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流转》 分卷阅读1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 《轮流转》作者:糊汝一脸 ☆、第一章 应劫 春光敛滟好时节,西南苗疆,嶙峋石林拔地而起,峰峦如聚,山色绿意盎然,二者相映成趣。 黛眉青山深处,少年白衣如瀑,明眸皓齿,诗画入镜般的景致,看似和谐静美,残酷的是,四喜此时境况犹如悲剧喜剧同台。 这破结界已困了他两个时辰,不出意外,他要在这鬼地方瞻仰明日朝阳。 他心中大泪,再不出意外,那混蛋师父不来寻他这天才徒弟,他破界无望,下辈子就要悲催地交代在这了。 四喜原地来回踱走,念念有词,将设局的混蛋师父问候了五百世。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夕阳西下,余辉灿若黄金,黄金换成白银月光,四喜看得臆想财神临门,不由双眼发直。 可怜他是半妖,不是半鬼,否则这大凶之地,晚间阴气一盛,功力大涨,大可强行破阵,几多潇洒? 他正胡思乱想,冷不丁传来一阵狼嚎:“嗷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 一群鸟儿惊得扑腾翅膀直上青天。 四喜热泪盈眶,放开喉咙一声惨叫:“混蛋师父啊——” “混蛋徒弟啊——” 哀嚎响彻云霄。 “嗖——”的一声。 一道绿光呼啸而来,夜色下蹦出一只妖兽,羊角尖尖,大头大嘴,它上窜下跳,行动间迅如疾风,口吐人言:“哈哈,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啊。” 半妖小少年平日里嚣张过头,整得宝莲山满山的妖兽叫苦不堪,今日天帝总算开眼了。 四喜阴测测道:“饭桶!”师父他爷爷的,这只贪吃怪活得不耐烦了敢顺杆子占他便宜,待他脱困,定要把它关小黑屋饿个七七四十九天。 饕餮仰身打了个滚,四足乱舞:“嗷呜——你小子不许叫本大爷饭桶!” “饭桶我师父呢?” 饕餮兴奋过度:“嗷呜——” 四枚石子破空炸响,眨眼间钉入它的血肉里:“嗷呜——” “嗷个头!你是饕餮不是狼!”四喜一翻白眼,他还手下留情没下毒呢,果真是个饭桶,光长体型不长脑子。 那混蛋师父故意设下禁制,诱他身陷囹圄,结界却只挡人体不挡妖力。 “嗷呜,疼死本大爷了,你这臭小子太坏了!嗷呜——我偏不告诉你!嗷呜,我跑——”饕餮惨叫着滚了几圈,脚下生风,赤溜一声遁走了。 四喜气极,不曾想这饭桶竟非全然无脑。 他继续哀叹自身遭遇,远处骤然又是“嗷呜”“嗷呜”不停,不掩痛楚,喊声渐近,夹带人声的吆喝。 饕餮被打回来了。 四喜一惊,莫不是,收妖的? “嗷呜——臭小子救我!”冷不防饕餮从天而降,在透明的结界上弹了两下,扑通一声摔下来,四喜飞起一脚,妖力破空,正中肚皮,干脆利落。 “嗷呜——”饕餮呈狗吃屎之式落到一个人脚边,昏厥了。 来人自月色下走来,长褂窄袖,青衫淡染,手中一把七星桃木剑,剑柄上悬着碧玉浅色流苏,腰间酒壶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说不出的潇洒随意。 忒骚包了…… 四喜看在眼中,警惕在心。 人渐渐走近,四目相对,都是一怔,四喜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红,红若胭脂,艳如桃李。 青年道士唯恐避之不及地移开目光。 四喜大觉有趣,嬉皮笑脸道:“哈哈,我说怪人——”突觉眼前一花,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额上的道符随风一扬一落,那双顾盼若琉璃的眼眸惊鸿一现。 青年道士不小心瞥见这一幕,起冥火符的手顿住了。 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大亏,四喜怒火冲天,额上的符立时化为灰烬,他窜起来扬手就劈过去一道妖力。 居然敢偷袭四喜大爷,定叫你后悔出娘胎! 对方猛然醒悟,仓促间打了道符,一金一红,在寂静的夜里十分耀眼,两道光芒相碰,红色的妖力顷刻间土崩瓦解,道符势如破竹,四喜发出一声惨叫,瞬间被掀翻在地。 是破神符,还不是普通的黄符,而是金符,这人好大的来头! 半妖少年疼得打滚的间隙里,借着月色,望见他束手无策的结界有如脆弱的鸡蛋壳,被那道士随手一拍,滋滋地裂成了蜘蛛网。 这下再天不怕地不怕也真慌了,他扯开嗓子哀嚎:“混蛋师父,救命啊——” 脚步声迅疾,冥火符更迅疾,仍旧是一道金符,阴冷的幽蓝火焰烧得四喜嘶声惨叫,他心中大恨:“臭道士!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话未完,脖子一歪挺了尸,灼烧灵魂的蓝火也散去了,露出精致苍白的脸蛋,虚弱无助得像只瓷娃娃。 十方鞋停在一步之外,墨青道袍的青年道士眼中茫然,心中也茫然,起符的手竟微微颤抖,他想不大明白这百般情绪齐上阵的滋味是为何,直挤得他二十年来毫无波动的心起伏不定,怔愣的同时踌躇得不敢向前。 蓦地,青年道士的耳朵动了动,他微微侧身,恢复成终年不变的冷淡模样。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灌木丛里钻出一只又大又肥的白兔来,他一怔,就在愣神的瞬间,原本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四喜一跃而起,如长虹贯日,转瞬远遁无踪。 青年道士眼中霍然射出两道冷光,袖袍无风而动,刹那间狂风鼓噪,成片绿叶扑簌而落,漫天疯狂飞舞。 好个狡诈的小妖,饶你一命,还敢得寸进尺骗本尊! 顾不得那昏厥的饕餮,他纵身追了过去。 …… “师父——师父——师父——” 四喜发足狂奔,一声一声地迭喊,凄厉突兀的喊声在山谷里激起阵阵回音,喊得喉咙发干,却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找不到救星,四喜暴跳如雷,把山谷的花草摧残了个遍,终于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感应到些许妖力,鬼画符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临大难,望保重。 混蛋师父丢下他跑路了! 这个念头有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中了四喜的天灵盖,劈得他双眼发黑,双腿发软,劈得他连欺师灭祖的心都有了。 “小妖——出来受死——” 四喜脸色一变,不好,这臭道士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冥火金符那一烧彻底烧没了半妖少年反抗的勇气,他手脚并用地滚进洞穴,卷了一大堆灵丹妙药,一股脑吞了几粒,使了招缩地成寸,一溜烟跑到了二十里之外的城镇。 半柱香后,大半个月亮隐入云层,暮色阴沉沉的,映得青年道士的脸也阴沉沉的,他追到这山谷便失去了小妖的踪迹,掐指一算,冥冥中的预示却显示不可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2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2 为何不可知? 他沉思半响,干脆一撩衣襟,席地而坐,卜算了一卦,卦象似雾里看花,他默不作声地又卜了一卦,无果,又是一卦……许是老天拿他这股执拗劲无法,终于在卜完九百九十九卦后,意思意思给了点反应。 卦象言,应劫,血光之灾。 既是应劫,却为何不显示是应何劫?但有血光之灾,想来是凶劫无差了。 他皱眉,突然忆起临行前祖师爷那一番颠三倒四的长篇大论。 “一色啊,别总板着个脸,放宽心放宽心,也别老记些鸡毛事,笑一笑又不是要你的命,我们是道门中人,不是那些念经吃斋的秃驴,不必抱着陈腐的金科玉律啃菜叶子,本座都准你们喝酒吃肉了……哎哎,我说,你脸色别那么难看啊……你看是不是吧,说你两句就要生气,生气了也就罢了,你跟我说两句也好啊,甚至你以下犯上骂出来我也不怪你,可你就是憋在心里,你难不难受啊,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啊。” 陪在一旁的小师弟脸都吓白了,欲哭无泪,完了完了,祖师爷喝醉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出来了,万一惹怒大师兄——他战战兢兢地随时准备开溜。 喝糊涂了的祖师爷还在絮絮叨叨地继续,“天师门上下几十个徒子徒孙,祖师爷我最担心你啊,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大的戾气,有戾气也好,能压得住厉鬼凶煞,可你偏偏……咳咳,本座说了这么多,你好歹给个回应啊。” 清一色垂着眼眸,一板一眼道:“祖师爷说的极是。” 见他反应木讷,祖师爷立即焉了,随意挥挥手,示意他不用伺候了,“唉,该来的总是会来,挡也挡不住,我何必管你这一档子事呢,一个不慎可是要折寿的啊,本座这把年纪还想多活几年呢……” 清一色又道:“祖师爷说的极是。”说完退了下去。 祖师爷:“……”敢情这小子诅咒他呢。 清一色带上门时,门缝里还飘来祖师爷未忍住的悠悠叹息,“清一色这名字本意是希望你能心性始终如一,可如今看来,这是起岔了啊……一色,凡事放宽心,多些气量,得饶人处且饶人。” 清一色面无表情地看着卦象,心道想来那老头对他此行之遇早有所感应,但为何不直言相告,反而讲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废话?可笑,既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都不是人,让他如何饶?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望着茫茫远山,既然找到了劫的根源,这妖,他收定了。 ☆、第二章 妖道 天蒙蒙亮,四喜醒来了,身体躺在干燥的草垫上,半醒半睡间,一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眨啊眨,灯笼似的大眼睛。 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 “喂,小鬼。”哪来的小屁孩邋遢至厮,口水都快流到他头发上了。 小孩儿趴在他旁边,伸出脏兮兮,胖乎乎的手指去抓他墨黑如绸的发丝。 嘭—— 小孩儿被妖力撵得在空中翻了个,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甩胳膊甩腿哇哇大哭。 四喜扶着墙站起来,一片奇异的景象映入眼帘,蒙蒙的水气浮光里,钟乳奇形怪状,如砌雪堆玉,栩栩如生,洞内寒气森森,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响亮的哭声。 那哭声钻入耳中,扎进脑海,像厉鬼尖啸,四喜头一痛,霍然警醒,妖力一动,隔空将小孩抓在手中,横眉怒目地威胁:“再哭,杀了你哦——” 小孩尖尖的虎牙咬住嘴唇,泪汪汪的眼眸怨怼凄恻,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四喜讶异地挑了挑眉,上下掂量,这小屁孩居然没摔出半点伤,小胖脸白中带青,五官虽生动,却鬼气森森,焉有不明白之理。 表情立即转惊为喜,他笑嘻嘻道:“还真是个小鬼啊。” 小鬼不懂他在说什么,眼现迷茫,抱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 “……”烦请谁能帮他破译一下鬼语么。 四喜又吞了几粒丹药,调息了会,拎着小鬼出了洞穴,举目四望,白骨处处,杂草丛生,分明就是乱葬谷。 啧啧,慌不择路的,运气也能逆天,没跑到人堆里,跑到尸堆里来了,还被个小鬼给拖进窝里了。 头顶灰蒙蒙的,白昼如黑夜,周身阴风呼号,四喜愁眉苦脸,看着站在尸骨前没半点不适,甚至一脸享受的小孩,嫉妒得眼睛发红,所谓山珍海味在眼前,看得吃不得的滋味,不外乎如是了。 娘亲哎,为何你是妖不是鬼呢,否则儿子哪能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呀。 还有,饭桶啊饭桶,不是小爷我不想救你,实在是……敌方战斗力太强。 转念又想到比饕餮更惨的自己,摸着尚隐隐作痛的脑袋和四肢,四喜漂亮的眼眸里沁满怒火,直恨不得将那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道士大卸八块。 他自问平生除了以欺负宝莲山大小妖兽为乐,半点缺德事没做过,那道士竟然对他下此毒手。 很好,不开眼惹了他,即便那臭道士想就此罢手,他还不乐意呢。四喜目光在高高的坟堆上扫视了一圈,磨牙狞笑。 嘿嘿。 乱葬谷是宝莲山下的一个隐蔽的谷地,宝莲寨的凶险禁地,与他们的山谷隔着半座山,混蛋师父曾一脸深沉地给他描述过这桩过往冤孽。 传说在一千年前,乱葬谷本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个天赋本领均卓绝的妖道来到此地,以劈天盖世之能,生移山脉,堵去四面八方的去路,拘禁万千活人,设乾坤绝煞阵,日夜炼制生魂,犯下滔天杀孽,只为提升自身法力,淬炼肉身,成就长生不老之道。 结果,这妖道触怒上天,被一道从天而降的九天玄雷劈成了灰烬,妖道一死,阵法没了主持,冤魂怨气纷纷争先恐后地窜向人间,一度造成生灵涂炭,横尸遍野……直到天地间飞来一盏九宝莲灯—— 噗,哈哈哈,四喜听到这瞬间出戏,指着自家师父的鼻子哈哈大笑。 师父瞪着他气得脸都绿了。 四喜狂笑不为别的,只因师父真身就是九宝莲灯,彼时洋洋得意,道其乃昆仑山西王母王宫里的一盏神灯,此灯光耀千里,深得西王母喜爱云云。 师父唾沫横飞,将这盏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得嘴唇发干,一扭头才发现那混蛋徒弟笑得趴桌子底下打滚,鉴于多次血淋淋的教训,死要面子的混蛋师父一见四喜笑,立马甩袖撂挑子,绷着脸走了。 故而这传说四喜只听了一半,信了一小半,剩下一大半……此刻“妙”计丛生的他权当没听过。 晌午时分,清一色顺着罗盘指引,来到了宝莲寨,一进寨,一路往里走,所过之处人迹踪灭,身后却有人尾随,越聚越多,鬼鬼祟祟的偷窥,带着害怕和审视,他皱皱眉,不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3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3 声色地往前走。 走到一处茅屋前,枯树枝桠矗如峰,小桥流水,潺潺濯清涟,一枝荷花向天生,无穷莲叶铺满塘,更诡异的是,一片鹅毛大雪漫天飞。 夏秋紊乱,春冬不明,万象皆虚,事出反常必有妖。 清一色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收好罗盘,拢袖站定。 此时,宝莲寨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是全寨出动。 男子对襟短衣,宽筒长裤;女子细褶短裙,银牌花绣。统共几十个人,站在青年道士的身后几步开外,神情难辨,敬畏里带着憎恨,憎恨里又夹杂着兴奋和快意。 清一色回过身来看,指尖弹过去一道读心术,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入心海,千万道声音里,无非围着两个字打转:妖道。 呵,一群被妖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愚昧凡人。 在一道道紧张的注视里,青袍飘飞的道士抬脚走上小桥,步入宝莲寨的禁地,空气里漾起一圈波纹,那道青影便隐没进了未知的地方。 宝莲寨全体长舒一口气。 小小的女娃扯扯大人的裤子,忧心忡忡:“阿爸,要是阿婆打不赢妖道怎么办?” 男子将女娃抱起来,慈爱地拍拍她的小脑袋,“不会的,祖巫曾在千年前预言,妖道当初借着绝煞阵逃过一劫,却最终要生于绝煞,死于绝煞,我们宝莲寨的诅咒,终于要解脱了啊……祖辈们也可以入土为安了。” “话说回来,发现妖道的还是小金宝的功劳呢……” “是啊,今晚篝火宴可要多多嘉奖!” 如释重负的大人们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她。 阿爸太乐观了,妖道可厉害了,连天下无敌的四喜哥哥都打不过……小女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张着脖子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凭空冒出来,黑溜溜的眼珠灵动泛活,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又钻了回去。 小女娃急了,大喊,“有个小兔崽子!” 大人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是鬼不是兽,别不知好歹老拿手当脚用,再不长记性老子让你连脚都没得用。”四喜一探手,将扑腾着四肢在尸骨堆里爬滚,受了威胁又想开溜的小鬼拎在手里,双眼贼亮,“怎么样怎么样?那臭道士进来了是吧?” 被拎着悬空的感觉很不舒服,小鬼不满地扭了扭,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哈哈我就知道,凡人就是好骗,居然连什么祖巫的预言都相信,一个两个傻了吧唧的!”四喜一得意忘形,立即拍手称快,手一松小鬼啪地掉地上摔个结实,立即嘴一撇就要嚎啕,四喜吓得赶紧提起来哄,“哎哎哎,小鬼别哭别哭,怕了你了,伤还没好透彻呢,你再嚎小爷我就得去见阎王爷了啊!” 山水朦胧,青柳飘渺,像含羞欲遮的美人脸,□□润如酥。 清一色手指抚上青青柳条,触感真实,果然阵外阵内,两方天地,一虚一实。 目光逡巡一周,视野里除了花草树木,没什么活物,除了风声,鸟叫兽鸣一概未闻,灵觉六台安安静静的,罗盘也安安静静的。 没有警示,才是最该警示的,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比耐心毅力,不急。 顺着溪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山林间,不久,瞧见屋舍村落俨然有序,溪流上游边,妇女们捣衣而洗,顽童稚子在岸边嬉闹,一片欢声笑语。 衣摆蓦地被扯了扯,清一色眼神一凛,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 脚边爬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红肚兜,光屁股露着雀儿,扎着两个冲天辫,唇红齿白,鼻子扁平,鼻孔几近朝天,倒不是他傲慢,而是—— 小娃娃对上道士冷意潺潺的视线,本能地缩回手,眉开眼笑地讨好,鼻子一拱一拱的,显得可笑又滑稽。 “……”清一色无言了半响,确定这小娃娃看着像只成精的猪妖,却实是倒霉生了猪鼻的倒霉人。 既无妖气,又无杀气,清一色懒得理会这幻象里的无关怪象,举步欲走,彼时,远处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妇女们惶然丢下捣衣棒。 十几个金戈铁马的士兵闯入视野,策马直奔而来,杀气腾腾,领头人向天举刀,士兵得令,手中兵刃毫不留情地斩下,惨叫哀嚎,血肉齐飞,顷刻间,祥和净地变为人间地狱。 鲜血蜿蜒流下,染红溪流,清一色立在树下,隐在阴影的一双眼清冽如冷月,所见所闻拦在身外,也截至心外,既是幻象,再逼真也是假的。 一番干脆利落的血腥屠杀完,士兵欲收刃归鞘,血淋淋的长刀挽到半途,突然嗖地一下脱手而出,飞向天空。 “你们这帮草菅人命的畜生!”随着一声大义凛然的断喝,眉目含煞的白衣青年从天而降,也不多废话,气势如虹,士兵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领头人的脖子上。 “束手就擒,随我见你家将军领军法!” 士兵们面面相觑,领头人满头大汗,被刀锋迫得气短发虚,也知此人被逼急了,是真下得去手杀光他们,便颤声道,“快照他的话做,将军明察秋毫,我们何惧此人!”听他一讲,竟是与这青年认识的。 白衣青年怒不可遏,“你好大的狗胆,屠杀百姓可是死罪!” 领头人强自争辩道:“你血口喷人!这些不开化蛮夷哪算得上什么百姓,我们杀个把蛮夷子而已,大惊小怪……啊!” 白衣青年一刀斩在他胳膊上,锋锐割开皮肉,鲜血直流,懒得听他唧唧歪歪:“少废话,左治锋若是不办你们,老子办了你们,再办了他!” “大胆!石中鱼你功夫再高,也不过是个幕僚——”刀锋在脖子上轻轻掠过,吓得领头人立即收声,白衣青年冷哼一声,蓦地将矛头对准清一色,“喂,那边的,见死不救可谓冷漠无情,躲躲藏藏可谓真小人,有本事没人性,算什么英雄好汉?” ☆、第三章 算计(2015) 清一色旁观半响,摸清了大概,此时莫名被扣了顶没人性的大帽子,也不生气,天塌不惊道,“贫道不是江湖人士,是不是英雄好汉,也无甚关系,至于人性,奉大道修长生,人之常情常性,却是要舍弃的,天生万物,万物自有定律,贫道非是旁观,只是顺天意不能干预。” 若天师门祖师爷知晓他这闷葫芦徒孙口中竟能蹦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定要惊得一蹦三尺高了。 石中鱼被气笑了,“牙尖嘴利强词夺理,真丢道士的脸,你师父是哪个?老子改日找他说理去。” 这正气凛然的白衣青年竟是个二愣子。 清一色面无表情道:“修道之人不问俗世,你师父是哪个?本尊改日找他将犯戒之人逐出师门去。”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4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4 石中鱼脱口道:“胡说!老子没犯戒!”说完反应过来,对清一色怒目而视,后者坦然自若,不喜不怒。 石中鱼那一招隔空夺白刃士兵们看得神乎其神,清一色却明白那并非俗世内功路数,而是术法的通天手段。 既然石中鱼并非妖魔,身上又无魔气仙气,话里话外格外偏重道士,便只能是修道之人,但哪个道士会像此人这般粗俗,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这些士兵似乎又只当石中鱼武功高强……其中必然有隐情,故出言诈他一诈,果然上当。 乾坤绝煞阵是死物,不会平白演绎出这出活灵活现的戏来,演到这里,尤其他还莫名成了演员,清一色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十有八九就是宝莲寨人口中的妖道,那个一千年前造下滔天杀孽的妖道。 看如今这又二又愣的正义青年模样,可经历怎样一番苦情的悲剧,才成了杀人如割草的大魔头? 又羞又恼的正义青年感觉十分没面子,服软更是憋屈,便胡搅蛮缠道,“你管你是什么道士!总之你面对屠杀的恶行,竟不闻不问隔岸观火,如此冷漠无情,老子要治你个……治你个见死不救的罪!” 领头人疼得冷汗直冒,见这两人起了间隙,心里一喜,想挑拨几句,又怕石中鱼真砍了他,只得苦闷地牢牢闭上嘴巴。 谁料下一刻就听那面色冷漠的道士道:“好啊,你治。” 这道士是傻的啊?众人瞠目结舌,石中鱼却觉得更憋屈了。 清一色虽无八卦之心,却有颗惦记收妖的心,那妖将他引入阵中,总不会是想让他来游山玩水的,他略一思忖,如今找不到阵眼也找不到那只妖,一时也只能顺着阵法走寻求破绽,而石中鱼便是这阵法走势的推动者。 离开前,石中鱼逼着士兵打扫了现场,将死者埋入深坑,周身寒气冻得亲手屠杀的刽子手们心惊胆战,末了更要求清一色聊做法事,念往生咒,超度亡魂,清一色见他面上悲戚愤怒交加,不似作伪,沉默片刻,便起符挥剑。 青石上,树干上,泥地上,血迹斑斑,尸横遍地的惊心景象已消失,清一色回首,见身后几丈开外灰雾聚拢,渐渐黑气滚滚,浓重的怨气冲得绿树花草瞬间枯萎,隐约可见白骨赫赫。 他一驻足,一眨眼,那怨念冲天的光景又消失了,换之是一幅清美秀丽的山水图。他忽然忆起,脚边的猪鼻子小孩不知何时离开的,这小娃娃凭空来去,倒叫清一色不得不留心。 主帐设在半坡高地,远景近景一览无余,操练的兵戈声激越肃杀,周围大大小小的帐篷众星捧月般发散分布,映衬得那孤零零的小帐篷靶子似的,十分显眼。 大抵来说……一方主帅如此招摇,不是狂妄就是自大。 石中鱼压着人往上走,沿途士兵神色各异,担忧、嘲弄、嬉笑皆有之,却无一例外地未施加阻拦,领头人越走越镇定,待走到帐前,睨着石中鱼的眼神甚至有几分同情。 石中鱼不为所动,一脚将领头的踹得跪倒在地,威严赫赫的将军正掀了帐帘出来,脸色立即阴沉,“石中鱼,你又唱得哪出?” 石中鱼抬了抬下巴,满脸讥讽,“纵容手下屠杀百姓,你可真是个好将军。” 左治峰目光掠过一干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人,心里明白几分,出口之语却将石中鱼激得大怒,“本将便是纵容又如何?”石中鱼不作半点证实,便贸然定下他纵容屠杀百姓的定论,焉能令他不动怒,他既已动怒,那这解释,不说也罢。 石中鱼冷笑,“不如何。”话音刚落,刀光一闪,跪地之人一声惨叫,就此毙命。 湛亮的刀锋上流淌着鲜红的血,左治峰眼神平静,开口时,字字透着森寒:“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个好将军。” 他说完不再理会,看向一旁沉默无声的清一色,言语客气,“敢问真人法号?” 清一色神色漠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清一色。” “久仰。”左治峰难得见到比他还泰山不崩的人,多看了两眼又转身回了帐篷,态度傲慢得很,也不怕得罪人。 清一色自是不在意的,一时觉得有趣,左治峰果然御人有方,来了又去了,挥挥衣袖,不带一点云彩当真潇洒,可怜石中鱼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煞气冲天,众人都识相地离他远远的,连尸体都没人敢收。 气头上的石中鱼见不得他的气定神闲,也兴不起嘴上讨便宜的心思,便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清一色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投入茫茫白雾里,热闹的利器碰撞声渐渐沉寂,陷入一片暗沉的安静中,视野里突兀地冒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离他极远,却清晰可见,张扬不羁,唇角的笑容邪戾,漂亮的眉眼里洋溢着得意。 莫名动弹不得的他骤然明白过来,这幻境亦真亦假,令他逐步放松警惕,乃至上了大当,亲口说出了名字,惹得诅咒上身。 黑色的藤蔓一根接一根地缠住他的身体,紧缚捆绑他麻痹的手脚,越挣扎越紧.他索性不挣扎了,冷眼瞧着渐渐接近的人影。 四喜悠哉悠哉地晃荡过来,挑眉龇牙,左右绕两个圈,欣赏够了道士的困窘样,嬉笑着道:“哈哈,抓住条大鱼,小鬼干得不错!” 得到表扬的小鬼裂开嘴傻乐……清一色看着了然,原来是那猪鼻子的小孩,变换了面貌欺近他身边,趁机捣乱,他太大意了。 半妖少年轻轻一推,杵得跟柱子般的清一色轰然而倒,四喜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困难地,长长地喘了口气,眉宇间布满阴霾,“小爷我心情真是很不好啊。” 清一色一怔,这小妖……有些不对劲。 不等他细想,四喜忽地伏身凑近他,扬眉一笑,“你说我要怎么折磨你呢。”他是妖也是人,兼具妖和人的劣根性,这道士落到他手里,他不以牙还牙甚至变本加厉,简直天方夜谭。 少年秀美绝伦的容颜近在咫尺,心里有奇怪的感觉缠上来,千丝万缕,密密匝匝,他几乎要窒息。 四喜“咦”了一声,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格老子的呀——”竟顾不得千辛万苦抓来的俘虏,风一样地遁向远处。 清一色耳边响起惊雷般的巨大轰隆声,由远及近,汇成千军万马的厮杀之声,大地震动,尘土飞扬,紧急关头清一色抱元归一,千钧一发之际化身成虚无,脱离出幻境,才避免被踩踏成肉馅的凄惨命运。 远处的四喜望着滚滚人流汇聚的杀戮战场,不禁抹了把汗,提起小鬼恶声恶气,“你这小鬼想害死小爷我啊!” 这幻境真假不定,跌落悬崖也许安然无恙,摔一跤却可能头破血流,他伤入骨髓,强行吞服元丹的后遗症导致他经脉错乱,差点没了半条命,哪敢妄动妖力,只能窝囊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5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5 做起了凡人。 小鬼委屈地咬咬小虎牙,他对幻境的控制时灵时不灵,怎么能怪他呢?他呜呜地叫唤,可半妖少年不松手,也不骂他了,禁不住扑簌扑簌往下掉金豆子。 天空里磅礴的乌云散布开来,兵戈之声卷着冲天的煞气翻滚着,天上地下,乱糟糟的响声交织着,尸骸遍地,茫茫的白雾模糊了视野。 四喜呆呆地看着浓雾深处的战场,巨大的压迫感摄住了他的心神,他满眼茫然,口中喃喃道,“天……地……乾……坤……” ☆、第四章 争论 我又回来了……嗯,希望能把这个坑填完,满足我的强迫症。 关于“我渡世人,何人渡我”的佛家故事,能力所限,找不到对应的故事,只好自己胡诌了一个,当不得真。 物换星移,白雾瞬间湮灭不见,马蹄声,喊杀声,从天的这头到地的那头,绵延震天,鼻间的血腥味,周遭的景象都在他眼前起伏、摇晃、扭曲……四喜僵硬地站着,好似化身骑兵,高举长刀,奔袭冲杀,又好似身在高空,俯视着这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一切。 见他一动不动,小鬼急得抓耳挠腮,磨牙切齿,啃胳臂啃腿,可惜这妖怪皮太厚,啃得他牙齿松动,眼泪汪汪,连牙印都没留下一个,他气得对天空一阵哇啦哇啦鬼叫。 过了好一会,白雾慢吞吞地聚拢来了,四喜的目光渐渐聚焦,他低低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的小鬼,缓缓道:“我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谁?” 小鬼一僵,讨好地蹭蹭半妖少年,蹭啊蹭,少年的注视越来越冷,他终于蹭不下去了,开始使出绝世大杀器——鬼哭。 在尖厉的鬼啸钻进脑海前,四喜一把掐住了小鬼的嘴,他把小鬼提高一点,嗜血的深红覆盖住他的眼眸,“你不说,不要紧,我自己找。” 小鬼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半妖少年望着苍茫的白雾,露出一个冷森森的笑容,管你有什么古怪,弄不死我,就弄死你。 硝烟过去,四喜在人尸堆里翻拣到了奄奄一息的青衣道士,见他凄惨至此,四喜笑得十分开心:“你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差点变成死道士吧,现在乖乖做小爷的奴隶吧哈哈哈。” 清一色全身痛得很,没空与他计较,问道:"这到底是何处?“ 四喜没好气:"鬼才知道。"他说着觑了小鬼一眼,小鬼立即眉开眼笑地蹭蹭他,他心道可不是鬼才知道嘛,这小鬼对幻境有掌控权,却又对他言听计从,要说没有渊源,他就不是妖。 罢了,且看看这幻境究竟有什么名堂。 “喂,臭道士,你不是想知道这是哪么,我们来商量个事如何?”半妖少年拍拍青衣道士的脸颊,下一瞬又改变了主意,“算了,我把你放了,我们各凭本事,到时候你自己死了最好,免得小爷脏手……” 清一色闷声不吭,他也不管,抬脚用力一踢,青衣道士便滚远了,滚进茫茫白雾里,他特有闲心地挥挥手,以示再见,完了蹦蹦跳跳地走了。 …… 四喜摸到了左治峰的帐篷处,这位大将军正在发脾气,石中鱼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热闹,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笑。 左治峰将帐中能摔的器皿全摔了仍不解气,一转头瞥见他笑,立时怒气更甚,“你笑什么?!” 石中鱼冷然道:“我笑有人自作自受。” 左治峰反唇讥笑:“石军师有话直说即可,何必遮遮掩掩。” 石中鱼大怒道:“到底是谁遮遮掩掩,对下属所犯□□掳掠之事非但不制止,还包庇遮掩,以致百姓不堪其辱,冒死通敌,也要驱逐你们!” “百姓?!你把他们当百姓,他们可把你们当父母官?!” “你们从不曾善待他们,除了欺辱还是欺辱,还想让人你们当父母官?!” 左治峰几乎气笑了,“你个咸菜豆腐的臭道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使你今日对他们百般好,他日转眼便将你卖了!” 石中鱼大声斥责:“那只是你以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素来不吝于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再说了本来就是你们的错,好好的为何侵略别人,占了别人的地,又不对别人好,甚至把别人当牲畜一样赶到战场上当挡箭牌!你们这样真叫我恶心!” 左治峰一拍桌子:“蠢货!你懂什么,你他妈什么也不懂,给我滚!滚出去!” 石中鱼扭头便走:“滚就滚,左治峰,你这种将领,打了败仗简直活该!” 回答他的是一只飞出帐篷的桌子,左治峰坐在帐中,越想越气,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蠢货,这个蠢货,竟如此天真,修道修道,大道三千,难不成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四喜望了眼那张四分五裂的桌子,也没有什么谨慎的心思,大咧咧地掀帐进去了。 左治峰看见他瞳孔一缩,也不失态,沉声道:“阁下何人?” 他处变不惊,四喜也不以为意,捡了张凳子坐下,“能让将军打胜仗的人。” 左治峰打量他片刻,忽地一笑:“何以见得?愿洗耳恭听。” 四喜“嘿”了一声,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一个遥远的小山村,”他素来从不正经过,如今摆开一副开坛论道的姿态,眉眼里的正经味十足,很是像模像样,“某一日,一股山洪石流如虎狼般冲啸而来,眼看要将山村淹没,来了一个僧人,那僧人本事通天,生生打出个结界,将整个村庄屋舍保护起来,故最后只是田地受害,损了粮食而已。” “村民感激他,便给他在山上修了庙,塑了佛祖金身。僧人住在庙里,享着村民的香火,平日里教导佛法,传授工法,治病救人,如此过了几十年,僧人越来越老,也越来越不下山,村民起初还念着给他送香火,到了后来,便把他忘了个干净,僧人于是生生饿死了。” “又过了许久,村民发现之时,尸体已发臭生蛆,他们匆匆将人埋了,到底心虚,便把庙封了。再过了许久,村民心里的那点虚也被时间磨去,有些腌臜之徒从金身上扣金子,渐渐地扣没了,剩了个光秃秃的泥身。却道不巧,事儿做多了,便给人疑心上了,那腌臜之徒怕村民追究,索性将泥身打碎,谎称僧人回魂在金身上,自个跑了。村民又发起虚来,顿时心生惧意,不敢再追究,村里人心慌慌,日子越久,那心虚便如魔鬼般缠绕,最后索性将庙给拆了。才压住了魔鬼。” 四喜说到此处,他平板无波的叙述终于显出点冷厉来。 “事情到这也罢了,却不巧,某一日,又发了泥石流,灾害过后,人死得差不多了,却又正好来了一个僧人,又将村民给救了,残存的村民里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6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6 有人问他为何不早些来,害他们白白死这么多人。又有人问他是否是回来来报仇的,故意引来泥石流,报复因为他们饿死了他,他们声声质问,色厉内荏之际,先是操起棍子戒备,后竟因恐惧生出恶意,生生打死了他。僧人直到死都未曾反抗,只他心里存个疑问,他来人世轮回,只为渡人,如今他渡了人,谁来渡他?” 半妖少年冷笑数声,透出几分深切的恨:“也对,俱言佛渡众生,却道哪里有佛,佛在哪里……” 佐治峰听得认真,末了,才道:“他不修佛……” 四喜眨眨眼,那冷厉肃然又变作玩世不恭:“一法通,万法通嘛。” …… 天边磅礴逶迤的山脉在云海中蜿蜒而去,近处,遍地是战火肆虐后的硝烟,映着幸存者的哀嚎,端凝而喧嚣。 石中鱼钻进残垣断壁里,将垂死挣扎的百姓刨出来,只要有一口气,便都吊着,实在成了尸体的便超度往生,他修的是道,不是佛,如今,却真真希望自己是个别人眼中的秃驴而非牛鼻子,至少,秃驴满口的普世之道,用到此处才有用。 每一次战火过后,从早到晚,他未有一刻歇息,一点松懈,死的人却越来越多,他怎么也救不过来,次次如是,南夷百姓看他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感激涕零,变成冰冷麻木,再到愤怒敌视…… 他颤抖地把最后一丝灵气输入眼前人体内,那人的呼吸慢慢平稳,他眼前一黑,气游若丝地躺在地上,心里涌起巨大的茫然和无力……他救的人,远没有死的人多…… “阿爹!”少年扑上来大哭,被他扑住的人立即吐出了一大口血,赴了黄泉,被喷了满脸血的少年呆了。 石中鱼怒不可遏,“谁让你动他!我好不容易救回来——” “闭嘴!”少年大吼,五官扭曲,声音里尽是怨毒,“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阿爹根本不会死,谁让你救,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刽子手!假仁假义,你杀了人又救人,还指望别人感激你!都是你!都是你我阿爹才会死——你去死吧!” 盛怒的少年搬起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石中鱼好似愣住了,任由那块石头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与石头一齐飞了,重重摔在地上,石中鱼眼瞳一缩,针扎般的目光钉在来人身上,左治峰蹲在他面前,刀柄跟逗狗似的逗弄了他两下,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微笑,“骗子?刽子手?假仁假义?虚伪的牛鼻子?” 石中鱼面无表情,“有屁快放。” 左治峰冷哼:“你不担心那个孩子死了?” 石中鱼一震,眼里的光辉黯淡下去,彻底沉默了。 左治峰轻笑一声,拎着他的衣襟,与他平视,亲眼见平日鲜活如火焰的眼眸里幽深如潭,左治峰心里生出莫名的快意,“他想杀你,所以,那片刻你把他的生死抛诸于脑后,你不去想,便能回避,至于回避——” “石中鱼,你承认吧,他想杀你,你自然也不会想救他。”左治峰拂过他的眉眼,笑容清俊,“你会心冷,你不是圣人,为何要勉强成圣?” 你不是圣人,为何要勉强成圣? 你救的人恩将仇报,你又不能一笑置之,为何又要勉强再救? 你救不了人,为何要勉强救人? 不过是,真要救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你不愿付出,为能心里好受一些,便退而求次,求得心安,只可惜,心不能安,终生心魔,既生心魔,道心不稳,何以证道? 何以证道?若不能证道,何以求长生? …… 水潭上白雾袅袅,水流很急,撞在青石上,溅湿了衣裳,清一色躺在青石上,眼眸里雾霭茫茫,那一声发问似敲在心间,震耳发聩,摄住他的心神,挣脱不得。 何以证道……何以求长生? 清一色慢慢睁眼,只见头顶视野开阔,新月在天,耳边虫鸣唧唧,夜寒透骨。 他拽紧胸前衣襟,心中下了决定,他太不对劲,这根源……他须得找到那个半妖,强行压住心口异样,他祭起罗盘,张嘴吐出一口心头血,掐诀演算之下,眉头越皱越紧,竟是气运纠缠,不可捉摸之象。 忆及自己先前接触小妖时的心境异状,他从衣摆处撕下三指宽的布条,施了个禁锢法决,系在脑后,蒙住眼睛……看不见不要紧,他还有灵识。 ☆、第五章 局面 树叶沙沙作响,渺渺天际零星点点微光,闪闪烁烁,将灭不灭。 视野拉近,堆堆火苗在军帐丛里映衬,巡夜的守军来来去去,火星时不时嗞地爆裂一声,在静谧的黑夜十分突兀。 半妖少年站在树梢枝头,不声不响,阴影铺盖了他大半个身体,小鬼坐在他肩头,小脸紧绷,一妖一鬼像一只蛰伏的凶猛巨兽,随时准备露出狰狞的血盆大口。 树林里窜出几只黑影,寻着空隙,轻手轻脚地收割着人命,没曾想,才突破外围就被发现,兵将们站成合围之势,直接包了饺子,没奈何,袭击者们只好与之正面拼杀。 袭击者们实在不堪一击,须臾便死伤大半,被擒获审问,竟是苗寨百姓。 左治峰大怒,将人拉到苗寨,把所有的俘虏聚集起来,火把如龙,照着人群里张张恐慌的脸。 左治峰高坐帅位,怒斥了一通,最后道既然这些蛮夷如此不识好歹,便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心,下令明日将这些蛮夷子们赶至阵前,驱做人墙 石中鱼立即被他这个丧心病狂的决定激得失去理智,几乎拔剑砍了他,左治峰倒好整以暇,拦下激愤的下属们,慢悠悠道:“你杀了我,他们还是要死。” 石中鱼冷笑道:“杀了你,也算给他们报仇了。” “哦?”左治峰审视他,“你不该去做道士,倒该去做侠士。”他话锋一转,“想救他们?我有条件。” 石中鱼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便蹙眉不答。 左治峰道:“你明日设阵,作法。助我杀敌,我便放了他们,你助我杀多少,我便放多少人。我知道你们修道之人讲究因果,如此相互抵消,也不算背负因果。另外,我想你也知道,早点拿下南疆,助我永朝开拓疆土,也少死些人,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他仗着大义振振有词,无耻得坦荡,石中鱼顷刻便气得浑身发抖,“真是难为你为我计算得这么清楚了,若我不应呢?” 左治峰展眉道:“好说,全杀了。” 话音落地,立时便有几个袭击者人头跟着落了地。 “你敢!”石中鱼眼睛红了,一掐手诀,衣袍掀飞,仿若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架住那些刽子手们的兵刃,迟迟砍不下去。 见了血,恐慌立时蔓延,当下有人叫道:“天师!求天师救我们!”呼啦啦跪了一地人哭喊求饶,石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7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7 中鱼到底不能忽视,他杀人般的眼光刀子一样飞向始作俑者。 左治峰嗤笑道:“你挡得了一时而已。这里数千人大半都是你救下来的,我今天杀一点,明天杀一点,我足有几万将士,你一人之力何以挡?反正是白救了,以后再打下一城一池,我不会留下一个俘虏,浪费老子的粮食,这次害得本将白白损了十几个兵,若再有下次,你来杀我,我引颈就戮便是。” 石中鱼的眼神越来越冷,左治峰却面不改色。 “另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负数十万人身家性命,你杀别的个把人或许没事,杀了我,你因果就大了,别说修道,你怕是要修魔了。” 石中鱼目眦欲裂:“便是修魔又如何——你这般毫无人性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他狂怒之下,周身灵力澎湃,空气中一阵无形的气流震荡,冷冽的杀气直钻人体,霎时便有数十人承受不住,吐血昏厥。 左治峰后退半步,气血也有些不稳,他没料到这炮仗般的二愣子真愣到这种地步,毕竟是个身负大能力之士,万一这厮真的破罐子破摔,他除了欣然赴死别无二法了。 左治峰紧紧盯着他:“你甘心修魔?” 石中鱼发泄了一通,反倒冷静下来,他认认真真地将左治峰打量了一番,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人,道:“自然不甘心……你很好,我承认你很厉害,我当初小看你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是修行之人,你不过庸庸凡人,如此处心积虑拖我进红尘,日后怕是不得好死。”言罢拂袖而去。 目的终于达成,左治峰心底却无甚轻松,他当然不是怕不得好死,只是忧心这人实在不好掌控,导致最后功亏一篑。不过,他向来杀伐果断,既然决定算计此人,后果如何自然也心中有数,没什么后悔的。 …… 半妖少年拍拍小鬼的脑袋:“我跑去和左治峰胡扯了一通是不是你搞的鬼?” 小鬼拼命摇头再摇头。 四喜摸着下巴沉思:“那怎么跟鬼上身似的呢?” 小鬼飞快地瞅了他一眼,似有心虚。 四喜余光瞥见了,也不拆穿,心道早晚揪了你的狐狸尾巴,蓦地眉峰一动,揪了下小鬼的耳朵,瞬息,一妖一鬼的身形隐匿进阴影里。 片刻光景,林中吹起一阵风,卷起一片落叶,再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旋转着滑行,起起伏伏间,落叶里凭空多了处衣摆,青衫,木剑,流苏,酒壶……渐渐显出个人影,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双眼处覆着一条三指宽的青绫,眉宇间一片肃杀,正是清一色。 他缓缓落下,虚虚站在灌丛上,看起来有些焦躁,手中端着摇摆不定的罗盘,朗声喝道:“小妖出来!本尊知道你在这!” 他挣脱诅咒时伤了心脉,定力大减,灵力有些不受控制,被这阵法里真真假假的幻境一折腾,伤上加伤,余下实力不足一半,于他这顺遂的半生而言,委实过于狼狈了,不怪乎他愤怒。 半妖少年见这臭道士言行间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心下很是鄙夷,捉他时威风凛凛,现下连个幻境都对付不了,好像连眼睛也瞎了。 没曾想自己差点被个绣花枕头给捉了,顿觉大失颜面。 他望了望林间岗哨处,怕这道士惊动人,坏了自己的事,只好叫小鬼隐在暗中,自己不情不愿地现了身,大剌剌坐在树梢上,嘴里不着四六:“啧,臭道士居然大难不死,找小爷有何贵干啊?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心甘情愿当小爷的奴隶啦。” 清一色微微仰头,视野里一片黑暗,他调动灵识感应,发觉心境仍不动如山,整个人骤然沉静下来——有鬼的果然是眼睛——他凌空立着,衬着衣袂飘飘的道袍,十足仙风道骨的气韵,“非常时候,我们暂化干戈为玉帛。本尊问你,想不想出阵?” 四喜有些莫名,怀疑哪位神明往自己额头上贴了“治焦躁”的神符,让人一见神清气爽,他很讨厌对方这端架子显摆样,懒洋洋道:“是你要出阵,不是小爷我,别忘了,是小爷带你进的阵。” 准确来说,是把他坑进来的,只是不小心把自己也坑了,困住臭道士的是这死阵,困住他的,却是他自己…… 师父曾说,万事万物,一饮一啄之间且有定律。他平白无故撞上这臭道士,平白无故和他困在这阵里,要说真平白无故,他是不信的,约莫上辈子是结了仇的,正好新仇旧恨,囫囵打包了算。 这边半妖少年心里转悠些小九九,那边清一色语气平平道:“本尊先前卜算,进入此阵,我们二人气运纠缠,前途渺渺难以堪破,想来这阵与我们二人大有渊源。这幻境虚实难辨,唯今之计,须得合我们二人之力,弄清因由,找出阵眼,方得有一线生机。” 念着眼前这只是见识浅陋的小妖,他纡尊降贵地解释了一箩筐,四喜是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但很有些天生有灵的通透,奇妙地感应到了他长篇大论里的那份矜傲。 四喜情知这臭道士大约把他当做了路边的狗尾巴草摆弄,也罢,他终究要破阵,殊途同归之处,暂且虚以委蛇,还不是坑蒙拐骗那一套嘛。他在心里把他扎得血流成河,面上却嘻嘻笑道:“好说好说,我们找个地儿促膝长谈吧,免得被那些人发现。”他拱拱手,转过身,一步步跨出,也没什么防备的样子。 他这样好说话,还这样光棍,清一色反倒犹疑了,但他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在树梢高端捡了处阴影,相对而站,隐隐对峙。 半妖少年眯着双眼,怎么看都有股贼兮兮的味道。清一色等了半响不见他出声,摸不准这小妖纯粹是破罐子破摔,有意这般耗着想让他堵心,还是想等他沉不住气先开口,再照着他的话来编撰些东西瞒骗他,若是后者…… 他略一思索,慢声道:“此幻阵名为四象合合阵,阵基依托昔日存在过的现实,阵中人所见所遇不但鲜活如初,而且灵活多变,虚虚实实中令人辨不清真假,一不小心便会着道。设阵之人死了一千年了,约莫是那个叫石中鱼的道士,要找着阵眼,需顺着阵中人所历之事进行推敲。” 说了跟没说一样,四喜翻了个白眼,对清一色的这种弯弯绕绕很是不屑,他眼珠一转,心道你会耍心眼难道小爷不会?便慢悠悠道:“嗯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等这些幻象自己幻自己的,躲着点就好了嘛,反正那个石中鱼早晚要死,看他怎么死,那就知道怎么解。” 清一色一怔,这小妖果真是个聪明的,居然顺着他的话绕弯,倒是小瞧他了,他点头道:“好,那你我二人便藏在此处吧。”不管这小妖打什么主意,只要盯紧他,便可以不变应万变。 他正欲再与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8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8 他梳理石中鱼与那左治峰纠葛,灵识忽地捕捉到风里的一丝波动,抬臂一挡,将对方伸向他眼睛的手震开,他退开数步,灵识向四面八方扫荡,竟全部扑了空,跑了?这一惊非常,“妖孽!你找死?!” 四喜飘渺遥远的声音十分无辜:“你眼睛上蒙着东西,我给你看看是不是瞎了嘛,既然你不给看,那肯定没瞎,没瞎我可真不开心,那还做什么盟友啊,你自己玩去吧,小爷不奉陪了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第六章 背叛 清一色//情知自己错估形势,四喜对四象合合阵的掌控力非同一般,故而连先前他并未实际站在面前都未发现。 若不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心,想探探他的眼睛,便是直接跑了,他也察觉不出……如此看来,他的眼睛必定不是这小妖动的手脚。 可小妖并非主阵之人,为何能掌控这阵法?想起中诅咒的场景,方才也未曾见到那小鬼……貌似小妖控制阵法的关键在这小鬼身上,难不成是阵灵? 清一色在原地杵了片刻,确定小妖再不会返回了,才解了青绫,四处打量了一下,场景又换了。 他站在广袤的沙漠里,脚步一错,露出埋在黄沙里的一截白骨,阴风一吹,重重叠叠的白骨如拨云见日,密密麻麻铺就了整个沙漠,远处血红的夕阳挂在天边,森然悲壮。 他祭起灵力,万千骨头从黄沙里飞出,绕着他疯狂旋转,手中掐决,白骨如利箭般朝四面八方飞射开—— 离位,在空中爆裂粉碎; 兑位,如入水中,漾起波纹; 坎位,飞远了只剩个小黑点; ……一片混乱。 他皱皱眉,居然是阵中连环阵,外核四象合和嵌套无数小阵,内核乾坤绝煞,好大的手笔,这个石中鱼,竟如此惊才绝艳。 青衣道士心下有了决定,与其于四象合合中被那小妖耍弄,不如直接入乾坤绝煞,死中求生……他转向兑位,一步踏出,转眼消失不见。 这厢半妖少年心里莫名一动,掀开左手衣袖。 只见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弯弯曲曲,黝黑如墨的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肆意蔓延,他迅速扒开衣服,符文从肩膀延伸,直到心口处才停止。向着四周,横七竖八地叉开许多末支,蜷曲盘结,仿若绽开了一朵诡谲的花。 四喜沉默地盯着那朵花,忽地一笑,那笑容阴冷妖魅,全然没有一丝人气,一瞬间竟比小鬼还像鬼魅了,小鬼仰头看见了,小小的眉头皱起来,那张发青的小脸显出些许异样的忧虑。 小鬼伸手拉拉四喜的衣袖。 四喜一愣,那点阴魅就散了,晃晃脑袋,压根晃不走满眼满心的茫然。 …… 左治峰连着五日故布疑阵,甚至丢卒示弱,费了十足十的耐心,摆出因补给线拉得太长,导致军饷不足,士兵们都饿着肚子打仗的假象。 南疆急于夺回城池,顾不得再探,终在第六日冒险深入。 又是入夜,黑蒙蒙的山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夜袭的敌军吊起十二分的警惕心,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与身边的同伴时不时打个暗号。 石中鱼悄无声息地立在丛林上方,他开了天眼,隐秘的行军路线像是康庄大道,配着五行八卦的演算,堆砌成一条条的死亡路,他眼底映着星月的微光,冷酷生硬,没有一点慈悲。 他估摸着时辰,动手掐了个决,那厢左治峰正在十几里开外的山坳里严正以待,不妨手里捏着的符纸无火自焚,他丢得迅速,火苗窜得更迅速,一下灼伤了他的手指。 左治峰无声皱眉,居然这时还玩些小手段整治他……不知怎地,他心里反而有些松快,不过是个二愣子,计较些什么。 他挥了挥手,命令层层传下去,也是奇了,有阵法加持,又有石中鱼暗中引导,潜行的军士,无论骑兵步兵,竟游龙般灵活,沉默无声地对敌军进行包抄围堵,只等敌军全进了陷阱,再来瓮中捉鳖。 瓮的口子封住了,双方终于碰面,己方神出鬼没地游走在敌方阵营里,敌军如割麦子一般往下倒,几千人的混战应是喊杀震天,此刻困在阵法里,隔得远了竟有些听不到动静。 左治峰远远看着,暗暗握了拳,也有些兴奋紧张,暗道莫怪石中鱼先前不肯帮他,这等神异手段,真乃行军打仗之制胜利器,且威力过大,用多了怕是有伤天和。 形势大定之下,他越想越远,眼神也飘忽,猛然一阵地动山摇,他回神,底下的将领们起了骚动,他沉声呵斥,“怎么回事?!” 不待旁人作答,他已然瞧见了。 远远的,三三两两的黑点一个蹦一个跃进视野里,渐渐汇聚成洪流,人马俱是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刀箭挥霍亦没有章法,仿佛后头有什么可怕的猛兽在追赶。 来的是己方之人——左治峰瞳孔一缩,洪流后方有什么——太快了,辨不清! “众将士,三分列阵!逃!” 话音落地,溃兵几乎近在眼前了,地面阵阵抖动,场景清晰了——的确是猛兽,一双凶戾的铜铃眼,羊角尖尖,山岳似的大脑袋上一张血盆大嘴,四蹄如风,在千军万马里左奔右突,风驰电掣地滚到他们近前,左治峰正掉转马头,偏头那一瞬,他似能闻到那凶兽嘴里的腥臭气和血腥气。 忽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左治峰怔了一瞬,不得已扭着身子偏回来,瞧见那横冲直撞的凶兽似被什么力道一弹,霎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它爬起来,凶狠地再撞,再一弹,五体投地,它撞得蛮横,翻江倒海般,倒把自个害惨了。 惊慌逃跑的千军万马似静默了一瞬,浓重肃穆的荒野里,石中鱼天神般立在一匹血汗宝马的马背上,冷眼觑着凶兽翻腾不休,没人看见,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在隐隐发抖。 左治峰还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突见十里外的城门处火光冲天,阵阵轰鸣声响在天边,夹杂着咯吱咯吱的机械弓//弩声,紧接着竟燃起了狼烟,他惊怒之下差点跌下马去,城门被攻破了?! 不可能!他布置在城内的守军绝不会出差错,这么快破城,定是有内奸! 他运起内力,大喝一声:“石中鱼!挡住凶兽,其余人,随我回城!” 训练有素的精锐将士从遇见绝世凶兽的刺激里挣脱出来,军人冷静杀伐的魂魄归位,肃杀冷凝的队伍几步功夫便齐整完毕,重新汇聚成洪流,杀向城门前的敌军。 由于左治峰的迅速回归,入了城的南疆敌军反做了困兽,被里应外合夹击,直杀了半夜,染红了护城河,攻城战终于平息,永军这一战,可谓大获全胜。 由于凶兽和内奸这两个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9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9 横插的意外,白白损失了一万人,即便全歼了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左治峰脸色却阴郁非常。 石中鱼把玩着手中的收妖铃,摇得里头的饕餮晕头转向。 他心中嗤笑左治峰的贪婪不足,不知更不屑掩饰,面上当即带了几分出来,左治峰正暗自憋火,石中鱼的这番作态撞在他眼里犹如撞上火山口,瞬息爆发了。 他压着隐怒:“石军师,你可知,今日为何会有内奸开城门?” 石中鱼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斜眼看他:“难不成不是你御下不精?怎么,就这你还想给本座泼脏水?” 自从认清这牲口将军的真面目,石中鱼便时不时显摆身为世外高人的目下无尘,嚣张疏狂,越发透出几分乡野村夫的无知来。 左治峰紧盯着他:“你说得不错,的确是我御下不精。”他话里话外暗示石中鱼归属将军管辖的军师身份。 “你这一说,是想本座帮你整治一二?也行,金银财宝奉上。”石中鱼犯起浑来愣到没边了,只顾插科打诨地膈应他,哪听得懂他的意有所指。 左治峰被噎出了一口血,默默咽下,命令部下将那内奸,他亲封的守城大将唐引带过来。 唐引尚在门外,石中鱼立时站起,他身子挺拔如松,眸光锋锐,那点懒洋洋的劲全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杀气。 左治峰脸色一变,这二愣子周身气势,何故竟较前几日凶煞了许多,莫不是因沾了血腥? 石中鱼手中灵力一掀,唐引便扑倒在地,四肢似沾了蛛网般贴在地面上,拼命也挣不开。 灵力在人身上探了几个来回,石中鱼翻了翻内奸的眼皮,瞧见青白眼珠里的一点红,语气带着点诧异:“蛊?奇怪,竟会用蛊,怎到现在才用。” “杀手锏自然要保证一击必杀。”此次若不是他棋高一着,恐已阴沟翻船,左治峰哼笑,“唐副将跟了我十几年,决不会叛我,我审问半天问不出所以然,看来果然有问题,若不是你拦着不让我杀那些苗人,又何尝有今日这一朝。” 石中鱼反唇相讥:“拦?你用你对头将士的命替的,如今不够,填些你自己的将士自是应该。” “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我只问你,那只凶兽是何缘故,它吞了我几千人马。” 石中鱼扬了扬收妖铃,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活该你倒霉,本座设阵困人,不料地底竟有只饕餮沉睡,被凶煞之气惊醒,这凶兽什么都吃,人肉于它更是无上美味,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 左治峰眸光迫人:“你真不知它在地底沉睡?” 石中鱼回望,带着真切的鄙夷:“本座不是你,不干这种破事。”他还有一句话没出口,要阴你,我有千百种手段,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一手背负,一手指天:“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你妄想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战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天道不许,所以他埋了一只饕餮,一只蛊虫,好叫你付出代价,也顺便警告本座,老子真是被你害惨了。” 左治峰道:“你讲得这般神神叨叨,我也知你修道因果,可我眼下不信你这番话。” 石中鱼只当他有意找茬,眸中怒火滔滔:“你还待如何?一次讲个清楚!” 左治峰斟酌道:“准确说来,是不知能不能信。” 石中鱼福至心灵,竟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我找到那个下蛊的人了,是宝莲寨的神婆,我想你应该不大乐意见她。” 一炷香后,面对剑拔弩张、千夫所指的境况,石中鱼才明白,牲口将军说的不大乐意形容得过于温和。 他们从城主府内出来,径直去了军营,三军将士气氛沉滞,他们死了很多弟兄,非本事不济,而是败在叛徒身上,隐隐俱都憋着口气。 整齐的队伍前,东倒西歪的,跪了十几个半死不活的苗人,左治峰给人用了刑讯,这十几个都是石中鱼熟悉的面孔,也就是说,平时他混在苗寨里,与这些人打的交道最多。 领头那位神情宁静,是宝莲寨的神婆,素有威望的大巫师,因有些苗人的仇外情绪过大,他不好出面,便请这位年纪很大的老婆婆帮忙做安抚,那时他试探过所谓的巫蛊之道,并未发现端倪。 他一出现,那些苗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出言。 “天师救我们——” “天师,我们计划失败了。” “天师,你有通天本事,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光。” “……” 石中鱼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霍然转头看向左治峰:“我没有。”他只是有些愣,并不是蠢,这些苗人个个口径一致,竟意在污蔑他通敌。 这真是大笑话,他虽同情这些苗人,不屑左治峰欺侮弱者的行为,也不会敌我不分,好赖不分,一昧地偏向。 他的立场如他的身份般明确,他是挂名军师,也一直在帮助朝廷,否则岂会答应设阵,拼着受伤也帮他们收了饕餮,现下临到功成,怎会倒戈?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人,如今被如此看待,心里却仍忍不住涌起泼天愤怒。 “饕餮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你原本说寨中无巫蛊,如今又有了,且唐引中巫蛊,乃你一面之词……” “若本座最后放任饕餮将你们一网打尽,你的城堡保不住,死的人也更多,我刀都砍了一半,何必收回来?况且,枉造杀孽,会牵扯因果,你不也知道?” 左治峰与他对视,神色难明,半响,他摇摇头,“我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才算。”他一指黑压压的军队,一双双眼睛沉默无声地看着他们的军师大人,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石中鱼明白了,这是一出明目张胆的、漏洞百出的陷害,坦坦荡荡的阳谋。 怪只怪他平常为人太乖张,对己方与敌方百姓态度反差太大,却不屑解释半句,如今落到这众叛亲离的地步,说是亲还抬举他,他在这军中,处处树敌,头头还是他最大的敌人。 左治峰眼神幽深如墨,道:“我那般对你,若有机会,你不会趁机弄死我,别说我不信,你自己也不信的吧,所以……我确实,不敢相信。” 石中鱼一语不发。 他又道:“为将为兵者军令如山,你如今身在军中,涉嫌违法军令,本将自然要军法处理。” 他这么小心翼翼地防着自己不累吗? 石中鱼慢悠悠抬眸,上下看他,竟慢慢笑了:“……小人之心。” ☆、第七章 入魔 左治峰命人将石中鱼拿下收监时,他并未反抗。 这二愣子不像前几次那般大吵大闹,反安静得诡异,左治峰有些摸不准了。 他先前对修道的因果一知半解,明知石中鱼非凡人,还阴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0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0 了他一把,如今短短一日内,阵法、凶兽、巫蛊,既叫他大开眼界,又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真是无知者无畏,亲眼见识了对方的强大,哪还留得住半分算计人的磊落。 心惊肉跳之余,他又实在忍不住想若石中鱼能真正为他所用,岂不是横在敌人喉间的一把尖刀……于是将计就计,借着苗人扣了石中鱼一顶疑似通敌的帽子,借以钳制他,一则试探他是否会因心怀报复,不管不顾地翻脸,撒手不干;二则若真翻脸,师出有门,请他离军回山,国师也挑不出他的错,也正好绝了尖刀插向自个的机会。 超出掌控的力量,不能为他所用,不如丢弃,免得他分心防备他使绊子。 其所作所为,不啻于悬崖上走钢索。 至于最坏的情况,石中鱼会不会一怒之下宰了他……眉心突突的跳,他抬手压住,自嘲一笑,心道他胆大包天的,还真不怕,他身死不要紧,关键时被阴得功亏一篑才叫悔恨。 …… 相对四象合和阵赋予的纷华假象,乾坤绝煞阵的另一番乾坤并不美好,荒芜寂静,寸草不生,残破得人憎狗厌。 这才是困阵之地的真面目。 灰蒙蒙的天与地相连,延伸进虚无,青衣道士环顾四周,明明视野开阔,一时只觉前后左右尽皆墙壁,他进退不得,困在这方寸之地了。 安静得过分。 这算什么死局?攻心? 蓦地一阵光射进眼底,清一色微微仰头。 不知何时,半空中静静悬浮着一盏莲灯,那莲灯九瓣,片片莲瓣金光闪闪,大约岁月久了,泛出陈旧来。 九宝莲灯? 他凝眉思索,一念之间,莲灯抖了一抖,一息似永恒,以他为中心,天与地都泛活了般,似春风拂过,万物苏醒,某种力量在他身体里炸开,流转,在这阵内循环不息,一幅幅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纷乱繁多的信息充斥在他脑海里,清一色痛苦地大叫一声,随后失去了意识。 …… 半妖少年陷入了麻烦。 那莫名的黑色符文七扭八扭地爬满了他半边的身子,等到不爬了,他脑中一清,四象合和阵如水波般荡漾,个中的道法脉络纤毫毕现,原本那种因与小鬼结契才能掌阵,雾里看花似的隔阂感半点不剩,他欣喜得要大笑,心道这回那臭道士还不任他搓揉。 岂料翻遍了角落,也寻不着臭道士一片衣角,才反应过来,清一色以防受他制约,自入内阵去了,而内外阵的阵眼互相嵌套,他既能掌控外阵,那内阵……可他感受到的乾坤绝煞阵就是四四方方的墙壁,无丝毫缝隙可钻。 联系到他时不时邪风侵身,满脑子杀杀杀的阴暗念头,却又寻不到这念头的由来——师父恨不得把他拎裤腰带上拴着养,导致他三百年妖生寡淡纯白如兑水,不是祸害妖怪就是调戏凡人,小坏小善做得不少,大奸大恶半点没做,十足是个稀有的好妖怪——哪生出来的愤世嫉俗,灭天灭地灭神佛的荒唐想法? 怪有意思的。 四喜在宝莲山众多妖怪的风评里是只不定时抽风的狡诈小妖,看着没心没肺,实则揣着的那是颗漏风的莲蓬心,冷不丁地坑你一下,能唬得妖怪都屁滚尿流,夜夜做噩梦。 这会莲蓬心不漏风了,却又觉得还是漏风得好,他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坑得过于凄惨了。 这个连环阵怎么看都称得上丧尽天良,又跟他牵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照师父从前所说,如若天道清算起来,他最轻能得个下十八层地狱的下场,委实不美妙。 他摸了摸下巴,轻声自语:“我跟臭道士天生死敌,这因果他也脱不开,管他贫道秃驴,都是给我陪葬的命,嘿嘿嘿……” ……这傻孩子真是心宽得没谱了。 小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 清一色意识回笼,入目即是木制栅栏般的“墙壁”,手臂粗的间隔,从天花直愣愣立到地面,简陋得粗暴,彰显着这地儿是个十分敷衍的监牢。 清一色想从盘坐变为站立,他命令传达了,身体却没听使唤……他被困住了,灵魂挪了壳子,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昏迷前被强行塞进脑海的画面浮上心头,那是眼前这具躯壳——石中鱼平生所经所历,凝神了片刻,正从中思考应对之法,忽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不是圣人,为何要勉强成圣? 你救的人恩将仇报,你又不能一笑置之,为何又要勉强再救? 你救不了人,为何要勉强救人? 不过是,真要救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你不愿付出,为能心里好受一些,便退而求次,求得心安,只可惜,心不能安,终生心魔,既生心魔,道心不稳,何以证道? 何以证道?若不能证道,何以求长生? 这——清一色难掩讶异,此乃石中鱼脑中所思所想,也是当初他在幻象里听见的,石中鱼的自我问道,与其说是自问,不如说是自疑,他再疑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清一色正被石中鱼的“疑道”搅得心神不宁,忽觉眼前一亮,石中鱼已然站起身来,面向着小小监牢中的破窗户,他眼眶泛红,手里捏着枚小小的收妖铃,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 饕餮?好重的煞气!不好,这凶兽在乘虚反噬! 他一惊,抬手便欲运起灵力压制,又一默……他能感受到石中鱼所有的心绪波动,却不能控制他的行动。 左治峰来到监牢时,便见着石中鱼在摇铃玩,样子很有些古怪,他看着心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去搭理,说话也难得好声好气:“我这样关着你不是办法,如若你同意,我给陛下去封信,让国师那边派人来,证明你的清白,或者你自己回去与陛下和国师解释也行。” 石中鱼摇铃的动作顿住。 “让我顶着这个通敌的名头,把我师父拖下水吗?” 左治峰一滞:“我没有把国师牵扯进来的意思,只是你是国师亲传弟子,旁人做不了主。” 石中鱼霍然转头:“你在侮辱天师门!” 这个没脑子的二愣子! 左治峰压不住火了:“管你同意不同意,本将会通知陛下,我知道这牢关不住你,但我劝你老实等着,节外生枝只会坐实罪名!” 石中鱼又沉默了。 左治峰心里一叹,心道把人送走了也好,他转身向外走去。 石中鱼忽地出声:“怎么样能洗脱罪名?” 左治峰一怔,刹那间心要狂跳出来,他勉力平息,缓缓道出答案:“让他们信服。” “他们”是左治峰带领下的永朝这支征战南疆的十万雄师,满腔报复祖国,开拓疆土的热忱,百折不饶,刀山油锅的血性,平生最服冲锋陷阵,杀伐果断,从尸山血海里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1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1 出来的盖世英雄。 那么在这样的人眼里,什么才能让他们信服? 他石中鱼纵然身俱开天辟地之能,又如何能把握住人心? 他心里隐隐冒出念头,却又觉得荒唐可笑,区区凡人竟想凭借这些牵制于他。 可真是区区吗?天师门乃永朝国教,道教执牛耳之宗,师父清幺九既是天师门掌门又贵为国师,一举一动牵动着天下道教,身为师父亲传弟子,也无法肆意妄为。否则在一开始,他就不会明明不愿,却不得不来做这个劳神子军师。 身在红尘,他再地位超然,使得他可以藐视左治峰和这十数万凡人,却不能藐视龙座上一言能定乾坤的那位。 通敌不是小罪,尤其帝王多疑,若因他之事,天子一怒……天师门家大业大,入观想修行之境的不过十之一二,还有多数受天师门庇护的凡人……哪里逃得过。 青年道士赤子般的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对师父的怨恨,好端端地,当什么国师,还像过去那样窝在山里,闲看浮云流水不好吗?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此时暮色已深,光渐渐隐没,黑暗缓缓爬了他满身,越钻越深,似要钻到他心里去。 石中鱼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边,背后无数恶意的双手,争先恐后地推他,他满头大汗地攀住脚下那块泥土,渐渐地,却连那块泥土也腐烂了,承不住他的力道,他就这样载进了深渊,不停沉沦,沉沦。 恍然间,他猛地大喘一口气。 一念未绝,一息未死,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在黑暗里煜煜生辉。 清一色在心里长叹一声。 来不及了,石中鱼本来就道心不稳,又受了伤,此时心绪激荡之下,已然让饕餮的煞气乘了空隙,侵进他道心,除非回娘胎重塑,纵然大罗神仙降临,也阻止不了分毫。 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悲情背叛,只是道心不稳,又被煞气入侵,就这样走入了魔道,他前半生走得太顺,心性又淳朴如赤子,未经千难百劫磨练,才这样容易走入岔道。 天师门,竟也是天师门,他与这妖道,竟师出同门。 自他记事起,就在山中修行,祖师爷从未说过天师门曾经贵为国教,也从未与他提过石中鱼这个弟子,到底是因石中鱼之事开罪永朝,导致天师门没落,还是因心伤,最终归隐山门,或者兼而有之? 为何祖师爷竟从不告诉他,自己与石中鱼的牵扯这样深……他如今入了石中鱼的身,看到他过往一生,感受他所思所想,自认若是他自己,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走入岐道。 他又生来带煞,是因曾入魔,故而魂体带煞,是否,石中鱼乃是他的前生,今世审视,过往过错观之可怜可笑,可他为何竟无法感同身受,更对石中鱼没有半分感应? 因果轮回,天道报应,是他自己入了自己的局,还是入了旁人的局,若是,这个旁人又是何人? 所谓应劫,血光之灾原在这里等着? 那小妖与他渊源颇深,怕也逃不过这一劫,不知连接他因果的那一头是谁,难不成是左治峰? 诸多疑问袭袭奔来,纠成一团麻花,盘旋在他心间。 ☆、第八章 证道 石中鱼隔日便从石牢里出来了,见他眼眶隐隐发红,左治峰诧异了好半响,随即无语,只当这愣小子心肝脆得像根胡萝卜,还哭了鼻子呢,好笑之余又有些不忍,那样山里滚泥,追逐走兽,不问俗世玩乐般长大,可不是跟个孩子似的。 可细细看他,又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了,更沉默了些,垂着头,多数时面无表情,偶尔眉宇阴郁,那点又二又愣的劲全收敛了。 左治峰心知他受了打击,还没缓过来,也不甚在意。 他消沉了几天,主动向左治峰请求上阵杀敌,左治峰这才真惊了。 “你不怕沾上因果?” “已经沾上了,与其避开,不如直面。”石中鱼满不在乎地一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他的眼眸此时蕴着沉甸甸的黑,入魔的赤红消失殆尽,“修道本是逆天而行,前怕狼后怕虎,那还修什么道。再说,大道三千条条皆可通,圣人无高下,若这条道走不通,自然能换一条道,天无绝人之路,毕竟,一法通,万法通嘛。” 怎么个通法,他却没再往下说了。 左治峰本能地觉得不对,却找不出话反驳,只好准了他的请求。 而藏在石中鱼身体里的清一色心中雪亮,他越雪亮,心底就越震动。 他从不曾想,石中鱼——竟是,这样一个人,天生随遇而安的,好似心肺千百个窟窿,怎么扎都伤不着,又或者,只因天生白纸,反而更易染黑。 这简直,简直天生适合修魔。 这人起初入了魔,也觉得不对,他本纠结于苗人对他善念的敌意甚至仇视,弄到最后动摇道心,煞气入体,道心崩溃。 不料过了最初懊恼的纠结,立马心境通透,见事已至此,他索性借此破功德道,重塑道心,改修斩三尸之法,即斩善念之尸、恶念之尸、执念之尸,至斩断自身七情六欲,以淡漠之心纵观世间千态、万物,最终力证自我,重融三尸,超脱成圣。 清一色简直要叹一声,想得真美。 再则,此人破善念的法子也很简单,造杀孽,引万千煞气入体筑心,以煞破善。 简单粗暴,令人瞠目结舌,一刹那间,清一色都分不清石中鱼究竟有没有入魔。 彻底通透的石中鱼,如开了闸门的洪水,行事再无顾忌,凡人在他眼中,从来似蝼蚁,他的善念带着高高俯视下的怜悯,对面持刀剑挥舞,也不过是强壮点的蝼蚁,他杀起来也不费力,且体会了几天切瓜砍菜的爽快感后,便觉索然无味,由着饕餮驮着他在人堆里横冲直撞。 行军一路向南,一路深入,南疆的抵抗犹如临死的反扑,可惜终究力小气微,激不起浪花。 石中鱼没骨头般躺坐在饕餮上,那凶兽张开血盆大口,一阵猛吸,气旋流卷起几百个人送进他口中,它贪得无厌,连日来吃得亢奋,也不计较多个平白压在头上的主人整天把它当马骑了。 南疆最后的残军被他们逼进了低洼积水、杂草丛生的沼泽地,湿气淼淼,石中鱼一踏进去,便感受到不对,有许多股强横的气息在暗处藏匿,他凝神卜卦,那些气息却不可捉摸,飘渺不定地浮在空处。 他对左治峰使了个颜色,对方令行军停留原处。 并没有用,那些隐匿的气息动作很快,整齐的队伍里传来几声惨叫,须臾,惨叫叠成声浪,传到阵前,石中鱼飞身进人群,灵力荡涤扫开,惨叫立时停止,他伸臂一展,两指间捻住了一只不停挣扎,厉声嚎叫的怪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2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2 虫,那怪虫被他一掐,便化成灰烟落了。 他目光一寒,朗声道:“阁下何方高人?!藏得竟好!” 万籁俱静,细细听来,只有呼呼风声,和着潺潺水声,没有人回答。 左治峰尚在惊疑不定,驱马至他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石中鱼眉目凝重:“蛊虫,巫术。我提防许久不见出来,原来藏在这,对方怕是打着把我们一网打尽的主意。”他又一笑,透出疏狂,“可惜,想困住本座还差得远。” 左治峰此刻也不防他了,满是主帅用人不疑的决断,当即道:“你说怎么破局,我来配合。” 石中鱼斜睨他:“你不怕我趁机坑死你?” 左治峰笑而不语:“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石中鱼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会,心道这人心思倒敏感,他自认素来心胸开阔,如今斩了善念,好像那恶念也即将去了,渐渐有了万事随风,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对着牲口将军的愤怒也化作了清风消散。 “马没用了,让所有人下马,步行前进。” 四周一片安静,几万人在荒凉的沼泽地上前进,汇聚的千万道脚步声擦进耳膜,靠得近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似有沙沙声蛰伏,逼得人将紧绷的神经拉成了一根弦。 哗啦啦,天际忽地落雨,兜头兜脸浇了下来。 石中鱼仰头看天,喃喃念叨:“巫术……祈雨。” 脚下的饕餮突然戾气爆发,失控地甩头摆尾,团团乱转了数转,离得近的士兵被搅飞,不幸的摔入泥沼沉下去,幸运未沉的也是生死不知,石中鱼面色大变,吼道:“傩舞驱鬼!快回头!退远点!” 他飞身而起,双脚落地,运灵掐诀,欲将发狂的饕餮收进铃铛里,却哪里有用。 只见万千蛊虫密密麻麻地从杂草丛里飞出,犹如闻见了臭味的苍蝇,争先恐后地钻进饕餮的身体里,凶兽惨嚎不止,上下蹦跳,痛得在地上打滚。 三军将士迅速地开始后撤,有些仓皇,却仍井然有序。 雨渐渐大了,密集如网的蛊虫还在围猎凶兽,石中鱼焦急,心知等这些恶心的虫子得空,他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护不住这么多人,本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饕餮张口吞了,现如今却……定是饕餮不知何时中了蛊。 他还是大意了,因从未曾与巫蛊这玩意正面抗争过,犯了轻视的错误,才叫敌人钻了空子。 石中鱼不再犹豫,祭出三味真火,烧了上去,火苗吞噬了饕餮的身影,黑影般覆盖住凶兽的蛊虫转瞬灰飞烟灭。三味真火乃恢弘正气,饕餮却是煞气满身的凶兽,青衣道士虽收得及时,那一刹那的接触仍旧饕餮鬼哭狼嚎。 饕餮嚎叫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挣扎力度也弱了,瘫软在那,时不时抽搐一下,半边身子都陷进了泥里,契约神魂里的气息微弱得近乎于无,他将之收进了铃铛。 石中鱼十分不爽,他花了大力气收服的战斗助力此时算是废了。 太被动了,须得先找到敌方所在之处。 他身形一掠,落在正忙着指挥撤退的左治峰身边:“喂,借你几个兵用用。” 清一色叹息,他总算明白这乾坤绝煞阵是如何出现的了。 这个二愣子是真愣,何等的不知轻重,他成了魔,凡事随性而为,怎么痛快怎么来,修道的那点克制被他抛却了个干净。 只是为探测这片天地的动静,开拓出片杀伐如风的地盘,便以饕餮煞气坐镇阵眼,引人血人魂,驱鬼制蛊,小题大做地设了个惊天动地的大杀阵。 他以为他能掌控,殊不知,当三千流水入江河,汇聚成洪流,气势汹汹,欲要奔腾入海,堤坝顷刻崩塌,他那能通天彻地的一己之力,也不过蚍蜉撼树。 石中鱼镇压不住,煞气困在这片沼泽地,被血肉日夜浇灌,以万千杀魂和杀气为养料,生生不息,渐渐侵袭那些士兵,他们杀完了敌人,又转眼来杀自己人,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连左治峰军也被亲兵乱刀砍死,他也算个人物,临到最后都是清醒的,可惜死得太屈辱了些。 石中鱼有一瞬的恍惚,这个次次与他争锋相对,处处压他一头的牲口将军,原来真的只是个凡人。 不但乾坤绝煞阵彻底成了气候,饕餮也在睡梦中壮大,他清楚等这些人都死绝了,煞气溢出,饕餮苏醒,天下会何等生灵涂炭。 虽说凡人性命从未入过他的眼,可他毕竟不是真的丧心病狂,孽祸由他而起,也将由他而终。 他成了魔,仍旧想修道,心中依然装着师父和天师门。 内心的是非善恶像是他小时死记硬背的经书,转眼可抛,又像他过去常常走过的山门小路上的碎石子,低头可拾。 他将左治峰的灵魂拘来,炼制成阵灵,压制住饕餮的凶煞,又将阵内剩余万千煞气引入己身,练就魔身,再次破斩三尸道,重塑以力证道之心。 可天道不允,他成了魔,一再破道,不仅身无半点功德,反而造滔天杀孽,却仍想成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天际骤然白亮,雷声轰鸣,粗壮的九天玄雷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肉身青烟阵阵,离魂正处于灰飞烟灭的档口,浑浑噩噩的初生阵灵自动护主,飞速变做了一道白光,包裹住了他虚弱的魂魄。 两缕魂魄交融之际,石中鱼魂体大震,那些过往种种算计如烟幕般流过他心间,他方知,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乃是左治峰一手促成。离魂如鬼魅,他立时怨气丛生,煞气相契,化作厉鬼,阵灵不再压制乾坤绝煞阵,冲天的煞气汹涌而出,不过几日功夫,南疆沿途都成了人间地狱。 待到南疆变故终于传入京中,而清风子早在徒弟入魔当日因心绪不宁,寝食难安,卜算出大凶之后,急忙南下,他一路走,一路灭煞,越走越心忧。 等到他终于找到乾坤绝煞阵的源头,他的亲传弟子已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身俱魔气,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厉鬼。 此时,困在石中鱼魂魄里的清一色被怨气和煞气折磨得快疯了,他本以为石中鱼没了肉身,自己便可脱困而出,谁料想根本不是,他仍然动弹不得。 清风子痛心疾首,却又不得不出手,他尚存唤醒徒弟的希望,处处留情,边连连喝问:“孽畜!你枉顾十里山脉生灵性命,竟如此歹毒!还不醒来!” 厉鬼毫无意识,煞气翻腾,清风子只好痛下狠招,杀得厉鬼惨叫不休,远遁离去,躲进阵中,捏住那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阵灵,企图用阵法灭杀他。 清一色朦浑浑噩噩间,似听见厉鬼心绪翻滚。 “你为了自己私心把我变成了这样,我也因为自己的私心,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3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3 的样子,既然人心这般害人害己,我干脆不要这人心,我做了魔,做了妖,谁还能伤我?证道不能长生,修魔成妖,也能长生,万物有灵,亦遵循天道,我弃人身修魔道,也是寻道,为何不成?为何天道要阻我?” 那声音震耳发聩,似霹雳般落下,砸得他一激灵,猛然清明,睁眼一看,仍是荒凉的虚无地,头顶莲灯缓缓旋转。 身体的感觉回来了,下巴被捏住,少年细致妖娆的眉眼极近,心跳若擂鼓,熟悉的情愫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萦绕不去。 那人的声音轻如羽毛。 “本座给你看了这么多,将军如今也修道,可否道一二,为何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小修7.6 ———— 好了,真相出来了。表觉得作者按了快进键,语文老师告诉我们要详略得当=w=作者是认真的。 预告:大概还有个两三章就完结,下一章是突如其来的红烧肉。 ———— 关于成圣证道,设定来源于梦入神机《佛本是道》,修真流开山鼻祖之一,作者早八百年看的,现在基本忘光了 ===== 关于道心,涉及信仰,很想磕巴几句。 我这里写得很浅,石中鱼墙头草一般想怎么修就怎么修,说白了,除本身他自我之道为顺心意,即随心所欲,随遇而安,更在于,他的道顺于天道,服务于天道,也就是通俗所讲的“冥冥中”,这个“冥冥中”并非命运,而是因果之道,是偏向唯物主义的,这么说太玄乎了。 这样讲,绝大多数中国人没有信仰,而且特别没有节操,玉皇王母佛祖耶稣圣母玛利亚,是个神都能拜拜。 佛教一直处于水土不服的状态,本土道教开了十七八个叉枝,想信仰选择个神拜都眼花,儒教……至今被争议算不算个教。 嗯,还是太模糊了,个中意味大家还是自我体会吧。 纵观几千年历史,让人不得不感慨,中国人天生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唯神主义这个……太遥远了。 总之,这些东西要深入研究的话,写个几万字都不够。 强调,以上都是个人想法,我就稍微提一下,大家别在意啊。 ☆、第九章 虚实 清一色茫茫然望着他,秀丽的容颜近在咫尺,撩//拨得他不得安宁,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努力想阖眼,隔离双眼延伸出的,逐渐侵蚀心神的莫名力量,却似浑身被禁锢,挪根手指也艰难。 四喜轻佻地拍了拍他泛红的脸颊,嘲讽道:“是不是快忍不住了?” 清一色闻言,呼吸顿时一乱,面上仍是毫无表情。 半妖少年也不在意,他仿若挑拣货物般,丝丝灵气绕着青衣道士翻来覆去地摆//弄,甚至钻进了衣服里,捉弄意味满满。 他手里不正经,说出口的话也阴阳怪气:“将军当初耍得贫道团团转,可如今如此狼狈,真是大快人心……我以为我心系天下人,故而藐视众生,其实不然,我只心系天师门那座山,而将军看似只心系圣上,却是心系天下人,才能真正藐视众生,可如今,心系一人的滋味如何?” 清一色心烦意乱,冷声道:“你要杀便杀。” 四喜自顾自道:“你学我修道,却学成了不三不四的假正经。我一生讲究快活肆意,幼时虽羡慕大师兄的稳重成熟,可我做不出那样,便只做自己,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合该是你想的这番模样?你竟连自我都找不着了。” “不对,狗改不了吃//屎,你虽然前尘往事尽忘,性格大变,却仍旧这么讨人厌。” 他的面容仍是稚气满满的少年模样,随着一番话缓缓道出,神情透出不可一世的阴戾与张狂来。 “不过是我丢掉的玩意儿,你也捡来当宝。” 此言一出,清一色犹如心口被插了一刀,痛得他猛地退后一大步,心里掀起的滔天狂怒淹没了他,来不及深思,他借着这股痛意摆脱昏志,灵力运转间,招招是拼命的架势。 少年捉住他双手,双//腿错开,轻而易举地顶入他膝间,一用力,便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视线相对,鼻尖碰触,两人俱是一怔。 四喜将他推开些距离,拍拍他的脸颊,挑眉一笑:“待会再和你计较。” 话落,四喜从怀里摸出根金色的长绳,如藤似蔓缠住清一色,转瞬将人五花大绑,清一色顿觉周身灵力停滞,旋即认出那是捆仙索,又见他左手一翻,有墨色符文腾空而起,围着他旋绕数圈,才落叶般飘落在地,化作了羊角尖尖的饕餮凶兽,这凶兽哈巴狗似的蹦跶几下,讨好地蹭蹭四喜的裤脚。 四喜一脚踹开他:“饭桶,别卖乖耍宝,先干活,不然永远封住你那张臭嘴。”饕餮只好不情不愿地驮起青衣道士。 半妖少年招招手,九宝莲灯便飞进他手中,他轻松随意地在凶阵里踏出一步,提灯开路,一人一兽行走在荒芜的原野里,一炷香后,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结界,站上了山花烂漫的山坡。 清一色垂下眼眸,心底的猜测已经证实,这个小妖,才是真正的石中鱼,他不是成了魔,为何又成了妖?莫不是转世投胎?至于自己,应当是左治峰,他心思微沉,因至始至终对乾坤绝煞阵全无感应,阵灵主仆契约应是断了,但既断了,却为何隐隐对四喜被震慑的压抑感? 半妖少年的表现有些奇怪,他负手站立,很潇洒随意的姿态,仰首望天,低头看地,左右瞧瞧……他似在打量,又似在找寻,恨不得把眼前所见盯出个窟窿来。 清一色疑惑地跟着他的目光转。 旭阳当空,空气微凉,山坡连着山坡,野花青草散落其间,随之高低起伏,绵延进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这是宝莲山。” 他们出阵了?清一色有些惊异。 “我们还在阵中。”四喜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快接口。 半妖少年用一种异常飘忽的语气道:“是不是分不清真假?哈,我用了几百年都没分清,你又怎么可能分得清!” 一句话,似捅出了惊人的隐藏信息。 “饭桶,往煞气最重的地方去,把那盏破灯找出来。” 未过多久,他们又走进了千年前的景象,确切来讲,是妖道石中鱼伏诛的景象。 清幺九没能镇压住厉鬼,厉鬼借凶阵,越打越勇猛,气势如虹,清幺九却念着师徒情分,发招束手束脚,与此同时,南疆的煞气感染越发严重,杀戮也越多,反过来滋长煞气,形成循环。 此消彼长,时间一长,清幺九便落了下风。 清幺九耗了几日,从稳占上风,到势均力敌,直至力有不逮,才终于察觉棘手来,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放手施放杀招。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4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4 白衣少年沉默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想法。 清幺九正在犹疑,天际忽地一片霞光,破开煞气遮盖的层层乌幕,露出一盏金灿灿的九宝莲灯,坐落在云海之间,气势如海,莲灯化作孩童,落入阵中,周围的煞气立即如潮水般退去,连厉鬼都瑟缩了一下。 “莲灯!你终于来了!” 清幺九不禁信心大振,与大发神威的九宝莲灯联手施法,这下厉鬼被压制得节节败退,九宝莲灯悬在他头顶疯狂旋转,带起阵阵罡风,将他与煞气隔离,任由厉鬼翻滚冲撞,风幕牢不可破。 清幺九一手持剑一手掐诀,疾冲而去,刺向厉鬼,正中心脏,把他钉在风幕上,厉鬼周身黑气翻滚,一张嘴扭曲、撕裂、张开,发出无声地厉啸,径直穿破脑海,清幺九血气上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符祭起箓,贴在剑柄上,剑尖从伤口里吸取出魔气,顺着剑身,凝聚在清幺九掌心,缓缓扭成一个黑色的光球。 随着黑球一点一点成型,少了煞气加持,笼罩住厉鬼的魔气如无根之源,也慢慢散去,露出他苍白透明的脸孔,呆滞无神的双眼。 清幺九不由心疼,正欲收起黑球,将剑□□之际,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石中鱼的心脏,还未来得及切断吸取黑气的桥梁,立刻自我修复并且在筑构,瞬间将黑球拉扯了过去。 石中鱼倏然睁开眼,一双眼睛殷弘的光芒闪烁不定,微微一笑,温雅从容间藏不住狰狞,先前厉鬼目眦欲裂,表情扭曲,现今虽仍笑得不好看,却多了些许人气。 清幺九却心知那绝不是他徒弟所能做出的姿态,当下怒不可遏道:“孽畜敢尔!滚出来!”徒弟竟在他眼皮底下被附了身,他简直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 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如江洪决堤,携万军之势冲杀向“石中鱼”,清幺九指间弹去一道灵力罩,顷刻碎裂,蛊虫的脚步未曾延缓哪怕一瞬。 望着徒弟被吞没的身影,清幺九神色凝重。 九宝莲灯从天下飞落,变作了孩童模样,它眉间皱出一道竖痕,老气横秋道:“这下麻烦了,巫咒加巫蛊,你宝贝徒弟恐怕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他想通过吞噬鱼儿魂魄,再借魂契控制阵灵。” 九宝莲灯愁眉苦脸:“这下要死了,你徒弟控制这阵,不足为惧,换了那会使巫蛊的,我们俩一一个不慎也得交代啰。” 清幺九却慢慢笑了:“无妨,他若不是胃口太大,搞东搞西居然上鱼儿的身,贫道还抓不住他。” 九宝莲灯见他从衣袖里抓出挣扎不休的饕餮,又拘来灵力罩外的煞气猛灌,不禁瞪大了眼,转瞬明了:“你想让这凶兽噬主?” “石中鱼”见机不好,丢弃吞到半途的魂魄,蛊虫扭动跳动,飞跃远方,清幺九祭符抹剑,一剑扎穿饕餮,凶兽一顿嚎滚,煞气熊熊如烈火般炽盛,“石中鱼”立时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散落一地死虫,露出个人影。 正是苗寨神婆。 静静观看幻象的清一色和四喜,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饕餮伏地刨土,对着清幺九的幻象龇牙咧嘴,到底知晓那是假的,没冲上去撕咬。 清幺九和九宝莲灯又一阵鸡飞狗跳的忙活,元气大伤,才□□了这神婆。 九宝莲灯灿如金箔的灯身暗淡无光,它脸色灰败道:“我们只是一时出其不意,占了便宜才能困住她,撑不了多久,这巫婆差不多吞噬了上千军魂,厉害程度不是你宝贝徒弟比得了的,我被你害惨了。” 清幺九祭出魂铃一收,看着奄奄一息,魂魄不全的徒弟,心中怒火滔天,他来时路上已推演出前因后果,对造成这一切的阵灵更是怒不可遏,正要拘禁灭杀。 九宝莲灯阻止了他,说道:“老道士,我有个方法可以灭杀这巫婆,也能救你徒弟,就是费时费力了点,且要你付出点代价。” 清幺九沉吟道:“说来听听。” “我们可利用乾坤绝煞阵特性,让饕餮吸收煞气,它本是凶兽,吞食煞气为养料,然后以恶制恶,拿饕餮镇压巫婆,再行封印,给封印留个缝隙泄露煞气,以煞养魂,这阵灵与你徒儿本存魂契,又有莫大因果,现今未断,可做架构桥梁,进行魂体与魂体的煞气转移,这就导致养出来的魂不会失去神智。” 清幺九眯眼:“用饕餮镇压无妨,却不一定要救徒儿,你是天庭之人,没道理同情罪孽深重的妖魔,你我虽相交,交情可没深到为了贫道如此费心吧?” 九宝莲灯翻了个白眼:“哼,还说你是得道高人呢!天道会清算因果,你徒儿造了这么多杀孽,若是干净利落地死了,那些惩罚都要落到与之关联的人身上,比如你我,你说我为何费心?” 清幺九颔首,望着混沌不知的阵灵,眸光冰冷:“你把我徒弟当玩物耍弄,焉知有今日一朝,遑论明日风水轮流转。” 他抽出阵灵一魂一魄,一顿揉捏,也不知做何手脚,缓缓打入石中鱼虚弱的残魂里。 清一色看得手脚冰凉,他除敬天地不敬万事万物,自认无所畏忌,踏山川如平地,但清幺九与他而言,毕竟不是旁人,乍然窥见真相,只觉寒气侵袭五脏六腑,连同思绪也冻住了。 ……后续昭然若雪。 他们完成了千年之局的布置。 两人分离,一人将阵灵带凡间轮回投胎转世,一是养魂,而是消除煞气,另一人则看守封印和凶阵,确保巫灵和饕餮镇压无误,看着滋养的魂灵。 等到魂魄养得差不多了,再寻个懵懂的草木灵身塞进去,一则以温和良善的草木之灵补全缺失魂灵,中和煞气;二则以草木灵身做肉身容器,本身就对煞气有压制作用,盖因魂灵为人魂,遂成半妖之体。 直至少年苏醒意识,清幺九受当年教之过的深刻教训,眼巴巴地离魂,好磨歹磨,磨得九宝莲灯将身体借予他附身,教导半妖四喜,九宝莲灯见清幺九当师父当得兴味盎然,颇觉有趣,也时不时凑凑热闹,体验一番为人师表。 如此,在两人努力之下,这十万冤魂百万煞气里养出来的魂灵,愣是没长歪,相反还十分良善,可谓奇迹之也。 幻象内,两个老不正经地折腾逗弄着小四喜,乐得合不拢嘴,幻象外,大四喜脸色已经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了。 清一色恍恍然望着,所感往日祖师爷待他,不若眼前所见十分之一,这样一想,连师父的谆谆教导,与师兄弟的恭亲友爱,也变得可笑可恨了。 幻象似感受到白衣少年的怒气,抖一抖,便消弭了,取而代之的是宝莲山青山绿水的秀丽风光。 四喜朝着空中大喊:“小鬼!破灯!出来!” 清一色回神,凉风习习,绿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5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5 草悠悠,一派天地间不动声色的沉静。 半妖少年精致的眉眼斜斜一跳,唇角微弯,露出个颠倒众生的邪戾笑容来。 “破了你的阵,看你怎么躲,饭桶,上!” 话音才落,有个稚嫩的童音尖叫:“我可以放你出阵!” 四喜充耳不闻,足尖蜻蜓点水般掠去,迅疾如风,一拳挥去,击中了半空中某一点,蕴藏的妖力猛然爆发,与此同时,饕餮头一甩,从虚空撕咬出一个人形物体来。 那尖叫立时变成了惨叫,童音也变了调。 清一色眉心一跳,一个干瘦的婆子映入眼帘,正是那苗寨神婆。 ☆、第十章 束情 四喜展眉一笑,眉宇间一片胜券在握的淡定从容:“老子前世脑子直,结果死得不能再死了,重活一世,还不会捡些阴谋诡计折腾,那我真是白活了,想装那盏破灯骗老子,也不看看自己几经几两。” 他说着又歪歪头,视线从清一色身上划过,不无讽刺道:“还真是托你的福。”他今生学会的偏是前生最鄙弃的,最终害他身死的玩意,造化弄人,如今却不得不依靠它来开辟一片生机。 神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满身的蛊虫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掉落,转瞬又争先恐后地爬上去。 饕餮曾被蛊虫吞噬过,见状毛都炸起来了,尖牙外露,杀气腾腾,四喜也嫌恶地皱皱眉,暗暗加大了妖力的禁锢力道。 她低头叹气:“你比千年前更加强大了。” 四喜道:“我当初设乾坤绝煞阵,那般容易便失控了,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神婆再度叹气,她抬起头,望着少年的目光含着隐晦的贪婪:“你说是便是吧。” 四喜有些不能理解:“你把阵变成绝煞阵,就没想过你那些族人的性命吗?” 神婆抽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反正要死,既然几千人能换几万人的性命,我为什么要想。” 四喜沉默一瞬,道:“我高估你了,也低估你了。你没你说得那么伟大,你不去想你族人,是因为不屑去想,你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我,从我救你们,到我被陷害,扰我道心,再到乾坤绝煞阵失控。” “你一直在害我,我一直不明白,我救了那么多人,他们不感念我便罢了,为何会那么恨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谋求的,我不想知道。” 他指间妖力如电光滋长,杀气凛然:“你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饕餮扑杀过去,张嘴便咬,神婆骤然脸色大变,就地一滚,躲过了,饕餮追着撕杀,背上的清一色被颠得七荤八素,少年盛怒的妖力席卷而去,神婆身形灵活,险之又险地多次死里逃生,她慌张地大喊:“你不能杀我!清幺九和这盏灯把你当牲畜,囚禁了你一千年,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一个人不行,我们联手一定——” 四喜对她的聒噪烦不胜烦:“仇老子自己报,不劳你费心!” 神婆躲得狼狈,伤口愈多,伤势也愈重,越发力不从心,见说不动他,目光一厉,万千蛊虫在她身体里爆开,奔向四面八方。 四喜正运起灵力扫荡,眼前一圈波纹浮动,荡涤开去,那些蛊虫三三两两涌动一阵,变作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四喜闪现片刻的晃神。 耳边小金宝在大喊:“四喜哥哥!你要帮着妖道对付我们吗?” 少年自嘲一笑:“金宝啊,四喜哥哥就是妖道呢……” 狂暴的妖力幻作妖火,将离得近的蛊虫烧成了灰,饕餮凶光大盛,仰天一吼,密密麻麻的蛊虫如飞蛾扑火般被吸入它嘴里,尖锐的惨叫伴着神婆的脸闪过,它眯着眼打了个饱嗝,十分满意大仇得报。 神婆一死,周遭景象骤然变化,头顶物换星移,虚空扭曲,转瞬入了内阵,上空一盏九宝莲灯静静悬浮。 清一色人尚不清醒,忽地被四喜从饕餮背上揪了下来,冰凉的手指掐住他的脖颈动脉,生死迫切,他勉强凝神,模糊间有万里乾坤自心中掠过,千万人影在耳边絮絮叨叨,其中一道声音似惊雷炸开——天地乾坤。 他喃喃念出下句:“绝命鬼煞——” 柔软的肚腹忽地遭到重击,他痛哼,半妖少年阴沉沉的声音近在咫尺。 “感觉到了?在我面前,你还想启动乾坤绝煞阵……小爷真是心情很不好啊。” 他转而嘻嘻一笑,眉眼间似有桃花盛开,眼神奇异道:“仔细看看,你如今这卖相还不错,修为也不错,总算还有点价值。” 他没解释有点价值是何价值。 清一色绷紧了神经,腰忽然被扣住,灼热的气息挨近,耳珠被含//住,辗转啃噬,他浑身一颤,哄地一声,似天地间的所有都离他远去,萦绕眼前这一人的气息。 青玉簪子在耳鬓厮//磨间掉落,一头泼墨般的发丝倾泻而下,道袍被扯得七零八落,松松垮垮地挂住,细腻修长的手指沿着脊背游移到腰//腹、胸前,摩挲捻弄,少年潋滟的眼眸半垂,细细亲吻他嘴角,堵住他压抑的喘息。 他昏朦朦地想,这人三番几次冷嘲热讽,神色动作都不掩对他的厌恶和仇恨,现下明明在亵玩侮辱他,却……出奇的温柔。 温柔到让人忍不住沉迷,内心深处升起莫名的燥热,侵袭全身,汹涌的情潮吞噬了神智,他不自觉地追逐而上,寻觅着对方的唇//舌,一点一点地,生涩却略显急促地回应着,眸光水润,情动如斯,使得惯常清冷的容色沁出靡丽的色彩,似有意无意落入少年眼中。 真是一道好风景,那桃色满满的眼角半弯了弯,便透出几分狡黠和得意来。 四喜忆及宝莲山的千年岁月,被鞭魂炼煞,只一缕残魂强撑,前五百年他一直懵懂浑沌如婴灵,那时四象合和阵就是个透明的罩子,罩住了毫无生气的宝莲山,他虽被抽离了煞气,仍旧暴戾,狂躁地在山中乱撞乱窜,精疲力尽,却永远窜不出这个牢笼。 时间长河缓缓流逝,也一点一滴地消磨着他心中的戾气,即使是毫无知觉的婴灵也会觉得寂寞,四象合和阵感应到它的寂寞,随着它的心意,一日复一日地,赋予宝莲山生机,顺从着,牵引着他的心意,变幻虚假的生机:那些飞禽走兽,那些庸碌凡人,那些妖魔鬼怪,全都真实得可怕。 四象合和阵仿若最优秀的猎人,一步步地,引诱着它的猎物,心甘情愿地,困进了自己编织的幻象里。 整整一千年,他都困在这一亩三分地的虚假牢笼里,从未出去过。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从牢笼里惊醒过来,又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整顿好崩溃的心境。 幸好,峰回路转,他再不是任人宰割的猎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6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6 物,而是狩猎的猎人。 少年猛地揪住清一色的头发,往上一提,清一色吃痛,迷蒙的眼神略略清醒几分,似感受到处境不对,慌乱地欲挣扎,少年膝盖顶//住他腿//间,稍稍磨蹭,他四肢立时虚软。 腿被一点一点地抬起来,分不清是妖力还是硬//物,挤入某个地方肆虐,似痛非痛,狂乱的气势倾轧过来,渐渐地,那些隐隐胀痛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欢愉,窜入四肢百骸,将他拖进迷乱颤栗的深渊里。 太热了,感觉在燃烧。他仰着身子,满头大汗,唇边溢出的呻//吟断断续续,起伏间所知所感,尽是星星点点,不停摇曳的浮光掠影,迷醉而芬芳。 手指划过温润柔顺的长发,灼热地气息纠缠在耳边,少年嗓音低哑:“告诉我,我是谁?” “石……”他本能地喊了一个字,又怔住,艰难地晃晃头,不对,小妖……他从来没记住过他的新名字。 猛然被大力冲撞了数下,他难耐地呜咽,温润的手指紧扣着下颚,不允许他逃离,唇//瓣被舔//舐描绘,丝滑的舌头抵开牙齿,嬉戏追逐,唇齿间,低哑好听的声音还在逼问:“我是谁?” 涣散的目光撞进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眸,似被蛊惑,灵光里闪过一个讯息,他喃喃唤道:“主人……” 少年一声轻笑,满意地眯起眼,他好歹修过道,道家房中//术信手拈来,又刻意温存,极尽手段之下,怀里的人转眼就被//操//弄得溃不成军。 浮空的九宝莲灯闪了闪,闪了又闪,金光力求闪耀万丈,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让忙于耕耘的少年注意到它,不耐烦地动动手指,束缚得以解开,它嗖地一下飞得老远,飘飘然落地,变作了一个小小孩童,正是那小鬼,这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可爱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鬼气。 ……这杀千刀的臭小子! 九宝莲灯背对着远处的活春//宫,通红的耳朵支愣着,捂眼遮面,愤恨地龇牙咧嘴,心中泪流满面,想它堂堂九宝莲灯,年纪也一大把了,居然被迫观看这种刺激场面,呜呜呜西王母娘娘在上,要长针眼了。 愤恨之余又生出忧愁,它居然会觉得这小子傻,睁眼瞎啊睁眼瞎!分明是心眼开了十七八个窍,当时明明已清醒,却蒙骗迷惑它,偷偷把阵灵送进乾坤绝煞阵,借束情咒激活灵魂主仆契约,借此让乾坤绝煞阵脱离莲灯本体压制,又让饕餮脱困,放出巫婆,借内外阵相连契机,煞气和巫咒的双重侵袭下,四象合和阵直接崩溃了。 偏它为了掌控四象合和阵,免得石中鱼在其中脱离控制,不得已将自己炼制成了阵灵,受到反噬,被禁锢在内阵里,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清幺九害苦它也……心疼徒弟,给那阵灵下了个劳神子束情咒,让这必死之局留了个活结。 乾坤绝煞,坑杀数万生灵为祭品,拘魂锁魄,方成如今绝世凶阵,把它挫骨扬灰小菜一碟啊。这洗了千年的魔性,看着洗干净了,剩下那点靠着束情咒藕断丝连,煞气不灭,生机不绝,让这小子硬是苟延残喘了数百年,星火一朝燎原,待阵一破,天下苍生可还有活路?造孽啊造孽。 它兀自愁眉苦脸了好半响,那厢旖旎缠绵的场景终于落幕。 四喜拾起衣袍,将两人分别拾掇好,摸出根捆仙索,清一色尚陷在鱼//水之欢的余韵里回不过神来,束情咒彻底侵袭了他的神智,任由少年五花大绑,随手丢开,举手投足间的豪迈洒脱,尽显用过就丢的浪荡精髓。 九宝莲灯一瞅他满面红光,地上躺的却焉不拉叽的,牙疼地低声诅咒,凡是吸食//精气的妖怪都不得好死。 四喜伸手招了招,九宝莲灯就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眼前,被掐住了脖子,爱掐掐,又掐不死,它偷偷翻个白眼。 少年掂了掂,满脸不耐烦:“这束情咒怎么解?” 刚才你不是挺享受的嘛,九宝莲灯瞠目结舌,随即没好气道:“找你师父去!” 四喜皮笑肉不笑道:“我师父不就是你嘛,嗯?” 九宝莲灯这回就算被捏着脖子也跳脚了,死不承认:“谁说的!我就借了他个身体用!岂有此理!老子为了拯救你于水火,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还不知感恩。” 四喜冷笑:“拯救我于水火?救得我差点魂飞湮灭?还编个虚幻的牢笼来囚禁我?” 九宝莲灯焉了:“我也不想的嘛。四象合和阵自动运转的,你看我为了把你从虚幻里捞出来,都把自己炼制成阵灵了。” 四喜根本不买账:“少忽悠我!你可不是为了我,若是我在虚幻里迷失,你不把自己炼制成阵灵,等到它有一日自我生成阵灵,你也会渐渐被四象合和吞噬。” 这小子怎么这么难伺候,九宝莲灯沮丧,又挤眉弄眼地讨好,“我好歹陪了你一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你就别提这些陈年旧事了。” 四喜挑眉一笑:“不提也成,把这四象合和阵里撤了。” 九宝莲灯见他仿若变了个人,也不像石中鱼,那个跳脱乖张的小妖更是彻底没了影,很是忧虑:“小子,这么点仇你记到现在,何必呢?” 四喜目光仍很平静:“害我身死叫这么点仇?” 九宝莲灯更忧虑了:“你小子出去以后,不会还想灭天灭地灭神佛吧?” “暂且不会,你再磨蹭就不一定了。”四喜斜睨它,“或者你想让我先算你的账?” 九宝莲灯:“……” 贪生怕死的九宝莲灯缴械投降了,却死皮赖脸地跟紧他,美其名曰监视,免得他到处祸害苍生。 四喜可有可无地点了头,九宝莲灯又一阵气闷。 半妖少年走出阵时,神思仍旧有些恍惚,他目光逡巡一周,足下仍是踟蹰。 真正的宝莲山,并非世外桃源,反而寒酸得紧,荒山野岭,灰扑扑的山石,几丝绿意点缀,野花踪迹难寻。 清一色垂下眼眸,从头至尾,他没忆起半点左治峰的平生,也许四喜是莽撞直愣的石军师,他却终究不是那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左将军。 况且,他视线落向两人相握的双手,悲凉一笑,袖里握紧的右拳又缓缓松开,无论那束情咒何等厉害,他都不能屈服,必须要回天师门去。 清一色径直向前走去,半妖少年正犹疑不定,不由自主被他带动了步伐。 前方之人身姿洒脱,行云流水般迤逦飘渺,赏心悦目之极。 四喜收回视线,落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地平,师父啊师父,徒儿来找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番外 老谋深算的清幺九 天师门同天下道门一般,讲究清净,看淡生死,超脱生死,不问寿不问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7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7 世不拉家常籍贯,独独口腹之欲的禁令极为宽松,追其缘由,怕要落到这一手创立天师门的祖师爷清幺九身上。 清幺九出家前嗜酒如命,出家后潜心静修三四年也没能抛下这毛病,只好破罐子破摔,怎么痛快怎么来,谁料这一看开了,修行反而节节攀升,硬生生从邪道的岔路口走回了正道,着实叫人大跌眼镜。 据说他年轻时曾云游四海尝遍天下美食美酒,连御膳都与圣上同桌吃过好几回,当年还跟株嫩葱似的清幺九视此为莫大殊荣,经常得意洋洋地挂在嘴边炫耀,其后他修为有成,开山立派,名人效应发酵,一度引得天师门一干弟子大肆追捧效仿。 久而久之,但凡天师门下弟子,多多少少都养成了好酒贪食的性子,这也让崂山等正统道门对天师门心生鄙夷,斥责他们不知廉耻,是一帮穿着道袍装修士的凡夫俗子。 话传到清幺九耳里,那时他正泡在酒缸里,兼之触手可及尽皆佳肴,美得晕淘淘的,张口就对那个通报的弟子一顿训斥:“苦着脸干啥,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不会当那张嘴是屁//眼,难不成//人家放个屁你也要大声囔囔?!” 这番污言当即震得小弟子晕了过去。 许多年过后,永朝皇帝驾鹤西去的弥留之际,想起与那道士同食情分,恍恍然念叨诸如那臭道士筷子使得贼快,每每害朕没吃饱云云,年少的太子站得远,听不大清,以为是父皇想念年少的道士友人,千里迢迢赶赴天师门,将清幺九请回朝供着,本以为要白养个饭桶,不料却是颗蒙尘的明珠。 观天象、卜吉凶、测运势,凡神棍看家本领的件件俱能,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如数家珍,三韬六略也能道出一二,惊得新鲜出炉的天子瞠目结舌,顿觉捡到了宝,含泪感慨一番父皇的慧眼识人、良苦用心,二话不讲,尊为国师,加封太子少傅,礼为上宾,连带着天师门一干弟子鸡犬升天,鼻孔看人。 清幺九见当今圣上这般上道,大感有趣,稍稍收敛能人异士特有的独家傲气,修道喝酒嘴馋教徒弟之余,也对小皇帝几乎有求必应,实在不想应,便舌颤莲花,扯出大堆天道无极插科打诨,小皇帝次次被绕得找不着北,只好作罢。 如此风光逍遥了十几年,天子从小狐狸修炼成了老狐狸,清幺九很是忧愁,怎么别人家的小娃娃长大了滑不溜手,自己家的小娃娃长大了就浑身长刺,三天打不打,都上房揭瓦。 他兴起给这鱼娃娃拔刺的想法,提溜着到了天子跟前,又是一番神神叨叨的天道无极,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小子交给你了随便操练,天子涵养极好,不耐烦也没叫人把聒噪的老头子扔出去,事后禁不住琢磨着老道士是否人老糊涂该颐养天年了。 清幺九把徒弟丢给皇帝,眼不见为净,好景不长,带刺的小鱼被放养着蹦跶,刺没拔//出来,却栽进了刺里,一朝大祸,南疆百姓哀鸿遍野,清幺九急吼吼地去捞徒弟,却为时晚矣,悔不当初,他一夜白头,心灰意冷地返回了皇城。 劳民伤财打下个半废的南疆,赔了十几万精锐雄师,又致天下动荡,皇帝震怒,将天师门上下几十号人打入死牢,连同掌门清幺九,即刻问斩,圣旨一出,天下道门人人自危。 行刑前夜,清幺九对月长叹,耗费百年修为,使了招金蝉脱壳,救出部分弟子,自此龟缩在山窝窝里,几百年入世几次,却是偷偷摸//摸去寻一缕魂魄,天师门新一任掌门纳闷,那缕魂魄莫不是那当初带刺的娃娃,见祖师爷对此讳莫如深,他便只得将疑问放在肚里。 又过了百年,祖师爷果真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小娃娃,小娃娃嫩生生的小模样,掌门仔细打量,见其眼神锐利,眉如大刀,杀气腾腾,不由大惊失色,颤巍巍地看向祖师爷,祖师爷悠悠然将小娃娃推向掌门,轻飘飘道:“此子名为清一色,天生魂体带煞,今日起收入你门下做大弟子,你多看着点。” 掌门含泪收下,自此尽心尽力地教导,不曾想这孩子除了煞气重了点,时不时发个飙,省心得不行,堪称天下古板严肃兼仙气缥缈派道士楷模,被归软包子派的掌门肃然起敬。 又过二十年,小娃娃长大了,祖师爷挥挥手打发人下山。 一年复一年,复了三年,人也未曾回来过。 这一日,祖师爷惯常抱着酒坛子乐不思蜀,掌门心血来//潮,恭请祖师爷推算一二大徒弟的下落。 清幺九腾出一只手来,漫不经心地一掐,猛地瞪大眼,“不好!这小兔崽子回来了!”酒坛落地,似平地一个惊雷炸响,炸得祖师爷兔子般跳起来,几乎是屁滚尿流,如流星窜向天际,只留给傻眼的掌门一个绝尘的小黑点。 掌门迷糊了半响,正不知作何反应,有弟子咋咋呼呼来报:“师父师父,大师兄回来了。” 掌门一激灵,喜道祖师爷算得真灵,又纳罕祖师爷为何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 清一色风姿卓越立在山门口,凉风习习,衣袂飘飘,似要乘风归去。 咋见大徒弟这熟悉的仙人范,掌门热泪盈眶,正欲吟几句酸腐句子,岂料从天而降一个白衣少年,张口便是凶神恶煞的质问:“那个老不死的呢!” 这煞气好生熟悉,掌门一呆,小心翼翼问道:“你是?” 白衣少年不接茬,皱眉环顾四周,一道黑影嗖地一下钻入他衣袖,他凝神与之交流了会,冷笑道:“看来躲起来了,跑得这么快真他妈属兔子的。” 掌门只好把目光转向大徒弟,清一色向他行过礼,淡然道:“请师父容弟子禀报,这是祖师爷当年的亲传弟子,石中鱼。” 咣当一声,天师门全体弟子包括掌门的下巴砸地上了,蒙头转向的掌门吭吭哧哧:“你,你……你这,这,他,他,你们……”视线忽地接触到他覆住眼睛的青绫,脱口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清一色面色平静:“瞎了。” 受的刺激太多,掌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才发现,清一色周身气质温和,那满身的戾气消失无踪,反而是……掌门面色古怪,莫非有什么法门,这煞气还是能转移的么? 天师门上下炸锅了,大师兄历练回来捎带了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据说还是祖师爷当年死得不能再死的小徒弟,他们的师门祖宗,更离谱的是,死而复生的小徒弟还扬言要将祖师爷砍成十七八段喂狗,面对这欺师灭祖的豪言,祖师爷竟缩头缩脑着不敢出来。 太太太……劲爆了,众弟子一番暗搓搓的天马行空,深觉此生拜入天师门不亏啊。 …… 薄暮时分,天师门祖师爷庭院——哗啦,咣当,砰砰——各项打//砸声音不绝于耳,偌大的庭院转眼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8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8 满了破烂。 四喜拍拍手,瞧着没有能砸的了,气才顺匀了些,他眯眼,扫视了破败的茅草房,似感到棘手般蹙蹙眉。 见他似乎要准备拆房子了,有暗处弟子终于按捺不住了,磕磕巴巴道:“师,师叔祖,您能不能……”他没能说下去,白衣少年瞥了他一眼,那一眼阴寒如电。 独属大师兄的杀气!多么惨痛! 暗处弟子齐齐一哆嗦,撑着两条棉花腿,灰溜溜地跑了。 月明星稀,庭院静谧。 清一色缓缓上前几步:“你砸够了么?” “没砸够,别烦老子。”少年神色抑郁,抬脚走进屋内,他来回踱步,手中妖力激荡扫射,凭空扫出个地下酒窖入口来。 “老家伙,几百年了,习惯也不改一改。”他得意洋洋,转头瞅见清一色,捆仙索灵活抽//出,卷住腰身,拖到眼前,揪住衣襟亲了一口,笑眯眯的,“今天我们来玩点新鲜刺激的。” 清一色紧闭双眼,脸色泛起些微潮//红,身体枕着排排圆嘟嘟的酒坛子,除了件透明的青纱外衫,什么也没穿。 淳淳酒香四溢,冰凉的酒液缓缓淋下,侵湿青衫,紧紧贴服住肌肤,描绘出隐约的轮廓,妖力带动凉风拂过,不等刺骨的冷意过去,灵巧火热的手指又覆上,细细打转,划圈,撕扯,变化着花样繁多的技巧,摩挲挑逗,埋在身体里的物事缓慢得磨人,拉锯着他的神经,冰火两重天,反反复复,他想伸手抚//慰,却被捆绑着双手……喉结被轻轻//舔//咬,他半张着口,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像被丢进温水里烫煮的青蛙,一寸一寸等待熟透,又像被悬吊在房梁上,勒紧脖颈,慢慢窒息。 漫长的折磨,他终于妥协,双眼半睁半闭,长睫遮掩下,深黑的瞳仁氤氲着水雾,充满柔弱而渴求的意味:“求你,主人……” “这才乖。”少年安慰地亲//亲他,莫名的燥意卸去,心道他再不求饶自己可撑不住了,少年扶住人的腰身贴近了,猛力破开包裹着欲//望的温暖灼热,捣入深处,更深处。 呼吸交错,疾风骤雨的冲击下,他控制不住喊叫,神智几乎溃散,抓着少年的后背,语气近乎哀求:“不……太快了。” 眼皮被妖力拂过,少年依言放缓节奏慢慢疼爱他,吻去他泛红眼角沁出的泪水,心道去哪里找小爷这种会花心思取//悦奴隶的主人啊,口中反语气恶劣地奚落:“束情咒都渗透进你的灵魂了,蒙着眼睛自欺欺人有什么用。” 束情咒,从里到外,身心的臣服,而此刻,他身登仙境,却心坠地狱。 月入中天,四喜将人折腾够了,摊开手脚便兀自呼呼大睡。 清一色茫然空洞地睁着眼,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眠,他转头端详人事两不知的少年,发出无声的自嘲,索性爬起来身来,出了门。 他缓缓行走在山间,脚步虚浮,衣服懒懒散散地披在身上,走动间淡红的情爱痕迹隐约浮现,月色下显得格外靡艳,他却面色平静,浑不在意的模样。 花草缭乱,树木幢幢,柳暗花明处,火红的枫叶片片飞落,鞋底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清一色止了步,盘腿坐下,仰脸望着透出斑驳微光的树影,心慢慢静谧,少年时代,当煞气不能自控,他便来此静坐,仿若此处有穿透人心的平和,尽慰人间三千烦恼丝。 眼神放空,望得久了,却发现了蹊跷。 点点月光泄露的阴影里,横生一道剧烈闪烁的红光,突兀得过分。 他伸出手来,那道红光飞跃进他掌心,是红叶传信—— 一色亲启: 清幺九自认一生秉持方正,独独对不住你们两个。石中鱼落到这田地,委实是我的责任。而千年前又因着私心,糊涂地凭着一腔愤恨,硬是施了道束情咒困住你,实在惭愧。 今煞气不再是问题,以我那徒弟没心没肺的性子,你不在他眼前还罢了,过个几百年也就放下了,若整日在他眼前晃荡,定会变着法欺你辱你,还特别理直坦荡。然过了千年,贫道才知,何谓手心手背皆是肉啊,我看顾了你几百年,捂块石头都能捂热了,临到头了,贫道实在心有不忍,你是我徒孙,这世上没道理用徒孙的命去填徒弟的命。 束情咒虽是我下的,我却没能耐解开,对不住,贫道实在无颜见你们,只能略略动动手脚,让那小子不知不觉栽进去,你一人心系在他身上不顶事,别太过抵抗,实是抵抗也没用啊……咳,束情咒是通过那啥侵蚀,反噬与侵蚀力量虽不对等,不过你们时间还长,寻着机会一点一滴反噬他,这小子总有一日狠不下心欺侮你,孽缘总是一段缘,我拆不散你们,对不住你们,只能这般成全你们了。 孩子,你怨我恨我都行,此生不再见,让那小子别找我了。 清幺九一生吊儿郎当,这封信却千年难得的正经,也难得有说服力,可惜…… 清一色他手中用力,青筋爆出,那封信一点点被碾碎,幻化成光,消散了。 青衣道士立身而起,眼神在黑暗中锋锐如刀,念咒似的咬牙低念:清幺九清幺九清幺九!未曾上山之前,他想过对祖师爷百般质问,上了山,又觉得无甚好问的。 好容易无所谓了,那老头子又巴巴凑到跟前碍眼。 过了片刻,他奇异般平静了,负手遥望,眯眼笑了笑,束情反噬是么?风水轮流转是么? 石中鱼,四喜……我们有漫长岁月,我等着那天到来,总有你求我的时候。他从怀中摸出那根覆眼的青绫,甩袖扔开了。 翌日,掌门见着清一色完好无损的双眼,呆愣半天,清一色淡淡道:“又治好了。”轻描淡写被徒弟打发了的掌门满心疑惑,莫不是跟祖师爷一般,被欺师灭祖了? 整整一年,他们日夜守在天师门,始终没见着清幺九的踪迹。 终有一日,白衣少年似耗光了耐心,风一般疾走下山,清一色沉默地跟着他,沿途青草菲菲,野花点缀,四喜越走脚步越慢,表情也渐渐趋于平静,等到清一色停在身旁,他缓缓开口。 “师父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没多少寿元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此生,未再踏上天师门一步。 又过了许多年,清幺九含笑九泉,与阎王爷称兄道弟,划拳喝酒,免不得一顿吹嘘,当他还在阳间时,如何将一对宿敌孽缘,硬生生化作了鸳鸯情缘。 由此可观之,束情咒真的无解么?无论如何,那一对苦苦挣扎纠缠的宿敌鸳鸯,穷其一生,也不能获知答案了。 ——番外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轮流转 作者:糊汝一脸 分卷阅读19 背,语气近乎哀求:“不……太快了。” 眼皮被妖力拂过,少年依言放缓节奏慢慢疼爱他,吻去他泛红眼角沁出的泪水,心道去哪里找小爷这种会花心思取//悦奴隶的主人啊,口中反语气恶劣地奚落:“束情咒都渗透进你的灵魂了,蒙着眼睛自欺欺人有什么用。” 束情咒,从里到外,身心的臣服,而此刻,他身登仙境,却心坠地狱。 月入中天,四喜将人折腾够了,摊开手脚便兀自呼呼大睡。 清色茫然空洞地睁着眼,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眠,他转头端详人事两不知的少年,发出无声的自嘲,索性爬起来身来,出了门。 他缓缓行走在山间,脚步虚浮,衣服懒懒散散地披在身上,走动间淡红的情爱痕迹隐约浮现,月色下显得格外靡艳,他却面色平静,浑不在意的模样。 花草缭乱,树木幢幢,柳暗花明处,火红的枫叶片片飞落,鞋底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清色止了步,盘腿坐下,仰脸望着透出斑驳微光的树影,心慢慢静谧,少年时代,当煞气不能自控,他便来此静坐,仿若此处有穿透人心的平和,尽慰人间三千烦恼丝。 眼神放空,望得久了,却发现了蹊跷。 点点月光泄露的阴影里,横生道剧烈闪烁的红光,突兀得过分。 他伸出手来,那道红光飞跃进他掌心,是红叶传信—— 色亲启: 清幺九自认生秉持方正,独独对不住你们两个。石中鱼落到这田地,委实是我的责任。而千年前又因着私心,糊涂地凭着腔愤恨,硬是施了道束情咒困住你,实在惭愧。 今煞气不再是问题,以我那徒弟没心没肺的性子,你不在他眼前还罢了,过个几百年也就放下了,若整日在他眼前晃荡,定会变着法欺你辱你,还特别理直坦荡。然过了千年,贫道才知,何谓手心手背皆是肉啊,我看顾了你几百年,捂块石头都能捂热了,临到头了,贫道实在心有不忍,你是我徒孙,这世上没道理用徒孙的命去填徒弟的命。 束情咒虽是我下的,我却没能耐解开,对不住,贫道实在无颜见你们,只能略略动动手脚,让那小子不知不觉栽进去,你人心系在他身上不顶事,别太过抵抗,实是抵抗也没用啊……咳,束情咒是通过那啥侵蚀,反噬与侵蚀力量虽不对等,不过你们时间还长,寻着机会点滴反噬他,这小子总有日狠不下心欺侮你,孽缘总是段缘,我拆不散你们,对不住你们,只能这般成全你们了。 孩子,你怨我恨我都行,此生不再见,让那小子别找我了。 清幺九生吊儿郎当,这封信却千年难得的正经,也难得有说服力,可惜…… 清色他手中用力,青筋爆出,那封信点点被碾碎,幻化成光,消散了。 青衣道士立身而起,眼神在黑暗中锋锐如刀,念咒似的咬牙低念:清幺九清幺九清幺九!未曾上山之前,他想过对祖师爷百般质问,上了山,又觉得无甚好问的。 好容易无所谓了,那老头子又巴巴凑到跟前碍眼。 过了片刻,他奇异般平静了,负手遥望,眯眼笑了笑,束情反噬是么?风水轮流转是么? 石中鱼,四喜……我们有漫长岁月,我等着那天到来,总有你求我的时候。他从怀中摸出那根覆眼的青绫,甩袖扔开了。 翌日,掌门见着清色完好无损的双眼,呆愣半天,清色淡淡道:“又治好了。”轻描淡写被徒弟打发了的掌门满心疑惑,莫不是跟祖师爷般,被欺师灭祖了? 整整年,他们日夜守在天师门,始终没见着清幺九的踪迹。 终有日,白衣少年似耗光了耐心,风般疾走下山,清色沉默地跟着他,沿途青草菲菲,野花点缀,四喜越走脚步越慢,表情也渐渐趋于平静,等到清色停在身旁,他缓缓开口。 “师父他已经活了千年,没少寿元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此生,未再踏上天师门步。 又过了许年,清幺九含笑九泉,与阎王爷称兄道弟,划拳喝酒,免不得顿吹嘘,当他还在阳间时,如何将对宿敌孽缘,硬生生化作了鸳鸯情缘。 由此可观之,束情咒真的无解么?无论如何,那对苦苦挣扎纠缠的宿敌鸳鸯,穷其生,也不能获知答案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小修7.6 —— bug什么的见鬼去吧!写!完!了!扔!键!盘!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