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菩提劫》 分节阅读1 三生三世菩提劫 作者:无名 分节阅读1 三生三世菩提劫续(14章) 【楔子】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样的事件只不过是个开端;而结尾在何处,简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不是只有魔族和鬼族互相觊觎,也不是只有魔族内讧不断。父神当年创办水沼泽的初衷,据墨渊说,自然有保护六族青年才俊的意图在里头。 如果现在细细地回想起水沼泽究竟教会过我什么,或许只是让我明白:每个种族存活于天地都有自己的信仰;而每个生命自出生于世间,都会有自己的无奈。 十三万岁那年的世界惶惶不可终日,十三万岁那年的水沼泽却还称得上片净土。暗杀、政变、叛逃和小规模的打杀已经不能引起诸国上层任何类似讶异的情绪,却也暂时没有过份影响到水沼泽中年轻的学生。 也并不完全如此。我早早便知道不可能依靠着父神遮风避雨,也不可能脱离我魔族的身份逍遥世外。只是那年墨渊还能在万顷的苇荡里用那把太古遗音将曲《击鼓》奏得风云变色,那年东华还能在连堂的佛理课上打着瞌睡把《胜思惟梵天所问经》背得字不差,那年折颜还有勇气拿起他推演命盘的桃木算筹,告诉我我的命运决定于次极为重要的选择。 或许那时水沼泽的天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蓝,岁月也不是那样的平静无波,只是记忆隔着重重凄迷的云雾,仿佛自带着美化的功能,告诉我即使是不死的神魔,也会有找不回的过往。 也会有依旧留恋、却不知是否如初的人。 第章 【东门之墠】 诗经?国风?郑风?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题解】 男女赠答之词,和所思住屋很紧,两人却很疏远。相思相望不相亲。 【正文】 我觉得我其实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比方说,如果有人和我意见相左,般会有两种解决方案:要么你听我的话,要么我打到你听我的话。这两个方案到当时为止只对两个人没有效力,个是东华,个是奉行。 东华是因为我根本来不及让他屈服于我的武力之下,就会先屈服于他的武力和节操之下; 奉行是因为如果我打了他今后就没有人继续听我的话了。 可是进学之后我就发现了第三个潜在的不适用对象——父神嫡子,墨渊。 比方说如果我想在课堂上睡觉,博物论对半打开立在面前以稍稍遮挡夫子的视线——老头子被我揍过,于是很听我的话,既不会去告诉父神,也不会管我上课睡觉,我把书立起来不过是防止他直接看见我心情不太好于是影响他讲课的兴致,足见我还是很通情达理;但是墨渊就会次次地把我叫醒,并且每次都用的是他的右胳膊肘。 前几次我忖着课堂上着实不太好就这样大打出手,如果把理算斋拆了我可是赔不起的——庆姜在给我零花钱这项上向来不怎么爽快——并且或许神族的学生不兴不敬师长,墨渊没有见过上课睡觉的也很正常,所以我就告诉他反正这课我听不懂且不想听你就放我睡觉吧;可是在第天的第十次上我就有些恼火,正好当时下课了我就想拎着墨渊到外面空地上去决雌雄——为此我还打算放弃我宝贵的午饭时间,足见把他打到听话是么重要的件事——可是他压根就没有搭理我,径自走出书斋就往饭堂去了,白衣飘飘,留给我的背影仙气十足。 要知道被人无视是很可气的件事,尤其是当你很郑重的挑战被人无视的时候。何况这个人还未必打不过你。 比方说当年在碧海苍灵修行的时候遇见东华。 碧海苍灵真的不是什么适合生存的地方,处处是沼泽和石头,寸草不生,烈日照上蒸下煮十分难耐,何况我还是只不会水的凤凰——事实上这就能看出来庆姜极力推荐我去的地方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某天我被条巨鳄缠斗落于下风,但是仍然很有转机,结果打到半那条巨鳄被难得出门收集命丹的东华击得手,这就让我很是不忿:“你凭什么救我!” 紫衣银发的青年神色很冷淡:“谁告诉你我是要救你?” 说着施施然把那颗命丹收进荷包,抖抖袖子转身就走。 忘了说了,命丹是上古时代大家修炼很重要的道具,唯有天地间化生的仙胎才会有这个奇物;而原主死去之后命丹就携带了他的所有修为,如果能够加以炼化的话,在修行上自然就占了极大的便宜。 虽说招击毙巨鳄是很可怕的武力值,但是东华这样半路出黑手不得不说是大大的占了我先前把这巨鳄打到残血的便宜。所以当我发现他还独吞了那颗命丹之后就为生气,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喂你留下来,我们打架!” 这是墨渊之前第个对我的挑衅听而不闻的人。 按理说碧海苍灵这么大,我每天要追着许灵物打架,不太有可能再次遇见东华,不太有可能说动他与我打架,何况当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的发生了。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我和东华很有缘分,因为这其实是他与另个人的缘分,在那个故事里,我不过是个在开始和结束的时候跑龙套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说过,碧海苍灵寸草不生,可是某天我在滩涂上块大石头的背阴处发现了株红色凤羽花。 这并不是株普通的凤羽花,因为在她的花朵周围围绕着种淡淡的命丹的气泽。照理来说,这样孱弱的命丹我是不会有兴趣收藏的;但是切受命丹点化的植物其实都是十分孱弱的,所以我对这朵花怎么能够在碧海苍灵存活下来很是感兴趣。 魔族直是个破坏力很强悍的民族。切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最后不是被我们征服了,就是被我们销毁了。其实根本不消我动手,我周身魔族强大的戾气,就足以让这株花奄奄息。 我很失望,原本觉得倘若这花能扛得住我的戾气,我就把她移栽到南荒去,毕竟相比于红得凄厉的曼殊沙,这朵花还有些纯洁的美态;照现在这个情景看来,只有她被我逼死的份了。 我在那块石头后面坐了许久许久,花还活着。我有些不耐烦。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个似曾相识的、没有情绪的声音:“离她远点。” 回头看见是那个紫衣服的怪胎,我就兴奋了,他看上去并没有这么有良心。 “这花你罩的?” “不是,偶然见过而已。” 我说:“想我离她远点,就和我打架。” 他没有拒绝。 值得提的是他在打架前还记得用团仙气护住那朵花,而那株植物竟然还为了让他放心般,稍微地振作了下。 不值得提的就是那场架我输了。于是东华成了第个不适用我的规矩的人。 世间向后推移个三十万年,我见到凤九时不由的为了她眉心的那朵凤羽花怔愣了下。稍稍探问下这胎记的由来,凤九也并不避讳,直言父母两族混血不易,母亲怀她时又动了胎气,险些胎死腹中,是折颜拿出上古时采集到但不会使用的朵凤羽花的命丹救了命。 这花可不常见。 “在哪里采到的?”我问。 “好像是东荒的大泽吧,折颜在神魔大战期间去的。据说当时那里杀气太重,即使折颜不动手那花也活不下去了,真奇怪之前那么年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凤九回忆了很久,云淡风轻地说。 我心说,这可真是朵耐操的花。 那是我第次见识到东华怜惜什么,所以记得格外清楚些。以我对东华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朵花动什么心,不然他那三十万年孤身人的好定力根本就不成立,何况他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番缘分。如果说这朵花如何反应了他的人格,只能说这里能看出东华最后选择神族的点点苗头;对这碧海苍灵少见的植物保护而不是摧毁,足见他和魔族气质不合。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凤九道了那么声歉,本来我以为她是唯没有和我动过手就交情这么好的人。 不过后来我和东华就开始了结伴打野,说是结伴也不太对,不过是我不忿他抢了我的猎物,于是去抢他的;他又睚眦必报地反抢回来,手段都及其阴狠。于是后来我认识到不能和他作对——于是在离开东荒前我问了他的名字。 他回答了。后来我打架时叫他助阵,他来了。显然这段交情就此成立。 时间切回我入学水沼泽的那个时间点,墨渊往饭堂去的时候我显然没有刚和巨鳄对打半场动弹不得,于是我扑过去拦住他想逼他和我动手。 结果他说:“想要笔记的话在我桌上拿。”脸上的表情,原谅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想揍他了。我觉得他大概脑子有问题。 于是他成了第三个不适用于我的道理的人。 后来我觉得我反驳奉行的话就不太对,不是所有的第二第三就不被重视。你看,墨渊是第二个无视我的人,第三个不适用于我道理的人,但是他却成了和我纠结最的那个人。 真是他娘的段孽缘啊……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人让我觉得堵得慌,那么除了墨渊不做第二人想。 虽然说东华也经常以堵人为乐,其中尤其以堵他家那只红狐狸为甚。但是归根究底,他总是知道自己在堵人的,并且他和凤九个愿打个愿挨,添堵也是种情趣;有次过分了把凤九气回娘家,据说他当天就施施然扛了根千年的灵木横在了狐狸洞的门口。凤九气急败坏地出了门问他想要做什么,答曰:“做房梁。” 凤九在狐狸洞里专门辟了个房间勒令东华进去闭关个月,因为他修为损失了许其实不应该乱动仙法;然后自得其乐的在狐狸洞外看话本子嗑瓜子顺带给东华那间原本只有房梁的屋子监工。于是个月后东华出关的时候别墅就在狐狸洞的对面落成,装修完全是照着凤九的意思。两个人完全就和商量好了般,根本看不出来是吵架的产物。何况今后凤九回娘家左不过就成了东华的度假之旅,害得许次我上九重天找他们两口子玩,小仙娥都只有怯怯地告诉我,帝君尾随着娘娘回青丘了。 但是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或许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会觉得墨渊堵得慌,他们神族那种规行矩步的气质,于中庸道上可是尽得三昧。就比方说我第天想找他打架时他的那句话,换给任意个神族只怕是要谢天谢地,换给东华也就是个不疼不痒,但是着落在我身上时,我便觉着有些堵得慌。 再比如说,当年我们那档子破事。我睡了这么些年,功力未及恢复,以德报怨的没有杀上昆仑墟要他给我个解释也就罢了;我刚醒就搅了他难得的大婚,他怎么也不来找我的麻烦?这可真真是堵得慌。 我和墨渊,怎么看来都简直是八字不合,当年我究竟是如何和他拉扯上关系的,我也有些头疼。 我刚醒时奉行见我天天在章尾山百无聊赖,遂劝我说,祖宗,当年墨渊上神救过您命,然后战场上又箭补了回来,您再搅扰次他的大婚,我看该清算的也已经清算的差不,指不定上神就是这样才不来找您的呢?再说了,即使祖宗您觉得您亏屈了,您不是应该直接找上上神问个清楚的吗? 我看着奉行,觉得他着实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我正常情况下的作风隔着十九万年的鸿沟居然能被他掌握得如此深入而透彻,委实是十分的用心。 虽说我自忖着还是很正常,但是凭着我对墨渊十九万年前的了解,他现在不太正常。他这种不正常素来也只在我身上应验过,所以重霖不曾感同身受,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我们以前常常冷战,每次看似道歉的都是墨渊,但是首先服软的必须是我。我不知道十九万年是不是足以改变他对我的这个习惯,只是我变了,我不想再去追着他讨要个理由和个抱歉,那样很累。 我对奉行挥挥手说算了,其实我明明有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不像东华退隐太晨宫之后除了偶尔拯救下天地大劫就可以尽情享享清福,也不像折颜从来无心世事玩着玩着就玩断了袖子,不会像墨渊已经闲到需要传几个弟子来继承衣钵。魔族这些年的光景大不如前,与我当年不负责任的死了之其实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使父神当年高瞻远瞩预言的天地间的秩序看来已经几乎完成,并且连东华都已经适应这样的秩序,我却不能坐视魔族这样心甘情愿的被神族同化了。 我醒过来的第二天就见了仲尹,这个当年自打化出人形之后便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的孩子,除了为了所谓“保护我”所做的某些不过脑子的事情之外从来没有过什么铁血时刻的孩子,终究还是在庆姜和他的大哥死之后坐上了那个并不适合他的尊位。看着他身清隽白袍带着座下几个魔君来拜见我时,我是打心眼里怜悯他。仲尹这孩子尽管自小就听我的话,却也没有少挨我的拳头,何以今日还是这样副娘炮的性子,让我着实郁卒。 其实猜都猜得出来,若不是当年夺得天地共主尊位的东华不属于任何种族,且是父神母神教导之下深谙制衡之术的奇才,换了神族统天下,魔族连南荒这块贫瘠但好歹广阔的土地都占据不了。 庆姜当年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地位,不仅残害了我魔族少血性男儿,着实是把仲尹惯坏了。最终庆姜众叛亲离权柄尽失自焚而亡,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仲尹这些年推行的那些所谓方针,除了继续将我的凰令当作魔族至高无上的神谕之外,生生是将魔族当成了个如他般热爱和平清白无害的民族来教养;可是南荒并不是什么适合春耕秋收的地界,魔族众人不是省油的灯,他又不具有强有力的铁腕去强迫魔族众人服从他的意旨。于是现下各个魔君都独大方,如果我还想为魔族尽尽本分,收拾他们是当务之急。 于是我去太晨宫见过东华之后,便把自己封在墓室里闭关三月,恢复当年五成的功力。走出章尾山门的第件事,就是把那几个试图给我吃软钉子,委婉地告诉我凰令已经年未现世恐怕他们难以服从的魔君统统修理了番。 我说过魔族总是个崇尚武力的民族。旦我车轮战把他们全部打到无力还手,便都乖乖地从自己手下划出两万精兵交到了我的手下,连带着这些年欠下的岁贡。青之魔君燕池晤那个看起来颇娘娘腔的孩子交出兵符时笑嘻嘻地对我说,祖宗比东华那个他奶奶个熊的冰块脸可是爽快了,这才是上古尊者应当的气度啊! 我瞬间觉得这孩子很有前途,尽管他的老婆是那个无比符合神族审美的姬蘅。和我样看不开的熊孩子啊…… 我命令奉行在辕门前对他们宣读我拟定的三项纪律八大注意:听祖宗的话,读祖宗的书,按祖宗的规矩办事;然后就留他在那里详细的解释祖宗究竟有哪些规矩(奉行:祖宗你最大的规矩不就是没有规矩吗救命……),然后仪态万方地踱回我的墓室,打算继续闭关把刚才被那几个魔君打出的内伤修复回来——毕竟睡了这么年,不像东华他们的累积的修为已经堪比父神母神;又刚刚苏醒没有完全恢复,下手太重倒把自己也震伤几分。 不过这几个魔君在这个年纪上的修为也算是可圈可点了。我正盘算着赤之魔君刚才那记云纵有当年我的几分丰神,却被双手飞快地拖进了我那具整块黑曜岩石打造的棺木里,再严严实实地压上棺材板设上三重禁制,以我现下的功力怎样也挣扎不出了。 手法之稳准狠,颇有当年父神把我关进璇玑阵的风范。 然后我听见墓室外狠狠的十八声天雷。即使在棺材里我也觉得自己被这天雷炸得头脑空。 素来夫子教习命理学时我都是在睡觉的。魔族的性命,向来自己的拳头比老天有权决定。 每次面临飞升大劫时我虽然自己能有感应,却仍旧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只要保证自己身上的修为不受损,再暂时对南荒进行消息封闭,大不了雷劈劈闭关个三个月我就不信养不回来。可是上次渡这飞升魔尊的大劫时,我正在南荒准备着嫁给墨渊。不得已被庆姜知道了我当时的修为亏损,不然借他个胆子也不会试图在我的婚期里动手脚。 念之仁,死了竟然能影响如此深远,我还天生就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料子。 刚才环在我腰上的那只手我太熟悉,那个短暂的近似于拥抱的力道,我也太熟悉。 墨渊。 很少有神魔羽化之后能再回来,扒拉着手指算算或许也就是我、东华、墨渊三个。或许他们羽化本身就是在代替天地渡劫,自然不需要像我般走这个天打雷劈的过场。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在我刚打完这么架的时候来,我的劫数可真是贴心。 他总是这样,欠我些我自觉并不需要却又无以为报的恩惠。后来我在凤九的话本子上看到句话,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时我们般以身相许。” 我觉得这或许是个躲不过的魔咒。可是那又怎么样? 被封在漆黑的棺木里,忧心之下却无事可做。二十余万年前的记忆,幕幕川流入海,年岁大把记忆却只有不到半,其实是很可悲的件事。 比方说我的记忆就仍然停留在水沼泽里,那个时候在乎的和厌弃的,现在大半都已经不在,只有我还牢牢记得,如同出没有人愿意陪我演完的戏。 比方说你明明失去了和个人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机会,却还是能想起你第次在意他,不过是因为他的个眼神。 再怎么怀念,都是十九万年前的过去了。 第二章【汉广】 【文题释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 汉广》 其实原本想用《蒹葭》为题,但是仍然偏爱这首《汉广》。两首诗的意思其实差不,只是蒹葭隐隐绰绰的氛围有点不合衬罢了。 【正文】 我直觉得我和墨渊八字不合。当年父神让我与他同桌,也许只是不想自己独生的儿子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周全自己的课业,所以让他来周全周全我。 比方说当年水沼泽的课堂上,睡觉的其实并不止我个。东华在我后面睡得是明目张胆,连把课本立起来挡挡的兴致都没有;不要提他那头从来不束每逢睡觉就变得乱糟糟的银发,铺得满肩满背满课桌,比我可是嚣张了不少。虽然我承认,东华即使不听课,成绩却仍然能和墨渊不分上下。 可是墨渊只管我。 开初他还试图在课堂上把我叫醒,可是后来发现连父神都对我的不求上进表示默许,他就默默的帮我又记了份笔记。 我这人最害怕欠人东西。 你看,比方说在南荒时,每次魔族动乱我想打群架,找东华帮忙除了食宿全包,战利品上他每次都会与我七三开。对,他七我三。他说既然我享受了打架的乐趣,就不能再享受太战利品的好处,不然有干天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下次未必会帮我打架。 于是他力战群魔,名利双收,而我的好处就少很。 和这样的人做哥们虽然会有些时时让人憋屈,但是也正因为他不会让我占便宜,我的良心就不会有什么自责;每每看到他重伤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愧怍之心,什么“是我连累了你”之类的台词是绝对不会有;成功的阻止了我在真正把他当作生死之交前对他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可能。 所以我也不想欠墨渊东西,哪怕这东西是我可能在离开水沼泽之前都不会打开看眼的博物论笔记。 不需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欠他这个情?于是我难得好声气地和他解释,我觉得现在学的东西对我的未来并没有丝毫的用处,我来这里进学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父神当时帮我择这理算斋,想必是觉得博物论的夫子讲课最是催眠,比较能提高我课堂上补眠的效率。 那天的日光甚是雍容,透过理算斋巨大的雕花窗户投了满满个书桌。除了懒洋洋如同没事人般的东华,满斋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我们这桌。 墨渊转过头皱眉看了我眼:“少绾,瑶光说你晚上从来都夜不归宿,都在做些什么?” 那是墨渊第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其实我们的气氛不算是剑拔弩张,只不过水沼泽的舌头,向来控制在人数颇又颇为清闲的神族女仙们身上。我说过,神族向好管闲事,又自命可以教化苍生。于是那些女仙们,便味地拿了学中同窗的琐碎事体来当了私下的下酒菜。说实话,在我看来,拿了折颜同青丘白止与灵狐族的某个公主的情爱纠葛,又或是我和东华究竟是否有些暧昧来嚼了舌根,实则是很有损仙格的件事。 而她们思慕墨渊或者东华,自然认为我这个野丫头占了这二位身边的大好河山,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神族又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见到看不过眼的 分节阅读1 欲望文 分节阅读2 三生三世菩提劫 作者:无名 分节阅读2 事体,最爱在无心或是无力纠正回他们的正道时,略略地把眉峰那么皱,既显示自己的良好教养,又能婉约地表示下自己的不赞同。 而墨渊是个中翘楚,他全身上下无可指摘的规矩和仙气,足以给他增几分资本。 譬如说他现在皱眉看我,目光之清正严明,评价之有理有据,实在是占据了太有利的立场。声音虽低,但书斋片安静之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身脖子就有那么点生理缺陷老是情不自禁瞟向墨渊的瑶光等人,非常有样学样不落人后地,皱眉看向我。以至于我很长段时间里都以为,皱眉这个表情,大抵是墨渊创造出来,供神族们瞻仰钦羡然后学习使用的。 却听折颜嘿嘿笑,指着身边的东华说:“这石头平日也总是夜不归宿的,少绾啊,你们……” 我阴恻恻瞪他眼,他约莫是怕被我揍,非常干净利落地住了嘴。 要知道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总是自视甚高的。 我觉得吧,墨渊这个娘炮身为启蒙教育就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父神嫡子,这辈子见识的最激烈的勾心斗角,恐怕也就是那帮追求他的女仙们采取的种种手段;人生最大的痛苦,恐怕也就是没有按时学会父神布置的强化课业。他自然不能理解我需要彻夜呆在隐形的结界里等待着南荒我的密探带来庆姜的确切消息。 庆姜对我的提防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在万岁上就胆敢在对鬼族的战役失利、无人注意到我时祭出条凰令公然改庆姜的作战计划,然后提起朔叶枪领着受到神谕就像打了鸡血般的魔族将士直捣鬼军统帅的大营。我当然知道这些做法很容易引火烧身,可是如果魔族在三界混不下去了,那还有谁会收留这么只曾经被魔族顶礼膜拜过的五彩斑斓的凤凰。 庆姜只不过是个让六大魔族面和心不和的首领,我却是魔族亘古就信仰的尊神。所以那次之后我就经常受到庆姜赠送的诸如碧海苍灵百年游历、白水山妖物展览、西海海底寻宝之旅、水沼泽修学旅行类的单程票,以确保我长期不在魔族诸般事务都只能靠他来决定且祝福我有去无回。自打我出生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对劲,即使我因为年纪尚幼力有不逮战略性地撤退出魔族,哪天把我图腾的地位搞丢了任他宰割才是亏大发了。 东华身为我的至交自然是知道这么回事的。他自幼生存的碧海苍灵虎狼环伺,打小就是从血海里趟过来的,以至于当日身上的杀戮之气冰冻三尺非日之寒,受我邀请住在魔族时连爬他床的姑娘们都要抖上三抖。他不曾拜师,却有这么身好本事,靠得不止是武力,是智谋。他眼下既不属于任何势力,却又同时被各大势力拉拢。旁观者清,我便时常拉了他去帮我参谋。事实上魔族当日的权利斗争及其复杂,我和他商量的大大小小的事务,他的处理都比我冷静而有节制,他后来执掌三界,我至少有半的相助之功。 把我只热爱太阳的凤凰,逼得像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庆姜真是生物史上的奇才。 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饶是墨渊熟读这些圣贤箴言,却也不会领悟到“先保住命再和我谈学业”这样深层次的内涵。我自然不能让墨渊个神族知道我夜里在做什么。于是我揉揉眉心说,没什么,练练功罢了。 他那张小白脸下就黑了。并且从此我也没有能够摆脱他给我记的笔记,和因此而来的负罪感。 事实上我点都不为那个无星无月的晚上遇见墨渊而奇怪。我觉得他那种在学业上刨根问底的习惯,在生活上的可移植性必定很好。 那时正值魔族内部动乱的紧张阶段,我的信使们却并没有按时到来。两个大族的魔君的争权斗法,庆姜座山观虎斗,摆出副两不相帮的架势。两大魔君权势过大本就是他块心病,此时两败俱伤他倒还放心。可是我却要在这里等着挺重要的战报,看看事情究竟闹大到哪个程度。 这是个什么世道。 我走出结界在芦苇荡里谛听,听见了隐隐的刀兵相击之声。 我赶紧飞身过去,却看见墨渊大半夜穿着招摇的袭白衣,执着轩辕剑,身形潇洒地与魔族两个信使正斗得难解难分。那两人功力不济,勉力撑持下见我现身,齐齐舒了口气,行礼道:“帝尊。” 墨渊收了剑,挑眉等我的解释。 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了我自然气结,不过若是把他们当作闯入水沼泽的外敌,墨渊此番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于是我叹口气与他解释道:“兄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两人是来找我商量家务事的,你不会也要管吧。” 他抖抖袖子道:“学宫外入夜便设有禁制,你这是置学宫的安全于不顾。”言毕甚是君子地退开三步,“你大可以把结界设在此处,商讨完事情,我看着这二位离开。”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催动魔力制造了个雾障的结界,保证墨渊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在做什么,然后让那二人开口。 他们虽然被揍得挺惨,但汇报上来的情况倒颇乐观,道赤之魔君已经有向北撤军退出槐水线的趋势。挑起这场混乱的人主动退缩,那是我最希望的结果。于是我撤去结界,安抚了他们两句告诉他们可以走了,刚才受伤的话医药费自理。 墨渊没什么表示,只是目送着那二人跳上朵云彩晃晃悠悠地飞远,突然凉幽幽地开口:“上次庆姜要对鬼族用兵,却因为六大魔族联合反对作罢,是你的首尾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上这个事的,但的确是我做的。魔族内部都还偶尔打掐不断,如此对鬼族擅动刀兵,神族万趁火打劫,我们有少能力两线作战?当时我费尽心机才劝和六大魔君反对庆姜的专断,不过,墨渊是神族,知道这个事应该不会太高兴。 我还没来得及糊弄他,他已经继续道:“现在魔族内讧,你应该没有少操心吧。” 这事情魔族掩得严实,他如果不是在诓我说实话,便是在自曝神族在魔族有内线。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知道这个事的。 于是我试图骗他:“是啊是啊,我让他们去把局面再弄乱点,最好趁乱把庆姜杀了我好上位。”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眼:“连赤之魔君欲向鬼族借兵入槐水线,你也不在乎?” 这个消息我可没听说。赤魔族正好在魔族与鬼族交界的地界上,与鬼族搭上了什么干系也不是不可能。倘若赤魔族北撤不是为了平息内乱而是去做接应鬼军这等引狼入室的行径,魔族眼下的麻烦可就大了。 墨渊今夜看来并没有兴趣与我装个不问世事的样子,于是我也就不再掩藏,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叠战报,扬手在半空平平铺开,正是魔族槐水带未来四五天里的兵力部署情况。每日都有那么两座城池是空防,座座连成条线,起点正是那鬼族边界上的韶攸关。 能想象吗?白天我们还在理论上课睡觉和笔记的问题,我还以为墨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儿,晚上就被他揭出这么我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来。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你们究竟知道少?” 他扬扬手上又收拾得齐整的军报:“这是我们从鬼君桌上拿到的。情况是否属实,你存疑,我们也存疑。” 敢情这水沼泽还都是人生双面;敢情父神母神还兼职了中央情报局;敢情墨渊,正在跟我谈条件。 饶是我从小在庆姜的压迫下点点地凭着自己的神谕累积人脉,要累积到鬼族却着实没有。此事干系甚大,即使庆姜想管,只怕也无法从赤魔族刻意造假的军报上了解真相。 天色已经微微明朗,芦苇荡上泛起层薄薄的雾气。我看着尽头浩浩荡荡的海水,觉得我需要立刻回魔族趟验证这个事实。 于是我说:“你夜没睡,白天怎么听课?赶紧回去补眠,这事容我自己想想。” 他却根本不接我的话茬子:“你现在这样回魔族,被庆姜知道只会对你忌惮。” 我却管不了那许,墨渊如果定要拦,我就算不定打得过他但是开溜总还是可以的。我开始束衣服扎头发,召唤凉水来洗脸,为跑路做好准备。 却听到墨渊说:“昨夜我分析战报时已经帮你跟父君告过假,到时会有两个人顶着修正术替你我上课。” 我愣了:“你放我走?” “不,我得和你起去。” 他生得高大,白衣在熹微的晓色中显得很是飘然,此时俯身牢牢看定我,眼里是绛色衣衫的我的影子。 “少绾,你自己说的,神族就是好管闲事。” 那年我在水沼泽初秋的晨光中第次被他这样的目光困得动弹不得,产生了种自己被套牢的错觉。浩浩万顷芦花混着晨起的薄雾将阳光弥散成温和的浅黄。所幸没有霞色升起,这日,倒是个好天。 直到和他起御风行在回魔族的路上,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是两大魔君相争,那么此番我回去,便是为了魔族内政。即使是牵连上鬼军入韶攸关,也实在是与此番我身边的这位神君关系不大。 他和我同去,也不过是为了情报吧。 如我所说水沼泽每个人都是人生双面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族群里拥有另个身份,每个人都怀抱着不同的目的。 比如瑶光,她半是为了套牢个金龟婿;比如东华,不过是来考察各个族群的实力为自己的未来做个抉择;比如我,不过是为了暂时脱离庆姜的视线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比如墨渊,谁知道他在这各族的学子中打量到了少的秘辛。 这个发现,让我时有些沉重。从小长到大,别人不是怕我就是想坑我,即使逃出了魔族,也逃不出这从我被作为颗有灵识的蛋供奉崇拜时就已经注定的镶金牢笼。 此时我们已经躲在了韶攸关外鬼军可能途径的山坳里。墨渊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般,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用怀疑父神召你入学的原因,他自然有保护你的意思在里头。” “乱世人心本来就不可能澄澈似水,两三分真心已经是难得。少绾,这个道理,我们都应该明白。” 我没什么可以回答的。他说得不错,即使我们看上去有那么的不同,神族的少主和魔族的尊神,不过都是被逼迫着长大的少年罢了。 远远的天际线处出现了浩荡却沉默的鬼军,在韶攸关外不起眼的山阴安营扎寨,看样子是在等待两三日内便来接应的赤魔军队。 我愤怒地祭出凰令神谕的宣纸,欲令周边魔族城池的将领前来阻截。他们必须服从凰令,否则神谕上的诅咒加身,他们都会承受不起。 墨渊把拦住我:“你忘了?你直接操纵军队是庆姜的大忌。” 确实,这诅咒来源于我的灵识,是震慑魔族的大法器;当年我只是个蛋,他们既是在外面祭祀我的族群,有什么请求我便允了也无妨;只是自我破壳,便有了自己判断和喻示的能力。 庆姜和我都明白,其实即使灭了我,再换个不会做决定的灵识激发这诅咒,也不过个大型的转移咒罢了,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可是现在我没有别的办法。即使我去告诉庆姜鬼军进犯,照样会惹他忌惮。 于是我冷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墨渊皱眉看着我:“我万岁时就听说,魔族始祖女神是天生的将才。那时我在神族总被誉为奇才,大约心目中能和我并驾齐驱的,也不过个你罢了。” 见他又皱眉,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见到我必然是让你失望了?” 他学着我冷笑:“个这么没规矩的丫头,哪里是个族尊神的样子。” 后来墨渊的办法,是他以神族使者的身份面见庆姜,顺带提提在韶攸关内见到鬼军的事实。确实,如果庆姜还反应不过来的话,这魔族的领袖就真该换个人当当了。他说这个法子虽然慢些,战局惨烈些,我却可以安全些;我不由的嗤笑,说神族估计巴不得鬼族与魔族大打出手,你们安全些才是真的。 他瞥我眼:“我是不是应该希望魔族的始祖女神惨死在魔族内斗之中?” 回忆有莫名其妙的柔软,但当时当日相视而笑的心境,我们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魔族的那几日在机锋和斗法中过去,再回到水沼泽,切都变得有点不样。 最大的不样就是现在除了接受东华的追求者们的情书簪子荷包肚兜附送春药若干,我这还足足地了份墨渊的。 其实我有鼻炎,最闻不得那些香粉味道,可是我既然因为打着喷嚏不能把那些在我面前脸色绯红的小女仙女魔打回姥姥家,就只能在攒够少份东西之后找始作俑者墨渊或者东华打架。凭心而论世家子墨渊的情书还是要比白手起家的东华些,何况他和我势均力敌不像和东华打起来边倒,所以我和他打架打得很是殷勤。 其实墨渊虽则全身透着股傲气,却着实比东华厚道得,比方说他还是会把那些情书拿回去,并且偶尔给两个痴情的回信叫她们专心学业;比方说如果我和东华合伙诓他吃糖醋鱼,凭他“口不臧否人物”的神族修养,顶是来上那么句“胡闹”,可是东华就只会诓我吃糖醋鱼。比方说某次我头发太长扫到了后面的东华,他化出把剪子就要给我剪了,却被墨渊发现,最终未能成功。 其实我也不喜欢养着那么长的头发,坠在脑袋后面重得很;只是为了我在魔族的神祗形象,不得不越留越长。彼时墨渊从指尖上化出根发带,告诉我要是不喜欢绾头发至少也要扎起来。我懒得买这种娘炮的东西,那条两端缀着铃铛的红色发带,我用了很年。 我觉得当初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不断地刷新墨渊对“胡闹”的认知程度的底线,以至于他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带徒弟的耐性。他在摇醒我无数次,没收了我五次零食四次酒壶三次秘籍两次话本以及次春宫后彻底放弃了让我上课听讲的打算,无奈道我怎么能帮你记辈子笔记;他在我从折颜的酒窖里偷酒喝时悠悠出现在我身后,告诉我偷完记得恢复原状不然被他父君发现了这窖酒就全会被假公济私;有的时候我彻夜处理事务他会拿着叠战报出现,每次都很及时,然后第二天我押着必定不肯在课堂上睡觉的他回寝室,冲他嚷嚷“我会帮你告假的你万年前就学过白木阵法再听听个逑啊!”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东华被父神看中,暗中收了关门弟子。于是东华被父神私下授业时,连墨渊也没有听的份儿。 那天晚上我在芦苇荡中喝酒时,向来清冷自持的白衣少年第次接过我递过去的酒壶,对着月亮口口地喝得分外郁闷。我看着他略有些皱的外袍和略有些乱的鬓发,觉得自己是真的只会解脱人不会开解人。 我说:直听说你琴弹得不错,我勉为其难帮你听听。 凤凰善乐舞,可是我的音乐启蒙,不过是那些传唱在魔族军营里悠长沉郁的歌谣。我以为只有在那里才会听见那样悲怆的调子,不料墨渊的琴鸣金碎玉,正是《采薇》那雄浑的音响。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彷徨而沉重。不是怀人,不是思归,只是失望。 我闭眼听着这熟悉的调子,突然觉得每个人都和我样的苦恼。骄傲如墨渊,发现自己并不是父神母神眼中最合适的继承人时,会比我发现其实庆姜其实是我失散年的亲哥哥还要郁卒难消,何况庆姜并不是我的亲哥哥。 于是我宽慰他,东华绝对弹不出这样的调子。 他却苦笑着叩住仍在翁鸣的琴弦,说他其实应该明白父君的用心。父神挑选的是未来的天地共主,他拘泥于神道,本身就少了那份兼收并蓄的雍容。 我喝得有些晕,侧头想了想,觉得虽然他确实不及东华那份见天算计的腹黑,但其实嫁给他的姑娘,就比嫁给东华有福气。 但说出口却是:你其实从来就没想过当天地共主对不对?你只是在努力地做你父君娘亲想让你做的事情,其实现在他们不这么要求你了,你就可以做自己了。 他仰头灌口酒:你对个从小没有自己的人,谈什么做自己。 我无言以对,再次觉得他就是个娘炮。没见过酒量这么小的。 父神不是不知道墨渊的那点郁闷。他第二天就在诵书堂见了我。 父神其实是个为老不尊的神仙,他第次见我和东华的时候就说,丫头很清醒,以后就算栽了,肯定是栽在男人上,不算丢人;小子不是神就是魔,不过这个选择做得越晚越正确。 栽在男人上,还不够丢人? 估计父神也就在神族们面前做个法相庄严的形容,尤其是墨渊——折颜说他见过墨渊被父神打手心,跪在地上动不敢动。 这次父神问我:阿渊昨晚是不是找你喝酒的? 父神昨晚明明在折腾东华,东华今天早上眼底都发青,这是熬几个通宵都不会有的事;而今天早上墨渊强撑着去上课时,我可是帮他把酒气消了的。 于是我说没有。 父神摇头哂:这孩子我养大的我能不知道?他还没宽容到那个地步。 我大胆地对上父神的眼睛,说其实父神您并没有想让墨渊继承您的衣钵吧? 父神眯着眼睛看我:丫头,当年果然没看错你。去吧,阿渊这次交给你了。 那声“阿渊”让我在刚接触到诵书堂外面的阳光时就抖了抖。 父神的算盘打得很精。且不说墨渊那个严谨的性子不适合未来天地共主的位置,估计父神自己现在坐这个位置也是够呛,何苦送自己儿子受这个穷罪。 我从袖子里抽出份前两天刚接到的消息。既然父神让我开解墨渊,那我就不客气地公器私用了…… 我拿着这份消息去找墨渊,临行前找了块阴气颇重的夹竹桃树荫,在下面打坐到脸色苍白。 找墨渊帮忙和找东华帮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要说服东华帮忙是件很折磨人的事,尽管他做事的时候还是够义气。光是对他痛陈厉害他半会飘来句“与我何干”,只有与他分析此事与他有么的利益交关、成事后有少好处,他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而且事情结束以后他出分力我必然要付出十分的代价 墨渊就不样,只要告诉他我要去做什么,顺带提提此事对我有如何的危险,他就会颇担心地看着我说算了个人个照应我陪你去吧。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我有的时候觉得他们神族这个助人为乐的习惯真是个好习惯——要怪,就怪墨渊你为什么要长良心这个东西。 我现在找墨渊的这个事,说来实在是件私事。因为仲尹小弟很是贴心,特特派人来告诉我,他父王好像正派人去西海寻块上古传说中的黑曜石。 黑曜石是汇集日光的上佳法器,故尔各族首领都视其为权力的象征;而仲尹所指的这块则向被视为个传说。传说中这块石头诞生于开天辟地之时,高达丈宽约八尺——但根本无人相信,因为倘若真是如此,这石头阳气如此旺盛,必然是不难找到的。而自从母神炼石补天之后,这石头便销声匿迹,普遍的看法是这石头已经破碎在那场天地大劫之中了。 上回魔族与鬼族番大战,鬼族寡不敌众终究落败,好歹割了边疆五座城池进献庆姜,同时提供消息,道这上古黑曜,极有可能隐藏在西海深渊里。鬼族畏惧阳气,因此对此圣物并不感兴趣,所以让给魔族也是无妨。 我说过,我是只热爱太阳的凤凰,每逢修炼便需要颇的阳气滋补。近来被这昼夜颠倒的生活所累,自觉自从入了这水沼泽,道法精进便不似以往在章尾山那般神速——章尾山本就是日光汇盛之地,魔族中人还是很会帮我选道场的。 这黑曜石,虽说无论被谁找到都是上古遗迹光耀千秋,但是如果在我手上,对我修炼的助益便是极大的。反正谁找到就是谁的,说不得我也想去看看。 堪舆术的夫子捧着本《堪舆金匮》正念得摇头晃脑。我心道魔族北边隔着覃尧山就是鬼族,要破掉这个风水估计只有等庆姜大刀阔斧开疆扩土,凭现在这个实力还是遥遥无期。于是左胳膊肘拐捅捅墨渊,他虽然没有转头看我,顷刻却从下面递来张小纸条,三个清隽的小字——“什么事”。 我抓过枝秃笔,蘸了我那砚没有仔细磨开的胶墨,在背面涂了几个漆黑的字给他——“我要去西海办件事,帮我找个人顶下课” 字条又传过来,这次纸大了些——“做什么” 我写道——“捡石头,传说中被母神打碎的那块” 他回头看了我眼,我无精打采地往桌上趴,显得脸色苍白阳气不足。 然后他摇摇头,运笔写道——“晚上老地方等我” 父神要我开解墨渊,他其实并不是想不通;他只是有点郁闷——那就找点事做让他没时间郁闷。显然陪我 分节阅读2 欲望文 分节阅读3 三生三世菩提劫 作者:无名 分节阅读3 去趟西海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很自觉地收拾了个小包袱,换了身赶路的衣服,检查了我的朔叶枪,进了芦苇荡就看见墨渊抱着轩辕剑候在那里。 他说:“我帮你也告过假了,起去吧。” 这种利落劲儿甚得我心,我说:“够哥们。” 他很无奈地看着我。 空气很是澄净,繁星衬托之下他的眼睛其实是漂亮,黑而深邃,静得像汪井水。我被他看得呆了呆,扯了他白衣的袖口,道:“走吧。” 神族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对这些举动,已经和我对自己欠他东西样,都有些习以为常。 后来这块石头被东华拿来做了我的棺材板,所以说当年我作为只不会水的凤凰毅然下海也称得上是高瞻远瞩。 西海,深湛幽蓝的颜色,泛着冰冷的凉意。深海之下,潜藏着世上最深的巨大海沟。 我本就是寒体,再的阳气都用来练了身魔功,甫沾水,便打了个寒噤。素日潜入水中的惯例,是祭起魔力凝成的气障阻隔海水的凉意;然而此番若是潜入海沟,水压之大令气障毫无作用;海水较之海面只会为冰冷。所以眼下我只能生生受着这种冰凉。 墨渊见我脸色苍白,犹豫了下,道了声冒犯,伸出左手颇为君子地拈住了我右手的指尖。顷刻,手指相交处传来股暖融的气息。 我感激地看了墨渊眼。父神母神的原身都是灵蛇,他自然也是这种冷血的水中动物,不用怕这海水;这热气却必定是运功化出的,真是好人做到底。 却突然想到个问题,于是问道:“你不是蛇吗?怎么天气冷的时候也不冬眠。” 他很无奈且无语地把我望着。 我觉得他好像经常对我很无奈。神族规矩,连表情都是寡淡,他半也不太会翻白眼,情绪定憋得很辛苦。 于是我又问:“都说你是从母神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蛇难道不是从蛋里爬出来的?” 他掉过头去深吸口气,水中冒出不少泡泡。 我还没问完:“你们灵蛇胎应该不止个吧?为什么你会是独生呢?” 他回头:“你要是不怕冷,我就收手了。” 我立时很乖觉地住了口。 下潜数丈之后西海的海底便是片昏黑。我从包袱里摸出颗鸭蛋大的明珠照路,浅蓝色的光晕只能照亮三尺以内,忒也不济事。不过这海水隔光效果如此之好,倒让黑曜石藏匿在水下了那么几分可信——接触不到日光,石头也只是块冰冷的石头。 墨渊问:“海底太暗了,你想怎么找那块黑曜石?” 我自然打算过。既然黑曜石能吸收日光,凤凰天火的光也是样;只要庆姜的人还没有到,这个先机我确是占定了。 我抿紧嘴唇,下定决心松开了墨渊的手,双手飞快地动作,结出凤凰天火的法印。 霎时,面前喷涌出金黄的火焰,鲜明亮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照亮了海底的团漆黑,映出周身的环境,海中竟是丛丛斑斓的五彩珊瑚。 这样的好景色被藏在海底,真是浪费。我说:“墨渊,待会搞定那块石头就来挖点珊瑚赚外快吧,我都快穷死了。” 他望了望周身硕大纯净的珊瑚枝桠,叹口气道:“市侩。” 我耸耸肩,看着天火的光点点向着个方向涌动,挥手招呼他跟上来:“我可是很穷的,零花钱少得可怜。上次奉行的医药费我还没给报销呢。” 奉行这孩子在水沼泽的日子可不好过,有我这么个随时跑路的主子,我揍人都是他负责替我道歉,我违纪都是他替我收场,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墨渊却突然把拉住我,道:“这地形不对。” 我看了眼四周,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周围有些珊瑚石块不是长久放置在当地的征兆。我们有可能陷入了个刻意布置的阵法中。 我瞬间觉得拉了墨渊来此地的决策很是英明,阵法五行我窍不通,却是他的启蒙课程。可是谁会这么无聊,到这漆黑的海底布下这个阵法? 我单手捏诀稳住凤凰天火,右手继续握住墨渊伸出的左手。维持这样大型的术法,最也只能撑个时辰,且其他术法就不能再用。既是我的战斗力大大降低,此时若是有伏击,只能靠墨渊了。 他却很是沉稳,略略打量周身后,带着我转折前进错步后退,弯曲着向天火照出光路指向的方向前进,神色极为专注。握住我的左手温暖而稳实,让我生出两分安心来。 “猜得到这阵法是谁布下的吗?” “神魔二族对深海的阴气都比较忌讳,半是鬼族——他们告诉庆姜黑曜石在此处,居然伏了这个祸心。”我推测道。 他把我换了个手拖着,道:“你做事向来是这么不顾后果。今日我不在,谁帮你破这个阵?”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也是东华——带着你们俩比带个营的高手都有用。” 正忖着墨渊郁闷父神收东华为弟子的事,这话是不是不太妥当;脚下却不小心掀起块石头来。 墨渊飞快地回身扑向我,面面相对,呼吸相闻。我被圈在他和块硕大的珊瑚中间,看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的飞石险险从他身后擦过。 “这阵法不能掉以轻心——跟紧了。”他松开双臂拉住我的手,脸上红得有点可疑——神族男女授受不亲,他估计从来没离女子如此近过。 不知怎的我也有点羞赧,这神族的规矩居然还传染。不过我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分神,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阵法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墨渊的声音不带情绪地从前方传来,“毕竟凤凰天火是找黑曜石的捷径。” 他的潜台词我也知道,这海底肯定有人等了我许久了。身为个仅仅十万岁的魔,被人如此惦记,说明我还是很本事。 都不是临阵脱逃的人。长到这么大,我还真没怎么怕过。破阵墨渊是高手,行在其中风平浪静得很,根本看不出危险;何况看着他白衣飘飘地走在前面,尽管还是很娘炮,我却点也忧心不起来。反正现在也急不得,且慢慢跟着他拿到石头是正经。如果石头里存了部分从前日光的能量,我就不会丧失战斗力。 这路极是安静。而安静往往预示着大的危险,看见那高丈宽三尺的硕大黑曜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绷紧了神经。 伸手抚上这种我很是熟稔的石头,我很失望地发现,由于海底阴鸷过盛,其中并没有剩下太的阳气。 我问墨渊:“这里不是什么阵眼吧?” 他摇摇头,目光颇为赞叹地看我单手拈起精缩的法印,将石头缩小成我脖颈上的个黑色挂坠。 然后我谨慎地收起天火,阳气褪去后,很快便感受到了鬼族中人靠近的幽幽气泽。 墨渊朗声道:“黑暗之中动手不易,诸位还是现身吧。” 典型的神族礼节。 我撇嘴,伸手化出朔叶枪,魔族上古的神兵利器,即使这样浓重的黑暗中依旧泛着嗜血的幽绿。我现在身上功力剩余不,海水又冷得刺骨几欲冻僵,速战速决才是上策;鬼众虽,我们却仍有几分活路。 就是有点对不起墨渊,让他陪我闯这么遭,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和父神交代啊。 鬼众最喜诡计,鬼火也是极阴之火,可以在深水中燃烧,然而他们却没有照明,显然是不想暴露他们的位置和周遭的环境;墨渊的神族习惯是后发制人,这盘棋开局还真不能指望他。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听见了鬼众的嗤笑——阵前丧气最是不吉。 手中的枪尖突然暴起天火亮烈的明黄,炽热的光弧在所有人作出反应前已经袭上了术法最强的敌人的面门,将他平板的面容照得仿若幽冥。天火的阳气正是鬼族的死敌,虽然此举等于暴露了我的所在。鬼众显然低估了我悍勇的程度。魔族的始祖,既然要庇佑族群,时时都须有身先士卒的准备,素来只论杀敌千,不惧自伤八百。 对手反应不慢,很快便与我缠斗在起。他面无表情,不似冷酷反而是无心无情的呆滞;身形瘦削如枯柴,动作却灵活,杆判官笔点捺挑戳,出手狠辣诡谲,时与我斗了个不相上下。身后有暗器之声向我袭来,却都在半空被尽数拦住——墨渊的确是个好队友,再说他向擅长帮我收拾残局。干鬼众交给他,我很放心。 他的剑术尽得父神真传,迅疾刚猛,轩辕剑锋横掠起平地波澜,汹涌而至,将鬼众的阵型冲得凌乱。他冷笑声,身畔是阵阵战阵中刀兵落地的清脆声响:“少绾,鬼族出动法王设计于你,面子不小啊。” 鬼族法王冷骞,十万余年来以冷面著称,对判官笔夺人性命无声无息,确是鬼族风范。此时即使被叫破身份,也毫无反应。却有小鬼在下面阴森森道:“魔族尊神来找块石头,居然也需要神族相助,魔族内讧真是不小。” 我心下凛。我与庆姜面和心不合虽然六族皆有耳闻,但素日也仅有猜测并无实证。这些鬼众既是明白了这茬,就个都不能放过了。 然而此番问题出在我这里。凤凰体温偏高,浸在海水之中本就抵受不住;虽然枪法精绝,我却因为枪尖挑着天火并没有术法傍身;顷刻法力殆尽,天火消失,再对上冷骞双铁笔,便不会有当下的势均力敌了。 数着交手后,眼见天火光芒渐弱,冷骞终于开口,声音如同金属刮过剑锋,让人阵恶寒:“能撑到这个程度,倒也不负你魔族始祖女神的威名了。” 击杀敌人,我向来不死不休。此番并不是没有后着,倘若运起全身残余功力撞上冷骞,天火涅盘虽然是烈火焚心的疼痛,于凤凰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吃了这个苦头也无妨——天火于鬼族却是致命的。 我眯了眼,听见身后刀兵之声虽然越发散乱却渐渐止息,想来墨渊虽半有些吃力,却也能应付下那些鬼众,遂沉声低喝:“墨渊,我要是烧成灰,你可得帮我收好了!” 却感到身后有水波涌来,腰身被紧紧收进个怀抱,眼前轩辕的剑锋不甚稳当地带着幽暗的冷光指向冷骞的棺材脸——墨渊听风辨形之术已臻佳境。他的气息明显不稳,在我耳边冷声道:“不过个鬼族法王,值得你涅盘以殉?” 我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轩辕这击虽然不中,我却有了喘息的余地。 趁着墨渊不备挣脱他的束缚,转身借力,飞快地撞向冷骞。朔叶枪尖在空中弧线完美地掉转,穿透我的腰腹直袭冷骞的心脏。 击,必杀。 骤然平息的水流中,我慢慢地反手抽出贯穿身体的长枪,借着轩辕的剑光看见海水渐渐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深紫,冲墨渊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放心地任凭眼前慢慢黑了过去。 待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漂浮在西海海面上墨渊幻化的艘小舟里。身上绛色的衣裙被烘干,触目惊心的血迹也被清理,只剩下个边缘褴褛的破洞。我捂住伤口深觉自己的迟钝。当时下手倒不犹豫,现在——还真是疼啊。 阳光甚是明朗,海面上金光万点,如同波浪镀上的碎金。胸前的黑曜石渐渐变得温暖,此行收获甚大,我很满意。 对面坐着墨渊,侧着脸似是凝视着海面,眸色深沉不明。他袭白衣已收拾得妥帖,黑发未曾束起,披在肩上随着海风飘飘拂拂,有点平日没有的温和闲散。我刚想开口说我醒了,却见他已然转过头来脸色冰冷地看着我,审犯人般问道:“少绾,你解决问题的手段,都是这么决绝的?” 我不忿他的态度,欲撑起身坐直,最终却着实没有力气地歪下去:“魔族战场上素来便不会有人来救,若是受了重伤只会被自己的族人刀了断,自然击倒对方才是第件的——这次,谢谢你了。” “你昏迷了整天。” 他伸手扶住我,动作轻柔,语调有明显的叹息:“明明我还在,为什么……少绾,你是不是从来信不过任何人?” 我撇撇嘴,枕着他的手臂苦笑:“除了你和东华,我还真不曾有什么队友。自捅枪不过是应激反应罢了。” 他那张清冷的小白脸黑得很不好看。 我觉得我约莫是把他吓到了,于是安慰道:“没事,反正我命大——有次在白水山击杀条恶蛟,我在山中昏迷了三天,还不是自己爬起来回的魔都。” 阳光普照,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几乎冷冽成了昨日的海水,让我畏惧地缩了缩。我叹口气:“其实有你在我还是很放心的。” 他终究是背过脸去。 良久,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进我的耳朵: “少绾,你其实……可以学着相信我。” 这句喟叹,隔着森凉的命运和十九万年的别离被我再次拾起。 彼时十万岁的我是如何回答的? 哦,对了。十万岁的我不置可否地闭上眼睛,回忆起了那个不是拥抱的拥抱——明明是冷血动物,可是他的怀抱是暖的。 第三章 【载驰】 【文题释义】 载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而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而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许穆夫人名义上是卫宣公与宣姜的女儿,事实上乃卫宣公之子公子顽与宣姜私通所生。她有两个哥哥:戴公和文公;两个姐姐:齐子和宋桓夫人。年方及笄,当许穆公与齐桓公慕名向她求婚时,她便以祖国为念,惜不得成功。她嫁给许穆公十年左右,卫国被狄人所灭。不久,她的姐夫宋桓公迎接卫国的难民渡过黄河,计男女七百三十人,加上共、滕两个别邑的人民共五千人,立戴公于曹邑。戴公即位月而死,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诗集传》)。 乱世红颜,少绾和许穆夫人何其相似。 【正文】 很久很久的后来我造访白止的青丘之国,与凤九起坐在狐狸洞后的高台上看着那树如锦的桃花和她直最爱的青丘的日落。她说若是要长久地等待个人,就不能畏惧个人看日落的孤独。 她听我说起那些过往,神色很是认真。 其实很人没有办法想象我们这些上古神魔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或许当凤九识得东华时,他已经是太晨宫里瑞气十足的尊神;她不曾见过东华年轻时的冰冷与戾气,杀戮与彷徨。听我说起东华的曾经,她笑说那真是个最坏的时代,却又是个最好的时代。 在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南荒的戈壁和草原似乎永远长扬着烈烈的大风。偶尔东华叼着根草杆,听我就着这样的西风朗月与他纵论天下大势,最后都是冷冷句:“把这么原本和你无关的人挂在心上,不会累吗。” 是论断而不是疑问,这似乎是我的前半生最好的注脚。 当年的我始终对父神如此关注这样冷心冷性的东华感到不解,他似乎从来都为自己活得强大而恣肆,让我羡慕却不向往。 我直在做自己,却总是为别人而活。 可是凤九终究是懂得东华的。她从不会像白浅般感叹不曾在最好的年华与他相遇;她说有些故事是用来亲身经历的,有些过往却是用来感同身受的。 她只是问,少绾,你会不会觉得疼。 她实在太通透。除了她,我不知还有谁能穿透东华万年的寂寞。 凤九这般年纪时,我却不能像她样心意的爱个人。你看,这样的字,需要好的福泽与造化。 十三万岁那年,魔族又试图来拔神族家门口的白菜,以至于我呆在水沼泽都十分的不安稳。 事实上作为魔族的员,那颗白菜的最终归属我觉得仍然是存疑的。 事情是这样的。二十万年前神魔二族字斟句酌地签下合约,两国边疆,以菩提河道中界线为界。此后菩提河西岸神族代代繁衍,菩提河东岸却是魔族生生不息。虽说当地的住户并没有那个能力横渡浩浩荡荡的菩提河去拔对面住户家门口的白菜,可是神族好事,约莫十几万年前在菩提河的中界线栏上了条玄铁打造的沉重索链,纵贯整个菩提河道,以至于此后菩提河上行船都是自发的双向车道,统在神族的岸上拉纤扬帆,在魔族的河上随波逐流。 可是上古四时不明阴晴无定,十万年前某几个年头天地间降下场无休无止的豪雨,淹得人们不得不宿在自家腌咸白菜酸萝卜的大缸子里,而且潮湿得身上几乎发了霉;后来不知为何豪雨终于渐渐止息,魔族的解释是因为我从蛋里破壳而出,天降祥瑞;而神族则坚信是父神母神以自身的修为化解了这场浩劫——墨渊差不也是那个时候降生的,由于母神动了胎气,生生在母神的肚子里耽搁了好几年。 等到旱地裸露出来,人们晒干自己身上的霉斑并且拿出仔细包裹在油布里的白菜种子开始了新的劳作之时,有部分的两族人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上缴哪族的税钱了。 原因很简单,菩提河的中游改了道,向东边的魔族移了那么几移;但神族的玄铁大链,虽然被淹得锈迹斑斑,终归还是挺立在了老河道的中央。 于是二族的高层就此事展开了磋商。魔族的使者表示你看那条玄铁链,是你们神族自己勒在老河道中界线上的,那么这个国界是你们自己承认的,新河道划给西岸的土地神族就不要想了,咱们继续照着以往的方式过日子好?可是神族的仙使们拿出合约指着“菩提河中界线为界”的条款,说当日签下的协议如此,并没有说是旧河道新河道,这地就划给我们吧。 这块地本身不是大,拼拼凑凑勉强也及得上个水沼泽学宫;可是这是尊严问题不容侵犯,于是这块原本无名无份寄信连地址都不知道该怎么写的土地当夜就有了个佶屈聱牙的地名“嬅囿泽”,且时年仅万岁的我难得和庆姜同仇敌忾地发布条凰令宣布“嬅囿泽自古以来便是魔族的土地”,当然,没有诅咒的效力和对象;但我们能做的神族也能做,他们当夜印刷的地图上便把这块土地极为精致地勾勒进图,并且取了个很符合他们神族审美的名字叫“倩云滩”。 所以现在我看着军报和密报,不知道是该为这样纠结的局势头疼呢,还是该为时时切换“嬅囿泽”和“倩云滩”的地名而头疼。 本身两族也是不想为这么块小地方大动干戈,所以这事情也就拖了将近十万年没有加以解决;神族认为本地人民使用着神族的倩云滩自然要交土地税,而魔族继续依着往常的例向盛产白菜的嬅囿泽征收白菜税。 只是近来神族宣称倩云滩的百姓都已经被神族的生活习俗同化完毕,如果魔族继续对他们行使管辖之权并且继续对当地的特产白菜征税,人民就将爆发严重的起义。魔族也深知神族近年来借着地利之便暗中往嬅囿泽移去不少战力;南荒缺蔬菜征收白菜税,和神族的土地税又有什么区别?所谓起义就是个幌子;不过反正名义上只是镇压下自己的人民,于是三十万大军悍然压上边境,扬言应战。 其实之前两族也爆发过不少次小规模战事,半是由于庆姜对父神失了应尽的礼数。这些战事神族有道理可依,且我也觉得颇无聊,倒还没什么人找我的麻烦;但这次明显是神族蹬鼻子上脸揩本祖宗的油,水沼泽学宫里神族的那帮少年们却开始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我背信弃义来。 这种思想煽动的小巧,神族还真是颇有套,本祖宗服输。 饶是父神和我关系再好,在这些时候向来是避嫌不见面的。我虽然不是神族人定义的“没文化的野丫头”,却着实比般人都要笃信武力;虽然不能纠正神族少年们的思想狂潮,打架却从来不会迟疑。战事即将打响的某天,我正准备白日去课堂上应个卯,晚上就背起我的包袱回南荒打架,大早难得在宿舍里醒来,却看见门外涌动着大批白色的身影,正是神族的那群白痴,无组织无纪律地嚷嚷着要绑了我去做人质。 这种程度的绑架能成功,东华的糖醋鱼就能成为人间美味了。 父神手下的青年才俊还真是德才兼备教化万民。我冷笑声,祭出天火直直在人群中烧出条路来。明晃晃地光芒 分节阅读3 欲望文 分节阅读4 三生三世菩提劫 作者:无名 分节阅读4 路上不知道灼伤了少双眼睛,烧焦了少白衣和皮肉,而且遇水只会加热烈——他们无礼意图绑架在先,便是父神也不能责罚阻挠。 看见这幕我还真不想走了。 这帮神族渣滓却在叫骂抽噎中纷纷让开。墨渊袭白衣,墨发飘舞,缓步而来。 身无兵刃,指尖拈着卷书册,显见是来与我讲和的,周遭神族却仍然在他此时威严的环视下自觉地噤了声; 其实若论神道的继承者,非墨渊莫属。此时他神色平静坦荡地自混乱的人群中与我对视,风姿卓越令我也暗自喝了声彩。 面上却是片冷肃,我指尖印伽微动,天火便险险欲向他烧去:“墨渊神君,你也是来绑我上城楼的吗?” 他神色肃穆地对我施了礼道声抱歉,转身对着神族们朗声道:“两族相争不斩来使,神族的儿郎们,你们太也失了体统!” 神族们虽不忿,也不敢驳他的话,因为他的意思兴许就是父神的意思。所以这些礼法最是无稽,哪有拳头硬说了算来得爽快。 墨渊又转向我,伸手微微引:“还请帝尊收了法器,容在下带您离开此地。” 我较他在族中地位高得,他此时倒是礼数周全。我急着回魔族,于是微微颔首,随着他步出人群。关系匪浅的人此时却只能以这种方式相对,我觉得挺可笑。 素日离开水沼泽的芦苇荡中,又是年芦花白头的时节。 我们之间横亘不去的差异第次被放大在面前,却都只有沉默。今后这样的场景或许会重演无数次,谁又说得清呢。 他注视着我翻身腾上朵乌云,低低道:“少绾,战阵之上我们便是敌人。你……万事小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我没有回头。 良久,身后隐隐有琴音破开千里的乌云隐隐传来,是太古遗音鸣珠溅玉的音响——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都说这是送女子回乡时的歌谣,每每听到这样委婉的调子,我却总固执的认为,这是目送着心上人远嫁异乡的哀歌。 如今墨渊奏起这支惜别的曲子,却自有我喜欢的悲怆和恢弘。乐舞道,他从来都是我的知音。 五万年的交情,任谁的心都不是石头。我们送走的,不仅仅是个有些故旧的朋友,是段无处安放的时光。 八万岁的时候他随我去南荒,焦红的戈壁岩石后说起“万岁时就听说,魔族始祖女神是天生的将才。那时我在神族总被誉为奇才,大约心目中能和我并驾齐驱的,也不过个你罢了”,我笑答“所以见到我必然是让你失望了”。 九万岁的时候他递过帮我罚抄的五遍佛经,而后撑起把乌木雨伞走进斋外蒙蒙雨中,声音淡淡飘来:“今天再不交上去,明天难道要我帮你抄十遍?”我厚颜答:“这个比笔记有用了,以后不用帮我记笔记,帮我罚抄就好了!” 十万岁的时候他刚刚历过飞升大劫,却自己跑进我受罚的璇玑阵中带我出来,劈头盖脸把我训得恨恨然没有拿出那朵偷给他补修为的灵芝,反而跺脚嚷他:“墨渊,你点也不适合管别人,你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谁让你生来就是保护别人的料子!”(事件详见《枕上书》少绾番外) 十万岁的时候神族魔族关系紧张,他拍着那张黄花梨木的课桌与我对峙:“你们魔族为什么总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我祭出朔叶枪冲他叫嚣:“总好过你们那些娘娘腔的礼义廉耻!” 十二万岁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我冷战,半夜我循着琴声找他和解,却听他淡淡道:“少绾,你说的对,我成不了东华那样的统治者,我只想做四海八荒的庇佑者而已。”而我笑说:“难得你告诉我你知道该做什么。” …………………… 乐莫乐兮深相知,悲莫悲兮远别离。这并非最后的离别,我却感到这五万年里似乎触碰了些不能触碰的禁忌。 墨渊说我的好奇心太过强烈,强烈到总是靠近自己最不应该靠近的东西,所以永远走不出哪怕最简单的阵法。他说得对。 其实无论被叫做嬅囿泽还是倩云滩,临着菩提河的这方寸土地,始终是平坦而肥沃的。此番成为杀伐的战场,也是前所未有的事。魔族嗜血,我素来认为饱饮鲜血的土地定能长出为繁茂的花朵,战前偶尔与墨渊论及此事,他却对这番论断不以为然。 “要么神族就不要应战,不然就不要对我们提这假惺惺的仁义道德。”这是那番论辩我甩下的最后句话。 我挂着个副统领的衔做着正统领的事——正统领,所谓的魔族宿将姜岐年届二十余万岁,并且心态和年龄出乎意料的非常等称,领兵作战锐气尽失,不过想着如何逃避责任而已。我抵达前线当日神族的部队已经开始在菩提河西岸安营扎寨,而姜岐的计划,居然是双方隔着菩提河对垒。需知战场嬅囿泽在菩提河西,若是每次都需渡河与神族短兵相接,这仗也没法打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我就不信姜岐没想过。我当夜提着把大刀冲进姜岐的大帐时就明白,老家伙深夜之中主帐居然守卫全无灯火通明,不过就是在等我愿者上钩。此后若是我领兵赢了,自有他提携之功;若是输了,便是我不敬主帅擅夺兵权。 军机不可失,本祖宗忍了。 我原本的计划,是直接三十万大军悍然压上神族边界,趁神族还未集结完毕,就速战速决撕开条战线好顺便从神族手上能抢点是点——对付神族我们的优势就是种主动进攻的进取姿态;只是此番主帅如此窝囊,我便也只有先老实守住嬅囿泽再说了。 带着五万兵马渡河而去的时候,我看着菩提河泛着黄色的波浪想着这个举动不知是不是庆姜的授意。若真是如此,庆姜便是担心我军功卓著不好控制,才出此下策——不过,他向并不是如此拿战事当儿戏的人。或许不过是因为我资历不足不足以服众,领兵又素来戾气过重,才找个沉稳的将领来制衡,只是这人选,忒也不济。 这次父神并没有派墨渊来前线,令我有些诧异——不过理由也可以想见。倘若两个将领太过熟悉,阵前你来我往地拆解半天胜负不分失了锐气,这仗也没法打了。只是我有些失望,原本指望能与墨渊阵前对垒分个高低,此番怕是没有机会了。 两军对垒数日,战局便很是胶着。嬅囿泽不过尺寸之地,仅仅容得下双方十万人对阵于此。镇日里人喧马嘶鸡飞狗跳,好不欢腾。神族除了第日向我们叫阵,毫无进展的厮杀阵之后,竟然就始终高挂免战牌——偏生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夷平神族的大营。 我觉得,他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在那个最好也是最差的年代,他们可哭可笑,恣意妄为,高歌相合,因为那个年代被就是个狂乱的年代。乱世,乱的是人心,是感情。他们终知道有天他们会在战场相遇即使不愿。乱世,不是个对的时间,神魔,不是个对的人,水沼泽不是个对的地方。他们没有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上对的那个人,注定不能让感情就像行为样恣意妄为。乱世终有终结,可惜或许是她没有等到那个时间,或许也是他没有认真等下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终其天再相遇,那便是对的时间对的地方,即使人心不古,岁月不复。 乱世佳人,大抵便如同少绾这般。 血可洒,情可有,却不可诉。 二货的二感想。 庆姜此番的书简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直言兵力不足是姜岐失职,让我尽量速战速决。毕竟二十五万人隔着河什么用都没有还空耗着军饷,我觉着他半有些心疼粮草。居然还没头没脑地提了句,说回到磬城找我有要事相商。 “嗤——”这就是我看见这封书信时的态度。 我也在等着什么。神族既然认定我们背着菩提河扎营退无可退是大大的不利,本祖宗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不利。 其实每每思考神族的下步举动时我总会思量倘若对方主帅是墨渊又会是如何的情况,然后觉得神族现在的将领和墨渊相比实在是太弱了,敢情朝中无人的,并不只有魔族。不想让魔族占了这块地方是吧?这三个月阴雨缠绵是吧?嬅囿泽泥泞不适合作战是吧?反正你们也看不见菩提河的水位是吧? 我请姜岐派了支队伍在菩提河魔族的东岸筑了道高堤,也算是造福方;又在上游筑了道坝,将近些天的水流尽数囤积。 在我准备开闸放水的前天接到战报,说鬼族开始在魔族北方趁火打劫;庆姜长子伯桓已经亲自上了前线,兵力略微吃紧。而此时神族的副使正坐镇在鬼族的大紫明宫;前两日方才谈判妥帖返回神族的正使,正是父神嫡子墨渊。 枉我惦记了你这么些天,敢情是干这个去了。作为对手我也不得不赞他句干得漂亮,可惜墨渊,这个战场上你还是慢了步。 说到伯桓就不由得想起仲尹,这俩兄弟毕竟是与我起长大的,论及情分也不浅,只是我已经年不曾见过他们。 庆姜若说还有什么让我钦服的,就是对他的发妻的情意。他的夫人曳玹八万年前死于难产,若许年来他也从来没有提过再娶。而两个儿子里,伯桓与他父亲颇像,从相貌到个性,怨不得庆姜从小便将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仲尹却出生便是难产,胎里带下不足之症,加之庆姜将曳玹亡故归了大半的缘由在他身上,因此从小便不受重视。 伯桓对我的态度似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真传,提防且敬畏;但仲尹从小无人照拂,庆姜将他与我起丢在章尾山的营区里养大,他性子又是懦弱,少不得我时时替他向别人出完气,再恨铁不成钢地揍他顿。三万年前我从西海取走黑曜石的事情令庆姜震怒不已,又没有立场指摘我,便味拿了仲尹撒气——却也没听仲尹向我抱怨什么。 夜色幽深,大堤上人衔枚、马勒口,丝声息也不闻。我在黑暗中默默叹了口气,看着趁着夜色已经尽数撤退至对岸的大堤的五万人,和面前座灯火通明的空营,想着这次还是借着军功让庆姜撤了仲尹的主祭职位吧,除了我,谁能在章尾山那个破地方呆下去。 这次能得手,其实完全因为不是每个神族都像墨渊般对情报有如此高的警惕性。神族探子的般手法,我在与墨渊素日的交锋中自然是深深清楚的。神族的思维是拘泥得很,魔族“就算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这种思想,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等神族的主帅接到战报说魔族已经撤退,带着兵马进入我的营帐查看时,菩提河上游的大坝被千斤的力道轰然炸开。 当年不过是场洪水淹走了这块土地,本祖宗今天就给你淹回来。 听着对岸片哗哗的水声,夹杂着呼救声、呛水声、踩踏声,我心下暗爽,扬扬手命令我方的人马:“掌灯!” 大堤上霎时燃起火把,照着对岸被淹得七零八落的神族大军,真是片火树银花的好景色。 我兴高采烈地带着我的十万人撑着提前准备好的在泥泞中最好使的小筏子掩杀过去,立在船头,朔叶枪尖舞出点点银光,道银光便是条人命,简单得犹如收割畦畦的白菜——杀戮的感觉最是让魔族沉溺。但同时我也有些郁卒——剩下的二十万人已经日夜兼程地赶往北方疆界,注定了此番即使我大胜神族,过去乘胜追击的计划也只能搁浅。 约莫两个时辰后探子来报,说神族的援兵已经赶来,约莫有五万人。 来得比想象中快很,不是神族最近的城池赶往此地的速度——不过在我听说了援兵将领是谁后瞬间释然。 墨渊,刚从鬼族回来就要开始猜测我的计划,亟亟赶来拯救这帮智商悲剧的同胞,你可真够辛苦的。 我传令将战线向西推进十里到地面不那么潮湿的地方,又留下三万人接应撤退——既是来了,怎么能不和他光明正大地打场?只是我们也已经没有太便宜好占,这七万人已经战了夜,对上对方的五万人,也不过堪堪势均力敌。若论及主帅战斗力,此时我恐怕也及不上墨渊;但是不把这五万人报销了,我不甘心。 何况,真的是好久不见啊……我仰起脸看看天上已然偏西的轮圆月,在火把暖色的衬托下减去了水沼泽苇塘里的孤清。 其实离开水沼泽,也不过整整月而已。 奉行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每次开战前他总是很小心翼翼,某次我问他为什么,他支吾半天反问我:“祖宗,你看你下军令时大帐里哪个敢开口?” 难道我对待敌人和战友,都是冬天般冷酷? 可是这次奉行居然开口了。他问道:“祖宗,你怎么……笑起来了?” 然后他就看见我阴森地瞪了他眼。我发现自从进入水沼泽,我让人住嘴的本事越发高强,估计都是那些嚼舌根子的女仙培养的。 我:“奉行,你被带坏了。”奉行:“……祖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这是我和墨渊在战场上的第次交锋;而纵观我的上半辈子,这是我们心态都最为正常的次。 行军十里后,熹微的晨光中,两军在块颇为开阔的平地上拉开了阵势。神族的地界不比南荒的戈壁,水丰草美,便是纵马驰骋,也不会尘土飞扬。我看着这块很快就要报废的草场,感到颇为可惜。 不得不说,墨渊那身玄色战甲,看起来还是比素日的白衣威严了许。或许也有他平时神色温和的缘故,即使打架,我也没见识过他如此冷肃的表情。 男色可餐,我吹了声口哨,听见神族的军中传来了喝骂的声音。 素日上战场我却没那么讲究。我从不会穿合乎我始祖身份的凤袍,曳地的裙摆和各种刺绣和装饰,点实用价值都没有,而战甲只会妨碍我砍人;不过我在魔族军中威望颇高,见到绛色劲装骑黑马,所有将士都知道这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始祖女神。 神族显然还在观望——我太清楚墨渊后发制人的习惯;可是我的将士们厮杀了夜,等下去并不划算。于是拍马出阵,向墨渊请战: “魔族始祖少绾,领教阁下的高招!” 在当日的我和墨渊看来,战场之中便是敌人,我们都不曾手下留情。但是这场架竟然有打不完的架势。 素日我们相互拆解的机会颇,对彼此的家数都是深谙于心,以至于所有抗衡竟然都是条件反射之下的反应。偏生都是杀气纵横全力出击,以至于招招之间速度飞快,性命相搏毫无余地。朔叶枪尖携着嗜血的绿色光芒在他的面门虚晃,枪尾斜飞记“绿云出岫”,还击轩辕带着嗖嗖剑风以极为刁钻角度刺出的“九华黯月”;枪身缠腰横扫,气势磅礴的记“鸿雁长飞”还是从他往昔的身法中悟出的招数,又被他剑花挽 “鱼龙潜跃”正正在枪尖借力腾轻灵飘逸地闪避过去——就连这两式拆解的名字都是我们起定下的…… 这些何其刁钻古怪的路数被破解,看来华丽而诡谲;从前打架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死不休,也从来不曾发现,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是如此的深刻。 我们当初的武艺并非天下冠绝,这战却是恢弘,在旁人看来风云色变意气纵横,以至于两军掩杀时竟也无人能靠近。轩辕剑和朔叶枪两大上古神器带着不容错辨的肃杀以快打快,功力稍弱者竟会毙命于这震动寰宇的交击之声;以至于年之后的神魔大战前夕,还有不明就里者断言唯魔族始祖女神能和战神墨渊相抗。 交战的双方军队似是备受鼓舞掐咬得死紧,鼓擂马嘶响彻林木,硝烟血腥随风飘举。尸横遍野,血沃土壤,惹得秃鹫在战场上空阵阵盘旋,却又因为强悍的杀气而不敢靠近。 我觉得我此时的神情定和墨渊样,是与场景极为不搭调的无语。 招数相抗绵绵不绝,居然连停手都是不能。可我毕竟是在异国的土地作战,又不是不死不休的防守反击,其实此时双方都早早应该鸣金收兵,不需要这样惨烈的伤亡。 我正犹豫着如何停手,却见墨渊错步逼近手腕微晃,剑锋耀出万点白芒,正是那招虚实难辨的“蒹葭苍霭”。我本应沉身以枪杆回记“中游伐檀”,心念微动间却是不闪不避地以手臂迎上了他斜斜削来的实招。 这是自伤的选择,我却赌他定会愣住。“蒹葭苍霭”,使完倘若稍有停滞便是空门大开。 我挺枪槊上,枪尖却不知怎的堪堪错开了他的心脏,扎进了肩头。 “这不是我第次使这招,怎么不长记性。” 我本想说抱歉,却发现这是战场,所以开口竟是这样的话。心下痛,不忍细看墨渊此时神情,退开步子飞身掠向我方阵地,我朗声喝令鸣金收兵,远路返回以防神族援兵突至;神族因为主帅重伤,也撤兵回城不再追击。 嬅囿泽终是被魔族收复,与墨渊那战却是伤亡惨重;但这样来魔族在嬅囿泽设兵驻防、开府建制,神族也再无阻挠之力,绝了他们趁着魔族鬼族相争趁机骚扰的心思。 大局初定我便匆匆赶回魔都向庆姜汇报这战。路上风尘仆仆,却直回忆着那场针锋相对却又天衣无缝的战役,回忆着那枪刺下时心中的不忍和犹疑,回忆起离开时墨渊那喑哑的声 “少绾”,竟让我有想要回头的冲动。 沙场无眼,魔族嗜血,他是唯能让我留情的那个。 待我回到磬城,与墨渊那战已是四海皆惊,根本不消汇报便已添油加醋地被传进了庆姜的万琅殿。 我自然不曾忘记庆姜曾说找我有要事相商,只能衣梳洗,脱下战场的劲装换上合乎身份的衣裙随着侍者进宫。出征时我不过是征西副统领,接受庆姜的指挥;回到磬城,我却是魔族的始祖女神,万琅殿里供着我的神座。 万琅殿如既往的恢弘阔大,却是年复年的阴暗幽凉。殿中高高供奉着庆姜的王位和我的神座,青灯泛着幽深的烛影曈曈;青石铺就的地面光滑而冰冷,隐隐绰绰倒影着来来往往无声的宫人的影子;十六根汉白玉立柱雕刻着鹰隼的纹样——这是庆姜家族统治的殿宇。 磬城不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是日光和暖的章尾山。 我面无表情地缓步走上高台,长长的、呈十六条凤羽的裙裾轻轻曳过青灰的砖石,碧玉为底的绣鞋在台阶上叩出清细脆弱的声响,凉透了足心。 转身对着庆姜敛衽郑重礼。他还以拱手揖。 ——十三万年来这个礼仪直被保持着,代表着我承认他的统治,他承认我的图腾和神威。 庆姜原不过是碧魔族的魔君,以骁勇著称,魔界五族混战之中战胜各族得到了五族首领的位置。他已然二十余万岁,身体因数万年的养尊处优而渐渐发福。粗看不过个普通的中年人,眸子望进去却精光隐隐,身魔功竟是从未离手过。此番先是以长辈的身份与我番寒暄,先赞我当机立断用兵如神,又赞我力敌墨渊武功冠绝,与素昔我战胜归来的陈词滥调并无分别。 我与他对坐在张雕饰着俗艳凤纹和鹰隼的笨重小几后,脸上酿着和雅的假笑,矢口否认。道:都是机缘巧合,事实上很都是姜岐将军的功劳;神族的墨渊刚从鬼族回来力有不逮也是有的。 他拈着几根油腻的胡须对我微微笑笑,我感到似乎有什么不样。 只听他开口,声音不大,也不甚清亮,却悠悠地荡满偌大的万琅殿:孤的长子伯桓爱慕尊座许久,所以今天孤代他向尊座提亲。尊座自幼是孤抚养成人,并无亲眷,这事是否允准,悉听尊座之便。 在我听来,却是平地惊雷。 我在魔族向来是地位尊贵而权势空虚。即使庆姜也需敬称我声尊座,可是很事情我却奈何他不得。眼下内忧外患,我与庆姜两虎相争,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扪心自问,若说这十三万年来我没有与庆姜争夺权柄之心,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只是权柄在手并不定是为了自己,我不过是对这个民族有着尊神的责任。 我的神思却游离向个下弦月正朦胧的夜晚,有人拂袖破开我隐身的结界,对我皱眉:【少绾,个人扛着这么责任,难道不累吗?】 其实伯桓是否真的爱慕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魔族全体信仰的尊神,是难得见的将才,是庆姜必须好好用着又必须严密防着的潜在对手。 庆姜显然也是思量了许久才对我做此提议。我们从来不会相信彼此。若他想保住自己和伯桓未来的权柄,我想维持我的尊位和性命,那么下嫁伯桓,将我们的利益放在同条战线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大殿阴森幽凉,唯有我胸口的黑曜石微微地释放着阳光的温度。我记起西海的阳光下,有人淡淡望向海面,对我低语:【少绾,你其实……可以学着 分节阅读4 欲望文 分节阅读5 三生三世菩提劫 作者:无名 分节阅读5 相信我。】 庆姜俯身拾起几上细腻雕凿着双层鹰样纹饰的白玉单耳酒壶,握惯了刀枪的手指执壶手势却是笃定而优雅。他目光悠然地注视着其中清澈的酒浆斟满小几上两个银质镶金的酒杯,水声潺潺,稳定而清脆,似是觉得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确实,嫁给伯桓对我们的地位和权势,都是两不相负。若是拒绝,今后仍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耳边却有琴弦断裂的翁鸣,依稀有人叹息:【少绾,你做选择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问过你的心,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是啊,我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我的心不愿意,可是我早就学会了对它不闻不问。 我抬头对庆姜冷然道:“少绾的婚事劳大王费心了。只是少绾虽不是什么矜贵女子,婚姻大事也不愿轻易辜负了去。少绾与二位王子已是数万年不曾见,甚为牵念,不知何时可以晤?” 魔族帝尊少绾,也是名动八荒的美人。魔族章尾山的朝觐十年度,只为祭拜这只庇佑魔族的始祖凤凰;却总有不少外族人士潜进魔族的关城,只为看眼传说中章尾山明净日光之下“皎如殇山皓雪,妍若仲春之华;鬟鬓舒卷,难掩横波妙目;圭璧琳琅,未输蹁跹容姿”的倾城之色。 事实上每次看到别人用这句神族的腐儒大赋来形容魔族的始祖女神,我都觉得他们的眼神定不好——十年度专门做给外族看的朝觐仪式,我身上单是金凤翟衣就有十层之,环佩锒铛压得枷锁也似,还说什么姿容蹁跹;妆粉眼彩毫无必要的厚厚几层,入席时精怪般,隐退时必然脱妆,殇山皓雪难道是用来形容妆粉掉的渣子? 这神族的审美观都是怎么长的,还是,就没有美人了? 魔族的审美中,所谓尊神的姿容就是战场上的赫赫武威——绛衣如霞,黑马泼风;枪缨艳色胜血,舞若风堕梨花,倒是合衬这始祖的神韵。 后来我在韶攸关的城楼上见到了伯桓。 即使那日戈壁的战阵之中风沙甚大迷了我的眼睛,我也决计不会错认,他看着我时眼中的神情是那种带着毁灭性质的贪婪。 那时与鬼族的战事正落于下风。我冷眼看着伯桓在城头上呼喝指挥着魔族的将士冲锋,色厉内荏,不知当年我怎么会认为他肖似他那终归称得上骁勇痴情的父亲。我对他轻蔑笑,旋身而起,投向城下与鬼族的战阵——阵中皆是我族铁血男儿,赢得其中任何人的钦慕,都要好过他这样的草包。 我自幼生长之所在,就感受着人世间最深重的恶意。我太熟悉那隐藏着占有或摧毁的眼神。伯桓这种人,甚至学不会占有,只会味地销毁。 眼前依稀浮现起另双眼睛;注视着我时,漆黑幽凉如口深井,只倒影着绛色衣衫的我的影子。 我离他万里之遥的瞬忽然得了极大悟,从嬅囿泽到磬城,再到这韶攸关,我直惦念着的不过个人。 只是这次不再是个依稀的影子。水沼泽浩荡的白衣身影中,我总能下认出他的背影。我想念起他数万年来凝视着我的样子,我不愿意再被困在其他人的眼眸之中。 墨渊。 情之为物不是想否认便可以轻轻抹去的;只是开始于数万年之前,明白却在很久以后。 我也不过是个俗气之至的女子。那枪不曾槊上他的心口,却蓦然揭开心中埋藏数万年的谜底。人生总会有那么几件事情值得疯狂回。 我的上辈子从这个时辰起就已经疯魔了。我同自己打了个赌,赌我在墨渊心中的位置是否值得我放弃切地追随。 我曾经以为我赢过,但是隔着十九万年的光阴看来,或许这个赌约,从开始便是错的。 第四章 【风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诗经 风雨》 十九万年前,如果有人对我预言东华会成为十三天太晨宫里种花钓鱼看佛经的古往今来第技术宅,我定会戳着他的鼻子笑成个脑抽。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感叹时间给人带来的变化。当年的东华痛恨佛家的慈悲之说,却又如同了解敌人内部情况般将佛理修得极好。某日他毫无顾忌地在西天梵境斩杀恶灵,佛祖见他身戾气便试图劝他向道,结果二人在大雄宝殿外论辩三天三夜,最终佛祖也是大败而归。 父神问东华“你认为何以你能胜过佛祖?”答曰:“他认为最好的东西,在我却钱不值。” 后来父神私下里对墨渊感叹过东华的九住心。说他本是极致的专注,故尔也有极致的慧根;只是这专注趣并不代表心无挂碍。东华此时心中不过片虚无,因此念成神,念成魔;只是这等戾气,我怎么看着像是魔道的形容呢。 隔了很长很长的光阴见到凤九,我才想起碧海苍灵的那朵凤羽花;想起父神告诫过东华,成神成魔念之间,而且这个选择做得越晚越好。所以我心下是笃定,其实直到凤九飞身进妙义慧明境的那瞬,东华才算真正地与魔道绝了缘。此前的由魔入道不过是假象,他这个人向都擅长于伪装。 睡了十九万年起来真的是有点跟不上时代,尤其是从前本祖宗向堪称活得颇有追求。现在从封了十九万年的墓穴里爬出来,却发现当年我心心念念庇佑的种族已经将我彻底的供上神坛也抛在脑后,这其实也不过是我选择的不能回头的路导致的点必然结果。 我在棺材里百无聊赖地思索着件事。神魔不两立,我个魔族祖宗睡了这么年,刚被复活出来,南荒的魔族大军就有调动的迹象。估计是个仙都在怀疑我跟不上这个时代,还以为魔族足以和神族平起平坐,准备和天兵大打出手。 ——说我手痒想打架是真的,但也只是想和墨渊东华他们好生切磋下,为什么非要拉上我魔族几十万大军陪葬? 不过以我对那帮假惺惺的神族的了解,他们定会让复活我的东华提供售后服务,而且定在怀疑东华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其实神族现在坐拥东华墨渊两大杀伤性武器,明显这两个只要有个是满血本祖宗就会被虐得渣都不剩。其实他们也真是低估了我们远古的神魔。当年所谓的“道义”还根本没什么人追随,我们在战场上也从来只论敌我不论交情,快意恩仇得很。当年我就是对墨渊抱了那么点点私心,还被他箭射出个透明窟窿,说实话我也并不是很怪他。 如果说本祖宗三十六万年来有什么品性是以贯之的,那便是我做事向来的狠辣决绝不留后路。 比方说当年在水沼泽,父神说我于乐理道天分不浅,便嘱了我去学琴,理由又是静静心;只是琴艺这种东西于我的性子并不相合,听琴或还可以了悟二,弹琴却是件需要时间和耐性的事情。于是不过二日后我便砸了那把号钟名琴,由是绝了自己弹琴的念头。 依稀记得墨渊抚着那已经断成两截的旷古桐木琴身怒目看我道,魔族还真是英勇果毅,得不到的事物就加以摧毁;你们难道从来不顾忌天理昭昭终有日会悉数讨还的吗? 那时我们本就正在冷战,于是我冷笑道,生而为魔便是老天公允的惩罚,若无我们这些被允许作恶的魔,又有何人衬得你们神族伟大高洁泽被苍生。 比方说某次文事斋只画妖不知何故看上了我,想要将我迷惑进他的幻术以成其好事。我于武艺法术虽都修得精深,却素来厌恶这魅惑之术,故尔造诣极低,轻易被困进那画卷幻境之中。为了保持清醒我不得不用肉体上的疼痛来警醒自己,偏生身上任何利器都被悉数收缴——于是在墨渊和东华好容易发现我失了踪,破开幻术赶来救我时,就只来得及看见我的原身在涅盘天火中哀鸣婉转。 那画妖端是个厉害的,虽早已被天火灼得魂飞魄散,画卷的幻境竟然还是不死不休。 涅盘的天火五百年才能点燃次,只是我很怀疑许凤凰终其生也不曾涅盘过。天火焚心之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生不如死,而从捧灰里烧出来的雏鸟重新化为人形、生长骨殖意味着百年的沉睡和沉睡中没完没了的疼痛。后来据东华的毒舌描述,那百年来最常见的情景就是我在昏迷中死死拽着墨渊的袍子直嚷疼,还说幸好我似乎是认准了墨渊,要是那么个小女孩抓着他,他就不可能像墨渊那样好声好气地哄我。 不可能,本祖宗从小长到大就没对谁撒过娇。 只是那次我从昏迷中醒来,确实是墨渊在边上等着训我,说我这不死不休的劲这辈子是不是改不掉了,没见过这样心求死的。 我当时只是在想,论变态你与我相比也是不遑让,哪有训人攒了百年还能这样出口的。 墨渊与我,其实都是非黑即白的性子,做不到东华的和光同尘,也学不来凤九的难得糊涂。这许就是父神口中的清醒,只是清醒着就很容易疼。 所以后来我赌自己与墨渊的缘分时,手法也无疑是狠辣且变态的。 我对魔族放出话说,少绾若是嫁人,就必要嫁与这天地间的英雄好汉;若是放眼魔族,恐怕也只有魔族尊主方衬得上我始祖女神的尊贵。 我并没有直接拒绝庆姜,只是庆姜决计不可能这么快就退位。而以庆姜的人品倘若这点定力也无,真的对我动了什么妄念,我便是杀了他自立尊主,想必都不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天下人都以为,始祖女神少绾是在向鳏居年的魔族尊主示爱。 我赌上的不是我的婚事,我对婚姻从来不曾存着半分奢望。我赌的,是假使天下人都以为我对墨渊无情,他会不会恨我,又会不会相信我。 我很快等来了答案。 分节阅读5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