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香水的女孩》 分卷阅读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 书名: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文案 她对香水过敏,从此不与世界为伍。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婚恋 前世今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依然 ┃ 配角:白若宇乔磊 ┃ 其它:焦虑症抑郁症美国 ================== ☆、一 哭哭唧唧地,邱依然又不得不去医院了。皮肤与性病专科。 “哭什么哭!”李翠萍很愤怒,歪嘴斜脸训斥道,“遇点事就哭!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啊?你这种孩子进了社会也是白搭!成不了什么大事!” 光线从走廊尽头唯一的一扇窗照进来,朦胧的一团黄白色。两侧的门木桶一样地闭着,刺脑的消毒水味混着厕所的尿味,灰色的水泥地板总觉得擦不干净。走廊两边歪歪扭扭坐着些人——带着传染病菌的人,多半是些难以启齿的病——他们的家属踱来踱去,不耐烦地推开门伸进脑袋去看。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专家把邱依然像陀螺一样转着,小心地隔着几指距离指给对面一男二女三个实习医生看,嘀咕道:“看没?就是这样的征状。” 邱依然滚圆的脖子和肩膀上,有许多西瓜红色的大斑块,再仔细看,是针尖大小的鲜红斑点,密密麻麻一大片,像一块块菌群附着在年轻白皙的皮肤上,肆无忌惮地吞噬着。 三个实习医生倒没惊讶,淡定专业地点着头。倒是堵在后面的一圈病人家属吓倒退一步,忍不住“啧啧”地发出惊恐与同情。 专家面无表情地坐下翻着病例,随口问着:“几天了?有没有发烧或别的症状?” 邱依然刚要开口,李翠萍代女儿抢答道:“昨晚上洗完澡就说脖子痒,我寻思这天还能被蚊子咬了?一看脖子胸前一片红一片红,问她就说用了新买的洗发水。今儿一早起来更厉害了,我一看,得!不行了!课也甭上了,又得去医院。” “呦!”专家翻着病例道:“好几年了都?” 李翠萍说:“可不是!从十一二岁那年开始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年年几次,腿上,胳膊上,脖子,后背......哎呦!浑身哪儿哪儿没落下!真是烦死人了!这几年年年来,原来的邹大夫都认识我们了。一看就是这病,一看就给开‘石灰水’。” 邱依然听着自己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专家看她一眼,安慰道:“没事姑娘,小小过敏,现在不是大事。”说着蘸蘸钢笔,在空白页上拖笔涂写了几行字,说:“和以前一样,过敏性皮炎。我这次给你开个快的药,四天就下去了,今年高考是吧?吆!大事!这药不耽误高考,啊!” 她点点头,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气。她之所以大哭,是因为李翠萍很确信地跟她讲,她的过敏老治不好,今年大夫肯定得刮下她一块皮来,在显微镜底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现在看大夫似乎并没预备这样做,想着又是她妈不懂瞎说的。 趁着是个新大夫,李翠萍问:“大夫你说这老过敏是怎么回事呢?再小的时候也不这样?” 专家道:“现在医学上对过敏也没有一致的结论,主要的还是要找到过敏原,避免接触。” “噢。”李翠萍失望地撇撇嘴,这和原来的邹大夫说得并没两样。 专家问:“过敏前接触了什么?” 李翠萍道:“前两次是被蚊子咬了抹花露水,一次是喷发胶,一次是搓脸油,有一阵连洗面奶也不能用。昨天你看,连洗发水也不行了。你说这孩子,听她同学都用,这么贵一瓶,非要买非要买,我当时一闻太香就说不行,她不听话非要用。” “她应该是对某种香料过敏。”专家若有所悟地说,“几乎所有的洗发水啊化妆品啊,这里面都有香料,香水就更别说了。你这个这个......这样,第一:香水不要碰;第二,洗发水小时候用什么以后就用什么;至于其他的呢,带香味的就尽量别用了。现在商店里都有那种无香护肤品,专给敏感皮肤用的。非要用带香味的呢,用之前先在手腕上小面积抹一点测试测试,没过敏再大面积使用。” 三个实习医生的脸上这才出现了惊恐和同情——不能用香水和带香的化妆品?她可是个女孩。闻香识女人啊。她还这么年轻。 那扇对称贴着红字“皮肤科”和“性病科”的磨砂玻璃门又一次在背后关上了。好些年了,邱依然始终不明白这两个科为什么要置在一起。她可是干净的良家女孩,可不想在这里碰上不干净的人,更不想被人认为是因为不干净才来这里的。 她手里拿着专家开的几袋□□,回家后遵医嘱小心冲了温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浸在里面,三十秒后拿出来拧拧敷在脖子上。 李翠萍在做午饭了,三趟洗菜水浇花,银色的大铁盆;两趟淘米水冲厕所,白色的小瓷盆;剁肉的刀是刀架最底端的正数第三个,切生食的板子一定挡在切熟食的板子前面。她独揽家务许多年,有自己一套完备的系统,谁也不得质疑侵犯。其实也没谁质疑侵犯——她女儿是个心无旁骛的上进书呆子;而邱先生跟她已经离婚。他常年驻扎青海回不了家,她嫌那边条件差不愿搬去,长期两地分居致使婚姻破裂。邱依然从小没见过她爸爸几面,她怪她妈妈。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厨房里传来一阵震心敲肺的剁肉馅声。学校的假也请好了,今天和明天不用去上课,邱依然平躺在沙发上任由未来沉落。 这不是她第一次绝望流泪了。女生的书包里都是各种各样带香的小东西——草莓味的唇膏,玫瑰味的护手霜,橙子味的圆珠笔,黄瓜味的小喷雾......怎么偏就她的书包里始终是那管救急的皮炎平?她们拥有的那些闪亮又好闻的小物件,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偶尔小心地凑近闻闻,却不能触碰。她想:“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总是远远地闻,邱依然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她总是仔细地、用心地嗅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她不能用的东西,那些别人根本不注意的气味。对她来说,这世界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种用来记住的气味,有气味的地方才有记忆。 方方正正的一间教室,没放满桌子却没座位了,迟到的邱依然被老师要求坐到二层的座位上去。那个二层的座位是用两根竹竿撑起来的一块破草席,足有七八米高,搭在教室后角。她顺着摇晃的梯子爬上去,脚下的破草席却开始剧烈地晃动。她害怕,想下去,却发现梯子消失了。她想直接往下跳又怕摔死。她不知所措,胆战心惊地探头往下看,看见所有同学都在看她。田小瑜在鼓掌,邱依然并不是很在意她,而是本能地搜索白若宇的脸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 。他在。他在冲她微笑,赞许的,鼓励的。她终于感觉好一些了。 这是邱依然回学校前一晚的奇怪梦境。 第二天一早,她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白若宇就蹭一声从自己座位上起身,走到她身边。他俩隔走道坐,她坐第四排,他坐第二排,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可他突然的到来带来让她十分意外。 皮肤惨白的白若宇并没有白面书生的文气。他个子不高,鼓着腮帮,浓眉紧锁,眼光冰冷。他靠在过道那边跟她并排的桌子上,穿件深蓝色水洗棉衬衣,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兜里。 邱依然的第一反应是——他今天穿了刚洗过的衣服。他带过来的一阵风里有洗衣粉和太阳的味道。 “数学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他对她说,低着眼皮说完,又抬起眼来看着她。 她的神经都快吓炸了,她最怕数学老师了。她紧张地问:“什么事?”她在脑子里不停地想,最近也没数学测验啊,今天的数学作业还没交啊...... 他说:“好像要你帮着抄张卷子。就是把好几本书上挑出来的题组成一张卷子,再给全年级复印。” 她长舒一口气:“为什么叫我抄?你不是数学课代表么?” 他说:“你字好呗。” 他屁股靠着桌子,上身不停地前后晃,紧张似的,晃得邱依然眼晕。 “行。我知道了。”她很官方地说,赶快把目光收回来装作找书的样子。 他就回去了。又是一阵洗衣粉和太阳气味的风。风止后,邱依然才向眼他剃光的后脑勺看去,撇嘴自己对自己笑了下。 虽然跟所有男生都混得挺好,白若宇几乎没有女性朋友,跟女生说话都是一副严肃官方的傻样子,害羞还是不屑,眼睛都不抬起来。邱依然最喜欢他这一点。 在白若宇之前,她对谁都说不上“喜欢”。她不喜欢她妈妈。她“所谓的朋友”数目掰着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家教森严,男性朋友数目为零;而至于女生,反正也不能和她们一样,她就干脆把自己彻底弄到她们的对立面去。她们都一窝蜂地做什么,她就故意不做什么;她们说什么好看,她就偏说自己并不觉得好看;她们拉帮结派,姐妹花似地凑一起交头接耳说秘密,她就要把自己孤立起来读书画漫画,才不做那样肤浅的人。有时连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跟她们不一样还是故意不一样,总之她就得不一样。 而其他女生,把邱依然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姿态看在眼里,有的对她竖大拇指,有的根本不她当回事,笑她曲高和寡。然而,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没人敢跟她一样。 好在邱依然倒也不觉得自己孤独,需要什么女性朋友。而至于男性朋友,她就更不需要了——生活里从没有过的事,自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男生什么样她也不好奇。 她唯一想知道的是:“白若宇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白若宇将来的老婆会长什么样呢?”在她秘密的八开柠檬黄皮的漫画本子上,所有的线条都是他。 那天语文课,老师让全班同学互相批改周记。课代表走到白若宇身边的时候,手里一摞周记最上面那本是邱依然的。她自己也看见了。然而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还没等课代表发,白若宇就一把把她的周记抢了去。他知道那是她的本子,因为她的周记总是范文,语文老师不知道多少次在讲台上举着念了。何况班里就她一人用这种八开大、柠檬黄、闪瞎眼的本子。他认识。 邱依然很紧张。白若宇是班里学习最好的男生——班长加数学课代表——不仅数理化成绩名列前茅,写篇周记还常叫语文老师怕案叫绝,立马发到校刊上去。那些引经据典、满是生僻词的文章洋洋洒洒、逻辑缜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文体,边边角角逗露着种种历史典故,猛一读很唬人。邱依然虽也文采出众,却读不懂他的文章,这让她觉得他是个思想深刻的人。 她看见白若宇一拿到自己的周记本就翻开读起来。她回想自己这周因无题材可写,活凑了一篇《依然的一天》,列举了自己周末在家做了哪些事情,还因字数实在不够又罗列了自己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地方、喜欢的食物等等。她这下想:“坏了坏了!可被白若宇知道了自己是个私生活多无趣的宅女了!他一定看得出自己瞎凑活作业,要笑死自己了!”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斜眼盯着他翻自己周记本的手。他读完这周的一篇,又一直往前翻着读下去。他长白的手指轻轻捏在本子的页角上——她最喜欢的热烈的柠檬黄——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 放学人群里,邱依然看见走在前面的白若宇被班里一群不学无术的男生团团围住,勾肩搭背地讨论借作业抄的事宜。她爱憎分明的正义感让她在心里嘲笑道:“再牛也躲不过哥们义气。” 白若宇走路一手插兜,一手肆意甩着,一摇一摆。这鸭子似的走路姿势在邱依然眼里帅到无以伦比。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她是想不到自己身上去的。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不落俗套的人,更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女生,但白若宇“学习好却长得不像学习好的”这一点就说明这人不同于一般。邱依然认为这世界上不同于一般的都是她的,所以白若宇天生就是属于她的,要是落到那些单纯以貌取人的肤浅女生手里简直白瞎了。 晚春的黄昏,邱依然在微风中陶醉想着白若宇,却在自己家巷口一头撞上个人,是个穿一身藕色肥衣裤、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吓得魂飞魄散,这疯女人是她幼年的阴影。她常常在巷子里出没,也常常让她阴魂不散地给碰上。李翠萍嘱咐女儿见了这个疯子一定躲着走,疯子杀了人不犯法的。 这次撞个满怀,邱依然在惊慌中也不忘礼貌,点头匆匆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就头也不回、一路小跑地往家去。 疯女人并没跟上来。更让邱依然吃惊的是,这样近距离看,那女人脸上虽脏却异常清秀。她甚至隐约记得自己跟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在微笑,不是阴森恐怖的,是正常的,还有点友好的。 回家后,邱依然问:“妈,路口那个女人是怎么疯的?” 李翠萍从不跟她女儿聊这类“引发儿童遐想犯罪”类的话题,就说:“跳楼被救下来的。” “她为什么要跳楼呢?” “咳,有事想不开呗。” “什么事想不开呢?” 李翠萍这下怒目吼道:“小孩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吃完学习去!” 依照邱依然对她妈的了解——情伤。 她书包里的周记本上有白若宇给她打的100分,外加异常严肃的八字评语“叙事连贯、思路清晰”。那歪歪扭扭的八个字,像是他皱着那双浓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 毛说出来的话,她想到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那本周记写完后,她好好地收藏起来。 之后的许多年,她不停地梦见自己给白若宇看这个本子,连她自己既不相信、也数不清多少次了——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陌生地方,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那地方有灰色的天、低低的云、蓝色的海、大块的白色斑岩。他们身后是没在花海里的白房子。空气里是茉莉与罗兰的香气。那是她向往的地方,她在周记里描述过这个地方。白若宇接过那个柠檬黄封皮的本子,他长白的手指,既像在梦里,又像不是。 ☆、二 下午五点一刻,邱依然站在一个小小的u型厨房里,上上下下的柜子都是油亮的黑色木材。黑色的洗碗机,黑色的微波炉,黑色的单开门冰箱,黑色的一体式烤箱加四圈电炉。炉子上一前一后坐着一只煮锅和一只炒锅。煮锅里的意大利面很难熟,还要一会儿;炒锅里是一磅混着蘑菇的碎牛肉,她倒上一整罐西红柿酱,把火调小,再敏捷地越过重重障碍跑到二楼阳台,摘了几片自己亲手栽的意大利香叶。 阳台上还有十几盆盛开的鲜黄色罗兰,花盆挨花盆地满满摆了一地,那清新扑鼻的香气刚一拉开门就能闻见。邱依然双手撑地地跪着,塌腰把鼻子埋进花里使劲嗅一番,然后拿着意大利香叶就下楼了。 她老公发短信说在回家路上了。她便从底橱里拿出另一只炒锅来,下油,放花椒、辣椒和蒜片。电炉不见火热得慢,趁油还没冒泡,她就把玻璃碗里的土豆丝滤了水倒进去。一阵轻微的噼啪开炸声。她一手把玻璃碗随便找个空处放下,另一手从旁边的竹筒里抽出一只木铲把土豆丝迅速搅开。 趁菜慢慢热,她把菜板、菜刀、刮土豆器和盛土豆的玻璃碗洗涮过放进晾碗架,把剩下的蒜放进橱子。她跨回炉边,把土豆丝翻炒一下,让上面的下去,下面的上来,又用筷子搅搅意面,再跨回切菜区,把盛肉的泡沫盒、洋葱皮、蒜皮、土豆皮收进垃圾桶,把西红柿酱的玻璃瓶涮干净,放在水池边凉着。 白色大理石桌台上,一只红色的电饭煲“滋啦啦”地向上喷出水汽。“啪”一声,按键由“做饭”跳成“保温”。邱依然最后翻炒几下土豆丝,撒盐熄火,又从碗橱里专门放饭盒的一格取出两只饭盒,专门放盘子的一格取出一只深盘和两只瓷碗,在满满的桌台上吃力地拨出一块空间来挤挤巴巴地摆好。 她的黄色条纹猫加菲一直在她脚边走来走去,在油烟机呜呜的噪音里张大嘴叫着看她。它饿了,可还没到它的吃饭时间。邱依然蹲下用胳膊肘夹住加菲的胖脸用力亲。加菲受不了了,夹着尾巴逃出了厨房。 土豆丝被盛入深盘了。邱依然松了口气。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炒土豆丝,等油很热了才想起爆香,结果被滚烫的油喷溅了一身,又被红辣椒的油烟呛到狂咳不止。她再也不敢了。 她从抽屉的分格竹盒里拿出只叉子,挑出根意大利面尝生熟。她曾分别煮意面到半熟和天荒地老,一个吃起来如同崭麻绳,另一个稀溜溜的没有吃头。从滚烫水里捞出的面她竟忘了吹,一下子烫破了嘴唇,疼得她一阵跳脚。她又吹了半天才敢再放进嘴里——没有夹生了,稍有劲道。她立即关火,从碗橱里拽出一只滤盆放进水池,戴上隔热手套,把一锅意面倒进去滤水,再分别倒进两只饭盒。饭盒小锅沿大,几根意面溜溜地顺着桌台滑到她的脚背。她端着锅腾不出手来,只能跳着甩开。 不想白白浪费几根面,她在加菲闻味赶来之前弯腰捡起,在水龙头上涮涮吃了。 酱早好了,这会儿咕嘟嘟冒满小泡,四面向外跳,在黑色炉子上溅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邱依然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关上火,把酱小心翼翼地浇在两只饭盒里,这次没洒。洗碗机里满着,她把锅暂放进水池里,盖上两只饭盒盖子,再去关了抽油烟机。 快六点了她老公还没到家。他今天是去工地,路上时间长些。 邱依然打开洗碗机,把里面的干净碗筷一只只取出来,摆进碗橱相应位置。她精准掌握拿放力度,既不碰出声响还动作异常迅速。 从两个小时前刮第一只土豆开始,她就在厨房里如一只蝴蝶般飞转着,又像在跳一支轻盈的舞,一支两个小时没有间断的舞。 这还不到两个月,她已经由一个家务白痴变成了家务专家。她了如指掌每一顿饭的食谱和食材清单;她会做所有基本的中餐和几样简单的西餐;她知道家里的每一件东西放在哪里;她知道最有效率的做家务顺序;她可以有条不紊地同时做几样事,也可以数个小时一刻不停地做事。 洗碗机才清了一半,外面一阵“哗啦啦”巨响。这是最让她踏实的声音——车库门开了,她亲爱的老公回来了。她立刻关上洗碗机,打开厨房通往车库的门去迎接他。 白色卷帘门逐渐上升,刺眼的阳光和腾腾的热气从门缝底钻进来,地上的每一颗沙石和墙面□□的木屑都在阳光的横扫下发起光来。 邱依然蹲在地上垂着脑袋,迫不及待地去看等在门外的车和人——沾满泥巴的黑色轮胎,溅满泥点的白色车壳,阳光闪烁的车窗玻璃后是乔磊呆萌憨厚的脸。她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咧开嘴笑起来。 她最近常常想:自己当初是怎样跟了这个男人的呢?他比她大三岁,完全不符合她喜欢的模样。 他们是通过两家共认识的介绍人向新芳给牵线搭桥的。那年,她刚考上北京名校的金融研究生,他暑期回国探亲。 李翠萍一听男方的家庭条件就逼着女儿去相亲,却被邱依然以“不赞成相亲这种结识方式”的理由断然拒绝。李翠萍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怪胎,反对这世上一切别人都做的事。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他父母在市区三套房子,奶奶家和姥姥家各一套,还在西郊山上一套,海边还有套度假别墅。”她仔细地看女儿的脸,希望这些能打动她。 邱依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头也不抬地冷笑一声:“弄一堆房子有什么用?大卸八块去住啊?” 李翠萍反对道:“怎么没用?反正是人家花钱买的,人家想什么时候去住就什么时候去住!他爸妈又没兄弟姐妹,将来这些房子都是这男孩子的!七套房子呐!我那天按地理位置和现在的房价算了笔帐,这七套加起来,市值得三千多万呐!” 邱依然顶看不上她妈这副利欲熏心的样子,讽道:“买了房子不住的都该拖出去斩了,让他们霸占自然资源!” 李翠萍没辙了,于是交代向新芳把见面弄得随意一些,两家人再拉上几个亲朋好友,包个包间,只当是熟人吃顿便饭,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 把两个唯一小辈安排坐在一起。 邱依然见乔磊的第一面并不讨厌。他大高个,方脸,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穿件可体的黑色t恤,戴副无框深度近视眼镜,两只羞涩的大圆眼忍不住忽闪忽闪地向她看过来。和他场面的父母不同,乔磊不善言辞,表情动作笨拙迟钝,根本不懂酒席上接人待物的那套。邱依然完全改了偏见。 他是那种从小到大一心扑在学业上的男孩,一路保送到清华,又全奖出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亲朋好友口中的骄傲。他事业上野心勃勃,思想上却听妈妈的话,从没谈过恋爱,对女生除了讨论学术根本没什么了解,婚姻问题更是听从父母安排。他是知道家里安排今天这顿饭的意思的。他对安静恬淡的邱依然印象很好,觉得这个白白胖胖、笑眯眯的女孩是适合做妻子的。 和娇小干瘦的李翠萍不同,乔磊的妈妈朱蕊是个高大强悍的妇人,宽颧骨,突出的大眼泡,一头小卷用发卡低低地别着。她亲热地拉着李翠萍的手贴着耳朵说:“向姐说姑娘长得可白净了!我这看了才知道,可真是!不过也不像你啊?肯定是像爸爸吧?” 李翠萍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这真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女儿的皮肤长得像她爸。离婚这些年,别人夸她女儿皮肤白一次,就十有八九地顺带提及她前夫,就让她再想起一次自己的婚姻。当初的许多决定,她不愿回首去仔细回味。她答道:“我整天说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呢!可白是白,一天到晚地过敏!” 朱蕊对过敏并没什么概念,她说:“向姐真是,可喜欢依然了,一夸起来就不住嘴,说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学习上一步一个脚印,把自己的小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她一边说一边隔着大半张圆桌往邱依然脸上瞟,瞟得邱依然只能谦虚而僵硬地笑。 向新芳也看过来道:“妈妈这么能干,女儿能差的了吗?” “唉!哪有哪有?”刘翠萍笑道,“我女儿啊,在外还行,在家里......唉,什么都‘会’干,可就是什么都‘不’干,我成天在家训她懒!”她说着笑着,小心地看女儿一眼,看看这话有没有让她心灵受伤。 邱依然的心灵倒真没受伤。她首先认为她妈妈纯粹是社交上“丑话说在前头”的谦虚;再者,虽然说的是桩事实,可原因不是因为她懒,是她的劳模妈妈总嫌弃她干活慢、不会干,训斥着不让她碰。 向新芳道:“哪能哪能?跟你说,姑娘最终都得像妈!” 邱依然听了这话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可是打小就立志不做她妈那样的女人的——干着份毫无创造性的工作,外加前夫给的生活费,每天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鼓弄锅碗瓢盆。她的梦想站在她妈人生的另外一端——她要当ceo,穿男人一样的职业西服和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提黑色的信封公文包,指挥几千人的上市公司,住繁华大都市中心那种蓝色玻璃外墙的摩天公寓,坐黑色商务汽车,配专职司机。她要让总瞧不起她、不相信她能成大事的母亲和同学都刮目相看。这就是她当年一心巴狠报金融——这个跟钱有关的专业的原动力。 “唉不行不行!”李翠萍在嗓子里咕哝着,连连摆手,“懒!” 她本来就满意乔家的条件,这见了乔磊又是一表人才,更是愿意这门亲事。她心虚地冲对面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真心觉得她可没别人说的那么好,她被自己惯出一身臭毛病,什么都不会干,脾气还硬着呢。 朱蕊扒着开心果,道:“我们依然这种女孩子可不多了!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娇生惯养,公主似的,洗个盘子说餐洗净对手上的皮肤不好,做个饭说油烟对脸上的皮肤不好,可捯饬起来比谁都厉害!噢!那些化妆品对皮肤好啊?化妆品里全是重金属!” 李翠萍赶忙笑道:“依然倒从来不用化妆品。她对那些都过敏。” 邱依然听了这,心灵倒真的受伤了。她本来就怪她妈把她生成这种过敏体质,让她不能用别的女孩都能用的东西——那些能让自己变美,让别人侧目的东西——现在竟还骄傲地拿这当桩优势来炫耀。 “呦!”朱蕊听了惊喜地朝邱依然脸上看去,“我们依然不用!我们依然皮肤底子多好!”她心里实则是生意人的精打细算:不用化妆品,这儿媳妇还省钱了! 朱蕊和她老公在南方做钢材生意。乔先生正和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头对头喝得脸红脖子粗,听见女人们在谈孩子,便借着酒醉指着乔磊,囫囵不清地吆喝道:“我跟你说啊,我这个儿子在家......什么不会......什么不会!我说啊:‘你......这个这个......灯泡都不会换,以后怎么娶媳妇儿?’人家说什么?——‘我找个伺候我的不就行了?’” 当着媒人和未来亲家的面,朱蕊十分不满她丈夫对儿子的这番评论,连连冲他使眼色,皱眉埋怨道:“这都几辈子前的事了?他那时候还小不点一个,懂什么!”在她眼里,自己倾心培养进清华的儿子是世界上最完美最优秀的男人,所有的女孩都是高攀。她在儿子婚事上战功赫赫,呕心沥血、亲力亲为地替他在见面前先pass掉无数不合格的女孩。这一次要不是出于对大姐风范的向新芳的信任,她是绝不会让儿子见这个单亲家庭的女孩的。 向新芳笑着调停道:“你瞧老乔喝的!你瞧老乔喝的!又开始说胡话了!” 乔先生被自己的幽默感逗得嚎啕大笑。乔磊的脸红了,他觉得他爸当着他未来妻子的面酒后胡言的样子很丢人。 邱依然倒不在意。她拿起筷子要去夹斜前方的红烧鱼头,谁知筷子刚碰到鱼,鱼就被转到了她的正前方。转盘上是乔磊的手。她感激地看他一眼,他宠爱地对她微笑着。他们两个安静地并肩坐在圆桌下首低头吃饭,时而对自己父母的言行举止嫌弃又无奈地对笑着。他对她有问必答。他低低的嗓音,那每一个长长的、逻辑缜密的、如絮叨般认认真真的回答让她觉得他好可爱。 车库里堆满搬家的大箱子,乔磊小心翼翼地把车开进来停好。车库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了,他觉得这一天的压力和疲劳也终于告一段落了。他从车里出来——乱乱的大奔头,肚子有点发福,穿着卡其色衬衫和收脚裤,一双满是泥的黑胶靴,背个长方形的麻袋包。“嘿,baby!”他对妻子说,声音有些疲惫,任她扑进自己的怀里。 她撒娇道:“我今天好想我的baby!”她双臂吊在他脖子上,紧紧地抱着他。 “哎哎哎!我身上全是灰!” 她不管,使劲吻他的脸和汗珠细细的额头。他拖着她在厨房门口脱下雨靴踢在旁边,把背包放在地上。加菲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5 赶过来蹭他的腿,他抱起它来摸摸头。 邱依然安心地站在旁边,问她老公这一天过得怎样。 “还好。”他叹口气说,“明天总算周五了。” 他闻见香喷喷的饭菜,内心一阵温暖踏实。过去这几个月里,他被工作和生活折磨得不轻,最留恋的感觉就是每天一进门,看见妻子站在厨房里忙碌,满屋都是饭菜的香味。 “今天做了什么呀?”他好奇地走到桌台前,看见盘子里的土豆丝,拿起一根就放进嘴里,满足地说:“嗯!好久没吃土豆丝了!” 邱依然道:“这两只土豆有点发芽了。” 他顿时停住嚼着的嘴,瞪眼睛看着她。 她笑道:“只有一点点,没太厉害啦!想了半天觉得扔了浪费还是炒了。再也不能放冰箱最下面的抽屉里了,滚到紧后面去了,我早没看见。” “应该没事。”乔磊又拿起一根放进嘴里,“味道不错,还有你刀功见长。” 邱依然道:“我切了一个小时呢!我现在觉得一盘土豆丝卖那么便宜是非常不对的一件事!” 乔磊掀开一只饭盒的盖瞧瞧,惊喜道:“这是明天午饭吗?” “嗯哼。”邱依然点头。 他竖大拇指赞美道:“明天又可以跟同事炫耀我老婆做的意大利面比意大利人做的还好吃。” 邱依然幸福地听着。她催他脱下满是灰尘的衣裤,他就原地脱了扔在一边,只穿着t恤,裤衩和袜子。她推着他的肩膀小步颠进客厅,笑指着电视机旁边,道:“看看呦!那是什么?” “噢!”乔磊惊喜地看见一个新的拐角写字台,银色的铁架支着木色桌面,是给他的。“不错啊,大小也行。”他满意地说。 邱依然道:“就是颜色不搭。可我想,你那几件东拼西凑的旧家具本来颜色就不搭,无所谓了,我就什么便宜买什么了,反正又不打算一直用。” “对!”乔磊说,“我们随时可能搬走。不过这比我想的好很多。你当时说买了最便宜的,我还担心质量太差撑不住我两个显示屏。” 邱依然说:“这个原价不便宜呢,我是打三折55买的。” 乔磊肯定地冲她竖大拇指。她接着说:“质量还好吧,我安了两个多小时,只有拐角下面的一颗螺丝怎么也拧不进去,估计尺寸稍稍有点问题。” “吃完饭我看看。”乔磊使劲按了按拐角的桌面,“还算结实,不放重的东西也没事。” “那颗螺丝和螺丝刀我放在键盘板上了。”她提醒他,又指着正门口一堆凌乱的大盒子,“餐桌餐椅下午三点才到,我还没来得及装,不过书橱安好了,放次卧了,我的写字台后天才到。今后次卧就是更衣室加我的书房,客厅是你的地盘。” 乔磊走过来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感慨道:“哎!有老婆在家真是好。” 邱依然撅嘴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出了多少汗!你这个拐角写字台,不仅沉,角度也不好控制。书橱也是,我后悔不该买五层的,太高了!安装的时候我自己扶不过来,只好把它横过来,手脚并用。你看看!我的胳膊,腿上,都是淤青!装家具纯粹是两个人的活!” 乔磊轻轻端着她的一只胳膊看着,一阵心疼:“我是打算和你一起装的,可这些天实在太忙,加了这么多工作量,每天一回家......唉......” “我知道。”邱依然说。 “一会儿,我吃了饭歇会儿,然后看看,不行帮你把餐桌安上。”他的语气因为劳累十分不确定。 邱依然看着老公疲惫的黑眼圈很是心疼,她态度坚决地说:“不用了,餐桌餐椅我明天装,我已经列在明天要做的清单上了。你只要把你的电脑从楼上搬下来,网线什么的都装好就行了。还有你带过来那个死沉死沉的红转椅,也在楼上,次卧里面,你得自己搬下来,我今天试了,实在是搬不动,差点没摔了。” “没问题!”乔磊拍着胸脯说,“这些我来做!” 邱依然看着家里满屋满地的大型箱子和包装纸,盘算道:“明天装完餐桌后,我再集中收拾这些箱子。车库里实在放不下了,搬家的那些到现在还没处理过。我今天早晨给社区中心打电话问了,他们说他们不管回收,要回收自己解决。然后我在网上就查到‘一’家回收站,在城里边上,一个小时十分钟车程,我们得自己载着这些箱子过去。我想着,明天我先把所有的箱子都压成片,捆在一起,然后周末我们再一起去回收站回收。” 乔磊听了一阵焦虑,六神无主地看着那些大箱子,没有一点主意和兴趣。 “哦对了!”邱依然看到地毯上的一摊杂物,走过去一一指着:“这些是你所有的文件和信件,我都放一起了。你浏览一遍,看看哪个要哪个不要。要的,我准备了一些文件夹在这,你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不够的话,主卧塑料柜的抽屉里还有。这是标签和圆珠笔,你标注一下文件夹里的内容方便查找。不要的文件呢,你先暂时摞在一处,我刚刚在网上买了个碎纸机,后天寄到,到时候有个人信息的文件就放进碎纸机里,没有个人信息的文件放进车库的回收箱,和箱子一起运去回收站。” 乔磊下班后本来就累到什么都不想做,更别说这满满一地,看着就是个大工程,加上她叙述的过程也太繁琐了。他越听越头疼,面露难色道:“我今晚做不了这个......我......唉......”他要崩溃的样子。 “没说让你今晚做,”她道,“我知道你下了班不行。我是说周末。” 他说:“这周末......我应该没有额外培训,至少现在还没通知,一般情况下,周四还不通知就应该没有。但也说不定,我希望可别明天一早刚上班就通知我们这周末加班或培训,或者今天晚上就突然发个短信。唉.....我这周加了三天班,太累了,我同事也都是,都说需要两天的周末休息,希望公司他妈的不要再剥夺了,我们宁可不要那点加班费。”他双手遮脸,疲惫又无奈地打着呵欠。 邱依然点着头耐心地听完,又指着文件堆旁边的几个落满灰尘的塑料编织箱说:“最后一点,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你也得亲自看看哪些需要,哪些不需要,不需要的直接扔掉,需要的分类放在这四个整理箱内。我擦干净了再放到储藏室里去。我想着储藏室得买个架子,把这些箱子并排放上面,标上标签,一层一层的,比较有秩序。我的东西都整理完毕了,就剩你这些了。你看这些零碎东西在地毯上摊着显得特别乱,早点收了早点干净。” 乔磊的头已经涨到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一脸痛苦地说:“我说了,周末.....周末......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6 ” 邱依然了解老公目前的精神状况,她安慰道,“baby,没说让你现在做。你现在呢,去洗个澡,然后吃饭。ok?” 楼下的卫生间不能洗澡,乔磊上楼去了。邱依然打开空空的冰箱——一打鸡蛋剩了四个,一加仑牛奶剩了三分之一,还有三个皱皮了的红苹果和一盒火腿。她把火腿拿出来切了一大盘。这火腿是几个月前乔磊买的,一直忘了吃,明天就过期了,再多今晚也必须吃掉。 有火腿吃是她今天素炒土豆丝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家里也确实没肉炒了。她还没驾照,不能自己开车出去;而他,上班之余几乎再没有精力教她或载她出去。 乔磊心情低落,随便冲冲就下来了。邱依然刚喂完猫。餐桌餐椅还没安,他们依旧在客厅里吃饭。客厅里没有沙发,两人朝同一个方向并肩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张简易的四腿黑木茶几。 乔磊按下电视机的遥控器浏览节目。为了充分利用下班时间,他吃饭的时候不能只吃饭,一定要同时干点什么,哪怕是看个狗血却流行的电视剧。 这台四十寸的电视机站在另一件他从纽约搬来的旧家具上——一个琥珀色木质四脚电视柜,两开门中的一开坏了两个螺丝,总是半挂着。他说修一直没修。 对邱依然来说,吃晚饭的时间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间——她老公坐在身边,像个孩子一样地盯着电视,大口嚼着她亲手做的饭菜。此刻的他,能够抛开一切抑郁和烦恼,安静又单纯地享受着家的安然和放松——她亲手为他创造的家。她很为自己骄傲。 吃完饭乔磊就上楼去了。他想在搬电脑之前先休息一会儿,放松一下。 邱依然站在客厅里四处环顾,举着一只手指指点点地自言自语道:“先清空洗碗机。茶几上的碗、做饭的几只锅铲、上午喝茶的杯子、她午饭的盘子......哦,千万别再忘了他今天带回来的饭盒——这样洗碗机差不多又得满了。他今天穿回来的工地装得洗,胶鞋得刷......这些添到明天的清单上去.....冰箱里那三个皱了的苹果必须得吃了,今晚一人一个,明天再让他带一个上班。这周末怎么也得去买菜了......” 楼上刚刚开始一场激烈的厮杀,几架狙击炮同时“凸凸凸凸凸凸凸凸凸凸”地响个不停。 房子外的天不知何时暗下去了。西晒变弱了,邱依然才拉开落地玻璃门。火烧云的天空下,三面灰色水泥高墙死死围住一块窄条水泥地面。这是她的后院——一个空无一物、死气沉沉的水泥盒子。也不知为何,邱依然喜欢这盒子。 余热未退的空气从纱门扑进来罩住她的脸。她闻见黄昏的沙土和墙后沃勒公园里热气腾腾的草树。 她记得,在同一个黄昏时分,一辆汽车在黄褐色的沙漠里孤独穿过,几棵散落的仙人球异变成树,远远看着就如同背光站着的人——姿态诡异、面目狰狞。头顶是一望无尽、云层叠叠的天空和一轮鲜橙色的落日。满眼都是连绵起伏、纹脉清晰的红褐色石头远山。 她小声对自己说:“arizona。” ☆、三 这紫褐色的悬崖峭壁上一棵植物都没有。她一路颤颤巍巍地踩着松动的石块,垂直向上爬了二分之一。山开始晃动。她的心脏抖得要命,脚踩不稳,手抓不住,感觉随时就会掉下去。继续爬?山体越来越晃,回去和前进一样危险。她不敢往下看,举步维艰,不知该怎样决定。方圆百里不见一个人影,没人救她,也没人可问,她只能自己拿主意,只能靠自己。她还是决定往上爬。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晃动,她突然一脚没踩住,手也松了,整个人往悬崖下跌去...... 邱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么些年来频频做这种爬高的梦。她总梦见自己在一个摇晃不稳的世界里往上爬,也总在跌死之前突然醒来。 她坐在药妆店诊室外的椅子上细细回忆着昨晚这场梦,逼迫自己不去想皮炎造成的这无数蚂蚁咬身般的痛痒。 今天是她来美一周年的纪念日,谁知她竟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皮肤过敏——除了脸和手脚,全身的皮肤都起满红斑。她出门前洗澡的时候,水浇在皮肤上如同灼烧,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她从国内带来的那管皮炎平第一天就涂完了,商店里那种对付蚊虫叮咬的药膏丝毫不起作用,医疗保险内的医生最早要预约在三个礼拜之后,她是在绝望的心境下哭着在网上查到,只有这一家药妆店有walkin ic。 药妆店所在的城市是七万人口的约克汉市。邱依然住在一小时之外的苏约尔镇。她管约克汉叫“城里”,管苏约尔叫“镇上”。 诊所里唯一的医生正在午休,门上斜挂个白色塑料牌,写着“一点回来,请自己注册就诊顺序”。邱依然在门外那台电脑上注册的时候发现前面还有三个人等。 一点一刻,一个肥胖的年轻女医生才终于摇摇晃晃地从外面回来了。前面三个病号每一个进去都像住在里面永远不出来似的。她半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向前塌着身子,双手撑着额头咬牙忍着。 乔磊发短信来问她怎样了。她回说还在排队等着。他又问她今天还能来接他吗,不行他可以让同事送他回家。她回说应该可以去接他。 她终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医生看了她的手臂、腿和肚皮,震惊地问:“上帝!你换了洗衣液吗?” “不是。”她说,愤愤而绝望地,“是香水。” “你换新香水了?” “不是......我对香水过敏,根本不能用香水。” 医生的脸上瞬间骇然:“哦!我的天!很抱歉听到这个!” 邱依然早就习惯了这个神色。她已经麻木了。 医生问:“你对香水过敏为什么还要喷香水呢?” 邱依然并不太愿意提起这次过敏的具体原因:“不是我用了香水,而是.....我订的时尚杂志,里面夹着几张香水样品页。我觉得,都是很贵的品牌,不想白白浪费了,就把它们撕下来搭在更衣室里高的地方用来熏屋子,结果......你知道......”她用手势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 “我明白了。”医生说,“很抱歉。听着,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做了。不值得。” “我知道了。”邱依然无奈道,“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别的女孩都能用香水,我却不能呢?”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医生耸肩说,“人体也很复杂,可能你身体系统比别人敏感。” “可为什么我的身体系统比别人敏感呢?” “有些人天生就这样,对外界刺激反应更强烈。你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7 身体用过敏来告诉你,那东西对你有害,你得远离它。无论如何吧,这不是威胁生命的事,也不是世界末日。你得放轻松。” “我想彻底摆脱它。”邱依然说。 “我不知道那可能不可能。”医生道,“我知道有些医院可以做过敏测试,就是让你试用各种东西,确定你究竟对哪种东西过敏,然后你买东西的时候,比如化妆品,要先浏览上面的成分表,确定里面没有你过敏的东西再买。” “约克汉的医院可以做测试吗?多少钱?”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你得给医院打电话问问。至于价格,最好你的医疗保险涵盖这个,但我不知道多少。” 邱依然觉得心累,她现在最讨厌听到“你得自己打电话去问”这句话。小城镇上的电话是永远打不通的,好不容易打通一次,就算她磕巴的英文能解释明白,十有□□听到的回答也还是这句话。她放弃了,这小地方小诊所的医生也差不多就知道这些了。 “哦另外还一点,”医生突然说,“现在有研究说,过敏是心理因素引起的。” 邱依然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她不太相信——明明自己就是生理上的忍受,跟心理有什么关系?“心理?”她好奇地问,“心理怎样引起的?” “压力,紧张,焦虑,抑郁......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有可能降低免疫系统,让你的身体更加敏感。我确定你在网上能找到更多信息。你觉得自己最近有什么压力吗?” “我认为我这一次就是香水引起的。”邱依然肯定地说,“因为我亲眼看见香水混进了衣服里,而且我知道我对香水过敏这一点。” “好吧。”医生无所谓地耸肩,“我只是告诉你一种考虑的可能性。” 七月的亚利桑那州,太阳如同天空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把自己都烧化到看不见形状。 邱依然在几千辆车的停车场里找到自家的白色福特。这辆快被晒化的车,方向盘就像烧烤铁板一样烫手。她等不了,跳进去就向家开去。她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约克汉市和苏约尔镇之间每天有不少车辆往来,可这个非上下班时段路上空空荡荡。一条灰带子似的高速公路高低起伏,在干涸死寂的茫茫沙漠里劈开一条细细弱弱的希望。风卷沙扬,褐黄色的沙雾一阵阵刮到路上来。沿途的沙里滚满墨绿色的带刺植物,如同驼色毛毯上起满的毛球。 一小时荒芜的路,邱依然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生灵,她正在逃命的路上,正经过一个危险的死亡地带。她踩着油门,逃也似地,若不快点离开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被时空遗忘。 空调让车内温度降下来了,可她依旧在出汗,双手在方向盘上攥得生疼。她万万没料到自己上周才拿到驾照,今天就必须独自开这条时速八十五的路出来。驾照考试松,她开得根本不好。就连教她的乔磊也开得不好。他是来亚利桑那之前,在纽约的唐人街花钱找人现教的。 速度牌终于降到五十五。路两边开始出现高细的蓬头椰子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有人居住的地方就要到了。 高速路笔直穿过,把苏约尔镇切成两半,一半住宅,一半商业。依据美国大部分州的城市规划法,住宅和商业要完全分开。于是乎就在路对面的地点却无法直线到达,总要开车出去好远,绕道镇边上再绕回来。 邱依然先开到镇上唯一的一家超市沃尔玛。这座一层楼的庞然大物像个用白锡板搭的临时大厂房,室内镜面样光滑的水泥地板满是缝隙,漆黑的钢架结构抬头可见。她在足球场大的停车场停好车,冲进超市匆匆拿了几样水果和一个速冻披萨就结账了。 住宅区里的社区根据房产商的不同分三六九等,每一等都用铁网缠绕的竖条栅栏死死围住,远远地彼此孤立。镇上唯一一片树荫成片的绿色是沃勒公园,公园里处处是刻意设计的草坡,有峰峦叠嶂的即视感,栽种满勉强事宜沙漠气候的遮荫大树。 上点档次的社区都在沃勒公园附近。沿着高速开过镇中心后,在下一个路口拐上一条没有路牌、极易错过的细长沙土路开进住宅区,再沿着沃勒公园开过半圈就是邱依然家。她家的社区并不是镇上最好的,却是最新盖的。十几座一模一样的连体别墅半围合出一个院子。每栋房子都是两层,乳黄色的粗制粘土墙,大坡屋顶,浅红色的瓦。院子里没有草,铺烫脚的水泥,中间砌个圆花坛,种着些灰头土面、无人打理的沙漠植物。 这房子是邱依然来了以后亲自找的。乔磊对住宿方面的事没有一丁点概念,全权交与老婆决定,只要房租不超过公司补贴的数字,他都听她的。 这也算他对她的一点补偿。他是学资源工程的,两年前刚从哥大博士毕业就被总部在纽约的一家石油公司录用。谁知刚工作半年,他却被公司派到这荒无人烟的新发油田上。这意外的调遣本就给一向人生顺利的他不小的打击,谁知又偏巧赶上家里接二连三遭遇不幸,他的精神世界几乎崩塌。他当时跟她说,他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活不下去,而他只想她来。 邱依然坐在米黄色的化纤地毯上,就着白色竖条百叶帘透进来的光,一寸一寸地往自己的皮肤上涂抹药膏。这么些年了,她早该适应了这恐怖的鲜红斑点,可每次不得不正视的时候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尤其这一次,这样大的面积,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块好皮。她多希望眼前这红烂的皮肤并不是自己的。 正在门边晒太阳的加菲站起来,拱门一样地伸个懒腰,再抻抻后腿,走过来好奇地闻她的腿。她呵斥几声,它却不走。她用手背打它耳朵,它低头闭眼忍了一会儿才走回门边,趴下瞪眼看着她。 原本空空的后院里横着一只暴了皮的单人黑色旧沙发,是两周前乔磊在社区外的路边捡的,拖回家才发现皮子裂了条大缝,里面的弹簧都坏了。他在生活方面这些天真幼稚的举动总是让邱依然又好气又好笑的。 除了外涂的药膏,医生还给开了口服的药片,说能帮助身体本身平静下来。她涂完药膏后站起来,在满地的杂物里挑空往厨房去。 白色大理石桌台上满是剩菜剩饭的瓶瓶碗碗,可一向有水的凉水杯却是空的,不知什么时候被乔磊喝空了。他没再烧,烧水壶也是空的。 邱依然端着烧水壶刚要接水,却发现左右两个水池里都堆满碗筷。她放下烧水壶,刚要把这些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去,又发现洗碗机里三天前洗好的干净碗筷还没拿出来。 她皱起眉头来——自己病了两天,家务就耽搁了两天。 她只好先清洗碗机。本来满满的机器里少了两只碗,是乔磊昨早和今早吃麦片的时候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8 找不到干净的碗用从这里取的,吃完又和勺子一起堆在水池里。 在这小小的u型厨房里,邱依然又在跳舞了,她熟练地旋转,弯腰,蹲下,起来......她因为生病有些虚弱,却依旧轻拿轻放,把每一只碗盘准确地放在碗橱里,木铲插在炉子边的竹桶里,刀叉筷勺分类躺在大抽屉里的竹盒里。 洗碗机清空了。水池、桌台和茶几上的脏碗被一只只冲过之后放了进去。洗碗机里又满了,油油的汤水沾了她一手。邱依然从水池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块餐洗净放进洗碗机门上的小盒里,发现旁边的蓝色刻度消失了,又从柜子里取来冲洗液,拧开填充孔倒进去。 洗碗机钪啷钪啷地运行了,像生了锈似的。能机洗的碗终于看不见了,不能机洗的还散在池子里。她把它们堆在一处,先匀出地方来接了一壶水烧上。 水龙头上的过滤器到了更换日期了,她接完水便从柜子里拿出只新的来换上。新换的过滤器需要放水十分钟,她打算趁烧水的空当把池子里的碗洗了。 可凉碗架上是满的,里面高高堆着几只蒸笼屉子,是她几天前蒸包子和馒头后刷了晾那的。她只好先把这些屉子收起来腾出地方。 她刚刷了两个杯子,水就开了。她把滚烫的开水倒进刚刷干净的一只杯子里,放在旁边凉着继续刷碗。 凉碗架又被填满了,水还没凉。邱依然叉腰站在厨房里四处看着。这一看,她发现乔磊今早吃完的麦片的包装盒和塑料袋竟然横躺在炉子上,周围一圈麦片碎屑。她走过去刚要收,却一脚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夹麦片塑料袋的木夹子。她想:“多半是被加菲从桌台上拨下去的。”她弯腰捡起来,放进小抽屉里专门放夹子的木盒里,再抓起塑料袋团团,去踩垃圾桶的脚踏子。垃圾桶里面满满的,最上面硬塞着几个沾着泡面汤的纸盒和零食袋子,是她生病这两天乔磊的晚饭。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只黑色的小虫被惊到了,扑通扑通地同时飞出来。视觉和味觉让她作呕。她皱着眉头,用手里的麦片塑料袋把一桶垃圾使劲往下按,再把垃圾袋口扎起来,沉沉的一兜提出来,出门倒了。 垃圾站旁的第一栋房子车库门大开,里面站着个矮胖的墨西哥女人正在沿墙的塑料架子上找东西。她穿条紧身瘦腿牛仔裤和粉色大开领t恤,黑色夹脚拖鞋,盘着头,三四十岁的样子,皮肤有点粗糙,面容倒还素净。 她听见外面有声音便朝邱依然看过来。邱依然认得她刚搬来不长,像个家庭妇女,常常开车带四个小孩上学放学。 四目相对,邱依然礼貌说了句“hi”,那女人也笑着简单回了句“hi”。 三十□□度的天,连续的体力劳动让邱依然汗流浃背。她家房子的一楼东面只有封闭车库和正门,通风不良,西晒让客厅和厨房像个烤箱。为了省钱,她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是绝不吹空调的。她把客厅的百叶窗帘转着关上,又觉得光线太暗,于是再转开一点点。 她再回到厨房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多小时前,自己不过是想去厨房喝口水吃片药,竟不得不临时多做了这么多事。 “罢了。”她又想,“这些事是她今天本来就得做的。”她今晚要和田小瑜视频,本来就打算在这之前把房间彻底打扫干净的。 邱依然和田小瑜许多年不联系了,她没想到自己竟在几天前收到了田小瑜的婚礼通知,还给她要了地址把喜糖和喜帖寄到美国来,即使知道她不能回去参加。她没想到自己在田小瑜心里竟是这样重要的一个人,感动之余邀了她视频聊天叙旧。 厨房收拾完毕,邱依然又马不停蹄地去做别的。楼梯下方的空间装了拉门,用作洗衣间,里面勉强放得下一台洗衣机和一台烘干机。机器旁是堆积如山的衣服。香水样品纸卷进衣堆里,不知哪件沾了哪件没沾,于是全部衣物外加床单被罩枕套通通要洗。 邱依然把甩干机里的干净衣服抱到楼上,清理干净通风道,把洗衣机里的衣服转移到烘干机里,又挑了一批相似颜色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双双启动后立刻去洗手。 洗碗机,洗衣机,烘干机同时工作,这震天的噪音!她家的机器是世界上最吵的机器。整栋房子好像都在跟着晃动。邱依然却在这噪音中暂时舒缓一口气,就着温水吞下了药片。 客厅的地毯上满是东西——文件,文件夹,信,杂物......这些乔磊十个月前就答应整理分类的东西至今还在原处,被两个人加一只猫每天来回的走动踢得乱七八糟,由点摊成片。她干脆找来只大号收容箱,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放进去。 茶几周围的地毯上摊满杂志。是半年前她为了丰富家庭生活订的——给自己订了时尚杂志和园艺杂志,给老公订了游戏杂志和科学杂志。她每天在家,杂志看得及时;而乔磊只读了一两期就荒废了。 她也把这些杂志一本本拾起来放进收容箱,再把收容箱塞进一楼储藏室的最后一点空间里。 乔磊时而背去工地的大包在正门口堵着楼梯。他的习惯是这样的:背回家来的时候从车库进屋,把包放在厨房的地板上,等第二天早上不用背出门时候,再提到正门旁的楼梯口来,拿出里面在办公室穿的皮鞋换上。她几次叫他不用的时候放到储藏间里去,可他再次背回来的第二天又堵在楼梯口了。 她又一次替他拎起来要放储藏间,却发现储藏间里再也放不进东西了。她便把刚放进去的那只收容箱搬到楼上,暂时和自己的东西一起摞在次卧的角落。 地毯上还有两人乱脱乱丢的衣服,四仰八叉的鞋子,加菲的玩具......她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不管该不该洗都放进洗衣房里待洗,把鞋子成双摆到空鞋架上去。 地面总算可以自由通行了,除了客厅里乔磊地盘上满地的电线。他拥有两个21寸电脑屏、一个又大又沉的主机、两个老式音箱、两个键盘、三个鼠标,加上旁边一台电视机、三台xbox,还有数不清的游戏遥控器——这些庞大而复杂的电子产品不仅占去了半个客厅,还互相间连了一地错综复杂、落满灰尘的长线。 她不懂电子产品,怕弄坏了,只把能捡的都捡起来卷卷,统一堆在他的写字台下。 地毯空了,她终于能够拎出吸尘器来吸掉了半年的灰尘。 五点半的时候,邱依然准时出现在乔磊公司的停车场上。趁他还没出来,她换到副驾驶上等他。 公司孤独地坐落在高速路的一个下口。这三栋简陋不堪的办公楼是用白色竖条预制板临时搭的,像三个长条集装箱被横七竖八地扔在这荒山野岭。办公楼前这“停车场”只是摊平的一层水泥,表面总有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9 盖着层吹来的黄沙。 四周就是沙漠和远山。油田在十几英里外的沙漠中心,远远可见高高的油井和处处燃烧的尾油火苗,空气里处处是刺鼻的汽油味。邱依然每次过来都提心吊胆,她总担心自己给车点火的时候顺便也把空气点了。 乔磊今天没下油田,提着公文包从集装箱办公室出来。邱依然打开车门伸出一只胳膊冲他挥着。他见了立刻往这边走。她看他一脸沉重,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一坐进车里来她就问:“怎么了baby?” “妈的!”乔磊说,“这周六又加班!早晨八点到中午十二点。谁知道十二点能不能完,肯定又得弄到下午!晚饭后都有可能!说做不完周天还加。” 果然如她所料,这副表情果然来源于增加了工作量。邱依然的心直往下沉。他的周末泡汤了就等于她的也泡了。他对这份工作持续加班的痛恨,相当于她对他这副表情的痛恨。 乔磊继续道:“这个项目妈蛋不是人干的,领导团队有很大问题——资金不够不加资金,只靠延长我们这些人的工时。而延长工时是最不明智的,因为你既然指望这些员工做贡献,你至少得让他们休息好,你不能无条件地透支,一周就够他妈的累成狗了,周末还不给我们睡觉时间,不睡足觉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话邱依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乔磊自从来到亚利桑那就变成了一个絮叨鬼,处处质疑公司的领导,事事做最坏打算。最可怕的是,他还要详详细细地把这一胸腔一胸腔的不满和担忧发泄出来,用他理工男的缜密逻辑——从最好的可能,到最坏的可能,重点在最坏的可能——把从论点到论据分析得极其详细,一定要把邱依然这个唯一的听者说到心服口服、频频点头才肯罢休。 邱依然之前倒总是点头的,她还会疼爱地捏他的脸,说他啰啰嗦嗦的样子太可爱了。可今天她打断他说:“baby,你昨晚睡了八个小时。” 她说的时候他还在说。她声音太轻,被他的低音炮盖得严严实实。他知道她说话了,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又说了几句才问她:“你刚说什么?” 她不喜欢这种压不住他声音、他听不见自己发言的感觉。她不高兴地说:“我说你昨晚睡够了八小时。今早起来还打了场游戏,我都听到了。” 乔磊争辩道:“我昨晚是‘躺’了八小时,真正‘睡’的时间绝对不够八个小时。首先,我躺下好长时间睡不着,也不知怎么回事,妈的脑子停不下来想东西,翻来覆去了好久;其次,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醒,还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我不记得所有的了,只记得其中一个是我被人追杀。”他停顿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便又接着说,“第三,今早加菲五点半就咬我头发,我那时候正是一整夜睡得最香的时候,就被它给毁了。我一气之下把它扔出去了,可再回来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烦死了,干脆六点就起来。”他掰手指数着,“所以说,我昨晚充其量也就睡了一二三四......六个小时,加上中间醒的,连六个小时都不到......” 邱依然越听越不服气。她是睡在他身边的人,他昨晚打呼的时候她还醒着,她知道他并没花那么长时间入睡。要说睡不着,更睡不着的人是她。她本来就神经衰弱、睡觉很轻,再加上昨晚皮肤痛痒难忍,她几乎一夜未眠。可今天,她并没像他一样,一见面就喋喋不休地抱怨。她争分夺秒地做完了该做的事。 乔磊的话还没说完:“......我跟你说,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让加菲进屋了。不管它装作多可怜、多想和我们一起睡都不行。我明天八点培训,还是得七点起床。加上这周超级累,每天的睡眠质量都很差,好不容易盼到周六还要早起,这周就只剩周日可以补觉了,他妈的根本不够!我已经决定了,这周日我要睡到自来醒,加菲不许进屋,你如果比我醒得早不许提前叫醒我......” 他们已经在停车场逗留十几分钟了。她一直都在这个小空间里听他没完没了地说话。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压不住他,于是她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 “干嘛?”他吓一跳,果然停下讲话看着她。 她平静地说:“回家。” 他叹口气发动了汽车。 邱依然决定换个对策。 “今晚吃披萨。”她说。这简短的、命令的、通知的语气,不给他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是她逐渐摸索出的对付他唠叨的唯一办法。一个人绕来绕去,另一个就得快刀斩乱麻,否则生活就像刚才在停车场一样停滞而纠结。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她不能容忍停滞与纠结。 “ok。”乔磊道。他在国内挑食厉害,在美国吃多了速冻食品和垃圾食品后,邱依然做什么他都吃。只要不用他参与做饭,他什么都吃。 邱依然又用相同的语气道:“我今晚要跟田小瑜视频。” 乔磊听了竟开心起来:“所以,我能和曹哥他们打游戏了?” 她没回答。他又补充道:“今天我确实需要放松,我今天一听到明天加班的通知,就打算今晚什么都不做,好好放松......” 趁他声音还不算大,邱依然大声压了句:“whatever。” 他果然不说了,一脸小孩子式的期盼。 她觉得车里憋闷,于是关了空调打开车窗。傍晚温热的风吹来,她感到空气里有细细的黄沙扑面。原本紫褐色的石头远山在落日斜照下变成暖色,一道橘黄,一道深红,就像一幅逼真的剪贴画。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哦对了!今天医生说,过敏跟心理也有关系。压力和焦虑能导致过敏。” “我也看过这个说法。”乔磊道。 “你从哪里看的?” 他想想也没想起来,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愿再想了。“记不起来了。”他说,“不是网上就是你订的科学杂志上......呃......好像就是那个杂志上。” 她给他订的科学杂志,他总共就看过第一二期,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她生气地说:“这么重要的文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叹口气:“baby你要知道,人长期疲劳就容易记忆力减退......” 她又猛地按住他的胳膊,趁他的话骤然而停,她插话道:“那文章怎么说的?”她刚问完就意识到问也白问,他连在哪里看的都记不起来,还能记得内容? 果然他说记不起来了,又说:“我回去找出来给你看。” 她说:“可我并没感觉自己有什么焦虑。这次铁定是香水,要不是你把那些香水纸弄掉下来,我就不会过敏。” 他反对道:“baby,你记得那头一天晚上我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0 加班加到十点半吗?你记得我那天早上还要提前一小时过去开会吗?你知道我那天早上起来有多困吗......” 邱依然厌恶地想:“又开始了。”她优秀的老公最怕自己出错,一出错就立刻找借口。 “......那几天周公司评审,我连着忙了一个月。尤其那周,我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就因为他妈的我们小组的组长,我的直属上司,不相信我们这些员工的能力,格外担心评审过不了,让我们搭上时间,一遍一遍地重复做无用功......” 邱依然再一次按住他的胳膊。 “哎!我开车呢!”乔磊喊,“你干嘛这是?” 她说:“我就是让你集中精力开车,不要说话了。” “是你先开的头,你问的我。” “我也不说了。”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落日把西边天空的云划成水平的一道一道。邱依然看着红石山之上那红橙黄紫的天空,心想:“回家后一定催促他找到那篇文章好好读读。” 车呼哧呼哧地前行。视线内看不到人,只有几辆擦肩而过的车,速度快到连司机的模样也看不清。邱依然想,这根本不是她老公口中的美国,那个摩肩接踵的纽约街头,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尖叫的救火车声、街头音乐声、众人欢呼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热风逆着车的方向吹在她脸上,她突然震惊地觉察到:“这鬼地方!没有声音也就罢了,怎么连气味都没有?这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她想把这疑惑告诉乔磊,又怕他思考起来开车走神。他是大脑一时只够做一件事的人。算了。 邱依然一回家就烤了披萨,把买来的水果在果篮里摆摆,又循环了一次洗衣。 乔磊一回家就坐在电脑前查看游戏的最新讯息。他太饿等不了披萨,先从橱子里找出薯片来垫着。 他们分别在自己的电脑前吃完披萨。邱依然在楼上叠衣服,乔磊已经和兄弟们开始了一场游戏。这房子里本就一个男人,可常常同时充斥着三四个男人的嚎叫。 田小瑜还不上线,邱依然心烦意乱。她对这个叙旧已经期盼了好些天了。除了当田小瑜是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还有个不愿意承认的原因——生活太静了,她单纯就想找人说说话。来美国前她和李翠萍闹掰了,到现在都没好。她公婆一直对付生意上的意外,无暇顾他们。她现在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乔磊一个人的声音——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充满负能量的声音——她已经完完整整、颠来倒去地听了几百遍了。她受够了。她需要田小瑜的声音。 乔磊打完一场游戏上楼来,夸了几句今天家里真干净。这迟到的赞美让邱依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baby,你今晚什么计划?”他问,“你不是一直要去公园走走吗?走!消消食去!” 邱依然生气了:“我跟你说了我今晚要跟田小瑜视频!” “哦对对对!”乔磊拍着脑门悔恨地说,“你这下相信了吧?长期疲惫的确能导致记忆力极速下降.....” 邱依然皱眉打断他:“你快去忙你的吧!” “那你要是有安排,我就再跟曹哥他们打一场。”他打个呵欠,“我估计我今天的精力就够打一场了,他们再拉着我也不行了。” 她从不信这话。他最经不起游戏的诱惑,一打起来肯定打到困得睁不开眼为止。 乔磊看妻子穿着薄薄的黑色背心和短裤,盘腿坐在地毯上认真叠衣服的样子,忽觉心里温暖,感到家的归宿。他凑过去吻她的脸。她却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哎呀没看我正忙着吗!” 他这才悻悻地撤下楼去。 国内都上午十一点了,田小瑜才起床。她顶着一头又长又乱的大卷发,白嫩的圆脸盘,一副细边圆眼镜把两只大眼映得更大。她们久别重逢地寒暄一阵。原来田小瑜也学的经济类专业,硕士毕业后靠表舅的关系考进财政厅当了公务员。 她羡慕地看着邱依然:“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 “瘦了么?”邱依然对着视频看看自己的脸,她平时并不常注意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看好像还真是瘦了。她笑道:“美利坚伙食太差。” 这在田小瑜眼里是明显的变化,上学那会儿她俩差不多,而她自己却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像一只吹起的白气球。她说:“你看看我呀!只喝水也往上涨,气死了!” 邱依然说:“都说‘心宽体胖’,这说明你没有操心事,不像我整天操心。” “你有什么可操心的事呢?你又不上班。” “跟你讲,我也是最近才总结出来:上班,意味着你要做‘一’件大事;不上班,意味着你要做‘几千件’小事。” 田小瑜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家务活啊。” “哪里有几千件?” “你们这些在父母身边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比如就说做饭吧,你和你老公一起的时候谁做饭?” “谁也不做。我们单位管三餐。” “你看你看!” “不想吃食堂了就去外面吃,有时去我婆婆或我妈那吃。” 邱依然连连摇头:“你们这些三餐吃食堂的,是不能体会我们顿顿都要自己做的人的痛苦的!” “顿顿都要做?都做什么呢?” “我现在不只会炒菜,还会包包子蒸馒头呢!” 邱依然是用骄傲的语气说的。可田小瑜脑海里出现的是电视剧里那些嫁了人的小媳妇,系着围裙,一天三顿地给婆家人做饭的情景——不受待见的后果。她有些可怜邱依然,给她出主意说:“你妈妈不去美国帮你吗?” 邱依然还不愿提起她和她妈之间的事,就说:“我其实也没觉得需要帮忙,我自己做还好。” “可这也太花时间了!你要是时间都花在这些上面,你还做不做正事了?” “我其实在准备gre和托福呢。我打算在美国申请学校。” 田小瑜听了,大吃一惊的同时心里还泛起些不舒服。“你要读博士了?”她担心地问。两人类似专业,邱依然要是成了博士,就比她学历高出一等,又是海归,不回来还好,万一回来,自己和她一比就相形见绌。再万一她要进个好银行,有个好岗位,上来的起点工资就比自己高出一大块去。所有这些,让她不再可怜邱依然了,她宁愿她一直在家里包包子蒸馒头。不过,她还得故作恭维地说:“那一毕业你岂不就成华尔街的抢手货了!” 邱依然心想:“电视剧看多的女人真没救。”她说:“我要读还是读mba,两年,比较快。博士我可熬不起。” 田小瑜这才稍稍舒下口气来:“可你在国内不已经是硕士了吗?” 邱依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1 然刚才介绍自己情况的时候也没有说细,以为可以蒙混过关,这下不得不说了:“其实我研究生还差一年毕业的时候就来了美国。” 田小瑜不敢相信自己竟听到了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她心里一阵欢喜。她这个特立独行的老同学,自己过去是真心佩服过她的个性的,可是,都成年人了她还小孩子脾气,拿学历和前途当儿戏。换做是她绝不会这样做的。“你真够厉害!”她说,“可你这样等于白白浪费了一个马上到手的学历啊!别忘了学费可是爹妈给出的。当然,你自己也付出了许多努力......”她迫使自己掐掉“就为了男人”这几个字。 邱依然先注意听了下楼还有游戏声和吆喝声,才说:“当时我老公的精神状况很不好——从纽约调来这里,爷爷和外婆在同一个月里去世,他当时还没工作签证,什么也做不了。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么多打击,抑郁到快要崩溃了。” “唉。”田小瑜若有所思地点头,“可是,他当时干嘛不干脆回国呢?他是海归博士,回国一定能找到好工作,还不耽误你的学业,你俩还能在家人身边,一举多得,多好?你也能有份工作,也不用顿顿在家做饭了。” 邱依然无所谓地说:“人各有志吧。我是浪费了两年,但也可以重新开始。现在我准备把gre和托福分数考高,申请个好学校,我想去我老公的学校哥伦比亚大学。” 田小瑜一听到“哥伦比亚”四个字心里又酸起来。她虽不太清楚美国的大学情况,可这耳熟能详的名字绝对是名校,世界排名怎么也进前十了吧?她心情复杂地说:“你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觉得值得就好。好在他现在对你还是很好。” 这话让邱依然心里很不舒服。她觉得这是“扭曲的女权主义”——女人要求平等独立仍是基于男人瞧不瞧得上你,对不对你好,今后会不会甩了你这个黄脸婆,而不是女人自己究竟怎么想。 为了叙旧气氛,她也没反驳,一笑而过地换了话题:“你和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呢?” “单位同事。”田小瑜灿笑道,“我婆婆和我表舅一个办公室,我第一天上班去找我表舅,我婆婆那时候正愁着给我老公找对象,第一眼见我印象还不错,打听到我还没男朋友,就给我表舅提出来结亲家。” 邱依然心里想:“你婆婆可不一定是一眼看上了你,八成是因为你有这个表舅罢了。”她又问田小瑜婚礼的准备进程,说起新房,田小瑜就要求看她美国的家。 邱依然搬着电脑先展示了楼上的主卧,次卧和卫生间。田小瑜看见张一米五的床垫直接放在地毯上,旁边一个三层塑料抽屉当床头柜使;次卧更不可思议了,三分之一摞着收容箱,三分之一划作更衣间,三分之一挤放着邱依然的写字台和书橱,简直是个杂货间。 直到邱依然沿着楼梯往下走,田小瑜才尖叫道:“哇塞你们住别墅啊!” 邱依然说:“其实我们是想住公寓的,可这破地方没有公寓。” 田小瑜心想:“有别墅谁还住公寓?住进去了当然怎么说都行。这人是一向故意跟人不一样的。” 看过正门入口、洗衣房、客厅和餐厅,田小瑜发现这个“别墅”跟自己的想象很不一样——面积根本不大,客厅连沙发都没有,只有张简易的黑色茶几和坏了半边门的旧电视柜。电视才40寸。她老公坐在一把坏了红绒布的转椅上。一米见方的餐桌,简易的折叠餐椅。水泥砌的后院里还扔着只捡来的破沙发。楼上楼下,这些掐指可数的家具不仅新旧不一,颜色风格也不搭。她不敢相信邱依然在美国的家竟是这个样子。这在美国算不上中产吧?这也太简陋了。难道因为只有一个人挣钱的缘故?还是他老公抠门不让她管钱? 田小瑜倒是赞美了邱依然的厨房——租房公司的统一精装修。不仅很新,还有她没见过的大烤箱和洗碗机。 邱依然又展示车库。本以为能看到两辆豪车的田小瑜竟看到一辆满是黄泥的旧福特2001。她笑道:“哎!你们该洗车了!” “从来不洗。”邱依然笑道,“这沙漠水费很贵的!再下一次工地又成这样了。无所谓了,这车买的时候都不知几手了。” “那别人怎么说?”田小瑜问。在她看来,开个旧车本来就够过了,还一车泥地开出去,还不遭人侧目。 邱依然笑道:“这里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车多少钱?” “四千二,我老公说加上税和保险五千七。” 田小瑜刚还在为邱依然住别墅心里疙瘩,毕竟自己的婚房只是个一百六十平的顶层阁楼,还是她咬牙多花十五万坚持买的,单就因为有个四层台阶更接近别墅的形态。可邱依然在车上远输于她——她老公本来就辆银灰色现代,最近家里又给她买了辆奔驰做陪嫁。 田小瑜说:“车这么便宜你们为什么还不一人一辆?”她在心里又确定了刚才的猜测:要么是乔磊挣钱不多,要么是他抠门。 邱依然说:“一辆车匀得开,第二辆倒没必要。” “哦对!”田小瑜恍然大悟,“你不上班不用开车。”话音一落她又想起件事:车子破,说不定钱都花别墅上了?她立刻问:“你们的别墅多少钱买的?” “不是买的,是租的。1400一个月。” 田小瑜又吃一惊:“为什么不买要租呢?”她这下确定了:他们缺钱。否则哪个女孩婚后愿意租房子住呢?看看他们那些破烂家具就知道了。 邱依然解释道:“我们随时可能搬回纽约去的。我老公说等回纽约再买房子。现在他公司补贴住房,一月2200,我们租个便宜的,还能剩一些。” “你租房子住也没事?” “当然。这就是我的主意,房子也是我找的,新盖没多久,装修很好,厨房浴室都是新的。” “可新的也不是自己的。”田小瑜啧啧感概,“你真是太伟大了,敢跟着他四处漂泊。” 邱依然听了这话想笑,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哪有“四处漂泊”这么严重。 田小瑜又出主意说:“那你们可以这样啊:在纽约买房,你去住、去上学,他在这边什么时候完了再回去呗。” 邱依然的心忽然哗啦啦塌下去一块。这不就是她爸妈的情形吗?她觉得伤心,只说:“那样不是花两份住宿钱?我陪读不能工作。我也需要时间准备gre和托福,目前还是住在一处比较省钱。”她又仔细听了楼下还有吵嚷声,又低声说,“而且,我老公现在精神还是不行,他第一次工签申请没成功,公司又不停要加班。” 这在田小瑜听来都是借口。“哦哦。”她故作同情地说,“不过,你刚说他家里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2 是做生意的么?你们要想在美国买房,他家付个首付总可以吧?” 楼下一场游戏刚刚结束,邱依然赶快把电脑声调小,凑近屏幕说:“我公婆本来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家生意去年出了点问题,卖了房子都补窟窿了。” 田小瑜无语地塌下一口气来,用玩笑的口吻说:“你说你,命也真背,嫁了有钱人家偏赶上落魄,老公老公精神不好,亲人亲人离世,生意生意出问题,工签工签没成功......”她这样一总结,竟分明总结出一个丧门星的故事来。 神经敏感的邱依然当然也听出来了。 田小瑜犹豫又好奇地问:“那......你公婆现在对你怎么样呢?” 邱依然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手心直冒汗。她强装镇定道:“其实好久没跟他们聊了......他们一直忙生意上的事。” 田小瑜谆谆教诲道:“反正你还没申请到大学,你也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干点别的。你说你陪读不能工作,可在中餐馆打个工应该没事吧?美国人还能每天都挨家中餐馆展开地毯式搜索?另外,现在海外代购那么火,你就在国外,还不好好利用这有利条件?还有,你原来不是总画漫画吗?现在网络漫画超火,画好了也有收入......” 田小瑜家里突然几声尖叫,她妈叫她起来吃午饭了。她本来就起的晚,这才没聊几句就得道别。她说:“下次再聊吧,吃完饭我老公要过来接我去选家具。那个......你要是还想上学,就祝你早日申到学校,目标也别太高了,早点有学上最重要,早上学就能早毕业找工作。女人还是有点自己的事做比较好,经济独立一点,这样婆家也挑不出毛病来揪你小辫子。”她觉得自己够委婉了。 乔磊游戏打累了,跟兄弟们告别。楼下一片黑,百叶窗帘还开着,后院的高墙上是漆黑夜空和满天星辰。他忽然记起妻子在楼上和同学视频,这会儿却没有说话声了。他起身沿着楼梯一路开灯上去,看见她坐在床垫边的地毯上。她今天意外没有早早开灯,也坐在同他一样的黑暗里。她抱着双腿朝向阳台外的星空,好像一座陌生的雕塑。 他问:“和同学聊天怎么样?” 她一动不动地回答:“不好。” “哦?怎么了?”他在她身后席地坐下,双手环抱住她。 “我跟她......完全不一样了。而她曾是唯一一个还稍微懂我的人。” 乔磊察觉她的肩膀在抖,接着又听见她的抽泣声。 他安慰道:“你们都很久不联系了好不好?再说国内和国外的生活环境很不一样。她当然不懂你。” “不是......不是......”她摇头拖着鼻音,“可你跟你的兄弟还打得火热。” “男人之间本来就没那么多猜来猜去的小心思。打游戏就是打游戏。”他摸着她细细软软的头发,“女生本来就事多,可你不是那样的女生,我知道。虽然你的心思跟你的头发一样细,可你跟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都不一样。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一点。” 他是极少说甜言蜜语的人。她感到十分幸福欣慰,往后仰倒在他肩上,问道:“你真的这样想么?” “当然!比如,你从来不问我我爱不爱你,”他佯装抱怨的口吻,“我有时想起来还觉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 她这下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四 磊对邱依然说:“我的经验,gre不要只背单词,买点有趣的英文书来读,在背景里记单词效率比较高。” 这周六邱依然一觉醒来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她昏昏沉沉地坐在床垫上,看着旁边地毯上一摞七八本经济学著作,最上面反向摊开的一本,里面几乎四分之一的单词她都不认识,长长的句子也复杂生涩。她本来计划一天读十章的,谁知昨天心无旁骛地读了一整天,直到凌晨三点半才云里雾里地读完了三章,今天又起晚了。她很没成就感。 楼下是游戏的厮杀声。乔磊六点就起来了,比平时上班起得还早。他今天难得不加班,得赶在妻子起来前多打几场游戏升升级。两人同时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提出一起做这做那——一起打扫屋子,一起买菜,一起做大餐,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去“城里”逛逛商店、下顿馆子......——唯独不剩时间给他游戏升级。 邱依然一迈出主卧的门心情就更差了。楼下不仅很吵,还黑暗一片。客厅的百页窗帘紧紧闭着,她最讨厌外面白天屋里却黑着。尤其最近,她愈发觉得天光易逝,才起床没多久,还没翻几页单词没读几行书,怎么一眨眼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于是,白天家里黑,就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让她对时间的短暂更感恐慌。 她站在大中午的黑暗里,环视着家里的一切——从楼上到楼下,一路上扔满两人的衣服和鞋袜。乔磊的工地包又挡在楼梯口了,周围凌乱地躺着七八双鞋。昨天晚饭的残羹还摆在茶几上,周围一团团擦油的纸巾,一块没吃完的面包又忘了及时放起来,已经又干又硬,又得扔了。茶几下面是一摊新近寄来的杂志,不但乔磊没看,就连她自己也因加大力度学英文没时间看了。厨房里也是满的——煲完汤还没刷的慢炖锅,粘着剩饭粒的电饭煲,几个过夜茶的杯子,吃空了的点心盒,果蓝里剩了一个烂了的苹果和一个长毛的橙子,处处都是随手乱放的包装纸和垃圾...... 乔磊坐在电脑前死死盯着屏幕,一手敲键盘,一手点鼠标,忙得不亦乐乎。他手边放着两个吃完的冷冻速食盒和喝空的饮料瓶。在沙漠气候里醒来,嗓子难免干疼,一个大瓶橙汁被他今早一口气就喝空了。 邱依然的嗓子也一样干。她每天起床后有喝红茶的习惯,即使没有红茶有杯水也行,可是,凉水杯又是空的,烧水壶也是。她刚要接水烧,发现水池里又堆满待刷的锅碗。她刚要把这些锅碗放进洗碗机,又发现洗碗机里干净的锅碗还没拿出来。 她之前在书上读到过“蝴蝶效应”,现在可真正体会到了——不先把洗碗机清空,就无法把水池清空;无法把水池清空,就无法接水烧;无法接水烧,就没有水喝;没有水喝,就得口渴。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每要做一件事,总是不能立即就做,总有另一件事挡在前面。 她一边清空洗碗机一边看墙上的表。什么时候就已经快一点了?自己的手今天怎么这么慢! 这一套粉色花边的细瓷碗,是结婚那年她婆婆让乔磊带到美国的,却被他后来在搬来亚利桑那的途中因不会打包碎了三分之一去。她对剩下的这些总是倍加珍惜、轻拿轻放,生怕碰出声响来。可今天的她不管三七二十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3 一,不耐烦地把碗盘丢得叮当乱响,也没遵守既定的摆放位置,碗橱里哪里放得下就随手放哪里。 “打了就打了!”她在心里说,“许他马虎就不许我马虎么?凭什么!” 水烧上了,她又开始洗那些不能放洗碗机的碗盘。她着急地挥动海绵,把洗洁精水溅了一身。她在心里骂道:“妈的这些为什么不能用洗碗机!”她当初刚持家,多买碗的目的单纯为了一时没刷碗的时候还有碗用,可她现在才知道,多买的都是负担,不仅刷碗的数量不会减少,还把这本来就小的厨房占得什么都塞不下。 她发现炉子上有几个用罢的泡面佐料袋,周围洒着些面饼渣和辣椒粉,地板上也有。她皱着眉头,随便在桌台上拿起一块用过的厨房纸沾了水,抹去这些粉末渣子,再把几个袋子都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又臭气熏天地塞满了,一群小虫又扑簌簌地飞出来。 她忍不了了,对乔磊喊道:“一会儿你倒趟垃圾!” 他没回应,不知是不是枪战声太大没听见。 邱依然刚又继续刷碗,却发现一个剪开口的香油调味包躺在桌台上,旁边那把蓝色剪子的刀刃上有几滴半干的油渍。她顿时怒从中来!她告诉过他无数次了,蓝色剪子不是剪食物的,是剪纸箱子和胶带的,绿色剪子才是剪食物的。他用错也就罢了,用完还不及时清理,剪子上沾了液体不及时擦干会锈掉,他已经像这样毁掉两把剪子了。 她又对乔磊吼道:“你过来!” 他这次听见了,大声回道:“等一下!三分钟!” 她本来打算让他亲自清理这把剪子,可一想到他从来就洗不干净任何东西,他洗完的,自己也得重新再洗一遍,便呕着气干脆自己洗了。 乔磊的游戏实则是十五分钟后才结束的。邱依然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活,吃了麦片准备上楼看书去了。 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又用错剪子了!”她板着脸说,“用完又没洗!”过了这些时候,她觉得与其再详细地跟他纠缠还不如多看几分钟书。他推脱起责任来可是没完没了的,得到她心服点头。可她今天不想点头。 “哦。”他挠挠头说,“我就剪了一下......” 她一把推开他往楼上走,用最简短的句子陈述道:“我现在去看书。晚饭前你跟我去买菜。” “几点?”他问,带着不情愿的失落表情。 这表情让她恼火。她冷冷甩出一句:“我说了晚饭前。” 他又问:“具体几点?” 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几点。她做事只有个大致的时间框架,开始后就一件接一件不停歇地直到做完,可具体到某一件事的时间,她也说不出来。她气势汹汹地反问道:“晚饭几点你不知道吗!” 乔磊边想边慢悠悠地说:“通常是我下班回来......嗯......五点四十五。可如果你这一天用车去接我,都是六点之后才吃。周末就不一定了,也有早的也有晚的,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有心情做。还有,你说‘晚饭之前’的意思,你是要晚饭之前的一分钟出去,还是晚饭之前确定回来?后者的话我们至少要比五点四十五提前一个小时走......” 邱依然听着听着就快要崩溃了。这番半天还没有共识与了结的对话正在一分一秒地耽搁她的读书时间。为什么不能她只说一个字,他就了解了全部的意思呢? 她说:“好!那我就明确告诉你——四点半!四点半准时出门。你最好提前给我做好准备!”她说完就咚咚咚咚地跑上楼去了。 她面朝阳台趴在主卧地毯上,盯着手里那本根本就读不懂的经济学著作。满眼的英文单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进不到她脑子里去。她强迫自己读完几个段落,看见阳台上的花在烈日下恹恹欲睡,便赶忙起身到卫生间接了桶水去浇。 意大利香叶都黄了。十几盆黄色罗兰也不太精神,细密的花茎同一个方向歪着,一把乱草似的。 她不是摆花弄草的人,养花纯粹为了香气。罗兰的香,说不上来是浓还是淡,浓在老远就能闻见,淡在怎么闻都是清新淡雅的。更重要的是,她对这香不过敏。而且她只买黄色的。 这是一个人的心理补偿。她的心里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留给一个或许可能的存在,一种可以和自己默契共存的香气。禁忌与桎梏也是欲罢不能的追求。 西晒的阳光毒烈地罩着。邱依然眯着眼,头懵懵地举着水壶。猛然间,她神思慌乱——怎么没闻见香气呢?是花落了?还是天气太热?她赶快跪下,把鼻子埋进花里嗅嗅——有香气的。她才放下心来。 她回屋去读完书的第四章,头昏脑胀地查出所有生词后就已经三点五十了。她不想在出门前开始第五章了。她不喜欢开始却完不成的感觉。 她去楼下喝水,发现乔磊刚刚输了场游戏。这个时间,他国内的兄弟们都纷纷起床上了线,开始跟他吵吵闹闹地分工组队了。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敲敲他肩膀,提醒道:“还有半个小时。” “我知道。”他说。 她回楼上去上网,同时注意听着楼下的声音。四点一刻,游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四点二十五,还是没有......她在楼上的卫生间里简单梳洗一下,换上出门的衣服,四点三十分整准时站在了一楼楼梯口。 乔磊的一场游戏正在进行中,他看见妻子下楼来就知道时间到了。他的表情变成愧疚与气愤团在一起的纠结——现在走人,对兄弟不仗义,这是团队游戏,一人走了一队八成得完;可再不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打完。这游戏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个小时,妻子一定要生气了,她今天的情绪本来就不对头。 他就这样厚着脸皮继续打,余光中看见妻子像一颗扎人的钉子杵在那,让他精力不能集中,被兄弟们谩骂打的什么狗屎。 他抽空给她做“再给我一分钟”的手势。她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他心里更没底了。十分钟过去了,她一转身跑上楼了。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才结束游戏放下耳机跑上楼,见她穿着外出的衣服僵尸一样平躺在床垫上,眼睛哭得红红的。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又不敢凑近跟她说话。她最近脾气古怪,动辄不是极易流泪就是火气窜天。他站在卧室门口远远地说:“我本来以为曹哥小路他们才醒,第一场绝对十分钟就输,谁知曹哥几次力挽狂澜,我们几次差点就输了,他又给救回来了......” 邱依然平静地问:“我在你心里没有游戏重要,是不是?” 乔磊一听着急了:“当然不是!”他走过去靠着床垫坐着,一只手摸着她的膝盖,“你在我心中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4 最最重要的。” “可我不是这样感觉的。”她说,“为了游戏,你可以无视与我的约定;为了游戏,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时间;为了游戏,你可以让我无限制地等你。而我为了跟你的约定,提前就不再读书了。” “对不起。”乔磊道,“这次是我的错。” 邱依然瞬间纳罕。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承认错误。她没说话,却觉得有点开心了。 “还去买菜吗?”他拍拍她的腿问,“其实我今天一点都不饿,不想吃晚饭。” 她刚消下一半的气又瞬间涨满了。她在心里骂道:“那我呢?你不饿我就不饿吗!”她忽然有种报复他的念头——她听得出他还是不想去的,可她就偏要拉着他去,不仅要去,还要买很多很多东西,自己计划好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做完。 邱依然早就穿戴完毕。可只穿好牛仔裤的乔磊突然肚子不舒服,临时需要蹲大号。 她靠在厨房与车库之间的门边墙上等他。十几分钟后他从一楼卫生间出来,去楼上找了件t恤衫套上,又拿着两只干净的袜子下来,坐在正门鞋架旁的小凳上穿。 加菲饿得大声哀嚎,求邱依然不应,只好去讨好地蹭乔磊的腿。他抚着猫的脖子,捏着嗓子说:“你这只肥肥是不是又饿了?知道我们要出门。” 邱依然默然地听着。她不敢开口说话——既不愿变成唠唠叨叨的催命鬼,也不想让他觉得她对他的话很感兴趣,否则他更要说起来没够了。她忍着性子,倒要看看她老公需要多久才能出门。 乔磊穿完鞋,抱着加菲走过来。加菲在他怀里乖乖让他抚着头,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问:“不然现在喂了它吧?你每次去沃尔玛一买就不下一个小时,等回来就过了饭点了。”他看一眼墙上的表,“反正也快到它的饭点了,早几分钟也不要紧,今天是周末,何不给他早点开会儿饭?它最近训练有素,表现还不错。”他嘴里说着,却只顾和猫玩耍。 邱依然皱眉道:“要喂你就立刻喂,不喂你就立刻走。” 乔磊把猫放在地上:“我不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吗?我觉得还是现在喂了比较好。”他去橱子里取猫食,谁知刚抓过袋子来就手一松,一大袋猫食“啪奇”一声倒栽在地上。 邱依然再也受不了了,怒目道:“你说你怎么老是洒东西!” 他不满妻子这种责备的语气:“我哪有‘老是’洒?” “泡个咖啡洒一桌子咖啡沫!倒个水洒一地水!泡个方便面,洒得到处都是佐料!” “不过几次而已。” “你知道我最讨厌就是你洒东西,因为你洒了从来就不立刻收拾了,还踩在脚上,再散播到别处去!” “我这不是在收拾吗?”乔磊争辩说。毫无经验的他一把把那个倒栽葱的猫食袋子垂直向上拔起,这下又哗啦啦洒出来更多。“哎呀卧槽!”他红着脸,笨手笨脚地把猫食一把一把地从地上抓起来往袋子里放。 邱依然一动不动地板脸看着这一切。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个慢动作电影。她最近的生活都是飞奔一样快进的。 乔磊边捡边跟加菲说:“肥肥,快!把地上的都吃干净!妈妈生气了!”他只把大把的拾起来,剩下的就留在地上,跟妻子说:“我保证,一会回来地上绝对一干二净了,你信不信?” 她白他一眼,转身就开门进了车库。他把猫食袋子随便往橱子里一扔,开口也来不及卷卷封上,赶紧跟上妻子的步伐。 坐进车里他才发现没带手机。他去沃尔玛没有手机是活不下来的。他立刻就跳下车回去拿。 她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忍着。她知道他是忘性极大的人,几乎每次出门后都要再回来一趟,或者两趟,不是忘了手机就是忘了公司门卡,有几次还忘了午饭。可见惯归见惯,她还是不能坦然接受。她自己从不这样,她厌恶他的忘性一次又一次地给她的生活也带来多余的麻烦。 车终于开出了车库,可才开到高速口,乔磊又发现没带钱包,只好再一次回去。他完全不记得昨天回家后钱包随手放哪了。两人在家里满桌满地的杂物中翻了十几分钟,还是她找到的。 她忍不住抱怨了句:“怎么你每次出门都忘东西!” “哎!”他不服地说,“我刚才是要检查的。可你先是脸色和态度不好,很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精神紧张。后来你一转身就走了,也没给我留检查的时间。” 邱依然悔死了,她一时实在忍不住的一句牢骚又换来这段让她更加怒火中烧的话。可她不敢再发泄了,只好强堵在心里。 六点半了,天刚要暗下去。这若在大城市,一天中最好的时间才刚刚开始,可在这荒凉的小地方,却意味着危险的开始。乔磊曾听他一个同事说,“沃尔玛的停车场”是在黑天之后最容易发生罪恶的地方。邱依然想起这个就忍不住十分担心。 硕大无朋的沃尔玛,人一进去就迷了方向。乔磊向来憎恨这里。购物本就是他的噩梦,而这个大地方,只在食物区把每一栏货架走上一遍就要花上一个小时,实在折磨他的耐心和毅力。 邱依然刚往车里放了几样蔬菜就看到了乔磊低落木讷的脸,这脸让她更加焦急,只想拿完快走。她先是冷着脸不跟他说话,直到看他频频去摸额头才问他怎么了。 “有点头疼。”他说。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他一脸半真半假的病怏怏样,“可能是拉肚子的事,开车的时候就开始了,也可能是今天喝水太少。” “你喝水少?”她恨恨地说,“谁让你在电脑前坐了一天?凉水没了喝果汁,果汁也喝完了就干着。我如果也像你一样懒,只喝现成的,咱俩就都渴死在这沙漠吧!” 乔磊本来就排斥这里,又被老婆训斥几句,心中更是不快。他今天连手机游戏也不想打了,只想回家。这个时间购物的人不多了,邱依然偶尔看见个脏兮兮、满是纹身的男人,总持个戒心保持距离,同时加快拿东西的速度。沃尔玛周六白天的顾客最多,这会儿半空的架子上都是被人挑剩的菜,模样残破不堪,价钱也没有便宜。她皱着眉头,又丧气又着急地挥动双手挑拣着还看得过去的买,一回头,却看见乔磊推着车,还站在几米之外的门口区域,像是钉在地上没动。 “过来啊!”她冲他喊。 他赌着气,不情不愿地慢悠悠推车过去。她顺势把挑好的几袋菜放进车里。 他说:“我在想我要不要也开始喝红牛了。我同事都喝。公司提供的免费咖啡已经对我们毫无作用了。有人一天喝三罐红牛才能撑下来。我在考虑要不要也买一灌,先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 邱依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5 一边继续挑菜一边说:“你要买现在就去找,别站这一动不动地说什么‘考虑不考虑’,有那考虑的时间早就拿来了,早拿了就能早走。”她迅速不停地往车里放菜,想在彻底黑天前,或乔磊彻底崩溃前,尽量多买一些。 他说:“可我现在还不确定我一定需要。目前是百分之五十的尝试可能。现在的问题是,我得比较一下‘现在过去找’造成的麻烦,和‘上班没精神’引起的痛苦,哪个更重一些,再决定到底值不值得现在买。” “妈的。”邱依然在心里无语地骂道,“只有嘴皮子,毫无行动力。” 她走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地指着对他说:“这样,你决定不了的我替你决定:你现在就去饮料架上拿一灌回来,我们买回家尝试一下。我告诉你在哪,ok,记住,饮料是第11排货架,你从前面这条路往里直走,看头顶标志,看到11号货架右拐,红牛就在那一排。”她说完一刻不耽误地又跳回去挑葱和姜。 乔磊说:“这是我要喝的,买不买得我自己决定。” “你决定?”邱依然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要是什么事都等你决定,咱俩今晚就住沃尔玛算了!” 她走到肉类区,看到架子上也半空了,她每次来必买的碎牛肉一盒都不剩了。 “奶奶的!”她沮丧地骂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再一回头,发现乔磊又钉在蔬菜区一动不动了。 她忽然觉得,这种举步维艰的感觉真是像极了自己目前的生活——停滞的、沉重的、充满抱怨的、没有解决方案的。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精神,正向一个无底的黑洞里坠落,毫无挣扎地静止等死;而她,正拼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拖拽着他,一点一点挣扎着往上爬。 她刚又要喊他过来,忽觉一阵头晕,心脏极速跳动,四肢像被抽空了力气,沉得抬不起来,胃里也翻江倒海的很不舒服。 她使着最后一点力气给他招手。他才又不情不愿地推车走过去。她立刻靠在他的肩头,想抓住他的手臂,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抓不紧。她说:“baby我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他瞪大眼睛问。 “头晕恶心。心跳好快。突然没力气了。你摸摸我的额头热不热。” 他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不确定地说:“好像没有。” “没有?可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在发热。你再看看我的脸,有没有苍白?或者蜡黄?嘴唇呢?白不白?” 他端着她的下巴仔细看看,支支吾吾地说:“好像和出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她不相信,要求他再仔细看看。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说:“我又不是医生,哪会看脸色啊?” “是个人都会看脸色!”她狠狠瞥他一眼,“脸色都不会看你还会干什么!你老婆马上就死了你都看不出来!” “哎哎哎!”他不满地说,“我会的事多了!你不能因为我不会看脸色就说我什么都不会!” 她已经持续不断地出了一身虚汗了,没力气再跟他争辩,也没力气再买菜了。 结完帐出来,乔磊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跟着推车的邱依然一路小跑,笑着问:“baby你开回去怎么样?你还从没开过夜车呢。” 她觉得伤心,自己难受却强装没事,为了不让他担心,可他不仅看不出来还得寸进尺了。她站在后备箱旁怒气冲冲地直言:“我现在不舒服!” 他又重新有一刻的担心,说:“那今天算了。哪天再晚上出来你再练。我开过几次夜路,我的经验是,晚上和白天开车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看他只顾说,只好自己拿出车钥匙按开后备箱的门。 “.....哪怕是你熟悉的路,你第一次开夜路,所有的景物都变了,就像开一条陌生的路......” 她半听着,手忙脚乱地把一袋袋食物往车里放。他一边说一边也开始帮忙,只是速度慢很多,她放三袋他才放一袋。 直到两人还了推车,坐进车里,乔磊还没有说完:“我如果像从前几次那样加班到半夜,而恰好你白天需要用车,那你接我的时候天色就会像现在一样黑,可能比这还黑。而且去公司的路不像来商场这条路,有那么多路灯。你想象一下,你大半夜去公司接我,看路全靠两只车灯,周围一片黑暗,”他笑起来,“你现在连车灯都不会开,更别说分什么情况下开大灯,什么情况下开小灯。我觉得你现在绝对接不了我。我要是加班加到夜里,铁定得和同事拼车......” 邱依然按住性子,听着这翻没有尽头的讲述,在这寂静无边的夜空下,在这空落落的停车场里。她想,如果说话的人是她五六岁的儿子,他兴奋地把自己经历的趣事讲给她听,她再忙再烦或许还有点兴趣和耐心。可这人是她的丈夫,一个大她三岁的成年男人,她以为自己可以小鸟依赖的男人!他不顾这是夜间的沃尔玛停车场,不顾她的身体不适,不顾快八点了她还没吃晚饭,不顾她因为‘他’,没买全下周要为‘他’做三餐的材料。他就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些也许永远没可能发生的假设。 “开车!!!!!”她突然吼道,那声音简直在声嘶力竭地尖叫。 他被这突发的歇斯底里吓住了。他默默看她一眼,发现她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像个孤野里的白面女鬼。 他怯怯地发动了汽车。 两分钟的沉默后,邱依然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团火必须要冒出来,否则自己会被烧为灰烬。“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丈夫。”她说。语气是平静的,却也是绝望的。 乔磊吓坏了,他问:“我怎么了我?” 她没回答。 他听不得这样莫名严重的话,不依不饶地追问:“说话啊。你丈夫怎么了?他是打你了还是背叛你了?”害怕让他声音颤抖。 她心想,得举出个实例来才能让他明白。她说:“要不是我丈夫把那些香水纸弄下来,我就不会过敏!” 旧事重提,乔磊这才发现妻子对那件事依旧耿耿于怀。他不得不又一次解释道:“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那天早上起来有多难受。我头一晚加班加到十点半,一早为个会又得提前一小时过去......” 她早就知道他又得说这个,她都会背了。“好!”她打断他,“就算你是因为疲劳不小心弄掉的,那么,当你看到纸掉在衣服上,为什么不立刻捡起来扔到垃圾箱里去呢?你不但没立刻扔掉,还卷在衣服堆里一起翻找......” “我当时马上就得走了!”他插嘴反驳道,“而且我只睡了四个小时,我的脑袋不清......” “我之前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6 提醒过你多少遍了!”她这一次成功地压过了他的声音,“那些纸上有香水!那些纸上有香水!要小心!要小心!你明知道你老婆对香水过敏,你看到那些纸掉下来以后,为什么不立刻捡起来扔掉?为什么不把确信沾到的衣服立刻挑出来放进洗衣筐?这不是常识吗!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该有的基本意识吗......”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划过耳际,车陡然停住,两人同时往前栽去。一阵急促的长按喇叭,有人开车窗咒骂,然后一辆白色大号皮卡的轮廓在夜色里“呜哧”一声开走了。 “怎么回事?”邱依然惊慌地问。 “妈的我没看见那有个stop!”乔磊惊魂未定地说,“吵吧!妈的接着吵!” 两人被吓抖的心脏还没平复,又听见一阵长急的汽车喇叭。横向开来辆车,闪着两只晃眼的前灯,催命似的让他们闪开。是邱依然先意识到他们正在路口中间,她大喊:“快往前开!快!往前!” 乔磊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往前开过路口,在前面空荡的石子土路边停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有重要的观点没陈述完毕:“baby说实话,关于那件事,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对香水过敏,还冒险用那些纸来熏屋子。你要是直接撕下来扔了,我就不会有弄掉的机会,也就不会有你皮肤过敏这件事了。要是追根溯源,你自己才是这件事的源头。” 邱依然突然精神崩溃。 她嚎啕大哭起来。不是因为她老公这番强词夺理、推卸责任的话,而是——车又停了,她的生活又静止了。为什么每当她想做点什么,死一般命运的手就会牢牢攥住她的脚腕不让她往前,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原地挣扎。 她又想,如果自己天生就不对香水过敏,那所有这一切遭遇和争吵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个一马平川的大路口一角有个小型加油站,站下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这就是此刻她视野所及处唯一可见的人类文明的亮光。今晚诡异得不见星星。单调无边的夜空与沙漠连成一体,把她眼前染成一片墨黑。嶙峋的石头远山只剩下模糊的二维轮廓,如坚利的锯齿,或野兽的钢牙。 ☆、五 邱依然很快就考了一次gre。离家最近的考场在四小时之外的拉斯维加斯。乔磊费尽周折,临时申请到两天假陪她去的。 然而可惜的是,她只差一分没过及格线。 200美金的考试费没了,100美金的旅馆费没了,30美金的吃饭费和30美金的汽油费也没了。邱依然坚持要求自己出钱。她账上有结婚时收的红包一万三千美金,外加自己攒下的生活费一千美金,都是她省着花、留做将来上学用的。这一下就浪费了三百六。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查银行账户了,这一查竟发现账上多了三千美金。从半年前开始,有人每月定时往她账上打钱,人名显示为“li g”。 她呆住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却每月打五百美金过来——她妈觉得她在美国没工作、吃软饭、过得艰难而可怜,所以需要她的援助吗?五百美金——将近她每月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国内物价飞涨,她自己还活不活了! 她震怒而心伤,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真想立刻叫李翠萍停止打钱,可偏偏这刻是国内的凌晨三点! 她忍着不打电话,却赶不走记忆的反复纠缠。 李翠萍曾极力阻挠女儿弃学赴美的。她先是以死威胁,后又去乔家撒泼大闹,甚至提出解除这段婚姻关系。闹到最后,邱依然不得不第一次跟她妈妈这样说话:“我的丈夫现在需要我,我就是要去他的身边,跟他同甘共苦。我坚决不会让我的婚姻跟你的一样。” 李翠萍哪里容得女儿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更别说,孩子哪有资格评价父母的婚姻?自己当初这样选择,还不是为了她的教育和她的未来?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等女儿翅膀硬了,竟做出和妈背道而驰的决定来,真是白养白教育了。于是,这对性格同样刚烈的母女彻底决裂。 哭哭停停了几个小时,邱依然终于捱到了国内早上七点。 李翠萍并不知道这个陌生号码是谁,疑惑“喂”了一句。邱依然一说“妈,是我”,她就立刻变了口气:“你打的哪门子电话!” 邱依然一听她妈上来就语气不善,也生了同样的气焰:“你打的哪门子钱!” 李翠萍立刻知道了女儿的意思,随机应变地信口道:“谁给你打钱!你爸给的!” 邱依然太了解她妈了,她养她的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谎都撒。“我爸?你别以为我不敢自己问他!就算是我爸给的我也不要,我不需要!” “不需要?”李翠萍冷笑一句,“你在美国喝西北风啊!” 邱依然也冷笑:“首先,我没喝西北风,我吃香喝辣过得好好的!第二,就算喝西北风我也不要你的钱!” “噢!你自己又不能挣!噢!不用妈的钱用男人的钱!” “我现在不挣不代表我以后不挣,也不代表我就安于现状不想挣!” “‘以后’是什么时候?”李翠萍嘲讽道,“现在这时代,没人等着看你‘以后’,你现在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 邱依然吼道:“你要敢再打钱,我就都取出来给你慢件寄回去!路上丢不丢我就不管了!” “你敢!”李翠萍怒斥,“死东西!居然跟个男人跑了!谁像你这么傻!你看看他们家当时那情况,乔磊那精神状态,他又死不想回来,要是别人,还不早趁没结多久就赶巴紧地散了!你倒好,还迎着上!背着我办了退学办了签证!现在好了吧!吃口饭都得看他脸色!你就后悔死吧你!你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跟你说!离了婚也没婆家要!” 邱依然气得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嫁给爱的男人并追随他这件事,在她母亲看来竟然是个抛家弃业、不负责任的私奔。她还因此否定了自己的一切——过去的决定是错的,现在活在过去的错误里,未来也被诅咒得体无完肤——她把她想成一个无能的乞丐,不相信她有一天能够扭转乾坤,自食其力。 邱依然严辞道:“我跟你说我不后悔!为了外在条件牺牲自己的心,不是我邱依然的为人!” “不后悔?”李翠萍冷冷嘲笑道,“不后悔才怪!你也别嘴硬!咱们走着瞧!”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 “我是你妈!我不知道谁知道!” “我妈怎么了!两个脑袋两颗心,足够了天壤之别的条件!我告诉你,你就是不知道我,你从来不知道我!你以为你知道我,那是因为你想让我处处受你影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7 响,你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可我就是不想做和你一样的人!”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论调完全可以匹敌出国前的那一场了。 “白搭!白搭......”李翠萍的声音像是哭了。邱依然最后只依稀听她说了句“滚蛋吧你”,电话就被挂了。 乔磊下班回来,照例就只有加菲在厨房迎接他。他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下班后不见妻子在厨房忙活了,可今天家里的气氛似乎更凄凉冷清似的。他一边脱鞋一边喊:“baby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他心里打着鼓上楼,看见妻子双臂抱膝、蜷坐在次卧最暗的角落里,哭得泪人一样。 他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 “gre?”他猜着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我觉得你这次考得太急了。我都不敢准备这么短时间就考。反正你现在不能工作,踏下心来慢慢准备就是。” 她哭着摇头。 他把哭抖作一团的妻子抱进怀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叫她这么伤心。 “家里闯进坏人了?”他突然问,“对你做什么了!” 她在他怀里疯狂地摇头。 “baby你别吓我。”他担心地说,“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害怕。” “我妈......我妈......”她梨花带雨,吐字不清,“我本决心,决不成为和她一样的女人......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成了和她一样的女人......我们都大吼大叫,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六 这一天邱依然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墨西哥女人在自家车库里忙活。她的四个小孩都在周围,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三四岁。她刚从沃尔玛回来,车的后备箱大开,她正和四个孩子一起把里面一塑料袋一塑料袋的东西提到屋里去。 自从打过招呼,邱依然每次看见她都会微笑一下,而这女人也会回以微笑,还有点欲言又止,像要交个朋友又害羞的样子。这次,邱依然主动走过去,站在车库外说:“hello!需要帮助吗?” 这女人看见邱依然,面露惊喜,放下手里的袋子,笑回道:“hi!你好吗?” “嗯。你呢?” “我很好。我叫wendy。很高兴认识你,邻居!” “我叫依然。” wendy跟着重复了几遍她的名字,自嘲道:“我知道我念得差十万八千里呢!” “很好了。”邱依然道。她看着wendy是个十分友善贤惠的中年妇人,几个孩子在周围跑着,羞涩又好奇地看着她。 邱依然又问:“需要帮助吗?” wendy说:“哦!也剩下不多了。”她让几个孩子再一人提两袋,自己提了四五袋,只剩了一袋给邱依然,笑道:“唉.....如果你能帮我提一下最后一个。” “哦当然!”邱依然说。 wendy招呼孩子们放下东西过来给她们开门。邱依然一只手空着,就说:“我来吧。” “哦谢谢!”wendy说,“来!到我家来!我请你喝点东西!” “好。”邱依然笑道。她想跟wendy交个朋友,便跟着进了厨房,把手里的袋子和其他的一起挤放在地上。 所有孩子被招呼进屋,疯一样地楼上楼下跑去了。wendy问邱依然喝点什么,她说水就可以。wendy便从橱柜里拿出一只蓝色的塑料杯子,在水龙头上接满四分之三的水,又从冰箱里取了几个冰块放进去。 邱依然只顾四下看wendy的家,发现水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好礼貌地抿了口加冰的自来水,看厨房桌台上满满的,只好自己一直端着。 wendy家是大一号的房子。楼上有三间卧室,客厅和厨房的面积也都大一些。客厅里乱糟糟的。拐角黑皮沙发上凌乱地堆满衣服、报纸和玩具。地毯上也是,小木马、小钢琴,毛绒熊......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半面墙大的电视机放在一个老式木头高柜上。墙上挂满相框,都是家人的生活照,深色木相框大小形状不一。 wendy一边往冰箱里放东西一边问:“我一直都想问你来自哪里?” “中国。” “哦!我也是这么认为。我在洛杉矶见过很多亚洲人,差不多能分出中国人韩国人和日本人来。” “哦?你原来在洛杉矶?” “对,我家人和我老公的家人都在那。我是三岁的时候和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从墨西哥搬去的洛杉矶。你去过洛杉矶吗?” “没有。”邱依然摇头,“我很想去的。只是,开车要八个小时。我跟我老公都不喜欢开车。谁也不想开去。我们只去过拉斯维加斯一次。” “哦?是吗?你喜欢拉斯维加斯吗?” 邱依然笑着摇头。 wendy说:“不喜欢?为什么呢?你不喜欢strip吗?那里很好玩啊。” 邱依然说:“我个人觉得strip是:如果你很有钱也喜欢热闹才能享受的地方。我既没钱也不喜欢热闹。另外,除了strip,其他的地方很烂。我形容拉斯维加斯是‘镶着一条钻石的破布’。” wendy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个比喻。确实,除了strip,拉斯维加斯和别的城市也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我爱洛杉矶,很棒的大城市,有更多可玩可看的东西。无论如何,不管拉斯维加斯还是洛杉矶,都不会像在住在这里一样无聊。要不是为了工作,你知道的。” 邱依然点头:“所以,你们搬来也是因为石油?” “对啊。你们也是?” “是。” “这两年好多人都是因为这个来的。你知道,一旦新发现了石油,大的石油公司都来抢,他们提供许多工作机会,这工作能给你的家庭带来更高的收入,尤其对危机后失业的人。不过,也仅限于此,否则没人愿来住在这被石头山包围的沙漠的。” 邱依然连连点头,她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了知己。 wendy说:“噢还有!洛杉矶的亚洲人很多很多,对你来说,一定能找到许多你喜欢的餐厅和超市,这里,噗!什么都没有!” 邱依然道:“离这里最近的亚洲超市在拉斯维加斯。我跟我老公上次去囤了很多东西。” “所以,你老公也是中国人?” “是。” “那你们的家人和朋友都在中国还是......” “都在中国。” “你对中国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市场了解多少呢?” 邱依然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来。她答:“不是太了解。为什么问这个呢?” “因为我是做这个的。我是一个护肤品牌的独立合作人。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8 ” “哇!”邱依然觉得这个职业听着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wendy还是个职业女性。不过看模样和气质是看不出来的。 wendy问:“你呢?你做什么工作?” “目前,我在美国是陪读,不能工作的。不过我正在申请mba。” “噢!”wendy惊喜又赞赏地说,“所以你懂得市场和销售喽?” “一点点吧。”邱依然笑道,“只知道书里讲的,没有工作经验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你的专业正好适合!” 邱依然不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碰上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 wendy解释道:“实际上,我们的品牌正在往亚洲扩展业务。我们在韩国的第一家专卖店马上就要开业了。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在中国,我们正在找中国的独立合作人,你真是赶在一个恰好的位置——你在美国,把美国一个很新很棒的品牌推广到自己国家去。如果你是第一个,你可以发展很多很多的独立合作人。姑娘,相信我!你可赚大发了!” 邱依然觉得,这天花乱坠的描述绝不是真的。不过如果是的话,那她真是撞大运了。她问:“你说你们的品牌是做护肤品的?叫什么名字呢?” “pouve,pouve,听说过吗?” 邱依然摇头:“你们的产品在哪里有卖?苏约尔的cvs有吗?” wendy听了,咧开大嘴、前仰后合地笑个不停:“姑娘,我们的品牌可不是药妆店级别的。我们品牌创立的时候就是要和兰蔻、雅诗兰黛齐名的。” 邱依然听了目瞪口呆:“你们有网站可以让我看看产品信息吗?” “哦当然!”wendy说着就走去客厅,从茶几下层拿出个笔记本电脑来,又招呼邱依然过去。邱依然在沙发上拨出一块空坐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wendy对电脑不是很在行的样子,点点关关了半天才终于找对了地方。一个设计现代而简洁的网站,色调为白色与紫色。wendy点开网站上的一个链接,上面有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半白头发,西装革履,正拿着麦克风演讲。 wendy说:“这就是我们的品牌创始人。他曾是亿万富翁,突然决定致力于护肤产业,于是把自己白手起家创立的网上支付产业卖掉,花重金研究高端护肤产品,并把这很棒的成果在很短的时间内传播到全美及世界各地。”她又点开网站里的几个视频给邱依然看,视频里通通是穿着体面的中产夫妻,他们和睦地坐在一起,谈论成为pouve 独立合作人是怎样让自己从失业的窘境中走出来,富足了家庭,让子女得到更好的教育,现在过得多么幸福。 邱依然问:“我可以看看你们的产品吗?” wendy点开产品的网页给她看,上面总共有七八种脸部护肤产品。 “等等。”wendy说,“我给你看真货。”她从一楼卫生间搬来个小篮子,里面有七八个塑料瓶,都是白色与紫色相间的细长圆柱体。她拿起一瓶说:“你知道吗?你一旦成为独立合作者,公司就会给你寄来这套完整的脸部护肤套装,市场价值2499,可你的内部员工价只有799。如果你不想要这么多,我们还有个三瓶一套的,日霜夜霜加眼霜,原价999,内部员工价只要299。” 邱依然拿起一瓶看着,问道:“我可以闻一下吗?” “当然当然!” 她便拧开手里这瓶日霜小心地凑近闻闻,竟有股刺鼻的发霉味。她再闻一遍,不禁皱了眉头,这怪气味让她的鼻子很不舒服。“我不确定我喜欢这个气味。”她说。她又打开一瓶夜霜和一瓶爽肤水闻闻,气味略有不同,却都一样又浓又怪。 wendy说:“相信我,习惯了就好了。你用一点试试!”她说着倒出一点抹在自己手上,认真地环状揉搓着。 邱依然犹豫道:“其实.......我是敏感皮肤,有香味的护肤品不是都能用的,我要很小心。” “你试试!”wendy劝道,“我们产品的主要成分是天然芦荟,还有.......”她念着瓶子上的成分表,“胶原蛋白、维生素e、维生素a......等等,你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有助于减缓皮肤衰老。我得告诉你,我们品牌主要致力的就是延缓皮肤衰老。如果你坚持每天早晚用两次,很快就能看到效果。你试试!别客气!你不用怎么知道自己不能用?” 邱依然只好拿起那瓶日霜倒出一点来,不敢直接抹脸,先抹在手背上试。手背上立刻一阵冰凉,她想大概是因为芦荟,可越按摩越觉得这冰凉里还带点隐约刺痛。她问:“我知道很多品牌都有抗衰老产品,从便宜到贵的都有。你们的产品这么贵,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呢?” “不一样的!绝对不一样!”wendy弹摸着自己的脸颊,“我们品牌的效果是真实的。没错,你是可以去沃尔玛花四块钱买一管芦荟胶。可是,它不会管用,不会像我们的产品一样让你看起来真的年轻。” “所以,你是自己用过之后,真心觉得它的抗衰老效果很好?” “当然!我用过之后觉得皮肤变得很软很光滑,看起来更年轻了。” 邱依然在礼貌范围内仔细观察了一下wendy脸上的皮肤,她并不这样认为。她又问:“那,作为一个独立合作者,具体的工作是怎样的呢?” “好,听着,是这样,”wendy兴奋地跟她解释,“你一旦成为独立合作者,就像我刚才说的,公司会以超低的员工优惠给你一份起始包裹,你可以选择要799的还是299的。之后,你再去发展更多的独立合作者,把我们的品牌介绍给更多人,就像你我这样。” 邱依然不解:“为什么是找合作者不找买家呢?” “你可以找买家......”wendy晃着脑袋想着,“但你这样想,作为买家,他们是要用原价买,可若他们也成了品牌的独立合作人,他们就也能享受员工优惠了。” “那我能不能用低价从公司买很多,然后再卖给别人呢?” wendy摇头:“这倒不行。因为内部价太低,公司对合作者有规定的:一个合作者一次只能买一套产品,在一定时间后,大约等你用完百分之七十,才允许买下一套。” 邱依然面露惊讶。 wendy接着说:“听着,这就是我们品牌独特的营销方式——扩大品牌合作者。但是!我还没告诉你最好的部分。最好的部分是:你多发展一个独立合作者,公司就会每月多发给你一笔提成。你发展的人是你的下级合作者,若你的下级合作者再发展一个他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19 的下级合作者,你也会从他的提成里分得一部分,以此类推。你发展的合作者越多,你的收入就越多。你的下级合作者,以及下下级合作者......他们发展的人越多,也会增加你的收入!我跟你说,信不信由你,我们有些独立合作者,自己一个人下面就有几万个下级合作者,你想,这几万个人,每个人下面再有几万个下级合作者......那上面这些人的年收入过了百万都不夸张!而且我们品牌一向对业绩优秀的合作者重金犒赏,一年送出几百辆豪车作为额外奖金。” 邱依然听明白了。她听出了传销的意思。这种事她坚决不能做。好在她的皮肤帮了她,她手背上沾过产品的地方在刺痛之后红了一片。她伸手给wendy看:“瞧!又过敏了。我的皮肤太敏感,你们品牌不太适合我的皮肤。” “噢很抱歉!”wendy吃惊地说,“我不知道你的皮肤‘这样’敏感!我做这个好几个月了,你还是第一个用过之后过敏的人!” 邱依然道:“所以说,对不起了,我做不了这工作。” “你确定吗?”wendy不太相信她竟然这么干脆就拒绝了,她不甘地劝道,“可是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皮肤极端敏感的人毕竟极少,多数人——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过敏。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做我们品牌的独立合作人的。你也不需一定要自己用这些,公司寄你的起始包裹你可以送给家人或朋友做礼物,或者低价卖给谁。像你,依然,你就是学这个的,你一定会比我们这些没学过的人做得好。你看我,高中毕业就在超市做结账员,在日托照顾过婴儿,后来在租房公司做代理。可我跟你说,这工作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份工作,它不是朝九晚五,它能让我同时在家照顾小孩或做些别的。你要是努力做,把业务发展到中国去,想象一下你们国家有多少人,我确定你很快就会成为百万富翁的!” “让我考虑考虑吧。”邱依然边起身边说,“现在我得回家去了。另外我还要查查陪读究竟能不能做这个。” wendy站起来送她:“请认真考虑考虑。我保证,你这是赶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品牌刚成立,正在扩展业务。你要是错过这个时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成为百万富翁的机会了。” 邱依然礼貌地应付着。她想赶快逃离wendy的家——这个品位低、脏脏乱乱的家。还有她这个人——没受过高等教育、不独立思考、一听有钱就什么都做的人。她觉得自己跟wendy不是同一档次与品味的人。 可当她推开自己家门的时候,那些简易残破的家具和满桌满地的杂物让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竟和wendy是同一档次与品味的人。 她沮丧到一整天都做不了任何事。 她再次碰到wendy的时候,主动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不接受她提供的工作机会了。“我觉得,我卖给别人的东西得我自己先觉得好才行。我是敏感皮肤,只能用不添加香料的护肤品。我不想卖给别人自己不能用或没用过的东西。” wendy黄了一桩生意,自然不太高兴:“只要你不后悔。”她无精打采地说,“毕竟你有个丈夫,不工作也不用为钱发愁。但是,只是提醒一下,有时你得想想将来。我的意思是,生活中什么事都可能随时发生。像这样的机会,你现在不抓住,说不定有一天会后悔的。” 邱依然觉得她不会。有些事,她是不做的。至少现在不想做。现在真心不想的,将来想起来也不会后悔。她也想过,万一自己哪天急需钱才能活下去,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说不定为了钱她什么都做。 ☆、七 那天早晨,邱依然在睡梦里感觉乔磊拍她。她一翻身,听他着急地说:“我车钥匙找不着了!你的放哪儿了?我要迟到了!”感冒加焦急,他话说一半就狂咳几声。 她昨晚严重失眠,这会半睡半醒地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楼下餐桌,我一个黄色手包。” 他一边下楼一边大声重复:“楼下餐桌手包,我找找!” 她听见“邦邦邦邦”的下楼声,又听他喊:“找到了!我走了!” 车库卷帘门的声音。车点火的声音。厨房门又开了的声音。乔磊的声音:“妈的又差点忘了午饭!” 冰箱门“嗙”地关上的声音。车终于开走的声音。 邱依然又昏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睡半醒中听见楼下有游戏声和咳嗽声。她睁开眼,看着卧室的门。怎么老公这个时间在家?她喊他,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想坐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她觉得十分蹊跷,可无论如何挣扎,就是喊不出声也坐不起来。 她只好在惊惧中又闭上眼睛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才能够坐起来了。她试着低低发声,也能发出声。她突然大喊:“baby!baby?” 世界一片寂静。 她忽觉浑身无力,睡出的一身汗把床单和枕巾都浸透了。她身体发虚,晕头转向地起身下楼,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外面有辆车“呼哧”一声离去了,那声音异常大。她觉得不对头,打开厨房与车库之间的门一看,自家的卷帘门竟然大开着。她吓得心砰砰直跳——是老公走的时候忘了关,还是有人进来了?再一想早晨的梦境,她冷汗直流。 乔磊下班回家的时候,邱依然正在厨房做饭。他一进门她就问他早晨走的时候是不是没关车库门。 “我不记得了。”他咳嗽着说,因为生病面貌也不精神,“我今早天来难受死了,头疼嗓子疼,什么都找不到,手机和家钥匙总算找到了,车钥匙怎么也找不到......” “我已经找到了。”邱依然指着桌台说,“就在这卷厨房纸下面,我一掀就看见了,你说你就看不见。”她说着说着就想起无数件类似的事,忍不住皱眉抱怨,“再说你每次找东西,就只找眼睛能扫到的地方,从来懒得动一下手,找找压在东西下面的。” 乔磊先是如释重负,听了这话又辩解道:“我今天早晨就不想找东西。baby,说实话,最近家里太乱了!” “我在准备gre!”她自我防卫似的说,“我不能再考不过了!也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我知道。”乔磊看她急了赶紧安慰,“我没怪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还没换衣服就已经按下了电脑开机键。 她跟他讲起早晨发生的怪事来。他一边听她说,一边脱掉衬衫,套上老头t恤,换上居家短裤,坐在自己电脑前了。“你中邪了吧?”他笑道,“要么就是你在做梦。那个,晚饭还多久?” “十五分钟。”她说个保守数字,因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0 为他总是拖。她又说:“你不知道,那游戏声和你的咳嗽声实在太真实了!我当时真的就认为你在楼下,可我使尽力气大声喊你,我都感到自己的嘴张得很大,可就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坐不起来。” 油烟机声音很大,她不确定他听见没有。可她忽然听见“呯啷”一声刀剑声。她识得这是一场游戏开始的声音。她冲他喊:“哎!马上就吃饭了!” “你不说还十五分钟吗?”他走过来说。趁分组准备还需一两分钟,他过来跟她说两句话:“我确定我当时不在家。我七点半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除非你是七点半之前听见咳嗽声的。” “我确定绝对是你走了以后。”她一边炒菜一边说,“太恐怖了!尤其后来又赶上车库门没关,如果你忘了关还好,就怕你关了它又不知怎么开了,不是进了人就是闹了鬼。” 他双手支在厨房桌台上:“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八成是我忘了关。我今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他的眼睛不时往电脑屏上瞟,游戏可能随时开始,“不过我能理解,做了噩梦,起来又赶上这个,是挺恐怖的。” 她忍着锅里嘣溅出来的油滴,快速地滑动铲子:“我虽然不排除别的因素,可我也多半认为是你没关,你本来就丢三落四,要是再赶上要去做不愿做的事情之前,脑子就更一片空白,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讨厌这件事’、‘我不想做这件事’、‘我恨死这件事’上了,”她越说越想起一些事来,越咬牙切齿,“我有时觉得真的很累,老公陷在精神泥沼里,我除了要做自己的一堆事,还得跟你后面给你擦屁股,忍受你的没脑子带来的麻烦。我有时真是受够了,你一个男人,能不能精神精神,挑挑大梁......” 她说着说着一扭头,不知他什么时候不见了。 平底锅里的洋葱和肉末炒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去橱子里拿西红柿酱。瓶盖太紧,她搭上抹布拧到头晕也没拧开。她不得不喊:“baby你过来一下!我打不开这酱!” 乔磊回道:“马上!” 她看看锅里“滋啦啦滋啦啦”的洋葱和肉末,着急地说:“可我这就要用了!” 他叹口气道:“你每次需要我的时机怎么都这么差?” “是你打游戏的时机差!”她抱怨归抱怨,也只好暂时把火关小,拿铲子翻炒几下,免得糊了。 半分钟后乔磊才大步跑过来,急匆匆地说:“哪里哪里?” 她赶紧把酱瓶递给他,他拧了两下也没拧开。他着急地看着屏幕上的游戏进程,随手拿起桌台上一块用过的厨房纸,盖住瓶盖猛地一拧,终于拧开了。他把分开的瓶子和盖丢在桌台上就大步跑回去了。 邱依然把饭菜放在茶几上的时候,他那场游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饥肠辘辘,就盘腿坐在茶几边独自吃起来。 直到她吃完,他那场游戏都没结束。这不仅是她痛恨的感觉,也是他痛恨的感觉——眼看输定了又结束不了,妻子一定生气了,可又不能撤下来,否则会被视为不守信扣分降级。 她吃完撂下碗筷就上楼了。他结束那场游戏,端着一碗凉了的面一边吃一边上楼,看见她已经坐在书桌前背单词了。 “你歇歇。”他说,“一吃完就用脑对肠胃不好。” 她低头冷冷甩出句:“我才不像你,玩物丧志。” “我不过是下了班想放松一下。” 他看出她脸色不好,为自己游戏时间过长道了句歉。她没说话,脸色也没改善。他又提议:“一会儿去公园走走吧。” 她立刻皱着眉头拒绝:“我忙着呢!” “好吧。”他说,“你要是改变了主意随时跟我说。”说完就端着碗下楼坐回电脑前去看动漫了。 她看着他刚才站的地方,心想,如果他刚才是跟她一起吃的饭,她也许会有心情跟他去公园的。 当天晚上邱依然又失眠了。她平躺在床上,听着乔磊震天的呼噜声,真羡慕他睡得这样香。他有个班上,所以固定的时间固定,轻松的时间轻松。而自己,没有固定的时间,也就没有轻松的时间。她不能容许自己被人视作无所事事。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就是睡不着。她翻身看看表,凌晨两点半了,她脑子里忙忙碌碌地想着各种事——今早可怕的梦境,李翠萍,gre,田小瑜,明天做什么晚饭,wendy....... 她忽然想:说起护肤品,自己何不卖纯天然无香料的护肤品呢?这世上或许有很多人跟她一样呢!在美国买,再卖回国去,田小瑜说海外代购这么火爆。 这想法倒折磨得本来就失眠的她更加辗转反侧了。越想越完善,她根本等不到天亮,凌晨三点就爬起来在电脑前做研究。 她注册了许多会员,收集了无数优惠卷,每天浏览网页做纪录,隔三差五还去城里的商场采购。她家门口不停有包裹寄来。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条独辟蹊径的致富路。 ☆、八 这天早晨,邱依然经历了一次更为可怕的梦魇。 她在睡梦中感觉身后有人。她吓醒,发现自己面对阳台侧躺着,眼前的景物灰蒙蒙的看不清晰。身后那人把手按在她腰上,靠过来凑在她耳边说话。是个男人的声音,一阵大一阵小,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挣扎着翻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想喊又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能又一次在恐惧中闭上眼睛任凭处置。 她再一次醒来,并能够坐起发声的时候,发现家里根本没人。她脑袋一阵阵眩晕,右耳鸣叫,一身虚汗,心跳极速,胃里像有东西要翻出来,嗓子又紧又干,像卡个什么东西。她刚要站起来,又觉肌肉紧绷,浑身无力,手脚不停地发抖,喘不动气,额头低低地发热。 其实她有这些症状已经一段时间了。外加最近她总是一阵失眠,一阵又嗜睡如命。可不管失眠还是嗜睡,她的白天都是浑浑噩噩、疲惫不堪、分分钟能够倒头就睡。 她忽然感觉害怕,颤颤巍巍地拿过手机,拨了乔磊的电话。没人接。她手脚冰凉地走出卧室一看,楼梯口他的工地包不见了。他今天去工地了,工地没信号,他每次去工地,她就只能等他回办公室后主动打给自己。 他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她觉得今天的世界十分诡异。再也受不了了,她头脑一热,拨打了911。 救护车倒是来了,把她拉到镇上小医院的急诊部里。 她平躺在一张窄窄的病床上,床单和枕套是洗褪了色的旧蓝。临床间用白布帘隔断,她听到右侧布帘那边有个女人在哭。她的脚冲着急诊部的中心区域,好多台机器叮叮嗡嗡地响,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各种频的声音此起彼伏。刺眼的白灯下横竖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1 着许多灰色长桌,桌子外圈排着各种带轮的仪器,那些复杂纠缠的电线,一圈又一圈,五颜六色的接头并在一起,固定绑在仪器下面的斜梁上。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白灯下谈笑风生,他们周围有穿浅蓝上下装的护士和义工走来走去。 邱依然木木地躺着,不相信早晨还在家的自己这会竟躺在这陌生的医院里,等待一个未知的检验结果。她刚在门口被抽了十几管血,左胳膊弯处还扎着那个抽血器,以备万一要抽更多的血。她右手的拇指上夹着个观察心跳的夹子,夹子的线接在床边的一台仪器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死在这里,这世上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的眼泪顺着太阳穴狂流不止。 好久之后,一个中年女护士才走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不假思索地说:“还好。” 护士听出她声音不对,问道:“你没事吧?哪里疼吗?” 她摇摇头。 “我是来问一下你家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家人在这吧?” “嗯。我丈夫在石油公司上班。他今天在油田,没有信号。我打他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 “你可以告诉我们他的手机号和办公室电话吗?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他。” 邱依然立刻就开始说乔磊的手机号码,可她没想到这几个滚瓜烂熟的数字突然要用英语说出来竟这样吃力。她不得不边说,边用手指在床单上跟着写,又重复了两遍才确定正确。她又让护士帮她从旁边座椅上拿过她的手包,从手机里通讯录里找到了乔磊的办公室电话。 护士记下两个号码,对她说:“我们会试着叫你丈夫尽快过来,保证一会儿有人接你回家。现在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按墙上这个红按钮。好吗?” 邱依然点点头,同时泪又流下来:“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要担心。”护士说,“检验结果还没出来。等结果出来医生会一一查看,然后过来告诉你。” 护士出去了,邱依然又独自汹涌地流了一会泪,尤其想到乔磊的时候——她多希望医院能顺利联系上他,公司能同意他马上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好需要他。她真希望他下一秒就出现在布帘门口,冲进来握住她的手。 又是好久好久的寂静。久到她已经不哭了。她又开始像每个失眠的夜晚一样胡思乱想起来——今早的梦魇这么真实;gre的单词还没背完三分之二,这也太慢了;那本经济学论著她至今都没看完,从前查过的单词也都忘了;这都三个月过去了,自己的网店生意就只卖出去一单,还得了个不好不坏的三颗钻...... 她本来打算认认真真地写一篇店铺陈述,把自己皮肤过敏的经历写成个理念,说不定会打动更多人,找到共鸣,增加销量。她还准备在这边一个折扣网站买一批价格优惠的有机棉化妆包作为购买赠品。她还准备亲手画感谢卡,再画套网络漫画讲述敏感皮肤的喜怒哀愁,手绘加后期电脑处理,她连photoshop的软件和教程都下载好了....... 可是,这所有的想法都要靠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才能实现。她越是有想法,自己身体的不适症状就越来越多、愈加频繁。她每天连起床的精神和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一样一样地去实现这些想法。她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意识到——美国的医院为什么没有消毒水的气味!不仅没消毒水的气味,好像什么气味都没有。她侧脸嗅嗅枕头,只嗅到浅浅的洗衣液味,她转回去就消失了。 又不知多久过去了,乔磊还是没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突然走进来。他面相成熟,高大敦实,很叫人信任的样子。 “完全正常。”他说,“在你的血检上我没看到任何问题。” 邱依然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看看旁边的机器屏幕:“你的心跳也很正常,至少现在是。你说在家的时候心跳得过快?” 她点头:“有时快,有时又觉得不规律似的,我总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下剧烈的心跳。” 医生又问她其他症状,她语法逻辑混乱地描述着,好多词也不会说。她刚在救护车上跟护士描述的时候就发现了,用英语描述症状是一件急死人的事。 医生听个大概,也基本懂了。他拿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听听她的心脏,听听她的胸腔和腹腔,用手指按压了几处地方,问她有没有异样的疼痛。她都摇头。 医生道:“我现在怀疑是过度疲劳和缺水。我一会儿让护士过来给你挂一瓶水,相信过后你会感觉好一点的。回家后要多喝水、多锻炼,注意休息,主要是精神上要放轻松,好不好?每天做做瑜伽,拉伸拉伸。” 她这下愉快地点头。 护士拿吊瓶进来的时候顺便告诉邱依然:“我们联系了你丈夫,他的手机打不通,我们留了语音,让他看了回电话。然后我们打了他办公室电话,他的同事接的,说会尽快转告他。” 护士挂上吊瓶,拔了她左臂的抽血器就出去了。邱依然看着头顶那瓶水一滴一滴地滴进自己的血管里。虽对医学结论松了口气,她不能相信自己身体这些持续不断的症状仅仅是因为缺水和疲惫。从前她在学校也曾疯狂地学习读书考试,从不运动,也经常顾不上喝水和休息。她知道疲惫和上火是什么样,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严重。 至少医生说自己不会死了,她想。她觉得困倦,于是闭目养神。 乔磊赶来的时候邱依然已经拿着出院证明等在门口了。他面色如土地冲过来,恐惧地瞪着两只大眼睛,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妻子。“怎么回事?”他抖着嘴唇问。他一早离开家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而这会儿却是在医院门口拥抱妻子。他有种要失去她的恐惧。 “医生说是缺水和疲劳。”她赶紧安慰似地告诉他,顺便把手里的诊断书给他看。 他接过去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一遍。 “thank god!”他如释重负地一把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今天john突然开车到工地,老远就叫我。我还以为公司有什么事,没想到他说:‘你老婆现在在急诊,急诊通知你快去!’” 邱依然笑道:“这样听着是挺吓人的。” “幸亏你没事!”他佯装生气地点着她的额头警告她,“我跟你说,你最好照顾好你自己!你要是有事,我也干脆别活了!听见没!” 她笑着点头。 两人坐进车里准备回家。邱依然看见手包里有一沓优惠卷,便立刻拿出来浏览分类。这些是她最近搜寻天然护肤品优惠卷的时候连带发现的,几乎家里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2 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优惠卷可用。她学这个,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商业促销的手段,可鉴于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只能什么便宜买什么,能省一分是一分。 乔磊边开车边问:“医生最后怎么说的?” 邱依然集中精神地浏览优惠卷,心不在焉地说:“就说多喝水多休息多锻炼,精神上要放松。你的刮胡刀片还有备用的么?” 他想想:“好像还有一个。不过我记不清了。” “那这张先留着。”她说着把一张男士刮胡刀片的优惠卷放进了手包夹层里。 “baby,我早就提醒过你,你最近这些不舒服都是心理问题造成的。我说你不信,非得医生说你才信,这下行了吧,你总得采取行动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和作息.......” “楼下卫生纸还剩几卷?”她打断他。 他不情愿地回忆着,倒不是因为她打断他的话,是他实在不愿费脑去想家里这些小事。“一卷用着的......橱子里......好像就剩一卷了。不过我也记不清了,我用完就去拿一卷,不过脑......” 她才听他说完前几个字就已经把卫生纸的优惠卷留下了。她这暴风骤雨一般的领导作风——根据关键字迅速判断、迅速决定,不需多余理由和解释,要的就是绝不拖泥带水的做事效率。 乔磊又重新整理思绪说:“baby我刚说你这都是心理问题,我的意思是你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太高,人每天读多少字的书、记住多少单词、做完多少事的数量是一定的,你得留出放松的时间......” “哇!”邱依然突然激动地说,“双层牛肉堡买一赠一!在城里的商场!哪天不想做饭了就去吃这!” “你歇歇!你歇歇!”乔磊抱怨,“刚从医院出来就操心这些事,医生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她皱眉:“我不操心你操心啊?家里哪一件事不得必须经过我的手才是激活的,要都随你,生活就是一潭停滞的死水。” “我刚说哪了?”他叹口气,“噢!我说你每天做事的量要适度,不要强度那么大,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列个合理的计划慢慢来......” 她分类完了优惠卷,又打断他道:“今天晚饭吃什么呢?” “哦对了!”他说,“你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不然今天在外面吃吧!镇上的也行,去城里也行。” “四点半了。”她摇头道,“城里太远。来回路上就两个小时。你又在工地累了一天。镇上也不行,一共就五家餐厅,不是炸鸡就是汉堡,都是垃圾食品。家里还有点菜,我简单做点吧。” “那今天你歇着,我来做。”乔磊信誓旦旦地说。 邱依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乔磊先把车开到沃尔玛,买了一袋做好的冷冻鸡块。既然来了,他又让妻子买她需要的东西。她知道他不喜欢商店,尤其在下班之后,尤其在去工地这一天的下班之后。她只拿了一份沙拉就说走了。 他一回家就预热了烤箱,那鸡块只需搁烤箱里烤热,再浇上酱汁就可以吃了。他换完衣服回到厨房,一把把那袋家庭装的冷冻大鸡块“帮当当当当”地倒在烤盘里。邱依然让他把烤盘先铺一层锡纸,再喷一层橄榄油,这样不粘也好清理。他都耐着性子照做了,做完又站在水池边解冻酱料包。 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老公。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为自己下厨房的样子。 “呀!”他突然说,“米饭还没蒸呢!” “我来吧。”她起身说。 她和他一起挤在u型的小厨房里。他做鸡块,她蒸米饭,两人又分工合作,一起把沙拉倒进大碗里拌匀。她在身后抱住他,把脸靠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和爱的人一起做饭是如此温馨甜蜜的一件事。 吃完饭,乔磊没像平时一样直接坐到电脑前,而是建议妻子去公园散步。 白天空荡的公园,晚饭后才有几个遛狗人。她牵着他的手,在公园曲曲绕绕的沙石小路上往西走。满眼是高低起伏的绿色山包和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溜狗公园围着半人高的棕色木头篱笆,里面两只黄色大狗正和四五只小狗追逐奔跑。它们的主人穿着跨栏背心和短裤,聚在一起说话。公园南边连着一片油绿的高尔夫球场,五六个人正在练习。落日橘红色的光透过西边树枝的缝隙照过来,温热的夜风伴着树叶和青草的气温吹在脸上。邱依然猛地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闻到这带着生命的气息了。这才是她熟悉的过往。 因为太留恋这相偎的散步,从公园转了一圈出来,她又提议去家的东边转转。那一片社区紧邻高速,建得较早,已经破败了,原来连成片的房子拆了几栋、空了几栋,剩下几栋还在用的都脏得不像样子。 一个短短的二层筒子楼,黄卡卡的抹泥墙面,是个汽车旅馆。一个一元超市,卖的都是低质量、不健康的食品。一个挂着铁门的当铺,贴满花花绿绿的手写招牌。一家酒水店,老板秃头纹身,门口常聚着一伙穿皮衣的摩托队员,个个长得跟老板同款。最后就剩家冰淇凌店,只有牛奶巧克力和香草两种口味的冰淇淋,卖相很差。店里的中年老板娘长着瘦长的巫婆脸,涂一圈电蓝色眼圈,配桃红眼影。店里坐着三个墨西哥男子,正吃着冰淇凌说话。他们都矮矮壮壮,脏兮兮的脸上两撇浓胡子。他们看见在门外经过的邱依然。他们在这小地方还没见过东亚女人,尤其这样年轻素淡的东亚女人。他们用西班牙语交流几句,贪婪又猥琐地咧开嘴看着她笑。 她也看到他们了。她拉紧乔磊的手就往家逃去。 ☆、九 邱依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子过得这样快。在她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整两年了。 这几个月,她的生活里发生了几件离奇的事。首先,加菲离家出走了。通往后院门的纱门上有条大缝,它从这里离开就没再回来。再有,二楼阳台的花草都死绝了——一盆意大利香叶和十几盆罗兰——所有花盆里只剩下干裂的土壤。她后来又各自栽过一轮,结果又都在一周内通通死光。 她说:“我们家一定是被黑色魔力包围了。或许沙漠上那些面目狰狞的仙人掌都是魔鬼。” 而乔磊则知道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加菲出走是妻子总忘了买猫粮,给饿跑了。至于花,是她总忘了浇,这么热的天可不死了。这一年的每一天,她似乎都在马不停蹄地忙碌,先是忙网店,后来又回去背了一阵单词,后来又自学photoshop、画网络漫画,后来又想写几篇经济学的英文论文给申请哥大加分......她几乎每天都有个新想法冒出来,然后分秒必争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3 投入动工,从早到晚十几个小时不间歇地埋头伏案,不仅家务做得越来越松散、两人时常没饭吃,就连出去走走也变成了他拉着她。 她的身体频频出状况,不是腰酸背痛、头疼眩晕就是肠胃不适。有段时间,她眼睛疼痛得厉害,视力差到必须得去看眼科医生。 可最让乔磊担心的是,妻子的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他很久不见她笑了,而是每天都板着脸对他不耐烦地吼这吼那。他每次建议他们出去转转都遭到她的严词拒绝。最可怕的一次,他正在楼下打游戏,突然听见楼上尖叫不止,跑上去一看,只见她蓬头垢面地摊在地上,把一沓画好的漫画一张一张地撕成碎片,边撕边疯狂地哭叫。他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他上去拉她却被她用无比大的一股力气一把推回来。她双手咚咚地垂地,油油的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她抽搐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不行......我不行.......” 乔磊能够理解妻子精神问题的由来。对于外来的这些有野心的人,这个荒芜落后的沙漠小镇本来就够扼杀精神了,若再不喜欢你的工作,还没办法逃脱,这种不肯屈服又无能为力的折磨能把人一点一点地逼到深渊里去,再多的乐观精神也早晚消耗殆尽。他自己也曾有过这样厉害的精神问题,是在她来之后才有所改善,工签拿到以后就更好了一些。可他没想到本来好好的妻子却越来越变成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他开始建议她或许去看看心理医生能好些。她不当回事,再加上各种忙,迟迟没有行动。 她网店的成交纪录仍是最初那一笔。她停止了进货,开始打折降价。 她不敢看客厅里墙角堆着的那高高一摞大纸盒子,不敢查这些产品的保质期,更不敢想自己账本上纪录的成本投入——那些她留着上哥大的钱。她一想就开始头晕出汗、肌肉僵痛、心跳飞速,胸闷气短。 为了避免这些难受的症状,她尝试着不做任何事。这种放空的、浪费时间和生命的颓然的放松让她上瘾。慢慢地,她开始感觉不到想做任何事的欲望,对所有的事——不仅她曾喜欢的事,甚至包括洗澡喝水吃饭睡觉这类日常的事——都失去了兴趣,没有丝毫去做的动力。 整天整天地,她不是睡一天觉,就是抱腿靠坐在阳台门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突然有一天,她咚咚咚咚地跑下楼去,对正在打游戏的乔磊说:“我想去看心理医生。” “噢?你终于想开了!”他惊喜地说,“我觉得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 “我们的医疗保险报销心理这块么?” “啊......这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去账户里查查。”他打着游戏回道。他今天上班很累,忙活半天几个项目都做得不顺利,累到他连升级游戏都打不了,换成个简单幼稚不费脑的小游戏。 她说:“你先把游戏停了。” 他木着脸,暂停了游戏,对她说:“账户下应该有搜索保险内医生的清单,你约清单里面的医生应该给报销,至少报销一部分。” “我知道。”她说。他已经点开另一个屏幕上的动漫视频开始看。 “我上次皮肤过敏的时候查过......可我忘了网站地址、登录名和密码,而且我希望是百分百报销,如果还要自己拿一部分,我就不去了。” 五秒钟的沉默间隔。他看完一个卡通人物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才暂停了视频。他刚才半听着,其实只听了开头和结尾的几个字。他回道:“唔。我记得。这个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担心自己掏腰包,可以先给保险公司打电话问问。” 她抱怨道:“我不喜欢那个保险公司的电话......”她一开口,他又点开视频看了。女人的话和不需动脑的事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开始是机器接,问一大串问题才给你接人工。有时接了人工,家里信号不好中途断了,他们也不给我打过来。” 又是五秒的沉默间隔,他看完视频里一句完整的话,才又暂停了视频。他这次只听了个大概意思,耸肩敷衍道:“我知道。可是没办法。” 他说完了,理应又该她说了,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又转过去点看视频看。可这次她觉得心累,一刻也不想再跟他说话,就转身走了。 她决心把精力全部放在申请学校上。她加大剂量地背单词、练口语,家务活三四天才集中做一次,觉睡不着便不睡,饭饿急眼了才吃一顿,还是端着盘子往嘴里倒。她错过了杂志的订阅取消日期,自动更新又没时间看的杂志左一本右一本,把客厅的地毯铺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三个月后,她一前一后地考过了gre和托福,分数都比及格线擦边高出一点点。就这样她还觉得超出的那几分全是侥幸和运气。 她本来非哥大的mba不去,一定要跟老公平起平坐,可无奈自己成绩太低,又不想再花时间重考一遍,只能降低申请标准——地点还在纽约附近,任何一所大学都可以。 其他事都可以在美国办,只有成绩单她只能托付给田小瑜。两人上次说话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不知为何,这一年多谁也没联系过谁。由于这次很赶,邱依然是算着上班的午休时间,用乔磊的skype给她打的手机。 谁知现在的田小瑜并没有上班,正在休产假。她的小孩快四个月了。她抱怨道:“我现在真是盼着回去上班,整天在家真是太无聊了!孩子也不用我看,我在家纯属大闲人一个,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要么就是网购。我自己都觉得心虚,觉得在大好年华里虚度光阴。” 邱依然问她身体恢复得怎样,她说婆家给请了很贵的专业月嫂,婆婆和月嫂一起照顾她和孩子,把她喂得比以前还胖。 邱依然笑道:“你的效率真是高啊。” “这还高?”田小瑜不屑地说,“读研读得都晚了三年了!你不知道我有好几个高中和大学同学,二胎都比我孩子大了。你呢?要孩子了没?” “没呢。我正在申请学校,马上就去读书了。” “你还没去啊!”田小瑜震惊地说,“我还以为你都快毕业了呢!” 邱依然也不想解释自己这乱七八糟的一年,她开门见山地把取成绩单的事托付给她,叫她去自己的大学取,具体事宜已经跟那边的老师联络好了。 田小瑜很爽快就答应了,她又一拍脑门说:“噢对了!我忘了你在美国!你给我寄点奶粉过来吧!” “好啊!”邱依然说,“不过我这就一个沃尔玛。我改天去拍张照,你看看这的奶粉行不行,行的话我买了给你寄回去。” 田小瑜由此变得格外激动:“我还想要lv的包包呢!还有最新款iphone!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4 还有护肤品!我听说在美国买超便宜。” 邱依然赶忙说:“护肤品我家就有!现货!我现在开网店呢!” 田小瑜也不知怎的,一听她开店就本能似地生出股嫉妒来。她心情复杂地问:“真的啊?你开网店?赚多少了?” 邱依然当然不好意思说:“唉没多少。” 田小瑜自然认为这是谦虚。“都什么牌子?雅诗兰黛?迪奥?哎,在美国买兰蔻的粉底液多少钱一瓶?” “我不知道啊,”邱依然说,“我可以帮你查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卖。我只卖百分百纯天然、不添加香料的护肤品,针对像我一样有敏感皮肤的人。” “都什么牌子?” &h made’, ‘aloe love’......还有几个小工作室的手工肥皂,还有......” “没听过。”田小瑜打断她说,“你这算海外代购么?” “不算代购。” “赚多少钱了?” 她问两次了。邱依然实在不想回答,就绕开说:“唉,没卖出去几单,可能是像我这样敏感皮肤的人并不多吧。” “不是。”田小瑜很肯定地告诉她,“我跟你说不是。不是我说你,亏你还是学这个的,你开店也不事先做做市场调查么?” “我做了。敏感皮肤这块是个空缺。” “我不是说这个!开店的目的是赚钱,要赚钱你就得卖大家都想买的东西。我跟你说吧,大多数的人,才不管你什么添加不添加香料,现在国内需求量最大的就是奶粉、化妆品、包包、手链什么的,但牌子得是大家都知道的才行。” 邱依然也知道这点。她无所谓地说:“我是把这当成一份事业来做的,不是只图赚钱。我卖给别人的东西,得我自己用过、并且觉得好才行。我卖的产品得是我这个人性格的延伸。” “结果呢?”田小瑜反问道,“你卖出去多少?” 邱依然被堵得哑口无言。 田小瑜接着道:“再说了,你要是自己生产还行。现在你既然是倒买倒卖,何不倒些人家想要的牌子呢?你也别说势利什么的,现在的人要的就是一个牌子。我跟你说,不行咱俩合伙,反正现在微商特赚,我正想试试呢。我告诉你什么买哪些牌子,你就在美国买,寄回来我再卖,赚了咱俩平分。这样不仅咱俩自己有大牌用,还能赚钱。” 邱依然犹豫道:“可我这马上要去上学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时间做这个。”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借口,她不知为什么排斥。 田小瑜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她见这条说不动她,便陡然转了话题:“为什么你们到现在都没要孩子呢?真的!听我的!赶紧要,趁着身体和精力都好。” 邱依然说:“还没这个打算呢。一是还没定居,二是我还要上学。再说生了还要得养,又花时间又花钱......” “不是还有你爸妈和你公婆嘛?” 邱依然避过她妈,只说:“我公婆家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也不摧你生?” “我婆婆倒是提过一两次,也还没到催的程度。” “可你们都结婚好几年了!” “那又怎样?”邱依然说,“结了婚只意味着你‘可以’生孩子了,不意味着你‘一定’要生孩子。有些结了婚赶着生孩子的人,也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孩子,不过是为了一个套餐似地完成传宗接代这件事,觉得总算齐了活了,没被落下。可这也会导致一个问题,就是正因为婚前不能生,有些人为了最终完成传宗接代这件事,便匆匆忙忙、随随便便地找个人结婚,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田小瑜在心里想:“这都是哪门子屁话!”她说:“你知道吧?现在赴美生子的人都挤破头!你说你们就在美国,孩子生下来就是美国公民,还想生几个生几个,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利用?现在国内都开放二胎了,你们现在至少得生三个才能走在时代前列。我要是你,一去了就开始生。” 邱依然觉得她这观念真没水准。她说:“是,条件有没有是不可控的。可有了条件,用不用却是自己的事。我们现在还不想用。” “哎我说邱依然啊邱依然!”田小瑜简直哭笑不得,“你真是‘依然’没变!都成年人了,还跟世俗对着干!可是你得知道,你能维持这种心性,靠的是一个男人提供的衣食无忧。” 这真是邱依然最怕听到的话。她瞬间变成了一只被激怒的斗鸡,被对手狠狠地啄了一下,疼痛让她要狠狠地还回去。“一个男人?”她一字一句地讽道,“那你说,爸爸、叔叔、姨夫、还有‘表舅’,也算‘一个男人’吧?” 田小瑜瞬间骇然。她真没想到自己一句好意的提醒竟换回一个无情的巴掌。她说:“当然不一样!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帮自己的家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老公又不是血缘关系,他和你之间全靠他爱不爱你,他哪天不爱你了——有了孩子还好——再没有孩子,你们之间的纽带就全都没了。” “我不这样认为。”邱依然直截了当地反对,“什么事都讲个互相,讲个平等,讲个真心。凭什么流着一样的血,人家就得帮你?用血缘关系无限制地朝人索取,这样的人才最可恶。” 田小瑜一个字都不同意,可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了。邱依然也觉得自己说着说着话就重了,不知自己为何变得这样易怒,有些话大可不必说出口来伤害感情。总之,两人都感到对方变了,变得跟自己不同,脑子里的每一个观念都不一样,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自在。 尴尬中还是田小瑜嘴快先开口改了话题:“对了,那个......要了成绩单给你快件寄过去是吧?你地址没变?” “嗳。”邱依然的口气也赶快跟着软下来。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有求于她的。 接着这个话题,田小瑜又随口问:“你还是要申请那个什么.....哥伦比亚么?” “没有啦。”邱依然心虚地解释道,“我目前就是打算申请纽约那边的,因为我老公早晚会回去。只要地点在那附近,什么大学都无所谓。当然,最差的情况是,纽约那边一所都没申到,我再考虑别的城市——什么波士顿啊,西雅图啊,旧金山啊,洛杉矶啊——反正只要是个大点的城市就行。” “唔对了对了!”田小瑜突然兴奋地说,“白若宇也在美国你知道吧?好像就在洛杉矶!你要去那边可以找他。” 邱依然不记得这个冷不丁的名字让自己的大脑空白了多少秒。田小瑜还在说什么她都没听见。她打断她问:“你怎么知道白若宇在洛杉矶?” “咱班微信群里说的啊。他们还说你呢!咱班就你两个在美国。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5 ” 邱依然早已隔绝了世事,不知道什么叫微信。田小瑜给她解释了一通。 她信誓旦旦地说:“我也去申请个微信,到时候加你、加咱班。” “你早该申了!咱班就你没加了!那天大家还说呢,都不知你去哪了。还是我说的你在美国。” “然后呢?”邱依然问。她想知道白若宇在群里看了这话有没有问起她。 “然后大家就都说‘这样啊’,‘好吧好吧’之类的。” 她好失望。 那一天,邱依然简直什么都做不进去 。她已经下载了微信,找到了田小瑜给她的班级群号申请加进去。 她握着手机在客厅里焦灼地踱来踱去,恨不得下一秒就被允许入群好去加白若宇为好友。她真想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在做什么,有没有结婚。 她突然往楼梯冲去,一步不慎,左脚踩进乔磊堵在楼梯口的工地包的背带里,被绊趴在楼梯上。她也顾不得疼,爬起来就往上跑。 她在次卧一角,自己的旧物整理箱里翻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本子来——八开柠檬黄的封皮,一个是周记本,一个是漫画本。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有些已经忘却的记忆又鲜活地在本子上跳起来了—— 那一年,白若宇被提前保送去上海的名校,而邱依然的高考成绩只够留在故乡的二本。出成绩那天,他突然把电话打到她家里,叫她十分意外。他问她考了多少,然后沉默了几秒,又问她要报哪里的大学。她说还没决定,大多是出不去省了。他又告诉她后天在会展中心有高校招生会,她可以去看看外省有没有合适的大学。他是班长,邱依然以为是班主任让他通知同学去的,而问起的时候,他却说是他自己要告诉她的。 李翠萍在女儿身后钟摆一样地走来走去,盯梢听着这史上唯一一个男生打来的电话,邱依然只能哦哦喔喔地敷衍着。两人又说了几句,他实在没话说了,她也不敢说,就双双挂了电话。 她总觉得那天的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却没说出口。而她自己,早知道他要去上海,而自己的分数是绝对去不了上海的。 她和白若宇自此再没见过面,偶尔的短信和过年的祝福渐渐都彻底没了。他的社交媒体没了更新。她考研选学校的时候也没再想起过他。 她考研选学校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闪念是想起过他的,只不过是毫无决定作用的一闪念。 邱依然回到客厅的玻璃门前,盯着外面那面灰色的水泥墙壁惘惘地看着。这是美国的天,这墙是美国的墙。这些年过去了,她都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生活了几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自己的不远处——那个八小时之外、叫做洛杉矶的大城市里。 ☆、十 在稍稍清闲了几个月后,乔磊的工作又进入了一个超级忙碌期。从十月中旬到十一月底,他除了上班吃饭睡觉打游戏,什么事都不能去想。 邱依然跟他商量,她想把大学申请的范围扩大一点,不止纽约,把洛杉矶也加进去。他向来对她的主意没有任何意见,忙起来就更不愿操心,于是不闻不问地点头任她去。她又建议他们利用感恩节假期一起去洛杉矶度个假,顺便提前看看那边的学校。他嘴上答应着,可无奈骨子里是个宅男,出门的事没有动力与行动力,第二天就忘脑后了。 和多数女人一样,邱依然最初对“老公给自己惊喜”这件事是抱有过几次幻想的。有时,她实在忍不住,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一句,他都说:“我记得。抽时间计划一下。”她总以为,他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时候,会趁她不备把机票和酒店全搞定,然后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刚叫醒她就载她去机场。 几次失望过后,她终于相信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感恩节放假的第一天,邱依然在一片狙击炮声中醒来,她就知道童话又一次破灭了。 这次她倒没有失望,因为她手头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学校申请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田小瑜给她寄来了成绩单,她的简历也写完了,网申表也填得差不多了,缴费准备留到最后。她现在需要的是乔磊的帮助,她也早早跟他打好了招呼——简历需要他检查一遍,网申表上有几个问题她不太确定,网上缴费的时候她也希望他在身边,万一出了什么技术问题,他是电脑专家。 她注意听着楼下,巴巴等着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游戏结束。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游戏不结束,她的任何愿望都别想实现。 她一听到游戏的结束声就站在二楼平台喊他上来。 “什么事?”他远远地问。 从声音她就听出他不太情愿,心立刻就冷了一块。 “你上来!”她也不说什么事,先把他弄上来再说。 “马上!”他说。 她真讨厌这两个字。 差不多五分钟以后他才大步跑上来,问她什么事。 “申请的事。”她说,“你说了你要帮我。” “噢......”他脸上侥幸的希望即刻就萎蔫下去。他以为是件类似开瓶罐的小事,一两分钟的事,没想到是件大事,既费时又费脑。这是放假第一天,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大事。“什么时候?”他问。 这种先默认“不是现在”的语气激怒了她,她偏说:“现在。” 他看看手表:“我还以为下午。” 她最讨厌上午能做的事留到下午做,尤其是重要的事,她绝对要放在起床后第一个做,不吃不喝也得先做完,心里的包袱才能放下。 “呯啷”一声刀剑声,一场游戏又开始了。这对邱依然来说很是意外。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刚刚游戏结束后他花了五分钟才上来,原来他上来之前又加入了一场游戏,是在准备就绪的空当上来瞧她有什么事的。 乔磊一听到游戏开始就受到召唤似地往楼下跑去,边跑边说:“等我打完这一场就上来帮你!十五到二十分钟!” 这种行为在邱依然看来简直是伤害——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不仅不主动记着,她跟他说的时候还能拖则拖,有几次他拖着拖着就又忘了。如果她不说呢?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管她去不去上学,有没有工作,有没有前途和未来?要知道,她曾经的前途和未来是为了他才失去的。 她被孤零零地抛弃在楼上,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的都已经都做了,只剩下他的帮助。她也知道,自己理应利用这个时间做点申请以外的事,比如收拾收拾房间,把几天没做的家务补补。可她不愿下楼,楼下那个漆黑脏乱、百废等待她亲自动手的家,她想想就够了。 他把她的计划砸了,她真想下楼去把他的电脑砸了!可她心里清楚,为了一时的宣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6 泄,砸了他赖以生存的电脑,不仅对自己于事无补,还定会引起一场异常惨烈的家庭战争。 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屈就他的时间、他的计划、他的心情呢?——就因为有些事她做不了,而他能。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驱使她又钻进被子里躺下了。她最近失眠厉害,睡着以后也是噩梦连连。这一躺,昏昏的睡意轰轰袭来,她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在她这种万事赶早不赶晚的人看来,这一天已经基本被浪费掉了。她掀开被子起来,气呼呼地冲下楼去。 乔磊正在看动漫,他一听见楼上有声音就暂停了视频,起身先说:“你起来了?” 她吼道:“你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他看见她一上来就气焰嚣张,态度恶劣,心里立刻就有点不高兴:“我叫你了,你没反应。我想你最近总说睡眠不好,好不容易睡这么香我不忍心叫你起来。” “借口!”她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就是不想叫我!我睡觉了你才能打你的游戏!” “我没打游戏!”他自我辩解,“我打完那场就准备上去帮你弄申请,真的是看你睡太香才没叫你!” “我他妈的才不要睡得香!我他妈的要把该做的事给做完!” 他有点吃惊与不理解,可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觉得惹不起,只好说:“行!我现在知道了,我下次叫醒你就是了!” “你现在才知道?你现在才知道?”她不依不饶,“你早他妈的干嘛去了!你他妈的除了打游戏还知道什么!对这个家,对你的老婆,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许多事呢!”他的声音也大起来,“你凭什么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早晨一起来就想看到明亮干净的家吗?你知道我最讨厌天亮了窗帘还拉着吗?” “我跟你说过好几遍了,拉开窗帘我看不清屏幕!” “你知道我一起床有多想喝到一杯热热的红茶吗?你这个早起的丈夫有没有为我烧过一次水、泡过一次茶?” 乔磊听了扭头就往厨房走。他拿起烧水壶晃晃,里面是空的。他刚要去接水,他发现水池里满满都是待洗的盘碗,无奈地又把水壶放回去。他想把这些碗盘放进洗碗机,可打开机门一看,里面也是满的。 邱依然站在桌台对面抱着胳膊冷笑一声:“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生活!想喝口热茶?戚!不先把洗碗机清了,没门!” 乔磊弯下身子,一边往外拿碗一边说:“行!我今天就照你说的做,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这总满意了吧!”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讽刺地问,“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主动为我做点什么!为什么事事都要我说?我又不是你妈!为什么要我告诉你该做什么!” 他忍着听着,脸色十分难看。他一一打开碗橱的门,每个里面都是满的,各种颜色和材质的盘碗毫无秩序地摞叠着——大的摞在小的上面,高的顶着扁的......他也不敢碰,怕散了,也不愿从新分类调整,只能插针地见空就塞进一只去。洗碗机清到一半,他突然盯着手里一只盘子说:“这是洗过的么?怎么这么油!” 邱依然这才想起来,洗碗机里是要洗还没洗的盘子,几天前还差两三个没放满,后来她忙申请忘了,现在一半都已经被他混进干净的碗橱里去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突然开始抱头尖叫。她指着乔磊的脸说:“你看见没!我一句没说你就犯错误!你就没脑子!你就没有自己检查的意识!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把家里所有的盘子都洗一遍!必须!”她说完就大步跑上楼去,“邦”一声摔上卧室门,又咔嚓上了锁。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愿听到任何声音。她心想:他会把家里的碗都洗一遍么?她觉得他绝不会。他顶多凭借记忆把误放的放回洗碗机。可她从不信任他的记性,一定有脏碗被留在碗橱里,至少一只,他在家事方面从不做到极致。 她开始大哭,哭到鼻塞难忍,头疼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一次,看见外面夕阳西下,白色落地百叶间透进橘红色的光。她还是觉得困倦,没有力气和心情起来,于是一翻身又放弃人生般地睡去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外面一方漆黑的夜空里撒满银色的星星,毫无建树的一天又过去了。她想:“自己睡着的时候他有没有上来敲过门呢?” 她头顶的墙面上有一排竖条的浅黄色月光,在底端弯折照在她脸上。这张没有表情的脸是这漆黑房间里唯一发光可识的东西,却全然没有生命的气息。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宁静寂寥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时间的流动感,没有生命的迹象。 第一次,她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我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生与死的感觉融为一体,死忽然不可怕了。没有在意,没有挽留,没有痛哭流涕,死不过是件自然而然的事,自己一念决定的事,静谧而美好的事,就像这温柔抚在脸上的皎洁月光。” 她当然就只敢想想。 楼下一阵响动,她听见他从座位上起身,咚咚地走上楼来敲门。她不应,却开心起来:一上来就敲门,说明他知道门锁了,说明他之前上来过。 乔磊在门外大声问:“baby?你醒了么?我做了披萨,给你剩了两块。” 她还是不回应。他就下楼去了。 她很快就听见了组队声、讨论声、谩骂声、“凸凸凸凸.....”的狙击炮声,声声都在摧毁瓦解她的精神。 谁他妈的要吃饭!她想。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使她都告诉他了,他还是不不知道。 他是不爱了么?她这一想眼泪快要把半个枕头哭湿了。她想起自己刚来美国的时候,他带她去过一次公司聚餐,他的邻桌john一见到她就说:“you are all&alks about。”这话让当时的她幸福了好久,却让此刻的她哭得愈发伤心。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里,只有墙上的月光还有点生命。夜风吹动百叶窗帘,墙上一条条月光的光带时窄时宽,像一排铜管在风中叮咚作响。可邱依然听见的是时间,床头闹钟走动的一秒一秒,每一秒经过都捅她一刀。她数着刀,忍着痛,感觉自己体内有根蜡烛就要燃尽了,然后自己就会轻烟般消失于这稀薄的空气里。 她终于受不了了,猛地坐起来,借着月光看见床边有摞书,她拿起一本就冲卧室门狠狠砸过去。 “磅硠”! 真是一声巨响。她真喜欢这声音!这世界终于又有了关于她的声音。她又拿起一本,“磅硠”!再一本,“磅硠”! “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7 磅硠”! “磅硠”! “磅硠”! …... 一摞书一本接一本地被她重重砸在木门上。她欲罢不能。 楼下的声音没有变动,难道是游戏的噪音太大他没听见? 她噌下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踩着床垫向门冲去。门不知怎的打不开了,她抓着门把又按又拉又晃,累出一头大汗来还是没能打开。她摸黑找到自己的塑料拖鞋穿上,又回去准备踹。 “嘣咚”一脚,整个门“哐啷哐啷”地摇晃欲坠。她向前推着门把,下狠劲再踹一脚,门锁“卡拉”一声松了。原来这门施工迅速、质量太差,锁的安装角度有问题,卡在墙里了。她被猛闪一下,差点朝后摔个趔趄。 乔磊早就听到有声音不对,本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直到门被踹开,邱依然捡起脚边的书,一本又一本地往楼梯上砸,那毫无遮挡的“磅硠磅硠”巨响和沿着楼梯滚到一楼的书才叫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家的事。 这声音像是房顶都要被掀了。他也顾不得游戏能不能停,摘了耳机就起身上楼去看。 他按开楼梯的灯,看见妻子蓬着头,在黑暗的卧室门口蹲下又站起地向外扔书——“磅硠!”“磅硠!”...... “你疯了吗你?”他冲她喊,“你在家里搞什么破环!”他就近查看墙面,看到几个深浅不一的坑洼,“你把墙上砸了坑了!这些搬走的时候都要扣押金的你知不知道?” 她像个泼妇似的叉腰站在上面,向后指着门叫嚣道:“我还踹了门呢!现在门上有个洞!” 他一听更气了,怒目顺着楼梯往上走,一步迈三个台阶。 她看他上来,反而扔得更加频繁。书扔没了,她又回去卧室,摸黑拿起什么就往外扔——衣服、拖鞋、枕头、闹钟......乔磊冲进来一把抓住她拿着闹钟的手,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 她试着甩开他的手,同时声嘶力竭地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一把夺下那只闹钟,远远扔在床垫上。她又挣扎着去拿。他力气大,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放,声音也变得凶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着一点月光,她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脸:“好!我告诉你!我要毁了我的生活!” “为什么!”他的嘴唇气得发抖,“你的生活好好的,为什么要毁了!你毁了‘你’的生活就等于也毁了‘我’的生活!你知不知道!” “才不会!”她麻利地接道,“‘你’的生活就是上班睡觉吃饭打游戏!就算我死了你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 “胡说!”他的脸近到几乎贴着她的脸,“你死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啊?你说还有什么意义!” 她听到这话——这震怒的、绝望的、却是甜言蜜语的话——一身狠劲变作一团复杂的心软和心疼。她手脚并用,冲上去打他的肩膀和胸膛,踢他的腿,踩他的脚,可也狠不下心使大劲,只花拳绣腿地哭着装样子。 他的气刚被逼上来,并不知道她这是心软的表现。他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腕刨根问底:“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想不明白!吃的吃的不愁!住的住的不愁!我也没限制你花钱!也没限制你做什么!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我丈夫真正关心我!” “我怎么不关心你了!啊?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你就不!”她歇斯底里地喊,“你关心我为什么不帮我弄申请!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吗!” “我哪说我不帮?我说了我后来上来你睡觉了!” “我睡觉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睡觉!” 她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手。结果他一松,她倒退几步栽倒在床垫上。 两人在黑暗里一站一坐,让空气静了十几秒。 她双腿向一侧叠着,双手撑着床垫,耷拉着脑袋,平静地说:“你从来就不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你跟我说,对你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在她面前黑影一样地来回走着。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我的答案是,对你最重要的是健康和快乐。” 她从鼻子里冷笑一声:“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在目前这种生活里,我永远不可能快乐!而能让我摆脱这种生活的就是申请到一所大学。可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申请,你不记得,你不愿帮忙。你就想永远沉浸在那种‘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生活里,把我当成个管吃管住的老妈子放在家里。” “我没有!”他坚决反对。 由这些话,她陆陆续续地想起一些往事来:“我那次因为香水纸过敏,急需看医生,我让你查查周围有没有立刻就能看的医生,你下了班一副痛苦的不情愿样子。我只好忍着皮肤的灼烧自己在网上查。我没告诉你,我当时是流着泪查的,可那时我知道,你遭遇了一连串打击,你抑郁疲劳,你做不了这些事,我伤心,却也没有怪你。后来,你工签拿到了,我觉得你怎么也会有一点点转变,可你依旧生活在那种颓废、自私、不负责任的生活方式里。我想去看心理医生——是,是你先建议让我去的,可你那种‘建议’的口吻,那种站在周边的姿态,好像这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查保险、约医生、开车过去、开车回来——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可以。我从不指望我丈夫把医生给我预约好,再开车接送我来去,我的经验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哪怕你当时就是帮我查查保险是不是全额覆盖,这你都心不在焉,不仅不做,还我一说话你就立刻去点开视频看,这让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想为我操一点心,办一点事......” 乔磊插嘴辩解:“我只是觉得,看心理医生不是进疯人院,你还是个神志正常的人,这些事你完全可以做得来。” “我做得来不代表你这个做丈夫的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甩手掌柜!”她伤心地说,“你先听我说完——我准备gre和托福的时候,每次让你帮忙看看表格填得对不对,你总是看不下去。我知道,你下班之后不愿再查东西、看表格。我看你累的样子心就软了,就说改天。然后我等啊等,等到当天就是deadline了,我告诉你不能再拖了,现在必须得做了,你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痛苦样子。这本来就够伤我心了,我觉得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重要,你就这么不愿意为我做事,还是考试这类重要的事。然后,你总是打开橱子去开一袋薯片,或抓一把糖豆塞进嘴里,再去喝一罐红牛。你说你只有这样才有精神帮我。我没有办法,狠着心,看你为了帮助我自残你的健康、你的体形、你的自信。可我真是不明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8 ,一个大男人,一个丈夫,检查区区几张表格,竟要这样高调地自残给我看,让我愧疚自责、良心不安——看到没?我是这样杀了我自己才帮你的!”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乔磊又是反对,“你误会我了,我根本就没那样想过。我就是抑郁,从前最厉害的时候过去了,可它还总会回来找你。尤其我还在这个地方,这个岗位,每当项目做得不顺,或者没有按我想的走,或者他们又说我做错什么了,我就会像有心理阴影一样失去自信,觉得自己奋斗这些年究竟价值何在?然后,我就所有的事都不想做了,因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出现你不想要的结果,这种感觉让我痛苦。” “呵!”邱依然说,“我何尝不知道这种感觉!这还得拜你所赐!” 他感到一点心虚:“我知道,我有一阵抱怨太多,后来我也调整自己,尽量不把所有情绪都强加在你身上,后来曹哥小路他们听得更多。” “baby我知道你那阵不好过,可你要知道,人有时得想得长远。就说香水纸那事,我知道你不同意,可我始终认为,只要你当时弯一下腰捡起来了,我就不会过敏。你受情绪控制,一时偷懒纵容,不解决眼前的麻烦,这个麻烦就会引起另一个麻烦,再引起更多麻烦,到头来事事都牵连进去,生活就栽了,可能再也好不了了,这就是‘蝴蝶效应’!等麻烦积累多了,越来越难对付,你就更不愿去面对,你就悲观被动地躲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任由沉沦。” 乔磊道:“我知道我打很多游戏,一个是为了放松,可你知道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吗?——这是目前唯一一件我喜欢、又能做好的事。当你痛恨你的工作,你就会觉得下班之后的时间倍加短暂而宝贵,你就会巴不得不浪费每分每秒去做你喜欢又擅长的事。这关乎一个人的自信心。” “是啊。”邱依然说,“虽然你痛恨你的工作,可你至少还有上班与下班之分,还有周六和周天。可你知道我的每一天是什么样子吗?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白天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因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baby,我爱你、欣赏你的一个重要原因,就你的独立和自律,你有能力处理好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我知道,你目前这种生活状态是因为我造成的,可你没有自暴自弃,你不停地尝试各种事,闲不下来,甚至比我还忙。我也是真心支持你的。我从来没有强求你必须做什么,做到怎样。你没时间做饭也不要紧,家里乱也不要紧。你忙着开网店,我觉得你的理念很先进,就像你说的,有发展成一份事业的潜质。你喜欢,你全心投入地去做。我支持你。这都不是问题。可我觉得问题在于,你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太高,每天的工作强度太大,你做起事来又太忘我,不知道休息——饭也没胃口吃,觉也睡不着,连水都不喝一口——你把自己弄得太过疲惫,压力山大。我跟你句说话你也没时间没耐心,皱着眉头对我呼来呵去。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整天腰酸背疼、上火眼花、情绪不稳,把自己都弄到急诊去了!你这是太过追求目标,忽略了生活中其他的事。你反过来想,目前这种生活状态不也恰好给了你选择的自由吗?你大可不必选择过得这么疲惫这么痛苦。” “我这么疲惫这么痛苦,是因为我要大事小事一起做!你除了上班就是游戏。而我,除了准备未来的大事,还要对付家里所有的小事!你知道么?我的亲身经验告诉你:杀死一个人的不是那件顶天立地的大事,是无数件你做完还会回来、做完还会回来的小事!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来就不做。这些小事,这每一顿饭,每一只盘子,每一只牙膏,每一筒衣服,它们消耗着我的精力、我的耐心。我的时间被它们分割得七零八落,大事一拖再拖,我感觉自己在浪费光阴!” “我知道,”乔磊说,“这不是你理想的生活状态,你经常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可你得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想做的事,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做的事总得有人来做。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我必须去上班,而你的时间相对宽裕灵活。而且我们在国外,不能像那些还在父母身边的人一样。他们不做的他们父母可以帮着做。” “baby,你就告诉我,你是懒,还是没有生活常识、看见脏乱的家也产生不了打扫意识?还是你就是觉得,因为你挣钱,所以剩下的事就都是我的?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哪条?” 乔磊犹豫地想了想:“这没有绝对的哪条。我们都为这个家付出,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可是你看看!”邱依然盘坐在床垫上,像个瘫痪的吸血鬼,“你看看这个家!就说这个房子里,哪一点不需要我的操心,那一件不是我操办的?我刚来的时候,你的生活像什么样子!”她四处指着,“你那破转椅,这破床垫,那电视柜,你所有的家当,都是你刚来美国时淘的旧货,还有你那几百张游戏碟,每一张都落满灰尘!是我,一件一件地拿着抹布擦干净,再一个一个地摆好。后来这些家具,哪件不是我在网上货比三家之后挑的?哪件不是我亲手组装、亲手放在那的?厨房里的锅铲,哪件不是我添的?否则怎么做饭?怎么省钱?要不是我一个一个地学菜谱,你怎么吃到家乡口味?我告诉你,这个家是我撑起来的!” 乔磊靠在门边墙上耐心听她说完。“你撑起来的?”他手臂交叠在胸前,轻笑一声,“要不是我忍着这份工作挣着钱,这住的吃的用的从哪里来?” 她深吸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终于说出这句话了,这铁一般的事实,他们家庭关系的基础。她曾抱着侥幸心理想,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这样想过,他也没有。可现在看来,他只是不想说出来伤害她罢了。 她自轻地抿嘴一笑:“我真是等这话等好久了。” “我就知道你又得误会我的意思!”乔磊立即抗议,“我的意思是,你对这个家的付出我都知道,我看在眼里,也一直心存感激。我承认,家里的事我不在行,我需要依靠你。可你也得看到我对这个家的付出。我承受着工作和生活的变故带来的精神创伤,让我们住在这栋还不错的房子里,想吃什么有的吃,你需要添置什么有钱买。可你得知道我的忍受,我的负担,你为什么就不感激我的付出.......”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打断他,“你以为我不感激?” “反正你从来没说过。”他赌气地甩出一句,“你总说我什么都不会,还是那种态度那种口气,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很伤人的?” “你要我怎么说!”她突然提高八个分贝,“从小我妈就是这样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29 跟我说话的!每次我爸回来的时候........”这几个字让她眼眶发酸,泪水扑簌簌掉下来,“她也是这么对我爸说话的!这就是我知道的说话方式!” “可你总说你不要跟你妈一样的。你现在远离她了,她掌控不了你了,你现在掌控你自己的生活,你完全可以不再像她一样了。” “我掌控我的生活?”她苦笑几声,“我自己怎么不觉得?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比如今早,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不帮,我就无能为力。可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帮忙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总是碰壁,总是!我做饭需要你开个瓶盖,我盛菜的时候端不动锅,而你永远都正在打一场不能停止的游戏!baby,我不是要你牺牲自己的事,无条件地过来帮我。可我要问问你,为什么有几次我明确地告诉你,还有十五分钟吃饭、还有二十分钟出门,以防万一,你别开始一场游戏,而你还是固执地要去开始一场明明知道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的游戏。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值得冒险。因为我觉得说不定‘这一次’能在十五分钟内结束。” 两人周遭的黑暗蔓延出去好远,空间上,时间上。这句话就像时空里一把看不见的刀,把邱依然残破的心彻底杀死了。“值得冒险”——她竟不知自己的老公原来是这样的人。今天,他对他们之间的时间约定冒险,那么有一天,他会不会也对他们之间更为重要的约定冒险呢?比如......婚姻的约定——‘背叛’也值得冒险,因为说不定‘这一次’她不会发现。 这真是极其可怕的想法!她突然崩溃大哭,歇斯底里地绝望吼着:“你曾说,我从来都不问你你爱不爱我,那是因为我一向能感觉到你爱我!可是baby,我现在开始怀疑了!” “你怀疑我不爱你?”乔磊声音发颤地质问。 “你要是爱我,为什么连点举手之劳都不肯为我做!你要是爱我,今天为什么为了一场游戏不顾我的未来!就因为你不爱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未来!” “我不在乎你的未来?”他的脸突然在黑暗里狰狞可怖,声音也带着深深的伤,“你要我怎么做才叫爱你?我要怎么做才叫关心你的未来!我把你带在身边,我来养家,给你自由让你做喜欢的事。我没把你留在十万八千里之外饱受相思之苦,也没掐着你的脖子说:‘去!找份工作赚钱去!那样我才看得起你!’”他渐渐走近她,弯下腰把脸凑到她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知道我有多久都舍不得给自己买电子产品了吗?你知道我每个月的工资里,除了交房租水电,还攒下一笔给你读mba你知道吗!” 她在黑暗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是她每天看见、再熟悉不过的脸,可她现在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面庞,更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被他逼得半仰躺在床上,像一只惊弓之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他突然吼,一把抓住她一只脚腕,拖着就往外走,“我他妈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看看这个‘爱你的人’为了你的‘未来’省吃俭用地攒了多少钱了!” 他把她扫帚一样地从床垫拖到地上,拖出卧室门拖到楼梯平台,又拖下去两个台阶。尽管铺着地毯,台阶拐角还是把她的背磨得火辣辣疼。她哭叫道:“你住手!我的背要着火了!你住手!”她喊着,两手顺势一把捞住了楼梯栏杆。 他突然停步,狠一甩手,把她的脚甩在楼梯上。 她哭着说:“我不用你的钱!我自己有钱上学!”其实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眼泪里是赌气还是感动。 “你的钱?”他苦笑,“你不是要读哥大吗?你知道哥大学费多少么?你手里那点结婚的钱一年都不一定够!” 她在楼梯上挣扎着坐起来,两只手仍旧抓着栏杆。她流着泪,倔强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入了学我自己想办法,能赚钱的我什么都做!” “你想办法?呵!你想办法?”他在她下面两节台阶上叉着腰,气愤地来回踱步,“你要是找不到办法呢?这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有选择的自由,就得有人没有自由地支持着你。正是因为我爱你,才这样支持你,我怎么忍心让你申请到了学校钱却不够......”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何尝不知道我毁过你的未来,所以想等你有了新开始的时候,等你终于去上学的时候,我必须得做好准备,不能让你再受挫折和打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不爱你,不在乎你的未来......”他没想到自己竟一时说不下去了。 邱依然早已坐在楼梯上哭得泣不成声。 他看她蓬头垢面地哭成那样,感觉一阵心疼,可又看她那脸倔样,还是生气。他踱着踱着步,突然集结全身力气攥紧拳头,一转身“嘣咚”打在墙上。 这突然的巨大闷响让邱依然吓了一跳。她强迫自己不去关心他。她胡乱擦一把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是,至少你有份工作,你赚钱,你养家,你是英雄。你也有完整的学历,完整的工作经验,工签也拿到手了,等你调回纽约,工作熟门熟路了,你就彻底踏实了,上班的时候上班,下班和周末想做什么做什么。可我,我什么都没有!原来有的放弃了,正在追求的看不见结果,再得不到一丁点帮助和支持,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乔磊又在台阶上来回走了,把拳头左右掰得咯吱咯吱作响。半天他说:“你也知道,我从小爸妈就在南方做生意,根本没有时间管我。我一年到头见不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是今天去奶奶家吃一顿,明天去外婆家住两天,这样长大的。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没有家,没有安全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一个完整的家,我可以为了这样一个家忍受一份工作。只是,人都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也知道,你再内心强大,我也不能把全部的抑郁和抱怨倾倒给你。我发泄在游戏里,我抱怨给曹哥小路他们听。我最不想的事就是影响到你。我最希望你能健康快乐。” 对一个人生一向顺利无挫的人,他这几年集中的遭受,他心里的苦,他觉得谁也不能理解。他哽咽着继续说:“可是baby,你刚来的时候,我们的生活是快乐的,不是吗?我最喜欢下班回来看见你在厨房做饭的样子。你那时候总是笑,兴奋地跟我讲今天发生的事,哪怕你没做什么,也能说出一大堆来。然后我们依偎在一起吃饭、看电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早知道我会把你弄成像今天这样子......”他顿一顿,调整一下太过悲怆的情绪,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0 “我本来以为,我会给你一个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依你的野心和你的努力,你会喜欢美国,在这里有个新的开始,我们有个幸福的未来。当然,‘这’里不是我们要生活的地方,‘这’里是暂时的,我保证过你的,我们有一天会搬回纽约,‘那’跟‘这’完全不一样......现在看,是我错了,你根本等不了那一天,还是根本就不想等......早知今日,当初我就是跟你离婚也不叫你来这个地方的!” 他的拳头又集结了足够的情绪冲墙打去,这次却被突然起身的邱依然一把给拉住了。她含泪把他的手拿到自己眼前看,看到红红的骨上破了一点皮。 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一副伤心欲绝到要哭的样子。这男人脸上孩子式的赌气样让她的心彻底软下来。他爱她,只是从来不说。她站到他的正前面,凑近去看他的脸。他闪躲着不让她看,她双手掰过来偏要看,两人在楼梯上扭成一团。她又满脸是泪地去吻他。他气呼呼地偏头躲着,半使着劲推开她。她跌倒在楼梯上又爬起来,再粘虫一样地凑回去。 “去!”他又推她的肩膀,“你气消了我气还没消呢!” 她干脆拉着他的胳膊往楼上拽。 “你干嘛!”他板脸反抗,竭力往后撤,不让她得逞。 她不管,一手抓着楼梯扶手,另一手死死拉着他的手腕,使劲全身力气把他往楼上拉。他两次甩开她的手要往下走,她就再追上去拉他胳膊。他还是不从。她没辙了,只好把他按在楼梯墙壁上就地解决。 ☆、十一 在乔磊的帮助下,邱依然去看过两次心理医生。在一系列的测试后,她被诊断为“重度焦虑症伴轻度抑郁”。 同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洛杉矶那两所大学的申请材料还没来得及寄出,这下算算开学时间,也不能寄了。 小地方医疗资源少,她的第一次孕检约到了一个月开外。她的精神疾病因怀孕不能用药,心理医生教她一套呼吸方法,叫她多想乐观的事,多去公园里走走,放轻松,先把孩子健康地生下来。 终于,她拿着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诊断书,光明正大地说服自己清闲下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一些时刻,尤其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没由来地伤心落泪,或者没由来地深感人生绝望。她常常坐在家里一个角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只静静地感受着自己变幻多端的情绪,然后安慰自己说,这都是孕妇的敏感多愁。 乔磊看妻子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好。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地安慰她,叫她去公园走走,周末去城里逛逛,做做瑜伽,订个外卖。圣诞节前后同事间有很多派对,不爱社交的他也都积极参加,并带着她去。圣诞派对上要交换礼物,她在一墙卖不出去的天然护肤品里挑挑拣拣,包了好几个礼包送出去了。 这几天,她倒不太犯恶心了,却常常腰腿酸痛,倦怠不已,嗜睡和失眠又开始交替进行。 这个周五晚上她又失眠了,翻来覆去找不到舒服的入睡姿势。她担心不睡觉会影响肚里的孩子,可越是着急就越是清醒。她的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各种事——剩下的护肤品马上就要过期了,得在美国找个地方低价处理掉;怀孕期间还是得继续背单词练口语,不知道等自己再去上学的时候,这个gre和托福成绩会不会失效呢?如果一直学,再考一次,分数一定能高一些吧,还是有机会去哥大的;网络漫画还得继续画...... 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在半夜突然惊醒。她的心脏极速颤动,伴着头晕恶心,四肢无力。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第二天是周六,她在虚弱中醒来,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筋骨都酸软乏力。 乔磊正在楼下跟他妈视频。这段时间,他把视频时间由周五晚上改到周六清晨,趁妻子还没起床。她最近情绪不定、不愿理人,他不想让家里看出来,免得担心。 今天,他把妻子怀孕的事告诉了朱蕊。朱蕊听了十分震惊:“不是打算去上学么?不是都已经申请了么?怎么又怀孕了?” 从前乔家生意好的时候,朱蕊也和其他人一样赶早不赶晚地攀比速度,想着反正家里不缺钱,儿媳妇只要贤惠,早早抱孙子最重要。可自从家道中落,她的观念就变了——既然自己和老公在经济上帮不了儿子,儿媳妇再没收入,那儿子的压力岂不太大了!所以现在,她倒是不摧邱依然生孩子了,一心盼她早点上学,早点毕业,早点找到工作。 乔磊说:“现在生了也好,以后再出去做什么都行了。再说,她前段时间忙考试忙申请,弄得压力太大,正好趁怀孕好好休息休息,调节一下。” “在家闲得吧?”朱蕊道,“闲也能闲出病来的。那你现在负担是不是太大了?她一个月花多少钱?” “她不爱花钱,花不了多少。” “那个,你别让她管钱啊,管了也得要回来。不挣钱的人没资格管钱。” “她本来就没管!我让她管她都不管。” “真的?这还不错。我还以为她会说她是学这个的,非要管你的钱。那本来她上学的钱谁出?” “这不是不去了么?你别管了。” “那以后也得去啊。是不是准备你出来着?她每月给你要多少钱花?” “她不跟我要。她花她自己的。” “她自己哪有钱?她妈给的?她妈工资也不高啊,还离了婚自己过。” 乔磊觉得她妈这样说话很没档次:“不是!是我俩结婚时的钱。” “哎!我那天还想呢,正要跟你说——你俩结婚的钱只有一部分是给她的。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外婆他们给的红包是归她的,剩下的是你俩共同的。听见没?所有亲戚朋友给的红包都是你俩共同的,你别都让她一个人花了!” “哎呀!”乔磊不耐烦地说,“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一家人么!” “一家人?一家人也不行!”朱蕊道,“她真怀孕了?不是不想去上学?还是钱偷偷花光了没法去了?” “真怀孕了!”乔磊终于生气了。 朱蕊看儿子怒了,也不敢多问了。儿子大老远地护着儿媳妇,自己也没办法。“行吧。”她说,“反正也去两年了还没一点进展,什么没捞着,生个孩子也比在家闲着好,也不在乎多这一年了......” 楼上有阵轻微动静,乔磊以为妻子起来了,便赶快找理由把视频挂了。 其实,邱依然早就起来了,她坐在二楼平台听了很久了,也压着声音哭了很久了。那阵声响是她突然起身跑进次卧,憋住哭声,在凌乱的书桌上乱翻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1 通。 她拿着红宝书就地蹲下,随便翻开一页就开始狂背单词。泪眼模糊,她根本就看不清书上的字,只听见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持续不断地滴在书页上,滴出一个又一个湿湿的凹槽来。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天。乔磊以为妻子是怀孕疲劳,也没去打搅。 再一天一早,邱依然照常在激烈的枪战声中醒来。她口渴难忍,只好起身下楼去了。 客厅的百叶窗帘关着,只有两只电脑屏亮着。乔磊手边堆满喝空的饮料瓶和吃罢的速食盒。光线黑暗的厨房,桌台上不仅挤满东西,还角角落落都是垃圾——从裤兜里掏出来的收据和口香糖纸,随手放的塑料包装,前天的橘皮,昨天的苹果核,喝空的牛奶瓶,剩汤汁的饭盒,几圈茶渍的茶杯...... 凉水杯又是空的,水池和洗碗机又是满的。为了烧水,她不得不又一次重复那诅咒一般的死循环。刷碗的海绵死活找不到了,她蹲下,想从水池下的柜子里拿块新的来用。柜子里堆满杂物——宠物气味过滤网,迷你吸尘器,餐洗净,空气加湿器,塑料袋,清洁液......这些他从来不管、她也不想管的物品毫无秩序地摞在一起,摇摇晃晃地以点相碰。 视线范围内没有海绵。她的记性变得很糟,根本不记得家里到底还有没有海绵了。她不得不去柜子深处翻找,谁知刚一伸手,所有以点相触的杂物都散架了,哗啦啦地向外滚出来。她一着急,用手脚猛地一挡,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胳膊,划出生疼的一个血印来。 她站起来,看着脚边滚出来的满地杂物,觉得这真像自己的人生——一堆摇摇欲坠的小事,稍微一碰就全部散架,全部散架!她若伸手去救,非但挡不回去,还能割伤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死在了原地。 她的肚子咕咕直叫。这起来有一会了,她还没吃早饭没喝茶。家里连能吃的早饭和能喝的茶都没有。她想吃满口汤汁的小笼包,配浓浓的豆浆,或者一碗刚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没有。根本就没有。自己做?就算材料齐全地摆在眼前,也得花上不少功夫,也得先把眼前这一堆先清理干净。 她忽然知道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有一份时间轨迹内必须得做的事,然后——吃饭的时候坐下吃饭,吃完饭的时候起身走人,然后——无视世界,藐视一切。 可现在,那种姿态只能让她吃饭的时间没现成的饭吃,想做饭没干净的锅用,做瑜伽没干净的地毯,想喝茶没干净的茶杯和温度刚好的水......曾经的自己多么潇洒啊——简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潇洒到无能与邪恶,而助长这无能与邪恶的是她妈、学校食堂和繁华的城市。 她看着客厅里背对她打游戏的乔磊。她恨死了他。他还和从前的自己一样,过着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还有田小瑜,也是一样。他们不知道,吃饭不仅是吃饭,是包括之前的开车去超市买菜、切菜、炒菜,和之后的洗盘子、晾盘子、收盘子。就因为他们有工作,不代表剩下这一切他们不想做的就都是属于她的,谁让她没工作没收入没事做,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时间。 她径直走向乔磊,鬼一样站在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摘下耳机问:“醒了?睡得怎么样?哎呦卧槽......”他的游戏角色差点死了,他的注意力又不得不回去了。 她平静地说:“我感觉十分绝望。” 他的耳麦挂在脖子上,听妻子这样说怕兄弟嘲笑,立刻关了麦克风,边打游戏边问:“为什么?” 她依旧是平静的口吻:“因为我恨你,我恨这个家,我恨我自己。” 他被这句话惹得又迷惑又低落,还是得硬着头皮先把这场打完再说。 她又觉得心累,累到再多的话也不想说了,水也不想喝了,饭也没食欲吃了。她鬼一样地飘上楼去,又掀起被子钻进去了。 乔磊这两天的心情本来就差——先是昨天听他妈说了一堆不着调的话,妻子又莫名一天没起床,游戏打几场输几场——他再一听她今天刚起来就神经病似地说些不正常的话,心里更烦了。他每周忍着上五天班,好不容易盼到两天周末,就又这么给泡了。 他结束一场游戏上楼去,看见她在被子里裹着。他小声问:“baby你又睡着了?” 她本不想理他,却怕他又以她睡觉为借口直接溜掉。她吼道:“滚!” 他不满道:“你怎么一早就说话伤人?” 她不语。 他又说:“你最近总这样发莫名火,要么就情绪低落。其实也不是最近,好几个月了都,尤其一到周末,一早晨就这样。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她依旧不说话。 他得不到回应,也失去了耐心,觉得这纯是浪费他的周末时间。“不说算了。”他说,“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了再说吧。我随时洗耳恭听。”说完就下楼去了。 邱依然从昨天起没喝一滴水,嗓子干得冒了烟,嘴唇也被舔得干疼,可她实在不想就这么妥协似地走下去自己烧水,再顺便收拾干净一切,就像过去两年多里的无数天一样。她的眼泪瞬间流下来了。她觉得自己不再爱这个男人了。人都说,爱一个人会愿意无条件地为他做一切。她曾千山万水地为他来到这里,照顾他,做他的支柱,那时的她是爱他的。可现在,她不再想为他做饭刷碗收拾垃圾了。 这一想,流泪一下就变成了恸哭。她在被子里压着声音,哭到一刻都停不下来。她又恨自己,她听说,孕妇情绪大起大落对孩子不好,为此她已经强逼自己压下去了好几场精神崩溃,这回她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实在想哭的时候憋着也不好吧?她安慰自己说。苍天!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这一回,就一回!她保证!这一回之后,无论她再有多想哭也会忍住,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不知为什么根本不爱这个孩子。 她终于哭累了,头又沉又紧,要裂了一样。她死尸一样躺在被子里,肿着两只眼睛,又向自己肯定了一遍——她不爱她的丈夫了。 可孩子怎么办呢......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孩子的无辜,就糟践自己、勉强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的女人。她一只手摸摸另一只的手腕,脑袋里搜索着就近有什么利器可用。这白得透明的手腕,一条条血管的走向清晰可见,最大的一根就在这,对着这一刀割下去是什么感觉呢?她的心脏猛一收紧,她发现自己正在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 “不行!”她突然想,“在了结之前,得让他知道原因!”她要用最伤人的话告诉他。她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2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2 要让他付出代价。她起身冲下楼去。他为了等她随时下来,换个了可以随时暂停的小游戏。他一听见楼上有动静就立刻停了游戏,站起来道:“起来了?” 她开门见山地用最直白的字词把胸中的话向他砸去:“你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丈夫,男人和丈夫的责任不是周末一早就坐在肮脏黑暗的家里打游戏吃垃圾食品,而是趁怀孕的老婆还没起床就把家里打扫干净,备好一锅粥当早饭,再端一杯水上去叫她起床!” 乔磊即刻就明白了问题之所在,可这在他的理解里依旧是那个老问题——老婆嫌他不主动做家务。他说:“我当时正要去问你喝不喝水、正要打扫呢。” “‘正要’?”她讽笑道,“别当我是傻子!你的‘正要’就从来没实现过!你今天除了打游戏根本就没什么‘正要’!” 他辩解:“我发誓我今天有打扫卫生的计划!可你知道,我的习惯是起床后先放松,因为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下去。” “就她妈的打得下去游戏!”她指着他的电脑吼道,“你以为我每每干家务的时候心情都好吗?我告诉你,我心情每天都不好!可是,我还是‘逼’着自己做完!因为我不做你绝对不会做!” 他边听边气冲冲地往厨房走,想给她倒杯水,却看到凉水杯和烧水壶里都是空的。他刚要去水龙头接,又发现水池里摞满待刷的碗盏。他想拿几只出来匀个空,却发现桌台上处处都满,洗碗机和晾碗架上也是。他站在满是食物屑的地板上,水池下面的柜子门不知何时大开着,里面的杂物滚出一地来。他只看着就受够了。 “看!”他沮丧地说,“我也不是不想烧水,可我发现,每当我正准备烧水,我就得先把水池清空,ok,这没问题;可当我正准备把水池清空,就得先解决里面的脏碗......” “你竟然跟我说这些?”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你先听我说完!”他大声说,一股气势地瞪眼要求她听着,“清理水池里的碗,ok,我也没问题;可当我正要这么做,我又发现我得先把洗碗机和晾碗架清了,这也没问题。问题是,当我正要把这两处的碗放进碗橱的时候,发现所有的橱子里都是满的!这才是我绝望的时候!” “绝望?”邱依然冷笑,“你终于知道了我的生活!我每天都绝望地想:这世上为什么没有一个按钮,我按一下,所有要做的事就通通做完了!” “还有地毯。”乔磊接着抱怨,“从来就没有下脚的地儿,每次我想用吸尘器清理清理,却发现我得先把上面所有的东西都移走才行......” “你以为呢!”她说,“清理地毯就是单纯用吸尘器吸地毯?呵!别异想天开了!我告诉你,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打包的,清理地毯包括清理地毯上的每一件东西!没有人给你把前期的工作做完,让你只管挥着吸尘器吸空地毯。人的天生惰性就是喜欢在空白的地方做新的事,不愿去费力解决已有的问题!” 乔磊早不想干了,叉腰站在厨房里,和桌台那边的邱依然怒颜相向。他说:“baby不是我说你,我觉得家里总这么乱,最根本原因在于你的家务系统有问题,否则完全可以不这样的!” 邱依然听老公又一次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来了,不服气地吼道:“那你来做啊!你整天说这不行那不行,却从来懒得动手改变!” “我当然想过改变!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改变系统是个大工程,需要两个人坐下来共同商议,筹划出一个都举手赞成的方案来。” “我没意见,全权交给你怎么样?我发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双手赞成怎么样?只要你动手做!” “baby我说了,这是个大工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一周工作五天,而你天天在家,新的系统实行起来我还是要依靠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生活好像处处都是死路。 邱依然无语地摇头叹气:“你也先别说什么改变系统的大事,你要是随手把一些小事做了,家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你说,你捡过地上的一张纸么?你吃完麦片立刻就刷过碗么?你打开的塑料纸为什么不直接扔进垃圾箱,就随手往桌上一放?地上有东西挡路你搬走过没有?我注意观察过你的!你宁可抬脚跨过去,也不弯腰解决它。” “挡路的东西我会以为是你故意放那有用的,毕竟这个家是你在打扫。” “我在打扫?”她轻笑一声,“你果然把我当成管吃管住的老妈子了!”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一个家是夫妻两人共同经营的,各司其责,就像管理一个公司一样。” “所以这里面没有什么感情对吧?”她反问,“大家把自己该做的做完就是了,对吧?” “当然有感情!你别鸡蛋里挑骨头!那是个比喻。” 她觉得他句句都是狡辩,替自己开脱。她恨得咬牙切齿。而他,本来就心情不好,自己的意思还总被她故意歪曲。他这下不得不得把话说直白了:“baby,咱公平点说,你看看这个家,乱的东西多数是你的,这过量的盘子碗是你买的,那些读不完的书是你买的,各种杂志是你订的,当然,地上有些衣服和鞋子是我的,也有你的。” 邱依然听了这气得发抖:“那门口那大包呢!我给你放储藏室多少回了!为什么再回来就又堵着楼梯了!还有你的鞋,每次换完为什么不放在鞋架上!” “你的也不在!你再看看,家里东西最乱的就是客厅,你这一墙箱子,一堆包装纸.....” “你怪这些?你怪这些?”她伤心地伸胳膊指着,“你不是不知道我做这个是为了给家里多一份收入,减轻你的负担吧?” “我当然知道!我也很感激你这么做。可就事论事,这也造成了家里很乱。我几次提醒你,你说你很快就收拾,到现在我也没看见任何变化。” “你还说我?”她掷地有声地质问,“你自己呢!你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做过!” “我什么事答应了没做!” “你自己去看!”她处处指着,“你的键盘旁边,你天天‘打游戏’的键盘旁边,那个螺丝刀和螺丝钉,你早就说抽空拧上,至今做了没?电视柜的门你说修,修了没?院子里你捡来的破沙发,你早答应我说扔出去,为什么现在还在那里?噢!”她一转身,从凌乱的餐桌上抓起一把信,“这些信,放这几个月了?我几次提醒你看了分类!看了分类!重要的不要的,分类!你何时做过?噢!”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脸,“你等着!你等着!我给你看个大的!” 她两三步冲上楼去,在次卧角落的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3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3 一摞整理箱里搬起一只,因为用劲过猛差点闪了腰。她顾不得,搬着这么沉一只箱子撒腿就往楼下跑。箱子挡住看路的视线,她心急如焚地只顾凭感觉往下冲,再一次地在楼梯口把一只脚套进了乔磊工地包的提手里,被狠狠绊了一下,可不料这次另一只脚偏巧踩在乔磊一只横躺的运动鞋上,她极不稳定地摇晃几下,连人带箱子“啪其”一声摔栽在地上。 乔磊闻声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她把摔了一地的信件杂物胡乱抓起几个来给他看:“这些......这些!”她恨恨地说,“这还都是你在纽约的时候收到的!你为什么不在搬家之前处理掉,要千里迢迢地搬到这里来!你究竟有没有脑子?正常人不都是在搬家前分类处理掉没用的东西么!好!就算你搬过来了,我刚来的时候给你放在一堆,让你分类处理,多久了!我提醒过你多少遍了!你有时间打游戏却没时间整理这些?” “你不是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刚来这里心情抑郁,我爷爷和外婆相继去世,家里生意赔本,我工签没抽到......” “那又怎么样!”她疯了一样地吼,“跟你整理这些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心情!”他震怒了,声音像洪钟一样,空气都跟着震颤。 “我也没有心情!”她竭尽全力压过他的声音和气势,“我都没有心情活了你知道吗!刚刚在楼上的时候我已经想到自杀了你知道吗!每天的心情都不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狂喊这两句让她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剧烈发抖,两腿又酸又沉,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站不住了。可她又想起一件事来,突然弯腰在箱子里翻着:“还有!还有!你说的那篇关于皮肤过敏的文章呢?你那天说回来就找出来给我看,你找过吗!对我这么重要的文章你找......” 乔磊忽然大喊:“baby你出血了!” 邱依然低头一看,几滴浓红色的鲜血正顺着她短裙下的两只白腿往下流,腿上已经有四五道长长的划痕了,脚边的地毯上有几团鲜红的血点子,她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乔磊慌张地问:“你什么感觉?疼不疼?” 她茫然地摇头。 “我查查。”他声音发抖着说,说着就坐到电脑前了。 “你查什么?”她问。 “我查查孕期出血是什么情况。” 她懵懵地说:“我们是不是要直接去医院?” 他已经找到篇关于孕期出血的文章,大声念着:“有时怀孕出一点血是正常的......分辨的方法是:若24小时的血流量没超过一张护垫,应属孕期正常范围,孩子多相安无事;若24小时血流量超过一张护垫但没超过一张卫生巾,要跟自己的妇产医生打电话说明情况,遵从医嘱;若24小时血流量超过一张卫生巾,要直接去急诊挂号。” 血不停地顺着邱依然的腿往下流,她哇哇地哭着说:“baby你得送我去急诊......” 两人慌乱地换了衣服出门。乔磊一紧张又忘带了几样东西,开出半路又回家拿。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在镇上的小急诊挂了号。谁知这周天下午看急诊的人奇多,又偏赶上附近段的高速公路出了场车祸,三车追尾,五个人被鲜血淋淋地抬进来,医生护士人手不够,他俩挂完号后在门厅干坐了三个多小时才让进去。 “没有心跳。”一个中年女护士盯着b超机说,“按照你最后一次的例假时间,这应该是第十一周了,可长度才八周大。” 乔磊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如白纸地盯着b超机,那个晃晃悠悠的黑白屏幕上,妻子扇形的子宫里,一个黑乎乎的、没了心跳的生命——他的骨血——就像两只接在一起的虾。这模糊不清的滑稽形状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十分恐怖。 邱依然手脚冰凉地躺在一块白布上,眼泪已经流了一脸。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自己不爱这个孩子,可当她得知,他或者她,已经没有生的可能性了,她突然觉得心如刀割。她哭着问:“孩子......是已经死了吗?” 护士并不敢用“死”这个字,只说:“像我刚才说的,我看不到心跳。都八周了。有些五周大就能看到心跳。我憎恨告诉你这个,不过,是的。” 邱依然的出院单子上写着“自然流产”。 “自然?”她坐在病床上质问医生,“我跟你们说了,我来之前摔了一跤。” 乔磊站在旁边一脸自责。 那个敦实的中年男医生笃定地站在她面前,耐心解释道:“我们考虑过这个因素,但认为这并不是导致流产的原因。你也陈述说,你从大约一周前开始就不再有孕吐等妊娠反应,并伴有越来越严重的腰疼腿软和极少量出血,我们认为这些已经是自然流产的足够迹象,也就是说,这次怀孕从那时起就有了问题。你今天摔的这跤跟流产并没有太大关系。” 她越听越觉得视线模糊、四肢瘫软。她突然崩溃大哭:“但是听着!我摔了非常重的一跤!在那之前我很好......只是有点累......其他的都很好......你们为什么要下这个结论......”她可怕的哭嚎震惊了急诊区的所有人,几个医生护士闻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按住她的肩,一个劲地问:“你还好吧?你还好吧?” 乔磊也赶紧握住妻子的手,不停地说:“baby你冷静,你冷静......” “听着......听着......”邱依然积蓄点力气往前坐了坐,抬头直视着医生,伸手比划着,“我是下楼梯的时候踩在一个包的提手里......我当时抱着一个很大整理箱,这么大.....” 医生道:“这些你已经很详细地描述过了。” “但是听着!我是这样摔趴下的,你想,我踩在一只十分不稳的鞋上,这样向下摔了肚子,肚子还被箱子口划了一下,我大约记得,因为肚子上的皮肤还有点疼,是那种被划了一下的疼.......”她一直在哇啦哇啦地说,这些语法混乱、单词错误的英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医生抱着两只胳膊,面无表情地等她说完。医生后面站着的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试图从她不多的几个发音清晰的单词里猜出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她的语气逐渐逐渐弱下去了,话题也早偏了:“......我家门口那一块总是很乱,我总是很忙,没有时间整理,我老公那个大包永远在那.......”这一场自言自语般的讲述终于结束了。 “你说完了吗?”医生问。 她目光呆滞地低头看着床单,点点头。 医生道:“ok,请冷静下来,现在听我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4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4 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为你的失去感到难过。可是,你听我说,自然流产是很正常的现象,也很常见,你不需要担心害怕。原因是,当两个细胞要结合成一个细胞,总有不合适、不匹配、不成功的概率,我得告诉你,这个概率不低。另外,你的孕期已经十一周,而胎儿大小才八周,这说明心跳减慢和消失多半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我们认为,即使你没有摔跤,自然流产也迟早会发生,因为受精卵本身的质量没达到继续生长的标准。” 她耷拉着脑袋,目光空洞地听着,身体因为抽泣还在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她曾以为,自己有一天可以轻易而举地管控一家几千人的上市公司,可现在,她连自己在公众场所的情绪都管控不了。在这些人眼里,她一定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吧?连她自己都这样觉得。要是再闹,会不会被扎一管镇静剂呢? 半夜一点了。乔磊已经睡下了。整栋房子里回荡着他震天的鼾声。是回家后邱依然坚持要他先睡的,因为他明天还要上班。 整栋房子都黑了,除了一楼卫生间的门缝里透着一条橙黄色的光。邱依然坐在马桶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她咬牙忍受着剧烈的腰疼腿软,忍受着小腹翻江倒海、撕心裂肺的阵痛,让身体把肚子里死去的生命排出来。 差不多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她感觉血已经流干了,腿早坐麻了,衣服也被汗浸透了。她僵直地扶墙站起来,往后一看,一池浓浓的深红色血水和紫黑色血块,仿佛一个尸骨未寒的血案现场,连空气里都是血的腥气。她觉得是自己杀死了这个孩子。 她在卫生间的镜子里仔细地观察自己——一个瘦脱相的自己。她觉自己不再像自己,而像另一个女人。谁呢?李翠萍?不像;哪个女明星么?也不像。这又油又乱的蓬头发,这脏兮兮的脸,这被汗浸透的藕色衬衫...... 她突然想起来了.......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她家巷口那个发疯的女人!她秉持着这个念头再仔细一看,竟越看越像。 她觉得毛骨悚然——原来,她幼年时频频撞见的,是未来的自己。 邱依然第二天早晨是被冻醒的。她发现自己穿着昨天出门的衣服蜷腿侧躺在客厅的地毯上,面朝后院半开的百叶窗帘。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样睡去的了。 她手脚冰凉,脖子僵硬,身体依旧虚弱却感觉轻了不少。 灰墙之上的天空艳阳高照,像是快要中午的样子。后院那只黑色的破沙发不见了。电脑键盘旁的螺丝钉没有了,螺丝刀转移去了电视柜前面的地毯上,电视柜的门也不歪了。她从楼上搬下来的整理箱被扶正了,周围散落的信件和杂志,连同餐桌上的信件和茶几周围的杂志都一起被放了进去,大有下班回来一同处理之势。 她侧着脸僵直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整理箱。曾经,她不是没想过替他一封一封地撕开处理,她知道哪些内容重要,哪些是信用卡广告。可她是尊重夫妻间隐私的人,觉得这样不道德,还便宜了他,这本该是他自己要做的事,别以为只要拖着就会自动消失。 可她此刻就想让这些立刻消失,管他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更好——毁了他的重要信件,反而对他是个惩罚和教训,谁让他早不自己看!再说,几年不看都没死人的信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她挣扎着爬起来,把箱子拖到碎纸机旁,拿起一封信就往嵌着钢刀的缝隙里塞。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碎尸万段的噪音!一封,两封,三封,四封......她既不看信封,也不看内容,通通塞进碎纸机里。“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胜利的、结束的、干净利落的噪音让她有种复仇的快乐。她扬起嘴角满足地笑着。夫妻间隐私?她又没拆开看;不能动他人东西?谁让他不做自己该做的事?活该! 一个小时后,几百封新新旧旧的信全部变成了垃圾箱里的碎纸片,可生活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孩子没了,又没了停滞的理由。邱依然发现,她不仅从前没有的依旧没有,这下连本能的东西都失败了。 她在地毯上蜷着身子又哭起来了。这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哭了,不用为另一个生命负责,哭瞎了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紧。她此刻必须得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最后一场,她发誓,哭完之后她一定奋发前进。 其实还没等哭完她就已经等不及开始想了——申请学校?不知还有没有明秋入学的学校,申请日期还没有截止呢?她绝不想再坐等一年。不管什么学校,只要录取她,她提包就走,不管去哪。 还是......趁着年轻先把孩子生了?可她现在知道了,怀孕这事几率不定,得看命,人生绝不能拴在这上。网络漫画还继续不继续画呢?不然回头去找wendy,把那个靠骗人赚钱的品牌发展回国去?或者和田小瑜合伙,按照需求做海外代购? 人生又得重新决定,她再一次陷入希望与恐慌交替的无边黑暗——到底是先要学历,先要孩子,还是先要钱? 或许,干脆回国去,托人送礼地找份好工作,再逼迫乔磊也跟着回去安家? 或许,就这样在美国做个相夫教子的贤惠主妇也没有什么过错...... 她又开始头晕,出虚汗,心跳加快,失去力气...... “stop.....stop......”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对自己说,“不急......不急.....没事......没事......” 忽然,她在一堆可能性里想起了白若宇。 所有身体的不适瞬间消失,除了心脏比之前跳得更快,不过是另一样的心跳,她并不陌生。“或许......”她想,“在做任何决定前,先去一趟洛杉矶......或许......” 她总是抱怨这荒凉的美国小镇与世隔绝,可她从来没像此时此刻这样爱着这里的与世隔绝。嘘......没有第二个人在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天上的神明和家里可能存在的鬼。她在这绝对的安静里瞪大眼睛,她看到一种卑鄙与清澈并存的希望。她的心跳快到让她喘不上一口整气来...... 或许......她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十二 两周后的那个周六,邱依然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自己家的床垫上。她身下是一张一米多高的大白床,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罩。金色的窗帘。 这是洛杉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连锁旅馆,位于机场南边一个轻轨站旁边,白楼灰顶的六层建筑。她住朝北的31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5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5 4房间。 她昨天倒了一天飞机,晚上八点才到洛杉矶,入住后就睡下了。现在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感觉很不一样,昨晚睡得又香又沉,脑袋很久没有这样清醒了,醒来的心情也是愉悦的。 白若宇和她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可他又临时改早一个小时,说饭后要去机场送个人。她爬起来冲个澡,在箱子里选了条深色喇叭牛仔裤和黑毛衣穿上。她近来暴瘦,这两件旧衣服像挂在一副空骨架上,晃悠悠地有点吓人。她梳顺齐肩的头发,在额头右上角别了一个金色的发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成这样,自己都有点不认识了——圆脸变长脸,不仅两个脸颊凹下去,连眼睛也深陷了,和高中时候判若两人。一会儿白若宇还能认出自己来么? 电梯刚到一楼邱依然才想起忘了带周记本,又急匆匆按了电梯上去拿。她再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动玻璃门外站着个亚洲男人——高个子,中等身材,分头,干净利落地穿件蓝灰色竖条衬衫和黑色牛仔裤。 不知为何,隔这么老远,还没看清脸,她就断定他是白若宇。 她慢慢走过去,那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一转身,跟她四目相对。果然是白若宇。两人同时在对方脸上静静地辨认一番,还是白若宇先说:“邱依然?”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是她,只是不敢相信。她模样没变,却瘦太多。他记忆里那个圆圆的红润的脸怎么变得这样苍白病态,简直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笑道:“嗳!好久不见啦!” 她见了他的模样,心里倒是喜悦到受不住。男人是这样的:一过二十五,形象直线下坡——面庞失去棱角,满身贴膘,眼神也变得贼油邪恶,日渐浑浊。只有珍稀的一小部分去了另一个方向,变成了成熟稳重有韵味的赏心悦目款。白若宇竟幸运地属在了这一小部分。他的脸没青少年时期那样惨白,却恰好留下了斯文干净,小孩子气的鼓腮帮变成了棱角分明的长方脸,嘴巴上下均匀地留一点胡茬,浓眉毛没变,冷峻羞涩的眼神也没变。邱依然也不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恰好——身材的高度、宽度,五官的形状、距离、分布——点点滴滴都恰到好处,变一点都不行。 他俩站在旅馆大屋檐下的台阶上叙旧了几分钟,简单交换了彼此这些年的情况。白若宇是个电气工程师。他从南加大电子信息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在洛杉矶工作。 他问她怎么没带老公来,她笑说:“唉,他是个宅男,不爱出门。”其实是她坚持要自己来,乔磊觉得她流产后需要自己出去透透气,也没提出跟着。 白若宇带她往院子里走。这个北面的小院落是个十六车位停车场,三面种着修剪成方块的开花灌木,墨绿的叶间点缀着星点的白色小花。灌木外围着银色渔网围栏,从下往上爬了三分之二的藤蔓植物,开一路鲜艳的紫花。 西侧的灌木前停着两辆车——一辆蓝色,一辆黑色。他俩走了一半,那辆黑色suv的副驾驶上突然下来一个陌生的亚洲女孩,一看就是在美国出生的亚洲女孩——矮个子,身材结实,麦色皮肤,画着美式烟熏妆,齐腰长发染得黄一缕棕一缕,卷着大波浪随意搭在左侧肩膀上。 邱依然在心里说:“不要!不要!不要.......”她多希望那辆蓝色的车才是白若宇的。可她越往前走,那女孩就越是微笑地直视她。希望越来越破灭,她越来越确定——这女孩跟白若宇有关系。 “hi!”女孩很热情地跟邱依然打招呼,“你好!依?然?”她说中文,不过不太标准。 邱依然只好强迫自己把嘴角扬上去:“hi!”她说。她还没走很近就闻见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 白若宇面带羞涩地介绍道:“我女朋友。” 邱依然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黑一黑的,她宁可相信是空气中的香水味太浓,自己被熏得头晕。好在她想到还有“未婚妻”和“妻子”这两个词,成功挺过来了。 一走近,那女孩就冲邱依然热情地伸出手来:“我叫celia!很高兴认识你!” “o& you too!”她也笑着跟她握手。 celia说:“抱歉,让你早吃饭了,因为我要工作,要去坐飞机,我希望你睡了足够。”她的语法和发音都不太标准,口音还是台湾腔。 邱依然笑道:“其实我在这睡得倒是比家里还好。” 白若宇说:“她今天要去波士顿出差,下午一点四十五的飞机。她很想见见你,所以我问你能不能早点吃午饭。” 邱依然道:“我都没问题的。” 三个人坐进车里。白若宇开车,celia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来,热情地跟邱依然攀谈:“你的先生没有一起过来?” 邱依然笑道:“他不喜欢旅游。” “哦!为什么?”celia一脸吃惊,“旅游很好玩啊!旅游是我的爱,也是我的工作。” “所以你是做旅游业的?” 白若宇一边开车一边替celia解释:“她是那种给旅游杂志写文章,就是去一个什么地方玩,然后写篇文章,讲讲那地方都有些什么东西,什么好吃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哦哦!我知道了!”邱依然道,“这职业真不错!你是abc吗?” “一半啦。”celia说,“我爸爸是中国人,我妈妈是越南人。” “所以你爸爸教你的中文么?” celia撇嘴笑道:“我希望啊,可是他太忙。我有另外的老师。” 白若宇笑接道:“她第一个中文老师是个台湾来的女生,她大学同学,所以她学了一口标准的台湾腔。” 邱依然笑道:“我听出来了。” celia拍拍白若宇的肩膀:“现在ryan是我的中文老师。” 邱依然这下听出来龙去脉了——celia是因为要学中文才主动接近白若宇的。 这让她莫名开心。 邱依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总挠脸颊和下巴。这封闭的汽车让celia身上的香水味浓度更高,尤其她一回头或一甩头发,那股高档商场香水柜台的浓烈香味就狠狠拍向她□□在空气里的皮肤。她觉的自己脸上一定红了一片,却不敢挠,怕越挠越红。 外面塞车厉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餐厅,邱依然只好硬着头皮问:“我能开一会窗吗?” 白若宇立刻就按下她旁边的车窗玻璃:“够么?” “可以了。” “你热?” “不是,”她开玩笑说,“我就是想闻闻洛杉矶的空气。” celia指着窗外说:“空气不好的。你看!今天太阳不在。”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6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6 邱依然听她说话忍不住笑起来。她觉得celia不仅人美声甜,性格也天真可爱——她是用这些打动了白若宇的心么?她暗自神伤地想。好在从车窗吹进来的风让她脸上的痛痒渐渐消下去了。 三人在机场附近的一家亚洲餐厅吃饭,一人一边围坐着挨门口的一张方桌。落地玻璃外有个红色碎石贴面的花坛,中间放个直径一米多的银色镜面大圆球,是个喷泉,顶端开个口,一颗大水珠隔几秒钟就自动冒上来。 白若宇点了炒面,邱依然点了寿司,celia正在节食,只吃沙拉。时间不多,三人匆匆吃完就往机场赶。进机场的路堵得厉害,等车终于停在五号航站楼前,celia就心急火燎地跳下车,绕过来和邱依然拥抱,并热情礼貌地说:“很高兴认识你!可惜我要出差,不能陪你玩,希望你享受洛杉矶,你想去哪里玩,一定要告诉ryan,他是你的司机哦。噢!他今晚会带你去听band,很棒!” “好!”邱依然说,“祝你旅途愉快!” 白若宇从后备箱里提出只正红色的小皮箱递给celia,她一手接过去,另一手搂住他脖子轻吻一下,走出去又转回身来傻笑着同时跟他们两人挥手。 除了香水喷太多之外,邱依然是真心喜欢celia的。她看他们告别的样子,又感到如释重负——她看得出,他们之间还关系尚浅。 她问白若宇:“你不进去帮她一下吗?” “她说不用我。”他笑道,“而且就一个小箱子,也不用托运。” 他招呼她上车,让她坐副驾驶,她犹豫一下,他笑道:“你要把我当出租车司机也行。”她才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坐在他旁边。 她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便带她去好莱坞附近逛,逛完简单吃了饭,准备去听celia说的那个乐队。他这才发现celia给他的两张票落在家里了。 “你得先跟我回家拿趟票,”他不好意思地说,“好在那个酒吧也在南边,离我家不远。” 车开在水泥管子一样盘绕的高速上,从大北边的好莱坞一路开到南边的劳伦斯,下高速后还有好长一段路。 他忽然问:“你没事吧?” “嗯?”她诧异地转过脸去看他,“没有啊,怎么了?” “你好像看着不太高兴似的。”他从见到她的第一刻就发现了,她虽然总笑,却笑得勉强。 “有么?”她故意问,心里却想:竟被他看出来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她总想在微信里发张自拍的,可无论怎么拍,自己的表情一看就不高兴,怎么笑也不高兴,她作罢了。那种照片绝不能让他看见。 他们像是开进了山林,路变得很窄,高低起伏、弯弯绕绕。两旁是隆起十几米的山坡,种满繁茂的植被。成排的大棕榈树后是零星散布的别墅房子。 邱依然问:“你住山里吗?” 白若宇笑道:“差不多,这一片确实叫rolling hill。不过我住的地方与其说是山里,还不如说是海边,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山坡上的房子渐渐密了,沿路是几十米高的落叶乔木,银灰光亮的树枝光秃秃地弯曲向上擎着,枝上的叶很少了,红黄的树叶落下来,盖在树下一层浅褐色的碎木屑上,让一月有如深秋。各式各样风格的建筑一栋挨一栋沿路排着,白色、淡灰和浅黄色居多,红瓦坡屋顶,门窗木色镶边,栋栋都是精心设计、精致体面的。房子一层层从山上排着,房与房之间是挨挨挤挤的树。成片的长青灌木修剪成球形,大大小小、疏疏密密地分布在房子周围。一片铺红色碎石的花坛里立着几只奇形怪状的白色大岩石。一片视野开阔的社区公园里有许多小孩在扔皮球。 车在两路交叉口的一栋石头公寓前慢下来。白若宇平行停车进楼前一个空车位里。两人下了车,他向东指着说:“那边就是海了,这社区建在海边的石头上。” 邱依然正仰头看着路口那两块十字交叉的蓝色路牌,这两条林荫小路一条叫“obsp;drive”,一条叫“valley drive”。她说:“这名字起得太贴切,完全代表了你家的地理位置。” 白若宇买的这栋公寓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共四层,白色石块墙面,入口有个红色石头拱门,拱门两旁对称分布深色竖直长窗,再往外是露天阳台。入口的玻璃门两侧种着茉莉灌木,快要一人高,株株修剪成高脚酒杯的形状。 白若宇站在门口叫道:“走,上去看看!” 邱依然并不想上去,她害怕在他家看到celia的东西。她说:“我还是在这等你吧。” “既然都来了!”他劝道。自己忘了东西,又带客人来了家门口,还不让上去,他觉得这礼貌上说不过去。 她不好再拒绝,便点头答应。 白若宇住四楼东边这套,一进门就是厨房。这个银灰色金属橱柜的大厨房异常干净,桌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邱依然一时怀疑这里其实并没住人。 他进屋连鞋也不换就去书房找票。“你随便看。你喝水吗?” 她在空无一物的厨房中心站着,随口回道:“不用了。”话音一落才后悔了,她还真想看看他究竟怎样在这个空厨房里变出只杯子来。 她向里走几步,看见客厅里有一套深棕色的皮质沙发,最长的一只上对称放着两只纯白的方形垫子。一只擦得很亮的黑茶几,上面只有一只遥控器。电视机挂在墙上。她问:“你家平时都谁打扫?” “当然我自己。”白若宇在书房回道,“不然还有谁?” “celia呢?” “她不住这。” 她恰好走到书房门口,看见站在书桌旁的他红着脸,一边低头找票一边说:“我们还没......那个什么......” “噢。”她表示明白,心里愈发升腾起无限希望来。 他又加了句:“偶尔过来。” “噢。” 这间面积很小的房间,书桌顶着门放。他一只一只地打开书桌的抽屉找票。他只记得celia说放书房抽屉里了,却忘了具体哪只。 邱依然观察着他的书桌——一只方方正正的白台灯,一个端端正正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一个黑色封皮的ipad,几十本杂志整整齐齐地靠墙摞着,她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给乔磊订的那本科学杂志。 她激动地指着说:“我家也有这杂志!” “是吗?”他说,“你也喜欢看?” “是给我老公订的。我嘛,不太爱看这种严肃的杂志。” 他笑道:“我也是随便翻翻,涨涨知识而已。” 他最后是在书橱下面的一只抽屉里找到的票。两人从楼上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7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7 来,她又回望一眼这栋公寓,这才注意到四层八户人家的阳台上都种着花,多为五颜六色的矮牵牛,唯独一家和别人不一样,就只种着黄色罗兰。 她惊愕不已,可再一看,那竟是白若宇的阳台。 “你喜欢黄色的罗兰?”她问他。 他抬头看一眼自己的阳台:“噢,就是买了。那花盆和栏杆是一体的,卸不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是不太喜欢五颜六色、花花哨哨的,觉得还是纯色比较好看。” “那为什么是黄色呢?” “就觉得......不太常见吧。”他笑道,“你看别人家,都是粉的红的紫的,我种岂不是太女性化了?” 他们刚要上车,白若宇突然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手表,激动地说:“噢!你想不想看海边日落?”他朝东指着,“走过去也就十分钟,这个点正好赶上!” “好啊!”她说,“走!” “走!”他带领她,两人一前一后,路过几栋依花傍树的石头房子,路过爬满洋红色喇叭花的白色栅栏,路过茉莉香扑鼻的淡紫色矮墙,彼此追着极速竞走,像要赶在太晚之前去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似的。 他在前面,不停地回头笑着催她:“快!快!” 她疾步跟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开始不停地出汗。 房子消失了,他们走上一条公园小径,在参天大树高直光秃的枝干间看见前方一片无边的纯色。脚下的路消失在海岸尽头,他又带她踏上一条沿地形坡度架空起来的窄窄栈道。栈道黑色的金属台阶和扶手,每一步踩上去都叮当作响,两人叮叮当当、弯来绕去地往下走,终于到了就近的一处架在礁岩旁的观景平台。这三面最后的一层栏杆上挂着一块白色的方牌,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着:“止步。前方禁区。危险。” 直到两人在栏杆后站定,才发现今天阴天,灰濛濛的天空里根本就没有太阳。白若宇震惊又愧疚地站在那,目瞪口呆地自嘲自责着:“我他妈的脑袋进水了吧?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发现?刚才想什么呢!” 邱依然喘着粗气,笑到停不下来:“我也是啊!咱俩刚才......就像中了邪的两个人,也不看有没有太阳,心急火燎地往这赶。” 他问:“你没事吧?这么累啊?” “嗳,也不是累,是有点......虚。”她想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其实,我两周前......刚刚流产。”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不知哪疼了一下,他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两个对他来说陌生可怕的字眼竟然发生在了她身上。管不得她的脸色这么苍白。 “i am sorry......”他脱口而出。 她浅浅笑了下,略去吓人的字眼,从科学的角度简单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他悔恨不已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跑了!跑了半天又没落日看,我实在是良心不安,觉得太对不起你了!” “没事啦。”她笑说,双手握住栏杆,把两只脚也踩上去。微风吹着她的脸,海浪“哗啦啦哗啦啦”地拍在她脚边的岩石上。她感慨道:“哇真好!我这个在沙漠里住了很久的人竟然忘了世上还有大海。不过也奇怪了,都是一望无际的一片,沙漠让人想到死亡,而大海却越看越心胸开阔。” 他笑道:“那是因为你站在岸边。你漂在太平洋中心试试,我敢说到时候水和沙也没什么区别了。” “反正我现在感觉很好,突然感觉长久以来的焦虑都烟消云散了。” “焦虑?”他笑问。 “噢。”她的语气一瞬间低下去,“嗳。我被确诊为重度焦虑症加轻微抑郁。” 白若宇不知道这个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还会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来。他本来只觉得她有事不高兴,或因为流产伤心,可现在他觉得她仿佛是另一个人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关心地问。 “从我决定不与世界为伍的那一天。”她开玩笑地说,说完自己就笑起来。 “啊?”他不解。 “就是......开始你因为叛逆,不想跟别人走一样的路,不想跟别人做一样的选择,久而久之,这种态度变成了执念。万事一旦成执成痴,便会有所期待,一旦期待不能满足,落差就会生出烦恼。” 白若宇听了点头笑起来:“你的心思也太敏感了吧?皮肤敏感的人是不是神经也敏感呢?” 她突然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皮肤敏感?” “你上学的时候总请假,不是因为皮肤过敏吗?”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 她也纳闷,自己请假的原因是从不跟同学说的,只有班主任知道。 白若宇又说:“我记得读过一篇文章说,皮肤过敏与心理压力是有关系的。” “哦对了!”邱依然恍然大悟,“是那本科学杂志上说的吧?” “噢对!” “你还记得吗?你给我讲讲。” 他低头思忖一下:“这么说吧,比如古人在林子里狩猎的时候突遇一只野兽,他需要根据险情迅速作出判断,决定‘fight’ or 'flight’——斗争还是逃亡——这时人的身体就会变为一种应激状态,比如心跳加快、肾上腺分泌增多、肌肉绷紧、手心出汗、呼吸急促......等等。和你马上要进考场之前感觉紧张是一个道理。你的身体暂时出现这些变化,让你更好地应对眼前的危机,这是一种求生本能。但是,这种状态极端耗费身体和精神的能量,人若长期处于这种应激状态,早晚会十分疲惫,免疫力会随之下降,可能会失去对有些东西的抵抗力。大概就是这意思。” 邱依然说:“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人人都会紧张,人人都会遇到危机,为什么我的症状会这么厉害?” “你是天才。”他开玩笑说,“抑郁症人群中天才比例很高的。高处不胜寒。” 她笑道:“我倒是希望。” “不然就是你对自己要求过高。这世界很不公平的,对自己要求越高、责任心越强、越严以律己的人反而越不容易快乐。倒是那些得过且过、动辄不惧自尊坐街撒泼的人活得潇洒自在。”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做一名后者。” “可敏感也有敏感的好。” 她撇嘴:“我真不知道敏感有什么好。我的皮肤不能用别人能用的东西,我的神经却反而感知得到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摆脱不掉的思绪万千只能让人疲惫。” “其实这东西除了天生,还在你自己怎么想。高中那会儿我常在文学网站看鸡汤,记得这样一个问题:‘你愿做一只快乐的猪,还是一个痛苦的哲人?’” 邱依然哈哈笑起来:“这话真有那个年代的感觉!我嘛..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8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8 ....大概是自作孽,只觉得哲人难做猪容易,所以哲人优于猪,于是逼自己做了太久的哲人,早就忘了如何做一只快乐的猪了。猪只要有泥就可以快乐,可哲人连思想都得保持如一汪清澈的水。水至清则无鱼,有时我真怕自己哪天对整个世界都过敏。” “哪有这么严重?”白若宇笑起来,“你不过是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越少人走的路就越比较辛苦,就越容易产生孤独无助与焦虑不安。再加上你神经敏感,万事想得太多。” “我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要’的太多,有太多的事想要做。欲望就是束缚,注定不能自在。再加上,有些事我不想做,有些环境我不想苟且偷生,这就又比别人多了许多限制,加倍了不自在。我有时看别人那些肤浅的、从众的、安于现状的快乐,就想我为什么不能也这样呢?可就是不行。我真恨我自己这一点。” “那就彻底不去想另一种人生好了。”白若宇看着她,“彻底活在让你自在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必要追逐别人都追逐的。” 她笑道:“可你知道那是不现实的是不是?就算你狠着心把该忽视的忽视,该得罪的得罪,可你总还有在意的人。这就是束缚,就是蛊。人不都是这样么?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若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做得不好,牵连了那些你在意的人、或在意你的人,就不行。” “不要这样。”白若宇的口气变得语重心长,“你记不记得高中的阶梯教室里挂着一句爱因斯坦的名言:‘一个人的成就,不是看他取得了什么,而是他付出了什么。’我知道,这就是个只看开头和结尾的世界,这个世界只用你的取得来衡量你,没人问你付出了多少,没人问你究竟快不快乐。这就是为什么叫做‘朋友’的人可以很多,但真正懂你的人少之又少。知我者,才能谓我心忧,而大多数不知我者,只问我下一步什么打算?找没找到工作?拿没拿到工签?什么时候买房子?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 邱依然震动地看着他。他滔滔不绝地说:“有些人觉得,你既然敢冒出去,就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比他们混得好。他们不知道,拼搏一把也许会赢,也许还是零,也许会一败涂地;他们更不知道,还有赢了之后退而不取这种事。他们只知道,随着大流、老实待着不动还有口饭吃。这就是世界上不同的人。对于有些人来说,宁可一败涂地也不能甘受平庸。” 邱依然没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他已经都替她说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要说的。 两人一正一反地靠在栏杆边,头顶有架螺旋桨直升机“隆隆隆隆”飞过,从西南岸往西北方的海上去了。弧形的海,海与岸之间没有过度,岸是从海里垂直突耸的礁石。细长栈道上的灯不知何时都亮了,楼梯和栏杆上每隔一米就绑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圆灯。 “噢对了!”邱依然说,“给你看个东西。”她从背包里拿出周记本,刚要给他找那篇《依然的一天》却发现带错了本子。 她呆住的那几秒,白若宇竟一把将本子抢了去,转身就往最近的一盏圆灯那里走,还没等走到,他就看见翻开的那两页上画了好些人。他的眼睛迅速扫着——背面,侧面,背面......好像是同一个人;侧面,背面,正面......咦?这不是他自己么? 在身后追着他的邱依然灵机一动:“喂这个拿错了!这是我画的咱班同学!你给我!” 他这下更好奇了:“我看看你还画了谁。”他说着又翻一页,可随手翻的这页上还是他自己。 趁他还没多翻,邱依然赶快从旁边一把夺回去,搭讪着说:“我要给你看的是我高中的一本周记,有一篇是你批的,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本子一模一样,我早晨下楼的时候忘带了,没想到回去拿还拿错了,大概是一匆忙没看清楚......”她一边把本子塞回包里一边唠唠叨叨地说,也不敢抬头看他。 “所以那本还在旅馆?”他问。 “对,有机会再给你看吧。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就为了好玩。” 白若宇也没再说什么。 天色迅速暗下去了,雾气让一切景物都变得棱角模糊。一阵凉凉的海风吹来,邱依然忽然说:“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什么时候!”白若宇吃惊地问。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第一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却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或者看到一个情景,突然觉得这情景在梦里做过。” “有。这个在科学上有解释的,跟你大脑处理记忆的方式有关。” “我是因为鼻子。我刚刚是因为在风力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所以觉得自己来过这里。” 白若宇笑道:“所以你是狗鼻子?” “这叫‘狗鼻子症’,”她开玩笑,“我从前有这个症状特别厉害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渐渐变弱了。我问你啊,你有没有觉得在美国的空气里什么都闻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这边空气是比国内干净。不过洛杉矶的空气有时也不行。” “跟污染没有关系。”她说,“我曾觉得,这世上的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气味。我曾经不用费吹灰之力、一上来就可以闻到记住,然后,不管多少年后,再一次闻到的时候,从前闻到时发生的事就都想起来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必须得突然想起来、刻意去闻才能闻得见,有时刻意去闻也闻不见,就算闻见了也记不住,一转眼就忘了。” “是不是跟焦虑和抑郁有关呢?”他问,“一个人如果为各种事情焦虑,那感官的敏锐就都用在烦恼这些事情上了,就没有足够的注意力放在细微的气息上了?” “我也这样想过。”她说,“不过我刚刚觉得这个地方熟悉,除了或许情绪放松,还有另一种解释。我是相信前世今生的人。我记得读过这样一篇文章说,你突然觉得一个陌生的地方莫名熟悉,一个陌生人莫名亲切,那是因为这一刻的你正恰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经历过的事和认识过的人。” 白若宇笑道:“所以,你前世的时候来过这里?” 邱依然哈哈笑起来:“我也想知道呢。说起这个,我就想到我从前看简易版的虫洞理论,然后就很想乘着时间飞船去过去和将来看看。我想像,那就像你在一个玻璃窗外,玻璃窗里是你的过去,就像正在放映的录影带,你只能看着,不能改变它。” 她说着说着,天色已经暗到海天不分了。前方一片模糊的黑雾,不可辨识,没有方向。她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正是这黑暗一团,她油生一种难以适从的恐惧。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有时.....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9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39 我真的怀疑......我的精神还能不能好了......”她的眼泪已经滚下来了。她真恨自己还是不能够控制住情绪,竟然当着多年不见的同学流泪。可另一方面她倒也并不觉得怎样羞愧,因为旁边这个人是他,她觉得她可以跟他说任何事,任何事他都能懂。而且她也必须得跟他说。 “我曾经觉得,自己会是高空里的一只鹰,可以独自翱翔、俯视世界。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不过是只羽翼蝉薄的蝶。都说蝴蝶飞不过沧海,有那么几个时刻,我一人坐在无边的黑暗里,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身体的疲劳无法恢复,心也死了,没了挣扎的力气和求生的欲望,就像在夜里一步一步地走进冰冷的海水里。” 这突然的、可怕的、绝望的话让白若宇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本来还没看出她有什么精神问题,这下可看出来了。他甚至觉得她这番话还有遗言的意味,仿佛一说完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栏杆跳进海里。他赶忙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安慰说:“喂!你哪有这么严重?反正我是看不出来啊。再说我觉得,焦虑和抑郁这事,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什么,能够意识到自己有这个问题,想变好,又积极想办法,就一定会痊愈的。” “有几次......我在最难熬的时刻......总会反复去想一件事......” 他大概猜到是“自我了断”这类的事。他怯生生地转脸去看她,看到她泪流一脸,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人就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哽咽流泪,她睫毛上闪烁的泪珠触手可及。这身临其境、栩栩如生的悲伤在一瞬间狠狠地扎了下他的心。 “你总会想什么事?”他犹豫着问。 “我总会想......;if。” 他松口气。原来他错了,她在最难熬的时候想的也不过是个“如果”,她远比自己想象的坚强。他欣慰地看着她问:“;if what?” “嗯......”她擦擦眼泪,咬着嘴唇思忖一会儿,“比如,如果.....你真的坐着时间飞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你会微笑着让它保持原样,还是不惜灰飞烟灭地让它改变?” 白若宇没想到她竟会半傻半认真地问这个问题。他低头思考一阵,说:“保持原样吧,为什么要灰飞烟灭呢?你说呢?”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可能会灰飞烟灭。”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摧毁已经发生的事,然后重新开始。” 他仿佛明白了,她现在过得并不快乐,他从她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来。难道她的婚姻不幸福吗?他不敢往下想了。今天这状况太意外了,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觉得你会好的。”他故作语气轻快地安慰她,“焦虑和抑郁也不都是坏事。;didn't kill you makes you。你一旦挺过来就会无所不能。” 这样谈了很久,他们去酒吧看乐队演出的时候只剩最后两场了。他俩坐在一张长桌尽头,和一群陌生人挤在一起。唯一的灯光打在台上的一只四人乐队上,下面的欢呼鼓掌声不绝于耳。白若宇因为开车只要了水,邱依然的啤酒已经喝到了第二瓶了。周围太吵,两人没法说话。他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她的时候,她本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两团红扑扑圆晕。她安静地咧嘴笑着看他。自从今早见到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她笑得这样开心,而且这开心是因为他。 她坐在他车里回旅馆的时候却沉默了一路。 车刚要开进旅馆停车场,白若宇就客气地说:“你毫不容易来一次也不多玩几天。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先请你吃早饭再送你去机场。七点吧。你收拾好东西把房退了,在楼下等我。” 邱依然就像在昏昏欲睡中猛然惊醒一样,一个挺身坐直了。她慌张地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去楼上拿周记本给你看,就一分钟。” 他把车停在离旅馆入口最近的停车位上。她又说:“一分钟。”说完就跳下车往楼上冲去。 白若宇也从车里出来,双手插兜在周围来回走着。夜里的空气有点凉,他打个寒噤的同时忽然在鼻尖的夜风里闻出点似曾相识的气味来,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出现了许多高中的画面,心里恍惚有点怀旧的快乐与伤感。接着,他又自嘲地笑起来——邱依然刚说她有“狗鼻子症”,他自己这么快就传染上了。 他忽然很急切地想看她的周记本。 她在行李包里找到了周记本,却并不急着拿下去给他看。这漆黑的旅馆房间里,只有她的手机屏是亮的。她半藏在窗帘后面遮住这亮光,看着楼下围着树篱的小院子里,他斜靠在后备箱上等自己的样子。 犹豫很久之后,她终于把短信里早就写好的那个“314”发送给他了。 ☆、十三 洛杉矶的一月有许多阴天,天空每天都是无力的苍灰白。周日天才刚亮,白若宇已经洗完澡准备出门了。他穿好衣服,抓抓头发,刚要喷点e,又作罢了。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仰起脸来左看看、右看看,仔细打量自己愈加成熟的脸和颇具健身成果的身材。从前,他总是埋怨自己在感情方面不够自信、太过被动,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被两个女人同时喜欢着。 他对自己昨晚的行为并不后悔,却对自己此刻的决定十分犹豫:“要不要再见邱依然一面呢?”按理说昨晚的事.....再见面一定会尴尬,说不定这辈子都完了......可若不往严重里想,解释的理由也有的找。他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管发生了什么,有朋自远方来,至少地主之谊总得尽到最后。 邱依然也想得差不多。果然,两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天亮了再见面,就像头一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带她去的这家机场北边的早餐厅早晨六点就开门,店面虽小生意却火爆。这才七点半,他俩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分到桌子。 这张白圆桌正冲店门,落地玻璃窗外是个十米见方的后院,围着又高又厚的木篱笆,把城市脏乱的后巷遮挡住了。这后院也并有没让人进的意思,为了创造点视觉美感,种了廉价却好看的草—深红色的狼尾草,又叫喷泉草,细长的草叶在下面四面展开,像个基座,中间竖起几根半人高的弯弯大穗子。还有下黄上绿的墨西哥羽毛草,也是一团一簇地连成片。阴天在园子上空盖一层轻薄的雾霭。这些根根轻若羽毛的草如烟似雾地蔓延交融在一起,随着晨风摇弋。 荒烟蔓草,邱依然在心里说。她总算知道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0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0 了什么叫做“荒烟蔓草”。对面这个人,她上回最后一次见他是十八岁,而今年她二十八了——太晚了!十年,一个曾经用心播种的花园还没来得及嗅到是什么香气,就已经变成了一园的荒烟蔓草。 他喝着黑咖啡,她喝着红茶。他今天穿件黑衬衫,一直胆大妄为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昨晚电话那边的女人是她吗?先发给他一个旅馆门号,在他不敢相信地回复一个问号去确认之后,她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白若宇,”他还没说话她就抢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只有想着你才能睡着......”那有点轻佻的挑逗,那极具诱惑力与说服力的声音,那恰到好处的时间和气氛。 是她吗? 上饭了。他点了两个迷你牛肉汉堡,顶端浇下半生的鸡蛋,她的是洒着糖粉和莓类的比利时华夫饼。 她从包里拿出周记本来,翻到《依然的一天》,轻轻地摆在他的手边。他刚咬下一口汉堡,这下立刻放回盘里。“哦!”他笑道,“这个就是吧?” “嗳。”她礼貌地笑一下,赶快拿起刀叉,低头去切华夫饼。 他在膝头的餐巾纸上抹抹手指。她好奇又胆怯地抬眼看着。他长白的手指轻轻按着自己的本子一角。这并不是让她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先看到自己歪歪扭扭的红字,红着脸、好奇地浏览正文。 “......谁说女生就得喜欢红色、粉色、橙色和紫色,我偏就喜欢鲜艳而炽烈的柠檬黄。柠檬黄太纯太亮,美到不可以掺杂其他颜色。我注意到柠檬黄的铅笔最容易抹脏,所以画了其他颜色就不能再在上面涂柠檬黄色,要涂必须先涂柠檬黄再涂其他颜色......” 他在心里哑然失笑,亏自己还打个100,还“叙事连贯,思路清晰”,这些语言幼稚、态度糊弄的句子简直一点逻辑都没有。 “......我妈今天做的凉拌苦瓜全都让我吃了。我喜欢吃苦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说我很怪,她说我以后一定会走上一条吃苦的人生路。我认为吃苦也没什么不好,苦也是人生的一种滋味,吃过苦的人可以藐视其他一切味道......” 他开始发觉,这每一个句子都熟悉,就好像早就刻在了脑子里,现在只是随着眼睛的移动,一个字一个字地亮起来。 “.......我将来理想的定居地点是有大块礁石的海边。那地方有阴霾的天,低低的云,寂静的海,海边的城市是一片没在花海里的白房子,路上处处都是香气极浓的黄色罗兰......” 白若宇的心跳已经快到不能自抑。他曾在花市里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黄色的罗兰,在买公寓的时候直奔带礁岩的海边,嗜甜如命的他那年突然爱上了苦瓜,现在只喝最浓的黑咖啡......他确实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一切似乎都跟她有关,没想到这下竟毫无准备地看到了证据。 记忆牵着记忆。他忽然想起来了——就在批改这篇周记前后,他右后方那个座位又空了两天。他再也受不住牵肠挂肚造成的内心煎熬,借着向班主任汇报卫生的机会,主动问起了邱依然同学频繁请假的原因...... 记忆一时汹涌地浮现,连带着当时的心跳。他忽然动情地想,如果......她昨天没有拿错本子,他在海边就读到了这些文字,就想起了这一切,那昨晚的他还会不会在停车场接到电话后就毅然决然地驾车而去? ;if..... 他猛然发现,十年都过去了,自己还在一次又一次得中她的蛊。 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入口目送她离开,客气地嘱咐她到家一定发短信来。他此刻只有一个念想:反正已经亲眼看她踏上了回家的路,再往后,她的死活便与他无关。周围这些都是他的证人。 ☆、十四 白若宇站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穿着黑色鱼鳞布短裤、白色纯棉t恤和黑色橡胶夹脚拖鞋。通常周日傍晚是他雷打不动的健身时间,可他今天一点都不想去。 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摆弄着栏杆上香气扑鼻的鲜黄色罗兰。七点了,邱依然已经回到她的世界去了,她刚刚按照约定发来短信告诉他了。 他放眼望着这个社区——一栋挨一栋风格现代、质量高级的石头公寓和别墅,干净又安静的盘山小路,体面的遛狗人,爬满香花艳草的白篱笆,街尽头这片蔚蓝的海......昨天这个时候,邱依然还在这。 “她果真喜欢过自己。”他惘然地想,“好像现在还是。” 他因为太震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终于知道了过去一个谜的答案,这答案还是他曾经期盼的,就连现在想想还有点心驰神往。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想,“她现在是有家室的女人,就算她的婚姻不幸福,自己就要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吗?”他逐步进入了理智的分析,“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也不是白来的,也是奋斗了这些年,先用几份时间不长的实习换来份收入低的工作熬到工签,才在一年前靠着处心积攒的人脉跳到这家薪水职位都高的跨国公司,贷款买下这栋富人区公寓,把开了好些年的二手车换成一手,又遇到一个主动接近他的美国女孩。而邱依然......国内研究生肄业,毫无收入来源,刚刚流产,精神状况又没有完全恢复......她的大好年华里,似乎就只有一个用来寄生的老公。这泥足的处境......”他并非传统的东方男人,并不在乎女人结过婚、生过孩子;他也最重感情,痛恨拿感情与物质做掂量比较。只是,他现在并不爱她。多年不见,连朋友间的关怀也是有限。他想:“动心果然只能发生在过去。在年轻的时候。”而现在,他对她那点过去式的动心,绝不足以把眼前这辛苦赚来的平静生活打得鸡飞狗跳。 自己真的对她动过心吗?他再一想又觉得不确定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本来对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件模糊不清的事。她还有个漫画本子,而自己这边并没留下白字黑字的证据。无从考证,多半连这仅有的可有可无都是自己的想象。他突然记起不久前才读过的一期科学杂志上讲,人是会编造回忆中的感觉的,然后再不由自主地夸大自己编造的这种感觉。 “下辈子吧。”他小声说,对她,也对自己。他希望当他下辈子再遇见她的时候,他和她都恰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 ☆、大结局 邱依然回国了,也离婚了。她临走前在美国买了几样一线奢侈品,托田小瑜的表舅给自己在银行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李翠萍看女儿浪子回头,心地软了不少,母女俩其乐融融地过了两年。谁知第三年还没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1 不用香水的女孩 作者:坚强的贝拉 分卷阅读41 过完一半,邱依然又不声不响地去美国了。这一次,她以留学生的身份入境。她申请到了洛杉矶一所大学的mba。 安顿好之后,她给白若宇发了一条短信,不知他的情况,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告诉他她回来了。 谁知他回复说,自己一个月前刚换了工作,搬到了纽约。 这消息对她来说还是如雷击般。她想:“是他心有灵犀的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间回来,故意横跨整个美国躲去了对角线之外,还是,这就是冥冥之中他们之间的宿命?” 她一个人住,一个人上下课,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每个周六傍晚,她一个人开车去rolling hill看日落。 秋去冬来,这同一个季节,同一个黄昏,同样澄清的夜空下,在落日于海天之间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她踩着红黄的落叶,闻着茉莉花香,经过他曾经的公寓。这栋红色拱门的白色石头房子被一场罕见的雨刷得十分鲜亮。她抬头看着四楼东边的阳台,栏杆上栽满紫白两色的罗兰。记忆中那片耀目的黄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心里还是有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希望——也许有一天,这个阳台上的花会突然变回纯色的黄,那个人回来了,那个她曾以为可以救赎她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愿拉她走出这些年她自作孽的茧,她就会扔掉一切固执和自负,跟他走。 等着这一天,她一个人开车走过了许多路——坎坷破落的水泥路,白盒子似的商店,成排椰子树的林荫路,绿油油的高尔夫公园,高高铁丝网的废弃空地,云雾缭绕的山林......好的,坏的,高的,矮的,各种肤色的人,各种型号的车。她开过山里湿润厚重的晨雾,开进市中心光秃秃的街道,路过无家可归人群的领地,闻见酸臭的城市垃圾,看蓝色玻璃的办公楼里进出油头粉面的上班族...... 她时常开着开着车就忘了何年何月、身在哪里、自己是谁、发生过什么......可她知道车轮下的这条路是他曾经经过的地方。在过去的一些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在她未曾意识到的瞬间,他开着车经过这里。这个意念总让她泪流满面。 她在一月的一个周日早晨又去了那家早餐厅,里面依旧人满为患,她在门口报了姓名,靠在门后的墙上等待。她忍不住向他们曾坐的那张餐桌看去,恰巧看到坐在那里的也是一对亚洲男女,又恰巧男的正坐在白若宇曾坐的那边。他们手边的落地窗外,依旧是晨雾下的那园荒烟蔓草。 她又去看他们桌上的食物——男的点了两个迷你牛肉汉堡,顶端浇着半生的鸡蛋;女的点了洒满糖粉和莓类的比利时华夫饼。她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冒冷汗——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时空,正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过去的事? 她在惊恐中向那男的脸上看去,分明看到那人就是白若宇。他穿件黑色衬衫,拿起一只汉堡啃去一口再放回盘里,低头翻看桌上一个摊开的本子。 她再也撑不住了,迅速地抱头蹲下。她确定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是要晕过去就是要发疯了。等眼前稍微清亮,她就起身冲出餐厅,在自己车里静静坐了半天,确认意识完全恢复才干脆开车回家。 她开在水泥管子一般盘绕的高速公路上。蓝天下高耸的不是楼宇,是零落的大树冠。树下是一片城市荒原。一座城可以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就变成一片荒原。 她偶然瞥见右侧车道驶来辆黑色suv。那车型好熟悉。她曾每每看见同样的车型和颜色就会多留意一眼开车的人,再每每失望后,她已经强迫自己熟视无睹。可她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有种压不住的、一定要看的欲望。她开到与那车的平行位置,看到了那个穿黑衬衫的司机的侧脸。 白若宇?她吃惊到目瞪口呆。 还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黑车正改道往高速下口去。邱依然头脑一热,决定要跟过去看个究竟!有点晚了,她情急中猛一打方向盘,车速太快,车径直向下口右侧的挡墙撞去;她猛打回来,方向再次太过;再打回去...... 为了追赶,她一直脚踩油门。车开始剧烈地左右晃动,四只轮子像是同时离开地面浮在半空......在最后几秒清醒的意识里,邱依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那个她总在梦里经历的摇晃不稳的世界。她曾在那个世界里吃力地往上攀爬,她总是孤独,总是害怕,总是挣扎,总是不知所措......唯独这次没有。她已经知道了,梦总有结束的一刻,她确信自己很快就会醒来...... 那辆黑色的suv还真是白若宇的。他开车只顾专注前方,并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他的未婚妻celia坐在副驾驶上只顾跟他说笑,也没注意身后的事。车后座和后备箱里塞满她的东西,那只耀眼的小红箱子紧紧贴着后备箱的玻璃。他刚刚带她在邱依然驻足了一分钟的餐厅吃过早餐,覆盖了最后一点需要被覆盖的记忆,正在驶离洛杉矶的路上。他背包里那个八开的本子上写满未来几天的住行安排。他要带她去纽约了,去结婚,去生孩子,去建立一个新的家庭。 然而,即使邱依然胆敢,她再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了。她的车在剧烈晃动之后撞上了高速下口左侧的混凝土墙。她本人当场身亡。 她没再醒来。她又一次失算。她竟然让自己死在那个唯一可以救赎她的人手里。 她的死固然活该,可她的死动摇不了外面那个固执的世界,当然,也再也无法动摇里面那个固执的世界了。她这个人......谁叫她始终站在世界之外呢?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