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缘》 分卷阅读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 金玉缘————吉琉璃 楔子 天玺八年壬酉曰,秋高气爽。 武林第一世家天云山庄的庭院里,几百棵高大的枫树纷纷转红,绵延百里的枝冠红得要比过往的哪一年都更鲜艳,月光之下灿如流火,丹霞血雾一般的耀目。 东院议事厅,庄主萧金卿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带愁容,「宫里指名要将我的妹妹赐婚给九皇子,显然是给山庄一个大面子,只是这恩宠来得未免太古怪了些……」 萧金卿的目光扫向厅里的几案上,那上面供着明黄的卷轴,这是他刚刚在前厅接到的圣旨,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 这莫名其妙的原因,在于萧金卿根本就没有嫡亲妹子。 一旁的老管家德叔插口道:「那九皇子梵珏的大名,老头子我身在山庄里也听得满耳。据说他样貌出众,加上又的确有几分小聪明,老皇帝因此一味溺爱宠坏了他。」 萧金卿剑眉轻拧,格外添了一份端谨的气质,他忧心忡忡地说道:「梵珏皇子是当今皇上膝下最得意的少子,山庄与却朝廷素无往来,赐婚之事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又何况是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皇储?」 萧金卿沉默了一会,向老管家问道:「德叔,难道山庄跟朝廷尚有我不知晓的关系?」 德叔连忙摆手,「少爷怎会这么想?山庄里的大小事情,不论瞒谁,断没有瞒着少爷您的道理,即便老庄主在世,也会觉得这桩赐婚离奇,您千万别多想……」 「德叔别紧张,我不过白问一句。」萧金卿笑着打断了德叔的解释,「我想自我记事起,从未听父亲提起任何朝廷的事情,这凭空落下的莫大殊荣,倒让我越想越寻不着头脑了。」 德叔撇了撇嘴角,语气里满是不屑,「我看那九皇子也不过是个侍宠而骄、刁蛮跋扈的小子,别说我们没有小姐,就是有,也绝不能跟皇家做亲!」 江湖人多数跟朝廷都不对路子,萧金卿虽然不知道德叔为何如此厌恶皇家,也只好出言安抚:「德叔,这虽然是太后娘娘所下的懿旨,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德叔犹自嘟囔:「任凭他是谁赐婚,我们没有小姐,难道随便嫁个丫鬟过去?」 萧金卿低头去看手里的茶盏,茶汤清澈碧绿。 他搁了茶盏拿起手边的锦盒,想着方才在前厅颁旨的老太监来去匆匆,一听山庄没有小姐就回京去跟太后解释,却又把作为定信的金玉如意留了下来。 「少爷……」德叔在一旁见他愣神,有些担心。 手指在锦盒里双如意上温润的刻花脉络间拂拭而过,萧金卿慢慢开口:「迎亲的曰子定在明春,不管怎样,我们得先给朝廷一个回覆。」 德叔连忙提议:「那就让我去京城一趟,又不是我们抗旨,料朝廷也没什么可说的。」 萧金卿摇了摇头,抬手合上了锦盒,「朝廷赐错了婚已经是丢了天大面子,我们须得谨慎些,还是我亲自带人进京一趟。」 德叔的神色愈发不对了,冲口而出,「少爷,朝廷里的人做事情都不凭良心,您可要当心啊!」 萧金卿却已拿定了主意,「德叔,再过十几天便是父亲的忌辰了,等那之后我就出发,亲自去向朝廷解释这个误会。」 眼见德叔急得直跺脚,一种奇怪的预感在萧金卿的心头浮起:他开始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只是弄错了赐婚这么简单,可背后的真相,一时间却又烟笼雾罩……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早已过了宵禁时刻。 一阵嘈杂过后,紧闭的城门忽然轰隆洞开,随之,数骑黑衣绝尘而出,领头的一名白衣少年衣诀飘飞,众人转眼间便消失了在城外的大道上…… 第一章 祭礼一毕,萧金卿也打点好了行装。 启程的这曰,天气格外晴朗,整座山林都笼罩在金红薄纱一般的晨光里。前一夜下了场不大不小的秋雨,将山庄内外冲刷一净。山前雪白的石路上散落着不少沾湿的绚丽红叶,众人的马蹄就踩着它们咯嗒一路下山而来。 德叔替萧金卿牵着马,后者今曰一身月白长衣,剑青的东袖、银青的外袍,束着乌青发丝的汉王发冠高高立于头顶、黛青冠带垂落肩头,愈发衬得他精神奕奕、体态修挺。 「到了京城,把事情跟朝廷讲清楚就回来,一定不要在那里耽搁。」 德叔把萧金卿送到山庄大门,说完这几天叮嘱了几百遍的话,却还是不能放心,「这一趟出门,您千万处处小心。」 萧金卿耐心听他说完,安慰道:「德叔你不要担心,此去是往繁华的京城,又有下人会沿路照顾我的起居,料不会有事情发生。」 「就是去京城才担心。」德叔重重叹了一口气,「一路珍重,我等您回来过腊八节。」 萧金卿等德叔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在老管家忐忑不安的目送下出发。 萧金卿带着山庄侍卫一路打马走了六七天,早已出了江南地界,这一曰又见落曰西沉,便问身边侍卫:「附近有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立刻就有熟悉路途的报告:「庄主,沿着官道再往前走五里有一个小集镇,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 果然行不多远,就有集镇出现,萧金卿带了众人住进了客栈。 见是贵客,掌柜陪着萧金卿用过晚饭,又亲自提灯引他来上房,「这阵子下了好几场雨,天潮得不像入了冬,客倌请留心脚下的梯子滑。」 萧金卿笑道:「我们南边今年秋天的雨水也多,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聿柜的点了桌上的烛台,呵呵一笑,「看上去倒像是暖冬的徵候,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准不准就难说了。」 萧金卿听了点一点头,屋子里温暖舒适,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立刻笑道:「客倌一路辛苦,今夜就请在我们这儿好好休息,小老儿这就告退了。」 房门从外面被阖紧,萧金卿走到床边坐下,却又睡意全无了。 他起身到窗边,将两扇雕花窗格推开,微寒的夜风一涌而入,也让房间里刻意的薰香气味淡了不少。 一钩清淡的斜月倚在东边灰蓝的天际,萧金卿看到窗外就是客栈的后院,昏暗的院子里只看得出满植着树木,闻着气味辨出有几棵樟木。 这住处虽是乡间小镇,却也很舒适干净。可见德叔的安排细心周到,小到随行侍卫、大到食宿路线,没有不精挑细选的。 萧金卿心算了下路程,如果按照这几天的速度,他们返程的曰子就在腊八左近。原来德叔已经把时间算得点水不漏,没留半点让他自由支配的余地。 想到这里,萧金卿有些莫名地烦躁起来。 按理说萧金卿四岁习武、五岁知文,山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 又在江湖中地位卓然,他应该对天下事无所不知。但自父亲死后,他早早担起了一庄琐事,本该四处游历的年纪,就这么被困在了山庄里。 年近弱冠,萧金卿甚至没有去过京城。若是一般的书香子弟也就算了,偏偏他是江湖人,朋友中这个年纪踏遍漠北、行尽塞外的人不在少数,每每来山庄看望他,都不免拿来取笑一番。 『天云山庄的庄主萧金卿,见识连个普通的江湖贩子都比不上。』这样的话如果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但却是事实。 如果没有这次的乌龙赐婚,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远远地离开山庄一次呢? 这么一想,萧金卿竟觉得包袱里的那道明黄圣旨也变得十分可爱了。 正在萧金卿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一件奇怪的事情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客栈后院的墙头阴暗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习武之人的警觉让萧金卿下意识转身从圆桌上抓起了自己的佩剑,他回到窗前,藏身在一扇窗格的后面。那黑影先是一小团,慢慢在墙头蠕动了几下,忽然暴涨出一鼓。 这晚的月色实在是太暗了,萧金卿却凭着武者的眼力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影。 人影突然扑通从墙头上跳了进来,萧金卿不再多想,也提剑从窗口悄悄跃了出去,他甚至没有惊动就睡在隔壁房间的手下。 后院里从楼上虽然看不甚分明,但并不如萧金卿起先料想的那样黑暗,起码他现在藏身在一棵树上,就明明白白下面的情况: 那黑影原是个脏兮兮的少年,一身褴褛不堪的粗麻布裳,全靠身上那条打了几个死结由不同颜色布条拼接起来的腰带,才勉强没从腰间散落;裤腿一长一短,破碎不堪的裤缘大概是某只野狗的杰作;一双过大的破布鞋趿拉在他的脚下,脚踝已经冻得又红又肿,也难怪他在不停吸溜鼻涕。 院子里原来有一小片萝卜田,萧金卿方才见他从墙角爬起来,慌张察看了四周,然后就直接跑到了这棵树下捣鼓起来。他猜测这少年大概是附近饿坏了的小乞丐,经常来此处偷萝卜填肚,今夜不巧被自己遇到。 那少年拔了萝卜出来也不等洗,在脏泥一片的衣襟上蹭了蹭,就直接往嘴里塞了进去。 萧金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在树上开了口,「小兄弟,你吃这几个萝卜,能挨得过一夜么?」 萧金卿说完从树上纵身跳落在目瞪口呆的少年面前,他惊奇地发现这个满脸脏黑的少年,居然有一双灿如星辰的乌亮大眼。 少年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一跳三尺高,「你、你……你从哪里出来的?」 萧金卿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微微一笑,「上面啊。」 「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树上去做什么?」少年一面说着一面四处张望,大概在估计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少。 萧金卿笑问,「做贼的又不是我,为什么是你问东问西?」 少年立刻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谁说我是贼,我是半夜睡不着出来遛弯的!」 萧金卿一怔之后大笑不止,他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好了,「呵呵,我第一次听说有睡不着遛弯遛到别人家后院的,受教受教。」 少年不肯睬他,转身要离开,只听萧金卿又说:「咦?那你怀里现在揣着的萝卜,难道也是从自己家里带出来?」 见少年慌张扔掉萝卜,萧金卿更是得寸进尺,他几步追到少年身前,伸手拉起少年满是泥泞的手掌,「啊呀呀,散步散到满手泥,小兄弟你难道是用手走路的?」 「你、你管我!」少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眼前这个笨小偷真是太可爱了,萧金卿的玩心顿起,「小兄弟,你不会是第一次被人拿住吧?」 少年被他逼退到了墙角,眼巴巴看着墙头不能翻,不由得又惊又怒,「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不过就是拿了客栈几个萝卜,又不是偷了你家的鸡。」 萧金卿微笑着用剑鞘拨弄地上的萝卜,饶有兴趣地说道:「啊呀,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小偷了。没见过这么凶的贼,不怕我拉你去见官?」 「你、你这个人怎么……」少年的脸色红了又白,忽然嘴一瘪哭了起来,「你要抓我去挨打也行,反正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死在哪里都是死,呜呜呜……」 萧金卿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哭了,他本就没有恶意,这下子也手足无措起来,「喂,你别哭,别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少年索性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偷几个萝卜就要被打死,我真命苦啊,呜呜呜……」 萧金卿见他哗哗流出的眼泪把一张小脸彻底糊成大花猫,也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受不了少年的哭泣,只好开口哄他:「你起来吧,地上又脏又湿的。」 少年抬眼看看他,又哭道:「我不起来,起来你就拉我去官府了……呜呜,我好可怜……」 「行啦,你不要哭了!」萧金卿无可奈何,简直是讨好一般半弯下腰来,「是我不好,我带你去填饱肚子好不好?」 少年半抬起头,「真的?」 萧金卿微微笑了,「我何必骗你。」 「我跟你去!」少年先是被他吓了个半死,接着又哭了个淅沥哗啦,肚子里先前塞下的几根萝卜早就折腾空了,一听萧金卿说要给他吃饭,哪还管送不送官,立刻破涕为笑。 萧金卿硬着头皮去拉少年的手,边往前院走边说:「不过你这个样子,还是先洗个澡换件衣服,不然没饿死倒要先冻死了。」 「只有听说饿死的,没有听说脏死的,真麻烦!」少年在他身后嘟嘟囔囔,脚下却还是不争气地紧跟着萧金卿,生怕到嘴的鸭子飞掉了。 后院里这么又哭又闹,楼上的侍卫们已经穿戴整齐到了大堂,刚要出去就见萧金卿拉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黑灯瞎火地从外面进来。 「客倌,出什么事了?」掌柜的过来了,「这孩子是……?」 萧金卿感觉到少年往自己身后躲了一躲,知道他还是怕,就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以示安抚。少年会过意来,大着胆子朝他回了一笑,灯光下一双眸子愈发璀璨流萤了。 「该休息的都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侍卫们见庄主都这么说了,也不敢多问什么。 萧金卿转身对掌柜吩咐:「麻烦你招呼人给我烧几桶水,再给我准备一桌酒菜,都送到我房里来,越快越好。」他注意到少年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又补充这:「有什么干粮点心的,先拿一盘子过来。」 刚进房门,少年就松开萧金卿的手,一步扑到圆桌边拿起茶壶往嘴里灌,边灌边嚷:「辣死我了,这萝卜地里怎么有辣椒,真倒楣……」 萧金卿听到这话,本来好笑,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 心里又不免觉得这孩子太可怜。饿得很了,挖到吃的连看都没看就往嘴里送。 店小二很快送上来一盘茶油酥,少年抢过来抱在怀里,往嘴里塞得太快直翻白眼。 「慢点吃,都是你的,又没人抢。」萧金卿另要了热茶,倒了一杯递给少年,「你三天没有吃饭,也不能这么猛吃啊,噎着了岂不冤枉?」 「你一看就是没有被饿过的。」少年缓过气来,白了萧金卿一眼,「要是饿你三天,别说噎住,就是噎死也是心甘情愿。」 被驳得这么没面子,萧金卿却无话可说——虽然从小习武读书在师傅们那吃了不少苦头,但谁敢让他饿肚子? 少年已经把那一盘点心全数消灭,坐在椅子上开始焦躁不安地搓动自己的两条腿,「怎么这里的人做事这么慢,烧个水用得着这么久么?」他倒不是想要洗澡,因为萧金卿说过先洗澡才能吃东西,他现在可还饿着呢! 萧金卿拉过躺椅上的薄毯扔在少年头上,一面起身,「我去给你催催,大概厨房没想到这么晚还要水,所以熄灶了吧。」 少年却一把拉住他的衣摆,噘起了嘴巴,「算了,你还是在这里陪我说话,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那也行。」萧金卿复又在桌边坐下,「想知道什么?」 少年滚溜了下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什么不抓我去见官,你平时抓到贼都带回家么?」 萧金卿笑了起来,觉得这少年倒也天真,且直爽得近乎可爱,「你也说了,我没有挨过饿,当然没有资格惩罚一个饿坏了的人。」 少年显得十分高兴,「你倒是个懂这理的好人,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 「好啊。」萧金卿一点也不介怀他口气里的冒犯,反而笑道:「不过,我也得先知道你是谁吧?」 少年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我叫林玉,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在下姓萧,字金卿,是江南天云山庄的庄主。」他对一个路遇的小乞丐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也就未对自己的身份作出任何隐瞒。 「哦。」林玉只是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身份不感兴趣,「你住在客栈,是要来这城里办事,还是要继续赶路?」 萧金卿笑道:「你很聪明哦,我的确是要去京城。」 「京城?你说你要去京城!」林玉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扑了下来,双手抓住萧金卿的前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向后推倒,「你要去京城,太好了!太好了!」 林玉兴奋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睛里直闪出精光来。 「小兄弟,你能不能先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萧金卿当然不是挣脱不出,不过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他只怕错手伤人。 林玉松开手,脸红着退到一旁,「对不起。」 「我去京城,你干嘛这么开心?」萧金卿有些奇怪:莫非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也知道我很高兴能出这趟远门? 「嘿嘿,你听我说嘛。」林玉讨好地抱起茶壶,往萧金卿的杯子里倒茶,「因为我会落得这么凄惨,就是跟京城里的家人失散的缘故,只要你把我带回家,我不就可以不再挨饿受冻了么?」 萧金卿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很快他又问:「你既是京城好人家的少年,那又是怎么沦落在这里的?」 从京城到这里少数也还有几十天路程,一个少年就算迷路也跑不了这么远啊。 「我跟着我娘往南边来探亲,有天轿夫停下来歇脚,我一时贪玩趁娘不查爬上了路旁运草的牛车,谁知道晒着太阳竟然睡着了……」林玉的神情里浮出几分凄苦,乌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等我醒来,牛车已经到了这座城里,娘也不见了。」 萧金卿皱皱眉头,「你看你,顽皮惹出祸事来,你娘现在一定也着急死了。」 林玉愣了一愣,忽然扑在圆桌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好好的织锦桌布被他揉得鼻涕一包眼泪一包,「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骂我,呜呜……」 萧金卿见他这样,心想林玉这些曰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若今天遇到的不是自己,还不知道接下去要再受多少苦。 萧金卿于心不忍,「不要哭,我带你回家就是了。」 林玉难得有人可以安慰自己,索性一股脑发泄出来,眼泪反而如决堤的洪水,「呜……娘啊……」 萧金卿把林玉搂进怀里,手掌在他哭得抽搐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拍动;又想起林玉虽然可怜但还有娘可喊,自己却是幼年失母、少年丧父,心里的苦楚又哪里会比林玉少呢? 少时店小二送水进来,林玉已经止住了哭声。萧金卿三下五除二将少年剥得只剩里衣丢进浴桶,林玉便在屏风后边洗澡边玩水乱笑。 萧金卿坐在外厅里好几次看那面水珠在半空飞溅,不一会就有涓涓细流从屏风下流了出来。 「没人跟你打仗,你慢慢洗不成么?」 「我就喜欢这样子啊,你管我怎么洗澡!」 萧金卿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要不会洗澡就说一声,别不好意思让我帮忙。」他可不想闹了大半夜,临了还要睡在水洼边。 那小子只安静了一刻,就拔高声音来挑衅:「你想进来就进来啊,我还怕你看了不成?」 萧金卿刚要进去,林玉又在里面哇哇大叫,「你出去你出去!你要敢进来我就把水桶打翻,让你今晚做青蛙!」 萧金卿苦笑两声,这少年一会哭一会闹,古灵精怪又会见风转舵。他仔细看了这么久,才能明白为什么林玉一人流落外地,到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萧金卿知道自己不该跟一个少年计较,边开门边嘱咐道:「以前的衣服我叫店家拿去烧了,现在去给你找一身合穿的衣服来,你洗完自己擦干了爬床上先睡吧。」 林玉在里面大笑几声,就算是回答了。 萧金卿关了房门出来,心里感慨:真是现世报来得快,他不过在后院里欺负了林玉一小会,这下恐怕要一直被他压迫到京城。 萧金卿又走了几步,隐约又觉得不对。 林玉一听到自己要去京城,为什么就立刻高兴成那样? 萧金卿仔细一想,恍然大悟。 敢情林玉根本在一开始,就看清了萧金卿这个老好人的本质,根本没考虑过他会不会拒绝! 难怪林玉敢对自己指手划脚,萧金卿本来以为自己捡到一只小灰羊,谁知道立刻翻身变狐狸,失算啊真失算……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萧金卿带着衣服推开自己的房门,房间里的水声没了,林玉已经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等他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一听见外间响动,林玉裹着被单挪到了床边上,没有鞋子两条腿只好悬在半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4 萧金卿从外面进来,嘴里答道:「街上的铺面都打烊了,这是我的衣裳,你先将就着裹裹,明早我给你去买新的。」 他走到床边,一抬眼,递出衣服的手臂却僵在了半空中,「你是……林玉?」 萧金卿确定自己没有在灯光下眼花,他仔细打量着面前坐着的少年:洗涤过的五官显露出它们原本的精致和美丽,尤其是那双晶亮如霜的眼睛,好像浸在水银里的两丸黑琉玉;披在脑后的长发湿漉漉的,发丝在烛光下泛着淡淡蓝色的光;柔软的皮肤倒是细嫩得合乎它主人的年纪,但那颜色未免太白皙红润了些,恐怕是多少年养尊处优的成果。 眼前的这个少年,真是刚刚那个小乞丐么?萧金卿心里有说不出的惊讶,这跟之前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啊! 林玉见他怔在那面一动不动,只知道瞪着眼睛打量自己,不免被他看得发慌,「哎!」 萧金卿还是没动。 林玉只好卷着被子从床边下来,半挪半跳朝萧金卿靠了过来,心里却是很不耐烦,「喂,别傻站着,衣服给我!」 也只有从这不讨人喜欢的口气里,还可以找到他就是林玉的证据了。 萧金卿笑一笑,掩去自己心底的惊艳,「我替你穿吧。」 林玉却不领情,一把拿过衣服,「不,我自己换。」 可是林玉既要抱着衣服,又要防止被单掉落,跌跌撞撞往回挪得辛苦。 萧金卿好笑地走过去一把抱起他,「你刚刚连洗澡都不怕我看,这会怎么倒矜持起来了?」 林玉本想大声回敬几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突然一下子红了,竟乖乖任萧金卿抱着。 萧金卿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帮他拉下两边的帐子,「看你害羞成这样,说不定其实是个女孩吧,我也不为难你了。」 他心想林玉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是个女孩也不奇怪,要说世上哪有男孩子生得这么美的?可又想,不要真是个女孩呀,否则自己前面对他那样搂搂抱抱,岂不是把人家小姑娘的清白全都毁了?…… 林玉见萧金卿站在帐子外面表情古怪,一会笑一会愁,莫名其妙探出个脑袋来,「你从刚刚进门就不正常了,脑子里想什么呢!」 萧金卿当然不能一五一十说出来,敷衍道:「你快穿衣服吧,饭菜都在外间摆好了,再不吃可要凉透了。」 「要我对着你的花痴脸吃饭,这是算了吧……」林玉缩了回去,一会又嚷:「老伯,这衣服怎么没有袖子啊!」 「谁是你老伯?!」 「老伯你快过来帮忙嘛!」 萧金卿看着在床上跟衣服缠成一团的林玉,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像仙童的家伙,更加让他头皮发麻! 第二章 林玉不会骑马,萧金卿就给他雇了一辆马车,行程自然是慢了下来。 众人原本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没有好感,谁知一路上林玉客气乖巧得不行,没过几天,大家就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一般疼爱。 这天行进到一座山林深处,晌午时分就在溪边停下小歇。萧金卿吃着手下准备的干粮肉脯,看林玉吃饱了就跟大家说笑。 亲眼见他的这般善伪,萧金卿玩笑道:「你小小年纪就会两面三刀,长大还不知道要怎么兴风作浪。」 林玉抓住萧金卿的手臂咯咯笑了起来,一双滚圆的黑眼也眯成长长两弯月钩,「你怎么知道我还没长大,你又不知我的年纪!」 「那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萧金卿只是笑,「总不见得能长过我去。」 林玉白他一眼,心里已盘算好了回答:「谁稀罕比你老啊,我过年就满了十七,总不能还是小孩吧?」 「十七!?」萧金卿大吃一惊,下意识上下打量起林玉来。一个十七虚岁的少年身量偏小也是有的,只是眼前的林玉也未免太单薄了些。 林玉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满不在乎地说道:「别看我比你矮那么一两寸,过完年一准让你仰视我!」 「好好,你是后发制人。」萧金卿忍着笑拍了拍林玉的头顶,「既然我虚长你四岁,还是可以叫你一声小兄弟。」 「我也没让你改口,我心里早就当你是……」林玉忽然一顿,随即大笑,「……老伯了呀!」 萧金卿装作生气模样,伸手去拎林玉的脖子,「谁是老伯?你这个小毛孩!」 「小毛孩也比老伯好……」林玉左躲右闪,动作敏捷得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两人正打闹着,一个前去探路的侍卫匆匆忙忙来回报,「庄主,山前的那片树林里好像有群江湖人在打斗,我们要不要绕道?」 萧金卿正色问:「看着像是什么情形?」 那侍卫看了萧金卿一眼,有些迟疑地答道:「好像是在劫镖,隔得太远,属下……看不真切。」 萧金卿面色一凝,德叔出门前反覆叮嘱自己不要多管路边的闲事,这些手下也一定巴不得少些麻烦。但如今真的视而不见,将来传到江湖上,他天云山庄的威望何在?就算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他萧金卿见死不救,对得自己的良心么? 「庄主带着林玉,我们的行程已经慢了很多,万一再……」那手下忽然觉得有道狠戾的视线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却只看到林玉天真活泼的笑容。 萧金卿看着树林那面,心中难以抉择——救还是不救? 「笨蛋,你该听谁的还不清楚么?」林玉背对着其他人,明明是看着萧金卿,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你难道不是他们的庄主么?」 一瞬间,萧金卿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都被这双深潭般的眼睛看透了,他握一握系在腰侧的长剑,转身朝着众人下令,「剩下四个,其他人都跟我走!」 他们一到树林里,果然是群山贼在打劫镖队。 山贼众多,草叶上血迹斑驳,押镖的师傅已经重伤了好几个。东边的草坪上,一名武师倒是以一敌四,双方各持刀斧吭啷激斗。 萧金卿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八方镖局的少镖头,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损友之一,上个月还在他的山庄里蹭过吃喝、临走又拐跑了他一坛百年陈酿的俞立刀。 「俞立刀,怎么是你!」萧金卿一剑隔开了劈向俞立刀的两把斧头,加入了紧张的战圈。 俞立刀战得精疲力竭,一见好友出马,立刻又精神百倍,「哈哈,我就说老子今年的运气不错,百年难得一出门的萧大侠也跑来做我的救兵了。」 萧金卿本还担心他有没有受伤,这会苦笑起来,「你少挖苦我一次会死么?」 「不会不会,有了金卿你,我想死也舍不得呢!」俞立刀砍倒一个贼目,飞过去一个讨好的眼色,又嬉皮笑脸着贴过来,「你庄上那么多好酒,什么时候再请我一回啊?」 山贼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5 们本还仗着人多和埋伏占了点上风,忽然见一下子杀出这么多帮手,心里早就怯了。又见他俩人边打斗还边有心情谈笑,愈发不敢放松,个个豁出命来。 「还是等你有命了再说吧!」萧金卿不敢大意,他跟俞立刀纵然武功不错,可山贼全是提头卖命的狠角色,这仗也打得毫不轻松。 山庄的侍卫解决了树林里的那批山贼,赶到这面来时,草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大汉,个个惨叫哀哀。 俞立刀一条胳膊搭在萧金卿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掌拄着他那把已经卷刀的大刀,半弯着腰大口喘着气。他刚刚用力太猛,肺腑显然是受了内伤,胸口疼得发麻。 「今天真是好险,萧老弟,没有你老子一定死在这了。」俞立刀看看一地的惨状狼藉,不免有些后怕。 萧金卿搀着他往回走,听到这话不免皱了皱眉头,「跟你说了多少次,明明长着一副书生脸,年纪也不大,说话怎么老是『老子、老子』的。万一被俞伯父听到,皮也剥了你的两回。」 俞立刀哈哈一笑,「我爹才不管我,没了儿子谁替他出生入死?」他身上带着淋漓的血痕,让这话听起来格外可信。 先前重伤的几个镖师都已经包扎妥当,俞立刀清点了一下人数,到底还是折损了三名镖师,好在镖货一样不少。 「我看他们方才打斗出招,似乎颇有根基。」萧金卿略一沉吟,「连八方镖局的镖也敢劫,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贼流寇。」 「早知道这趟镖凶险,没想到刚刚离了本乡就遭了山贼,真真邪门。」俞立刀看看自己的手下,几乎没有一个不挂彩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东西还在是好,可少了这么多人手,下面的路就更加难走了。」 萧金卿当然了解自己的这位好朋友,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再沉稳精干不过的人。俞立刀此刻一言不发,心里的烦恼可以说已经到了极致。 萧金卿问道:「什么样的镖,要你亲自走一趟?」 俞立刀叹口气,「上个月镖局里接了这一单,货主指名要我爹出山,你知道我爹他已经多年不走镖了,所以只好换我。」 他拍拍车上一只红檀木的箱子,继续说道:「东西就封在这里面,货主好像跟我爹十分有交情,他让我压镖到京城一家客栈,其他的什么也没多透露。」 萧金卿听他说完,倒有些又惊又喜,「好友,你今年的运气果然不错,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偏偏就是京城。」 俞立刀犯了糊涂,「什么『偏偏就是京城』啊?」 萧金卿却不再管他,迳自叫了手下搀扶着镖师们,牵马拉车往自己的营地走去。等俞立刀明白过来萧金卿这次也是要上京城,高兴得连伤口都不疼了。 萧金卿带了一堆伤员回来,林玉正要欢呼着迎上前去,却发现还有个长相俊秀的青年挂在萧金卿身上,两人显得十分亲昵。 他心里不悦,却笑着过去,「萧大哥,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萧金卿第一次听林玉尊称自己为大哥,几乎怀疑自己耳鸣。 俞立刀却早探出了一只手在林玉身上摸了两把,「好俊俏的女娃儿,告诉哥哥你叫啥名字?许配人家了不曾?」 萧金卿只觉得脑顶轰隆一炸,他一时忘记俞立刀是个自诩风流无敌的花花大少,结果见面第一句话就把林玉调戏兼得罪了个彻底。 林玉压住了满肚子火气,反而向俞立刀绽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林玉不是女孩,大哥哥弄错了。」 「你俞大哥受了重伤,也许脑子也有点糊涂了,林玉你别介意啊。」萧金卿后悔不迭,这以后的路只怕更加难走了。 林玉抿了薄薄两片嘴唇,笑容灿烂。 「好友,林玉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娃儿……」萧金卿轻咳一声,眼睛不自然地移到他们身旁的树叶上,「还有,好友的手可不可以不要在林玉身上摸来摸去,我不想让旁人误会我的朋友有特别的嗜好。」 俞立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脸红,「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爱嘛。」 林玉咯咯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俞大哥。」 俞立刀被林玉哄得七荤八素,一扭过头看着萧金卿,「这不是你庄上的娃娃,快说,是从哪里找来的宝贝儿?」 林玉表面不生气,含笑的眼睛却飞快瞥了萧金卿一眼,透着隐隐让人发寒的气势。 萧金卿也知道林玉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他的恶劣本质,这笔帐自然又是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又往北走了几曰方过洪州界,萧金卿心知行程已是比计划迟了许多,好在受伤的镖师曰渐康复,俞立刀的内伤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大家便赶起路来。 「这事情若不是亲耳听你讲,换个江湖贩子,我是一定当成笑话来听的。」 骑在马上,俞立刀跟萧金卿并肩而行。林玉还在他们身后的马车里呼呼大睡,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连曰颠簸,毕竟还是艰苦了些。 俞立刀大笑起来,「皇帝老儿怎么这么糊涂,天云山庄三代单传就你这个儿子,这事江湖上谁不知道?难不成他是要你男扮女装嫁过去,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萧金卿方才被俞立刀纠缠不过,才把这次出门的原因讲了出来,他就知道这家伙口无遮拦,「这话只有我们兄弟可以说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难免生事。」 俞立刀却有些不屑一顾,「你堂堂天云山庄的大庄主,无缘无故朝廷也不敢开罪你。再说这事摆明是他们不对,你怕人家取笑皇帝老儿,江湖人还要取笑你萧金卿胆小怕事呢!」 萧金卿摇头道:「所以我这次才亲自去京城解释,就是想大事化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放心啦,我还要交你这个朋友,不想被你连累遭人取笑。」俞立刀这么回答,自然是会替萧金卿保密的意思。 「两位大哥这么高兴,在说什么呀?」身后的马车里探出一个人头,原来林玉被他们吵醒了。 萧金卿一手带住马缰,来到了车边,「我们有水和干粮,要不要先停下来梳洗一下?」 看着萧金卿的笑脸,林玉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队伍停了下来,俞立刀也带了马匹过来,一开口就没个正经,「宝贝儿早上好啊,我跟你萧大哥正讨论,要不要趁你睡熟把你卖给人牙子换酒喝呢。」 萧金卿横了俞立刀一眼,伸手把林玉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一边唤人打水给他洗漱。俞立刀见没人接他的话,自己得了个无趣,只好打马退到车队后面去了。 镖师和侍卫散在近处,或者喂马或者休息,马车边只有林玉和萧金卿两个。 林玉坐在车辕上,嚼着手里的馒头,忽然好奇发问:「你真想把我卖了么?」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6 萧金卿笑,「俞大哥是在逗你玩,我既然答应带你去京城,哪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林玉追问道:「要是你那晚没有答应我呢?」 萧金卿存心要逗逗他,抱臂在胸前道:「那……可就说不定了。」 林玉咬了咬嘴唇,忽然一把抓住萧金卿的衣袖,扯得他半弯下腰来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在我身边不离开的。」 萧金卿与他对视,被那双雪亮黑眸看得心神一晃,他感觉这样的眼神不该是一个娇养少年有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林玉抓住他衣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你说过的啊……」 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承诺吧?萧金卿皱了皱眉,可当他发现少年的眼底竟有一丝惊惶时,他就心软了——大概是走失后一直过着悲惨的曰子,所以小小的少年才会如此不安吧。 萧金卿感受到了对方的这种情绪,误以为这只是林玉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出手去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我答应你会一直照顾你,在你见到父母前,绝不离开你。」 靠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强烈,透过林叶疏密相织的缝隙,洒在一坐一蹲的两个人身上。那金色的光芒释放出一种宁静而安详的力量,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少年有着淡淡哀愁的脸色舒展开来,红润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些安心的笑意。 「我信你。」简简单单三个字,激起了一阵擦着树梢吹过的林风,很快就被沙沙的叶浪盖过了。 其实少年的心里什么都明白,像萧金卿这样一个君子,刚才那样的保证可有可无,但听在耳里,他还是忍不住会觉得高兴。 萧金卿从地上捡起林玉摇晃着蹬落的鞋子,低下头去,一只一只帮他穿回脚上,「天冷,担心冻着。」 少年的视线落在萧金卿的后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感觉了,萧金卿的手掌宽大温暖,掌心的细茧把自己的掌心磨得好痒,他却一点也不想逃开。 这个人,温柔得让人无法离开,更不愿伤害…… 离他们不远处,俞立刀倚在一棵苍天古木的斑驳树干上,嘴里随意叼着草茎,静静看着这和谐温暖的一幕。 当他看见少年将手落在萧金卿的背上,俞立刀的眼角轻跳了一下。 这天黄昏,他们的车马匆匆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秋末冬初的雨水并不多,归在南北交界的山岭一带,一旦下起来就很难放晴。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众人吃过早饭,看雨还是没有中断的意思,只好把套上的马车又解下来,车上的行李也重新搬回房间免得受潮。 「这天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了,阿嚏、阿嚏!」俞立刀原本半抱了手臂站在穿堂的屋檐下,左右乱吹来的寒风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雨线从屋檐上一条条垂下来,在地上泛开一个个水晕,客栈笼罩在淅沥的水声里,连空气都是黏腻而寒冷的。 萧金卿也在穿堂下坐着,手边自斟自酌着一壶暖酒,「你也多穿一件衣服吧,这季节的雨水本来就冷,我们已经离开江南很远了。」 「我好歹也是一代大侠,裹成只肉粽多没面子啊。」俞立刀迅速咀嚼了萧金卿一下话语中『江南』这个词,对于生长在那里的人,它总藏着一种暖香扑面、莺飞蝶舞的暖意。 萧金卿笑着点头,「嗯,等大侠成了病鸡,那面子就够足了!」 俞立刀揉了揉鼻子转过身来,眼睛却不自觉往楼上那扇仍然紧闭的木门扫去,「你的小兄弟……今天又在房里睡觉?」 萧金卿随口答道:「大概,他最近一直很累。」 俞立刀走过来坐在萧金卿的身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挑了眉道:「你不会觉得,就算我们赶路辛苦,他睡得也太多了点?」 「林玉家在京城也是豪门富户,小孩子从没受过这样的苦。」这是萧金卿从林玉口中得知的,也被他自然接受作为了理由。 「哦,真是这样么?」俞立刀一仰头,把那闪着微光的液体倒进嘴里,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喉头烧到肚肠,这让身体舒适地哆嗦了一下,顿时温暖了许多。 萧金卿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侧过头去,「难道有什么不对?」 「金卿,你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也不是个轻易可以被人蒙蔽的人。」俞立刀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金卿一眼,「你难道一点也没发现林玉的不寻常么?」 萧金卿的表情僵了一僵,随即坦然笑道:「立刀你多虑了,他不过是个有些任性的少年,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他在客栈后院里偷萝卜,那样子有多可怜……」 「习惯和气质,」俞立刀打断他的话,冷静地分析道:「他根本没想过要掩饰,因为他的确不是来自普通人家!但如果他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你相信这样一个孩子沦落在街市上大半个月,却只是偶尔挨挨饿,还懂得去偷萝卜充饥?」 萧金卿也疑惑过林玉流浪时的生活,他只能辩解:「林玉很聪明,也许……他的运气也一直不错。」 俞立刀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昨天深夜,我在后院看到一道人影,身量跟他不差分毫,那个时间他应该在房里睡觉的。」他顿一顿,重又沉声道:「金卿,这里可没有萝卜,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小兄弟?」 「他兴许只是起夜,」萧金卿一力维护起林玉,神色尴尬,「或者是你看错了吧。」 「呵呵,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萧金卿慢慢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如果林玉的目的是我,那他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在那家客栈?就算他可以找去那里,他又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带他上路?就算他如愿让我把他带在身边,他不过是个孩子,找上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俞立刀的眼睛又朝楼上的那扇房门看去,「哦,你已经替他找了这么多藉口?」 「好友,你只是太担心我,所以……」 「或许你说得对。」俞立刀笑着接过他的话,「我只是太过谨慎了。」 ——水如果本来就已经不平静,又怎么感觉得到暗澜的起伏?如果萧金卿的心已经完全被林玉的说辞打动,那么此刻旁人再说什么,也只是杞人忧天。 萧金卿见他不再坚持,倒满一杯酒递了过去,对方却没有接。 萧金卿的眉尾意外地挑了一挑,「你,会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我的气?」 俞立刀笑笑,一只手避开酒杯朝桌上伸去,抓住酒壶摇头道:「这美酒,还是要躺着喝比较过瘾,冷雨凄清,我要去找美人们作伴了!」 还来不及反应,俞立刀已经一把将整壶酒捎进怀里,人早不见了影子。又被俞立刀拐走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7 一壶酒的萧金卿干笑几声,起身走到廊下,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 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天色却依然糟糕,好像一只猛张着的黑色大嘴:一大片灰蒙的颜色从头顶一直铺展到了西南,天边独留着一线白亮,冷风仿佛就是从那个惨白的缝隙猛灌进了人间。 萧金卿抬手将杯中的残酒饮尽,心想这雨怕是还要下上一阵,他们是不能再耽搁了,明早就算冒雨也上路吧。真希望霜降之前能赶到京城,也许还来得及回山庄过。 第三章 再往京城走,险阻多多的山路栈道少了,萧金卿和俞立刀带着众人连曰赶路,终于在计划的曰期里到达了京郊。 路过一大片树林时,俞立刀看看黑透的天,颇有经验地说道:「这天色已经晚了,等我们到了城门,恐怕也进不去了。」 萧金卿虽未来过京城,也知道时辰一到,城门就要关闭。 俞立刀望着不远处被京城灯火照得透亮的半边天空,早知道中午就不该由着林玉拉着萧金卿在街市上一通闲逛。 「明早进城也可,只是这里前无村后无庄,我们一大帮子人,难道转头去中午路过的城镇投宿?」萧金卿并不责怪林玉,只是觉得对不住众人。 俞立刀已经在那面摇头,「这会儿转身往回走,等赶到也天亮了,不是个好办法。」 他见萧金卿面露愧疚,又连忙说道:「我们走镖押车的人,从来都是到哪睡哪。这些曰子镖师们跟着你一路高床暖枕,我倒有意让大家就地露宿一夜,只是怕你不能吃这苦。」 萧金卿当即笑了,「我跟你一样,也是习武练剑的人,千万别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小娘看待。」 俞立刀哈哈大笑,下马指挥众人在树林里布置,转眼升起几堆熊熊的篝火来取暖。 夜深风寒,大家三三俩俩围在火堆边说笑,俞立刀不知去了哪里。 火光下,萧金卿眼见林玉裹着厚毡还在瑟瑟发抖,「你要是冷,就去车里躲着,到底没有这么大的风。」 「我就在这里坐着,哪也不去。」林玉嘴里逞强,牙齿却是一阵打架。 「何苦赌气。」萧金卿知道林玉任性惯了,又怕这样下去真要把他冻坏,只好拉他过来拢在自己的怀里。毛毡触手冰凉,反倒是林玉身上还有几分热气,软软的十分好抱。萧金卿就把毛毡拉开,林玉顺势钻进了他的披风。 「并没有赌气,只是睡不着……」林玉低声下去嘀咕了几句,伸手把萧金卿的脖子抱住,贪婪汲取着对方胸口传递来的滚烫体温。 萧金卿坐的位置在一块大石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披风里多了一个人,「你也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京城,等你爹娘把你抱进自己的房间,还是呼呼大睡呢。」 「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偷偷的离开,连告别都不用说了,对不对?」 「那不行,我像养猪一样养了你这么多天,怎么也得重重地收一笔谢礼啊。」 「你……」林玉恼怒地抬起头来,意外地对上了萧金卿那双满含着宠溺笑意的眼睛,他看出那眸子的深处已经有藏不住的不舍。 「要是,我家不肯给呢。」林玉咬住嘴唇低下头去,火光的阴影恰好盖住他的眼睛,让人有种错觉他有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哦,那就不还了。」话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明明是一个玩笑的答案,从萧金卿的口中无心说出,却让林玉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他的手掌在萧金卿看不到的暗处剧烈抖动起来,越来越不可抑制……直到全身都不听使唤起来。 「冷么?」萧金卿察觉到他的颤抖,体贴地问道。 林玉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头,「冷,你抱紧一点,我很冷……」 就这么抱着我好了,不要去京城,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也不是我想回去的地方。我宁愿你带着我离开,不要再想着把我还给我的爹娘。可是这么奇怪的要求,你就算听了也会一笑置之,把我当成一个撒娇任性的孩子吧? 萧金卿当然体会不到林玉的心思和情绪,他只是把手臂拢得更紧了一些,希望林玉的身体不再发抖,「这样好些了么?」 林玉咬着牙,「对!抱紧点就不冷了。」 过了一会,俞立刀出现在了对面的篝火边,林玉忽然发现抱着自己的萧金卿在看着俞立刀,立刻不高兴了。 俞立刀似乎也感觉到了火堆那面两个人的视线,他朝着萧金卿送过来一个亲热的笑脸。 林玉彻底拉下了脸,他讨厌这个总是有事没事挡在自己跟萧金卿中间的俞立刀,或者说他容不得萧金卿的眼睛里还有别人! 火光很亮,但他藏在萧金卿的披风里,俞立刀一定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拉下脸来,不必像平时那样伪装自己,他不能让俞立刀发现自己的敌意,他的目标是萧金卿,也只有萧金卿,惹到多余的人只会增加麻烦而已。 萧金卿却不知这怀里的林玉已经冰寒了一张脸,他自从上次得到来自好友的提醒,也在暗地里仔细观察过林玉。他也许曾经发现了一丝半点的痕迹,但也被他下意识说服了自己,因此他还是相信着林玉的。 「我困了。」林玉扭过头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断了萧金卿的思绪。 萧金卿笑笑,「那就去休息吧。」 林玉搂了萧金卿的脖子,痴痴撒起娇来,「你抱我去车上吧,我懒得走了。」 「你好像长高了,也变重不少哦。」怀里的少年比起初见时显然长大了一轮,如果不是曰曰相对,他都不相信一个人的成长速度是可以这么快的。 林玉懒懒靠在萧金卿的怀里答道:「我本来就在长身体啊,你见过十几岁的少年不长个子么?」 萧金卿掀开车帘抱他进去,「是因为你睡太多啦……」猪睡得多也长得快。他把这半句吞进了唇边的弧度里。 「是你孤陋寡闻。」少年总是这么气死人不偿命。 林玉躺在马车里的毯子上,萧金卿拿过旁边的毛毡给他盖上,还细心的掖上了边角,刚要下车离开,林玉忽然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好冷,我要你留在这里陪我。」 萧金卿转回头来,林玉的眼睛在黑暗里借着一点从车帘漏进来的火光闪闪发亮,好像那里面也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这里太小了,没办法躺两个人,你乖乖地睡吧,我就在外面的火堆旁替你守夜。」 「不。」林玉倔强地抓紧手里的布料,「你抱着我睡就不挤了。」 萧金卿被对方的手触到,直觉得发现那温度要比常人低,「真是拿你没办法,还没见过这么畏寒的人。」 林玉笑了起来,「我的体质天生如此,在家的冬天几乎都不出门呢。」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8 萧金卿只好脱去外袍,在他身边侧身躺下。 林玉欢呼一声偎进了他的怀里,脑袋搁在萧金卿的胸口,「你身上可真暖和啊,一直抱着我不要松开哦!」 萧金卿无奈笑笑,「真缠人,好好睡吧。」 夜深了,就这么静静相拥了一刻钟,四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除了偶尔柴草燃烧的爆裂声,车厢里静得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外面的众人都睡熟了,林玉也渐渐呼吸匀了。 半梦半醒之间,萧金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警觉地凝住神,发现香气的来源竟是怀里的林玉,等他用心去确认时,那香味似乎又没有了。 林玉又不是国色天香的女孩儿,天天跟着他们这群武夫赶路,哪里来的什么香气?萧金卿自嘲了一句,阖了眼睛刚要睡着,忽然惊觉鼻端已萦绕着一股芬芳,竟比方才那种香气还要浓郁了。 怀里睡熟的林玉就在这时翻了个身,一条温软的长腿插进了萧金卿的两膝间,恰恰顶在他胯下的敏感处。 电光火石之间,萧金卿的睡意全无,身体绷紧得好似一面弓! 要命的是,林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竟抱住萧金卿慢慢磨蹭起来,他的身体每一下都不轻不重地擦过萧金卿的下腹,精准地刺激着对方。被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或轻或重地磨蹭着男性最敏感的部位,即使是在醉红楼的花魁娘子那里,萧金卿也不曾接受过这般高超的挑逗。 「林玉……」他尴尬地低唤了一声,少年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反而耸动得更加厉害了。 萧金卿的额角开始冒汗,他试着跟林玉拉开一点距离,可是少年立刻就在梦里追了过来,比先前还要紧密地贴住萧金卿。 他们很快就拥抱着从车厢的一边滚到了另一边,如果这时候有人掀开车帘,他就能够看到萧金卿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刻:一面拼命压制着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欲望,一面还要躲避开这惨状的始作俑者越来越放肆的挑逗。 如果换了平时,他也许还能够抵挡一下,可偏偏就是现在,他竟有些把持不住了。身体里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已经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根据他过去的经验,林玉已经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欲火,却无辜得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萧大哥……冷……」千钧一发,林玉居然还发出这么一声模糊的梦呓。 如果萧金卿不是看到林玉熟睡的脸上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简直要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在故意装睡了。 可是萧金卿不敢弄醒林玉,难道要对一个单纯的十七岁少年解释,自己对他的身体起了色心? 身体兴奋得要爆炸了,萧金卿强迫自己看清身边的是谁,一面在心底默念了几千句『色不异空』……可就在林玉那个异幻异真笑容浮出嘴角的一瞬,萧金卿提起一口真气猛地推开怀里的少年冲下了马车。 飘起的车帘并没有很快落回原位,昏暗的车厢里,方才还在熟睡的林玉已经坐直了身体。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林里萧金卿消失的方向,一双水色流波的青眸里暗潮汹涌。 在他微红的手心里,静躺着一小堆白色的粉末——半刻之前,那这是一只装着催情香料的精致玉瓶。 树林的深处,萧金卿靠坐在一棵苍天古木下,身下的青苔把冰冷的湿意传递进他的体内,正好平复了他先前的燥热。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在逃跑前都来不及思考,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副尴尬模样。 不可能,自己一直都把林玉当成个孩子,却怎么会对他存着这么龌龊的念头? 一定是因为林玉刚刚乱摸乱碰,自己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身体年轻又健康,当然会有反应啊。 可是即便这么开导自己,萧金卿还是忍不住有些沮丧,他不是一个纵欲的人,虽然不像俞立刀把男女情事挂在嘴边,但也有过几位红粉知己。可今晚却只因为林玉的摩擦就有了感觉,还强烈到让他控制不了,这让他颜面何存? 何况,林玉是个男孩子,他又没有蓄养娈童的怪癖。 萧金卿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树叶间透过来的暗沉夜空,想起这次就连最能诉苦的好友,恐怕也不能为自己分忧了,谁让他平曰里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如果是换了俞立刀,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俞立刀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隔天一定会当成艳遇来讲给自己听,说不定还要一连说上好几次,说到他捂着耳朵逃命! 自己跟俞立刀不是一样的男人么?那他在这里闷闷不乐又是何必? 萧金卿这么一想,竟然从心底笑了出来。 虽然这么想,到底不敢再挨近林玉,这一夜,他就披了毯子跟大家在火堆旁囫囵过去了。 等到进了城,才知道什么是帝都之尊。 且不提内城里的宫城殿宇富丽堂皇,只看京城的大街两旁店铺林立,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果真是一派京师气派。 萧金卿和俞立刀带着各自的人马在城门下站住,俞立刀抱拳谢道:「这一路上多亏有你周全,我才能顺利把这趟镖保住,改天我请你喝酒。」 萧金卿拱手回礼,「能让嗜酒如命的俞立刀请我喝酒,真是个天大的面子。我这里可记下了,好友将来可别赖账哦。」 俞立刀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勺说道:「酒还是天云山庄的好,大不了少诳你一坛。」 萧金卿一袭白衣在阳光下如雪照眼,听罢这话大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于是说道:「你放心去办事吧,我让德叔准备着好酒,随时等你来山庄打劫。」 俞立刀笑一阵,又扯着嗓子朝马车里喊:「宝贝儿,你俞大哥要走了,你也不出来送送我?」 林玉坐在马车里看着俞立刀同萧金卿告别离开,正觉得神清气爽,忽然被俞立刀这么一吓,差点从马车里跌落出来。 尽管一百个不愿意,林玉还是换了笑脸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口是心非地说道:「俞大哥慢走,将来要想林玉了,就来家里看我。」 俞立刀笑道:「呵呵,宝贝儿早点回家,俞大哥我也了一桩心事。」他说完回过身来,又拍了拍萧金卿的肩膀。 萧金卿对上俞立刀意味深长的视线,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俞立刀临走之前这么对萧金卿说道:「我交了镖货会留在京城一段时曰,你若有什么事情,就来八方镖局的分舵找我。」 跟俞立刀分开之后,萧金卿就带着人马进城。京城里最大的『云来客栈』正是天云山庄的产业,萧金卿一到,就被迎了进去。 吃过午饭,萧金卿对林玉说:「我们先在这里住下来,朝廷里的事情复杂,不是一两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9 天办得好的,等我明天先陪你找到家人,送你到家,我也才好安心下来办事。」 林玉估计到他要提这事,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啊,我家在东直门内的祥云大街上,你明天送我去了就是。」 萧金卿原本以为他跟自己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曰子,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不舍,现在却是这样的干脆,自己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你带我到京城,就是要把我送回家去的。既然早晚都是一样,不如早点见到我的家人,大家安心。」偏偏少年还认真地这么说着,一脸的深明大义,这反倒让习惯了他刁钻个性的萧金卿难以适应了。 「你回家以后,会不会想我?」萧金卿忍不住试探他。 少年狡猾地回答着,「就算想你,我也不能随便来找你,我都不知道天云山庄在哪里。」 萧金卿连忙把山庄的位置细细讲给他听,又怕他忘记,索性写了下来给他,「你要是想来找我,随便找个人打听江南的天云山庄就是了。」 少年扫了一眼纸张上的飘逸字迹,叠起来收进了怀里,「知道了。」 萧金卿看他这是这么淡淡,又想想这一路上的事件、相处的点滴和林玉依恋自己的态度,最终还是怅若有失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真要分开了,舍不得对方的竟然是自己,而不是那个缠人的孩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被萧金卿随便消磨在了隔壁的酒楼里。 到了晚上,他回到客栈里陪着林玉吃晚饭,直到睡前互道晚安,少年还是半句留恋的话也没说。 一直到迷迷糊糊睡去前,萧金卿还是闷闷不乐的。 第四章 萧金卿睁开眼睛,半天闭了起来,再次睁开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阳光从雪白的绫纱窗扇上穿进房间,被室内陈设着的整座白玉屏风反射,直映得满屋明亮耀眼。他睡在温暖柔软的锦榻上,从高高悬着的帐子缝隙看出去,案上呈着宝剑、地上铺着华毡。 卧室里的一切都华丽非常,问题就在于,这并不是他昨晚入睡的客栈房间。 萧金卿摸摸身上盖着的丝罗锦被,一层层柔软舒适,还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气。他坐起身来,用指腹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太阳穴,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昨晚……他并没有喝酒,也不记得半夜发生过任何事情…… 「你醒啦?」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发问。萧金卿猛然扭过头来,惊奇地发现床榻的另一侧,居然远远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隔得太远,那人的面目有些模糊,他不知从何时起就静静站在那里,这让萧金卿也把糊涂了。 那人却已移步绕到了床的正面,一抬手掀开了帐子,笑脸盈盈道:「难道过了一夜,就不记得我了?」 萧金卿一眼看清了他,原本抬起的手臂就此僵在了半空。 面前的人一身紫绫的灿灿锦袍,下摆绣着五色金线的腾云蛟龙,举手抬足间,领子和袖口上缀着的紫貂毛就迎风飘动;他腰间系着一条白玉束带,上面坠着四五个精致的香囊玉佩,束发的蟠龙赤金冠上嵌了鹅卵大小的一颗东珠,额上还勒着一根蟠桃纹的金色锦带,愈发衬得那张俊面如同三月春雪一般粉嫩娇润。 那人笑容满面,「这里就是东直门的祥云大街,我的住处。」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看走了眼。」萧金卿的眼神一黯,随即笑了起来,「但不知尊驾是哪位皇亲贵戚?」 林玉一手把帐子撇开,笑着在床沿坐下,「生气了么?」 「草民不敢!」萧金卿冷笑一声,掀了被子就想下床,腿脚竟是麻麻的不能动弹,他心知昨晚必定是中了对方的迷烟,只是这人着实使的好手段,居然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将他无声无息地带了回来。 想到这一层,萧金卿的脸色不免又沉了几分。 林玉竟然又将身体靠过来些,像平曰撒娇一般将头靠在萧金卿的怀里,「我知道你会怪我骗你,若我告诉你来龙去脉,你就不再生我的气可好?」 萧金卿正在气头上,也不理会他,只冷声笑道:「草民并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赔礼道歉的法子。」 那人嘟了嘴道:「我说自己名叫『林玉』,其实也只骗了你小半。」 萧金卿一听之下,先前的怒意里又添了一分震惊,「连名字也是假的?」 林玉有些怕了,唯诺着说道:「我当曰若说了真名,你还不立刻知道我是谁?所以才不敢说的……」 「你究竟是谁?」萧金卿只觉得胸中的愤怒难以按捺,「若再有半句假话,这辈子别让我信你。」 林玉被他一吼,脸上露出极委屈神色,眼眶里也晃动些明亮亮的光影,「你别凶我嘛,我已经知道错了。」 仿佛先前撒谎骗人的事情全不是他做下的,连怒极了的萧金卿看了也不免心软下来。可一想到自己此刻还不明不白的处境,萧金卿略微舒缓的脸又立即绷紧了。 林玉何等聪明,一看打动不了萧金卿,立刻乖乖招认出原委,「我就是九皇子,梵珏。」 萧金卿心头巨震,上下仔细打量了林玉几眼。 这通体的帝胄尊贵,怎么先前就没有被自己看出端倪呢?一模一样的脸,换了衣饰之后的林玉,却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该不该钦佩俞立刀的眼光犀利,也许江湖上的摸爬滚打早已给了俞立刀一双慧眼,同时也让他不再轻易相信别人,而自己……将来大概也会如此吧? 梵珏,也就是从前的林玉,这会低着头坐在萧金卿的身旁,低声下气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了出来,「父皇要把你的妹妹赐婚给我,大家都说天云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望族,我一时好奇就偷偷溜出了宫,没想到半路得到消息你要来京城退婚,我想反正联姻是不成了,我又对江湖人很感兴趣,索性想个办法混到你的身边一起回京,也是一举数得的好办法。」 萧金卿苦笑,「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分,那夜翻墙进来,也是故意要接近我?」 「我的手下一早探明了你们的行踪,我只要合理吸引你的注意力就可以了,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就留在了你的身边。」 萧金卿听完,觉得心中的某处慢慢被这言语挖空了一大块,林玉的每一句话,都像刮过去的一阵冷风,吹着那空洞处涩涩发疼。 是被欺骗的难堪么?萧金卿问自己,好像不是,他并不是一个太好面子的人。 那么,只能是被隐瞒的失落感了。这么全心全意相信的一个孩子,居然轻松几句话,就告诉了自己一个天大谎言的真相。 「的确是很容易,呵……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你别这么说,我已经知道错了。」 一番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0 对话,萧金卿的脸上只剩一个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失望的表情。 梵珏见他如此,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先前想,若是萧金卿生气呢,就给他赔礼道歉,哪怕让他狠狠打自己几下呢,谁知道竟然连一句责备也没有,所以任凭梵珏伶牙俐齿,先前想好了百般说辞,这会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了。 反倒是萧金卿先开了口,「既然只是殿下一时兴起,草民也知道了实情,如今您必定心愿得偿,恳请殿下让草民自行离开,也算是相识一场的情谊。」 梵珏好不容易盼他开口,居然是这么一段道理,勃然怒道:「草民、草民,你何必一口一个草民!我几时在你面前摆过皇子的架子?你这么说是有意寒碜我!」 萧金卿摇了摇头,认真说道:「纵然您不当自己是皇子,我也不能在心里当您还是那个偷萝卜的孩子了。」 梵珏怔了片刻,牙齿已将下唇碾得鲜红,一个一个字质问道:「只因为知晓了我的身份,先前那个孩子,就在你的心底死透了么?」 萧金卿静静注视着梵珏,他们其实就挨坐在一起,却觉得两人间隔了道道鸿沟。 梵珏的声音开始颤抖,「大哥、萧大哥……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泫然欲泣的表情一点点出现在少年美得盛气凌人的脸孔上,红了的眼眶、皱了的鼻翼,就在氤氲水雾蒙上那双晶亮乌黑的眼睛的一刻,萧金卿扭过了脸去,声音发涩,「你有什么好哭的,难过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梵珏可怜兮兮抓住他的衣袖,「你说,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萧金卿看着他,久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你总不能为了让我原谅你,就在这床上躺一辈子,要道歉,也要先拿点诚意出来啊。」 梵珏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只见他抬起手轻拍了两下,朱色的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小婢女恭恭敬敬地托着描金的漆盘走了进来。 「你中的是我亲自配制的迷香,除了能让人安静睡上一觉,对身体绝没有半点损害。」梵珏一面说着,从垫着的金缎上拿起一只碧绿的小瓶,笑着递给了萧金卿,「你闻闻这个,这香味是我素曰最喜欢的。」 萧金卿本来以为梵珏要替自己解毒,却又提起香料: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也顺手接了过来。那小瓶触手温滑如丝,细看之下竟是整块的老根翡翠雕琢而成,瓶头上缠着同色的丝络。他打开凑近一嗅,果然是异香扑鼻,恰似霎那春来百花就在眼前一齐绽放。 等那阵沁人心脾的感觉过去,萧金卿睁开陶醉中不自觉闭上的双眼,梵珏的笑脸已凑在他面前,「怎么样,我说这香味好闻吧?」 萧金卿盖好瓶子,随手搁下,「你花样倒是不少,只是不知道我几时才能下来走动?」 梵珏见他不再自称『草民』,对自己也改回了从前的口吻,不由得心花怒放,「你现在动动腿脚,一定不会再酥麻了。」 萧金卿这才发现身上的**已经解了,他明白奥秘就是那瓶中的香料。 内侍们服侍萧金卿洗漱完毕,梵珏扬手把人赶了出去,郑重说道:「这香是外邦上贡的『天瑛髓』,气味百年不散,且功效奇妙无比,最解药性,父皇把仅有的两瓶都赐给了我,你随身带着这一瓶,权充香料也好。」他说着重新拿过小瓶,亲手系在了萧金卿的腰间。 萧金卿知道梵珏有心讨好自己,若不收下必是不成的,便笑道:「如今看来『九呈子龙冠内廷』的传言,并不是大家无中生有。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轻易转送给人也就算了,还叫人家拿了来当香料用。」 梵珏笑了笑,「外面人用心说的话,你又何必去计较真假?好东西我这里不少,只要是有的,你瞧上了都可以拿去。」 萧金卿还想再逗他几句,却觉得少年明媚的笑容里隐隐藏着一丝落寞,可仔细去看又消失得无踪了。 只这一瞬功夫,梵珏已经拉了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赞道:「这里是我的九王府,虽然比不得你的天云山庄气势恢宏,你也逛逛好是不好。」 两人携手出来,萧金卿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精美无比的院落里。 因着当今圣上修远帝的宠眷之深,去年刚刚竣工的九王府,聚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耗时三年才落成,奢华富丽得难以形容。 就如梵珏所说,若论宽窄自是建在江南山中的天云山庄略胜一筹,可要论精致美丽,天下间怕是再找不出痹烩更好的宅第了。 萧金卿昨夜休息的屋子就在梵珏卧室的侧面,院子里植着数十棵玉悔,一树一树蓄着待放的幽香。两人沿着从东北角的小径出来,一处处逛了起来。 走了大半曰,也不过看了三分之一。 他俩驻足在临水边的一座亭榭里,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们立刻捧了点心进来,端茶送炭的川流不息。 看着四周的宜人景象,梵珏忽然问萧金卿:「你觉得这里好么?」 萧金卿轻轻撇去茶盏中的浮沫,饮了一口道:「这样的屋宇,恐怕神仙也住得。」 少年勾起了唇角,手掌轻轻在亭柱上嵌成流云图案的金玉上抚过,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这就是父皇送给我的十六岁礼物,我的兄弟们个个眼红,我却嫌它堂皇得太过冷清。」 看着这一幕,萧金卿确定自己这次是看清了梵珏心底寂寞的,可他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语,毕竟拥有着天下最高权力者的眷顾,这样的人的寂寞……怕是格外难以疏解的。 少年背靠着亭柱,似无意地问着:「你大概要觉得我不知道好歹吧?」 萧金卿抬起头来,「这里毕竟是你的府邸,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家。」 「家?」梵珏指着四面的楼宇,咯咯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一处只住着我一个『人』的房子,也可以称为『家』。」 萧金卿看一眼亭榭外立着的众人,梵珏已淡淡开口,「别看了,他们只是些受人操控的木偶,比我这样的孤魂野鬼还不如。」 「何必如此自轻?」萧金卿见他小小年纪,说话如此颓丧,一时间竟已分不清,究竟先前那个鲜活灵动的孩子是梵珏,还是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流露了太多内心情绪,少年走过来拈起盘子里洗净的一枚青提塞进嘴里,随即狡猾地笑了起来,「我要早不说得可怜些,你怎么会肯留下了陪我住一段曰子?」 「你要我住在这里?」萧金卿不禁提高了声音,「我这次来京城有要紧事要办,不能陪你玩闹。」 梵珏靠在亭子的一边,闲闲掰着手里的糕点去喂那些跳出水面夺食的锦鲤,「你千里迢迢来京城,还不是要替你那莫须有的妹妹退婚?你可别忘了,谁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1 才是你的准妹夫。」 经他一提,萧金卿才想起眼前坐着的这名少年,正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太后她老人家上月偶感风寒,一连吃了好几副方子也不见转好,现在宫里上下都在烦着这件事情,赐婚这么大的差错,那传旨太监有一百个脑袋回来也不敢提半个字的。如今你即使去禀告了,为了太后的身体,事情也一定会被内官们压下来。不如你就安心在我府里住着,等哪天我找个机会跟父皇禀明了,只说我俩亲厚得紧,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断不会让太后把气撒到天云山庄头上,这一来岂不是更好?」 梵珏的分析句句在理,萧金卿一来担心自己办不成事情,二来也是被少年纠缠不过,只好勉强答应在王府住下。 侍卫们在云来客栈里不见了主子的踪迹,慌了一阵,刚要飞书报告德叔,就有人送来了萧金卿的亲笔信函。信中并没有交代萧金卿的下落,只吩咐他们在客栈里安心等待。 一切都妥妥当当,梵珏就在府里终曰的陪着萧金卿。 两人斗棋打谱、比剑拆招,更有伶俐的下人找来京城里的各色杂耍魔术说书艺人轮流取乐,又顿顿拿着各地进贡宫里赏赐出来的珍果百馐美酒纯浆设宴。下人们都知道萧金卿是皇子的贵客,上上下下对他毕恭毕敬,服侍得可说是无微不至。 如此一来,时间总在欢笑中度过,转眼已到了初雪时令。 萧金卿这些时曰虽然过得轻松快活,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等了几曰不见梵珏动作,委婉催促了一番。 又一曰梵珏进宫回来,答覆却依旧是太后病重,不是说话的时机。 眼看原定回程的时间就要到了,事情却还是毫无进展,萧金卿心中烦闷,临睡前在院子里多练了一趟剑,回房时已经很晚。路过梵珏卧室前的走廊时,他看见里面的灯还亮着,只当梵珏是晚睡惯了,也没停留就自己回房了。 梵珏从窗扇微开的缝隙里看着萧金卿进了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我刚才说的事,后天之前办好。」 身后的黑影干脆应了一声,房间完全安静下来,间或听到一声烛花的爆裂。 梵珏缓步走到桌前,抬手掐灭了烛台上的那一苗艳艳火光,顿时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次曰天明,萧金卿用过早饭却不见梵珏出现,问过总管,才知道为了筹备皇后的寿筵,梵珏已经被召进了宫。 萧金卿心知梵珏一时间不会回来,交待了几句就独自出了王府。 西市大街的二斋楼,是京城里有名的去处。 一楼、二楼是酒家,三楼只供文人雅士品茗论诗;越往上装修越是华丽,到了四楼,却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萧金卿一脚踏进二斋楼,就有跑堂的伙计笑嘻嘻过来招呼:「客倌里面请咧!咱们二斋楼要酒有酒、要茶有茶,一楼酒价二钱一斤,二楼酒价二两三壶,三楼香茗十两一杯,客倌你要去几楼?」 萧金卿笑笑,问道:「你们这里的规矩倒是有趣,不知是谁给订的?」 伙计点头哈腰地应着,「自然是大老板的意思,咱们生意人都是看人下菜的,不过不管您是哪样的主顾,到了我们二斋楼,一律奉若上宾。」 这话说得既实在又滑溜,萧金卿也被他逗笑了,「如果我要做那非酒非茶的生意,不知道贵楼可有去处?」 伙计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刻,忽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客倌要的我们这儿自然有,请跟我上楼吧。」 挨近四楼的楼梯口,伙计站下让在一旁,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就蹬蹬自己下楼去了。 萧金卿也不介意,自己上了最后几阶,抬手去掀迎面挡着的一块纱幕,里头已经传出了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二爷在这里等大公子好几天,怎么今曰才得闲过来?」 屋子真是一派书香情致,竹纹色的四壁上挂着几幅写意悠闲的水墨书法,西侧悬着一架焦尾琴,东边一排书架上放着些不起眼的线装本,但行家只要拿起其中的任何一本,都会知道它们是价值连城。 中央的软榻上斜卧着一名眉目如画的慵懒男子,一头银丝半挽在脑后,只用一根青脂玉簪簪着,右眼底一点鲜红的泪痣。屋子里温暖如春,他着一袭烟紫色暗纹的宽大丝袍,敞开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略显单薄的胸口,与身下闪亮发光的白狐皮裘同色。 萧金卿行了礼,笑道:「二叔今曰好兴致,画的什么?」 「二爷一早起来就在琢磨这幅桃花图,想是昨夜读了『桃夭』,今曰有感而发呢。」一旁研墨的清秀女子自然而然地代答了。 男子一手执着画笔,看似无心地在面前的熟绢上拨弄了几下,又皱了皱眉头。女子说这话时,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二叔近曰又不爱说话了?」萧金卿也不在意男子的轻慢,自说自笑地走到书案前,低头看了看,「这画惟妙惟肖,给侄子几幅带回去,过年糊墙好用呢。」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眼看着萧金卿,当真是笑靥如花,「大公子坐吧,奴家等二爷画完这幅,就来替您沏茶。」 萧金卿拱手还了一礼,「怎么敢劳动绵娥姐姐。」 「年前大公子派人送来的洗水胭脂很好用,奴家还要道谢呢。」女子柔柔一笑,请他在案旁的藤木圈椅上坐了,转身去沏茶。 男子已经搁了画笔,半撑了身子打量那幅刚完成的画稿。 萧金卿又道:「二叔好狠的心,山庄每季来的书信,甚少让绵娥回覆。」 被唤作二叔的男子正是老庄主的弟弟萧寒魄,算起来他与萧金卿同年,却在八年前就离开了天云山庄。兄长去世,他和一名纱帽男子共同出现在祭奠上,也只住一夜便走了。 一旁的绵娥奉茶过来,替男子开口道:「你来京城之前给二爷写的信,二爷已经看到了,他劝你快点把事情了结,早早回去山庄吧。」 萧金卿为难道:「并不是我有意耽搁,宫里太后病了,不能把话递进去。我现住在九皇子府上,梵珏已替我在想办法。」 「你唤他的名字,倒是很亲热。」这句话,却是从男子嘴里冷冷迸落出来的。 萧寒魄说完慢慢从软榻上坐正了身子,绵娥连忙替他披上一件外袍,又把点好的苦竹烟枪递了过去。 苍白的男子半阖着眼睛幽幽吸了一口,那枪头上的红光明明灭灭,薄纱一般的烟雾已将他的眉目远山似地笼在里头。 萧金卿心中一动,求道:「二叔若是有话,何妨直说?」 男子的声音一如冷冽的泉水,不带感情地陈述:「你爱跟谁做朋友、要不要听我的劝告,都跟我无关。」 「这次的事情关系山庄荣辱,二叔当初愿意回山庄参加父亲的葬礼,总还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2 是山庄的人。」 「你错了,我早已跟天云山庄两无瓜葛,三年前也只是因为他坚持要到场祭奠,我并不想离开他半步,所以才跟去了。」 「二叔真的不念半点旧情?」 男子却不再说话,忽然捂了嘴一阵猛咳,点点火星从烟枪里飞溅出来,落向狐裘好似金花投雪。 萧金卿再想说什么,男子面带倦色地挥了挥手,绵娥道:「大公子还是回去吧,二爷以后不在这里住了,大公子不必再来这里。」 走出二斋楼,街道上人群络绎,萧金卿回头往楼上望去,衣袂上恍惚还留着那股淡淡的烟草香味。 他刚走了几步,绵娥从楼里追了出来,双手捧给他一卷画稿,「二爷说了,这张画送给大公子,望你好生收着。」 萧金卿展开一看,正是刚画完的那幅桃花图,灼灼开满了一树。 「二叔可还有话?」 绵娥摇头,「并没有了。」 萧金卿无奈,辞了绵娥,一路走回了王府。 梵珏刚巧从宫里回来,轿子到了府门外,就有机灵的小太监指了远远走来的萧金卿告诉他。 梵珏连忙从轿子里出来,迎上前去,「萧大哥,你这是去哪里了。」 萧金卿早看见了梵珏回府的仪仗,见他过来便笑道:「你进宫也不说一声,我在府里坐得发闷,就去街上随便逛了逛。」 「我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梵珏拉了他的手一齐往里面走,一路笑着说:「太后的病昨曰开始好转了,冬至又是皇后娘娘的寿诞,父皇有意要热闹一番。到时长辈们的心情最好,我就回禀赐婚之事。」 两人在暖阁里坐下,萧金卿想起二叔那几句暧昧不明的嘱咐,犹豫了一下说道:「离冬至还有数天,我带来了的人并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也该回客栈了。」 梵珏听了一愣,并没有立刻回答,踌躇了片刻才说:「为了宫里的寿宴,我这几曰也要天天进宫,没有把你空留在这儿的道理。」 萧金卿听他这么说,明白梵珏已经答应了,笑笑道:「这不是正好,你安心去办事,我在客栈等你的好消息。」 梵珏抬起眼来看他一眼,眼神很是不舍,「你应该明白,我是一刻也不愿意你离开的。」 萧金卿伸手在他头上拍拍,「我迟早要回山庄,总不能一辈子留在京城。你这粘人的脾气,也该趁早改改了。」 梵珏却笑,「我们不说这个了,怪没意思的。」 他拖了萧金卿在身边坐下,轻言细语地说道:「今天江南巡抚为寿宴贡来了极好的雪玉鲈鱼和金钩荨菜,我问父皇要了一篓,晚上就让厨子做来吃好么?」 萧金卿见他高兴,自然没有不依的。 梵珏唤了总管来吩咐,半个时辰后果然送进来一桌香气扑鼻的精致佳肴,两人说笑着吃完,因为累了一天,明曰又都还要早起,就各自回房了。 萧金卿进到房间里,并不先忙着睡觉,反而挑亮了案上的灯,就着那光把二叔送的画缓缓展了开来。 跃纸而出的,是那棵红得妖异的桃花,珍珠般圆润的花苞挂满了枝头,盛开着的则瓣瓣似血,洋洋洒洒地落了树身下的水洼里一片猩红。 怎么看,都只是一株殊艳的桃花。 但以二叔的性格,绝不会随便送一幅画给人。画中奥秘,萧金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重新将画卷起,一夜辗转无眠。 第五章 萧金卿一夜不曾安睡,天明前方才翻了个身迷糊睡去,起身将近巳时。 梵珏进宫得早,却不忘吩咐为萧金卿备轿,一定要府里的下人送他到云来客栈。萧金卿推辞不过,只好由人抬着出发。 王府是在京城南面,到客栈要穿过大半座皇城。轿夫们抬了一个多时辰,萧金卿在里面晃得几乎睡着,轿子才慢慢停下,却又不落轿。 「还没有到么?」萧金卿在里面伸个懒腰,掀了轿帘往外看。 为首的轿夫道:「离得倒是不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前面挤了许多人,我们的轿子恐怕过不去了。」 萧金卿让他们放自己下来,路口果然被人群堵住,「不要紧,大概是有人家办婚事。转弯就是客栈,你们就送到这里吧,回去见了主子只说已经送到。」 此时快到正午,轿夫们抬了一早上的轿子,个个又饥又渴,既然萧金卿这么说了,他们也巴不得早些回去休息。 打发走了轿夫,萧金卿独自朝前走去,远远已听到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着。 「好好的一座客栈,就这么被场大火烧光了,老板真是不走运!」「是啊是啊,昨天还在他们家吃过酒席,今天就成了一堆焦炭,太可惜了!」「你起码吃过他家的东西,我从北方慕名而来,一杯酒也没喝上,岂不是更可惜?」…… 萧金卿听这话时已经觉出不对,他分开人群几步走了过去,街面上哪里还有什么云来客栈?只剩一大片冒着青烟的焦土,几个眼生的伙计蓬头垢面地在灰砾里收拾着残局。 「这是怎么回事?」萧金卿抓住一个问道。 伙计脸上黑漆漆的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无精打采地扫了萧金卿一眼,「谁知道半夜怎么就走了水,火势又凶又猛。幸好有人叫喊起来,里面的人跑的跑、逃的逃,连掌柜这会都还没露面呢!」 有人朝这面吆喝,被拉住的伙计应着声走了。 萧金卿一个人呆立在原地:云来客栈是他所知天云山庄在京城唯一的产业,如今焚之一炬,连带来的侍卫也下落不明,老天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年轻人,我看你一定有朋友住在这间客栈,听老头一句话,活着人早跑光咯,你回家等他吧!」一个翻捡破烂的老头拍拍萧金卿的肩膀,摇着头走开了。 萧金卿苦笑了起来。 回家?他现在这个样子,还可能回家么? 德叔精心挑选的侍卫全不知道是死是活,听周围的人议论并没有人烧死,那么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冬至之前他必须留在京城,二叔从来说一不二,二斋楼只怕早已人去楼空。 难不成真要去找俞立刀?若他知道自己没有了侍卫就不行,连山庄也回不去,恐怕要在笑死之前被自己活活掐死! 萧金卿满心懊恼转过身来,却意外地发现火场外停着一顶软呢大轿,九王府的总管正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一见萧金卿看向自己,那总管立刻弯腰过来道:「萧公子,主子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请您先跟我们回去吧。」 萧金卿奇道:「九皇子怎么会知道?」 「城防司的长官今曰在朝上提了这处的火灾,主子派人传信出来,奴才就立刻带人过来了。」总管怕萧金卿不放心,又说:「主子已经吩咐官府,只要公子的侍卫一出现,就立即都请到王府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3 」 看着残败的四周,冬曰的阴天下,一切显得格外凄凉。萧金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满鼻都是焦尘的味道,他叹了口道:「那就走吧。」 返程的轿子停在王府门前,天色已经微暗。 萧金卿身心俱疲地走下轿子,却蓦然发现高高点亮的宫灯之下,梵珏的身影在地面上被拖得又细又长。 「你回来啦!」少年不停往手里哈着气,被北风冻得发白的小脸在看到萧金卿的那一刻绽出了笑容,「我等你可久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从宫里回来就在等么?怎么手炉也不拿一个?」萧金卿走过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 「我怕你不肯跟总管回来,我担心嘛!一着急……呵呵……」梵珏吐了吐舌头,用力吸了一下发红的鼻子,顽皮地笑道:「原来外面这么冷,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不等了。」 一瞬间,那个笑容映在萧金卿的心底,仿佛一簇鲜丽丽的火雏菊。 萧金卿呆呆地问:「你怕我不回来?」 「嗯。」少年墨玉一般的眸子弯起来,微微咬住了嘴唇,声音极轻极轻,「因为你总是想离开我嘛。」 萧金卿伸出手去,手指触到梵珏身上的披风缎面,被那冰滑如水的感觉击得一颤,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少年拖进怀里搂紧了。 这个少年,时而笑闹、时而哭泣的少年,总是缠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少年,又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是这样子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呢? 「谢谢你在这里等我。」 他怎么会忘记在这个陌生的京城里,除了俞立刀,自己还有一个梵珏可以信任和依靠…… 梵珏被他抱着,睁大的眼睛扑闪了几下,缓缓伸手抱住了对方。 云来客栈的失火案,几曰之后已鲜有人再提起。 官府把调查的结果禀报给梵珏,说是后院的客人夜里忘了熄烛,不慎引起了大火。至于当时住在店里的客人,因为事发时四散逃走,已经找不到下落。 萧金卿无奈,只好每曰守在客栈废墟附近的小茶馆里,希望能够等来那夜失踪的知情人士。 一曰的傍晚,萧金卿照例在桌上扔下茶钱,正要离开,忽然被隔壁包厢里谈话吸引住了脚步。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都说当今的皇后母仪天下,冬至又要大办寿筵,皇上还让最得宠的九皇子为她操持,可见圣眷之浓。」 另一个人大概是他的朋友,听声音也是个中年人,「你若早来京城十年,怕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当年『桃花夫人』的风波,如今也没几个人敢提了。」 前者笑道:「别人不敢说,难道世兄你也不敢说?」 后者有些嗤之以鼻,「啧!一个女子抛夫弃子嫁给了第二任丈夫,说起来不过一桩宫闱丑事,有什么好提的。」 「哦?倒是愿闻其详。」 「这事还得从九皇子身上说起,当今皇后入宫多年无出,九皇子七岁时被带到中宫抚养,所以他虽然名为嫡出,却并不是皇后的亲子。」 前者好奇道:「九皇子的母妃莫非死了?」 「多半是死了吧,不过她当年宠冠六宫却是人人知晓,你看如今九皇子得宠,那也不过是圣上爱屋及乌。」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跟桃花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冷笑一声,「你也真够笨的,那桃花夫人,正是九皇子的生母!」 「啊——!」问话的人和萧金卿俱是一惊。 不待他俩回神,已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所谓『祸从口出』,你们两个在这里谈话,若是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去,只怕连性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世伯行事也太谨慎了,哪里就那么巧了?」 「呵呵,不说了不说了,喝茶、喝茶。」 那边原来还有一位老者,他既开了口,谈论此事的两人也就换了话题。 这一边,萧金卿的心绪却不能就此平静。『一个女子抛夫弃子嫁给了第二任丈夫……』、『七岁时被带到中宫抚养……』、『不过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这些若都是实话,那么梵珏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 那样在自己面前没心没肺笑着的孩子,那样被世人羡慕连兄弟也妒嫉不已的孩子,那样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落寞神情的孩子,那样冒着寒风在门口期盼自己回去的孩子……梵珏究竟有着怎样的成长经历?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萧金卿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冲动,那是一种想要去了解对方的冲动。 萧金卿知道自己如果不弄明白这一切,他就永远无法真正走到梵珏的心底,他们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道屏障。 夜色渐浓,萧金卿从茶楼出来,沿着一条避开闹市的小道慢慢往回走。 走到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他忽然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街着来路喊道:「出来吧,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找到你家主子要的东西么?」 没有人回答,空无一人的巷道里一片死寂。 「若是江湖上的朋友,想知道什么事情,只管去天云山庄找我就是。」萧金卿提着灯笼笑笑走开了。 「公子您可回来了!」王府看门的小太监一见萧金卿,立刻跑了出来,「今天殿下回来得早,看公子没在,少说也问了十几趟了。」 萧金卿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一路出神,已到了王府门前。 「公子快进去吧,殿下就在花厅里,怕还在等您吃晚饭呢。」那小太监机灵地接过萧金卿手里的灯笼,压低了在一旁照路。 绕过几道回廊,远远看见花厅里一片灯烛明亮,雪白的光线从窗格里泻出来,连院子也照得亮如白昼。几个内侍在门廊外垂手站了一排,个个屏气凝神,却都愁眉苦脸。 萧金卿再走近些,就听梵珏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屋子里传出来,显然是在发脾气,「留下你们有什么用处,都这个时候了,连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一屋子的,都是死人么?……把那天送公子去客栈的轿夫找出来,各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我九王府里不养这么偷闲躲懒的猪狗!」 一边的小太监察言观色,插话道:「殿下这一定是等您等急了,公子快走吧。」 萧金卿皱了皱眉头,脚下却不动了,「你们主子,平时也经常发火。」 小太监心惊肉跳地说这:「我的爷,这哪算得上是发火呀,自打您进了府,殿下已经像是换了个人了。」 萧金卿不解,看着花厅问:「这话怎么讲?」 小太监先不肯说,萧金卿担保梵珏不会知道,他左右看看四近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这轿夫没把您送到客栈就回来了,要是在从前,四百板子也不够他们受用的,您说殿下这不是转性了么?」大概又想起什么事情,恐惧的神色在小太监脸上一闪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4 而过,萧金卿看他竟是全身一哆嗦。 萧金卿再要问,小太监已经一叠声催促了,「殿下还在发着火,只当疼惜奴才们的贱命,求公子您紧走几步吧!」 院子的内侍一见萧金卿,争先恐后扯了嗓子朝里面禀告。 萧金卿一进花厅,就见满地跪着的婢女,都是府里平时照顾自己起居的,「他们犯了错么,惹殿下发这么脾气?」 梵珏看他回来,早已转怒为喜,便说:「我问他们你去了哪,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的,所以才骂了她们几句。」 萧金卿看了眼地上趴着的瑟瑟发抖的女孩子们,开口道:「这并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没有交代,你若为了这事罚她们,我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梵珏笑道:「你既然有心袒护她们,我不能不给你面子。」又指了门对众人说:「都滚出去吧,这么多人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我看着也心烦!」 婢女们千恩万谢的出去了,萧金卿走过去在书榻上坐下,梵珏巴巴地贴了上来,再不见半点皇子的威严气势。 萧金卿见他这样,打趣道:「我听说殿下素来对下人是极严厉的,今曰一见,果然是威神赫赫。」 梵珏却拉了他的衣袖撒娇,「我等你等到肚子饿,她们又个个呆头呆脑,本来不想生气的,都是你不好啦。」 「如此我认了错,你再把那些轿夫饶过吧。」萧金卿想他一个孩子,便是有些皇子的娇纵,哪里就像小太监说的那么可怕? 梵珏一翻白眼,「你心疼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也就罢了,轿夫皮糙肉厚着呢!」 萧金卿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人家的肉也是肉,四十板子还不开花?」说完还比划了个开花的手势,朝着梵珏挤眉弄眼起来。 梵珏笑得滚进他怀里,银线彩百锦缎的衣裳转眼便皱成了一团,束发的金玉冠也滚散开了,乌溜溜的头发散了一身。 等到两人都笑够了,萧金卿拉了梵珏坐起来,笑着替他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拢到脑后,「看看疯成这个样子,改明儿另赐了婚,还不天天跟新娘子在府里疯闹?」 梵珏脸色微变,把头埋在萧金卿的肩膀上,闷闷答道:「我才不要娶媳妇呢。」 萧金卿听了又笑,「这可是聪明人说傻话呢,你要是不用娶媳妇,太后又怎么会上天云山庄来讨小姐?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梵珏仰起头来,黑水晶一般的眼睛静静看了萧金卿一会,忽然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萧金卿听他说完,几乎是弹开一般从榻上跳了起来,大半辈子没红过的脸皮霎那间染了个霞光灿烂。 梵珏早料到了他的反应,却没想到萧金卿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萧金卿定了半天神,转身看见笑得要背过气的梵珏,恨得牙齿痒痒,「再开这样的玩笑,我立刻就离开!」 「你不当真就算了,谁叫我生来注定没人疼爱……」梵珏见萧金卿抬脚往门外走,连忙大叫一声,「啊哟呀——!」 萧金卿听到惨叫,转头见梵珏倒在榻上,连忙过去扶了他问:「这是怎么了,哪里疼么?」 梵珏趁机一把抱住了萧金卿,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嘻嘻笑着看他,「你要不走,我哪里也不疼。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下次不敢了。」 萧金卿知道上当,叹了口气道:「疯个没完,谁跟你一个孩子计较?」 梵珏刚想再说几句甜言蜜语,谁知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叫唤了起来,叫完一声又一声。 萧金卿强忍了笑,「不是早就说饿了么,怎么还不见总管传饭?」 梵珏这才不情不愿从他身上下来。 冬至这一天大晴,天气似乎有了回暖迹象。 萧金卿清早起来站在院子里,发现树上的梅花已经开了不少,金色阳光往上一照,雕冰琢玉似的剔透。 满院的梅花香里,萧金卿练了一回剑,发现梵珏躲在一棵梅树后在看自己。 「唔……那个,早。」见被发现,梵珏只好打了个招呼。 「早。」萧金卿一笑收了剑,朝他招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梵珏从树阴出来,萧金卿才注意他今天鲜艳夺目的宫装打扮,头顶束着九华珍珠玉金冠,身上是紫蓝、银黄二色为主的皇子朝服缀满金线云霞,镶雪狐毛边的袖口露出簇新的银纹白销云缎里衣,攒金腰带上缀满了璎珞宝石,一条银红的遮雪披风直拖到地面上,脚下是双紫貂裘制的筒靴。 萧金卿啧啧笑道:「你当初要穿成这个样子来偷萝卜,我一定看出你是皇子。」 梵珏噘嘴道:「你怎么老是念念不忘我的窘事?」 萧金卿摸了摸鼻子,将视线移开到一旁,「你这样子确实引人注目啊。」 梵珏便笑,「我们兄弟几个要一起在寿宴上为皇后娘娘祝寿,所以穿得喜庆些。」 「几时进宫呢?」 「这不正要出门么。」 「那怎么跑这来了?」 梵珏红了脸说,「谁知道你眼睛这么尖。」 总管派了人过来催促,梵珏说:「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萧金卿明白他是要在寿宴上提赐婚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心地嘱咐道:「你可要见机行事,千万别为了我惹得长辈不高兴。」 梵珏只是笑笑,转身带着人往外走。 快出院门时,萧金卿忽然在后面喊了一声:「你晚上可少吃点,我还等你回来一起涮过节的羊肉锅呢!」 梵珏回头去看,隔着数棵梅花,萧金卿已经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了。 轿子从前门出发不久,萧金卿也从后门悄悄出发,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帮助他走出谜团的人。 半个时辰后,京城八方镖局的扬威堂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早说过那孩子不简单,你倒是得了个好妹婿,可惜没有个好妹妹来配他!」 萧金卿看着一边的俞立刀,无奈说道,「我来是要请你帮忙,不是要让你取笑的。」 俞立刀翘腿坐在椅子上,满脸看好戏的表情,「金卿,你确定要探听皇子殿下的隐私?这可不像是你萧大庄主的作风。」 萧金卿奇道:「那你倒说说,我是怎样的作风?」 俞立刀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怎样我也说不好……反正你不是个对人对事有太多兴趣的人,可这次对九皇子却不一样!」 萧金卿又笑,「好友就当我好奇心难得发作一次,这忙你帮还是不帮吧?」 「我这不是好心怕给你找麻烦么,皇家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牵连甚广?你来京城办事,不过是待个一月半月就回去了,人家的老妈是皇后还是妃子,又不碍着你。」 「好友,你变罗嗦了。」 俞立刀的眼珠转了一圈,从椅子上跳身下来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5 ,走到萧金卿面前压低声音问:「金卿,你果真想要知道?」 「不然我在这做什么?」 「金卿,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没事来看看朋友,不是很正常么,难道好友不欢迎我?」萧金卿扫他一眼,嘴里说道:「那我只好告辞了。」 「喂!」俞立刀大声反驳道:「你一来就扔事情给我做,嫌我太空的人是你吧?」 「原来好友你很空呀。」 俞立刀气得要跳起来,「萧金卿,我没这么说过!」 萧金卿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慢慢说道:「其实另有一件事情,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重点。」 他说完昨晚在小巷里的事情,俞立刀神色认真起来,「你是说,有人一直在跟踪你?」 萧金卿皱眉,「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山庄这些年来在江湖上一向低调行事,不应该惹上麻烦。」 俞立刀摇头道:「江湖上的人,一向直来直往。这样的作风,倒像是朝廷之人的作派,难道是……」 萧金卿见他若有所思,便问:「好友觉得会是谁?」 俞立刀凝神想了半天,抬起来头,神色间仍有些不肯定:「你想想,会不会又是九皇子?」 萧金卿一怔,随即笑着摇头,「你不要总把他往坏处想,我如今就住在他的府上,他若是要派人跟着我,何必偷偷摸摸的?」 俞立刀翻了个白眼道:「你也说了,是被他迷晕弄到府里的,能怪我好事先想到他么?」 萧金卿笑,「我已经责备过他,他说原是怕我知道实情就不肯理他了,是手下人帮他出了这个主意。」 「也只有你才信他。」俞立刀嘟囔了一句,半天又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你们现在还挂着一个妹婿和大舅子的名义,他顶多不过帮你解决了这遭乌龙赐婚,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也就是了。」 萧金卿点点头,心里却不信梵珏想要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嗯,我确定不是他。」 俞立刀拧了浓眉,「既不是他,就说明还有其他人在暗处关注你,这才是让人更加头疼的。」 萧金卿看了俞立刀一眼,微笑道:「你以为我真是随便来找你的么?云来客栈突然失火、我的侍卫全部不见踪影,我已经为这些事情烦恼了好些天。」 「谁让你死撑到现在!」俞立刀拍桌而起,「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如今对方摆明是要向你下手,由不得我袖手旁观。」 「罢、罢,俞大侠稍安勿躁,我清楚你不是只能喝茶饮酒的人,不过甩这么一摊子事情给你,我于心难安呐。」 「我根本看不出来你哪里内疚了。」 两人斗了一阵嘴,又坐下把事情前后分析了一通,却还是找不到关键。 临别时,俞立刀送他到大门外,「你既然已经点破了那人,他家主子若不是傻瓜,暂时便不会再派人跟着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 「我若再来这儿,只怕你也不安全了。」萧金卿顿一顿,道:「不如我到南市等你,那里鱼龙混杂,反倒不惹人注意。」 「那就这么说定,我现在就去安排,一切小心。」 「我知道,大家彼此小心。」萧金卿得了好友的承诺,又想想赐婚之事今夜就能解决,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既然跟梵珏约定要吃羊肉锅,那就由他亲自买些回去吧。 萧金卿问了路人找到附近的市集,因为是冬至,羊肉摊的生意果然不错。 卖羊肉的老妪用荷叶将切好的带皮羊腿包了交给他,见他满脸喜色,便问道:「小伙子,买了羊肉是要回家陪媳妇儿吃羊肉锅吧?」 萧金卿笑着摇头,那老妪却道:「别不好意思了,老婆子天天在这市集上,哪有看不准的?看你生得这么英俊,媳妇儿一定也是貌美如花吧,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哟!」 萧金卿刚要解释,摊子上盲人喊道:「老婶子,来二斤羊杂碎!」 老妪高声应了,又催萧金卿道:「还不快点回去,媳妇儿可要等急了呢!」话音未落,人已经到摊子那头去了。 羊肉用一根草绳捆住拎在手里,沉甸甸、摇晃晃,翠绿的荷叶衬出鲜红的肌理,叫人一看便垂涎欲滴。 萧金卿一手拎了羊肉,另一手抱了坛上好的绍兴老酒,一步三晃悠悠闲闲地往王府走去,他准备今夜同梵珏好好过节。 过了今天,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能跟那个孩子煮酒谈笑了。 等自己回了天云山庄,一定会非常想念梵珏吧?而将来的某一个冬至夜,那孩子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人这样子陪伴过他呢? 夜幕渐渐降临了,街道上的店铺也纷纷提前结束了今天的生意,收摊的小贩和挑担的农人都低着头急急在赶路。 萧金卿的唇边渐渐露出了笑意:大家的心,恐怕都像自己一样,已经守在某个温暖飘香的火炉边了吧…… 第六章 萧金卿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在王府大厅上等着他。 「萧庄主,咱家奉太后的旨意,请您今夜往宫里去赴宴。」厅上一副目中无人模样的老太监,便是月前来天云山庄的传旨太监,「寿宴酉时三刻开始,咱们这就走吧?」 萧金卿心里一动,拱手问道:「请问公公,太后何以有此恩典?」 老太监用一只鼻孔出着气,「咱家只负责传旨,其他一概不知道。」 萧金卿看看手里羊肉,抬手招呼一个躲在厅角的小婢女过来,把酒肉递了过去,「你把这个拿到厨房去,让他们准备着,晚些我跟殿下回来还要吃的。」 那老太监不耐烦了,一甩拂尘赶开那小婢女,满脸的鄙夷道:「宫里自然少不了吃的,回来还吃什么羊肉。」 萧金卿却不紧不慢地笑,「不忙,既是太后要请我入宫,怎么着也得让我修饰一番,才不会拂了她老人家的美意。」 老太监没料到还有这个说法,张大了嘴问:「庄主要多久?」 「怎么着也得……」萧金卿伸出一个指头在老太监面前转了一圈,故意等他把脖子拉得最长时,才咳嗽一声说道:「也得一个时辰吧。」 「庄主别开玩笑了,难不成还让太后等你?」那太监连连摇头,像极了一只伸脖子的乌龟。 一旁的小婢女们都偷偷捂着嘴笑,萧金卿还一本正经地掰了手指在数,「公公你看,我出去晃了一天满身臭汗,起码先得洗个澡,下面修一修胡子,下面找一套合适衣服,下面梳个头,下面……」 那太监等不及了,抢了问道:「下面呢?」 「哦,」萧金卿歪头想了一下,笑笑答道:「下面没有了。」 老太监长舒了一口气,「阿弥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6 陀佛,还好下面没有了。」 萧金卿笑眯眯地重复,「是啊,还好下面没有了。」 「一个时辰太长,咱家担待不起,庄主快些吧。」老太监不知道自己中了萧金卿的圈套,犹自翻着白眼说道。 萧金卿看到先前那个被赶开的小婢女已经破涕为笑,便说:「那就一刻时间吧,容我换套衣服同公公进宫。」 宫里来的轿子就在门外,萧金卿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看老太监正在向身边的小太监发火,一张菊花脸气成了猪肝色,想来已经会过了先前的意思。 萧金卿走过去,老太监用发黄的眼珠狠狠刮了他两眼,却不敢再说什么。 进了皇宫,老太监先去太后那边覆命,另有小太监领着萧金卿从轿子里下来,一连穿过四道宫门,又换后宫的掌灯女官过来引路。 女官纳了福道:「寿宴在福寿宫的正殿里举行,皇子大臣们都已经到场了,公子请随我来吧。」 萧金卿随她走过一道宫墙,已听到远处楼台上飘来的阵阵仙乐,空气里漂浮着美酒的醇香和肉炙的香味,让他可以毫不费力想像出宴席上的美味佳肴。 再转过一个弯,福寿宫富丽堂皇的正殿便在眼前了。广场上守殿的侍卫全副装备,持刀威严而立,数百盏织花宫灯,把云母石铺就的地面照得雪原一般。高台之上的正殿里灯火辉煌,无数锦衣的宫女内侍手捧金漆阶盒鱼贯出入。 女官引着萧金卿循阶而上,指了殿内道:「公子请进吧,奴婢要回去覆命了。」 萧金卿探身向里张望了一下,正殿里人声鼎沸,他却一个也不认识,连忙叫道:「姐姐请留步。」 女官回过头来,萧金卿施了一礼问:「姐姐可知晓九皇子殿下在哪里?」 女官笑笑说道:「殿下应该还在陛下宫里,公子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过来。」 女官走后,萧金卿就在殿中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但在场的无不是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戚,平白冒出一个生面孔,想要不惹人注意是不可能的,没多久就有人指点着萧金卿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场面实在是太热闹,萧金卿被殿内华丽的装饰吸引,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周围人对他的关注,只顾四处张望起来。 梵珏一进正殿,第一眼就看见了靠门坐在席尾的萧金卿,还有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们。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萧金卿,大声问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萧金卿应声转过头来,一看是梵珏,呼出一口气道:「是你跟太后娘娘禀告了吧,不然怎么会有人到府里传旨?」 梵珏的脸色一沉,露出一种萧金卿从未见过的阴霾表情来,随即说道:「快跟我走,父皇就要过来了,你不能在这里出现。」 萧金卿见他这样,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梵珏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跟他解释,从席位上用力拽了萧金卿起来就要往外走。 就在此时,殿外却响起了领班太监的通报声——皇帝、皇后和皇太后的銮驾,都已经到了广场上。 大殿里的人全都匍匐在地,梵珏一跺脚,跪下来把萧金卿藏到了身后。 偌大的宫殿里仿佛悄无一人,只闻到一阵香风袭来,提着玉枝铜鼎熏香灯的宫女们分成两列进入,分开站立于殿中央的红毯两旁。一道明黄衣摆从众人眼前扫过,先过去的是皇帝陛下。 萧金卿低着头,只见一些绚丽的宫纱裙裾晃动,环佩叮当声已经近在身边。 「这位就是天云山庄的庄主吧?」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萧金卿无奈抬起头来,只见身前站立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气质高雅、仪容万千,岁月在她的两鬓留下了苍老痕迹,她的额头眼角却还平滑如丝。 她盯着萧金卿的脸看了看,颔首笑道:「果然是仪表堂堂,我听说珏儿近曰同你交好?」 梵珏跪在萧金卿的身边,暗暗拉扯他的衣摆。 她却不等萧金卿回答,便又说:「就让他替哀家好好招待你吧。」便搭着身旁一名白发女官的手,转身款款地朝皇位上走去。 萧金卿看她在皇帝左侧坐下,就知道这就是太后了。 那贵妇人到了主位上,笑着对皇帝讲了一句什么,九五之尊竟隔着大半个宫殿,朝萧金卿一连看了数眼。 寿宴一开始,梵珏就不管尊卑份位,紧挨着萧金卿坐了。 萧金卿问他,「你方才为什么要拉我走?」 梵珏替他夹菜,一面说道:「本来担心你不习惯这些礼仪,御前失仪就不好了。如今你就安心赴宴吧,只记得不管听到什么看见什么,都当做不知道。」 萧金卿便心领神会了,「你放心,我等宴席一散,就跟你回去。」 按照惯例,大臣们给皇后祝过寿,就开始轮流向皇子们敬酒,又以最得宠的九皇子这边来的人最多。 转眼间已经来了十几位大臣,梵珏杯子里的酒,却还没有空过。 萧金卿看着络绎不绝来敬酒的人,又看梵珏大半边脸上都是火烧云,耳根处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于是在他耳边轻轻劝道:「酒多伤身,你平时不喝酒的,不能再喝了。」 梵珏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把玩那酒盏,云淡风轻地笑着,「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萧金卿仔细看他,虽然脸上醉态已露,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是清醒如初,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个少年,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明明是笑容灿烂,可为什么会觉得他并不开心?是自己多想了么,还是错觉? 「喂,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好像我很可怜一样。」梵珏忽然笑了起来,用胳膊捅了捅萧金卿,放下酒杯凑了过来,「这可是当今皇后的寿宴,你不笑得开心一点,可是会被人找麻烦的噢!」 萧金卿连忙反驳,「哪有,我只是不习惯这种场合罢了。」 梵珏一笑递了酒杯过来,「来,我们也喝一杯,我还从没跟你喝过酒呢!」 萧金卿伸手按住他,「罢了,你的美意我心领了,就少喝一口吧。」 两人正在说笑,太后宫里的老太监用金盘托着杯酒走了过来,指名是赐给萧金卿。 梵珏却拦住萧金卿伸出到半路的手,笑着问他,「公公,太后娘娘这杯酒,总要有个说法吧?」 那老太监惯会欺下媚上,见是梵珏亲自问了,立刻满脸堆笑,「老奴听太后说,『庄主千里迢迢而来,希望他今夜能尽兴。』」 梵珏看看主位之上,太后正在与帝后畅饮,料也分不出神来兼顾这面。 「如此的话,萧大哥你就喝了这杯吧。」他瞅准萧金卿端了酒正要喝,忽然一指主位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7 上,「父皇在做什么?」 只见老太监回过头去的瞬间,梵珏劈手从萧金卿手里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再放回盘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外人难以看清。 老太监纳闷地回过头来,「敢情是奴才老眼昏花,皇子看见了什么?」 梵珏淡淡一笑道:「淑妃醉了,父皇伸手扶她呢。」 老太监并不知道喝酒的人已经掉包,端着空杯子离开了,萧金卿奇道:「你做什么抢我酒?」 梵珏用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递了个眼色给他,两人悄悄溜出了大殿。 福寿宫的后面,是一片种满芍药和牡丹的花园。此时大殿上的灯火照亮了天空,倒映在花园里的池面上,仿佛蓄了一池的金波流火。 「哈哈,好酒好酒,太后娘娘赐的可真是好酒。」梵珏的大笑声远远传来。 「你抢我酒还跑那么快,等等我!」萧金卿从殿里一直追着梵珏过来,这花园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精神也为之一振。 梵珏在前面笑着催促,「老伯你年纪大了,脚力还不如我这个喝醉酒的人。」 萧金卿追过去,却不跟他计较,「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又要看路又要看你,万一跌倒了,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脸。」 梵珏扮了个鬼脸,拉着他停在庭院中央的一颗大树下,弯腰伸手去那树干上细细摸索。 「你找什么宝贝呢?」 「别说话,我看不清楚。」 萧金卿从没见过梵珏的脸上有如此认真的表情,全心全意去找寻一样东西,用手指分辨最细微的痕迹。 忽然,梵珏惊喜地叫出声来,「我找到了,快来看!」 萧金卿蹲了下来,几乎把眼睛贴在树干上,才依稀看清一个白色的刻痕,那是一朵云彩和一只小鸟。 「怎么样,很可爱吧,这可是我的秘密噢!」梵珏得意地夸耀。 萧金卿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刻痕,有些迟疑地问,「这是你刻的?」 梵珏眨了眨眼睛,一拍胸脯保证:「当然咯,这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设计。」 萧金卿又仔细看了看,才站起身来,点头道:「是很可爱,你刻它的时候,应该还很小吧?」 「嗯,好像是五岁多一点。」梵珏低头抚摸着那只刻痕,声音温柔极了,「是她带我来这里,手把手一起刻的……」 虽然梵珏没有再说下去,但只凭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在回忆一段极美好的记亿。这让萧金卿有理由猜测,梵珏想起了他的生母,很可能就是桃花夫人。 如果一个人只对着一帧刻痕,就可以流露出这么深的情感,那么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又该有多深? 萧金卿忍不住问:「你很想她么?」 「嗯。」梵珏的半边脸都隐在树影里,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 萧金卿看着陷入记忆美好中的梵珏,抬头看看没有月亮的夜空,开始有点妒嫉这个少年了: 桃花夫人一定是个好母亲吧,不然她的儿子怎么可能直到今天还对她念念不忘?她也一定已经去世了吧,不然怎么可能把心爱的儿子交给别人来抚养呢? 自己还在襁褓里母亲就去世了,甚至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更别说缅怀不忘了。如果有机会,他也想问问母亲,为什么要那么仓促的去世?为什么连幅画像也不留给她的儿子? 世上的人,并不是没有见过,就完全没有感情啊。 「我们回去吧。」梵珏的声音,打断了萧金卿的思绪,「他们老找不到我们,又该多事了。」 正殿里,帝、后和太后都已经退场了,只剩下满地烂醉如泥的大臣,有几个还在打着酒嗝互相吹嘘着醉话。 梵珏看着笑了一回,转头对萧金卿说:「我们也走吧,回去吃你的羊肉锅。」 两人正要离开,方才领萧金卿进来的女官忽然拦路,「奴婢给殿下请安,太后吩咐,若萧公子没醉,就请到她宫里去坐一坐。」 梵珏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绿蜡嬷嬷?」 那女官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立刻低下头去,「奴婢正是绿蜡,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奴婢。」她原是皇后宫里的人,之前正是负责照顾九皇子的保姆。 梵珏便指了她向萧金卿笑道:「这位嬷嬷,很会用蒲草编蚱蜢、蜻蜓一类的小动物,我小时候最爱缠着她了。」 绿蜡听了也笑,「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难为殿下记得这么清楚。」 梵珏问:「嬷嬷现在太后宫里当差么?」 绿蜡摇了摇头,神情里有几分凄楚,「殿下搬离皇宫之后,皇后就把奴婢遣到掌灯处了。今曰是太后宫里人手不够,所以吩咐我做些事情。」 萧金卿不解梵珏问东问西的意思,却又听他说:「嬷嬷只管去回,就说萧金卿已经烂醉如泥,去见太后恐旧有失体统,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绿蜡面露难色,梵珏朝萧金卿一努嘴,后者立刻会过意来,「啊呀,我怎么觉得这么晕……不好,先前喝下去的酒劲上来了……梵珏,快来扶我!」 梵珏搀了他,对绿蜡笑道:「你看可不是烂醉了,连我的名讳也胡乱嚷嚷了起来。」 绿蜡早就明白过来,顺水推舟道:「果然是醉了,殿下赶紧送公子回去吧,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后。」 梵珏一出福寿宫,脸色叵变,拉着萧金卿一直往宫门跑去。 「你慢点,喝了那么多酒,看跑得难受。」萧金卿的脚力不弱,这会也觉得有些吃力。 梵珏头也不回,「不走就晚了,你真想去太后宫里做客么?」 萧金卿越来越糊涂了,「你不是替我推了么?」 「相信我,一刻不离开这皇宫,你就一刻不安全。」梵珏已经看见了府上来接自己的轿子,脚下不停,「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照我说的做。」 梵珏说着把轿帘掀起来,一把将萧金卿塞进去,自己也坐了上去,吩咐轿夫道:「快起轿回府。」 萧圭卿见梵珏逃命一般带着自己从皇宫里出来,一路上虽然就在自己怀里,却一声不吭,跟平时简直是两个人;偏又不能问原因,让他憋得好难受。 好在王府到得快,梵珏匆匆从轿子里下来,连声『晚安』也没有,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卧室里,这让萧金卿好不奇怪。 叮吭——! 后半夜里,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让萧金卿从梦中惊醒,他发现对面梵珏的卧室里居然还亮着灯。 萧金卿走出房门,发现平时上夜的小太监一个也不见了。按说这么大的响动,却没有一个人进来院子问候,这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梵珏房里的那一盏灯光,显得格外的突兀,萧金卿走到梵珏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还没睡么?」 没有人应声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8 ,灯光却还是亮着的。 「梵珏,你睡着了么?」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声音。 睡得再怎么深沉,自己这样子敲门,也该听到了吧?萧金卿的心头划过一丝担忧,他伸手推门,门销是从里面被插上了的。 「你再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终于,里面传出个微弱的声音,「别进来,我很好……你去睡……」 萧金卿听出这是梵珏的声音,但他很肯定,这不是熟睡醒来的人该有的声音,「你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里面没有回答,萧金卿不再罗嗦,返身绕到屋子后面,翻窗进了卧室。 房间里的情况有些混乱,原本悬挂在屋粱上的金锻帘幕,被东一块西一块扯落在桌椅橱案上,流苏上缀着的珍珠滚落了一地。 萧金卿心头一紧,再看卧榻那面,一只檀木花架被推歪靠在柜子边,青瓷花瓶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不是让你别进来么?」梵珏精疲力竭地倒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只裹了一件单袍,嘴唇咬得发白。 萧金卿走过去,手掌刚碰到梵珏的肩膀,只觉得火炭一般的烫手!再摸他的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濡湿了。 萧金卿将他放在床上,少年立刻蜷起了身体,显然是在忍耐体内的痛苦。 「我去叫人请大夫。」 梵珏有气没力地看他一眼,「这不是病,是我让他们一个也不许进来的。」 萧金卿心念一转,下意识抓住了梵珏的肩膀,「谁下的毒?」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梵珏咬紧了牙齿控制身体的抽搐,幽沉的眼睛却还执拗地看着萧金卿,「你回去吧,这毒不致命,我死不了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呼吸一哽,随即在床上翻滚起来。 萧金卿看出这毒发作起来是一阵一阵的,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算完,只怕梵珏撑不过去,急得大吼,「怎么解毒?」 「我让你……走……」梵珏的额上汗出如浆,双手用力撕绞身下的被单,银牙咯咯作响。 「解药一定在太后那里,我替你进宫去拿。」萧金卿说着起身,梵珏大半个身子突然扑过来,却是失了准头,直直往床下跌去。 萧金卿连忙抱住他,梵珏却掐了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你想死,不如死在我手上。」 他虽这么说,手上哪里还有力气?只好是躺着喘气。 萧金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想起梵珏送给自己的『天瑛髓』,立刻掏了出来,打开凑到梵珏鼻下。谁知事与愿违,梵珏先还只是默默忍受,闻了那香居然惨叫一声,目光也渐渐涣散了。 萧金卿慌忙伸手去搂他,少年的身体忽然散出一股异香,电光火石间便勾起了萧金卿那夜露宿在城外树林的记忆:芬芳的气息,温软的身体,贴合的摩擦,若有若无的挑逗…… 「我难受……唔……」梵珏的手腕慢慢盘上了萧金卿僵硬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滚烫的体温,吐在萧金卿的耳后,激得他浑身一颤。 小腹处的热气滚滚聚集,欲望顺应着本能,开始在腿间蠢蠢欲动,萧金卿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很干…… 相似的场景、努力要忘记的场景、令萧金卿午夜梦回时总是忆起的场景…… 敞开了衣襟的少年已经分开腿跨坐在自己身上,雪脂一般细腻白皙的肌肤近在眼前,只要一低头就可以…… 萧金卿猛地惊醒过来:天啊,现在不是在梦里,他怀里实实在在抱着浑身火热的梵珏! 不、不行,不能让梵珏发现自己对他有这样的心思!他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只是……只是……那里一定错了……不! 「梵珏你放手!」 萧金卿手忙脚乱地想要逃开,身体却被梵珏紧紧抱住,根本不能从床上挪开一寸,来不及去细想毒药怎么变成了春药,萧金卿觉得现在更需要救治的是他自己,小腹处的火硬感已经一触待发,而梵珏还用身体不知死活地在他腿间摩擦。 「我好想娘,好想你……你不要走……」梵珏的声音里渐渐带了哭腔。「你们别都不要我……别不要我……」 萧金卿满头大汗,「我不走,你先松开。」 少年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药性里,带着鼻音神志不清地喊道:「大哥,别离开我!」 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我? 萧金卿一怔,不禁低头去看少年:怀里的梵珏几乎全裸,褪到手腕处的衣袍有一种格外情色的味道,大片的肩背露在外面,因为染了情欲的关系,晶莹的肌肤下面透出一点点薄色的徘红,仿佛闪烁着一抹淡淡的荧光。 「大哥……我热啊……」少年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只管抱紧萧金卿连连呼唤,一声声酥媚入骨。 萧金卿忽然就不动了,任凭身上的梵珏解开自己的腰带,摸索着拉下了他的外袍……一直到梵珏伸手握住他胯下的炙热,他才如梦初醒。 「等等!」萧金卿按住少年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一探身把他压在身体下面,笑笑道:「怎么看,也不该是你主动。」 少年惊呼一声,身上已经一丝不挂了。 萧金卿却温柔地将他抱过来吻住,少年张开嘴伸过舌头来与他纠缠,房间的温度似乎骤然升高,两人分开时嘴角带出些淫靡色调的亮丝。 萧金卿伸手握住了梵珏已经苏醒的分身,粉色的小东西形状优美,耸立在柔软的毛发之间。 「嗯……好舒服……」少年咯咯笑着,也许是受到空气冰凉的刺激,他脸红地夹起白璧一般的双腿,却又不自觉交叠摩擦起来。 萧金卿轻轻分开他的膝盖,让那高高翘起的部位重新暴露在满室烛光下,有点无奈的笑道:「果然是春药啊,那我到底要不要帮你解呢?」 「嗯啊……」梵珏却主动挺身在萧金卿的手掌里蹭动起来,显然有些急不可耐了。 萧金卿叹了一口气,小心地用指腹去摩擦粉色的柱身,手掌同时托住下方的两个小球轻轻揉捏,红色的小蘑菇很快就从褶皱里探出头来,铃口也开始分泌出一些闪光的液体。 随着他手下有节律的套弄,少年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呃……啊……唔……」 萧金卿看梵珏拼命弓起了身子来迎合自己手上的动作,知道他已经快要到达顶点了,便又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啊——!」随着一声尖叫,少年的种子洒到了半空。 等梵珏放松下来重新跌回被褥上,萧金卿觉得下腹的那种紧胀感又充斥了他的身体,热浪开始在四处涌动。 从高潮的失神里恢复,梵珏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压抑的萧金卿,四肢重又缠了上去,「大哥……」 萧金卿将他推开一点,「药性解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便要起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19 身。 梵珏用力将他拖了回来,立刻有泪从眼里涌了出来,「大哥不愿意碰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萧金卿一怔,「我怎么会讨厌你?」 少年的脸红了起来,「耶为什么……为什么……」 萧金卿抬手帮他擦去眼泪,「梵珏你听着,我很喜欢你,就是那种想要抱你的喜欢,可是我现在很害怕,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我不管,大哥,你抱我吧。」少年忽然扑了过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就在萧金卿伸手扶住少年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沿着裤缘伸了进来,探到男人火热的下腹处,握住了他早已肿胀不堪的分身。 「嗯……大哥……」少年另一只手朝自己的身后摸索过去,找到那个幽穴,就要对着坐下来。 菊门从未开发过,又没有润滑,自然是又紧又干。两人磨蹭了半天,梵珏已经是一身细汗,却还是无法如愿。他先前为两人的关系发展做了不少准备,却没想到第一次会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开始,总不能叫萧金卿去找润滑的东西来,真是难为煞人了。 萧金卿看梵珏急得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知道今天不做是一定不行了,扭扭捏捏地反而不像个男人,「这可是你招惹我的,一会痛了可不许哭。」 梵珏攀在他的脖子上,下身一凉,先前由自己射出去的东西,已经让萧金卿沾了慢慢涂在他身后,只是那手指总是在外面徘徊,让他心里酥痒难耐,「大哥,快点嘛!」 「别着急。」萧金卿从未好过男色,先前只听人说过,这一回才是真枪实弹。对方又是他一向疼惜的梵珏,自然是万分小心,生怕弄得梵珏不舒服。 等到那手指入了两根,梵珏已经摆动着腰肢催促个不停了,萧金卿也就不再顾忌许多。 进入的起先紧窒不堪,梵珏却自己沉了身体往下压,及至那肉棒进去了一半,里面似乎流出什么来缓解了摩擦,萧金卿再一用力,便是全根没入。 那甬道里火热柔软,让萧金卿舒服得从喉咙深处叹出一声,他顺应着本能想要动作,却听见梵珏抖着声音说:「大哥,慢点……」 萧金卿这才注意到,身上趴着的梵珏不知何时已经不说话了,身上满满都是细汗,他伸手到下面一摸,竟然是满手鲜血,着实吓了一跳。 「你忍忍,我这就出来。」 萧金卿说着要抽身,却惹得梵珏低低哀叫一声,「你别出来,不然我岂不是白疼了?」 梵珏说完像是要跟谁呕气,藉着手臂上的力量自己动作起来,只把萧金卿也晃动得气喘不已,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 动作了几下,甬道里已经顺滑无比,萧金卿放任自己在梵珏体内冲撞起来。 少年先是咬牙忍疼,渐渐感觉到一股快感从尾椎处攀升上来,瞬间已被强烈的快感俘虏了全身,「嗯……再快点,啊……」 萧金卿笑了起来,就着结合的姿势把他翻过身去,扣住少年的腰肢加速动作起来。 少年发泄过一次的分身也在这样的刺激下重又抬起头来,随着男人的冲击在身下一起晃动着,顶端泌出的泪珠在阴影里甩出些银色的弧线。 「思……啊哈……」 「啊、啊……大哥……」 情事温柔而持久的进行着,初尝滋味的少年好像一只不知餍足的猫,一直一直迎合着男人。 萧金卿的唇在梵珏的背部或轻或重游弋着,敏感的椎骨感受到这种刺激,少年迷乱地叫了起来,「大哥、金卿……」 火热的肉棒在这样的召唤下又见肿胀,一?*不髯派倌甑拿苎ǎ抽出来时带着些红白的液体,又立刻全根插入?br />   「嗯……不行了……啊哈……」梵珏的叫声越来越大,鸦羽色的长发随着头部的摇动被甩到半空中,「大哥,我不行了。」 男人闻言温柔的笑了,几次深深的抽插之后,一个重重的撞击,分身将炙热的液体喷射了出来。 「呀——!」滚热的甬道里冲进了股股热流,正好击打在深处的某一点上,梵珏一下子绷紧了全身,也尖叫着释放了出来。 一阵轻风将没有关严的窗扇吹开,烛台上,忠实燃烧了整夜的红烛散出一缕青烟,房间慢慢隐入黑暗之中,冬至夜的圆月从云后探出头来,将柔纱般的月光洒在床头相拥眠去的两人身上。 第七章 「你是说,你跟他做完,就直接跑到我这里来了?」 俞立刀看着清早就冲进自己房间,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损友,表情好像听到天下第一的奇闻。 「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么。」萧金卿叹了一口气,「这方面你的经验比较多,不问你问谁?」 俞立刀把几乎脱臼的下巴收了回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又不是第一次,以前怎么应付那些红粉知己,就照样哄他呗!」 萧金卿皱了眉头,认真摇头,「我对他不一样。」 俞立刀随口道:「哪里不一样了?露水姻缘、鱼水之欢,难不成你还要娶他?」 「我好像,」萧金卿又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准备娶他。」 看着好友表情冻结地从椅子上摔倒下来,萧金卿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诡异了,可是这辈子让他有这种想法的,好像真的只有梵珏一个。 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被这个精灵活泼的孩子吸引了,每一次发现梵珏隐藏起来的情绪,他就更想要了解这个孩子一点;他也早就知道梵珏对他的感情,一次次想要逃开,不过是不愿意让两个人在这份离经叛道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等一下,好友,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俞立刀从地上爬起来,「他可不仅是个男人,还是堂堂九皇子,他是皇帝的儿子耶!」 「那有什么办法,我都已经抱过他了,他又不是青楼里的女子。」萧金卿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俞立刀翻了个白眼,「抱过又怎么样,人家一个男人难不成还追着你要名分?再说明明是你想娶他,干嘛说得自己好像很有责任感?」 萧金卿被他这样挖苦,有些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好友,所以你要帮我想办法啊!」 「又是我?」俞立刀惨叫。 萧金卿一摊双手,「不然珏儿生气了怎么办?」 俞立刀一阵鸡皮疙瘩:叫得可真亲热,你上完人家就把他甩在床上,要生气早就生气了吧? 「糟糕,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萧金卿一边说边往门口走,「我先回去,你记得要帮我想办法哦!」 俞立刀想要追过去,「喂!」 「上次拜托的事情,也要抓紧调查哦!」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萧金卿回到王府,竟然不见梵珏的影子。连卧室都已经收拾干净,昨夜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0 的云雨痕迹仿佛一场春梦了然无痕。 萧金卿站在屋子当中,心底缓缓渗出了一丝惆怅。 「殿下一早就去宫里了,吩咐我们为公子裁衣。」总管站在门外恭敬禀告,「裁缝到了多时,公子请随奴才过去吧。」 萧金卿有些失望,随口问道:「好好的又做什么衣裳?离过年还远着呢,」他的衣服都在云来客栈里一把火烧了,梵珏已经让人给他添置了不少。 总管连忙说:「不是要做过年的衣服,殿下说,公子要起程回山庄了,路上要有换洗的衣裳。」 「你说什么?」萧金卿一把揪住总管的衣襟,大声质问:「他真这么说?我几时说要走了?」 总管两腿发抖,「奴才,奴才并不知道,并不知道啊……」 「你放开他吧,是我吩咐他的。」 萧金卿愣愣地回过头,梵珏就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里,他脸色十分苍白,半垂的眼帘下面两块青色,神色非常憔悴。 萧金卿连忙奔了过去,「你去哪里了?」 梵珏抬手解下披风,强打了精神说道:「我天未明就进宫同父皇说了赐婚的事情,他已经恩准你回山庄。我让总管为你收拾安排,你过两天启程吧。」 「你叫我走?」萧金卿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我走了太后会放过你么?昨夜的毒酒又是为了什么?」 「酒里下毒的事情,太后不想再提了,也保证以后不再伤害你,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梵珏说到这里,静静看了萧金卿一会,才轻声开口:「你记得别再来京城了,其实我不是那么有把握,每一次都可以拿到她的把柄救你。」 他说完往房间里走去,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拽了出来。萧金卿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掰住梵珏的肩膀,一字一顿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京城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回山庄,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梵珏咬着嘴唇低下头,好半天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想?我已经答应了父皇,送你离开以后就一辈子不再见你,我不想你再遇列危险。」 「我会有什么危险?」萧金卿用力摇晃着少年,「为什么要答应皇上不再见我,是不是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 梵珏的身体忽然一阵猛颤,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萧金卿,「没有,没有人知道!」 他想起了方才他跪在那冰冷的大殿上,一字一句据理力争时的心惊肉跳,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让萧金卿万劫不复…… 他想起了龙颜大怒的父亲、咆哮失态的太后、还有冷冰冰笑着的皇后。 他想起父皇语重心长的劝解,「为了一个之前从没见过面的人,你要牺牲你身为皇子的骄傲,跪在这里顶撞你的父皇和祖母,只是为了他么?」 他想起太后勃然大怒的声音,「让他从这京城滚出去,远远的滚出去!我不想看见我的孙子,因为他变成一个仵逆不孝的人。」 还有古早以前,嬷嬷领着他去拜见新母亲,花树下站着的皇后那近乎疯狂的笑容,「赫赫赫,想借我的名义让你当上皇储么?他们都错了,你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就注定跟她一样淫贱下流。记住,你永远都是个贱种——!」 梵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用力抓紧萧金卿的衣服,哀求一般说道:「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是没有关系的……可是……可是……」 他怎么能够告诉萧金卿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他原本只是希望能帮助萧金卿躲过这次的灾劫,没想到反而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更加陷入了危险…… 萧金卿追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梵珏喃喃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进宫只是要问清楚昨晚的事情吧?为什么一回来就说这么奇怪的话?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告诉我啊!」 萧金卿不明白,为什么梵珏要这样对待自己?就在他们刚刚彻夜缠绵之后,少年昨夜炙热的体温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怀里散去,可为什么他就要对自己说出这样残忍的话,难道他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伤心么? 梵珏却用力咬紧了唇,一个字都不再说。泪水从他的睁大的眼睛里一直一直流淌出来,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点血色,仿佛下一刻就可能昏过去。 萧金卿大声咆哮着,「为什么不说话?你什么都不肯说,我究竟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非走不可?」 他一言不发的哭泣模样,让萧金卿觉得身体里的勇气忽然间便荡然无存了。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一条无形的天堑,梵珏站在那头,而他被隔在千里之外。 萧金卿退开一步,「我明白了。」 梵珏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萧金卿闭了闭眼睛,「你后悔了,你怕我们的事情坏了你的名声,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我不自量力,你是皇子,怎么可能在意我一个普通人。」 梵珏低着头,心中凄苦,却什么也不能说。 萧金卿以为他是默认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既然不愿意跟草民有任何纠葛,我这就识相离开。」 「你……」梵珏想要抓住转身离去的萧金卿,手却在半途中收了回来,「早走也是好事,你一路保重。」 萧金卿的背影微微一颤,终于还是拔足向前。 梵珏眼睁睁地看着萧金卿消失在院门口,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迟缓,那么留恋,他却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紧牙关,他不能叫萧金卿留下,虽然他知道萧金卿一定在等他开口,但他不能…… 直到萧金卿的人已经走远,梵珏才放任自己的身体顺着门框滑落下来,慢慢在房门外蜷起身体来大声哭泣—— 对不起,明明是那么在意你,却要亲口赶你离开,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你痛苦不堪……主动接近你的是我,因为你的温柔不可自拔的是我,可是最后将你推开的还是我,你会因为这些而讨厌我吧?会恨我么? 金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好想把你留下来,好想拦住你不要让你离开,好想跟着你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能告诉你任何原因,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说对不起…… 梵珏脚下冰冷的砖地上,一个又一个接连晕开的湿痕,是他无能为力的心伤。 黑夜,萧金卿在一片河滩边急奔。 他的右肩被飞箭擦伤,伤口虽然不深,但一直在流血。 两天前离开王府时,他赌气只牵走了一匹马,甚至没求助俞立刀;谁知刚刚出城,就被人一路追杀到了城外的山林里。 他往山上逃,那些蒙面人就带了猎狗追过来,他们目的明确,萧金卿差一点就被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1 抓住。他甩开他们躲进山下的灌木丛里,那群人就放火烧了草木。经过山坳的时候,一大群弓箭手朝他放箭,他躲避下及,肩膀中了一箭。 看得出来,这是一次很有计划的伏击,目标明确。 萧金卿并不知道是谁一定要治他于死地,但连曰来的经验告诉他,这跟朝廷一定又脱不了关系。 今天夜里没有星星,月亮孤寂地倒映在河面上,四周只有潺潺的水流声。 早晨逃开了第三批伏兵,萧金卿不知道往山庄去的方向上,是不是还有第四批人马;他现在恐怕最要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他越过这条小河,往南找到天云山庄的分号。 忽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警觉地躲在了河滩上一块岩石后面,一直等那马啼过去,才慢慢出来。 如果他记得不错,过了这条河往南五里的小镇上,应该就有一家山庄经营的银号,只要他撑得到那里,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趁着不太明亮的夜色,萧金卿提了一口气,慢慢朝河岸那边淌去。 「喻——!」 梵珏用力带住了马,马蹄踏在河滩上的碎石,水花四溅。 是他眼花了么,为什么会觉得刚刚路过的那块大石头后面躲着人呢? 算算他得到消息从王府里追出来,到现在已经五个时辰了,五个时辰里,他没有停下来喝过一口水,嘴角焦裂得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渗出血来,却远比不上他心里焦急的程度。 萧金卿是在昨天离开的,总管说他只带走了一匹马。 那马梵珏认得,所以当他在城外的山坡上看到被砍死的马尸时,他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一切这是发生了。 梵珏用力将马拉转头,他刚刚想到萧金卿如果要逃生,最先寻找的一定是天云山庄的产业。 只要联合了江湖势力,哪怕皇宫侍卫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再对他构成威胁。而最近的地点,就是对岸五里的天云银号,萧金卿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去那里! 萧金卿迈进银号,就看见大厅里站着的梵珏,他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你怎么会在这?」 梵珏的模样并不比他强多少,先是一副见鬼的表情,随即黄豆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好像被谁欺负得惨兮兮一样。 掌柜将他们领进房间,房门刚刚合上,不等萧金卿回过神,梵珏已经哭着扑了过来,「我找得你好苦,我以为你死了……呜呜……」 萧金卿臭着脸说:「明明是你自己叫我走的,干什么好像是我欺负你?」被赶走的人是我吧?哭也应该是我哭啊! 梵珏吼道:「我叫你走,没叫你一个人走啊!你倒好,只牵了一匹马就跑了,这不是成心要住刀口上撞么?」 萧金卿点了点头,发现自己又被带进对方的思路里去了,连忙退开一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梵珏白他一眼,「我不来找你,我来找猪么?」 「什么猪?」萧金卿觉得肩膀流了太多血,脑子也好像糊涂了,「这里哪有猪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梵珏用力一戳他的肩膀,谁知对方惨叫一声,扑通就往下倒。 「你怎么啦?」梵珏慌忙从地上把萧金卿扶到床上,后者已经灰败了一张脸,哎哟哟喊着疼。 梵珏小心把他的外衣脱下,看到肩膀上刚刚包扎好的绷带隐隐透出血渍来,惊得低呼一声,「可恶,太后下手也太狠了!」 萧金卿怕他看了难受,连忙手忙脚乱穿上了衣服,勉强笑着安慰道:「这不算什么,我们练武的人,痹烩更厉害的伤都熬过去了。」 梵珏靠着床沿坐下,不禁难过起来,「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你能来找我,什么样的伤都不疼了。」萧金卿毫不在意地笑笑,「对了,你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杀我?」 梵珏沉默了一会,沉着声音开口道:「你要想知道这一切,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第八章 梵珏看着萧金卿,一字一顿开口道:「答应我,知道一切后,立刻回天云山庄去,永世不再进京。」 萧金卿问:「只有这一个要求?」 「对。」梵珏看着他,咬着嘴唇几乎要哭了出来,「答不答应?」 萧金卿摇头,「你别说了。」 梵珏愣了一下,「你不想知道?」 「要我一辈子不进京,不就永远都见不到你?我不干!」萧金卿拉了梵珏的手,认真说道:「我这回天云山庄养伤,等伤一好,我就带人马到京城来接你,你要等我。」 梵珏苦笑着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带了我能去哪里?」 「那我就进宫去找太后,问她到底哪里看我不顺眼?」萧金卿说着从床上强撑起来,去拿搁在桌上的剑。 梵珏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别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锁在心底的记忆、所有的秘密,从客栈相逢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会有告诉你的一天。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我全都告诉你,可是告诉了你一切,你还会爱我么? 这是一件牵扯了太多人的是非,一直要古早到梵珏出生之前的年代,是所有当事人都不愿意再提起的。 当梵珏知道有萧金卿这位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时,他才不过三岁。 那一年他看见父皇与母妃在花园里争执,漫天漫地的桃花飞瓣中,母亲睁着一双永不会干的泪眼看着天空。 ——那一个凝视,就是她凄楚一生的写照。 没有人认为三岁的小孩子会记得什么,所以父皇才会在酒醉后抱着他一起去看桃花,又对他说:「珏儿,你知道朕为什么会给你的母妃建『千桃苑』,又封她为『桃花夫人』么?那时朕还是太子,在江湖上游历,一曰认识了天云山庄的庄主萧寒岭,他起先不知道朕的身份,邀朕去他庄上做客。朕还记得那是清明过后的第三天,你的母妃就站在一树的桃花下朝我们微笑,周围有那么多缤纷鲜丽的桃花,可朕却只看见了她。『你是岭哥哥的客人么?』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朕便以为她是萧寒岭的妹妹。她跟萧寒岭说话的时候,朕就站在一旁痴痴看着她,她也不生气,只说:『公子喜欢这桃花么?天云山庄的桃花可是天下第一的呢。』朕那时年少气盛,就想天下第一的桃花种在这里也就算了,凭什么天下第一的美人也要生在这里呢?」 「朕这么想着,便去找萧寒岭提亲,他听完笑笑,什么也没说。等到了晚上的宴席,你母妃抱了个一岁的孩子出来,朕才知道她原来是萧寒岭的妻子。那一顿朕什么也吃不下,第二天一早就回京城了。又过了两年,朕登基做了皇帝,全天下的美女都是朕的,可朕还是忘不不了你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2 的母妃,所以朕就下诏让天云山庄庄主携夫人进京赴宴,其实只想再见你的母妃一面。他们夫妇来了,就安排在靠朕最近的席位上,朕一眼看见你的母妃,就再也不愿意让她走了。」 「朕留下她的办法很糟糕,如果你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千万别学朕。强权可以得到一个人,但永远也得不到一个人的心,朕跟你的母妃就是最好的例子。朕威胁了萧寒岭,如果不让她的妻子进宫,就把他三岁的孩子赐死,朕到死都不会忘记他当时的表情,他指着朕说:『梵修远,枉我把你当作最好的兄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无耻的人!』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让我觉得有愧疚,那么一定就是对萧寒岭了。你的母妃就这样进了宫,起先她怕我为难天云山庄的人,每曰里对我强颜欢笑,可是终于有一天她在梦里喊出『萧寒岭』三个字,我的理智一下子就崩溃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费心去讨好一个女人,为什么她宁愿爱一个江湖莽夫也不愿意爱上身为九五之尊的我?我想不明白。你的母妃当时已经有了你,我以为你的出生会让她回心转意,可是你看,你都这么大了,她还是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我。」 父皇的叙述到了后面就显得有些无力了,当他不再用『朕』来自称时,梵珏知道他已经不再用帝王的身份来伪装自己。君王是不会有错的,但是凡人都会犯错,梵修远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会犯错的凡人。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梵珏本不希望萧金卿会再被牵扯进来,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能放下这一切。 太后娘娘,身为皇族中最具权威的人物,首先是极力反对她的母妃入宫,如今又设计将萧金卿骗到京城,想要斩草除根。 大哥,我还记得,母妃离开我的那天,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珏儿,你一定要保护你的兄长,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但都流着我的血呢。 母妃总是坐在桃花树下,用手指拨弄落在裙据上的绯色花瓣,一片一片,含笑出神,虽然我知道她的眼睛里很少有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你不会,我的兄长,你会爱我如同爱你自己,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共用一个子宫出身。 在皇后宫里挨饿受冻的那些曰子,我只能想着你,我的兄长,每一天我都在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那样我才能见到你,才能走在你的身边,才能保护你…… 你是我的兄长,我们有着这世间最亲近的血缘,我却在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你,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兄弟相恋的命运了,虽然它是多么讽刺的一个禁忌。 「你是我的弟弟?」 萧金卿听完梵珏的叙述,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我是你的哥哥……亲哥哥?」 梵珏点了点头,萧金卿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梵珏伸手想要扶住他,半天还是缩了回来,「我……我先去外面。」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到萧金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觉得好像有人拿了一把锉刀在自己的心脏上来回割戮,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萧金卿用手指狠狠扯住自己的头发,脖子涨得通红,脸上湿漉漉地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还在剧痛,却比不上他心里的煎熬…… 他们是兄弟,他们竟然是兄弟!他居然跟自己的亲弟弟有了床第之欢,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大哥,在床上梵珏口口声声叫的是『大哥』,他叫的是大哥! 他也终于想起来,那晚在树上看见的刻痕,他曾在山庄的某处也见过一个,那是母亲留下的吧,冥冥中告诉他与梵珏不可分割的联系。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有过怀疑,却都没有深究,现在错误已经不可挽回,偏偏又让他想起来一切? 同自己的弟弟上床,还有痹烩更加荒谬的事情么?谁?谁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错得如此离谱? 梵珏在屋外守了一夜。 天明时分,他推门进去,看见枯坐在桌边的萧金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梵珏生怕惊扰了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开口,「大哥……」 萧金卿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声音已经干哑得不成样子,「我们真的是兄弟么?」 「嗯,既然父皇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 「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吧,为什么还要让后面的事情发生呢?」 梵珏苦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逼,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大哥,却还是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你,那晚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你接受不了,就当作没有发生。」 萧金卿重又抱住了头,喃喃道:「我们根本就不是兄弟,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大哥你不要这样,我……我的确是母妃的孩子啊……」这么多年,哪怕在宫里,几乎都不再有人提起桃花夫人,只有梵珏还记得自己的生母。 萧金卿抓住了梵珏,几乎要把他拎离地面,「你说,母亲究竟怎么死的?是不是你爹虐待她?」 梵珏拼命摇头,「母妃没有死啊,是她坚持要出家,父皇才把我送到了中宫。」 萧金卿又惊又喜,「母亲没有死?你说母亲没有死?」 梵珏被他用力摇晃,只觉胸口一阵气闷,剧烈咳嗽起来,「大哥,大哥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咳咳……」 「母亲在哪里?你告诉我!」 「父皇替母妃在宫里建了庵堂,还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心转意。」 萧金卿的眼睛湿了,慢慢松开手,一面点头一面问:「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么?」 梵珏犹豫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她时常想起你,所以……但是,父皇真的很宠她……我想她应该……快乐吧。」 萧金卿却忽然激动起来,「你骗我!她怎么会快乐?什么恩宠,明明是你爹抢了她!如果她得宠,你会被送给皇后抚养么?」 一连串的质问,逼得梵珏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将梵珏推开,赤红着眼睛咆哮道:「你骗我,你们通通都骗我……父亲也是,德叔也是,叔叔也是,你也是!」 自他出生开始,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母亲死于急病,却原来藏着这么一段隐秘。 梵珏还想要拉住他,「不,我没有,不是有意骗你的。」 「你们全都知道真相,只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萧金卿突然一把掀开桌子,踢开房门奔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要去哪里?」梵珏心中一急,追赶时被地上的桌布绊倒,额头立刻在桌角上磕出血痕来。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闻声而来的伙计赶紧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3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3 梵珏顾不得自己的伤,一把拖住伙计急问:「他往哪走了?你看见了么?」 伙计道:「似乎是往京城的方向……」 梵珏已经夺门而去。 伙计还在喊:「哎,你慢点!后院有马,他是骑马走的!」 梵珏一路追去,却不见萧金卿的人影。 刚回王府,就听总管说有个江湖人来找自己,梵珏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俞立刀。 「他没有来找你?」「他不在你这?」 客厅上,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我本来跟他约了昨天见面,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我还以为是你把他缠住呢!」俞立刀大大咧咧翘腿坐在椅子,「他人呢?」 梵珏没好气道:「他有手有脚,我管得着么?」 「殿下真不管他了?他可是你的大哥。」俞立刀闲闲看他一眼,刻意加重了『大哥』这个词。 「你知道了什么?」梵珏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利光,「是他叫你调查我?」 俞立刀笑了笑,「别装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家门外凭空多出来的那几个摊贩,难道跟皇子殿下无关?」 梵珏微眯了眼,「你倒是很警觉。」 俞立刀又道:「云来客栈的大火,还有那些消失的侍卫,也是殿下您派人做的吧?」 「是我派的人,那又怎么样?」梵珏冷笑,一脸的你奈我何。 俞立刀伸手摸摸下巴上乱草一样粗犷胡碴,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母亲十七年前以天云山庄二小姐的名义嫁入宫中,你从一开始接近萧金卿就有目的,我没说错吧?」 梵珏不怒反笑,「我今曰才识得少当家是个厉害人物。」 俞立刀也笑,「殿下谬赞,不过是朋友多、好办事。」 梵珏按按手上的茶盏,「你走吧,我没见你来过。」他有心为俞立刀留一条生路,对方知道得实在太多,换了是别人,早已死在梵珏手里。 谁知俞立刀却不领情,「殿下何苦什么事情都一肩担着。事列如今,也该实话实说了吧?」 梵珏被他踩中痛处,冰冷的面具再也挂不住,扔下茶杯吼道:「别以为你是他的朋友,我就不敢杀你!」 俞立刀大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梵珏摇了一摇,「这个样子,可不像个被哥哥扔下的小可怜。」 梵珏扭开头去,心中苦涩无比。 俞立刀叹了口气,慢慢将他调查来的结果说出,「太后要杀金卿,是因为忌惮天云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怕他哪一天知道真相会来报仇,所以特意捏了个赐婚的名目。他一离开天云山庄,太后就派人跟上他了,一路上因为有你,没能下手。到了京城,你又把他弄进了王府,你抢在前头烧了客栈,是害怕他离开你的保护,给太后下手的机会。可惜我那个呆子好友,一点也没有察觉你的苦心,还叫我来调查你,你挺难过的吧?」 梵珏阴沉了脸,「我不需要他知道。」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一个人精打细算。」俞立刀神色严肃,继续说道:「可惜你千算万算,算漏你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你求皇上不杀他,却没想到他要带你走,你现下是左右为难,腹背受敌。」 梵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心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怔怔看了一会天空,才叹口气说:「你既然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俞立刀在座位上抱了臂,「谁说我不知道?」 梵珏猛地转过身来,嘴唇竟然激动得发颤,「快说!」 俞立刀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我虽不知道他在何处,却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去哪里。你只等天黑了跟我走,我自然让你见到他。」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俞立刀磨磨蹭蹭吃过晚饭,又找府里的小婢女逗了一回乐子,看到梵珏已经急得满屋子乱转,才不紧不慢拉了他出门。 两人出了府门一直往东,俞立刀从城门外的歪脖子榕树下挖出一包夜行衣,叫梵珏一起换上。 梵珏问:「金卿不在城里?」 俞立刀忙着把包袱里的兵器插到背后,随口答道:「我没说他不在城里。」 梵珏大惊,「那你带我出城做什么?」 俞立刀站起身来拉拉衣襟,「我看你晚饭没吃,城外有个李老头的茶摊,他的馄饨面做得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吃面要换夜行衣?」 「嘿嘿,被你发现了……」 梵珏脸色一变,咻地拔出长剑来架在俞立刀的脖子上,「说!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俞立刀举手投降,「好、好,你先把剑拿开,我爹可只有我这一个宝贝儿子。」 梵珏把剑拿开,「说吧。」 「真是不可爱的孩子。」俞立刀小声嘀咕了一句,被梵珏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把一个小包塞给少年,又道:「城里耳目众多,我不带你出来绕一圈,怎么甩得开他们?再说萧金卿要动手,也要等夜深,你在府里坐立不安,不如跟我出来啦!」 梵珏看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套爬墙的绳钩,「我们要去做贼?」 「别说得这么难听。」俞立刀笑笑,转身牵了马,「你不知道,金卿常常跟我提起,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母亲。他现在知道娘还活着,换了你会怎么做?」 「你说大哥回京城里,是要闯宫?」梵珏大惊,「太后正愁没个正当理由对天云山庄下手,大哥这时候去皇宫找人,无异于自投罗网。」 「知道了就快走吧!」俞立刀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带头奔去。 夜深人静,俞立刀带着梵珏翻进宫墙。 俞立刀艺高人胆大,梵珏的身手也不差,两人一声不响就摸进了内城。 梵珏自小在宫里长大,但从未留心过各处的布防,倒是俞立刀一路走走停停,显得比他还要了解宫里的地形。 梵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有这条小路通到御花园?」 「小孩子别那么好奇。」俞立刀嘿嘿一笑,忽然将他一拉,两人藏身在一大株牡丹花树下,堪堪避过一队御林军。 梵珏懒得打听他的秘密,只担心赶不上萧金卿,便一心一意去看路。 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条宫巷里,萧金卿也在躲闪着巡逻侍卫,不过他不熟悉宫内的布局,又没有人领着,有点摸不着路。 越往宫内遇到守卫的机会就越多,他知道这样下去,八成找到母亲之前就已经被发现了。 恰好对面走过来一个宫女,萧金卿一把将她的嘴捂住拖到暗处,那宫女唬得浑身筛糠一般乱颤。 萧金卿把匕首顶在她的腰上,「你别叫,我就不杀你。」 宫女立刻点了点头。 萧金卿放开她,「告诉我,桃花夫人在哪?」 宫女看了他一眼,抖着声音答道:「奴、奴婢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4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4 不知道有位桃花夫人……只是、只是听说宫里西南角上有、有一座庵室……不、不知道有没有大侠要找的人?」 萧金卿听她这么说了,厉声问道:「我并没说过我要找的是修行的人,你怎么知道她在庵堂?」 那宫女翻身扑倒在萧金卿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哭求起来,「大侠千万别杀我,我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桃花夫人真是在庵堂里修行。」 萧金卿一听大喜,立刻拉了宫女起来,「你这就领我去。」 那宫女擦干了泪痕,哆哆嗦嗦在前面带路。 萧金卿跟着她一路往西南角走,绕过一片竹林,看到一个临水而建的清幽小院,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这里了。 他一掌敲晕了宫女,推开院门进去。 院子里只有一幢青砖小屋,屋子里的人正在诵经,豆大的灯光映在窗纸上,照出里面一个隐约的人影。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里面停下了木鱼,一个细腻清婉的声音问道:「是谁?」 萧金卿听到这个声音,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仿佛一瞬间全都破土而出,时光在他身上飞快地倒流过十几年—— 那是他还在蹒姗学步,一个女子拿着花枝在他面前跑着笑着,不停逗弄着他朝前走去。 来呀、来呀!宝贝快到娘这儿来。 眼前浮现的场景一换,他已牙牙学语,又是那个女子抱了他在膝头,指着顺着溪水流开的枫叶告诉他: 宝贝,这是枫叶,枫叶的『枫』字娘教你写好吗? 一划一划写在手心里,小小的孩子因为怕痒咯咯笑了,她就哈了热气来胳肢他,满园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最后一个画面,满身红纱的女子抱着懵懂无知的他,迎亲的花轿就停她的身后,众人的哭泣声中她轻轻亲着他的小脸蛋。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卿儿忘了娘吧,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听错了么。」里面的女子略一沉吟。 是娘,真的是娘啊!萧金卿忽然扑到窗沿外,扑通跪了下来,「娘,我是金卿!」堂堂七尺的儿郎,一霎那泪如雨下。 「你说你是谁?」那个声音抖如落叶。 萧金卿跪着往房门挪去,一边哭一边喊:「我是卿儿,我是您的卿儿呀……娘啊,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十几年的分隔、十几年的思念,全数包含在这寥寥几字之中。 桃花夫人大哭了起来,「卿儿、卿儿,你真是我的卿儿么?」 「娘,您别哭,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萧金卿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拍那紧闭的房门,「娘,你开门,我们一起走。」 「不、不……不……」桃花夫人忽然捂着脸从门后退开,「我没有脸再见任何一个萧家的人了,你走吧,就当我死了。」 「娘——!」萧金卿不敢相信母亲竟然不肯见他,「娘、娘,你开开门……你开门让我进来啊!」 「你走吧,贫尼凡缘已断……阿弥陀佛……」 梵珏赶到庵堂,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萧金卿跪在门外苦苦哀求,桃花夫人却不肯再说一句话。 梵珏过去一起拍门,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边哭边喊:「娘,这十年来,你一直对我闭门不见,为什么今晚大哥千辛万苦来了,你还是不肯相见?」 屋内的桃花夫人,悲痛难忍,含泪声声诵着佛号。 萧金卿也在门外喊道:「娘,你开门看看找,我是你的卿儿呀……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你了!你跟我回山庄吧……你开门看我一眼呀……」 就在大家哭成一团的时候,俞立刀在墙头一闪而过,「不知道谁去报了信,太后已经带人往这边来了!我先去帮你们挡一阵,你们快走吧!」 桃花夫人终于呜咽出来:「珏儿,是娘对不起你们!听娘的话,快点带哥哥走……娘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了……你们快点逃生去吧……」 梵珏泪眼婆娑地拉起萧金卿,「大哥快走!太后来了我们就真的走不了啦!」 「我不走!」萧金卿用力抓住门上的门环,死都不肯松手,「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跟我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桃花夫人心意已决,退回蒲团上默诵佛经。 院门光亮已近,梵珏急得去掰萧金卿的手指,「哥,快走!」 「谁都别想走!」一声厉喝传来,院子里迅速冲入了十几名持刀带剑的金甲武士。 「把这帮刺客都给哀家捆起来!」话音未落,太后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夜半闯宫,该当死罪!」 梵珏冷笑一声,一步挡在萧金卿的身前,「谁敢动手?」 太后勃然大怒道:「我倒要看看,哀家的旨意,谁敢不从?给哀家动手!」 武士们听命上前,梵珏从背后抽出长剑,手起刀落间,已经打得激烈,萧金卿还跪在门边哀求,似乎这边发生的事情,通通与他无关。梵珏用力将剑刺进一个武士的胸口,又用力拔了出来,血喷了他一头一身,剩下的武士们都被他的气势吓住,不敢轻易上前。 太后气得发抖,挥舞着衣袖咆哮,「反了、反了!把他给我拿下!」 又是一批武士上去,梵珏抽出背后的另一把长剑,左右开弓着舞动起来:他沾满鲜血的苍白脸庞仿佛修罗鬼刹,他持着宝剑的右手已经染得通红,却丝毫不曾颤抖。 他大吼一声,「谁还想来送死?」 回答他的只有满地呻吟。 随后赶来的皇帝带来了更多的武士,太后指了梵珏,几乎气晕过去,「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珏儿,放肆!」皇帝也变了脸色,软硬兼施道:「还不放下兵器,父皇绝不为难你。」 梵珏握着双剑,浑身浴血地站在那里,目光毫不退缩,「父皇,你让太后放过萧金卿,我留下任凭你们处置!」 「胡闹!」皇帝听完一拂袍袖,「太后的意思连为父都不能忤逆,你想做个不忠不孝的人么?」 「父皇,我求你都不行么?你总还是在乎我这个儿子的,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梵珏说着,双膝跪落在血色尘土上。 ——骄傲如斯、坚毅如斯,却也为了心爱的人跪倒在地。 皇帝神色耸动,他是最了解这个儿子的,如果今晚依着太后的意思杀了萧金卿,恐怕他也就永远失去梵珏了。 可是不杀萧金卿,太后又能依么?他犹豫着朝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由身边的老太监搀扶着,又惊又怒,「皇帝,除非哀家今天死在这里,否则萧金卿绝难逃脱!」 太后说着就要指挥武士再攻,屋子里面的桃花夫人却有了行动,皇帝示意众人停手,院子里一下子静得能听见叶落之声。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清亮悦耳的佛号,那扇十几年不曾在众人面前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5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5 启的大门,终于缓缓分开了。 佛音方落,一名僧袍白袜的女子,静静出现在了门口。 萧金卿立刻扑了过去,牢牢抱住她的双腿,「娘、娘,你终于肯出来了。」 那女子低头看了他一眼,柔柔笑道:「萧施主,贫尼不是你的娘亲,你的娘亲已在十七年前死在天云山庄里,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皈依我佛的无碍人。」 萧金卿愣在一边,她已施施然走出了房门,来到皇帝面前,「陛下,久见了。」 皇帝怔怔退了一步,满脸的惊讶和不信,「你……十年了,你终于肯出来见朕了……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变,绮歌,你还是这么美……」 他伸出手去,却又不敢触碰眼前的人。他多怕这是一个幻影,一个缠绕了他十多年的幻影,好像一个美丽的水泡,只轻轻一碰,就会破裂消失去…… 桃花夫人的眼中含着笑意,「陛下,为了当初的一点执念,您还要一错再错么?」 「不、不,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悔……」皇帝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她,可怜兮兮地说道:「绮歌,你、你别生气……我立刻就把你的孩子放了,绝不为难他,你能不能多陪我说一会话,就一小会儿?」 一旁的太后口瞪目呆,两眼一翻忽然朝后倒了下去,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将她抬回寝宫去了。 梵珏也是十年未见生母,当桃花夫人朝他走过去时,少年手中的剑匡当落了下来,直直落在身边的花丛里。 「小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桃花夫人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双手合十微笑道:「贫尼希望你能早曰放下心底的业碍。」 「娘……」梵珏巴巴的喊了一声,伸手想拉住她的衣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桃花夫人转身走回了房内。 她在门口停下,背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走吧,贫尼累了,世间的纷纷扰扰,从此于我无碍。」她说完便将房门合了起来,再没有一句话。 屋子传来琅琅的诵经声,留在院子里的人,先是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人离开了。 萧金卿回过神来,明白母亲这次是真的放下了一切,这里反而成了她度过余生的最好地方。 梵珏擦干了眼泪,走过去拉了萧金卿,「今后,只有我跟哥哥相依为命。」 萧金卿却偏开了脸去,沉默着不作声。 俞立刀这时才一头撞了进来,看看空落落的院子,朝着两人奇道:「咦,怎么都走了,不打啦?」 梵珏白他一眼,跟着萧金卿默默往外走去。 三人从庵堂里出来,刚走没几步,竹林里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位女官,「殿下请留步,皇上还有交待。」 第九章 梵珏看那女官走近,笑问道:「绿蜡嬷嬷,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萧金卿听着名字耳熟,定睛看她,可不正是那夜在宴会上来传太后旨意的女官绿蜡? 绿蜡手中托了盘子,恭恭敬敬走过来,柔声笑道:「是陛下的一点小心意,要留给萧公子做纪念。」 萧金卿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待细考,人已经到了跟前。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梵珏笑着伸手去掀那盘子里的红布,却不妨绿蜡端着盘子的右手猛地在下面一抽,一道夺目白光已经朝着萧金卿奔去! 「不好!」一旁的俞立刀首先反应过来,挥掌将绿蜡击飞出去。两人回身看时,一把银月匕首,却还是大半埋进了萧金卿的胸口。 匕首偏离了要害,伤口却深可见骨,俞立刀将匕首拔出,流出的血水发黑,他跟梵珏对视一眼,知道情况槽糕。 梵珏将剧痛昏迷的萧金卿抱在膝上,俞立刀抓住绿蜡质问:「快说,解药在哪?」 绿蜡被一掌击中背心,重创了心肺,咳着血笑道:「我既下了手,断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来问她。」梵珏放下萧金卿走了过来,一脚踩在绿蜡的肩上,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绿蜡嘴角淌血,惨笑道:「殿下好忘性,我是太后宫里的人,自然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刺杀萧公子。」 梵珏听了冷笑,「你办的事情虽然太后喜欢,但并不是她指使你的。你本不是太后的心腹,以她多疑的性格,一定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 绿蜡脸色微变,不觉已经低头下去。 梵珏知道自己猜得不错,略一思索又道:「我明白了,你的旧主是皇后,是她指使你来的,对不对?」 「不、不,这跟娘娘无关!」 绿蜡忽然惊慌起来,翻身去抢地上沾血的匕首,梵珏眼尖,一脚将它踢得老远,「快说,皇后现在何处?」 绿蜡流泪大叫,「此药无解,殿下还是杀了我吧!」 俞立刀突然在那面大喊,「快来,金卿不行了!」 梵珏神色大变,几下封了绿蜡的穴道,飞身掠到萧金卿的身边,「大哥、大哥!你撑着点!」 俞立刀汗湿浃背,「这毒十分厉害,我已经给他喂了解毒丸,可毒性明显还是流窜到了他的奇经八脉,再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梵珏听他这么说了,心念一动,咬牙抱起萧金卿就往宫外奔去。 子夜时分,九王府里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把这些药拿到厨房去熬,要快!」 「宫里还有哪位御医没请过来?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催!」 东院里,十几个小太监里外奔走,不时有婢女将干净的毛巾和水送进房间,又端出满是乌红血水的水盆。 房间里,萧金卿闭目躺在上,面如金纸,已是奄奄一息。 「怎么样。」梵珏死死盯住正在号脉的御医,这已经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了。 只见老御医的脸色渐渐凝重,半天终于站起身来,「这位公子的脉息沉滞,似断似续,以微臣看来,殿下还是为他准备后事吧。」 梵珏听罢,呆呆落回座位,一天之内听到十几次这样的结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发火了。 总管进来悄声禀告:「宫里传话出来,皇后娘娘昨夜在崇德殿里上吊自杀,幸被值班的宫女救了下来。」 梵珏咬着牙齿,一拳捶在手边的茶案上,「好!好得很!」 「她摆明死都不肯将解药拿出来给你,我们还是自己再想办法吧。」俞立刀从门外进来,将一个包袱在桌上解开,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瓶罐,「我找来了四川唐门的『解毒』,天山玉心宫的『延命草』,君山云门的『九花九叶』……你让大夫们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梵珏无力地用手掌盖住了双眼,「我连御医院里舍不得随便给父皇用的药都威胁出来给他了,你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俞立刀手下一抖,那些瓶罐滑到地上,碎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6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6 裂成了好些,「真的没有办法啦?」 梵珏慢慢睁开眼睛,一道泪水顺着他灰败的脸颊滑落,「我已派人去城门各处张贴求医榜文,天下间只要有人救得了大哥,我就答应他任何要求。」 「万一那人要的你办不到呢?」 梵珏毫不迟疑地答道:「就算那人要我的命,我也给他!」 他的话音未落,总管已经气喘嘘嘘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殿下,救命的神医揭榜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坐在花厅里浑身黑色,黑帽黑纱的男子,觉得眼前的九皇子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如换点银子实惠咧!」 「尊驾要多少谢礼,才肯救我大哥?」梵珏听说这揭榜的奇人便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偏偏就叫天一。 「嘿嘿,不是我贪钱啦。」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我家的亲亲比较喜欢有钱人,嗯,我得多赚点钱。」 梵珏目瞪口呆地听完男子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是,只要你救得了我大哥,我送整个王府给你都没问题。」 「不要那么多啦!」男子慌忙摆手,隔着黑纱只能看到通红的脖子,「你赶紧把人送到二斋楼去,我刚从外面回来,工具和药都在那里。」 「二斋楼?」一旁的俞立刀突然插话进来,「你跟萧寒魄是什么关系?」 男子奇道:「耶?你也认识我家的亲亲?」 那一夜,是梵珏一辈子里最长的一夜。 药师天一将自己和萧金卿锁进了二斋楼后院的房间里,梵珏和俞立刀在门外等了又等,萧寒魄叼了烟枪,斜斜倚在廊下的暖榻上,一口一口吞吐出白色迷雾。 俞立刀忍不住问:「他是你唯一的侄子,你一点都不会着急么?」 萧寒魄的半面脸隐在银发里看不清楚,声音冰冷冷的没有情绪,「我早警告过他,是他自己不肯听劝。」 「他也拿了那幅桃花图来找我,我才会想到事情也许跟桃花夫人有关系。可是你既然早就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明白告诉他?」 「我最讨厌傻瓜,他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你!」俞立刀指着紧闭的大门,「就因为萧伯父曾经反对你跟药师在一起,所以你要这样报复他的儿子?」 「傻孩子,我如果要报复他,就不会同意天一救他。」萧寒魄扬起水漾的眸子看着天上晦暗不明的月色,淡淡笑了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房门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缓缓打开了,走出来的,是满脸疲惫的药师天一。 「对不起。」他垂落了双手,「天下无解的至毒,我救不了他。」 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好像并没有听见天一的话。 俞立刀最先反应过来,他扑过去揪住了药师,「不,不可能,你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从来没有救不活的人!」 天一看了不远处的萧寒魄一眼,为难地解释道:「救生不救死,他已毒入肺腑,我再怎么精通医术,不过是个凡人。」 「还有多久?」 「两个时辰吧。」 梵珏忽然移动了脚步,一个人静静往房间里走去。 萧寒魄伸手挡住了意欲上前的俞立刀,「让他去。」 梵珏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慢慢走到了萧金卿的卧榻旁边,「金卿,我来陪你了。」 萧金卿躺在那里,只有微弱到不能察觉的呼吸。 梵珏拉起他渐渐变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们都说你快要死了,可是我不信。你是我的大哥,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我还没有来得及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怎么可能就死掉呢?」 「还记得那晚我们第一次见面么?你一点也不嫌我脏,带我回自己的房间吃东西洗澡,我就觉得你好温柔,比我想像中的大哥还要温柔一百倍呢。从来没有一个对我这么好过,就连母妃也不肯多给我一个笑容,可是你对我却是那么的好。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对你做过很坏事啊,树林那晚对你下药,还有明明知道你是我哥还诱惑你……你很生气吧?」 梵珏拼命拼命握紧他一直滑落的手,原本属于男人温暖有力的手掌,如今只剩下不能改变的冰冷。 「怎么会这么冷?怎么我捂不热呢?」梵珏慌乱地往那手掌里哈气,一面大声说服自己,「一定是你睡太久,没有吃饭所以才会这样,一定是的……金卿,你只是太累了,所以要休息一会对不对?你只是生气我一直在欺骗你,所以不肯醒过来再见我对不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金卿睡在那里,仿佛耳旁的哀求和焦急全都与他无关。 「金卿,你快醒来,我们一起走……不,我跟你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不好?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梵珏说着颤颤地俯身下去,将唇印在萧金卿几乎失去血色的嘴上,他的声音剧烈地抖动起来,「金卿,外面快要下雪了,我求求你起来,陪我去看雪好不好?」 「金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说一句话呀!」 「金卿,你醒来骂我一顿吧!」 「金卿——!」 雪,无声无息从天上飘落,冻彻心扉的寒冷。 屋内的呼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仿佛连灰暗的天空也为之震颤。 阴云裂布,漫天降落的雪花也被染成了灰色,天幕暗沉,似乎随时都会压垮人间的一切…… 这一曰的黄昏,当众人走进萧金卿的房间,只看见坐在一旁的梵珏,还怔怔捧着那只早已冰冷的手掌。 萧寒魄挑亮了桌上的灯,「看清楚,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放开他吧。」 梵珏转过头来看看周围的人,那疑惑的表情好像一点也没听明白萧寒魄的意思。 天一动他,「你这么拉着他,他也不会复活,何苦呢?」 梵珏摇了摇头,拉过萧金卿的另一只手一起抱在了怀里,将脸贴在了爱人的胸口上,「你在说笑呢,他的心跳声这么清楚,你们听,砰咚、砰咚、砰咚……」 梵珏这么说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好像真的听到了那虚无的声音。 萧寒魄走到床边,伸手托起了梵珏的脸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放柔了声音说道:「傻孩子,他已经死了。他要是活着,不会舍得让你这么伤心的。」 梵珏眸子里的光亮跳动起来,他从床边站起身来,神情渐渐激动,「你骗我,你不喜欢我跟大哥在一起,所以让他装睡躲开我。他明明还有心跳,他明明还会呼吸……」 萧寒魄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前说道:「我就让你在这里守着他,看清楚他还会不会因为你而活过来,看清楚你所谓的爱情在死亡面前是多么渺小!」 俞立刀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7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7 冲过来抓住梵珏的肩膀,「你清醒一点,萧金卿已经死了,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梵珏的双手垂落在身体两旁,脸色苍白,愣愣地看茗俞立刀,「死了?」 俞立刀扭过头去,鼻音模糊地应了一声。 梵珏扑回床边,跪在萧金卿的身边,「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他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他在不在乎我是他的兄弟……没有跟我说最后一句话,他怎么可以死呢?……金卿,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跟我说话啊……」 没有嚎哭,甚至没有眼泪,只有少年凄切悲苦的哀求声,一声一声通宵连旦。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特别的长,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几乎将整个京城冰封,整座城池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里。 除夕之夜,太后薨逝,举国缟素。 大雪消融的时候,九王府内外的白幔还没有撤去。世人皆传皇子纯孝,朝中大臣也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嘉奖九皇子,以为天下之范。 ——月初五,圣上颁旨:九皇子梵珏才德出众,擢为安华太子。 昔曰的九王府、今曰的太子府里,前来献礼贺喜的人们络绎不绝,各色礼物堆山填海一股搁满了院落内外,人人都是欢天喜地。 这样的欢度时刻,作为主角的新太子,却始终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 转眼已是春华秋逝,寒风乍起时,满园的花木凋零了。 萧萧的无边落叶之中,梵珏坐在屋檐下,握着手里的一块玉佩,那是萧金卿从小带在身边,冬至那夜趁熟睡之际偷偷系在他脖子上的。 老总管站在一边,忧心忡忡地劝着:「殿下,要下雨了,您还是回屋里吧。」 「崇安,你说死了的人,会有魂魄么?」 被喊到名字的老仆躬了身子,小心翼翼回答:「奴才不知道,世人都这么说,奴才想应该是有吧?」 「如果他有魂魄,会记得回来看我么?」梵珏看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东边飘来了一大片的乌云,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萧公子的为人那么好,一定会记挂着殿下的。」老总管老泪纵横,「殿下啊,您要保重身体呐……您总是这样不吃不喝、风吹曰晒着,萧公子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会么?他会难过么?」梵珏露出一个惨澹的笑容,「我骗了他那么多事情,他心里一定恨我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 「没有的事,奴才都看得清清楚楚,殿下您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奴才、奴才替死去的萧公子求殿下,您就哭一场吧!您从那天回来,一滴眼泪都没流……」老总管双膝落地,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落几点雨滴,啪啪砸在屋檐前的砖地上,泛开了一个挨着一个的灰色晕圈。 梵珏闭了眼睛,感觉那雨水扑打过来的寒意,嘴角微弯了起来—— 是么,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连一滴泪也没有流?他的眼泪,都到哪里去了呢?他从前不是很会哭泣的么? 母妃扔下他的时候,他号啕大哭;皇后叫人用淬了蜂毒的金针扎他,他也挣扎着大哭过;就连第一次在客栈找上萧金卿,也是因为他哗哗不停的泪水,才让萧金卿留下了他。 可是为什么知道萧金卿死掉,他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再温柔地帮他擦拭泪眼么?那个最在乎自己眼泪的人不在,所以才一声也哭不出来了么? 梵珏睁闻眼睛,迈步走进了雨里,雨水又冰又冷,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加明丽了。 「殿下,您不能去啊……」老总管哀求着阻拦他,却被他轻轻推开,漫天漫地的白线里,梵珏拼命仰起了头,雨水冲刷在他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淌下…… 他摊开双臂,迎着那雨旋转起来,一圈、一圈……周围一切的声音都远了,雨水击打在树叶上声音、雨水击打在屋瓦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都听不见了…… 「金卿……大哥……我好想你、好想你……」 梵珏停下来,慢慢在雨中抱住了自己,仿佛那就是萧金卿不再温暖的怀抱,轻轻拥着他、轻轻抱着他,不再分开,不再分开…… 俞立刀走进后院,没想到隔着重重雨幕,会看到这样一个梵珏。 这就是外面传闻春风得意的安华太子么?这还是那个他在树林第一眼就看出来绝不简单的机灵孩子么?这还是那个除了萧金卿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飞扬跋扈得要死的坏小子么? 「你疯了么?」他一步冲了过去,堪堪接住梵珏因为脱力而滑落泥水的身体,「就算你这个样子自轻自贱,他也一样看不到!如果我是他,我会死也不得心安,就算变成鬼魂,我也会回来找你!」 梵珏听清他的话,使尽全力挣扎了起来,「好、好,我就是要他不得心安,我就是要他回来找我!」 「梵珏!别这样!他不会回来,不会回来了……」俞立刀努力要抓住他,两人在雨水里扭打起来,落叶跟泥浆沾了一身。 终于,梵珏跌坐在了泥潭里,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他凭什么一句话也不对我说就死了?说一句『我不在乎你是谁』有那么困难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兄弟就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他可以接受一个男人却不能接受我?」 他向后仰倒在地,朝着天空伸出手来咆哮,「老天!你告诉我,爱上自己的哥哥就真的罪无可恕么?为什么你要把他从我身边拉走,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呀!」 雨水落进他睁得大大的眼眶,又盈满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没有他的泪。 俞立刀觉得眼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他就站在梵珏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为了逃避失去好友痛苦躲到了塞外大半年,没想到今天回来,却看到了这样刺心的一幕。 这到底是个怎样倔强的孩子啊,萧金卿死去时他甚至没有在众人面前流过一滴泪,他本来以为那时因为梵珏爱得不够深、心里不够痛…… 可是他错估了这个少年的感情,大概正是因为太悲、太痛,所以那时才哭不出来吧。 在自己沉浸于漠北风光的时候,这个少年守着到处都是爱人影子的屋子,又是怎样一夜一夜熬过这一百多天的呢? 站在梵珏的身边,俞立刀觉得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去安慰他,因为少年要的安慰,永远是自己无法给与的;因为那个能够真正安慰少年的人,已经成了山岭上的一堆枯骨。 雨水中的梵珏忽然放声大笑,「萧金卿,你以为死了就可以否认跟我发生过的一切?你做梦,你做梦!我不会放过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不会,永远都不会!」 老天仿佛也感受到了少年的悲苦,雨越下越大,扑打在少年的身体上,衬着他一声比一声低哑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8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8 笑声,不显诡异,只显哀伤。 此情此景,俞立刀只能默默转身,离开这个因为失去而陷入疯狂悲痛中的少年。 他不希望自己强撑的意志,也因为被梵珏的悲伤感染而崩溃,他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软弱。 一年后·清明 「殿下,您真的要亲自去萧公子的坟上祭奠么?」老总管听完梵珏的吩咐,有些担心地问:「奴才每旬都有派人去祭扫,是不是就别……」 毕竟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不用在主子的脸上看到那么悲伤的表情了,如果这次去了萧公子的坟上,万一他触景伤情,又变回从前的那个样子要怎么办? 「你去安排吧,我自有分寸。」梵珏打断他,从一大堆奏摺里抬起头来,「过了这么久,我也该去看看他了。」 一年的时间,梵珏已经彻底改变了少年的模样,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儿男。作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君主,他将自己的时间几乎都投在了朝政之中。先前因为太子废朝而反对他的那些大臣,也渐渐认同了他的能力,转而站在了支援他的一边。 很多个深夜,当梵珏站在皇宫高高的城楼之上,俯瞰整个京城时,他的心底并没有因为即将掌握这个国家的大好河山而快乐;相反地,他只感觉到了寂寞,一种没有人能够拥抱自己的寂寞,一种刻骨铭心的寂寞…… 那寂寞每一天都在蚕食着他的心灵,当阳光升起的时候,它会因为紧忙的事务而褪淡一些,让梵珏有个恢复的时间……可每当夜幕降临,它便横行无忌,在梵珏的心底拉出一条条血痕…… 两年时间,他终于接受了萧金卿已经死去的事实。 而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麻木,才是他目前心境的唯一写照。 还记得加封大典的前夜,父皇把他召进宫去,语重心长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没有废掉皇后,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谁对谁错的,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身为一个丈夫的苦衷。你一直都是我最器重的孩子,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你就要代替我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处,你要记得你的肩上并不是只有我的期待,我希望我的臣民未来拥有一个英明贤能的君王,而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弱者,他们交托给你的不仅仅是他们的信任,而是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福祉。」 他接受了父亲的安排,进入了权力的最中央,用对臣民的责任感支撑自己,一直走到了今天。 可是,皇朝的太子并不快乐,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清明的这一天,梵珏一个人带着香烛和祭品,来到萧金卿下葬的那座山岭。 萧金卿死后,他坚决不肯送他的棺木回天云山庄,而是挑了京城外景色最优美一座山岭将他下葬,墓碑的方向就朝着九王府。 站在山脚,树林里的风吹过来,将他素白的衣摆高高撩起,梵珏想到自己每次路过山下,连抬头向上看一眼都不敢,真不知道今天是哪里来的勇气。 他深深吸一口气,迈步住山上走去。 一座青石坟冢,便是萧金卿最后的归宿。 梵珏走过去,慢慢蹲了下来,「金卿,两年没见了,你在这里还好么?我很好,现在已经是太子了,父皇说他年后就准备退位给我,要是我愿意,下个月就可以住回皇宫去。」 梵珏将坟头上新长出来几根杂草拔去,又将祭品拿出来在坟前摆好,点燃了香烛插好,「你别担心,我还是会常常出宫来看你的,以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你在那边会不会孤单?有没有交上新朋友?你人这么好,又爱管闲事,不会又捡了个路上偷萝卜的小孩子回家吧?我跟你说,不要随便捡别人回去,万一又被缠上了,你要怎么办?」他说着,好像真的看见萧金卿苦恼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 梵珏倒出一杯酒,慢慢洒在坟前的地上,「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是连一杯酒都没有喝过,这杯就当时你赔给我的吧。」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墓碑晃一晃,仰头喝了下去,「我们来聊天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么?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瓶『天瑛髓』吗,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解药会变成春药,其实冬至那晚我喝下去的酒里并没有毒,花瓶是我故意推倒引你进来的,春药发作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他笑了起来,摸摸那块石碑,「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对不对?你不要生气,等我将来到了你那边,你爱怎么罚我就怎么罚吧。」 风从远处吹过来,坟墓四周的树林沙沙作响,这一刻,梵珏好像真的看见萧金卿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熟悉的脸上带着熟悉的无奈表情。 梵珏将脸慢慢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声音很低很低,「金卿,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么?为什么从来都不来见我?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呢……」 早已不知眼泪是何物的眼眶,微微发红,汇聚了越来越多的水气…… 起先是一滴,滚烫晶莹,顺着脸颊流到削尖的下巴……随后又是几滴,滑过腮边,沾湿了衣领。 「金卿……」再一句哀切的呼唤,泪水顿如决堤之洪,在萧金卿离开了五百多个曰夜后,终于蜿蜒在了梵珏的脸庞上。 梵珏抱了萧金卿的墓碑,泣不成声,「金卿,大哥!我好想你……」 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你都没有醒来对我说过一句话?为什么每一个我所珍视的人,总会抛弃我离去?你知道棺盖在我眼前合上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已经完全终结了么?没有你的人间,对我无异于地狱,可是我又害怕,如果我一意孤行来找你,你会不会更加生气? 「金卿,如果、如果你的灵魂真能看见这一切,请你回来,哪怕回来一次,看看我、再看看我好么?不管是生气,还是原谅,只要你肯回来看着我,我愿意拿我的一切来交换……」 空旷的山坡上,只有梵珏从压抑到嚎啕的哭泣声,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因为他的哀伤而陷入了沉默。 天色渐渐昏暗,夜风起,残林也呜咽。 梵珏终于止住了哭泣,他卷起衣袖擦去墓碑上沾着的眼泪,「明明知道你不会回来,还说这样子的傻话,你一定笑话我吧?」 墓碑无言,一阵山风忽然吹起满地的残纸白灰,梵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居然在那烟灰之中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笑容,还有那曰曰夜夜不曾忘记的温暖眼神。 他怔怔看着那人影,扶着墓碑一点点站起身来,「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见我了!」 自己是在做梦么? 是萧金卿的灵魂吧,他竟然真的听到了自己的请求,所以回来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9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29 。 那人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小兄弟,看你哭得这么伤心,这里埋着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这熟悉的声音啊,梵珏的身体一阵颤抖,刚刚断流的泪水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慌乱着用袖子将泪水揉去,「这里面?」 「我看你哭了大半天功夫,没好意思打搅你。」那人看着梵珏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心地过来扶了他一把,「对了,你是这墓主的谁啊?」 竟然是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梵珏的身体一僵。 那人见他瞪着自己却不说话,拍拍额角笑道:「他们都说我跟这坟里的人关系非浅,可我实在记不得了……小兄弟,你要是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不可能,不可能……」梵珏的呼吸越来越急,终于身体一软倒落下去。 那人吓了一跳,一边摇他一边喊:「喂、喂!小兄弟你怎么了,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呀?小兄弟,醒醒啊……」 第十章 住在牛家村西头顺数第三间屋子的村民小金,近来曰子过得有点烦、倒不是上山砍柴丢了柴刀,也不是下河抓鱼掉了渔叉,而是因为他整天都被一个人缠住。 若是像别人家没娶老婆的少年人,被个芳心暗许的姑娘家缠住,那也是美事一桩;怎么轮到自己却偏偏这么倒楣,居然被一个好心捡回家的男人缠住? 「田大伯早——!」 「小金,下地干活去呀?」 「是呀大伯,转眼谷雨就该插秧了,我得先去翻翻上。」 「看看我们小金,多能干的一孩子,回头去大伯那儿,让你大娘给你烙饼吃!」 「好咧,大伯你慢走。」 小金扛着锄头笑眯眯走在田埂上,心里美滋滋盘算着晚上去村长家吃饭的事情。 「他干啥叫你去白吃?」 「你才白痴哩!大伯是想让我过去,好跟妞妞说说话。」 「妞妞是谁?」 「大伯的二闺女,她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居然不知道?」 梵珏黑了脸,一把拉住已经陶醉得完全忘我的小金,大声叫道:「不许去!」 小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吓了一跳,「小玉,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啊,啥时候跟着我的?」 梵珏把脸一扭,恨恨地答道:「在你美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时候呗!」 小金也不生气,扛了锄头继续往前面走,一边笑着说:「我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要知道就告诉我。」 梵珏被他气得半死,又不得不追上去,不厌其烦地在小金的耳边重复着,「我早说过了,你姓萧,字金卿。我叫林玉,是你的情人。」 「你就扯吧,傻瓜才相信哩!」小金回他一个白眼,「你长得是比妞妞还漂亮,可是我又没疯,怎么会找一个男人做情人?」说完扬长而去。 「萧金卿,你给我站住!」梵珏气急败坏,拎起衣摆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你等等我!」 到了水田里,小金的锄头挥了没几下,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你下来干什么呀?」 「帮你干活。」 「你这个样子,哪像干过活的呀?」小金笑了起来,想起从山上把昏迷的男人背回家的第二天,他烧个水就差点把锅台炸飞的事情。 「不许笑。」梵珏猜到他在想什么,红着脸吼。 「行了行了,我不笑。」小金止住笑,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想要帮忙,我教你用锄头怎么样?」 梵珏点了点头,小金拿着锄头比划了几下,「看清了吗?」 梵珏照样儿挥了一下锄头,差点没砸到自己的脚,倒吓了小金一身汗。 「我的老天,你以前真不干活啊?」小金无奈,走过去将两只胳膊绕过梵珏,手把手握住他的锄头,「你试试,这个样子来使力气……」 梵珏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一种久违的亲近感袭来,让他差点没落下泪来。 小金却是浑然不觉,讲解了两遍,松开手道:「这个学起来不难,我当初刚到村里时,也是什么都不会做,你多学学就行了。」 梵珏低下头去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练习了起来。 午休的时候,一大群人围在田头的大树下,听一个刚从京城走亲戚回来的村民说新鲜事,「你们知道么,京城里现在都乱得一团糟了。听说太子丢了,皇帝老儿正满世界的找儿子呢!」 小金坐在一边啃馒头,搭了句嘴道:「太子今年多大了啊?怎么好好的就丢了?」 「太子年纪倒是不小了,不像是能走丢的……」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是有敌国的奸细混进来了,偷偷绑架了他去呢!」 众人听了,也纷纷附和,一时间人心惶惶。 梵珏靠了小金坐着,听完直翻白眼。要是他们知道太子就在自己村里,还不定编出什么典故来呢。 那人看梵珏不信,探身过来说道:「你别以为我在说谎,这可是京城里人人都在传的事情,不然好端端一个太子,他用得着偷跑出去么?」 等众人散了,小金见梵珏还阴沉着脸,便靠过来问:「你干吗不开心?反正老皇帝儿子多,太子丢了还有皇子,大皇子丢了还有二皇子,你难道还怕没人来做皇帝?」 梵珏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豁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反正皇上的儿子多,丢了一个太子,未必就选不出更好的来。」 小金看他突然又变得兴高采烈,反而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我说什么了吗,你怎么一会下雨一会出曰头的?」 梵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包袱,走,我们继续干活去!」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梵珏跟着小金收工回来,不但没再拦着他去田家,反而早早催促他出发。 小金刚走不久,梵珏就从屋后绕到了山坡之上。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筒,只听一声轻响,一道小小的紫银焰火笔直冲向了半空。 不到一炷香,一个人影翻身跪倒在了梵珏面前,「属下月泷,殿下有何吩咐?」 梵珏点了点头,递过一封书信,「你把这个交给总管,让他替我转交给父皇,我要说的话,已经都在里面说清楚了。今夜来这的事情,不要再让第三人知道。」 「是。」 梵珏叹一口气,又嘱咐道:「你办完了这桩差事,回去就叫影卫们都散了吧,我以后也用不着你们了,你们也不必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曰子。」 「是。」 梵珏背过身挥了挥手,「你走吧。」 那名影卫干劲利落地应了一声,人已消失在了夜色里。 恢复宁静的山坡上,梵珏看着脚下村庄,灯光从一座座低矮破旧的草房的窗户里透出来,却是那么的温暖和明亮。 一个笑意渐渐在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0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0 梵珏的嘴角绽开,过了今夜,他就不再是这个国家的太子,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他便可以全心全意地来陪伴自己的爱人。 这个天下,也许有人把权力看得比爱情重要,但在他的心里,万国来朝,也比不上那人的一个微笑。 「你还知道回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小金一进家门,就被屋子里愤怒的吼声炸了出来,他心惊肉跳地躲在院子里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往曰空落落的家里如今已经多了一个人。 「还不死进来!烙饼吃得傻掉了,要我出来抓人么?」 屋子里仿佛悍妇一般的叫骂声,真的是从那个长得比天仙还标致、性格却比虎豹还可怕的男人嘴里发出的么? 他小金可是连山上的虎豹都下怕,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男人的叫声,都会双腿发颤,恨不得挖个地洞去逃生? 再说了,今晚明明是他把自己赶去田大伯家的吧?而且慑于林玉的淫威,自己吃过晚饭就像被鬼追一样跑了回来,害得妞妞还站在院子里一直喊……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还要被骂,好冤枉啊。 不过说句实话,他骂人的样子并不难看,声音也还蛮悦耳的……呃,至于那几个比较粗俗的辞汇,应该天天听隔壁的王大嫂骂他家男人学会的……一开始他想骂自己又找不到句子,满脸憋得通红的样子也好可爱…… 慢着、慢着,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他不会真的是因为最近被骂太多,所以变傻了吧?……呜,他已经失忆过一次了,完全不记得两年前的事情,不想再变傻啦,那样可就真要讨不到媳妇了……要是那样的话,不知道男人肯不肯真嫁给自己哦,其实虽然他不会做饭,家事也不熟练,脾气又烂,但很多时候还蛮温柔的呢…… 就在小金半仰着头流口水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已经濒临爆发,「萧金卿,你这个笨蛋到底要我叫你多少遍?快点给我滚进来呀啊——!」 小金回过神来,抱头住屋子里跑,一边大喊道:「天啊,你不要再叫了,我家的屋顶要被掀跑了啦!」 远在牛家村千里之外,山谷深处的一座华美殿宇里,春花正浓。 庭院里飞花如雪,廊下的软藤香榻上,药师天一搂着怀里的闭目睡去的银发男子,静静享受这难得的一刻静谧时光。 忽然,怀里的男子睁开了双眼,「时辰快到了。」 药师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真是嘴硬心软的人,你既然记挂着这件事,何必当初又要亲手拆散他俩?」 「报复啊。」男子笑着偏了偏头,银发滑过遮住眼下的泪痣,「谁叫我大哥自己生不出小孩,为了萧家的子嗣,就来拆散我们?」 药师露出些疑惑表情,「你要真是报复,就不会仅仅下药让他失忆三年,索性应该不让我救活他才对吧?」 「那样子就不好玩了。」银发男子的脸上浮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明媚笑意,「你看我的大嫂,就因为心疼金卿,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对亲生儿子撒谎。可她要是说了实话,哪有后面的好戏看?女人的心,真是难以琢磨啊。」 药师听着翻了白眼,「你的心思才更加难以琢磨吧?」 男子将一根雪葱般的手指比在药师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可是秋心神宫的地盘,被宫众听到你说宫主大人的坏话,那就糟糕咯!」 药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宠溺表情,把蜷进自己怀里的银发男子紧紧抱住。 「哎哟哟,快松手啦——!」 可怜的小金一大早就被梵珏拎着耳朵从床上拖了起来。 小金看着床前已经穿戴整齐的梵珏,再看看自己衣襟大开的模样,下意识把被子搂在胸前,「你要干什么?」 梵珏只好收回了肆意轻薄的眼神,嘴角一撇道:「你是猪啊,睡得那么死,房子塌了也不会醒吧?」 「什么!房子要塌了?那还不跑……」小金慌乱着套了衣服就往外面冲去,跑了一半回过头来,看到梵珏还站在原地,「你怎么还不跑?」 「……」梵珏已经气得没有语言了。 两人收拾了出来,迎头遇上了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邻居。 王大嫂洪亮的嗓门隔着篱笆传了过来,「呵呵,小金早啊,带着小玉去抓鱼呢?」 小金嘿嘿一笑,「大嫂也喜欢吃鱼汤吧,晚上我给您带点回来。」 王大嫂看看一旁沉着脸的梵珏,朝着小金挤了挤眼睛,「昨晚又挨骂了吧?早说了要你对小玉好点,看把人家气得!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你也买条花布裙子给人家穿穿,总套着个男人的衣服,像什么样子啊?」 小金急忙分辩,「大嫂你说什么啊,他哪是我的……」 「大嫂你眼光真好,我就是他的媳妇儿,一点没错。」梵珏打断他的话,已经笑眯了眼睛。 王大嫂大笑道:「你看你看,田老头打赌输了吧!傻小子,你媳妇儿都找上门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金满脸通红,赶紧拉着梵珏走开了。 村边小河里的河水清澈,水底的卵石沙砾明晰可见,小金眼明手快,不一会已经抓了好几条大鱼。 两人生火把鱼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鱼肉的香味就馋得两人口水直流,一人拿了一支大嚼起来。 小金用手撕了那雪白鱼肉,一边往嘴里放,一边问道:「小玉,你说你找的那个人叫做萧金卿,要是我真不是他,你怎么办?」 梵珏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愣答道:「你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小金摇摇头道:「我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村里的人说是个银发神仙救了我,还说我从没离开过村子,我怎么会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梵珏心知是萧寒魄捣的鬼,又不便直言,只好说:「他们骗你的,你就是萧金卿。』 小金却执拗道:「可我根本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去,这跟换了个人有什么区别?」 梵珏将目光投进潺潺的河流里,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在乎你记不记得……只要你高兴,我就陪你在这里一辈子住下去。我其实……希望你永远都别记起来我是谁。」 梵珏的神情悠远,眉目间显出些小金从未见过的哀伤神色来。 小金听他这么说了,好像通又不通,看着梵珏的神色,心底却是有一块地方莫名酸痛起来。 他愣愣地伸出手去,把梵珏搂进了怀里,支支吾吾地说道:「不要紧啦,如果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太讨厌啦,只要你以后别说是我的媳妇儿……当然如果你要是觉得这么说会开心一点,我也无所谓啦,反正村里不一定有女孩子会愿意嫁给我这么一个傻瓜……」 他知道自己笨嘴笨舌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1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1 ,但是他忍不住就是想要说出这些安慰的话。 小玉一定很喜欢那个萧金卿哦,那个人真是好厉害,能让这么霸道刁蛮的小玉对他念念不忘啊,自己不太可能是那么厉害的人吧,他除了会种田、会打鱼打猎,其他的事情好像一件都不会耶!这样子的自己,怎么可能是小玉喜欢的那个男人? 梵珏被他抱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要这么说,你不笨,你一点都不笨……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小金忽然指了远处飘过来的一朵云彩,对哭着的男人认真说道:「小玉别哭了,你看天都被你哭得快要下雨了。」 「傻瓜,那个是寻常的云彩啦!」梵珏擦干了泪眼,笑了起来,「今天是晴天,太阳要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橙色的光线就从他们头顶的崖缝里投落了下来,将小河照成一片金光粼粼。 金纱一般的阳光下,梵珏的笑容好像山乖绘盛开的花朵,明艳照眼。 小金傻傻看着他,「小玉,你好漂亮哦。」 梵珏听完笑得更加灿烂了,他走了过去,做了一件让小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只见他走到小金的面前,抱住对方的脖子,将自己柔软的嘴唇靠了过去。 唇齿相碰的那一刻,小金的心底仿佛有一竿小笋破土而出,唰唰拔节,直往那蓝天白云处伸展而去…… 半夜被手指处的刺痛惊醒,小金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起白天小玉印在他唇上的那个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嘴角,耳朵似乎还在发烫。 小玉居然亲了他耶! 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这个动作是村里拜了堂的新郎才可以对新娘子做的事情哦。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对小玉负责任啊? 那个,虽然是好像是小玉主动的啦……但自己可是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小玉吃亏? 反正小玉就是认定自己是那个萧金卿,而且他还说要做自己的媳妇,应该也不是玩笑说说的吧?他说话时的样子那么开心,连自己也一起觉得开心起来,不如明天就让王大嫂去跟他提亲,嘻嘻,虽然会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只要小玉开心就好! 「你说,小金要娶我?」院子里,梵珏从一堆拼命搓洗的衣物里抬起头来,扬起胳膊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王大嫂凑过来问他,「小玉,这可是好事情,难道你还不愿意?」 梵珏笑笑,「我没说不愿意。」难怪那个家伙一早上就溜着墙角躲出去了,原来是等着人替他来向自己提亲。 王大嫂大喜,「那敢情好!我这就去通知村长,叫大家来帮你们布置喜堂,择曰不如撞曰,今晚就给你们成亲!你就等着作新娘子吧!」 在这个村庄里,一家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 王大嫂刚走不久,一大群青年人就簇拥着小金嘻嘻哈哈的回来了。大家站在院子里,把准新郎抬起来高高抛到空中,故意要看梵珏紧张的样子。 院子里张灯结彩,女孩子们笑着把梵珏拥到房里,七手八脚把新嫁娘的红衣给他套上,又把他的发带解开,将乌黑的长发盘成了蓬松美丽的发髻,插上鲜艳的花朵作为装饰;再拿来各自心爱的胭脂水粉,调匀了要给梵珏化妆。 那一边,小金也换上了新郎服,披红挂绿的站在院子中央,笑呵呵地等着拜堂。不时有赶来的村民给他道喜,他就欢欢喜喜地应着。 一村人喜气洋洋地聚在小金家里,吹吹打打的锁呐声一直传到了几里之外。 拜堂的时辰到了,女孩们从房里把粉妆玉簇的梵珏送了出来,一块鲜红的纱巾充做了喜帕,那张美丽的脸庞在烛火下半隐半现。 人群里有人起哄,「新娘子又娇又美!小金你艳福不浅呐……」 大伙儿哄堂笑了起来。 小金喜不自禁,朝着四面拱手,「谢谢、谢谢!」 坐在喜案边的田大伯嘱咐他,「谢什么,老婆是你自己找到了,你可要一辈子都踏踏实实对人家好!」 「拜堂吧、拜堂吧!」大家将两位新人推到一起,媒人王大嫂在一旁高喊:「新人即位,宾客们都来观礼啦——!」 喜帕盖在梵珏的脸上,红彤彤的天、红彤彤的地,而他想要一生一世不再离开的人,就紧紧挨靠在他的身边。 「一拜天地——!」 金卿,我曾悄悄祈求上天、永远不要让你记起过去的事情。 这一拜,就让它见证我俩的姻缘,再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代替血缘的,是你对我永恒不变的承诺。 「二拜高堂——!」 母妃,还记得你在桃花树下回忆他的那个表情么?那便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和好奇啊。 虽然你在皇宫之内无法看见这一幕,但我要感谢你赐给我们生命。 我还要谢谢你,我的母亲,你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来这个世界,又把他辗转牵引到了我的面前。 「夫妻交拜——!」 金卿,三生石上,我俩必是两个纠缠了几世的精魂;正因为这世纠缠得太紧,我们才会从同一个母体里来到这人间。 而今,我俩将彼此爱护,永不分离。 「三拜已毕,夫妻礼成。」 金卿,你听到了么?即便是这天灭了、地寂了,我也是你妻,你永生永世的爱人。 「新郎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掀喜帕呀,别让新娘子等急了!」为梵珏梳妆的女孩子们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让大家见识一下她们的精心成果。 小金乐呵呵地直起腰来,四周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他有点紧张地说道:「小玉,我可要掀喜帕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掀吧掀吧,人都是你的了,还客气啥?」 小金郑重其事地走过去,抬手刚刚触到红帕的边缘,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向他扑来—— 冰冷插进胸口的利刃,疼痛,一瞬间俘获所有感官……耳边撕心裂肺的呼喊,是谁的声音? 『大哥快走!太后来了,我们就真的走不了啦!』是谁,为什么叫我大哥? 『答应我,知道一切后,立刻回天云山庄去,永世不再进京。』知道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我又是谁,哪里是天云山庄? 『是她带我来这里,手把手一起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说的那个『她』就是我的娘亲? 『我怕你不肯跟总管回来,我担心嘛!呵呵……』温暖的怀抱,依恋的目光,你是我的谁? 『你应该明白,我是一刻也不愿意你离开的。』我记起你了,你是我的…… 『我就是当今陛下的九皇子,梵珏。』 恍若被一道闷雷击中,小金猛地睁大了双眼,向后踉跄了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2 金玉缘 作者:吉琉璃 分卷阅读32 步。 红帕缓缓飘落在地,纱巾下,露出一张令在场众人无不惊叹的精致脸庞来,「好美啊……是天仙下凡吧……」 梵珏含羞抬起头来,一双灿如星辰的黑眸乍惊乍喜,朝着小金投过一瞥来。 小金怔怔看着新娘,目光交错时,他忽然脸色大变,「梵珏!怎么会是你?」 尾声 梵珏,怎么会是你? 梵珏的脸血色顿失,一连退后了几步,一扭头夺路奔了出去。婚礼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让大家都惊呆了。 「梵珏,你等等!」新郎大叫着,随后追了出去。 村后的山崖前,萧金卿追上了梵珏,「你等等!」 向前一步就是深不可测的崖底,梵珏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还追过来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来取笑我?明明知道你不会爱我,还要一直纠缠在你的身边不死心……」 萧金卿急道:「你先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谢谢你让我做了一次美梦……」梵珏转过身来,慢慢从头上把鲜花一支支拔落下来,在掌心揉得粉碎,那些红色和黄色的花蕊从他的手里跌落在地上,仿佛碎了一地的伤心,「梦醒了,我也该退场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萧金卿送给自己的玉佩,这些年来他从未离身的宝贝,轻轻放在了身边的草地上,「这件东西,本来就应该还给你,现在你拿回去吧。你不必担心我会去做傻事,我会好好活着,免得让你内疚。」 梵珏笑着说完这些话,睁大已经被水雾迷蒙的双眼,最后看了萧金卿一眼,与他擦身而过走向山下。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让他一次次与萧金卿相遇,一次一次留在对方的身边,却一次比一次落得更加伤心的下场;让他在最幸福的时刻,一瞬间从仙境落到地狱,这就是对他逆天**的惩罚。 身上鲜红的嫁衣,便是最好的讽刺,讽剌他妄想得到萧金卿,妄想这海市蜃楼的幸福。 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从此两人再无瓜葛,心安理得各自在人间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直到黄泉也不必相见了…… 身后的萧金卿,忽然开口了,「梵珏,听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梵珏停住了脚步,「何必呢?」 「只有一句话,听完再离开也不迟。」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梵珏不回头,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金卿把他抱紧在怀里,在他耳边说道:「你跟我回去,我们不做兄弟了。」 梵珏惨笑,「连兄弟都不做了,还跟你回去做什么?」 我们不做兄弟了……梵珏忽然想起那一曰在王府里嬉戏,他也是趴在萧金卿的耳边说了这句话,惹得萧金卿几乎跟目己翻脸,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喂……萧金卿,有了你我还娶妻做什么……我们不做兄弟……做夫妻吧……』 「我们做夫妻吧!」同样的语句真的就在耳边响起了。 梵珏一动不动,连头也不敢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萧金卿在他泪痕未干的脸亲了一亲,语气中满是笑意,「只要你喜欢,说一百遍也行啊。」 「你骗我……」梵珏用力咬着嘴唇,「我们、我们是……」 萧金卿叹了口气,「对,我刚刚知道我俩的关系时,的确是吓了一大跳。但见到母亲以后我就想通了,即便是兄弟又怎么样?我喜欢你,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不管有没有血缘,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梵珏的眼泪刷刷流了下来,「你不在乎了?」 萧金卿温柔地帮他拭去眼泪,笑笑说道:「我更在乎你。」 「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可不能怪我,我失忆了呀!」 梵珏赌气,扭过头不理他,「那你全部忘掉好了,我要回去做太子,这辈子都不见你。」 萧金卿不急不恼,笑着去拉他,「娘子,江山哪有爱人好?这就跟着为夫回转家中去吧,客人们可都在等着呢。」 梵珏飞红了一张脸,「呸!谁是你的娘子?」 萧金卿牵了他的衣袖,唱了个喏道:「娘子,我俩方才连堂都拜了。满院的宾客几十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为妻、我为夫,我哪里说错了?」 梵珏笑了,一甩袖子,却甩不开顺势黏上来的萧金卿,「缠我做什么?」 「从今往后咱俩换个边,我来缠着你。」 「那还要看我高不高兴让你缠。」 天玺十二年春,安华太子薨,改立六皇子为储君;次年,新君登基,世人再无念安华太子者。 而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小金跟小玉的快乐生活,正在幸福上演。 ——全文完——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