《佞臣不好当》 分卷阅读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 《佞臣不好当》叱璇玑 文案: 一直男上将军被深情不悔深度腹黑的小皇帝慢慢掰弯的故事,有重生情节。 孑然一身万事不牵的冯琰死后活活在紫光殿站了十年,十年,就为了看那个一手断了自己前程蛮横将自己禁锢在身边的建熙帝慕容祈。 冯琰无数次问自己,恨不恨,还恨不恨,那必须要恨,他是北卫营的少将军,本应永守北境,哪怕做不成北境之主,至少也是个二把手。结果落得个遗臭万年,被世人唾弃,史书上略提一笔,也是个大大的佞臣,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建熙帝慕容祈,以十五岁之龄承大燕继往开来之盛业,史书上关于他所有的描述都是伟岸英明,是大燕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彪炳史册震慑千古,然而却为了冯琰那个佞臣,三十华年就一命呜呼了。 冯琰,我特么也想知道他那么早死干什么,我也不想见到他啊。 慕容祈,我也没想去找你,我不去找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冯琰,特么你以为这是言情剧啊,你给我赶紧回去当你的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慕容祈,死都死了,还回去干嘛,我也累了。 冯琰,累什么累,说好的开辟大燕盛世呢,你屁事都没干,就下来,下来干什么下来。 于是吵吵闹闹的两小只,愉快的还阳,一个继续作死,一个继续明君。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祈,冯琰 ┃ 配角:刘煜,冯琰他爹,他妈 ┃ 其它:虐恋,情深 第1章 前尘往事 冯琰在换了两百八十七个姿势后,终于不忿地站起身来一手指在了那个从相遇一直唧唧歪歪到现在的老头鼻尖上道:“住口,现在就住口,再不住口我肯定打你。” 老头干瘪的嘴好不容易闭上,然后惨惨的一撇,一双皱纹横生的眼睛此时泪光莹莹,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冯琰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而后放弃似的第一百五十六次解释道:“慕容祈他这样真的不怨我,我肯定没教唆他。” 老头立刻辩解道:“我不是说你教唆的,我说是因为你。” 冯琰更加烦躁了,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几分,“我都死了,他这么残暴怎么会是因为我呢?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老头立刻又道:“就是因为你死了啊,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你死了他才这样的,我偌大的燕国江山就毁在了这黄口小儿手里。” 冯琰立刻横了个眼刀过去,“注意称呼,他也是你能乱编排的!” “切,你这么维护他,为什么不活着守着他,死了徘徊不去有什么用!”老头儿火气更大了。 冯琰将前尘往事在脑子里囫囵过了一遍,叹了口气,颇为无力的解释道:“反正不是因为我,老头你别瞎说了好嘛。再说,你以为我不想走?我走不了啊!” 这样的对话似乎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慕容祈诛灭了当时的上将军刘翰,让本有反心的冯家一家独大,又将三朝元老崔丞相打发回老家,完全不顾当朝大儒名生触柱血谏,极力镇压朝中文人一派,助长武将气焰。马不停蹄地诛灭了七大世族,逼得世族中十之八九不是南逃就是北蹿。冯琰印象中的慕容祈是他从未见过的聪慧之人,那个位置他费了多少心思,怎会待之如此儿戏…… 冯琰死时很愤怒,死后很愧疚,现在却是不忍,不忍?多么可笑的词,冯琰曾经恨他入骨,临死也不改变,在徘徊不去的这十个年头里最终剩下的只是不忍。 慕容祈第一次说喜欢的时候,冯琰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满心满眼的欢喜,拼命忍住恶心的感觉,掩饰不住诧异和震惊。他教授慕容祈六年,平日里不苟言笑,从不敢有半点逾矩,对待慕容祈也严苛异常,将自己无法去北境历练的一腔愤恨全部转嫁到了他身上。 慕容祈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中境况一直很艰难,即便冯琰做了慕容祈的武侍,也从未将这个瘦弱的青年放在心里,更不可能认其为主。冯氏当年拥立的是九皇子慕容疍,刘翰拥立的则是三皇子慕容悠。人算不如天算,慕容祈成了帝位之争中最大的一匹黑马。待冯琰反应过来的时候,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甚至来不及通报冯氏一族,慕容祈就将他软禁了,这个少年终究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将所有人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之后的六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黑暗的六年,慕容祈将他圈禁中深宫中。侍奉在他身边的人,他的亲人,甚至八竿子打不到的九族都成了慕容祈威胁他的工具,只要他敢逃,慕容祈就敢杀,而且杀的一个不留。 他无数次的跟自己说,从了吧,从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慕容祈要的不过是他这具身体。朝廷的非议,亲族的耻笑,天下人的唾骂有什么的,可是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要问凭什么,凭什么这些都要由他一个人受着。他不好过,慕容祈也别想好过! 冯琰死时慕容祈才二十岁,那个年轻的帝王放下京都一切追至西南,如今不过堪堪十个年头,曾经无比意气风发的青年鬓角间竟印了些雪色,无人时常抿着生得极好看的唇,冷冽的寒意都堆在了眼角,一笔一划一扬一勾,笔尖刻着刀斧之意,一笔一笔伐铸人间。 老头儿成天说慕容祈这般暴戾皆是因为自己,冯琰觉得不是,慕容祈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心思深沉诡谲,又聪慧到了极点,藏拙时隐含不露,显露时锋芒尽现。这样的人,这样强大的心志,仿佛钢铁磐石般坚定,又怎么会被他这个武夫影响。 直到慕容祈终于把偌大的江山给败坏光了,逼得冯氏最后真造了反,他才觉出味来。 慕容祈毫不反抗,任由冯氏如倾巢之蜂涌进了皇宫,他平静地催促道:“太慢了,太慢了……” 慕容祈到了这一步,这皇帝都不可谓当得不成功,冯氏大将杀进宫里,准确说是冲进宫里,看见坐在宝座上皇帝那凌厉的眼神还直觉想下跪,可见此人平日有多么大的威压。 冯氏的主将是冯璋,其后站着冯璟和冯珎,冯璋仰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那个人艳丽如初,可惜眼里再不复喜悦与快乐,被层层冰霜覆盖,朗声道:”陛下,臣为陛下送行。” 慕容祈突然就笑了,点了点头道:“好!”尔后抬眼平视着大殿前方,冯琰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什么都看不到,老头一改平日的唠叨,显得有点沉静,冯琰奇怪道:“他在等什么?” “陛下!”冯璋一声痛呼,吓了冯琰一跳,他连忙转头看去,慕容祈如点朱般的唇角蜿蜒而下一缕缕鲜艳的血,他仍微笑着,启唇道:“恕你无罪……” 冯琰凑近了听,只听那艳丽的双唇里,斑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 驳细碎的话慢慢吐出,刻骨不忘,“恕你无罪,欺君之罪,恕你无罪。但我不去……找……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冯琰一笑,慕容祈,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也从来没有要过你。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吧。 老头说慕容祈本是燕国百年难遇的明主,开创了燕国最为辉煌的历史,结果全因为冯琰这个佞臣,慕容氏不存,燕国也很快消失在历史的洪荒中。 冯琰已经懒得吐槽,只默默腹诽扯你娘的淡,尔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个一心求死的天子。 什么恕你无罪,我已经死了十年了,十年还不够你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吗,你一向记性太好,该忘的忘不掉,不该忘的却忘得一干二净,你明明答应过我,答应过我…… 第2章 重生认主 冯琰很后悔,看着如今小一号的身体,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嘴贱,什么叫心软绝对不可以,慕容祈服毒自尽之时,他慌里慌张的问老头到底怎么办,老头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本性,颇为严肃的问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不愿意改变一切。冯琰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刺目的白光从老头身体里迸发出来,冯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竟然回到了他十九岁那年。 从昏睡中醒来,他抚着摔断的腿咬牙切齿的想老头绝对是故意的,竟然挑这么时候让他复生过来。因为跟刘熅争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他俩在校场上斗了个昏天地暗,最后不敌,被刘熅一棍子抽飞下了马,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错过了参加皇子武侍的选拔,结果被老爹扔给了那个最不受宠的十八皇子慕容祈。 以冯琰那个不争气的脑子,他最多能想出来避免悲剧的方式就是跟慕容祈死生不再相见,要不然就那点智商和倔驴脾气,迟早不是被慕容祈玩死就是被自己给气死。于是,在知道今天是皇子武侍选拔的最后一天,他硬拆了绑了半个月的石膏,一瘸一拐的到了校场,希望哪个缺颗牙的皇子看上自己,然后领了去。 打马到了校场,迎面正撞上刘熅和他那帮死党,不过今日有正事要办,他顾不得别扭,先向着马上的刘熅拱了拱手,朗声道:“正直兄,上次多亏兄长手下留情,小弟才只伤了腿。” 刘熅一向跟冯琰不睦,不仅是上将军刘翰和冯家不对付,刘炳觉得冯琰这小子长相过于流气,又爱嬉皮笑脸,哪里有军人的刚硬和秉直。然而今天一见,冯琰身上的流气仿佛一下子消散干净,整个人干干净净地端坐马上,就是那一拱也比平日硬气的多,倒叫刘熅不好为难,他随即抬手回了个礼,匆匆打马先进了校场。身后那一帮人见刘熅没有说话,又走得急,互相望了几眼搞不清楚状况也跟着进去了。 冯琰挠了挠额头,暗吁了口气,躲过一劫,平日里受些调笑,针锋相对过去没什么大不了,今天选拔武侍,还不知道哪个皇子在暗处观察着,若是被集体排挤,皇子们大概就没人能看得上他了。 进了校场他才发现,原来选武侍还不止会拳脚功夫那么简单,居然还有文选题,他皱了皱鼻子扯了考卷凑近看了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笑着小意思,当年慕容祈看上他之后,多的是武将在背后说他以色侍君不学无术,他郁闷愤怒,苦读兵书典籍非要、。争个高低,慕容祈因此为他搜罗天下兵书,却致使被他更加厌恶,哎,不提也罢。 抬笔随意答了起来,只一会的功夫,就交了卷。出了考场,不妨迎面撞上了个人,二人步速都比较慢,撞在冯琰身前的青年还是趔趄了一下,冯琰一把扶住对方。待看清他的脸,愣怔了一下。便在此时,胳膊上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扯住猛地一推,刘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扶住那人道:“煜煜,你没事吧?”不待那人回答,刘熅一把扯住了冯琰的衣襟怒道:“冯琰,你不要太过分,平日里你我针锋相对也就算了,如今倒……” “大哥!”那人低沉地嗓音响起,刘熅扭曲着表情立时矮了声音,转身矮了声音道:“煜……二弟,你不用替他说话,你感觉怎么样?” “大哥,是我撞了他,”那人颇有些无奈道,略带歉意地看向冯琰,拱了拱手道:“抱歉,家兄得罪了。” 刘熅一脸不赞同,还要再说什么。冯琰连忙回了礼,本不欲多做纠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终究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那青年一脸和煦温柔,淡淡道:“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并无大碍,刚刚多有得罪,请兄台见谅,在下刘煜,敢问兄台名号。” 刘熅没好气道:“什么名号不名号的,他也能劳你问个名号,他就是前些日子跟我争马摔断腿的冯琰,冯家的二小子。” 刘煜神情微微惊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冯琰不欲多做口舌之争,拱了拱手转身走了,没有看见刘煜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上一世冯琰还没那么早遇见这人,此时猛然碰见,心情着实有些难以平复。 他不知原来日后震慑三军,让羌胡和鲜卑不敢南侵一步的佂北大将军早些年竟也这么书生气,完全没有来日的威慑与锐气,身子骨也不并不顶好。罢了,他与刘煜此前并没有交集,如今一见倒带出些抑郁地气息来。冯琰仍清晰地记得,这位佂北大将军功成之时,巨功不居,厚赏坚辞,玉立御阶之上,痛痛快快将他骂了一通,说他“媚上不伦,人神之所共嫉;谗言欺君,天地之所不容。” 面对刘煜朗朗如骄阳明月的眼神,冯琰能做的似乎只有静默不言的任他骂,甚至骂到精彩处,他都忍不住为对方叫好。在群臣面前,在天下人眼里,他冯琰是个不折不扣媚上搏权的罪魁祸首。那时他已心如死灰,未置一词,然而慕容祈终究还是以逆臣的罪名将刘煜处死。 这件事情也是压死冯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这一辈,刘煜无疑是最优秀的。武将所为,不过忠君爱国,征战四方。刘煜做到了,冯琰是羡慕的,甚至渴望有朝一日也如刘煜这般,不求建功立业,只求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挥洒在战场上。刘煜死后,刘翰也被诛灭,容贵妃刘媱在宫中自尽。刘翰三子一女只留下长子刘炳和二子刘熅。后来他拼了一腔蛮勇逃出了禁宫,最后自戕在了西南边陲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此后刘氏一族尽遭诛灭。 冯琰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脸,看了看日头,武举差不多要开始了,往演武场寻去。刚进演武场,他便觉得背后一寒,浑身立刻警觉起来,这股熟悉的危机感在他状似无意的抬头看向主座时确认了,慕容祈居然也在,失策! 算算时间,慕容祈才堪堪九岁,此时像模像样的坐在主桌最左侧,一张白生生的小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 脸偏在一旁,不知在看什么,没有注意这边。冯琰立刻垂下头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正准备弓身走到后排找个位置坐下,主桌那边突然齐齐抬眼看过来,冯琰暗叫不妙,立刻状似无意的也向后看,果然看见刘熅刘煜等人一起走了进来。刘熅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刘煜却客气的冲他点了点头,此时的刘煜略显克制,竟不自觉流露出军人的威压。 冯琰趁着他们向主桌走过去时闪身坐在离慕容祈最远的地方,低着头咬指甲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没想到慕容祈也来了,是他考虑不周,盖因此时的慕容祈极其没存在感完全不得宠,没想到居然也能出宫挑选武侍。之前的想法直接作废,武选表现拙劣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亦或者索性放手一搏,让受宠的皇子选走。冯琰聚精会神的啃指甲,完全没注意演武场的动静,旁边的人突然一个肘击过来,他完全是条件反射侧身躲过,同时出手擒住对方的肩膀一个翻转将对方扔地上去了。那人没有防备直接摔趴下去了,尔后一个侧身起跃,出拳挥了过来。冯琰这时已经回过味来了,没有防备,反而上前跨了一步,把脸送得更近,被对方一拳打偏了脸,不远处一声“住手”传来,那人还要挥出的拳头生生顿在半空。 冯琰捧着被砸过的脸龇牙咧嘴的吐掉一口血沫子,对那人抱歉道:“不好意思,走神了。”又对疾步走来的刘煜抱歉的拱了拱手。刘煜走到近前,冷着声音对那人道:“自去领罚!”那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看着比冯琰还稳重一点,不服气的瞪了冯琰一眼,扭头就走。 冯琰有些不好意思呲着嘴道:“是我走神了,不怪这位小兄弟,你别……” “谁是你小兄弟!”那青年回头呛了他一声,一转眼就走得没影了。 冯琰被呛了一声,立刻噤口。刘煜皱着眉头见人已经走远了,暂时抑了怒气,回身道:“文选不才在下与你的成绩并列第一,武选需我二人对抗,你没问题吧。” 冯琰这才想起来当时为了让皇子们挑中自己,文选的时候压根没留一手,成绩不好才怪。他随着刘煜走到演武场边上,刘熅一见到他,脸色郁卒不已,有些不怀好意道:“你小子文选也能得第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是,我怎么听说你小子压根不爱看书,是谁给你做的枪手,薛家那小子还是庾家那小子,若是被我查出来,要你小子好看。” 刘熅这声音说的不大不小,正好被百无聊赖地众位皇子们听了个正着,一个个漫不经心似的,耳朵竖得比谁都尖。冯琰没有理睬,也不在意众皇子的打量。 上一世没能上战场是他最大的遗憾,要是趁此机会博得刘煜的好感,以后做他的小弟也不错,是以他决定表现地高冷些,面对刘熅显而易见的挑衅,保持最大的克制和最真的不屑。往日里,冯琰可没那么淡定,刘熅以为他会立刻拎着拳头砸过来,然而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个。众皇子见冯琰不屑搭理刘煜,心中对冯琰的评分瞬间高了不少,朝中冯刘两家皆是军中砥柱,冯家如今稍稍逊了刘家一筹,毕竟是老牌的军事之家,也不能得罪。 直到日头西斜,演武场的比试才渐进尾声,然而人却是越聚越多,皆等着看刘煜和冯琰的最后一战。 冯琰死时三十岁,苦练了二十余年与刘煜一战,胜之不武,是以一开始他没有使出全力。彼时刘煜堪堪十八岁,比重生的冯琰还要小上一岁,身体虽然看起来孱弱,然而这拳脚的悍劲相当霸道。两人才过五十来招,冯琰额间便有微微的汗意,不得不使出全力。二人越战越酣,刘煜眼中是棋逢敌手的兴奋,端的是意气风发。冯琰以守为攻,十足的稳重做派,你来我往中,拳头越来越不长眼,腿脚也是灵活来回拉扯,二人正战到精彩处,冯琰一个回旋即将踢到刘煜左腿,场下突然打来一颗石子,正中冯琰受伤的左腿膝腕处,一阵锐痛袭来,那时冯琰正是回旋的姿势,突然收势一下子翻趴在了地上,幸好手肘承受了大半的力道,否则便连胳膊也是要折了的。 刘煜倏然脸色暗沉,连忙上来扶起冯琰,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猛然起身却被冯琰一把拉住,冯琰向场中拱了拱手,淡笑一声有些抱歉道:“在下略输一筹,甘拜下风。” 便是这突如其来的一跌,一下子将冯琰跌出了众皇子的候选名单。冯琰拍了拍略有些血痕的衣袖准备回去,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煜一把拉住,急急往外面走去。 “你不是去见三皇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要去哪?”冯琰有些踉跄,盖因刘煜走得又快又急,而冯琰那条伤腿被刚刚的石子一打,打出些妨碍来。 刘熅带着刘煜去见三皇子的时候,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头一次十分不给面子,在三皇子面前全程保持黑脸不说,更是匆匆一晤借口身体不适竟然遁了。刚当上三皇子的武侍就摆这样的谱,以后还怎么混。不过料想那三皇子也不敢说什么,能攀上刘家他心里不知怎生欢喜呢。与三皇子叙了一回,告别出来正看到他家二弟拽着冯琰不知要往哪里去,立刻出口问道:“煜煜,你去哪里?” 刘煜睬也不睬刘熅,刘熅还没像现在这样被自家弟弟无视过,一把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他神色郁郁地盯着刘煜看了一瞬,又看向他身后的冯琰,“可是他跟你说了些什么?煜……二弟,冯琰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单是他今天在文选作弊就够他喝上一壶,你不要被他骗了。” 刘煜抬头,有些失望道:“文选时我便坐他身后,他有没有猫腻我最清楚。大哥一心为我之前至少该明辨是非,武举时我胜之不武,于心有愧,这就是大哥你想看到的?” 刘熅看着刘煜少有表情的脸布满了失望,心里一阵烦乱,看着冯琰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冯琰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也就是我二弟识人不清,才觉得你冤枉。” 冯琰此时处于明哲保身的处境,他的确很冤枉,但是这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正犹豫着是火上添油还是釜底抽薪时,刘煜失了所有的耐心,推开刘熅要往前走。刘熅难得与刘煜杠上,分毫不让。 “殿下,这边有人,我们要从这边走吗?”一声尖细的声音自冯琰背后传来,冯琰一怔,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便从这处走吧。”小小软糯地声音传来,冯琰浑身一震,待脚步声近了,他转身笔挺跪下,“见过殿下!” 冯琰这一跪,刘熅和刘煜都愣住了,跪礼在军中是最大的礼仪,来人不过小小幼童,即便是个皇子,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这样不受宠的皇子却接受军中继承人的跪拜,委实有些不衬。 来人正是九岁的慕容祈,他穿着红褐色地常服,脖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 间扣着个八宝锁,头顶紫金冠,分明一个奶娃的模样,却沉沉静静,一点儿没有幼童的稚气与天真。短短小小的胳膊垂在身侧,走路一本正经,没有生涩,没有惊慌,眼眸里端的波澜不惊。刘煜只是稍一愣,便单膝跪下,刘熅有些不情不愿也跟着跪下。 那脚步声稳稳向前,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三人的参拜,走到冯琰身侧时却缓缓停住,那软糯地声音道:“抬起头来。”声音虽幼稚些,然而话里的冷漠与刚硬却一早就显露出来。 冯琰抬头,目不斜视,那幼童侧了侧身子,正入冯琰的眼睛。那双日后充满威严与霸气的眼睛如今冷漠一片,然而亮得吓人,“冯琰,你来做我的武侍。” 冯琰头皮一麻,有些不甘心却又觉得始终逃不过,因此很是平静,低头应道:“是!”便是这一声“是”拉开了他们注定要彼此纠缠的一生。 第3章 少年将军 寒风萧瑟中,冯琰冻得抖抖的站在宫内的演习场内,三九寒天,寅时起身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来姗姗来迟的慕容祈,见他睁着一双迷蒙地眼睛,冯琰难得没沉住气道:“冬练数九,夏练三伏,殿下这般惫懒,怕是不妥!”。 慕容祈还未开口,立在旁边的内侍福儿却先厉声喝止,“大胆,你敢这么跟殿下说话,你……哎哟!”慕容祈一脚狠狠踢在福儿腿上,小小的人儿发了狠力道也不弱,直把福儿踢了一个趔趄,福儿有些委屈地矮声喊了声“殿下……”,慕容祈冷冷道:“出去!” “殿下,您……”福儿还要说什么,对上慕容祈倏然冷冽的目光,愣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一瘸一拐地走出演武场。 “师父教训的是,我记住了,”慕容祈行了个师礼,甚为恭谨地应了。 冯琰点了点头,开始教他扎马步,一柄教条握在手里,时而规范一下慕容祈的动作。寒风凛冽中,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肃穆拿出为师的威严,一个抿嘴做出学生的样子。 “啪!”冯琰猛地一抽慕容祈的胳膊,将他稍稍要放低的胳膊立刻提了上去,“殿下,不可偷懒!”。 慕容祈两个小脸蛋通红通红,睁着略微迷蒙的眼睛,抬了抬胳膊,扎足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冯琰终于道:“今日就先到这里,望殿下明日早些来。”说完颇镇定地拱了拱手,转身出了演武场。 到了演武场门口,冯琰立刻垮了一本正经地脸色,颇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要知道那如今不过九岁的小娃娃日后可是执掌大燕的建熙帝,这得有多强悍的心理素质才能忍着倾倒跪拜一本正经地为难啊。 昨日他回去思来想去琢磨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想他前世教授慕容祈怕是太过仁慈祥和,才让慕容祈在那六年间对他好感倍增,以致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他偏偏严厉些,让慕容祈知道他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人,从根源上断绝慕容祈对他的绮念,应该能逃过一劫。 他正自得意着自己的小聪明,肩膀突然被人一拍一揽,刘煜高兴道:“就知道在这里能看见你,怎么样,第一天感觉如何?” 冯琰正要跟他热络寒暄,眼角瞥见慕容祈正出门来,想他一贯以来不喜被人打听私隐,立刻噤声,朝他的方向拜了一拜。慕容祈顿了一顿,没有开口,目不斜视,自离开了。 “我还从未注意过这十八皇子,似乎比一般的小孩要来得沉稳些,怕也不太好教授吧。”刘煜看着慕容祈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他被慕容祈那一顿弄得心里有些慌,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威压。 冯琰内心无限赞同,然而嘴上却轻飘飘道:“还好,我又不与他整日相处,不过白天一两个时辰而已。” 别过这个话题不谈,刘煜拦着他,两个人亲亲热热出了演武场,演武场门口站着一个少年,正是冯琰那日不小心肘击到的。那少年想是在这里专门等着刘煜,一见刘煜出来立刻迎过来,却再见到冯琰的下一刻立刻变了脸色。“少爷,你怎可跟他来往?大少爷说了……” “住口,”刘煜有些动气,立刻喝止了他,演武场来来往往的人都往这边看了看,刘煜不想在这里跟他起争执,问道:“找我什么事情?” 那少年立刻道:“没有,大少爷让我从今天起就跟着您,所以我便来等您回去。” 刘煜浓黑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有些不高兴,道:“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以后没事别来找我,大少爷让你跟着我,你就去找大少爷去。” 那少年立刻面红耳赤起来,冯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他其实也不太想见这一幕,然而刘煜此时正拉着他的胳膊,倒叫他不好突兀放开。果然那少年委屈一下就把矛头指向了他,“少爷,这可是冯家的人,咱们家跟冯家势不两立,你怎可?” “你给我住口!”刘煜立时怒了,厉声道:“你算什么咱们家,你们温家也改姓刘了,给我滚!” 那少年瞬间红了眼睛,一串泪珠儿簌簌而下,因觉得太过丢脸,用手捂住红彤彤地眼睛,抽抽瘪瘪起来,刘煜还要说什么,冯琰拉住了他温声道:“他也不过耿直了些,心性却不坏。温家是刘家的家臣,你这样说会伤了人心。” 刘煜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冯琰,见他并不生气,气也消了大半,冷声道:“跟着我也不是不行,只要是被我发现将我的行踪透露了旁人,你也别在我跟前晃,免得讨打。” 那少年立刻止了哭,破涕为笑,狠狠地点了点头,胡乱抹了抹脸,利索地将刘煜的马牵过来。刘煜接过缰绳,颇有些得意地对冯琰道:“要不要试试我的马,纯种的胡马。” 冯琰饶有兴致地拍了拍马背,又摸了摸鬃毛,只见那马嚼口整齐,马毛油光水亮,四肢健硕,一看就不是凡品,喜欢的摸了又摸,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好马,走,咱们去马场溜一圈来。” 刘煜点了点头,正要吩咐那少年先自回去,那少年忍了忍,终究忍不住道:“少爷,今天大夫人侄子来府探望,夫人特地关照让您早点回府。” 刘煜一拍脑门,“倒是将这事给忘了,”转身朝冯琰拱了拱手歉意道:“今日真不巧,娘家表哥过来探望,这人你可能也听过,便是薛晟。” 冯琰乍一听这名字,略有些熟悉,问道:“难不成是吕城之战的那位薛将军?” “正是,今日我就不多留了,改日再邀你去跑马。”说完刘煜便跳上马,打马离去。 冯琰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勉强装出的笑意倏然消失,吕城之战薛晟凭借头功拜了将军,却不知其人心性阴毒,天性卑劣,吕城中他谎报战功,屠戮平民,以此邀功。又因为是刘翰的子侄,在军中横行霸道,打压下属。如今他还是人人称颂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 少年将军,前途一片光明。不过数年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慕容祈自小便住在贵妃殿的偏殿,自他母后逝去,这样不尴不尬的住处让他饱受攻击,他只冷眼看着,并不理会流言蜚语,如今小小的褐色身影依在榻边,面目严肃,手边搭着一方红笺,自小跟着他的掌殿太监福儿立在一边,肃穆无声,半晌,那褐色的身影动了动,像是回过味来,淡淡道:“回去了?” 福儿立刻躬身道:“是,在门口同刘煜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去了。薛晟今日入京,是不是要安排……” “不必,”慕容祈淡淡道,一双斜长艳丽的眸子稍稍抬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窗外。 福儿抿嘴不言,躬身立在一边,他家主子习惯沉默,即使出言也是万般难以揣摩,从不与人亲近,却不知为何对冯家那个二小子这么感兴趣,甚至将暗卫调派过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报。 回到冯府,宴厅内刚摆了饭,冯琰刚捧了碗,他娘老子挟着一股镇国大将军的虎虎之风金刀大马的往桌前一坐,拾了筷子戳了戳饭道:“听说薛家那小子入了京……” 冯琰刚从刘煜那听说,见他老子提起了,连忙要点头,余光瞥见他大哥岿然不动,捧着碗慢条斯理地吃饭,立时缩了回去,决定不当这个出头鸟。 冯妈挑了两粒饭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对于老头子的心理,冯妈摸得也是甚为清楚。无非是刘家出了薛晟这么个出息的子侄,而冯家这一辈中目前还无甚功绩,心理不平衡罢了。 冯勇看了看两个只顾吃饭的儿子,决定大肚些不跟这两个饭桶计较,又道:“那小子在吕城干得不错,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前途不可限量。”说完十分期待的看着两个儿子,希望能有些反应。 两儿子无甚反应,倒是冯妈先出了声:“吃饭就吃饭,说什么长话短话,食不言。” 两人本约法三章,绝对不在儿子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如今被冯妈这么一呛,冯勇眼睛一瞪,不管不顾地就要找回场子。冯璋放下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筷,拾起旁边拧好的巾帕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放下道:“薛晟,儿子倒是见过,名不副实。吕城那点事情,父亲若是太闲,不妨查上一查。”尔后颇温柔地对冯妈和冯琰说了句“慢用”,起身怡怡然走了。 冯勇憋了憋,“这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太闲,娘老子的话都……” 冯妈抬眼瞪了他一下,“吃饭就吃饭,叨叨什么叨叨,”放下碗筷,理了理衣摆,起身也走了。 冯琰看着空了一半的饭桌,又看了看他老子,冯勇赤红了脸一巴掌拍向桌子,中气十足道:“吃饭就吃饭,看什么看!”说完起身,又走了。 冯琰看着这满桌子还没怎么动过的菜,有些愣怔。薛晟这才刚来京,家里就闹腾成这样,这是要闹哪样。 第二日冯琰抖着腿在演武场站了半个多时辰,福儿气喘吁吁来报说众皇子都被皇帝拉去接见了薛晟,今日怕是不能来了,这才刚说完,慕容祈便拐过了第二道门走了进来,福儿忙退下。 冯琰看了看慕容祈那张毫无表情地面孔,犹豫了下道:“薛将军少年英雄,想必风采卓然。” 慕容祈淡淡道:“并没生出两张嘴来,无甚好看。开始吧。” 冯琰忽而涌起淡淡欢喜,仿佛有些儿不嫌娘丑的骄傲感。于是手里的教条既轻且慢,口里的话也少了很多刻薄之意。慕容祈认认真真地扎满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又颇好学的拉着冯琰东拉西扯了一番,冯琰皆耐心回答。刘煜进来演武场找冯琰时,便是见了这一幕师慈徒顺的场景。 刘煜在旁边略站了站,慕容祈那边就结束了。刘煜朝慕容祈行了行礼,待慕容祈走远了,才拍了拍冯琰的肩膀兴奋道:“走,带你去见个人。” 冯琰一见他的神情便觉得不妙,立刻搜肠刮肚准备找理由不去,眼看被刘煜连拖带拽地就要入坑,便道:“今日怕是不行,我母亲娘家来人,我还要回去会客。” “你忙人家还忙呢,不耽误你多少工夫,我们只在后面稍稍看上一眼便罢。”刘煜说着便将他拽上了马车,马车快速往一处园子进发。 待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处花开正好的园子,刘煜道:“这是薛家留在京里的园子,今日我表哥在这园子里会友,我们也不照面,只略看一看,走。” 冯琰跟着刘煜来的,即使沿途有些军中子弟认出了他,还要给他身边的刘煜几分薄面。刘煜在刘家排行老三,是刘翰的幺子,又因天赋过人,颇受宠爱,因而刘翰帐下的人必要礼让刘煜三分。 宴席设在了中庭,刘煜拉着冯琰一路往这边来,到了廊下,刘煜往那坡上一挨,兴奋道:“你看,这便是我表哥薛晟,可是英武不凡?” 冯琰被刘煜那声“英武不凡”给激了一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抬头略看了看,也未曾看清,低声道:“若说英武不凡,我倒觉得你比他更强些。” 刘煜转头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你……你真的这么认为?” 冯琰颇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必须这么认为,现在这个如水葱般的青涩的少年不就是未来的征北大将军,而那薛晟彼时早已不知埋在了哪片黄土堆里。冯琰生怕他不信,失了信心,又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少年,努力吧,你一定可以的。” 刘煜高兴地点了点头,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廊下一道人声,打断了他们,“来者是客,何必在廊下窃窃私语?” 刘煜和冯琰转头看过去,一个白衣青年立在廊下,白面粉唇,显得有些油滑,并不像军中之人。刘煜不认识廊下的人,颇有些奇怪道:“我二人叙话,何来窃窃。”说着纵身往下一跳,走到那人面前,“你是何人?” 那人目光油滑,在刘煜和冯琰之间来回看了数遍,掩袖轻轻一笑,“窃窃不窃窃,我并不知,只这光天化日,作这等狎昵状,污人视听。” 那眼神仿佛有钩子般,冯琰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看那人浑身风情,倒不是一般人。冯琰拉了拉刘煜道:“莫同他一般见识,我出来久了,该回去了。” 刘煜并不想忍这口气,但冯琰在此处身份不便,别因为自己而给他添堵,是以他忍了忍,对冯琰道:“那便先回吧,我带你出去。” 冯琰点了点头,迈步往前,与那人擦身要过,那人突然身姿一侧,往冯琰怀里倒去,冯琰本能地扶了他一把,被他一把拽住了手往怀里送去,那双桃花眼里蓄满了猥琐。冯琰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将他推了个趔趄,往旁边坐了下去。 “你干什么?”刘煜火气噌地一下上来,怒道,“不过是个伶人,也敢这般无礼!” 这一拉一扯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 ,他二人倒是惹了不少的关注。连在中庭宴客的薛晟都惊动了,来到廊下,却见两站一坐,那显然被人推在地上的正是他近几日才上手的雨笙。他眉间不可抑制地一跳,眼里蓄了些戾气,正眼一看,才见那站着的两人中一人正是姑姑家的儿子刘煜,而另外一人端正而立,一派正直,舒眉俊朗,眉眼间刚正不阿,无端让他看出了些风流。 薛晟还未开腔,雨笙却先扑到他脚下,柔柔弱弱哭道:“请将军为我做主,雨笙虽是伶人,却也有气节,您府上宾客竟将我当作供人狎玩的小倌,对我动手动脚,雨笙推拒不开,被他……” 冯琰面对他的指责,只站在一旁凉凉看着,态度云淡风轻。刘煜气冲冲往前踏了一步道:“表哥,你府上的伶人好不自重,我请了朋友过来,竟让他搅了兴致。” “我不自重?分明是你……”雨笙哭得上不来气,直捂着胸口翻白眼,冯琰别开了眼,生怕笑场,又多添罪状。 “好了,”薛晟别开眼睛,对着刘煜道,“你既请朋友来,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伶人失了规矩,还请贵客不要介怀。”说完眼神一转,站立一旁的兵士面无表情地将雨笙架了出去。 冯琰见薛晟开口,连忙还礼道:“将军客气,在下还有事情,不日再登门拜见将军。”说完便要离开,薛晟抬手阻拦道:“来者都是客,请这位贵客席上一坐。” “子睿不必理会,他是冯家二子冯琰。”刘熅此时也走了出来,一看见刘煜同冯琰厮混一处,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 “哦……”薛晟目光一转,往冯琰身上流转了几番,了然道:“既是如此,本将军便不多留,请。” 冯琰拱了拱手,刘煜拉着冯琰离开,看也不看刘熅,又将他气了一回。两人走到门口,刘煜还沉着脸,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刘煜动了动嘴唇,终究不放心道:“日后你离我表哥远一些。” 冯琰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为什么?” 刘煜咬了咬唇,没解释,一拍他的马屁股,将他送走。眼光沉沉,表哥的那点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平日里他狎玩些伶人也就算了,若敢染指到冯琰身上,管他什么少年将军,再大也大不过上将军。 第4章 风月之祸 过了腊月出头,帝都上下,从巍峨高耸的宫廷到鳞次栉比的普通人家都喜气洋洋地准备新年,到了腊月十五,小皇子们纷纷要参加一场接一场地祭祀,武课暂且先停上一停。冯琰喜滋滋地领了月俸,想着休息半个月不要太爽,他家老爹和大哥忙得脚不沾地,他决定不管不顾地去郊外的猎场撒欢几日,这才刚驰马到城门口,被身后温家那小子拦了下来。 “冯少年,我家少爷让你等一等他,他马上就到。”温良之气喘吁吁道,眼看着冯少爷自家门出来,一路追到这里,才勉强追上。 “上将军刚刚进城,你家少爷不留在府里侍亲?”冯琰奇怪道,他知道今天上将军入京,因而便没有邀刘煜同往,不想刘煜竟然派人等他。 “上将军回京事务繁忙,又在年底,顾不了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这几个月也被拘得太紧,您就别推脱了。”温良之利索地下马先牵住冯琰的缰绳,这才开始张望起他家的少爷。 果真没一会,刘煜就打马赶到了,一见冯琰就道:“就知道你闲不住,居然不叫上我,回头再收拾你。驾!” 刘煜走得匆匆,冯琰也没多想,打马跟上,两人在雪林里尽情穿梭,难得畅快。到了晚间,提了一堆野物回去让别庄的厨房好一顿忙活,厨房正忙得热火朝天,别庄里却来了不速之客。 冯琰立在中堂,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刘煜,拱手道:“冯琰见过薛将军,不知薛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薛晟虚拱了拱手,快走了两步走近冯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些热络道:“听姑姑说煜弟来了郊外野狩,凑个热闹,不想到了别庄却不见他人,一打听才知他来了你庄上,这不我也正好来凑个趣,不知琰弟你欢不欢迎?” 冯琰不动声色稍稍退了一步,拱手道:“将军大驾光临,冯琰甚感荣幸,自是欢迎的。管家,带薛将军先去安置一番,将军少年英雄,保家卫国,切不可怠慢了。” 薛晟脸上还带着笑,眼眸隐隐闪了寒光,来日方长,他一抽手中的马鞭,客气道:“那请管家前面带路吧。” 刘煜一句话未说,待薛晟走了,他连忙拽了冯琰道:“你赶紧回去,现在就走。”说完便连连推他。 冯琰再心大,此时也觉出了不对,有些不确定道:“薛晟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我这表哥在吕城的事迹,欺辱幼童,狎玩少年,他是个好龙阳的,几番接近于你,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凑来别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刘煜有些着急道,冯琰也知此事可大可小,立时走出了门,不曾想别庄门口竟有兵士把守,刘煜一拳栽在门框上,“薛晟此人竟张扬道如此地步,我父亲看错了他!” 一看走不出去,冯琰反倒平静下来,淡定道:“我好歹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他薛晟再过风流,也不至于强迫于我,煜儿你别担心了。” 刘煜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道:“你自己风评如何竟不自知吗?一个少年将军,一个风流儿郎,出点事情,你说他们最先问咎的会是谁?” 冯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竟然把这档子事情忘了,上一世这个年纪他的确可堪风流,虽没强抢个把民女,但是调笑狎玩之事比比皆是,风评却是不怎地。那薛晟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找上门了,冯琰捂着脸,颇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感慨。半晌,他突然问道:“你这位表哥腿脚功夫如何?” 刘煜一脸同情道:“在你我之上,你我二人合力还可一战,但是他门外那众多的兵士呢?” “不会吧?”冯琰惊恐道:“难不成薛晟行那敦伦之事时,竟有让下属帮忙的癖好?” 刘煜翻了个白眼,起身欲走,凉凉道:“我瞧着你还能这般嬉笑,怕也没多在意,那不才在下就先祝你们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了。” 冯琰立刻拦住他的去路,诚恳道:“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不是得充分了解你表哥的行事风格,才能有所应对嘛。” 刘煜驻足,“哦,说来听听,你准备怎么应对?” 冯琰咬着指甲盖,思索片刻,认真道:“你觉得趁其不备,一脚踢爆他的子孙根如何?” “很有创意,很快意恩仇,很果断坚决,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还请做之前想想薛家,想想刘家,再想想你们冯家。”刘煜没好气道。 冯琰点了点头,“下次你不用这么费事,直接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7 不行就可以了。”又啃了片刻指甲,他索性不费脑力,直接一拍几案,“我就不信,我不愿意他还能勉强我,我又不是个死人,还能任他施为不成!” 刘煜还要说什么,门外有兵士敲门,“将军有请二位公子去前厅用饭。” 冯琰和刘煜面面相觑,“我记得这好像是我的庄子,你这位表兄开始惹人厌了。” 他俩到了前厅,薛晟早已候在了桌前,桌上摆了四五坛酒,言说今晚要与两位兄弟畅饮一番。冯琰使劲推脱一番,薛晟是何等人物,怎容他二人拒绝。冯琰一瞧薛晟那光明磊落,不失气度的模样,拎起的心略略放下,人家也许只是一心交结,哪里就…… 三个人足足喝了四坛酒,期间薛晟勾肩搭背冯琰数次,都被不动声色推拒,越推拒越警觉。薛晟有意劝酒,刘煜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很快就喝趴下了。 冯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倒地不醒的刘煜,决定还是要快意恩仇一点。盖因薛晟扑过来之时,他真不太能想得起其他事情,只想眼一闭不管不顾一脚下去。 薛晟一把抱住他,将他往榻上压去,他忍了忍,还是一脚将薛晟踹了下去,迷蒙着的醉眼瞬间清明,有些尴尬地笑道:“薛将军,敦伦之事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我想了想,觉得并不愿意。” 薛晟半坐在地上,用拇指刮了刮嘴角,阴恻恻道:“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今日本将军要定了你,你顺从些还少吃些苦头。” “将军已经知道我是谁,不怕我镇国将军府找你麻烦?”冯琰饶有兴趣问道,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薛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过一个将军之子,即便我把你怎么了,你又能将我怎样?你镇国大将军府再厉害能敌得过上将军府,即便有刘煜为你作保,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姑父是信你这个纨绔少年,还是信我这个已是将军的侄子。” 冯琰掸了掸衣角,感叹了一句,“虽然将军这个心理我能猜到,但是这话从将军嘴里说出来,愣是多了些无耻。不过将军今日怕是打错了主意。” “哦,本将军倒要看看今日倒是打错了什么主意,”薛晟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自地上起来。 冯琰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他甩了甩头,觉得天地都旋转了起来,立时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直疼得他咧了嘴,才喘口气惊道:“你竟在酒里下了药。” 失策!冯琰顾不得多想,趁着药效还未发散,立时起身一个翻飞,踢倒了薛晟,一下子扑到门口,刚打开门就被薛晟毫不留情扯住头发拽向里面。 “来人!”冯琰大喊了一声,院子里月光落落,却是空无一人,冯琰的心立即沉到了谷底,本想拖的一时半刻,等大哥前来搭救,没想到薛晟一个军中子弟,手段竟这般下作。冯琰抓住门框勉力撑持,脑中飞快闪过各种办法,皆行不通,却在这时,对面墙上翻出个黑影。 那黑影转瞬到了面前,黑衣银纹,是宫中的暗卫,那暗卫一把扯住冯琰,不由分说使劲往外拽。薛晟一个不防松了手,暗卫立刻偕了冯琰几个飞跃跳出了院墙。 冯琰勉强保持清醒,却忍不住恍惚,以为还在前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那时慕容祈派在他身边的暗卫少说也有十几个。 那黑影一个趔趄,差点滑了手,闷不做声,实则内心大大的受伤。慕容祈将他派到冯琰身边时,他是极不乐意的。一个武功接近废柴的战五渣,随便保护保护也就算了。那暗卫自诩一直隐藏的很好,但是看冯琰这副了然地模样怕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这差事没法干了。 冯琰问完才意识到,慕容祈如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能有个暗卫已经很不错了。刚想解释,头猛然晕眩开来,立都立不住,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全压在那暗卫的身上。 暗卫一把扛起神志不太清楚的冯琰,几个跨越到了一个别庄,庄里灯火晦暗,像是个不常拜访的庄子。 冯琰正在半晕半醒间,忽然听见外面嘈杂声响起,“是谁!”他惊起,那暗卫立刻跪在他床头道,“冯公子稍安勿躁,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正院中火光冲天,薛将军搜寻叛贼,谁敢不开门,中庭廊上,一盘黑白局,局中变数多。 一个白衣青年姿势优雅地依靠在廊柱上,觑眼看着棋局旁灰衣的少年,有些感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有冯家少年郎劳你亲自相托着我一救。后有薛家小将军居功自傲,贪慕蓝颜,我感觉我一定是来到了假帝都。” 灰衣少年没有开口,指尖捏着枚黑子,专注面前的棋局,院外灯火通明,院内寂静无声。半晌,那少年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落了子,白衣青年凑过去一看,遗憾道:“又破了一局,甚是无趣。” “郡王,有个将军在门外搅事,”院门口有一人通禀。 白衣青年眼也未抬,淡淡道:“打将出去,什么牛鬼神蛇都敢往本王的院子里钻。”再回眸,已经不见灰衣少年的身影。 他抬眼望着后院,一柄玉骨扇抵在唇边,自言自语道:“看还是不看呢,真的很好奇啊,”清亮的嗓音自成一派风流,尔后轻轻一笑,“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冯琰再醒来时,只觉得身下晃荡地很,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薛晟,立时一个弹跳起身,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车顶上,“哎哟!”转眼一看,他大哥正端端正正坐在车尾,连眉梢都未抬一下,安安静静看书。 “大……大哥,是你,薛晟呢?”冯琰立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扑到案前他大哥身边,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冯璋忍了忍,又忍了忍,终究拿起书招呼上了冯琰的头,“你还有脸说,你怎么招惹的他,昨日别庄都闹翻了天!” 冯琰抬臂挡住自家大哥的攻势,委屈道:“我委实不知,是以昨天才全无防备,差点就……薛晟那禽兽呢?” 冯璋没有回答,半晌,问道:“你可知昨日救你的人是谁?” 冯琰正揉着脑袋,几不可见一顿,想了想还是决定隐下暗卫不提,只道:“昨天那禽兽给我下了迷药,我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翻了几个墙头,后来就不知人事了。你在哪里找到的我?” 冯璋看着明显躲避他目光的冯琰,不知他这愣头的弟弟隐瞒些什么,那处别院明面上是京城皇商的庄子,实则幕后却是南陵郡王,无利不起早的南陵郡王救了冯家的人,此事太过耐人寻味。 冯琰看着陷入思索的冯璋,舒了口气,幸好大哥没有生疑,若是大哥再加追问,他还真没这个信心可以蒙混过去。至于薛晟那个禽兽,这笔账他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武夫报仇一百年都不晚。 回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8 了冯府,冯璋和冯琰很有默契地将这件事情隐瞒了,年前冯琰也不敢再出门,生怕又碰上薛晟那个禽兽,只是他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福儿却登门传慕容祈的话,言说近日早课还需继续。 冯琰小小挣扎了一下,便抛开吃喝玩乐的心思,一心一意准备起来。第二日早上,冯琰披着大氅立在演武场上,呼吸了一口冰冰凉的空气,发现自己竟很怀念这样的日子。冬至时日天开始的比较迟,晨光熹微中,慕容祈踏着瑞雪而来,红色的光映照在他雪色的颊边,将他黑色修长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照得尤其深邃,冯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心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慕容祈缓步走到他面前,冲他揖了一礼,冯琰还了一礼,慕容祈单手解开大氅,递给一旁的福儿,淡淡道:“开始吧,”一如平时。 冯琰心里涌起淡淡的喜悦,突然想到是不是该感谢他在别庄的援手,后又想着若是这么一摊开,慕容祈派暗卫的事情自己又怎么圆过去,思来想去,索性缄口不言。 待到腊月二十四之后,慕容祈是真的抽不出一点时间上晨课,腊月二十四在大燕已经是极重要的日子,宫里的祭祀从白天持续到晚上。福儿事前跟冯琰说了,那天早上,早课便结束的比平时早,结束后福儿为慕容祈披上大氅,又退到一边。慕容祈略站了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锦囊来,舀着袖子递给冯琰淡淡道:“今日腊月二十四,这是谢师礼。” 冯琰想了想前世,貌似并无这一出,迟疑了下接了过来,锦囊摸在手里坚硬的很,里面像是一方玉石,尔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额,我忘了准备弟子礼。” 慕容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眼也未抬,肃着脸淡淡道:“无妨,先欠着吧。”然后转身离去。 待他走的没了影子,冯琰才掏出锦囊打开,是一方玉石印章,底部云纹缠绕,中间刻了两个字“怀珪”,竟是他上辈子的字。是了,过了年冯琰也有二十,正是加冠的年纪,当由家中长辈赐字,老冯家一水儿的武将,文不成章不就的,全都指望不上。上一世,这字是由皇帝陛下亲赐,给他惹来不少闲言碎语,如今看这方印章,怕是皇帝陛下亲赐也是慕容祈求来的。 慕容祈对他的上心让他少有的感动起来,捧着那方印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郑重收进自己的怀里,竟然一下子忘了存些警惕和疏离。 腊月二十六,刘煜终于抽空过来找冯琰,冯琰这才知道薛晟那夜后匆匆回了北境,似乎是在别庄大肆张扬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冯琰搓了搓下巴,觉得背后一定有慕容祈的身影。心里无来由地觉得酸,过了年,慕容祈也才堪堪十岁,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寻常人家连书还识不了几本,在宫廷之中,却已经尔虞我诈运筹帷幄了。他还欠了个弟子礼,送些什么好呢? 第5章 年尾之约 腊月二十九时,宫中传来急报,冯勇和冯璋匆匆入宫,到了下午,冯勇回府点兵。冯琰这才知道 羌胡南下抢掠,三日间连夺四镇,军情紧急,不容耽搁。 于是冯琰先在府里送别了镇国大将军他爹,又去郊外军营送别了卫将军他哥,冯府一下子空了一半。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爆竹声起,冯府的冷清更显凄凉。他爹走了他娘立刻回房哭天抹泪去了,如今肿着一双桃子眼,团圆饭都没什么心思吃。 冯琰拎着壶酒往自家屋顶上一躺,看着隔壁和隔壁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些不知滋味。远处五颜六色的烟花乍然绽放,到处是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冯琰仰头闷了口酒,觉得这般热闹似乎离自己很远。 高耸巍峨的宫殿内,紫光殿门口,小小的人儿负手而立,极目看远处嶙峋栉比绵延不断的屋顶,那目光尽处是没入夜色的虚空。福儿布置好了殿内的一切,走过来轻声道:“殿下,可以守岁了。” “冯将军出发了?”慕容祈淡淡道,指尖缠绕着身侧垂挂的流苏,显得漫不经心。 “是,如今应已到了临水,”福儿躬身道,“暗卫来报,冯公子情绪不太好,是不是送些东西安抚一番?” 慕容祈摇头,目光又落在了绵延而去的屋顶和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虚空,福儿顺着他目光望去,那个方向正是镇国将军府,心里微微一沉,便听慕容祈道:“备驾。” “殿下,守岁乃是定制,若是被陛下发现恐会……”福儿连忙劝阻,皇帝久病未愈,今年尤其看重守岁,如果殿下被发现擅离禁宫,怕是会惹怒陛下。 慕容祈抬手止了福儿话语。片刻,福儿知道主子不会再改变主意,立刻下去安排。 “少爷……少爷……”冯家仆人满院子的喊冯琰,他也无心搭理,正烦闷着,却听屋檐下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不用找了,原来是躲这喝闷酒了。” 冯琰立刻坐起来,低头恰见刘煜仰头看着他,笑意盈盈道:“冯将军和子瑜兄长出发去了前线,我料想你这年三十也是无趣,吃完饭便过来叫你出去逛逛。” 冯琰利落地翻身而下,酒壶扔给旁边侍立的仆人,兴匆匆道:“年三十有什么好逛的,年集都是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刘煜卖了个关子道:“去了便知!” 二人骑马来到城内一处园子,园内灯火幢幢,嬉闹无比。刘煜领着冯琰进去,一进门便看见刘熅领着一帮人玩长行,一见冯琰,难得的没有嗤之以鼻,只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冯琰四处看了看,来人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军中子弟居多,三三俩俩围着说话,或者游戏一二,亦或赏酒品茗的,毫无拘束,热络异常。 冯琰和刘煜寻了一处人少处坐下,立刻有人上来问询,要了一壶酒,两个人喝了起来,却是比孤饮要好些。二人就羌胡的局势论了一论,刘煜没有言深,倒是冯琰信心十足道:“我父兄皆善胡战,羌胡虽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实数最多十万,不足为惧。” 刘煜眼眸深深,笑着道:“我还不知如何安慰于你,不如你释然。” 冯琰一笑,端起酒杯与刘煜碰了一碰,一饮而尽,没来由地觉得畅快许多。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到最后勾肩搭背胡喝了许多。 冯琰被人醉醺醺地扶出了门,有人搭过了手,扶着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下,马车内的夜明珠灼灼其华,将马车尾那张精致的脸照的幽暗深远,那人轻敲了车厢,马车摇摇晃晃地行走起来。冯琰倒卧在一边,睡得纯熟。半晌,端坐一方的人站立起来,抬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伸出细软白嫩的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慢慢缩了回去。 冯琰只醉了一会,便渴得睁眼找水喝,迷迷糊糊睁眼一眼就看到端坐车尾的慕容祈,即使无人处,他也坐得如青松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9 翠竹般,挺直而劲拔。今日的慕容祈一身清浅常服,白玉束冠,眉眼低垂,右手轻轻搭在茶盅上,难得露出似凝思似苦恼地表情。案几旁风炉煨着茶壶,氤氲的雾气缭绕在他脸周,冯琰眨眨眼,仿佛看到成年后的慕容祈,那精致的眉眼隐在雾气中,愣是添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美好的不似现实。 瑞儿,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如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唤他,仿佛他们从没有走远。他是坐拥九州威震天下的建熙帝,也是他的瑞儿。他是陪伴少年天子六年的帝师,是北卫营的少将军,也是将为他镇守边疆马革裹尸的股肱之臣。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可愿效忠于我? 冯卿,这满园春景虽妙,却不及我心中人分毫,你可知道? 怀珪,这偌大的天下我与你共享如何?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你留在我身边! 怀珪,你能不能不走?我只有你了。 天子令,冯将军不得离京! 天子令,厚葬冯将军,着陪葬皇陵! 你我纠缠数十年,你心中有冯琰,有冯卿,有怀珪,却没有天下,彼时我心中只有天下,所以终究是我负了你吗? 眼角微微泛湿,冯琰闭眼,泪点点滴滴,心口酸涩涌涨出来,冯琰将脸埋进臂膀中,任那湿意漫延。 半晌,头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你如今便是嚎啕大哭,我也不会笑你,不需如此忍着。” 冯琰一顿,忙抹了抹眼睛,闷笑道:“竟被你发现了,真叫我无脸。” 慕容祈走回案几后面坐下,眼光落在茶炉上,半晌道:“思亲之苦,我也懂得。”说完抿了抿唇,竟叫人看出一丝脆弱。 冯琰知道他定是想起了生下他不过四载便魂归西天的顾贵妃,便是这样一个只存在紫光殿一干旧仆口中温柔解意的女子,也叫他时时惦记。 慕容祈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方锦盒来,打开放在冯琰面前,冯琰掩着口凑近看了看,灰扑扑一块石头,只一寸见方,好奇道:“这是什么?” “醒酒石,含着片刻酒气便能散了。你不知你身上的酒气已经熏人了吗?”慕容祈舀袖握住身前的茶壶,姿态优雅地注水烧茶,微微侧着头,露出礼服下小半截雪色的脖子来,冯琰瞧着竟特别像夏日供消暑的藕节,脆生生咬上那么一口,满口馨香滋甜。冯琰不禁咽了一口吐沫,又咽了一口。 慕容祈觑眼,见冯琰呆呆坐在几旁,想是醉糊涂了,将盒子里的醒酒石拿起来,递送进冯琰的口中,见冯琰惊了一下,连忙道:“别吞了。” 冯琰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连忙用舌头抵住醒酒石,生怕一个不注意真吞进去。慕容祈坐回去,眼光落回风炉上煨着的雪水中,二人一时静默无言。待银釜里水咕咚咕咚起来,慕容祈稳稳提起将沸水注入紫玉盅,一洗一迭,又再次注入沸水,盖住茶盅片刻,立时斟入玉瓯中,舀袖捧起,放在冯琰面前。 冯琰吐了醒酒石,小心翼翼捧起玉瓯,来不及细看茶色,一仰而尽,咂了咂嘴,竟没有品出味来,反而更为焦渴,探头看了看紫玉盅问道:“还有没有,这一小杯忒不解渴了吧,须一盅才行。” 慕容祈唇边刚沾到茶水,正抿着茶香,听他这么一说,顿了顿,放下茶杯,自暗格中取出一个同桌上一模一样的紫玉盅,竟真的给他倒了一盅茶水。 冯琰满足地捧着紫玉盅喝完,扑鼻的香气盈满口鼻,入喉时茶微苦,饮尽后口内回甘,一喝便知是好茶,喝完后还不忘将那紫玉盅又夸上一夸,“这茶盅不错,用着很衬手。”果然听慕容祈道:“喜欢就拿去吧。” 冯琰立时笑眯了眼,几盅茶下肚,最后一点酒意也散干净了。冯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马车停在了未湖旁边,湖边熙熙攘攘,赶年集的人来来往往,有一家子出来凑热闹的,也有年轻男女约会的,未湖边上一盏盏荷花灯飘荡在湖中,摇曳生姿,随着清风行向远处。天上孔明灯团团簇簇,带着人们对美好的向往飞向那无尽的天空。 “喜欢热闹便下去看看,”慕容祈突然道,顺着冯琰的目光看到远处草地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捧着藕色的荷灯笑靥如花,姿态娇俏动人,见之令人忘俗。 冯琰摇了摇头,放下帘子,笑着道:“算了,我不爱凑这些热闹,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慕容祈敲了敲车壁,马车摇摇晃晃地走起来,车厢里一时又陷入了寂静。冯琰捧着紫玉盅,心里有些突突地不安,慕容祈沉默不语时,不自觉带了点威震九州的霸气,冯琰朝马车尾几不可见的那么一缩。 沉默了良久,慕容祈开口道:“你不必担心,羌胡此战,冯将军必胜。” 冯琰笑了笑,他本就不担心,而且羌胡铁骑数载后将会在漱木河被北卫营和东卫营全歼主力,此后再无翻身的可能,指挥那次战役的便是初登大宝的慕容祈,建熙帝那写满彪炳史册功绩的人生便从这千古卓绝的一战开始。想到这里,他语气里不免带了心悦诚服,应道:“是,陛……”猛地噤口,在慕容祈诧异地目光中咳了声道:“毕竟我父兄镇守北境数十年,羌胡数次南侵皆被击退,想来这次也应该……哎哎!”马车突然刹住,冯琰一个冲力,猛地扑向几案,只差寸余便要与烧得正旺的风炉来个亲密接触。 冯琰来不及多想,连忙捂住脸,还好冬衣厚实,不至于立时被烫到。却不想慕容祈当机立断“砰”地一声踹开了风炉,及时抱住冯琰的腰阻住了去势。银炭滚落了一地,迅速燃着了车厢底部铺设的厚实毛毯,冯琰拉过慕容祈护到身后,抄起几案前的锦缎垫子一顿狂扑猛打。火势立刻被压制,毯子是易燃之物,火虽然灭了,还是不断燎起了浓密呛人的烟雾。 福儿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内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主子,你没事吧?”慕容祈摇头,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在路上放了几大块石头,若不是奴才眼尖,这会怕是要翻车。”福儿后怕道,“老奴已着人去搬开了。” “石头?”冯琰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慕容祈,见他早已肃脸凝思,便知不对。他们行的是通往内城的官道,官道每天都有人清理数遍,怎么会碰上石头。 慕容祈倾身在福儿耳边嘀咕了几句,福儿应声下去安排。慕容祈拢起大氅,对冯琰道:“去市集走一走。” 两人拐向了去年集的小道,冯琰见慕容祈脸上并无忧色,想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正琢磨着,不知谁喊了一声“公子小心”,冯琰虽及时收势,仍撞在了街角食摊的招牌上,迷迷瞪瞪的模样引得不远处两三个姑娘嬉笑作了一团。 冯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角,转头找慕容祈的身影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0 ,却见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元宵摊子边上,此时正同摆摊的那对夫妇说些什么,忙走过去找他。 老头儿一见他过来,笑着道:“两位公子一起的嘛,也是要一碗元宵?要不要尝尝我家丸子,家里做的香着呢。” 冯琰胡乱点了点头,惹得身后几个姑娘又是一顿好笑。老太太一脸笑呵呵道:“如今这帝都风气也是忒开放,姑娘们小伙子看对了眼,便能见一见聊一聊,不像我们以前拜了堂才能见着面,好丑都得一起过。” “你这碎嘴的老太太,大户人家的公子哪有咱们这般随意,快去端元宵去。”老太太“哎”了一声,去摊子前面捧了两碗元宵来,一脸笑呵呵道,“我家元宵这十里八街都知道,又糯又甜,两位公子来尝尝吧,保准好吃。吃了元宵好团圆,来年团圆一整年。” 老太太走到桌前放下元宵,一打眼看见慕容祈,惊叹道:“哟,这小公子生的真俊。老婆子在这人摆摊摆了几十年,这般好看的公子还是头一回见。” 慕容祈低头咬着一颗元宵,没有吱声。倒是旁边刚刚笑闹的几个姑娘又笑了一回,其中一个黄衣姑娘大胆道:“小公子长得俊,这哥哥嘛,也是俏得很。” 冯琰没有搭话,认真在筷筒里挑筷子,拨了两个来回,发现并无什么可挑的,随手拿了两双问店家讨了些开水烫着,边烫边道:“外面吃食都是这般,筷子都是公用的,你若不习惯,不吃也好。到底不比宫……家里,别再吃坏了肚子。” 慕容祈睁着乌黑地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冯琰将烫好的筷子递给他,他接过攥在手里,老头儿装了一碟炸丸子上来,热络道:“两位公子尝尝,这是自家做的萝卜丸子,热乎乎刚出锅,好吃的紧。” 冯琰先夹了一个扔嘴里,差点没立刻吐出来,“烫烫烫!”慕容祈刚要起身,却见旁边的姑娘立时跟店家讨了凉水来。慕容祈眼中寒光一闪,攥住手坐回去。冯琰不住地往嘴里扇风,好一会才熬过那阵热辣的烫意,抖着舌头道:“多谢姑娘。”那黄衣女子见他未接过水,悻悻地将杯子放在桌上。 冯琰刚被烫了一下,滚烫的元宵是入不了口了,只得撑着头看慕容祈吃元宵,这样也好,他本就不爱吃这些甜滋滋软趴趴的东西,待丸子凉了,丸子倒是吃了不少。 老头儿摊子边上没几个人,其他客人都在热络聊天,老头儿便往这好看的娃娃桌边站了站,道:“这是哥哥带弟弟出来玩吧,看这娃娃的模样,怕是家里金贵着,很少出来。” 冯琰还未说话,旁边那黄衣姑娘道:“这般俊的小哥,家里定是金贵的。不知是哪家的俊儿郎?衣娘这里有礼了……”旁边几个姑娘都掩嘴吃吃笑着,更有那大胆的捏了捏衣娘的嘴道:“果然有那不害臊的……” 衣娘没有半点忸怩,直直看向冯琰。冯琰咳了咳,喝了口水,正想着怎么拒绝。却见她竟大胆走过来伸手想是要逗一逗慕容祈,立时大惊失色,“住手!” 衣娘一惊,停住了手。慕容祈抬眼淡淡看过来,冷冷地面庞看不出一丝表情。冯琰忙走到他身边,将他跟那个黄衣女子隔开来,衣娘不免退后了一步,冯琰道:“我家主人不喜生人触碰,请姑娘离开!” “主人?”衣娘有些惊讶,她自诩很有眼力,虽则端坐一旁吃元宵的娃娃虽看着更贵气一点,这俊俏的年轻人也不是凡品,疑惑道:“你只是个侍卫?”仿佛有些不相信似的又将他上下左右来回打量,又看了看慕容祈,这才有些相信。嘟囔了一句什么,有些无趣地走回了座位,同其他几个姑娘窃窃私语了几句,便付了银子走了。 冯琰这才坐回去,笑着道:“总算是清静了,赶紧吃完我们去看灯。” 慕容祈见他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点了点头,咬元宵的速度果真快了一些。冯琰看着他细细嚼着元宵,俨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帝都的姑娘竟如此地势力,真是世风日下啊……”旁边“啪”一声扇响,怡怡然的声音传来,冯琰转头看了一眼,立时呛了一下,埋头只顾咳嗽,“咳咳咳……” “这位小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这般我会以为自己长得实难入眼。”那人持着玉骨扇抵着手掌,大喇喇过来坐下,一双琉璃色的凤眼直直看向冯琰,“还是……你认识我?” “我并不认识阁下,”冯琰坚决摇摇头,见他眉峰一挑,似乎有些不信,忙道:“主要是看公子这般优雅俊逸,有些震惊罢了,纯属震惊。” “哦,你竟觉得我比你身边的小兄弟更俊逸些?”那人勾唇一笑,冯琰觉得脑袋有点晃,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不觉道:“他还那么小,哪能看出什么俊逸。” “啧啧啧,”那人扭头看向慕容祈,甚可惜甚同情道:“听见没有,他竟觉得你小,”尔后目光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某个重点的位置稍稍流连了一番,故作安慰道:“你如今堪堪十岁,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还有得长,切不可就此放弃。” “什么事?”慕容祈冷冷道,斜长的眼眸稍稍眯起,眼中沉光涌动,明明还是初初那个少年,却像是一下子光芒璀璨,霸气全开,让人不敢接近。 “我倒没什么事,宫里就说不准了,”南陵郡王持着扇子,笑的得意,“如今即便你从正阳门大摇大摆进去,也没人会注意到你。”说完用扇子拍了拍尤自沉醉的冯琰肩膀,“看好了,他那么有趣,小心让人拐了去。”说完衣衫一闪,人便不见了。 冯琰前一刻还醉眼迷蒙,见他走了,立刻抹了抹额头坐下来吃了个丸子定了定心。慕容祈略有些惊异地看向他,见他嘘了口气道:“你别告诉他,我怕了他了,学了什么狐媚的法子到处用,小心有天踢到铁板,哭都没处哭。” “你……没被他迷惑?”慕容祈淡淡问道,语气里带了丝不明显的雀跃,却足以让冯琰发觉。 冯琰挑了挑眉得意一笑,“差点,不过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能躲过。”突然惊道,“哎,你笑了……” 慕容祈没有理睬,解了他腰上的一串金珠放在桌上,冯琰急忙道:“别给那个,我有碎银子,你这个抵得上上百个元宵摊子了,浪费。” “无妨,下次你请我。”慕容祈站起身来,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眼内流光溢彩,温柔荡漾开来。 老头儿晃了晃晕乎乎地头,奇怪嘀咕明明没有喝酒怎么就醉了,见冯琰他们要走,嘱咐道:“回去可要仔细些,别磕着碰着。年集人多,小心别挤着。看你们来的方向,这是要往东市去吧,东市灯虽好看,但是人忒多了些,今日可以不看,待初二初三出来,灯还是一样,人却要少很多。” 冯琰应了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1 声,那边有人招呼结账,老头儿立刻乐呵呵地去了。 冯琰走在慕容祈身侧,稍稍落后了一点,低头问道:“弟子礼我还未来得及送,公子想要什么?这债总不能让我欠到明年。先说好,太贵的我买不起。” 慕容祈慢了脚步,待冯琰走近,不动声色地与他并肩走着,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微微抬头,头上掠过一盏盏漂亮的琉璃花灯,半晌他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 第6章 崔家议亲 爆竹声中一岁除,元和三十二年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冯琰在家好吃好喝了几天,有一日起来不意间摸了摸腰,就捏出一膘子的肉来,有些汗颜,大约是最近大吃大喝太甚,竟养出了些闲肉。这也不能怪冯琰,冯勇一惯镇守北境,同京中的来往很少,是以镇国大将军府门前门可罗雀,他既没有会客的烦恼,也没有访客的紧张,懒散了些也能理解。他这厢正想着是不是该恢复早起晨练的习惯,那厢冯崔氏他娘捧了方笺子寻了过来,一见到他便笑着道:“琰儿,你舅舅舅母进京了,我已投了拜帖,明日随我前去拜见。” 冯琰”哦“了一声,不甚积极,并不太想去。冯崔氏见他这副模样,猜到他的心思,“你珑儿表妹,如今也有十六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应是没有过去的娇蛮了吧,你不必过于担心。” “若是舅舅舅妈不过分宠她倒也罢了,”可是崔佳止和崔谢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崔珑儿在博陵横行惯了,一来帝都也是娇蛮异常,上一世强行与冯琰订了亲,后来因为踢到了铁板,谁也保不住,名声不佳,黯淡转回博陵,在本家也是备受嫌弃。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明日他与母亲同去拜会他舅舅舅妈,其后帝都便会传出镇国将军府同崔家议亲的消息。他母亲又因自小便是由哥哥照顾,顺理成章同意了这门婚事。 初初冯琰并没有特别关注他这位表妹的心性,被她刻意做作所惑,以为是一个怎样温柔可人的女子,没想到十分刁蛮任性。不行,这一世定要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便矮声哀求道:“娘,人与人相处讲究个缘分,我与崔家表妹从小就不对盘,以后真成了亲,怕也过不到一起去,还请母亲为孩儿打算。” 冯崔氏甚为难地笑了笑,她心中诸多考量,一边不想驳了哥哥嫂嫂的美意,另一边也不想做那不开通的母亲,逼着孩子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博陵崔家门第之高,便是帝都大半的皇亲国戚都及不上,如果琰儿能娶到她这个侄女,也是一桩美事。不过听从崔氏祖宅回来的人说,她哥哥一开始极力同谢家结亲,被对方秒拒。后来考虑了王家,不知为何也没有了下文。 年底哥哥来信,的确同她提了提侄女的婚事,镇国将军府是他们最后的选择。想到这里,她也不免觉得哥哥嫂子并不真心待她的孩子,不由口气软道:“即使不想同珑儿议亲,你舅舅舅妈来京都,你也不好不去拜见吧。” “那先说好,娘不会迫我娶那表妹,”冯琰有些不放心道,他这么说盖因上一世他娘为了还哥哥嫂嫂的养育之恩,点头为他应了这桩婚事,虽后头有诸多波折,但他还是被崔家的事情折腾地够呛。 “好,你先见上一见,若实在不喜欢娘不会迫你。”冯崔氏难得应了,冯琰知道他这个娘,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这才进房换了身衣服,又亲自去库房挑了把精美的匕首,待会送给崔霖儿那个板肃的小表弟。 崔家在京中的别院离镇国将军府不算远,二人接了请柬洗漱好过去也不过才到晌午,冯琰规规矩矩了行礼后,默不作声立在冯崔氏身后。崔佳止和崔谢氏打量了冯琰一番,不禁对视了一眼,对冯琰的外貌和气度出乎意料的满意。 二人在博陵时也认真打听了冯琰的品貌行止,传言并不好。二人见他之前也是满心打突,好在并不是立时就定了,看上一看也无妨,却不知传闻不如一见,冯家的这二小子不是凡品。这通身的气度和举止,并不像武将人家出生,同时也兼具了刚硬和正气,配珑儿是绰绰有余。 催佳止忍不住又看了看冯琰,越看是越满意,不禁赞道:“外甥小时我这个做舅舅的还抱过,如今数年未见,倒叫舅舅认不出来了。” “是啊是啊,瞧这通身的气度,舅母也是不敢认,”崔谢氏笑得脸都开了花,捏起腰间的帕子掩了掩嘴,等不及道:“琰儿还未说亲吧,这么好的儿郎配给别家可惜了。” 冯崔氏立时警觉了,笑道:“哥哥嫂嫂不知,他也只是站着的时候还能看上一看,在外面同那些京城的子弟也是胡混的很,回来总是磕了碰了,半点不叫人省心。我哪里敢给他说亲,没地埋汰了人家好姑娘。” 崔谢氏笑着道:“男孩子爱玩些也正常,我们家那个半大小子太过老城,倒时常让我们担心。”说着又忍不住相看了冯琰一回,从头到脚地满意,半晌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就在门外,佩儿,你去叫小少爷进来。” 不一会,门外帘子被掀开,一股寒气吹了进来正对着冯琰,让他不禁打了个颤,晃眼一看,先进来却不是刚在门口看到的蓝袍少年,而是个雪青色的身影,那一头的珠珠钗钗晃的人眼花。冯琰暗叫不妙,立时几不可见地往他娘身后退了一步,被随后进来的蓝袍少年瞅了个正着,颇不赞成地蹙了蹙略显淡漠的眉。 “珑儿,你怎么进来了?”崔谢氏一看女儿那副含羞带臊地模样,便知她刚躲在后面看了冯琰,而且还很满意,见她进来故意问了这么一声。 崔珑儿低了小小巧巧地瓜子脸,敛在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细声细语道:“女儿吩咐厨房备了母亲最爱的芙蓉点,不巧母亲正在会客。” “你有心了,”崔谢氏掩嘴笑了笑,站起身来拉过崔玲珑走到冯崔氏身边道,“今日见的不是外人,是你姑姑,你这般来了也不算唐突。” 崔珑儿甚乖巧地福了福身,“珑儿见过姑姑,愿姑姑长寿极安。” “这就是珑儿?”冯崔氏立时站起身来,“都这么大了,竟生得如此好。”说着自腕间撸下个半指来宽的白玉镯子递给她,“是个讨喜的丫头,姑姑见了也是喜欢。” 崔谢氏一看崔馨的做派,觉得此事有了几分把握,忙不迭地让崔玲珑谢谢姑姑。瞧那白玉镯子的成色上好,水头极佳,难得竟有半指宽,崔馨也该是有意的。 “珑儿,来,见过你表哥,”崔谢氏拉了她往后边走了一步,将将停在冯琰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冯琰忙回礼,连眼睛都未抬,自然也看不到崔珑儿羞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看,眼底闪过惊异与喜色。 崔佳止看冯琰目不斜视,不禁更加满意,此子不贪慕美色,是个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2 难得的。崔谢氏恨不得当场便认了这个女婿,笑道:“便让孩子们自个儿叙叙去,跟我们这些长辈一处难免拘束。” 崔珑儿羞怯一笑,摇了摇崔谢氏的胳膊。冯琰看了看他娘,见她半分要推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脸上还带了些满意的微笑,知道这是被崔珑儿那乖顺的外表给骗了,恐怕不能指望她回绝,罢了,自救吧,于是揖礼道:“外甥在家常听母亲说起表弟,说霖儿表弟年岁虽小,却聪慧异常,今日一见倍生亲近之意。” 崔霖儿眼皮一跳,头顶上立时被他家姐姐的目光灼出了窟窿,却只能受着,干巴巴笑道:“表哥过奖了,霖儿尚且年幼,谈不上什么聪慧,表哥如此英武不凡,霖儿也倍觉亲切。” 冯琰一脸后生可畏的样子,欣慰笑道:“表弟虽年幼,谦逊之心实叫人佩服不已。不知表哥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表弟一叙。”说完期待地走到他面前,见崔霖儿抬头状似无辜,看看自己爹娘又看看他,一副懵懂地神情。 崔佳止一听冯琰这么夸自己的幼子,骄傲之情立刻压过了为女儿做媒的心思,颇自得道:“既是表哥相邀,你便去罢,也别班门弄斧,只叙叙罢了。” 崔霖儿立刻行了大礼,冯琰也向舅舅舅妈拜别,率先在前面走,崔霖儿僵着身子生无可恋地往外面走去,完全不想趟进这趟浑水,连他家姐姐使眼色都没看见。 出了门,崔霖儿立时恢复了一派老成的模样,被冯琰一个爆栗打在了额头,“嘶!”,崔桐霖捂着额头,还故作镇静道:“表哥这是何意?” “行了,你就算不愿趟这个浑水,如今也在河里了,干脆便助我一助。”找了个僻静处,冯琰将崔霖儿拉着一同坐在廊下,跟他商量。 崔霖儿被他的逻辑憋了一憋,有些好笑地道:“那可是我姐姐,我还能帮了外人。若是她嫁不出去,最后苦的还不是我!” “你还可将她嫁予别人,并不一定要塞给我吧。”冯琰建议道,“比如庾家,李家或者杨家。” “可是我姐姐方才的模样怕是已经瞧上了你,以镇国将军府和我崔氏的情谊,你有多大的把握推拒这门亲事?”崔霖儿冷淡地问道。 冯琰随手折了支桃枝咬在嘴里,无所谓道:“反正我是不娶,将军府谁点头答应的就谁娶,管他是谁。” 崔霖儿又憋了一下,干巴巴道:“我姐姐,她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她就很,嗯,温柔,很体贴。你自去体会,定会让你……”似乎终于编不下去了,他放弃似地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和母亲请姑姑上门是为了替姐姐说亲,你是听说了什么?” 冯琰默默想了一下,觉得太直白不太好,便道:“我只是无心婚娶,应该将这宝贵的机会留给其他有需要的青年。”话未说完,立刻被崔桐霖有样学样地弹了个爆栗。 冯琰揉了揉生疼的额头,觉得这小子手劲也忒大了些,“怎么样,帮不帮?” 崔霖儿正得意于刚弹的忒成功的爆栗,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收了笑颇有些板正地背手道:“那绝对不行,我姐姐的终生幸福也是我不懈追求的目标。” 冯琰笑了笑,“哦,你姐姐听你这么说,怕是会感动死。”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把暗淡无奇的匕首,崔桐霖初初不以为然,像他这样的子弟,金银玉器香车宝马无以能动,想要收买他……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给我瞧瞧,”崔霖儿目光紧紧锁住冯琰手中巴掌见宽的匕首,有些不敢置信道:“这……莫非是青刚?” 崔霖儿小小年岁,若说嗜好那还真没有,不喜金银玉器,不喜香车宝马,更加不喜钗环美人,每日里枯坐书房,看的是四书五经圣人经训,作的是诗词歌赋笔墨丹青,正经的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好古时鬼斧神工的兵器,而这青刚匕首便是其中之一。 “那我的事儿?”冯琰试探地问道,“崔小公子可愿伸出援手?” 崔霖儿绕着冯琰地手走了几圈儿,冯琰仗着人高马大,硬是让他看得到拿不到,急道:“你的事情小爷儿包了,给我!” 冯琰听他这么一说,便将青刚交到他手中,咬着桃枝看他啧啧惊叹,翻来覆去地细看。 二人正在廊下闲聊,叠翠的林子外头,几个丫鬟竞相奔走,惹得其他院子里的丫鬟窃窃私语,几个丫鬟说话时并不知林子后头的廊下彼时坐着她们的主家和客人。 “听说今天过来拜会的大将军府便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家,”一个软软的声音道。 “可别这么说,当初王家公子过来拜会的时候,大家也这么传的,结果影子也没有,平白让咱们小姐受了场笑,如今可不能再乱说了。”另一个清丽的声音道。 “刚刚我从中庭来时,远远瞧见咱们小姐立在窗下,应该是瞧了那少将军,倒不像前几次甩手走了,恐怕是中意的,”软软的声音又道。 “咱们家小姐的性子,普通人家的公子怕是忍耐不了,只有行伍之人不拘小节者,能融融恰恰和睦一处,老爷和夫人还是有眼光的。”那清丽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意突然戛然而止。 “两个小贱蹄子,在这里口舌什么?”一道粗嘎嘎地嗓音响起,“可见到了小公子?” “小姐,”二人想是行了礼,答道:“未曾看见小公子。” “还不快走,若是让我再听见你们乱嚼口舌,小心你们的脑袋。”那粗嘎嘎地声音厉声道。 那两个丫鬟吓得小跑走开了,那粗嘎嘎地声音道:“小姐,找遍了崔府也没有看见小少爷和冯少将军,莫不是二人出府去了?” “沁杏,你说冯少将军刚刚那般,是不是对我也有些意思?”娇俏的声音响起,带了些若有所思。 “小姐如此端庄柔美,那少将军怕是已经被小姐迷了去,且等将军府的好消息吧。”粗噶地声音笑着道。 “沁杏,你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如此英武俊朗,怎会看得上我?”崔玲珑还震撼于刚刚的惊鸿一瞥,能让她倾慕的男子也莫过如是了。 “小姐,博陵崔家是大燕贵族中的贵族,小姐即使嫁去将军府,也算是低嫁,少将军见了您也还要低上一头的,您别担心了。这里风大,奴婢先送您回园子吧。”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冯琰依在廊下,至始至终都噙着淡淡的笑,崔霖儿有些苦恼道:“我这眼高于顶地姐姐竟真的瞧上了你,这该如何是好?” “那是你的事情,”冯琰从廊下翻身下来,“有点干劲,对手也不过如此嘛,我走了……” 崔馨自崔府回来连房间都没回,衣服也没更,便急匆匆来找冯琰。彼时冯琰正在练剑,被他娘揪着耳朵坐在梅花树下,他娘喜滋滋道:“怎么样,我看玲珑不错,却不如传闻中那般乖张,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3 书达理,有大家之风。” 冯琰揉了揉耳朵,了无意思道:“母亲既是觉得满意,不如给爹娶上一娶,孩儿觉得无福消受。” “你这孩子!”崔馨立时抬起脚,作势要踢出去,想了想还是放下,“玲珑你真的看不上?你说说她哪里不好,你才见过她几面。别因为外头传的那些话儿,错过她这么好的姑娘。我跟你说话呢,莫要走神。” 冯琰无奈道:“母亲既是觉得好,不妨再观察观察,崔家表妹不是一般的有趣。我这前脚刚回来,后脚她约赏梅的帖子就到了,也是心急得很。” 崔馨一听崔玲珑这么主动,喜上眉梢,“去,将帖子拿过来我看看,快去!” “喏,不就在你旁边的石桌上,您慢慢看,我再去舞上一回。让冬梅姑姑拿大氅来,您这般坐着,恐怕受风。”冯琰说完,提溜上剑,几个翻飞,旁若无人地练了起来。 崔馨展开赏梅帖,入目是寥寥数语,用词端正而柔媚,最妙妙在这字,柳体中透着端庄大气,结体舒展,秀丽而不失风骨。崔馨不禁赞道:“不愧是我崔家的女儿,这笔好字我在帝都从未见过。都说人如其字,冬梅,你来看看。” 冬梅乃是崔馨的陪嫁丫鬟,侍奉崔馨二十几个年头,两人情意深厚。此时她捧着白色大氅过来为崔馨细心穿着,待穿好了才看了看那笺,淡淡道:“字的确是好字,不过奴婢听从崔氏祖宅回来的夏菊说,崔家大房这小姐并不是一般人。我们二少爷看起来不羁了些,性子却和软的很,还需再看上一看。且冬梅看二少爷的模样,怕也并不喜欢。” “姑姑这话说得贴己,崔家那小姐今日表现虽乖顺些,不过儿子与崔家小少爷避在廊下说话的时候,这小姐竟差了人满府的寻我,却是为何?”冯琰放下剑,接过仆人手上的巾帕拭了拭额头。 崔馨立时不说话了,甚是无趣地放下帖子,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冯琰道:“母亲,这赏梅宴我是去还是不去?” 崔馨沉吟了半晌,道:“自然要去,署名并非是你表妹,而是你舅妈,你舅妈相邀你怎好摆谱。也罢,我也许久未曾去西郊赏梅,到时候与你一同前去。” 冯琰听到他娘答应一同前去,舒了口气,西郊赏梅他上辈子也去了,回忆并不大美好,如今诳了他娘同去,女人的事情还需女人去解决,他还是别卷进去了。 第7章 梅园惊魂 闲散过了三日,第四日西郊赏梅的日子便到了,初七晚上下了场雪,不算大,但是此番再去赏梅便多了很多意趣。第二日一早,崔馨兴匆匆梳洗装扮好,扶着冯琰的胳膊上了马车,见冯琰要去骑马,拉住他的手道:“今日便随了我坐马车,雪刚下完,外头冷得很。”冯琰听了便跟着进了马车。 走到西郊的梅园,门口熙熙攘攘,男客和女客的下车地点分属两个不同的门。冯琰下了马车,自去男客的门。一到门口,便见崔霖儿在门口张望,一见他来立刻上前催促道,“快走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冯琰立时抬腿就往门外蹿,便在这时,崔佳止也到了门口,颇热情道:“外甥这是要去哪里,霖儿还不快带你表哥进去烹茶取暖。” 崔霖儿立刻改拱为拉,配合笑道:“表哥,给我爹忘带的礼物改日再派人送来,这大雪天的,就别费事再回去拿了,走走走,跟表弟吃酒去。” 冯琰先给崔佳止行了礼,面上一派恭谨孝顺,随着崔桐霖进了院子。两人七拐八拐绕到一处无人的廊下,冯琰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霖儿忧心道:“此事是我崔家对不住你了,前三日我姐姐在家可一点没闲着,统共就三日,办了两场诗会。谈诗论画不真,却实实在在往外说了说你们将军府要同我们崔家议亲的事情。来的虽只是几个相熟的小姐,但是恐怕现在满帝都的人都知道了。今日本想你不在,任凭我崔家说破嘴,你不应也无法。如今已经进了院子,想走怕也没那么容易。只能见招拆招了。” 冯琰觉得自己在家这三日的逍遥生活过得太大意,原来帝都还是被崔家散播的谣言给攻陷了。如今别无他法,只希望他娘能化解一二,遥想上一世,感觉了无希望。 崔霖儿担心道:“你说该如何是好,今日恐怕我娘便会当众提起……” 冯琰沉默,搓了下巴半晌,仍旧没个好主意。若是慕容祈在,倒是可以问上一问,如果是他,一定知道怎么解决。 冯琰跟崔霖儿正商议着,花丛中一抹淡紫久久伫立不去,那柔媚的眸光中映着少年将军的身影,原来是他。崔家小姐,崔珑儿吗?今天好像会很有趣啊。 冯琰跟崔霖儿商量好了便往男宾休息的地方走去,一路走来,分明觉得男宾们似乎莫名雀跃,崔霖儿有些奇怪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似乎过于兴奋啊?” “两位还不知道?”本依在栏杆边上自顾赏雪墨蓝衣衫的公子道,“听说今日谢丝昉会来,啧啧,那可是谢丝昉……” 上一世,谢丝昉曾是建熙帝炙手可热的皇后人选,出身江左谢家,其思其才冠绝天下,后也的确被建熙帝召入宫中,只是在大婚前一天与慕容祈摊牌,言其有所爱之人,唯求出宫。言至深处,潸然泪下,连冯琰这个生魂都被感动了,慕容祈竟无动于衷,勃然大怒,贬其为贱婢,值守皇陵,终生不得出。 “谢丝昉,谢家那位名动天下的才女?”崔霖儿惊讶道:“江左谢家今年也来了帝都,倒是巧得很。” 冯琰一愣,突然想到缠绵病榻八个多月的仁和帝,是了,这便说得通了,他跟了慕容祈十年,廷政听了不少。崔家辅助三代帝王的崔佑就曾叹过,慕容祈御下之术无人能及,谁也猜不透这个年轻帝王的心,谁也逃脱不了这位年轻帝王的掌控。 仁和帝年末病体刚愈,年后各大家纷纷上京,除了借年贺稳定帝心之外,怕也存了观察各皇子之意。 仁和帝年老至斯,对极权的把控能力大不如前,如今风头正盛的应该是三皇子慕容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也将是第一个在皇权之争中陨落的皇子。 “不仅谢家,”那蓝衫青年凑近了两人,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王家那位王启也来了。” “王启!”崔霖儿表情些微震惊,更多却是激动,他不敢置信道:“可是真……真的,他,他真的来了?不行,我去问问父亲,现在就去。”说完转身,起先还能正经走两步,后来干脆一溜儿烟地小跑起来。 冯琰看着他急不可耐地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一转脸,猛地被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吓得噤声。 那蓝衫的青年左看看他,右看看他,退了一步绕着他走了一圈,用白玉扇柄敲着手心,好奇道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4 :“现在满帝都的人都在传镇国将军府的冯小将军正同崔家大小姐议亲,我看你脑袋也好好长在项上,怎的不用呢?那崔家是名门中的名门,怎么会屈就将军府。行伍之人有辱斯文,即便功高如镇国大将军,在他们这些世族眼里也是一文不名。你可明白?” 冯琰原本看这这蓝衫青年来势汹汹,怕是崔珑儿的爱慕者。听了这半天才听出来那人是在提醒他要小心。观他的模样,虽衣物材质不算上品,却难掩不凡的气度,右手食指和中指间虚虚夹着的那柄白玉扇最是难得,透着清贵之气。 遣词弄句地说了这半天,见他无动于衷,那青年甚急切地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急道:“还不明白?真是要急死我也。” 冯琰忍俊不禁,问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这不是重点,你赶紧将这事推脱了去,省得我那主人日夜不寐,为他恩师操那不咸不淡的心。要我说,师父爱娶谁娶谁,徒弟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师父,怎地这般麻烦。”说完眼睛一瞪,一巴掌呼到嘴上,嘀咕道“让你嘴快,让你嘴快”。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展眉笑道:“反正你也不认识我。” 冯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蓝袍青年敛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立时展开白玉扇遮了脸,比着口型道:“别说见过我,回头重谢你。”转身钻进了园子里。 不一会,身边簌簌穿过十几个人,大家议论纷纷,为首绿衣的青年最是打眼,嚷道:“真的看清楚了吗,果真是王启?” 冯琰一怔,原来那就是王启,也不过如此嘛,恍然自嘲一笑,谢丝昉苦思之人莫过如是,心下沉沉,尘封的记忆倏然涌现。 江左谢丝肪,多少青年才俊慕名之人。她一身红衣垂地,绣缕翻飞,云髻高耸,金珠贴鬓。她说江左谢氏,唯慕王启。 彼时天子肃颜,恍若未闻,一双琥珀色眼睛覆满冰霜,一丝一毫未被打动,他淡淡启唇:“诏谢丝肪,即日起值守皇陵,终生不得出。” 那时的慕容祈风华绝代,可披日月,却没得谢丝肪的青眼,令人大大的费解。现在看来,他平日严肃板正的过分,女孩子家家虽爱俏些,谁会看得上一个见之就想五体投地只愿长跪不起的人啊。 他这厢与回忆纠缠完,再抬眼,刚刚满园子的人声鼎沸被一个王启搅得一点不剩,竟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了。他转了几圈,觉得此时大概算得上良机了,转眼一想,如果真就不管不顾地走了,才要着了崔珑儿的道,他那崔家出身的娘亲断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了亲哥哥的面子,那崔珑儿他还是娶定了。 “哎呦,”他一拍脑袋,尽想着怎么避开崔珑儿,竟忘了铁板,当年崔珑儿在帝都也是横行一时,若不是那块铁板,他也脱不了身,既然他自己现下不好脱身,得想办法让崔珑儿与铁板提前碰上,以崔珑儿的性格,不怕她不自己寻上去踢上一踢。对,先去找铁板,他依稀记得铁板上一世也来了。 冯琰口中的铁板凤阳公主此时兴致缺缺端坐在紫玉轩中,听下首的谢丝昉说一些江左趣事。她身后的婢女濯濯好几次掐了她的后背,她还是止不住地犯困,好不容易寻了更衣的借口出来,寻了个没人处使劲捶了锤腰背,打了个呵欠道:“什么江左的才女,谢氏不过如此,听得本公主差点睡着了。那些文人墨客的斯文事情,是这种场合拿出来闲聊的嘛,什么意思,就她江左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濯濯立在她身后,利落地为她理顺被弄皱的裙裾,又将簪子紧了紧,拧了帕子让她醒神,有条不紊地忙完一切,才答道:“世家小姐的聚会大多都是如此,今次还是公主吵着闹着要来。既然不耐,便去园子走一走,等宴席开了再过去。” “本公主还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不是三哥哥央我来给他掌掌眼,我才懒得参加这种宴会。话说,你不觉得谢丝昉太小了点吗,才十三岁而已,瞧那身板,啧啧啧,我三哥哥如今已有两个侧室,江左谢氏看起来未必容人,何必呢?”凤阳公主嘀咕道。 “公主看也看完了,不如就回去吧,这梅园往年我们都来过,也不紧在这一时看。”濯濯擦了擦额间的汗,生怕公主殿下一个不乐意闹出什么幺蛾子。 凤阳公主母族可是大燕第一大族王家,又是当今陛下最宠幸的女儿,放眼整个大燕女性贵族,除了皇后娘娘和已故的太后娘娘,还没人能越过她。是以一身的刁蛮脾气,稍不留意就会惹事,公主宫里的婢子每年必要被调换数遍,濯濯能一直伺候在公主身边,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难得这里人多些热闹,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听六哥哥说香雪海新移来了几株复黄香,我还未看过。”凤阳公主想了想,又吩咐道,“替我除了凤钗,并这凤服也换了,取我最新做的那件雪青色的衣服来,走哪都摆个公主阵仗,委实心累。” 濯濯迟疑了下刚要劝说,被凤阳公主一瞪,忙照办了。只是今天不知是谁会踢了公主这块铁板,又会闹得怎生难看,濯濯立时觉得脊背一阵冰凉,回去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跟着公主果真命苦。 男宾那处,在整个园子的人绕园子找了三四圈无果后,终于恢复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崔霖儿还未走到他爹的书房,就听说王启在园子里出现,立时折返回来跟着一众人足足找了大半个时辰,将园子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一无所获,这才想起来招待他表哥。 两个人找了一处布了厚厚毡布的亭子,刚落座要了炉子和酒,将将暖上,毡布帘子从外面被人掀开,墨蓝衫子的青年“嘘”了口气,“外头好生冷寒,权且在这雪亭避上一避,刚绕着园子跑了两三圈,可累死在下了。”说着不待他二人答话,便自顾自往空着的雕花凳几上坐下。 崔霖儿立刻深有同感道:“是啊,跟着一众人追了大半个时辰,连王启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会不会根本没来啊。” 冯琰看着那人云淡风轻堪堪落座,有些哭笑不得。崔霖儿还自顾自道:“听说他前两年独居悟道去了,怎生今年突然来了帝都。”说着露出一脸崇敬地表情,“若是能见王启一面,霖儿此生无憾了。” 冯琰笑道:“你这心愿委实太小了些,万一已经实现了呢?”眼神意味深长,紧紧盯着对面那墨蓝的身影,见那人无辜回望,顿觉好笑。 崔霖儿抿着酒杯一笑,转而道:“对了,你还没来时,姐姐吩咐,待你来了将你往花园里领一领,你需给我个你脱身不得的理由,晚些时候姐姐若是相询,我好回她。” 冯琰立时答道:“便同她说我正招待贵客,不仅这一刻脱身不得,这一天都脱身不得。”说着热切地看向对面,崔霖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5 儿见他这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热切地看过去。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好整以暇看了看他二人,见他俩目光越来越热切,了然道:“哦,不才在下正是那让冯少将军脱身不得的贵客。” 冯琰点头,觉得今日这一趟也是值了。当年谢丝昉倾慕王启,连雄才大略的建熙帝都给拒了,这等深情令人唏嘘,不知王启对谢丝昉是怎生感情,遂决定试探一二,咳了咳道:“如今谢丝昉便在隔壁院子里,今日虽无王启,一个谢丝昉也足以为这赏梅会添辉增色,你们以为呢?”说完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墨蓝衫子的青年,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地表情。 然对面那人似乎并无所觉,抿了口酒,吃了一筷子小菜,又抿了口酒,咋了咋嘴,又端起酒杯打算抿口…… “哎哎哎,问你呢,对谢丝昉什么看法,别光顾着喝酒。”冯琰站起身来,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唤回他随着酒意流离的深思。 “倾国又倾城,佳人难再得。”墨蓝衫子那人说了八个字,让冯琰顿觉有戏,不过那人又道:“你可能并不知道,从亲缘关系上来说,谢丝昉算是我的表妹,远是远了点,也沾了点亲的。” “她还是你表妹,”冯琰深吸了口气,这么八卦的事情他怎么现在才知道,“那正好,自古表哥配表妹,你们不正好……” “哎哎哎,这位兄台,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虽是表哥表妹,我却从未想到那一块去。再者,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我能有什么想法?还是喝酒,喝酒啊。” “你俩别开玩笑了,什么表哥配表妹,在我看来,这世上配得上谢丝昉的唯有王启,一个佳人回眸倒众生,一个才子半语惊鬼神,岂不绝配。你们说是不是?”崔霖儿迷蒙着双眼,两颊酡红,已经有些醉了。 冯琰举杯跟墨蓝衫子的青年碰了碰,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当是如此,合该如此。” 那人摇了摇头苦笑道:“盛名之下已是难副,何必拖累他人。如果是我,管他是才是貌,皆非我所要,求得便只是一心,合我之心。” 冯琰记得自己只喝了三杯有余,那酒杯是玉制的盅,不算大,不如慕容祈给他的紫玉盅称手,也不如慕容祈的手来的好摸。你看,他才喝了三杯,竟就这般胡思乱想,什么手不手的,手……手! 他猛然一惊,把捏在自己手心的手扔掉,慌忙掏出醒酒石塞进嘴里,囫囵从桌底上爬起来,忍着剧烈地头痛打量房间内的情形,只见雕镂的窗户微透,内设简单,应该是供人短暂休息的花阁。阁内雾气氤氲,太过迷眼。他正想着如何脱身,门外吱嘎一声进来了个人。他暗叫不好,右手边慌忙捞了个什么东西,先敲晕了来人出去再说,若是在这里被当场抓住,他有几张嘴都说不清。 刚刚匆匆一瞥榻上的女子,崔珑儿不傻,送来的只是她的婢女,这般毁闺誉的事情她做起来毫不费力,是有多恨嫁。思索间,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冯琰一咬牙,从桌底窜出眨眼间到了那人跟前,却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问慕容祈解决方法的那一段,璇玑内心的声音是:orz,将军,你一定是忘了你们家陛下年方十岁,你已经这么快跪服在他以绝对优势压倒你的智商之下了嘛~ 第8章 千古一诺 “殿……”冯琰吸了口气,敛了敛身上散着的衣衫,口齿利落解释道:“我是从桌底下爬起来的,只摸了她的手,还是趁我晕着时塞给我的。” 慕容祈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整个人越发沉寂,只睁着那双漆黑地眼睛直勾勾看他,冯琰心里十分慌乱,有些心虚,抖着声音道:“我只喝了三杯,多的都没喝,不知那酒竟厉害到这地步。” 慕容祈还是未说话,眸子里汹涌着看不清的情绪,突然一把按住冯琰疯了似的啃咬他的嘴唇,啃得又狠又快。冯琰初初一愣,被他真啃到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反抗,奋力隔开他,摇着他的肩膀道:“慕容祈,你给我醒醒!” 彼时慕容祈堪堪十岁,冯琰却无端觉得害怕。慕容祈红着一双斜长的眼睛,眼里汹涌着他看不清的情绪。他手里紧紧拽着冯琰的衣襟,被他一喊喊得顿住,一双眸子立时恢复清明,微微抬起稚嫩地五官,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带着点嗜血的残忍,猛地将他推了出去,漠然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出来!” “十八殿下这么快就识破了臣下的迷魂局,实在无趣,你那些哥哥的反应可要精彩得多。”一个毛骨悚然地声音似乎自幽冥传出,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道,“不知殿下思慕的是谁,竟如此迫不及待。连臣下都看得热血沸腾,想要将那人拆吃入腹呢。” 冯琰循着那声音望去,见这间屋子右边的阴影却是个虚设的隔间,里面正好能坐一人,这个位置正可纵观屋内全景,我擦,竟然被个死变态围观了。 “可满意你看到的?”慕容祈负手而立,对那人话里的挑逗无动于衷。在氤氲的雾气中,冯琰恍然看到了日后那个俾睨天下执掌众生的建熙帝,如神祇一般,岿然不动。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你那几个哥哥的资质真叫臣下汗颜,如今也好回去复命了,只期望殿下得偿所愿后,能记得臣下的功劳。” 慕容祈没有说话,那人声息渐无,冯琰嘘了口气,冷汗湿透了后背,脑中混沌,疲累异常,刚那人在屋里造成的威压没来由让人觉得恶心。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来!”慕容祈背手立在门口,早晨出门时还未下雪,天将将放晴,赤红的晨光映在雪上,氤氲出五彩霞色,让人在这寒天雪地中心生暖意。如今阳光暗淡,雪也断断续续飘着,外头变得更冷了。 “那婢女,可要把她弄醒了审问一番,省得到时候……”冯琰问了一句,见慕容祈面无表情,收了声。这时候的慕容祈冷硬地让人害怕,作为建熙帝的那一抹冷血无情暴露无遗。 “你打算怎么审?”慕容祈冷冷出声,斜长锐利地眸子看着门外纷飞地大雪,直到冯琰走至他身后立着,才放开了一直紧紧捏着的拳头。 “软硬兼施?”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于审问上并无造诣,还是得问慕容祈。 慕容祈体内翻涌着刚刚在房间里所受的迷魂香的药效,此时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偏偏眼前的人尤不自知,很懂得怎么激起他的情绪,他忍了忍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让福儿送你回去。” 冯琰习惯性要点头,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便道:“我还是留下吧,若是崔家当众提起婚事,我好言说一二。” 慕容祈微微眯眼,“你无需多说,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逼迫得了你。” 冯琰一怔,半晌,垂下目光状似无意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6 问道:“殿下,也不能吗?” 慕容祈敛容,目光闪烁,终究道:“是,我也不能。” 冯琰心底一松,他实在不太适合这种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事情,试探千古第一人的建熙帝,他是不是疯了,关键建熙帝还答应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并非如此乖张,殿下放心。” 慕容祈没有说话,负手踏上梅园的小径,西郊的梅园本是皇家的园子,先皇将这园子赐给了先嫦平公主,这园子便归了公主下嫁的王家,如今公主早已经香消玉殒,王家远在琅琊,这园子便成了贵族子弟们常常聚会的地方,仍由王家管着,但不拘什么人来赏梅。 昨夜夜半下了一阵小雪,如今梅树枝间堆雪,梅枝缠绕,点点缀着红梅,冯琰深吸了口凉嗖嗖的风,空气中梅香飘渺。走了几步拐过弯去,便见一抹淡紫立在重重叠叠地梅树之间,那一处正好是雪梅,千树万树梨白点点,恰似入了仙境一般,不知谁家的小姐遗世独立,夺了梅树的孤傲,占尽了风采。 那小姐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声响,转身时有些无措,微微垂首,露出那张巴掌大娇娇俏俏的脸,“见过两位贵客,音娘见此处梅开正好,多立了片刻,还请贵客恕罪。” 冯琰看那小姐只着了一袭紫色夹袄,虽凸显得腰肢纤细,瘦弱无骨,惹人怜爱,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甚冷,这小姐也是拼了。偏她立于这寒风之中,竟连鼻头也不曾红一下。 慕容祈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沿路过去,冯琰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预备一声不吭就当没看到。刚转过去没走几步,那女子“哎哟”惊叫了一声,冯琰转头,见她甚可怜地摔倒在地,盘着腿眼中盈泪,轻轻咬着下唇,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慕容祈黑着一张脸,冯琰憋着笑道:“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果然风大,”慕容祈应了一声,尔后又补充道:“妖风阵阵,我记得凤阳今天也来了,她最喜欢这种地方。” 远在两径之隔的凤阳被冷风猛不丁地一吹,实实在在打了个喷嚏,“谁,谁在本宫背后说坏话?” 濯濯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可疑的人,便道:“公主,怕是今日的袄子薄了些,这件雪青的好看是好看,当日做的时候少塞了几两棉花,雪后要冷些,别受凉。奴婢服侍公主回去换了罢。” 凤阳捏了捏冻得通红地鼻子,觉得的确有些冷,反正也看完了复黄香,正要回转回去,却听到梅林深处传来些争吵的声音,忙蹑手蹑脚走过去看。 “珑儿,我素日只道你心高气傲一点,却不知你如此大胆,连你弟弟都敢算计。”开口的是崔谢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蕴满了怒气,她身边跟了两个仆妇,此时扶着醉醺醺不省人事地崔霖儿。 “夫人,亭中还醉着个青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并未见冯小将军。”一个仆妇匆匆从雪亭里出来禀报道。 “你守在这半日,怎么没看到沁杏,她人呢?今次再放过她,便真的拿我们崔府的前程玩笑。”崔谢氏怒道,“珑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将军府与我崔家议亲的消息已经传遍帝都,那又是你姑姑,怎会拂了你爹的脸面。你只需多等几日,冯小将军便是不愿也越不过他娘去,你急什么?如今这般作为,平添了诸多风险,如果事发,不仅是你,整个崔家也会陷入风波中,到时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娘,珑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娘为珑儿遮掩这一回,只要女儿嫁入镇国将军府,崔家便又多了些筹码,爹和娘便不用再看老祖宗的脸色了。”崔珑儿白了一张脸,几乎要跪下,拽着崔谢氏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崔谢氏自嘲,“为你遮掩一回,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前次同谢家和王家议婚,你满心欢喜最终满腹失望,你是不是觉得是为娘毁了你的姻缘?这十六年来,你可真心将我当作你的娘亲?” “娘,珑儿是真心将您你视作自己的娘亲,怎会有埋怨之情,娘……”崔珑儿一惊,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被崔谢氏说中了心思。 崔谢氏又道:“你如果真的信我,信我是真心为你筹谋,今次你不会冒如此大险,自作主张,哪怕赔上闺誉,也要这般作为。冯小将军在哪?” 崔珑儿略略犹豫,崔谢氏失望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珑儿,你还不懂,能站在这里的谁又是傻子,即便你今日得逞,来日呢?你真的能骗过这一生。我崔家乃是大燕四族之一,你又是嫡女。” “可是女儿是真心喜欢冯小将军,女儿一见他便觉得就是他了,求娘全了女儿的夙愿。”崔珑儿抽抽瘪瘪。 崔谢氏不耐道:“你还在同我拖延时间,你定是派了沁杏过去,也罢。如果此番你为崔家招来祸事,便是我也保不了你。你……” “夫人!”不远处的小径蹿出个仆妇,一见崔谢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白了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崔谢氏脸色立刻大变,有些不相信道:“你可看清了?” 崔珑儿一瞧那仆妇的形容,心想事成了,眉梢间陡然添了些喜意,待那仆妇走开,崔珑儿惊喜地扑上去道:“娘,是不是……” 崔谢氏冷冷一笑,“珑儿,如今你算是闯下大祸了,沁杏死了……” 崔珑儿前一刻还满心欢喜的脸一下子青白交加,“这不可能,不会的,沁杏她只是去,只是去……” 崔谢氏立时道:“快给我塞住她的嘴,一字一句也别让她漏出来,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今日小姐不适,从早上就没出院子,给她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安神的汤药,睡上几日。” “娘……”崔珑儿脸上一片惊慌,被仆妇左右驾着,泪水盈睫,“是女儿的错,未曾真心信任娘亲,求娘亲不要弃了珑儿。”说着呜咽起来。 崔谢氏自袖中拈出巾帕,掖了掖眼角,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慌了下就恢复了镇定,“珑儿,你与霖儿乃是一体,我断不会让崔家的名声受半点损毁,你且去吧。” 到了这般田地,崔珑儿还有什么不信的,含泪点了点头由仆妇带了下去。凤阳紧紧盯着崔珑儿离去的身影,屏息退了出来,拉过濯濯道:“你看看本宫这么理解对不对,那个崔珑儿设了个局给冯家那个小将军钻,结果这个局不知怎么就破了,如今是说那个去设局的婢女死了?” 濯濯认真听着她们家公主叙说,说到曲折处甚认同地点点头道:“大抵就是这般,奴婢也觉得太过惊世骇俗,那位崔小姐品貌不差,何以这般决绝?” 凤阳曲手抵在下巴上,嘟着嘴思索了片刻,又道:“如今这个崔家夫人要保全崔家的名声,依本宫看,用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方法。走,看看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7 。” 凤阳抓着裙裾从小径上拐弯过去,不防有人,脚下来不及收势,一下子撞了出去。冯琰眼疾手快一把揽过慕容祈,右手抵住凤阳,凤阳脚下一滑,整个摔进了冯琰怀里,还好冯琰平时天天扎马步,下盘比凤阳稳固有力,这才生生受了凤阳一扑而没摔倒。 凤阳吐了口气,抚着被撞疼的额头,龇牙咧嘴抬起头来,一巴掌拍向冯琰胸前,叹道:“啧啧啧,这都是什么啊,石头啊?” 冯琰立刻退了一步,跪地行礼道:“冯琰见过凤阳公主,殿下万福。” 凤阳眉梢微抬,一脸兴味看着眼前的冯琰,分明不曾见过自己却一眼认出,有点意思,于是笑着问道:“你见过本宫?” 冯琰一时愣住,心中暗叫不妙,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凤阳公主,怎么一见未穿凤服的凤阳公主即刻就认出来了呢? 慕容祈依在冯琰身侧,蹙起眉头冷声问道:“皇姐这般慌张,要去哪里?” 凤阳这才看到冯琰身侧的慕容祈,见他一脸不高兴,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拉过慕容祈到一旁嘀咕起来。 冯琰侧头看他们姐弟俩热络聊天,慕容祈始终冷着一张脸,凤阳公主却是十分兴奋,叽叽咕咕说了半晌,慕容祈蹙着眉偶尔应上一句。半晌,他俩聊完了,凤阳走过来,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你可想好了怎么回答?” 额,公主竟然还想着这么一茬,冯琰有些头大,额间簌簌冒汗,这时候慕容祈也不出声相帮,冯琰挠了挠头,老实答道:“过了年臣便束冠了,家母为臣的婚事很是张罗了一番。”恰到好处的静止,余下就由大家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了。就算世家中大多都有公主的画像,私藏公主画像也是死罪。如今被公主本人知道了,不会被砍头吧! “哦,你想尚公主?”凤阳突然问道,一双雪青色的莲踞就簇在冯琰眼前,她话里的兴致盎然让人难以捉摸。冯琰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位权倾后宫的护国公主能看上自己,况且这位公主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还真不想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冯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数九寒天,他怎么热得汗淋淋的。凤阳见他心虚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又道:“还是你没瞧上本宫?” “殿下金枝玉叶,冯琰不敢造次。”冯琰立刻辩白道,忍不住又抹了抹额头。 凤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起来吧,”见冯琰慢吞吞起来,走到他身前看着他道:“你的确与旁人不一样,怪不得那位崔小姐要设局引你入套,只是她不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你真的入了套,也是毁了。” 冯琰有些惊奇,抬起头来看了慕容祈一眼,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略放下心来,却在听到凤阳公主的下一句话大惊失色。 “不过那婢女,竟就这么死了,也是蹊跷。”凤阳随口说道。 “死了!”冯琰震惊,不相信道:“我离开时她还……”他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祈,直到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回望他,一下子读懂他眼中的意味,脸色倏然冷硬铁青。 冯琰想起刚刚提议将那婢女抓起来审问时慕容祈的表现。是了,以慕容祈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可能放任不问,他一定会一个不留清理干净。 上一世他在战场上也曾毫不手软屠戮敌人,可是却无法漠视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在生活中。那些因为伤害了他阻挡了他甚至只是看不惯他的人,被慕容祈一个个清除干净。黑暗的记忆和绝望的心境纷纷涌进冯琰极力自持的内心,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六年,他压抑绝望痛苦哀嚎,慕容祈仍旧无动于衷,将自己桎梏在他身边。 他不能再任由慕容祈将自己一点点磨灭,渐渐习惯这种变相地囚禁。趁着慕容祈羽翼未丰,趁着他还无力掌控别人命运的时候,他必须离开。离得远了,离得久了,他就能慢慢忘记冯琰这个人,忘记关于他的一切,彼此放过,两处安好。 “冯琰!”慕容祈厉声喊道,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梅树丛中,一双眸子再度血红,手紧紧握成拳头,拼命抑制那股试图毁天灭地的怒气。刚刚那一眼,他分明就认定是自己杀了那婢女,他竟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肯定。 第9章 生死之谜 冯琰顺着小径一直走,冷不防被林中蹿出的人一个闷棍打在了肩膀上,冯琰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整个肩膀疼地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五六个壮实的家丁围了上来,未等他分说,拎棍而上,出招果决狠辣,并不像普通的家丁,竟是习惯刀兵的行伍之人。冯琰身手虽利落,到底比不上这些从基层摸爬滚打,出招完全不按套路的老兵油子,那几个人也是邪气得很,一根短棍使的出神入化,专打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最后那为首的刀疤脸唾了一口,一闷棍打在了他头上,冯琰立时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尖锐鸣叫,大脑陷入空白,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软倒在地,那几个人见他无还手之力,驾着他往中庭走去。 待到了中庭,中庭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崔馨一见被五花大绑耷拉着头的冯琰,脸色一白,抿着嘴厉声道:“三殿下这是何意,还未查清事情真相,便如此对待我儿,还有王法吗?” 慕容悠敛容厉声道:“还有什么可查的,本宫的人在梅林中找到满身酒气的冯小将军,右手沾血,昏昏欲睡,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冯崔氏不卑不亢,凛然说道:“仅凭一个婢女的尸首和这些人的证词便想定我儿的罪,殿下对待国之法度如此儿戏,令臣妇大开眼界。臣妇叩请诸位殿下,有请廷尉来此一审,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臣妇都心甘情愿接受结果。” 慕容悠冷笑道:“夫人爱子心切,但是公然在梅园行这等无耻之事,事后为掩灭痕迹,杀人灭口,实为人间惨剧,即便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也逃不脱法度的制裁。” “馨妹,如今事情还未张扬开,三殿下此意也是为了外甥好,如果真的请了廷尉,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开口劝说的是崔谢氏,她红着一双眼睛道:“琰儿怕只是一时情难自禁,闹出了人命,后院风月怎可闹到前朝去。” “我不信琰儿会如此行事,他自小在军中长大,严于律己,对风月之事从不关心。琰儿,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对珑儿的婢女欲行不轨,弄出了人命。”崔馨哀求道,却见自家儿子耷拉着头一声不吭,似乎默认了,心下更是焦急。 “我并非说他如何,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也是有的,馨妹,如今证据确凿,我本想……却被家丁闹到了三殿下那里,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对不住你。”崔谢氏用巾帕覆脸,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琰儿,你说句话啊,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8 是不是你做的,你说啊……”崔馨哪里肯听崔谢氏的话,急得冲到冯琰面前撕心裂肺地呼喊,却被两根木棍远远隔开。冯琰似无所觉,垂着头一声不吭。 “琰儿这般模样,怕是,怕是认了,馨妹,你可要保重好自己,子女不孝,我们做父母的……”崔谢氏呜咽着,扶住崔馨。 慕容悠肃然道:“如今镇国大将军正在北境御胡,冯小将军虽则弄出了人命,但也不能因此凉了忠臣的心,暂且扣押大牢,还等大将军回朝再作处理,我即刻回去禀告父皇。”场下一片哗然。 “慢着!”人群中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场下的人齐齐看去,便见一个雪青色的女子挟着个少年款款走过来,慕容悠看着那面无表情地少年,眼中闪过狠厉。 “哎,这是怎么回事?冯小将军才跟我们分别一刻,怎生被五花大绑跪于此处,这是出了什么事?”凤阳惊奇道。 慕容悠还未开口,崔谢氏却掩着嘴道:“这位小姐救人心切实在大义,只是前一刻我崔家家丁分明看到冯少将军从芝兰阁仓皇逃出,怎生又同小姐待在一起。虽不知你们有什么情义,但也不该扰乱视听,损了小姐的闺誉。” “哦,你们崔家的家丁也是眼拙,前一刻见了冯少将军,为何却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我们?”凤阳笑着道,转眼对上慕容悠有些恼怒地脸,“你不要开口,我倒要看看这崔谢氏如何狡辩!” “你!”崔谢氏一惊,喝道:“哪里来的丫头,这般伶牙俐齿,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凤阳一字一顿道,噙着一抹冷冽地笑,“凭你,还不配做本宫的尊长!” “公主殿下!”不知园中有谁认出来,院内乌压压的人齐齐跪倒,崔谢氏脸色一白,慌忙跪地,额间立时湿了一片。 “七皇妹,不许胡闹,这是崔家的家事,即使我等皇族也不好干预。”慕容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 “哦,刚刚本宫老远就听说,皇兄这便要进宫禀明父皇,既是家事,怎好惊扰父皇。”凤阳笑着道。 慕容悠愣了下,道:“盖因此事情节颇为严重,涉及到前朝事务,皇兄不敢擅断独行,理应禀告父皇。” “哦,”凤阳一脸恍然大悟,慢慢走至哭泣的冯崔氏身边,“可是本宫听夫人的言辞,仿佛并不太相信她儿子会做这样的事情。知子莫若母,难道各位都没有存疑吗?” 场下一片寂静,崔谢氏有些着急,忙道:“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开脱,馨妹情急之下这般说辞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来,崔夫人并不相信咯。也对,如今死的是崔家的丫鬟,即便犯事的是崔家的嫡亲外甥,崔夫人也不能顾及甥舅情分,必要为家中义仆讨回公道。”凤阳抬起右手将食指搁在脸侧,露出食指上佩戴的凤戒,一双凤眸在几人之间飞速地来回,半晌,她道:“既然崔夫人说这是后院风月,不必闹至前朝,由我皇兄上禀父皇并不妥当。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公主,统摄内命妇,不如就由本宫审一审这悬案,不知崔夫人意下如何?” 崔谢氏低头,紧紧咬牙,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彼时冯琰刚找回了意识,挣了挣身上被绑缚的绳子,吸了口气勉力道:“求公主殿下开恩,不审此案。” 凤阳一怔,不由露出了极有趣的笑容,英气逼人,慢慢蹲下身子道:“你确与旁人不同,却叫本宫失望的很,本宫平生最痛恨者莫过如是。” “殿下,”冯琰忍着头晕和恶心,叩首道:“冯琰未曾伤人,其中必有误会。至于伤人者,让崔府的人自去寻找。求殿下开恩,不查此案。” “听你舅母的口气,分明认定你就是伤人者。本宫若不查,这盆污血必要落在你头上,你虽心中坦荡,世人却没有那么宽容。这案本宫是查定了。”凤阳站起身来,锐利的凤眸一扫在场众人,慢慢踱步到崔谢氏面前,淡淡道:“崔谢氏,你还想说什么吗?” 崔谢氏咬牙伏首道:“但凭公主查证。” 凤阳一展雪青色的裙裾,一叠声吩咐道:“传廷尉府廷尉沈若黎,着其带仵作,闲杂人等皆候园外,即刻封园,只进不出!” 从最东面走出一个墨蓝衫子的青年,那人执一柄白羽扇,看不出情绪,拱手行礼道:“启禀公主殿下,草民观冯小将军的脸色,恐其身上有伤,容草民为将军看诊。” 凤阳惊讶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崔谢氏,厉声道:“怎么回事?”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行礼完自顾自走到冯琰面前,一手搭上他的脉搏,见他始终垂着头,疑惑地拨开他的头发,赫然发现一道醒目的血痕盘踞在白皙的头皮上,隐隐渗血,更多的血液因为流动不得,积聚在头皮下,怪不得脉象不显,脸色却出奇地晦暗。凤阳远远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冷气,分别不过一刻,他在何处受的攻击?竟如此阴毒。 “公主殿下,草民须先为冯少将军处理伤势,请劈一处地方给草民,”那青年禀道。 “伤势如何?”凤阳问道。 那青年按了按伤口,发现皮下软榻,血积聚的时间不长,禀道:“观伤口形状和品相,应是棍棒造成,此伤草民在军中略有所见,乃是通过狠厉一击,使受伤者暂时失去思考和言语的能力。冯少将军跪姿稍显僵硬,明显避过右臂,草民猜测右臂也曾遭受重击。具体,还需待廷尉来验伤。” “满口胡言,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接触军中,这位公子什么来头,竟敢在公主面前虚言妄语,还不快退下。”崔佳止道,气喘吁吁走上前来,“臣得到消息即刻赶来,既是臣家事,容臣自去问询一番。” 凤阳抬眼直直看向崔佳止,美目流转,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崔大人来迟,可能没有听清本宫的话。本宫再说一遍,亲自查证此案。至于这位公子?”凤阳转眼看过去,“你可通报你的来历。”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站直身子,对崔佳止拱手道:“草民不才,琅琊王启是也。草民曾在北卫营做过师爷,对军中之事略有耳闻。” 满场哗然,王启,竟是王启。陇西抬手王淼的嫡长孙,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文,十岁头上一篇帝策让当今圣上涕泪交流,言我大燕将传千古。十三岁游历边西,十五岁重新编修孙子兵法,并著有兵法奇书八阵论。天子三次下诏引为帝师皆被推辞,这样一个不慕功利的人说话重若千钧。 崔佳止哑口无言,他不能得罪这位琅琊未来的中流砥柱,却也拉不下脸同他寒暄热闹。 凤阳抿唇,冷冷点头道:“先处理伤口,濯濯!” 濯濯立刻领命,王启扶住冯琰,“少将军,你可还行?” 冯琰仍旧不太能看清东西,脸上露出感激,左手搭在王启肩膀上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19 ,郑重道:“多谢!” 偏阁中,冯琰半躺在榻上,略歪着头,王启手持银针仔细将淤血放出来,幸而耽误的时间不长,血缕缕流出,染红了大半个枕头,半晌,王启处理好了伤口,开口问道:“少将军睁眼,看看目力如何?” 冯琰闻言睁眼,视物还有些重影,但已经没有那么模糊了,“多谢,好了很多。” “想来视物还有些重影,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王启展开装药瓶的小箱子,又道:“请少将军宽衣,我看看你右臂的状况。” 冯琰拢开衣襟,右臂连接肩膀的地方已经鼓胀成了紫红色一块,王启试着正了正,里面的肌腱怕是已经错位,便道:“我在军中见过这种又凶又狠的伤势,一棍击出,大多骨裂筋伤,若不是少将军身手矫健,这伤怕不会这么轻。” “冯琰惭愧,竟未能躲过,”冯琰淡笑道。 “你躲不过,没人能躲过。六个人组成的棍阵,简化了八阵论的布阵原理,王启自信能解此阵的人还未出世,”王启突然道,“可惜,王启即便知道是谁,也不能诉诸口端。少将军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必担心。只是掩盖真相的人有些麻烦,即便是凤阳公主,也须三思而行。” “先生已经知道……”冯琰问道,他竟一点头绪没有。 王启淡淡一笑,没有再开口,手下不停揉捏着伤处。 另一处花阁,慕容悠斜斜坐在案几前,看着不远处端坐抿茶的凤阳,勾唇一笑,有些讥诮道:“皇妹今天这威风耍得让皇兄耳目一新,怎么,你看上冯家那小子了?” 凤阳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轻轻抚上案头镜瓶中的梅花,状似无意道:“崔家的事情跟三哥没有关系吧?三哥一向不屑于跟婢妾为伍,今次也是为了谢丝昉而来,当不会……” 慕容悠疏朗的眉几不可见的一皱,轻笑出声:“七皇妹这番相询,实在叫三哥伤心,三哥在你眼里竟是那般饥不择食之人?” 凤阳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父皇说过,琅琊王启是照人之镜,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如果此事果真跟三哥有关,我也好……” “不必,管他什么镜子,也照不出你三哥我的形,皇妹多虑了。”慕容悠不屑道,说完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凤阳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茶早就凉了,香味也淡了不少,她突然笑开,静静道:“三哥对我极好,小时候我怕打雷,三哥每次都会陪我。无数个日夜,我都记得他怀抱的温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对我说实话,不再视我为他疼爱入骨可剖心以对的妹妹呢?” 慕容祈自屏风内转出来,走至她身边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淡淡道:“麻烦的女人!” 凤阳噗呲一笑,伸手捏了捏慕容祈的脸,“就是这个麻烦的女人现在要去要为冯少将军正名,你要如何谢我?” “正不正名随便你,让他吃些苦头也好。”慕容祈冷冷道。 “你本来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现在被人家发现,却又埋怨他发现的太快,什么道理嘛。”凤阳抱怨道,摘了一朵梅花在手里把玩,“话说,真的不能让冯琰尚公主?我瞧着他不错,即便我以后胡混些,他也不会说什么。” 慕容祈纹丝不动,只是握在手里的玉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时碎成了几瓣。凤阳立刻“哈哈”了两声,“难得看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小心他成为你的软肋。”见慕容祈并不理睬,撇撇嘴别过这个话题不再讨论。 第10章 真相大白 廷尉沈若黎受诏来时,正在家中宴客,彼时将将初八,还未到司衙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受了诏来到了梅园,验了丫鬟的尸首,又在花阁中转了一圈,觉得事实十分清晰,只需将那小姐请来问一问便真相大白,何以需要廷尉出手。 待凤阳更衣好了,穿回凤服佩了凤钗,沈若黎已经袖手立在中庭的廊下等了有那么一会,彼时他身边站得是,唔,说起来这又是一笔大大的谈资,竟是王启,竟是王启啊! 沈若黎不顾自己年方二十有四的年龄,深恐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将将站了一刻揉了七八回眼睛,终于引来王启的注意,王启道:“大人再怎么揉眼,我脸上也长不出花来。” “真的是活生生的王启啊,”沈若黎受宠若惊道,使劲搓了搓手,“下官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 “公主驾到!”中庭诸人伏倒,沈若黎立刻行礼,一双雪青色的鞋琚在他身旁走过,片刻,脆生生地声音响起,“沈大人,案子查得怎么样?” 沈若黎立刻回禀道:“此案案情简单,事件清晰,下官已经有所论断,还请公主明察。” “哦,这么快,”凤阳微微挑眉,左手轻轻敲击在案几上,凤戒华光闪烁,迷了人眼,“你说说看,此事可与冯少将军有关?” “有关也无关,”沈若黎拱手道,“据公主,殿下,先生和崔家小公子两方证词,结合冯少将军的脉象来看,少将军应是误喝了胭脂醉这种特制的迷酒。下官询问崔家大小姐的仆从时,有一个仆从招认接触过这种酒,今天由大小姐亲自吩咐送予崔小公子和其友人饮用。” “何谓胭脂醉?”凤阳问道,此酒闻所未闻,听所未听,观其名字,来历非凡。 沈若黎又拱手道:“关于此酒,先生应该比下官更熟悉。” 王启敛容,淡淡道:“胭脂醉,是草民根据《南山酒经》所传古方酿制而成,色若桃花,其味芬芳。初闻无甚特别,近在鼻尖久了会越觉馥郁,酒香醇厚,闻之即倒。雪亭内今日所燃乃是竹炭,酒香弥漫迟迟不散,即便不喝这酒,也能叫人醉上一场。冯少将军及崔公子喝了足足一小坛,足够人事不知许久。” “既然先生知道是胭脂醉,又知此酒如此醉人,为何不劝阻冯少将军和小儿,又为何自己会醉倒亭中而不自知?分明扯谎。”崔谢氏问道。 王启敛目,淡淡瞥了崔谢氏一眼,未发一言。凤阳道:“如此说来,两位醉倒亭中后,冯琰就不知去向了。那是两刻之前,而一刻之前我在园中碰到了他,之间差了一刻时间。正是这一刻时间里,崔家丫鬟遇害,死法如何?” 沈若黎拱手继续道:“崔家丫鬟胸口中刀,满身是血,气绝身亡。那刀不偏不倚正中心脏,刀法利落狠准,想必出手的人乃是练家子。” “冯少将军便是这样的练家子,不是吗?”崔谢氏道,“自幼在军中长大,又是镇国大将军之子,听说前日皇子选拔武侍时腿脚功夫更是拔得头筹。” 凤阳右手轻轻敲击雕花椅子的把手,忽然道:“本宫听说博陵崔氏的老祖宗对崔谢氏你不甚喜欢,初初本宫还甚为奇怪,夫人雍容典雅,端庄大方,缘何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0 不讨老祖宗的喜欢,如今看来略略知道些原因了。” 崔谢氏面上一红,冷冷道:“试问,天下做儿媳的有几个能得婆婆青眼。” 凤阳一笑,抬眼示意沈若黎继续,沈若黎得了指示接着道:“但是这位婢女实则窒息而死,身上的血也是被人事后补涂的鸡血。那刀也是后来补上的,因此遇害处并未出现喷溅型放射状血迹,盖因婢女死后血液流动减缓所致。” “哦,如此大费周章掩盖杀人的形迹,确是可疑,沈大人可有论断?”凤阳拧眉,沉声问道。 沈若黎正要开口,崔谢氏抢白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人不是冯少将军所杀,冯少将军消失的那一刻人在哪里?” 凤阳微微露出不悦,盖因这位崔谢氏真的讨人厌啊。她正要开口,人群中走出一个紫衣小姐,形容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凤阳面前,颇有些壮士断腕地气魄道:“臣女有话要说,求公主殿下准我一言。” 凤阳抬眼,那紫衣女子抬着一张娇俏的瓜子脸,楚楚自若,带着无端的勇气走出来站在人前。她挑挑眉,兴致勃勃道:“哦,你说吧。” “臣女虽身份低微,但对少将军诚意一片。少将军这般为臣女掩饰,臣女心中惭愧,少将军两刻前实与臣女在一起。”那紫衣女子掩面诉说,端的是情意深厚,说完伏首又道:“若是公主不信,可问您身边的少年,他彼时也在场,可为臣女作证。” 凤阳忍不住笑出声,看着慕容祈一脸沉郁,停顿了会才道:“哦,本宫今日倒是听到了不得了的趣事,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冯少将军私相授受之时,本宫的十八弟也在场。彼时他起个什么作用,该不会是望风吧?” 那紫衣女子万料不到那始终不发一言地少年竟是皇子,脸色一时青白交加,紧咬嘴唇不发一言。 凤阳捧起面前的额茶盏抿了口茶,慢慢放下才又道:“姑娘,浑水摸鱼也不看看场合,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你说,你到底在两刻前有没有见过冯琰?” 那紫衣女子抖着声音道:“启禀……公主,臣女见过,那时候臣女……在梅林赏梅,恰看见殿下和冯少将军经过。” “这位小姐说的话实在令人存疑,前一刻又说与冯少将军交情匪浅,后一刻又说只是看到,难以令人信服。”崔佳止道。 凤阳看向沈若黎,沈若黎道:“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凶手故布疑阵是为了掩盖一件事情,公主殿下,请查证在场诸公子,右手有佩戴玉扳指者出列。”说着走向冯琰,将他的右手细细看过,安静立到一边。 不过半刻,园中凡佩戴玉扳指的人都站在了中庭,沈若黎一一察看排除,脸色严峻,半晌,他终于立在一个相貌清秀的公子面前看了半晌,凛声道:“请公子将扳指取下。”那人略一犹豫,突然跪地道:“请公主不必查验,掐死那位丫鬟的正是微臣。” 凤阳盯着那翠绿色的扳指看了一瞬,抬起头道:“你缘何要掐死那位丫鬟?” 那公子涨红了脸道:“不过是露水情缘,事后这贱婢竟威胁微臣娶她为妾,还大言不惭要让微臣身败名裂,微臣一时激愤出手将她掐死。” “那事后是谁为你做了遮掩,故布疑阵?”凤阳追问道,示意一旁想要说话的沈若黎闭嘴,“本宫记得母后曾在本宫面前夸赞过你,桓檀,说你洁身自好,秉性耿直,是桓家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桓檀白着脸自嘲道:“皇后娘娘错看了微臣,微臣人面兽心,不堪此评,求公主殿下发落。”说完伏首不再辩解。 凤阳讥讽地看了伏地的桓檀一眼,对沈若黎道:“你接着说。” 沈若黎又道:“去过花阁的人应该对花阁的味道很熟悉,花阁中燃了颇重的芙蕖香,刚刚臣特地凑近闻了闻,桓大人身上并无此香。而且这玉扳指并非桓大人所有,常年佩戴扳指的人,大拇指上会有一圈不浅的痕迹,凶手仓皇之间只能找到合适这个玉扳指的人,是以露出了破绽。” “单凭此节就想断人命案,会不会太过潦草。”慕容悠突然开口道。 沈若黎拱手一揖,对凤阳道:“物证俱全,只需请来崔家大小姐一问便知内情,臣断到此处便已结束,请公主殿下恕罪。” 凤阳以手撑额,目光垂落,半晌终究道:“带崔珑儿来!” 崔谢氏掩不住慌张,忙道:“珑儿她染了风寒,今日连院子都未出,对各中事由并不清楚。” “哦,这么巧,本宫听说她前两日连办了两场诗会,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利得很。今日这热闹她怎好不凑。” “殿…殿下,”崔谢氏看向慕容悠,见慕容悠垂头不理睬,眼睁睁看着濯濯带人去提人,铰着手指站到了一旁。 不过半刻,崔珑儿一脸慌张撞进了门,边哭边道:“我说,我说,我全说,”不待凤阳问询,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安排巨细无遗吐露了出来,崔谢氏连连喝止,也没有影响她分毫。 事已至此,事情基本上都说清楚了,然后凶手到底是谁,大家却都出奇一致地沉默不提。凤阳将一干人等该收押的收押,该放归的放归,回宫的轿辇上,凤阳看着慕容悠漫不经心地眉眼突然道:“三哥,凤阳记得你似乎也有一枚玉扳指,初初得到时甚为喜爱,一直佩戴不曾拿下。” 慕容悠淡淡一笑,“那枚玉扳指早就被我摔碎了,今次不巧,我的手也受伤了,是以一直笼在袖子里没拿出来。”说着从袖子中拿出手来,右手的大拇指血淋淋一片,不知怎生伤的,表皮破损十分严重。 “三哥,这是怎么伤的,竟如此严重,濯濯,快叫人……”凤阳着急道。 “不必,”慕容悠收回手再次笼进袖子里,淡淡道:“不过是被一直喜爱的猫儿狠狠咬了一口罢了,不碍事,回宫再说吧。” 凤阳一怔,自嘲一笑,很喜爱的猫儿,不过如此吗?到底什么时候两个人就这般生分,走得这般远,仿佛天堑隔在中间,半步都收不回去。 慕容悠沉默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漫不经心问道:“怎么十八弟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他啊……”凤阳以手支额,笑道:“也在逗猫,也不怕像三哥一样,被那猫儿狠狠咬上一口。” 梅园早上的一场热闹早就散了,如今梅园深深,却一改往日热闹,变得凋零冷清,王启持着一把白羽扇立在梅园最大的“素白台阁”下,负手而立,仰望那一树繁花似锦,思绪飘忽,目光悠远。 “你竟还没有走?”一个白衣公子走至树下,一双妙目流转,淡淡道:“听说你如今独居悟道,可想通了?” 王启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看着那白衣公子道:“桓檀,我们这种可笑的比试是不是可以结束了?你胜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1 桓檀勾唇,漾出一抹纯真的笑容,“分明不曾,胭脂醉你尝都未尝,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酒是仿制的?” “我未尝那酒,是因为雪亭中燃的香料里加了曼陀罗,并非因为你的胭脂醉不似我酿的。”王启蹙眉,有些不耐道。 桓檀扬眉,“是以如今你恰恰离我三寸,是嗅到我身上迷骨香的味道?你从一开始就清醒着,静静看这出闹剧。” “你手上杀孽太多,这就是我不靠近你的原因。”王启冷冷道,“慕容悠生性多疑,又无容人之量,遭他反噬只是时间问题。” 桓檀浅浅一笑,“哦,你还在关心我……” “桓檀,你我的情分早在你下手毒杀王缪时就断得干干净净,”王启背过身去,走了一步,静静道:“从此你我不必再相见了。” 桓檀那双妙目紧紧盯着王启的背影,明明脸上已经刷白一片,出口的话仍旧云淡风轻,他道:“嘁,谁稀罕,路过而已。” 王启一顿,踏步走了,桓檀挂着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人已经走得没影了,他仍站着遥望,直到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另一边踏足进来。 桓檀听声旋即转身,一见来人邪魅一笑,打趣道:“十八殿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不得连他都会侍奉于你。” 慕容祈淡淡回望,静静道:“他侍奉本宫是因为,他想查出当年的真相。你不也想知道吗?” “万事不萦绕于心的王启,”桓檀讥讽地笑了起来,“他到现在都放不下,”他脸色倏然冷漠,“放不下那个贱人!”半晌转而笑道:“殿下找桓檀,应当不只是聊聊过去吧?” 慕容祈抬眼,琥珀色的眼中涌动着桓檀看不清地情绪,反而让他觉得有趣,只听这位年方十岁的小娃娃启唇冷冷道:“杀了薛至弱,本宫可以考虑告诉你王缪在哪。” “王缪还活着!”桓檀声音蓦地尖锐凶狠,“她竟,她为何?她骗了我们,骗了王启,骗了我……”桓檀抖着声音,王缪中的毒这世上无人能解,为何她能逃过一劫,思绪翻飞如潮又一瞬沉淀,另一桩事情才是当务之急,他道:“薛至弱代表薛家来京,他的回归关系着薛家的风向,殿下想自绝门路,还是他选择的是殿下的敌人?” 慕容祈慢慢抬头,斜长的眸子中映满了舒展的梅花,良久,他问道:“桓大人以为,本宫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桓檀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支持!” “支持?”慕容祈哧了一声,抬头看向天际的那抹湛蓝,目光遥远而幽深。 第11章 两尉传奇 竖着去梅园,横着被送回来的冯琰自那以后过得十分惨淡,一直被崔馨拘着不能出门,盖因崔馨去无极观为冯琰祈福时抽了个下下签,签文道:乱花入眼迷人心。解签的道士啧啧啧了半天,捻着那没两根毛的胡须道:“此签寓意不佳寓意不佳呀,所求之人最近频犯桃花,且不开即败,还需小心为好。” 崔馨抵额想了想,觉得似乎有这么点意思,回到了将军府恰见一个女子鬼鬼祟祟想递消息进去,审问一下才知竟是梅园那个冒认的小姐派来的丫鬟,崔馨这才稍稍相信冯琰最近是真的犯桃花了。 刘煜来找冯琰时恰是十三上灯时节,崔馨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将他们俩送出去,心中惴惴,又派了几个家丁跟着,刚出了大门就被个着素衣的女子迎头拦下,那女子带着哭腔往冯琰面前一跪泪如雨下,抽抽憋憋道:“请冯少将军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对将军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卧床不起大半月了,唯有血书一封盼将军能一偿我家小姐的心愿。” 冯琰皱眉还未开口,倒是刘煜笑着道:“几日不见,我倒不知你竟有这回春之术,现下小姐们看病都不用大夫的吗,求到你门前算个什么事儿。” 冯琰自嘲一笑,“我也是刚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说完转眼看向那位跪倒在地略显凄惶地姑娘道:“请姑娘回禀你家小姐,我对你家小姐无意,请她不要再作纠缠。” 那女子还要说什么,府内蹿出几个家丁来,冯琰吩咐道:“将这位姑娘好好送回去,以后若再见到,尽管打将出去,不必留情!”说完和刘煜自顾自走远。 刘煜见他手段利落,也并非软柿子一枚,略过这个话题问道:“年前听你说孝期已过,如今北境战事未了,你回不回去?” “当然要回,当初回来的时候也没打算久待,堪堪一算,三年就这么过了。”冯琰略略沉吟,盖因上一世他并没有能走得了。他自小在北境长大,十六岁因冯家祖母过世回京守孝,如今二十岁头上正逢束冠,正是青春大好时候,合该去北境继续历练。上一世他呈情上表了一次,被慕容祈很是落了一番脸,后来听从大哥的安排,留守京中,此后再也没能回到北境。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不是我母亲近年病弱,我需在她跟前尽尽孝道,也早就回东境了。”刘煜有些惋惜地仰头看着头顶掠过的灯,想到年前母亲的那场大病,大夫说恐怕就在这一两年。母亲嫁与父亲,一生未展欢颜,只在几个子女身上略略得到安慰。年后大军开拔,父亲和哥哥即将回归东境,他虽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想到母亲日渐消瘦的身体,他还是忍着没有提出来。 在这一点上冯琰无疑是幸运的,他母亲虽是江左谢氏高门贵女,但是嫁与他父亲这样五大三粗的武夫后也适应得很好,父亲疼惜母亲,对母亲有求必应。崔馨这一生若说有什么遗憾,大约就是没生出女儿来,两次期盼最后都得了儿子,很是失落,如今想早点讨个儿媳妇回来,偏偏两个儿子在此事上都不上心,她都愁习惯了,近日还生怕冯琰惹上什么桃花,连帝都女眷们的宴会都不去了。 “那十八殿下怎么办?”刘煜突然想到冯琰年前刚领了差事,如今回归北境,十八殿下那里势必会有所阻碍。 冯琰目光垂落,半晌道:“我束冠之后的确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他想再找个武侍还是简单的。” 刘煜笑着道:“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留在成年皇子身边,怕什么。不过待在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身边,也的确不如去北境历练来得快。” 冯琰立刻道:“我并不是因此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这张嘴切不可再这样没个把门的。” 刘煜还要说什么,前面护城河边上突然有人惊叫出声,游览河灯聚集在河边的人纷纷四散开来,冯琰和刘煜立刻跑了上去,拦住一个慌乱的青年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慌乱?” 那青年犹在震惊中,用袖子掩着口鼻道:“河里有死人,太可怕了,就浮在岸边的水草里面,一对年轻人过去放灯发现的,脸肿得老大,都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2 看不清模样了。” 冯琰和刘煜怕人群密集,因为惊慌发生踩踏,是以赶紧上前维持秩序,尤其注意护住小孩子,只一会,京都尉就派人来打捞尸首。有个孩子太过好奇,竟然直接趴在城墙上,探出大半身子,眼看体力不支就要栽倒下去,冯琰眼疾手快立刻出手拉住他。那小孩惊叫了一声,冯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那灯火通明地河边上,一个都尉用竹竿挑起尸首,那肿胀地脸随着竹竿弹起,他一怔,紧紧随着那竹竿的动作,看清了那尸首的脸。然后仿佛梦魇一般,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更多的脸,那些陌生的熟悉的,因为他,死在慕容祈手上的那些人的脸。 “是,是崔珑儿……”冯琰喃喃低语,“怎么会?”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短短几日,浮尸河中而无人问津。 刘煜见他面色惨白,嘴唇不可抑制地抖动,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勉强压下内心暴走地情绪,急急道:“回去再说,现在就走。”他太惊慌失措,刚踏出了一步便不能自已的疾步走了起来,被京都尉的人发现形迹可疑,立刻追了上来。 “站住!”京都尉尉首肃穆冷冷喝道,他今日值守,放了晚班,回到家这才刚捧起热腾腾地元宵,衙门有人来通报说出事了。他立时沉了脸,放下元宵,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过来。 冯琰彼时正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中,被后面追击的京都尉首一鞭子击在身侧,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以对。 冯琰身手在同辈之中算是佼佼者,但是面对经常与穷凶极恶的歹徒对战的京都尉首,渐渐也显出薄弱,尉首一鞭虚虚袭向他的面门,见他不躲不闪,便觉得是极厉害的对手,于是使出十分力气。冯琰接了几招后才后知后觉,手下松了力道,想要说清楚,结果被尉首一鞭子直接抽上了的脖子,鲜血“噗呲”溅出,淋漓了大半个衣襟。 刘煜大惊失色,顾不得躲闪,迎头直上一把抓住鞭尾,觉得手中刺辣辣地疼,盖因这银鞭乃是特制,鞭尾坠了数个三角刺,他使出蛮力一把拽过尉首的衣襟吼道:“不闻不问,不查不审,下这样的重手,京都尉如此行事,所凭为何?” 冯琰捂着伤口,只觉得掌心热流滚滚,却觉不出疼,突然想起最后自戕时也是不觉得疼,只是脊背上蹿出凉意,心下陡然升起了一股害怕。他是来干什么的,对,来让慕容祈好好做一回明君,不要往残暴不仁地路上再走一遭。他应该有个善终,而不是跟自己这样的佞臣为伍,遗臭万年。他应该名传千古,做史册上的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 他突然想起来梅园那日,他头上裹着绷带,一副狼狈至极地模样对慕容祈道,崔谢氏必有其苦衷,崔珑儿不过是小儿女情肠,崔霖儿这表弟他甚为喜欢,崔佳止这个舅舅再糊涂也终归是他母亲的哥哥。慕容祈没有说话,站在别亭晚水之下,彼时日暮将至,他披着暮霭,侧脸上明明被橙红色的霞光浸得惹眼,却沉沉不发一言。那一日后至今都不复课,也没着人递消息出来。 现在看来,他到底没有听进他的话,崔珑儿浮尸河中就是最大的证明。以后他会说不要为难凤阳公主,凤阳公主虽行事乖张了些到底是他的姐姐,慕容祈也没有听。他又说王谢桓薛是由来已久的氏族大家,在朝中盘根错节,能不动就不动,慕容祈仍旧没听。他似乎还说了刘翰虽然功高盖主,到底已经七老八十了,不如就给个善终,慕容祈终究没听。也难怪史书要给个“厉”字给他,也是活该。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唾了自己几口,这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慕容祈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可想的,即便几年以后俊美无俦了去,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知他不喜欢容贵妃刘烵,甚至可能不喜欢女子,但是似乎也并没有见他与别的男子亲近,这一点上有些扑朔迷离。额,他都想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了,怎么还不见黑幕降临,而后灵魂脱体。 京都尉首一开始也被他喷溅的鲜血惊了一下,又被刘煜揪着衣襟吼了几句,待他挣开刘煜的手上来给冯琰把脉时,冯琰脖子上的血已经渗透了半个衣襟,他仔细看了看,嘘了口气道:“无碍,只是皮外伤。” “这,这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能是皮外伤!你个庸医,会不会看啊?”刘煜怒道。 冯琰恍然如梦,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觉得疼啊?” “哦,”京都尉首收起长鞭道:“鞭尾涂了些麻药,这是平时对敌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抽伤了对方一时半会觉不出什么,待到不知不觉放干了血,犯人不就束手就擒了,是以你感觉不到疼痛。话说,你没犯事跑个什么劲啊,那人你认识?” 冯琰尴尬地低头,而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不远处突然□□来一个人声,“这不是冯少将军,怎么了这是?” 冯琰转眼看过去,竟是前几日在梅园断案的廷尉沈若黎,他拱手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我是无恙,你这是怎么了?”沈若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立在冯琰身后的刘煜,又看了看尉首段立懿问道:“段大人,这是?” 段立懿收起鞭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事说来是我鲁莽了,既然与你无关,你跑什么。我找个人送你去医馆包扎一下,案情紧急耽误不得,我先去崔家一趟。” “只是皮肉伤,无甚大碍,我回府处理一下便可,不必劳烦。”冯琰拱了拱手道,又朝沈若黎行了礼。 沈若黎道:“还是我来为你包扎吧,我还有些事情要询问少将军。想必你也看到河下之人是谁了。” 冯琰默了默,心底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又涌了上来,他沉吟了下点头道:“沈大人前面带路。”又对刘煜道:“你先回去,改日再约。” 刘煜看了看沈若黎,有些迟疑,对冯琰道:“几步路就到廷尉了,我等你一等,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还没同你聊完呢。” 沈若黎看着冯琰和刘煜的神情,眉心几不可闻的一跳。观冯琰刚才的神情像是知道什么,但是这份知情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世家大族中的勾心斗角远比市井民坊间的鸡毛蒜皮更为复杂。他做廷尉这数年来,所见所闻骇人听闻者大多出自世家。 就比如前几天的梅园事件,虽然他并不知道最终的凶手是谁,却能从种种迹象中看出行凶者应是有些不寻常的癖好,喜欢在欢爱的过程中对承受者施暴,享受全然的掌控带来的感官体验。丫鬟的脖颈,后背,胸前,腿部都有明显淤青的痕迹,痕迹重重叠叠,死后乌青布满全身,甚是可怖。脖颈上最为严重,不仅有反复掐拧的痕迹,而且致命伤几乎拧断了脖子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3 ,可见是行到要紧处用尽死力所致,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对了,听说十八殿下受了惊吓,回宫后就病倒了,不知现在如何了?”沈若黎不经意问了一句,说来此事他还是旁听得来的,冯琰是十八殿下的武侍,应当比他清楚吧。 冯琰一愣,问道:“病倒了?”抬眼瞥见沈若黎有些惊诧地眼神,解释道:“殿下至今未曾复课,是以我未曾见过殿下,并不知他的病情。” 沈若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到了听闻,他仔仔细细问了冯琰大半个时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起身送客。走至衙门口,沈若黎按照往常对待嫌疑人的方式嘱咐道:“请少将军暂时不要离城,廷尉府如果发现跟少将军有关的疑点会过府核实。” 正被一直守在门口的刘煜听得清清楚楚,他蹙眉道:“你们廷尉干什么吃的,此案明显与他无关,就是你耗这大半个时辰,都能告你个渎职之罪。” “哦,”沈若黎不怒反笑,理了理衣襟负手问道:“这廷尉衙门论理法,我居第二,还没有人敢居第一。请问少将军我所犯哪条哪律,可治渎职之罪。” “你!”刘煜气极,“懂理法很了不起嘛,不就是个小小的廷尉,爷分分钟能揍趴你!” 沈若黎那双狐狸眼不笑时都能带出几分笑意,笑起来更加眉梢带春,只见他勾起唇角,用目光将刘煜从上到下一寸寸细致打量,那眼光带刺,让刘煜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若黎嗤道:“凭你?” 刘煜撸起袖子就要冲将上去,被冯琰拦腰抱住,两只胳膊伸得老长,想要拽住沈若黎,往他那双欠揍的狐狸眼上来上两拳,气愤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放开我。” 沈若黎见刘煜一时半刻是冲不过来了,掸了掸衣摆,回身进衙,利落关门。 冯琰抱着骂骂咧咧地刘煜出了衙门,正碰上回衙地京都尉首段立懿,冯琰拱手道:“段大人。”段立懿抬手回了礼,见刘煜气势汹汹地模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冯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倒是刘煜气道:“这个沈若黎嚣张了什么劲儿,不就是小小廷尉嘛。” 段立懿露出略有些古怪的表情,看了看廷尉紧闭的衙门道:“这位沈大人,刘少将军还是不惹为好。” 刘煜不服气道:“瞧他那风骚地模样,能有什么厉害之处?小爷偏就不信了。” 段立懿乍一听那“风骚”二字,忍不住笑了一声。仔细想想,沈若黎平日里那股风流之气还真是那么回事,开口道:“沈大人出身海昏侯府,虽是侧室所生,却是这一辈沈氏中佼佼者。以束冠之年任廷尉府尉首,在廷尉府和京都尉中,这位沈大人已是传奇人物。” 刘煜不相信道:“难道他武功还能比你更加厉害?就那身板,那腿脚,看起来连个马步都扎不好啊,一身的书生气。” 段立懿面有赧色道:“惭愧的是,两尉中论武功沈大人居第二,怕是没有人敢居第一。” “这么厉害!”刘煜惊道,段立懿的身手他看过,沈若黎还要更厉害,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子。于是他抹了抹额头,幸亏刚刚冯琰及时拉住了他,否则他还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子呢。三人在门口别过,冯琰跟刘煜往回走,彼时月上中天,月明星稀,冯琰心内郁郁,天高地阔,他终究不能留在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命运。 紫光殿,暮霭沉沉,殿中也显得冷漠寂静,慕容祈歪在榻上,右手执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帖许久未动,脸上一抹不寻常的潮红,嘴唇也干涩地起了皮,偏偏一双斜长的眼眸神采奕奕,与病容极不协调。 福儿轻手轻脚踏进殿来,手里端着白玉盏走至榻边柔声道:“殿下,该吃药了,歇会再练吧。” 慕容祈未动声色,淡淡问道:“可有陈情表?” 福儿摇了摇头道:“这几日都未见,说不得少将军近日不会去北境,况且他还领了殿下的差事,不会说走就走吧。” 慕容祈抿唇,没有答话,放下狼毫,端起白玉盏利落地将药饮得干干净净,放下盏才看见旁边一小碟油亮的崖蜜,略出神了片刻,抬眼道:“以后不需备这个。” 福儿应了是,收拾好了走出去,只片刻又进来,欲言又止,只巴巴看着慕容祈。慕容祈浑然不觉,慢慢捏起羊毫,看似心无旁骛地练起字来。 福儿心中委实着急,但是又怕慕容祈开口斥责,是以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大约过了一刻,慕容祈抬头,扔下笔淡淡道:“与他较劲无甚意思,你说吧。” “殿下,暗卫来报,说少将军他…”福儿一顿,斟酌着怎么说能让殿下不太担心。 慕容祈一惊,不复刚刚的从容淡定,急走两步到他跟前喘息道:“他怎么了?说!” 福儿忙道:“暗卫说崔家大小姐溺在了护城河里,正好被少将军看到,少将军一时激愤跟京都尉首打了起来,伤了脖子,流了不少血。” 慕容祈吸了口气道:“伤情如何,可及时诊治了?” “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福儿道,扶住摇摇欲坠地慕容祈走到榻边,“殿下大病初愈,心焦不得。少将军有暗卫保护,应该无甚大碍。” 慕容祈闭上眼睛忍住头晕造成的恶心,深吸了口气,半晌才道:“让暗卫自去领罚,重新拨两个人过去。” “是,”福儿应了一声,略迟疑了下还是道:“殿下身边统共就三个人,拨两个过去,殿下的安危?” 慕容祈闭眼,未再开口,福儿默默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冯琰说的那几句,估计有一句是大大的错了,崔霖儿这表弟他甚为喜欢……咩哈哈哈,陛下虽年幼,已是大醋坛子一个了! 第12章 远走北境 第二日宫中传来十八皇子复课的消息,冯琰低头接了赏赐。第三日早上,他依照平常的时间准备出发,刚出门一眼看到蜷在将军府门口狮子基座旁边的崔霖儿,崔霖儿一见他有些瑟缩地站起身来,一脸彷徨,有些局促,冯琰快走了几步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道:“你怎么在这,何时在这的?”触手处一片冰凉,冯琰这才发现崔霖儿眉间和头发上沾染了细小的水珠,像是露了夜,应该待在这里许久了。 “不是……我……”崔霖儿不复老成,有些磕巴,一双大眼睛迷蒙着水气,半晌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 冯琰连忙拉了他进府,一叠声地吩咐准备衣服浴水早膳,不一会崔馨也得了消息,一出来还未说话就红了眼睛,忙用帕子捂了眼睛,缓了缓道:“霖儿,你是怨姑姑吗?姑姑并不知……霖儿,我是你姑姑啊。” 崔霖儿也红了眼睛,只是扒着冯琰的衣袖,脸色哀戚,带着哭腔道:“表哥,是不是弄错了?昨日晌午我还见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4 过姐姐,晚上京都尉却上门询问,说发现了姐姐。”他毕竟只有十三岁,自梅园那日后,京中风向遽变,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残忍了些。 “霖儿,”冯琰看着他哭红地双眼,心中狠狠一痛,“对不起,霖儿。” 崔霖儿最后一点残存地希望一下子破灭了,“不可能,肯定不是姐姐,京都尉一定搞错了,我不信!”他一下一下用头撞着冯琰地胸口,一下下撞进了冯琰的心底,让他一次次看到那些阴霾,那些挥之不去的过去。他扣住痛哭不能自已地崔霖儿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一遍遍唤他:“霖儿,霖儿……”好像除了这样,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安慰心底深重的愧疚。 到了下午崔霖儿说要去京都尉见崔珑儿最后一面,冯琰点头答应了。到了京都尉,接待的是沈若黎,冯琰朝沈若黎点了点头,摸了摸崔霖儿的头嘱咐道:“结束了还来这里找我,我在这里等你。”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脸,“去吧,我就在这里。” 崔霖儿点头,转头跟沈若黎去了,冯琰立在京都尉门口,阳光和煦,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浑身发冷,他始终不能面对崔珑儿,连进去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到一刻,崔霖儿缓缓从京都尉走出来,一步一顿脸色苍白晦暗地可怕,那双灵气的眼睛如蒙尘的明珠,再不复以前的自信与活力,他走到冯琰面前,尚能自持哀痛,他静静道:“真的是…姐姐,她最是……爱美,最后……竟这般狼狈。” “霖儿,”冯琰低低叫了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不关表哥的事,是奶奶,奶奶弃了我们,奶奶…”崔霖儿语无伦次道,“我竟不知,一旦失去崔家的庇护,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来踩我们。”他微微垂着头,显得无措极了。冯琰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崔霖儿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全身颤抖起来,半晌无声。 “霖儿,哭出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冯琰揽着他低声道,“即便年长如我,遇到值得哭的事情,也会哭上一场。” 崔霖儿点头,先是呜呜几声,而后真的哭出了声,虽只是小声抽泣,但是与平日自持稳重相比,到底发泄了些情绪出来。 崔霖儿哭够了,冯琰要将他送回了崔府,他拼命摇头,紧紧拉着冯琰的衣角。冯琰见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将他带回冯府安置好,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慕容祈复课的第一天,又匆匆出门赶去宫里告罪,果然并没有见到他,连福儿都没出来,只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太监跑了腿,说殿下近日风寒刚愈,不宜受风,冯琰点了点头回转将军府。 晚上,段立懿突然来说请他喝酒赔罪,两人才在太和楼坐下,京都尉来人禀报说出事了,段立懿告罪离去,于是冯琰一人熏熏然饮了半壶酒出来,彼时行将深夜,离宵禁不到一刻。 冯琰看了看挂在中天的月亮,隐在昏黄的云层里,旁边马车经过,他避到一侧,那马车缓缓停下,窗帘掀开露出一只纤细的小手。冯琰略怔了下,吸了口气跳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慕容祈已经稳稳坐在车尾,挺拔如松,脸色沉沉。这次车中不再有燃烧的茶炉,只用紫金钵温了些热水。慕容祈抬手将热茶倒进翠色的玉盅内,袅袅轻烟浮起,车厢内寂静无声。 半晌,就在冯琰以为慕容祈不会首先打破沉默,抿了口茶开口道:“听…” “你…”两人同时开口,冯琰惊诧抬眼正遇上慕容祈微微讶异的眼神。 慕容祈脸色并不好,车厢内灯光暗淡,他还是看出慕容祈眉宇间的疲累,还有那略显凹陷的的脸颊。沈若黎说他生病了,他不复课的这些日子自己甚至都没想到他可能生病了。 慕容祈胎里不足,一直瘦瘦小小,隔三岔五生病发烧,前十几年都泡在药罐里,冯琰一直都知道。大概慕容祈表现的太过正常,他竟忘了即使是日后称霸九州的建熙帝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白日崔霖儿哭倒在他怀里那份苦痛他还记忆犹新,他又突然记起慕容祈失去母后时才四岁,听福儿说半大的人儿跪坐在他母后身边,拉着顾贵妃的胳膊死不撒手,直到哭晕了才被人生生掰开手来,让顾贵妃顺利入了殓。他从小独居紫光殿,备受非议和不公,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无人时常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背影犹显得凄凉。 彼时福儿跪在他身前,一字一句泣血倾诉,希望自己允了慕容祈,给他片刻欢愉。他当时唯在想,给了他欢愉,谁又给自己欢愉?他死后的十年,慕容祈却然再无半点欢愉,那些曾经自己可以给予的,一点一滴都未给他。他心底突然柔软下来,将那些将要出口的质问咽了回去,只道:“听说你近日一直病着,我还道为何一直不复课。既然才好,便不要到处奔波。” “无甚大碍,”慕容祈淡淡道,将手中的玉盅放回几上,顿了顿问道:“崔霖儿如何了?” 冯琰道:“还好,毕竟是才十三岁的孩子,初逢大变,总会有些情绪。” “只要他挺过这一关,”慕容祈垂眼看着面前氤氲的茶盏,若有所思道:“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冯琰微微一怔,皱眉道:“你在说你自己?你曾今比他还……” “我跟他不同,”慕容祈慢慢抬眼,摩挲手中的玉杯,脸上浮现出些笑意,“他还有你,还有冯家,我曾今什么都没有。无所失,无所惧。” 冯琰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福儿哀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哪怕是为了你自己,全了陛下的心意吧。若说陛下有错,陛下他最大的错,就是恋慕了将军您。” 恋慕吗?冯琰看着端坐面前的慕容祈,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祈的眼中带了恋慕,他从未察觉。慕容祈待人一向冷冰冰的,他从未将他想歪到别处,然而这冷冰冰的躯壳之下却有着不为人知不被世人接受的情感,这可能是他作为慕容祈的全部,却是他作为建熙帝的不能够,于是他道:“我也可在你身边。” 慕容祈浑身一震,眸光流转,抿着嘴始终没有开口。冯琰道:“我是殿下的武侍,应当侍奉殿下到成年。” 慕容祈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意味,车厢中突然沉寂下来。冯琰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口无遮拦,什么我也可在你身边,心中正自龃龉,慕容祈突然开口道:“孝期结束你便走吧。” 冯琰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向慕容祈,见他表情认真,并不似试探,心中闪过一丝苦涩的失落。上一世他使尽了手段留下他,如今却为何。 冯琰看着面前碧翠的茶盏,有些艰涩地开口:“年前刚领了殿下的差事,如此走怕是不妥。”他咽下余下的话,慕容祈已经开口,他并不是容易改变心意的人。 “冯家奉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5 翊贵妃为主,你始终不能……”慕容祈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有些不耐。 冯琰道:“可是选我做武侍的可不是六殿下。想必六殿下也不会青眼于一个侍奉过其他皇子的人。”说完他垂下目光,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说这句话,他爹是翊贵妃的父亲一手提拔,无论走到哪里,他们家都被牢牢打上了六皇子派的印记,现在的慕容祈不信任他也正常,他毕竟不是那个慕容祈,他也不该再是那个慕容祈,想到这里,他苦涩道:“冯琰谢殿下恩典,冯琰还有一事求殿下成全,年后殿下选伴读,可否考虑下霖儿?” 慕容祈沉下目光,半晌道:“我可以选他,但于他无益。他唯今并不需庇护,应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与其求我,不如去求崔佑。” 崔佑?冯琰立刻明白了慕容祈的意思,崔佑如今是两任帝师,又是崔家的中流砥柱,他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但是,他抬眼看向慕容祈,有些担心。虽然崔佑现在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地倾向,但是他属意的未来帝王并不是慕容祈,而是慕容疍。 冯琰几乎就要开口告诉他,却在最后抿嘴不言,慕容祈太聪明了,他不确定自己无意间漏出的口风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慕容祈的安全现在还能保证,谁也不会将心思用在这个病弱地皇子身上。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冯琰轻轻打起帘子,透过珠帘往外看去,官道上也是静寂一片,偶尔有昏黄的灯笼闪过,在这黑夜里平添了些寂寥,又走了一刻,马车停下,冯琰起身给慕容祈行了礼,掀开帘子下车,二人再无一言半语。 冯琰站在府门前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离去,仿佛一下子带走了那些抓不住的记忆。只有他做着一场不肯醒的梦,什么恋慕,什么纠缠,那早就成了过去。 走到宫门口,福儿掀开马车帘幕,瞬间变了脸色,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矮声惊叫:“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殿下?” 慕容祈惨白着一张脸歪在几案后面,勉力撑持,额上密密麻麻地汗珠沿着下颚滴在几上,泊出一小滩水迹,他气若游丝道:“我让他走了,我差点,差点……” 福儿立刻红了眼睛,带着哭腔道:“殿下这般自苦又是为何,明明……” “他待在……我身边……太危险,”慕容祈肃着面容,眼中流露坚硬地神情,咬着牙站起身来,“如果……是错,便由我……一力承担!”他缓步走出马车,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痛楚,又变成了那个独居紫光殿的冷漠少年。 正月结束,冯琰告别刘煜回归北境,一待就是三年,第二年头上,刘煜没来成,却让他碰上被刘翰赶来北境的刘熅,两个人还好巧不巧地分在了一个营,还住同一个帐篷,就刘熅看冯琰不顺眼地程度,他俩基本天天都得干一场架。磨合了几个月,双方对对方的套路都很熟悉,打来打去也是累,于是在一个风平浪静地下午,两人终于决定无限期休战。到了后来,两个人奇迹般地相处和谐,偶尔还能勾肩搭背一起喝两口酒。 “啊呸!”冯琰清了清喉咙,干脆利落地吐了口吐沫,一嘴吐沫正喷在了刘熅脚下,刘熅额头青筋一蹦,扭曲了整张脸终于将自己从发飙的边缘拉了回来,尔后尽量心平气和道:“讲点卫生好不好,这一上午,帐篷里被你吐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冯琰抠了抠几天没洗的头发,弹了弹手指道:“没有落脚的地方你就收拾出个落脚的地方,废什么话啊,这不是你喜欢干的吗?都什么爱好,一个左卫将军,平时爱好就是打扫卫生洗衣服,上将军家教真严。” 刘熅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尔后松开,说道:“那我也不能跟着你屁股后头收拾啊,我这一上午屁事没干,就特么跟在你屁股后头转了。” 冯琰立刻十分警觉地捂上屁股,颇正经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正经人,”又指了指地道:“业务素质有待加强啊,你看这地到现在都没扫干净,哎哎哎,你真打啊……” 冯琰被刘熅强行扫地出门后,浪荡在营地里,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没有折磨死人不偿命的操练,没有强敌四围的紧张。来北地三年,上了战场,挥洒了热血,上一世渴望的一切现在都实现了,有一帮荣辱与共的兄弟,有一群见面就逃的敌人。偶尔抬头看看南面那片广阔的天空,心中惶然不知所系。 他正漫无目的在营地里走着,弓箭营一阵骚动,接着二十个营帐陷入沉寂,不一会,整装好的弓箭兵背着箭囊从营中整齐走出来,领头的是骑射将军姚英,一见冯琰立刻行礼道,“少将军,”姚英表情肃然,匆匆带人出了营帐,看那方向是北胡常出没的漱木河地区。 他回转了骑兵营,兵士三三两两站着议论纷纷,刘熅迎面跑过来,见到他道:“听说古川族群在漱木河出没,弓箭营做前卫先出发了。大将军下令,全员取消休假,骑兵合营待令。” 古川族?冯琰心中倏然划过一件印象淡漠的事情,他死后徘徊在慕容祈身边,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堙没在祁连山龙脉背后的神秘古老的种族,这个种族于器械上有超乎神迹的造诣,因此在乱世中遭诸国合围,最后被迫迁徙祁连山,从此杳无音踪。如今古川族群突然现世,冯琰抬眼看向漱木河方向,目光悠远。 北卫营全营戒备,到了晚上弓箭营回营,冯琰在骑兵营的营地里转了两个来回,见姚英神色匆匆从大帐出来,立刻迎上去道:“听说弓箭营在漱木河遇见了古川族,怎么样,有没有截获点兵器,让兄弟开开眼。” 姚英翻了个白眼,嗨了一声道:“别提了,我们赶到的时候早就结束了,不知古川族撞上了哪支部队,死了不少人,什么兵器都没留下,全部被搜刮走了。” 冯琰奇怪道:“他们一向隐居祁连山,已经三代未曾出来,怎么突然就……” 姚英皱着眉道:“是啊,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明日步兵营会赶往祁连山再探查一下。不管是碰上了哪支部队,看起来都古怪得很。” 两人又闲叙了几句,冯琰回转骑兵营,只是一路走来总觉得像是有人跟着,他回头看了几次都没发现可疑的人,于是越走越偏,到了人迹罕至处,他正要发声,一鼓利器扑起的风迎面而来,冯琰立时后退一步侧身避开,只见那扑过来的利器白光一闪,几个回旋又沿原路飞回去,堪堪握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里,竟是一把白玉扇,只是玉骨顶端微微凛着寒光,浸透杀气,莫名熟悉。 “是你,”冯琰惊诧出声,只见王启一身黑衣,风尘仆仆,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跟我走!”观那神情非十万火急之事断不会叫他失色如此。冯琰心中狂跳,是慕容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6 冯琰二话不说跨上马,紧随王启之后,两人骑马发足狂奔,直至东方发白,赶到了祁连山山脚下一处民居,王启一把将他拉下马,正撞见推门而出的段立懿。段立懿乍见冯琰,微微一愣,王启顾不了其他,将冯琰一把推进简陋的茅屋,催促道:“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情千劫》前奏可以做配乐 第13章 番外一:很久以后 到了第二十个年头上,彼时建熙帝堪堪三十八,冯琰四十八,在长达二十年的夫夫恩爱后,老天终于看不过眼,决定给这始终甜蜜的两只制造点小插曲,于是在三月初的某一天,建熙帝得痔疮了,虽只是饮食不调暂时引起的症状,好歹对生活是有了些影响。男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夫夫和谐生活的基调就是规律的啪啪啪生活。突然没有了,冯琰觉得无甚大碍,建熙帝却觉得不甚习惯。于是有一日掌灯后,夫夫二人一个端坐几前看奏章,一个侧躺在榻上看话本。看了大约三本,冯琰就忍无可忍地扔掉笔,严肃道:“陛下,后宫不能干政,这折子臣批不得,不能因臣坏了大燕历代的规矩。” 建熙帝眼都未抬,瞧那话本子瞧得津津有味,没理睬冯琰。冯琰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了看窗外,又看看漏刻,道:“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建熙帝眼睛一亮,慢悠悠放下话本,说了句“洗漱”,守在殿外的宫娥太监鱼贯而入,一番忙碌后,两人倒在龙榻上,冯琰理了理被褥,两手平放在腹间,盍目准备入睡,通常这种姿势下不过半刻他就能睡着,正自在边上培养睡意,建熙帝突然翻身过来,右手环过他的脖子,淡淡道:“怀珪,我们许久不曾…” 冯琰握住他稍有些凉意的手,带着些鼻音道:“太医嘱咐过,等你好了才能,再忍耐几天。” 建熙帝默了默,开口道:“不如今次你在下,我…” 冯琰倏然睁眼,刚培养出来的睡意被吓得一丝不剩,有些僵硬地看着伏在身侧的建熙帝,见他缓缓抬头,忙将目光放在帐顶,寻思着怎么回答。他们在一起二十余年,他一直在上,便以为慕容祈没有这样的心思,他知道慕容祈也同他一样并非天生的龙阳,只是遇到的是对方,甘愿抛弃正常人的生活,而选择两人相依相伴到老。 冯琰这厢还在寻思,慕容祈眼中闪过失落,缓缓道:“睡吧。” 冯琰还想说什么,但是愿意的话不知怎么一直卡在喉咙里,他安慰自己慕容祈提的太突然,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这一建设把朝廷的风向给建设变了。 第二日建熙帝一反常态宿在了太极殿,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前朝战战兢兢,第五日冯琰回了将军府,后宫沸沸扬扬。宫中气象为之一新,往常素色的禁宫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宫女们个个花枝招展,刘烵冷冷看着宫中悄然改变的气氛,濯濯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要不要咱们也?听说陛下提了未央宫的谢之宛去伺候笔墨。” 刘灼淡淡道:“民间有句老话叫狗改不了吃屎,他缠了冯将军二十多年,要能放下早就放了,还等到现在。” 濯濯想了想,又道:“民间也有夫妻走了许多年头,最后劳燕分飞的。陛下也许真的厌恶了冯将军也未知。” 刘灼淡淡一笑,笃定道:“他不会,”因为那是冯将军,因为他是建熙帝啊。 尽管前朝后宫变化不小,太极殿和将军府却是意外的安静。冯琰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仔细擦剑,刘煜坐在他对面小半个时辰,就没见过他变动作,刘煜道:“他是九五之尊,是万民之主,总是拉不下脸的。要不你干脆点,去认个错。认个错没什么,又不掉肉。” 冯琰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你经常跟沈大人认错?” 刘煜拍了下大腿,哎了一声道:“我跟你说,我真的搞不清他们这些文人拐弯抹角的心思,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他脸色一不对,我就得认错,要不然就别想安生,过来人的经验,你听我的,准没错。” 冯琰继续擦剑,不想理他,对他这种没原则的行为不甚赞同。万民之主怎样,九五之尊又怎样,在他这里,在他们的一方小天地里,他只是他的爱人。 刘煜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突然想起冯璋的近况,吞吞吐吐犹豫要不要说,冯琰一抬眼便知他有话要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煜有些忐忑地挠了挠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额,是关于你哥的,冯将军他在稷城…” “咳咳咳,咳咳咳,”刘煜一听这声音,条件反射头皮一阵发麻,暗叫不好,抬眼果见不远处的廊下立着白衣常服的沈若黎,见他抚着喉咙对冯琰歉意道:“春天的柳絮飘得到处都是,不小心就能叫人呛着,没有打扰你们吧。” 冯琰垂眼继续擦剑,刘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磨蹭了好一会还是决定起身告辞。走到廊下颇讨好道:“今早我特地吩咐沈凄打了你爱的狍子,我聊完了,咱们回家吧。” 沈若黎虚虚同冯琰拱手告别,理都没理刘煜转身自顾自走了。刘煜被落了脸,一副小媳妇模样地样子跟在他身后,拐了弯沈若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向刘煜的脑袋:“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刘煜讪讪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就放开了。” 待沈若黎和刘煜走远了,冯琰才放下擦剑的布,将目光虚虚地放在遥远的天际,冯璋吗?他的确有很久不去想了。自那件事以后,慕容祈将冯璋驱逐出大燕,永不允其入境。听刘煜的意思,他现在是安居在稷城了,也好,他与冯璋大约是死生不复见了。但是至少,慕容祈为他破了例,没有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赶尽杀绝,这就是给予他的最大的恩典。 入夜,慕容祈丢下最后一本奏折,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通常会歪在榻上看话本的冯琰,却扑了个空,心里不免失落,这才想起来因为那件事情,他回了将军府。勉强压下对这一殿寂冷地厌恶,他淡淡道:“洗漱吧。” 殿里一下子拥进来很多人,莺莺燕燕,唇红齿白,香气扑鼻。慕容祈忍了这许多天,终于到了极限,不耐地看了眼福儿,福儿躬身立刻将内殿清干净,亲自濯手为慕容祈洗漱。慕容祈站着由他将正服褪掉,福儿仍如从前一样,一双利落的手三下两下将他身上的沉重除去。 福儿打量了下慕容祈的眼神,见他不似前几日那般冷肃,理了理思路道:“今日将军递了折子进来。” 慕容祈目光冷冷一凝,抿唇不语,福儿接着道:“因是递到内廷,奴才将其留中了。陛下若是不看,明日便打还。” 慕容祈肃穆坐到榻边,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7 福儿蹲下为他撩起裤管将双脚放进温度合适的浴桶中,解释道:“今日水温稍烫些,又添了几味药材,陛下这几日委实太忙了些。” “拿进来,”慕容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福儿躬身下去,不一会,一双指节分明修长厚实的手撩开珠帘,一身玄衣的冯琰端端正正立在门口,和煦笑着望过来柔声道:“我想了想,还需亲自来同你说,折子略显差些。” 慕容祈怔了怔,只几日未见,再见他竟觉得风华又胜之前,竟十分移不开眼。见他缓缓走过来,慕容祈的心不可抑制地狂烈跳动起来,你… 冯琰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如做来得实际,于是捧起福儿搁在几上的柔软白布将慕容祈泡得红润的脚拿出来细细擦干。慕容祈难得乖顺,冯琰凑过来吻他的时候他还在云里雾里,直到缠绵的一吻结束,冯琰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龙榻上,他眼里才稍稍清明些,却再也生不出生气的心。 “陛下,那日是我没能体谅陛下的心,陛下对我情深意重,我对陛下也是如此,却是我拘泥了。”冯琰诚恳道,一字一顿坦坦荡荡直视着慕容祈的眼睛。 慕容祈心底最后那点芥蒂烟消云散,他抬手揽住冯琰无限眷恋道:“怀珪,你知我对你,怎会让你受这等苦。” 冯琰迫不及待扯下帐幔,压过慕容祈咬着他的耳朵道:“陛下,今日便让陛下一直在上,”至于如何在上没人知道。 古道上,刘煜颇郁闷道:“他们两口子是和好如初了,苦了我要代冯琰去边境待一年。只是你好好的代天巡狩做什么,西北不是你这样娇滴滴地公子能待的地方。你要是得罪了陛下,写道折子认个错让陛下赦免了你。要不然我跟冯将军说说,我俩的关系那必须是铁的,嗯?” 沈若黎翻了个白眼,连跟他搭话的欲望都没有,调转了马头去后面巡查物资去了。 沈凄这才凑上来道:“哎,将军,我们大人明显是为了陪你才请旨代天巡狩的。就你这智商,当初怎么追上我们大人的就不说了。我们大人到现在都没把你蹬了也的确是真爱,将军你要珍惜啊。” “你这小子…”刘煜微微眯眼,忍不住笑咧开了嘴。他当然知道那人的心意,只是西北条件艰苦卓绝,他舍不得那人一同去受苦。沈若黎,那个本可以继承海昏侯位的天之骄子,他是怎么追上的,他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初初见他,他也这般风情,这么多年都没变,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甜的先,我也好放心开始虐了~ 第14章 代天巡狩 一路奔驰而来时,冯琰恨不能立刻到他跟前,然而如今站在简陋的木门之前,他竟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推开半敞开的门,床榻正对着门口,歪倒在榻上的慕容祈听到声音倏然睁眼,微微一愣,一双琥珀色地眼睛紧紧锁着他。冯琰甚至来不及打量三年未见他有什么变化,只瞧清他脸色发青,唇色惨淡。背后被人一拱,冯琰被撞了个趔趄,侧身站到了一边。 两个人越过他走了进来,一个白服一个青衫,青衫年轻人着急道:“殿下,师兄到了,”那白服青年拎着药箱走到榻边,眼眸间闪过别样的神采,只脸上还淡淡的,漫不经心地垂首查看他的伤势,半晌道:“我只回谷月余,你便又弄出这一身伤,我看看。” 慕容祈垂下眼帘不发一言,慢慢将掩在胸前的手臂拿来,一支闪着黝黑光泽的乌金箭柄露了出来,那只箭极短,箭头以上三寸没入体内,唯有一寸箭柄露在体外。冯琰眼睛猛地一跳,竟是那古川族的暗器。那白衣青年青年一双纤细灵活的手握上了箭柄细细探查,眉间几不可闻地一皱,不相信似地又探了探,颇奇怪道:“你怎么惹上了他们?” 慕容祈沉默无声,那青年也好像习惯了,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回身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冯琰抬眼又看了看慕容祈,那人始终未再抬眼,他默了默伸手拦住白衣青年,矮声问道:“先生,他的箭你准备怎么取?” 那白衣青年眼皮都未抬一个,自顾自准备器械。旁边本安静立着的蓝衣青年嘲弄道:“怎么,你也懂医术?看你这身打扮不像啊,”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眼里带了不屑。 冯琰看也看那蓝衣青年,见白衣青年并不打算理会他,索性道:“先生为他取箭时,切不可从正面拔箭,需除掉尾羽,从背后透出。” 那白衣青年一顿,抬起身来看他,云淡风轻地脸上露出些兴味的表情,饶有兴趣道:“你竟认识这箭?”不待他回答,错身看向慕容祈道:“你既找了帮手,何故还要八百里加急召我来此。” 冯琰抬起眼眸看向那白衣青年,略有些歉意道:“我并非医者,只是这种箭我曾经见过。我也见过很多军医贸然取箭,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 那白衣青年点了点头,见蓝衣青年一脸不赞同,对他解释道:“此箭名葳蕤,短小精悍,箭头有毒,一般中箭者会急迫拔出避免毒性深入,实际上这才是设计这支箭的人的用意。此箭乃是箭中箭,二次创伤会造成回天无力地伤害,凡我遇者十之九死。刚刚这位将军所说的方法是最佳的解法,”说完转头看向冯琰,“我对殿下正打算用这个方法,现在你能出去了吗?” 冯琰转头看了看慕容祈,他声息微弱,脸色青白晦暗,额间汗如雨下,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道:“我可以留下来吗,你需要有人帮忙扶着他。” 那白衣青年不语,因他知道十八殿下最不喜生人近身,他等了一会,竟没等到素来冷酷无情的十八殿下的斥责,微微讶异。 彼时冯琰已经走到榻边蹲下,白衣青年先用厚实的铁剪剪除箭柄多余的饰物,冯琰凑上来扶住慕容祈,白衣青年更加诧异,一向不愿人近身的慕容祈竟连表情都没变,更别说避开他。神思恍惚一瞬,他用内力一掌将箭打穿出慕容祈的身体,血从慕容祈背后喷出,暗沉沉一片,淋漓落在榻上。慕容祈却自始自终未动分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启进来处理善后,上前查看了那柄破体而出的铁箭,竟看不出丝毫不妥,冯琰道:“先生不要碰那箭头,小心将箭剜出来。” 不一会擦干了血迹的箭端端正正呈了上来,冯琰目光沉沉看着那柄箭,捏起旁边的铁箭,拿过箭头避到一边,用铁剪推了推箭头,箭头从中间突然分离,吐出数十道细细密密地铁丝织就的花状倒刺,铺展开来足有成人手掌大小。铁箭入体,箭头有毒,一旦按照正常救治的方法拔箭,造成第二次创伤,人必死无疑。 待处理好一切,日暮沉沉,冯琰看着茅屋中昏黄的灯火,心里涌起一股今日昨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8 日的错觉,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离开的场景,心底那点淡淡的愁绪氤氲不散,待王启出来后,他道:“我来时并未知会,他的危机既解,我便回去了。” “回去最好,省得落个无趣。也不知你怎的得了消息巴巴凑上来献殷勤,扑了个空反而落得个没脸。”那蓝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段立懿正从隔间出来,一听这话立刻肃然道:“世子不可胡说,冯少将军曾是殿下的武侍,侍奉过殿下。” 那蓝衣青年冷笑道:“我只知他的武侍是你,可不认识这号人。” 冯琰淡淡一笑,拱手道:“先生,段大人,冯琰告辞。”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带走一地烟霞。 王启静静看着冯琰离去的方向,不由想起殿下倏然中箭后对他说的话,“若不虞,保疍。”他回答什么来着的,“疍寡恩,功臣恐将不存。”殿下垂眼不语,脸色越加青黑,眸子却还神采奕奕。他又想到这里离北卫营并不远,也许殿下见了他能生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到了半夜,茅屋中突然亮起烛火,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启推门进入,看见慕容祈披着衣服歪靠在榻边,手上握着一段乌黑沉沉的箭柄。王启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此时不可劳神。” 慕容祈纹丝未动,目光沉沉,淡淡道:“古川出没祁连山,连接鲜卑,北胡和大燕三地。北胡一直对我大燕心存贪念,如今铁骑壮大,不日便会南攻,想要突破玉门关,他们必将求助古川。”慕容祈摩挲着手里的箭柄,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他到了吗?” 王启回道:“到了半个时辰了,暗卫来报,没有惊动其他人。” “大将军牧守北境数十载,以为北境尽在其掌控中,却不知……”慕容祈深吸了口气,眉间微微蹙起,毒性游走肺腑,虽用药克制,终究造成了损伤。他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冯琰焦急的模样,三年的北境生活将他磨砺地□□而硬实,虽只是粗粗一眼,那神采奕奕的目光还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不急。 冯琰一夜未眠,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慕容祈的身影,那个挺拔的高傲地少年如今已经稍稍有了日后伟岸的建熙帝地模样。仁和帝日渐衰败,朝廷如今有慕容悠把持,然而最凶猛地毒蛇却是慕容疍,慕容祈如何在这两大强敌环伺的境况中扫除一切,冯琰实在难以想象,但是最后的胜者却是他,其心之深其智之睿足可窥见一斑。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日他一早就起床了,出了营帐却见勤务兵都在打扫卫生,他问道:“好好的打扫什么?” 姚英刚从营帐出来,发现勤务兵果然遍布营地,积极收拾起来,打了个呵欠,拐了个弯发现冯琰,行礼道,“少将军好早……” 冯琰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路往伙食营走去,边走边道:“这是谁要来,这么郑重?” “昨晚你不在,大将军吩咐下来说有使者代天巡狩,不知道来得是谁,”姚英边走边跟他介绍情况,说到隐秘处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来得是某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排挤出来的。”说完一拍他的肩膀,“嗨,反正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好吃好喝待着就行了,走,吃早饭去。” 冯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个不受宠地皇子说的是不是慕容祈,只是他刚受了伤,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他跟姚英刚坐下,一人一根油条咬得正欢,一个大帐的信兵匆匆跑进帐来气喘吁吁道:“两位将军,大将军有请两位到主帐,信兵回报,使者已经从驿馆出发了。” 姚英咽下嘴里的油条,奇怪道:“玉门关的驿馆离北卫营足足有四个时辰的距离,这会就去大帐集合了?” 那位信兵抹了抹额头道:“使者的前哨已经到了,大将军这才召见众将军入帐。” “这使者架子够大的嘛,竟然还派了先哨过来,我看他是也是京都待久了,不知事儿,立威立到北卫营来了。”姚英脸色倏然沉下,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油条,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冯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营帐帘子被掀开,刘熅跑了进来拿起一根油条胡乱塞了几口,“靠,你起床怎么不叫老子,大帐都集合了,老子还没吃早饭。” 冯琰怡怡然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慢悠悠道:“以你的速度,完全不必起得太早,”话音未落,刘昀两根油条一个大饼一碗豆浆已经下肚,见姚英跟冯琰要走,又抓了个大饼在手里,小跑着跟上去,边吃边说道:“这次来的是谁啊,阵仗这么大?” “不管来得谁,北卫营一向水泼不进,怕什么,”姚英走在最前面,三个人一路聊到大帐,进帐后屁股还没坐热,信兵来报说使者已经到了。 众将军立刻列位,跟在大将军之后迎出帐外,大营外面,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下,前后仪仗重重。 厚重的帘幕掀开,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的手被立在车下的侍从搀扶住,一身素色宫装的青年弯腰踩榻而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一毫地滞阻。若不是昨日亲眼所见,冯琰几乎要认为面前这个脸色红润带着浅浅笑意地青年昨日并没有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急等救治。 众将叩拜,齐呼:“参见十八殿下,愿殿下福至长安。” “众将平身,本宫代天巡狩,幸不辱命,一路行来,北境安宁,实乃我大燕之福。”慕容祈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眼角瞥到某人,眼中笑意更甚。 两方寒暄几个来回,冯勇带领众将领将慕容祈迎回大帐,慕容祈端坐主位,从容以对接下来的谈话。冯琰坐在右侧末位,听着听着眼睛止不住地往他胸口瞄去,生怕在那素色的宫装上看见淹渍出来的血迹。 谈了一个多时辰,东拉西扯的无非是些鸡毛蒜皮地事情,慕容祈一直笑得不愠不火。冯勇绞尽脑汁扯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站起身来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先回营帐歇息整顿一下,晚上军中备宴,为殿下洗尘。” 慕容祈连连推拒,最后应下,冯勇亲自将慕容祈送回营帐,二人又一番客套方才得以安歇。 冯琰连饭都没心思吃兀自回了营帐,来回踱了小半个时辰。吃完饭打着饱嗝回来的刘昀掀帐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好笑道:“你去请个安也无可厚非,毕竟你曾经侍奉过他。若是不去反倒遭人诟病。” 冯琰犹豫了一下道:“我倒不怕什么,只是怕给他添麻烦。” “他如今的处境,还轮不到你给他添麻烦,他的麻烦够多了,朝中虽两虎相争,他到底也是皇子,被人觊觎很正常。你就大大方方去,回来的路上我绕过去看了看,门可罗雀。”刘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29 喝了几口,又道:“况且你在这北卫营不尴不尬的地位还不是拜他所赐,哎哎哎,我听说小厨房今天中午将羚羊肉呈上去了,你现在去说不准能吃上。” 冯琰冲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掀开帐篷就走了,直直往慕容祈营帐跑去,快到门口时一眼看见福儿守在门口,一见他立时迎上来行礼:“将军,您可算来了,”连忙回身给他打帘,又轻声道,“将军劝劝殿下,来了这半日一直坐着看书,不好好休息。”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冯琰。 冯琰低头入帐,慕容祈微微抬眼,见是他,眼中冰霜消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道:“还没用膳吧,一起。”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摆了一桌子菜的膳桌前坐下,亲自布菜。 冯琰愣了下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好好打量他,早上一身素色的宫装已经换成了银色的常服,他面上虽看不出憔悴,但是眼角通红,却是掩饰不住地疲劳。 “昨天…”冯琰顿了顿,立刻警觉地闭嘴,北卫营不比京都,四面八方都是耳朵。他抬手覆在慕容祈背后,手下便是他的伤处所在,稍稍摩挲了下,底下缠了厚厚的绷带。 “无碍,”慕容祈目色明亮,夹了一筷子羚羊肉放在他的碟子上,“小伤而已。” 冯琰慢慢放下手,一下子有很多话想问他,问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北境,问他又为什么惹上古川,问他为什么不等伤好些再来探营,这些疑问在他脑中不断盘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冯琰深深看了慕容祈一眼,有些郁卒道:“殿下如今不过十四岁,怎么感觉比我那时高出不少。” 慕容祈笑弯了颀长的眸子,略有遗憾道:“你又哄我,你父亲比我父皇高上不少,我怕是长不过你。” 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夸张了些,见慕容祈倒了杯酒,忙拦住道:“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年轻时受点伤不足为奇,到了我这年纪,阴天下雨也有妨碍的,酒还是别喝了,晚上还有宴会。” 慕容祈蹙眉问道:“你阴天下雨会怎样?” 冯琰满不在乎道:“以前背上挨过一刀,现在下雨背后就阴湿湿的疼,不是什么大毛病。” 慕容祈垂眼,果然放下酒杯,吃了一筷子菜,也只是浅尝辄止,对桌上的菜兴趣缺缺。 冯琰看他挑挑这个拣拣那个,什么都只吃一点,拎起筷子道:“你这样怎么有力气恢复,什么都不吃。你看这块羊肉就很不错啊,那些蔬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你还嫌弃。”说话间就给慕容祈添了小山似的菜在碟子里,见他一点点吃起来,又兴高采烈道:“等你忙完了我带你去玉城吃羊肉火锅,这个天吃火锅最好了。” 慕容祈眉目弯弯,答得郑重:“好,那就说定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待到停筷时,竟都觉得有些撑了,慕容祈兴致勃勃道:“你住在哪,带我去看看?” 冯琰有些为难道:“我们哪里跟你一样,一个人独用一个帐篷,也没有这般整洁,不如这里清爽。我下午没什么事,便赖在这里了。” 慕容祈又弯了眼睛,冯琰道:“待会你去睡一会,军中宴会不比宫中,晚上需要很多精力应付。” 慕容祈点点头,真的让人进来洗漱一番,躺进被窝里眯着眼道:“若是我待会打呼,你可别吓跑了。” 冯琰带着了然地笑说道:“都是大老爷们,打点呼算什么,你快睡吧,我肯定吓不跑。” 慕容祈笑着闭上眼,冯琰坐在几前,这个看看那个翻翻,竟在一堆书里翻出几个话本,正打算看一会,抬头瞟了一眼床榻。 慕容祈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睡觉既规矩又安静,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晕下乌色的影子,白玉般的面庞初露些坚毅的模样,他越来越像他印象中的建熙帝,那个永远沉着坚毅,雷霆万钧的孤傲帝王。 慕容祈醒来时不多不少整一个时辰过去,他缓缓睁眼,一眼就看见歪在几边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地冯琰。他一动,冯琰就发现了,扔下书走过来道:“睡醒了,睡得好吗?” 慕容祈笑着答道:“睡得很沉,竟没有发梦,你在看什么?” “你还爱看话本?我以为你忙到什么都顾不上了。”冯琰看了看那桌子,不好意思道:“翻得乱了些,不过其他我都没看。” “看了也无甚要紧,那些话本子你都拿去吧,放在我这里还占地方。”慕容祈道,微微抬手,福儿立刻进来给他更衣。 冯琰站起身来,奇怪道:“占地方你还带了这么些,”说着搜搜拣拣都放进怀里。 慕容祈看着忙碌他的背影,抿唇不语,笑意在颊边绽开。福儿在旁边看着也是一脸笑意,这话本是殿下在京里特地搜寻的,千里迢迢带来北境,果然中冯将军的意。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营外有人求见,冯琰一看来人,是右卫营的顾坤舆,慕容祈母家顾氏一族的旁支。顾坤舆没想到在此处看见冯琰,惊诧道:“殿下怎可与他来往,他是冯氏嫡系,是六殿下的人啊。” 慕容祈看向冯琰道:“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见。”说着转身要过来送他,被顾坤舆一把拦住去路,慕容祈脸上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看着冯琰离开,眼中流光黯淡,倏然充斥杀机,转瞬即逝。 “舅舅有事?”慕容祈开口,眼中盛着疏离,缓缓坐到案几后面,十四岁的少年,微微往椅靠上一靠,愣是坐出了些霸气。 顾坤舆眨眨眼睛,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先皇,叱咤风云的圣祖帝也曾是这样的风采,以一己之力号令诸雄开创了大燕。只是一瞬,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开口道:“殿下年幼,身边又无可用之人,难免被人领入歧途。此次知晓殿下要来北境,你大舅舅特地送了得力的人来相助于你,人我带来了,就在营外。这就叫进来让你认一认。” 慕容祈未开口,平静无波的眼里看不出喜怒。顾坤舆见他没有反对连忙道:“还不进来,”帘幕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立在辕门边上,拱手行礼道:“末将龙昀见过殿下。” 慕容祈眼角微微一跳,看着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淡淡出声,“起来吧,”彼时随意垂在椅背上的手握得青筋迸出,又极自然地转眼看向顾坤舆道:“舅舅费心了,人我就收下了。”说着望了福儿一眼。 福儿从一侧抱了个匣子走到顾坤舆身前打开,满室生华。顾坤舆大喜,接过匣子,“谢殿下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茶伤》,还不错的歌。 第15章 北境生变 第二日,冯琰接到去云归镇执勤的命令,姚英来传达了命令的时候,说完默了默又道:“你知道冯家受翊贵妃恩典,一直支持六皇子,你也知道你曾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0 经……你在北境始终…” 姚英适可而止地停顿给冯琰留了些颜面,没有直接说破他在北境如今的尴尬境况。他虽是北境之主的第二子,但是因为侍奉过慕容祈,被冯勇和整个北境高层边缘化,三年来他也大大小小立过不少功劳,却只能位列最末的骠骑将军。 有时候冯琰忍不住想,上一世慕容祈之所以阻止他回北境,是因为他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果,他侍奉慕容祈六年,根本不可能再回归到六皇子一派。好在如今他对自己的境况并不在意,更因为他知道阴毒如慕容疍,最后也将败在慕容祈手上。 他捏着调令,一句话都没说。姚英叹了口气,转身出帐去了。不一会儿,身后帐篷响起了动静,他弯腰正收拾话本,边收拾边道:“赶紧的,一刻后启程去云归,换个防而已别再整得跟搬家似的。” 身后人堪堪站住,冯琰转身,看到立在门辕边上正望着他的慕容祈,有些惊讶,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薛至伤带你去巡查边境了。” 慕容祈四处扫了扫,确认没人,轻咳几声,呛出些血沫子用帕子捂了,喘了一息才道:“去是去了,不过…” 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慕容祈止了声将帕子团了塞进袖子里,有人掀帘进来,却是刘熅。刘熅脸色不太好,一见慕容祈,微微一愣,立刻恢复常态,只对冯琰道:“薛至伤被马踢残了,我刚去看了下,嘴歪眼斜,倒像是中风,军医说情况危急。” 慕容祈默不作声,一双眸子沉淀下去,淡淡道:“太过明显了对吗?” “殿下,”帐外突然传来福儿焦急的声音。 “进来,”冯琰立刻应道。 福儿掀帘,手中捧着小箱子,慕容祈仍是不动声色,福儿放下箱子,喘了口气道:“还请将军助我一助,殿下的伤口被…” 慕容祈微微抬眼,福儿立刻闭了嘴,慕容祈淡淡一笑,“不小心着了道,无碍。” 福儿上前除了他的衣物,若不是伤口处蒙了一层油布,血早就该浸透了外衣。油布被除下后,连见惯了伤患的刘熅都忍不住咂嘴,“殿下,你也太能…” 因为长期压迫,慕容祈的伤口闭合得本来就很差,又被外力狠击,被处理过的伤口显得破败不堪,纱布和内衣浸的都是血,那血一直透到了下摆,灌湿了半个靴子。 慕容祈白着脸淡笑道:“还好,薛至伤也没讨到半点好处。” “你竟然…”冯琰知道慕容祈一惯喜欢冒险,还是忍不住道:“这是北卫营,是慕容疍的地盘,薛家又是慕容疍的母家,你也太大胆了。” “正因为此,我才要一试。”慕容祈眉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前一刻刚经历生死一瞬。 福儿手法娴熟地为慕容祈处理伤口,冯琰翻了很久,终于从哪个压箱底里翻出件少年时期的内衫,抖了抖道:“几年前的了,放太久有些味道,先将就一下。” 慕容祈看着冯琰,眉眼纹丝不动,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地笑,半晌,他道:“你此去云归大概五日回还,到时我们去吃火锅。” 云归,冯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将包袱塞了塞,又将慕容祈换下来的血衣塞进去,转身道:“你这般我……你跟我去云归,现在就走。” 刘熅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姚英将这次换防的机会让给冯琰,明显就是为了隔开冯琰和慕容祈,冯琰还这么没脑子地要带慕容祈一起去,是的确不想在北境混了是吧。 “不用担心,我尚能自保,”慕容祈立起身由福儿将外衫穿好,盘好玉扣金带,神情自若走出帐外,看到龙昀不知何时立在帐外,眉梢立时染了阴郁,抿了抿唇。冯琰跟在他身后,只道:“也不过去几日,你也不必…”余下的话在见到龙昀后生生咽了下去,只愣了一瞬,他显得特别自然地问道:“这是…” 龙昀上前行礼道:“末将龙昀,见过冯将军,刘少将军。” 刘熅闻言回礼,眼中露出一丝兴味。冯琰一反常态,颔首应答,见刘熅还站在那里,没好气道:“走了。” 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人觉得奇怪,刘熅摸了摸鼻子,对慕容祈拱了拱手,跟着冯琰走了。 慕容祈看着他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回身,龙昀轻声道:“冯将军在北卫营一向不受大将军宠爱,如今对身为殿下禁卫的末将也无半点敬意,分明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慕容祈背对着龙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却仍是淡淡的,“我知道了。” 去往云归的路上,刘煴搓着下巴想了一路,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十八殿下到底什么情况?” 彼时冯琰一直在想龙昀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对刘煴突如其来的询问还是猛然警觉,眼光垂落,含糊反问:“什么什么情况?” “我听煜儿说,你统共就教了他一个月,怎么我感觉你们相处了十几年似的,感情比我跟煜儿都好。”刘熅非常想不通,观他两人无论语气神情动作,都有一股外人插不进的默契,这样的默契莫说三年五载,便是十年八年也未必培养得出来。 冯琰呵呵笑了一声,“是吗,我还真没有注意,也许是殿下比较好相处?” “他好相处?”刘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冯琰,没看出来他平时是个这么没有眼力劲的人啊,“我见过的皇子里面,他最是令人捉摸不透。”说着他又搓了搓下巴,想起父亲对慕容祈的评判,祈者,最肖先帝。比起父亲对其他皇子那些花里胡哨的溢美之词,这句话简直就一语中的。不管三皇子和六皇子在朝中闹腾成什么样,仁和帝毕竟还没死。 冯琰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龙昀那张绝色的面孔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从心底深处泛出苦涩,上一世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慕容祈身边有这号人物,后来注意到已经跟他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先是莫名其妙被他挤出健卫营,后来禁龙卫卫首也由自己变成了他,最后连慕容祈也斥责他对龙昀的莫名敌意。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逃离,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个地方,再没有属于他的东西。 他死后,慕容祈千刀万剐了龙昀,彼时他立在正午的阳光下,阳光打在他侧面,始终照不暖他的心。龙昀鲜血淋漓,却一直眼角带笑,他说:“陛下,是陛下想杀他,龙昀只是为陛下分忧而已。” 慕容祈目光森寒,整个刑场俨然罗刹地狱,血从刑台上不断滚落下来,浸透了刑台下每一寸土地。三千六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最后一刀刚好让他咽气。 龙昀那张举世无双地脸庞没有一点血色,在明亮的阳光下仍旧美好地不像话。慕容祈一直立在高台直到日暮,刑台上的血已经干涸,他才慢慢转身淡淡道: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1 “世上又少了件关于你的东西。” 慕容祈对龙昀是个什么意思?他有些捉摸不透,若说喜欢,最后却用那般残忍地刑法处置了他。若说不喜欢,冯琰伸手捂住脸,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怎么了,不舒服?”刘熅见他一副很累地模样,联想他一路上沉默不语,连忙问道。 冯琰摇头,专心赶路。两人带着一队卫兵又疾行了两个时辰,午时以后终于到了云归。云归守城的统军一见他们俩,连忙打开城门迎接,边招呼人来牵马边在前面领路道:“两位少将军,我就说今儿喜鹊怎么老在我头上叫,原来是将两位迎了来。不过巡查令上写得是姚将军啊?” 冯琰笑着道:“不过换个防,跑腿的功夫,我来姚将军来不都一样嘛…” 那统军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两位少将军愿意来云归也是咱们云归的福气。” “就你会贫,”刘熅掸了掸裤腿上落了一层的灰尘,“军舍收拾了吗?” “两位来了怎好住军舍,别将府一直都空着,两位今晚宿在那里,宽敞又明亮,”统军道。 刘熅没有说话,显然是满意这样的安排。冯琰看了看云归镇上,这一路过去好几个生面孔,问道:“镇上最近来了些什么人,怎么都没见过?” “从鲜卑过来的商贩,经过最严格地盘查,没什么问题才放进来的,”那统军答道,“两位少将军不放心也可去盘查盘查,”说着甚了然地冲他们笑了笑,被刘熅一鞭子抽歪了嘴,刘熅道:“跟我们来这套?” 统军立刻避开,连连摇手道:“下次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哎哟我的嘴…” 两人歇了一夜,第二日聚精会神忙碌换防的事情,整整忙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傍晚,才把最后一点文书工作扫尾,刘熅将最后一叠兵簿摞回去,捶了捶酸痛地胳膊,“这比打仗累多了,以后不准再接这活。” “今晚想吃什么,我做东。”冯琰搁下毛笔,吹了吹墨迹,边晾干边问道。 “火锅?”刘昀突然想起他跟慕容祈的约定,“其实云归的牛肉火锅也不错。” 冯琰眼光垂落,愣了一下,笑道:“总有机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收拾收拾上街去了。两个人转过街角,冯琰正跟刘熅笑着,眼角扫过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地身影,整个人一愣,他立刻回头,正见那个身影转过街角,淹没在人群中。 冯琰立刻跟了上去,七拐八拐跟到了一个不起眼地院子门前,跟丢了人。刘熅气喘吁吁跟了上来,问道,怎么回事? 冯琰四下察看了一番,正准备推门进去,门后银光一闪,冯琰拔剑,避过掠过的寒光,剑华翻飞,犹如烈马脱缰,以势如破竹之速袭向了门后的人。那人纹丝未动,对袭来的利剑不躲不闪,隐在斗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冯琰袭向他的面门,瞳孔陡然一缩,生生扼住去势。 甫一进庭院,刘煴就嗅出了院子中有股不同寻常地香气,等到警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跟冯琰一起倒了下去。 殿下,阴影中人走了出来,却是喊的斗篷身边的人,那斗篷覆盖的仿佛是个了无声息地人偶。 “猎杀开始了,”那青年眼角一颗鲜红地泪痣,衬着他眉眼一种说不清地朦胧。 “我们需要这样对付十八殿下嘛,毕竟…”旁边的人犹疑道,“毕竟我们在北境已经…” “是吗,”那人轻轻一笑,“本宫从来不喜欢有二心的人,从来不喜欢。” 冯琰再醒来时是在别将府,信兵来报大将军在漱木河遇袭时,他腾地跃起来去后院拽了马就往漱木河冲去,刘熅抿唇疾言厉色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信兵立刻道:“大将军巡检换防,在漱木河遭遇了古川突袭,中了埋伏,伤势严重,已经病危。” 刘昀心里一沉,来不及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觉北境的天可能要变了。立刻揽马追了上去,冯琰此时必然无心考虑北境诸事,然而这又是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冯琰赶到漱木河时战事已经匆忙结束,沿着混乱的马蹄追过去,快要到北卫营时堪堪追上冯勇的部队,姚英甫看清是冯琰,从马上滚落连滚带爬地冲到冯琰面前,扑通跪下:“少将军,姚英对不起大将军啊。” 冯琰心中猛地一沉,话都来不及说,绕过姚英,直直往队伍中仅有的那辆马车奔过去,掀开帘幕一眼看到除去盔甲的冯勇犹如破布一般陷在被褥中间,被面上斑驳地血痕跟他惨白地脸相映衬。 冯琰上了车,跪爬到奄奄一息地他身边,那个他从小仰望如神般存在的男人,如今满目灰败,他抖抖索索掀开被褥,冯勇胸部以下都塌陷了进去,“父亲,马上就到北卫营了,军医一定能…” 冯勇睁开半闭的眼睛,辨认了很久才看清面前跪得是冯琰,彼时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缓缓抬手,冯琰握住,冯勇松开手,将一直紧紧嵌在手心的东西放开,呼出一口浊气。冯琰泪如雨下,“是谁,到底是谁?父亲,告诉我是谁。” 冯勇吃力摇头,睁着一双浑浊地眼睛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化为这一望。马车行驶了许久后慢慢停下,冯琰掀开帘幕吼道:“军医,军医在哪?” 叶蔚亭立在车辕旁边,迈不动步伐,信兵回营报了信,他坐在椅子上脸上虽古井无波,到底许久未站得起来。他勉强将一把年纪的身体挪上马车,看到冯勇的模样,心突然就静下来了,缓缓道:“老伙计,这时候你还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冯勇望向他,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叶蔚亭道:“你虽失约,我却记得答应过你的事情,你放心罢。”说完转头对冯琰道:“少将军,给大将军挪个地方吧,这满身的血要好好洗洗。” 冯琰跳下马车,担架已经等在了外面,众人七手八脚将冯勇挪上担架。北卫营涌出更多的人,慕容祈疾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嘴紧紧抿着,一双眼眸平静的可怕,却无端叫人觉得透着深沉地哀伤。 冯琰只顾着照看冯勇,彼时冯勇的眼睛被阳光一刺,缓缓睁眼,对上了慕容祈,他瞳孔紧缩,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愣是抬起了右臂遥遥一指,冯琰不敢相信地抬眼,正撞上慕容祈惊愕地眼神。 “是你,是你!”姚英疾走两步冲到慕容祈面前,被顾坤舆一把拦住,“是你联合古川害死了大将军,是你!” 冯琰眨眨眼睛,垂头看向冯勇,低声呜咽道:“父亲,是他吗,是他吗?” 冯勇转回目光深深看他一眼,又转向慕容祈,而后呼出最后一口气,手臂重重垂落。 叶蔚亭闭眼深吸了口气,手放在冯琰肩上,勉力支撑自己。 “是他,少将军,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2 就是他,请少将军为大将军报仇啊,”姚英涕泪泗流,跪倒在冯勇和冯琰面前,“大少将军音信全无,下落不明,我北境将落狼子之手。” 冯琰脑中一片混沌,来不及去想姚英所说的他大哥音信全无是什么情况,他抱着冯勇,心中被巨大的悲怆侵袭。 慕容祈紧走了两步,走到冯琰身边蹲跪下来,右手放在冯琰肩膀,紧紧按住。彼时冯琰涕泪横流,他心中屹立不倒的大山轰然崩塌,他紧紧抱着冯勇哭得不能自已。这三年来,冯勇虽刻意忽略了他,可是他知道这是出于父亲对他最深的爱,他在一直保护自己。冯琰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北境虽大,再无他追随的身影,他看着近在身边的慕容祈,哭着道:“是不是你,是不是?” 慕容祈眼中露出不忍,默然无声,冯琰心中最后的防线被突破,此刻他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把甩开了慕容祈的手,他霍然起身将慕容祈拎起来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说啊!” 慕容祈倔强地看着他,仍是不发一言,冯琰将他甩开,一手按住腰间的剑,刘煴拦住他低声道:“你疯了吗?没有真凭实据,你想对他拔剑!” 慕容祈一直望着他,没有辩解也不曾退让,龙昀想要上前被他抬手拦住。场中气氛立时剑拔弩张,闻讯赶到的顾坤舆奔到场中,拦在慕容祈身前道:“殿下,北境不可久留,我等愿护送殿下速速离去。” 慕容祈顿了一顿,刚要开口,冯琰厉声道:“谁敢离营,以军法处置!” 第16章 继任极权 “冯琰,你凭什么,北境还轮不到你做主,”顾坤舆呛声道,“少将军冯璋才是我等认可的北境之主,一切应待少将军回来再行决断!”说完护着慕容祈就要离开。 一直跪在冯琰身边痛哭的姚英弹跳起来,霍然抽出长剑,怒吼道:“大将军指认的凶手,谁敢带走,先问过我这三尺青锋剑。” 右卫营将慕容祈和顾坤舆围在中间,长戈倒向,第一次对准了同是兄弟的北境弓箭营。刘煴急得拉住冯琰,急道:“北境刚刚丧主,紧接着就要内乱吗?”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将被怒火烧得一丝不剩的理智慢慢找回,面沉如水,冷冷道:“将十八殿下请回营帐,请殿下配合。” 慕容祈收回一直望着他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转身朝北卫营走去。顾坤舆打算抵抗到底,见慕容祈转身走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即便冯勇死前指认了慕容祈,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慕容祈仍旧是凌驾于军权之上的皇子。 掀开慕容祈的营帐,顾坤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对坐在几案前默不作声地慕容祈道:“殿下,还需早图出路,冯璋不在北卫营,冯琰虽然一直不受宠,但是如今整个北卫营只有这么一个冯家的正统嫡系,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小啊。” 龙昀立在顾坤舆身后,一直仔细观察慕容祈的表情,顾坤舆虽出言急迫,慕容祈却似乎并未听进去,手指慢慢摩挲玉杯的边缘,垂眼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在刚刚的冲突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他到底是软弱可欺毫不在意还是心机深沉到可以隐忍至此,龙昀心中一直拿不准。 半晌,慕容祈抬头,看着龙昀淡淡道:“龙将军可看清了,当时冯大将军指的的确是本宫吗?本宫记得,当时你站在本宫的身后。” 龙昀脸色遽变,立时跪地道:“殿下这是何意,末将一直跟随在殿下身边,没有离开半步。况且末将乃是西陵属军,与北卫营素无恩怨,更不认识冯大将军,又怎会?” 慕容祈默不作声,又顿了半晌,“龙氏历代,一直侍奉西陵王,这一代西陵王慈和吗?” 龙昀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恢复常态,躬身道:“龙昀出自龙氏旁系,在西陵不曾受到重用,幸得顾氏青眼收归身边,被派遣到了殿下身边。” 慕容祈放下玉杯,眼中无波无澜,两手缓缓交握在一起,“你们下去吧,”默了一瞬,冷冷道:“准备离营!” 顾坤舆眼中精光闪过,面上露出惊喜,拱手道:“是!”跟龙昀一起下去安排。顾坤舆和龙昀离开,福儿掀帘进来,将紧急赶出来的素服放到几前,想了想还是道:“殿下为冯大将军领丧,不需穿这素服吧,唯有子女才会……” 慕容祈站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那件白色的素服,不知想到些什么,脸上浮出淡淡的痛楚,“他的父亲过世我应该除服。” 福儿为他松开环扣,解开外衫,又道:“今日将军行为是过激了一点,他对殿下误会太深,又逢丧父之痛,殿下受委屈了。” 慕容祈默了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后恢复柔和,“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利用我的人一个不能放过,大将军之灵才能得到慰藉。” 镇国大将军在北境遇害,北境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告四境,七天内报丧的信马便能入京。叶蔚亭仔仔细细地为冯勇擦洗了一遍身体,用崭新的衣服将他残破地身躯覆盖起来,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慢慢站起身来,默了一会,转身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北境事务还要拜托少将军。” “叶叔,您也……节哀顺变。”冯琰抖着声音道,手中紧紧握着冯勇最后的遗物,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他知道父亲对他从来没有放弃,只是手中的东西无比烫手,他从未想过,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将这个交给他。 叶蔚亭将手慢慢放在冯琰肩膀上,平静道:“你父亲我很了解,他既然最后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可是,我无心北境,只想找到真凶,”冯琰紧紧握着拳头,“我……” 叶蔚亭没有再听他说,朗声道:“让四位将军进来吧。” 一声令下,大帐外,四位年过半百地将军肃着面孔进来,一见冯勇的遗体立刻跪下,个个老泪纵横,叶蔚亭立在床边,眼中深不见底,待那几个人哭够了,他才道:“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将军选定的北境之主。你们跟随他数十年,当能明白他的意思。”说完看向冯琰道:“给他们看看信物吧。” 冯琰面对叱咤沙场数十年的四位将军,慢慢展开手心已经捂热地碧玺玉质纹章,这是北境之主的信物,是北境最高的权力象征。四位将军只愣了一瞬,便在纹章前伏首叩拜了这位新的北境之主。叶蔚亭井井有条安排了治丧事宜,四位将军分工行事,北境虽被巨大的悲痛笼罩,却未见一丝乱象。 待到帐内只剩他二人的时候,冯琰慎重道:“父亲一直属意大哥,叶叔,我难当此任。”冯琰跪下,将纹章捧至叶蔚亭面前,恳切道:“我知道您是前任西陵王,我也知道您与父亲情意深厚,请叶叔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3 担此重任直待大哥回来。” 叶蔚亭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便是你大哥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你既知道了,我便更能确定你没有谋害你父亲,也是你父亲选定的继承人。这个责任我担不了,你大哥也担不了。” “可是我……”冯琰仍旧坚定地捧着纹章,“我属意的并非六皇子,我虽不想卷入皇子之争中,奈何身不由己。我不能让北境因为我的私心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叶蔚亭陷入沉默,脸上一派肃然,叹了口气道:“你属意的是……你父亲眼睛真毒啊,他比你想象地要了解和关注你。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你也是你父亲最后的选择。” 叶蔚亭默然,耿直了一辈子的冯勇最后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破例一回,他伸手将扣在腰带上的一个方块玉石拿了出来,端详了片刻,放进冯琰捧着纹章的手中,”我没什么可以给你,这个你收着,也许能用上。” “叶叔,”冯琰忍不住叫了一声,叶蔚亭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现在还不能死,也不会求死。”说完坐回榻边,静静看着冯勇,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同他再说说话。” 太极殿上,华发早生的仁和帝高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老迈枯槁地手按在椅背上雕龙画凤地镂空处,平淡地问道:“冯勇,死了?” 侍候他三十年的內监立在阶下,听他这么问了,缓缓躬身道:“报丧的正在路上,听说是中了古川的埋伏,伤重不治。” 仁和帝勾起唇角,叹道:“这老不休的,终于也去见他了。是那小子继了位?” 那內监淡淡道:“听说是冯琰将军继了大将军位。” “哦?”仁和帝转了转眼珠,有些诧异,但是终究没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看着殿外,有些落寞道:“如今,只有朕守着那个秘密了……”说完一双眼睛遥遥望着殿外,北地春寒料峭之时,南地阳光已经倾城了。 大将军帐灯火通明,一口漆黑地棺材横放在中间,冯琰发丝凌乱地跪在灵前,一身素服尤其显眼,他静静地将纸钱投进火里。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稳重地脚步声慢慢走近,冯琰身侧慢慢蹲下个人,正是慕容祈,他拿了些纸钱缓缓丢进火盆里,静静道:“你没有说出口的,我都知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冯琰猛地将手里的纸钱扔下,拎过慕容祈的衣襟,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什么证明,我父亲临死前已经指认了你,我虽不能手刃仇人,北境也容不了你。待我父亲丧事一过,即刻滚出北境,以后天高地阔,两不相干!” 慕容祈琥珀色的眼眸第一次染上哀痛,只是一瞬,他垂下眼睛,冯琰放开他,跪回到灵前,慕容祈也缓缓蹲了过去,将剩下的纸钱握在手里,一张张丢进火盆中,火光映衬着他初显俊逸非凡地脸一片寒凉。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了很久,慕容祈自袖中拿出一个册子放在他手边,然后慢慢站起身来,顿了顿,转身出了帐。 冯琰紧紧捏着手心,还要再说什么,终究忍住没有叫住他。不到一刻,营帐外突然吵嚷了起来,姚英在帐外急道:“我有要事求见少将军,速速让开。” 冯琰站起身来快速走了出去,姚英一见到他便嚷道:“十八殿下带人闯出北卫营,请少将军不可放过害死大将军的凶手。” 冯琰遥遥看向南地,心中蓦地一沉,右手扣住腰上的剑翻身上了不知谁的马,一路疾驰出营,一个人都未带。他太了解慕容祈,谋定而后动,慕容祈必然已经有所谋划,否则绝不可能贸然闯出营去。 只追了数里,冯琰便追上了慕容祈的队伍,他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剑,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墙,一眼看到站在最后的慕容祈。慕容祈遥遥望着他,平静地眼波中没有一丝波澜,只一眼便垂下目光,退得更远。冯琰还要向前走,龙昀从马上猛地跃下,挟着万斤之力一刀劈向他,冯琰霍然抬手,生生扛住,脸色冷硬。 “让开!”冯琰冷冷道,一剑挥开龙昀的长刀,冲开挡在慕容祈身前的人墙。然后这层层叠叠的人墙仿佛千山万水般让他难以跨越。 龙昀在他身后声嘶力竭道:“有刺客,誓死保护殿下!”人墙越来越密集,这些都是他北境的兄弟,他手中紧握的剑如何都不能染了他们的血,绝不能让他们为最高权力的斗争枉送了性命。 身后马蹄声阵阵,刘煴下马看见的便是这惊心动魄地一幕,他上前一把拉住冯琰急道:“你若是还有理智在,立刻住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姚英一面之辞,你就持剑拦阻殿下去路,你不要命了吗?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大哥音信全无啊。” 冯琰寒着脸沉声道:“拦住他,我必须要拦住他!父亲临死之前遥遥指他,他毫不争辩。不待父亲入殓,便急急离去,我必须问清楚。” “即使问清楚又怎样,是他不是他又怎样,大将军都不会回来了。现在你是北境之主,你当号令全境,北胡,鲜卑,古川才是你首当考虑的问题。”刘煴苦口劝道,“大将军还等着你入殓。” 冯琰双手紧握成拳,动作一滞。身后不远处龙昀目光闪烁,北境之主,凭什么?手中黑褐色的刀不由自主地挥出,冯琰眸光倏然冷凝,推开毫无防备地刘煴,持剑杠上。 冯琰凛眉对上龙昀,他仍旧如上一世一样,即使面无表情,眼眉间也蕴满了风情。冯琰右手持剑,剑上寒光闪烁,龙昀上挑的眉眼角蓄着一丝轻蔑地笑,高挺笔直的鼻梁绽放着花瓣一样的红唇。 冯琰一剑挑开龙昀的那柄看起来朴素的长刀,龙昀眉峰微挑,横着刀再次劈过来,招式中尽是破绽,场后的顾坤舆觉得不解,龙昀军中几无对手,这明显不是龙昀的全部实力。 刘煴急道:“无需跟他纠缠,正事要紧。”说着就要上前,冯琰伸手将他拦住,朗朗如明月的目光中满是沉静。 龙昀眼中笑意更甚,朗声道:“冯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话语间,周身气势一变,锐意勃发,势不可挡。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如有生命一般,气势流转。 刘熅初初觉得龙昀大概就是个绣花枕头,男人脸长得太好难免让人心生轻贱之意。然而当那柄毫不起眼的长刀在他手中散发出磅礴的锐气时,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冯琰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实力,眉宇间一片平静,持剑迎了上去,侧身避过飞扑过来的长刀,剑华翻飞,颇有些避重就轻。 刘煴皱眉看着场中相抗的两人,心里一直拎着,论实力,龙昀确在冯琰之上。剑与刀相抗,剑虽灵巧,用得也不过是个巧力,若正面与刀抗衡,必然落到下风。龙昀招招狠厉却没有使尽全力,无非在找一个与冯琰正面相抗的机会。 冯琰目光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4 冷洌,眸中平静无波。他迎上龙昀正面一击,剑身剧烈颤动,发出阵阵悲鸣。龙昀面色冷肃,飞鬓的长眉下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锁着冯琰,趁冯琰来不及撤身,挥刀铿然再上,冯琰硬生生又接一击,整个身体被刀锋压得退了两步,一脚踏后一步勉强稳住身形。龙昀长睫闪动,便在此时,朴素的长刀褪去暗沉,自混沌中透出一缕黝黑的光芒,刀身震颤,仿佛劈开混沌的第一刀,带着势不可挡,毁灭一切。 刘煴心知不好,顾不得其他提剑而上被混乱中扑过来的人撞到一边。场中尘土飞扬,半晌尘埃落尽,龙昀长刀近在冯琰项上寸余,而冯琰青锋已经横在龙昀腰侧,一击就可毙命,龙昀脸色铁青,抿着唇不发一言。 冯琰看也不看龙昀,霍然提剑转身上马,从怀中拿出北境最高军令镇国大将军令,朗声道:“刘煴姚英听令,令尔等带右卫营护送殿下过境,阻拦者就地格杀!” 姚英急道:“少将军,您亲眼看见大将军指认凶手,怎可如此轻易放过凶徒,我北境全员愿承担此罪,只求将谋害大将军的凶手绳之于法。” “将军,将军…”铺天盖地而来的将士纷纷下马,俯首跪拜,“请将军三思。” “那姚将军是要我带着北卫合营,带着这些有家有室的兄弟,犯上作乱,叛国通敌,不容于大燕吗?”冯琰目光森寒,一字一顿如数九寒冬的冰雪北风呼啸在所有人的心中,也让场下瞬间寂静一片,“我冯琰以大将军之灵在此起誓,终有一日必将揪出真凶,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冯琰端坐马上,一脸肃然,不知不觉散发出北境之主的气势,刘煴听到他发令,不由自主上前跪下行礼,行完才发现自己吃了大亏。他一个未来的东境之主,竟然跪了眼前这个小子,真是失算。 “末将领命!”姚英恨恨地看了一眼慕容祈,终究俯首接令。 冯琰拎起缰绳调转马头,在北境广阔的草原上,在北卫营古老的城楼和杳无云踪的碧蓝色天际下,对着三军十六将肃声道:“治丧期间北境全面封锁,关闭九门十八镇。北境从即日起,行戒严令。付各位将军便宜行事之权,传诸全境。”双腿夹马,一骑绝尘而去。 刘煴翻身上马,咂摸了咂摸,发现冯琰这才刚上任了几个时辰,大将军威严却是浑然天成,活儿派得倒很顺溜。他还生怕丧父之痛面前冯琰会拎不清,跟慕容祈真的玩命,他要真这样,他们冯家可就彻底完了,这么绝妙地一石三鸟的毒计会是谁的手笔,他好奇的很。 云归镇中,一处不起眼地院落中,那个眼角带着红色泪痣的青年斜斜依在榻上,笑着道:“你说,冯琰继任了镇国大将军之位?” 跪在榻前的黑衣人一时不敢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老头子属意的不是你啊,真是浪费感情。”那青年看了看磨得平整地指甲,冲着帘子后头道:“真是可惜了我这步好棋。北境不乱,可就没好戏看了。”又转头淡淡笑道:“冯琰手刃了他的杀父仇人了吗?” 那黑衣人更加犹疑,不知该怎么回禀。 “怎么,动作这么慢,只是囚禁了?”那青年笑着道,心情颇好。 那黑衣人道:“冯将军派人将十八殿下护送出了北境,如今已经到了北境极南,今日怕就要离开北境了。” “哗啦!”一杯滚烫地茶扑到了黑衣人脸上,那人一惊,立时垂下了脸,任着滚烫的茶低落,不敢抬手擦。 “怎么回事?”那青年前一刻噙着一抹笑地变得狰狞可怖,寒声道,“军中无乱象吗?” 黑衣人连忙道:“北境极权过渡的十分平静,四位将军已经认可了冯将军。” 那青年冷冷一笑,转头对着帘子里面道:“你在军中竟只有这点影响力,四位将军你一点儿都沾上边吗?” 珠帘轻响,一个蓝色衫子的青年立在门边上,抱胸淡淡道:“前西陵王叶蔚亭就在北境,四位将军再大还能越过了他去,稍安勿躁。” “曾经的军神,前西陵王叶蔚亭,你们北境竟藏了这样一号人物?”榻上的青年眼眸流转,“冯大将军倒是不简单啊。” “他不简单,我不是……更不简单,”蓝色衫子的青年缓步踱到榻边,一只手轻轻抚上榻上青年的头发,“慕容疍,北境已是你的囊中之物,这天下也近在手边了。”冯璋慢慢揽过慕容疍纤细的腰,眼中流露出些不屑,声音却更加温柔。 “我心中的北境之主只有你,”慕容疍眉眼间流转了些风情,轻声在冯璋耳边呢喃,“天下是我的,而我是你的。” 第17章 血洗古川 北境幅员辽阔,刘煴跟姚英跟在右卫营后面,吃了三天的土才堪堪到了彩云,彩云是北境辖区连接中原的第一个城镇,出了彩云就等于出了北境。彩云一改往昔的繁华,城中挂满了白幡。 顾坤舆一直远远戒备着刘煴,刘煴呸了一口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姚英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对面,有些无趣。 右卫营是顾坤舆的部属,级别上来说,姚英和刘煴要比顾坤舆低一级,但是刘煴又是东境的少将军,所以能压上顾坤舆一头,到了彩云,慕容祈没有急着离开北境,而是在驿馆住下了。 刘煴将过境的手续交给龙昀,彼时慕容祈负手立在驿馆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支楞着几个花骨朵的黄梅出神。刘煴犹豫了下打算不进去了,刚走到廊下,见一直服侍慕容祈的内监袖手躬身立在阶下,“殿下有请刘将军。” 刘煴跟着那个內监七拐八拐,走到了后院,慕容祈端坐在凉亭中,手中捏着一张折了数道的纸,他缓缓摩挲纸的边缘,听刘煴站定请安,始终未抬眼。 半晌,慕容祈将手中的纸慢慢搁下,袖手淡淡道:“他如今刚继任北境,急需一场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平息北境的愤怒。” 刘煴笑着问道:“殿下倒是很为冯将军着想。不如殿下说说,您在这场阴谋中占了几分,足够他对你天涯海角,不死不休吗?” 慕容祈脸上纹丝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双手交握在胸前,听到刘煴尖锐的问题,一丝一毫都未动过。 刘煴看着他一动不动,有些无趣,捏过纸道:“如果你了解他,应该知道他绝不是如此投机取巧之人。他如果想证明什么,也必然会靠自己。” 慕容祈抿唇,刘煴又道:“在那种情景下,他能压下所有人的反对放你走,不是他有多理智,也不见得是他有多重视你,而是他不想为北境再添麻烦。死一个将军已经够麻烦了,不能再死一个皇子,您说是吗?” 慕容祈抬眼望着刘煴,只是平静地望着,再没有多余地表情。但是亭子中的气氛一下子沉寂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5 下去,刘煴不由竖起汗毛,他又想到父亲对慕容祈的评价,祈者,最肖先帝。先帝,燕太祖慕容嫣,那是绝不能提的存在。 刘煴走了许久,慕容祈仍旧定定地坐在亭子里,良久,他微微抬起右手的食指,面前倏然跪着三个黑衣人,慕容祈淡淡道:“守住祁连山到云归必经之路,发现信使,就地格杀。”又从袖中拿出一柄白玉的勺子,“将此物交给连朱,他知道怎么做。” 待黑衣人散尽,亭子外转进来个红衣青年,那人一柄乌沉沉地扇子扣在右手上,一双斜长地凤眸不笑也睨着七分风情,如今不过如月牙稍稍弯了一下,让人见了如食蜜糖,从口里甜到心底,他略可惜道:“殿下在北境积累并不深厚,如今为了冯将军,是打算重新再来吗?只怕经此一役,殿下在北境再无插手的可能,北境原本是最好入手的地方呢。” 慕容祈垂眼看着袖子中的白色素服,对他的话毫不在意,缓缓抬眸,平静地问道:“查到了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殿下应该猜到了。”那红衣青年一双白皙地手扶在栏杆上看着亭外一簇簇地红花,幽幽道:“殿下其意在此对吗?为了给冯江军一个干干净净的北境……” 慕容祈抬眼看着碧空如洗的北境天空,没有出声。 刘煴眼看着慕容祈的车队离开彩云,彩云闭镇。慕容祈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北境最后一缕阳光,北境进入了一年中最长的雨季。刘煴抖着唇躲进山洞里,他就不应该跟姚英分开走,如今倒好,这东南西北遮天蔽地的雨幕让他几乎迷失了方向,他躲进山洞中,将洞口用干草堆上,升起火来,脱掉注满水的铠甲,将内衫解开晾在架子上,掏出怀里的油纸,正准备吃点东西。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那脚步声到了洞口倏然停住,干草抖了抖坍塌下去,洞口暴露出去。 刘煴侧身避在洞口,洞口的人有所防备,刘煴只避了一瞬就被长剑逼出,那人一袭黑衣,衣服上绣了些银纹,银甲覆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精光毕现,气势骇人,如果他肩上没有淅淅沥沥地流血,也许刘煴还会再多愣一会。 那黑衣人来不及多说什么,一脚踢灭了篝火,利落转身一把捂住刘煴的嘴,待外面凌乱地脚步声消失,才因为失血过多失神地滑倒在地。 刘煴拿了半干的内衣套上身子,点燃了篝火,转身看了看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听他声息微弱,眼睛半闭半睁,整个脸苍白的可怕,显然脱力了。肩膀上的伤口仍在淅淅沥沥地流血,不一会地上已经积起来一小滩。 刘煴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认真道:“我给你看看伤口,你同意就眨眨眼睛,不同意就算了,大家都很忙。” 那黑衣人一丝声息都没有,眼睛仍旧半闭着,呼吸渐渐微弱。刘煴用手探了探他的脉,内伤还没什么,但是看这血流的速度,恐怕外伤不太妙。这么想着,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黑衣人肩膀那块给撕了开来,伤口狰狞不堪,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模模糊糊损了一片,这种嶙峋不堪地伤口,刘煴记得在慕容祈身上见过,于是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也惹上了他们?” 那黑衣人静静躺着,刘煴用湿衣服勉强帮他擦了擦伤口,又将随身带的创伤药撒在他的伤口上,丢掉空瓶子,又道:“药就这么一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活不活随便你了。”说完走到一边,重新拿起一只鸡腿准备开啃,想了想,捧着晚饭坐到那人身边,自己咬了一口,撕下一小块鸡肉并一块馒头进那人的嘴,那人第一反应就要吐。 刘煴道:“吃不吃随便你,就你这样的情况,不吃基本就没有回去复命的可能性。”说着凑近了些,“我呢,也不是很好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你是谁的暗卫?” 那黑衣人咽了咽喉头,艰难地将馒头和鸡肉咽下去,一声不吭。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没话找话说,一个始终沉默不语。 第二日刘煴醒来,果然不见那黑衣人,他躺的地方一块暗红色的斑痕,是血干涸地印记。刘煴收拾了下,一出山洞,发现连马都不见了,抚着额角叹了口气道:“这下真是亏大发了,我那可是纯种的胡骑。” 等刘煴好不容易赶回北卫营,期间种种艰辛不可尽述的时候,北卫营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出击祁连山,在先镇国大将军六七之时,用古川全族祭奠。 这是十六营第一次集中会议上姚英提出的,受到所有将军的附议,虽然是明摆着的挑衅,冯琰却绝对不能拒绝。这是他继任镇国大将军的第一仗,如果不能凯旋,他在北境的威信将会一落千丈。古川在北境经历三代,与历代镇国大将军都没有如此尖锐地冲突过。无论是谁借了古川的手,他都不能放过。 祁连山这么大,古川的据点又在何处呢,冯琰立在坡上,在重重雨幕中仰望着高大的祁连山。北境此时的士气,天气和祁连山的地势都是劣势,姚英提议的时候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但是败仗却是不可承受的。 临行时他下令左卫营寻找冯璋的下落,并请求叶蔚亭和薛将军协助处理军务。冯璋一直据守北口,换防那天他应该跟冯勇一起回到北卫营,但是冯勇遇袭,他也不知所踪,这其中透出种种诡异。 “将军,哨兵回报,在祁连山左边山口发现进出痕迹。”雨幕中一人回报,雨声太大,伴随着轰隆隆地雷声,冯琰颔首,问道:“可有发现进出人群?” 那人道:“并未发现人群,只发现痕迹,而且痕迹杂乱无章,无法辨认。” “继续探!”冯琰抬手道,一身戎装,铁甲粼粼,覆上了一层水汽。 已经第三天,合营观望了三天,新继任的镇国大将军不断派人探山,却仍旧没有发兵攻打,士气不免低落,而营中不免有人私私窃语。冯琰在北境一直被边缘化,其人其作风大部分将士都不甚清楚,军心在这种诡异地沉默中渐渐分崩离析。 冯琰看完了地势,返身回营,一到大帐,姚英并着几个年轻将领纷纷入营请命做先锋,希望为冯琰夺下这关键性地胜利,彼时众将议论纷纷,都在争着阐述自己的观点和打法,冯琰戴着铁手套的手交握在沙盘上,严肃地看着沙盘中的地势和山脉,沉默不语。 “将军,请将军下令,末将愿意带领先锋为将军立一份功,”姚英急道,三天了,除了不断地探山,冯琰毫无动静,老一辈的将领都默不作声,实则做足了观望地姿态。年轻一代的将领急于崭露头角,争先恐后,唯恐被人抢了头功。 冯琰看了眼姚英,又扫了帐中翘首期盼地众位将领,沉声道:“古川擅长机巧淫器,历代镇国大将军颇忌之,贸然进军,不仅徒劳无功,还会损失惨重,请各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6 稍安勿躁。” 此时冯琰心中关于古川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呼之欲出的结论,但是他还需再次确认心中所想。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会在哪里? 夜晚大雨滂沱,夜幕沉沉,山路上沉静一片,突然有马匹疾行经过,两队人马在路上相会,又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其中一队人马突然停住,正是赶往祁连山的刘煴,刚刚跟他擦身而过的一队人马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他蹙眉想了想,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到第四日傍晚,前去祁连山探山的哨兵和信兵全部回转,冯琰双手交握立在沙盘上,关于古川的全部信息汇集到了一起,也印证了他心里关于古川最初的猜想。 是夜,北卫营弓箭营和铁骑营分成两队进入山中,火把连接成了长长的火龙,盘山绕路,冯琰站在一处突出的山丘上,静静地看着火把出神。 哨兵回报:“将军,祁连山外围有动静。” “继续探,”冯琰答道,极目看向山脚,那里暗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火把进的越来越深入,冯琰知道祁连山深处根本没有古川族的踪迹,真正的古川族已经同汉人混居,营造这样的假象只是为了引出聚居在外的古川族,让他们以为北卫营中了他们的圈套。 古川擅长技巧暗器,祁连山中遍布伤人致死的杀器,多亏了慕容祈上次佯装中伏收缴了古川的大部分兵器,又研究出了破解方法。这四天信兵和哨兵分拨在林中排雷,将祁连山大部分的古川暗器都排查出来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信兵和哨兵分别来报,古川族人已经聚集在了祁连山中段,冯琰一扬手道:“灭火!” 山中火把组成的长龙倏然熄灭,整个祁连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中脉寂静无声,唯有脚步声齐整整地攒动。脚步声渐渐临近,冯琰双手撑在长剑之上,目光聚在那一片暗黑地虚空中,待到脚步声足够近了,他抬手道:“点火!” 整个半山腰被火把照得明亮似昼,身着中原服侍的数百个男子聚集在一处,个个手中提着一柄银枪,为首的那人一身劲装,在那样的境况下依旧笑道:“冯江军有乃父之风,怪不得北境之主会落在你手中。” 冯琰定定看着那数百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他话中话,静静道:“古川三代以降与大燕和平共处,为何是我父亲,为何是现在?” “我们不愿意再忍受这样的东躲西藏罢了,为求一生,不惜一死,”那为首的男子自嘲一笑,“天意既然站在将军这边,我们又有什么奈何,不过成王败寇。” 冯琰双手交握,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诸人,“我听父亲说过,古川乃母系部族,我不杀无名小卒。” 那男子变了脸色,厉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话。” 冯琰淡淡道:“交出头领,我可以放过你们。若不然,今日就是古川灭族之日!” 那男子面沉如水,只略略犹豫了一下道:“绝无可能,我们誓死抵抗。” 冯琰平静地脸色看不出一丝变化,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回答,冷冷道:“为一己之私,挑起两族争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维护的,”说着缓缓抬手,“带上来。” 身后层层叠叠地人墙裂开一条缝隙,两个兵士拖着一个瑟瑟发抖地老人走到了场中,那老人耄耋之年,蜷缩着身体,一见那些青年,眼角流出眼泪,却不敢说话,尽力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一个年轻地女子想要冲破人墙,那女子姿容出色,碎发零落在颊边,一双盈满了风情地眼睛睨着冯琰道:“将军,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我和母亲只是祁连山下普通的农妇,并不知道什么古川族啊……” 冯琰对女子的哭声充耳不闻,紧紧盯着为首的那个男子,半晌,他慢慢走到场中蹲在老妇人身边,轻轻问道:“这位大娘,你认识这个青年人吗?” 那老妇人流着眼泪,拼命摇头,捂着脸哭道:“老妇人……不认识……” 冯琰抬起眼睛,可惜道:“阿尧,你母亲说不认识你……” 那青年人紧紧握着拳头,手中银枪猛然刺出,冯琰侧身避过,长剑倏然出鞘,电光火石间,阻住银枪去路,冯琰仍道:“交出头领,否则杀无赦” 那男子银枪去势忽颓,冯琰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长剑回鞘。便在此时,一柄羽箭呼啸射入场中,从老妇人眼睛射进去,将她的头射了个对穿,冯琰猛然转头,那个方向并不是弓箭手的位置。 “娘!”那青年人凄厉大喊,红着眼睛对恨恨道:“冯琰,我古川宁死不降!随我冲将出去,杀光燕贼,夺回家园。” 冯琰站在禁卫营前面,禁卫们纷纷拔剑护卫在冯琰跟前,冯琰静静望着场中,那些古川族人被老妇人的死刺激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是谁?冯琰看着那个方向,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但是立刻否定。 “冯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善终。”那女人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充满了垂死挣扎地疯狂,歇斯底里地喊叫道:“屠戮妇孺,你算什么英雄?” 冯琰静静看着她,淡淡道:“我父亲无还手之力时,你们不也生生将他剐了。战场上,谈什么仁慈!”说完手猛然往下一挥,“一个不留!”场下立时哀嚎一片,冯琰慢慢走到那妇人面前,“你们成为别人手中锋利无比的剑时,忘了给自己留一块坚不可摧的盾。” 那妇人眼中充满狠厉,咬着牙道:“那大将军可知道,我们是谁的剑,又要割断谁的咽喉?”锋芒一闪,冯琰本能退后,一柄银刃自她袖中射出,禁卫一剑截断了匕首,她带着最后的疯狂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古川绝对不会亡,我们会日日夜夜成为你的梦魇,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冯琰冷冷看着她的样子,禁卫突然惊道:“将军,你看!”冯琰极目看过去,祁连山脚下,零零落落地村落淹没在大火中,火势冲天,那女子凄厉地大喊:“不,不……”不知何时,雨势减弱,只剩淅淅沥沥地细雨,冯琰看着远处连成一片映红了漆黑夜空的冲天大火,面无表情。 姚英并一众将领纷纷下马拱手道:“大将军奇谋!”唯有冯琰知道,那场大火跟他毫无关系,是杀人灭口还是永绝后患?冯琰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惘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用重典,虽然屠戮妇孺是不对,不过后面会交代为什么。 第18章 误会丛生 没过多久,山中雷鸣阵阵,大雨滂沱,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结束。北卫营在大将军遇害后难得士气勃发,冯琰回到北卫营,刘煴早就候在大帐外,见他回来,有些无奈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冯琰一把掀开帘幕,一个灰色身影端坐案前,手中持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7 着书卷一动不动,只那长睫扑闪地比平时快些,冯琰脸色倏然沉下,“你在哪里发现了他?” 刘煴张了张口,觉得这事情并不适合他来说,便道:“你还是问他吧,我出去看看,”说完掀帘出去了。 “那场大火是你的手笔?”冯琰摩挲着剑柄,似乎漫不经心问道,心中绷紧,等着不想听到的答案。 慕容祈放下手中的书,垂眼道:“你不该在这件事上存仁慈之心,古川扎根北境,但凡放过一个人,将来都是悬在你头上的刀。” 冯琰冷冷呛道:“你的用意只是如此?” 慕容祈抬眼,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川背后是谁,你不想知道?”冯琰转身直直看着慕容祈的眼睛,“你折而复返,屠尽古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掩盖什么?” “你觉得古川背后的人是我,”慕容祈冷冷反问,“即便兵器、图册、大火都指向了我,我又为何要取大将军的命?” 冯琰厉声道:“为什么?父亲在一天,北卫营都只会站在六皇子侧。但是换成了我冯琰,北卫营的立场就可能变化。” 慕容祈一愣,自嘲道:“你这样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转而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我的敌意是怎么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你第一个怀疑地永远是我。” “你谋求太多,”冯琰背过身去,暗声道:“我怀疑你,无可厚非。” 慕容祈垂眼,“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便你如今不再侍奉于我,但你冯琰身上有我的印记。如果我无所求,只怕天下再大也无你立锥之地。” 冯琰嗤笑一声,冷声道:“我从未要求殿下这样做过,殿下所求更非冯琰所求。”他对此又何曾不通透,他与慕容祈早就栓在了一起,但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决定北境的未来,他紧紧捏着拳头,“我北境事务还请殿下袖手旁观,不要插手!至于冯琰如何,殿下但可放手一观。” 慕容祈一愣,脸色白了一分,袖在宫服下的手不可抑制地痉挛了几下,几不可闻地喘了一息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冯大将军已经全胜还营,那我也该回朝了,”猛然起身,又道:“你既全心全意想移权给冯璋,自然不希望我插手太深,但是冯璋却不一定如你想得那般简单。” 冯琰一愣,想都未想,顷刻怒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所谋甚深,所图甚广,所思甚利!” “你……”慕容祈身子一歪,用手扶住几案,一双斜长的眸子蓄满了锐利,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正在这时,刘熅掀帘进来,叶蔚亭跟在他身后,刘熅看见帐内两个人都站着,有些奇怪,对叶蔚亭道:“叶叔,只能烦请您来看看,殿下的伤势不好外传。” 冯琰这才正视慕容祈的脸色,竟是惨白一片,立时走上前去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了?”慕容祈微微垂首,蹙着眉头推开他的搀扶。冯琰触到他犹如冰块般生冷的手,转头看向刘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蔚亭目光在冯琰和慕容祈之间流转了一下,对刘熅道:“你去后面把药箱拿来,就在床铺下面。请殿下坐到榻边,我检查一下殿下的伤势。” 慕容祈站直了身体,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本宫无碍,有劳西陵王殿下了。” “什么无碍,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冯琰斥了一句,慕容祈偏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刘熅将药箱放在榻边的圆凳上,这才道:“昨夜殿下在云归伏击了一个万无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 冯琰一怔,垂眸看着慕容祈,心思千转百回,半晌开口道:“是慕容疍!薛至伤对你出手时,我就应该想到。他竟然在云归,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祈闷闷道:“你既不相信我,何必再过问。”手下还想挣脱冯琰地钳制,可惜他昨夜受伤太重,撑到北卫营已经气力不继。 冯琰伸手探到他的腰下,想将他抱起来,刘熅拦住,“不可,伤在腰上,再差寸余便会毙命,”转头道:“殿下委实太过冒险,只带了几个人就去伏击六殿下那固若金汤的小院,如果不是……”慕容祈倏然抬眼,眸中流转出狠厉的目光,刘熅立刻闭嘴。 冯琰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了,快让叶叔看看你的伤。” 慕容祈抬眼看他,默了默,走到榻边坐下,叶蔚亭小心翼翼散开腰间缠得厚厚地纱布,待那伤口完全暴露出来,也不由顿了顿,心中对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有了新的观感。 “伤口这么深,你还一直站着,你肩膀上的伤也没好。”冯琰皱着眉头道,站在一边给叶蔚亭打下手。 慕容祈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冯琰道:“别说话了,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说着递了卷纱布给叶蔚亭。叶蔚亭仔仔细细为慕容祈清理了创口,密密实实上了两层药,缠了厚厚的绷带,这才起身,又将一瓶金疮药并几卷纱布单独放起来,冯琰不解道:“叶叔,这是?” “殿下一定急着赶路,”叶蔚亭淡淡道,“伤口两日换次药,不至于恶化,只待殿下回京后再悉心养护了。” 慕容祈睁眼,对叶蔚亭点了点头,那神情让叶蔚亭不禁一怔,他仿似不经意间问道:“有人对殿下说过,殿下神似先帝吗?” 慕容祈平静地看了一眼叶蔚亭,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叶蔚亭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刘熅也跟着出去了,慕容祈仍正襟坐在榻边,冯琰将纱布和金疮药收好,看着他瘦削地身影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慕容祈没有应声,将内衫掩上,冷冷道:“今夜,”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难得沉寂,“北境我不会再插手,你放心。” 冯琰憋了一憋,站起身来道:“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我去吩咐小厨房做些你爱吃的。军营不比京中,衣食都粗糙了些,你这些日子一定吃不惯吧。” “我在你眼中是这般贪图安逸,喜欢享乐的人?”慕容祈一改平日的默不作声,出声呛道。 冯琰垂眼,只得道:“是我误解了你,你别生气了。”慕容祈别开目光,脸上一片默然,看不出神情。冯琰还要说什么,看他并不想听,没再说话,掀帘出去,正碰上迎面过来的刘熅。两人一起去伙食营,冯琰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昨夜他本可以一击将慕容疍毙命,但是却选择废了他右手,大燕朝还未有独臂皇帝的先例,慕容疍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今天看见了你。” “他废了慕容疍右手?”冯琰惊诧,突然想到上一世慕容疍在宫中打断了自己右手的事,随后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些本该被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8 遗忘的记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转而问道:“你猜到了什么?” 刘熅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感触道:“他本可以不暴露自己,如今慕容疍一定恨极了他,他此次回京,可谓是艰难险阻。他将自己深陷险境,无非是想毁掉慕容疍在北境的根基罢了。也就是说,他想给你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得进手的北境。” 冯琰沉默,突然道:“你帮我去弄点吃的进大帐,我回去看看。”他太了解慕容祈,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回去,大帐里果然四处遍寻不着慕容祈。 刘煴捧了餐食走到半路,见冯琰急匆匆地走过了,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跟我走。”冯琰来不及解释,急匆匆去牵了马,在军营门口看到叶蔚亭,他仿佛早就知道原委,淡淡道:“琰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冯琰丢下马缰,同叶蔚亭在边上略站了站,叶蔚亭眼里满是沧桑,他道:“冯氏一族出身草莽,三代便位列皇亲,你可知为什么?” 冯琰点头,“听父亲说过,是因为先帝曾独宠姑母。” “对,因为你的姑母,冯氏一时风光无俩,也是因为你的姑母,你爹才有机会入主北境。但当你爹千辛万苦在北境立足,先帝为了北境和朝廷相互牵制,毫不犹豫赐死了她。这就是慕容氏,当年的先帝,现在的仁和帝,以后的慕容祈,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叶叔,”冯琰一怔,突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叶蔚亭的洞察力竟如此透彻。 “我承认,慕容祈在北境所为,事事以你为先。为了铲除慕容疍在北境的势力,不惜以身犯险。但他非池中物,绝不会止步于此。他日他得登极位,会在意天下人对他的评说,更在意史书如何纂写。” 冯琰默然,慕容祈会做的远不止于此,他是千古一帝,他的政绩将彪炳史册。 “而你,你会成为史官笔下的佞臣,即便你已经是北境之主,你也只是个佞臣。他也许不等其他人动手,便会亲手抹杀了你。那刺骨锥心之痛,你想清楚了吗?” “叶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无话可说。”冯琰静静道,“良将也好,佞臣也罢,如今他有危险,我不能不闻不问,至于其他,我毕竟也只有这一生,别人要如何评说我不想管也无力去管,如果最后真被叶叔说中了,我也坦然面对,毕竟我无愧于心。” 叶蔚亭直直看着他良久,最终叹了一息,“你放心去吧,北卫营我会帮你守着。但是,琰儿,无论如何,你不能放弃北卫营,那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你们冯家最后的退路。” 冯琰郑重点了点头,朝叶蔚亭行了大礼,翻身上马,两骑快马,绝尘而去。叶蔚亭站在北卫营古老的城楼之上,遥遥望向南边,那里曾经是他所有的欢愉,也是最至深的痛苦。 “殿下,都准备好了……”身后有人轻声禀报。 叶蔚亭脸上扭曲出不可思议地痛楚,他曾遵从过自己的心,却输得很惨,“老俞,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冯琰是大将军最后见的人,也许……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在十八殿下,殿下这样做也是为了全同老将军的义气。” 叶蔚亭没有再说话,这么多年来他将自己封闭在北境这个角落里,任由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早已经忘了纷争最真实的模样。许久之后,他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办吧。” 冯琰和刘煴一直追到彩云之南,仍旧没有发现慕容祈的身影,如果他没有走这条大路,那么唯有那条路了。冯琰咬了口手里的馒头,将包袱紧了紧扔到背后,站起身来道:“别吃了,快点赶路要紧。” “追了一路都没发现踪迹,很明显他们没从这条路走,小路千千万,你知道他要走哪一条。”刘煴一边速度奇快地夹菜放进嘴里,一边还不耽误说话。 冯琰拍了他一下,刚要站起身来,立刻又坐下,刘煴状似无意地打量了从门口进来的三五个人,一身短打的衫子,看不出身份,迈步十分沉稳,刚进来就已经将客栈里扫了五六遍,刘煴给冯琰夹了一筷子菜,对他使了个眼色。 冯琰抿唇不语,脸上忧思甚重,出了客栈,冯琰道:“一路走来,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拨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既然想拔除慕容疍的势力,走得应该并不快,我们只需跟着这些人,应该就能找到他。”刘煴道,牵起马往大路上走去。 待那两人走得足够远了,从客栈里走出个灰衣人,旁边人拱手道:“大人,要不要除掉这两个人?” “不急,跟着他们,也许能找到大鱼。”那灰衣人栗色的眸子锁着路上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太极殿中,仁和帝坐在龙座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已有小半个时辰,他津津有味地将一份奏报看了又看,终于放下,对內监道:“悠儿薄凉,疍儿狠厉,想到要在他们之中挑选储君,朕常内心戚戚,后背生寒,只怕百年后那老家伙见了朕要将朕骂得狗血淋头。” “先帝最疼陛下,怎会舍得,”內监眼皮抬都不抬,躬身道。 仁和帝扯出一丝嘲讽地笑意,“最疼朕吗?却到底比不上他最宠的冯贵妃。老头子走得那么早,还不是为了跟冯贵妃团聚。他也许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个不肖子孙。” “陛下,先帝因病过世,走时嘱托老奴,好生照看陛下,陛下都忘了吗?”內监将老迈地身躯躬得更低。 仁和帝撇了撇嘴,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朕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责怪你,更没有责怪先帝的意思,你做什么这般激动,赶紧起来吧,这一把老骨头了。” 那內监缓缓起身,又道:“陛下起来活动活动吧,坐久了晚上身上疼。” 仁和帝顺从地站起身来,弹了弹手边的奏报,嘀咕道:“朕不偏帮哪一个,端看谁有命回来。” 而在千里之隔的涂洲,王启身负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白玉扇横在胸前,阻隔他们去路的是萧家的死士,为首的正是萧家这一代的翘楚萧圣音。 “王启,你什么时候也做起了别人的走狗,多管闲事了。参禅悟道不好吗?”萧圣音声音如黄鹂鸣叫,脆生生地嗓音为这修罗场平添了一分生动。 王启淡淡道:“你又为何满手血腥站在这里,弄荷摆月留恋闺房不好吗?” 萧圣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既讽刺又嘲弄的一笑,掌心气劲旋起,点点红梅枝丫上的堆雪感风而坠,在空中被气流卷起,一时间方寸之间扬起纷纷扬扬地雪花,迷了人眼。 王启凝望那片纷飞地雪花,对其中隐藏的杀机视而不见,似乎被这美景所惑,一动不动。 萧圣音眼眸瞬转,杀机毕现,轻移莲步,一瞬便近身王启咫尺,王启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39 微微抬眼,祭出手中白玉扇,二人立时缠斗在一起。两人过了百余招,萧圣音觑空利爪一抓,撕破了王启身上黑色地大氅,露出丝丝缕缕的棉花,王启身形忽转,白玉扇寒光一闪,萧圣音紫色的裙裾上染上了点点血花。一缕异香随着白玉扇飘散开来,“不好!”萧圣音叫了一声,立时掩住口鼻,已经来不及。待萧家的死士纷纷倒地后,王启将他们一一踢下早就布置好的深坑,只需拖延一天,慕容祈就能避过杀机,安然抵京,到那时谁也奈何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只愿闲云逐野鹤,管他世上几沧桑。我毕竟也只有这一生…… 第19章 生死一线 冯琰初初认为以慕容祈的才智,即便遭人追杀,也不至于落到特别凄惨的地步,当他在北境找了三天,识破了两个替身,发现正牌慕容祈后,他才觉得就这一点上,他低估了慕容疍的暴怒程度,也高估了慕容祈的逃生能力。 他和刘煴沿着恒河往南面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船坞发现了打斗的印记,这里是他们追踪的第五个线路,也是冯琰最不抱希望的。慕容祈不善水,他从来不会挑战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直到第三天日暮,他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不了解慕容祈,至少不如自己想象的这么了解。 慕容祈全身湿透蜷在船坞的地下室里,发着高烧,身边高手有五个,其他死的死,伤的伤,都掉了队。为首的暗卫深深看了刘煴一眼,面无表情道:“本来我们打算横渡过河,没想到沉了船,殿下落了水,早上开始起烧。”暗卫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这其中的艰辛冯琰能想到。 冯琰走到慕容祈身边,伸手扶住他想看看他的伤势,刚触到他的肩膀,手底下的皮肤灼热地都烫手了,冯琰哑声道:“没有…”延医请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抿唇咽下了要出口的话,静静地看着睡梦中仍旧不安稳地慕容祈,心底苦涩一片,那个巍峨如高山般的存在的铁血帝王,他从未想过也有这般狼狈落魄的样子。他探手到慕容祈腰下,那里一层厚厚的绷带,似乎是干燥的。 那暗卫道:“最后一点药今天也用完了,殿下的伤口有恶化的迹象。” 冯琰抬头看了一眼刘煴,刘煴神情严肃道:“这是剑伤,不能拖延。” 冯琰点了点头,便在这时,慕容祈突然痉挛了一下,微微撑开眼皮,眼神有些涣散,即便虚弱到这副模样,声音依旧淡淡的,他说:“按原计划进行,夜幕渡河。”他没有看到身边多出的人,还凭着坚如磐石的意志下这样平静地命令。 暗卫没有出声,冯琰知道他已经烧糊涂了,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船坞里也是四处漏水,一点干燥的地方都没有,恒河一到晚上风浪就出奇的大,渡河意味着九死一生。 冯琰包袱里带了好几瓶金疮药,即使走得太急,他也没忘了带两块油布,无论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路上多耽搁一刻半刻,对慕容祈来说都是致命的。他指挥刘煴将慕容祈扶到墙角边,借着裂缝微弱的光将慕容祈的伤口又清理了一遍,伤口因为受潮边缘已经有些发黑,他甚至怀疑慕容祈的高烧并不是因为落水,而是因为伤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冯琰蹙眉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将油布包了上去,抬头对暗卫道:“我带他回去,你带人继续往前走。” 暗卫首领默了默,开口道:“陛下曾经十分偏爱六殿下,前西陵王殿下对六殿下有抚养之情,这等宫廷秘辛想必将军并不知道。” 冯琰一愣,直觉想说不可能,默了默终究没有辩驳。既然暗卫已经说这是宫廷秘辛,那么他不能冒险带他回去,但是跟着这么一队人一起走,危险也没有减少半分。 正在众人商议无果的时候,裂缝里突然传来煤油刺鼻的味道,冯琰听着船坞外脚步声整齐而频繁,一把抱起慕容祈扛在肩上,暗卫中有人道:“冯江军泄露了行踪。” 所有人的动作随着这句话一滞,他知道此时没有人是可信任的,但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内讧,后果不堪设想。暗卫首领几乎在下一刻走到冯琰身前,轻声道:“船坞内有暗门,随我来。”其他暗卫整肃装备,船坞内一时寂静无声。 只走了两步,裂缝咕噜噜往里面流淌煤油,刺鼻的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冯琰扛着慕容祈,紧紧跟在暗卫后头,他身后还有几个人断后,甫走出船坞不过几丈远,身后刀光剑影,随着“砰”地一声,整个船坞坍塌了,火光顺着煤油行进的路线蹿开来。只听混乱中有人嘶吼,“死活不论,擒拿慕容祈!”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裂响,冯琰紧紧护住慕容祈的头,弯下腰来避过气浪,爆炸声音太响,暗卫在他身边说了什么他没听见,船坞顷刻间陷入了火海中,瓢泼的大雨没有浇熄火焰,反而让火势漫延开来。 暗卫首领回头注意船坞的情况,似乎被什么惊到,一把推开冯琰,被一根数丈的巨弩钉在了离河岸不远的地上。冯琰双眼猛地紧缩了一下,是古川的冲天巨弩,古川已经灭族,居然有人拿到了这种东西。他来不及细想,拼命往恒河跑去,冲天巨弩发射力可达千钧,能射穿巨石铁鼎,想射穿几个人简直就是小意思。 刘煴彼时就在冯琰身后,眼睁睁看着巨弩将暗卫一个个钉在地上,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瓢泼的大雨,谁会有这样的目力。 “快走!”他厉声喊道,眼看着巨弩激射而来,这一击几乎是无可躲避的。如果他避让,冯琰必然会被射中。他是未来的东境之主,他本可以……煜儿一直比他更合适,算是便宜冯琰那家伙了,慕容祈特么最好是个明君,要不然他真的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些人。他下盘稳住,手下紧紧握成拳,巨弩迎风袭来,他眼前却突然一黑,一个比他略高的身影将他兜头挡住,那人在刚刚的激战中丢失了银制面具,白皙肤色掩在黑色的斗篷下,一双墨沉沉地眼睛直直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容,那巨弩穿胸而过,巨大的力道将那人生生带出去很远,刘煴只愣了一瞬,心中什么地方轰然倒塌。 冯琰在仅剩的暗卫掩护下奔出船坞数丈,身后几个黑衣人缠斗了上来,慕容祈抬眼关注船坞的动静,一个黑衣人正好蹿上来,慕容祈道:“弯腰!”冯琰听罢立刻屈身,避过黑衣人的剑锋,慕容祈甫落地,伸手扣住腰间,手中寒光一闪,翻身从冯琰地肩膀过去,他手中的剑犹如灵蛇般机巧,顺着对方的剑锋缠过去,一击废掉了对方的胳膊,招式果决而狠辣。彼时慕容祈堪堪十四岁,那一身磅礴骇人的气势却远远胜过冯琰,让对面纷涌过来的黑衣人为之一滞。 冯琰站起身来,退回到慕容祈身后。慕容祈铁青着脸,立在冯琰身后站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0 得笔直,一丝一毫看不出有伤在身。但黑衣人长鞭一挥,第一击便直向慕容祈受伤的腰侧袭去。冯琰挥剑挡开,来人知道慕容祈身上有伤。 黑衣人绕过爆炸的船坞,往这边越聚越多,即便冯琰,同时对付这么多人也感到吃力。冯琰长剑出鞘,跟慕容祈背对背立着,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冯琰看了一眼慕容祈,他和慕容祈的默契非一朝一夕磨练起来的。 剑华挥洒,一柔一刚,几年未见,慕容祈的柳叶剑霸道异常,虽是软剑,在他手里却比三尺青锋更加刚强。 雨越下越大,二人缠斗了许久,冯琰这才发现慕容祈脸色苍白地可怕,哪怕他们如今还有一拼之力,这么持久的对抗对慕容祈也是相当不利的。冯琰分神,被一个黑衣人击中了胸口,呛了口血沫子,慕容祈飞身过来,为他挡了第二击,剑锋现了颓势。柳叶剑“吭”的一声断成了两截,那剑锋斜斜擦过慕容祈的脸颊,一道数寸的血痕赫然横陈。 冯琰一把接过慕容祈退后的身体,几个翻飞落到了恒河边上重重叠叠地梭草中,低声道:“我们走!”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朝梭草中疾射了很多暗器,慕容祈闪避不及,腿上中了招,站立不稳,身子往恒河里歪去,滩涂上都是烂泥,没有可抓扶的地方。 千钧一发,冯琰探身抓住慕容祈,烂泥坍塌下去,慕容祈越陷越深,他厉声道:“放手!” “不行,我有办法,你别动!”冯琰看着慕容祈身后那深不见底的浑水,恒河的水流变得无比急促,慕容祈不识水性,掉入这样的激流中只有死路一条。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心头,他来不及探究现在的心情,拼尽全力不放手,身体也被慢慢地拖了下去。 “放手!”慕容祈这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冯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身下的烂泥几乎都塌了,镇定道:“我不怪你,你,好好活着。” “不,你别动,”冯琰拼命探出身体,尽力将慕容祈攥紧,但是他手里沾染了烂泥,那些烂泥如今就像慕容祈的催命符,让他的手慢慢滑脱自己的手心,“不,我可以救…” 慕容祈深深看了冯琰一眼,这种事情上,他一向果决而又狠厉,他挣开了手,冯琰骇地“啊”了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不! 船坞的大火烧了许久才熄灭,巨弩所过之处,暗卫几乎全军覆没,灰衣人负手立在恒河边上,身后的人一个个清点人数,清点到了最后,有人过来禀报道:“慕容祈的暗卫少了一个,船坞中死了三个,都烧得分辨不出来了。慕容祈和冯琰掉入江中,这个点怕已浮尸许久。” “船坞四围没有发现异常?”那灰衣人肃声问道。 “没有人逃出!” “慕容祈应该是死透了,全员撤退吧。” “还未亲眼看见慕容祈的尸体,如此撤退怎么跟六殿下交代?”那人犹豫了一下道。 “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至于要怎么向六殿下交代,那是你的事情。”那灰衣人轻飘飘说了一句,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那人看着灰衣人的背影,眼中神色闪烁不定,灰衣人带着一帮人鱼贯而出。有人上来问道:“大人,我们要撤退吗?” “回去也是死,你说呢?”那人冷冷道,“除非带着慕容祈的头回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王启处理了萧家和薛家的人后,一路追寻暗卫的踪迹到了船坞,船坞经历了数次爆炸,满目疮痍,面目全非。他仔仔细细搜寻了里里外外,始终没有发现慕容祈的踪迹,心中略略放下。正思索着慕容祈可能行进的路线,船坞外面突然响起来了两个脚步声,王启连忙矮身下去,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大人不在此地吗,对岸有人发了消息来,发现了慕容祈的踪迹。” 另一个声音凉凉道:“别又是分散我们注意力的假消息,这种消息我们一天要收好几十次呢。” “这次不会错,传消息的人很肯定是他,赶紧报告给大人吧。”那人焦急地催促道。 “好,跟我来吧,”两个脚步声越行越远,待完全没了声息,王启从船坞后绕了出来,极目看向对岸,宽阔地恒河平静一片,然而其下的暗涌始终都未停歇。他正准备离开,船坞前面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却是极清浅。 王启屏息,片刻,从侧面袭来一股劲风,王启倏然展扇,拢住袭来的三根黑色的芒针,手腕一挥,芒针调转了方向急速射回,“吭”地一声,落在了对面展开的乌扇上,那人红衣翻飞,一双冽滟眸子斜长入鬓,清亮的嗓音犹如雨后初霁般透彻,“好巧……” 王启背过身去,恍若未闻,手腕翻转,将白羽扇收入怀中,唇角紧抿显得下颚的线条极冷硬,他肃目道:“三殿下也插手进来了,此时他不应该作壁上观吗?”说着也不待来人回答,负手踏水而去。 桓檀扯唇勾出一个无奈地笑,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从恒河上消失,身体慢慢歪倒在墙边,脸上微微露出痛苦,那人一定觉得他身上的血腥味是沾染了别人的,他喘了一息扶着烧焦地墙慢慢坐下,扯开衣襟,一道数寸长的刀伤赫然盘踞在他白皙的胸膛上,血淅淅沥沥不断流淌,顺着他的下摆一滴滴落在了脚下的泥土里。他匆忙从战局中退出,只够退到这里,带的创伤药早就用光了,他匆匆点了止血的穴位,仰头靠在墙边喘息,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头上忽然被阴影覆盖,他屈指猛然出手,被一把白玉扇制住。 “你!”桓檀抬眼,王启居高临下看着一身狼狈的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手下利落地将药粉均匀撒在他的伤口上,又撕了一截自己的内衣为他严严实实包裹好,“红曼陀虽有暂时提升功力之效,但你的血太香了。” 桓檀左手捂着眼睛,笑得十分无奈,“慕容疍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杀,我又有什么奈何,遇到了就得上啊。”动了动肩膀,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勉强扯出笑容道:“即便你恨我,也不用上这浣香散吧。”正说着,额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混着灰尘,从额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王启站起身来,淡淡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种伤药,凑合着用吧。” 桓檀坐在地上疼地直抽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三刻前,慕容祈在这里被伏击,跟冯将军一起掉入江中。这段江水湍急,如果他们能生还,应该也会被冲到下游雪木林。那里是处荒山,山中多凶兽,要找他们得快!” 王启顿了顿,将药粉收入怀中,冷冷道:“你有这闲工夫八卦,看来也不是很疼,”说完甩袖而去,桓檀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眼前,微微垂眼,叹了句:“我终究不愿你太……恨我。” 作者有话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1 要说: 亲爱的们,可以帮忙捉虫~ 第20章 表白真心 雪木林中寒冬刚过,有些树桠上还积了些残雪,林中气温很低,人在林中呼吸还能呼出阵阵白气。冯琰迷迷糊糊醒来,浑身疼地散了架,左腿一动就抽筋似得疼。整个身体被盖了厚厚的草,一步一顿被拖着往林子里走。 冯琰仰头往头顶上去看,暮色沉沉,慕容祈背对着他,肩膀上扛着一截草绳,躬身往前拖,一步一顿很有节奏。那草绳在他肩头勒出一个深痕,刮出些血渍来,他却好像浑无感觉,仍旧往前拼命拽。 “慕容祈,”冯琰开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只虚虚飘出几个气音,但是身前的人还是听到了,慕容祈立刻丢开草绳,扑到冯琰身侧惊喜道:“你醒了!忍一忍,我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以暂时避一避,马上就到了。”说完立刻要再去拖草绳,被冯琰伸手拽住。彼时冯琰头重脚轻,连伸手都觉得艰难,可是当他将慕容祈的手握在手心时,手底下灼热一片,慕容祈脸上水光潋滟,像是哭了,他立时凛神道:“我自己……能走,”说着曲腿半站立起来,头立刻一阵晕眩,他忍着干呕的冲动,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慕容祈扶住他,担心道:“你头上撞了很大一个包,流了不少血,我拖得动你,我可以……” “山洞……在哪?”冯琰离开开口,止住他的话头,慕容祈遥遥一指,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一刻钟才到,冰雪初融,两长见方的山洞里湿漉漉的,洞口窄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冯琰忍着恶心,寻了些干草和木枝来,点了火将洞里熏得暖洋洋的,又寻了些粗壮的树干,做了个简易的门,将洞口遮住。 慕容祈围在他身边看他忙碌,有些插不上手,急道:“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冯琰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块已经烤干了正适合两个人坐的地方道:“我铺了个简易的床,你躺下休息一会,我这边快好了,不用你帮忙。” 慕容祈琉璃色地眼睛闪耀着光芒,他摇头道:“你伤重些,还是你先去休息吧。”说着拿起旁边的干树枝,“要不然我给你添火,或者给你……” 冯琰扯掉他手里的树枝,无奈道:“刚刚我把内衣先烤干了,你去换上,把衣服脱下来烤烤,洞里现在暖和地很,你和衣也不怕冻到,快去。” 慕容祈有些失望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真的不需要,快去,”冯琰认真道,“换上衣服躺下休息会,等我收拾好了给你换药。”说着准备出门去取几捧雪。身后的脚步声不停,冯琰转身叹息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你受的伤比我重,还发着高烧,我们两个人比较不好的那个是你。”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慕容祈小声道,“你要干什么去,我可以陪你。” 冯琰一愣,想到了那十年,无数个日夜,都是他一个人,躺在榻上,坐在几前,满殿寂静,他也寂静,寂静地不像个人。冯琰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脑袋,想给他点安慰,想与他并肩而立,想同他谈笑风生,那些曾经厌恶的绝对不会想的欢愉,他都想给他。可是他是个生魂,他甚至触不到他的一根头发。 “我去取几捧雪,你别出去了,外面冷,就几步远。”冯琰耐心解释道,“你先去躺着,一会我回来同你说话。” 慕容祈笑着点头,“那我去换衣服,好了之后你来同我说话。”说着转身进了里面,冯琰看着他欢快地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出了山洞,附近枝桠上雪很密,冯琰挑了一处干净的,捧了两捧兜在身前,顺手又打了两只兔子,虽然远远也看见了狍子,手边的工具有限,只能作罢。回了山洞,慕容祈一动不动趴在草铺边上,身上的衣服没有换,像是睡着了。 “慕容祈,”冯琰轻轻地走过去喊了一声,慕容祈仍旧没有动静,冯琰一惊,将收拾好的兔子扔在一边,凑到他跟前。慕容祈微微睁眼,眼里被高烧逼得通红,扯着嘴角道:“我只是有点困,无碍。”冯琰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慕容祈缓缓闭上眼,朦胧间轻轻蹭了蹭冯琰的手臂,大概觉得舒服,又蹭了两下,模糊道:“睡一会就没事了。你,陪着我,哪儿都别去。我好久,没有做这样的美梦了。” 冯琰将他抱到草铺上,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又拆开发髻。他们两个人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了好久,冯琰隐隐记得他一直拉着慕容祈,直到泊上了岸才气力耗尽然后晕睡过去,脑中一闪而过谁的哭声,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仔细将慕容祈被泥水黏得一缕缕的头发散开,梳理顺了在榻上细细铺开。 慕容祈头发繁密却细软,铺开后映着火光犹如光滑的缎面一样。他又去外面捧了几捧水,用石碗温了,为慕容祈擦拭后背,发汗散热。 慕容祈渐渐睡安稳了,羽扇似的长睫安静地叠在睑上,在颊上落了些阴影,乖顺地模样跟以后疾言厉色的帝王相差甚远。刀斧刻印地冷厉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还未出现,那些寂静的夜晚,那些日复一日地等待,他慢慢伸手轻轻抚着慕容祈的头顶,心底涩涩的,空落落的难受,他轻声呢喃:“睿儿,我在这里……” 慕容祈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平静地眼眸蕴满了苦涩,他静静启唇,“怀珪,你又来嘲笑我了吗?嘲笑我机关算尽,终究没有留住你。”他缓缓抬起手,想触碰眼前的人却又在他眼前生生顿住,眼中流露出无限地眷恋,“ 你还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老。你一定认不出我来了,我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我不敢去找你,也不能去找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睿儿……”冯琰脑中混沌,震惊地看着眼前甫十四岁的少年,那双盈满沧桑的眼睛却又真真实实属于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睿儿,你……”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将慕容祈从铺上抱起来,紧紧拥进怀里,那些来不及辨认体会的感情,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他那些不曾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情,刹那间都涌了出来。 慕容祈暗哑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仍旧……”那个孤傲寂静地帝王紧紧抿着唇,泪顺着长睫从眼角滑落,“怀珪,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只是不懂怎么爱你,只是太想爱你……”他抬手覆上冯琰如刀削般硬朗的侧脸,“原谅我,让我去找你……” “我原谅你了,”冯琰矮声道,泪意泛滥湿了眼角,他紧紧抱着慕容祈,“睿儿,我早就原谅你了……” 慕容祈缓缓绽开笑颜,抬起头,侧过去印在了冯琰的唇上,虔诚地吻着他,笑着呢喃,“那我去找你……”垂下了手臂。 慕容祈这一觉睡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2 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黯淡,暮色深沉,他才动了一下,有点懵懂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道:“几刻?” 冯琰坐在他身侧,拿起旁边的发带,将他披散了一肩的柔软长发简单束起来,边束边道。“酉时,过来喝点水,兔子肉熟了,我撕了些下来,还热着呢,你先吃点。” 慕容祈端端正正坐起来,挽起盖住整只手的袖子,接过用枯萎地芭蕉叶子装着的肉,先捏了点雪放嘴里,吃了一口肉,眨着眼睛问道:“我不打呼吧?” 冯琰轻轻一笑,拿起旁边的肉吃了起来,转而道:“雪木林纵深极深,延伸到越州的腹地,山上多猛兽,不好行走,明天我们去寻大路,应该很快就能到越州。” 慕容祈大概是真的饿了,一点也没挑剔肉里的腥膻味道,一口口不停,半晌开口道:“不用那么着急,山中很清静,难得没有扰人的事情。” 冯琰默了默,在河里漂了许久身上的药包都掉光了,如今只剩一包,终究道:“你的伤不能耽搁,烧一直没有退下去。而且京中事急,你……”即便他没有刻意去听消息,也知道慕容疍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和慕容祈必然是不死不休。 慕容祈抬眼看着他,无一丝忧色,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好。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越州是西陵王的属地,六哥即便想做什么,也难以下手。” 冯琰点了点头,西陵王叶晨曦出了名的护犊子,自己的属地向来是管理的滴水不漏。想从他手里捞到半点好处,比登天还难。慕容疍即便再昏头,也应该不会在西陵王的属地上肆意妄为。 “只是你?”慕容祈脸上风轻云淡,手里捏着肉,似乎是极随意提起这个问题,“叶蔚亭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可靠,你爹早就失去了对北境的全盘掌控,如今你……” 冯琰笑了笑,道:“只要我一日在北境,北境都是大燕最稳固的屏障。只是在我移权之前,你可以不插手北境的事务吗?”他直直看着慕容祈,眼中没有逼迫,没有诘问,只有暖人心扉地笑意。 慕容祈撇开了眼睛,没有回答,良久,他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向来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冯琰突然抬手抚了抚他的头,一字一顿郑重道:“在我心里,你一向果决刚毅,不可战胜。勇往直前,无往不利。是最可怕的敌人,也是最可敬的对手。”你这一生从无败绩,你将是大燕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 慕容祈听到他娓娓诉说,脸上却慢慢变得落寞,明明是很动听的话语,他却半点也无高兴的意思,最可怕的敌人,最可敬地对手吗?“如果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存在,有一天你愿意放弃北境,来到我身边吗?” 冯琰惊诧,这是慕容祈第一次愿意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从来都只会强取豪夺,变成建熙帝以后犹胜以前,如今他却在问自己的意愿。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需要,我会回到你身边,这一生为你驱策。” 慕容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琥珀色地眸子流光四溢,他伸出小拇指勾了勾道:“那,一言为定?” “好!”冯琰伸出小拇指,小心翼翼勾住慕容祈白皙纤长的手指,重重地按了个手印,“吃完了,我来给你上药,叶子就丢在那里,待会我来收拾。” 慕容祈丢下叶子,将腰侧露出来,随意地绑了个结,又欢快地吃起来,冯琰笑着道:“难得你这么赏脸,一点都不挑嘴。”手下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伤口在水中没有湿,只是并不见好,慕容祈的皮肤还是燥热无比。 慕容祈见他蹙眉,连忙道:“只是发烧,没什么。我经常发烧,都习惯了。” 冯琰将药上上去,叹道:“你也太不当回事了,”突然想到其他事情,“你这一手软剑并不像是段大人的功法,他擅使鞭。” 慕容祈像是想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眯着眼笑道:“这套剑法是跟沈若黎换来的,有一段时间八姐缠着他非让他尚驸马,他便用这套剑法做交换求我帮他脱身。” 冯琰了然点头,“怪不得,不过区区四年,你的身手进步如此之快。沈大人不愧是两尉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慕容祈垂眼,脸色微沉,干巴巴道:“学得好的明明是我,厉害的也是我,怎么他就名不虚传了。” 冯琰笑了,“沈大人厉害之处,在于慧眼识人,教了这天下绝无仅有聪明的你。”手下利落地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好,“吃饱了漱漱口,夜里有些凉,我将火熨着,你睡里侧,我睡这边。”说着指了指在慕容祈外侧草草铺的一块地方。又将芭蕉叶子堆到墙角,将烤熟的兔肉往外面挪了挪,将石碗捧到慕容祈面前,“水温了,漱漱口。” 慕容祈接过,含了一口水,漱完口吐掉,躺在草铺上看冯琰收拾,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冯琰坐回铺上的时候,他呼吸绵长,睡过去多时了。冯琰无奈笑了笑,将烘干的衣服给他盖上,睡在他侧面,心中仍旧不能平静。 山中寂静,山脚下寂静的山道上,刘煴挪着僵硬地腿倔强地往前走着,从日暮到天黑,他一直背着那人往前走,却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咳咳咳……”背上的人咳了一声,又极力抑制住,手心里握着潮湿的血沫子,刘煴道:“你忍一忍,马上就到越州了。” “嗯,”那人认真应了一声,“我不要紧,你歇一歇吧。” 刘煴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两次遇见你,你都伤得要死要活的,我们就不能有一次正常的相遇吗?” 背上的人声息一滞,低声道:“下次不会了,我……咳咳咳……”那人咳得蜷成了一团,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刘煴身体颤了一下,勉强止住战栗,背上的人伤得太重,巨弩穿胸而过,伤口太大,血一直没有止住,这样的伤他见过很多,最后存活者十之无一,心底那阵寒凉争先恐后涌上来,他连忙道:“你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再……” 背上的人声息一顿,低声道:“有人来了,你……” 身后马蹄声急,人未至,剑先发。刘煴一个侧翻,堪堪避过锐利的剑锋,背上的人双手一推,从他身上下来。手扣在腰间,还未动作,“呕”的先喷出一口血。 刘煴长剑出鞘,挡住了针对那黑衣人的第一波攻击,对方来了三个人,个个都是精英。黑衣人毫不在意擦掉嘴角刺目的红色,袖中软剑弹出,他的兵器早就在船坞掉了,如今只能暂且屈就软剑,好在沈若黎不在的时候,他也指点过殿下一二,倒也不算太废,只是身上的伤……他琉璃色的眸子映着背对着他的刘煴,嘴角抿了抿,都是妄想罢了。只是一瞬,他便做了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3 决定,将手中握着的红色丹药放入口中,他只要一刻,一刻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曲儿的《双抛桥》,江南诚鸦青的《忆似故人曲》,可以催更哟! 刘煴与连朱小剧场: 那是在连朱退休的第三年里: 连朱:”长郁,我们许久不曾?” 刘煴:(迷糊眼)“王大人说你身体还未大好,于此事上需节制一些,我们之前不是说了?” 连朱:(默了默,翻身过去) 刘煴:(覆身搂住他的后背)“都是为了你的身体,暂且忍一忍?” 连朱:(暗哑声)“和你好的这几年,我一直……你是不是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刘煴:(着急脸,将他翻过来)“你不能这么想,我从未……” 连朱:(放弃脸)“即便你这般注意,我还是……难道注意,我就不用死了?还是说你盼着我死,好摆脱我。对,是我……呜呜呜” 刘煴心里叹了一息,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明日还是去问问王大人,身体忍着很累,被他这么无理取闹,更累! 第21章 越州之局 那一晚,雪木林下了一夜的雨,半夜,冯琰起来将火拨开,又将兔子肉烤上。洞门口突然有些响动,冯琰眼神倏然锐利,洞门被一脚踢开,王启浑身湿透冲了进来,却来不及说什么,“快进来!”刘煴背上扛了个人,浑身被血浸湿,慕容祈站起来避到一边。 冯琰连忙将洞口掩上,又将火烧得更旺一些,拿了一件干燥的衫子递给刘煴,“先帮他把湿衣服换了。” 王启探了探他的脉象,脸上一片肃穆,对着草铺上了无声息地人怒道:“你已经身受重伤,还敢用红曼陀,果然是嫌命太长吗!” 那人青白着脸,如果不是胸膛微弱地起伏,说是死人也差不多,只见他微微敛了敛眼睛,目光落在王启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王启转头看了看呆滞的刘煴,淡淡道:“即使你救了他,他也不见得会感激你,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刘煴立刻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救他啊,你废什么话!医不好他,我东境与你不死不休!” 王启一愣,“你是……”回身认真上下打量了几眼,肯定道:“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刘煴,比之刘煜差了一点,”说着也不等他说话,转过头语重心长劝说道:“上将军刘翰是出了名的个榆木疙瘩,家风严谨,刚正不阿。只要他活着一天,你们都绝无可能,你想清楚。” 刘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转头问冯琰,“他谁啊,你认识吗?一个大夫不好好治病,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什么意思?” “他是……”冯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启,又看了看慕容祈,慕容祈走到草铺边上,淡淡问道:“他怎么样?” 王启肃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已经和对方玉石俱焚了。我在船坞看到冲天巨弩了,殿下……”他看着慕容祈,咽下了下半句。 慕容祈颔首,眼中锐利的精光闪过,冲天巨弩根本不应该在那里出现,古川仅存的三架冲天巨弩,如今正安安静静躺在那处。他垂眼看了眼草铺上的人,对王启道:“赐药!” 王启惊喜,立时跪地道:“谢殿下恩典!”说着坐回去,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刘煴一愣,惊道:“什么赐药?” 冯琰刚要说话,只见刘煴已经冲了过去,拦在草铺前,质问道:“殿下,他已经重伤如此,即便对殿下没有任何用处。殿下也不能这样处理了他,他对殿下忠心耿耿!” 慕容祈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刘煴,半晌,转头看向冯琰,无奈道:“你现在还可以不交他这个朋友吗?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太聪明。” 冯琰忍着笑道:“自然是没有你聪明,不过在我的朋友里算是聪明的了。你去北卫营巡视时,就是他让我去找你的。” 慕容祈梗了梗,“好吧,也不算太笨。”说完转身走到另一边坐在榻上,抬眼定定地看冯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看看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冯琰解释道。 慕容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洞就这么大,他们需要什么会自己拿。你也不是大夫,嗯?” 冯琰无奈一笑,走过去坐到他身侧。刘煴看着他们两人似无旁人的互动,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王启却是平静地很,从瓶子里倒出三颗黑色的药丸,喂给那黑衣人,又为他清洗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忙完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连朱,这下死不了了,好好休息吧。”起身出去洗了手,进来擦干了,走到慕容祈面前躬身道:“殿下,容臣为您请脉。” 慕容祈淡淡应道:“我无碍,你先给他看看,他头上这个包有点大,是不是有问题?”说着就要凑上来。 冯琰连忙捂住头上的包,“你先给他看,他的烧一直没退,而且腰间的伤似乎也不好,我这个只是外伤。” 王启深以为然,慕容祈还要说话,冯琰干脆抵住他的口,“先生先给他看。” 王启目不斜视,把了慕容祈的脉,又细细查看了下伤口,给了两颗内服的药,伤口冯琰处理地不错,暂时不用动。至于冯琰的伤更加简单,王启只略略揉了揉,连药都没用。 五个人折腾了半宿,天光微亮,洞中悄无声息,个个睡得东倒西歪。而雪木林旁的越州,却已经进入全城戒备的状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越州城外,旁边护了一圈的骑卫,越州守军个个手持兵器,严肃以对,为首的将军肃声道:“请六殿下卸甲!”话刚说完,寒光一闪,喉间突然喷出大量的血,“扑通”一声摔向了地面。 守军立时惊骇一片,挨在那位倒霉将军旁边的副将被血喷了一脸,淡定地抹了把脸,心情甚差道:“这大半夜的,我们都不想搞得太不愉快,门内就是西陵属军。即便殿下入城,不卸甲也过不去,殿下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话音刚落,寒光闪过,这一次这副将仍旧好端端坐在马上,只是对面马车内摔出个人,淋漓着鲜血摔出去很远。 那副将跟没看见似的,又甚好心地提议道:“要不殿下就在此处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决定入不入城。如果不入城,刚刚你们经过的雪木林是一条捷径。我呢,就只能帮您到这儿了,这大半夜的,闹腾死了。” 骑卫首领有些犹豫,“殿下……” 慕容疍端坐在车厢后方,艳色的脸颊有些异样地苍白,眼角红色的泪痣尤其显眼。宽大的宫服虚虚地罩在身上,一身的血腥气。听到声音,他缓缓睁眼,艳丽的眼眸蕴着山雨欲来的疯狂,微微扯了下唇角,开口道:“龙大将军,别来无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4 等无趣。” 那副将微微讶异,停下准备回转的马头,笑道:“殿下记得龙某?龙某却不记得殿下了。” “怎么,京都一别,将军已经忘了本宫?”一只纤长素手掀开车帘,暗红的身影立在车辕边上,龙胤定睛一看,在看到他眼角红色的泪痣后,脸色大变,“是你!你是六殿下?” 慕容疍露出讥诮的笑容,淡淡道:“本宫还需卸甲吗?” 龙胤脸色数度变化,冷冷道:“放行!”身后越州城大门缓缓打开,慕容疍的笑容却越来越冷。 雪木林中,三天后,就连五个人里面最重的一个病号都能坐起来时,天终于放晴了,刘煴跟着要透气的连朱出来,忍不住问道:“连朱,你能不做殿下的暗卫吗?” 连朱苍白着脸看过来,有些疑惑,“你觉得不好?” “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刘煴连忙摆手解释道,“暗卫本来就是个高危职业,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普通人要调养很久,但是你肯定好了就又……长久积累下来,以后身体肯定不行。” 连朱转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的身体跟普通人本来就不一样,为了练功,服过不少药。殿下待我恩重如山,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地方。” “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刘煴试探道,“比如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什么的,总比做暗卫强。”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吗?”连朱抬眼看着远处一望无垠地天空,自嘲一笑,脸上满是落寞,没有再说话。 刘煴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陪在他身边,也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好不容易回了山洞,王启正跟慕容祈说着什么,冯琰坐在一旁抿嘴笑,一见他道:“听说你在挖殿下的墙角,成功了吗?” 连朱脸色一红,立刻跪地道:“殿下,刘将军他并未,只是与属下闲谈。” 慕容祈端坐在草铺上,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连朱退到了一边。刘煴有些气闷道:“谁听了壁角,小心遭雷劈。” 王启咳了咳,冯琰只顾笑,刘煴冲他勾了勾手指头,他起身走过去。刘煴拉着他叽里咕噜了几句,冯琰蹙眉听得十分认真,听到中途点了点头,刘煴又说了一些什么话作了总结,最后冯琰郑重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刘煴笑了一下,回拍回去。 王启先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道:“其实你俩出去说更好,其实我们都听得到。” 刘煴立时不好意思地看向连朱,连朱微微肃脸,没有看他。王启道:“如果你们想听我的意见,我建议,刘将军还是直接问连朱,他的身世他自己告诉你会更好。” 冯琰见大家都听到了,伸手拍了拍刘煴的肩膀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洞内气氛稍稍有些凝滞,突然洞外不远处一声锐利地长啸,连朱肃颜站起身来,看向慕容祈,慕容祈颔首。连朱出了洞,刘煴要跟去,王启道:“ 你别去添乱,外面是殿下的人。” 不一会儿,连朱入洞,行礼道:“回禀殿下,六殿下已经入了越州城,下榻在了龙胤的将军府。” 慕容祈没有开口,浑身一扫刚刚的怡然,溢出冷肃的气息,眼中光芒流转,“即刻将消息传给西陵王,召回所有暗卫。”连朱即刻下去安排。 “殿下,”王启开口要说什么,慕容祈微微抬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王启抿嘴。 冯琰担心道:“以西陵王对龙氏的信任,他也许不会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叶晨曦是君,龙胤是臣,君臣之间不会有绝对的信任,”慕容祈抬眼看着冯琰,顿了顿道:“你我就在这里分别,北境刚刚稳定,你不能耽搁太久。” 冯琰急道:“你,这是要支开我?六殿下是不是准备在越州城……” “北境与西陵素无争端,”慕容祈微微凛声道,“你刚继位北境,想开这个先河吗?” 冯琰一愣,想说自己独自行事,不会扯上北境,可是他又知道,现在四境应该都知道他继位北境的事情,一旦他在西陵被发现,北境将陷入不可预料的争端中。如今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站在慕容祈身边,这一点令他烦躁不已。他转身,发现洞里不知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洞里静默了一会,慕容祈缓声道:“越州我已经布置妥当了,他想从我手里讨到半点好处绝无可能,你放心回去。” 冯琰没有说话,半晌问道:“一定要从越州走吗?我可以陪你翻过雪木林,避开六殿下。” 慕容祈摇头,“这是最好的时机,我跟六哥,正面一碰,难以避免!” 冯琰陷入了沉默中,接下来慕容祈不再安排任何事情,冯琰知道,他在等自己走,而自己不走,他就不会再继续下去。这是慕容祈的坚持,也是他绝不会改变主意的决定。 冯琰跟刘煴走的时候,慕容祈一直负手立在洞口,冯琰抿嘴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慕容祈张了张嘴,目光闪烁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静静呢喃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王启匆匆走上来道:“刚刚收到消息,六殿下派人阻击西陵王,扑了个空。” 慕容祈顷刻间肃目,斜长的眸子盛满了冰冷,一身张扬恣意的霸气不可抑制,微微启唇道:“六哥果然发现了,准备进城。” 王启拱手领命而去,越州城外一场屠戮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越州城中,龙大将军府,慕容疍微微睁着艳丽的眸子,任着缠绕在身上的龙胤胡乱施为,眼中无半点情丝。 “我找了你很久,却从未想过,你竟是六殿下,”龙胤喉间压抑着浓烈地思念,京都一别,他从未有一刻忘记怀里的人。 慕容疍扯出些笑意,喉咙暗哑,出口的声音略带些鼻音,有种说不出的魅力,“龙将军倒是长情,只不过那一夜后,本宫已经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你没有忘,”龙胤有些泄愤似的轻轻咬了下他软嫩的耳朵,“越州城外,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慕容疍讥诮一笑,“是啊,本宫对那些对本宫有用的人,从来都不会忘。”说完揽着龙胤的手不可抑制地曲起,在龙胤背后留下长长的血痕。 “你还是如此……”龙胤微微眯眼,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你的手真的是被十八殿下?” 慕容疍眼眸立时充满了狠厉和疯狂,声音还是淡淡的,“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本宫有必要为了铲除他撒这样的谎吗?”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位十八殿下不可小视,”龙胤肃然道,“只要他经过越州,我一定为你铲除这个眼中钉。只是,也许这是三殿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慕容疍笑了笑,眼中的疯狂更甚之前,“不管是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5 谁,本宫都不会放过。以为断本宫一臂,就能踢本宫出局了吗?” “春宵苦短,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让我好好……嗯?”龙胤将他缠得更紧,慕容疍收紧拦在他脖颈上的一臂,唇角扬起淡淡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王启以后要避讳慕容祈的名字,哎呀,哎呀,一开始竟然没想到,干脆由皇帝陛下赐名算了。 暗卫小剧场一: 暗卫一,“我们要不要告诉代号七,冯将军和刘将军准备暗算他?” 暗卫二,”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暗卫一,“誓死保护冯将军!” 暗卫二,“那你说的那个事情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暗卫一,“好像没有,可是……” 暗卫二,“消失!” 暗卫剧场二: 暗卫一,“我一直在想,如果冯将军回去的话,遇到危险算谁的?” 暗卫二,“……” 暗卫一,“是不是跟我们有间接关系?” 暗卫二,“特么你不早说,快……” 暗卫一,“哎呀,他已经喝了。那我们要不要阻止冯将军和刘将军回去?” 暗卫二,“我们保护冯将军的原则是什么?” 暗卫一,“绝对不能被冯将军发现!” 暗卫二,“那你觉得我们这样出现会不会被他发现?” 暗卫一,“可是如果我们不阻止他,出了危险算谁的?” 暗卫二,“……” 半个时辰后 暗卫二,“哎,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出了危险到底算谁的,你说到底算谁的?” 暗卫一,“……哎呀,冯将军被龙胤包围了呢。” 第22章 生死一破 冯琰跟刘煴走出雪木林,沉默了一路,走到半道,刘煴终于急道:“你还真回去?他们眼看着就往死路上走,要回去你自己回,我要去越州城。”说着调转马头,准备独自行动。 冯琰遥望北境的方向,不发一言,刘熅急道:“你说句话啊,十八殿下如果死了,你在北境也是岌岌可危,你以为那四位老将军就对你完全信服,他们也在观望。” “我记得上将军可是坚定的三殿下党,你又是什么打算,你打算反了你爹?”冯琰淡淡道,“即使你完全不考虑你爹的立场,东境的安危你也不顾?” 刘熅立时哑口无言,有些丧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连朱他?” “你别忘了,除了北卫营,我和你,我们出现在哪里都是麻烦和把柄。”冯琰抬眼回望了远处高耸的越州城门楼,立刻做出决断,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刘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越州城,叹了口气,一甩缰绳,跟上了冯琰飞驰的速度,越州城在身后越来越远。 慕容祈端坐在朴素的马车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朱易容成了无甚特色的车夫坐在车前,手边站着一只灰色的鸽子,他从鸽子腿上拿下一个小铜管,展开手里的密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禀报道:“暗卫在七里山发现西陵王的王驾,” 慕容祈颔首,微微动了动右手,马车“骨碌碌”向前走去。叶晨曦一贯狡诈阴险,他也许从未信任过龙氏。 雪木林山脚下一片平静,西陵将军府却是严肃异常,慕容祈坐在将军府的西厢中,旁边的王医战战兢兢道:“殿下的手臂怕是……殿下断臂之时,虽有神医妙手为您接上,但是血气一直无法流转,如果沿途有那位神医随行,或许可以保住。如今这条断臂已无生机,殿下还请尽早做出决断。否则腐血入体,有碍性命。” 龙胤立在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慕容疍铁青的脸和黑沉沉地眼睛,犹豫道:“黎阙,不可再犹豫了,既然王医都这么说了,情况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断臂已成事……” “砰!”慕容疍突然起身,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几案,厉声道:“给本宫滚!” “黎阙,”龙胤摆手让王医先下去,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道:“王医服务西陵叶家已有三十多年,断无错诊,保命要紧,黎阙,不能再拖延了。” 慕容疍抬眼看他,黑眸中暗沉沉不见一丝曙光,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认真问道:“你见过大燕皇帝哪个是断了臂的?本宫断臂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多的是人想要遗弃本宫。” “不,黎阙,你不会被遗弃,至少我绝不会遗弃你。”龙胤紧紧抱着慕容疍颤抖的身体,想要给予他自己所有的温暖,“便是你断了臂又如何,我定全力助你登位。” “你以为你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你贪图的东西不一样。你希望长长久久占有本宫,就要先给本宫想要的东西。”慕容疍说到这里,目呲尽裂,霍然拔出龙胤身上的长剑,嘶吼了一声“慕容祈”,一剑切开倒立的案几。 龙胤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舍和挣扎。正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事务,龙胤看了看慕容疍恢复常色的脸,转身出去了。他不是不知道慕容疍在做什么,只是寻不到理由去阻止。断了一臂的慕容疍在皇位之争中已经没有任何竞争力,只要他耐心等待,他相信自己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龙胤刚踏出西厢,家将步履匆匆,肃目行礼道:“将军,六殿下将王医和知情者都灭口了。如果,陵王殿下问起来?” 龙胤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神情严肃,默了默道:“秘密处理掉,不得透露半分消息。再去寻大夫来,安置在后厢,谁也不能接触。” 那家将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拱手下去办了。龙胤回首看了看日渐西落的太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深夜,西厢中灯火通明,慕容疍和衣坐在几前,半闭着眼,一手撑在耳后,整个人沉静如水,不动如山。窗棂上扑棱了一只白色的鸽子,有灰衣的奴仆匆匆过来接了,从铜管中取出消息躬身递了过去,慕容疍缓缓睁眼,眼眶周围紫淤一片,脸色苍白如纸,唇却血红如丹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妖冶气息。他用右手缓缓展开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站起身来淡淡道:“准备吧。” “殿下,”那灰衣奴仆扑通一声跪下,不卑不亢,冒死谏议,“越州城是西陵王的地界,殿下请三思而后行。” 慕容疍垂眼看着跪在身前的人,表情有一丝诡异的惊诧,他缓缓走到那人身前,用手慢慢抬起那人的下巴。那人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刚强而硬朗,虽一身灰色的奴衣,却丝毫没有掩盖其华贵的气质和□□,慕容疍顺势坐在他身前的地上,静静看着那人一双如珠玉般闪耀的眼睛,淡淡道:“慕煕,你跟了本宫多久了?” 萧慕煕依恋地看着慕容疍,“殿下,慕煕跟着殿下十二年了,从殿下一无所有时就跟着殿下了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6 。慕煕为殿下叛出萧家,一心一意守护殿下,从未说过什么。今天求殿下听慕煕一言,殿下收手吧。” “十二年,”慕容疍淡淡一笑,“连你也要背叛本宫吗?” “殿下”萧慕煕膝行了两步到慕容疍身前,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他哭求道:“殿下,求您看在慕煕侍奉您十二年的情分上,保重自己,让王医为您拿掉胳膊吧。” 慕容疍浑身一震,整个脸倏然扭曲,他几乎是从地上蹿起来,一脚踢翻了萧慕煕,“大胆!你……”右手紧紧捏成拳,许久,才勉强止住身体的颤抖,额上的汗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转过身去,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右手扣在腰间,平静道:“慕煕,你何时看过本宫养过没用的狗,你叛出萧家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今天这样的命运,本宫从来不留对自己没用的人。”说完转身,用并不完整的左手按住萧慕煕的后脑勺,右手持刃冷冷刺进萧慕煕还欲说话的嘴。看着萧慕煕在自己手中挣扎,直到匕首整个没入他口中,血从他嘴里不断漫出来,慕容疍都没有停手。萧慕煕一直死死盯着慕容疍,眼中盈满了泪水,直到停止挣扎,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龙胤进来时,慕容疍仍旧跪坐在地上,怀里是已经冰冷的萧慕煕。龙胤生平杀人无数,仍是被骇了一下,西厢中窗户大开,冷风穿过西厢,房间里冷得冻人,龙胤扒开萧慕煕,将浑身如浸血泊的慕容疍搂进怀里时,慕容疍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龙胤,抖着声音道:“他跟了我十二年,如今却弃了我,他想杀我,他想……” 龙胤拍着他的后背极力安抚他,又叫人进来将萧慕煕拖走,慕容疍微微垂首紧紧靠在龙胤肩膀上,浑身颤抖,眼中却是冰凉一片。 越州城外的马车上,慕容祈捏着最新传递地消息,久久不语。萧慕煕他见过,虽然留在慕容疍身边很久,其身正其心直,叛出萧家这么多年慕容疍都没有动他,若说没有情分绝无可能,只是……慕容祈伸手撩开车帘,月上中天,其光濯濯。 “进城吧,”慕容祈淡淡出声,他端端正正坐在车厢中,手边捧着一盏紫玉盅,盅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大人还未传递消息过来,”连朱有些犹豫,西陵王殿下还未找到,此时进城殿下几乎毫无胜算,“殿下,不如再等一等?” 慕容祈静静看着窗外的明月,缓声道:“不必了,他等不了了。”慕容疍讳疾忌医,手臂定然已经开始腐化,他为了避人耳目,不会摘下,败血便在旦夕之间。 连朱一甩马鞭,马车开始前行,这是一辆朴素简陋的马车,马车外壁包裹了一层素白的粗布,车廊下吊着一盏纯白的丧灯。马车缓缓走到越州城下,守门的将士全副武装,为首的将军连问都没问,朗声道:“请十八殿下卸甲!” 马车慢慢停下,白色的丧灯点点荧光,坐在车前的人毫无动静,车中也是不声不响。那将军等了许久见无人动作,又扬声道:“请十八殿下卸甲!” 车门轻轻打开,慕容祈一身素色衣袍,双手笼在袖中,下了马车。年方十四的少年,脸上肃穆一片,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不闪不避,眼中沉静异常,却在一步一顿间挟着威势,让守军不禁想往后退却。他走到守军面前,张开手臂淡淡道:“本宫身无寸铁,请将军放行。” 那将军一顿,还要说话,旁边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年,邪邪一笑,“有点意思,宋将军,放行吧。” “少将军,大将军有令……”那将军下了马上来见礼,立刻被那暴躁地少年一脚踢得闭了嘴,“让你放行就放行,废什么话,我记得我们家做主的还是我老子,我大哥算个屁!” 那将军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退了一步挥了挥手,城门轰然打开。慕容祈目不斜视,从一群守军中穿过。那少年受了冷落,有些惊奇,立刻跟上去道:“你还未谢我。” 慕容祈淡淡道:“你还未跪我。” “嗨,我们西陵只跪叶王,可不跪慕容氏,除非你是皇帝陛下。”那少年挠了挠头,“不过你们慕容氏一个个都这么臭显摆爱摆架子。” 慕容祈没有应他,一步步往城里走去,那少年有些兴致缺缺,看了看还是跟上去问道:“你怎么穿个丧服就来了,你们家谁挂了?”那少年还要说什么,越州城主街突然被火把照亮。 踢踏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明显,慕容祈看着前方,脸上波澜不惊,手持火把的兵士如潮水般涌过来将慕容祈和那个少年围在中央,那少年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本将军是谁吗?” 火把从中间分开,一匹黑色的骏马踢踏着进来,那人一身黄金铠甲,面上罩了半截面具,锐利地眼眸隐在面具之下,那少年立刻嚷道:“大哥,这大半夜的,你搞什么?” 龙胤蹙眉,转头对副将道:“将少将军送回将军府羁押,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来,违令者斩!” 那少年立刻反抗道:“你凭什么关押我,我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公干的。谁敢动我,便是反出龙卫营。” 龙胤怒喝了一声,“给我拿下!” 那少年看了一眼龙胤,怒声道:“你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你可知陵……” “还不拿下!”龙胤暴怒,手下的亲卫立刻上前要绑了那少年。那少年一愣,退后一步挣脱亲卫,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朗声道:“大将军令在此,谁敢动我!” 场中情势立刻剑拔弩张,火把从中间分开,一匹雪白的马从外面踏了进来,“听说龙逵小将军特别喜欢拿着大将军令到处炫耀,为了这事没少被大将军责罚,今日你大哥有要事在身,可容不得你胡闹。” “你!”龙逵怒道,“你是谁?这是我龙卫营的事情,与你何干!” 龙胤怒道:“还不快见过六殿下,既然是偷了父亲令牌,再敢胡闹,军法处置。” “大哥……”龙逵还要说什么,慕容祈在他身后淡淡道:“你速速退去吧,此处的确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连你也……”龙逵气愤道,“我……”亲卫一拥而上,将龙逵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场中一时寂静,慕容疍从白马上下来,走近了慕容祈,只见他慢慢伸出左手,腥臭扑鼻,难以嗅闻。慕容祈神色不变,任着他冰凉的左手擦过脸颊,脸颊微微沾了些血痕,慕容疍笑着道:“十八弟对六哥的大恩,六哥永记于心。” “六哥的手好凉,今夜夜凉如水,六哥要注意身体。”慕容祈静静道,说着握住了慕容疍的左手,手下一片黏腻,他似无所觉。 慕容疍嘴角扯出更大的笑容,从他手中抽出左手,掩在背后。慕容祈掏出素娟,擦了擦手,塞进袖中,又道:“薛至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7 弱在北境突袭十八,天佑十八,让十八堪堪躲过。薛家是六哥的母家,六哥有什么不满为何不直接跟十八说?” “十八弟当年刺杀薛至伤时,也未见得通知过六哥啊,”慕容疍笑道。 慕容祈皱眉,“可是十八听说,薛至伤可是死在无尘扇下,你我都知道,何人使用了这把扇子。” “桓檀不是早就投靠了你吗?你当别人都跟三哥一样是个彻头彻尾地傻子,相信桓檀对他忠心耿耿。”慕容疍脸上开始扭曲,挤出瘆人的笑意,“你今日一身素服,是断定我会死在这里了……” 慕容祈凛目,没有说话。双手袖在宽大的袖子里,定定看着慕容疍。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即便是死,也要拉你陪葬。”扭曲的脸上充满了嗜血的恨意,他慢慢转身,倏然平静,抬头望着坐在马上的龙胤,露出悲伤的表情,“我终究看错了你,十八。” 如潮水般的人涌向慕容祈,他静静立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疍的背影,曾几何时,慕容疍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人都不信任,直到他遇到了萧慕煕。当他亲自动手除掉萧慕煕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慕容祈身后火光冲天,待慕容疍看清他身后的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还是选择了你,还是……哈哈哈哈哈……”那张扬肆意的笑声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悲怆,他倏然拔剑,一剑砍向了金甲恢恢的禁龙卫,“但是,这里,这里是我慕容疍的天下!”他话音刚落,主街上被层层叠叠的铁卫包围,三架冲天巨弩设在中间,还未待禁龙卫反应过来,冲天巨弩呼啸而至。巨弩力达千钧,在拥挤的街道上尤为得利,往往一击可钉死四五个人。一轮下来,禁龙卫已经损失过半。 “即使他选择了你,本宫也要逆天而行!”慕容疍紧紧捏着拳头,“取慕容祈首级者,赏黄金一万两!” 这样的筹码立刻让本已经激烈的战局一下子沸腾起来,铁卫争先恐后涌过来。禁龙卫不断有人倒下,慕容祈静静立在禁龙卫的后面。这是他踏向那个位置的第一役,也将是最后一役,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他们还未见过真正的修罗场。直到最后一个禁龙卫倒在他身前,他仍旧平静以对,暗卫从四面蹿出,将慕容祈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慕容疍身穿铠甲,拖着长剑奋力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暗卫砍倒,笑着道:“十八弟,你只是如此吗?你凭什么跟我争!” 连朱挡在慕容祈身前,急道:“殿下,属下送殿下离城。” 慕容祈抬头看向慕容疍,嘴角突然扯出一丝微笑,他缓缓抬起右手,微微抬起食指,淡淡启唇,“一个不留!” “嗖!”一柄短小的铁箭“噗呲”一声贯穿了护卫在慕容疍身边铁卫的眼睛,这柄箭像是信号一般,在慕容疍和龙胤还未来得及反应,“嗖嗖嗖嗖!”箭如雨下,一个个像是长了眼睛般,专门钉人的眼睛。场中局势立刻发生了压倒性地逆转。片刻后,箭雨停了下来,铁卫已经损失大半。慕容疍铁青着脸看向慕容祈,挥舞着长剑要扑过来,“嗖!”一柄铁箭斜斜擦过他的脸庞,划出了一道数寸的血痕,血立时涌了出来。 “黎阙!”龙胤大惊失色,从马上一跃而下,护到他身边,“黎阙,形势不妙,我护你离开!” “离开?”慕容疍讥讽地笑着看向他,“我又能走到哪里去?”他晃悠着站直了身子,看着对面那个十四岁的少年,眼中冷凝一片,静静道:“这里,就是结束……”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龙胤的脸,街道四围突然传出瓦罐破裂的声音,从街头传到了街尾,煤油和酒的味道传来,龙胤看着脚下四处流淌的液体,惊诧道:“你疯了吗?你想让越州城为你的陪葬!” “有何不可,”慕容疍一把推开龙胤,转身走进了混乱的人群,眨眼间消失在了长街上。 龙胤骑上马掉头赶往城外,火从两边的屋顶上掉落下来,火焰一下子蹿起来老高,整个长街一下子陷入了火海之中。 “殿下,”连朱将手边的斗篷展开,为慕容祈披上,那斗篷外面晶晶亮一层,遇到火焰,火焰会避让到两边,慕容祈看着前方的长街。 主街混乱一片,而慕容疍和慕容祈早就消失在了这样的混乱中。大将军府陷入从未有过的诡异寂静,慕容祈袖手踏进西厢,西厢四门洞开,风呼呼地穿过,慕容疍端坐在椅子上,唇色发黑,鼻中隐隐有褐色的血迹。 慕容祈在中厅站定,慕容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抬起右手指了指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地方静静道:“就在那里,我亲手杀了他。”他扯开唇角,露出无奈地微笑,“他一定对我失望了,我总是让他失望。”他喘了口气,抬起满是紫淤的眼睛,“龙胤不会让我离开越州,一个断臂的皇子连一颗棋子都不如。” 慕容祈静静听着,一双眼睛沉静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但是并没有结束,十八,不会结束,”慕容疍认真道,“你的路注定充满坎坷,而我不会对你有一丝仁慈。你会像我一样,痛失所爱,孑然一身,即便登上极位,也会失去一切。这是我对你的诅咒,也将是你的一生。” 慕容祈背过身去,袖在宽大袍服下的手不可抑制地痉挛,他的一生?不可逃避的一生……待他回神,慕容疍已经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血从他的耳朵嘴巴和眼睛里溢出来,又很快停止流淌。到最后一刻,他仍旧保留了自己的左手。 龙胤浑身雾气,气喘吁吁闯进来,声嘶力竭地嘶吼了一声,跪倒在慕容疍的尸体旁,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慕容祈看着闭上眼睛,显得平静异常地慕容疍,心中竟然出奇地失落。他与慕容疍一样,曾经一无所有,又都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万人之上,如今一颗星辰陨落,那些不为人知的心境也随着他的逝去湮没,为这世间平添不少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善德女王》op《一步一个脚印》 第23章 疑云再起 越州城内浓烟滚滚,越州城外七里山上寂静一片,冯琰立在一处空旷的大石上,极目远望良久,身后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静静立着,半晌,那人笃定道:“看样子,局势已定!” 冯琰“嗯”了一声,脸上并无欢欣,他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慕容祈如果在京中,一定要去皇陵守上几日。即便亲手毁灭慕容疍的希望,作为始作俑者的慕容祈心中当真毫无波澜吗?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青年人,“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父亲?” “他未必想见我,当年他一走了之,虽然有母妃的原因,不过……”那青年人抿唇,“总之,我还是不去了,被母妃发现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8 又要闹上一回。再者,他对我也不见得多……算了。” “你我年龄相仿,叶叔对我诸多照顾,不见得没有你的原因在。”冯琰转头看向银色衫子的年轻人,沉吟道:“晨曦,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如今他孑然一身,你如果有空,便去看看他。” 叶晨曦抿唇,山脚下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马匹到了近前刹住,黑衣人从马上跃下,疾走了几步跪倒在叶晨曦面前道:“主上,越州之乱已经平定,六殿下在龙大将军府薨了。” 叶晨曦看向冯琰,兴味道:“果然!这位十八殿下沉寂至今突然一鸣惊人,倒是有趣,听说你还教过他。” 冯琰没有出声,只见那黑衣人身体突然一歪,用手撑持住地面,右手探向肩膀,“噗呲”拔出一柄断箭扔在了地上,伏首道:“属下无状,请殿下和将军恕罪!” “无妨,你下去疗伤吧,”叶晨曦摆了摆手,那黑衣人低头应是,正要退却,冯琰眉峰蹙起,用帕子捡起那断箭细细看了看讶异道:“这柄短箭哪里来的?” 那黑衣人道:“今日十八殿下在城中启用了一支神秘部队,人人配备连环快弩,属下在城中探听消息时,不甚中箭。” 冯琰明朗如星月的双眸狠狠一缩,他爹在漱木河身中埋伏时,前锋全部被这种短箭射杀。会是巧合吗?冯琰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叶晨曦疑惑道:“怎么了,这支箭有什么问题吗?” 冯琰勉强压制住心中翻涌起的无数猜测,平静道:“没事,既然越州城已经无事,我就先回北境了,”说着将短箭收了起来,又道:“若是西陵有什么,我北境定然相助,你无须同我客气。” 叶晨曦感激点头,冯琰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越州城,回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叶晨曦才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意,他揉了揉脸,“许久不笑,这么笑着都嫌累。” 那黑衣人道:“冯将军注意到了吗?” “不仅注意到了,怀疑的种子也已经埋下,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把剑已经插在了慕容祈的心脏上,何时拔出就要看冯琰了。叶晨曦负手立在冯琰刚刚立过的地方,遥遥望向越州城,“消息递出去了吗?” “京中和薛家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那黑衣人犹豫了下,“属下在城中发现龙少将军。” “逵儿也来了?”叶晨曦眉头一蹙,“见了什么人?” “进城时,正好遇到了十八殿下。少将军还斥责了守城的宋将军,让他放行。会不会只是巧合?” 叶晨曦不以为然,静静道:“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绝无巧合,看来这一面避无可避了。” 越州城大火一个时辰后已经全部扑灭,慕容祈暂时安置在了大将军府的敞轩内,这一夜注定无眠,轩内灯火通明,他手边放了一卷书,抬头看着暮色沉沉地夜空,心中波澜不惊。 连朱自轩外进来,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慕容祈转头看他,淡淡道:“出了什么事?” 连朱跪地道:“启禀殿下,连弩快箭少了一支。” 慕容祈眼光蓦然凌厉,“什么人带出去的?” “从属下截杀的两人来看,应该是西陵王的暗卫,属下已经派人继续追击。” “冯将军回到北卫营了吗?” “暗卫来报,已经回去了。” 慕容祈手心濡湿一片,脸上仍旧淡淡的,慕容疍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你会像我一样,痛失所爱,孑然一身,即便登上极位,也会失去一切。”埋在袖子里的手痉挛起来,脑后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脖颈处开始泛出汗意,良久他道:“你先下去吧。” 连朱退到轩门外,慕容祈静静坐在几前,轩窗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红衣人,那人手中扣着一把乌沉沉地扇子抵在朱润玉白的脸颊边上,歪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笑着道:“殿下似乎并不高兴,慕容疍可是殿下登上极位最大的威胁。” “搜到了吗?”慕容祈冷冷开口,眉间却蹙了些烦闷。 桓檀撇了撇嘴,黑色的扇面一抖,上面放着一块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玉石,方方正正,“如果不是我提前一步,这玩意儿就要被龙胤拿走了。你说他是自己对这破石头感兴趣,还是……” “叶晨曦,”慕容祈曲手放在膝上,眸中凝满了寒意,“他就在七里山。” 桓檀流转目光,将扇柄抵在唇上,“说起七里山,我倒是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叶晨曦与冯璋一直交往甚密,看来与冯将军也很熟悉。” 慕容祈倏然抬眼,眼中发出慑人的目光,整个人如绷紧的弦,仿佛随时会崩断。 桓檀耳朵微微一动,抬眼望向轩外,笑道:“殿下有不速之客来了,”说完翻身跃下,消失在了夜色中。连朱急匆匆进来道:“龙少将军在外面求见,属下已经回绝,但是龙少……”他还没说完,身后传来铁甲铿锵的声音,步伐急促。慕容祈挥了挥手,连朱退到旁边。 “见你还真是不容易,”龙逵搓了搓下巴,在轩中寻了地方坐下,一脚蹬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十八殿下跟六殿下在越州城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我忙里忙外的好歹是收拾完了。如今来讨杯水喝,殿下要这么小气吗?” “夜深露重,喝茶终究难眠,”慕容祈静静端坐在几前,看也不看他,淡淡道。 “喝茶难不难眠我不知道,但是不喝我今夜肯定难眠得很。”龙逵一脚蹬翻了茶几,连朱抬手扣在腰间,蓄势待发。 慕容祈抬眼,迎向了轩外人的目光,一个银色衫子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进来,慕容祈伸手抚了抚面前的玉盅,神态异常宁静。 “殿下!”龙逵连忙起身行礼,叶晨曦没有应答,走到近前向慕容祈行礼,“逵儿一向随性,有得罪十八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 慕容祈开口,语气不急不缓,“陵王殿下的爱将,即便随性一点也无甚妨碍。越州之乱,本宫自会给陵王殿下一个交代。明日本宫扶棺回京,在此先同陵王殿下道别。” 龙逵要说什么,被叶晨曦一个眼神阻止,叶晨曦肃面哀戚道:“六殿下不幸暴毙,乃我大燕未有之憾事。国丧当前,不可耽误。臣会安排西陵属军随行护送,确保殿下的安全。” 慕容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陵王殿下了。” 叶晨曦行了礼出了轩厅,龙逵看了看慕容祈,还是追了出去,急道:“这么容易就放他走,连个下马威都不给,至少也要扣半个月吧。” “你如此为西陵着想,我很感动。但是我再晚到片刻,你就伏尸轩中了,真不知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叶晨曦冷了口气,满满的无奈。 “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龙逵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49 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就他身边那个暗卫,武功看起来的确不错,但想要撂倒我那也不是片刻间的事情吧。” 叶晨曦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蹬翻了茶几的那一刻,轩外就有二十几个连环快弩对着他,只待慕容祈示意,立刻将龙逵射成筛子,偏这个人反射弧这么长,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敞轩,那个少年不动声色地模样立刻浮现在脑海中,前一刻他刚刚打败了最大的敌人,没有欣喜没有欢愉,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所图甚巨,叶晨曦莫名觉得担心。 未央宫中,烛火明灭,翊贵妃端坐在梳妆镜前,那张年过半百依旧曼妙的脸浮在镜中,有些诡异的僵硬。半晌,她慢慢抬手抚上白皙细腻的颊面,轻轻问立在身后的姑姑道:“惬心,本宫看着是不是老了许多?” 惬心矮身道:“娘娘,奴婢从未见过像娘娘这般年轻的人…” “在我这个岁数,能有这样的容颜的确不多。但那些年轻的还不是源源不断地进来,陛下虽不贪色,耐不住耳根子软,本宫真的累了…” “娘娘,您不能…咱们如今的处境如火烹油煎,娘娘一旦生出退却之心,那谢氏必然…” “是啊,本宫回不去了,当年本宫执意入宫,母亲百般劝说仍旧不听,走到今天悬崖勒马早就迟了。”翊贵妃明亮的眸子上流转出哀愁,“如今,我又舍弃了疍儿……” “殿下……”惬心咽了声音,“殿下断了手臂,本就是弃子了,娘娘也是无奈之举。” “本宫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当年鸩杀那个贱人的事情参与者都被处理了,为何疍儿还会知道?他自三岁就送到了我手里,我待他如亲子,却仍旧养不熟这条狗。” “娘娘,切不可为此伤神。当务之急,是要寻到更好的人代替六殿下,娘娘膝下无子,如风中之烛,随风飘摇。若是手握一个皇子,便依旧能权倾后宫。” “更好的人选?放眼整个皇族,可用的皇子不多,唯三六九十八可用。三皇子如今在谢氏膝下,九皇子跟三皇子熟稔,刚刚冒头的十八皇子,是我薛氏将要除之立威之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着实让本宫伤神。” 惬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娘,惬心早些时候听到了些关于九殿下的传闻,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九殿下倒可以争取过来。” 翊贵妃柳眉轻轻挑起,“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惬心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凑到翊贵妃耳边轻声诉说,翊贵妃眼眸渐渐明亮起来,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太极殿中,仁和帝软趴趴地躺在榻上,全身疼痛难忍,他紧紧闭着眼,冷汗顺着额角慢慢低落。待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半晌,他才喘口气道:“十八回京了吗?” “暗卫来报,明日扶棺进京。殿下在越州见了西陵王殿下,似乎并不愉快。”内监跪在榻前为仁和帝松动筋骨,手法颇为娴熟老练。 “姓叶的跟慕容氏一向不合,没什么好奇怪的。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仁和帝眯着眼睛,背上被按得十分得劲。 “痕迹不多,但足以取证。陛下,如果让殿下知道……”内监有些犹豫,“禁龙卫一个都没回来,殿下的心计堪比先帝,陛下不可与之硬碰硬。” “等朕百年以后,你不必急着下来伺候,朕会留下最后一道密旨,”仁和帝一脸平静,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老头子如果知道朕为大燕江山百年稳固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一定会弄死朕。” “那奴才这就下去安排……”内监躬身退了下去,仁和帝将脸捂在丝绸的枕巾里,半晌,他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块方方正正,扔在哪里都不起眼的玉石,用手轻轻抚摸着,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地温柔。 漆黑地山道上,两匹快马迎着冷风一路疾驰而过,再往前十几里便是北境的入口彩云城。冯琰睡在驿站的床上,手中摩挲着那柄短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支配备古川利器连环快弩的部队,此前在北境毫无踪迹可寻,却突然袭击了巡边的大将军。而如今这支部队又在越州出现,随之浮出水面的就是这支部队的主人,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他曾经在那些阴谋诡计中沉浮了十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极轻地叩门声,冯琰立刻从床上起来,扬声问道:”是谁?” 门外没有回应,随即又是两声极轻地叩门声,冯琰起身,手按在腰间,单只手拉开门栓,全身绷到极点,猛然开门,门口空无一人。耳后生风,利刃破空袭来,冯琰抬手一挡,后退了两步。那人身法诡异,出招如暴风骤雨般淋漓尽致,脸始终隐藏在斗篷里面。那黑衣人虽刻意换了身法,但是数招以后冯琰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觑空退后一步喊道:“小瑾,是不是你?” 那人身形一顿,浑身散发出阴寒之气,屈指成爪,一爪袭来。冯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触到了他衣衫下凸起的伤疤,撩开袖子。手臂上是大大小小的箭疮,那人被触到了伤疤,浑身一震,一掌拍出挣脱了冯琰,往后退了一步,跳下窗户,从对面的屋顶上掠过。 冯琰跟着跃下,从四面涌出数个黑衣人,争相阻击冯琰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立在屋顶上,遥遥望向这边。他深深地看着冯琰,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眸中顷刻间被冰冷覆盖,眸光像是淬了毒一般,趁冯琰不备,扬手甩出一枚寒光,直打向冯琰。 彼时冯琰被数个黑衣人缠住,正在这紧要关头,从他身后不远处飞出一柄黑色的扇子,“叮”地一声撞开了暗器。红衣闪过,一手接过扇子,几个翻飞眨眼间到了黑衣人近前。冯琰是第一次看到一向纤弱的桓檀出手,没想到他的武功闻所未闻,黑衣人勉强接了五十余招,有些不敌。周身却被桓檀封住退路,无尘扇在桓檀手中如游龙惊凤,破空而出,下一个瞬间直取其要害。 “小瑾!”冯琰出手挡住桓檀,将黑衣人护到怀里,扯下他的斗篷。一张布满了伤痕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然而那双眼睛却是熟悉至极,冯琰脑中一时闪过无数种可能。 “冯琰,我要为大将军报仇!”冯瑾沙哑着声音,手中利刃倏然刺向了冯琰,冯琰一时愣怔,被刺了个正着,血从伤口喷出,正落在了冯瑾的脸上。 冯琰顾不得疼痛,紧紧握着冯瑾的肩膀,急切的问道:“小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大哥回防吗,你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大哥他人呢?” “你为了谋取大将军之位,袭击了少将军回防的部队。冯琰,你手上沾染了那么多北卫营兄弟的鲜血,如今高居大将军之位,你可曾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0 安枕片刻?”冯瑾沙哑着嗓子道,泪从眼中漫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将军之位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小瑾,你在说什么,”冯琰茫然道,“大哥的部队也被偷袭了?你们在哪里遇的袭,为什么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们,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找我们?难道不是为了杀我们灭口吗!”冯瑾撕心裂肺道,“经历了第一波的射杀,很多兄弟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们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迎来却是屠戮。冯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冯琰脑中一片轰鸣,明明他每个字都听得懂,然而每个字都没听明白,他摇头解释道:“我没有,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然而在面对冯瑾的恨意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那么地苍白无力。那些被屠戮的兄弟,当真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今天我就要为兄弟们报仇,杀了你,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冯瑾变得异常凶狠,两手握在匕首柄上猛然用力,利刃刺穿了冯琰地肩膀,卡在了肩胛骨,半分都推不进去。冯瑾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将冯琰朝身后的百丈高的护城河推去。冯瑾满脸泪水,紧紧靠在冯琰肩头,呜咽道:“琰哥,我不会独活,即使是地狱,我也会陪你去。” 冯琰脑中轰鸣一片,身后桓檀逼近,冯琰喊道:“不!”他紧紧握着冯瑾的肩膀,想要转身避过,但是却完全扳不动使尽全力的冯瑾。 桓檀出扇,划过冯瑾的咽喉,鲜血从他颈部喷出,喷了冯琰一脸,温热地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滴滴滴在了前襟上,很快染红了身前的一片。冯瑾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解决,扯出淡淡的笑容,冯琰怔怔地捧住他失去支撑地身体,失声叫道:“小瑾……” “琰哥,不是你对不对?少将军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一个字都不信。”冯瑾依在冯琰怀里,轻声呢喃。 冯琰使劲点头,泪和血混在了一起,他呜咽道:“不是我,小瑾,不是我。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大家报仇。小瑾,你别走……” 冯瑾咧开嘴笑开了眉眼,“琰哥,你当大将军真帅,比少将军帅多了……”那笑一瞬间定格,手臂倏然滑落…… 冯琰紧紧抱着冯瑾残余着温度的身体,仰天长啸。那些曾经天真纯白的岁月,随着这个少年的离去变得讽刺和残酷。 慕容祈缓缓走到近前,蹲在他身边,轻声道:“怀珪……” 冯琰狠狠打掉了慕容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眼睛通红,咄咄逼人道:“你为什么要回来,是为了毁灭证据还是为了杀人灭口?你已经胜利了,没人再能撼动你,为什么连小瑾都不放过!” “怀珪,”慕容祈眸中流露出痛苦,“我没有……” “小瑾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与你为伍,为我北境,为冯家带来祸患。”冯琰紧紧抱着冯瑾,将脸埋在他渐渐冰冷的颈窝里,那些残破地伤疤触目惊心。他曾经是那样玉琢般的孩子,是自己让他见到了这世上最丑陋地欲望。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慕容祈哀声道,“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你信我。” “殿下若在插手北境事务,恕臣不敬之罪!”冯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请殿下马上离开北境,这是臣对殿下最后的宽容和忍让。” 慕容祈看着他疏离的神情,慢慢起身,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捏成一团,转身离开。冯琰在背后冷冷道:“殿下有东西忘了拿,”一柄短箭从冯琰手中掉落,跌落尘埃,“即使没有它,我也一样能查出真相。无论是谁,我北境终将一血此仇!” 第24章 杀机四伏 慕容祈走出驿站,脸上沉肃一片,眼中尽是杀机,“冯璋找到了吗?” 桓檀道:“北境全境封锁,我们的人行动多有不便。冯璋想要在北境躲藏,易如反掌。今日之事已经兵行险着,殿下若再大动干戈,冯将军与殿下的嫌隙将会更深。” 慕容祈抿唇不语,只是一个冯瑾,他就能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冯璋真的……那么当年的事情还会重蹈覆辙,冯璋绝不能留! 云归镇中那个小院里,冯璋只手撑额,手下掩着兵书,一个黑衣人从门外匆匆进来,跪地道:“刚得到消息,冯瑾已经完成任务。” “哦?”冯璋缓缓睁眼,“他自小与琰儿更亲近些,如今我也不过全了他的心愿。十八殿下回京了?” “今晨出发,不过,桓檀没有走。” 冯璋轻轻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琰儿对他的影响一向很大,省了我不少事情,下去准备吧。” 慕容祈扶棺入京的那天,京都主干道上被围观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整个京都城白幡飘飘,万民痛哭流涕。慕容祈端坐在白布包裹地马车中,眼神悲悯。无数人拦在他的车驾前面,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车驾行到距离宫门两里的地方,对面一顶凤轿缓缓行来,慕容祈抬眼正对上翊贵妃森冷地面目,凤轿在车驾前慢慢停住,百姓全部被执勤的官兵阻拦到了二十步以外。翊贵妃从凤轿上慢慢走下,一步一顿,一顿一泪,她越过慕容祈,直直往那漆黑地棺材走去,一把扑了上去,痛哭道:“我儿就在里面吗,我儿就在里面吗?我的儿啊……” 惬心走过去一脸哀戚道:“娘娘再如此痛哭,身子会受不住的。六殿下托梦给娘娘说自己死得冤枉,到底是梦境而已。”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暴毙。你若真的有什么冤屈,便告诉为娘,为娘便是拼了这性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翊贵妃哭的不能自已,突然稳稳停留在车驾上的棺材震动了一下,翊贵妃吓得立刻哭破了音,“我儿……” 慕容祈立刻哑声急切道:“十八护送兄长返京,一路平静。如今兄长一见贵妃娘娘,便有神迹,是兄长太过思念母亲还是内中确有冤情?还请娘娘明察!” 翊贵妃目光沉沉,眼中闪过寒光,惬心连忙将翊贵妃从棺材上扶开,劝道:“娘娘,做母亲的为子女哀伤应该有度,否则让逝去的子女如何安心啊?娘娘节哀顺变,让殿下先回宫停灵吧。” 翊贵妃一副哀伤过度的模样,任由惬心扶着,呜咽点头。慕容祈走到她身边道:“请娘娘上轿回宫,六哥如果看到娘娘如此伤心,在底下也难安。” 翊贵妃一双冷目直直盯着慕容祈,即便极力压抑,难掩痛恨,当她知道自己最敬爱的哥哥就死在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手里时,她的内心震惊到无法言语。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哀声道:“十八殿下一路费心,”说完绕过他,回了凤轿,宫门口的一场风波,立刻消弭于无形。 到了晚间,阖族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1 第一次祭拜,慕容祈身着白服肃穆立在人群之中,频遭侧目却岿然不动。祭拜结束,慕容悠走过来道:“十八弟,六弟走得可安详?”彼时他身后立了很多人,看着像是询问,实则气势汹汹倒像是问罪。 慕容祈目不斜视淡淡道:“大祭礼来为六哥入殓时,三哥不在。十八弟一直守在旁边,六哥的眉眼很平静。大祭礼,你也看到了。” “殿下走得很安详,”那白眉白须地大祭礼眼都未抬,抬手拿起旁边的檀香碎末扔进火盆里。他入殓完后,仁和帝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在权力的中心待得太久,从先帝开始到现在,对一切伎俩都熟稔于心,已经不太想掺和进来。 慕容悠一愣,大祭礼从来公允有加,难道慕容疍并不像外面传闻地那样,是死在慕容祈手里?他惨淡道:“既是如此,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彼时疍儿与为兄总是亲密有加,如今天人永隔,为兄心里实在不好受。” “三哥节哀顺变,”慕容祈哀声道,拱手一礼,退到了一边。大了晚间,慕容祈回到紫光殿,福儿上来为他除了厚重的丧服,里面只余一层白色的丧衣。慕容祈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闭目养神,眼睛下乌青一片,看起来疲惫的很。 福儿小心翼翼接了茶盏放到几上,轻声道:“红雀递了消息上来,说发现了踪迹,请殿下的旨意。” 慕容祈揉了揉眉心,几日未眠,左边的头一直疼得厉害。冯琰伤心的表情还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里,声嘶力竭责备的话始终徘徊不去,“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与你为伍,为北境为冯家带来祸患”,慕容祈心中烦闷一片,手中的茶盏因为用力过猛竟被捏碎了,褐色的茶水淅淅沥沥滴在了下摆上。 福儿连忙上前接过碎了几瓣的瓷片,用布巾仔仔细细为慕容祈擦拭手掌,痛惜道:“殿下不要再为难自己,冯将军定能明白殿下的苦衷。” “一个冯瑾,他就能对我恶言相向,”慕容祈目光沉沉,抬眼看向窗外,东方既白,良久,他终于道:“杀!” 福儿微微一愣,彼时他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犹豫是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未免太过冒险,在冯将军眼皮子底下诛杀冯璋,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他只略略一顿,便下去传达了命令。 太极殿中,仁和帝难得清醒,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大内监凑到他耳边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冯璋心计虽深,到底不如十八,朕不担心,”仁和帝喘了口气道,“朕时日无多了,不想死不瞑目。” 大内监垂首,花白眉毛掩盖下的双眼染了些哀伤,深深叹息道:“陛下……” 午膳后,仁和帝睡下,內监如同往常一般,去陛下特设的丹药房取丹药,四个內监一起过去,拿要紧的丹药时都是大內监一个人进去,今天也是这样。他推门入内,又关上门,兀自走到丹药架边上。丹药架子后面,一个灰衣少年负手而立。大內监一边翻找着丹药,一边缓缓道:“陛下已经决定,冯将军不能留。” “何时何地?”灰衣少年眼眸紧紧一缩,沉稳内敛的气魄中隐隐含了一丝焦急。 “陛下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几日好拖,”大内监叹息道,“左右不过这两个月,北境已经安排妥当,只待……” 灰衣少年身上发出摄人的威势,眸中森寒,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大人,”说完转身离开。 大內监怔忡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一颦一动,简直就是先帝的翻版。大内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奴才自作主张了。” 漱木河腹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巨石之后,一队黑衣人从远处驰马追过来,追至近前,那为首的人示意停下,下马了四处查看了下。便在这寂静之间,巨石后面那十几个人紧紧捂着嘴连呼吸都不敢。黑衣人看了看凌乱的步伐,去向十分杂乱,凤眸微微凝起,刚要上马,那块突兀地大石头后面传出些声响,他立刻警觉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分成两队,从侧面包抄过去,一时之间哀嚎一片,十几个人顷刻间被屠戮殆尽。 黑衣人辨认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为首的黑衣人斜长飞鬓的眉微微蹙起,突然道:“我们中计了,快走!”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羽箭自黑暗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受惊,正要逃走,四周火光一片,几百张弓纷纷瞄准他们,而为首的正是新继任的镇国大将军冯琰。 冯琰端坐马上,目光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他紧紧抿着唇,□□地下颚流露出冷硬的气势。早有将士前去查看被屠戮的人,片刻后惊道:“禀报大将军,遇害的都是少将军的亲卫!” 冯琰下马,手中提着长剑走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冷冷问道:“我大哥在哪?” 那黑衣人冷静地回望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勃发的怒气,抿嘴不言。冯琰怒急,提剑横在黑衣人脖颈之间,“我大哥到底在哪?” “大将军,这里还有活口,他似乎知道什么!”有人在远处叫道。 冯琰连忙转身,那黑衣人突然扣住他道:“你要小心!”冯琰一愣,狠狠地甩开他,那黑衣人眸中闪过懊恨,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那些人不动声色地点头。 “救救……少将军,少将军在……”那人胸口一道很长的伤痕,血不断地涌出,“在……”那人声音越来越微弱,冯琰侧身过去,那人勉强说出了两个字,便断了气。 冯琰站起身来,吼道:“全体赶往云归……”那人最后说的是云归,为何会是云归,冯琰不解,却不能忽视这来之不易地线索。 “不好,他们要跑!”场中火焰腾起,雾气缭绕。冯琰眸中寒光一闪,果断道:“放箭!”下一刻弓箭营百箭齐发。冯琰默然看着场中,他跟慕容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晚上的行动刘煴没有被通知到,是以晚上连饭都没吃,躺在营帐内生闷气。他知道冯琰为了查出大将军和冯璋的事情,整个人绷得特别紧。自从他带回冯瑾的尸体后,整个人就都变了。所有的行动都避开了自己,他寻思着这事儿一定跟十八殿下有关,于是想找几个暗卫问问情况,可是在营地里转悠了半天一个都发现。什么情况,十八殿下将人都撤走了?那不能够,难道是冯琰清除了这些人!他隐隐觉得冯琰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正琢磨着,营帐中灯火晃了晃,突然熄了。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却被一个更快地黑影压住,刘煴已经抽住半截长剑出来,厉声道:“谁!” 那黑影咳嗽了一声,血腥味扑面而来,“是我!” 连朱?刘煴立时松开剑柄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2 ,要去点烛,被连朱一把拉住,刘煴扶住他,焦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解释,”连朱喘口气道,“冯将军有危险!冯璋一旦回到北卫营,一定会夺了大将军位,诬陷冯将军袭杀了先大将军。一定,一定要阻止冯璋回……咳咳咳!”黑暗中,连朱咳得撕心裂肺,胃中一直翻涌。 “你说什么,冯璋将军,怎么可能?”刘煴不可思议道:“冯璋将军是大将军的亲哥哥!” “先大将军将将军之位传给冯将军,”连朱争辩道,“你信我,如果……”连朱还要说什么,营帐外灯火通明,信兵在营地里高声喊道:“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连朱一顿,突然失了力气,刘熅扶住他,连朱突然道:“如果我有不测,你……” “连朱,不许胡说,我一定保你周全!”刘熅喝止他,那些原先因为冯琰态度突然转变的不安,现在越扩越大,他能肯定这里面隐藏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正是这些不知道将事态推向了不可控的局面。随着冯璋回营,北卫营慢慢被各种风言风语淹没。 刘熅守在主帐外面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冯琰面无表情出来,刘熅连忙迎上去担心道:“怎么样?” “大哥的伤势不严重,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疲累,”冯琰避重就轻道,抬手抹了把脸,刘熅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了很久,冯琰万分疲惫道:“大哥说了一些当时的细节,他肯定当时袭击他的人就是慕容祈。当时他与爹相隔仅百里,如果慕容祈袭击了他,从时间上来说,我爹也……你说我该……信吗?” 刘熅默然,如果他不认识连朱,也不认识慕容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不信,北境是六皇子的支持者,既然不能争取只有打击。然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避重就轻道:“你教过他,你应该很了解。” “是啊,”冯琰叹了口气,“因为了解,所以我连信任他的一丝可能都没有,”这太像他的作风,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刘熅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冯琰转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这几年,多亏有你。昨天,我将你的军籍打回了东境,这会应该快到了。” 刘熅脸色一变,“你这是做什么,你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给……罔顾你父亲的意愿。” 冯琰淡淡一笑,“我有我的不得已,也有我的不能不为。” 仁和帝缠绵病榻快有四个月了,每天早晨,慕容祈都会来太极殿侍疾,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般。他进殿时正碰上慕容悠从殿中出来。慕容祈淡淡行礼,慕容悠扯了扯唇角,状似不经意道:“听说北境如今动荡的很,冯璋回归北卫营继任了大将军位。冯琰却被怀疑袭杀了先大将军,如今下落不明。” 慕容祈直直看着前方,脸色未变,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道:“三哥一向目光长远,听说恭贺冯璋将军的信使早就出了京都。”说完缓缓进殿,慕容悠脸色大变,冷冷地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在殿内消失,甩袖离开。 回到紫光殿已经日中,慕容祈缓缓进殿,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他坐在几上,整个人如木雕一般陷入沉寂,十三天,冯琰已经失踪了十三天,一波波人派了出去,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福儿端了餐食进来,三个玉碟,每个玉蝶只摆了一点吃食,慕容祈皱眉道:“拿下去,本宫不饿!” “殿下,好歹吃一点。如果您倒下了,谁来找冯将军,”福儿劝道。 “他不信我,所以把北境给了冯璋,”慕容祈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满是落寞,“他无处可去,会去哪里?” 福儿想了想,“段大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太极殿复命,要不要?” 慕容祈立时来了精神,“去安排!” 段立懿静静立在殿外,看着阶下洒满阳光的地面,大内监从太极殿走出来,微微躬身道:“陛下说不见了,段大人回去吧。” 段立懿拱手行礼,转身正要离去,大内监轻轻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段大人的功劳,陛下不会忘的,段大人放心。” “有劳大人,”段立懿连忙道,大内监又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眸动了动,没有再说话,转身进殿了。 四月的京都,一扫北境的森寒,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突然想到那个劲风凛冽地夜晚,彼时冯琰刚刚交接完离开北卫营,北境竟无一人相送。他拦住了冯琰去路的时候,冯琰很平静地回望,好像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诧,也不慌乱。 段立懿并不知道他跟慕容祈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们两个人就好像相处了多年,默契地让其他人都插不进去,而这种插不进去让自己嫉恨不已。 段立懿说:“殿下让我来告诉将军,他与将军从此恩义两绝,北境的事情他不会再过问。” 冯琰静静立在坡上,如苍松劲竹,叫人看了眼睛发热。冯琰有那个资本让慕容祈念念不忘,他温润内敛,内中生华,朗朗如明月,灼灼如日华,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开口道:“冯琰谢过殿下。” “那就好,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段立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从此山高水长,冯将军珍重。” 冯琰听了丝毫没有惊讶,背过身去没有说话。自己是怎么做的,从他背后将长剑贯穿进了他的胸口,用如鬼魅般的声音道:“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立地格杀!”而后奋力一抽,长剑垂落,喷溅出来的血淋漓洒落在枯黄地草地上,先是几滴,而是缕缕流淌,瞬间被土地吞没。 冯琰没有回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仍旧坦荡道:“冯琰谢殿下恩典!”仿佛那不是赴死,而是解脱。段立懿看着身子慢慢歪倒滚落下了山坡,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微微抬头看着略显炽烈地太阳,一个小太监立在阶前,躬身轻声道:“殿下召见段大人……” 段立懿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转身踏进殿中,留下身后倾城地绚烂阳光。从此那人身边只有段立懿,再无冯琰。 第25章 弹指岁月 仁光二十四年秋天,国医早就断定仁和帝过不了中秋,果然慕容臻在八月初头,病情又一次反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慕容祈坐在太极殿小书房中,手中掩了本书,眸光定在面前浮烟的紫玉盅上,入了神。大內监轻轻推开小书房的门,手里捧着一盏燕窝粥,悄无声息进来,“殿下看了一宿书,喝点粥补补气吧。” 门外被人带上,大內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撩起袖子将燕窝粥放到慕容祈面前,慕容祈抬手捏起细长的勺柄,闲话家常道:“大內监伺候先帝二十二年,又伺候父皇二十一年,可谓劳苦功高。”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3 大內监浅笑,躬身道:“奴才分内之事,谈不上劳苦,更没有功高。” “如今父皇就在旦夕之间,大內监决定好了吗?”慕容祈漫不经心地问道,用勺子慢慢搅着粥。 “奴才的命运由主子掌握,奴才能做什么决定,”他脸上虽带着笑,眼中却没有温度。 慕容祈抬眼看着垂首躬身的大內监,手指一顿,“八月初四,八月十一,大內监还有印象吗?” 大內监缓缓抬头,脸上的皱褶如菊花盛开般恣意张扬,颇欣慰道:“殿下真的很像先帝,先帝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殿下比之先帝犹胜,老奴放心了。陛下觉得若留冯将军,殿下将来在史书上不会太好看,因此决意为殿下除去此人,而今去的人已经回来复命了。” 慕容祈放下勺子,缓缓抬头,眼中一丝波澜没有,只见他淡淡一笑,恍若森罗之狱般阴寒,大內监一直维持平静的面容陷入怔然。 “大內监,你说的其实不对,本宫一点都不像先帝。”慕容祈缓缓起身,“父皇生平无所顾忌,最恨的应该就是冯贵妃。你说,若本宫将先帝与冯贵妃合葬,父皇会不会……” 大內监“扑通”跪下,惊惶哀求道:“陛下时日无多,求殿下恩典,让陛下好走。” 慕容祈无动于衷,轻轻掸了掸衣摆,淡淡道:“待父皇……大內监便去皇陵,守着你的两位主子直到最后一刻。” 慕容臻缓缓睁眼,寝殿中昏黄一片,床尾模模糊糊站着个人影,背对着他,他记得小时候他淘气爬了冯贵妃院子里最高的银杏树,从树上摔下来那会昏睡了几日,醒来时他的父皇也是这样在床尾站着。 “父皇,您来接儿臣了……”慕容臻伸出枯槁地手,想要拉住他的一片衣角,努力了很久,手中仍旧空落落一片,“父皇还是离儿臣这么远,远到儿臣上天入地也无法追上。” “臻儿,你长大了,朕变老了……”慕容嫣绝色的容颜慢慢靠近,慕容臻苍白的脸庞上沁出淡淡血色,他拼命仰着头,期盼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会爱我吗?” “当然,”慕容嫣蹙眉,像是听到从未听过的荒谬之言,后退一步,眼眸倏然沉静而冷淡,“吾儿,当然不会……” 慕容臻双瞳蓦然紧缩,然后放大,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变换,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撒手归西。慕容祈静静坐在他身边,他一定是在弥留之际将与先帝生的极像的慕容祈错看了。慕容祈不知,像他这样无心的帝王,笑起来也能这般柔和,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早就逝去的人,却给活着的人造成无尽的痛苦,这样的人凭什么安心离去。 连朱带着一分寒气从殿外进来,衣摆上丝丝缕缕地鲜血,拱手道:“殿下,都处理干净了。” 慕容祈抬手将慕容臻死都未合上的双眼拢上,缓缓站起身来,将白皙纤长地手拢进袖中,淡淡道:“现在,是我慕容祈的时代!” 彼时慕容祈和慕容悠在朝中早就平分秋色,翊贵妃失了皇子,九皇子大病不愈,无奈暂且站在了慕容悠侧,三足鼎立一下子变成了两足相争,慕容祈毫无胜算,却在仁和帝咽气后安安稳稳登上帝位,让翊贵妃陪了葬,三皇子入了狱,只一夕之间,朝中风向遽变。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迎接这位手段凌厉的帝王,而这位年轻地帝王也不负所望,三年内,所向披靡,一扫大燕数百年来的羸弱气息,振奋朝纲。群臣三呼万岁,最终臣服在了帝王面前,而他始终沉着的眸子,所思所想,让人捉摸不透。 三年后…… 三年会让一个人改变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有人浑浑噩噩,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有人度日如年,恨不能将这数十年的岁月飞渡。 王启坐在烟云阁批阅公文,桓檀坐在一旁,翻了几页讲文,啧啧了几声道:“听说陛下又是连着几个晚上没睡,昨儿上朝,瞧他中气十足训斥司礼监的样子,倒真看不出来。你说他这么折腾,还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他不近女色满朝都传遍了,上朝的那些个年轻臣子里,十个有九个心里都惦记他。” 王启抬头看了眼桓檀,咳了声道:“桓大人未免太谦虚,我看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冲着你来的。” 桓檀启唇一笑,甚是烂漫,微微一垂首,颊边乌黑地鬓发散落,有些腻人的味道,“我可不敢在陛下面前逞这个能,况且,”他低低叹了一声,“圣命难违,总不能都杀了吧,朝廷也需要年轻地血液。” 王启没有搭腔,手中的笔却慢慢停了,三年了,冯将军却始终没有找到,尽管他一直坚信以那人的身手,宵小之辈动不了他。可是那样的时机,又被处理地了无痕迹,即便当初有人刻意隐瞒,在慕容祈如今大力肃清之下也绝无可能再藏得住。每每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冒出那个残忍地想法,然后匆忙摆脱。陛下的眼睛太过锐利,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梨树雪白的花朵缀在枝丫上,迎风招展,春光正好,然而紫光殿始终笼罩在寒冬里。仿佛冯将军走了,陛下便再无欢愉地可能。 桓檀看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不由低沉,“出北境前,我仔仔细细地搜索过。我离开时,冯将军没有出事,至少没有在北境出事。” “北境封锁之后便没有解封,陛下迟迟不动,也是怕……”王启缓声道,“冯璋的态度令人生疑,冯将军也许根本不在北境。” “你有没有……”桓檀顿了顿,意味分明地看着王启,“有没有一刻怀疑过,冯将军他可能……” 王启脸色微变,凛声道:“不可胡言乱语,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我当然知道,只是有时候忍不住想,”桓檀抿唇,“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真的……陛下会怎么样。”说完不由怔怔看着王启,那种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的痛楚他尝过,非人所能承受,陛下只会比他更甚。 王启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不必……我们总算雨过天晴了。” 桓檀朝他倾了倾身,抿唇不语,半晌,抬起灿烂的眼眸道:“我听说王缪还没死心呐,准备忽悠你回去当族长。” 王启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走回案后,揉了揉脸道:“今天奏折好多啊,什么时候能理出头绪来。” 桓檀微微抿唇,笑意渗进了眼角。沈若黎从外面进来,正看到这一幕,啧啧了两声道:“你们两人也收敛点,我见了倒没什么,若是让陛下撞见,王大人可就没得安生了。” 桓檀撇了撇嘴,想到这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敛了笑起身道:“两位大人慢聊,下官先告退了。”说完走了。 王启接过沈若黎送来的邸报道:“什么事情还劳沈大人亲自走一趟,叫下面的人送来就行了。” 沈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4 若黎轻轻一笑,凤眸抿起,带起一丝春意,“你先别急着看邸报,这次秘密前往东陵办差的人回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哦,奇怪到你特地过来跟我分享的地步,那我倒要好好听上一听,”王启抬眸,发现沈若黎不知肃着眼眉,似乎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说他在东陵见到了熟人,”沈若黎伸出食指扣了扣桌子,看着王启道:“是陛下未登基前的暗卫!” “暗卫?”王启有些疑惑,“陛下身边的暗卫都在身边,除了……”他猛然一惊,倏然起身,“你确定?” 沈若黎点头,目光铮铮,“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特地来与你商量,我打算亲去东陵一趟。” “不能打草惊蛇,”王启右手拇指摸索着食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但愿不是空欢喜一场。” 大燕鲜卑和羌胡三国交界之地有一个著名的三不管城市,就是稷城。稷城名义上是鲜卑的行政地,实则却在大燕北境和东境的交界上,与北面的鲜卑隔了一个仙女湖,因此鲜卑对稷城的控制力非常弱。尽管历年来都派守备进驻稷城,但是已经成了官员流放之地。稷城守备要同时平衡大燕,鲜卑和羌胡三方势力,同时安抚来往商贾,做的事情很多,但出不了功绩,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守备,这一任是原鲜卑都护扶余温,因为得罪了权贵,被流放到了稷城。老头儿一生征战沙场,到最后落了这个结局心里未免膈应,不怎么理事,最怕的就是老婆扎罗。 稷城中一如既往地平静,虽然是边城三不管地带,但是自从扶余温到这,对稷城好一番痛改,途如今的稷城倒也算得上民风朴实,商贾频繁。当然每个城市都有一两个害虫,要不然衙门就没事干了。街上三三俩俩走过公差人员,都是些巡逻街道的郡役。其中一个精瘦精瘦地小伙子笑道,一脸揶揄,“这天还没黑呢,老大就急急忙忙回家照顾嫂子啦,也是太贴心了。” “老大对嫂子贴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猴子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迟钝啊。”另外一个人拍了拍小伙子地肩膀。 那小伙子道:“这不是贴心出新高度了嘛,往常大哥可没那么着急回去。” 冯琰无奈笑道:“你们这帮猴崽子,你嫂子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我早点回去也能帮着做点事情,谁像你们,个个都是光棍,有取笑我的时间,不如好好解决下个人问题。”走到拐角,他便顺路回家了,转头又嘱咐道:“你们晚上巡逻小心点,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来找我,你们反正都认路。” 那些人扬了扬手,“快去吧,老大,嫂子在家等你呐……” 冯琰笑了笑,眼角突然扫到了一个身影,渐渐没入人群中,他目光立刻紧紧追寻,什么都没发现,想来眼花也是有的。 “老大,没事吧?”有郡役走过来询问,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了看,又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冯琰回过神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没事,你赶紧去巡下一条街,最近往来的商人不少,小心出什么乱子。” 那人一听,立时挠了挠脑袋应了是,带着一帮兄弟撤了。待那些人走后,冯琰敛下笑意,四处看了看,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当年他派段立懿来北境善后,如今又登了大宝,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来了,大概也是为了……他自嘲一笑,转身走了。 慕容祈立在角落,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戾气横生。雀卫悄无声息立在他背后,“要不要属下……”灰衣人缓缓抬手,冷冷问道:“查到了吗?” “据属下打听,那女人是个药师,经常在祁连山一带采药,三年前在山脚下救了冯将军,”雀卫矮了声音,“伤好以后,冯将军就在稷城留下了。” “冯将军受的什么伤?”慕容祈蹙眉道,眼光还徘徊在他消失的那个拐角。 “剑伤,据说当时伤得很重,有性命之忧,那女人拼尽全力,才将冯将军救回来。” 慕容祈抿唇,这么说当年先帝已经得手了。到底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查,当年在北境都有哪些人,一个不许放过,包括朕的人!” 冯琰推开院门,一个小丫头立刻从里屋里欢快地跑出来,手里高高地举着娃娃道:“爹爹,爹爹你看,娘给我做的娃娃!” 冯琰弯腰将小丫头抱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灵儿不乖,又让你娘费眼睛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爹爹可以买给你,别老缠着你娘做这个做那个,你娘她身子不好。”说着抬眼笑着看向立在门边的淡紫色衣衫的女人,“进屋去,外面风大。” 那女人掩唇轻笑,柔声道:“去洗了手过来吃饭,今天多做了两个菜。” “费这心思干什么,你多活几日,我便多几日欢欣。”冯琰抱着小丫头走到她身边,短短三年,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那双手仿佛没有人的温度,总是凉得让人心里发疼。 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饭聊天总是最开心的,饭后冯琰去洗碗,那女人立在灶边,左手腕上别着个白玉镯子,衬着雪一样的肤色,说不出的雅致,“今天立生来送了菜,问起丫头的生辰八字,想来已经考虑好了。” “你别……丫头跟着我很好,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她,就一定能做到。”冯琰垂眼看着面前的涤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还年轻,以后一定会再找个,丫头跟着你始终不方便。”那女人静静地道,眸中温婉,透着坚持。 “婉娘,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你的药已经在配置了,你一定可以好起来,”冯琰转身直直看着她,“这件事情不要再讨论了,你快回屋休息去吧。” 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了一步,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抬起来,慢慢放在他的背上,她微微侧头将脸靠了上去,“琰哥,如果我好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冯琰浑身一僵,洗碗的手顿住了,他愣了下,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将背挪开,“婉娘,你别胡思乱想,我会守着你跟灵儿。” 婉娘清亮的眼眸中溢出泪来,她紧紧抓住冯琰地胳膊,而后缓缓松开,嗓音仍旧恬淡,“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守着我们。” 冯琰洗好碗,嘱咐道:“明日早上我会起来煮早餐,你睡晚些,我先回房了。” 婉娘看着他匆忙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眼中霎时间充满了痛苦,三年前她得知意外有了身孕后,相好的跑了,才不得不借冯琰为自己遮掩。没想到,三年后,她会将自己的一颗心彻彻底底遗落在这人的身上。 冯琰匆匆进屋,一进去便发现了丫头只露着一双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冯琰立刻笑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5 道:“丫头,怎么了?” “爹爹是不是又和娘亲吵架啦?我在厨房外面都听见了,娘亲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是不是因为灵儿不听话,让娘亲做娃娃了?”丫头显得很害怕,冯琰走到她身边蹲下道,“灵儿别怕,灵儿不会被送给别人的,爹爹会永远陪着灵儿。” 丫头垂首,乖巧地揽住冯琰地脖子,这么小的孩子,脆弱地窝在他怀里,怀里充实而又温暖。他不由想到离开北境那个风特别大的夜晚,他会派段立懿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惊诧,毕竟上一世,也是段立懿先追到了西南,送了他最后一程。只是这一世自己没能死掉,如果今天看到的真是他,那么……他不由收紧了手臂,灵儿有些气闷道:“爹爹,你抱得太紧了,灵儿喘不过气来了。” 冯琰松开手臂,“灵儿,如果爹爹……你记住爹爹对你说的那些话了吗?” 灵儿转了转乌溜溜地大眼睛点了点头,“嗯嗯,爹爹是要走了吗,为什么突然对灵儿说这样的话?” 冯琰摇了摇头,笑着道:“很晚了,灵儿快去睡吧,明天爹爹给灵儿烙你最爱吃的牛奶饼好不好……” 灵儿立刻欢喜地拍手点头,冯琰看着依依不舍回房的灵儿,冲她挥了挥手,直到房门关上,他还蹲在那里。 瘦猴子站在郡衙的宿舍面前打着呵欠,抓着头道:“老大,这么晚了,叫我干嘛?不会是去做贼吧。” 冯琰将手里的包袱丢给他,一个暴栗打在他的额头上,“快换上,跟我走一趟。” 瘦猴子立刻拽了包袱进房间,有点不放心地回头道:“不许偷看,哎呦,你还真踹啊……” 冯琰转头,看着苍茫地夜空,他已经放弃一切离开大燕,甚至决定永远忘记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自己选择的未来。如果那真的是慕容祈,如果慕容祈真的是天意,这一次他还是选择跟天斗一斗,哪怕最后依旧没什么好下场。 第26章 稷城日常 第二日,冯琰仍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煮粥烙饼,将餐食温在厨房,简单收拾一下去郡衙报道,他出门时,婉娘立在门厅里,浅浅看了他一眼,便自垂头收拾那些草药,冯琰隔着门廊道:“仔细别吹了风,我走了。”说完转身出门。 婉娘在他身后定定立着,手下无意识地翻着那些草药,许久都没有回神。 到了郡衙,猴子见他来了,立刻走上前来道:“你还是先别进去了,我看老头子在里面发火呢。据说霖芳院丢了三个人,不过这事儿这么平常,老头犯不着发这个火啊。” 冯琰转头就走,他可不想这时候给老头子添堵,正衙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稷城守备站在门口,皱着一张老脸朝冯琰招了招手道:“你给我进来!” 猴子暗暗拍了拍冯琰后背,冯琰走了进去,守备有些火大地看了冯琰一眼,咳了咳摆手道:“怎么回事?霖芳院最近怎么老是丢人,有怀疑对象没?” 冯琰想了想回答道:“大人,霖芳院的小倌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哪来的,来路不明,去路当然也不明。” “你少跟我扯这些,来路怎么就不明了,你说说看,咱们稷城,啊,三不管,每个月的俸禄你以为是我下蛋下的啊。要不是那些富户,我,你,整个稷城衙门都得喝西北风,哪还有你们这小家小户地过日子啊。” 冯琰刚想开口,守备有些不耐烦道,“给我查,挨家挨户地查,我就不信这三个人还能飞了不成。要是找不到人,这个月你的俸禄就别想拿了,就这样,散会!” 冯琰立在正衙,眼中闪烁不定,瘦猴子一见老头子走了,立刻进来问道:“老头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让挨家挨户地搜,要不然这个月大家的俸禄都玩完。”冯琰无所谓道。 “这么狠,”瘦猴子有些惊讶,“往常丢几个人老头子也没这么动怒,难道这三个人还很特别不成?” 守备回了后衙,正碰上家中奴仆来请他,一问才知是柯察汗,颇有些头疼,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但是柯察汗给的佣金一直丰厚无比,衙门里多多少少也养了三四百号人,俸禄全仰仗这些富户给的佣金,事情虽棘手,倒也不是不好办。 柯察汗腆着脸站在廊下,一见守备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大人,近来可好啊?” “好得很,要是你不来找本官,那本官更好,”守备没好气地撂下这么句话,往书房走去。柯察汗笑着跟在他身后,这个胖乎乎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是那个一早就注意到慕容祈一行的人。 “那三个人本官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了自然会物归原主,你这么急着来找本官做什么?”守备没好气道,柯察汗一来就意味着没有好事,谁让他倒霉透顶竟然被派到这里当官。 柯察汗笑得脸上开了花,拍了拍守备地肩膀道:“那三个小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还找什么找。大燕北境最近开了口子,从那边来的货物很丰富啊,这不,小的淘了点小玩意儿,已经送去了后院,想必夫人会很喜欢的。” “南面来的货物?”守备被勾起了好奇心,倾身向前问道,“什么货物这么值钱,让你这个一毛不拔地铁公鸡也大方起来了。” 柯察汗笑着凑到守备跟前,笑嘻嘻道:“大人也知道我这是做的什么生意,还能是什么货物,这次小的特地在霖芳楼效仿南面的玩法搞了个花魁大会,还请大人赏光啊……” “本官去那种场合合适吗?嗯!”守备“哼”了一声,“你的生意本官不干涉便是,至于那个什么花魁大会,本官就免了。” “哎,大人这么说就是消息不灵通了,”柯察汗眼中闪过贪婪地光芒,“大人可知道,今次出使大燕的鲜卑特使乞佛罗七日后经过稷城,大人难道真的想永远做一个小小的稷城守备吗?” 守备听了立时蹙眉不屑道:“哼,一个小小的乞佛罗,本官还犯不着去给他长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大人即使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顾及夫人嘛,夫人陪大人在这荒蛮之地,时间久了,不免想念故土。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即便为了夫人,大人也要勉为其难去一趟才是。”柯察汗笑得几乎没了眼睛,良久,守备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第二日冯琰跟往常一样,绕着稷城巡视了几圈,到了中午,正准备找个茶楼坐下歇会。经过霖芳园门口,一个马车正好停下,园中的打手围拢到车前,为首的掀开帘子,里头满满当当坐得都是人。瘦猴子消息一向灵通,拽着冯琰嘀咕道:“听说柯察汗这回下了血本,弄了很多新人回来,说是几天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临时凑人。” 冯琰兴趣寥寥,柯察汗做的虽是皮条生意,人来路还是明确的,大多都是市场里买的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6 人。马车上的人被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挨一个地下了马车,瘦猴子突然哎呀一声道:“我去,这样的人柯察汗也要,这非得把客人吓死吧。” 冯琰抬头,一个瘦瘦高高左脸上一块巴掌大红色胎记的男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那男人眼光微垂,一瘸一拐,因为走得很慢,被打手推搡了好几下。他却无动于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进门时,眼神怯怯瞟了一下冯琰,冯琰跟着那人的步伐往前去了一点,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注意影响,这大白天的,还在巡逻呢,你想干嘛?” 冯琰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内,脸上一片茫然,“不是,你刚刚是不是看见那个左脸上有疤的男人了?”他不确定地问道,“就是那个,这么高,这么大块疤……” 瘦猴子奇怪道:“看到了啊,我又不瞎,他脸上疤还那么大。柯察汗这是闹哪样,不想做生意啦,想砸招牌。” 冯琰回身抹了把脸,挎起刀就要往霖芳院里闯,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官服在身呢,注意影响,要来也得晚上来啊。”瘦猴子这还没说完,冯琰已经进了霖芳园,瘦猴子跺了跺脚,“这猴急的……哎呦!” 那木金立在一楼大堂里,陪着笑道:“冯大人,我们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你看你大白天穿着官服进来,不合适吧?” 冯琰抬手止住那木金的话道:“刚刚进来的一车人,最后那个带疤的,带出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完就走。” 那木金有些奇怪冯琰的举动,但是看他这么利落,便招了个人来去找人。不一会,那瘦瘦高高地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仍是怯怯地垂眼不敢看人,冯琰咬牙看着他半晌,刚要说话,见四周站的全是人,打了个官腔道:“官府问话,闲杂人等回避。” 那木金连连点头,让人都散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后头派人通知柯察汗。 冯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上,看着怯怯的高个男人,三年了,他其实并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只是那么一霎那觉得眼前的人跟那人很像。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男人身侧,那人的鼻尖已经几乎可以顶到自己的鼻尖,一头乱发掩盖了白皙无暇地皮肤,鲜红的疤覆盖在左脸上,乍一看,谁也不会注意这个丑陋地男人。冯琰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的馊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蹲下身子扯了扯碎成一片片的裤脚,撩开裤管,脚腕上红肿一片,摸了摸骨头,似乎有点错位。 那男人神情怯怯地站着,冯琰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从这个男人身上仅仅看到一点慕容祈的样子,就跟着进来。他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对站在一旁的管事道:“是本官看错了,”说完转身走了。那木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躬身送他出去。那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冯琰地背影,变得深邃而灼热,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怯怯。 瘦猴子见冯琰一会儿就出来了,忙迎上来道:“这么快问完了,那男的是谁啊,长得这么丑怎么混进霖芳园的,是不是有什么可疑?” 冯琰目光垂落,淡淡道:“认错人了,走吧,去南城!”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霖芳园对面的迎客楼,二楼的雅间里坐着个乌衣男子,眼光一瞬不瞬落在冯琰身上,直到他在拐角消失。旁边站着个深蓝色身影的讶异道:“看到段立懿的奏报,我还不信,竟真的是他。穿心而过还能大难不死。” 黑衣男子沉沉一笑,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桌上,“段立懿到了吗?” “到了,据他来报,陛下正在来稷城的路上,最快三日后便能到了,我们要不要吩咐婉娘。” “不必,慕容祈是不会信的,他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加相信这个人,除非他亲眼所见。” “那……” “吩咐段立懿,照之前商议的做,我们要好好给慕容祈演一场大戏,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是,主人!” 二人正在雅间商议着,雅间外不知怎么就起了争吵,那蓝衣人隐在门内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有人喝道:“哥儿几个给我一起上,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扇子狠还是我的手辣!哎呦,哎哎哎哎,大侠饶命!”又是一声破碎地声音。 蓝衣人面上一凛,“扇子,难道是桓檀!” 黑衣人眼眸倏然凌厉,低声道:“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冯琰一行刚走出东市,后面就有人追上来道:“大大大……人,迎客楼有人闹事啊,大人……” 冯琰立刻返回,到了迎客楼下正见一截栏杆落下,遂腾身上去一脚将栏杆踢开,攀着外面的酒旗踢腿直上二楼。等冯琰闯进雅间,除了一地哀嚎,窗户洞开,人已经不见踪影。 几个郡役从楼梯上冲将过来,除了一地的伤残,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为首的正是柯察汗的手下那木金,那木金撇着手痛叫道:“大人,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妄为的贼人,跳……跳窗跑了!” 冯琰跟着跳窗出去,追了两条街,拐过街角,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什么都没发现。正要回转,青天里白光一闪,鞭声呼啸而至。冯琰翻身踢开鞭尾,退后几步,长刀倏然出鞘。空旷地小巷中不知何时立着个人,看那背影,冯琰心口蓦然锐痛,指尖浸透了森冷地寒意,他冷冷道:“段大人,好久不见。” 段立懿转身,眉间刚毅凌然,“没想到,真的是冯将军,难怪殿下斥责段某办事不力!” 冯琰讽刺一笑“段大人雷霆手段,只是冯某命不该绝。” “该不该绝,冯将军说了不算!”段立懿扣住腰间的长鞭,眼中射出凌厉地光芒,“得罪了!” 长鞭击出,“啪”地一声击在了冯琰所立之处,鞭尾的钢刃带起飞泥一片,段立懿身形瞬转,一鞭接着一鞭挥出,冯琰急速应变,长刀出鞘,若是当年段立懿没有从背后偷袭他,他跟段立懿有一拼之力,而今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百招之后,段立懿仍旧没有觑到下手的机会,正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段立懿收鞭,从巷尾跃了出去。瘦猴子抽刀冲将了过来,“老大,什么人?” 冯琰还刀入鞘,静静看着段立懿离去的方向,最后那点希翼荡然无存,慕容祈,我始终不相信是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晚上,冯琰洗罢了碗收拾好一切,对婉娘道:“婉娘,近日城中不太平,你带着灵儿去立生那里住几日,等这里恢复平静,我再去接你们。” “不平静?”婉娘焦急地问道,“危险吗?” 冯琰摇了摇头道:“还好,只是有几个逃犯路过,你也知道我在衙门中做事,难免被逃犯盯上,你们不在,我做事情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7 更安心一点。” 婉娘点了点头,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往常城里来了什么不寻常地人,她们也照例去立生那里。 后面几日,冯琰便在郡衙的宿舍里住下了,自那一日以后,城中恢复了平静。 晚上睡觉的时候,冯琰突然把瘦猴子叫起来谈人生,语气之间颇有感触,瘦猴子道:“老大,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就像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你这一生一半还没过到呢。” 冯琰笑着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过完一生的,奇怪什么。” “也是,不同人不同命,今天我从霖芳园门口经过的时候。就是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站在门口怯怯地看我。他挨在门口就挨了一会,被打手发现给踢进去了,我看他一瘸一拐的,估计脚伤一直没人管。”瘦猴子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这一茬上,冯琰听了半晌无话,良久道:“怎么突然提起他?” “没有,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不知怎么沦落到那个地方,如今过得实在不好,”瘦猴子挠了挠头,“老大,你说我明天给他送点药去怎么样?” 冯琰脑海中突然映入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高高瘦瘦,怯怯垂眼不发一言,左脸上一块巴掌大的疤尤其醒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他,他就立刻想到了慕容祈,不知道那个沉静的少年如今成长得如何意气风发。想要阻止的话堵在了嘴边,他翻了个身道:“你若想送便送吧,只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瘦猴子还想说什么,嗫嚅了一下没再说,眼里辉光熠熠,翻了个身睡下,嘴角带了一丝不易觉察地微笑,“那我明天就给他送药去。” 于是,冯琰颇有些无语地站在霖芳园里,有些无语道:“这药不是你要送的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瘦猴子笑着道:“我的拿捏手法不如你,他的脚伤成那样,万一被我正骨正歪了怎么办?” 冯琰无语,管事的见两位大人来了,立刻就要到后面通知那木金,被冯琰一把叫住,冯琰冲他招招手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这位兄弟是来找那个脸上带疤的问些话,问完就走,他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那管事有点害怕道:“那男人还真的有问题啊,上次大人不是已经问过,现在又问,难不成……” 冯琰道:“不用担心,例行公事罢了,前面带路吧。” 那管事点了点头,七拐八拐,将两人带到后面极偏僻的地方,冯琰让那管事自去忙了,站在外面地瘦猴子道:“你进去吧,我在这略站一站。他的脚我之前看过,骨头没问题,只是扭伤了,没什么大碍。” 瘦猴子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里面低低应了一声,瘦猴子这才进去。 屋中一点声息也无,冯琰立在廊下,霖芳园后面种了些香兰子,香气似有若无缭绕园中,不远处琵琶声响,竟是故乡之曲。冯琰看着蔚蓝地天空,忆起远在京都的母亲,眼中不禁浮了些雾气。 琵琶声断,有人自亭子里缓缓走出,冯琰彼时陷入沉忆竟忘了回避,那人转过回廊,曼妙的眸子含了春水,甫见到冯琰,眼神如小鹿般灵动,似惊了一下,矮身行礼道:“不知贵客在此,俗音扰耳,还请贵客担待。” 冯琰欠身,“你弹得很好,我许久未曾听到这样好听的曲子,你是大燕人?” “大燕只存梦中,壁儿如今只是浮世中人,让贵客见笑,”那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满身清灵,一点污浊不见。 冯琰还要开口,却听屋中一声低低的痛呼,瘦猴子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急的满头大汗道:“老大,你快来看看,刚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他就疼得冷汗直流了。” 冯琰向那少年点了点头,跟着瘦猴子进屋,那高瘦的男人蜷在草垛里,汗顺着额角往下低落,冯琰倾身上前,摸了摸他的脚腕,见整个脚踝都歪了,有些奇怪,立刻为他揉捏正骨,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脚踝正过来,冯琰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刚刚你怎么捏的,若是再偏一点,这脚就废了。” 瘦猴子嘘了口气道:“都是我的错,平白让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下没事了吧?” 冯琰站起身来,就着流动的井水洗了洗手,边洗边道:“将他的脚腕放到这凉水下浸一浸,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这几天不能走动。” “那行,那我这几天都给他送吃的,”瘦猴子笑着坐在那人身边,那人始终垂着头,偶尔抬眼看冯琰一眼,眼光怪异的很。 冯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过,你老是出入这里,被老头子知道小心揍你。”转身出门,那少年依在门边上,见他出来,对他浅浅一笑,那神情很像一个人,冯琰心中一动,“你怎么还在这里?” “两位大人真是心善,”那少年仰头笑着道,“大人若是不方便,壁儿可以代为照顾这位哥哥,壁儿虽身在风尘,在霖芳楼还是有些自由的。” “如此也好,”冯琰见瘦猴子要反对,抢先应了,“他脚好之前还烦请这位小哥照看一二,待他伤好后,再作打算。” “这位哥哥好福气……”壁儿面露羡慕,冯琰没有再说话,带着瘦猴子走了。壁儿转身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隐入花丛中,柔和的眼眸闪闪烁烁。 第27章 再次相遇 距离乞佛罗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扶余温来郡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平时半个月不见的老头儿最近天天在衙门晃悠,大家都觉得不甚习惯,瘦猴子嘴里叼着个山果子,酸得咧嘴直抽抽还舍不得放下,一个胳膊肘拐过去,问冯琰道:“最近稷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老头儿突然变得这么勤快了?” 冯琰将看好的公文一摞摞收拾好,“过两天还要三班倒,你不是消息最灵通吗,连你也不知道?” “哎,最近忙着呢,哪有功夫听壁角去,”瘦猴子将吃得干干净净地果核随手一扔,用袖子擦了擦嘴,“不过霖芳园最近也是神秘兮兮的,我可听说,上次跟你说话的少年就是柯察汗这次下了血本买的,天天排练那个什么花魁大会,柯察金相当重视。” 冯琰揶揄着看他,“往日你对这些可不大上心,怎么?想要老头子请家法了,我可知道你们家教森严得很,若是被你母亲知道,明日你怕是没法出门。”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凑到我爹跟前嚼舌根,我肯定没事……” 冯琰嗤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道:“那种地方,你还是少上点心。” 瘦猴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僵了,他一贯有想法有主见,冯琰也知道说不动他,让他撞一撞墙也好。 两个人正尴尬着,扶余温突然走到门口,向冯琰招了招手,冯琰连忙出去。扶余温拉了他到一边,沉吟了一下道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8 :“这几日,霖芳园你要多盯一盯,别出什么岔子。打架闹事之类的,一概不要发生。巡逻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你就给我盯死了那里。” 晚上,冯琰和刘之行坐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地霖芳园时,刘之行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摆,“要不然还是让瘦猴子来吧,万一叫我老婆发现,今晚我就别想进门了。” 冯琰拿起茶盏,拂去浮沫抿了一口,“严肃点,咱们现在在办差,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兜着还是我兜着?” “冯大人这一身风流当然安稳,你瞧瞧我,一看就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刘之行说着站起身来,九头牛都拦不住,直直往外冲去。 冯琰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那人就没影了,惹得花丛里的人“噗呲”一笑。冯琰抬头,一双乌溜溜地眼睛隐在花丛中,冲他招了招手。 “是你,”冯琰走近了一看,正是那个弹琵琶的少年,那少年掩嘴笑了半晌,“大人的朋友真有趣,大人枯坐这里也是无聊,壁儿无事,不如弹琵琶给你听?” 冯琰沉吟了一下,突然在那小小的身影后面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观那样子,眼熟得很。那少年笑着道:“我同管事说了,便先让他来做我的小厮,反正我不出门,吓不着别人。” 那人这回没垂着头,一双黑沉沉地眼睛紧紧盯着冯琰,倒让他生出一丝不知所谓地心虚。冯琰咳了咳,“也好,你的脚没事了?” 那男人没开口,倒是少年笑着道:“应是无事了,大人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后面园子。”那男人的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少年笑着道:“去拿我的琵琶来,”那男人顿了顿,转身走了。 少年浅笑,从花丛里钻出来,“大人也是大燕人吗?”冯琰垂眸看他,少年抿嘴清浅笑着,未沾染一丝红粉气息。冯琰没有回答,看着夜色中盛放的香兰子,二人正自沉默,那高瘦的男人捧着琵琶过来,少年接过瞧了瞧,有些生气道:“怎么断了根弦,拿个琵琶也拿不好吗!” 那男人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句话不说,冯琰连忙道:“我记得铃兰曲,可不用这根弦。”壁儿一愣,浮出点笑意,“的确如此,大人真是各中名家。” “名家谈不上,听得多了便略懂些。”冯琰走到长廊下,寻了处石桌坐了,对那高瘦的男人道:“去厨房要壶酒来,帐记在我名下。这次别走错了路,听错了话。” 那高瘦男人怯怯抬眼,正对上冯琰的目光灼灼,立时垂了头默不作声地下去了。少年真的奏起了《铃兰曲》,南调特有的婉转被琵琶这样音质铮铮的乐器弹出来,显得异常凄凉。待一曲了,冯琰站起身来,“天晚了,我还有事在身。” “大人的酒还没上呢,”少年抱着琵琶起身,冯琰淡淡一笑,“无妨,你快回去吧,夜里凉,你穿得不多。” 少年立时抱紧双臂,“出来时不觉得,现在的确冷了。”他只穿了一件兰裳,别说保暖,连点风都挡不住,“大人慢走,壁儿便不送了。” 冯琰颔首,转身沿着小径走了出去,到拐弯处,正看见那高瘦的男人捧了酒回来,一瘸一拐,脸上神色淡淡的,冯琰嗤了一声,“这次倒很听话,”说着拎过那人手里的酒壶,不意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冯琰略略蹙眉,不动声色地擦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几日,刘之行带着几个兄弟来守了霖芳楼,扶余温将冯琰和瘦猴子叫回去一通训斥,事情的起因乃是扎罗发现瘦猴子枕头下藏了一方锦帕,虽是素白一片,但是娟尾袖了个梅花样的福字,于是上了心,一来二去才发现儿子竟然跟霖芳园的小倌搭上了,立时跟扶余温吵了。无非就是扶余温被贬稷城,连带着儿子都没什么前途,今天迷上小倌,明儿是不是还打算娶进门。扶余温稍稍一调查,才发现冯琰竟然也参与其中,于是两人被叫回了衙门关了禁闭。 其实乞佛罗早就到了稷城,只是谁也没知会,如果不是霖芳园管事眼尖,恐怕谁也没想到这位名震鲜卑的使臣一直住在迎客楼里。这位使臣平日里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唯好一个色字,想来住在霖芳园对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扶余温没好气地将冯琰和瘦猴子放过来,仍旧怒气冲冲道:“今晚霖芳园里有个重要人物,你们俩给我看好了,若是出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冯琰领了命令,跟瘦猴子要走。扶余温眼中老利的光芒闪过,看着瘦猴子的背影道:“扶余廷,处置你我下不去手,但是处置一个伶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想清楚了?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瘦猴子紧紧捏着拳头,不发一言,脚步不停地走出了郡衙。冯琰拍了怕他的肩膀,“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们扶余一族毕竟是鲜卑贵族,你爹也有苦衷。” “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看不惯老头子这么不将他当人看,”瘦猴子气道,父子俩一个脾性,“当年我母亲便不是贵族,他还不是照样娶了。” 冯琰抿唇,沉吟了一下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凑些银子,让他离开那个地方。这次你爹是铁了心要回叱比,他可以在稷城终老一生,却不能耽误你,你多体谅他们。” 瘦猴子没在说话,但是看神情却不是太抗拒。到了晚上,霖芳园热闹一片,花魁大赛也不过是一帮伶人轮番献艺,虽有趣却不是人人喜欢。乞佛罗看了一半,便急不可耐地要花魁候选者们出场,柯察汗哪里敢违拗,立刻招呼表演的人下去,台上一时灯光黯淡,烟气缭绕,一蓝一粉一白三个少年在花丛中现身,白衣少年甫一出场便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论惊艳,其实他还不如蓝衣少年来得精致,但是蓝衣少年眉眼间聚满了风尘味,反而让白衣少年看起来一丝人气俱无。乞佛罗站起来鼓掌欢呼,一眼便看中了那白衣少年。 瘦猴子站在人群外面,抬臂拱了拱冯琰,“你就这么看着,他今晚可是要归了这人了……” 冯琰没有说话,他其实一直都没太注意舞台中央,反而观察周遭的环境要多一些。霖芳园里人满为患,十分噪杂,偏那垂首立在舞台下面的高瘦男人惹眼地很,又没什么眼力劲挡了别人的路,被人推了好几下,管事的上来斥责几句,那男人低低说了一句话,管事的恼怒异常,招了打手来,冯琰立刻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管事见是郡役,立刻赔笑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他站在这我们还怎么做生意,说了又不听。” “好了,你们忙去吧,”冯琰无奈道,“我带他下去,”不顾周遭的奇怪视线,冯琰一把拎了他往后园走。那高瘦男人不语,被他扯得有些踉跄。冯琰将他带到后园,那人突然转头凑过来,哑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59 道:“今晚小心!” 冯琰正要开口问询,前头大厅浓烟滚滚,火光扑天,人潮涌动,一窝蜂地往后园涌过来。“你在这里别动,”他嘱咐了一声腾身掠过人群赶到大堂,大堂里烟熏火燎,看不清状况。客人还在往外逃命,瘦猴子呛了口烟,要上来跟他说话,被人群硬生生给挤出去了。 冯琰正要冲过去,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角,一身白衣的少年红着眼睛,“大人,求大人救救壁儿,壁儿不想伺候那人。” “那人去了哪里?”冯琰问道,一把将他提起来,“火是怎么回事?” “二楼的灯台砸下来,灯油洒得到处都是,火势一下子起来了,咳咳咳……”白衣少年掩住口鼻,“我见他来台上抢人,可能看错了,把遥哥儿给抱走了。” 这时,其他郡役也赶了进来,冯琰将白衣少年交给其中一个人,对其他人命令道:“两个人去楼上,两个人去楼外,其他人跟我去确认大人的安全。”一众人正要分头行动,台上突然爆了一声,白色的粉末随着烟尘滚滚而来,有一股极清甜的味道,冯琰被热浪喷了个正着,呛了一口道:“掩鼻后退,烟雾有毒……” 其他郡役立时扑出门外,冯琰稳住身体,却被白衣少年一拉,烟雾扑鼻,神志立时陷入混沌。耳边隐约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他去吧,你知道怎么做。”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白衣少年冷淡的声音传来,博了那人嗤嗤一笑。冯琰睁着眼睛躺倒在地,眼前忽明忽暗,什么都看不清,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直觉这是冲着他来的,却不知到底是谁,如果是段立懿,根本不需要这么费事。 不一会儿,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门“咔哒”一声关上,那白衣少年将冯琰放在收拾地干净利落地床铺上,静静瞧了他一会,从床头的柜子上拿出一瓶白玉瓷瓶,他依在榻边,将封口敲开,“喝一点待会会好过一点,你放心,我,从来没伺候过别人。”说着将瓷瓶中的粉色液体全部倒入冯琰微张的口中,香甜冰凉的水顺着他的喉咙下去,腹中一阵舒爽,整个人仿佛浸在柔软和香甜中,异常舒服。 “我去擦一擦,待会你会更舒服……”白衣少年显得十分平静,从柜中取出一套略透的内衣走到屏风后面,尔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冯琰虽然一直晕晕乎乎,但是意识却在,如果此时他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那么他也太过愚钝。那药喝下去以后,他能动一动手脚,只是绵软异常,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腹中一开始的清凉不知为何慢慢变得灼热,连带着全身都热烫起来,他勉强起身跌撞到桌边,抓了桌上的茶壶想洗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茶壶中一滴水都无。 白衣少年听到声音转过屏风,身上除了那套略透地内衣,什么都没有,冯琰一望便转过头去,他坦然看着冯琰,“呵呵,药效还没完全发出来,不急。” “你是……”冯琰握着手,撑在凳子上,勉强立住身形,“你并不是……” “我不是,怎么可能是,”白衣少年坐在他对面,抬手撑住下巴,静静看着他。冯琰胸口仿佛着了火,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滚烫异常,头依然重得跟石头一样,那少年慢慢道:“贺琛,我的名字。” “你是……鲜卑……人,”冯琰拽着桌布,整个身子不可控制地往地上滑落,他紧紧掐着掌心,不让自己陷入混沌之中。腹中越来越滚烫,汗如雨下。 “尉八族贺氏一族,我贺氏受拓跋和独孤排挤,族里的人零落地散落在了各地,我被拓跋颖暗中俘获,发卖到了边关。”贺琛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被人所救,那人说我只要同你……他便助我重返叱比,还我贺家清白。” “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难道不怕……”冯琰喘着粗气,心里酥酥麻麻,陌生而奇特地感觉蹿遍了全身,他虽陌生于这种感受,然而却也不是全然无知。 “放心,待你醒来,你会忘掉这一切,我只是……太寂寞罢了,”那白衣少年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眼中拢着看不清的情绪,“你曾经有过别人吗?” 冯琰侧头避开他的手,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却不及那人一只手的力气。贺琛将他拎起来丢在榻上,丝毫不在意他的反抗,脸上淡淡的,有些困扰道:“我不大懂,待会要是弄疼了你,你尽管叫出来。”说着开始扯他的衣服。 冯琰推开他的手,翻身想要避开,被那人一把按住,身下一凉,裤子已经碎成了几片。贺琛扯着唇道:“我虽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他眸光一沉,将冯琰拉到身下,“镇国大将军,总是不差的。”说着用手掐住冯琰的后颈,将他略略抬起来,唇准确的碾压上了他的下巴。 冯琰大惊,抬手要推开他,他侧头发现床边几上放了个铜灯,勉力伸手勾住铜柄,仓皇一拉,灯柱倒下来,热油都撒在了他的手上和胳膊上,“刺啦”一声皮肉立刻焦灼一片,钻心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他拽住帐幔带起疲软的身体,从床头翻了下去。 贺琛被他踢翻在床,神色一变,见冯琰爬起来要跳窗,他疾走两步将人拽了回来,撕下床幔缚住四肢。手下一使力,冯琰身上的衣服全被撕烂了,两人几乎裸裎相对。冯琰昂着头不断挣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怒道:“贺琛,你堂堂一个鲜卑贵族,要通过睡男人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觉得悲哀吗?” 贺琛将布条塞进他的嘴里,讥讽一笑,“睡燕国的镇国大将军,可不一样,”边说边利落地脱了身上薄薄的内衣,沉下身子,眼里除了兴奋什么都不剩。冯琰头皮一阵发麻,正要伸腿直捣黄龙,贺琛突然往边上一歪,闭上了眼睛。床边站着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冯琰浑身不断颤抖,药效越来越烈,他咬着舌尖,口中满是腥甜,呼出一口热息颤抖道:“带我出去……”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再也稳不住心神,陷入迷糊中。 “是陀曼草和风铃花,如果不……冯将军恐怕……”不知谁的声音传来,冯琰勉强睁开眼睛,除了那个高高瘦瘦地男人,谁都没看见,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整个人又热又烫,浑身汗淋淋,仿佛浸在水里。 那高瘦地男人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尔后什么都听不见了。房中响起一阵淅淅沥沥地水声,彼时风铃花的效用已经全部发挥出来,冯琰沉浮在香甜的味道中,鼻尖萦绕着茉莉花的香气,仿佛回到了那个宁静地带着茉莉花香的夜晚,那是他和慕容祈唯一一次的情难自禁。 太初六年,彼时慕容祈登基许久,冯琰一直被拘在宫中,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他惦记着西山的温泉,慕容祈向来不好享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0 受,却仍旧不顾年底百官觐朝,带他去了西山。他还记得十几个泉眼聚在西山别宫里,到处开着滴翠雪白的茉莉,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茉莉馥郁芬芳地香气。慕容祈在温泉中泡了一会,不同以往别有风情,眼中凝了涟漪阵阵的春水,高挺地鼻子,鲜红的唇,衬着白皙雪肤,即便一丝一毫表情没有,仍旧诱人的很。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对你一如当初,执着而眷恋,即便是冯琰如此坚定的人,也终究会醉在这样的幻象里。与其说他当时喝醉了,不如说是在那样一个瞬间,他宁愿自己醉了。 那一夜算不上圆满,冯琰和慕容祈都不是各中熟手,两人厮磨了半宿,酒消云散,冯琰立在殿外直到天明。彼时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想来,不过是也爱上了罢了。此后他同慕容祈越发生疏,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冯琰抿了抿干得快裂开的唇,唇上清凉,久久不散。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气弥漫,让他热烫的身体有了一丝放松。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慕容祈如春水般流淌地眼眸,冯琰闭眼再睁开,慕容祈还在眼前,一如当初,“瑞儿……”冯琰抬手扣住他的肩膀,不敢相信,“瑞儿,是你吗?” 慕容祈淡淡一笑,脸上霎时聚满了无上的风华,一如那时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他启唇轻声呢喃,略略黯哑地嗓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迷醉,“怀珪……” 冯琰伸手抚上他的光洁玉润的脸颊,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变,想说的话太多,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喃喃道:“瑞儿,对不起,当时对你那么冷淡,我只是不知道……其实我也,我也……”冯琰蹙眉,伸手将他压向自己,那声音消失在他们相合的唇间,利落翻身将人压下,帐里春意融融。 “成了?”黑衣人静静负手立在迎客楼上,平静异常。蓝衣人立在他身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对他太狠吗?”黑衣人讥讽一笑,“你那点可笑地怜悯又出来了……” “他到底是……我虽不知为何,终究觉得你太过……即便你拆散了他与陛下,陛下也不会再看别人。你还不懂吗?陛下喜欢的并非是男人,只因那人是冯琰,所以才……” 黑衣人突然一掌拍断了栏杆,蓝衣人看着他蕴满怒气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28章 鲜卑特使 一夜浮沉,冯琰仿佛浸在甜美的蜜中,那些耳鬓厮磨,那些只敢在梦中肖想的事情统统变成了现实,直到东方既白,帐中才安静下来。那双落满星辰的眸子始终不曾合上,只静静看着侧身躺在身边清浅呼吸着的冯琰,一向清冷地眉间拢了些笑意。 窗户“咔哒”一声,黑衣人悄无声息跪在地上,“主上,该走了。” 慕容祈翻身起来,眷恋地看了冯琰一眼,拉开帘幕,身后那处大概破损地比较厉害,昨日事发突然,仓促了些。他仍像往常一样起身,丝毫看不出受了伤,“查到了吗?” “去的人都没有回来,”黑衣人俯首,“属下怀疑冯璋就在附近。” 慕容祈扣好衣结,“从现在起,雀卫全部退守城外,将此物交给东境刘煴,他知道该怎么做。” “主上,至少让属下……”雀首急道,“城中大部分都是鲜卑人,冯璋也在城中。” 慕容祈抬手止住他的话,闭目不言。雀首顿了顿,垂首道:“属下遵命。”说完接过他手中的玉珏,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早上,整个郡衙的人都急疯了,昨晚霖芳园失火,他们救了很久才扑灭,没想到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冯琰不见了。后来几乎将霖芳园掀过来,才在二楼发现一道不易觉察的暗门。 一进房间,房间有股腻人的香味,冯琰安安静静在榻上沉睡。瘦猴子一把扑倒在榻上,惊喜道:“老大,你没事?” 冯琰看起来安稳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瘦猴子摇了他许久,他才慢慢睁眼,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冯琰抱着快炸裂地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头…”他蹙眉,将重得跟石头的脑袋埋进臂弯,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断断续续地画面,却因为闪过的太快什么都没抓住。 “老大,昨晚我们找了你一晚,霖芳园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你,”瘦猴子后怕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冯琰,他身上虽然只穿了白色单衣,好在并不凌乱,榻上褥子整齐地叠放着,他一把扑在冯琰身上,带着哭腔道:“老大,幸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嫂子交代。” 冯琰按着胀鼓鼓地太阳穴,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刘之行看他的模样,把瘦猴子拉起来道:“老大看起来不舒服,你要自责到旁边去。怎么样,是中了什么药?” 冯琰摇了摇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茫然道:“昨夜……昨夜园中失火,然后……”他甩了甩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先作罢,“没发生什么吧?” “除了你突然消失不见,其他一切都好,”刘之行还要说什么,隔壁不远的房间突然传来惊叫,二楼霎时乱成一团,刘之行急忙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很不好,“老大,出事了,乞佛罗死了。” 瘦猴子立时腾地起来,“怎么会这样,凌晨我们查夜时,房里还…”他咽了声,转头看冯琰。 “封锁消息,关闭稷城。霖芳园戒严,一干人等只进不出。”冯琰抬眼看着瘦猴子,“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抓到凶手,否则…”那一眼意味深长,瘦猴子重重点头。 事情禀到扶余温那里,老头儿一反常态沉默了,半晌他道:“越瞒越错,我会立即上奏朝廷,乞佛罗的死非同小可,按照惯例,朝廷要派特使来查证此事,”说完挥了挥手叫大家都出去。 冯琰和仵作韩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乞佛罗的尸体,死状平常,一刀穿心而过,几乎没什么痛苦。只是死的比较尴尬,身上寸缕未着,事发时那名为遥儿的公子在他旁边酣睡,因此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被惊了一下,至今还没回神。 韩沉净了净手,对在场的郡役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凶手虽然干净利落,但是可以判断不是各中高手,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个普通人。房中的香炉中有些助兴的香粉,掺了些助眠的药草,情况不复杂,但是就目前来看毫无头绪。” 一群人正在房中讨论案情,柯察汗在外面大喊大叫,冯琰走到门外,柯察汗瞪了他一眼,嚷道:“这有什么好查的,分明是燕人所为,乞佛罗刚刚出使大燕,听说与那大燕皇帝闹得很不愉快,这便是燕人的报复。” 冯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转头要走。柯察汗抬手一指,矛头对准冯琰,厉声道:“你是大燕人,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1 你是大燕的奸细。昨晚只有你不知所踪,是你,一定是你!” 冯琰转头看着柯察汗,还未开口,瘦猴子怒道:“柯察汗,你这么急着想要坐实凶手,是怕朝廷派特使来!” 柯察汗脸上顿时红成了猪肝色,厉声道:“小的为大人分忧,大人反倒斥责小的不是。难不成大人想包庇凶手,壁儿可以作证,冯琰是实实在在的南蛮。” 贺琛又变成了那个不染俗世的少年,他红着眼睛为难地看着冯琰,“大人,壁儿也是…大人听壁儿弹过琵琶,彼时壁儿弹的是大燕名曲,冯大人对此十分熟稔,但是壁儿也不能确定……” 瘦猴子立刻道:“谁还能没听过一点南曲,柯察汗你什么意思,叫这么个小白脸来作证,安的什么心思?”说着就要冲将上去,柯察汗后面全是打手,一时之间两方对垒,形势陷入胶着之中。 “不去找凶手,你们都在干什么!”扶余温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冯琰躬身让在一边,刘之行简单说了下经过。扶余温看了一眼冯琰,蹙眉道:“他既然问了,你便说说你昨晚去了哪里,有没有人作证。” 一群人挪了个地方,扶余温坐在上首,冯琰坐在下首,柯察汗坐在他对面,怒目以对,冯琰道:“昨夜火起,属下中了迷烟,醒来时在霖芳园后面的小楼里。” “那也就说,冯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中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柯察汗立刻逮住话柄,“要我说,冯大人你也别装了。我可是打听到,冯大人以前跟燕国北境镇国大将军冯勇有一些关系,因为在北境犯了事,才逃到了稷城。如果这里真的有人能悄无声息杀了使臣,非你莫属。” 扶余温面无表情看着冯琰,“你和冯勇的关系我不过问,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若是你说不清楚,为了以正视听……” 冯琰垂眸,正沉默着,门外有人呵斥了一句,随后门外有人通传说有重要证人。冯琰看着那高瘦的男人从门口进来,心中微微一动,敛了目光。柯察汗对他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快说,昨夜潜进特使大人房间的人是不是他?” 那男人有些怯怯地摇头,柯察汗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快说!”那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冯琰,低低道:“昨夜,冯大人与小的在一起。”冯琰猛地抬头,满场哗然,什么样的脸色和眼神都有。 瘦猴子震惊地看了看冯琰又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劲爆,“若是大人不信,可找人为小的验身。小的昨夜,被冯大人破了身。” 全场陷入诡异地寂静,瘦猴子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冯琰坐在守备下首,平静地看着那男人,“韩仵作,麻烦跟我一同进去,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说。” 韩沉木然从后面走出来,垂眼净了净手,冯琰带着那男人走到屏风后面,那人面无表情地脱了裤子,又面无表情地背向他们。韩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咳”了一声说了句“得罪了”,刚要上去,那人转身看了一眼冯琰。 冯琰道:“还是我来吧,”说着毫不迟疑分开那男人两瓣丰腴的肉瓣,立时被触目惊心地伤口骇了一下。只一眼,冯琰立刻转身出来,韩沉走出来拱手对守备道:“的确如这人所说,后面损坏地……有点严重。身上也的确有欢爱过度的痕迹,应是……”他抬眼看了冯琰一眼,“不过,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冯大人所为,只能说……咳咳咳……” “冯大人肩胛骨上有三颗痣,而腿,”那男人穿了衣服出来,看了眼冯琰低声道,“腿的内壁也有一颗黑痣,”众人一致倒抽凉气,这可是丑闻啊。冯琰扫了扫众人,大家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立时变得清心寡欲起来,他淡淡道:“这个不用验了,确如他所说,”全场再次陷入寂静。 守备咳了一声,“既然冯琰有不在场证据,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限你们三日之内给本官一个交代。像……像今天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弄得这么……人尽皆知。” 冯琰仍旧稳稳坐在凳上,见守备起身,也跟着起身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会放过凶手。” 守备深深看了他一眼,抖着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走了。瘦猴子红着眼睛看看冯琰又看看那男人,“你们……”话没说完,也扭头走了。刘之行和韩沉老脸一时也挂不住,朝冯琰拱了拱手跟着走了,大堂中三三两两散去,不一会,就只剩冯琰跟那男人。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柯察汗是不会让那男人回霖芳园,冯琰带着他回了住所,正打算关门烧水,瘦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闷闷不乐道:“就这样把他领回来,你怎么跟嫂子交代,不如去我那。” “别添乱了,你爹能让他进门,”冯琰没好气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了。他只是暂时住这儿,养好了伤就走。” 瘦猴子挠了挠头道:“他是不是一早就盯上了你,今天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个丑,韩仵作说早上看你的脸色怕是被人下了药,是不是他?他居心叵测,让他住在这里我觉得不妥当,尤其是你们才刚发生那样的事情,”说着理直气壮进门,冯琰无奈,不搭理他,进屋去开窗。好几天没人住,屋里有股味道。 瘦猴子趁着冯琰去烧火的空当,坐在榻边的椅子上严肃道:“我可告诉你,我老大有妻有女,你跟着他没有指望,就算……那也是他一时糊涂。” 那男人垂着头,不发一言。冯琰端着茶壶进来对瘦猴子道:“这里用不着你了,赶紧回去巡逻,我安排好了一会去找你。” “哎,那我先去了,老大你赶紧来。”瘦猴子走到门边,不放心似的看了看那男人,见他瞟过来,立刻狠狠警告了他一眼,被冯琰一个爆栗打在额头上,“还不快去!”这才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走了。 冯琰倒了杯水放在那人的手里,又将收在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铺上,边铺边道:“我刚来稷城的时候就碰上了他,是他介绍我进的郡衙,这三年来,挺照顾我的。这几天你就睡这,晚上我住宿舍。” 那人垂眼看着脚尖,轻声道:“昨晚……我没说谎……” “我知道,”冯琰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看看洗澡水烧得怎么样。忙活了许久,那人松松地套了冯琰的内衣,湿漉漉的长发搭在毛巾上从水房里走出来,冯琰将毛巾拢起来给他绞干头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铁盒子,大大方方道:“你趴在那,我给你后面上点药,你看不见。”那人笨拙擦头发地手一顿,耳朵尖都红了,嗫嚅道:“我……我自己……来……” 冯琰将褥子往旁边推了推,拍了拍手下的榻,“躺这儿,上完药我还要赶紧去衙门。”那男人迟疑了一下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2 ,缓缓趴了下来,冯琰撩开他的内衫,扯下裤子,那两瓣雪白之间触目惊心地殷红,“昨晚实在抱歉,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冯琰扣了一坨绿色的药膏缓缓涂抹,神情专注而小心翼翼,那人将脸闷在枕间,身体微微颤抖,不一会,伤口都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冯琰将一切收拾妥当对他道:“你先睡一会,晚上我回来做饭。” 那人点了点头,乖巧地趴在了榻上,似乎累极了,阖上眼睛没一会,清浅的呼吸响起,冯琰盯着他平静地睡颜许久,笑了笑,轻手轻脚出去了。门轻轻被带上,那人睁眼,眼中无一点睡意,静静看着门发呆。 晚上,冯琰从集市上带了一块肉回来,弄出了好几样菜,那人就着菜扒了三碗米饭,正吃得欢快,韩沉从门外跨进来,手里拎着几包药,一见他们吃饭,拱了拱手道:“来得不巧,这是大人吩咐的药,我给带来了。” 冯琰起身招呼他,他将药放下,悄悄拉了冯琰出去,咳了咳道:“他后面的伤,不宜吃这些,尽量喝粥。” 冯琰一愣,明白过来,“是我疏忽了,多谢韩大人。” 韩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此人心思大人还是注意一些,那房中有风铃花的味道,大人宅心仁厚,但也不必……”话点到为止,韩沉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冯琰又去厨房熬了点粥,收拾好了准备回郡衙,那人徘徊在门口,静静看着他忙里忙外,冯琰临走前嘱咐道,“这两天城里有点不太平,你哪也别去,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忙完。”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局促道:“我……你其实不必……” “放心吧,我能处理好,”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 冯琰一进郡衙,就看到瘦猴子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转圈圈,一见冯琰回来了,迎上来严肃道:“鲜卑的特使已经到了,来的是不好对付的纳兰郡主拓跋颖。” 拓跋颖?冯琰脸色缓缓沉了下去,看来表面维持的平静将会被打破,而婉娘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他的命运祸福也不过是旦夕之间,何须再连累他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琰轻轻推门进屋,那人一动不动坐在床边,褥子都没展开,蜷着腿静静望着门的方向,一见他眼睛里盈满了璀璨地星光,高兴道:“你,你回来啦,我刚起来。” “哦,”冯琰慢吞吞关上门,走到榻边,将褥子展开,把浑身冰凉地他塞进去,顺便盖住自己半个身子,两个人依在榻上,冯琰背对着他淡淡道:“睡吧,我不走了。” 那人在他身后动了动,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响起平缓地呼吸声。刚刚推门的那一霎那,冯琰仿佛回到了冷寂的紫光殿,这一方居室被孤独浸透,让人喘不过气来,胸中不由闷痛不已。 待那人再次醒来,热乎乎的粥已经上桌了,冯琰拍了拍身边垫了软垫的凳子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人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局促地盯着面前的粥,冯琰为他夹了一筷子咸菜,“你收拾收拾,下午我带你出城,城中不适合你待了。” “出城,去哪里?”那人抬头,眸中隐隐有些焦急。 “去你该去的地方,”冯琰喝了一口粥,“鲜卑的纳兰公主拓跋颖来了稷城,她来是为了乞佛罗的案子,但是肯定没那么简单。” 那人眸中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话,垂首喝粥,半晌问道:“我不走,行不行?”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你觉得她不会认出你,嗯?”冯琰笑道,眼里更多的是讥诮,那人猛然抬头,脸上一丝表情没有,却苍白地吓人。 “谁的主意?”冯琰放下碗,将他的脸扣在掌下,细细看那块鲜红的疤痕,真是一丝破绽没有,牢牢贴在脸上,“三年罢了,你竟觉得我会认不出你?还是……”冯琰凑近他的耳边,“你在试探我?”灼热地呼吸扑在他耳边,让他浑身一抖,慌乱之下打翻了粥碗。 第29章 以此为劫 “太初元年,拓跋颖作为鲜卑特使恭贺你登基,你比我更清楚她的手段,”冯琰将目光放回桌上,拓跋颖在鲜卑飞扬跋扈,好男色,悦者无数。出使大燕途中也闹出过人命,只是被掩盖了罢了,“如果你在这里被她认出来,以她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你。” 慕容祈垂首,冯琰眼中流露出眷恋,“桓大人他们,也来了?” 慕容祈摇了摇头,“他们应该还在路上,沈若黎在东陵发现了保护你的暗卫。如果暗卫在东陵,你肯定在这里,你总是这样……故布迷阵。” “也总是瞒不过你,”冯琰叹了一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他轻轻蹙眉,“你不再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皇子,却还是这样不考虑后果。” “如果我不来,你不会回去,”慕容祈抖着长睫,“我来带你回去。” 冯琰扯了扯唇角,握住他肩膀的手缓缓滑了下去,笑着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慕容祈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紧张问道。 冯琰一愣,笑了一声,“没什么,粥冷了,快吃吧。”说着盛了一碗新粥放在他面前,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终究质问不起来,甚至隐隐欢欣于自己对他还有一点用处。 两人正喝着粥,瘦猴子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见冯琰立刻道:“大人说让你出城公干,现在就走,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要回来。你不用担心他,我会帮你照顾的。” “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冯琰站起身来,瘦猴子拉了他到一边不忿道:“那个拓跋颖几次三番地提到你,我看不大妙,就跟我爹说了一声,让你出城避一避。” “拓跋颖,点了我的名?”冯琰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瘦猴子,瘦猴子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我看她真的是在叱比跋扈惯了,以为我们稷城也是叱比了。” “你终究要回叱比,不宜与她硬碰硬,”冯琰回身看了一眼慕容祈,“我本来就要出一趟城,有点事情要办。” “嫂子那里你也去看看,不要让她贸然回城,我听说拓跋颖手段非常,谁知道她会怎么样,”瘦猴子烦躁道,“我先回去了,郡衙里现在乱成了一团。” 冯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凡事也不必太过忍让,”两人正说着话,大门突然被踹开,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卫兵趾气高扬地走进来,瘦猴子脸色一变,嗤道:“看来她是真等不及了,竟寻到这里来了。” 话音未落,身着明丽蓝色胡服地拓跋颖走了进来,一双妙目四处看了看,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冯琰,那目光仿佛带了钩子,笑着道:“这里,就是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3 冯大人的私宅吗?倒也温馨可人,怪不得冯大人连郡衙都不回呢。” “郡主说笑,不知郡主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冯琰淡淡道,态度不卑不亢,腰弯都未弯一下。 拓跋颖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意味地笑,伸出扣住鞭子柔嫩双手轻轻挑了挑院中开得繁盛的花朵,“没想到边远荒城也能看到开得极好的大丽花,本郡主不虚此行。” “郡衙花园中开得比这好的花更多,郡主不妨移驾那里,定让公主大饱眼福。” “哎,那倒未必,此处不仅花开得好,人也值得一看,冯大人说是吗?”拓跋颖温婉地笑着,丝毫看不出平日的飞扬跋扈,明眸善睐,难得露出一丝娇羞。拓跋颖长相柔美,如瀑布般倾泻地黑发高高束在脑后,只别了一块透蓝色的宝石,全身上下清爽宜人,英气十足,如果不是作风过于大胆,却也不失为美女一个。 冯琰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拓跋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立在花圃边上装模作样看了一会花,状似无意道:“听说霖芳园一案是燕人所为,冯大人怎么看?” “从现场的证据来看,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也就什么可能性都有,”冯琰肃声道,“郡主聪颖过人,自然能明辨虚实。” 拓跋颖温柔一笑,“本郡主舟车劳顿,刚来稷城,却也不急着问这案子。冯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对乞佛罗此次出使非常生气,如今他在此处死了,倒也省了陛下不少事情。不提了,不知冯大人可有时间,带本郡主好好看一看这稷城风光。” 冯琰愕然,如此秘闻这位郡主这么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一时倒叫人难以捉摸。他微微颔首,“今日还有些事情,请郡主见谅,明日下官一定带郡主饱览稷城风光。” 拓跋颖点头,“那我就在郡衙恭候冯大人大驾,”说着转身要走,又转身道:“冯大人可千万不要失约,冯夫人和冯小姐可是在我那里做客呢。”说着也不待冯琰有什么反应,扬长而去。 瘦猴子紧张道:“嫂子不是回了娘家吗?怎么会……会不会是她在说谎。” 冯琰摇了摇头,“她没有必要说这个谎,先礼后兵,这位纳兰郡主并非一般人,也并非如外界传闻一样不太受宠。”他转身看着站在门里的慕容祈,不知他在垂头想些什么,冯琰没有猜也不会笨到去猜,因为无论他想了什么,自己都不会猜得到,一直如此,始终未变。 出了城,是风沙铺天盖地而来的西北荒地,满眼看不到苍翠,唯有始终让人压抑地暗黄。慕容祈坐在冯琰身前,马儿悠闲地往前走着,“你看,那就是阴山,黑沉沉一片,当年□□还在这里吃过败仗,不过后来有百倍讨回来。到如今当地的鲜卑人提起□□,还是满腔佩服呢。” 慕容祈拿下盖着脸的纱巾,仰头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去个好地方,”冯琰有些神秘道,两个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阳西落,才到目的地,“阴山脚下日夜温差特别大,到了晚上要穿棉袄才行。往里面一直走不要停,肯定是个好地方。” 慕容祈扯了纱巾,抖落了头上的沙尘,转进了山洞,洞里温暖如春,“是……”他惊奇地看了一眼,被氤氲的雾气熏了个正着,“竟是温泉。” 冯琰点了点头,“无意中发现的,即使这样的晚上,洞里也暖和得很。还有一块露天的地方,沙漠里什么都不好,唯有晚上的星星是最好看的,连帝都都没有这样的奇观。” 慕容祈坐在温泉旁边,脱了鞋袜,将冻得生冷地脚放进温暖的水里。冯琰坐在他旁边,指着山洞镂空地那一块,“你看,星星都出来了……” 漫天星幕,如同画卷,冯琰抬头凝望,满心欢喜。只听扑通一声,温泉里响起来水声,冯琰腰上一紧,竟被慕容祈拽下了温泉,冯琰垂眼看着水中的慕容祈,红色的胎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那张举世无双地脸沉浮在水中,明亮的眸子几乎将温泉点亮,冯琰痴了,伸手紧紧箍住慕容祈的腰,将他带向自己,垂首探进水中吻住他,带着最后的疯狂与他辗转厮磨。没有喜悦,只有纠缠。 夜幕褪去,白昼来临,冯琰伸手轻轻抚着慕容祈光洁的后背,慕容祈累极,天光大亮时才动了动,冯琰起身给他披上衣服,洞口出现了一个漆黑地人影,是段立懿,他静静道:“陛下……” 慕容祈抬眼看了一眼冯琰,松松地套了件内衣,“进来吧……” 冯琰穿上衣服,出了山洞,那些旖旎地美好瞬间烟消云散。段立懿就像那把插在他胸口的长剑一样,身上散发地锐利和冰冷再一次让他回想起一切。冯琰牵起马准备离开,被暗卫拦住。 半晌,慕容祈和段立懿从山洞里出来,慕容祈走到冯琰身边,“我还有事,等这里事毕,我来接你。” 冯琰静静看着他,半晌,“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插手北境事务,不是吗?” 慕容祈垂眼,“你当初拱手让出北境,难道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觉得一切是我所为吗?” “那么,是你吗?”冯琰追问,慕容祈抬眼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陛下……”段立懿在他身后唤了一声,慕容祈顿了一下,“你……”他没有说完,转身慢慢回辇。冯琰心中剧痛,如果最后结果还是这样,为何还要再来招惹他,明明已经选择那样结束了不是吗!也是,他怎么可能放心一个随时揭穿他的人活在世上,冯琰抿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幕之后,段立懿带着一抹嘲讽地笑定定站在那里。一切又重新开始,一切终将归于沉寂。 拓跋颖静静坐在漆黑的屋里,眼上亦蒙了黑纱,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推开,明亮的光线倾泻,将漆黑地屋照亮,拓跋颖抬起俏丽地脸,面上流露一丝温柔地笑意,“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立刻回叱比,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那人颀长地身躯立在门边,侧着身子,一半面容隐在黑暗里,一半暴露在阳光中。硬朗而俊逸的五官笼罩在烟尘中,虚幻缥缈。 “我见到他了,他跟你很像,却终究不如你,”拓跋颖急切道,“让我去吧,我一定能做好。为了你,为了我们。” “你做不好,会坏了我的事,”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目光都没有投过来,虚虚放在某个地方,却决然不在拓跋颖那称得上美丽的脸上。门咔哒一声阖上,拓跋颖充满明丽笑容地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这样不快乐,我要去,一定要去。” 稷城九月的午后,干燥荒芜,但是阳光倾城,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的毯子,这是稷城最普通不过的院落,四方格局,四面环屋,院中放了一个躺椅,椅上的人和衣而卧,脸上盖着一卷书,不知是浅眠还是冥想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4 ,一动不动,甚是安详。 院子门吱嘎一下,那蓝衣的人动了动,拿下书卷,眼睛仍旧合着,“见到了?你竟能毫发无伤回来……” 来人侧身立在院中,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绚烂地光芒仿佛自他身体里迸射出来,他直直立着犹如神祇般坚强挺拔而又俊美无俦。蓝衣人眼中一热,从躺椅上起身,双手垂在身前,缓缓躬身,“陛下亲临稷城,臣不甚荣幸。” “朕特地来找陵王,”慕容祈抬眼看他,叶蔚亭仍保持敬畏姿态,“不知陛下找臣做什么?” “如果让陵王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冯璋吗?”慕容祈遥遥看着稷城地天空,仿佛漫不经心。叶蔚亭一愣,苦笑,“叶某一生求而不得,从来就没得选。” “求而不得?”慕容祈淡淡重复,“恐怕是因为陵王你,求的都是自己要不起的东西。” 叶蔚亭苦笑更甚,“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哪怕逆了人伦,逆了天道……” 慕容祈转身,“不过饮鸩止渴罢了,现在收手,朕可以看在他的面上,赐你最后的恩典。” “陛下打算在这里,再一次在他面前,伤害他最亲的人?”叶蔚亭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年轻充满朝气,刚强而不畏一切,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会不会有这样的风采,会不会那人的眼里就再看不进其他人。 “你,你们,都不是他最亲的人……”慕容祈淡淡启唇,“哪有最亲的人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害他。” 叶蔚亭苦涩笑开,“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冯璋他对冯琰的确颇有敌意,这敌意不是来自北境,而是来自陛下你。” 慕容祈抬眸,脸上闪过诧异,眼中浮光略现,又倏然沉寂,“朕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他跟琰儿很像,也许正因为此,所以心中多了一份侥幸,始终看不透想不清,琰儿他……”叶蔚亭顿了顿,“他吃了很多苦,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不是陛下的威胁,陛下为何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慕容祈倏然转过头来,凌厉地看向叶蔚亭,“赶尽杀绝?” 叶蔚亭突然明白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慕容祈已经对冯琰下了格杀令,现在却还是出现在了稷城。不是他不放心再一次的失败,而是他从未想过要杀冯琰,“看来,陛下也有疏漏之时。琰儿三年前离开北境时被陛下的暗卫刺杀,侥幸生还。他一定以为陛下亲临稷城,是为了同他做一个了结。” 慕容祈抿唇,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冯琰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同他相处,所以他才不顾一切,甚至愿意同自己欢好,皆因为他觉得这是了结吗? 冯琰回城,刚推开小院的门,婉娘立在门口似乎许久了,一看到冯琰的身影,脸上立时浮现出了温柔地神情,“回来了……” “郡主她……没有为难你们吧,”冯琰走上前去,一把抱起躲在婉娘身后的灵儿,灵儿咯咯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并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婉娘柔声道:“郡主很慈和,只见了见便让我们回来了。” 冯琰点了点头,晚间冯琰收拾完一切后没有急着回房,和婉娘对坐着说话,婉娘手中拿着绣件娇羞坐着,手上漫不经心地走针。冯琰抚了抚灵儿的头道:“如果困了,就先回去睡,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灵儿乖巧地点头,一步一回头看着冯琰,走到门口道:“爹爹,明天还给灵儿讲故事好不好?” 冯琰笑着点头,丫头关上房间的门。 冯琰转头,婉娘温婉垂首,手中的动作慢了许多,冯琰轻声道:“最近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恐怕不日就要返回大燕,你和灵儿……” 婉娘满心喜欢,在听到这句话后怔然相望,脸色立刻变得雪白一片,“为什么突然要返回大燕,那我和灵儿怎么办?” “婉娘,当初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三年来我一直希望你能够想通。但是现在看来,我一日不走,你一日都想不通。”冯琰叹息,当初他一念之仁罢了,却叫对方当了真。 婉娘面容立时如血般通红,声音也变得凄厉异常,“可是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我当初隐瞒于你,可是你娶了我,我便是你的妻。我同你一起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婉娘,”冯琰跟在她身后,见她步履急促地回屋翻箱倒柜,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我知道你不想要灵儿,我会带她走,你不必忧心,就这样吧……” 婉娘慢慢停了手里的动作,眼中闪过狠厉,悄悄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沾在手上,“等等,琰哥,这一别再无会期,”她慢慢转身,见冯琰顿住了脚步,“灵儿你可以带走,但是……”她慢慢踱到他身后,“让我为灵儿收拾一下……” 冯琰欣喜回身,“你同意……”被婉娘一把攥住了手腕,婉娘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你休想离开我!” 窗户突然破来,一把黑黝黝地扇子飞来,婉娘侧身避开,手中始终没有放开冯琰地手腕,而那一触,白色的粉末立时化开,渗进了冯琰的皮肤。红衣翻出入内,扣住扇子挥向婉娘,劲风四扫,拉过冯琰,跃窗而去。 门外闯进几个黑衣人,婉娘面上阴晴不定,怔怔看着洞开的窗户,黑衣人道:“首领,要不要追?” “不必,左右他逃不出城,”婉娘冷冷应了一声,“将消息递出去,尤其是稷城郡衙,郡主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 第30章 决定相守 桓檀抱着陷入混沌的冯琰在漆黑的夜里翻飞在屋顶上,身后数个黑衣人紧随其后,寂静的街道上突然火光冲天,马蹄声急,人声喧嚣。 羽箭“咻咻”掠过,黑衣人挡在桓檀面前,清除一切障碍。街道上,火光最亮的地方,拓跋颖一身红色胡服,端坐马头,紧紧盯着黑衣人身后的桓檀,“给我上,死活不论!” 拓跋颖身后银衣护卫一个个跃上了屋顶,桓檀不紧不慢退后,只是一步远,不知何处射出暗箭,“嗖”地一声钉在了银卫的眼睛上,一箭毙命。剩下的银卫都愣了下,又被射杀了两个,银卫立时不敢再动,桓檀从屋顶上消失。拓跋颖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一鞭子抽在一旁的郡役上,“都是废物!” 桓檀几个翻飞,落到了一处漆黑的院落,院中站着个人,正是慕容祈,他疾走了两步上来张开手臂接过桓檀肩上不省人事的冯琰,紧紧揽住,一向冷肃的面孔浮现出奇异地温柔表情,“他怎么样?” “只是中了迷药,没有大碍,城中形势复杂,请陛下速速离去,沈大人和东卫营在城外百里处接应。”桓檀躬身。 慕容祈抿唇,眼中森寒,冯璋就在城中,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陛下不可,您难道忘了当年是怎么跟冯将军分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5 开的吗,真的要再冒这个险?” 慕容祈双眸紧紧一缩,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很快下定了决心,“走吧!” 拓跋颖带人穿梭在巷中,郡役们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瘦猴子喘着粗气扶着墙角道:“这娘们跑得太快了,我去,让我歇会儿。” 走在最前头的郡役突然道:“大人,前面巷子里有辆马车经过,看样子很奇怪,要不要去看看?” 瘦猴子踹了他一脚道:“还不赶紧过去拦下来,哎哟,我的肚子……”弯腰揉着肚子,刚刚跑得太急,竟然岔气了。他缓了一会,刚刚拐出去的郡役许久都没有回返,他诧异地拐过街角,寂静地街道上静静伏着个人,旁边的人惊道:“是老三,”那人奔过去查看了一番,“没气了!” “操,这是老子的地盘!都给我警醒点,追上了直接下手,别特么问东问西了,”瘦猴子一勒腰带,带着一帮人朝着那条路狂奔下去。 拓跋颖甩脱了身后的人,带着两个银卫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径,“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一定可以为你抓到他。” “我说过,”白色的身影静静立在漆黑的小径上,“让你少管闲事!” “鸿哥哥,陛下他一直很想念你,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召你回去。”拓跋颖热切地看着他,“我一定会全力助你。” “拓跋鸿已经死了,你总是记不住,现在活着的只有冯璋,”冯璋漆黑的眼睛里有无法消逝地寒冷,“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不,我可以……”那声音戛然而止,一柄短箭“噗”地一声钉入拓跋颖的脖颈,喷出的血溅满了冯璋地衣摆,她扭曲了面容,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地震惊表情,慢慢软了身体,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冯璋面无表情踢了踢拓跋颖的尸体,叶蔚亭担忧道:“鲜卑先死了使臣,如今连特使都……会不会犯我北境?” “那个人没这么傻,”冯璋遥遥看了一眼北面,脑中飞快浮现的记忆如极北之光一般,绚烂但是空寂,“走吧……”却是下一刻,怔在了那里。 冯琰立在墙角,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他垂眼看到着拓跋颖的尸体,脸上像是要哭又像是想笑,“大哥,颖儿她也不过……” “很烦,你知道,我一向最不喜欢这种女人……”冯璋若无其事道,“你来,是为了要回北境?” “北境既然交给大哥,我便从未有一日刻想过要回,爹他……”冯琰咽声,“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了。” “可是我只相信死人不会开口,”冯璋眸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犹疑,叶蔚亭紧紧握着他的胳膊,“陛下的决心不容小觑,你真的想……” “如果真的这样,大哥在这世上该有多寂寞,”冯琰苦涩道,身后马蹄声疾,冯璋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手中的剑紧紧捏在手里,叶蔚亭几乎使劲全力按住他的手臂,冯璋抬眼看了冯琰身后的人,终究松懈了手下的力道,翻身上马,“琰儿,保重!”一扬马蹄,往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马蹄声近,一袭黑衣裹身的段立懿坐在马上,冯琰站在路中央,静静呢喃,“他始终不愿放过冯家……” 长剑出鞘,如游龙惊凤般游走指尖,寒光洒满了黑暗寂静地街道。段立懿往后退了一步,长鞭落地,一声混响惊天动地,如灵蛇颤动。冯琰毫无保留拼尽全力,段立懿始终无法近身。便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地哭泣。冯琰身形一顿,立时被鞭子抽了个正着,胸前一道血淋淋地伤口迸裂,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急道:“段立懿,放开她!” 灵儿在黑衣人手里哭得直喘气,显然害怕到了极点,段立懿眼中闪过阴狠,笑着道:“陛下一向贪图新鲜,冯将军真的不必在意。现在他又改变主意,让我来解决你了。” 冯琰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紧紧盯着那黑衣人手里的灵儿,“灵儿别怕,爹爹很快就来救你。” “爹……爹……”灵儿被黑衣人掐着脖子,艰难地说了两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漱漱而下,冯琰急道:“段立懿,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你在此自戕,我便饶这女娃一命,”段立懿冷冷看着他,目光犹如淬毒一般。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死后你当真会放过她?”冯琰目光如炬,几乎要将掐着灵儿的黑衣人身上看出洞来。 “你只能信我,”段立懿看了眼那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下立时收紧,灵儿痛苦地喘息哭泣,冯琰紧紧捏着拳头,猛地扔下了长剑,定定看着段立懿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段立懿冷冷一笑,长鞭挥出,便在这时,那黑衣人眉心中箭,猝然倒地。段立懿眼中闪过狠绝,疾步向前,鞭尾倒钩一下子勾住冯琰的脖子,冯琰拽住鞭尾,借力一跃,踢在了段立懿胸前,将段立懿踢出几丈远,呕出鲜血来。院中一时火光冲天,他见势不妙,翻出墙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院中涌进了很多人,冯琰一眼看到为首的慕容祈,脚下一个踉跄跌跪在了地上,血顺着指尖慢慢流淌,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慕容祈冲到他面前急切问道,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冯琰几乎要相信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他勉强站起身来,血从伤口淅淅沥沥流出,一如三年前那个寂冷的夜晚。他静静站在那里,稷城九月的夜里是极冷的,半晌,他低低道:“我答应你,不再回大燕,你放过我吧。” 慕容祈脸色倏然冷硬,断然道:“你想都别想!”三年,三年是他的极限。如果再没有他,如果再次分别,那些寂寞虚空地夜晚真的会吞噬他。 冯琰神情黯淡下去,却又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我明知道……”他苦涩一笑,倏然抽出长剑,电光火石之间,慕容祈甚至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看着冯琰将长剑贯胸而入,鲜血迸落,洒在他的脸颊上。 站在稍稍远一点的桓檀一愣,下意识祭出铁扇,“叮”地一声撞在剑身上,却也只是撞偏了一点,慕容祈脸上冷硬地表情龟裂,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地表情,尔后被巨大的绝望笼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恨我,这么不愿意……”这两句话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生命,他脸色苍白,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桓檀立刻上来,塞了一丸丹药进冯琰地口中,冯琰抿着嘴冲他笑了笑,摇头平静道:“不必了……”血从他口中争相溢出,慕容祈整个人如石雕一般,冯琰道:“这样,我们谁都不必为难谁,我知道你对我……”他一笑,“这一次我不让你为难。” 冯琰慢慢抬眼看着碧蓝的天空,那些今世前世的过往,随风而散。他缓缓闭眼,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手心,那里躺着一枚玉扣。 段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6 立懿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心中涌起无限地欢喜。桓檀惊叫出声,“陛下!”慕容祈口中溢出鲜血,静坐在冯琰身边,眼中茫然一片,这个时候年轻地帝王才显露出彷徨来,眼睛红得可怕,桓檀急道:“陛下,召王启!” 冯琰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中一样,大了一圈的慕容祈突然对他说要以身相许,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等,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记起来,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稷城、北境,那些人那些事,难道只是梦一场。 “等,等等,你知道该如何?”冯琰有些说不出口,有些着急,见慕容祈一副很懂地样子,意外觉得十分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只得厚着脸皮道:“嗯?就是那个。” 慕容祈有些难耐地蹭了蹭他,迷蒙着眼睛道:“宫中这种书很多,我都看过,知道如何行事,交给我,”说着跨坐上冯琰修长有力的腿,抬起自己的臀就要往下坐。 冯琰一把捧住他有些视死如归地臀,堪堪擦过重点,靠,这哪是欢好,分明准备玩命。 慕容祈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坚定道:“我真的懂怎么做,便是用我那处去容纳你,我…” 冯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第一次对伟大的建熙帝产生了深深地怀疑,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觉得还是听我的,我不想以后这等值得回味的美好故事变成不可挽回地事故,”说完扶着他的腰和背将他压倒。 慕容祈还想再说什么,冯琰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是帝王,是天下之主,是战神,是百姓之福。但是在这里,他拍了拍那张甚将就的木板铺成的床,在我这里,你是我的爱人,只是我的爱人。” 所以为什么他们俩会在这么破的地方,不是宫中太极殿的龙床,最起码也得是将军府的雕花大帐吧,到底哪里不对。 慕容祈大概这辈子也没听过如此美妙地话,还是从日夜思慕的人嘴里说出来,他怔怔然看着冯琰,眼角泛出些湿意。冯琰觉得慕容祈有时候确实坚硬如铁,不可动摇,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招人疼地孩子,于是一不小心吐露肺腑,竟将已经初露锋芒地建熙帝感动地泪汪汪的。让他发现了在今后的夫夫生活中屡试不爽地和谐秘诀,积极用糖衣炮弹麻痹孤傲地帝王。 “你从未……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慕容祈呢喃了一句,甚急切地亲他的脖子,有些痒,更多的是醉人心田的亲昵。 “我在等你长大啊……”冯琰笑着回应他细碎地亲吻,我在等你成长成那个建熙帝,有能力有魄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终将成为伟大的帝王,而我,也将顺理成章地做一代佞臣。 “段立懿,”慕容祈第一次抬眼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永远一身褚衣,是个可靠的人,可惜… “殿下都知道了?也对,殿下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冯将军。”段立懿第一次抬起始终垂着的眼睛,让那个端坐上首的人完完全全映入自己的眼睛,他跟了他六年,足够看清这个人的强大,也足够摸透他的软肋。 慕容祈看着如今彻底显露桀骜不驯地段立懿,心中微微震惊于他的城府之深,他道:“是冯璋,你本可以死心塌地效忠于朕,为何转投他人?” 段立懿微微一笑,硬朗俊逸地面孔溢满了不屑和嘲笑,他慢慢走近慕容祈,五官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深邃,笑着道:“为了给这场势均力敌的争斗增加点难度,为了看看坚硬如铁地你要怎么化解死局?” “我以为已经结束,”慕容祈淡淡道。 “是结束了,”段立懿笑得开怀,仿佛他一辈子的喜悦皆在此时,却慢慢透出些苍凉。他慢慢展开一直握着的右手,手心赫然躺着一枚无比熟悉的玉珏。 “殿下,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让你露出这种表情了。”段立懿畅快笑道,“只可惜迟来了三年,我终究不忍心伤害陛下。当年他一无所有只身离开的时候,我假借殿下名义传了一些旨意。冯将军太了解你,所以根本没有怀疑。我说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就地□□。你猜他怎样? “段立懿,”慕容祈冷冷出声,那激扬地声线仿佛锐利的匕首,划破殿内冷凝的空气,带着披荆斩棘地霸气一扫虚空。 “殿下,段立懿的名字您念起来真好听,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是他,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子,”段立懿有些疑惑有些急迫,“六年了,我手染鲜血,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都是为了您。我为你扫清了多少障碍,每次当我兴高采烈觐见您的时候,您总是漠不关心。他为你做过什么,一个肆意享受和挥霍您感情的人罢了,”他声嘶力竭,“他配不上你啊殿下,只有我段立懿才是对殿下最好的,我的真心你可看到。” 慕容祈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株草一支花,甚至这屋里的摆设一样,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对他声嘶力竭地控诉,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段立懿明白他可能等不来任何回应,自嘲一笑道:“你知道我传你命令的时候,他跪在我面前满目苍茫,他袖子上还带着孝,他以为他的父亲刚刚死在你手里,而今你又迫不及待要他的命。没有丝毫地反抗,我一剑□□了他的心口。” 段立懿丝毫不在意慕容祈的变色,认真道:“他说,冯琰谢殿下恩典,”伴随着凄厉地笑,“慕容祈,你自诩算无遗策,到头来,不过也是个失败者。他对你终究失望,我替你成全了他。即便没有能够杀了他,如今他总算还是死了,”血从他的唇角漫延开来,一滴滴低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上,触目惊心地红,“陛下,段立懿这么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还请陛下开恩,放过臣的家人。”他眼前渐渐模糊,那张没有一刻忘怀的容颜慢慢消失在脑海里,一切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帘幕之后,冯琰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前庭一声沉闷地声音让他顿住,他抬头,慕容祈掀开帘子静静立在那里,冯琰伸手,慕容祈快步过来抓住他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是吗,你没有在想怎么为我夺回北境吗?”冯琰笑着问道,呼出的淡淡酒息拂在慕容祈颊边,柔和而暖润。他似漫不经心挑着慕容祈金冠上的络子,目光落在白皙如朱玉般光洁的额上。思绪回到那个温暖的夜里,彼时他受了重伤,终于醒来。一眼看到那人歪坐在对面的几案后面,束着高高的金冠,明黄的内衣外只披了一件金丝外袍,以手抵额,蹙着眉闭目,眼下乌青一片。 冯琰静静看着他,心中涌起欣喜,那个半大的孩子经过岁月的洗练,初初露出了一代帝王的锋芒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分卷阅读67 ,即便这样不安稳地睡着,身上也没了失了威势,他昏昏沉沉这么想着,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间传来些声音。 “陛下这是何意,我东境已经出兵,陛下仍然扣着舍弟,难道是想毁约?”是刘熅的声音,扣了谁?刘煜!冯琰立刻竖起耳朵。 “刘将军想好了?”慕容祈冷寂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沉静和威严,原来他对人这样不近人情,声音冷酷异常。 “末将不知陛下何意?”刘熅显得高傲异常,冯琰扯了扯嘴,装,这小子就是会装。 “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孝忠朕或者死,”慕容祈冷冷道:“如今朕只给你一条路。” “陛下似乎很有把握,”刘熅笑着道:“若是我东境不归顺呢?” 慕容祈不耐道:“朕不过是不想让他伤心,否则不会在这跟你废话。” “啧啧啧,陛下真是……”刘熅有些脸黑,“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准!”慕容祈更加不耐烦,“立刻滚。” 刘熅撇嘴,退出了主帐,嘀咕道:“这性格……”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他一愣刚擒住对方的手臂愣了下回身惊喜道:“连朱!” 慕容祈站起身来走在内帐,冯琰静静躺在床上,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那温暖的手,将自己的手整个蜷进他的掌心,“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喜欢的我统统不做,这样你还不愿意回来吗?我……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你快回来。”他慢慢伏下身子,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 冯琰侧身环住他,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慕容祈转过脸来,眼中蓄了泪,还是美得惊人,冯琰凑上去吻住他冰凉的唇,慕容祈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唇上的温柔久久不散,熨帖了他寂冷的心,“别再……离开我……”冯琰叹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你竟觉得我比你身边的小兄弟更俊逸些?”那人勾唇一笑,冯琰觉得脑袋有点晃,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不觉道:“他还那么小,哪能看出什么俊逸。” “啧啧啧,”那人扭头看向慕容祈,甚可惜甚同情道:“听见没有,他竟觉得你小,”尔后目光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某个重点的位置稍稍流连了一番,故作安慰道:“你如今堪堪十岁,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还有得长,切不可就此放弃。” “什么事?”慕容祈冷冷道,斜长的眼眸稍稍眯起,眼中沉光涌动,明明还是初初那个少年,却像是一下子光芒璀璨,霸气全开,让人不敢接近。 “我倒没什么事,宫里就说不准了,”南陵郡王持着扇子,笑的得意,“如今即便你从正阳门大摇大摆进去,也没人会注意到你。”说完用扇子拍了拍尤自沉醉的冯琰肩膀,“看好了,他那么有趣,小心让人拐了去。”说完衣衫一闪,人便不见了。 冯琰前一刻还醉眼迷蒙,见他走了,立刻抹了抹额头坐下来吃了个丸子定了定心。慕容祈略有些惊异地看向他,见他嘘了口气道:“你别告诉他,我怕了他了,学了什么狐媚的法子到处用,小心有天踢到铁板,哭都没处哭。” “你……没被他迷惑?”慕容祈淡淡问道,语气里带了丝不明显的雀跃,却足以让冯琰发觉。 冯琰挑了挑眉得意一笑,“差点,不过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能躲过。”突然惊道,“哎,你笑了……” 慕容祈没有理睬,解了他腰上的一串金珠放在桌上,冯琰急忙道:“别给那个,我有碎银子,你这个抵得上上百个元宵摊子了,浪费。” “无妨,下次你请我。”慕容祈站起身来,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眼内流光溢彩,温柔荡漾开来。 老头儿晃了晃晕乎乎地头,奇怪嘀咕明明没有喝酒怎么就醉了,见冯琰他们要走,嘱咐道:“回去可要仔细些,别磕着碰着。年集人多,小心别挤着。看你们来的方向,这是要往东市去吧,东市灯虽好看,但是人忒多了些,今日可以不看,待初二初三出来,灯还是一样,人却要少很多。” 冯琰应了一声,那边有人招呼结账,老头儿立刻乐呵呵地去了。 冯琰走在慕容祈身侧,稍稍落后了一点,低头问道:“弟子礼我还未来得及送,公子想要什么?这债总不能让我欠到明年。先说好,太贵的我买不起。” 慕容祈慢了脚步,待冯琰走近,不动声色地与他并肩走着,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微微抬头,头上掠过一盏盏漂亮的琉璃花灯,半晌他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 第6章 崔家议亲 爆竹声中一岁除,元和三十二年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冯琰在家好吃好喝了几天,有一日起来不意间摸了摸腰,就捏出一膘子的肉来,有些汗颜,大约是最近大吃大喝太甚,竟养出了些闲肉。这也不能怪冯琰,冯勇一惯镇守北境,同京中的来往很少,是以镇国大将军府门前门可罗雀,他既没有会客的烦恼,也没有访客的紧张,懒散了些也能理解。他这厢正想着是不是该恢复早起晨练的习惯,那厢冯崔氏他娘捧了方笺子寻了过来,一见到他便笑着道:“琰儿,你舅舅舅母进京了,我已投了拜帖,明日随我前去拜见。” 冯琰”哦“了一声,不甚积极,并不太想去。冯崔氏见他这副模样,猜到他的心思,“你珑儿表妹,如今也有十六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应是没有过去的娇蛮了吧,你不必过于担心。” “若是舅舅舅妈不过分宠她倒也罢了,”可是崔佳止和崔谢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崔珑儿在博陵横行惯了,一来帝都也是娇蛮异常,上一世强行与冯琰订了亲,后来因为踢到了铁板,谁也保不住,名声不佳,黯淡转回博陵,在本家也是备受嫌弃。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明日他与母亲同去拜会他舅舅舅妈,其后帝都便会传出镇国将军府同崔家议亲的消息。他母亲又因自小便是由哥哥照顾,顺理成章同意了这门婚事。 初初冯琰并没有特别关注他这位表妹的心性,被她刻意做作所惑,以为是一个怎样温柔可人的女子,没想到十分刁蛮任性。不行,这一世定要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便矮声哀求道:“娘,人与人相处讲究个缘分,我与崔家表妹从小就不对盘,以后真成了亲,怕也过不到一起去,还请母亲为孩儿打算。” 冯崔氏甚为难地笑了笑,她心中诸多考量,一边不想驳了哥哥嫂嫂的美意,另一边也不想做那不开通的母亲,逼着孩子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博陵崔家门第之高,便是帝都大半的皇亲国戚都及不上,如果琰儿能娶到她这个侄女,也是一桩美事。不过听从崔氏祖宅回来的人说,她哥哥一开始极力同谢家结亲,被对方秒拒。后来考虑了王家,不知为何也没有了下文。 年底哥哥来信,的确同她提了提侄女的婚事,镇国将军府是他们最后的选择。想到这里,她也不免觉得哥哥嫂子并不真心待她的孩子,不由口气软道:“即使不想同珑儿议亲,你舅舅舅妈来京都,你也不好不去拜见吧。” “那先说好,娘不会迫我娶那表妹,”冯琰有些不放心道,他这么说盖因上一世他娘为了还哥哥嫂嫂的养育之恩,点头为他应了这桩婚事,虽后头有诸多波折,但他还是被崔家的事情折腾地够呛。 “好,你先见上一见,若实在不喜欢娘不会迫你。”冯崔氏难得应了,冯琰知道他这个娘,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这才进房换了身衣服,又亲自去库房挑了把精美的匕首,待会送给崔霖儿那个板肃的小表弟。 崔家在京中的别院离镇国将军府不算远,二人接了请柬洗漱好过去也不过才到晌午,冯琰规规矩矩了行礼后,默不作声立在冯崔氏身后。崔佳止和崔谢氏打量了冯琰一番,不禁对视了一眼,对冯琰的外貌和气度出乎意料的满意。 二人在博陵时也认真打听了冯琰的品貌行止,传言并不好。二人见他之前也是满心打突,好在并不是立时就定了,看上一看也无妨,却不知传闻不如一见,冯家的这二小子不是凡品。这通身的气度和举止,并不像武将人家出生,同时也兼具了刚硬和正气,配珑儿是绰绰有余。 催佳止忍不住又看了看冯琰,越看是越满意,不禁赞道:“外甥小时我这个做舅舅的还抱过,如今数年未见,倒叫舅舅认不出来了。” “是啊是啊,瞧这通身的气度,舅母也是不敢认,”崔谢氏笑得脸都开了花,捏起腰间的帕子掩了掩嘴,等不及道:“琰儿还未说亲吧,这么好的儿郎配给别家可惜了。” 冯崔氏立时警觉了,笑道:“哥哥嫂嫂不知,他也只是站着的时候还能看上一看,在外面同那些京城的子弟也是胡混的很,回来总是磕了碰了,半点不叫人省心。我哪里敢给他说亲,没地埋汰了人家好姑娘。” 崔谢氏笑着道:“男孩子爱玩些也正常,我们家那个半大小子太过老城,倒时常让我们担心。”说着又忍不住相看了冯琰一回,从头到脚地满意,半晌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就在门外,佩儿,你去叫小少爷进来。” 不一会,门外帘子被掀开,一股寒气吹了进来正对着冯琰,让他不禁打了个颤,晃眼一看,先进来却不是刚在门口看到的蓝袍少年,而是个雪青色的身影,那一头的珠珠钗钗晃的人眼花。冯琰暗叫不妙,立时几不可见地往他娘身后退了一步,被随后进来的蓝袍少年瞅了个正着,颇不赞成地蹙了蹙略显淡漠的眉。 “珑儿,你怎么进来了?”崔谢氏一看女儿那副含羞带臊地模样,便知她刚躲在后面看了冯琰,而且还很满意,见她进来故意问了这么一声。 崔珑儿低了小小巧巧地瓜子脸,敛在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细声细语道:“女儿吩咐厨房备了母亲最爱的芙蓉点,不巧母亲正在会客。” “你有心了,”崔谢氏掩嘴笑了笑,站起身来拉过崔玲珑走到冯崔氏身边道,“今日见的不是外人,是你姑姑,你这般来了也不算唐突。” 崔珑儿甚乖巧地福了福身,“珑儿见过姑姑,愿姑姑长寿极安。” “这就是珑儿?”冯崔氏立时站起身来,“都这么大了,竟生得如此好。”说着自腕间撸下个半指来宽的白玉镯子递给她,“是个讨喜的丫头,姑姑见了也是喜欢。” 崔谢氏一看崔馨的做派,觉得此事有了几分把握,忙不迭地让崔玲珑谢谢姑姑。瞧那白玉镯子的成色上好,水头极佳,难得竟有半指宽,崔馨也该是有意的。 “珑儿,来,见过你表哥,”崔谢氏拉了她往后边走了一步,将将停在冯琰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冯琰忙回礼,连眼睛都未抬,自然也看不到崔珑儿羞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看,眼底闪过惊异与喜色。 崔佳止看冯琰目不斜视,不禁更加满意,此子不贪慕美色,是个难得的。崔谢氏恨不得当场便认了这个女婿,笑道:“便让孩子们自个儿叙叙去,跟我们这些长辈一处难免拘束。” 崔珑儿羞怯一笑,摇了摇崔谢氏的胳膊。冯琰看了看他娘,见她半分要推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脸上还带了些满意的微笑,知道这是被崔珑儿那乖顺的外表给骗了,恐怕不能指望她回绝,罢了,自救吧,于是揖礼道:“外甥在家常听母亲说起表弟,说霖儿表弟年岁虽小,却聪慧异常,今日一见倍生亲近之意。” 崔霖儿眼皮一跳,头顶上立时被他家姐姐的目光灼出了窟窿,却只能受着,干巴巴笑道:“表哥过奖了,霖儿尚且年幼,谈不上什么聪慧,表哥如此英武不凡,霖儿也倍觉亲切。” 冯琰一脸后生可畏的样子,欣慰笑道:“表弟虽年幼,谦逊之心实叫人佩服不已。不知表哥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表弟一叙。”说完期待地走到他面前,见崔霖儿抬头状似无辜,看看自己爹娘又看看他,一副懵懂地神情。 崔佳止一听冯琰这么夸自己的幼子,骄傲之情立刻压过了为女儿做媒的心思,颇自得道:“既是表哥相邀,你便去罢,也别班门弄斧,只叙叙罢了。” 崔霖儿立刻行了大礼,冯琰也向舅舅舅妈拜别,率先在前面走,崔霖儿僵着身子生无可恋地往外面走去,完全不想趟进这趟浑水,连他家姐姐使眼色都没看见。 出了门,崔霖儿立时恢复了一派老成的模样,被冯琰一个爆栗打在了额头,“嘶!”,崔桐霖捂着额头,还故作镇静道:“表哥这是何意?” “行了,你就算不愿趟这个浑水,如今也在河里了,干脆便助我一助。”找了个僻静处,冯琰将崔霖儿拉着一同坐在廊下,跟他商量。 崔霖儿被他的逻辑憋了一憋,有些好笑地道:“那可是我姐姐,我还能帮了外人。若是她嫁不出去,最后苦的还不是我!” “你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将她嫁予别人,并不一定要塞给我吧。”冯琰建议道,“比如庾家,李家或者杨家。” “可是我姐姐方才的模样怕是已经瞧上了你,以镇国将军府和我崔氏的情谊,你有多大的把握推拒这门亲事?”崔霖儿冷淡地问道。 冯琰随手折了支桃枝咬在嘴里,无所谓道:“反正我是不娶,将军府谁点头答应的就谁娶,管他是谁。” 崔霖儿又憋了一下,干巴巴道:“我姐姐,她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她就很,嗯,温柔,很体贴。你自去体会,定会让你……”似乎终于编不下去了,他放弃似地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和母亲请姑姑上门是为了替姐姐说亲,你是听说了什么?” 冯琰默默想了一下,觉得太直白不太好,便道:“我只是无心婚娶,应该将这宝贵的机会留给其他有需要的青年。”话未说完,立刻被崔桐霖有样学样地弹了个爆栗。 冯琰揉了揉生疼的额头,觉得这小子手劲也忒大了些,“怎么样,帮不帮?” 崔霖儿正得意于刚弹的忒成功的爆栗,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收了笑颇有些板正地背手道:“那绝对不行,我姐姐的终生幸福也是我不懈追求的目标。” 冯琰笑了笑,“哦,你姐姐听你这么说,怕是会感动死。”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把暗淡无奇的匕首,崔桐霖初初不以为然,像他这样的子弟,金银玉器香车宝马无以能动,想要收买他……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给我瞧瞧,”崔霖儿目光紧紧锁住冯琰手中巴掌见宽的匕首,有些不敢置信道:“这……莫非是青刚?” 崔霖儿小小年岁,若说嗜好那还真没有,不喜金银玉器,不喜香车宝马,更加不喜钗环美人,每日里枯坐书房,看的是四书五经圣人经训,作的是诗词歌赋笔墨丹青,正经的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好古时鬼斧神工的兵器,而这青刚匕首便是其中之一。 “那我的事儿?”冯琰试探地问道,“崔小公子可愿伸出援手?” 崔霖儿绕着冯琰地手走了几圈儿,冯琰仗着人高马大,硬是让他看得到拿不到,急道:“你的事情小爷儿包了,给我!” 冯琰听他这么一说,便将青刚交到他手中,咬着桃枝看他啧啧惊叹,翻来覆去地细看。 二人正在廊下闲聊,叠翠的林子外头,几个丫鬟竞相奔走,惹得其他院子里的丫鬟窃窃私语,几个丫鬟说话时并不知林子后头的廊下彼时坐着她们的主家和客人。 “听说今天过来拜会的大将军府便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家,”一个软软的声音道。 “可别这么说,当初王家公子过来拜会的时候,大家也这么传的,结果影子也没有,平白让咱们小姐受了场笑,如今可不能再乱说了。”另一个清丽的声音道。 “刚刚我从中庭来时,远远瞧见咱们小姐立在窗下,应该是瞧了那少将军,倒不像前几次甩手走了,恐怕是中意的,”软软的声音又道。 “咱们家小姐的性子,普通人家的公子怕是忍耐不了,只有行伍之人不拘小节者,能融融恰恰和睦一处,老爷和夫人还是有眼光的。”那清丽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意突然戛然而止。 “两个小贱蹄子,在这里口舌什么?”一道粗嘎嘎地嗓音响起,“可见到了小公子?” “小姐,”二人想是行了礼,答道:“未曾看见小公子。” “还不快走,若是让我再听见你们乱嚼口舌,小心你们的脑袋。”那粗嘎嘎地声音厉声道。 那两个丫鬟吓得小跑走开了,那粗嘎嘎地声音道:“小姐,找遍了崔府也没有看见小少爷和冯少将军,莫不是二人出府去了?” “沁杏,你说冯少将军刚刚那般,是不是对我也有些意思?”娇俏的声音响起,带了些若有所思。 “小姐如此端庄柔美,那少将军怕是已经被小姐迷了去,且等将军府的好消息吧。”粗噶地声音笑着道。 “沁杏,你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如此英武俊朗,怎会看得上我?”崔玲珑还震撼于刚刚的惊鸿一瞥,能让她倾慕的男子也莫过如是了。 “小姐,博陵崔家是大燕贵族中的贵族,小姐即使嫁去将军府,也算是低嫁,少将军见了您也还要低上一头的,您别担心了。这里风大,奴婢先送您回园子吧。”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冯琰依在廊下,至始至终都噙着淡淡的笑,崔霖儿有些苦恼道:“我这眼高于顶地姐姐竟真的瞧上了你,这该如何是好?” “那是你的事情,”冯琰从廊下翻身下来,“有点干劲,对手也不过如此嘛,我走了……” 崔馨自崔府回来连房间都没回,衣服也没更,便急匆匆来找冯琰。彼时冯琰正在练剑,被他娘揪着耳朵坐在梅花树下,他娘喜滋滋道:“怎么样,我看玲珑不错,却不如传闻中那般乖张,知书达理,有大家之风。” 冯琰揉了揉耳朵,了无意思道:“母亲既是觉得满意,不如给爹娶上一娶,孩儿觉得无福消受。” “你这孩子!”崔馨立时抬起脚,作势要踢出去,想了想还是放下,“玲珑你真的看不上?你说说她哪里不好,你才见过她几面。别因为外头传的那些话儿,错过她这么好的姑娘。我跟你说话呢,莫要走神。” 冯琰无奈道:“母亲既是觉得好,不妨再观察观察,崔家表妹不是一般的有趣。我这前脚刚回来,后脚她约赏梅的帖子就到了,也是心急得很。” 崔馨一听崔玲珑这么主动,喜上眉梢,“去,将帖子拿过来我看看,快去!” “喏,不就在你旁边的石桌上,您慢慢看,我再去舞上一回。让冬梅姑姑拿大氅来,您这般坐着,恐怕受风。”冯琰说完,提溜上剑,几个翻飞,旁若无人地练了起来。 崔馨展开赏梅帖,入目是寥寥数语,用词端正而柔媚,最妙妙在这字,柳体中透着端庄大气,结体舒展,秀丽而不失风骨。崔馨不禁赞道:“不愧是我崔家的女儿,这笔好字我在帝都从未见过。都说人如其字,冬梅,你来看看。” 冬梅乃是崔馨的陪嫁丫鬟,侍奉崔馨二十几个年头,两人情意深厚。此时她捧着白色大氅过来为崔馨细心穿着,待穿好了才看了看那笺,淡淡道:“字的确是好字,不过奴婢听从崔氏祖宅回来的夏菊说,崔家大房这小姐并不是一般人。我们二少爷看起来不羁了些,性子却和软的很,还需再看上一看。且冬梅看二少爷的模样,怕也并不喜欢。” “姑姑这话说得贴己,崔家那小姐今日表现虽乖顺些,不过儿子与崔家小少爷避在廊下说话的时候,这小姐竟差了人满府的寻我,却是为何?”冯琰放下剑,接过仆人手上的巾帕拭了拭额头。 崔馨立时不说话了,甚是无趣地放下帖子,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冯琰道:“母亲,这赏梅宴我是去还是不去?” 崔馨沉吟了半晌,道:“自然要去,署名并非是你表妹,而是你舅妈,你舅妈相邀你怎好摆谱。也罢,我也许久未曾去西郊赏梅,到时候与你一同前去。” 冯琰听到他娘答应一同前去,舒了口气,西郊赏梅他上辈子也去了,回忆并不大美好,如今诳了他娘同去,女人的事情还需女人去解决,他还是别卷进去了。 第7章 梅园惊魂 闲散过了三日,第四日西郊赏梅的日子便到了,初七晚上下了场雪,不算大,但是此番再去赏梅便多了很多意趣。第二日一早,崔馨兴匆匆梳洗装扮好,扶着冯琰的胳膊上了马车,见冯琰要去骑马,拉住他的手道:“今日便随了我坐马车,雪刚下完,外头冷得很。”冯琰听了便跟着进了马车。 走到西郊的梅园,门口熙熙攘攘,男客和女客的下车地点分属两个不同的门。冯琰下了马车,自去男客的门。一到门口,便见崔霖儿在门口张望,一见他来立刻上前催促道,“快走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冯琰立时抬腿就往门外蹿,便在这时,崔佳止也到了门口,颇热情道:“外甥这是要去哪里,霖儿还不快带你表哥进去烹茶取暖。” 崔霖儿立刻改拱为拉,配合笑道:“表哥,给我爹忘带的礼物改日再派人送来,这大雪天的,就别费事再回去拿了,走走走,跟表弟吃酒去。” 冯琰先给崔佳止行了礼,面上一派恭谨孝顺,随着崔桐霖进了院子。两人七拐八拐绕到一处无人的廊下,冯琰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霖儿忧心道:“此事是我崔家对不住你了,前三日我姐姐在家可一点没闲着,统共就三日,办了两场诗会。谈诗论画不真,却实实在在往外说了说你们将军府要同我们崔家议亲的事情。来的虽只是几个相熟的小姐,但是恐怕现在满帝都的人都知道了。今日本想你不在,任凭我崔家说破嘴,你不应也无法。如今已经进了院子,想走怕也没那么容易。只能见招拆招了。” 冯琰觉得自己在家这三日的逍遥生活过得太大意,原来帝都还是被崔家散播的谣言给攻陷了。如今别无他法,只希望他娘能化解一二,遥想上一世,感觉了无希望。 崔霖儿担心道:“你说该如何是好,今日恐怕我娘便会当众提起……” 冯琰沉默,搓了下巴半晌,仍旧没个好主意。若是慕容祈在,倒是可以问上一问,如果是他,一定知道怎么解决。 冯琰跟崔霖儿正商议着,花丛中一抹淡紫久久伫立不去,那柔媚的眸光中映着少年将军的身影,原来是他。崔家小姐,崔珑儿吗?今天好像会很有趣啊。 冯琰跟崔霖儿商量好了便往男宾休息的地方走去,一路走来,分明觉得男宾们似乎莫名雀跃,崔霖儿有些奇怪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似乎过于兴奋啊?” “两位还不知道?”本依在栏杆边上自顾赏雪墨蓝衣衫的公子道,“听说今日谢丝p会来,啧啧,那可是谢丝p……” 上一世,谢丝p曾是建熙帝炙手可热的皇后人选,出身江左谢家,其思其才冠绝天下,后也的确被建熙帝召入宫中,只是在大婚前一天与慕容祈摊牌,言其有所爱之人,唯求出宫。言至深处,潸然泪下,连冯琰这个生魂都被感动了,慕容祈竟无动于衷,勃然大怒,贬其为贱婢,值守皇陵,终生不得出。 “谢丝p,谢家那位名动天下的才女?”崔霖儿惊讶道:“江左谢家今年也来了帝都,倒是巧得很。” 冯琰一愣,突然想到缠绵病榻八个多月的仁和帝,是了,这便说得通了,他跟了慕容祈十年,廷政听了不少。崔家辅助三代帝王的崔佑就曾叹过,慕容祈御下之术无人能及,谁也猜不透这个年轻帝王的心,谁也逃脱不了这位年轻帝王的掌控。 仁和帝年末病体刚愈,年后各大家纷纷上京,除了借年贺稳定帝心之外,怕也存了观察各皇子之意。 仁和帝年老至斯,对极权的把控能力大不如前,如今风头正盛的应该是三皇子慕容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也将是第一个在皇权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中陨落的皇子。 “不仅谢家,”那蓝衫青年凑近了两人,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王家那位王启也来了。” “王启!”崔霖儿表情些微震惊,更多却是激动,他不敢置信道:“可是真……真的,他,他真的来了?不行,我去问问父亲,现在就去。”说完转身,起先还能正经走两步,后来干脆一溜儿烟地小跑起来。 冯琰看着他急不可耐地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一转脸,猛地被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吓得噤声。 那蓝衫的青年左看看他,右看看他,退了一步绕着他走了一圈,用白玉扇柄敲着手心,好奇道:“现在满帝都的人都在传镇国将军府的冯小将军正同崔家大小姐议亲,我看你脑袋也好好长在项上,怎的不用呢?那崔家是名门中的名门,怎么会屈就将军府。行伍之人有辱斯文,即便功高如镇国大将军,在他们这些世族眼里也是一文不名。你可明白?” 冯琰原本看这这蓝衫青年来势汹汹,怕是崔珑儿的爱慕者。听了这半天才听出来那人是在提醒他要小心。观他的模样,虽衣物材质不算上品,却难掩不凡的气度,右手食指和中指间虚虚夹着的那柄白玉扇最是难得,透着清贵之气。 遣词弄句地说了这半天,见他无动于衷,那青年甚急切地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急道:“还不明白?真是要急死我也。” 冯琰忍俊不禁,问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这不是重点,你赶紧将这事推脱了去,省得我那主人日夜不寐,为他恩师操那不咸不淡的心。要我说,师父爱娶谁娶谁,徒弟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师父,怎地这般麻烦。”说完眼睛一瞪,一巴掌呼到嘴上,嘀咕道“让你嘴快,让你嘴快”。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展眉笑道:“反正你也不认识我。” 冯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蓝袍青年敛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立时展开白玉扇遮了脸,比着口型道:“别说见过我,回头重谢你。”转身钻进了园子里。 不一会,身边簌簌穿过十几个人,大家议论纷纷,为首绿衣的青年最是打眼,嚷道:“真的看清楚了吗,果真是王启?” 冯琰一怔,原来那就是王启,也不过如此嘛,恍然自嘲一笑,谢丝p苦思之人莫过如是,心下沉沉,尘封的记忆倏然涌现。 江左谢丝肪,多少青年才俊慕名之人。她一身红衣垂地,绣缕翻飞,云髻高耸,金珠贴鬓。她说江左谢氏,唯慕王启。 彼时天子肃颜,恍若未闻,一双琥珀色眼睛覆满冰霜,一丝一毫未被打动,他淡淡启唇:“诏谢丝肪,即日起值守皇陵,终生不得出。” 那时的慕容祈风华绝代,可披日月,却没得谢丝肪的青眼,令人大大的费解。现在看来,他平日严肃板正的过分,女孩子家家虽爱俏些,谁会看得上一个见之就想五体投地只愿长跪不起的人啊。 他这厢与回忆纠缠完,再抬眼,刚刚满园子的人声鼎沸被一个王启搅得一点不剩,竟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了。他转了几圈,觉得此时大概算得上良机了,转眼一想,如果真就不管不顾地走了,才要着了崔珑儿的道,他那崔家出身的娘亲断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了亲哥哥的面子,那崔珑儿他还是娶定了。 “哎呦,”他一拍脑袋,尽想着怎么避开崔珑儿,竟忘了铁板,当年崔珑儿在帝都也是横行一时,若不是那块铁板,他也脱不了身,既然他自己现下不好脱身,得想办法让崔珑儿与铁板提前碰上,以崔珑儿的性格,不怕她不自己寻上去踢上一踢。对,先去找铁板,他依稀记得铁板上一世也来了。 冯琰口中的铁板凤阳公主此时兴致缺缺端坐在紫玉轩中,听下首的谢丝p说一些江左趣事。她身后的婢女濯濯好几次掐了她的后背,她还是止不住地犯困,好不容易寻了更衣的借口出来,寻了个没人处使劲捶了锤腰背,打了个呵欠道:“什么江左的才女,谢氏不过如此,听得本公主差点睡着了。那些文人墨客的斯文事情,是这种场合拿出来闲聊的嘛,什么意思,就她江左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濯濯立在她身后,利落地为她理顺被弄皱的裙裾,又将簪子紧了紧,拧了帕子让她醒神,有条不紊地忙完一切,才答道:“世家小姐的聚会大多都是如此,今次还是公主吵着闹着要来。既然不耐,便去园子走一走,等宴席开了再过去。” “本公主还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不是三哥哥央我来给他掌掌眼,我才懒得参加这种宴会。话说,你不觉得谢丝p太小了点吗,才十三岁而已,瞧那身板,啧啧啧,我三哥哥如今已有两个侧室,江左谢氏看起来未必容人,何必呢?”凤阳公主嘀咕道。 “公主看也看完了,不如就回去吧,这梅园往年我们都来过,也不紧在这一时看。”濯濯擦了擦额间的汗,生怕公主殿下一个不乐意闹出什么幺蛾子。 凤阳公主母族可是大燕第一大族王家,又是当今陛下最宠幸的女儿,放眼整个大燕女性贵族,除了皇后娘娘和已故的太后娘娘,还没人能越过她。是以一身的刁蛮脾气,稍不留意就会惹事,公主宫里的婢子每年必要被调换数遍,濯濯能一直伺候在公主身边,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难得这里人多些热闹,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听六哥哥说香雪海新移来了几株复黄香,我还未看过。”凤阳公主想了想,又吩咐道,“替我除了凤钗,并这凤服也换了,取我最新做的那件雪青色的衣服来,走哪都摆个公主阵仗,委实心累。” 濯濯迟疑了下刚要劝说,被凤阳公主一瞪,忙照办了。只是今天不知是谁会踢了公主这块铁板,又会闹得怎生难看,濯濯立时觉得脊背一阵冰凉,回去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跟着公主果真命苦。 男宾那处,在整个园子的人绕园子找了三四圈无果后,终于恢复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崔霖儿还未走到他爹的书房,就听说王启在园子里出现,立时折返回来跟着一众人足足找了大半个时辰,将园子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一无所获,这才想起来招待他表哥。 两个人找了一处布了厚厚毡布的亭子,刚落座要了炉子和酒,将将暖上,毡布帘子从外面被人掀开,墨蓝衫子的青年“嘘”了口气,“外头好生冷寒,权且在这雪亭避上一避,刚绕着园子跑了两三圈,可累死在下了。”说着不待他二人答话,便自顾自往空着的雕花凳几上坐下。 崔霖儿立刻深有同感道:“是啊,跟着一众人追了大半个时辰,连王启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会不会根本没来啊。” 冯琰看着那人云淡风轻堪堪落座,有些哭笑不得。崔霖儿还自顾自道:“听说他前两年独居悟道去了,怎生今年突然来了帝都。”说着露出一脸崇敬地表情,“若是能见王启一面,霖儿此生无憾了。” 冯琰笑道:“你这心愿委实太小了些,万一已经实现了呢?”眼神意味深长,紧紧盯着对面那墨蓝的身影,见那人无辜回望,顿觉好笑。 崔霖儿抿着酒杯一笑,转而道:“对了,你还没来时,姐姐吩咐,待你来了将你往花园里领一领,你需给我个你脱身不得的理由,晚些时候姐姐若是相询,我好回她。” 冯琰立时答道:“便同她说我正招待贵客,不仅这一刻脱身不得,这一天都脱身不得。”说着热切地看向对面,崔霖儿见他这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热切地看过去。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好整以暇看了看他二人,见他俩目光越来越热切,了然道:“哦,不才在下正是那让冯少将军脱身不得的贵客。” 冯琰点头,觉得今日这一趟也是值了。当年谢丝p倾慕王启,连雄才大略的建熙帝都给拒了,这等深情令人唏嘘,不知王启对谢丝p是怎生感情,遂决定试探一二,咳了咳道:“如今谢丝p便在隔壁院子里,今日虽无王启,一个谢丝p也足以为这赏梅会添辉增色,你们以为呢?”说完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墨蓝衫子的青年,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地表情。 然对面那人似乎并无所觉,抿了口酒,吃了一筷子小菜,又抿了口酒,咋了咋嘴,又端起酒杯打算抿口…… “哎哎哎,问你呢,对谢丝p什么看法,别光顾着喝酒。”冯琰站起身来,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唤回他随着酒意流离的深思。 “倾国又倾城,佳人难再得。”墨蓝衫子那人说了八个字,让冯琰顿觉有戏,不过那人又道:“你可能并不知道,从亲缘关系上来说,谢丝p算是我的表妹,远是远了点,也沾了点亲的。” “她还是你表妹,”冯琰深吸了口气,这么八卦的事情他怎么现在才知道,“那正好,自古表哥配表妹,你们不正好……” “哎哎哎,这位兄台,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虽是表哥表妹,我却从未想到那一块去。再者,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我能有什么想法?还是喝酒,喝酒啊。” “你俩别开玩笑了,什么表哥配表妹,在我看来,这世上配得上谢丝p的唯有王启,一个佳人回眸倒众生,一个才子半语惊鬼神,岂不绝配。你们说是不是?”崔霖儿迷蒙着双眼,两颊酡红,已经有些醉了。 冯琰举杯跟墨蓝衫子的青年碰了碰,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当是如此,合该如此。” 那人摇了摇头苦笑道:“盛名之下已是难副,何必拖累他人。如果是我,管他是才是貌,皆非我所要,求得便只是一心,合我之心。” 冯琰记得自己只喝了三杯有余,那酒杯是玉制的盅,不算大,不如慕容祈给他的紫玉盅称手,也不如慕容祈的手来的好摸。你看,他才喝了三杯,竟就这般胡思乱想,什么手不手的,手……手! 他猛然一惊,把捏在自己手心的手扔掉,慌忙掏出醒酒石塞进嘴里,囫囵从桌底上爬起来,忍着剧烈地头痛打量房间内的情形,只见雕镂的窗户微透,内设简单,应该是供人短暂休息的花阁。阁内雾气氤氲,太过迷眼。他正想着如何脱身,门外吱嘎一声进来了个人。他暗叫不好,右手边慌忙捞了个什么东西,先敲晕了来人出去再说,若是在这里被当场抓住,他有几张嘴都说不清。 刚刚匆匆一瞥榻上的女子,崔珑儿不傻,送来的只是她的婢女,这般毁闺誉的事情她做起来毫不费力,是有多恨嫁。思索间,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冯琰一咬牙,从桌底窜出眨眼间到了那人跟前,却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问慕容祈解决方法的那一段,璇玑内心的声音是:orz,将军,你一定是忘了你们家陛下年方十岁,你已经这么快跪服在他以绝对优势压倒你的智商之下了嘛~ 第8章 千古一诺 “殿……”冯琰吸了口气,敛了敛身上散着的衣衫,口齿利落解释道:“我是从桌底下爬起来的,只摸了她的手,还是趁我晕着时塞给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的。” 慕容祈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整个人越发沉寂,只睁着那双漆黑地眼睛直勾勾看他,冯琰心里十分慌乱,有些心虚,抖着声音道:“我只喝了三杯,多的都没喝,不知那酒竟厉害到这地步。” 慕容祈还是未说话,眸子里汹涌着看不清的情绪,突然一把按住冯琰疯了似的啃咬他的嘴唇,啃得又狠又快。冯琰初初一愣,被他真啃到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反抗,奋力隔开他,摇着他的肩膀道:“慕容祈,你给我醒醒!” 彼时慕容祈堪堪十岁,冯琰却无端觉得害怕。慕容祈红着一双斜长的眼睛,眼里汹涌着他看不清的情绪。他手里紧紧拽着冯琰的衣襟,被他一喊喊得顿住,一双眸子立时恢复清明,微微抬起稚嫩地五官,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带着点嗜血的残忍,猛地将他推了出去,漠然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出来!” “十八殿下这么快就识破了臣下的迷魂局,实在无趣,你那些哥哥的反应可要精彩得多。”一个毛骨悚然地声音似乎自幽冥传出,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道,“不知殿下思慕的是谁,竟如此迫不及待。连臣下都看得热血沸腾,想要将那人拆吃入腹呢。” 冯琰循着那声音望去,见这间屋子右边的阴影却是个虚设的隔间,里面正好能坐一人,这个位置正可纵观屋内全景,我擦,竟然被个死变态围观了。 “可满意你看到的?”慕容祈负手而立,对那人话里的挑逗无动于衷。在氤氲的雾气中,冯琰恍然看到了日后那个俾睨天下执掌众生的建熙帝,如神o一般,岿然不动。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你那几个哥哥的资质真叫臣下汗颜,如今也好回去复命了,只期望殿下得偿所愿后,能记得臣下的功劳。” 慕容祈没有说话,那人声息渐无,冯琰嘘了口气,冷汗湿透了后背,脑中混沌,疲累异常,刚那人在屋里造成的威压没来由让人觉得恶心。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来!”慕容祈背手立在门口,早晨出门时还未下雪,天将将放晴,赤红的晨光映在雪上,氤氲出五彩霞色,让人在这寒天雪地中心生暖意。如今阳光暗淡,雪也断断续续飘着,外头变得更冷了。 “那婢女,可要把她弄醒了审问一番,省得到时候……”冯琰问了一句,见慕容祈面无表情,收了声。这时候的慕容祈冷硬地让人害怕,作为建熙帝的那一抹冷血无情暴露无遗。 “你打算怎么审?”慕容祈冷冷出声,斜长锐利地眸子看着门外纷飞地大雪,直到冯琰走至他身后立着,才放开了一直紧紧捏着的拳头。 “软硬兼施?”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于审问上并无造诣,还是得问慕容祈。 慕容祈体内翻涌着刚刚在房间里所受的迷魂香的药效,此时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偏偏眼前的人尤不自知,很懂得怎么激起他的情绪,他忍了忍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让福儿送你回去。” 冯琰习惯性要点头,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便道:“我还是留下吧,若是崔家当众提起婚事,我好言说一二。” 慕容祈微微眯眼,“你无需多说,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逼迫得了你。” 冯琰一怔,半晌,垂下目光状似无意问道:“殿下,也不能吗?” 慕容祈敛容,目光闪烁,终究道:“是,我也不能。” 冯琰心底一松,他实在不太适合这种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事情,试探千古第一人的建熙帝,他是不是疯了,关键建熙帝还答应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并非如此乖张,殿下放心。” 慕容祈没有说话,负手踏上梅园的小径,西郊的梅园本是皇家的园子,先皇将这园子赐给了先嫦平公主,这园子便归了公主下嫁的王家,如今公主早已经香消玉殒,王家远在琅琊,这园子便成了贵族子弟们常常聚会的地方,仍由王家管着,但不拘什么人来赏梅。 昨夜夜半下了一阵小雪,如今梅树枝间堆雪,梅枝缠绕,点点缀着红梅,冯琰深吸了口凉嗖嗖的风,空气中梅香飘渺。走了几步拐过弯去,便见一抹淡紫立在重重叠叠地梅树之间,那一处正好是雪梅,千树万树梨白点点,恰似入了仙境一般,不知谁家的小姐遗世独立,夺了梅树的孤傲,占尽了风采。 那小姐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声响,转身时有些无措,微微垂首,露出那张巴掌大娇娇俏俏的脸,“见过两位贵客,音娘见此处梅开正好,多立了片刻,还请贵客恕罪。” 冯琰看那小姐只着了一袭紫色夹袄,虽凸显得腰肢纤细,瘦弱无骨,惹人怜爱,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甚冷,这小姐也是拼了。偏她立于这寒风之中,竟连鼻头也不曾红一下。 慕容祈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沿路过去,冯琰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预备一声不吭就当没看到。刚转过去没走几步,那女子“哎哟”惊叫了一声,冯琰转头,见她甚可怜地摔倒在地,盘着腿眼中盈泪,轻轻咬着下唇,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慕容祈黑着一张脸,冯琰憋着笑道:“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果然风大,”慕容祈应了一声,尔后又补充道:“妖风阵阵,我记得凤阳今天也来了,她最喜欢这种地方。” 远在两径之隔的凤阳被冷风猛不丁地一吹,实实在在打了个喷嚏,“谁,谁在本宫背后说坏话?” 濯濯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可疑的人,便道:“公主,怕是今日的袄子薄了些,这件雪青的好看是好看,当日做的时候少塞了几两棉花,雪后要冷些,别受凉。奴婢服侍公主回去换了罢。” 凤阳捏了捏冻得通红地鼻子,觉得的确有些冷,反正也看完了复黄香,正要回转回去,却听到梅林深处传来些争吵的声音,忙蹑手蹑脚走过去看。 “珑儿,我素日只道你心高气傲一点,却不知你如此大胆,连你弟弟都敢算计。”开口的是崔谢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蕴满了怒气,她身边跟了两个仆妇,此时扶着醉醺醺不省人事地崔霖儿。 “夫人,亭中还醉着个青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并未见冯小将军。”一个仆妇匆匆从雪亭里出来禀报道。 “你守在这半日,怎么没看到沁杏,她人呢?今次再放过她,便真的拿我们崔府的前程玩笑。”崔谢氏怒道,“珑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将军府与我崔家议亲的消息已经传遍帝都,那又是你姑姑,怎会拂了你爹的脸面。你只需多等几日,冯小将军便是不愿也越不过他娘去,你急什么?如今这般作为,平添了诸多风险,如果事发,不仅是你,整个崔家也会陷入风波中,到时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娘,珑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娘为珑儿遮掩这一回,只要女儿嫁入镇国将军府,崔家便又多了些筹码,爹和娘便不用再看老祖宗的脸色了。”崔珑儿白了一张脸,几乎要跪下,拽着崔谢氏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崔谢氏自嘲,“为你遮掩一回,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前次同谢家和王家议婚,你满心欢喜最终满腹失望,你是不是觉得是为娘毁了你的姻缘?这十六年来,你可真心将我当作你的娘亲?” “娘,珑儿是真心将您你视作自己的娘亲,怎会有埋怨之情,娘……”崔珑儿一惊,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被崔谢氏说中了心思。 崔谢氏又道:“你如果真的信我,信我是真心为你筹谋,今次你不会冒如此大险,自作主张,哪怕赔上闺誉,也要这般作为。冯小将军在哪?” 崔珑儿略略犹豫,崔谢氏失望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珑儿,你还不懂,能站在这里的谁又是傻子,即便你今日得逞,来日呢?你真的能骗过这一生。我崔家乃是大燕四族之一,你又是嫡女。” “可是女儿是真心喜欢冯小将军,女儿一见他便觉得就是他了,求娘全了女儿的夙愿。”崔珑儿抽抽瘪瘪。 崔谢氏不耐道:“你还在同我拖延时间,你定是派了沁杏过去,也罢。如果此番你为崔家招来祸事,便是我也保不了你。你……” “夫人!”不远处的小径蹿出个仆妇,一见崔谢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白了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崔谢氏脸色立刻大变,有些不相信道:“你可看清了?” 崔珑儿一瞧那仆妇的形容,心想事成了,眉梢间陡然添了些喜意,待那仆妇走开,崔珑儿惊喜地扑上去道:“娘,是不是……” 崔谢氏冷冷一笑,“珑儿,如今你算是闯下大祸了,沁杏死了……” 崔珑儿前一刻还满心欢喜的脸一下子青白交加,“这不可能,不会的,沁杏她只是去,只是去……” 崔谢氏立时道:“快给我塞住她的嘴,一字一句也别让她漏出来,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今日小姐不适,从早上就没出院子,给她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安神的汤药,睡上几日。” “娘……”崔珑儿脸上一片惊慌,被仆妇左右驾着,泪水盈睫,“是女儿的错,未曾真心信任娘亲,求娘亲不要弃了珑儿。”说着呜咽起来。 崔谢氏自袖中拈出巾帕,掖了掖眼角,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慌了下就恢复了镇定,“珑儿,你与霖儿乃是一体,我断不会让崔家的名声受半点损毁,你且去吧。” 到了这般田地,崔珑儿还有什么不信的,含泪点了点头由仆妇带了下去。凤阳紧紧盯着崔珑儿离去的身影,屏息退了出来,拉过濯濯道:“你看看本宫这么理解对不对,那个崔珑儿设了个局给冯家那个小将军钻,结果这个局不知怎么就破了,如今是说那个去设局的婢女死了?” 濯濯认真听着她们家公主叙说,说到曲折处甚认同地点点头道:“大抵就是这般,奴婢也觉得太过惊世骇俗,那位崔小姐品貌不差,何以这般决绝?” 凤阳曲手抵在下巴上,嘟着嘴思索了片刻,又道:“如今这个崔家夫人要保全崔家的名声,依本宫看,用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方法。走,看看去。” 凤阳抓着裙裾从小径上拐弯过去,不防有人,脚下来不及收势,一下子撞了出去。冯琰眼疾手快一把揽过慕容祈,右手抵住凤阳,凤阳脚下一滑,整个摔进了冯琰怀里,还好冯琰平时天天扎马步,下盘比凤阳稳固有力,这才生生受了凤阳一扑而没摔倒。 凤阳吐了口气,抚着被撞疼的额头,龇牙咧嘴抬起头来,一巴掌拍向冯琰胸前,叹道:“啧啧啧,这都是什么啊,石头啊?” 冯琰立刻退了一步,跪地行礼道:“冯琰见过凤阳公主,殿下万福。” 凤阳眉梢微抬,一脸兴味看着眼前的冯琰,分明不曾见过自己却一眼认出,有点意思,于是笑着问道:“你见过本宫?” 冯琰一时愣住,心中暗叫不妙,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凤阳公主,怎么一见未穿凤服的凤阳公主即刻就认出来了呢? 慕容祈依在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身侧,蹙起眉头冷声问道:“皇姐这般慌张,要去哪里?” 凤阳这才看到冯琰身侧的慕容祈,见他一脸不高兴,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拉过慕容祈到一旁嘀咕起来。 冯琰侧头看他们姐弟俩热络聊天,慕容祈始终冷着一张脸,凤阳公主却是十分兴奋,叽叽咕咕说了半晌,慕容祈蹙着眉偶尔应上一句。半晌,他俩聊完了,凤阳走过来,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你可想好了怎么回答?” 额,公主竟然还想着这么一茬,冯琰有些头大,额间簌簌冒汗,这时候慕容祈也不出声相帮,冯琰挠了挠头,老实答道:“过了年臣便束冠了,家母为臣的婚事很是张罗了一番。”恰到好处的静止,余下就由大家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了。就算世家中大多都有公主的画像,私藏公主画像也是死罪。如今被公主本人知道了,不会被砍头吧! “哦,你想尚公主?”凤阳突然问道,一双雪青色的莲踞就簇在冯琰眼前,她话里的兴致盎然让人难以捉摸。冯琰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位权倾后宫的护国公主能看上自己,况且这位公主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还真不想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冯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数九寒天,他怎么热得汗淋淋的。凤阳见他心虚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又道:“还是你没瞧上本宫?” “殿下金枝玉叶,冯琰不敢造次。”冯琰立刻辩白道,忍不住又抹了抹额头。 凤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起来吧,”见冯琰慢吞吞起来,走到他身前看着他道:“你的确与旁人不一样,怪不得那位崔小姐要设局引你入套,只是她不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你真的入了套,也是毁了。” 冯琰有些惊奇,抬起头来看了慕容祈一眼,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略放下心来,却在听到凤阳公主的下一句话大惊失色。 “不过那婢女,竟就这么死了,也是蹊跷。”凤阳随口说道。 “死了!”冯琰震惊,不相信道:“我离开时她还……”他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祈,直到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回望他,一下子读懂他眼中的意味,脸色倏然冷硬铁青。 冯琰想起刚刚提议将那婢女抓起来审问时慕容祈的表现。是了,以慕容祈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可能放任不问,他一定会一个不留清理干净。 上一世他在战场上也曾毫不手软屠戮敌人,可是却无法漠视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在生活中。那些因为伤害了他阻挡了他甚至只是看不惯他的人,被慕容祈一个个清除干净。黑暗的记忆和绝望的心境纷纷涌进冯琰极力自持的内心,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六年,他压抑绝望痛苦哀嚎,慕容祈仍旧无动于衷,将自己桎梏在他身边。 他不能再任由慕容祈将自己一点点磨灭,渐渐习惯这种变相地囚禁。趁着慕容祈羽翼未丰,趁着他还无力掌控别人命运的时候,他必须离开。离得远了,离得久了,他就能慢慢忘记冯琰这个人,忘记关于他的一切,彼此放过,两处安好。 “冯琰!”慕容祈厉声喊道,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梅树丛中,一双眸子再度血红,手紧紧握成拳头,拼命抑制那股试图毁天灭地的怒气。刚刚那一眼,他分明就认定是自己杀了那婢女,他竟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肯定。 第9章 生死之谜 冯琰顺着小径一直走,冷不防被林中蹿出的人一个闷棍打在了肩膀上,冯琰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整个肩膀疼地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五六个壮实的家丁围了上来,未等他分说,拎棍而上,出招果决狠辣,并不像普通的家丁,竟是习惯刀兵的行伍之人。冯琰身手虽利落,到底比不上这些从基层摸爬滚打,出招完全不按套路的老兵油子,那几个人也是邪气得很,一根短棍使的出神入化,专打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最后那为首的刀疤脸唾了一口,一闷棍打在了他头上,冯琰立时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尖锐鸣叫,大脑陷入空白,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软倒在地,那几个人见他无还手之力,驾着他往中庭走去。 待到了中庭,中庭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崔馨一见被五花大绑耷拉着头的冯琰,脸色一白,抿着嘴厉声道:“三殿下这是何意,还未查清事情真相,便如此对待我儿,还有王法吗?” 慕容悠敛容厉声道:“还有什么可查的,本宫的人在梅林中找到满身酒气的冯小将军,右手沾血,昏昏欲睡,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冯崔氏不卑不亢,凛然说道:“仅凭一个婢女的尸首和这些人的证词便想定我儿的罪,殿下对待国之法度如此儿戏,令臣妇大开眼界。臣妇叩请诸位殿下,有请廷尉来此一审,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臣妇都心甘情愿接受结果。” 慕容悠冷笑道:“夫人爱子心切,但是公然在梅园行这等无耻之事,事后为掩灭痕迹,杀人灭口,实为人间惨剧,即便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也逃不脱法度的制裁。” “馨妹,如今事情还未张扬开,三殿下此意也是为了外甥好,如果真的请了廷尉,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开口劝说的是崔谢氏,她红着一双眼睛道:“琰儿怕只是一时情难自禁,闹出了人命,后院风月怎可闹到前朝去。” “我不信琰儿会如此行事,他自小在军中长大,严于律己,对风月之事从不关心。琰儿,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对珑儿的婢女欲行不轨,弄出了人命。”崔馨哀求道,却见自家儿子耷拉着头一声不吭,似乎默认了,心下更是焦急。 “我并非说他如何,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也是有的,馨妹,如今证据确凿,我本想……却被家丁闹到了三殿下那里,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对不住你。”崔谢氏用巾帕覆脸,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琰儿,你说句话啊,是不是你做的,你说啊……”崔馨哪里肯听崔谢氏的话,急得冲到冯琰面前撕心裂肺地呼喊,却被两根木棍远远隔开。冯琰似无所觉,垂着头一声不吭。 “琰儿这般模样,怕是,怕是认了,馨妹,你可要保重好自己,子女不孝,我们做父母的……”崔谢氏呜咽着,扶住崔馨。 慕容悠肃然道:“如今镇国大将军正在北境御胡,冯小将军虽则弄出了人命,但也不能因此凉了忠臣的心,暂且扣押大牢,还等大将军回朝再作处理,我即刻回去禀告父皇。”场下一片哗然。 “慢着!”人群中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场下的人齐齐看去,便见一个雪青色的女子挟着个少年款款走过来,慕容悠看着那面无表情地少年,眼中闪过狠厉。 “哎,这是怎么回事?冯小将军才跟我们分别一刻,怎生被五花大绑跪于此处,这是出了什么事?”凤阳惊奇道。 慕容悠还未开口,崔谢氏却掩着嘴道:“这位小姐救人心切实在大义,只是前一刻我崔家家丁分明看到冯少将军从芝兰阁仓皇逃出,怎生又同小姐待在一起。虽不知你们有什么情义,但也不该扰乱视听,损了小姐的闺誉。” “哦,你们崔家的家丁也是眼拙,前一刻见了冯少将军,为何却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我们?”凤阳笑着道,转眼对上慕容悠有些恼怒地脸,“你不要开口,我倒要看看这崔谢氏如何狡辩!” “你!”崔谢氏一惊,喝道:“哪里来的丫头,这般伶牙俐齿,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凤阳一字一顿道,噙着一抹冷冽地笑,“凭你,还不配做本宫的尊长!” “公主殿下!”不知园中有谁认出来,院内乌压压的人齐齐跪倒,崔谢氏脸色一白,慌忙跪地,额间立时湿了一片。 “七皇妹,不许胡闹,这是崔家的家事,即使我等皇族也不好干预。”慕容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 “哦,刚刚本宫老远就听说,皇兄这便要进宫禀明父皇,既是家事,怎好惊扰父皇。”凤阳笑着道。 慕容悠愣了下,道:“盖因此事情节颇为严重,涉及到前朝事务,皇兄不敢擅断独行,理应禀告父皇。” “哦,”凤阳一脸恍然大悟,慢慢走至哭泣的冯崔氏身边,“可是本宫听夫人的言辞,仿佛并不太相信她儿子会做这样的事情。知子莫若母,难道各位都没有存疑吗?” 场下一片寂静,崔谢氏有些着急,忙道:“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开脱,馨妹情急之下这般说辞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来,崔夫人并不相信咯。也对,如今死的是崔家的丫鬟,即便犯事的是崔家的嫡亲外甥,崔夫人也不能顾及甥舅情分,必要为家中义仆讨回公道。”凤阳抬起右手将食指搁在脸侧,露出食指上佩戴的凤戒,一双凤眸在几人之间飞速地来回,半晌,她道:“既然崔夫人说这是后院风月,不必闹至前朝,由我皇兄上禀父皇并不妥当。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公主,统摄内命妇,不如就由本宫审一审这悬案,不知崔夫人意下如何?” 崔谢氏低头,紧紧咬牙,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彼时冯琰刚找回了意识,挣了挣身上被绑缚的绳子,吸了口气勉力道:“求公主殿下开恩,不审此案。” 凤阳一怔,不由露出了极有趣的笑容,英气逼人,慢慢蹲下身子道:“你确与旁人不同,却叫本宫失望的很,本宫平生最痛恨者莫过如是。” “殿下,”冯琰忍着头晕和恶心,叩首道:“冯琰未曾伤人,其中必有误会。至于伤人者,让崔府的人自去寻找。求殿下开恩,不查此案。” “听你舅母的口气,分明认定你就是伤人者。本宫若不查,这盆污血必要落在你头上,你虽心中坦荡,世人却没有那么宽容。这案本宫是查定了。”凤阳站起身来,锐利的凤眸一扫在场众人,慢慢踱步到崔谢氏面前,淡淡道:“崔谢氏,你还想说什么吗?” 崔谢氏咬牙伏首道:“但凭公主查证。” 凤阳一展雪青色的裙裾,一叠声吩咐道:“传廷尉府廷尉沈若黎,着其带仵作,闲杂人等皆候园外,即刻封园,只进不出!” 从最东面走出一个墨蓝衫子的青年,那人执一柄白羽扇,看不出情绪,拱手行礼道:“启禀公主殿下,草民观冯小将军的脸色,恐其身上有伤,容草民为将军看诊。” 凤阳惊讶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崔谢氏,厉声道:“怎么回事?”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行礼完自顾自走到冯琰面前,一手搭上他的脉搏,见他始终垂着头,疑惑地拨开他的头发,赫然发现一道醒目的血痕盘踞在白皙的头皮上,隐隐渗血,更多的血液因为流动不得,积聚在头皮下,怪不得脉象不显,脸色却出奇地晦暗。凤阳远远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冷气,分别不过一刻,他在何处受的攻击?竟如此阴毒。 “公主殿下,草民须先为冯少将军处理伤势,请劈一处地方给草民,”那青年禀道。 “伤势如何?”凤阳问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那青年按了按伤口,发现皮下软榻,血积聚的时间不长,禀道:“观伤口形状和品相,应是棍棒造成,此伤草民在军中略有所见,乃是通过狠厉一击,使受伤者暂时失去思考和言语的能力。冯少将军跪姿稍显僵硬,明显避过右臂,草民猜测右臂也曾遭受重击。具体,还需待廷尉来验伤。” “满口胡言,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接触军中,这位公子什么来头,竟敢在公主面前虚言妄语,还不快退下。”崔佳止道,气喘吁吁走上前来,“臣得到消息即刻赶来,既是臣家事,容臣自去问询一番。” 凤阳抬眼直直看向崔佳止,美目流转,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崔大人来迟,可能没有听清本宫的话。本宫再说一遍,亲自查证此案。至于这位公子?”凤阳转眼看过去,“你可通报你的来历。”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站直身子,对崔佳止拱手道:“草民不才,琅琊王启是也。草民曾在北卫营做过师爷,对军中之事略有耳闻。” 满场哗然,王启,竟是王启。陇西抬手王淼的嫡长孙,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文,十岁头上一篇帝策让当今圣上涕泪交流,言我大燕将传千古。十三岁游历边西,十五岁重新编修孙子兵法,并著有兵法奇书八阵论。天子三次下诏引为帝师皆被推辞,这样一个不慕功利的人说话重若千钧。 崔佳止哑口无言,他不能得罪这位琅琊未来的中流砥柱,却也拉不下脸同他寒暄热闹。 凤阳抿唇,冷冷点头道:“先处理伤口,濯濯!” 濯濯立刻领命,王启扶住冯琰,“少将军,你可还行?” 冯琰仍旧不太能看清东西,脸上露出感激,左手搭在王启肩膀上,郑重道:“多谢!” 偏阁中,冯琰半躺在榻上,略歪着头,王启手持银针仔细将淤血放出来,幸而耽误的时间不长,血缕缕流出,染红了大半个枕头,半晌,王启处理好了伤口,开口问道:“少将军睁眼,看看目力如何?” 冯琰闻言睁眼,视物还有些重影,但已经没有那么模糊了,“多谢,好了很多。” “想来视物还有些重影,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王启展开装药瓶的小箱子,又道:“请少将军宽衣,我看看你右臂的状况。” 冯琰拢开衣襟,右臂连接肩膀的地方已经鼓胀成了紫红色一块,王启试着正了正,里面的肌腱怕是已经错位,便道:“我在军中见过这种又凶又狠的伤势,一棍击出,大多骨裂筋伤,若不是少将军身手矫健,这伤怕不会这么轻。” “冯琰惭愧,竟未能躲过,”冯琰淡笑道。 “你躲不过,没人能躲过。六个人组成的棍阵,简化了八阵论的布阵原理,王启自信能解此阵的人还未出世,”王启突然道,“可惜,王启即便知道是谁,也不能诉诸口端。少将军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必担心。只是掩盖真相的人有些麻烦,即便是凤阳公主,也须三思而行。” “先生已经知道……”冯琰问道,他竟一点头绪没有。 王启淡淡一笑,没有再开口,手下不停揉捏着伤处。 另一处花阁,慕容悠斜斜坐在案几前,看着不远处端坐抿茶的凤阳,勾唇一笑,有些讥诮道:“皇妹今天这威风耍得让皇兄耳目一新,怎么,你看上冯家那小子了?” 凤阳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轻轻抚上案头镜瓶中的梅花,状似无意道:“崔家的事情跟三哥没有关系吧?三哥一向不屑于跟婢妾为伍,今次也是为了谢丝p而来,当不会……” 慕容悠疏朗的眉几不可见的一皱,轻笑出声:“七皇妹这番相询,实在叫三哥伤心,三哥在你眼里竟是那般饥不择食之人?” 凤阳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父皇说过,琅琊王启是照人之镜,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如果此事果真跟三哥有关,我也好……” “不必,管他什么镜子,也照不出你三哥我的形,皇妹多虑了。”慕容悠不屑道,说完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凤阳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茶早就凉了,香味也淡了不少,她突然笑开,静静道:“三哥对我极好,小时候我怕打雷,三哥每次都会陪我。无数个日夜,我都记得他怀抱的温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对我说实话,不再视我为他疼爱入骨可剖心以对的妹妹呢?” 慕容祈自屏风内转出来,走至她身边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淡淡道:“麻烦的女人!” 凤阳噗呲一笑,伸手捏了捏慕容祈的脸,“就是这个麻烦的女人现在要去要为冯少将军正名,你要如何谢我?” “正不正名随便你,让他吃些苦头也好。”慕容祈冷冷道。 “你本来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现在被人家发现,却又埋怨他发现的太快,什么道理嘛。”凤阳抱怨道,摘了一朵梅花在手里把玩,“话说,真的不能让冯琰尚公主?我瞧着他不错,即便我以后胡混些,他也不会说什么。” 慕容祈纹丝不动,只是握在手里的玉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时碎成了几瓣。凤阳立刻“哈哈”了两声,“难得看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小心他成为你的软肋。”见慕容祈并不理睬,撇撇嘴别过这个话题不再讨论。 第10章 真相大白 廷尉沈若黎受诏来时,正在家中宴客,彼时将将初八,还未到司衙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受了诏来到了梅园,验了丫鬟的尸首,又在花阁中转了一圈,觉得事实十分清晰,只需将那小姐请来问一问便真相大白,何以需要廷尉出手。 待凤阳更衣好了,穿回凤服佩了凤钗,沈若黎已经袖手立在中庭的廊下等了有那么一会,彼时他身边站得是,唔,说起来这又是一笔大大的谈资,竟是王启,竟是王启啊! 沈若黎不顾自己年方二十有四的年龄,深恐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将将站了一刻揉了七八回眼睛,终于引来王启的注意,王启道:“大人再怎么揉眼,我脸上也长不出花来。” “真的是活生生的王启啊,”沈若黎受宠若惊道,使劲搓了搓手,“下官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 “公主驾到!”中庭诸人伏倒,沈若黎立刻行礼,一双雪青色的鞋琚在他身旁走过,片刻,脆生生地声音响起,“沈大人,案子查得怎么样?” 沈若黎立刻回禀道:“此案案情简单,事件清晰,下官已经有所论断,还请公主明察。” “哦,这么快,”凤阳微微挑眉,左手轻轻敲击在案几上,凤戒华光闪烁,迷了人眼,“你说说看,此事可与冯少将军有关?” “有关也无关,”沈若黎拱手道,“据公主,殿下,先生和崔家小公子两方证词,结合冯少将军的脉象来看,少将军应是误喝了胭脂醉这种特制的迷酒。下官询问崔家大小姐的仆从时,有一个仆从招认接触过这种酒,今天由大小姐亲自吩咐送予崔小公子和其友人饮用。” “何谓胭脂醉?”凤阳问道,此酒闻所未闻,听所未听,观其名字,来历非凡。 沈若黎又拱手道:“关于此酒,先生应该比下官更熟悉。” 王启敛容,淡淡道:“胭脂醉,是草民根据《南山酒经》所传古方酿制而成,色若桃花,其味芬芳。初闻无甚特别,近在鼻尖久了会越觉馥郁,酒香醇厚,闻之即倒。雪亭内今日所燃乃是竹炭,酒香弥漫迟迟不散,即便不喝这酒,也能叫人醉上一场。冯少将军及崔公子喝了足足一小坛,足够人事不知许久。” “既然先生知道是胭脂醉,又知此酒如此醉人,为何不劝阻冯少将军和小儿,又为何自己会醉倒亭中而不自知?分明扯谎。”崔谢氏问道。 王启敛目,淡淡瞥了崔谢氏一眼,未发一言。凤阳道:“如此说来,两位醉倒亭中后,冯琰就不知去向了。那是两刻之前,而一刻之前我在园中碰到了他,之间差了一刻时间。正是这一刻时间里,崔家丫鬟遇害,死法如何?” 沈若黎拱手继续道:“崔家丫鬟胸口中刀,满身是血,气绝身亡。那刀不偏不倚正中心脏,刀法利落狠准,想必出手的人乃是练家子。” “冯少将军便是这样的练家子,不是吗?”崔谢氏道,“自幼在军中长大,又是镇国大将军之子,听说前日皇子选拔武侍时腿脚功夫更是拔得头筹。” 凤阳右手轻轻敲击雕花椅子的把手,忽然道:“本宫听说博陵崔氏的老祖宗对崔谢氏你不甚喜欢,初初本宫还甚为奇怪,夫人雍容典雅,端庄大方,缘何不讨老祖宗的喜欢,如今看来略略知道些原因了。” 崔谢氏面上一红,冷冷道:“试问,天下做儿媳的有几个能得婆婆青眼。” 凤阳一笑,抬眼示意沈若黎继续,沈若黎得了指示接着道:“但是这位婢女实则窒息而死,身上的血也是被人事后补涂的鸡血。那刀也是后来补上的,因此遇害处并未出现喷溅型放射状血迹,盖因婢女死后血液流动减缓所致。” “哦,如此大费周章掩盖杀人的形迹,确是可疑,沈大人可有论断?”凤阳拧眉,沉声问道。 沈若黎正要开口,崔谢氏抢白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人不是冯少将军所杀,冯少将军消失的那一刻人在哪里?” 凤阳微微露出不悦,盖因这位崔谢氏真的讨人厌啊。她正要开口,人群中走出一个紫衣小姐,形容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凤阳面前,颇有些壮士断腕地气魄道:“臣女有话要说,求公主殿下准我一言。” 凤阳抬眼,那紫衣女子抬着一张娇俏的瓜子脸,楚楚自若,带着无端的勇气走出来站在人前。她挑挑眉,兴致勃勃道:“哦,你说吧。” “臣女虽身份低微,但对少将军诚意一片。少将军这般为臣女掩饰,臣女心中惭愧,少将军两刻前实与臣女在一起。”那紫衣女子掩面诉说,端的是情意深厚,说完伏首又道:“若是公主不信,可问您身边的少年,他彼时也在场,可为臣女作证。” 凤阳忍不住笑出声,看着慕容祈一脸沉郁,停顿了会才道:“哦,本宫今日倒是听到了不得了的趣事,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冯少将军私相授受之时,本宫的十八弟也在场。彼时他起个什么作用,该不会是望风吧?” 那紫衣女子万料不到那始终不发一言地少年竟是皇子,脸色一时青白交加,紧咬嘴唇不发一言。 凤阳捧起面前的额茶盏抿了口茶,慢慢放下才又道:“姑娘,浑水摸鱼也不看看场合,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你说,你到底在两刻前有没有见过冯琰?” 那紫衣女子抖着声音道:“启禀……公主,臣女见过,那时候臣女……在梅林赏梅,恰看见殿下和冯少将军经过。” “这位小姐说的话实在令人存疑,前一刻又说与冯少将军交情匪浅,后一刻又说只是看到,难以令人信服。”崔佳止道。 凤阳看向沈若黎,沈若黎道:“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凶手故布疑阵是为了掩盖一件事情,公主殿下,请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证在场诸公子,右手有佩戴玉扳指者出列。”说着走向冯琰,将他的右手细细看过,安静立到一边。 不过半刻,园中凡佩戴玉扳指的人都站在了中庭,沈若黎一一察看排除,脸色严峻,半晌,他终于立在一个相貌清秀的公子面前看了半晌,凛声道:“请公子将扳指取下。”那人略一犹豫,突然跪地道:“请公主不必查验,掐死那位丫鬟的正是微臣。” 凤阳盯着那翠绿色的扳指看了一瞬,抬起头道:“你缘何要掐死那位丫鬟?” 那公子涨红了脸道:“不过是露水情缘,事后这贱婢竟威胁微臣娶她为妾,还大言不惭要让微臣身败名裂,微臣一时激愤出手将她掐死。” “那事后是谁为你做了遮掩,故布疑阵?”凤阳追问道,示意一旁想要说话的沈若黎闭嘴,“本宫记得母后曾在本宫面前夸赞过你,桓檀,说你洁身自好,秉性耿直,是桓家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桓檀白着脸自嘲道:“皇后娘娘错看了微臣,微臣人面兽心,不堪此评,求公主殿下发落。”说完伏首不再辩解。 凤阳讥讽地看了伏地的桓檀一眼,对沈若黎道:“你接着说。” 沈若黎又道:“去过花阁的人应该对花阁的味道很熟悉,花阁中燃了颇重的芙蕖香,刚刚臣特地凑近闻了闻,桓大人身上并无此香。而且这玉扳指并非桓大人所有,常年佩戴扳指的人,大拇指上会有一圈不浅的痕迹,凶手仓皇之间只能找到合适这个玉扳指的人,是以露出了破绽。” “单凭此节就想断人命案,会不会太过潦草。”慕容悠突然开口道。 沈若黎拱手一揖,对凤阳道:“物证俱全,只需请来崔家大小姐一问便知内情,臣断到此处便已结束,请公主殿下恕罪。” 凤阳以手撑额,目光垂落,半晌终究道:“带崔珑儿来!” 崔谢氏掩不住慌张,忙道:“珑儿她染了风寒,今日连院子都未出,对各中事由并不清楚。” “哦,这么巧,本宫听说她前两日连办了两场诗会,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利得很。今日这热闹她怎好不凑。” “殿…殿下,”崔谢氏看向慕容悠,见慕容悠垂头不理睬,眼睁睁看着濯濯带人去提人,铰着手指站到了一旁。 不过半刻,崔珑儿一脸慌张撞进了门,边哭边道:“我说,我说,我全说,”不待凤阳问询,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安排巨细无遗吐露了出来,崔谢氏连连喝止,也没有影响她分毫。 事已至此,事情基本上都说清楚了,然后凶手到底是谁,大家却都出奇一致地沉默不提。凤阳将一干人等该收押的收押,该放归的放归,回宫的轿辇上,凤阳看着慕容悠漫不经心地眉眼突然道:“三哥,凤阳记得你似乎也有一枚玉扳指,初初得到时甚为喜爱,一直佩戴不曾拿下。” 慕容悠淡淡一笑,“那枚玉扳指早就被我摔碎了,今次不巧,我的手也受伤了,是以一直笼在袖子里没拿出来。”说着从袖子中拿出手来,右手的大拇指血淋淋一片,不知怎生伤的,表皮破损十分严重。 “三哥,这是怎么伤的,竟如此严重,濯濯,快叫人……”凤阳着急道。 “不必,”慕容悠收回手再次笼进袖子里,淡淡道:“不过是被一直喜爱的猫儿狠狠咬了一口罢了,不碍事,回宫再说吧。” 凤阳一怔,自嘲一笑,很喜爱的猫儿,不过如此吗?到底什么时候两个人就这般生分,走得这般远,仿佛天堑隔在中间,半步都收不回去。 慕容悠沉默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漫不经心问道:“怎么十八弟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他啊……”凤阳以手支额,笑道:“也在逗猫,也不怕像三哥一样,被那猫儿狠狠咬上一口。” 梅园早上的一场热闹早就散了,如今梅园深深,却一改往日热闹,变得凋零冷清,王启持着一把白羽扇立在梅园最大的“素白台阁”下,负手而立,仰望那一树繁花似锦,思绪飘忽,目光悠远。 “你竟还没有走?”一个白衣公子走至树下,一双妙目流转,淡淡道:“听说你如今独居悟道,可想通了?” 王启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看着那白衣公子道:“桓檀,我们这种可笑的比试是不是可以结束了?你胜了。” 桓檀勾唇,漾出一抹纯真的笑容,“分明不曾,胭脂醉你尝都未尝,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酒是仿制的?” “我未尝那酒,是因为雪亭中燃的香料里加了曼陀罗,并非因为你的胭脂醉不似我酿的。”王启蹙眉,有些不耐道。 桓檀扬眉,“是以如今你恰恰离我三寸,是嗅到我身上迷骨香的味道?你从一开始就清醒着,静静看这出闹剧。” “你手上杀孽太多,这就是我不靠近你的原因。”王启冷冷道,“慕容悠生性多疑,又无容人之量,遭他反噬只是时间问题。” 桓檀浅浅一笑,“哦,你还在关心我……” “桓檀,你我的情分早在你下手毒杀王缪时就断得干干净净,”王启背过身去,走了一步,静静道:“从此你我不必再相见了。” 桓檀那双妙目紧紧盯着王启的背影,明明脸上已经刷白一片,出口的话仍旧云淡风轻,他道:“嘁,谁稀罕,路过而已。” 王启一顿,踏步走了,桓檀挂着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人已经走得没影了,他仍站着遥望,直到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另一边踏足进来。 桓檀听声旋即转身,一见来人邪魅一笑,打趣道:“十八殿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不得连他都会侍奉于你。” 慕容祈淡淡回望,静静道:“他侍奉本宫是因为,他想查出当年的真相。你不也想知道吗?” “万事不萦绕于心的王启,”桓檀讥讽地笑了起来,“他到现在都放不下,”他脸色倏然冷漠,“放不下那个贱人!”半晌转而笑道:“殿下找桓檀,应当不只是聊聊过去吧?” 慕容祈抬眼,琥珀色的眼中涌动着桓檀看不清地情绪,反而让他觉得有趣,只听这位年方十岁的小娃娃启唇冷冷道:“杀了薛至弱,本宫可以考虑告诉你王缪在哪。” “王缪还活着!”桓檀声音蓦地尖锐凶狠,“她竟,她为何?她骗了我们,骗了王启,骗了我……”桓檀抖着声音,王缪中的毒这世上无人能解,为何她能逃过一劫,思绪翻飞如潮又一瞬沉淀,另一桩事情才是当务之急,他道:“薛至弱代表薛家来京,他的回归关系着薛家的风向,殿下想自绝门路,还是他选择的是殿下的敌人?” 慕容祈慢慢抬头,斜长的眸子中映满了舒展的梅花,良久,他问道:“桓大人以为,本宫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桓檀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支持!” “支持?”慕容祈哧了一声,抬头看向天际的那抹湛蓝,目光遥远而幽深。 第11章 两尉传奇 竖着去梅园,横着被送回来的冯琰自那以后过得十分惨淡,一直被崔馨拘着不能出门,盖因崔馨去无极观为冯琰祈福时抽了个下下签,签文道:乱花入眼迷人心。解签的道士啧啧啧了半天,捻着那没两根毛的胡须道:“此签寓意不佳寓意不佳呀,所求之人最近频犯桃花,且不开即败,还需小心为好。” 崔馨抵额想了想,觉得似乎有这么点意思,回到了将军府恰见一个女子鬼鬼祟祟想递消息进去,审问一下才知竟是梅园那个冒认的小姐派来的丫鬟,崔馨这才稍稍相信冯琰最近是真的犯桃花了。 刘煜来找冯琰时恰是十三上灯时节,崔馨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将他们俩送出去,心中惴惴,又派了几个家丁跟着,刚出了大门就被个着素衣的女子迎头拦下,那女子带着哭腔往冯琰面前一跪泪如雨下,抽抽憋憋道:“请冯少将军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对将军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卧床不起大半月了,唯有血书一封盼将军能一偿我家小姐的心愿。” 冯琰皱眉还未开口,倒是刘煜笑着道:“几日不见,我倒不知你竟有这回春之术,现下小姐们看病都不用大夫的吗,求到你门前算个什么事儿。” 冯琰自嘲一笑,“我也是刚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说完转眼看向那位跪倒在地略显凄惶地姑娘道:“请姑娘回禀你家小姐,我对你家小姐无意,请她不要再作纠缠。” 那女子还要说什么,府内蹿出几个家丁来,冯琰吩咐道:“将这位姑娘好好送回去,以后若再见到,尽管打将出去,不必留情!”说完和刘煜自顾自走远。 刘煜见他手段利落,也并非软柿子一枚,略过这个话题问道:“年前听你说孝期已过,如今北境战事未了,你回不回去?” “当然要回,当初回来的时候也没打算久待,堪堪一算,三年就这么过了。”冯琰略略沉吟,盖因上一世他并没有能走得了。他自小在北境长大,十六岁因冯家祖母过世回京守孝,如今二十岁头上正逢束冠,正是青春大好时候,合该去北境继续历练。上一世他呈情上表了一次,被慕容祈很是落了一番脸,后来听从大哥的安排,留守京中,此后再也没能回到北境。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不是我母亲近年病弱,我需在她跟前尽尽孝道,也早就回东境了。”刘煜有些惋惜地仰头看着头顶掠过的灯,想到年前母亲的那场大病,大夫说恐怕就在这一两年。母亲嫁与父亲,一生未展欢颜,只在几个子女身上略略得到安慰。年后大军开拔,父亲和哥哥即将回归东境,他虽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想到母亲日渐消瘦的身体,他还是忍着没有提出来。 在这一点上冯琰无疑是幸运的,他母亲虽是江左谢氏高门贵女,但是嫁与他父亲这样五大三粗的武夫后也适应得很好,父亲疼惜母亲,对母亲有求必应。崔馨这一生若说有什么遗憾,大约就是没生出女儿来,两次期盼最后都得了儿子,很是失落,如今想早点讨个儿媳妇回来,偏偏两个儿子在此事上都不上心,她都愁习惯了,近日还生怕冯琰惹上什么桃花,连帝都女眷们的宴会都不去了。 “那十八殿下怎么办?”刘煜突然想到冯琰年前刚领了差事,如今回归北境,十八殿下那里势必会有所阻碍。 冯琰目光垂落,半晌道:“我束冠之后的确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他想再找个武侍还是简单的。” 刘煜笑着道:“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留在成年皇子身边,怕什么。不过待在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身边,也的确不如去北境历练来得快。” 冯琰立刻道:“我并不是因此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这张嘴切不可再这样没个把门的。” 刘煜还要说什么,前面护城河边上突然有人惊叫出声,游览河灯聚集在河边的人纷纷四散开来,冯琰和刘煜立刻跑了上去,拦住一个慌乱的青年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慌乱?” 那青年犹在震惊中,用袖子掩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鼻道:“河里有死人,太可怕了,就浮在岸边的水草里面,一对年轻人过去放灯发现的,脸肿得老大,都看不清模样了。” 冯琰和刘煜怕人群密集,因为惊慌发生踩踏,是以赶紧上前维持秩序,尤其注意护住小孩子,只一会,京都尉就派人来打捞尸首。有个孩子太过好奇,竟然直接趴在城墙上,探出大半身子,眼看体力不支就要栽倒下去,冯琰眼疾手快立刻出手拉住他。那小孩惊叫了一声,冯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那灯火通明地河边上,一个都尉用竹竿挑起尸首,那肿胀地脸随着竹竿弹起,他一怔,紧紧随着那竹竿的动作,看清了那尸首的脸。然后仿佛梦魇一般,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更多的脸,那些陌生的熟悉的,因为他,死在慕容祈手上的那些人的脸。 “是,是崔珑儿……”冯琰喃喃低语,“怎么会?”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短短几日,浮尸河中而无人问津。 刘煜见他面色惨白,嘴唇不可抑制地抖动,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勉强压下内心暴走地情绪,急急道:“回去再说,现在就走。”他太惊慌失措,刚踏出了一步便不能自已的疾步走了起来,被京都尉的人发现形迹可疑,立刻追了上来。 “站住!”京都尉尉首肃穆冷冷喝道,他今日值守,放了晚班,回到家这才刚捧起热腾腾地元宵,衙门有人来通报说出事了。他立时沉了脸,放下元宵,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过来。 冯琰彼时正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中,被后面追击的京都尉首一鞭子击在身侧,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以对。 冯琰身手在同辈之中算是佼佼者,但是面对经常与穷凶极恶的歹徒对战的京都尉首,渐渐也显出薄弱,尉首一鞭虚虚袭向他的面门,见他不躲不闪,便觉得是极厉害的对手,于是使出十分力气。冯琰接了几招后才后知后觉,手下松了力道,想要说清楚,结果被尉首一鞭子直接抽上了的脖子,鲜血“噗呲”溅出,淋漓了大半个衣襟。 刘煜大惊失色,顾不得躲闪,迎头直上一把抓住鞭尾,觉得手中刺辣辣地疼,盖因这银鞭乃是特制,鞭尾坠了数个三角刺,他使出蛮力一把拽过尉首的衣襟吼道:“不闻不问,不查不审,下这样的重手,京都尉如此行事,所凭为何?” 冯琰捂着伤口,只觉得掌心热流滚滚,却觉不出疼,突然想起最后自戕时也是不觉得疼,只是脊背上蹿出凉意,心下陡然升起了一股害怕。他是来干什么的,对,来让慕容祈好好做一回明君,不要往残暴不仁地路上再走一遭。他应该有个善终,而不是跟自己这样的佞臣为伍,遗臭万年。他应该名传千古,做史册上的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 他突然想起来梅园那日,他头上裹着绷带,一副狼狈至极地模样对慕容祈道,崔谢氏必有其苦衷,崔珑儿不过是小儿女情肠,崔霖儿这表弟他甚为喜欢,崔佳止这个舅舅再糊涂也终归是他母亲的哥哥。慕容祈没有说话,站在别亭晚水之下,彼时日暮将至,他披着暮霭,侧脸上明明被橙红色的霞光浸得惹眼,却沉沉不发一言。那一日后至今都不复课,也没着人递消息出来。 现在看来,他到底没有听进他的话,崔珑儿浮尸河中就是最大的证明。以后他会说不要为难凤阳公主,凤阳公主虽行事乖张了些到底是他的姐姐,慕容祈也没有听。他又说王谢桓薛是由来已久的氏族大家,在朝中盘根错节,能不动就不动,慕容祈仍旧没听。他似乎还说了刘翰虽然功高盖主,到底已经七老八十了,不如就给个善终,慕容祈终究没听。也难怪史书要给个“厉”字给他,也是活该。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唾了自己几口,这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慕容祈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可想的,即便几年以后俊美无俦了去,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知他不喜欢容贵妃刘o,甚至可能不喜欢女子,但是似乎也并没有见他与别的男子亲近,这一点上有些扑朔迷离。额,他都想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了,怎么还不见黑幕降临,而后灵魂脱体。 京都尉首一开始也被他喷溅的鲜血惊了一下,又被刘煜揪着衣襟吼了几句,待他挣开刘煜的手上来给冯琰把脉时,冯琰脖子上的血已经渗透了半个衣襟,他仔细看了看,嘘了口气道:“无碍,只是皮外伤。” “这,这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能是皮外伤!你个庸医,会不会看啊?”刘煜怒道。 冯琰恍然如梦,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觉得疼啊?” “哦,”京都尉首收起长鞭道:“鞭尾涂了些麻药,这是平时对敌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抽伤了对方一时半会觉不出什么,待到不知不觉放干了血,犯人不就束手就擒了,是以你感觉不到疼痛。话说,你没犯事跑个什么劲啊,那人你认识?” 冯琰尴尬地低头,而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不远处突然□□来一个人声,“这不是冯少将军,怎么了这是?” 冯琰转眼看过去,竟是前几日在梅园断案的廷尉沈若黎,他拱手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我是无恙,你这是怎么了?”沈若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立在冯琰身后的刘煜,又看了看尉首段立懿问道:“段大人,这是?” 段立懿收起鞭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事说来是我鲁莽了,既然与你无关,你跑什么。我找个人送你去医馆包扎一下,案情紧急耽误不得,我先去崔家一趟。” “只是皮肉伤,无甚大碍,我回府处理一下便可,不必劳烦。”冯琰拱了拱手道,又朝沈若黎行了礼。 沈若黎道:“还是我来为你包扎吧,我还有些事情要询问少将军。想必你也看到河下之人是谁了。” 冯琰默了默,心底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又涌了上来,他沉吟了下点头道:“沈大人前面带路。”又对刘煜道:“你先回去,改日再约。” 刘煜看了看沈若黎,有些迟疑,对冯琰道:“几步路就到廷尉了,我等你一等,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还没同你聊完呢。” 沈若黎看着冯琰和刘煜的神情,眉心几不可闻的一跳。观冯琰刚才的神情像是知道什么,但是这份知情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世家大族中的勾心斗角远比市井民坊间的鸡毛蒜皮更为复杂。他做廷尉这数年来,所见所闻骇人听闻者大多出自世家。 就比如前几天的梅园事件,虽然他并不知道最终的凶手是谁,却能从种种迹象中看出行凶者应是有些不寻常的癖好,喜欢在欢爱的过程中对承受者施暴,享受全然的掌控带来的感官体验。丫鬟的脖颈,后背,胸前,腿部都有明显淤青的痕迹,痕迹重重叠叠,死后乌青布满全身,甚是可怖。脖颈上最为严重,不仅有反复掐拧的痕迹,而且致命伤几乎拧断了脖子,可见是行到要紧处用尽死力所致,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对了,听说十八殿下受了惊吓,回宫后就病倒了,不知现在如何了?”沈若黎不经意问了一句,说来此事他还是旁听得来的,冯琰是十八殿下的武侍,应当比他清楚吧。 冯琰一愣,问道:“病倒了?”抬眼瞥见沈若黎有些惊诧地眼神,解释道:“殿下至今未曾复课,是以我未曾见过殿下,并不知他的病情。” 沈若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到了听闻,他仔仔细细问了冯琰大半个时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起身送客。走至衙门口,沈若黎按照往常对待嫌疑人的方式嘱咐道:“请少将军暂时不要离城,廷尉府如果发现跟少将军有关的疑点会过府核实。” 正被一直守在门口的刘煜听得清清楚楚,他蹙眉道:“你们廷尉干什么吃的,此案明显与他无关,就是你耗这大半个时辰,都能告你个渎职之罪。” “哦,”沈若黎不怒反笑,理了理衣襟负手问道:“这廷尉衙门论理法,我居第二,还没有人敢居第一。请问少将军我所犯哪条哪律,可治渎职之罪。” “你!”刘煜气极,“懂理法很了不起嘛,不就是个小小的廷尉,爷分分钟能揍趴你!” 沈若黎那双狐狸眼不笑时都能带出几分笑意,笑起来更加眉梢带春,只见他勾起唇角,用目光将刘煜从上到下一寸寸细致打量,那眼光带刺,让刘煜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若黎嗤道:“凭你?” 刘煜撸起袖子就要冲将上去,被冯琰拦腰抱住,两只胳膊伸得老长,想要拽住沈若黎,往他那双欠揍的狐狸眼上来上两拳,气愤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放开我。” 沈若黎见刘煜一时半刻是冲不过来了,掸了掸衣摆,回身进衙,利落关门。 冯琰抱着骂骂咧咧地刘煜出了衙门,正碰上回衙地京都尉首段立懿,冯琰拱手道:“段大人。”段立懿抬手回了礼,见刘煜气势汹汹地模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冯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倒是刘煜气道:“这个沈若黎嚣张了什么劲儿,不就是小小廷尉嘛。” 段立懿露出略有些古怪的表情,看了看廷尉紧闭的衙门道:“这位沈大人,刘少将军还是不惹为好。” 刘煜不服气道:“瞧他那风骚地模样,能有什么厉害之处?小爷偏就不信了。” 段立懿乍一听那“风骚”二字,忍不住笑了一声。仔细想想,沈若黎平日里那股风流之气还真是那么回事,开口道:“沈大人出身海昏侯府,虽是侧室所生,却是这一辈沈氏中佼佼者。以束冠之年任廷尉府尉首,在廷尉府和京都尉中,这位沈大人已是传奇人物。” 刘煜不相信道:“难道他武功还能比你更加厉害?就那身板,那腿脚,看起来连个马步都扎不好啊,一身的书生气。” 段立懿面有赧色道:“惭愧的是,两尉中论武功沈大人居第二,怕是没有人敢居第一。” “这么厉害!”刘煜惊道,段立懿的身手他看过,沈若黎还要更厉害,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子。于是他抹了抹额头,幸亏刚刚冯琰及时拉住了他,否则他还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子呢。三人在门口别过,冯琰跟刘煜往回走,彼时月上中天,月明星稀,冯琰心内郁郁,天高地阔,他终究不能留在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命运。 紫光殿,暮霭沉沉,殿中也显得冷漠寂静,慕容祈歪在榻上,右手执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帖许久未动,脸上一抹不寻常的潮红,嘴唇也干涩地起了皮,偏偏一双斜长的眼眸神采奕奕,与病容极不协调。 福儿轻手轻脚踏进殿来,手里端着白玉盏走至榻边柔声道:“殿下,该吃药了,歇会再练吧。” 慕容祈未动声色,淡淡问道:“可有陈情表?” 福儿摇了摇头道:“这几日都未见,说不得少将军近日不会去北境,况且他还领了殿下的差事,不会说走就走吧。” 慕容祈抿唇,没有答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放下狼毫,端起白玉盏利落地将药饮得干干净净,放下盏才看见旁边一小碟油亮的崖蜜,略出神了片刻,抬眼道:“以后不需备这个。” 福儿应了是,收拾好了走出去,只片刻又进来,欲言又止,只巴巴看着慕容祈。慕容祈浑然不觉,慢慢捏起羊毫,看似心无旁骛地练起字来。 福儿心中委实着急,但是又怕慕容祈开口斥责,是以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大约过了一刻,慕容祈抬头,扔下笔淡淡道:“与他较劲无甚意思,你说吧。” “殿下,暗卫来报,说少将军他…”福儿一顿,斟酌着怎么说能让殿下不太担心。 慕容祈一惊,不复刚刚的从容淡定,急走两步到他跟前喘息道:“他怎么了?说!” 福儿忙道:“暗卫说崔家大小姐溺在了护城河里,正好被少将军看到,少将军一时激愤跟京都尉首打了起来,伤了脖子,流了不少血。” 慕容祈吸了口气道:“伤情如何,可及时诊治了?” “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福儿道,扶住摇摇欲坠地慕容祈走到榻边,“殿下大病初愈,心焦不得。少将军有暗卫保护,应该无甚大碍。” 慕容祈闭上眼睛忍住头晕造成的恶心,深吸了口气,半晌才道:“让暗卫自去领罚,重新拨两个人过去。” “是,”福儿应了一声,略迟疑了下还是道:“殿下身边统共就三个人,拨两个过去,殿下的安危?” 慕容祈闭眼,未再开口,福儿默默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冯琰说的那几句,估计有一句是大大的错了,崔霖儿这表弟他甚为喜欢……咩哈哈哈,陛下虽年幼,已是大醋坛子一个了! 第12章 远走北境 第二日宫中传来十八皇子复课的消息,冯琰低头接了赏赐。第三日早上,他依照平常的时间准备出发,刚出门一眼看到蜷在将军府门口狮子基座旁边的崔霖儿,崔霖儿一见他有些瑟缩地站起身来,一脸彷徨,有些局促,冯琰快走了几步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道:“你怎么在这,何时在这的?”触手处一片冰凉,冯琰这才发现崔霖儿眉间和头发上沾染了细小的水珠,像是露了夜,应该待在这里许久了。 “不是……我……”崔霖儿不复老成,有些磕巴,一双大眼睛迷蒙着水气,半晌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 冯琰连忙拉了他进府,一叠声地吩咐准备衣服浴水早膳,不一会崔馨也得了消息,一出来还未说话就红了眼睛,忙用帕子捂了眼睛,缓了缓道:“霖儿,你是怨姑姑吗?姑姑并不知……霖儿,我是你姑姑啊。” 崔霖儿也红了眼睛,只是扒着冯琰的衣袖,脸色哀戚,带着哭腔道:“表哥,是不是弄错了?昨日晌午我还见过姐姐,晚上京都尉却上门询问,说发现了姐姐。”他毕竟只有十三岁,自梅园那日后,京中风向遽变,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残忍了些。 “霖儿,”冯琰看着他哭红地双眼,心中狠狠一痛,“对不起,霖儿。” 崔霖儿最后一点残存地希望一下子破灭了,“不可能,肯定不是姐姐,京都尉一定搞错了,我不信!”他一下一下用头撞着冯琰地胸口,一下下撞进了冯琰的心底,让他一次次看到那些阴霾,那些挥之不去的过去。他扣住痛哭不能自已地崔霖儿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一遍遍唤他:“霖儿,霖儿……”好像除了这样,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安慰心底深重的愧疚。 到了下午崔霖儿说要去京都尉见崔珑儿最后一面,冯琰点头答应了。到了京都尉,接待的是沈若黎,冯琰朝沈若黎点了点头,摸了摸崔霖儿的头嘱咐道:“结束了还来这里找我,我在这里等你。”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脸,“去吧,我就在这里。” 崔霖儿点头,转头跟沈若黎去了,冯琰立在京都尉门口,阳光和煦,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浑身发冷,他始终不能面对崔珑儿,连进去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到一刻,崔霖儿缓缓从京都尉走出来,一步一顿脸色苍白晦暗地可怕,那双灵气的眼睛如蒙尘的明珠,再不复以前的自信与活力,他走到冯琰面前,尚能自持哀痛,他静静道:“真的是…姐姐,她最是……爱美,最后……竟这般狼狈。” “霖儿,”冯琰低低叫了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不关表哥的事,是奶奶,奶奶弃了我们,奶奶…”崔霖儿语无伦次道,“我竟不知,一旦失去崔家的庇护,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来踩我们。”他微微垂着头,显得无措极了。冯琰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崔霖儿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全身颤抖起来,半晌无声。 “霖儿,哭出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冯琰揽着他低声道,“即便年长如我,遇到值得哭的事情,也会哭上一场。” 崔霖儿点头,先是呜呜几声,而后真的哭出了声,虽只是小声抽泣,但是与平日自持稳重相比,到底发泄了些情绪出来。 崔霖儿哭够了,冯琰要将他送回了崔府,他拼命摇头,紧紧拉着冯琰的衣角。冯琰见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将他带回冯府安置好,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慕容祈复课的第一天,又匆匆出门赶去宫里告罪,果然并没有见到他,连福儿都没出来,只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太监跑了腿,说殿下近日风寒刚愈,不宜受风,冯琰点了点头回转将军府。 晚上,段立懿突然来说请他喝酒赔罪,两人才在太和楼坐下,京都尉来人禀报说出事了,段立懿告罪离去,于是冯琰一人熏熏然饮了半壶酒出来,彼时行将深夜,离宵禁不到一刻。 冯琰看了看挂在中天的月亮,隐在昏黄的云层里,旁边马车经过,他避到一侧,那马车缓缓停下,窗帘掀开露出一只纤细的小手。冯琰略怔了下,吸了口气跳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慕容祈已经稳稳坐在车尾,挺拔如松,脸色沉沉。这次车中不再有燃烧的茶炉,只用紫金钵温了些热水。慕容祈抬手将热茶倒进翠色的玉盅内,袅袅轻烟浮起,车厢内寂静无声。 半晌,就在冯琰以为慕容祈不会首先打破沉默,抿了口茶开口道:“听…” “你…”两人同时开口,冯琰惊诧抬眼正遇上慕容祈微微讶异的眼神。 慕容祈脸色并不好,车厢内灯光暗淡,他还是看出慕容祈眉宇间的疲累,还有那略显凹陷的的脸颊。沈若黎说他生病了,他不复课的这些日子自己甚至都没想到他可能生病了。 慕容祈胎里不足,一直瘦瘦小小,隔三岔五生病发烧,前十几年都泡在药罐里,冯琰一直都知道。大概慕容祈表现的太过正常,他竟忘了即使是日后称霸九州的建熙帝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 白日崔霖儿哭倒在他怀里那份苦痛他还记忆犹新,他又突然记起慕容祈失去母后时才四岁,听福儿说半大的人儿跪坐在他母后身边,拉着顾贵妃的胳膊死不撒手,直到哭晕了才被人生生掰开手来,让顾贵妃顺利入了殓。他从小独居紫光殿,备受非议和不公,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无人时常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背影犹显得凄凉。 彼时福儿跪在他身前,一字一句泣血倾诉,希望自己允了慕容祈,给他片刻欢愉。他当时唯在想,给了他欢愉,谁又给自己欢愉?他死后的十年,慕容祈却然再无半点欢愉,那些曾经自己可以给予的,一点一滴都未给他。他心底突然柔软下来,将那些将要出口的质问咽了回去,只道:“听说你近日一直病着,我还道为何一直不复课。既然才好,便不要到处奔波。” “无甚大碍,”慕容祈淡淡道,将手中的玉盅放回几上,顿了顿问道:“崔霖儿如何了?” 冯琰道:“还好,毕竟是才十三岁的孩子,初逢大变,总会有些情绪。” “只要他挺过这一关,”慕容祈垂眼看着面前氤氲的茶盏,若有所思道:“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冯琰微微一怔,皱眉道:“你在说你自己?你曾今比他还……” “我跟他不同,”慕容祈慢慢抬眼,摩挲手中的玉杯,脸上浮现出些笑意,“他还有你,还有冯家,我曾今什么都没有。无所失,无所惧。” 冯琰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福儿哀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哪怕是为了你自己,全了陛下的心意吧。若说陛下有错,陛下他最大的错,就是恋慕了将军您。” 恋慕吗?冯琰看着端坐面前的慕容祈,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容祈的眼中带了恋慕,他从未察觉。慕容祈待人一向冷冰冰的,他从未将他想歪到别处,然而这冷冰冰的躯壳之下却有着不为人知不被世人接受的情感,这可能是他作为慕容祈的全部,却是他作为建熙帝的不能够,于是他道:“我也可在你身边。” 慕容祈浑身一震,眸光流转,抿着嘴始终没有开口。冯琰道:“我是殿下的武侍,应当侍奉殿下到成年。” 慕容祈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意味,车厢中突然沉寂下来。冯琰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口无遮拦,什么我也可在你身边,心中正自龃龉,慕容祈突然开口道:“孝期结束你便走吧。” 冯琰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向慕容祈,见他表情认真,并不似试探,心中闪过一丝苦涩的失落。上一世他使尽了手段留下他,如今却为何。 冯琰看着面前碧翠的茶盏,有些艰涩地开口:“年前刚领了殿下的差事,如此走怕是不妥。”他咽下余下的话,慕容祈已经开口,他并不是容易改变心意的人。 “冯家奉翊贵妃为主,你始终不能……”慕容祈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有些不耐。 冯琰道:“可是选我做武侍的可不是六殿下。想必六殿下也不会青眼于一个侍奉过其他皇子的人。”说完他垂下目光,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说这句话,他爹是翊贵妃的父亲一手提拔,无论走到哪里,他们家都被牢牢打上了六皇子派的印记,现在的慕容祈不信任他也正常,他毕竟不是那个慕容祈,他也不该再是那个慕容祈,想到这里,他苦涩道:“冯琰谢殿下恩典,冯琰还有一事求殿下成全,年后殿下选伴读,可否考虑下霖儿?” 慕容祈沉下目光,半晌道:“我可以选他,但于他无益。他唯今并不需庇护,应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与其求我,不如去求崔佑。” 崔佑?冯琰立刻明白了慕容祈的意思,崔佑如今是两任帝师,又是崔家的中流砥柱,他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但是,他抬眼看向慕容祈,有些担心。虽然崔佑现在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地倾向,但是他属意的未来帝王并不是慕容祈,而是慕容d。 冯琰几乎就要开口告诉他,却在最后抿嘴不言,慕容祈太聪明了,他不确定自己无意间漏出的口风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慕容祈的安全现在还能保证,谁也不会将心思用在这个病弱地皇子身上。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冯琰轻轻打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子,透过珠帘往外看去,官道上也是静寂一片,偶尔有昏黄的灯笼闪过,在这黑夜里平添了些寂寥,又走了一刻,马车停下,冯琰起身给慕容祈行了礼,掀开帘子下车,二人再无一言半语。 冯琰站在府门前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离去,仿佛一下子带走了那些抓不住的记忆。只有他做着一场不肯醒的梦,什么恋慕,什么纠缠,那早就成了过去。 走到宫门口,福儿掀开马车帘幕,瞬间变了脸色,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矮声惊叫:“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殿下?” 慕容祈惨白着一张脸歪在几案后面,勉力撑持,额上密密麻麻地汗珠沿着下颚滴在几上,泊出一小滩水迹,他气若游丝道:“我让他走了,我差点,差点……” 福儿立刻红了眼睛,带着哭腔道:“殿下这般自苦又是为何,明明……” “他待在……我身边……太危险,”慕容祈肃着面容,眼中流露坚硬地神情,咬着牙站起身来,“如果……是错,便由我……一力承担!”他缓步走出马车,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痛楚,又变成了那个独居紫光殿的冷漠少年。 正月结束,冯琰告别刘煜回归北境,一待就是三年,第二年头上,刘煜没来成,却让他碰上被刘翰赶来北境的刘荆两个人还好巧不巧地分在了一个营,还住同一个帐篷,就刘究捶腌不顺眼地程度,他俩基本天天都得干一场架。磨合了几个月,双方对对方的套路都很熟悉,打来打去也是累,于是在一个风平浪静地下午,两人终于决定无限期休战。到了后来,两个人奇迹般地相处和谐,偶尔还能勾肩搭背一起喝两口酒。 “啊呸!”冯琰清了清喉咙,干脆利落地吐了口吐沫,一嘴吐沫正喷在了刘窘畔拢刘径钔非嘟钜槐模扭曲了整张脸终于将自己从发飙的边缘拉了回来,尔后尽量心平气和道:“讲点卫生好不好,这一上午,帐篷里被你吐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冯琰抠了抠几天没洗的头发,弹了弹手指道:“没有落脚的地方你就收拾出个落脚的地方,废什么话啊,这不是你喜欢干的吗?都什么爱好,一个左卫将军,平时爱好就是打扫卫生洗衣服,上将军家教真严。” 刘疚兆派ㄖ愕氖纸袅私簦尔后松开,说道:“那我也不能跟着你屁股后头收拾啊,我这一上午屁事没干,就特么跟在你屁股后头转了。” 冯琰立刻十分警觉地捂上屁股,颇正经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正经人,”又指了指地道:“业务素质有待加强啊,你看这地到现在都没扫干净,哎哎哎,你真打啊……” 冯琰被刘厩啃猩u爻雒藕螅浪荡在营地里,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没有折磨死人不偿命的操练,没有强敌四围的紧张。来北地三年,上了战场,挥洒了热血,上一世渴望的一切现在都实现了,有一帮荣辱与共的兄弟,有一群见面就逃的敌人。偶尔抬头看看南面那片广阔的天空,心中惶然不知所系。 他正漫无目的在营地里走着,弓箭营一阵骚动,接着二十个营帐陷入沉寂,不一会,整装好的弓箭兵背着箭囊从营中整齐走出来,领头的是骑射将军姚英,一见冯琰立刻行礼道,“少将军,”姚英表情肃然,匆匆带人出了营帐,看那方向是北胡常出没的漱木河地区。 他回转了骑兵营,兵士三三两两站着议论纷纷,刘居面跑过来,见到他道:“听说古川族群在漱木河出没,弓箭营做前卫先出发了。大将军下令,全员取消休假,骑兵合营待令。” 古川族?冯琰心中倏然划过一件印象淡漠的事情,他死后徘徊在慕容祈身边,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堙没在祁连山龙脉背后的神秘古老的种族,这个种族于器械上有超乎神迹的造诣,因此在乱世中遭诸国合围,最后被迫迁徙祁连山,从此杳无音踪。如今古川族群突然现世,冯琰抬眼看向漱木河方向,目光悠远。 北卫营全营戒备,到了晚上弓箭营回营,冯琰在骑兵营的营地里转了两个来回,见姚英神色匆匆从大帐出来,立刻迎上去道:“听说弓箭营在漱木河遇见了古川族,怎么样,有没有截获点兵器,让兄弟开开眼。” 姚英翻了个白眼,嗨了一声道:“别提了,我们赶到的时候早就结束了,不知古川族撞上了哪支部队,死了不少人,什么兵器都没留下,全部被搜刮走了。” 冯琰奇怪道:“他们一向隐居祁连山,已经三代未曾出来,怎么突然就……” 姚英皱着眉道:“是啊,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明日步兵营会赶往祁连山再探查一下。不管是碰上了哪支部队,看起来都古怪得很。” 两人又闲叙了几句,冯琰回转骑兵营,只是一路走来总觉得像是有人跟着,他回头看了几次都没发现可疑的人,于是越走越偏,到了人迹罕至处,他正要发声,一鼓利器扑起的风迎面而来,冯琰立时后退一步侧身避开,只见那扑过来的利器白光一闪,几个回旋又沿原路飞回去,堪堪握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里,竟是一把白玉扇,只是玉骨顶端微微凛着寒光,浸透杀气,莫名熟悉。 “是你,”冯琰惊诧出声,只见王启一身黑衣,风尘仆仆,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跟我走!”观那神情非十万火急之事断不会叫他失色如此。冯琰心中狂跳,是慕容祈! 冯琰二话不说跨上马,紧随王启之后,两人骑马发足狂奔,直至东方发白,赶到了祁连山山脚下一处民居,王启一把将他拉下马,正撞见推门而出的段立懿。段立懿乍见冯琰,微微一愣,王启顾不了其他,将冯琰一把推进简陋的茅屋,催促道:“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情千劫》前奏可以做配乐 第13章 番外一:很久以后 到了第二十个年头上,彼时建熙帝堪堪三十八,冯琰四十八,在长达二十年的夫夫恩爱后,老天终于看不过眼,决定给这始终甜蜜的两只制造点小插曲,于是在三月初的某一天,建熙帝得痔疮了,虽只是饮食不调暂时引起的症状,好歹对生活是有了些影响。男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夫夫和谐生活的基调就是规律的啪啪啪生活。突然没有了,冯琰觉得无甚大碍,建熙帝却觉得不甚习惯。于是有一日掌灯后,夫夫二人一个端坐几前看奏章,一个侧躺在榻上看话本。看了大约三本,冯琰就忍无可忍地扔掉笔,严肃道:“陛下,后宫不能干政,这折子臣批不得,不能因臣坏了大燕历代的规矩。” 建熙帝眼都未抬,瞧那话本子瞧得津津有味,没理睬冯琰。冯琰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了看窗外,又看看漏刻,道:“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建熙帝眼睛一亮,慢悠悠放下话本,说了句“洗漱”,守在殿外的宫娥太监鱼贯而入,一番忙碌后,两人倒在龙榻上,冯琰理了理被褥,两手平放在腹间,盍目准备入睡,通常这种姿势下不过半刻他就能睡着,正自在边上培养睡意,建熙帝突然翻身过来,右手环过他的脖子,淡淡道:“怀,我们许久不曾…” 冯琰握住他稍有些凉意的手,带着些鼻音道:“太医嘱咐过,等你好了才能,再忍耐几天。” 建熙帝默了默,开口道:“不如今次你在下,我…” 冯琰倏然睁眼,刚培养出来的睡意被吓得一丝不剩,有些僵硬地看着伏在身侧的建熙帝,见他缓缓抬头,忙将目光放在帐顶,寻思着怎么回答。他们在一起二十余年,他一直在上,便以为慕容祈没有这样的心思,他知道慕容祈也同他一样并非天生的龙阳,只是遇到的是对方,甘愿抛弃正常人的生活,而选择两人相依相伴到老。 冯琰这厢还在寻思,慕容祈眼中闪过失落,缓缓道:“睡吧。” 冯琰还想说什么,但是愿意的话不知怎么一直卡在喉咙里,他安慰自己慕容祈提的太突然,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这一建设把朝廷的风向给建设变了。 第二日建熙帝一反常态宿在了太极殿,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前朝战战兢兢,第五日冯琰回了将军府,后宫沸沸扬扬。宫中气象为之一新,往常素色的禁宫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宫女们个个花枝招展,刘o冷冷看着宫中悄然改变的气氛,濯濯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要不要咱们也?听说陛下提了未央宫的谢之宛去伺候笔墨。” 刘灼淡淡道:“民间有句老话叫狗改不了吃屎,他缠了冯将军二十多年,要能放下早就放了,还等到现在。” 濯濯想了想,又道:“民间也有夫妻走了许多年头,最后劳燕分飞的。陛下也许真的厌恶了冯将军也未知。” 刘灼淡淡一笑,笃定道:“他不会,”因为那是冯将军,因为他是建熙帝啊。 尽管前朝后宫变化不小,太极殿和将军府却是意外的安静。冯琰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仔细擦剑,刘煜坐在他对面小半个时辰,就没见过他变动作,刘煜道:“他是九五之尊,是万民之主,总是拉不下脸的。要不你干脆点,去认个错。认个错没什么,又不掉肉。” 冯琰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你经常跟沈大人认错?” 刘煜拍了下大腿,哎了一声道:“我跟你说,我真的搞不清他们这些文人拐弯抹角的心思,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他脸色一不对,我就得认错,要不然就别想安生,过来人的经验,你听我的,准没错。” 冯琰继续擦剑,不想理他,对他这种没原则的行为不甚赞同。万民之主怎样,九五之尊又怎样,在他这里,在他们的一方小天地里,他只是他的爱人。 刘煜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突然想起冯璋的近况,吞吞吐吐犹豫要不要说,冯琰一抬眼便知他有话要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煜有些忐忑地挠了挠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额,是关于你哥的,冯将军他在稷城…” “咳咳咳,咳咳咳,”刘煜一听这声音,条件反射头皮一阵发麻,暗叫不好,抬眼果见不远处的廊下立着白衣常服的沈若黎,见他抚着喉咙对冯琰歉意道:“春天的柳絮飘得到处都是,不小心就能叫人呛着,没有打扰你们吧。” 冯琰垂眼继续擦剑,刘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磨蹭了好一会还是决定起身告辞。走到廊下颇讨好道:“今早我特地吩咐沈凄打了你爱的狍子,我聊完了,咱们回家吧。” 沈若黎虚虚同冯琰拱手告别,理都没理刘煜转身自顾自走了。刘煜被落了脸,一副小媳妇模样地样子跟在他身后,拐了弯沈若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向刘煜的脑袋:“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刘煜讪讪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就放开了。” 待沈若黎和刘煜走远了,冯琰才放下擦剑的布,将目光虚虚地放在遥远的天际,冯璋吗?他的确有很久不去想了。自那件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后,慕容祈将冯璋驱逐出大燕,永不允其入境。听刘煜的意思,他现在是安居在稷城了,也好,他与冯璋大约是死生不复见了。但是至少,慕容祈为他破了例,没有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赶尽杀绝,这就是给予他的最大的恩典。 入夜,慕容祈丢下最后一本奏折,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通常会歪在榻上看话本的冯琰,却扑了个空,心里不免失落,这才想起来因为那件事情,他回了将军府。勉强压下对这一殿寂冷地厌恶,他淡淡道:“洗漱吧。” 殿里一下子拥进来很多人,莺莺燕燕,唇红齿白,香气扑鼻。慕容祈忍了这许多天,终于到了极限,不耐地看了眼福儿,福儿躬身立刻将内殿清干净,亲自濯手为慕容祈洗漱。慕容祈站着由他将正服褪掉,福儿仍如从前一样,一双利落的手三下两下将他身上的沉重除去。 福儿打量了下慕容祈的眼神,见他不似前几日那般冷肃,理了理思路道:“今日将军递了折子进来。” 慕容祈目光冷冷一凝,抿唇不语,福儿接着道:“因是递到内廷,奴才将其留中了。陛下若是不看,明日便打还。” 慕容祈肃穆坐到榻边,福儿蹲下为他撩起裤管将双脚放进温度合适的浴桶中,解释道:“今日水温稍烫些,又添了几味药材,陛下这几日委实太忙了些。” “拿进来,”慕容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福儿躬身下去,不一会,一双指节分明修长厚实的手撩开珠帘,一身玄衣的冯琰端端正正立在门口,和煦笑着望过来柔声道:“我想了想,还需亲自来同你说,折子略显差些。” 慕容祈怔了怔,只几日未见,再见他竟觉得风华又胜之前,竟十分移不开眼。见他缓缓走过来,慕容祈的心不可抑制地狂烈跳动起来,你… 冯琰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如做来得实际,于是捧起福儿搁在几上的柔软白布将慕容祈泡得红润的脚拿出来细细擦干。慕容祈难得乖顺,冯琰凑过来吻他的时候他还在云里雾里,直到缠绵的一吻结束,冯琰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在龙榻上,他眼里才稍稍清明些,却再也生不出生气的心。 “陛下,那日是我没能体谅陛下的心,陛下对我情深意重,我对陛下也是如此,却是我拘泥了。”冯琰诚恳道,一字一顿坦坦荡荡直视着慕容祈的眼睛。 慕容祈心底最后那点芥蒂烟消云散,他抬手揽住冯琰无限眷恋道:“怀,你知我对你,怎会让你受这等苦。” 冯琰迫不及待扯下帐幔,压过慕容祈咬着他的耳朵道:“陛下,今日便让陛下一直在上,”至于如何在上没人知道。 古道上,刘煜颇郁闷道:“他们两口子是和好如初了,苦了我要代冯琰去边境待一年。只是你好好的代天巡狩做什么,西北不是你这样娇滴滴地公子能待的地方。你要是得罪了陛下,写道折子认个错让陛下赦免了你。要不然我跟冯将军说说,我俩的关系那必须是铁的,嗯?” 沈若黎翻了个白眼,连跟他搭话的欲望都没有,调转了马头去后面巡查物资去了。 沈凄这才凑上来道:“哎,将军,我们大人明显是为了陪你才请旨代天巡狩的。就你这智商,当初怎么追上我们大人的就不说了。我们大人到现在都没把你蹬了也的确是真爱,将军你要珍惜啊。” “你这小子…”刘煜微微眯眼,忍不住笑咧开了嘴。他当然知道那人的心意,只是西北条件艰苦卓绝,他舍不得那人一同去受苦。沈若黎,那个本可以继承海昏侯位的天之骄子,他是怎么追上的,他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初初见他,他也这般风情,这么多年都没变,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甜的先,我也好放心开始虐了~ 第14章 代天巡狩 一路奔驰而来时,冯琰恨不能立刻到他跟前,然而如今站在简陋的木门之前,他竟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推开半敞开的门,床榻正对着门口,歪倒在榻上的慕容祈听到声音倏然睁眼,微微一愣,一双琥珀色地眼睛紧紧锁着他。冯琰甚至来不及打量三年未见他有什么变化,只瞧清他脸色发青,唇色惨淡。背后被人一拱,冯琰被撞了个趔趄,侧身站到了一边。 两个人越过他走了进来,一个白服一个青衫,青衫年轻人着急道:“殿下,师兄到了,”那白服青年拎着药箱走到榻边,眼眸间闪过别样的神采,只脸上还淡淡的,漫不经心地垂首查看他的伤势,半晌道:“我只回谷月余,你便又弄出这一身伤,我看看。” 慕容祈垂下眼帘不发一言,慢慢将掩在胸前的手臂拿来,一支闪着黝黑光泽的乌金箭柄露了出来,那只箭极短,箭头以上三寸没入体内,唯有一寸箭柄露在体外。冯琰眼睛猛地一跳,竟是那古川族的暗器。那白衣青年青年一双纤细灵活的手握上了箭柄细细探查,眉间几不可闻地一皱,不相信似地又探了探,颇奇怪道:“你怎么惹上了他们?” 慕容祈沉默无声,那青年也好像习惯了,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回身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冯琰抬眼又看了看慕容祈,那人始终未再抬眼,他默了默伸手拦住白衣青年,矮声问道:“先生,他的箭你准备怎么取?” 那白衣青年眼皮都未抬一个,自顾自准备器械。旁边本安静立着的蓝衣青年嘲弄道:“怎么,你也懂医术?看你这身打扮不像啊,”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眼里带了不屑。 冯琰看也看那蓝衣青年,见白衣青年并不打算理会他,索性道:“先生为他取箭时,切不可从正面拔箭,需除掉尾羽,从背后透出。” 那白衣青年一顿,抬起身来看他,云淡风轻地脸上露出些兴味的表情,饶有兴趣道:“你竟认识这箭?”不待他回答,错身看向慕容祈道:“你既找了帮手,何故还要八百里加急召我来此。” 冯琰抬起眼眸看向那白衣青年,略有些歉意道:“我并非医者,只是这种箭我曾经见过。我也见过很多军医贸然取箭,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 那白衣青年点了点头,见蓝衣青年一脸不赞同,对他解释道:“此箭名葳蕤,短小精悍,箭头有毒,一般中箭者会急迫拔出避免毒性深入,实际上这才是设计这支箭的人的用意。此箭乃是箭中箭,二次创伤会造成回天无力地伤害,凡我遇者十之九死。刚刚这位将军所说的方法是最佳的解法,”说完转头看向冯琰,“我对殿下正打算用这个方法,现在你能出去了吗?” 冯琰转头看了看慕容祈,他声息微弱,脸色青白晦暗,额间汗如雨下,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道:“我可以留下来吗,你需要有人帮忙扶着他。” 那白衣青年不语,因他知道十八殿下最不喜生人近身,他等了一会,竟没等到素来冷酷无情的十八殿下的斥责,微微讶异。 彼时冯琰已经走到榻边蹲下,白衣青年先用厚实的铁剪剪除箭柄多余的饰物,冯琰凑上来扶住慕容祈,白衣青年更加诧异,一向不愿人近身的慕容祈竟连表情都没变,更别说避开他。神思恍惚一瞬,他用内力一掌将箭打穿出慕容祈的身体,血从慕容祈背后喷出,暗沉沉一片,淋漓落在榻上。慕容祈却自始自终未动分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启进来处理善后,上前查看了那柄破体而出的铁箭,竟看不出丝毫不妥,冯琰道:“先生不要碰那箭头,小心将箭剜出来。” 不一会擦干了血迹的箭端端正正呈了上来,冯琰目光沉沉看着那柄箭,捏起旁边的铁箭,拿过箭头避到一边,用铁剪推了推箭头,箭头从中间突然分离,吐出数十道细细密密地铁丝织就的花状倒刺,铺展开来足有成人手掌大小。铁箭入体,箭头有毒,一旦按照正常救治的方法拔箭,造成第二次创伤,人必死无疑。 待处理好一切,日暮沉沉,冯琰看着茅屋中昏黄的灯火,心里涌起一股今日昨日的错觉,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离开的场景,心底那点淡淡的愁绪氤氲不散,待王启出来后,他道:“我来时并未知会,他的危机既解,我便回去了。” “回去最好,省得落个无趣。也不知你怎的得了消息巴巴凑上来献殷勤,扑了个空反而落得个没脸。”那蓝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段立懿正从隔间出来,一听这话立刻肃然道:“世子不可胡说,冯少将军曾是殿下的武侍,侍奉过殿下。” 那蓝衣青年冷笑道:“我只知他的武侍是你,可不认识这号人。” 冯琰淡淡一笑,拱手道:“先生,段大人,冯琰告辞。”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带走一地烟霞。 王启静静看着冯琰离去的方向,不由想起殿下倏然中箭后对他说的话,“若不虞,保d。”他回答什么来着的,“d寡恩,功臣恐将不存。”殿下垂眼不语,脸色越加青黑,眸子却还神采奕奕。他又想到这里离北卫营并不远,也许殿下见了他能生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到了半夜,茅屋中突然亮起烛火,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启推门进入,看见慕容祈披着衣服歪靠在榻边,手上握着一段乌黑沉沉的箭柄。王启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此时不可劳神。” 慕容祈纹丝未动,目光沉沉,淡淡道:“古川出没祁连山,连接鲜卑,北胡和大燕三地。北胡一直对我大燕心存贪念,如今铁骑壮大,不日便会南攻,想要突破玉门关,他们必将求助古川。”慕容祈摩挲着手里的箭柄,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他到了吗?” 王启回道:“到了半个时辰了,暗卫来报,没有惊动其他人。” “大将军牧守北境数十载,以为北境尽在其掌控中,却不知……”慕容祈深吸了口气,眉间微微蹙起,毒性游走肺腑,虽用药克制,终究造成了损伤。他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冯琰焦急的模样,三年的北境生活将他磨砺地□□而硬实,虽只是粗粗一眼,那神采奕奕的目光还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不急。 冯琰一夜未眠,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慕容祈的身影,那个挺拔的高傲地少年如今已经稍稍有了日后伟岸的建熙帝地模样。仁和帝日渐衰败,朝廷如今有慕容悠把持,然而最凶猛地毒蛇却是慕容d,慕容祈如何在这两大强敌环伺的境况中扫除一切,冯琰实在难以想象,但是最后的胜者却是他,其心之深其智之睿足可窥见一斑。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日他一早就起床了,出了营帐却见勤务兵都在打扫卫生,他问道:“好好的打扫什么?” 姚英刚从营帐出来,发现勤务兵果然遍布营地,积极收拾起来,打了个呵欠,拐了个弯发现冯琰,行礼道,“少将军好早……” 冯琰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路往伙食营走去,边走边道:“这是谁要来,这么郑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昨晚你不在,大将军吩咐下来说有使者代天巡狩,不知道来得是谁,”姚英边走边跟他介绍情况,说到隐秘处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来得是某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排挤出来的。”说完一拍他的肩膀,“嗨,反正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好吃好喝待着就行了,走,吃早饭去。” 冯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个不受宠地皇子说的是不是慕容祈,只是他刚受了伤,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他跟姚英刚坐下,一人一根油条咬得正欢,一个大帐的信兵匆匆跑进帐来气喘吁吁道:“两位将军,大将军有请两位到主帐,信兵回报,使者已经从驿馆出发了。” 姚英咽下嘴里的油条,奇怪道:“玉门关的驿馆离北卫营足足有四个时辰的距离,这会就去大帐集合了?” 那位信兵抹了抹额头道:“使者的前哨已经到了,大将军这才召见众将军入帐。” “这使者架子够大的嘛,竟然还派了先哨过来,我看他是也是京都待久了,不知事儿,立威立到北卫营来了。”姚英脸色倏然沉下,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油条,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冯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营帐帘子被掀开,刘九芰私来拿起一根油条胡乱塞了几口,“靠,你起床怎么不叫老子,大帐都集合了,老子还没吃早饭。” 冯琰怡怡然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慢悠悠道:“以你的速度,完全不必起得太早,”话音未落,刘昀两根油条一个大饼一碗豆浆已经下肚,见姚英跟冯琰要走,又抓了个大饼在手里,小跑着跟上去,边吃边说道:“这次来的是谁啊,阵仗这么大?” “不管来得谁,北卫营一向水泼不进,怕什么,”姚英走在最前面,三个人一路聊到大帐,进帐后屁股还没坐热,信兵来报说使者已经到了。 众将军立刻列位,跟在大将军之后迎出帐外,大营外面,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下,前后仪仗重重。 厚重的帘幕掀开,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的手被立在车下的侍从搀扶住,一身素色宫装的青年弯腰踩榻而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丝一毫地滞阻。若不是昨日亲眼所见,冯琰几乎要认为面前这个脸色红润带着浅浅笑意地青年昨日并没有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急等救治。 众将叩拜,齐呼:“参见十八殿下,愿殿下福至长安。” “众将平身,本宫代天巡狩,幸不辱命,一路行来,北境安宁,实乃我大燕之福。”慕容祈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眼角瞥到某人,眼中笑意更甚。 两方寒暄几个来回,冯勇带领众将领将慕容祈迎回大帐,慕容祈端坐主位,从容以对接下来的谈话。冯琰坐在右侧末位,听着听着眼睛止不住地往他胸口瞄去,生怕在那素色的宫装上看见淹渍出来的血迹。 谈了一个多时辰,东拉西扯的无非是些鸡毛蒜皮地事情,慕容祈一直笑得不愠不火。冯勇绞尽脑汁扯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站起身来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先回营帐歇息整顿一下,晚上军中备宴,为殿下洗尘。” 慕容祈连连推拒,最后应下,冯勇亲自将慕容祈送回营帐,二人又一番客套方才得以安歇。 冯琰连饭都没心思吃兀自回了营帐,来回踱了小半个时辰。吃完饭打着饱嗝回来的刘昀掀帐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好笑道:“你去请个安也无可厚非,毕竟你曾经侍奉过他。若是不去反倒遭人诟病。” 冯琰犹豫了一下道:“我倒不怕什么,只是怕给他添麻烦。” “他如今的处境,还轮不到你给他添麻烦,他的麻烦够多了,朝中虽两虎相争,他到底也是皇子,被人觊觎很正常。你就大大方方去,回来的路上我绕过去看了看,门可罗雀。”刘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又道:“况且你在这北卫营不尴不尬的地位还不是拜他所赐,哎哎哎,我听说小厨房今天中午将羚羊肉呈上去了,你现在去说不准能吃上。” 冯琰冲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掀开帐篷就走了,直直往慕容祈营帐跑去,快到门口时一眼看见福儿守在门口,一见他立时迎上来行礼:“将军,您可算来了,”连忙回身给他打帘,又轻声道,“将军劝劝殿下,来了这半日一直坐着看书,不好好休息。”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冯琰。 冯琰低头入帐,慕容祈微微抬眼,见是他,眼中冰霜消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道:“还没用膳吧,一起。”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摆了一桌子菜的膳桌前坐下,亲自布菜。 冯琰愣了下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好好打量他,早上一身素色的宫装已经换成了银色的常服,他面上虽看不出憔悴,但是眼角通红,却是掩饰不住地疲劳。 “昨天…”冯琰顿了顿,立刻警觉地闭嘴,北卫营不比京都,四面八方都是耳朵。他抬手覆在慕容祈背后,手下便是他的伤处所在,稍稍摩挲了下,底下缠了厚厚的绷带。 “无碍,”慕容祈目色明亮,夹了一筷子羚羊肉放在他的碟子上,“小伤而已。” 冯琰慢慢放下手,一下子有很多话想问他,问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北境,问他又为什么惹上古川,问他为什么不等伤好些再来探营,这些疑问在他脑中不断盘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冯琰深深看了慕容祈一眼,有些郁卒道:“殿下如今不过十四岁,怎么感觉比我那时高出不少。” 慕容祈笑弯了颀长的眸子,略有遗憾道:“你又哄我,你父亲比我父皇高上不少,我怕是长不过你。” 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夸张了些,见慕容祈倒了杯酒,忙拦住道:“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年轻时受点伤不足为奇,到了我这年纪,阴天下雨也有妨碍的,酒还是别喝了,晚上还有宴会。” 慕容祈蹙眉问道:“你阴天下雨会怎样?” 冯琰满不在乎道:“以前背上挨过一刀,现在下雨背后就阴湿湿的疼,不是什么大毛病。” 慕容祈垂眼,果然放下酒杯,吃了一筷子菜,也只是浅尝辄止,对桌上的菜兴趣缺缺。 冯琰看他挑挑这个拣拣那个,什么都只吃一点,拎起筷子道:“你这样怎么有力气恢复,什么都不吃。你看这块羊肉就很不错啊,那些蔬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你还嫌弃。”说话间就给慕容祈添了小山似的菜在碟子里,见他一点点吃起来,又兴高采烈道:“等你忙完了我带你去玉城吃羊肉火锅,这个天吃火锅最好了。” 慕容祈眉目弯弯,答得郑重:“好,那就说定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待到停筷时,竟都觉得有些撑了,慕容祈兴致勃勃道:“你住在哪,带我去看看?” 冯琰有些为难道:“我们哪里跟你一样,一个人独用一个帐篷,也没有这般整洁,不如这里清爽。我下午没什么事,便赖在这里了。” 慕容祈又弯了眼睛,冯琰道:“待会你去睡一会,军中宴会不比宫中,晚上需要很多精力应付。” 慕容祈点点头,真的让人进来洗漱一番,躺进被窝里眯着眼道:“若是我待会打呼,你可别吓跑了。” 冯琰带着了然地笑说道:“都是大老爷们,打点呼算什么,你快睡吧,我肯定吓不跑。” 慕容祈笑着闭上眼,冯琰坐在几前,这个看看那个翻翻,竟在一堆书里翻出几个话本,正打算看一会,抬头瞟了一眼床榻。 慕容祈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睡觉既规矩又安静,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晕下乌色的影子,白玉般的面庞初露些坚毅的模样,他越来越像他印象中的建熙帝,那个永远沉着坚毅,雷霆万钧的孤傲帝王。 慕容祈醒来时不多不少整一个时辰过去,他缓缓睁眼,一眼就看见歪在几边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地冯琰。他一动,冯琰就发现了,扔下书走过来道:“睡醒了,睡得好吗?” 慕容祈笑着答道:“睡得很沉,竟没有发梦,你在看什么?” “你还爱看话本?我以为你忙到什么都顾不上了。”冯琰看了看那桌子,不好意思道:“翻得乱了些,不过其他我都没看。” “看了也无甚要紧,那些话本子你都拿去吧,放在我这里还占地方。”慕容祈道,微微抬手,福儿立刻进来给他更衣。 冯琰站起身来,奇怪道:“占地方你还带了这么些,”说着搜搜拣拣都放进怀里。 慕容祈看着忙碌他的背影,抿唇不语,笑意在颊边绽开。福儿在旁边看着也是一脸笑意,这话本是殿下在京里特地搜寻的,千里迢迢带来北境,果然中冯将军的意。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营外有人求见,冯琰一看来人,是右卫营的顾坤舆,慕容祈母家顾氏一族的旁支。顾坤舆没想到在此处看见冯琰,惊诧道:“殿下怎可与他来往,他是冯氏嫡系,是六殿下的人啊。” 慕容祈看向冯琰道:“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见。”说着转身要过来送他,被顾坤舆一把拦住去路,慕容祈脸上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看着冯琰离开,眼中流光黯淡,倏然充斥杀机,转瞬即逝。 “舅舅有事?”慕容祈开口,眼中盛着疏离,缓缓坐到案几后面,十四岁的少年,微微往椅靠上一靠,愣是坐出了些霸气。 顾坤舆眨眨眼睛,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先皇,叱咤风云的圣祖帝也曾是这样的风采,以一己之力号令诸雄开创了大燕。只是一瞬,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开口道:“殿下年幼,身边又无可用之人,难免被人领入歧途。此次知晓殿下要来北境,你大舅舅特地送了得力的人来相助于你,人我带来了,就在营外。这就叫进来让你认一认。” 慕容祈未开口,平静无波的眼里看不出喜怒。顾坤舆见他没有反对连忙道:“还不进来,”帘幕掀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立在辕门边上,拱手行礼道:“末将龙昀见过殿下。” 慕容祈眼角微微一跳,看着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淡淡出声,“起来吧,”彼时随意垂在椅背上的手握得青筋迸出,又极自然地转眼看向顾坤舆道:“舅舅费心了,人我就收下了。”说着望了福儿一眼。 福儿从一侧抱了个匣子走到顾坤舆身前打开,满室生华。顾坤舆大喜,接过匣子,“谢殿下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茶伤》,还不错的歌。 第15章 北境生变 第二日,冯琰接到去云归镇执勤的命令,姚英来传达了命令的时候,说完默了默又道:“你知道冯家受翊贵妃恩典,一直支持六皇子,你也知道你曾经……你在北境始终…” 姚英适可而止地停顿给冯琰留了些颜面,没有直接说破他在北境如今的尴尬境况。他虽是北境之主的第二子,但是因为侍奉过慕容祈,被冯勇和整个北境高层边缘化,三年来他也大大小小立过不少功劳,却只能位列最末的骠骑将军。 有时候冯琰忍不住想,上一世慕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容祈之所以阻止他回北境,是因为他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果,他侍奉慕容祈六年,根本不可能再回归到六皇子一派。好在如今他对自己的境况并不在意,更因为他知道阴毒如慕容d,最后也将败在慕容祈手上。 他捏着调令,一句话都没说。姚英叹了口气,转身出帐去了。不一会儿,身后帐篷响起了动静,他弯腰正收拾话本,边收拾边道:“赶紧的,一刻后启程去云归,换个防而已别再整得跟搬家似的。” 身后人堪堪站住,冯琰转身,看到立在门辕边上正望着他的慕容祈,有些惊讶,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我听说薛至伤带你去巡查边境了。” 慕容祈四处扫了扫,确认没人,轻咳几声,呛出些血沫子用帕子捂了,喘了一息才道:“去是去了,不过…” 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慕容祈止了声将帕子团了塞进袖子里,有人掀帘进来,却是刘尽a玖成不太好,一见慕容祈,微微一愣,立刻恢复常态,只对冯琰道:“薛至伤被马踢残了,我刚去看了下,嘴歪眼斜,倒像是中风,军医说情况危急。” 慕容祈默不作声,一双眸子沉淀下去,淡淡道:“太过明显了对吗?” “殿下,”帐外突然传来福儿焦急的声音。 “进来,”冯琰立刻应道。 福儿掀帘,手中捧着小箱子,慕容祈仍是不动声色,福儿放下箱子,喘了口气道:“还请将军助我一助,殿下的伤口被…” 慕容祈微微抬眼,福儿立刻闭了嘴,慕容祈淡淡一笑,“不小心着了道,无碍。” 福儿上前除了他的衣物,若不是伤口处蒙了一层油布,血早就该浸透了外衣。油布被除下后,连见惯了伤患的刘径既滩蛔∵谱欤“殿下,你也太能…” 因为长期压迫,慕容祈的伤口闭合得本来就很差,又被外力狠击,被处理过的伤口显得破败不堪,纱布和内衣浸的都是血,那血一直透到了下摆,灌湿了半个靴子。 慕容祈白着脸淡笑道:“还好,薛至伤也没讨到半点好处。” “你竟然…”冯琰知道慕容祈一惯喜欢冒险,还是忍不住道:“这是北卫营,是慕容d的地盘,薛家又是慕容d的母家,你也太大胆了。” “正因为此,我才要一试。”慕容祈眉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前一刻刚经历生死一瞬。 福儿手法娴熟地为慕容祈处理伤口,冯琰翻了很久,终于从哪个压箱底里翻出件少年时期的内衫,抖了抖道:“几年前的了,放太久有些味道,先将就一下。” 慕容祈看着冯琰,眉眼纹丝不动,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地笑,半晌,他道:“你此去云归大概五日回还,到时我们去吃火锅。” 云归,冯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将包袱塞了塞,又将慕容祈换下来的血衣塞进去,转身道:“你这般我……你跟我去云归,现在就走。” 刘菊帕苏抛欤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姚英将这次换防的机会让给冯琰,明显就是为了隔开冯琰和慕容祈,冯琰还这么没脑子地要带慕容祈一起去,是的确不想在北境混了是吧。 “不用担心,我尚能自保,”慕容祈立起身由福儿将外衫穿好,盘好玉扣金带,神情自若走出帐外,看到龙昀不知何时立在帐外,眉梢立时染了阴郁,抿了抿唇。冯琰跟在他身后,只道:“也不过去几日,你也不必…”余下的话在见到龙昀后生生咽了下去,只愣了一瞬,他显得特别自然地问道:“这是…” 龙昀上前行礼道:“末将龙昀,见过冯将军,刘少将军。” 刘疚叛曰乩瘢眼中露出一丝兴味。冯琰一反常态,颔首应答,见刘净拐驹谀抢铮没好气道:“走了。” 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人觉得奇怪,刘久了摸鼻子,对慕容祈拱了拱手,跟着冯琰走了。 慕容祈看着他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回身,龙昀轻声道:“冯将军在北卫营一向不受大将军宠爱,如今对身为殿下禁卫的末将也无半点敬意,分明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慕容祈背对着龙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却仍是淡淡的,“我知道了。” 去往云归的路上,刘贝曜畔掳拖肓艘宦罚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十八殿下到底什么情况?” 彼时冯琰一直在想龙昀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对刘蓖蝗缙淅吹难问还是猛然警觉,眼光垂落,含糊反问:“什么什么情况?” “我听煜儿说,你统共就教了他一个月,怎么我感觉你们相处了十几年似的,感情比我跟煜儿都好。”刘痉浅o氩煌ǎ观他两人无论语气神情动作,都有一股外人插不进的默契,这样的默契莫说三年五载,便是十年八年也未必培养得出来。 冯琰呵呵笑了一声,“是吗,我还真没有注意,也许是殿下比较好相处?” “他好相处?”刘居行┎豢伤家榈乜醋欧腌,没看出来他平时是个这么没有眼力劲的人啊,“我见过的皇子里面,他最是令人捉摸不透。”说着他又搓了搓下巴,想起父亲对慕容祈的评判,祈者,最肖先帝。比起父亲对其他皇子那些花里胡哨的溢美之词,这句话简直就一语中的。不管三皇子和六皇子在朝中闹腾成什么样,仁和帝毕竟还没死。 冯琰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龙昀那张绝色的面孔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从心底深处泛出苦涩,上一世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慕容祈身边有这号人物,后来注意到已经跟他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先是莫名其妙被他挤出健卫营,后来禁龙卫卫首也由自己变成了他,最后连慕容祈也斥责他对龙昀的莫名敌意。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逃离,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个地方,再没有属于他的东西。 他死后,慕容祈千刀万剐了龙昀,彼时他立在正午的阳光下,阳光打在他侧面,始终照不暖他的心。龙昀鲜血淋漓,却一直眼角带笑,他说:“陛下,是陛下想杀他,龙昀只是为陛下分忧而已。” 慕容祈目光森寒,整个刑场俨然罗刹地狱,血从刑台上不断滚落下来,浸透了刑台下每一寸土地。三千六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最后一刀刚好让他咽气。 龙昀那张举世无双地脸庞没有一点血色,在明亮的阳光下仍旧美好地不像话。慕容祈一直立在高台直到日暮,刑台上的血已经干涸,他才慢慢转身淡淡道:“世上又少了件关于你的东西。” 慕容祈对龙昀是个什么意思?他有些捉摸不透,若说喜欢,最后却用那般残忍地刑法处置了他。若说不喜欢,冯琰伸手捂住脸,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怎么了,不舒服?”刘炯他一副很累地模样,联想他一路上沉默不语,连忙问道。 冯琰摇头,专心赶路。两人带着一队卫兵又疾行了两个时辰,午时以后终于到了云归。云归守城的统军一见他们俩,连忙打开城门迎接,边招呼人来牵马边在前面领路道:“两位少将军,我就说今儿喜鹊怎么老在我头上叫,原来是将两位迎了来。不过巡查令上写得是姚将军啊?” 冯琰笑着道:“不过换个防,跑腿的功夫,我来姚将军来不都一样嘛…” 那统军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两位少将军愿意来云归也是咱们云归的福气。” “就你会贫,”刘镜r说Э阃壬下淞艘徊愕幕页荆“军舍收拾了吗?” “两位来了怎好住军舍,别将府一直都空着,两位今晚宿在那里,宽敞又明亮,”统军道。 刘久挥兴祷埃显然是满意这样的安排。冯琰看了看云归镇上,这一路过去好几个生面孔,问道:“镇上最近来了些什么人,怎么都没见过?” “从鲜卑过来的商贩,经过最严格地盘查,没什么问题才放进来的,”那统军答道,“两位少将军不放心也可去盘查盘查,”说着甚了然地冲他们笑了笑,被刘疽槐拮映橥崃俗欤刘镜溃骸案我们来这套?” 统军立刻避开,连连摇手道:“下次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哎哟我的嘴…” 两人歇了一夜,第二日聚精会神忙碌换防的事情,整整忙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傍晚,才把最后一点文书工作扫尾,刘窘最后一叠兵簿摞回去,捶了捶酸痛地胳膊,“这比打仗累多了,以后不准再接这活。” “今晚想吃什么,我做东。”冯琰搁下毛笔,吹了吹墨迹,边晾干边问道。 “火锅?”刘昀突然想起他跟慕容祈的约定,“其实云归的牛肉火锅也不错。” 冯琰眼光垂落,愣了一下,笑道:“总有机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收拾收拾上街去了。两个人转过街角,冯琰正跟刘拘ψ牛眼角扫过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地身影,整个人一愣,他立刻回头,正见那个身影转过街角,淹没在人群中。 冯琰立刻跟了上去,七拐八拐跟到了一个不起眼地院子门前,跟丢了人。刘酒喘吁吁跟了上来,问道,怎么回事? 冯琰四下察看了一番,正准备推门进去,门后银光一闪,冯琰拔剑,避过掠过的寒光,剑华翻飞,犹如烈马脱缰,以势如破竹之速袭向了门后的人。那人纹丝未动,对袭来的利剑不躲不闪,隐在斗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冯琰袭向他的面门,瞳孔陡然一缩,生生扼住去势。 甫一进庭院,刘本托岢隽嗽鹤又杏泄刹煌寻常地香气,等到警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跟冯琰一起倒了下去。 殿下,阴影中人走了出来,却是喊的斗篷身边的人,那斗篷覆盖的仿佛是个了无声息地人偶。 “猎杀开始了,”那青年眼角一颗鲜红地泪痣,衬着他眉眼一种说不清地朦胧。 “我们需要这样对付十八殿下嘛,毕竟…”旁边的人犹疑道,“毕竟我们在北境已经…” “是吗,”那人轻轻一笑,“本宫从来不喜欢有二心的人,从来不喜欢。” 冯琰再醒来时是在别将府,信兵来报大将军在漱木河遇袭时,他腾地跃起来去后院拽了马就往漱木河冲去,刘久虼郊惭岳魃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信兵立刻道:“大将军巡检换防,在漱木河遭遇了古川突袭,中了埋伏,伤势严重,已经病危。” 刘昀心里一沉,来不及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觉北境的天可能要变了。立刻揽马追了上去,冯琰此时必然无心考虑北境诸事,然而这又是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冯琰赶到漱木河时战事已经匆忙结束,沿着混乱的马蹄追过去,快要到北卫营时堪堪追上冯勇的部队,姚英甫看清是冯琰,从马上滚落连滚带爬地冲到冯琰面前,扑通跪下:“少将军,姚英对不起大将军啊。” 冯琰心中猛地一沉,话都来不及说,绕过姚英,直直往队伍中仅有的那辆马车奔过去,掀开帘幕一眼看到除去盔甲的冯勇犹如破布一般陷在被褥中间,被面上斑驳地血痕跟他惨白地脸相映衬。 冯琰上了车,跪爬到奄奄一息地他身边,那个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小仰望如神般存在的男人,如今满目灰败,他抖抖索索掀开被褥,冯勇胸部以下都塌陷了进去,“父亲,马上就到北卫营了,军医一定能…” 冯勇睁开半闭的眼睛,辨认了很久才看清面前跪得是冯琰,彼时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缓缓抬手,冯琰握住,冯勇松开手,将一直紧紧嵌在手心的东西放开,呼出一口浊气。冯琰泪如雨下,“是谁,到底是谁?父亲,告诉我是谁。” 冯勇吃力摇头,睁着一双浑浊地眼睛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化为这一望。马车行驶了许久后慢慢停下,冯琰掀开帘幕吼道:“军医,军医在哪?” 叶蔚亭立在车辕旁边,迈不动步伐,信兵回营报了信,他坐在椅子上脸上虽古井无波,到底许久未站得起来。他勉强将一把年纪的身体挪上马车,看到冯勇的模样,心突然就静下来了,缓缓道:“老伙计,这时候你还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冯勇望向他,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叶蔚亭道:“你虽失约,我却记得答应过你的事情,你放心罢。”说完转头对冯琰道:“少将军,给大将军挪个地方吧,这满身的血要好好洗洗。” 冯琰跳下马车,担架已经等在了外面,众人七手八脚将冯勇挪上担架。北卫营涌出更多的人,慕容祈疾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嘴紧紧抿着,一双眼眸平静的可怕,却无端叫人觉得透着深沉地哀伤。 冯琰只顾着照看冯勇,彼时冯勇的眼睛被阳光一刺,缓缓睁眼,对上了慕容祈,他瞳孔紧缩,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愣是抬起了右臂遥遥一指,冯琰不敢相信地抬眼,正撞上慕容祈惊愕地眼神。 “是你,是你!”姚英疾走两步冲到慕容祈面前,被顾坤舆一把拦住,“是你联合古川害死了大将军,是你!” 冯琰眨眨眼睛,垂头看向冯勇,低声呜咽道:“父亲,是他吗,是他吗?” 冯勇转回目光深深看他一眼,又转向慕容祈,而后呼出最后一口气,手臂重重垂落。 叶蔚亭闭眼深吸了口气,手放在冯琰肩上,勉力支撑自己。 “是他,少将军,就是他,请少将军为大将军报仇啊,”姚英涕泪泗流,跪倒在冯勇和冯琰面前,“大少将军音信全无,下落不明,我北境将落狼子之手。” 冯琰脑中一片混沌,来不及去想姚英所说的他大哥音信全无是什么情况,他抱着冯勇,心中被巨大的悲怆侵袭。 慕容祈紧走了两步,走到冯琰身边蹲跪下来,右手放在冯琰肩膀,紧紧按住。彼时冯琰涕泪横流,他心中屹立不倒的大山轰然崩塌,他紧紧抱着冯勇哭得不能自已。这三年来,冯勇虽刻意忽略了他,可是他知道这是出于父亲对他最深的爱,他在一直保护自己。冯琰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北境虽大,再无他追随的身影,他看着近在身边的慕容祈,哭着道:“是不是你,是不是?” 慕容祈眼中露出不忍,默然无声,冯琰心中最后的防线被突破,此刻他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把甩开了慕容祈的手,他霍然起身将慕容祈拎起来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说啊!” 慕容祈倔强地看着他,仍是不发一言,冯琰将他甩开,一手按住腰间的剑,刘崩棺∷低声道:“你疯了吗?没有真凭实据,你想对他拔剑!” 慕容祈一直望着他,没有辩解也不曾退让,龙昀想要上前被他抬手拦住。场中气氛立时剑拔弩张,闻讯赶到的顾坤舆奔到场中,拦在慕容祈身前道:“殿下,北境不可久留,我等愿护送殿下速速离去。” 慕容祈顿了一顿,刚要开口,冯琰厉声道:“谁敢离营,以军法处置!” 第16章 继任极权 “冯琰,你凭什么,北境还轮不到你做主,”顾坤舆呛声道,“少将军冯璋才是我等认可的北境之主,一切应待少将军回来再行决断!”说完护着慕容祈就要离开。 一直跪在冯琰身边痛哭的姚英弹跳起来,霍然抽出长剑,怒吼道:“大将军指认的凶手,谁敢带走,先问过我这三尺青锋剑。” 右卫营将慕容祈和顾坤舆围在中间,长戈倒向,第一次对准了同是兄弟的北境弓箭营。刘奔钡美住冯琰,急道:“北境刚刚丧主,紧接着就要内乱吗?”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将被怒火烧得一丝不剩的理智慢慢找回,面沉如水,冷冷道:“将十八殿下请回营帐,请殿下配合。” 慕容祈收回一直望着他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转身朝北卫营走去。顾坤舆打算抵抗到底,见慕容祈转身走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即便冯勇死前指认了慕容祈,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慕容祈仍旧是凌驾于军权之上的皇子。 掀开慕容祈的营帐,顾坤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对坐在几案前默不作声地慕容祈道:“殿下,还需早图出路,冯璋不在北卫营,冯琰虽然一直不受宠,但是如今整个北卫营只有这么一个冯家的正统嫡系,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小啊。” 龙昀立在顾坤舆身后,一直仔细观察慕容祈的表情,顾坤舆虽出言急迫,慕容祈却似乎并未听进去,手指慢慢摩挲玉杯的边缘,垂眼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在刚刚的冲突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他到底是软弱可欺毫不在意还是心机深沉到可以隐忍至此,龙昀心中一直拿不准。 半晌,慕容祈抬头,看着龙昀淡淡道:“龙将军可看清了,当时冯大将军指的的确是本宫吗?本宫记得,当时你站在本宫的身后。” 龙昀脸色遽变,立时跪地道:“殿下这是何意,末将一直跟随在殿下身边,没有离开半步。况且末将乃是西陵属军,与北卫营素无恩怨,更不认识冯大将军,又怎会?” 慕容祈默不作声,又顿了半晌,“龙氏历代,一直侍奉西陵王,这一代西陵王慈和吗?” 龙昀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恢复常态,躬身道:“龙昀出自龙氏旁系,在西陵不曾受到重用,幸得顾氏青眼收归身边,被派遣到了殿下身边。” 慕容祈放下玉杯,眼中无波无澜,两手缓缓交握在一起,“你们下去吧,”默了一瞬,冷冷道:“准备离营!” 顾坤舆眼中精光闪过,面上露出惊喜,拱手道:“是!”跟龙昀一起下去安排。顾坤舆和龙昀离开,福儿掀帘进来,将紧急赶出来的素服放到几前,想了想还是道:“殿下为冯大将军领丧,不需穿这素服吧,唯有子女才会……” 慕容祈站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那件白色的素服,不知想到些什么,脸上浮出淡淡的痛楚,“他的父亲过世我应该除服。” 福儿为他松开环扣,解开外衫,又道:“今日将军行为是过激了一点,他对殿下误会太深,又逢丧父之痛,殿下受委屈了。” 慕容祈默了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后恢复柔和,“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利用我的人一个不能放过,大将军之灵才能得到慰藉。” 镇国大将军在北境遇害,北境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告四境,七天内报丧的信马便能入京。叶蔚亭仔仔细细地为冯勇擦洗了一遍身体,用崭新的衣服将他残破地身躯覆盖起来,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慢慢站起身来,默了一会,转身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北境事务还要拜托少将军。” “叶叔,您也……节哀顺变。”冯琰抖着声音道,手中紧紧握着冯勇最后的遗物,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他知道父亲对他从来没有放弃,只是手中的东西无比烫手,他从未想过,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将这个交给他。 叶蔚亭将手慢慢放在冯琰肩膀上,平静道:“你父亲我很了解,他既然最后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可是,我无心北境,只想找到真凶,”冯琰紧紧握着拳头,“我……” 叶蔚亭没有再听他说,朗声道:“让四位将军进来吧。” 一声令下,大帐外,四位年过半百地将军肃着面孔进来,一见冯勇的遗体立刻跪下,个个老泪纵横,叶蔚亭立在床边,眼中深不见底,待那几个人哭够了,他才道:“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将军选定的北境之主。你们跟随他数十年,当能明白他的意思。”说完看向冯琰道:“给他们看看信物吧。” 冯琰面对叱咤沙场数十年的四位将军,慢慢展开手心已经捂热地碧玺玉质纹章,这是北境之主的信物,是北境最高的权力象征。四位将军只愣了一瞬,便在纹章前伏首叩拜了这位新的北境之主。叶蔚亭井井有条安排了治丧事宜,四位将军分工行事,北境虽被巨大的悲痛笼罩,却未见一丝乱象。 待到帐内只剩他二人的时候,冯琰慎重道:“父亲一直属意大哥,叶叔,我难当此任。”冯琰跪下,将纹章捧至叶蔚亭面前,恳切道:“我知道您是前任西陵王,我也知道您与父亲情意深厚,请叶叔担此重任直待大哥回来。” 叶蔚亭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便是你大哥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你既知道了,我便更能确定你没有谋害你父亲,也是你父亲选定的继承人。这个责任我担不了,你大哥也担不了。” “可是我……”冯琰仍旧坚定地捧着纹章,“我属意的并非六皇子,我虽不想卷入皇子之争中,奈何身不由己。我不能让北境因为我的私心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叶蔚亭陷入沉默,脸上一派肃然,叹了口气道:“你属意的是……你父亲眼睛真毒啊,他比你想象地要了解和关注你。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你也是你父亲最后的选择。” 叶蔚亭默然,耿直了一辈子的冯勇最后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破例一回,他伸手将扣在腰带上的一个方块玉石拿了出来,端详了片刻,放进冯琰捧着纹章的手中,”我没什么可以给你,这个你收着,也许能用上。” “叶叔,”冯琰忍不住叫了一声,叶蔚亭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现在还不能死,也不会求死。”说完坐回榻边,静静看着冯勇,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同他再说说话。” 太极殿上,华发早生的仁和帝高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老迈枯槁地手按在椅背上雕龙画凤地镂空处,平淡地问道:“冯勇,死了?” 侍候他三十年的燃嗔16诮紫拢听他这么问了,缓缓躬身道:“报丧的正在路上,听说是中了古川的埋伏,伤重不治。” 仁和帝勾起唇角,叹道:“这老不休的,终于也去见他了。是那小子继了位?” 那燃嗟淡道:“听说是冯琰将军继了大将军位。” “哦?”仁和帝转了转眼珠,有些诧异,但是终究没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看着殿外,有些落寞道:“如今,只有朕守着那个秘密了……”说完一双眼睛遥遥望着殿外,北地春寒料峭之时,南地阳光已经倾城了。 大将军帐灯火通明,一口漆黑地棺材横放在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间,冯琰发丝凌乱地跪在灵前,一身素服尤其显眼,他静静地将纸钱投进火里。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稳重地脚步声慢慢走近,冯琰身侧慢慢蹲下个人,正是慕容祈,他拿了些纸钱缓缓丢进火盆里,静静道:“你没有说出口的,我都知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冯琰猛地将手里的纸钱扔下,拎过慕容祈的衣襟,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什么证明,我父亲临死前已经指认了你,我虽不能手刃仇人,北境也容不了你。待我父亲丧事一过,即刻滚出北境,以后天高地阔,两不相干!” 慕容祈琥珀色的眼眸第一次染上哀痛,只是一瞬,他垂下眼睛,冯琰放开他,跪回到灵前,慕容祈也缓缓蹲了过去,将剩下的纸钱握在手里,一张张丢进火盆中,火光映衬着他初显俊逸非凡地脸一片寒凉。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了很久,慕容祈自袖中拿出一个册子放在他手边,然后慢慢站起身来,顿了顿,转身出了帐。 冯琰紧紧捏着手心,还要再说什么,终究忍住没有叫住他。不到一刻,营帐外突然吵嚷了起来,姚英在帐外急道:“我有要事求见少将军,速速让开。” 冯琰站起身来快速走了出去,姚英一见到他便嚷道:“十八殿下带人闯出北卫营,请少将军不可放过害死大将军的凶手。” 冯琰遥遥看向南地,心中蓦地一沉,右手扣住腰上的剑翻身上了不知谁的马,一路疾驰出营,一个人都未带。他太了解慕容祈,谋定而后动,慕容祈必然已经有所谋划,否则绝不可能贸然闯出营去。 只追了数里,冯琰便追上了慕容祈的队伍,他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剑,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墙,一眼看到站在最后的慕容祈。慕容祈遥遥望着他,平静地眼波中没有一丝波澜,只一眼便垂下目光,退得更远。冯琰还要向前走,龙昀从马上猛地跃下,挟着万斤之力一刀劈向他,冯琰霍然抬手,生生扛住,脸色冷硬。 “让开!”冯琰冷冷道,一剑挥开龙昀的长刀,冲开挡在慕容祈身前的人墙。然后这层层叠叠的人墙仿佛千山万水般让他难以跨越。 龙昀在他身后声嘶力竭道:“有刺客,誓死保护殿下!”人墙越来越密集,这些都是他北境的兄弟,他手中紧握的剑如何都不能染了他们的血,绝不能让他们为最高权力的斗争枉送了性命。 身后马蹄声阵阵,刘毕侣砜醇的便是这惊心动魄地一幕,他上前一把拉住冯琰急道:“你若是还有理智在,立刻住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姚英一面之辞,你就持剑拦阻殿下去路,你不要命了吗?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大哥音信全无啊。” 冯琰寒着脸沉声道:“拦住他,我必须要拦住他!父亲临死之前遥遥指他,他毫不争辩。不待父亲入殓,便急急离去,我必须问清楚。” “即使问清楚又怎样,是他不是他又怎样,大将军都不会回来了。现在你是北境之主,你当号令全境,北胡,鲜卑,古川才是你首当考虑的问题。”刘笨嗫谌暗溃“大将军还等着你入殓。” 冯琰双手紧握成拳,动作一滞。身后不远处龙昀目光闪烁,北境之主,凭什么?手中黑褐色的刀不由自主地挥出,冯琰眸光倏然冷凝,推开毫无防备地刘保持剑杠上。 冯琰凛眉对上龙昀,他仍旧如上一世一样,即使面无表情,眼眉间也蕴满了风情。冯琰右手持剑,剑上寒光闪烁,龙昀上挑的眉眼角蓄着一丝轻蔑地笑,高挺笔直的鼻梁绽放着花瓣一样的红唇。 冯琰一剑挑开龙昀的那柄看起来朴素的长刀,龙昀眉峰微挑,横着刀再次劈过来,招式中尽是破绽,场后的顾坤舆觉得不解,龙昀军中几无对手,这明显不是龙昀的全部实力。 刘奔钡溃骸拔扌韪他纠缠,正事要紧。”说着就要上前,冯琰伸手将他拦住,朗朗如明月的目光中满是沉静。 龙昀眼中笑意更甚,朗声道:“冯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话语间,周身气势一变,锐意勃发,势不可挡。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如有生命一般,气势流转。 刘境醭蹙醯昧昀大概就是个绣花枕头,男人脸长得太好难免让人心生轻贱之意。然而当那柄毫不起眼的长刀在他手中散发出磅礴的锐气时,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冯琰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实力,眉宇间一片平静,持剑迎了上去,侧身避过飞扑过来的长刀,剑华翻飞,颇有些避重就轻。 刘敝迕伎醋懦≈邢嗫沟牧饺耍心里一直拎着,论实力,龙昀确在冯琰之上。剑与刀相抗,剑虽灵巧,用得也不过是个巧力,若正面与刀抗衡,必然落到下风。龙昀招招狠厉却没有使尽全力,无非在找一个与冯琰正面相抗的机会。 冯琰目光冷洌,眸中平静无波。他迎上龙昀正面一击,剑身剧烈颤动,发出阵阵悲鸣。龙昀面色冷肃,飞鬓的长眉下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锁着冯琰,趁冯琰来不及撤身,挥刀铿然再上,冯琰硬生生又接一击,整个身体被刀锋压得退了两步,一脚踏后一步勉强稳住身形。龙昀长睫闪动,便在此时,朴素的长刀褪去暗沉,自混沌中透出一缕黝黑的光芒,刀身震颤,仿佛劈开混沌的第一刀,带着势不可挡,毁灭一切。 刘毙闹不好,顾不得其他提剑而上被混乱中扑过来的人撞到一边。场中尘土飞扬,半晌尘埃落尽,龙昀长刀近在冯琰项上寸余,而冯琰青锋已经横在龙昀腰侧,一击就可毙命,龙昀脸色铁青,抿着唇不发一言。 冯琰看也不看龙昀,霍然提剑转身上马,从怀中拿出北境最高军令镇国大将军令,朗声道:“刘币t8令,令尔等带右卫营护送殿下过境,阻拦者就地格杀!” 姚英急道:“少将军,您亲眼看见大将军指认凶手,怎可如此轻易放过凶徒,我北境全员愿承担此罪,只求将谋害大将军的凶手绳之于法。” “将军,将军…”铺天盖地而来的将士纷纷下马,俯首跪拜,“请将军三思。” “那姚将军是要我带着北卫合营,带着这些有家有室的兄弟,犯上作乱,叛国通敌,不容于大燕吗?”冯琰目光森寒,一字一顿如数九寒冬的冰雪北风呼啸在所有人的心中,也让场下瞬间寂静一片,“我冯琰以大将军之灵在此起誓,终有一日必将揪出真凶,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冯琰端坐马上,一脸肃然,不知不觉散发出北境之主的气势,刘碧到他发令,不由自主上前跪下行礼,行完才发现自己吃了大亏。他一个未来的东境之主,竟然跪了眼前这个小子,真是失算。 “末将领命!”姚英恨恨地看了一眼慕容祈,终究俯首接令。 冯琰拎起缰绳调转马头,在北境广阔的草原上,在北卫营古老的城楼和杳无云踪的碧蓝色天际下,对着三军十六将肃声道:“治丧期间北境全面封锁,关闭九门十八镇。北境从即日起,行戒严令。付各位将军便宜行事之权,传诸全境。”双腿夹马,一骑绝尘而去。 刘狈身上马,咂摸了咂摸,发现冯琰这才刚上任了几个时辰,大将军威严却是浑然天成,活儿派得倒很顺溜。他还生怕丧父之痛面前冯琰会拎不清,跟慕容祈真的玩命,他要真这样,他们冯家可就彻底完了,这么绝妙地一石三鸟的毒计会是谁的手笔,他好奇的很。 云归镇中,一处不起眼地院落中,那个眼角带着红色泪痣的青年斜斜依在榻上,笑着道:“你说,冯琰继任了镇国大将军之位?” 跪在榻前的黑衣人一时不敢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老头子属意的不是你啊,真是浪费感情。”那青年看了看磨得平整地指甲,冲着帘子后头道:“真是可惜了我这步好棋。北境不乱,可就没好戏看了。”又转头淡淡笑道:“冯琰手刃了他的杀父仇人了吗?” 那黑衣人更加犹疑,不知该怎么回禀。 “怎么,动作这么慢,只是囚禁了?”那青年笑着道,心情颇好。 那黑衣人道:“冯将军派人将十八殿下护送出了北境,如今已经到了北境极南,今日怕就要离开北境了。” “哗啦!”一杯滚烫地茶扑到了黑衣人脸上,那人一惊,立时垂下了脸,任着滚烫的茶低落,不敢抬手擦。 “怎么回事?”那青年前一刻噙着一抹笑地变得狰狞可怖,寒声道,“军中无乱象吗?” 黑衣人连忙道:“北境极权过渡的十分平静,四位将军已经认可了冯将军。” 那青年冷冷一笑,转头对着帘子里面道:“你在军中竟只有这点影响力,四位将军你一点儿都沾上边吗?” 珠帘轻响,一个蓝色衫子的青年立在门边上,抱胸淡淡道:“前西陵王叶蔚亭就在北境,四位将军再大还能越过了他去,稍安勿躁。” “曾经的军神,前西陵王叶蔚亭,你们北境竟藏了这样一号人物?”榻上的青年眼眸流转,“冯大将军倒是不简单啊。” “他不简单,我不是……更不简单,”蓝色衫子的青年缓步踱到榻边,一只手轻轻抚上榻上青年的头发,“慕容d,北境已是你的囊中之物,这天下也近在手边了。”冯璋慢慢揽过慕容d纤细的腰,眼中流露出些不屑,声音却更加温柔。 “我心中的北境之主只有你,”慕容d眉眼间流转了些风情,轻声在冯璋耳边呢喃,“天下是我的,而我是你的。” 第17章 血洗古川 北境幅员辽阔,刘备姚英跟在右卫营后面,吃了三天的土才堪堪到了彩云,彩云是北境辖区连接中原的第一个城镇,出了彩云就等于出了北境。彩云一改往昔的繁华,城中挂满了白幡。 顾坤舆一直远远戒备着刘保刘迸蘖艘豢诘溃骸耙孕u酥心度君子之腹。”见姚英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对面,有些无趣。 右卫营是顾坤舆的部属,级别上来说,姚英和刘币比顾坤舆低一级,但是刘庇质嵌境的少将军,所以能压上顾坤舆一头,到了彩云,慕容祈没有急着离开北境,而是在驿馆住下了。 刘苯过境的手续交给龙昀,彼时慕容祈负手立在驿馆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支楞着几个花骨朵的黄梅出神。刘庇淘チ讼麓蛩悴唤去了,刚走到廊下,见一直服侍慕容祈的内监袖手躬身立在阶下,“殿下有请刘将军。” 刘备着那个燃嗥吖瞻斯眨走到了后院,慕容祈端坐在凉亭中,手中捏着一张折了数道的纸,他缓缓摩挲纸的边缘,听刘闭径ㄇ氚玻始终未抬眼。 半晌,慕容祈将手中的纸慢慢搁下,袖手淡淡道:“他如今刚继任北境,急需一场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平息北境的愤怒。” 刘毙ψ盼实溃骸暗钕碌故呛芪冯将军着想。不如殿下说说,您在这场阴谋中占了几分,足够他对你天涯海角,不死不休吗?” 慕容祈脸上纹丝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双手交握在胸前,听到刘奔馊竦奈侍猓一丝一毫都未动过。 刘笨醋潘一动不动,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无趣,捏过纸道:“如果你了解他,应该知道他绝不是如此投机取巧之人。他如果想证明什么,也必然会靠自己。” 慕容祈抿唇,刘庇值溃骸霸谀侵智榫跋拢他能压下所有人的反对放你走,不是他有多理智,也不见得是他有多重视你,而是他不想为北境再添麻烦。死一个将军已经够麻烦了,不能再死一个皇子,您说是吗?” 慕容祈抬眼望着刘保只是平静地望着,再没有多余地表情。但是亭子中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去,刘辈挥墒起汗毛,他又想到父亲对慕容祈的评价,祈者,最肖先帝。先帝,燕太祖慕容嫣,那是绝不能提的存在。 刘弊吡诵砭茫慕容祈仍旧定定地坐在亭子里,良久,他微微抬起右手的食指,面前倏然跪着三个黑衣人,慕容祈淡淡道:“守住祁连山到云归必经之路,发现信使,就地格杀。”又从袖中拿出一柄白玉的勺子,“将此物交给连朱,他知道怎么做。” 待黑衣人散尽,亭子外转进来个红衣青年,那人一柄乌沉沉地扇子扣在右手上,一双斜长地凤眸不笑也睨着七分风情,如今不过如月牙稍稍弯了一下,让人见了如食蜜糖,从口里甜到心底,他略可惜道:“殿下在北境积累并不深厚,如今为了冯将军,是打算重新再来吗?只怕经此一役,殿下在北境再无插手的可能,北境原本是最好入手的地方呢。” 慕容祈垂眼看着袖子中的白色素服,对他的话毫不在意,缓缓抬眸,平静地问道:“查到了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殿下应该猜到了。”那红衣青年一双白皙地手扶在栏杆上看着亭外一簇簇地红花,幽幽道:“殿下其意在此对吗?为了给冯江军一个干干净净的北境……” 慕容祈抬眼看着碧空如洗的北境天空,没有出声。 刘毖劭醋拍饺萜淼某刀永肟彩云,彩云闭镇。慕容祈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北境最后一缕阳光,北境进入了一年中最长的雨季。刘倍蹲糯蕉憬山洞里,他就不应该跟姚英分开走,如今倒好,这东南西北遮天蔽地的雨幕让他几乎迷失了方向,他躲进山洞中,将洞口用干草堆上,升起火来,脱掉注满水的铠甲,将内衫解开晾在架子上,掏出怀里的油纸,正准备吃点东西。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那脚步声到了洞口倏然停住,干草抖了抖坍塌下去,洞口暴露出去。 刘辈嗌肀茉诙纯冢洞口的人有所防备,刘敝槐芰艘凰簿捅怀そ1瞥觯那人一袭黑衣,衣服上绣了些银纹,银甲覆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精光毕现,气势骇人,如果他肩上没有淅淅沥沥地流血,也许刘被够嵩俣嚆兑换帷 那黑衣人来不及多说什么,一脚踢灭了篝火,利落转身一把捂住刘钡淖欤待外面凌乱地脚步声消失,才因为失血过多失神地滑倒在地。 刘蹦昧税敫傻哪谝绿咨仙碜樱点燃了篝火,转身看了看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听他声息微弱,眼睛半闭半睁,整个脸苍白的可怕,显然脱力了。肩膀上的伤口仍在淅淅沥沥地流血,不一会地上已经积起来一小滩。 刘碧玖丝谄,蹲下身子,认真道:“我给你看看伤口,你同意就眨眨眼睛,不同意就算了,大家都很忙。” 那黑衣人一丝声息都没有,眼睛仍旧半闭着,呼吸渐渐微弱。刘庇檬痔搅颂剿的脉,内伤还没什么,但是看这血流的速度,恐怕外伤不太妙。这么想着,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黑衣人肩膀那块给撕了开来,伤口狰狞不堪,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模模糊糊损了一片,这种嶙峋不堪地伤口,刘奔堑迷谀饺萜砩砩霞过,于是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也惹上了他们?” 那黑衣人静静躺着,刘庇檬衣服勉强帮他擦了擦伤口,又将随身带的创伤药撒在他的伤口上,丢掉空瓶子,又道:“药就这么一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活不活随便你了。”说完走到一边,重新拿起一只鸡腿准备开啃,想了想,捧着晚饭坐到那人身边,自己咬了一口,撕下一小块鸡肉并一块馒头进那人的嘴,那人第一反应就要吐。 刘钡溃骸俺圆怀运姹隳悖就你这样的情况,不吃基本就没有回去复命的可能性。”说着凑近了些,“我呢,也不是很好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你是谁的暗卫?” 那黑衣人咽了咽喉头,艰难地将馒头和鸡肉咽下去,一声不吭。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没话找话说,一个始终沉默不语。 第二日刘毙牙矗果然不见那黑衣人,他躺的地方一块暗红色的斑痕,是血干涸地印记。刘笔帐傲讼拢一出山洞,发现连马都不见了,抚着额角叹了口气道:“这下真是亏大发了,我那可是纯种的胡骑。” 等刘焙貌蝗菀赘匣乇蔽烙,期间种种艰辛不可尽述的时候,北卫营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出击祁连山,在先镇国大将军六七之时,用古川全族祭奠。 这是十六营第一次集中会议上姚英提出的,受到所有将军的附议,虽然是明摆着的挑衅,冯琰却绝对不能拒绝。这是他继任镇国大将军的第一仗,如果不能凯旋,他在北境的威信将会一落千丈。古川在北境经历三代,与历代镇国大将军都没有如此尖锐地冲突过。无论是谁借了古川的手,他都不能放过。 祁连山这么大,古川的据点又在何处呢,冯琰立在坡上,在重重雨幕中仰望着高大的祁连山。北境此时的士气,天气和祁连山的地势都是劣势,姚英提议的时候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但是败仗却是不可承受的。 临行时他下令左卫营寻找冯璋的下落,并请求叶蔚亭和薛将军协助处理军务。冯璋一直据守北口,换防那天他应该跟冯勇一起回到北卫营,但是冯勇遇袭,他也不知所踪,这其中透出种种诡异。 “将军,哨兵回报,在祁连山左边山口发现进出痕迹。”雨幕中一人回报,雨声太大,伴随着轰隆隆地雷声,冯琰颔首,问道:“可有发现进出人群?” 那人道:“并未发现人群,只发现痕迹,而且痕迹杂乱无章,无法辨认。” “继续探!”冯琰抬手道,一身戎装,铁甲粼粼,覆上了一层水汽。 已经第三天,合营观望了三天,新继任的镇国大将军不断派人探山,却仍旧没有发兵攻打,士气不免低落,而营中不免有人私私窃语。冯琰在北境一直被边缘化,其人其作风大部分将士都不甚清楚,军心在这种诡异地沉默中渐渐分崩离析。 冯琰看完了地势,返身回营,一到大帐,姚英并着几个年轻将领纷纷入营请命做先锋,希望为冯琰夺下这关键性地胜利,彼时众将议论纷纷,都在争着阐述自己的观点和打法,冯琰戴着铁手套的手交握在沙盘上,严肃地看着沙盘中的地势和山脉,沉默不语。 “将军,请将军下令,末将愿意带领先锋为将军立一份功,”姚英急道,三天了,除了不断地探山,冯琰毫无动静,老一辈的将领都默不作声,实则做足了观望地姿态。年轻一代的将领急于崭露头角,争先恐后,唯恐被人抢了头功。 冯琰看了眼姚英,又扫了帐中翘首期盼地众位将领,沉声道:“古川擅长机巧淫器,历代镇国大将军颇忌之,贸然进军,不仅徒劳无功,还会损失惨重,请各位稍安勿躁。” 此时冯琰心中关于古川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呼之欲出的结论,但是他还需再次确认心中所想。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会在哪里? 夜晚大雨滂沱,夜幕沉沉,山路上沉静一片,突然有马匹疾行经过,两队人马在路上相会,又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其中一队人马突然停住,正是赶往祁连山的刘保刚刚跟他擦身而过的一队人马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他蹙眉想了想,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到第四日傍晚,前去祁连山探山的哨兵和信兵全部回转,冯琰双手交握立在沙盘上,关于古川的全部信息汇集到了一起,也印证了他心里关于古川最初的猜想。 是夜,北卫营弓箭营和铁骑营分成两队进入山中,火把连接成了长长的火龙,盘山绕路,冯琰站在一处突出的山丘上,静静地看着火把出神。 哨兵回报:“将军,祁连山外围有动静。” “继续探,”冯琰答道,极目看向山脚,那里暗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火把进的越来越深入,冯琰知道祁连山深处根本没有古川族的踪迹,真正的古川族已经同汉人混居,营造这样的假象只是为了引出聚居在外的古川族,让他们以为北卫营中了他们的圈套。 古川擅长技巧暗器,祁连山中遍布伤人致死的杀器,多亏了慕容祈上次佯装中伏收缴了古川的大部分兵器,又研究出了破解方法。这四天信兵和哨兵分拨在林中排雷,将祁连山大部分的古川暗器都排查出来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信兵和哨兵分别来报,古川族人已经聚集在了祁连山中段,冯琰一扬手道:“灭火!” 山中火把组成的长龙倏然熄灭,整个祁连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中脉寂静无声,唯有脚步声齐整整地攒动。脚步声渐渐临近,冯琰双手撑在长剑之上,目光聚在那一片暗黑地虚空中,待到脚步声足够近了,他抬手道:“点火!” 整个半山腰被火把照得明亮似昼,身着中原服侍的数百个男子聚集在一处,个个手中提着一柄银枪,为首的那人一身劲装,在那样的境况下依旧笑道:“冯江军有乃父之风,怪不得北境之主会落在你手中。” 冯琰定定看着那数百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他话中话,静静道:“古川三代以降与大燕和平共处,为何是我父亲,为何是现在?” “我们不愿意再忍受这样的东躲西藏罢了,为求一生,不惜一死,”那为首的男子自嘲一笑,“天意既然站在将军这边,我们又有什么奈何,不过成王败寇。” 冯琰双手交握,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诸人,“我听父亲说过,古川乃母系部族,我不杀无名小卒。” 那男子变了脸色,厉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话。” 冯琰淡淡道:“交出头领,我可以放过你们。若不然,今日就是古川灭族之日!” 那男子面沉如水,只略略犹豫了一下道:“绝无可能,我们誓死抵抗。” 冯琰平静地脸色看不出一丝变化,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回答,冷冷道:“为一己之私,挑起两族争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维护的,”说着缓缓抬手,“带上来。” 身后层层叠叠地人墙裂开一条缝隙,两个兵士拖着一个瑟瑟发抖地老人走到了场中,那老人耄耋之年,蜷缩着身体,一见那些青年,眼角流出眼泪,却不敢说话,尽力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一个年轻地女子想要冲破人墙,那女子姿容出色,碎发零落在颊边,一双盈满了风情地眼睛睨着冯琰道:“将军,你们一定是抓错了人,我和母亲只是祁连山下普通的农妇,并不知道什么古川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 冯琰对女子的哭声充耳不闻,紧紧盯着为首的那个男子,半晌,他慢慢走到场中蹲在老妇人身边,轻轻问道:“这位大娘,你认识这个青年人吗?” 那老妇人流着眼泪,拼命摇头,捂着脸哭道:“老妇人……不认识……” 冯琰抬起眼睛,可惜道:“阿尧,你母亲说不认识你……” 那青年人紧紧握着拳头,手中银枪猛然刺出,冯琰侧身避过,长剑倏然出鞘,电光火石间,阻住银枪去路,冯琰仍道:“交出头领,否则杀无赦” 那男子银枪去势忽颓,冯琰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长剑回鞘。便在此时,一柄羽箭呼啸射入场中,从老妇人眼睛射进去,将她的头射了个对穿,冯琰猛然转头,那个方向并不是弓箭手的位置。 “娘!”那青年人凄厉大喊,红着眼睛对恨恨道:“冯琰,我古川宁死不降!随我冲将出去,杀光燕贼,夺回家园。” 冯琰站在禁卫营前面,禁卫们纷纷拔剑护卫在冯琰跟前,冯琰静静望着场中,那些古川族人被老妇人的死刺激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是谁?冯琰看着那个方向,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但是立刻否定。 “冯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善终。”那女人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充满了垂死挣扎地疯狂,歇斯底里地喊叫道:“屠戮妇孺,你算什么英雄?” 冯琰静静看着她,淡淡道:“我父亲无还手之力时,你们不也生生将他剐了。战场上,谈什么仁慈!”说完手猛然往下一挥,“一个不留!”场下立时哀嚎一片,冯琰慢慢走到那妇人面前,“你们成为别人手中锋利无比的剑时,忘了给自己留一块坚不可摧的盾。” 那妇人眼中充满狠厉,咬着牙道:“那大将军可知道,我们是谁的剑,又要割断谁的咽喉?”锋芒一闪,冯琰本能退后,一柄银刃自她袖中射出,禁卫一剑截断了匕首,她带着最后的疯狂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古川绝对不会亡,我们会日日夜夜成为你的梦魇,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冯琰冷冷看着她的样子,禁卫突然惊道:“将军,你看!”冯琰极目看过去,祁连山脚下,零零落落地村落淹没在大火中,火势冲天,那女子凄厉地大喊:“不,不……”不知何时,雨势减弱,只剩淅淅沥沥地细雨,冯琰看着远处连成一片映红了漆黑夜空的冲天大火,面无表情。 姚英并一众将领纷纷下马拱手道:“大将军奇谋!”唯有冯琰知道,那场大火跟他毫无关系,是杀人灭口还是永绝后患?冯琰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惘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用重典,虽然屠戮妇孺是不对,不过后面会交代为什么。 第18章 误会丛生 没过多久,山中雷鸣阵阵,大雨滂沱,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结束。北卫营在大将军遇害后难得士气勃发,冯琰回到北卫营,刘痹缇秃蛟诖笳释猓见他回来,有些无奈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冯琰一把掀开帘幕,一个灰色身影端坐案前,手中持着书卷一动不动,只那长睫扑闪地比平时快些,冯琰脸色倏然沉下,“你在哪里发现了他?” 刘闭帕苏趴冢觉得这事情并不适合他来说,便道:“你还是问他吧,我出去看看,”说完掀帘出去了。 “那场大火是你的手笔?”冯琰摩挲着剑柄,似乎漫不经心问道,心中绷紧,等着不想听到的答案。 慕容祈放下手中的书,垂眼道:“你不该在这件事上存仁慈之心,古川扎根北境,但凡放过一个人,将来都是悬在你头上的刀。” 冯琰冷冷呛道:“你的用意只是如此?” 慕容祈抬眼,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川背后是谁,你不想知道?”冯琰转身直直看着慕容祈的眼睛,“你折而复返,屠尽古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掩盖什么?” “你觉得古川背后的人是我,”慕容祈冷冷反问,“即便兵器、图册、大火都指向了我,我又为何要取大将军的命?” 冯琰厉声道:“为什么?父亲在一天,北卫营都只会站在六皇子侧。但是换成了我冯琰,北卫营的立场就可能变化。” 慕容祈一愣,自嘲道:“你这样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转而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我的敌意是怎么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你第一个怀疑地永远是我。” “你谋求太多,”冯琰背过身去,暗声道:“我怀疑你,无可厚非。” 慕容祈垂眼,“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便你如今不再侍奉于我,但你冯琰身上有我的印记。如果我无所求,只怕天下再大也无你立锥之地。” 冯琰嗤笑一声,冷声道:“我从未要求殿下这样做过,殿下所求更非冯琰所求。”他对此又何曾不通透,他与慕容祈早就栓在了一起,但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决定北境的未来,他紧紧捏着拳头,“我北境事务还请殿下袖手旁观,不要插手!至于冯琰如何,殿下但可放手一观。” 慕容祈一愣,脸色白了一分,袖在宫服下的手不可抑制地痉挛了几下,几不可闻地喘了一息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冯大将军已经全胜还营,那我也该回朝了,”猛然起身,又道:“你既全心全意想移权给冯璋,自然不希望我插手太深,但是冯璋却不一定如你想得那般简单。” 冯琰一愣,想都未想,顷刻怒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所谋甚深,所图甚广,所思甚利!” “你……”慕容祈身子一歪,用手扶住几案,一双斜长的眸子蓄满了锐利,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正在这时,刘鞠屏苯来,叶蔚亭跟在他身后,刘究醇帐内两个人都站着,有些奇怪,对叶蔚亭道:“叶叔,只能烦请您来看看,殿下的伤势不好外传。” 冯琰这才正视慕容祈的脸色,竟是惨白一片,立时走上前去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了?”慕容祈微微垂首,蹙着眉头推开他的搀扶。冯琰触到他犹如冰块般生冷的手,转头看向刘疚实溃骸罢馐窃趺椿厥拢俊 叶蔚亭目光在冯琰和慕容祈之间流转了一下,对刘镜溃骸澳闳ズ竺姘岩┫淠美矗就在床铺下面。请殿下坐到榻边,我检查一下殿下的伤势。” 慕容祈站直了身体,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本宫无碍,有劳西陵王殿下了。” “什么无碍,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冯琰斥了一句,慕容祈偏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刘窘药箱放在榻边的圆凳上,这才道:“昨夜殿下在云归伏击了一个万无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 冯琰一怔,垂眸看着慕容祈,心思千转百回,半晌开口道:“是慕容d!薛至伤对你出手时,我就应该想到。他竟然在云归,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祈闷闷道:“你既不相信我,何必再过问。”手下还想挣脱冯琰地钳制,可惜他昨夜受伤太重,撑到北卫营已经气力不继。 冯琰伸手探到他的腰下,想将他抱起来,刘纠棺。“不可,伤在腰上,再差寸余便会毙命,”转头道:“殿下委实太过冒险,只带了几个人就去伏击六殿下那固若金汤的小院,如果不是……”慕容祈倏然抬眼,眸中流转出狠厉的目光,刘玖15瘫兆臁 冯琰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了,快让叶叔看看你的伤。” 慕容祈抬眼看他,默了默,走到榻边坐下,叶蔚亭小心翼翼散开腰间缠得厚厚地纱布,待那伤口完全暴露出来,也不由顿了顿,心中对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有了新的观感。 “伤口这么深,你还一直站着,你肩膀上的伤也没好。”冯琰皱着眉头道,站在一边给叶蔚亭打下手。 慕容祈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冯琰道:“别说话了,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说着递了卷纱布给叶蔚亭。叶蔚亭仔仔细细为慕容祈清理了创口,密密实实上了两层药,缠了厚厚的绷带,这才起身,又将一瓶金疮药并几卷纱布单独放起来,冯琰不解道:“叶叔,这是?” “殿下一定急着赶路,”叶蔚亭淡淡道,“伤口两日换次药,不至于恶化,只待殿下回京后再悉心养护了。” 慕容祈睁眼,对叶蔚亭点了点头,那神情让叶蔚亭不禁一怔,他仿似不经意间问道:“有人对殿下说过,殿下神似先帝吗?” 慕容祈平静地看了一眼叶蔚亭,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叶蔚亭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刘疽哺着出去了,慕容祈仍正襟坐在榻边,冯琰将纱布和金疮药收好,看着他瘦削地身影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慕容祈没有应声,将内衫掩上,冷冷道:“今夜,”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难得沉寂,“北境我不会再插手,你放心。” 冯琰憋了一憋,站起身来道:“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我去吩咐小厨房做些你爱吃的。军营不比京中,衣食都粗糙了些,你这些日子一定吃不惯吧。” “我在你眼中是这般贪图安逸,喜欢享乐的人?”慕容祈一改平日的默不作声,出声呛道。 冯琰垂眼,只得道:“是我误解了你,你别生气了。”慕容祈别开目光,脸上一片默然,看不出神情。冯琰还要说什么,看他并不想听,没再说话,掀帘出去,正碰上迎面过来的刘尽a饺艘黄鹑セ锸秤,冯琰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久挥谢卮鹚的问题,只是道:“昨夜他本可以一击将慕容d毙命,但是却选择废了他右手,大燕朝还未有独臂皇帝的先例,慕容d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今天看见了你。” “他废了慕容d右手?”冯琰惊诧,突然想到上一世慕容d在宫中打断了自己右手的事,随后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些本该被遗忘的记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转而问道:“你猜到了什么?” 刘九牧伺乃的肩膀,颇有感触道:“他本可以不暴露自己,如今慕容d一定恨极了他,他此次回京,可谓是艰难险阻。他将自己深陷险境,无非是想毁掉慕容d在北境的根基罢了。也就是说,他想给你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得进手的北境。” 冯琰沉默,突然道:“你帮我去弄点吃的进大帐,我回去看看。”他太了解慕容祈,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回去,大帐里果然四处遍寻不着慕容祈。 刘迸趿瞬褪匙叩桨肼罚见冯琰急匆匆地走过了,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跟我走。”冯琰来不及解释,急匆匆去牵了马,在军营门口看到叶蔚亭,他仿佛早就知道原委,淡淡道:“琰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冯琰丢下马缰,同叶蔚亭在边上略站了站,叶蔚亭眼里满是沧桑,他道:“冯氏一族出身草莽,三代便位列皇亲,你可知为什么?” 冯琰点头,“听父亲说过,是因为先帝曾独宠姑母。” “对,因为你的姑母,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一时风光无俩,也是因为你的姑母,你爹才有机会入主北境。但当你爹千辛万苦在北境立足,先帝为了北境和朝廷相互牵制,毫不犹豫赐死了她。这就是慕容氏,当年的先帝,现在的仁和帝,以后的慕容祈,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叶叔,”冯琰一怔,突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叶蔚亭的洞察力竟如此透彻。 “我承认,慕容祈在北境所为,事事以你为先。为了铲除慕容d在北境的势力,不惜以身犯险。但他非池中物,绝不会止步于此。他日他得登极位,会在意天下人对他的评说,更在意史书如何纂写。” 冯琰默然,慕容祈会做的远不止于此,他是千古一帝,他的政绩将彪炳史册。 “而你,你会成为史官笔下的佞臣,即便你已经是北境之主,你也只是个佞臣。他也许不等其他人动手,便会亲手抹杀了你。那刺骨锥心之痛,你想清楚了吗?” “叶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无话可说。”冯琰静静道,“良将也好,佞臣也罢,如今他有危险,我不能不闻不问,至于其他,我毕竟也只有这一生,别人要如何评说我不想管也无力去管,如果最后真被叶叔说中了,我也坦然面对,毕竟我无愧于心。” 叶蔚亭直直看着他良久,最终叹了一息,“你放心去吧,北卫营我会帮你守着。但是,琰儿,无论如何,你不能放弃北卫营,那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你们冯家最后的退路。” 冯琰郑重点了点头,朝叶蔚亭行了大礼,翻身上马,两骑快马,绝尘而去。叶蔚亭站在北卫营古老的城楼之上,遥遥望向南边,那里曾经是他所有的欢愉,也是最至深的痛苦。 “殿下,都准备好了……”身后有人轻声禀报。 叶蔚亭脸上扭曲出不可思议地痛楚,他曾遵从过自己的心,却输得很惨,“老俞,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冯琰是大将军最后见的人,也许……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在十八殿下,殿下这样做也是为了全同老将军的义气。” 叶蔚亭没有再说话,这么多年来他将自己封闭在北境这个角落里,任由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早已经忘了纷争最真实的模样。许久之后,他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办吧。” 冯琰和刘币恢弊返讲试浦南,仍旧没有发现慕容祈的身影,如果他没有走这条大路,那么唯有那条路了。冯琰咬了口手里的馒头,将包袱紧了紧扔到背后,站起身来道:“别吃了,快点赶路要紧。” “追了一路都没发现踪迹,很明显他们没从这条路走,小路千千万,你知道他要走哪一条。”刘币槐咚俣绕婵斓丶胁朔沤嘴里,一边还不耽误说话。 冯琰拍了他一下,刚要站起身来,立刻又坐下,刘弊此莆抟獾卮蛄苛舜用趴诮来的三五个人,一身短打的衫子,看不出身份,迈步十分沉稳,刚进来就已经将客栈里扫了五六遍,刘备冯琰夹了一筷子菜,对他使了个眼色。 冯琰抿唇不语,脸上忧思甚重,出了客栈,冯琰道:“一路走来,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拨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既然想拔除慕容d的势力,走得应该并不快,我们只需跟着这些人,应该就能找到他。”刘钡溃牵起马往大路上走去。 待那两人走得足够远了,从客栈里走出个灰衣人,旁边人拱手道:“大人,要不要除掉这两个人?” “不急,跟着他们,也许能找到大鱼。”那灰衣人栗色的眸子锁着路上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太极殿中,仁和帝坐在龙座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已有小半个时辰,他津津有味地将一份奏报看了又看,终于放下,对燃嗟溃骸坝贫薄凉,d儿狠厉,想到要在他们之中挑选储君,朕常内心戚戚,后背生寒,只怕百年后那老家伙见了朕要将朕骂得狗血淋头。” “先帝最疼陛下,怎会舍得,”燃嘌燮ぬФ疾惶В躬身道。 仁和帝扯出一丝嘲讽地笑意,“最疼朕吗?却到底比不上他最宠的冯贵妃。老头子走得那么早,还不是为了跟冯贵妃团聚。他也许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个不肖子孙。” “陛下,先帝因病过世,走时嘱托老奴,好生照看陛下,陛下都忘了吗?”燃嘟老迈地身躯躬得更低。 仁和帝撇了撇嘴,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朕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责怪你,更没有责怪先帝的意思,你做什么这般激动,赶紧起来吧,这一把老骨头了。” 那燃嗷夯浩鹕恚又道:“陛下起来活动活动吧,坐久了晚上身上疼。” 仁和帝顺从地站起身来,弹了弹手边的奏报,嘀咕道:“朕不偏帮哪一个,端看谁有命回来。” 而在千里之隔的涂洲,王启身负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白玉扇横在胸前,阻隔他们去路的是萧家的死士,为首的正是萧家这一代的翘楚萧圣音。 “王启,你什么时候也做起了别人的走狗,多管闲事了。参禅悟道不好吗?”萧圣音声音如黄鹂鸣叫,脆生生地嗓音为这修罗场平添了一分生动。 王启淡淡道:“你又为何满手血腥站在这里,弄荷摆月留恋闺房不好吗?” 萧圣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既讽刺又嘲弄的一笑,掌心气劲旋起,点点红梅枝丫上的堆雪感风而坠,在空中被气流卷起,一时间方寸之间扬起纷纷扬扬地雪花,迷了人眼。 王启凝望那片纷飞地雪花,对其中隐藏的杀机视而不见,似乎被这美景所惑,一动不动。 萧圣音眼眸瞬转,杀机毕现,轻移莲步,一瞬便近身王启咫尺,王启微微抬眼,祭出手中白玉扇,二人立时缠斗在一起。两人过了百余招,萧圣音觑空利爪一抓,撕破了王启身上黑色地大氅,露出丝丝缕缕的棉花,王启身形忽转,白玉扇寒光一闪,萧圣音紫色的裙裾上染上了点点血花。一缕异香随着白玉扇飘散开来,“不好!”萧圣音叫了一声,立时掩住口鼻,已经来不及。待萧家的死士纷纷倒地后,王启将他们一一踢下早就布置好的深坑,只需拖延一天,慕容祈就能避过杀机,安然抵京,到那时谁也奈何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只愿闲云逐野鹤,管他世上几沧桑。我毕竟也只有这一生…… 第19章 生死一线 冯琰初初认为以慕容祈的才智,即便遭人追杀,也不至于落到特别凄惨的地步,当他在北境找了三天,识破了两个替身,发现正牌慕容祈后,他才觉得就这一点上,他低估了慕容d的暴怒程度,也高估了慕容祈的逃生能力。 他和刘毖刈藕愫油南面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船坞发现了打斗的印记,这里是他们追踪的第五个线路,也是冯琰最不抱希望的。慕容祈不善水,他从来不会挑战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直到第三天日暮,他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不了解慕容祈,至少不如自己想象的这么了解。 慕容祈全身湿透蜷在船坞的地下室里,发着高烧,身边高手有五个,其他死的死,伤的伤,都掉了队。为首的暗卫深深看了刘币谎郏面无表情道:“本来我们打算横渡过河,没想到沉了船,殿下落了水,早上开始起烧。”暗卫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这其中的艰辛冯琰能想到。 冯琰走到慕容祈身边,伸手扶住他想看看他的伤势,刚触到他的肩膀,手底下的皮肤灼热地都烫手了,冯琰哑声道:“没有…”延医请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抿唇咽下了要出口的话,静静地看着睡梦中仍旧不安稳地慕容祈,心底苦涩一片,那个巍峨如高山般的存在的铁血帝王,他从未想过也有这般狼狈落魄的样子。他探手到慕容祈腰下,那里一层厚厚的绷带,似乎是干燥的。 那暗卫道:“最后一点药今天也用完了,殿下的伤口有恶化的迹象。” 冯琰抬头看了一眼刘保刘鄙袂檠纤嗟溃骸罢馐墙i耍不能拖延。” 冯琰点了点头,便在这时,慕容祈突然痉挛了一下,微微撑开眼皮,眼神有些涣散,即便虚弱到这副模样,声音依旧淡淡的,他说:“按原计划进行,夜幕渡河。”他没有看到身边多出的人,还凭着坚如磐石的意志下这样平静地命令。 暗卫没有出声,冯琰知道他已经烧糊涂了,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船坞里也是四处漏水,一点干燥的地方都没有,恒河一到晚上风浪就出奇的大,渡河意味着九死一生。 冯琰包袱里带了好几瓶金疮药,即使走得太急,他也没忘了带两块油布,无论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路上多耽搁一刻半刻,对慕容祈来说都是致命的。他指挥刘苯慕容祈扶到墙角边,借着裂缝微弱的光将慕容祈的伤口又清理了一遍,伤口因为受潮边缘已经有些发黑,他甚至怀疑慕容祈的高烧并不是因为落水,而是因为伤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冯琰蹙眉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将油布包了上去,抬头对暗卫道:“我带他回去,你带人继续往前走。” 暗卫首领默了默,开口道:“陛下曾经十分偏爱六殿下,前西陵王殿下对六殿下有抚养之情,这等宫廷秘辛想必将军并不知道。” 冯琰一愣,直觉想说不可能,默了默终究没有辩驳。既然暗卫已经说这是宫廷秘辛,那么他不能冒险带他回去,但是跟着这么一队人一起走,危险也没有减少半分。 正在众人商议无果的时候,裂缝里突然传来煤油刺鼻的味道,冯琰听着船坞外脚步声整齐而频繁,一把抱起慕容祈扛在肩上,暗卫中有人道:“冯江军泄露了行踪。” 所有人的动作随着这句话一滞,他知道此时没有人是可信任的,但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内讧,后果不堪设想。暗卫首领几乎在下一刻走到冯琰身前,轻声道:“船坞内有暗门,随我来。”其他暗卫整肃装备,船坞内一时寂静无声。 只走了两步,裂缝咕噜噜往里面流淌煤油,刺鼻的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冯琰扛着慕容祈,紧紧跟在暗卫后头,他身后还有几个人断后,甫走出船坞不过几丈远,身后刀光剑影,随着“砰”地一声,整个船坞坍塌了,火光顺着煤油行进的路线蹿开来。只听混乱中有人嘶吼,“死活不论,擒拿慕容祈!”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裂响,冯琰紧紧护住慕容祈的头,弯下腰来避过气浪,爆炸声音太响,暗卫在他身边说了什么他没听见,船坞顷刻间陷入了火海中,瓢泼的大雨没有浇熄火焰,反而让火势漫延开来。 暗卫首领回头注意船坞的情况,似乎被什么惊到,一把推开冯琰,被一根数丈的巨弩钉在了离河岸不远的地上。冯琰双眼猛地紧缩了一下,是古川的冲天巨弩,古川已经灭族,居然有人拿到了这种东西。他来不及细想,拼命往恒河跑去,冲天巨弩发射力可达千钧,能射穿巨石铁鼎,想射穿几个人简直就是小意思。 刘北耸本驮诜腌身后,眼睁睁看着巨弩将暗卫一个个钉在地上,在这样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黑的夜里,瓢泼的大雨,谁会有这样的目力。 “快走!”他厉声喊道,眼看着巨弩激射而来,这一击几乎是无可躲避的。如果他避让,冯琰必然会被射中。他是未来的东境之主,他本可以……煜儿一直比他更合适,算是便宜冯琰那家伙了,慕容祈特么最好是个明君,要不然他真的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些人。他下盘稳住,手下紧紧握成拳,巨弩迎风袭来,他眼前却突然一黑,一个比他略高的身影将他兜头挡住,那人在刚刚的激战中丢失了银制面具,白皙肤色掩在黑色的斗篷下,一双墨沉沉地眼睛直直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容,那巨弩穿胸而过,巨大的力道将那人生生带出去很远,刘敝汇读艘凰玻心中什么地方轰然倒塌。 冯琰在仅剩的暗卫掩护下奔出船坞数丈,身后几个黑衣人缠斗了上来,慕容祈抬眼关注船坞的动静,一个黑衣人正好蹿上来,慕容祈道:“弯腰!”冯琰听罢立刻屈身,避过黑衣人的剑锋,慕容祈甫落地,伸手扣住腰间,手中寒光一闪,翻身从冯琰地肩膀过去,他手中的剑犹如灵蛇般机巧,顺着对方的剑锋缠过去,一击废掉了对方的胳膊,招式果决而狠辣。彼时慕容祈堪堪十四岁,那一身磅礴骇人的气势却远远胜过冯琰,让对面纷涌过来的黑衣人为之一滞。 冯琰站起身来,退回到慕容祈身后。慕容祈铁青着脸,立在冯琰身后站得笔直,一丝一毫看不出有伤在身。但黑衣人长鞭一挥,第一击便直向慕容祈受伤的腰侧袭去。冯琰挥剑挡开,来人知道慕容祈身上有伤。 黑衣人绕过爆炸的船坞,往这边越聚越多,即便冯琰,同时对付这么多人也感到吃力。冯琰长剑出鞘,跟慕容祈背对背立着,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冯琰看了一眼慕容祈,他和慕容祈的默契非一朝一夕磨练起来的。 剑华挥洒,一柔一刚,几年未见,慕容祈的柳叶剑霸道异常,虽是软剑,在他手里却比三尺青锋更加刚强。 雨越下越大,二人缠斗了许久,冯琰这才发现慕容祈脸色苍白地可怕,哪怕他们如今还有一拼之力,这么持久的对抗对慕容祈也是相当不利的。冯琰分神,被一个黑衣人击中了胸口,呛了口血沫子,慕容祈飞身过来,为他挡了第二击,剑锋现了颓势。柳叶剑“吭”的一声断成了两截,那剑锋斜斜擦过慕容祈的脸颊,一道数寸的血痕赫然横陈。 冯琰一把接过慕容祈退后的身体,几个翻飞落到了恒河边上重重叠叠地梭草中,低声道:“我们走!”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朝梭草中疾射了很多暗器,慕容祈闪避不及,腿上中了招,站立不稳,身子往恒河里歪去,滩涂上都是烂泥,没有可抓扶的地方。 千钧一发,冯琰探身抓住慕容祈,烂泥坍塌下去,慕容祈越陷越深,他厉声道:“放手!” “不行,我有办法,你别动!”冯琰看着慕容祈身后那深不见底的浑水,恒河的水流变得无比急促,慕容祈不识水性,掉入这样的激流中只有死路一条。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心头,他来不及探究现在的心情,拼尽全力不放手,身体也被慢慢地拖了下去。 “放手!”慕容祈这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冯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身下的烂泥几乎都塌了,镇定道:“我不怪你,你,好好活着。” “不,你别动,”冯琰拼命探出身体,尽力将慕容祈攥紧,但是他手里沾染了烂泥,那些烂泥如今就像慕容祈的催命符,让他的手慢慢滑脱自己的手心,“不,我可以救…” 慕容祈深深看了冯琰一眼,这种事情上,他一向果决而又狠厉,他挣开了手,冯琰骇地“啊”了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不! 船坞的大火烧了许久才熄灭,巨弩所过之处,暗卫几乎全军覆没,灰衣人负手立在恒河边上,身后的人一个个清点人数,清点到了最后,有人过来禀报道:“慕容祈的暗卫少了一个,船坞中死了三个,都烧得分辨不出来了。慕容祈和冯琰掉入江中,这个点怕已浮尸许久。” “船坞四围没有发现异常?”那灰衣人肃声问道。 “没有人逃出!” “慕容祈应该是死透了,全员撤退吧。” “还未亲眼看见慕容祈的尸体,如此撤退怎么跟六殿下交代?”那人犹豫了一下道。 “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至于要怎么向六殿下交代,那是你的事情。”那灰衣人轻飘飘说了一句,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那人看着灰衣人的背影,眼中神色闪烁不定,灰衣人带着一帮人鱼贯而出。有人上来问道:“大人,我们要撤退吗?” “回去也是死,你说呢?”那人冷冷道,“除非带着慕容祈的头回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王启处理了萧家和薛家的人后,一路追寻暗卫的踪迹到了船坞,船坞经历了数次爆炸,满目疮痍,面目全非。他仔仔细细搜寻了里里外外,始终没有发现慕容祈的踪迹,心中略略放下。正思索着慕容祈可能行进的路线,船坞外面突然响起来了两个脚步声,王启连忙矮身下去,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大人不在此地吗,对岸有人发了消息来,发现了慕容祈的踪迹。” 另一个声音凉凉道:“别又是分散我们注意力的假消息,这种消息我们一天要收好几十次呢。” “这次不会错,传消息的人很肯定是他,赶紧报告给大人吧。”那人焦急地催促道。 “好,跟我来吧,”两个脚步声越行越远,待完全没了声息,王启从船坞后绕了出来,极目看向对岸,宽阔地恒河平静一片,然而其下的暗涌始终都未停歇。他正准备离开,船坞前面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却是极清浅。 王启屏息,片刻,从侧面袭来一股劲风,王启倏然展扇,拢住袭来的三根黑色的芒针,手腕一挥,芒针调转了方向急速射回,“吭”地一声,落在了对面展开的乌扇上,那人红衣翻飞,一双冽滟眸子斜长入鬓,清亮的嗓音犹如雨后初霁般透彻,“好巧……” 王启背过身去,恍若未闻,手腕翻转,将白羽扇收入怀中,唇角紧抿显得下颚的线条极冷硬,他肃目道:“三殿下也插手进来了,此时他不应该作壁上观吗?”说着也不待来人回答,负手踏水而去。 桓檀扯唇勾出一个无奈地笑,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从恒河上消失,身体慢慢歪倒在墙边,脸上微微露出痛苦,那人一定觉得他身上的血腥味是沾染了别人的,他喘了一息扶着烧焦地墙慢慢坐下,扯开衣襟,一道数寸长的刀伤赫然盘踞在他白皙的胸膛上,血淅淅沥沥不断流淌,顺着他的下摆一滴滴落在了脚下的泥土里。他匆忙从战局中退出,只够退到这里,带的创伤药早就用光了,他匆匆点了止血的穴位,仰头靠在墙边喘息,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头上忽然被阴影覆盖,他屈指猛然出手,被一把白玉扇制住。 “你!”桓檀抬眼,王启居高临下看着一身狼狈的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手下利落地将药粉均匀撒在他的伤口上,又撕了一截自己的内衣为他严严实实包裹好,“红曼陀虽有暂时提升功力之效,但你的血太香了。” 桓檀左手捂着眼睛,笑得十分无奈,“慕容d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杀,我又有什么奈何,遇到了就得上啊。”动了动肩膀,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勉强扯出笑容道:“即便你恨我,也不用上这浣香散吧。”正说着,额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混着灰尘,从额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王启站起身来,淡淡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种伤药,凑合着用吧。” 桓檀坐在地上疼地直抽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三刻前,慕容祈在这里被伏击,跟冯将军一起掉入江中。这段江水湍急,如果他们能生还,应该也会被冲到下游雪木林。那里是处荒山,山中多凶兽,要找他们得快!” 王启顿了顿,将药粉收入怀中,冷冷道:“你有这闲工夫八卦,看来也不是很疼,”说完甩袖而去,桓檀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眼前,微微垂眼,叹了句:“我终究不愿你太……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可以帮忙捉虫~ 第20章 表白真心 雪木林中寒冬刚过,有些树桠上还积了些残雪,林中气温很低,人在林中呼吸还能呼出阵阵白气。冯琰迷迷糊糊醒来,浑身疼地散了架,左腿一动就抽筋似得疼。整个身体被盖了厚厚的草,一步一顿被拖着往林子里走。 冯琰仰头往头顶上去看,暮色沉沉,慕容祈背对着他,肩膀上扛着一截草绳,躬身往前拖,一步一顿很有节奏。那草绳在他肩头勒出一个深痕,刮出些血渍来,他却好像浑无感觉,仍旧往前拼命拽。 “慕容祈,”冯琰开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只虚虚飘出几个气音,但是身前的人还是听到了,慕容祈立刻丢开草绳,扑到冯琰身侧惊喜道:“你醒了!忍一忍,我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以暂时避一避,马上就到了。”说完立刻要再去拖草绳,被冯琰伸手拽住。彼时冯琰头重脚轻,连伸手都觉得艰难,可是当他将慕容祈的手握在手心时,手底下灼热一片,慕容祈脸上水光潋滟,像是哭了,他立时凛神道:“我自己……能走,”说着曲腿半站立起来,头立刻一阵晕眩,他忍着干呕的冲动,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慕容祈扶住他,担心道:“你头上撞了很大一个包,流了不少血,我拖得动你,我可以……” “山洞……在哪?”冯琰离开开口,止住他的话头,慕容祈遥遥一指,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一刻钟才到,冰雪初融,两长见方的山洞里湿漉漉的,洞口窄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冯琰忍着恶心,寻了些干草和木枝来,点了火将洞里熏得暖洋洋的,又寻了些粗壮的树干,做了个简易的门,将洞口遮住。 慕容祈围在他身边看他忙碌,有些插不上手,急道:“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冯琰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块已经烤干了正适合两个人坐的地方道:“我铺了个简易的床,你躺下休息一会,我这边快好了,不用你帮忙。” 慕容祈琉璃色地眼睛闪耀着光芒,他摇头道:“你伤重些,还是你先去休息吧。”说着拿起旁边的干树枝,“要不然我给你添火,或者给你……” 冯琰扯掉他手里的树枝,无奈道:“刚刚我把内衣先烤干了,你去换上,把衣服脱下来烤烤,洞里现在暖和地很,你和衣也不怕冻到,快去。” 慕容祈有些失望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真的不需要,快去,”冯琰认真道,“换上衣服躺下休息会,等我收拾好了给你换药。”说着准备出门去取几捧雪。身后的脚步声不停,冯琰转身叹息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你受的伤比我重,还发着高烧,我们两个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比较不好的那个是你。”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慕容祈小声道,“你要干什么去,我可以陪你。” 冯琰一愣,想到了那十年,无数个日夜,都是他一个人,躺在榻上,坐在几前,满殿寂静,他也寂静,寂静地不像个人。冯琰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脑袋,想给他点安慰,想与他并肩而立,想同他谈笑风生,那些曾经厌恶的绝对不会想的欢愉,他都想给他。可是他是个生魂,他甚至触不到他的一根头发。 “我去取几捧雪,你别出去了,外面冷,就几步远。”冯琰耐心解释道,“你先去躺着,一会我回来同你说话。” 慕容祈笑着点头,“那我去换衣服,好了之后你来同我说话。”说着转身进了里面,冯琰看着他欢快地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出了山洞,附近枝桠上雪很密,冯琰挑了一处干净的,捧了两捧兜在身前,顺手又打了两只兔子,虽然远远也看见了狍子,手边的工具有限,只能作罢。回了山洞,慕容祈一动不动趴在草铺边上,身上的衣服没有换,像是睡着了。 “慕容祈,”冯琰轻轻地走过去喊了一声,慕容祈仍旧没有动静,冯琰一惊,将收拾好的兔子扔在一边,凑到他跟前。慕容祈微微睁眼,眼里被高烧逼得通红,扯着嘴角道:“我只是有点困,无碍。”冯琰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慕容祈缓缓闭上眼,朦胧间轻轻蹭了蹭冯琰的手臂,大概觉得舒服,又蹭了两下,模糊道:“睡一会就没事了。你,陪着我,哪儿都别去。我好久,没有做这样的美梦了。” 冯琰将他抱到草铺上,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又拆开发髻。他们两个人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了好久,冯琰隐隐记得他一直拉着慕容祈,直到泊上了岸才气力耗尽然后晕睡过去,脑中一闪而过谁的哭声,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仔细将慕容祈被泥水黏得一缕缕的头发散开,梳理顺了在榻上细细铺开。 慕容祈头发繁密却细软,铺开后映着火光犹如光滑的缎面一样。他又去外面捧了几捧水,用石碗温了,为慕容祈擦拭后背,发汗散热。 慕容祈渐渐睡安稳了,羽扇似的长睫安静地叠在睑上,在颊上落了些阴影,乖顺地模样跟以后疾言厉色的帝王相差甚远。刀斧刻印地冷厉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还未出现,那些寂静的夜晚,那些日复一日地等待,他慢慢伸手轻轻抚着慕容祈的头顶,心底涩涩的,空落落的难受,他轻声呢喃:“睿儿,我在这里……” 慕容祈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平静地眼眸蕴满了苦涩,他静静启唇,“怀,你又来嘲笑我了吗?嘲笑我机关算尽,终究没有留住你。”他缓缓抬起手,想触碰眼前的人却又在他眼前生生顿住,眼中流露出无限地眷恋,“ 你还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老。你一定认不出我来了,我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我不敢去找你,也不能去找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睿儿……”冯琰脑中混沌,震惊地看着眼前甫十四岁的少年,那双盈满沧桑的眼睛却又真真实实属于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睿儿,你……”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将慕容祈从铺上抱起来,紧紧拥进怀里,那些来不及辨认体会的感情,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他那些不曾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情,刹那间都涌了出来。 慕容祈暗哑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仍旧……”那个孤傲寂静地帝王紧紧抿着唇,泪顺着长睫从眼角滑落,“怀,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只是不懂怎么爱你,只是太想爱你……”他抬手覆上冯琰如刀削般硬朗的侧脸,“原谅我,让我去找你……” “我原谅你了,”冯琰矮声道,泪意泛滥湿了眼角,他紧紧抱着慕容祈,“睿儿,我早就原谅你了……” 慕容祈缓缓绽开笑颜,抬起头,侧过去印在了冯琰的唇上,虔诚地吻着他,笑着呢喃,“那我去找你……”垂下了手臂。 慕容祈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黯淡,暮色深沉,他才动了一下,有点懵懂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道:“几刻?” 冯琰坐在他身侧,拿起旁边的发带,将他披散了一肩的柔软长发简单束起来,边束边道。“酉时,过来喝点水,兔子肉熟了,我撕了些下来,还热着呢,你先吃点。” 慕容祈端端正正坐起来,挽起盖住整只手的袖子,接过用枯萎地芭蕉叶子装着的肉,先捏了点雪放嘴里,吃了一口肉,眨着眼睛问道:“我不打呼吧?” 冯琰轻轻一笑,拿起旁边的肉吃了起来,转而道:“雪木林纵深极深,延伸到越州的腹地,山上多猛兽,不好行走,明天我们去寻大路,应该很快就能到越州。” 慕容祈大概是真的饿了,一点也没挑剔肉里的腥膻味道,一口口不停,半晌开口道:“不用那么着急,山中很清静,难得没有扰人的事情。” 冯琰默了默,在河里漂了许久身上的药包都掉光了,如今只剩一包,终究道:“你的伤不能耽搁,烧一直没有退下去。而且京中事急,你……”即便他没有刻意去听消息,也知道慕容d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和慕容祈必然是不死不休。 慕容祈抬眼看着他,无一丝忧色,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好。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如此大动干戈。越州是西陵王的属地,六哥即便想做什么,也难以下手。” 冯琰点了点头,西陵王叶晨曦出了名的护犊子,自己的属地向来是管理的滴水不漏。想从他手里捞到半点好处,比登天还难。慕容d即便再昏头,也应该不会在西陵王的属地上肆意妄为。 “只是你?”慕容祈脸上风轻云淡,手里捏着肉,似乎是极随意提起这个问题,“叶蔚亭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可靠,你爹早就失去了对北境的全盘掌控,如今你……” 冯琰笑了笑,道:“只要我一日在北境,北境都是大燕最稳固的屏障。只是在我移权之前,你可以不插手北境的事务吗?”他直直看着慕容祈,眼中没有逼迫,没有诘问,只有暖人心扉地笑意。 慕容祈撇开了眼睛,没有回答,良久,他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向来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冯琰突然抬手抚了抚他的头,一字一顿郑重道:“在我心里,你一向果决刚毅,不可战胜。勇往直前,无往不利。是最可怕的敌人,也是最可敬的对手。”你这一生从无败绩,你将是大燕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 慕容祈听到他娓娓诉说,脸上却慢慢变得落寞,明明是很动听的话语,他却半点也无高兴的意思,最可怕的敌人,最可敬地对手吗?“如果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存在,有一天你愿意放弃北境,来到我身边吗?” 冯琰惊诧,这是慕容祈第一次愿意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从来都只会强取豪夺,变成建熙帝以后犹胜以前,如今他却在问自己的意愿。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需要,我会回到你身边,这一生为你驱策。” 慕容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琥珀色地眸子流光四溢,他伸出小拇指勾了勾道:“那,一言为定?” “好!”冯琰伸出小拇指,小心翼翼勾住慕容祈白皙纤长的手指,重重地按了个手印,“吃完了,我来给你上药,叶子就丢在那里,待会我来收拾。” 慕容祈丢下叶子,将腰侧露出来,随意地绑了个结,又欢快地吃起来,冯琰笑着道:“难得你这么赏脸,一点都不挑嘴。”手下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伤口在水中没有湿,只是并不见好,慕容祈的皮肤还是燥热无比。 慕容祈见他蹙眉,连忙道:“只是发烧,没什么。我经常发烧,都习惯了。” 冯琰将药上上去,叹道:“你也太不当回事了,”突然想到其他事情,“你这一手软剑并不像是段大人的功法,他擅使鞭。” 慕容祈像是想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眯着眼笑道:“这套剑法是跟沈若黎换来的,有一段时间八姐缠着他非让他尚驸马,他便用这套剑法做交换求我帮他脱身。” 冯琰了然点头,“怪不得,不过区区四年,你的身手进步如此之快。沈大人不愧是两尉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慕容祈垂眼,脸色微沉,干巴巴道:“学得好的明明是我,厉害的也是我,怎么他就名不虚传了。” 冯琰笑了,“沈大人厉害之处,在于慧眼识人,教了这天下绝无仅有聪明的你。”手下利落地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好,“吃饱了漱漱口,夜里有些凉,我将火熨着,你睡里侧,我睡这边。”说着指了指在慕容祈外侧草草铺的一块地方。又将芭蕉叶子堆到墙角,将烤熟的兔肉往外面挪了挪,将石碗捧到慕容祈面前,“水温了,漱漱口。” 慕容祈接过,含了一口水,漱完口吐掉,躺在草铺上看冯琰收拾,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冯琰坐回铺上的时候,他呼吸绵长,睡过去多时了。冯琰无奈笑了笑,将烘干的衣服给他盖上,睡在他侧面,心中仍旧不能平静。 山中寂静,山脚下寂静的山道上,刘迸沧沤┯驳赝染笄康赝前走着,从日暮到天黑,他一直背着那人往前走,却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咳咳咳……”背上的人咳了一声,又极力抑制住,手心里握着潮湿的血沫子,刘钡溃骸澳闳桃蝗蹋马上就到越州了。” “嗯,”那人认真应了一声,“我不要紧,你歇一歇吧。” 刘笨嘈α艘簧,“为什么两次遇见你,你都伤得要死要活的,我们就不能有一次正常的相遇吗?” 背上的人声息一滞,低声道:“下次不会了,我……咳咳咳……”那人咳得蜷成了一团,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刘鄙硖宀了一下,勉强止住战栗,背上的人伤得太重,巨弩穿胸而过,伤口太大,血一直没有止住,这样的伤他见过很多,最后存活者十之无一,心底那阵寒凉争先恐后涌上来,他连忙道:“你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再……” 背上的人声息一顿,低声道:“有人来了,你……” 身后马蹄声急,人未至,剑先发。刘币桓霾喾,堪堪避过锐利的剑锋,背上的人双手一推,从他身上下来。手扣在腰间,还未动作,“呕”的先喷出一口血。 刘背そ3銮剩挡住了针对那黑衣人的第一波攻击,对方来了三个人,个个都是精英。黑衣人毫不在意擦掉嘴角刺目的红色,袖中软剑弹出,他的兵器早就在船坞掉了,如今只能暂且屈就软剑,好在沈若黎不在的时候,他也指点过殿下一二,倒也不算太废,只是身上的伤……他琉璃色的眸子映着背对着他的刘保嘴角抿了抿,都是妄想罢了。只是一瞬,他便做了决定,将手中握着的红色丹药放入口中,他只要一刻,一刻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曲儿的《双抛桥》,江南诚鸦青的《忆似故人曲》,可以催更哟! 刘庇肓朱小剧场: 那是在连朱退休的第三年里: 连朱:”长郁,我们许久不曾?” 刘保海迷糊眼)“王大人说你身体还未大好,于此事上需节制一些,我们之前不是说了?” 连朱:(默了默,翻身过去) 刘保海u采砺e∷的后背)“都是为了你的身体,暂且忍一忍?” 连朱:(暗哑声)“和你好的这几年,我一直……你是不是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刘保海ㄗ偶绷常将他翻过来)“你不能这么想,我从未……” 连朱:(放弃脸)“即便你这般注意,我还是……难道注意,我就不用死了?还是说你盼着我死,好摆脱我。对,是我……呜呜呜” 刘毙睦锾玖艘幌,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明日还是去问问王大人,身体忍着很累,被他这么无理取闹,更累! 第21章 越州之局 那一晚,雪木林下了一夜的雨,半夜,冯琰起来将火拨开,又将兔子肉烤上。洞门口突然有些响动,冯琰眼神倏然锐利,洞门被一脚踢开,王启浑身湿透冲了进来,却来不及说什么,“快进来!”刘北成峡噶烁鋈耍浑身被血浸湿,慕容祈站起来避到一边。 冯琰连忙将洞口掩上,又将火烧得更旺一些,拿了一件干燥的衫子递给刘保“先帮他把湿衣服换了。” 王启探了探他的脉象,脸上一片肃穆,对着草铺上了无声息地人怒道:“你已经身受重伤,还敢用红曼陀,果然是嫌命太长吗!” 那人青白着脸,如果不是胸膛微弱地起伏,说是死人也差不多,只见他微微敛了敛眼睛,目光落在王启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王启转头看了看呆滞的刘保淡淡道:“即使你救了他,他也不见得会感激你,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刘绷15痰溃骸罢舛际裁词焙蛄耍快救他啊,你废什么话!医不好他,我东境与你不死不休!” 王启一愣,“你是……”回身认真上下打量了几眼,肯定道:“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刘保比之刘煜差了一点,”说着也不等他说话,转过头语重心长劝说道:“上将军刘翰是出了名的个榆木疙瘩,家风严谨,刚正不阿。只要他活着一天,你们都绝无可能,你想清楚。” 刘蓖耆搞不清楚状况,转头问冯琰,“他谁啊,你认识吗?一个大夫不好好治病,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什么意思?” “他是……”冯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启,又看了看慕容祈,慕容祈走到草铺边上,淡淡问道:“他怎么样?” 王启肃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已经和对方玉石俱焚了。我在船坞看到冲天巨弩了,殿下……”他看着慕容祈,咽下了下半句。 慕容祈颔首,眼中锐利的精光闪过,冲天巨弩根本不应该在那里出现,古川仅存的三架冲天巨弩,如今正安安静静躺在那处。他垂眼看了眼草铺上的人,对王启道:“赐药!” 王启惊喜,立时跪地道:“谢殿下恩典!”说着坐回去,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刘币汇叮惊道:“什么赐药?” 冯琰刚要说话,只见刘币丫冲了过去,拦在草铺前,质问道:“殿下,他已经重伤如此,即便对殿下没有任何用处。殿下也不能这样处理了他,他对殿下忠心耿耿!” 慕容祈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刘保半晌,转头看向冯琰,无奈道:“你现在还可以不交他这个朋友吗?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太聪明。” 冯琰忍着笑道:“自然是没有你聪明,不过在我的朋友里算是聪明的了。你去北卫营巡视时,就是他让我去找你的。” 慕容祈梗了梗,“好吧,也不算太笨。”说完转身走到另一边坐在榻上,抬眼定定地看冯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看看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冯琰解释道。 慕容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洞就这么大,他们需要什么会自己拿。你也不是大夫,嗯?” 冯琰无奈一笑,走过去坐到他身侧。刘笨醋潘们两人似无旁人的互动,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王启却是平静地很,从瓶子里倒出三颗黑色的药丸,喂给那黑衣人,又为他清洗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忙完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连朱,这下死不了了,好好休息吧。”起身出去洗了手,进来擦干了,走到慕容祈面前躬身道:“殿下,容臣为您请脉。” 慕容祈淡淡应道:“我无碍,你先给他看看,他头上这个包有点大,是不是有问题?”说着就要凑上来。 冯琰连忙捂住头上的包,“你先给他看,他的烧一直没退,而且腰间的伤似乎也不好,我这个只是外伤。” 王启深以为然,慕容祈还要说话,冯琰干脆抵住他的口,“先生先给他看。” 王启目不斜视,把了慕容祈的脉,又细细查看了下伤口,给了两颗内服的药,伤口冯琰处理地不错,暂时不用动。至于冯琰的伤更加简单,王启只略略揉了揉,连药都没用。 五个人折腾了半宿,天光微亮,洞中悄无声息,个个睡得东倒西歪。而雪木林旁的越州,却已经进入全城戒备的状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越州城外,旁边护了一圈的骑卫,越州守军个个手持兵器,严肃以对,为首的将军肃声道:“请六殿下卸甲!”话刚说完,寒光一闪,喉间突然喷出大量的血,“扑通”一声摔向了地面。 守军立时惊骇一片,挨在那位倒霉将军旁边的副将被血喷了一脸,淡定地抹了把脸,心情甚差道:“这大半夜的,我们都不想搞得太不愉快,门内就是西陵属军。即便殿下入城,不卸甲也过不去,殿下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话音刚落,寒光闪过,这一次这副将仍旧好端端坐在马上,只是对面马车内摔出个人,淋漓着鲜血摔出去很远。 那副将跟没看见似的,又甚好心地提议道:“要不殿下就在此处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决定入不入城。如果不入城,刚刚你们经过的雪木林是一条捷径。我呢,就只能帮您到这儿了,这大半夜的,闹腾死了。” 骑卫首领有些犹豫,“殿下……” 慕容d端坐在车厢后方,艳色的脸颊有些异样地苍白,眼角红色的泪痣尤其显眼。宽大的宫服虚虚地罩在身上,一身的血腥气。听到声音,他缓缓睁眼,艳丽的眼眸蕴着山雨欲来的疯狂,微微扯了下唇角,开口道:“龙大将军,别来无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等无趣。” 那副将微微讶异,停下准备回转的马头,笑道:“殿下记得龙某?龙某却不记得殿下了。” “怎么,京都一别,将军已经忘了本宫?”一只纤长素手掀开车帘,暗红的身影立在车辕边上,龙胤定睛一看,在看到他眼角红色的泪痣后,脸色大变,“是你!你是六殿下?” 慕容d露出讥诮的笑容,淡淡道:“本宫还需卸甲吗?” 龙胤脸色数度变化,冷冷道:“放行!”身后越州城大门缓缓打开,慕容d的笑容却越来越冷。 雪木林中,三天后,就连五个人里面最重的一个病号都能坐起来时,天终于放晴了,刘备着要透气的连朱出来,忍不住问道:“连朱,你能不做殿下的暗卫吗?” 连朱苍白着脸看过来,有些疑惑,“你觉得不好?” “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刘绷忙摆手解释道,“暗卫本来就是个高危职业,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普通人要调养很久,但是你肯定好了就又……长久积累下来,以后身体肯定不行。” 连朱转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的身体跟普通人本来就不一样,为了练功,服过不少药。殿下待我恩重如山,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地方。” “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刘笔蕴降溃“比如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什么的,总比做暗卫强。”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吗?”连朱抬眼看着远处一望无垠地天空,自嘲一笑,脸上满是落寞,没有再说话。 刘蹦恿四油罚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陪在他身边,也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好不容易回了山洞,王启正跟慕容祈说着什么,冯琰坐在一旁抿嘴笑,一见他道:“听说你在挖殿下的墙角,成功了吗?” 连朱脸色一红,立刻跪地道:“殿下,刘将军他并未,只是与属下闲谈。” 慕容祈端坐在草铺上,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连朱退到了一边。刘庇行┢闷道:“谁听了壁角,小心遭雷劈。” 王启咳了咳,冯琰只顾笑,刘背逅勾了勾手指头,他起身走过去。刘崩着他叽里咕噜了几句,冯琰蹙眉听得十分认真,听到中途点了点头,刘庇炙盗艘恍┦裁椿白髁俗芙幔最后冯琰郑重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毙α艘幌拢回拍回去。 王启先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道:“其实你俩出去说更好,其实我们都听得到。” 刘绷6辈缓靡馑嫉乜聪蛄朱,连朱微微肃脸,没有看他。王启道:“如果你们想听我的意见,我建议,刘将军还是直接问连朱,他的身世他自己告诉你会更好。” 冯琰见大家都听到了,伸手拍了拍刘钡募绨虻溃骸凹热幌壬都这么说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洞内气氛稍稍有些凝滞,突然洞外不远处一声锐利地长啸,连朱肃颜站起身来,看向慕容祈,慕容祈颔首。连朱出了洞,刘币跟去,王启道:“ 你别去添乱,外面是殿下的人。” 不一会儿,连朱入洞,行礼道:“回禀殿下,六殿下已经入了越州城,下榻在了龙胤的将军府。” 慕容祈没有开口,浑身一扫刚刚的怡然,溢出冷肃的气息,眼中光芒流转,“即刻将消息传给西陵王,召回所有暗卫。”连朱即刻下去安排。 “殿下,”王启开口要说什么,慕容祈微微抬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王启抿嘴。 冯琰担心道:“以西陵王对龙氏的信任,他也许不会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叶晨曦是君,龙胤是臣,君臣之间不会有绝对的信任,”慕容祈抬眼看着冯琰,顿了顿道:“你我就在这里分别,北境刚刚稳定,你不能耽搁太久。” 冯琰急道:“你,这是要支开我?六殿下是不是准备在越州城……” “北境与西陵素无争端,”慕容祈微微凛声道,“你刚继位北境,想开这个先河吗?” 冯琰一愣,想说自己独自行事,不会扯上北境,可是他又知道,现在四境应该都知道他继位北境的事情,一旦他在西陵被发现,北境将陷入不可预料的争端中。如今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站在慕容祈身边,这一点令他烦躁不已。他转身,发现洞里不知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洞里静默了一会,慕容祈缓声道:“越州我已经布置妥当了,他想从我手里讨到半点好处绝无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你放心回去。” 冯琰没有说话,半晌问道:“一定要从越州走吗?我可以陪你翻过雪木林,避开六殿下。” 慕容祈摇头,“这是最好的时机,我跟六哥,正面一碰,难以避免!” 冯琰陷入了沉默中,接下来慕容祈不再安排任何事情,冯琰知道,他在等自己走,而自己不走,他就不会再继续下去。这是慕容祈的坚持,也是他绝不会改变主意的决定。 冯琰跟刘弊叩氖焙颍慕容祈一直负手立在洞口,冯琰抿嘴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慕容祈张了张嘴,目光闪烁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静静呢喃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王启匆匆走上来道:“刚刚收到消息,六殿下派人阻击西陵王,扑了个空。” 慕容祈顷刻间肃目,斜长的眸子盛满了冰冷,一身张扬恣意的霸气不可抑制,微微启唇道:“六哥果然发现了,准备进城。” 王启拱手领命而去,越州城外一场屠戮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越州城中,龙大将军府,慕容d微微睁着艳丽的眸子,任着缠绕在身上的龙胤胡乱施为,眼中无半点情丝。 “我找了你很久,却从未想过,你竟是六殿下,”龙胤喉间压抑着浓烈地思念,京都一别,他从未有一刻忘记怀里的人。 慕容d扯出些笑意,喉咙暗哑,出口的声音略带些鼻音,有种说不出的魅力,“龙将军倒是长情,只不过那一夜后,本宫已经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你没有忘,”龙胤有些泄愤似的轻轻咬了下他软嫩的耳朵,“越州城外,你已经认出我来了。” 慕容d讥诮一笑,“是啊,本宫对那些对本宫有用的人,从来都不会忘。”说完揽着龙胤的手不可抑制地曲起,在龙胤背后留下长长的血痕。 “你还是如此……”龙胤微微眯眼,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你的手真的是被十八殿下?” 慕容d眼眸立时充满了狠厉和疯狂,声音还是淡淡的,“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本宫有必要为了铲除他撒这样的谎吗?”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位十八殿下不可小视,”龙胤肃然道,“只要他经过越州,我一定为你铲除这个眼中钉。只是,也许这是三殿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慕容d笑了笑,眼中的疯狂更甚之前,“不管是谁,本宫都不会放过。以为断本宫一臂,就能踢本宫出局了吗?” “春宵苦短,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让我好好……嗯?”龙胤将他缠得更紧,慕容d收紧拦在他脖颈上的一臂,唇角扬起淡淡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王启以后要避讳慕容祈的名字,哎呀,哎呀,一开始竟然没想到,干脆由皇帝陛下赐名算了。 暗卫小剧场一: 暗卫一,“我们要不要告诉代号七,冯将军和刘将军准备暗算他?” 暗卫二,”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暗卫一,“誓死保护冯将军!” 暗卫二,“那你说的那个事情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暗卫一,“好像没有,可是……” 暗卫二,“消失!” 暗卫剧场二: 暗卫一,“我一直在想,如果冯将军回去的话,遇到危险算谁的?” 暗卫二,“……” 暗卫一,“是不是跟我们有间接关系?” 暗卫二,“特么你不早说,快……” 暗卫一,“哎呀,他已经喝了。那我们要不要阻止冯将军和刘将军回去?” 暗卫二,“我们保护冯将军的原则是什么?” 暗卫一,“绝对不能被冯将军发现!” 暗卫二,“那你觉得我们这样出现会不会被他发现?” 暗卫一,“可是如果我们不阻止他,出了危险算谁的?” 暗卫二,“……” 半个时辰后 暗卫二,“哎,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出了危险到底算谁的,你说到底算谁的?” 暗卫一,“……哎呀,冯将军被龙胤包围了呢。” 第22章 生死一破 冯琰跟刘弊叱鲅┠玖郑沉默了一路,走到半道,刘敝沼诩钡溃骸澳慊拐婊厝ィ克们眼看着就往死路上走,要回去你自己回,我要去越州城。”说着调转马头,准备独自行动。 冯琰遥望北境的方向,不发一言,刘炯钡溃骸澳闼稻浠鞍。十八殿下如果死了,你在北境也是岌岌可危,你以为那四位老将军就对你完全信服,他们也在观望。” “我记得上将军可是坚定的三殿下党,你又是什么打算,你打算反了你爹?”冯琰淡淡道,“即使你完全不考虑你爹的立场,东境的安危你也不顾?” 刘玖6毖瓶谖扪裕有些丧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连朱他?” “你别忘了,除了北卫营,我和你,我们出现在哪里都是麻烦和把柄。”冯琰抬眼回望了远处高耸的越州城门楼,立刻做出决断,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刘究戳丝此,又看了看越州城,叹了口气,一甩缰绳,跟上了冯琰飞驰的速度,越州城在身后越来越远。 慕容祈端坐在朴素的马车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朱易容成了无甚特色的车夫坐在车前,手边站着一只灰色的鸽子,他从鸽子腿上拿下一个小铜管,展开手里的密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禀报道:“暗卫在七里山发现西陵王的王驾,” 慕容祈颔首,微微动了动右手,马车“骨碌碌”向前走去。叶晨曦一贯狡诈阴险,他也许从未信任过龙氏。 雪木林山脚下一片平静,西陵将军府却是严肃异常,慕容祈坐在将军府的西厢中,旁边的王医战战兢兢道:“殿下的手臂怕是……殿下断臂之时,虽有神医妙手为您接上,但是血气一直无法流转,如果沿途有那位神医随行,或许可以保住。如今这条断臂已无生机,殿下还请尽早做出决断。否则腐血入体,有碍性命。” 龙胤立在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慕容d铁青的脸和黑沉沉地眼睛,犹豫道:“黎阙,不可再犹豫了,既然王医都这么说了,情况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断臂已成事……” “砰!”慕容d突然起身,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几案,厉声道:“给本宫滚!” “黎阙,”龙胤摆手让王医先下去,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道:“王医服务西陵叶家已有三十多年,断无错诊,保命要紧,黎阙,不能再拖延了。” 慕容d抬眼看他,黑眸中暗沉沉不见一丝曙光,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认真问道:“你见过大燕皇帝哪个是断了臂的?本宫断臂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多的是人想要遗弃本宫。” “不,黎阙,你不会被遗弃,至少我绝不会遗弃你。”龙胤紧紧抱着慕容d颤抖的身体,想要给予他自己所有的温暖,“便是你断了臂又如何,我定全力助你登位。” “你以为你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你贪图的东西不一样。你希望长长久久占有本宫,就要先给本宫想要的东西。”慕容d说到这里,目呲尽裂,霍然拔出龙胤身上的长剑,嘶吼了一声“慕容祈”,一剑切开倒立的案几。 龙胤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舍和挣扎。正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事务,龙胤看了看慕容d恢复常色的脸,转身出去了。他不是不知道慕容d在做什么,只是寻不到理由去阻止。断了一臂的慕容d在皇位之争中已经没有任何竞争力,只要他耐心等待,他相信自己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龙胤刚踏出西厢,家将步履匆匆,肃目行礼道:“将军,六殿下将王医和知情者都灭口了。如果,陵王殿下问起来?” 龙胤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神情严肃,默了默道:“秘密处理掉,不得透露半分消息。再去寻大夫来,安置在后厢,谁也不能接触。” 那家将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拱手下去办了。龙胤回首看了看日渐西落的太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深夜,西厢中灯火通明,慕容d和衣坐在几前,半闭着眼,一手撑在耳后,整个人沉静如水,不动如山。窗棂上扑棱了一只白色的鸽子,有灰衣的奴仆匆匆过来接了,从铜管中取出消息躬身递了过去,慕容d缓缓睁眼,眼眶周围紫淤一片,脸色苍白如纸,唇却血红如丹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妖冶气息。他用右手缓缓展开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站起身来淡淡道:“准备吧。” “殿下,”那灰衣奴仆扑通一声跪下,不卑不亢,冒死谏议,“越州城是西陵王的地界,殿下请三思而后行。” 慕容d垂眼看着跪在身前的人,表情有一丝诡异的惊诧,他缓缓走到那人身前,用手慢慢抬起那人的下巴。那人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刚强而硬朗,虽一身灰色的奴衣,却丝毫没有掩盖其华贵的气质和□□,慕容d顺势坐在他身前的地上,静静看着那人一双如珠玉般闪耀的眼睛,淡淡道:“慕,你跟了本宫多久了?” 萧慕依恋地看着慕容d,“殿下,慕跟着殿下十二年了,从殿下一无所有时就跟着殿下了。慕为殿下叛出萧家,一心一意守护殿下,从未说过什么。今天求殿下听慕一言,殿下收手吧。” “十二年,”慕容d淡淡一笑,“连你也要背叛本宫吗?” “殿下”萧慕膝行了两步到慕容d身前,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他哭求道:“殿下,求您看在慕侍奉您十二年的情分上,保重自己,让王医为您拿掉胳膊吧。” 慕容d浑身一震,整个脸倏然扭曲,他几乎是从地上蹿起来,一脚踢翻了萧慕,“大胆!你……”右手紧紧捏成拳,许久,才勉强止住身体的颤抖,额上的汗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转过身去,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右手扣在腰间,平静道:“慕,你何时看过本宫养过没用的狗,你叛出萧家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今天这样的命运,本宫从来不留对自己没用的人。”说完转身,用并不完整的左手按住萧慕的后脑勺,右手持刃冷冷刺进萧慕还欲说话的嘴。看着萧慕在自己手中挣扎,直到匕首整个没入他口中,血从他嘴里不断漫出来,慕容d都没有停手。萧慕一直死死盯着慕容d,眼中盈满了泪水,直到停止挣扎,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龙胤进来时,慕容d仍旧跪坐在地上,怀里是已经冰冷的萧慕。龙胤生平杀人无数,仍是被骇了一下,西厢中窗户大开,冷风穿过西厢,房间里冷得冻人,龙胤扒开萧慕,将浑身如浸血泊的慕容d搂进怀里时,慕容d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龙胤,抖着声音道:“他跟了我十二年,如今却弃了我,他想杀我,他想……” 龙胤拍着他的后背极力安抚他,又叫人进来将萧慕拖走,慕容d微微垂首紧紧靠在龙胤肩膀上,浑身颤抖,眼中却是冰凉一片。 越州城外的马车上,慕容祈捏着最新传递地消息,久久不语。萧慕他见过,虽然留在慕容d身边很久,其身正其心直,叛出萧家这么多年慕容d都没有动他,若说没有情分绝无可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只是……慕容祈伸手撩开车帘,月上中天,其光濯濯。 “进城吧,”慕容祈淡淡出声,他端端正正坐在车厢中,手边捧着一盏紫玉盅,盅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大人还未传递消息过来,”连朱有些犹豫,西陵王殿下还未找到,此时进城殿下几乎毫无胜算,“殿下,不如再等一等?” 慕容祈静静看着窗外的明月,缓声道:“不必了,他等不了了。”慕容d讳疾忌医,手臂定然已经开始腐化,他为了避人耳目,不会摘下,败血便在旦夕之间。 连朱一甩马鞭,马车开始前行,这是一辆朴素简陋的马车,马车外壁包裹了一层素白的粗布,车廊下吊着一盏纯白的丧灯。马车缓缓走到越州城下,守门的将士全副武装,为首的将军连问都没问,朗声道:“请十八殿下卸甲!” 马车慢慢停下,白色的丧灯点点荧光,坐在车前的人毫无动静,车中也是不声不响。那将军等了许久见无人动作,又扬声道:“请十八殿下卸甲!” 车门轻轻打开,慕容祈一身素色衣袍,双手笼在袖中,下了马车。年方十四的少年,脸上肃穆一片,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不闪不避,眼中沉静异常,却在一步一顿间挟着威势,让守军不禁想往后退却。他走到守军面前,张开手臂淡淡道:“本宫身无寸铁,请将军放行。” 那将军一顿,还要说话,旁边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年,邪邪一笑,“有点意思,宋将军,放行吧。” “少将军,大将军有令……”那将军下了马上来见礼,立刻被那暴躁地少年一脚踢得闭了嘴,“让你放行就放行,废什么话,我记得我们家做主的还是我老子,我大哥算个屁!” 那将军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退了一步挥了挥手,城门轰然打开。慕容祈目不斜视,从一群守军中穿过。那少年受了冷落,有些惊奇,立刻跟上去道:“你还未谢我。” 慕容祈淡淡道:“你还未跪我。” “嗨,我们西陵只跪叶王,可不跪慕容氏,除非你是皇帝陛下。”那少年挠了挠头,“不过你们慕容氏一个个都这么臭显摆爱摆架子。” 慕容祈没有应他,一步步往城里走去,那少年有些兴致缺缺,看了看还是跟上去问道:“你怎么穿个丧服就来了,你们家谁挂了?”那少年还要说什么,越州城主街突然被火把照亮。 踢踏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明显,慕容祈看着前方,脸上波澜不惊,手持火把的兵士如潮水般涌过来将慕容祈和那个少年围在中央,那少年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本将军是谁吗?” 火把从中间分开,一匹黑色的骏马踢踏着进来,那人一身黄金铠甲,面上罩了半截面具,锐利地眼眸隐在面具之下,那少年立刻嚷道:“大哥,这大半夜的,你搞什么?” 龙胤蹙眉,转头对副将道:“将少将军送回将军府羁押,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来,违令者斩!” 那少年立刻反抗道:“你凭什么关押我,我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公干的。谁敢动我,便是反出龙卫营。” 龙胤怒喝了一声,“给我拿下!” 那少年看了一眼龙胤,怒声道:“你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你可知陵……” “还不拿下!”龙胤暴怒,手下的亲卫立刻上前要绑了那少年。那少年一愣,退后一步挣脱亲卫,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朗声道:“大将军令在此,谁敢动我!” 场中情势立刻剑拔弩张,火把从中间分开,一匹雪白的马从外面踏了进来,“听说龙逵小将军特别喜欢拿着大将军令到处炫耀,为了这事没少被大将军责罚,今日你大哥有要事在身,可容不得你胡闹。” “你!”龙逵怒道,“你是谁?这是我龙卫营的事情,与你何干!” 龙胤怒道:“还不快见过六殿下,既然是偷了父亲令牌,再敢胡闹,军法处置。” “大哥……”龙逵还要说什么,慕容祈在他身后淡淡道:“你速速退去吧,此处的确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连你也……”龙逵气愤道,“我……”亲卫一拥而上,将龙逵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场中一时寂静,慕容d从白马上下来,走近了慕容祈,只见他慢慢伸出左手,腥臭扑鼻,难以嗅闻。慕容祈神色不变,任着他冰凉的左手擦过脸颊,脸颊微微沾了些血痕,慕容d笑着道:“十八弟对六哥的大恩,六哥永记于心。” “六哥的手好凉,今夜夜凉如水,六哥要注意身体。”慕容祈静静道,说着握住了慕容d的左手,手下一片黏腻,他似无所觉。 慕容d嘴角扯出更大的笑容,从他手中抽出左手,掩在背后。慕容祈掏出素娟,擦了擦手,塞进袖中,又道:“薛至弱在北境突袭十八,天佑十八,让十八堪堪躲过。薛家是六哥的母家,六哥有什么不满为何不直接跟十八说?” “十八弟当年刺杀薛至伤时,也未见得通知过六哥啊,”慕容d笑道。 慕容祈皱眉,“可是十八听说,薛至伤可是死在无尘扇下,你我都知道,何人使用了这把扇子。” “桓檀不是早就投靠了你吗?你当别人都跟三哥一样是个彻头彻尾地傻子,相信桓檀对他忠心耿耿。”慕容d脸上开始扭曲,挤出}人的笑意,“你今日一身素服,是断定我会死在这里了……” 慕容祈凛目,没有说话。双手袖在宽大的袖子里,定定看着慕容d。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d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即便是死,也要拉你陪葬。”扭曲的脸上充满了嗜血的恨意,他慢慢转身,倏然平静,抬头望着坐在马上的龙胤,露出悲伤的表情,“我终究看错了你,十八。” 如潮水般的人涌向慕容祈,他静静立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d的背影,曾几何时,慕容d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人都不信任,直到他遇到了萧慕。当他亲自动手除掉萧慕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慕容祈身后火光冲天,待慕容d看清他身后的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还是选择了你,还是……哈哈哈哈哈……”那张扬肆意的笑声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悲怆,他倏然拔剑,一剑砍向了金甲恢恢的禁龙卫,“但是,这里,这里是我慕容d的天下!”他话音刚落,主街上被层层叠叠的铁卫包围,三架冲天巨弩设在中间,还未待禁龙卫反应过来,冲天巨弩呼啸而至。巨弩力达千钧,在拥挤的街道上尤为得利,往往一击可钉死四五个人。一轮下来,禁龙卫已经损失过半。 “即使他选择了你,本宫也要逆天而行!”慕容d紧紧捏着拳头,“取慕容祈首级者,赏黄金一万两!” 这样的筹码立刻让本已经激烈的战局一下子沸腾起来,铁卫争先恐后涌过来。禁龙卫不断有人倒下,慕容祈静静立在禁龙卫的后面。这是他踏向那个位置的第一役,也将是最后一役,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他们还未见过真正的修罗场。直到最后一个禁龙卫倒在他身前,他仍旧平静以对,暗卫从四面蹿出,将慕容祈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慕容d身穿铠甲,拖着长剑奋力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暗卫砍倒,笑着道:“十八弟,你只是如此吗?你凭什么跟我争!” 连朱挡在慕容祈身前,急道:“殿下,属下送殿下离城。” 慕容祈抬头看向慕容d,嘴角突然扯出一丝微笑,他缓缓抬起右手,微微抬起食指,淡淡启唇,“一个不留!” “嗖!”一柄短小的铁箭“噗呲”一声贯穿了护卫在慕容d身边铁卫的眼睛,这柄箭像是信号一般,在慕容d和龙胤还未来得及反应,“嗖嗖嗖嗖!”箭如雨下,一个个像是长了眼睛般,专门钉人的眼睛。场中局势立刻发生了压倒性地逆转。片刻后,箭雨停了下来,铁卫已经损失大半。慕容d铁青着脸看向慕容祈,挥舞着长剑要扑过来,“嗖!”一柄铁箭斜斜擦过他的脸庞,划出了一道数寸的血痕,血立时涌了出来。 “黎阙!”龙胤大惊失色,从马上一跃而下,护到他身边,“黎阙,形势不妙,我护你离开!” “离开?”慕容d讥讽地笑着看向他,“我又能走到哪里去?”他晃悠着站直了身子,看着对面那个十四岁的少年,眼中冷凝一片,静静道:“这里,就是结束……”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龙胤的脸,街道四围突然传出瓦罐破裂的声音,从街头传到了街尾,煤油和酒的味道传来,龙胤看着脚下四处流淌的液体,惊诧道:“你疯了吗?你想让越州城为你的陪葬!” “有何不可,”慕容d一把推开龙胤,转身走进了混乱的人群,眨眼间消失在了长街上。 龙胤骑上马掉头赶往城外,火从两边的屋顶上掉落下来,火焰一下子蹿起来老高,整个长街一下子陷入了火海之中。 “殿下,”连朱将手边的斗篷展开,为慕容祈披上,那斗篷外面晶晶亮一层,遇到火焰,火焰会避让到两边,慕容祈看着前方的长街。 主街混乱一片,而慕容d和慕容祈早就消失在了这样的混乱中。大将军府陷入从未有过的诡异寂静,慕容祈袖手踏进西厢,西厢四门洞开,风呼呼地穿过,慕容d端坐在椅子上,唇色发黑,鼻中隐隐有褐色的血迹。 慕容祈在中厅站定,慕容d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抬起右手指了指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地方静静道:“就在那里,我亲手杀了他。”他扯开唇角,露出无奈地微笑,“他一定对我失望了,我总是让他失望。”他喘了口气,抬起满是紫淤的眼睛,“龙胤不会让我离开越州,一个断臂的皇子连一颗棋子都不如。” 慕容祈静静听着,一双眼睛沉静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但是并没有结束,十八,不会结束,”慕容d认真道,“你的路注定充满坎坷,而我不会对你有一丝仁慈。你会像我一样,痛失所爱,孑然一身,即便登上极位,也会失去一切。这是我对你的诅咒,也将是你的一生。” 慕容祈背过身去,袖在宽大袍服下的手不可抑制地痉挛,他的一生?不可逃避的一生……待他回神,慕容d已经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血从他的耳朵嘴巴和眼睛里溢出来,又很快停止流淌。到最后一刻,他仍旧保留了自己的左手。 龙胤浑身雾气,气喘吁吁闯进来,声嘶力竭地嘶吼了一声,跪倒在慕容d的尸体旁,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慕容祈看着闭上眼睛,显得平静异常地慕容d,心中竟然出奇地失落。他与慕容d一样,曾经一无所有,又都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万人之上,如今一颗星辰陨落,那些不为人知的心境也随着他的逝去湮没,为这世间平添不少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善德女王》op《一步一个脚印》 第23章 疑云再起 越州城内浓烟滚滚,越州城外七里山上寂静一片,冯琰立在一处空旷的大石上,极目远望良久,身后一个银白色的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静静立着,半晌,那人笃定道:“看样子,局势已定!” 冯琰“嗯”了一声,脸上并无欢欣,他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慕容祈如果在京中,一定要去皇陵守上几日。即便亲手毁灭慕容d的希望,作为始作俑者的慕容祈心中当真毫无波澜吗?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那青年人,“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父亲?” “他未必想见我,当年他一走了之,虽然有母妃的原因,不过……”那青年人抿唇,“总之,我还是不去了,被母妃发现又要闹上一回。再者,他对我也不见得多……算了。” “你我年龄相仿,叶叔对我诸多照顾,不见得没有你的原因在。”冯琰转头看向银色衫子的年轻人,沉吟道:“晨曦,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如今他孑然一身,你如果有空,便去看看他。” 叶晨曦抿唇,山脚下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马匹到了近前刹住,黑衣人从马上跃下,疾走了几步跪倒在叶晨曦面前道:“主上,越州之乱已经平定,六殿下在龙大将军府薨了。” 叶晨曦看向冯琰,兴味道:“果然!这位十八殿下沉寂至今突然一鸣惊人,倒是有趣,听说你还教过他。” 冯琰没有出声,只见那黑衣人身体突然一歪,用手撑持住地面,右手探向肩膀,“噗呲”拔出一柄断箭扔在了地上,伏首道:“属下无状,请殿下和将军恕罪!” “无妨,你下去疗伤吧,”叶晨曦摆了摆手,那黑衣人低头应是,正要退却,冯琰眉峰蹙起,用帕子捡起那断箭细细看了看讶异道:“这柄短箭哪里来的?” 那黑衣人道:“今日十八殿下在城中启用了一支神秘部队,人人配备连环快弩,属下在城中探听消息时,不甚中箭。” 冯琰明朗如星月的双眸狠狠一缩,他爹在漱木河身中埋伏时,前锋全部被这种短箭射杀。会是巧合吗?冯琰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叶晨曦疑惑道:“怎么了,这支箭有什么问题吗?” 冯琰勉强压制住心中翻涌起的无数猜测,平静道:“没事,既然越州城已经无事,我就先回北境了,”说着将短箭收了起来,又道:“若是西陵有什么,我北境定然相助,你无须同我客气。” 叶晨曦感激点头,冯琰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越州城,回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叶晨曦才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意,他揉了揉脸,“许久不笑,这么笑着都嫌累。” 那黑衣人道:“冯将军注意到了吗?” “不仅注意到了,怀疑的种子也已经埋下,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把剑已经插在了慕容祈的心脏上,何时拔出就要看冯琰了。叶晨曦负手立在冯琰刚刚立过的地方,遥遥望向越州城,“消息递出去了吗?” “京中和薛家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那黑衣人犹豫了下,“属下在城中发现龙少将军。” “逵儿也来了?”叶晨曦眉头一蹙,“见了什么人?” “进城时,正好遇到了十八殿下。少将军还斥责了守城的宋将军,让他放行。会不会只是巧合?” 叶晨曦不以为然,静静道:“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绝无巧合,看来这一面避无可避了。” 越州城大火一个时辰后已经全部扑灭,慕容祈暂时安置在了大将军府的敞轩内,这一夜注定无眠,轩内灯火通明,他手边放了一卷书,抬头看着暮色沉沉地夜空,心中波澜不惊。 连朱自轩外进来,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慕容祈转头看他,淡淡道:“出了什么事?” 连朱跪地道:“启禀殿下,连弩快箭少了一支。” 慕容祈眼光蓦然凌厉,“什么人带出去的?” “从属下截杀的两人来看,应该是西陵王的暗卫,属下已经派人继续追击。” “冯将军回到北卫营了吗?” “暗卫来报,已经回去了。” 慕容祈手心濡湿一片,脸上仍旧淡淡的,慕容d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你会像我一样,痛失所爱,孑然一身,即便登上极位,也会失去一切。”埋在袖子里的手痉挛起来,脑后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脖颈处开始泛出汗意,良久他道:“你先下去吧。” 连朱退到轩门外,慕容祈静静坐在几前,轩窗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红衣人,那人手中扣着一把乌沉沉地扇子抵在朱润玉白的脸颊边上,歪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笑着道:“殿下似乎并不高兴,慕容d可是殿下登上极位最大的威胁。” “搜到了吗?”慕容祈冷冷开口,眉间却蹙了些烦闷。 桓檀撇了撇嘴,黑色的扇面一抖,上面放着一块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玉石,方方正正,“如果不是我提前一步,这玩意儿就要被龙胤拿走了。你说他是自己对这破石头感兴趣,还是……” “叶晨曦,”慕容祈曲手放在膝上,眸中凝满了寒意,“他就在七里山。” 桓檀流转目光,将扇柄抵在唇上,“说起七里山,我倒是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叶晨曦与冯璋一直交往甚密,看来与冯将军也很熟悉。” 慕容祈倏然抬眼,眼中发出慑人的目光,整个人如绷紧的弦,仿佛随时会崩断。 桓檀耳朵微微一动,抬眼望向轩外,笑道:“殿下有不速之客来了,”说完翻身跃下,消失在了夜色中。连朱急匆匆进来道:“龙少将军在外面求见,属下已经回绝,但是龙少……”他还没说完,身后传来铁甲铿锵的声音,步伐急促。慕容祈挥了挥手,连朱退到旁边。 “见你还真是不容易,”龙逵搓了搓下巴,在轩中寻了地方坐下,一脚蹬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十八殿下跟六殿下在越州城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我忙里忙外的好歹是收拾完了。如今来讨杯水喝,殿下要这么小气吗?” “夜深露重,喝茶终究难眠,”慕容祈静静端坐在几前,看也不看他,淡淡道。 “喝茶难不难眠我不知道,但是不喝我今夜肯定难眠得很。”龙逵一脚蹬翻了茶几,连朱抬手扣在腰间,蓄势待发。 慕容祈抬眼,迎向了轩外人的目光,一个银色衫子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进来,慕容祈伸手抚了抚面前的玉盅,神态异常宁静。 “殿下!”龙逵连忙起身行礼,叶晨曦没有应答,走到近前向慕容祈行礼,“逵儿一向随性,有得罪十八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 慕容祈开口,语气不急不缓,“陵王殿下的爱将,即便随性一点也无甚妨碍。越州之乱,本宫自会给陵王殿下一个交代。明日本宫扶棺回京,在此先同陵王殿下道别。” 龙逵要说什么,被叶晨曦一个眼神阻止,叶晨曦肃面哀戚道:“六殿下不幸暴毙,乃我大燕未有之憾事。国丧当前,不可耽误。臣会安排西陵属军随行护送,确保殿下的安全。” 慕容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陵王殿下了。” 叶晨曦行了礼出了轩厅,龙逵看了看慕容祈,还是追了出去,急道:“这么容易就放他走,连个下马威都不给,至少也要扣半个月吧。” “你如此为西陵着想,我很感动。但是我再晚到片刻,你就伏尸轩中了,真不知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叶晨曦冷了口气,满满的无奈。 “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龙逵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就他身边那个暗卫,武功看起来的确不错,但想要撂倒我那也不是片刻间的事情吧。” 叶晨曦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蹬翻了茶几的那一刻,轩外就有二十几个连环快弩对着他,只待慕容祈示意,立刻将龙逵射成筛子,偏这个人反射弧这么长,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敞轩,那个少年不动声色地模样立刻浮现在脑海中,前一刻他刚刚打败了最大的敌人,没有欣喜没有欢愉,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所图甚巨,叶晨曦莫名觉得担心。 未央宫中,烛火明灭,翊贵妃端坐在梳妆镜前,那张年过半百依旧曼妙的脸浮在镜中,有些诡异的僵硬。半晌,她慢慢抬手抚上白皙细腻的颊面,轻轻问立在身后的姑姑道:“惬心,本宫看着是不是老了许多?” 惬心矮身道:“娘娘,奴婢从未见过像娘娘这般年轻的人…” “在我这个岁数,能有这样的容颜的确不多。但那些年轻的还不是源源不断地进来,陛下虽不贪色,耐不住耳根子软,本宫真的累了…” “娘娘,您不能…咱们如今的处境如火烹油煎,娘娘一旦生出退却之心,那谢氏必然…” “是啊,本宫回不去了,当年本宫执意入宫,母亲百般劝说仍旧不听,走到今天悬崖勒马早就迟了。”翊贵妃明亮的眸子上流转出哀愁,“如今,我又舍弃了d儿……” “殿下……”惬心咽了声音,“殿下断了手臂,本就是弃子了,娘娘也是无奈之举。” “本宫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当年鸩杀那个贱人的事情参与者都被处理了,为何d儿还会知道?他自三岁就送到了我手里,我待他如亲子,却仍旧养不熟这条狗。” “娘娘,切不可为此伤神。当务之急,是要寻到更好的人代替六殿下,娘娘膝下无子,如风中之烛,随风飘摇。若是手握一个皇子,便依旧能权倾后宫。” “更好的人选?放眼整个皇族,可用的皇子不多,唯三六九十八可用。三皇子如今在谢氏膝下,九皇子跟三皇子熟稔,刚刚冒头的十八皇子,是我薛氏将要除之立威之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着实让本宫伤神。” 惬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娘,惬心早些时候听到了些关于九殿下的传闻,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九殿下倒可以争取过来。” 翊贵妃柳眉轻轻挑起,“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惬心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凑到翊贵妃耳边轻声诉说,翊贵妃眼眸渐渐明亮起来,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太极殿中,仁和帝软趴趴地躺在榻上,全身疼痛难忍,他紧紧闭着眼,冷汗顺着额角慢慢低落。待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半晌,他才喘口气道:“十八回京了吗?” “暗卫来报,明日扶棺进京。殿下在越州见了西陵王殿下,似乎并不愉快。”内监跪在榻前为仁和帝松动筋骨,手法颇为娴熟老练。 “姓叶的跟慕容氏一向不合,没什么好奇怪的。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仁和帝眯着眼睛,背上被按得十分得劲。 “痕迹不多,但足以取证。陛下,如果让殿下知道……”内监有些犹豫,“禁龙卫一个都没回来,殿下的心计堪比先帝,陛下不可与之硬碰硬。” “等朕百年以后,你不必急着下来伺候,朕会留下最后一道密旨,”仁和帝一脸平静,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老头子如果知道朕为大燕江山百年稳固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一定会弄死朕。” “那奴才这就下去安排……”内监躬身退了下去,仁和帝将脸捂在丝绸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枕巾里,半晌,他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块方方正正,扔在哪里都不起眼的玉石,用手轻轻抚摸着,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地温柔。 漆黑地山道上,两匹快马迎着冷风一路疾驰而过,再往前十几里便是北境的入口彩云城。冯琰睡在驿站的床上,手中摩挲着那柄短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支配备古川利器连环快弩的部队,此前在北境毫无踪迹可寻,却突然袭击了巡边的大将军。而如今这支部队又在越州出现,随之浮出水面的就是这支部队的主人,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他曾经在那些阴谋诡计中沉浮了十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极轻地叩门声,冯琰立刻从床上起来,扬声问道:”是谁?” 门外没有回应,随即又是两声极轻地叩门声,冯琰起身,手按在腰间,单只手拉开门栓,全身绷到极点,猛然开门,门口空无一人。耳后生风,利刃破空袭来,冯琰抬手一挡,后退了两步。那人身法诡异,出招如暴风骤雨般淋漓尽致,脸始终隐藏在斗篷里面。那黑衣人虽刻意换了身法,但是数招以后冯琰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觑空退后一步喊道:“小瑾,是不是你?” 那人身形一顿,浑身散发出阴寒之气,屈指成爪,一爪袭来。冯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触到了他衣衫下凸起的伤疤,撩开袖子。手臂上是大大小小的箭疮,那人被触到了伤疤,浑身一震,一掌拍出挣脱了冯琰,往后退了一步,跳下窗户,从对面的屋顶上掠过。 冯琰跟着跃下,从四面涌出数个黑衣人,争相阻击冯琰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立在屋顶上,遥遥望向这边。他深深地看着冯琰,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眸中顷刻间被冰冷覆盖,眸光像是淬了毒一般,趁冯琰不备,扬手甩出一枚寒光,直打向冯琰。 彼时冯琰被数个黑衣人缠住,正在这紧要关头,从他身后不远处飞出一柄黑色的扇子,“叮”地一声撞开了暗器。红衣闪过,一手接过扇子,几个翻飞眨眼间到了黑衣人近前。冯琰是第一次看到一向纤弱的桓檀出手,没想到他的武功闻所未闻,黑衣人勉强接了五十余招,有些不敌。周身却被桓檀封住退路,无尘扇在桓檀手中如游龙惊凤,破空而出,下一个瞬间直取其要害。 “小瑾!”冯琰出手挡住桓檀,将黑衣人护到怀里,扯下他的斗篷。一张布满了伤痕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然而那双眼睛却是熟悉至极,冯琰脑中一时闪过无数种可能。 “冯琰,我要为大将军报仇!”冯瑾沙哑着声音,手中利刃倏然刺向了冯琰,冯琰一时愣怔,被刺了个正着,血从伤口喷出,正落在了冯瑾的脸上。 冯琰顾不得疼痛,紧紧握着冯瑾的肩膀,急切的问道:“小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大哥回防吗,你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大哥他人呢?” “你为了谋取大将军之位,袭击了少将军回防的部队。冯琰,你手上沾染了那么多北卫营兄弟的鲜血,如今高居大将军之位,你可曾安枕片刻?”冯瑾沙哑着嗓子道,泪从眼中漫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将军之位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小瑾,你在说什么,”冯琰茫然道,“大哥的部队也被偷袭了?你们在哪里遇的袭,为什么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们,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找我们?难道不是为了杀我们灭口吗!”冯瑾撕心裂肺道,“经历了第一波的射杀,很多兄弟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们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迎来却是屠戮。冯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冯琰脑中一片轰鸣,明明他每个字都听得懂,然而每个字都没听明白,他摇头解释道:“我没有,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然而在面对冯瑾的恨意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那么地苍白无力。那些被屠戮的兄弟,当真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今天我就要为兄弟们报仇,杀了你,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冯瑾变得异常凶狠,两手握在匕首柄上猛然用力,利刃刺穿了冯琰地肩膀,卡在了肩胛骨,半分都推不进去。冯瑾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将冯琰朝身后的百丈高的护城河推去。冯瑾满脸泪水,紧紧靠在冯琰肩头,呜咽道:“琰哥,我不会独活,即使是地狱,我也会陪你去。” 冯琰脑中轰鸣一片,身后桓檀逼近,冯琰喊道:“不!”他紧紧握着冯瑾的肩膀,想要转身避过,但是却完全扳不动使尽全力的冯瑾。 桓檀出扇,划过冯瑾的咽喉,鲜血从他颈部喷出,喷了冯琰一脸,温热地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滴滴滴在了前襟上,很快染红了身前的一片。冯瑾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解决,扯出淡淡的笑容,冯琰怔怔地捧住他失去支撑地身体,失声叫道:“小瑾……” “琰哥,不是你对不对?少将军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一个字都不信。”冯瑾依在冯琰怀里,轻声呢喃。 冯琰使劲点头,泪和血混在了一起,他呜咽道:“不是我,小瑾,不是我。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大家报仇。小瑾,你别走……” 冯瑾咧开嘴笑开了眉眼,“琰哥,你当大将军真帅,比少将军帅多了……”那笑一瞬间定格,手臂倏然滑落…… 冯琰紧紧抱着冯瑾残余着温度的身体,仰天长啸。那些曾经天真纯白的岁月,随着这个少年的离去变得讽刺和残酷。 慕容祈缓缓走到近前,蹲在他身边,轻声道:“怀……” 冯琰狠狠打掉了慕容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眼睛通红,咄咄逼人道:“你为什么要回来,是为了毁灭证据还是为了杀人灭口?你已经胜利了,没人再能撼动你,为什么连小瑾都不放过!” “怀,”慕容祈眸中流露出痛苦,“我没有……” “小瑾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与你为伍,为我北境,为冯家带来祸患。”冯琰紧紧抱着冯瑾,将脸埋在他渐渐冰冷的颈窝里,那些残破地伤疤触目惊心。他曾经是那样玉琢般的孩子,是自己让他见到了这世上最丑陋地欲望。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慕容祈哀声道,“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你信我。” “殿下若在插手北境事务,恕臣不敬之罪!”冯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请殿下马上离开北境,这是臣对殿下最后的宽容和忍让。” 慕容祈看着他疏离的神情,慢慢起身,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捏成一团,转身离开。冯琰在背后冷冷道:“殿下有东西忘了拿,”一柄短箭从冯琰手中掉落,跌落尘埃,“即使没有它,我也一样能查出真相。无论是谁,我北境终将一血此仇!” 第24章 杀机四伏 慕容祈走出驿站,脸上沉肃一片,眼中尽是杀机,“冯璋找到了吗?” 桓檀道:“北境全境封锁,我们的人行动多有不便。冯璋想要在北境躲藏,易如反掌。今日之事已经兵行险着,殿下若再大动干戈,冯将军与殿下的嫌隙将会更深。” 慕容祈抿唇不语,只是一个冯瑾,他就能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冯璋真的……那么当年的事情还会重蹈覆辙,冯璋绝不能留! 云归镇中那个小院里,冯璋只手撑额,手下掩着兵书,一个黑衣人从门外匆匆进来,跪地道:“刚得到消息,冯瑾已经完成任务。” “哦?”冯璋缓缓睁眼,“他自小与琰儿更亲近些,如今我也不过全了他的心愿。十八殿下回京了?” “今晨出发,不过,桓檀没有走。” 冯璋轻轻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琰儿对他的影响一向很大,省了我不少事情,下去准备吧。” 慕容祈扶棺入京的那天,京都主干道上被围观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整个京都城白幡飘飘,万民痛哭流涕。慕容祈端坐在白布包裹地马车中,眼神悲悯。无数人拦在他的车驾前面,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车驾行到距离宫门两里的地方,对面一顶凤轿缓缓行来,慕容祈抬眼正对上翊贵妃森冷地面目,凤轿在车驾前慢慢停住,百姓全部被执勤的官兵阻拦到了二十步以外。翊贵妃从凤轿上慢慢走下,一步一顿,一顿一泪,她越过慕容祈,直直往那漆黑地棺材走去,一把扑了上去,痛哭道:“我儿就在里面吗,我儿就在里面吗?我的儿啊……” 惬心走过去一脸哀戚道:“娘娘再如此痛哭,身子会受不住的。六殿下托梦给娘娘说自己死得冤枉,到底是梦境而已。”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暴毙。你若真的有什么冤屈,便告诉为娘,为娘便是拼了这性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翊贵妃哭的不能自已,突然稳稳停留在车驾上的棺材震动了一下,翊贵妃吓得立刻哭破了音,“我儿……” 慕容祈立刻哑声急切道:“十八护送兄长返京,一路平静。如今兄长一见贵妃娘娘,便有神迹,是兄长太过思念母亲还是内中确有冤情?还请娘娘明察!” 翊贵妃目光沉沉,眼中闪过寒光,惬心连忙将翊贵妃从棺材上扶开,劝道:“娘娘,做母亲的为子女哀伤应该有度,否则让逝去的子女如何安心啊?娘娘节哀顺变,让殿下先回宫停灵吧。” 翊贵妃一副哀伤过度的模样,任由惬心扶着,呜咽点头。慕容祈走到她身边道:“请娘娘上轿回宫,六哥如果看到娘娘如此伤心,在底下也难安。” 翊贵妃一双冷目直直盯着慕容祈,即便极力压抑,难掩痛恨,当她知道自己最敬爱的哥哥就死在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手里时,她的内心震惊到无法言语。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哀声道:“十八殿下一路费心,”说完绕过他,回了凤轿,宫门口的一场风波,立刻消弭于无形。 到了晚间,阖族第一次祭拜,慕容祈身着白服肃穆立在人群之中,频遭侧目却岿然不动。祭拜结束,慕容悠走过来道:“十八弟,六弟走得可安详?”彼时他身后立了很多人,看着像是询问,实则气势汹汹倒像是问罪。 慕容祈目不斜视淡淡道:“大祭礼来为六哥入殓时,三哥不在。十八弟一直守在旁边,六哥的眉眼很平静。大祭礼,你也看到了。” “殿下走得很安详,”那白眉白须地大祭礼眼都未抬,抬手拿起旁边的檀香碎末扔进火盆里。他入殓完后,仁和帝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在权力的中心待得太久,从先帝开始到现在,对一切伎俩都熟稔于心,已经不太想掺和进来。 慕容悠一愣,大祭礼从来公允有加,难道慕容d并不像外面传闻地那样,是死在慕容祈手里?他惨淡道:“既是如此,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彼时d儿与为兄总是亲密有加,如今天人永隔,为兄心里实在不好受。” “三哥节哀顺变,”慕容祈哀声道,拱手一礼,退到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边。大了晚间,慕容祈回到紫光殿,福儿上来为他除了厚重的丧服,里面只余一层白色的丧衣。慕容祈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闭目养神,眼睛下乌青一片,看起来疲惫的很。 福儿小心翼翼接了茶盏放到几上,轻声道:“红雀递了消息上来,说发现了踪迹,请殿下的旨意。” 慕容祈揉了揉眉心,几日未眠,左边的头一直疼得厉害。冯琰伤心的表情还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里,声嘶力竭责备的话始终徘徊不去,“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与你为伍,为北境为冯家带来祸患”,慕容祈心中烦闷一片,手中的茶盏因为用力过猛竟被捏碎了,褐色的茶水淅淅沥沥滴在了下摆上。 福儿连忙上前接过碎了几瓣的瓷片,用布巾仔仔细细为慕容祈擦拭手掌,痛惜道:“殿下不要再为难自己,冯将军定能明白殿下的苦衷。” “一个冯瑾,他就能对我恶言相向,”慕容祈目光沉沉,抬眼看向窗外,东方既白,良久,他终于道:“杀!” 福儿微微一愣,彼时他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犹豫是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未免太过冒险,在冯将军眼皮子底下诛杀冯璋,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他只略略一顿,便下去传达了命令。 太极殿中,仁和帝难得清醒,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大内监凑到他耳边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冯璋心计虽深,到底不如十八,朕不担心,”仁和帝喘了口气道,“朕时日无多了,不想死不瞑目。” 大内监垂首,花白眉毛掩盖下的双眼染了些哀伤,深深叹息道:“陛下……” 午膳后,仁和帝睡下,燃嗳缤往常一般,去陛下特设的丹药房取丹药,四个燃嘁黄鸸去,拿要紧的丹药时都是大燃嘁桓鋈私去,今天也是这样。他推门入内,又关上门,兀自走到丹药架边上。丹药架子后面,一个灰衣少年负手而立。大燃嘁槐叻找着丹药,一边缓缓道:“陛下已经决定,冯将军不能留。” “何时何地?”灰衣少年眼眸紧紧一缩,沉稳内敛的气魄中隐隐含了一丝焦急。 “陛下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几日好拖,”大内监叹息道,“左右不过这两个月,北境已经安排妥当,只待……” 灰衣少年身上发出摄人的威势,眸中森寒,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大人,”说完转身离开。 大燃嗾忡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一颦一动,简直就是先帝的翻版。大内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奴才自作主张了。” 漱木河腹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巨石之后,一队黑衣人从远处驰马追过来,追至近前,那为首的人示意停下,下马了四处查看了下。便在这寂静之间,巨石后面那十几个人紧紧捂着嘴连呼吸都不敢。黑衣人看了看凌乱的步伐,去向十分杂乱,凤眸微微凝起,刚要上马,那块突兀地大石头后面传出些声响,他立刻警觉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分成两队,从侧面包抄过去,一时之间哀嚎一片,十几个人顷刻间被屠戮殆尽。 黑衣人辨认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为首的黑衣人斜长飞鬓的眉微微蹙起,突然道:“我们中计了,快走!”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羽箭自黑暗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受惊,正要逃走,四周火光一片,几百张弓纷纷瞄准他们,而为首的正是新继任的镇国大将军冯琰。 冯琰端坐马上,目光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他紧紧抿着唇,□□地下颚流露出冷硬的气势。早有将士前去查看被屠戮的人,片刻后惊道:“禀报大将军,遇害的都是少将军的亲卫!” 冯琰下马,手中提着长剑走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冷冷问道:“我大哥在哪?” 那黑衣人冷静地回望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勃发的怒气,抿嘴不言。冯琰怒急,提剑横在黑衣人脖颈之间,“我大哥到底在哪?” “大将军,这里还有活口,他似乎知道什么!”有人在远处叫道。 冯琰连忙转身,那黑衣人突然扣住他道:“你要小心!”冯琰一愣,狠狠地甩开他,那黑衣人眸中闪过懊恨,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那些人不动声色地点头。 “救救……少将军,少将军在……”那人胸口一道很长的伤痕,血不断地涌出,“在……”那人声音越来越微弱,冯琰侧身过去,那人勉强说出了两个字,便断了气。 冯琰站起身来,吼道:“全体赶往云归……”那人最后说的是云归,为何会是云归,冯琰不解,却不能忽视这来之不易地线索。 “不好,他们要跑!”场中火焰腾起,雾气缭绕。冯琰眸中寒光一闪,果断道:“放箭!”下一刻弓箭营百箭齐发。冯琰默然看着场中,他跟慕容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晚上的行动刘泵挥斜煌ㄖ到,是以晚上连饭都没吃,躺在营帐内生闷气。他知道冯琰为了查出大将军和冯璋的事情,整个人绷得特别紧。自从他带回冯瑾的尸体后,整个人就都变了。所有的行动都避开了自己,他寻思着这事儿一定跟十八殿下有关,于是想找几个暗卫问问情况,可是在营地里转悠了半天一个都发现。什么情况,十八殿下将人都撤走了?那不能够,难道是冯琰清除了这些人!他隐隐觉得冯琰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正琢磨着,营帐中灯火晃了晃,突然熄了。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却被一个更快地黑影压住,刘币丫抽住半截长剑出来,厉声道:“谁!” 那黑影咳嗽了一声,血腥味扑面而来,“是我!” 连朱?刘绷6彼煽剑柄,要去点烛,被连朱一把拉住,刘狈鲎∷,焦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解释,”连朱喘口气道,“冯将军有危险!冯璋一旦回到北卫营,一定会夺了大将军位,诬陷冯将军袭杀了先大将军。一定,一定要阻止冯璋回……咳咳咳!”黑暗中,连朱咳得撕心裂肺,胃中一直翻涌。 “你说什么,冯璋将军,怎么可能?”刘辈豢伤家榈溃骸胺腓敖军是大将军的亲哥哥!” “先大将军将将军之位传给冯将军,”连朱争辩道,“你信我,如果……”连朱还要说什么,营帐外灯火通明,信兵在营地里高声喊道:“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连朱一顿,突然失了力气,刘痉鲎∷,连朱突然道:“如果我有不测,你……” “连朱,不许胡说,我一定保你周全!”刘竞戎顾,那些原先因为冯琰态度突然转变的不安,现在越扩越大,他能肯定这里面隐藏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正是这些不知道将事态推向了不可控的局面。随着冯璋回营,北卫营慢慢被各种风言风语淹没。 刘臼卦谥髡释饷孀阕懔礁鍪背剑终于等到冯琰面无表情出来,刘玖忙迎上去担心道:“怎么样?” “大哥的伤势不严重,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疲累,”冯琰避重就轻道,抬手抹了把脸,刘靖在他身后,两个人走了很久,冯琰万分疲惫道:“大哥说了一些当时的细节,他肯定当时袭击他的人就是慕容祈。当时他与爹相隔仅百里,如果慕容祈袭击了他,从时间上来说,我爹也……你说我该……信吗?” 刘灸然,如果他不认识连朱,也不认识慕容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不信,北境是六皇子的支持者,既然不能争取只有打击。然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避重就轻道:“你教过他,你应该很了解。” “是啊,”冯琰叹了口气,“因为了解,所以我连信任他的一丝可能都没有,”这太像他的作风,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刘菊不知该说些什么,冯琰转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这几年,多亏有你。昨天,我将你的军籍打回了东境,这会应该快到了。” 刘玖成一变,“你这是做什么,你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给……罔顾你父亲的意愿。” 冯琰淡淡一笑,“我有我的不得已,也有我的不能不为。” 仁和帝缠绵病榻快有四个月了,每天早晨,慕容祈都会来太极殿侍疾,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般。他进殿时正碰上慕容悠从殿中出来。慕容祈淡淡行礼,慕容悠扯了扯唇角,状似不经意道:“听说北境如今动荡的很,冯璋回归北卫营继任了大将军位。冯琰却被怀疑袭杀了先大将军,如今下落不明。” 慕容祈直直看着前方,脸色未变,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道:“三哥一向目光长远,听说恭贺冯璋将军的信使早就出了京都。”说完缓缓进殿,慕容悠脸色大变,冷冷地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在殿内消失,甩袖离开。 回到紫光殿已经日中,慕容祈缓缓进殿,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他坐在几上,整个人如木雕一般陷入沉寂,十三天,冯琰已经失踪了十三天,一波波人派了出去,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福儿端了餐食进来,三个玉碟,每个玉蝶只摆了一点吃食,慕容祈皱眉道:“拿下去,本宫不饿!” “殿下,好歹吃一点。如果您倒下了,谁来找冯将军,”福儿劝道。 “他不信我,所以把北境给了冯璋,”慕容祈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满是落寞,“他无处可去,会去哪里?” 福儿想了想,“段大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太极殿复命,要不要?” 慕容祈立时来了精神,“去安排!” 段立懿静静立在殿外,看着阶下洒满阳光的地面,大内监从太极殿走出来,微微躬身道:“陛下说不见了,段大人回去吧。” 段立懿拱手行礼,转身正要离去,大内监轻轻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段大人的功劳,陛下不会忘的,段大人放心。” “有劳大人,”段立懿连忙道,大内监又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眸动了动,没有再说话,转身进殿了。 四月的京都,一扫北境的森寒,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突然想到那个劲风凛冽地夜晚,彼时冯琰刚刚交接完离开北卫营,北境竟无一人相送。他拦住了冯琰去路的时候,冯琰很平静地回望,好像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诧,也不慌乱。 段立懿并不知道他跟慕容祈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们两个人就好像相处了多年,默契地让其他人都插不进去,而这种插不进去让自己嫉恨不已。 段立懿说:“殿下让我来告诉将军,他与将军从此恩义两绝,北境的事情他不会再过问。” 冯琰静静立在坡上,如苍松劲竹,叫人看了眼睛发热。冯琰有那个资本让慕容祈念念不忘,他温润内敛,内中生华,朗朗如明月,灼灼如日华,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开口道:“冯琰谢过殿下。” “那就好,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段立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从此山高水长,冯将军珍重。” 冯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听了丝毫没有惊讶,背过身去没有说话。自己是怎么做的,从他背后将长剑贯穿进了他的胸口,用如鬼魅般的声音道:“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立地格杀!”而后奋力一抽,长剑垂落,喷溅出来的血淋漓洒落在枯黄地草地上,先是几滴,而是缕缕流淌,瞬间被土地吞没。 冯琰没有回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仍旧坦荡道:“冯琰谢殿下恩典!”仿佛那不是赴死,而是解脱。段立懿看着身子慢慢歪倒滚落下了山坡,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微微抬头看着略显炽烈地太阳,一个小太监立在阶前,躬身轻声道:“殿下召见段大人……” 段立懿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转身踏进殿中,留下身后倾城地绚烂阳光。从此那人身边只有段立懿,再无冯琰。 第25章 弹指岁月 仁光二十四年秋天,国医早就断定仁和帝过不了中秋,果然慕容臻在八月初头,病情又一次反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慕容祈坐在太极殿小书房中,手中掩了本书,眸光定在面前浮烟的紫玉盅上,入了神。大燃嗲崆嵬瓶小书房的门,手里捧着一盏燕窝粥,悄无声息进来,“殿下看了一宿书,喝点粥补补气吧。” 门外被人带上,大燃嗷胱堑难壑樽了转,撩起袖子将燕窝粥放到慕容祈面前,慕容祈抬手捏起细长的勺柄,闲话家常道:“大燃嗨藕蛳鹊鄱十二年,又伺候父皇二十一年,可谓劳苦功高。” 大燃嗲承Γ躬身道:“奴才分内之事,谈不上劳苦,更没有功高。” “如今父皇就在旦夕之间,大燃嗑龆ê昧寺穑俊蹦饺萜砺不经心地问道,用勺子慢慢搅着粥。 “奴才的命运由主子掌握,奴才能做什么决定,”他脸上虽带着笑,眼中却没有温度。 慕容祈抬眼看着垂首躬身的大燃啵手指一顿,“八月初四,八月十一,大燃嗷褂杏∠舐穑俊 大燃嗷夯禾头,脸上的皱褶如菊花盛开般恣意张扬,颇欣慰道:“殿下真的很像先帝,先帝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殿下比之先帝犹胜,老奴放心了。陛下觉得若留冯将军,殿下将来在史书上不会太好看,因此决意为殿下除去此人,而今去的人已经回来复命了。” 慕容祈放下勺子,缓缓抬头,眼中一丝波澜没有,只见他淡淡一笑,恍若森罗之狱般阴寒,大燃嘁恢蔽持平静的面容陷入怔然。 “大燃啵你说的其实不对,本宫一点都不像先帝。”慕容祈缓缓起身,“父皇生平无所顾忌,最恨的应该就是冯贵妃。你说,若本宫将先帝与冯贵妃合葬,父皇会不会……” 大燃唷捌送ā惫蛳拢惊惶哀求道:“陛下时日无多,求殿下恩典,让陛下好走。” 慕容祈无动于衷,轻轻掸了掸衣摆,淡淡道:“待父皇……大燃啾闳セ柿辏守着你的两位主子直到最后一刻。” 慕容臻缓缓睁眼,寝殿中昏黄一片,床尾模模糊糊站着个人影,背对着他,他记得小时候他淘气爬了冯贵妃院子里最高的银杏树,从树上摔下来那会昏睡了几日,醒来时他的父皇也是这样在床尾站着。 “父皇,您来接儿臣了……”慕容臻伸出枯槁地手,想要拉住他的一片衣角,努力了很久,手中仍旧空落落一片,“父皇还是离儿臣这么远,远到儿臣上天入地也无法追上。” “臻儿,你长大了,朕变老了……”慕容嫣绝色的容颜慢慢靠近,慕容臻苍白的脸庞上沁出淡淡血色,他拼命仰着头,期盼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会爱我吗?” “当然,”慕容嫣蹙眉,像是听到从未听过的荒谬之言,后退一步,眼眸倏然沉静而冷淡,“吾儿,当然不会……” 慕容臻双瞳蓦然紧缩,然后放大,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变换,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撒手归西。慕容祈静静坐在他身边,他一定是在弥留之际将与先帝生的极像的慕容祈错看了。慕容祈不知,像他这样无心的帝王,笑起来也能这般柔和,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早就逝去的人,却给活着的人造成无尽的痛苦,这样的人凭什么安心离去。 连朱带着一分寒气从殿外进来,衣摆上丝丝缕缕地鲜血,拱手道:“殿下,都处理干净了。” 慕容祈抬手将慕容臻死都未合上的双眼拢上,缓缓站起身来,将白皙纤长地手拢进袖中,淡淡道:“现在,是我慕容祈的时代!” 彼时慕容祈和慕容悠在朝中早就平分秋色,翊贵妃失了皇子,九皇子大病不愈,无奈暂且站在了慕容悠侧,三足鼎立一下子变成了两足相争,慕容祈毫无胜算,却在仁和帝咽气后安安稳稳登上帝位,让翊贵妃陪了葬,三皇子入了狱,只一夕之间,朝中风向遽变。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迎接这位手段凌厉的帝王,而这位年轻地帝王也不负所望,三年内,所向披靡,一扫大燕数百年来的羸弱气息,振奋朝纲。群臣三呼万岁,最终臣服在了帝王面前,而他始终沉着的眸子,所思所想,让人捉摸不透。 三年后…… 三年会让一个人改变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有人浑浑噩噩,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有人度日如年,恨不能将这数十年的岁月飞渡。 王启坐在烟云阁批阅公文,桓檀坐在一旁,翻了几页讲文,啧啧了几声道:“听说陛下又是连着几个晚上没睡,昨儿上朝,瞧他中气十足训斥司礼监的样子,倒真看不出来。你说他这么折腾,还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他不近女色满朝都传遍了,上朝的那些个年轻臣子里,十个有九个心里都惦记他。” 王启抬头看了眼桓檀,咳了声道:“桓大人未免太谦虚,我看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冲着你来的。” 桓檀启唇一笑,甚是烂漫,微微一垂首,颊边乌黑地鬓发散落,有些腻人的味道,“我可不敢在陛下面前逞这个能,况且,”他低低叹了一声,“圣命难违,总不能都杀了吧,朝廷也需要年轻地血液。” 王启没有搭腔,手中的笔却慢慢停了,三年了,冯将军却始终没有找到,尽管他一直坚信以那人的身手,宵小之辈动不了他。可是那样的时机,又被处理地了无痕迹,即便当初有人刻意隐瞒,在慕容祈如今大力肃清之下也绝无可能再藏得住。每每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冒出那个残忍地想法,然后匆忙摆脱。陛下的眼睛太过锐利,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梨树雪白的花朵缀在枝丫上,迎风招展,春光正好,然而紫光殿始终笼罩在寒冬里。仿佛冯将军走了,陛下便再无欢愉地可能。 桓檀看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不由低沉,“出北境前,我仔仔细细地搜索过。我离开时,冯将军没有出事,至少没有在北境出事。” “北境封锁之后便没有解封,陛下迟迟不动,也是怕……”王启缓声道,“冯璋的态度令人生疑,冯将军也许根本不在北境。” “你有没有……”桓檀顿了顿,意味分明地看着王启,“有没有一刻怀疑过,冯将军他可能……” 王启脸色微变,凛声道:“不可胡言乱语,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我当然知道,只是有时候忍不住想,”桓檀抿唇,“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真的……陛下会怎么样。”说完不由怔怔看着王启,那种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的痛楚他尝过,非人所能承受,陛下只会比他更甚。 王启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不必……我们总算雨过天晴了。” 桓檀朝他倾了倾身,抿唇不语,半晌,抬起灿烂的眼眸道:“我听说王缪还没死心呐,准备忽悠你回去当族长。” 王启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走回案后,揉了揉脸道:“今天奏折好多啊,什么时候能理出头绪来。” 桓檀微微抿唇,笑意渗进了眼角。沈若黎从外面进来,正看到这一幕,啧啧了两声道:“你们两人也收敛点,我见了倒没什么,若是让陛下撞见,王大人可就没得安生了。” 桓檀撇了撇嘴,想到这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敛了笑起身道:“两位大人慢聊,下官先告退了。”说完走了。 王启接过沈若黎送来的邸报道:“什么事情还劳沈大人亲自走一趟,叫下面的人送来就行了。” 沈若黎轻轻一笑,凤眸抿起,带起一丝春意,“你先别急着看邸报,这次秘密前往东陵办差的人回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哦,奇怪到你特地过来跟我分享的地步,那我倒要好好听上一听,”王启抬眸,发现沈若黎不知肃着眼眉,似乎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说他在东陵见到了熟人,”沈若黎伸出食指扣了扣桌子,看着王启道:“是陛下未登基前的暗卫!” “暗卫?”王启有些疑惑,“陛下身边的暗卫都在身边,除了……”他猛然一惊,倏然起身,“你确定?” 沈若黎点头,目光铮铮,“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特地来与你商量,我打算亲去东陵一趟。” “不能打草惊蛇,”王启右手拇指摸索着食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但愿不是空欢喜一场。” 大燕鲜卑和羌胡三国交界之地有一个著名的三不管城市,就是稷城。稷城名义上是鲜卑的行政地,实则却在大燕北境和东境的交界上,与北面的鲜卑隔了一个仙女湖,因此鲜卑对稷城的控制力非常弱。尽管历年来都派守备进驻稷城,但是已经成了官员流放之地。稷城守备要同时平衡大燕,鲜卑和羌胡三方势力,同时安抚来往商贾,做的事情很多,但出不了功绩,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守备,这一任是原鲜卑都护扶余温,因为得罪了权贵,被流放到了稷城。老头儿一生征战沙场,到最后落了这个结局心里未免膈应,不怎么理事,最怕的就是老婆扎罗。 稷城中一如既往地平静,虽然是边城三不管地带,但是自从扶余温到这,对稷城好一番痛改,途如今的稷城倒也算得上民风朴实,商贾频繁。当然每个城市都有一两个害虫,要不然衙门就没事干了。街上三三俩俩走过公差人员,都是些巡逻街道的郡役。其中一个精瘦精瘦地小伙子笑道,一脸揶揄,“这天还没黑呢,老大就急急忙忙回家照顾嫂子啦,也是太贴心了。” “老大对嫂子贴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猴子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迟钝啊。”另外一个人拍了拍小伙子地肩膀。 那小伙子道:“这不是贴心出新高度了嘛,往常大哥可没那么着急回去。” 冯琰无奈笑道:“你们这帮猴崽子,你嫂子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我早点回去也能帮着做点事情,谁像你们,个个都是光棍,有取笑我的时间,不如好好解决下个人问题。”走到拐角,他便顺路回家了,转头又嘱咐道:“你们晚上巡逻小心点,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来找我,你们反正都认路。” 那些人扬了扬手,“快去吧,老大,嫂子在家等你呐……”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冯琰笑了笑,眼角突然扫到了一个身影,渐渐没入人群中,他目光立刻紧紧追寻,什么都没发现,想来眼花也是有的。 “老大,没事吧?”有郡役走过来询问,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了看,又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冯琰回过神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没事,你赶紧去巡下一条街,最近往来的商人不少,小心出什么乱子。” 那人一听,立时挠了挠脑袋应了是,带着一帮兄弟撤了。待那些人走后,冯琰敛下笑意,四处看了看,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当年他派段立懿来北境善后,如今又登了大宝,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来了,大概也是为了……他自嘲一笑,转身走了。 慕容祈立在角落,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戾气横生。雀卫悄无声息立在他背后,“要不要属下……”灰衣人缓缓抬手,冷冷问道:“查到了吗?” “据属下打听,那女人是个药师,经常在祁连山一带采药,三年前在山脚下救了冯将军,”雀卫矮了声音,“伤好以后,冯将军就在稷城留下了。” “冯将军受的什么伤?”慕容祈蹙眉道,眼光还徘徊在他消失的那个拐角。 “剑伤,据说当时伤得很重,有性命之忧,那女人拼尽全力,才将冯将军救回来。” 慕容祈抿唇,这么说当年先帝已经得手了。到底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查,当年在北境都有哪些人,一个不许放过,包括朕的人!” 冯琰推开院门,一个小丫头立刻从里屋里欢快地跑出来,手里高高地举着娃娃道:“爹爹,爹爹你看,娘给我做的娃娃!” 冯琰弯腰将小丫头抱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灵儿不乖,又让你娘费眼睛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爹爹可以买给你,别老缠着你娘做这个做那个,你娘她身子不好。”说着抬眼笑着看向立在门边的淡紫色衣衫的女人,“进屋去,外面风大。” 那女人掩唇轻笑,柔声道:“去洗了手过来吃饭,今天多做了两个菜。” “费这心思干什么,你多活几日,我便多几日欢欣。”冯琰抱着小丫头走到她身边,短短三年,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那双手仿佛没有人的温度,总是凉得让人心里发疼。 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吃饭聊天总是最开心的,饭后冯琰去洗碗,那女人立在灶边,左手腕上别着个白玉镯子,衬着雪一样的肤色,说不出的雅致,“今天立生来送了菜,问起丫头的生辰八字,想来已经考虑好了。” “你别……丫头跟着我很好,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她,就一定能做到。”冯琰垂眼看着面前的涤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还年轻,以后一定会再找个,丫头跟着你始终不方便。”那女人静静地道,眸中温婉,透着坚持。 “婉娘,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你的药已经在配置了,你一定可以好起来,”冯琰转身直直看着她,“这件事情不要再讨论了,你快回屋休息去吧。” 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了一步,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抬起来,慢慢放在他的背上,她微微侧头将脸靠了上去,“琰哥,如果我好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冯琰浑身一僵,洗碗的手顿住了,他愣了下,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将背挪开,“婉娘,你别胡思乱想,我会守着你跟灵儿。” 婉娘清亮的眼眸中溢出泪来,她紧紧抓住冯琰地胳膊,而后缓缓松开,嗓音仍旧恬淡,“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守着我们。” 冯琰洗好碗,嘱咐道:“明日早上我会起来煮早餐,你睡晚些,我先回房了。” 婉娘看着他匆忙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眼中霎时间充满了痛苦,三年前她得知意外有了身孕后,相好的跑了,才不得不借冯琰为自己遮掩。没想到,三年后,她会将自己的一颗心彻彻底底遗落在这人的身上。 冯琰匆匆进屋,一进去便发现了丫头只露着一双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冯琰立刻笑道:“丫头,怎么了?” “爹爹是不是又和娘亲吵架啦?我在厨房外面都听见了,娘亲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是不是因为灵儿不听话,让娘亲做娃娃了?”丫头显得很害怕,冯琰走到她身边蹲下道,“灵儿别怕,灵儿不会被送给别人的,爹爹会永远陪着灵儿。” 丫头垂首,乖巧地揽住冯琰地脖子,这么小的孩子,脆弱地窝在他怀里,怀里充实而又温暖。他不由想到离开北境那个风特别大的夜晚,他会派段立懿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惊诧,毕竟上一世,也是段立懿先追到了西南,送了他最后一程。只是这一世自己没能死掉,如果今天看到的真是他,那么……他不由收紧了手臂,灵儿有些气闷道:“爹爹,你抱得太紧了,灵儿喘不过气来了。” 冯琰松开手臂,“灵儿,如果爹爹……你记住爹爹对你说的那些话了吗?” 灵儿转了转乌溜溜地大眼睛点了点头,“嗯嗯,爹爹是要走了吗,为什么突然对灵儿说这样的话?” 冯琰摇了摇头,笑着道:“很晚了,灵儿快去睡吧,明天爹爹给灵儿烙你最爱吃的牛奶饼好不好……” 灵儿立刻欢喜地拍手点头,冯琰看着依依不舍回房的灵儿,冲她挥了挥手,直到房门关上,他还蹲在那里。 瘦猴子站在郡衙的宿舍面前打着呵欠,抓着头道:“老大,这么晚了,叫我干嘛?不会是去做贼吧。” 冯琰将手里的包袱丢给他,一个暴栗打在他的额头上,“快换上,跟我走一趟。” 瘦猴子立刻拽了包袱进房间,有点不放心地回头道:“不许偷看,哎呦,你还真踹啊……” 冯琰转头,看着苍茫地夜空,他已经放弃一切离开大燕,甚至决定永远忘记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自己选择的未来。如果那真的是慕容祈,如果慕容祈真的是天意,这一次他还是选择跟天斗一斗,哪怕最后依旧没什么好下场。 第26章 稷城日常 第二日,冯琰仍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煮粥烙饼,将餐食温在厨房,简单收拾一下去郡衙报道,他出门时,婉娘立在门厅里,浅浅看了他一眼,便自垂头收拾那些草药,冯琰隔着门廊道:“仔细别吹了风,我走了。”说完转身出门。 婉娘在他身后定定立着,手下无意识地翻着那些草药,许久都没有回神。 到了郡衙,猴子见他来了,立刻走上前来道:“你还是先别进去了,我看老头子在里面发火呢。据说霖芳院丢了三个人,不过这事儿这么平常,老头犯不着发这个火啊。” 冯琰转头就走,他可不想这时候给老头子添堵,正衙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稷城守备站在门口,皱着一张老脸朝冯琰招了招手道:“你给我进来!” 猴子暗暗拍了拍冯琰后背,冯琰走了进去,守备有些火大地看了冯琰一眼,咳了咳摆手道:“怎么回事?霖芳院最近怎么老是丢人,有怀疑对象没?” 冯琰想了想回答道:“大人,霖芳院的小倌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哪来的,来路不明,去路当然也不明。” “你少跟我扯这些,来路怎么就不明了,你说说看,咱们稷城,啊,三不管,每个月的俸禄你以为是我下蛋下的啊。要不是那些富户,我,你,整个稷城衙门都得喝西北风,哪还有你们这小家小户地过日子啊。” 冯琰刚想开口,守备有些不耐烦道,“给我查,挨家挨户地查,我就不信这三个人还能飞了不成。要是找不到人,这个月你的俸禄就别想拿了,就这样,散会!” 冯琰立在正衙,眼中闪烁不定,瘦猴子一见老头子走了,立刻进来问道:“老头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让挨家挨户地搜,要不然这个月大家的俸禄都玩完。”冯琰无所谓道。 “这么狠,”瘦猴子有些惊讶,“往常丢几个人老头子也没这么动怒,难道这三个人还很特别不成?” 守备回了后衙,正碰上家中奴仆来请他,一问才知是柯察汗,颇有些头疼,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但是柯察汗给的佣金一直丰厚无比,衙门里多多少少也养了三四百号人,俸禄全仰仗这些富户给的佣金,事情虽棘手,倒也不是不好办。 柯察汗腆着脸站在廊下,一见守备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大人,近来可好啊?” “好得很,要是你不来找本官,那本官更好,”守备没好气地撂下这么句话,往书房走去。柯察汗笑着跟在他身后,这个胖乎乎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是那个一早就注意到慕容祈一行的人。 “那三个人本官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了自然会物归原主,你这么急着来找本官做什么?”守备没好气道,柯察汗一来就意味着没有好事,谁让他倒霉透顶竟然被派到这里当官。 柯察汗笑得脸上开了花,拍了拍守备地肩膀道:“那三个小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还找什么找。大燕北境最近开了口子,从那边来的货物很丰富啊,这不,小的淘了点小玩意儿,已经送去了后院,想必夫人会很喜欢的。” “南面来的货物?”守备被勾起了好奇心,倾身向前问道,“什么货物这么值钱,让你这个一毛不拔地铁公鸡也大方起来了。” 柯察汗笑着凑到守备跟前,笑嘻嘻道:“大人也知道我这是做的什么生意,还能是什么货物,这次小的特地在霖芳楼效仿南面的玩法搞了个花魁大会,还请大人赏光啊……” “本官去那种场合合适吗?嗯!”守备“哼”了一声,“你的生意本官不干涉便是,至于那个什么花魁大会,本官就免了。” “哎,大人这么说就是消息不灵通了,”柯察汗眼中闪过贪婪地光芒,“大人可知道,今次出使大燕的鲜卑特使乞佛罗七日后经过稷城,大人难道真的想永远做一个小小的稷城守备吗?” 守备听了立时蹙眉不屑道:“哼,一个小小的乞佛罗,本官还犯不着去给他长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大人即使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顾及夫人嘛,夫人陪大人在这荒蛮之地,时间久了,不免想念故土。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即便为了夫人,大人也要勉为其难去一趟才是。”柯察汗笑得几乎没了眼睛,良久,守备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第二日冯琰跟往常一样,绕着稷城巡视了几圈,到了中午,正准备找个茶楼坐下歇会。经过霖芳园门口,一个马车正好停下,园中的打手围拢到车前,为首的掀开帘子,里头满满当当坐得都是人。瘦猴子消息一向灵通,拽着冯琰嘀咕道:“听说柯察汗这回下了血本,弄了很多新人回来,说是几天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临时凑人。” 冯琰兴趣寥寥,柯察汗做的虽是皮条生意,人来路还是明确的,大多都是市场里买的人。马车上的人被一根绳子绑了,一个挨一个地下了马车,瘦猴子突然哎呀一声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我去,这样的人柯察汗也要,这非得把客人吓死吧。” 冯琰抬头,一个瘦瘦高高左脸上一块巴掌大红色胎记的男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那男人眼光微垂,一瘸一拐,因为走得很慢,被打手推搡了好几下。他却无动于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进门时,眼神怯怯瞟了一下冯琰,冯琰跟着那人的步伐往前去了一点,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注意影响,这大白天的,还在巡逻呢,你想干嘛?” 冯琰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内,脸上一片茫然,“不是,你刚刚是不是看见那个左脸上有疤的男人了?”他不确定地问道,“就是那个,这么高,这么大块疤……” 瘦猴子奇怪道:“看到了啊,我又不瞎,他脸上疤还那么大。柯察汗这是闹哪样,不想做生意啦,想砸招牌。” 冯琰回身抹了把脸,挎起刀就要往霖芳院里闯,被瘦猴子一把拉住,“老老老……大,官服在身呢,注意影响,要来也得晚上来啊。”瘦猴子这还没说完,冯琰已经进了霖芳园,瘦猴子跺了跺脚,“这猴急的……哎呦!” 那木金立在一楼大堂里,陪着笑道:“冯大人,我们做得都是正经生意,你看你大白天穿着官服进来,不合适吧?” 冯琰抬手止住那木金的话道:“刚刚进来的一车人,最后那个带疤的,带出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完就走。” 那木金有些奇怪冯琰的举动,但是看他这么利落,便招了个人来去找人。不一会,那瘦瘦高高地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仍是怯怯地垂眼不敢看人,冯琰咬牙看着他半晌,刚要说话,见四周站的全是人,打了个官腔道:“官府问话,闲杂人等回避。” 那木金连连点头,让人都散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后头派人通知柯察汗。 冯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上,看着怯怯的高个男人,三年了,他其实并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只是那么一霎那觉得眼前的人跟那人很像。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男人身侧,那人的鼻尖已经几乎可以顶到自己的鼻尖,一头乱发掩盖了白皙无暇地皮肤,鲜红的疤覆盖在左脸上,乍一看,谁也不会注意这个丑陋地男人。冯琰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的馊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蹲下身子扯了扯碎成一片片的裤脚,撩开裤管,脚腕上红肿一片,摸了摸骨头,似乎有点错位。 那男人神情怯怯地站着,冯琰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从这个男人身上仅仅看到一点慕容祈的样子,就跟着进来。他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对站在一旁的管事道:“是本官看错了,”说完转身走了。那木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躬身送他出去。那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冯琰地背影,变得深邃而灼热,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怯怯。 瘦猴子见冯琰一会儿就出来了,忙迎上来道:“这么快问完了,那男的是谁啊,长得这么丑怎么混进霖芳园的,是不是有什么可疑?” 冯琰目光垂落,淡淡道:“认错人了,走吧,去南城!”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霖芳园对面的迎客楼,二楼的雅间里坐着个乌衣男子,眼光一瞬不瞬落在冯琰身上,直到他在拐角消失。旁边站着个深蓝色身影的讶异道:“看到段立懿的奏报,我还不信,竟真的是他。穿心而过还能大难不死。” 黑衣男子沉沉一笑,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桌上,“段立懿到了吗?” “到了,据他来报,陛下正在来稷城的路上,最快三日后便能到了,我们要不要吩咐婉娘。” “不必,慕容祈是不会信的,他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加相信这个人,除非他亲眼所见。” “那……” “吩咐段立懿,照之前商议的做,我们要好好给慕容祈演一场大戏,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是,主人!” 二人正在雅间商议着,雅间外不知怎么就起了争吵,那蓝衣人隐在门内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有人喝道:“哥儿几个给我一起上,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扇子狠还是我的手辣!哎呦,哎哎哎哎,大侠饶命!”又是一声破碎地声音。 蓝衣人面上一凛,“扇子,难道是桓檀!” 黑衣人眼眸倏然凌厉,低声道:“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冯琰一行刚走出东市,后面就有人追上来道:“大大大……人,迎客楼有人闹事啊,大人……” 冯琰立刻返回,到了迎客楼下正见一截栏杆落下,遂腾身上去一脚将栏杆踢开,攀着外面的酒旗踢腿直上二楼。等冯琰闯进雅间,除了一地哀嚎,窗户洞开,人已经不见踪影。 几个郡役从楼梯上冲将过来,除了一地的伤残,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为首的正是柯察汗的手下那木金,那木金撇着手痛叫道:“大人,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妄为的贼人,跳……跳窗跑了!” 冯琰跟着跳窗出去,追了两条街,拐过街角,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什么都没发现。正要回转,青天里白光一闪,鞭声呼啸而至。冯琰翻身踢开鞭尾,退后几步,长刀倏然出鞘。空旷地小巷中不知何时立着个人,看那背影,冯琰心口蓦然锐痛,指尖浸透了森冷地寒意,他冷冷道:“段大人,好久不见。” 段立懿转身,眉间刚毅凌然,“没想到,真的是冯将军,难怪殿下斥责段某办事不力!” 冯琰讽刺一笑“段大人雷霆手段,只是冯某命不该绝。” “该不该绝,冯将军说了不算!”段立懿扣住腰间的长鞭,眼中射出凌厉地光芒,“得罪了!” 长鞭击出,“啪”地一声击在了冯琰所立之处,鞭尾的钢刃带起飞泥一片,段立懿身形瞬转,一鞭接着一鞭挥出,冯琰急速应变,长刀出鞘,若是当年段立懿没有从背后偷袭他,他跟段立懿有一拼之力,而今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百招之后,段立懿仍旧没有觑到下手的机会,正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段立懿收鞭,从巷尾跃了出去。瘦猴子抽刀冲将了过来,“老大,什么人?” 冯琰还刀入鞘,静静看着段立懿离去的方向,最后那点希翼荡然无存,慕容祈,我始终不相信是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晚上,冯琰洗罢了碗收拾好一切,对婉娘道:“婉娘,近日城中不太平,你带着灵儿去立生那里住几日,等这里恢复平静,我再去接你们。” “不平静?”婉娘焦急地问道,“危险吗?” 冯琰摇了摇头道:“还好,只是有几个逃犯路过,你也知道我在衙门中做事,难免被逃犯盯上,你们不在,我做事情更安心一点。” 婉娘点了点头,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往常城里来了什么不寻常地人,她们也照例去立生那里。 后面几日,冯琰便在郡衙的宿舍里住下了,自那一日以后,城中恢复了平静。 晚上睡觉的时候,冯琰突然把瘦猴子叫起来谈人生,语气之间颇有感触,瘦猴子道:“老大,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就像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你这一生一半还没过到呢。” 冯琰笑着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过完一生的,奇怪什么。” “也是,不同人不同命,今天我从霖芳园门口经过的时候。就是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站在门口怯怯地看我。他挨在门口就挨了一会,被打手发现给踢进去了,我看他一瘸一拐的,估计脚伤一直没人管。”瘦猴子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这一茬上,冯琰听了半晌无话,良久道:“怎么突然提起他?” “没有,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不知怎么沦落到那个地方,如今过得实在不好,”瘦猴子挠了挠头,“老大,你说我明天给他送点药去怎么样?” 冯琰脑海中突然映入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高高瘦瘦,怯怯垂眼不发一言,左脸上一块巴掌大的疤尤其醒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他,他就立刻想到了慕容祈,不知道那个沉静的少年如今成长得如何意气风发。想要阻止的话堵在了嘴边,他翻了个身道:“你若想送便送吧,只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瘦猴子还想说什么,嗫嚅了一下没再说,眼里辉光熠熠,翻了个身睡下,嘴角带了一丝不易觉察地微笑,“那我明天就给他送药去。” 于是,冯琰颇有些无语地站在霖芳园里,有些无语道:“这药不是你要送的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瘦猴子笑着道:“我的拿捏手法不如你,他的脚伤成那样,万一被我正骨正歪了怎么办?” 冯琰无语,管事的见两位大人来了,立刻就要到后面通知那木金,被冯琰一把叫住,冯琰冲他招招手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这位兄弟是来找那个脸上带疤的问些话,问完就走,他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那管事有点害怕道:“那男人还真的有问题啊,上次大人不是已经问过,现在又问,难不成……” 冯琰道:“不用担心,例行公事罢了,前面带路吧。” 那管事点了点头,七拐八拐,将两人带到后面极偏僻的地方,冯琰让那管事自去忙了,站在外面地瘦猴子道:“你进去吧,我在这略站一站。他的脚我之前看过,骨头没问题,只是扭伤了,没什么大碍。” 瘦猴子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里面低低应了一声,瘦猴子这才进去。 屋中一点声息也无,冯琰立在廊下,霖芳园后面种了些香兰子,香气似有若无缭绕园中,不远处琵琶声响,竟是故乡之曲。冯琰看着蔚蓝地天空,忆起远在京都的母亲,眼中不禁浮了些雾气。 琵琶声断,有人自亭子里缓缓走出,冯琰彼时陷入沉忆竟忘了回避,那人转过回廊,曼妙的眸子含了春水,甫见到冯琰,眼神如小鹿般灵动,似惊了一下,矮身行礼道:“不知贵客在此,俗音扰耳,还请贵客担待。” 冯琰欠身,“你弹得很好,我许久未曾听到这样好听的曲子,你是大燕人?” “大燕只存梦中,壁儿如今只是浮世中人,让贵客见笑,”那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满身清灵,一点污浊不见。 冯琰还要开口,却听屋中一声低低的痛呼,瘦猴子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急的满头大汗道:“老大,你快来看看,刚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他就疼得冷汗直流了。” 冯琰向那少年点了点头,跟着瘦猴子进屋,那高瘦的男人蜷在草垛里,汗顺着额角往下低落,冯琰倾身上前,摸了摸他的脚腕,见整个脚踝都歪了,有些奇怪,立刻为他揉捏正骨,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脚踝正过来,冯琰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刚刚你怎么捏的,若是再偏一点,这脚就废了。” 瘦猴子嘘了口气道:“都是我的错,平白让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下没事了吧?” 冯琰站起身来,就着流动的井水洗了洗手,边洗边道:“将他的脚腕放到这凉水下浸一浸,现在应该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么大碍了,只这几天不能走动。” “那行,那我这几天都给他送吃的,”瘦猴子笑着坐在那人身边,那人始终垂着头,偶尔抬眼看冯琰一眼,眼光怪异的很。 冯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过,你老是出入这里,被老头子知道小心揍你。”转身出门,那少年依在门边上,见他出来,对他浅浅一笑,那神情很像一个人,冯琰心中一动,“你怎么还在这里?” “两位大人真是心善,”那少年仰头笑着道,“大人若是不方便,壁儿可以代为照顾这位哥哥,壁儿虽身在风尘,在霖芳楼还是有些自由的。” “如此也好,”冯琰见瘦猴子要反对,抢先应了,“他脚好之前还烦请这位小哥照看一二,待他伤好后,再作打算。” “这位哥哥好福气……”壁儿面露羡慕,冯琰没有再说话,带着瘦猴子走了。壁儿转身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隐入花丛中,柔和的眼眸闪闪烁烁。 第27章 再次相遇 距离乞佛罗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扶余温来郡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平时半个月不见的老头儿最近天天在衙门晃悠,大家都觉得不甚习惯,瘦猴子嘴里叼着个山果子,酸得咧嘴直抽抽还舍不得放下,一个胳膊肘拐过去,问冯琰道:“最近稷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老头儿突然变得这么勤快了?” 冯琰将看好的公文一摞摞收拾好,“过两天还要三班倒,你不是消息最灵通吗,连你也不知道?” “哎,最近忙着呢,哪有功夫听壁角去,”瘦猴子将吃得干干净净地果核随手一扔,用袖子擦了擦嘴,“不过霖芳园最近也是神秘兮兮的,我可听说,上次跟你说话的少年就是柯察汗这次下了血本买的,天天排练那个什么花魁大会,柯察金相当重视。” 冯琰揶揄着看他,“往日你对这些可不大上心,怎么?想要老头子请家法了,我可知道你们家教森严得很,若是被你母亲知道,明日你怕是没法出门。”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凑到我爹跟前嚼舌根,我肯定没事……” 冯琰嗤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道:“那种地方,你还是少上点心。” 瘦猴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僵了,他一贯有想法有主见,冯琰也知道说不动他,让他撞一撞墙也好。 两个人正尴尬着,扶余温突然走到门口,向冯琰招了招手,冯琰连忙出去。扶余温拉了他到一边,沉吟了一下道:“这几日,霖芳园你要多盯一盯,别出什么岔子。打架闹事之类的,一概不要发生。巡逻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你就给我盯死了那里。” 晚上,冯琰和刘之行坐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地霖芳园时,刘之行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摆,“要不然还是让瘦猴子来吧,万一叫我老婆发现,今晚我就别想进门了。” 冯琰拿起茶盏,拂去浮沫抿了一口,“严肃点,咱们现在在办差,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兜着还是我兜着?” “冯大人这一身风流当然安稳,你瞧瞧我,一看就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刘之行说着站起身来,九头牛都拦不住,直直往外冲去。 冯琰张了张嘴,还没开口,那人就没影了,惹得花丛里的人“噗呲”一笑。冯琰抬头,一双乌溜溜地眼睛隐在花丛中,冲他招了招手。 “是你,”冯琰走近了一看,正是那个弹琵琶的少年,那少年掩嘴笑了半晌,“大人的朋友真有趣,大人枯坐这里也是无聊,壁儿无事,不如弹琵琶给你听?” 冯琰沉吟了一下,突然在那小小的身影后面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观那样子,眼熟得很。那少年笑着道:“我同管事说了,便先让他来做我的小厮,反正我不出门,吓不着别人。” 那人这回没垂着头,一双黑沉沉地眼睛紧紧盯着冯琰,倒让他生出一丝不知所谓地心虚。冯琰咳了咳,“也好,你的脚没事了?” 那男人没开口,倒是少年笑着道:“应是无事了,大人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后面园子。”那男人的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少年笑着道:“去拿我的琵琶来,”那男人顿了顿,转身走了。 少年浅笑,从花丛里钻出来,“大人也是大燕人吗?”冯琰垂眸看他,少年抿嘴清浅笑着,未沾染一丝红粉气息。冯琰没有回答,看着夜色中盛放的香兰子,二人正自沉默,那高瘦的男人捧着琵琶过来,少年接过瞧了瞧,有些生气道:“怎么断了根弦,拿个琵琶也拿不好吗!” 那男人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句话不说,冯琰连忙道:“我记得铃兰曲,可不用这根弦。”壁儿一愣,浮出点笑意,“的确如此,大人真是各中名家。” “名家谈不上,听得多了便略懂些。”冯琰走到长廊下,寻了处石桌坐了,对那高瘦的男人道:“去厨房要壶酒来,帐记在我名下。这次别走错了路,听错了话。” 那高瘦男人怯怯抬眼,正对上冯琰的目光灼灼,立时垂了头默不作声地下去了。少年真的奏起了《铃兰曲》,南调特有的婉转被琵琶这样音质铮铮的乐器弹出来,显得异常凄凉。待一曲了,冯琰站起身来,“天晚了,我还有事在身。” “大人的酒还没上呢,”少年抱着琵琶起身,冯琰淡淡一笑,“无妨,你快回去吧,夜里凉,你穿得不多。” 少年立时抱紧双臂,“出来时不觉得,现在的确冷了。”他只穿了一件兰裳,别说保暖,连点风都挡不住,“大人慢走,壁儿便不送了。” 冯琰颔首,转身沿着小径走了出去,到拐弯处,正看见那高瘦的男人捧了酒回来,一瘸一拐,脸上神色淡淡的,冯琰嗤了一声,“这次倒很听话,”说着拎过那人手里的酒壶,不意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冯琰略略蹙眉,不动声色地擦过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几日,刘之行带着几个兄弟来守了霖芳楼,扶余温将冯琰和瘦猴子叫回去一通训斥,事情的起因乃是扎罗发现瘦猴子枕头下藏了一方锦帕,虽是素白一片,但是娟尾袖了个梅花样的福字,于是上了心,一来二去才发现儿子竟然跟霖芳园的小倌搭上了,立时跟扶余温吵了。无非就是扶余温被贬稷城,连带着儿子都没什么前途,今天迷上小倌,明儿是不是还打算娶进门。扶余温稍稍一调查,才发现冯琰竟然也参与其中,于是两人被叫回了衙门关了禁闭。 其实乞佛罗早就到了稷城,只是谁也没知会,如果不是霖芳园管事眼尖,恐怕谁也没想到这位名震鲜卑的使臣一直住在迎客楼里。这位使臣平日里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唯好一个色字,想来住在霖芳园对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扶余温没好气地将冯琰和瘦猴子放过来,仍旧怒气冲冲道:“今晚霖芳园里有个重要人物,你们俩给我看好了,若是出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冯琰领了命令,跟瘦猴子要走。扶余温眼中老利的光芒闪过,看着瘦猴子的背影道:“扶余廷,处置你我下不去手,但是处置一个伶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想清楚了?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瘦猴子紧紧捏着拳头,不发一言,脚步不停地走出了郡衙。冯琰拍了怕他的肩膀,“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们扶余一族毕竟是鲜卑贵族,你爹也有苦衷。” “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看不惯老头子这么不将他当人看,”瘦猴子气道,父子俩一个脾性,“当年我母亲便不是贵族,他还不是照样娶了。” 冯琰抿唇,沉吟了一下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凑些银子,让他离开那个地方。这次你爹是铁了心要回叱比,他可以在稷城终老一生,却不能耽误你,你多体谅他们。” 瘦猴子没在说话,但是看神情却不是太抗拒。到了晚上,霖芳园热闹一片,花魁大赛也不过是一帮伶人轮番献艺,虽有趣却不是人人喜欢。乞佛罗看了一半,便急不可耐地要花魁候选者们出场,柯察汗哪里敢违拗,立刻招呼表演的人下去,台上一时灯光黯淡,烟气缭绕,一蓝一粉一白三个少年在花丛中现身,白衣少年甫一出场便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论惊艳,其实他还不如蓝衣少年来得精致,但是蓝衣少年眉眼间聚满了风尘味,反而让白衣少年看起来一丝人气俱无。乞佛罗站起来鼓掌欢呼,一眼便看中了那白衣少年。 瘦猴子站在人群外面,抬臂拱了拱冯琰,“你就这么看着,他今晚可是要归了这人了……” 冯琰没有说话,他其实一直都没太注意舞台中央,反而观察周遭的环境要多一些。霖芳园里人满为患,十分噪杂,偏那垂首立在舞台下面的高瘦男人惹眼地很,又没什么眼力劲挡了别人的路,被人推了好几下,管事的上来斥责几句,那男人低低说了一句话,管事的恼怒异常,招了打手来,冯琰立刻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管事见是郡役,立刻赔笑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他站在这我们还怎么做生意,说了又不听。” “好了,你们忙去吧,”冯琰无奈道,“我带他下去,”不顾周遭的奇怪视线,冯琰一把拎了他往后园走。那高瘦男人不语,被他扯得有些踉跄。冯琰将他带到后园,那人突然转头凑过来,哑声道:“今晚小心!” 冯琰正要开口问询,前头大厅浓烟滚滚,火光扑天,人潮涌动,一窝蜂地往后园涌过来。“你在这里别动,”他嘱咐了一声腾身掠过人群赶到大堂,大堂里烟熏火燎,看不清状况。客人还在往外逃命,瘦猴子呛了口烟,要上来跟他说话,被人群硬生生给挤出去了。 冯琰正要冲过去,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角,一身白衣的少年红着眼睛,“大人,求大人救救壁儿,壁儿不想伺候那人。” “那人去了哪里?”冯琰问道,一把将他提起来,“火是怎么回事?” “二楼的灯台砸下来,灯油洒得到处都是,火势一下子起来了,咳咳咳……”白衣少年掩住口鼻,“我见他来台上抢人,可能看错了,把遥哥儿给抱走了。” 这时,其他郡役也赶了进来,冯琰将白衣少年交给其中一个人,对其他人命令道:“两个人去楼上,两个人去楼外,其他人跟我去确认大人的安全。”一众人正要分头行动,台上突然爆了一声,白色的粉末随着烟尘滚滚而来,有一股极清甜的味道,冯琰被热浪喷了个正着,呛了一口道:“掩鼻后退,烟雾有毒……” 其他郡役立时扑出门外,冯琰稳住身体,却被白衣少年一拉,烟雾扑鼻,神志立时陷入混沌。耳边隐约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他去吧,你知道怎么做。”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白衣少年冷淡的声音传来,博了那人嗤嗤一笑。冯琰睁着眼睛躺倒在地,眼前忽明忽暗,什么都看不清,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直觉这是冲着他来的,却不知到底是谁,如果是段立懿,根本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需要这么费事。 不一会儿,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门“咔哒”一声关上,那白衣少年将冯琰放在收拾地干净利落地床铺上,静静瞧了他一会,从床头的柜子上拿出一瓶白玉瓷瓶,他依在榻边,将封口敲开,“喝一点待会会好过一点,你放心,我,从来没伺候过别人。”说着将瓷瓶中的粉色液体全部倒入冯琰微张的口中,香甜冰凉的水顺着他的喉咙下去,腹中一阵舒爽,整个人仿佛浸在柔软和香甜中,异常舒服。 “我去擦一擦,待会你会更舒服……”白衣少年显得十分平静,从柜中取出一套略透的内衣走到屏风后面,尔后传来oo换衣服的声音。 冯琰虽然一直晕晕乎乎,但是意识却在,如果此时他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那么他也太过愚钝。那药喝下去以后,他能动一动手脚,只是绵软异常,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腹中一开始的清凉不知为何慢慢变得灼热,连带着全身都热烫起来,他勉强起身跌撞到桌边,抓了桌上的茶壶想洗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茶壶中一滴水都无。 白衣少年听到声音转过屏风,身上除了那套略透地内衣,什么都没有,冯琰一望便转过头去,他坦然看着冯琰,“呵呵,药效还没完全发出来,不急。” “你是……”冯琰握着手,撑在凳子上,勉强立住身形,“你并不是……” “我不是,怎么可能是,”白衣少年坐在他对面,抬手撑住下巴,静静看着他。冯琰胸口仿佛着了火,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滚烫异常,头依然重得跟石头一样,那少年慢慢道:“贺琛,我的名字。” “你是……鲜卑……人,”冯琰拽着桌布,整个身子不可控制地往地上滑落,他紧紧掐着掌心,不让自己陷入混沌之中。腹中越来越滚烫,汗如雨下。 “尉八族贺氏一族,我贺氏受拓跋和独孤排挤,族里的人零落地散落在了各地,我被拓跋颖暗中俘获,发卖到了边关。”贺琛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被人所救,那人说我只要同你……他便助我重返叱比,还我贺家清白。” “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难道不怕……”冯琰喘着粗气,心里酥酥麻麻,陌生而奇特地感觉蹿遍了全身,他虽陌生于这种感受,然而却也不是全然无知。 “放心,待你醒来,你会忘掉这一切,我只是……太寂寞罢了,”那白衣少年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眼中拢着看不清的情绪,“你曾经有过别人吗?” 冯琰侧头避开他的手,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却不及那人一只手的力气。贺琛将他拎起来丢在榻上,丝毫不在意他的反抗,脸上淡淡的,有些困扰道:“我不大懂,待会要是弄疼了你,你尽管叫出来。”说着开始扯他的衣服。 冯琰推开他的手,翻身想要避开,被那人一把按住,身下一凉,裤子已经碎成了几片。贺琛扯着唇道:“我虽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他眸光一沉,将冯琰拉到身下,“镇国大将军,总是不差的。”说着用手掐住冯琰的后颈,将他略略抬起来,唇准确的碾压上了他的下巴。 冯琰大惊,抬手要推开他,他侧头发现床边几上放了个铜灯,勉力伸手勾住铜柄,仓皇一拉,灯柱倒下来,热油都撒在了他的手上和胳膊上,“刺啦”一声皮肉立刻焦灼一片,钻心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他拽住帐幔带起疲软的身体,从床头翻了下去。 贺琛被他踢翻在床,神色一变,见冯琰爬起来要跳窗,他疾走两步将人拽了回来,撕下床幔缚住四肢。手下一使力,冯琰身上的衣服全被撕烂了,两人几乎裸裎相对。冯琰昂着头不断挣扎,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怒道:“贺琛,你堂堂一个鲜卑贵族,要通过睡男人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觉得悲哀吗?” 贺琛将布条塞进他的嘴里,讥讽一笑,“睡燕国的镇国大将军,可不一样,”边说边利落地脱了身上薄薄的内衣,沉下身子,眼里除了兴奋什么都不剩。冯琰头皮一阵发麻,正要伸腿直捣黄龙,贺琛突然往边上一歪,闭上了眼睛。床边站着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冯琰浑身不断颤抖,药效越来越烈,他咬着舌尖,口中满是腥甜,呼出一口热息颤抖道:“带我出去……”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再也稳不住心神,陷入迷糊中。 “是陀曼草和风铃花,如果不……冯将军恐怕……”不知谁的声音传来,冯琰勉强睁开眼睛,除了那个高高瘦瘦地男人,谁都没看见,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整个人又热又烫,浑身汗淋淋,仿佛浸在水里。 那高瘦地男人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尔后什么都听不见了。房中响起一阵淅淅沥沥地水声,彼时风铃花的效用已经全部发挥出来,冯琰沉浮在香甜的味道中,鼻尖萦绕着茉莉花的香气,仿佛回到了那个宁静地带着茉莉花香的夜晚,那是他和慕容祈唯一一次的情难自禁。 太初六年,彼时慕容祈登基许久,冯琰一直被拘在宫中,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他惦记着西山的温泉,慕容祈向来不好享受,却仍旧不顾年底百官觐朝,带他去了西山。他还记得十几个泉眼聚在西山别宫里,到处开着滴翠雪白的茉莉,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茉莉馥郁芬芳地香气。慕容祈在温泉中泡了一会,不同以往别有风情,眼中凝了涟漪阵阵的春水,高挺地鼻子,鲜红的唇,衬着白皙雪肤,即便一丝一毫表情没有,仍旧诱人的很。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对你一如当初,执着而眷恋,即便是冯琰如此坚定的人,也终究会醉在这样的幻象里。与其说他当时喝醉了,不如说是在那样一个瞬间,他宁愿自己醉了。 那一夜算不上圆满,冯琰和慕容祈都不是各中熟手,两人厮磨了半宿,酒消云散,冯琰立在殿外直到天明。彼时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想来,不过是也爱上了罢了。此后他同慕容祈越发生疏,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冯琰抿了抿干得快裂开的唇,唇上清凉,久久不散。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气弥漫,让他热烫的身体有了一丝放松。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慕容祈如春水般流淌地眼眸,冯琰闭眼再睁开,慕容祈还在眼前,一如当初,“瑞儿……”冯琰抬手扣住他的肩膀,不敢相信,“瑞儿,是你吗?” 慕容祈淡淡一笑,脸上霎时聚满了无上的风华,一如那时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他启唇轻声呢喃,略略黯哑地嗓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迷醉,“怀……” 冯琰伸手抚上他的光洁玉润的脸颊,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变,想说的话太多,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喃喃道:“瑞儿,对不起,当时对你那么冷淡,我只是不知道……其实我也,我也……”冯琰蹙眉,伸手将他压向自己,那声音消失在他们相合的唇间,利落翻身将人压下,帐里春意融融。 “成了?”黑衣人静静负手立在迎客楼上,平静异常。蓝衣人立在他身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对他太狠吗?”黑衣人讥讽一笑,“你那点可笑地怜悯又出来了……” “他到底是……我虽不知为何,终究觉得你太过……即便你拆散了他与陛下,陛下也不会再看别人。你还不懂吗?陛下喜欢的并非是男人,只因那人是冯琰,所以才……” 黑衣人突然一掌拍断了栏杆,蓝衣人看着他蕴满怒气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28章 鲜卑特使 一夜浮沉,冯琰仿佛浸在甜美的蜜中,那些耳鬓厮磨,那些只敢在梦中肖想的事情统统变成了现实,直到东方既白,帐中才安静下来。那双落满星辰的眸子始终不曾合上,只静静看着侧身躺在身边清浅呼吸着的冯琰,一向清冷地眉间拢了些笑意。 窗户“咔哒”一声,黑衣人悄无声息跪在地上,“主上,该走了。” 慕容祈翻身起来,眷恋地看了冯琰一眼,拉开帘幕,身后那处大概破损地比较厉害,昨日事发突然,仓促了些。他仍像往常一样起身,丝毫看不出受了伤,“查到了吗?” “去的人都没有回来,”黑衣人俯首,“属下怀疑冯璋就在附近。” 慕容祈扣好衣结,“从现在起,雀卫全部退守城外,将此物交给东境刘保他知道该怎么做。” “主上,至少让属下……”雀首急道,“城中大部分都是鲜卑人,冯璋也在城中。” 慕容祈抬手止住他的话,闭目不言。雀首顿了顿,垂首道:“属下遵命。”说完接过他手中的玉珏,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早上,整个郡衙的人都急疯了,昨晚霖芳园失火,他们救了很久才扑灭,没想到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冯琰不见了。后来几乎将霖芳园掀过来,才在二楼发现一道不易觉察的暗门。 一进房间,房间有股腻人的香味,冯琰安安静静在榻上沉睡。瘦猴子一把扑倒在榻上,惊喜道:“老大,你没事?” 冯琰看起来安稳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瘦猴子摇了他许久,他才慢慢睁眼,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冯琰抱着快炸裂地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头…”他蹙眉,将重得跟石头的脑袋埋进臂弯,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断断续续地画面,却因为闪过的太快什么都没抓住。 “老大,昨晚我们找了你一晚,霖芳园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你,”瘦猴子后怕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冯琰,他身上虽然只穿了白色单衣,好在并不凌乱,榻上褥子整齐地叠放着,他一把扑在冯琰身上,带着哭腔道:“老大,幸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嫂子交代。” 冯琰按着胀鼓鼓地太阳穴,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刘之行看他的模样,把瘦猴子拉起来道:“老大看起来不舒服,你要自责到旁边去。怎么样,是中了什么药?” 冯琰摇了摇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茫然道:“昨夜……昨夜园中失火,然后……”他甩了甩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先作罢,“没发生什么吧?” “除了你突然消失不见,其他一切都好,”刘之行还要说什么,隔壁不远的房间突然传来惊叫,二楼霎时乱成一团,刘之行急忙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很不好,“老大,出事了,乞佛罗死了。” 瘦猴子立时腾地起来,“怎么会这样,凌晨我们查夜时,房里还…”他咽了声,转头看冯琰。 “封锁消息,关闭稷城。霖芳园戒严,一干人等只进不出。”冯琰抬眼看着瘦猴子,“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抓到凶手,否则…”那一眼意味深长,瘦猴子重重点头。 事情禀到扶余温那里,老头儿一反常态沉默了,半晌他道:“越瞒越错,我会立即上奏朝廷,乞佛罗的死非同小可,按照惯例,朝廷要派特使来查证此事,”说完挥了挥手叫大家都出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冯琰和仵作韩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乞佛罗的尸体,死状平常,一刀穿心而过,几乎没什么痛苦。只是死的比较尴尬,身上寸缕未着,事发时那名为遥儿的公子在他旁边酣睡,因此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被惊了一下,至今还没回神。 韩沉净了净手,对在场的郡役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凶手虽然干净利落,但是可以判断不是各中高手,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个普通人。房中的香炉中有些助兴的香粉,掺了些助眠的药草,情况不复杂,但是就目前来看毫无头绪。” 一群人正在房中讨论案情,柯察汗在外面大喊大叫,冯琰走到门外,柯察汗瞪了他一眼,嚷道:“这有什么好查的,分明是燕人所为,乞佛罗刚刚出使大燕,听说与那大燕皇帝闹得很不愉快,这便是燕人的报复。” 冯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转头要走。柯察汗抬手一指,矛头对准冯琰,厉声道:“你是大燕人,你是大燕的奸细。昨晚只有你不知所踪,是你,一定是你!” 冯琰转头看着柯察汗,还未开口,瘦猴子怒道:“柯察汗,你这么急着想要坐实凶手,是怕朝廷派特使来!” 柯察汗脸上顿时红成了猪肝色,厉声道:“小的为大人分忧,大人反倒斥责小的不是。难不成大人想包庇凶手,壁儿可以作证,冯琰是实实在在的南蛮。” 贺琛又变成了那个不染俗世的少年,他红着眼睛为难地看着冯琰,“大人,壁儿也是…大人听壁儿弹过琵琶,彼时壁儿弹的是大燕名曲,冯大人对此十分熟稔,但是壁儿也不能确定……” 瘦猴子立刻道:“谁还能没听过一点南曲,柯察汗你什么意思,叫这么个小白脸来作证,安的什么心思?”说着就要冲将上去,柯察汗后面全是打手,一时之间两方对垒,形势陷入胶着之中。 “不去找凶手,你们都在干什么!”扶余温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冯琰躬身让在一边,刘之行简单说了下经过。扶余温看了一眼冯琰,蹙眉道:“他既然问了,你便说说你昨晚去了哪里,有没有人作证。” 一群人挪了个地方,扶余温坐在上首,冯琰坐在下首,柯察汗坐在他对面,怒目以对,冯琰道:“昨夜火起,属下中了迷烟,醒来时在霖芳园后面的小楼里。” “那也就说,冯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中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柯察汗立刻逮住话柄,“要我说,冯大人你也别装了。我可是打听到,冯大人以前跟燕国北境镇国大将军冯勇有一些关系,因为在北境犯了事,才逃到了稷城。如果这里真的有人能悄无声息杀了使臣,非你莫属。” 扶余温面无表情看着冯琰,“你和冯勇的关系我不过问,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若是你说不清楚,为了以正视听……” 冯琰垂眸,正沉默着,门外有人呵斥了一句,随后门外有人通传说有重要证人。冯琰看着那高瘦的男人从门口进来,心中微微一动,敛了目光。柯察汗对他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快说,昨夜潜进特使大人房间的人是不是他?” 那男人有些怯怯地摇头,柯察汗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快说!”那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冯琰,低低道:“昨夜,冯大人与小的在一起。”冯琰猛地抬头,满场哗然,什么样的脸色和眼神都有。 瘦猴子震惊地看了看冯琰又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劲爆,“若是大人不信,可找人为小的验身。小的昨夜,被冯大人破了身。” 全场陷入诡异地寂静,瘦猴子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冯琰坐在守备下首,平静地看着那男人,“韩仵作,麻烦跟我一同进去,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说。” 韩沉木然从后面走出来,垂眼净了净手,冯琰带着那男人走到屏风后面,那人面无表情地脱了裤子,又面无表情地背向他们。韩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咳”了一声说了句“得罪了”,刚要上去,那人转身看了一眼冯琰。 冯琰道:“还是我来吧,”说着毫不迟疑分开那男人两瓣丰腴的肉瓣,立时被触目惊心地伤口骇了一下。只一眼,冯琰立刻转身出来,韩沉走出来拱手对守备道:“的确如这人所说,后面损坏地……有点严重。身上也的确有欢爱过度的痕迹,应是……”他抬眼看了冯琰一眼,“不过,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冯大人所为,只能说……咳咳咳……” “冯大人肩胛骨上有三颗痣,而腿,”那男人穿了衣服出来,看了眼冯琰低声道,“腿的内壁也有一颗黑痣,”众人一致倒抽凉气,这可是丑闻啊。冯琰扫了扫众人,大家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立时变得清心寡欲起来,他淡淡道:“这个不用验了,确如他所说,”全场再次陷入寂静。 守备咳了一声,“既然冯琰有不在场证据,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限你们三日之内给本官一个交代。像……像今天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弄得这么……人尽皆知。” 冯琰仍旧稳稳坐在凳上,见守备起身,也跟着起身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会放过凶手。” 守备深深看了他一眼,抖着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走了。瘦猴子红着眼睛看看冯琰又看看那男人,“你们……”话没说完,也扭头走了。刘之行和韩沉老脸一时也挂不住,朝冯琰拱了拱手跟着走了,大堂中三三两两散去,不一会,就只剩冯琰跟那男人。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柯察汗是不会让那男人回霖芳园,冯琰带着他回了住所,正打算关门烧水,瘦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闷闷不乐道:“就这样把他领回来,你怎么跟嫂子交代,不如去我那。” “别添乱了,你爹能让他进门,”冯琰没好气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了。他只是暂时住这儿,养好了伤就走。” 瘦猴子挠了挠头道:“他是不是一早就盯上了你,今天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个丑,韩仵作说早上看你的脸色怕是被人下了药,是不是他?他居心叵测,让他住在这里我觉得不妥当,尤其是你们才刚发生那样的事情,”说着理直气壮进门,冯琰无奈,不搭理他,进屋去开窗。好几天没人住,屋里有股味道。 瘦猴子趁着冯琰去烧火的空当,坐在榻边的椅子上严肃道:“我可告诉你,我老大有妻有女,你跟着他没有指望,就算……那也是他一时糊涂。” 那男人垂着头,不发一言。冯琰端着茶壶进来对瘦猴子道:“这里用不着你了,赶紧回去巡逻,我安排好了一会去找你。” “哎,那我先去了,老大你赶紧来。”瘦猴子走到门边,不放心似的看了看那男人,见他瞟过来,立刻狠狠警告了他一眼,被冯琰一个爆栗打在额头上,“还不快去!”这才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走了。 冯琰倒了杯水放在那人的手里,又将收在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铺上,边铺边道:“我刚来稷城的时候就碰上了他,是他介绍我进的郡衙,这三年来,挺照顾我的。这几天你就睡这,晚上我住宿舍。” 那人垂眼看着脚尖,轻声道:“昨晚……我没说谎……” “我知道,”冯琰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看看洗澡水烧得怎么样。忙活了许久,那人松松地套了冯琰的内衣,湿漉漉的长发搭在毛巾上从水房里走出来,冯琰将毛巾拢起来给他绞干头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铁盒子,大大方方道:“你趴在那,我给你后面上点药,你看不见。”那人笨拙擦头发地手一顿,耳朵尖都红了,嗫嚅道:“我……我自己……来……” 冯琰将褥子往旁边推了推,拍了拍手下的榻,“躺这儿,上完药我还要赶紧去衙门。”那男人迟疑了一下,缓缓趴了下来,冯琰撩开他的内衫,扯下裤子,那两瓣雪白之间触目惊心地殷红,“昨晚实在抱歉,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冯琰扣了一坨绿色的药膏缓缓涂抹,神情专注而小心翼翼,那人将脸闷在枕间,身体微微颤抖,不一会,伤口都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冯琰将一切收拾妥当对他道:“你先睡一会,晚上我回来做饭。” 那人点了点头,乖巧地趴在了榻上,似乎累极了,阖上眼睛没一会,清浅的呼吸响起,冯琰盯着他平静地睡颜许久,笑了笑,轻手轻脚出去了。门轻轻被带上,那人睁眼,眼中无一点睡意,静静看着门发呆。 晚上,冯琰从集市上带了一块肉回来,弄出了好几样菜,那人就着菜扒了三碗米饭,正吃得欢快,韩沉从门外跨进来,手里拎着几包药,一见他们吃饭,拱了拱手道:“来得不巧,这是大人吩咐的药,我给带来了。” 冯琰起身招呼他,他将药放下,悄悄拉了冯琰出去,咳了咳道:“他后面的伤,不宜吃这些,尽量喝粥。” 冯琰一愣,明白过来,“是我疏忽了,多谢韩大人。” 韩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此人心思大人还是注意一些,那房中有风铃花的味道,大人宅心仁厚,但也不必……”话点到为止,韩沉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冯琰又去厨房熬了点粥,收拾好了准备回郡衙,那人徘徊在门口,静静看着他忙里忙外,冯琰临走前嘱咐道,“这两天城里有点不太平,你哪也别去,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忙完。”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局促道:“我……你其实不必……” “放心吧,我能处理好,”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 冯琰一进郡衙,就看到瘦猴子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转圈圈,一见冯琰回来了,迎上来严肃道:“鲜卑的特使已经到了,来的是不好对付的纳兰郡主拓跋颖。” 拓跋颖?冯琰脸色缓缓沉了下去,看来表面维持的平静将会被打破,而婉娘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他的命运祸福也不过是旦夕之间,何须再连累他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琰轻轻推门进屋,那人一动不动坐在床边,褥子都没展开,蜷着腿静静望着门的方向,一见他眼睛里盈满了璀璨地星光,高兴道:“你,你回来啦,我刚起来。” “哦,”冯琰慢吞吞关上门,走到榻边,将褥子展开,把浑身冰凉地他塞进去,顺便盖住自己半个身子,两个人依在榻上,冯琰背对着他淡淡道:“睡吧,我不走了。” 那人在他身后动了动,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响起平缓地呼吸声。刚刚推门的那一霎那,冯琰仿佛回到了冷寂的紫光殿,这一方居室被孤独浸透,让人喘不过气来,胸中不由闷痛不已。 待那人再次醒来,热乎乎的粥已经上桌了,冯琰拍了拍身边垫了软垫的凳子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人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局促地盯着面前的粥,冯琰为他夹了一筷子咸菜,“你收拾收拾,下午我带你出城,城中不适合你待了。” “出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哪里?”那人抬头,眸中隐隐有些焦急。 “去你该去的地方,”冯琰喝了一口粥,“鲜卑的纳兰公主拓跋颖来了稷城,她来是为了乞佛罗的案子,但是肯定没那么简单。” 那人眸中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话,垂首喝粥,半晌问道:“我不走,行不行?”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你觉得她不会认出你,嗯?”冯琰笑道,眼里更多的是讥诮,那人猛然抬头,脸上一丝表情没有,却苍白地吓人。 “谁的主意?”冯琰放下碗,将他的脸扣在掌下,细细看那块鲜红的疤痕,真是一丝破绽没有,牢牢贴在脸上,“三年罢了,你竟觉得我会认不出你?还是……”冯琰凑近他的耳边,“你在试探我?”灼热地呼吸扑在他耳边,让他浑身一抖,慌乱之下打翻了粥碗。 第29章 以此为劫 “太初元年,拓跋颖作为鲜卑特使恭贺你登基,你比我更清楚她的手段,”冯琰将目光放回桌上,拓跋颖在鲜卑飞扬跋扈,好男色,悦者无数。出使大燕途中也闹出过人命,只是被掩盖了罢了,“如果你在这里被她认出来,以她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你。” 慕容祈垂首,冯琰眼中流露出眷恋,“桓大人他们,也来了?” 慕容祈摇了摇头,“他们应该还在路上,沈若黎在东陵发现了保护你的暗卫。如果暗卫在东陵,你肯定在这里,你总是这样……故布迷阵。” “也总是瞒不过你,”冯琰叹了一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他轻轻蹙眉,“你不再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皇子,却还是这样不考虑后果。” “如果我不来,你不会回去,”慕容祈抖着长睫,“我来带你回去。” 冯琰扯了扯唇角,握住他肩膀的手缓缓滑了下去,笑着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慕容祈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紧张问道。 冯琰一愣,笑了一声,“没什么,粥冷了,快吃吧。”说着盛了一碗新粥放在他面前,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终究质问不起来,甚至隐隐欢欣于自己对他还有一点用处。 两人正喝着粥,瘦猴子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见冯琰立刻道:“大人说让你出城公干,现在就走,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要回来。你不用担心他,我会帮你照顾的。” “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冯琰站起身来,瘦猴子拉了他到一边不忿道:“那个拓跋颖几次三番地提到你,我看不大妙,就跟我爹说了一声,让你出城避一避。” “拓跋颖,点了我的名?”冯琰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瘦猴子,瘦猴子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我看她真的是在叱比跋扈惯了,以为我们稷城也是叱比了。” “你终究要回叱比,不宜与她硬碰硬,”冯琰回身看了一眼慕容祈,“我本来就要出一趟城,有点事情要办。” “嫂子那里你也去看看,不要让她贸然回城,我听说拓跋颖手段非常,谁知道她会怎么样,”瘦猴子烦躁道,“我先回去了,郡衙里现在乱成了一团。” 冯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凡事也不必太过忍让,”两人正说着话,大门突然被踹开,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卫兵趾气高扬地走进来,瘦猴子脸色一变,嗤道:“看来她是真等不及了,竟寻到这里来了。” 话音未落,身着明丽蓝色胡服地拓跋颖走了进来,一双妙目四处看了看,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冯琰,那目光仿佛带了钩子,笑着道:“这里,就是冯大人的私宅吗?倒也温馨可人,怪不得冯大人连郡衙都不回呢。” “郡主说笑,不知郡主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冯琰淡淡道,态度不卑不亢,腰弯都未弯一下。 拓跋颖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意味地笑,伸出扣住鞭子柔嫩双手轻轻挑了挑院中开得繁盛的花朵,“没想到边远荒城也能看到开得极好的大丽花,本郡主不虚此行。” “郡衙花园中开得比这好的花更多,郡主不妨移驾那里,定让公主大饱眼福。” “哎,那倒未必,此处不仅花开得好,人也值得一看,冯大人说是吗?”拓跋颖温婉地笑着,丝毫看不出平日的飞扬跋扈,明眸善睐,难得露出一丝娇羞。拓跋颖长相柔美,如瀑布般倾泻地黑发高高束在脑后,只别了一块透蓝色的宝石,全身上下清爽宜人,英气十足,如果不是作风过于大胆,却也不失为美女一个。 冯琰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拓跋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立在花圃边上装模作样看了一会花,状似无意道:“听说霖芳园一案是燕人所为,冯大人怎么看?” “从现场的证据来看,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也就什么可能性都有,”冯琰肃声道,“郡主聪颖过人,自然能明辨虚实。” 拓跋颖温柔一笑,“本郡主舟车劳顿,刚来稷城,却也不急着问这案子。冯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对乞佛罗此次出使非常生气,如今他在此处死了,倒也省了陛下不少事情。不提了,不知冯大人可有时间,带本郡主好好看一看这稷城风光。” 冯琰愕然,如此秘闻这位郡主这么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一时倒叫人难以捉摸。他微微颔首,“今日还有些事情,请郡主见谅,明日下官一定带郡主饱览稷城风光。” 拓跋颖点头,“那我就在郡衙恭候冯大人大驾,”说着转身要走,又转身道:“冯大人可千万不要失约,冯夫人和冯小姐可是在我那里做客呢。”说着也不待冯琰有什么反应,扬长而去。 瘦猴子紧张道:“嫂子不是回了娘家吗?怎么会……会不会是她在说谎。” 冯琰摇了摇头,“她没有必要说这个谎,先礼后兵,这位纳兰郡主并非一般人,也并非如外界传闻一样不太受宠。”他转身看着站在门里的慕容祈,不知他在垂头想些什么,冯琰没有猜也不会笨到去猜,因为无论他想了什么,自己都不会猜得到,一直如此,始终未变。 出了城,是风沙铺天盖地而来的西北荒地,满眼看不到苍翠,唯有始终让人压抑地暗黄。慕容祈坐在冯琰身前,马儿悠闲地往前走着,“你看,那就是阴山,黑沉沉一片,当年□□还在这里吃过败仗,不过后来有百倍讨回来。到如今当地的鲜卑人提起□□,还是满腔佩服呢。” 慕容祈拿下盖着脸的纱巾,仰头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去个好地方,”冯琰有些神秘道,两个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阳西落,才到目的地,“阴山脚下日夜温差特别大,到了晚上要穿棉袄才行。往里面一直走不要停,肯定是个好地方。” 慕容祈扯了纱巾,抖落了头上的沙尘,转进了山洞,洞里温暖如春,“是……”他惊奇地看了一眼,被氤氲的雾气熏了个正着,“竟是温泉。” 冯琰点了点头,“无意中发现的,即使这样的晚上,洞里也暖和得很。还有一块露天的地方,沙漠里什么都不好,唯有晚上的星星是最好看的,连帝都都没有这样的奇观。” 慕容祈坐在温泉旁边,脱了鞋袜,将冻得生冷地脚放进温暖的水里。冯琰坐在他旁边,指着山洞镂空地那一块,“你看,星星都出来了……” 漫天星幕,如同画卷,冯琰抬头凝望,满心欢喜。只听扑通一声,温泉里响起来水声,冯琰腰上一紧,竟被慕容祈拽下了温泉,冯琰垂眼看着水中的慕容祈,红色的胎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那张举世无双地脸沉浮在水中,明亮的眸子几乎将温泉点亮,冯琰痴了,伸手紧紧箍住慕容祈的腰,将他带向自己,垂首探进水中吻住他,带着最后的疯狂与他辗转厮磨。没有喜悦,只有纠缠。 夜幕褪去,白昼来临,冯琰伸手轻轻抚着慕容祈光洁的后背,慕容祈累极,天光大亮时才动了动,冯琰起身给他披上衣服,洞口出现了一个漆黑地人影,是段立懿,他静静道:“陛下……” 慕容祈抬眼看了一眼冯琰,松松地套了件内衣,“进来吧……” 冯琰穿上衣服,出了山洞,那些旖旎地美好瞬间烟消云散。段立懿就像那把插在他胸口的长剑一样,身上散发地锐利和冰冷再一次让他回想起一切。冯琰牵起马准备离开,被暗卫拦住。 半晌,慕容祈和段立懿从山洞里出来,慕容祈走到冯琰身边,“我还有事,等这里事毕,我来接你。” 冯琰静静看着他,半晌,“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插手北境事务,不是吗?” 慕容祈垂眼,“你当初拱手让出北境,难道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觉得一切是我所为吗?” “那么,是你吗?”冯琰追问,慕容祈抬眼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陛下……”段立懿在他身后唤了一声,慕容祈顿了一下,“你……”他没有说完,转身慢慢回辇。冯琰心中剧痛,如果最后结果还是这样,为何还要再来招惹他,明明已经选择那样结束了不是吗!也是,他怎么可能放心一个随时揭穿他的人活在世上,冯琰抿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幕之后,段立懿带着一抹嘲讽地笑定定站在那里。一切又重新开始,一切终将归于沉寂。 拓跋颖静静坐在漆黑的屋里,眼上亦蒙了黑纱,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推开,明亮的光线倾泻,将漆黑地屋照亮,拓跋颖抬起俏丽地脸,面上流露一丝温柔地笑意,“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立刻回叱比,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那人颀长地身躯立在门边,侧着身子,一半面容隐在黑暗里,一半暴露在阳光中。硬朗而俊逸的五官笼罩在烟尘中,虚幻缥缈。 “我见到他了,他跟你很像,却终究不如你,”拓跋颖急切道,“让我去吧,我一定能做好。为了你,为了我们。” “你做不好,会坏了我的事,”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目光都没有投过来,虚虚放在某个地方,却决然不在拓跋颖那称得上美丽的脸上。门咔哒一声阖上,拓跋颖充满明丽笑容地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这样不快乐,我要去,一定要去。” 稷城九月的午后,干燥荒芜,但是阳光倾城,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的毯子,这是稷城最普通不过的院落,四方格局,四面环屋,院中放了一个躺椅,椅上的人和衣而卧,脸上盖着一卷书,不知是浅眠还是冥想,一动不动,甚是安详。 院子门吱嘎一下,那蓝衣的人动了动,拿下书卷,眼睛仍旧合着,“见到了?你竟能毫发无伤回来……” 来人侧身立在院中,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绚烂地光芒仿佛自他身体里迸射出来,他直直立着犹如神o般坚强挺拔而又俊美无俦。蓝衣人眼中一热,从躺椅上起身,双手垂在身前,缓缓躬身,“陛下亲临稷城,臣不甚荣幸。” “朕特地来找陵王,”慕容祈抬眼看他,叶蔚亭仍保持敬畏姿态,“不知陛下找臣做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如果让陵王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冯璋吗?”慕容祈遥遥看着稷城地天空,仿佛漫不经心。叶蔚亭一愣,苦笑,“叶某一生求而不得,从来就没得选。” “求而不得?”慕容祈淡淡重复,“恐怕是因为陵王你,求的都是自己要不起的东西。” 叶蔚亭苦笑更甚,“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哪怕逆了人伦,逆了天道……” 慕容祈转身,“不过饮鸩止渴罢了,现在收手,朕可以看在他的面上,赐你最后的恩典。” “陛下打算在这里,再一次在他面前,伤害他最亲的人?”叶蔚亭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年轻充满朝气,刚强而不畏一切,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会不会有这样的风采,会不会那人的眼里就再看不进其他人。 “你,你们,都不是他最亲的人……”慕容祈淡淡启唇,“哪有最亲的人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害他。” 叶蔚亭苦涩笑开,“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冯璋他对冯琰的确颇有敌意,这敌意不是来自北境,而是来自陛下你。” 慕容祈抬眸,脸上闪过诧异,眼中浮光略现,又倏然沉寂,“朕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他跟琰儿很像,也许正因为此,所以心中多了一份侥幸,始终看不透想不清,琰儿他……”叶蔚亭顿了顿,“他吃了很多苦,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不是陛下的威胁,陛下为何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慕容祈倏然转过头来,凌厉地看向叶蔚亭,“赶尽杀绝?” 叶蔚亭突然明白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慕容祈已经对冯琰下了格杀令,现在却还是出现在了稷城。不是他不放心再一次的失败,而是他从未想过要杀冯琰,“看来,陛下也有疏漏之时。琰儿三年前离开北境时被陛下的暗卫刺杀,侥幸生还。他一定以为陛下亲临稷城,是为了同他做一个了结。” 慕容祈抿唇,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冯琰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同他相处,所以他才不顾一切,甚至愿意同自己欢好,皆因为他觉得这是了结吗? 冯琰回城,刚推开小院的门,婉娘立在门口似乎许久了,一看到冯琰的身影,脸上立时浮现出了温柔地神情,“回来了……” “郡主她……没有为难你们吧,”冯琰走上前去,一把抱起躲在婉娘身后的灵儿,灵儿咯咯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并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婉娘柔声道:“郡主很慈和,只见了见便让我们回来了。” 冯琰点了点头,晚间冯琰收拾完一切后没有急着回房,和婉娘对坐着说话,婉娘手中拿着绣件娇羞坐着,手上漫不经心地走针。冯琰抚了抚灵儿的头道:“如果困了,就先回去睡,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灵儿乖巧地点头,一步一回头看着冯琰,走到门口道:“爹爹,明天还给灵儿讲故事好不好?” 冯琰笑着点头,丫头关上房间的门。 冯琰转头,婉娘温婉垂首,手中的动作慢了许多,冯琰轻声道:“最近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恐怕不日就要返回大燕,你和灵儿……” 婉娘满心喜欢,在听到这句话后怔然相望,脸色立刻变得雪白一片,“为什么突然要返回大燕,那我和灵儿怎么办?” “婉娘,当初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三年来我一直希望你能够想通。但是现在看来,我一日不走,你一日都想不通。”冯琰叹息,当初他一念之仁罢了,却叫对方当了真。 婉娘面容立时如血般通红,声音也变得凄厉异常,“可是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我当初隐瞒于你,可是你娶了我,我便是你的妻。我同你一起走,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婉娘,”冯琰跟在她身后,见她步履急促地回屋翻箱倒柜,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我知道你不想要灵儿,我会带她走,你不必忧心,就这样吧……” 婉娘慢慢停了手里的动作,眼中闪过狠厉,悄悄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沾在手上,“等等,琰哥,这一别再无会期,”她慢慢转身,见冯琰顿住了脚步,“灵儿你可以带走,但是……”她慢慢踱到他身后,“让我为灵儿收拾一下……” 冯琰欣喜回身,“你同意……”被婉娘一把攥住了手腕,婉娘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你休想离开我!” 窗户突然破来,一把黑黝黝地扇子飞来,婉娘侧身避开,手中始终没有放开冯琰地手腕,而那一触,白色的粉末立时化开,渗进了冯琰的皮肤。红衣翻出入内,扣住扇子挥向婉娘,劲风四扫,拉过冯琰,跃窗而去。 门外闯进几个黑衣人,婉娘面上阴晴不定,怔怔看着洞开的窗户,黑衣人道:“首领,要不要追?” “不必,左右他逃不出城,”婉娘冷冷应了一声,“将消息递出去,尤其是稷城郡衙,郡主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 第30章 决定相守 桓檀抱着陷入混沌的冯琰在漆黑的夜里翻飞在屋顶上,身后数个黑衣人紧随其后,寂静的街道上突然火光冲天,马蹄声急,人声喧嚣。 羽箭“咻咻”掠过,黑衣人挡在桓檀面前,清除一切障碍。街道上,火光最亮的地方,拓跋颖一身红色胡服,端坐马头,紧紧盯着黑衣人身后的桓檀,“给我上,死活不论!” 拓跋颖身后银衣护卫一个个跃上了屋顶,桓檀不紧不慢退后,只是一步远,不知何处射出暗箭,“嗖”地一声钉在了银卫的眼睛上,一箭毙命。剩下的银卫都愣了下,又被射杀了两个,银卫立时不敢再动,桓檀从屋顶上消失。拓跋颖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一鞭子抽在一旁的郡役上,“都是废物!” 桓檀几个翻飞,落到了一处漆黑的院落,院中站着个人,正是慕容祈,他疾走了两步上来张开手臂接过桓檀肩上不省人事的冯琰,紧紧揽住,一向冷肃的面孔浮现出奇异地温柔表情,“他怎么样?” “只是中了迷药,没有大碍,城中形势复杂,请陛下速速离去,沈大人和东卫营在城外百里处接应。”桓檀躬身。 慕容祈抿唇,眼中森寒,冯璋就在城中,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陛下不可,您难道忘了当年是怎么跟冯将军分开的吗,真的要再冒这个险?” 慕容祈双眸紧紧一缩,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很快下定了决心,“走吧!” 拓跋颖带人穿梭在巷中,郡役们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瘦猴子喘着粗气扶着墙角道:“这娘们跑得太快了,我去,让我歇会儿。” 走在最前头的郡役突然道:“大人,前面巷子里有辆马车经过,看样子很奇怪,要不要去看看?” 瘦猴子踹了他一脚道:“还不赶紧过去拦下来,哎哟,我的肚子……”弯腰揉着肚子,刚刚跑得太急,竟然岔气了。他缓了一会,刚刚拐出去的郡役许久都没有回返,他诧异地拐过街角,寂静地街道上静静伏着个人,旁边的人惊道:“是老三,”那人奔过去查看了一番,“没气了!” “操,这是老子的地盘!都给我警醒点,追上了直接下手,别特么问东问西了,”瘦猴子一勒腰带,带着一帮人朝着那条路狂奔下去。 拓跋颖甩脱了身后的人,带着两个银卫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径,“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一定可以为你抓到他。” “我说过,”白色的身影静静立在漆黑的小径上,“让你少管闲事!” “鸿哥哥,陛下他一直很想念你,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召你回去。”拓跋颖热切地看着他,“我一定会全力助你。” “拓跋鸿已经死了,你总是记不住,现在活着的只有冯璋,”冯璋漆黑的眼睛里有无法消逝地寒冷,“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不,我可以……”那声音戛然而止,一柄短箭“噗”地一声钉入拓跋颖的脖颈,喷出的血溅满了冯璋地衣摆,她扭曲了面容,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地震惊表情,慢慢软了身体,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冯璋面无表情踢了踢拓跋颖的尸体,叶蔚亭担忧道:“鲜卑先死了使臣,如今连特使都……会不会犯我北境?” “那个人没这么傻,”冯璋遥遥看了一眼北面,脑中飞快浮现的记忆如极北之光一般,绚烂但是空寂,“走吧……”却是下一刻,怔在了那里。 冯琰立在墙角,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他垂眼看到着拓跋颖的尸体,脸上像是要哭又像是想笑,“大哥,颖儿她也不过……” “很烦,你知道,我一向最不喜欢这种女人……”冯璋若无其事道,“你来,是为了要回北境?” “北境既然交给大哥,我便从未有一日刻想过要回,爹他……”冯琰咽声,“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了。” “可是我只相信死人不会开口,”冯璋眸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犹疑,叶蔚亭紧紧握着他的胳膊,“陛下的决心不容小觑,你真的想……” “如果真的这样,大哥在这世上该有多寂寞,”冯琰苦涩道,身后马蹄声疾,冯璋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手中的剑紧紧捏在手里,叶蔚亭几乎使劲全力按住他的手臂,冯璋抬眼看了冯琰身后的人,终究松懈了手下的力道,翻身上马,“琰儿,保重!”一扬马蹄,往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马蹄声近,一袭黑衣裹身的段立懿坐在马上,冯琰站在路中央,静静呢喃,“他始终不愿放过冯家……” 长剑出鞘,如游龙惊凤般游走指尖,寒光洒满了黑暗寂静地街道。段立懿往后退了一步,长鞭落地,一声混响惊天动地,如灵蛇颤动。冯琰毫无保留拼尽全力,段立懿始终无法近身。便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地哭泣。冯琰身形一顿,立时被鞭子抽了个正着,胸前一道血淋淋地伤口迸裂,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急道:“段立懿,放开她!” 灵儿在黑衣人手里哭得直喘气,显然害怕到了极点,段立懿眼中闪过阴狠,笑着道:“陛下一向贪图新鲜,冯将军真的不必在意。现在他又改变主意,让我来解决你了。” 冯琰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紧紧盯着那黑衣人手里的灵儿,“灵儿别怕,爹爹很快就来救你。” “爹……爹……”灵儿被黑衣人掐着脖子,艰难地说了两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漱漱而下,冯琰急道:“段立懿,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你在此自戕,我便饶这女娃一命,”段立懿冷冷看着他,目光犹如淬毒一般。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死后你当真会放过她?”冯琰目光如炬,几乎要将掐着灵儿的黑衣人身上看出洞来。 “你只能信我,”段立懿看了眼那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下立时收紧,灵儿痛苦地喘息哭泣,冯琰紧紧捏着拳头,猛地扔下了长剑,定定看着段立懿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段立懿冷冷一笑,长鞭挥出,便在这时,那黑衣人眉心中箭,猝然倒地。段立懿眼中闪过狠绝,疾步向前,鞭尾倒钩一下子勾住冯琰的脖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子,冯琰拽住鞭尾,借力一跃,踢在了段立懿胸前,将段立懿踢出几丈远,呕出鲜血来。院中一时火光冲天,他见势不妙,翻出墙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院中涌进了很多人,冯琰一眼看到为首的慕容祈,脚下一个踉跄跌跪在了地上,血顺着指尖慢慢流淌,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慕容祈冲到他面前急切问道,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冯琰几乎要相信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他勉强站起身来,血从伤口淅淅沥沥流出,一如三年前那个寂冷的夜晚。他静静站在那里,稷城九月的夜里是极冷的,半晌,他低低道:“我答应你,不再回大燕,你放过我吧。” 慕容祈脸色倏然冷硬,断然道:“你想都别想!”三年,三年是他的极限。如果再没有他,如果再次分别,那些寂寞虚空地夜晚真的会吞噬他。 冯琰神情黯淡下去,却又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我明知道……”他苦涩一笑,倏然抽出长剑,电光火石之间,慕容祈甚至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看着冯琰将长剑贯胸而入,鲜血迸落,洒在他的脸颊上。 站在稍稍远一点的桓檀一愣,下意识祭出铁扇,“叮”地一声撞在剑身上,却也只是撞偏了一点,慕容祈脸上冷硬地表情龟裂,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地表情,尔后被巨大的绝望笼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恨我,这么不愿意……”这两句话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生命,他脸色苍白,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桓檀立刻上来,塞了一丸丹药进冯琰地口中,冯琰抿着嘴冲他笑了笑,摇头平静道:“不必了……”血从他口中争相溢出,慕容祈整个人如石雕一般,冯琰道:“这样,我们谁都不必为难谁,我知道你对我……”他一笑,“这一次我不让你为难。” 冯琰慢慢抬眼看着碧蓝的天空,那些今世前世的过往,随风而散。他缓缓闭眼,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手心,那里躺着一枚玉扣。 段立懿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心中涌起无限地欢喜。桓檀惊叫出声,“陛下!”慕容祈口中溢出鲜血,静坐在冯琰身边,眼中茫然一片,这个时候年轻地帝王才显露出彷徨来,眼睛红得可怕,桓檀急道:“陛下,召王启!” 冯琰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中一样,大了一圈的慕容祈突然对他说要以身相许,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等,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记起来,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稷城、北境,那些人那些事,难道只是梦一场。 “等,等等,你知道该如何?”冯琰有些说不出口,有些着急,见慕容祈一副很懂地样子,意外觉得十分担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只得厚着脸皮道:“嗯?就是那个。” 慕容祈有些难耐地蹭了蹭他,迷蒙着眼睛道:“宫中这种书很多,我都看过,知道如何行事,交给我,”说着跨坐上冯琰修长有力的腿,抬起自己的臀就要往下坐。 冯琰一把捧住他有些视死如归地臀,堪堪擦过重点,靠,这哪是欢好,分明准备玩命。 慕容祈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坚定道:“我真的懂怎么做,便是用我那处去容纳你,我…” 冯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第一次对伟大的建熙帝产生了深深地怀疑,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觉得还是听我的,我不想以后这等值得回味的美好故事变成不可挽回地事故,”说完扶着他的腰和背将他压倒。 慕容祈还想再说什么,冯琰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是帝王,是天下之主,是战神,是百姓之福。但是在这里,他拍了拍那张甚将就的木板铺成的床,在我这里,你是我的爱人,只是我的爱人。” 所以为什么他们俩会在这么破的地方,不是宫中太极殿的龙床,最起码也得是将军府的雕花大帐吧,到底哪里不对。 慕容祈大概这辈子也没听过如此美妙地话,还是从日夜思慕的人嘴里说出来,他怔怔然看着冯琰,眼角泛出些湿意。冯琰觉得慕容祈有时候确实坚硬如铁,不可动摇,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招人疼地孩子,于是一不小心吐露肺腑,竟将已经初露锋芒地建熙帝感动地泪汪汪的。让他发现了在今后的夫夫生活中屡试不爽地和谐秘诀,积极用糖衣炮弹麻痹孤傲地帝王。 “你从未……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慕容祈呢喃了一句,甚急切地亲他的脖子,有些痒,更多的是醉人心田的亲昵。 “我在等你长大啊……”冯琰笑着回应他细碎地亲吻,我在等你成长成那个建熙帝,有能力有魄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终将成为伟大的帝王,而我,也将顺理成章地做一代佞臣。 “段立懿,”慕容祈第一次抬眼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永远一身褚衣,是个可靠的人,可惜… “殿下都知道了?也对,殿下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冯将军。”段立懿第一次抬起始终垂着的眼睛,让那个端坐上首的人完完全全映入自己的眼睛,他跟了他六年,足够看清这个人的强大,也足够摸透他的软肋。 慕容祈看着如今彻底显露桀骜不驯地段立懿,心中微微震惊于他的城府之深,他道:“是冯璋,你本可以死心塌地效忠于朕,为何转投他人?” 段立懿微微一笑,硬朗俊逸地面孔溢满了不屑和嘲笑,他慢慢走近慕容祈,五官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深邃,笑着道:“为了给这场势均力敌的争斗增加点难度,为了看看坚硬如铁地你要怎么化解死局?” “我以为已经结束,”慕容祈淡淡道。 “是结束了,”段立懿笑得开怀,仿佛他一辈子的喜悦皆在此时,却慢慢透出些苍凉。他慢慢展开一直握着的右手,手心赫然躺着一枚无比熟悉的玉珏。 “殿下,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让你露出这种表情了。”段立懿畅快笑道,“只可惜迟来了三年,我终究不忍心伤害陛下。当年他一无所有只身离开的时候,我假借殿下名义传了一些旨意。冯将军太了解你,所以根本没有怀疑。我说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就地□□。你猜他怎样? “段立懿,”慕容祈冷冷出声,那激扬地声线仿佛锐利的匕首,划破殿内冷凝的空气,带着披荆斩棘地霸气一扫虚空。 “殿下,段立懿的名字您念起来真好听,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是他,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子,”段立懿有些疑惑有些急迫,“六年了,我手染鲜血,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都是为了您。我为你扫清了多少障碍,每次当我兴高采烈觐见您的时候,您总是漠不关心。他为你做过什么,一个肆意享受和挥霍您感情的人罢了,”他声嘶力竭,“他配不上你啊殿下,只有我段立懿才是对殿下最好的,我的真心你可看到。” 慕容祈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株草一支花,甚至这屋里的摆设一样,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对他声嘶力竭地控诉,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段立懿明白他可能等不来任何回应,自嘲一笑道:“你知道我传你命令的时候,他跪在我面前满目苍茫,他袖子上还带着孝,他以为他的父亲刚刚死在你手里,而今你又迫不及待要他的命。没有丝毫地反抗,我一剑□□了他的心口。” 段立懿丝毫不在意慕容祈的变色,认真道:“他说,冯琰谢殿下恩典,”伴随着凄厉地笑,“慕容祈,你自诩算无遗策,到头来,不过也是个失败者。他对你终究失望,我替你成全了他。即便没有能够杀了他,如今他总算还是死了,”血从他的唇角漫延开来,一滴滴低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上,触目惊心地红,“陛下,段立懿这么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还请陛下开恩,放过臣的家人。”他眼前渐渐模糊,那张没有一刻忘怀的容颜慢慢消失在脑海里,一切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帘幕之后,冯琰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前庭一声沉闷地声音让他顿住,他抬头,慕容祈掀开帘子静静立在那里,冯琰伸手,慕容祈快步过来抓住他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是吗,你没有在想怎么为我夺回北境吗?”冯琰笑着问道,呼出的淡淡酒息拂在慕容祈颊边,柔和而暖润。他似漫不经心挑着慕容祈金冠上的络子,目光落在白皙如朱玉般光洁的额上。思绪回到那个温暖的夜里,彼时他受了重伤,终于醒来。一眼看到那人歪坐在对面的几案后面,束着高高的金冠,明黄的内衣外只披了一件金丝外袍,以手抵额,蹙着眉闭目,眼下乌青一片。 冯琰静静看着他,心中涌起欣喜,那个半大的孩子经过岁月的洗练,初初露出了一代帝王的锋芒,即便这样不安稳地睡着,身上也没了失了威势,他昏昏沉沉这么想着,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间传来些声音。 “陛下这是何意,我东境已经出兵,陛下仍然扣着舍弟,难道是想毁约?”是刘镜纳音,扣了谁?刘煜!冯琰立刻竖起耳朵。 “刘将军想好了?”慕容祈冷寂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沉静和威严,原来他对人这样不近人情,声音冷酷异常。 “末将不知陛下何意?”刘鞠缘酶甙烈斐#冯琰扯了扯嘴,装,这小子就是会装。 “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孝忠朕或者死,”慕容祈冷冷道:“如今朕只给你一条路。” “陛下似乎很有把握,”刘拘ψ诺溃骸叭羰俏叶境不归顺呢?” 慕容祈不耐道:“朕不过是不想让他伤心,否则不会在这跟你废话。” “啧啧啧,陛下真是……”刘居行┝澈冢“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准!”慕容祈更加不耐烦,“立刻滚。” 刘酒沧欤退出了主帐,嘀咕道:“这性格……”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他一愣刚擒住对方的手臂愣了下回身惊喜道:“连朱!” 慕容祈站起身来走在内帐,冯琰静静躺在床上,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那温暖的手,将自己的手整个蜷进他的掌心,“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喜欢的我统统不做,这样你还不愿意回来吗?我……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你快回来。”他慢慢伏下身子,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 冯琰侧身环住他,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慕容祈转过脸来,眼中蓄了泪,还是美得惊人,冯琰凑上去吻住他冰凉的唇,慕容祈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唇上的温柔久久不散,熨帖了他寂冷的心,“别再……离开我……”冯琰叹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守候,毫无保留,最终打破沉默,再一次相遇,直到人生的尽头。 耽美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佞臣不好当 作者:叱璇玑 txt小说下载网()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