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骨》 分节阅读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 死前 季复生是在二十岁生日那天挂掉的。 挂之前季复生从事着份很古老的职业,杀手;拥有个很贴心的情人,同|性。 季复生做杀手的专业技术很不错,但是工作态度很糟糕,做得不光懒散而且挑剔,入行三年共才接九票生意。 合伙人曾经边啃着撒了大把孜然和辣椒面儿的大肥腰边很不赞同的说:“你适合去古代当游侠,专挑这些人做,跟除暴安良有什么区别?” 季复生似乎没听出问话里讽刺的意思,仰脖喝光瓶冰透的x京纯生,笑着回答:“有区别的,我收费,而且价码高。” 但他最后票生意的价码实在不高,才四万八,而且后果很严重,直接导致自己被杀。 其实杀最后那个人渣之前,季复生已经打算退役了。 那天凤双越晚上有讲座,赶不及回来做饭,季复生订好半个月后两张飞往卡塔尼亚的机票,打着呵欠出门去吃牛肉拉面——季复生嗜睡,天恨不得得有四十八小时,出来的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睡觉才惬意,所以走出小区的时候,已经困得完全靠直觉走路了,正低着头步步晃荡,突然就被斜刺里窜出的个眼镜男把拽住。 眼镜男使尽了平生气力,死死揪住季复生的仔裤裤腰,仿佛季复生就是他此生唯的爱、暖和四月天。 季复生平时不喜欢系皮带,腰特别的细腿又特别的长,于是裤腰就比较松垮,男人拉,季复生的白色内裤就露了半个脸。 季复生猛然惊醒,非常生气,毕竟这世上只有凤双越个人可以脱他的裤子,记手刀即将劈下去之时,那男人已经跪下了:“季先生……” 那个男人比季复生矮足足个头,瘦小平凡副顺民样,神色却是孤注掷的冷静和别无所求的疯狂:“先生,我买条人命。” 既然能找到自己,那他花的代价应该不会小,季复生只好用力夺过裤腰:“为谁?” 眼镜男答得很温柔:“我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七个月。” 季复生抿了抿嘴,还有半个月才正式退休,应该可以做完这票,最瞒着凤双越,省得他唧唧歪歪:“要谁的命?” “叶守成。” 三个字,发音冷静和气,吐字异常清晰,语速不快不慢,眼镜男仿佛只是说出了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叶守成,大名鼎鼎,带色贵族后裔,某长的大公子,xxoo娱乐城的总裁,偏偏儒雅才华横着淌出来,这点体现于他在h大学yy学院挂了个名誉教授——季复生知道他是因为凤双越刚好也在h大科技处,凤双越理论物理博士毕业,留校在科技处打杂,学校分了间宿舍,十五平米,舒服点儿的双人床都搁不下。 从凤双越平时的闲谈里,季复生知道叶公子嗜酒,酒后嗜飙车,曾经飚死过几个小人物,也赔了些钱。 季复生看着委托人的眼睛——沉重的镜片后,是双把血仇熬煮成了信仰的眼睛。 既然在法律面前找不到让老婆孩子瞑目的路径,那就只能遵循黑暗王国的复仇规则。 季复生迅速做出了决定:“出少?” 眼镜男却有些迟疑了,低声报价:“十万。” 季复生不敢置信的看他眼,难道自己已经堕落到这种价码了? 开玩笑,又不是卖炸酱面的。 眼镜男也明白这个价钱绝对与季复生的行情不匹配,但明白,如果季复生都不接这活儿,恐怕再没有杀手愿意而且敢于做了。咬了咬牙,指着不远处的新开楼盘:“我和林静结婚三年,攒够了首付,刚买下那里的套两居室。林静有了孩子……我得加班,她有些不舒服,自己出门去医院,她要省钱,就打算从人行道过马路再打车。过马路的时候,被叶守成撞了……她护着肚子……可还是摔烂了,被撞得从那么高那么高摔下来……是个女孩儿……警察取证,判定叶守成当时车速七十七码。” 眼镜男的神态有些冰冷的麻木:“他赔给我三十万。两条人命,三十万,我收下了,又卖了房,凑了九十五万,为了找到季先生,花掉九十万……同事只能借我五万,所以季先生……我……” 季复生甩甩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十万太贵了,叶守成只值四万八。” 死后季复生很后悔,四万八这个数太不吉利了,死吧死吧,还不如只收三万八呢。 季复生是个音乐爱好者,杀叶守成的时候,他在nobody的快慢和甩葱歌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用甩葱歌作为bgm。 “啊拉擦擦 拉力地啊滴滴 拉把力力蹦力浪拨 吗拉力爸爸把力把力把力力力力力力力死卡嫩吗拨 呀把林那等那等啊把啊吗路不路不路不路不等呀路 ……” 伴随着甩葱歌轻快的节奏,叶大公子被辆三蹦子以绝对低于七十七码的速度碾死了。 叶大公子的死本来不会牵扯上季复生,因为道上通常的做法是不找杀手找雇主,毕竟杀手只是刀而已,没人去跟把刀较劲。 可惜季复生这把刀太张扬。 今时今日杀手这行早已和别的行业样讲求功利性的效率,也就是说,出钱、买命、接活、收钱、杀人五个环节,都千篇律的标准化操作,相当的俗套,没什么人去追求艺术效果。所以死者身上都是最普通的枪伤或者刀伤。 叶大公子出类拔萃,死得太有特色也太传奇,因此季复生生日那晚,就被叶家重金聘请的四个顶尖杀手堵在了胡同里。 季复生的生日是农历的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 半夜十点三十五分,空气很闷很热,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 季复生在胡同口,眯着眼打盹儿,等凤双越去买麦当劳的甜筒给他吃,穿着半新的黑色t恤,膝盖处两个洞的旧仔裤,普通板鞋,浑身上下唯能伤人的只有把钥匙。 第个杀手从不远处的公交车匆匆走近,似乎只是个急于回家的陌生人,但他的路线巧妙的迫使季复生避让了步,这步致命的从四通八达的胡同口下退到了只容两车通过的胡同里。 季复生虽然半睡不醒,但天生的敏锐使之骤然警觉,奈何为时已晚,老旧的小区里已闪出两个黑影。 第四个杀手远远的从胡同另端出口出现时,季复生已经没有了退路,四个杀手的位和姿势都是无懈可击的严密,隐隐透出种凶残的血腥气息,如夜半觅食的肉食动物。 对四,那四个还都是经验丰富身手流的职业杀手,很显然这是场困兽犹斗的屠杀,万夫莫敌只是神话,要不就是个内裤外穿的超人对万个内裤内穿的普通人。 没有任何人说任何句话。 对季复生而言,呼救没有意义,对四个杀手而言,也不需要用语言来让对手屈服。只有黯淡的路灯沉默的旁见证。 杀手之间的对垒很残忍很没人性很不具备观赏性,大家都只求速战速决,毕竟干净利落的收割生命才是他们的职业准则。 所以半分钟内,把两侧开刃刀身带血槽的功能匕首就见了血,季复生右肩个血洞,汩汩而出的鲜血迅速湿透了棉质上衣,而匕首的主人被季复生脚踹中咽喉,喉结处咯的声,喉骨碎裂,气管颈动脉重创,立时手掩着颈子倒地,不出三分钟已然断气。 他断气的同时,把三棱军刺刺入季复生的腰侧。 凤双越很喜欢季复生的腰,隔着皮肤都能感觉到惊人的弹力和爆发力,却又特别的柔韧纤细。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凤双越最喜欢放只手在他的腰后,起伏间那是种极致的享受。 季复生要吃甜筒,凤双越就去给他买,从麦当劳到胡同口,走路需要七分钟,跑需要四分钟。 凤双越决定用跑的,因为天气很热,甜筒化掉的话,季复生会吃得不高兴,他不高兴,就会面瘫。 凤双越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上大学时,每学期的三千米大考就是他的受难日,堪堪跑到胡同口,就喘成副小弱受样,而映入眼底的,是军刺从季复生腰侧迅速拔出时,顺着三面血槽奔涌而出的大量血液。 季复生不吭声,手中的钥匙则完全捅进了持刀人的眼睛里,甚至还旋了转。 凤双越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季复生。 他们的相识是个老套的英雄救美。 那晚凤双越在地下通道被两个流氓堵住了,世风日下,流氓也紧跟时尚雅慕男 风,半夜不光女人要小心贞操,连男人都得提防□失守。这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不表示是零概率,足球是圆的,世界是变化的,司马懿都能被自己挂的闪电劈死,凤双越以其并不出色的容貌被流氓调戏也不是不可能。 可怜凤双越活了三十年,唯次跟人动手的记录还是在幼儿园,所以很快就被流氓们压在墙上摸来摸去,因为羞耻,还没出息的掉了眼泪。 当时半熟少年季复生正蹲在通道不远处的另侧,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的瘫着张脸用牛肉味妙鲜包喂猫。 凤双越甚至还记得那只流浪猫很胖也很脏,脸扁扁的,毛色姜黄,季复生慢慢的挠它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是健康的蜜色。 凤双越看到了希望,竟然有勇气咬了正钳制住自己下颌的大手,抖着声音叫:“救命!帮我报警……谢谢……” 龙套甲乙似乎吃定了猎物的软弱,都把他的求救当笑话,哈哈哈哈顿忠祥式慈祥的北极熊笑。 看到这种时候凤双越居然还很懂礼貌的先说“谢谢”,季复生也忍不住笑,偏过头看他眼,眼神闪烁,有戏谑玩味也有认真探究:“救命和报警,我只做件事,你要我救命还是要我报警?” 说着话,却大步走过来,边走边活动着脚踝——拳打三成腿打七,无论哪种档次的打架斗殴,季复生都偏好用腿,省力,省时间。 两个流氓就像切电视剧里的死龙套样嘿嘿狞笑着扑上去了,肌肉看着挺大块的吓人,但都是练身房搞出来的华而不实,和肯德基爷爷的鸡腿差不性质。 凤双越在这方面很孤陋,理所当然的吓坏了,直觉这个挺身而出看上去挺单薄的少年会有危险。照常理说,他吓坏的反应应该是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最嗫嚅几句丫大亚美蝶,可那瞬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凤双越居然很斯巴达的冲过来挡在了季复生身前。 季复生从五岁握第把刀摸第支枪开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个废柴以老母鸡的笨拙姿态保护着,不禁怔了怔。 而此刻龙套们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迎面砸向凤双越。季复生蹙眉,把拉开凤双越,拧腰,腿下劈,腾空转身,后旋侧踹。 凤双越昏头昏脑的被甩在地上,仰头观战。 季复生踢飞两个流氓的姿势实在是光芒四射,额前漆黑柔软的半长碎发轻轻扬起,露出双有些冷淡却显天真的眼眸,而他稳稳落地,略微低着头时,窄窄的下巴弧线也异常俊美。 瞬间凤双越脑袋里轰了下,有种强烈的晕眩感,那是太华丽的风光造成的感官冲击。 英雄救完美,循例应该得到奖赏,季复生肚子咕噜了下,大大方方的提出要求:“废柴大叔,请我吃牛肉拉面。” 凤双越咔的声合上下巴:“废柴……大叔?” 季复生看着他柔弱如小白兔的眼神,很耐心的解释:“要不是我救你,你被人爆菊都不敢反抗,难道还不废柴?” 凤双越点点头,又摇头:“可我才三十!” 季复生嫌弃的看他眼:“过三十了是吧?孩子会打酱油了么?” 后来他俩第n次滚床单的时候,凤双越还很记恨这件事,在季复生的冲撞中支离破碎的蹦出来句:“你……你不是嫌我……老么?” 季复生的身体是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瘦削,却又有习武者的强悍柔韧肌理分明,双手也是骨节有力,他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把凤双越白皙的小 腹:“不光老,而且弱。” 凤双越气得要死,又忍不住在喘息中想反驳,季复生用嘴堵住,霸道的模糊命令:“……不许吵。” 声音交织着被互相吞入溶解,仿佛情热时的身体急于融入对方样。 凤双越沉迷于季复生快要释放时的神色,微仰起下颌,嘴唇略张眼睛闭起,很深的双眼皮折痕斜飞微挑,有种浓烈强势的妩媚,既凶狠又温柔,看着都能够轻易的攀临至高点。 那样的季复生,又怎会突然成了眼前这个濒死的血人? 杀手中的个看到了凤双越,知道他就是季复生在胡同口等待的人。 凤双越的神情很古怪,不是惊惶心痛也不是恐惧震惊,而是种冰冷彻骨的绝望,似乎窥破了命运却无能为力的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羞涩的开个坑,慎跳 恭祝群里的白芨芳辰快乐 死了 叶家虽然只买季复生个人的命,但出的价钱实在太美好,非常值得提供买送的优质服务,何况季复生这小子下手太狠,两个同伴死重伤,要他朋友条命也不算过分,当下个杀手就冲凤双越直奔过去。 刚迈出第步,季复生竟准确的闪身切入他的路线,大口的喘着气,摇摇晃晃,抬手,死死扣住杀手握着的匕首。 三棱军刺在腰部造成的伤口是近乎方形的可怕窟窿,内部肌腱严重断裂,而血槽导入的空气遇上鲜血,形成厚厚的大量血沫阻塞住血管,这样的伤势,常人早已毙命,就算不死,也不该再有分毫的战斗力。 杀手惊诧之余,用力去拔匕首,只听到令人牙酸的利刃摩擦指骨的声音,季复生瞳孔散乱完全没有了焦距,却没有撒手,甚至还在收紧手指。 杀手从没见过这么悍狠的角色,时都忘了可以很简单的脚踹开这个死了大半的人,牙齿格格的对磕着,只顾门心思要从他手中夺回匕首。 幸好另个杀手还很清醒,把瑞士k31匕首型刺刀当胸贯入季复生左侧第五肋间隙,440毫米的刀身完全没入心脏。 季复生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凤双越,顿时觉得心口很疼,疼得要死,身不由己慢慢软倒,双膝跪倒在地上的那刻,他抬起头凝视凤双越,说:“凤双越,我爱你。” 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但是凤双越听得清清楚楚。 季复生爱凤双越。 凤双越手里的甜筒开始融化,湿乎乎的黏腻。 冬天的早晨,两个人,个热被窝。 季复生突然翻个身,压在凤双越身上,舔了舔他的嘴唇,又轻轻啃了啃,像孩子对待果冻样,满是珍惜和欣喜。 凤双越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笑:“嗯……又想要?” 说着张开胳膊环住季复生的腰,微仰起下颌,是悉听尊便的邀请姿势。 季复生眼神却是毫无欲|望的清澈,含着丝疑惑和委屈:“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 凤双越笑着亲|吻他下:“那就是我自作情?” 说着起身边穿衣边问:“早餐吃什么?还是煎鸡蛋么?” 季复生胳膊垫在脑后仰躺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鸡蛋个煎得很老,个单面煎,蛋黄半凝固。味道跟往常样对胃口,但季复生还是不开心:“凤双越,你前世是不是欠我很钱?” 这是句很俗的玩笑,凤双越却明显的怔了下:“什么?” 季复生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他:“你对我太好……而且不是因为爱我。” 季复生实在是很敏|感。 爱个人和只是源源不绝的付出、无限制的满足的确是不样的感觉。 凤双越的确不爱季复生。 也许是因为不敢爱。 很明显季复生和自己不是个世界的人,既然有幸发生交集,那他只会尽切可能使得这段缘分好聚好散始终美好。 季复生孤独,那他就陪着;季复生喜欢吃煎鸡蛋,那他就做给他吃;季复生喜欢他,那他就心甘情愿被压;如果有天季复生爱上别人,他也只会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搬走并祝季复生幸福快乐。 因此,在季复生活着的时候,凤双越只是宠着、惯着、顺着,予取予求,就是不爱。 季复生死后,凤双越个人坐在天桥上往下看,车灯流水样从他眼前璀璨的滑过,霓虹灯闪闪烁烁映着朦胧的细雨,很美的夏末夜景,很像初遇的那晚。 那晚英雄吃饱肚子之后,却不敢回家,在濛濛细雨中很用力的打哆嗦。 凤双越柔声问:“怎么了?冷吗?” 季复生摇了摇头,抬起眼睛迅速的四顾看,说:“我怕鬼。” 街灯的光芒被树影遮住大半,树叶沙沙作响,雨丝映在苍白的灯光下,仿佛随时都会有鬼跳出来。 凤双越好脾气的憋住笑:“嗯,那我会保护你。” 想到他刚才碍手碍脚的挡,季复生哼了声,鄙视他:“就凭你?”却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凤双越的手。 凤双越的手白皙修长,力量不霸道,只是恰到好处的温暖:“是啊,不许么?” 季复生时接不上话。 他不说话的样子很像只骄傲却孤单的野猫。 凤双越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叫凤双越,你叫什么名字?” 季复生很不习惯被人摸头发,想躲开,却有点僵住了似的无法动弹,闷声说:“季复生。复生……就是死了又活的复生。” 其实季复生根本不怕鬼。 笑话,恶人都不怕,还能怕鬼? 这只是个拙劣的小伎俩,想找个借口跟凤双越呆久些。 季复生问过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执着于要个人,活像个迫不及待要把玩具抱回家的任性孩童。季复生以为只是因为孤单,孤单久了,格外需要另个同类的陪伴,毕竟只有上帝和野兽才喜欢孤独。 凤双越却以为他真的怕鬼,看他头发沾了雨气,漆黑里泛着茸茸的湿光,心底油然而生出种温柔的感觉,拉着他往h大的方向走:“太晚了,你干脆跟我回宿舍吧。” 季复生迟疑了片刻,点头:“嗯。” 凤双越虽然又老又弱,但跟他在起应该会很安全很舒服,那么,就试试同|居吧。 宿舍薄薄的墙壁根本挡不住隔壁对搞对象的小青年挑灯摇床的激|情声响,单人床挤两个大男人的后果就是凤双越宿没睡着,努力把身体缩得细些,恨不得钻到墙里去,季复生却大大方方摊手摊脚睡得不省人事。 待他醒来已经是十点半,凤双越坐在窗前,笑容明亮和煦:“我煮了大米粥,吃煎鸡蛋吗? 季复生起床低血压,眨了眨眼睛没醒透,有点懵懂迷糊的表情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竟让凤双越过早的有了身为人父的慈爱心情。 慈……爱?天呐神呐,我朵花刚开,哪里生得出恁大的娃? 悲愤惶恐的情绪淹没了凤双越,脱口而出:“我才三十!三十的生日还没过!” 季复生看他眼,也不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只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叔。” 凤大叔仰头把眼泪往心里憋。 季复生跳下床穿裤|子,说:“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凤双越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认命的去用电磁炉煎鸡蛋。 季复生趴在凤双越的书桌前吃完早点,拨冗看眼凤双越眼眶下的黑晕,大发慈悲:“你的床太小,不舒服,你的宿舍太吵,那个女人叫得像杀猪,今天开始,搬我家住,很近,离你们学校也就五地。” 凤双越想客套下说不要,季复生已经绑完鞋带,好抬了抬腿,脚刚巧停滞在凤双越的眉骨中间,蓄势待发,于是凤双越屁也没敢放个,答应了。 季复生的家四室两厅两卫厨,设计风格明快简洁,客厅地面是磨光大理石,架u型布艺大沙发,卧室是柚木地板,家具的布置摆放舒适有效,与空间配合相当默契,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余的装饰。 凤双越被胁迫住进了季复生的家之后,两个男人同|居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凤双越做饭,凤双越收拾屋子,凤双越洗两人的衣服包括袜子和内|裤,但每周二下午季复生作为慰劳包身工会拉他去次影院,用学生证买半价的票,抱桶爆米花两杯可乐,看场也许垃圾也许不那么垃圾的片子。 原本凤双越直认为季复生除了身手好之外,是个很正常普通的学生——就读于所还不错的大学,读个挺热门挺流行的专业,面临考试会戴上二百度的近视眼镜边温书边痛骂某名捕年期提前,还在学校bbs的某个冷门面充当主,每 分节阅读1 欲望文 分节阅读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 天都要去worldsoccer和joke辛勤的灌水,甚至还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唱首装模作样的原创歌曲狮子座= = 直到两人起看完老无所依。 从影院出来,凤双越还有些细节没想明白,季复生却已经开始琢磨晚上的吃和睡,凤双越很佩服他点就是,他能很面瘫很冰山的表达出兴致勃勃的意思:“吃完肉沫茄子我就睡觉!明天早上没课,我可以直睡到中午!中午你给我做茄子打卤面!” 凤双越直自认比季复生聪明,毕竟自己二十七就从h大博士毕业了,不光没延期,而且还提前了,这是相当牛x的件事。 所以凤双越淡定的小心眼的发难:“你都看懂了?” 季复生点头,说:“快点儿走,回家给我做饭……” 凤双越抿了抿嘴:“答不上问题就没茄子吃。” 季复生看了看他的脸色,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说:“你问,我定不吝赐教。” “齐格在regal motor hotel找钱那段,开抽屉为什么是从下往上?” “节约时间。如果不这样,就得先把上面的关上才能打开下面的。” 凤双越想了想,由衷的称赞:“小朋友智商不错。” 季复生点点头很欢乐:“谢谢老……师!晚上有茄子吃了吗?” 老字拖很长,凤双越默默的扭过头去,告诉自己:“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然后数数到100,平静的问:“那么,齐格为什么要杀雇主?” 季复生不假思索:“因为齐格想换辆车开。” 凤双越对这个答案持有异议:“我以为是那两个美国佬对他不礼貌。” 季复生的笑容有些冷:“齐格是个非常专业的杀手,他杀人绝对理性。他在高速公路上杀那个开车老头,就是因为他想到那辆偷来的警车太张扬,所以要老头的车,那个运鸡车的司机死因同理。” 看凤双越若有所思,季复生继续说了下去:“生命对职业杀手而言,只分为两种——种收费,种不收费。” 同|居半年来,季复生对凤双越并不设防,蛛丝马迹处处可见,凤双越则统统视而不见,顺手抹去那些痕迹残留。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在夕阳下漂亮得坦荡的眼睛,知道自己直拒绝了解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季复生在路口红灯前停下脚步,顺手拉住凤双越因为恐惧而冰冷的手:“还有问题么?” 凤双越静默了片刻,才慢慢问:“那么雇主的会计和莫斯的老婆被他杀了吗?” 季复生的语调似乎没有起伏:“都杀了。” 齐格从莫斯家出来时,看了看鞋底。杀人很容易把血蹭到鞋底上——那次凤双越特意帮自己刷鞋,大概看到那点血迹了吧? 齐格杀人灭口前问会计:“你看见我了是吧?”,只是此问的疑和残忍——凤双越,我杀人很小心,如果有不相关的人误入,我宁可放弃哪怕是最好的机会,你信我,别怕我。 凤双越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杀手都酷得跟猛犸样,而且不食人间烟火,只吃白水煮蛋。” 季复生低着头不说话,虽然是自己主动揭开另重身份,面临可能的分手却还是不知所措,又倔强的抱着些许期待。 凤双越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纵容的笑:“没想到还有杀手喜欢吃肉沫茄子,哎,除了茄子还想吃什么?。” 季复生霍然抬头。 下刻,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个热烈纯真的吻落在凤双越的唇上。 那天晚上,季复生爬上凤双越的床,内心青涩脸色绯红的问他:“你要我么?” 季复生之前没有被爱也没有爱人的经验,他自认为这句问话的意蕴很深远,大致包含以下内容:我很喜欢你,想当你的恋人,你能不能接受我,喜欢我?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么我可不可以上你? 至于为什么爬到别人床上去问这句话,季复生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当时刚好已经半夜两点,凤双越刚好在床上而已。 老着脸皮问完这句话,季复生紧张得都快跳下床去了——如果凤双越还没有任何反应的话。 凤双越很明显误会了,他以为季复生仅仅是发出了求欢的信息。但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吻上季复生由于紧张有些干燥的嘴唇。 凤双越很自觉的在下面,承受方应该会比较辛苦,他不要季复生疼。 寂寞的天桥上,凤双越手里的甜筒无声的完全融化。 原来早在自己发现之前,已经爱上了季复生。 叶守成是季复生杀的第九个人。 季复生曾经为自己主业是杀手这件事问过凤双越:“你介意么?” 凤双越难得的严肃:“你杀过几个了?” 季复生说:“八个。” 凤双越的神色堪称严厉:“我非常介意。你不可以再杀人……绝不能杀第九个!” 季复生喝了口可乐,继续打游戏,边漫不经心的点头。 凤双越皱着眉头,抢过手柄:“季复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季复生转头凝视着他:“我知道,既然你介意,那我就答应你。” 季复生不介意自己当个问心无愧的杀手,但他介意凤双越介意。 凤双越其实根本不介意季复生杀八个还是九个,他介意的是季复生的性命。 数极于九,满溢生变,杀孽过重,必遭天谴。 季复生不知道自己已经注定的命运,就像他不知道凤双越为了这世的相聚,穿越数千年的时空,放弃了妖界最强的法力与战力。 鬼门开,季复生死,凤双越无法拯救。 而叶家十数人,被场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的火尽皆烧成了焦炭。 那夜,辉煌绚丽的烈火焚毁了夜空的浓重黑暗。 半夜被惊醒的人们看到了副宛如神话的奇景:烈火中只金色大鹏张开华美强大的浩瀚双翼,每片羽毛都是沸腾的灼热,驰风舒爪,呼火引焰。 人们都以为只是幻觉,却不知那是金翅鹏雕为了逝去爱人的微薄报复。 我的羽翼 是托着你双足的尘土 穿行过日月的流光和碎片 我吟唱轮回不变的黄金骨 送你那朵并蒂的须臾白莲 如果天命给你永恒的漆黑, 我会射落星辰照亮你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进冥界,呼…… 鬼卒 季复生意识浮浮沉沉,介乎清醒与迷失之间,心口还残留着匕首刺入的痛感,似乎死了,又似乎只是做场梦,梦醒来,也许还能睡在凤双越身边,明丽的阳光透过窗帘照着他斯文清秀的脸颊,带给自己种鱼入水的舒适愉快。 然而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极其的煞风景:“醒了醒了!我就说嘛,你季复生哪能这么容易魂飞魄散?醒了就起来,都三天啦,还没睡够?” 季复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也就言不发,睁开眼之前,慢慢屈伸手指活动关节,仔细感觉身体的恢复状况,从肌肤细节神经末梢传来的敏锐灵活如既往,几乎像不曾受过致命重伤,而骨骼肌肉中蕴藏的力量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那就很好,季复生松了口气,默不吭声的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是间窄小闷热的石屋,地上铺就黑色石砖,透出红色火焰花纹,季复生隐约觉得不对劲,抬眼四顾,心头咯噔下————难道这地方的主人是《鬼吹灯》的粉丝? 这间石屋连扇窗户都没有,而四面墙壁作弧形相接,整个屋子的形状很有几分传统坟墓的感觉 。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觉得似曾相识。 低头看看自己,长发垂落肩头,那么重的伤如今恢复完好,想必自己已昏迷了好几个月,头发长长不足为奇,但身古装打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纯黑色的衣裤,刚穿的双黑色麻布鞋柔软合脚,只不过底子甚薄,踩着砖地有烘烘的热气直传上来。 切都透着诡异出奇。 那唤醒他的大嗓门提着支硕大铮亮的钢叉,穿着与自己样的黑色短打,身材纤细,模样俊俏,皮肤奶油冰棍似的又白又凉,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却是血滴子的鲜红。季复生眼看到那柄钢叉,便知此人膂力奇大,而这人明显不是什么大boss,心中凛,觉自身处境十分不妙,不知什么组织实力如此可怕却又如此古怪? 跟在那人身后准备出门,那人却回头瞪,指了指墙角:“带上你的钢叉啊,笨蛋!” 态度不怎么样,却言出真心,显得甚是亲密友好。 季复生见他主动给自己武器,反而增忐忑,依言提起那柄钢叉,在手中略掂了掂,还算趁手,心中稍定,低头跟着那人出门。 出门便是阵热浪袭来,四处幽黯,屋所整齐规则,均是圆顶石质,道路铺设红色石砖,色泽深重光润,瞧着倒似人血侵染般。 两人沿条甬道大步行去,路行来,未曾遇见人。 远远看去,前方矗立着栋宫殿式建筑,云生雾锁,宛自天开,派恢弘威严气象。 季复生不自觉的放慢脚步,不知为何心里竟知道两人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宫殿,而脚下这条路似走过千回百回般。 那人回头见他走得慢,便放缓步子等他,问道:“是不是头痛?” 季复生桥瞧他神色温柔,是疑窦丛生,也容不得想,再过个拐角,就是条大道直达宫殿,事不宜迟,季复生立时下了决断。 到拐角处季复生手中钢叉突的脱手坠地,当的声响,那人惊回头,季复生已然出手,手扼住那人喉结,手按压在耳屏上切迹前,低声问:“凤双越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出手既快又准,不浪费丝体力,没有点余的声响,甚至不会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伤害。 那人被制住,气滞血淤,头晕眼花之下,钢叉脱手,季复生单足支地,另脚轻巧抬,钢叉便落在他足背,两端均衡,定住般稳稳不动。 招之下受制于人,那人却不害怕,反而十分惊喜: “噫……你、你会说话了?” 季复生扬眉:“废话!快说,凤双越在哪儿?” 那人瞪大眼睛:“凤双越是什么东西?季复生,你怎么回事?” 季复生手指收缩用力,那人登时呼吸不畅,脸憋得发紫。 见他几欲窒息,季复生这才撤了力,冷冷道:“我问,你答,有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那人有几分惶惑有些愤怒,微微点了点头。 季复生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七殿阎君泰山王殿下司掌的热恼大地狱。” 季复生怔了怔,用力摇了摇头,磨牙微笑:“你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那人的态度很老实:“反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鬼。” 季复生知道有些人惊恐之下会说胡话,但说得这么离奇弱智的,眼前这位是第个。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小白兔?有那么好骗? 偏偏那人还很有诚意的继续掰了下去:“我是七百年前进入幽冥界森罗殿,那时候你已经当了三百年鬼卒了,只不过你直不能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哑巴……哎,复生,你声音还蛮好听的。” 季复生咬牙,打算开杀戒:“你说我在这里呆了千年?” 那人兀自不知死活的唠叨:“难道那天你被钢叉砸得什么都忘了?我是谁你还记得么?” 季复生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时有些接不上话,那人却愤慨得连红眼珠都绿了,张嘴怒吼:“七百年!七百年啊季复生!你居然连我都忘了?” 很显然,要不是咽喉受制,他已经马教主状咆哮发狂了,饶是如此,季复生也看见了他的扁桃体很健康没有发炎。 受刺激季复生脱口而出:“何若起。你是何若起。” 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何若起眸子里流露出由衷的欢喜之色,季复生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个千年的鬼魂?那人间二十年是真还是幻?和凤双越段过往是梦是缘? 无意识伸手摸了摸颈中那条从不离身的铂金细链。 季复生作为g ay的资历远比做杀手老。 十岁那年,无意看到老爹和个新晋线的艳丽女星滚倒在属于母亲的大床|上,那刻,天堂地狱彻底颠倒,晕眩中季复生对大白蛇样的女|体产生了浓烈的恐惧,当时他就很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对女人发生兴趣。 很快,季老爹在海外死于次黑帮械斗,被芝加哥打字机打成了块抹布,尸体烧完留下大堆黄铜弹壳,季复生挑了个用细细的铂金链子穿过,戴在颈中,以后那只弹壳就在他锁骨下面荡来荡去。 考虑到混黑社|会这种有组织有规模的社团风险太大约束太,季复生没有子承父业,而是低调内敛的当了个杀手。虽然没有鲁格p85式9毫米或者柯尔特1873式11.43毫米用,但自小的训练和天分,随便操把菜刀也能凑合着杀人,从此季复生就成了业内红牌。 手指沿着细链滑下去,触到那枚弹壳,指端触感清晰的告诉季复生,至少那二十年里自己曾经是人,那么凤双越的存在也就不是幻觉——那便很好,凤双越若活着,自己可以在地府等,他若死了,自己可以找到他,没有今生,还有前世,只要灵不灭,总会相逢。 再钳制何若起已经没有意义,季复生松开手,确认道:“你没见过这条链子对不对?” 何若起仔细打量着,摇头:“没有……这看着挺稀罕,哪里来的?” 季复生放下心来,四顾瞧,见这热恼大地狱热气氤氲殿宇重叠,让人如坠梦中,根本找不着出路,却不知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凤双越? 何若起看季复生神情恍惚,忙小心翼翼的安抚道:“忘了些事对不对?不打紧的,你忘了什么我可以讲给你听嘛,你被钢叉砸了脑袋,忘事儿也不稀罕,不过还算因祸得福,你看你都不哑巴了!” 季复生看看他:“我直是哑巴?” 何若起无法置信的凝视他片刻,叹口气:“你都忘记了哪些事?” 季复生想了想道:“除了你叫何若起,我都忘了。” 正说着,拐角处阵衣衫窸动声响,季复生与何若起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个马面鬼面目青黑狰狞的走来,见着他俩,桀桀怪笑道:“小哥儿俩挺悠闲?要不要本司跟虚大人求求,让你们到我的犬咬小地狱里来?” 大模大样的走近前,似乎想摸把季复生,对上他的眼眸却怔了怔,立即扭脸避开,手掐住何若起的下巴,带着畜生腥气的呼吸直喷到何若起耳边:“到了我那儿,本司定好好疼爱你们……不光本司,还有我那些怪精神的小宝贝们哈哈哈!” 声音犹如闷雷滚过,透着几分残|虐yin邪之意。 季复生很厌恶他的眼神,冰凉潮湿的黏腻着,被睃眼活像被舌头舔去层皮似的,冷眼瞧他体型虽巨大,但举手投足略显笨重,当下也不退让,步跨上前去,扣住马面鬼的手腕使个巧劲,道:“滚!” 足悄悄勾起落地的钢叉,随时提防他反击。 马面鬼手被挡开,目中射出凶恶之色,喉管里“嗬”的声似乎就想扑上来,季复生不动声色,往后退步,拉开攻击距离,手已稳稳操住钢叉。 马面鬼迟疑了瞬,似乎知道季复生是个狠角色,狠狠啐了口,却忍不住诧异:“你果然能说话,我就知道,哼……以前把你折腾成那样都撬不开你的嘴,真够能忍的……” 说着看了季复生眼,眼神中隐约有恐惧,蓦的住口,转身迅速走远了。 季复生沉默片刻,问道:“咱们……直被他这么羞辱?” 何若起点了点头,若无其事:“习惯了就好啦,他也只是说说,占不了什么便宜。” 季复生看着他下巴的淤痕,再想到马面鬼方才的yin邪神情,对何若起这番言语无半分相信,知他必有隐瞒,时也不问,只道:“他是什么人?” 何若起淡淡道:“犬咬小地狱的司狱官,掌管鬼卒三千,唤作犬芒。” “那我们属于什么小地狱?”季复生还挺愿意找到归属感。 “油釜滚烹小地狱,咱们的司狱官是槐真大人,很是神秘,千年来从不现出真面目。” 提到槐真何若起很鸡血很荡漾,立即把鬼斧神工的丑男犬芒抛诸脑后,眼睛里喷着星星,热情的赞颂道:“槐真大人的法力是十六个小地狱中第人,据传不输本殿判官虚大人,他现身时虽面罩黑纱,但大家都识得……他也是咱们七殿啊不,整个阎罗殿除了泰山王殿下的第美人!” 季复生相当无语,叹道:“你满脑子都装的什么豆腐渣……” 听他不屑自己的偶像,何若起愤愤举起拳头,想砸季复生的脑袋,又怕扁不过人反遭人扁,只得摆出最凶狠的表情,语气哀怨:“你刚才掐我脖子很疼!” 季复生不以为然:“鬼也会疼?” 何若起翻了个白眼:“鬼还会饿呢,怎么不会疼?不信我揍你试试?” 季复生从善如流:“我很信。” 何若起捡起钢叉,道:“咱们先去干正经事,回头再说你忘掉的。” 季复生心知急不得,要在偌大地府中打探凤双越,必定先得知晓往何处去寻,只得跟着何若起,边走边看,突然发现头顶遥远处似有水光波澜朦胧,忍不住问:“这上面是水么?” 何若起导游状答道:“是啊,七殿热恼大地狱在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纵广五百由旬,下设十六小地狱,分别是xx小地狱,oo小地狱,hh小地狱,ss小地狱,mm小地狱……我们司职的油釜滚烹是第十六小地狱。” 季复生啧啧称奇:“你懂得真不少,是百度还是google来的?” 何若起茫然:“狗狗?我没有养,不过泰山王殿下养了只叫棒子的中华田园犬。” 季复生嗤之以鼻:“不就土狗嘛,还中华田园犬。” 何若起瞪着眼睛半天接不上话,心里却隐隐的高兴。季复生此次醒转,好比木偶注入了魂魄,举止言谈古怪之余却又说不出的招人喜欢,竟似个发光体般引人注目,由不得自己不好奇向往。 正走着,只听到前方甬道传出阵鬼哭狼嚎夹杂着铁板烧的滋滋声,何若起充耳不闻,季复生却不甚习惯,走近前去,只见烟雾翻腾嗅到焦味扑鼻,何若起解释道:“这是咱们小地狱新收押的罪魂,需赤足过这条三百里火砖道,方能消解生前罪业。” 季复生看火砖烧得光焰通红,那些罪魂被鬼差强推上甬道,赤足沾火砖,立即肿胀焦黑,受疼不过滚倒在地却是满身疮痍惨不忍睹。 何若起见季复生停足观望,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这些算是运气的,花个三五十年走完这条火砖道就能脱离地府转世为人,真正的罪业深重者,要送往油釜滚烹严刑惩处呢。” 季复生看到个罪魂摔倒地上,半边脸庞青烟直冒,片刻功夫已经满是红肿水疱,只看得再不想吃铁板牛肉,猛然想起自己要去油釜滚烹小地狱,不由得变色:“难道我们现在去油炸鬼魂?” 何若起舔了舔嘴唇:“是啊,还可以顺便吃早点……” 季复生脸色发青:“我……我不爱吃鬼。” 何若起直皱眉头:“罪魂只能油炸不可擅食,有违反者与罪魂同惩。” 季复生松了口气:“那吃什么?” 何若起伸手进衣襟摸了摸,掏出两颗柴鸡蛋。 季复生心想难怪刚才觉得何若起胸|部不正常!又想这地狱的生存环境还真不错,鬼差都能有鸡蛋吃,而且还是绿色天然柴鸡蛋! 当即问道:“这里的鸡蛋都是哪儿来的?” 何若起道:“阎罗天子按各殿所需,命吏卒送来,七王殿下分配给本狱各鬼。” 原来在遥远的地府,早已实现了按需分配,季复生沧桑叹,感慨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留言说会害怕鬼故事,摸摸别怕,我自己都胆小怕恐怖故事,写不出恐怖的东西来的…… 这里鬼的设定也是有呼吸有身体的,乱写气,大家不要介意,羞愧的捂脸退下 前世 走到大殿外,只见玉阶铺陈碧瓦重叠,宝鼎异香明灯珠灿。 季复生抬脚往里就去,被何若起扯住衣角:“你想干嘛?” 季复生问道:“不进去么?” 何若起鄙夷的看他眼:“你有病啊!你见过把油锅放这么高贵冷艳的宫殿里吗?” 季复生低头企图狡辩:“进去瞧瞧也没什么……” “放你的屁,不经七王殿下 分节阅读2 欲望文 分节阅读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 传召,你这种低等鬼差也敢进去打扰?” 何若起通脾气发完,心里爽了点,连颈中被掐的地方也感觉疼痛立减,稍微找回了些以往与季复生相处时的痛快,心旷神怡之下,又毒舌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模样配是不配进七王殿下的寝宫!” 季复生估摸着自己的模样应该和生前区别不大,于是谦逊的客套:“我模样跟你差不。” 何若起点头:“是啊,所以我也不配。” 季复生真是万分的好奇,心想真不知配进寝宫的鬼是何等绝色啊! 谁知天赐良机心想事成,两人正说着话,殿内走出个女鬼来,手中捧着只丹漆圆盘。何若起立住脚步,无限痴迷色授魂与。 季复生放眼瞧去——本来以为漂亮女鬼都得长聂小倩那样,孰料猝不及防,张嘲讽脸赫然已在视网膜成了像,这会儿只后悔不迭,恨不得自插双眼扭脸而去。 错了,真的错了…… 女鬼看到何若起盯着自家的靛青翠蓝山路十八弯面孔,不由得从鼻子里重重哼出声,深黄眼珠流露出赤luoluo的藐视,伸出根手指:“滚!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模样配是不配瞧着姑娘!” 何若起果然自惭形秽,低着头默默绕过殿前长阶,带着季复生从殿左处角门入内,沿着道斜斜往下的石阶走着,何若起低声解说:“油釜滚烹小地狱就在七王殿下的寝宫之底。” 季复生走到石阶入口处,觉得阵清凉,精神为之振,问道:“你很喜欢刚才那个女鬼么?” “不喜欢……我只是羡慕她的模样。” 季复生知道审美是有时代局限性的,比如曾经流行的银盘大脸珠圆玉润和后来崇尚的锥子小脸骨瘦如柴便大相径庭,可是,至少也不能以吓死活鬼为美吧? 季复生决定为何若起恢复正常的审美情趣重树信心:“其实她丑得发指,而且你不用羡慕,只要把脸往油锅里浸,也就能跟她不相上下了。” 何若起呸的声:“难道我不知道她丑么!可是在地府长成她那样比较有用啊!除了王和判官,你看牛头马面大人黑白无常大人,首先得生得……那样,才能随侍殿下们身侧,或者做上进出阴阳两界勾魂索命这等美差,咱俩长成……这样,注定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地府中各鬼的容貌是不能改变的!” 原来何若起还是个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负有情操的四有小鬼,季复生才不在乎地府不让人改变容貌的狗屁规定,打算改天有空帮他个忙,把他的头按进油锅还不用他道谢。 季复生正要顺着台阶走下去,突然觉得眉心仿佛被火苗炙了下,心念动,回头看去,影影绰绰见黑袍身影正立在大殿九十九级玉阶的尽头,衣袂风环雾绕,五官笼烟般瞧不真切,却能见到额头点莹亮状如憩蝶,闪烁生辉。 直觉这人跟自己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忙问何若起:“那是谁?” 何若起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疑惑道:“谁?没见鬼啊。” 季复生再定睛瞧,只见朱阙紫府,哪还有鬼影在? 到了地底刑室,见当中架设口硕大无比的铜锅,锅底是幽蓝暗绿的地狱业火,锅油正沸腾翻滚,刑室却是峻黑阴冷,没有丝毫燥热之气。 何若起看眼正列队等待的罪魂们,淡定的说道:“煎鸡蛋吧!” 说着递给季复生那两只鸡蛋。 季复生自己没有煎过鸡蛋,跟凤双越谈恋爱之前是下馆子吃,跟凤双越同居后是凤双越煎给他吃,这当儿接过鸡蛋颇有些不知所措。 何若起很忧郁又很窃喜:“这都忘啦?算了……我来吧。” 油挺香,据说都是凡间供奉的清滴滴的香油,鸡蛋也煎得不错,季复生吃着却想凤双越。 吃完鸡蛋罪魂就按序入锅了,惨叫声中,何若起懒懒的用钢叉翻搅拨动,季复生迟疑了片刻,也就挺娴熟的把钢叉伸进油锅了——当天和尚撞天钟,当天鬼差炸天魂。自己当杀手不勤奋好歹算有职业道德,当鬼差也不能含糊,何况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还要花时间打探凤双越的下落? 正琢磨着,粒油花飞溅到季复生手上,居然点都不烫,想来这油只对罪魂有效,难怪何若起没法把脸埋进去改善容貌,堪称地府神油。 用钢叉叉起个罪魂,季复生无意抬头,猛然发现脸庞很熟悉,分明就是那人渣叶守成。 难道是叶守成的前世? 这个鬼渣! 季复生把叶守成扔进油锅,伸手进去,把他和何若起扔进的另个罪魂头脚对放,趁炸得软了捏作块,再把身子用钢叉扭着缠住炸炸,冷着脸:“油条。” 捞上来拍扁,再放进去两面炸炸:“油饼。” 何若起目瞪口呆:“真有趣……你以前可从不这样。” 等炸完最后条罪魂,季复生知道了自己这千年的大致情况: 季复生,封神战后的地府新鬼,确诊哑巴疑似弱智,无法力略有战力,大抵是军中无名战士,不够格封神,下了幽冥界,孽镜台前照身负血债,上接引之路,看火照之花,渡忘川河,跨奈何桥,登三生石,饮下盏孟婆茶,忘却前尘旧事,不进轮回,充任鬼卒。 三百年后,何若起加盟油釜滚烹小地狱,季复生手把手教会他炸罪魂,两人同室而居,何若起机灵,季复生半傻半呆,没久季复生便事事唯何若起马首是瞻。 谁料想三天前个异常彪悍的厉魂竟从油锅里蹦了出来,手中铁链直砸向何若起的面门,季复生脑子慢行动却快,个箭步上去,举起钢叉来了个霸王扛鼎,厉魂被扛回油锅嗷嗷惨嚎,钢叉却因为受力过巨外加质量不过关,受力到了极限,断了,然后就砸到了季复生的脑袋上。 季复生本来就傻,这砸,对智商也造不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只是把他砸失忆了。 穿插着季复生的经历,何若起还顺便讲解了地府十殿的分布,大致便是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阎罗天子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 听完何若起声情并茂的叙说,季复生问道:“我想找个人……或者鬼,该到五殿阎罗天子处去查看生死簿对不对?” 既然自己灵尚存,那么凤双越必有前世今生,是人是鬼,在生死簿上总有轮回生死的痕迹。 话音落,正打算往外走的何若起砰的头磕在油锅边,吓得魂不附体:“你还是当哑巴吧!” “我说错话了?” “你以为你是谁?再过千年你都进不去阎罗大殿!别提去看生死簿!” 季复生收起钢叉,满不在乎道:“如果我定要看呢?” 何若起脸色煞白,抖得几乎立不住:“你……你……” 季复生见他怕得厉害,笑道:“怕什么?难道鬼还能再死次?” 何若起把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去,声音僵硬得可怕:“无法再死,所以才怕。” 凝视季复生,字字道:“地狱日刑罚,便是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油炸火烹刀锯石磨而不死,碾肉成酱剔骨化灰再复成形,苦无止境,万劫不复……你懂吗?” 季复生点头:“懂。”竟低声笑了:“不会再死真好……总会找到他。” “你懂个屁!”见季复生神色派悠然,何若起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担心之下大怒道:“你不怕刑罚,那魂飞魄散你怕不怕?” 季复生静默片刻:“魂飞魄散?” 确实,人间有降魔捉鬼的修行者,可以将厉魂恶鬼魂魄散尽,想到此处,季复生失望道:“那你还胡扯什么鬼不会再死?” 何若起蹙眉想了想:“魂飞魄散很难的……除了阎罗十殿的王,只有大罗金仙上古神佛方可使得,我在这里七百年,还没有个鬼遭这等永绝之刑。” 季复生心想这算什么不可攻克的技术难关啊?隔壁家的小孩儿给他桶高浓缩铀他就能做出原子弹,这地府里的小鬼真是见识短浅,不禁傲然道:“人间随地都是能让恶鬼魂飞魄散的降魔师,燕赤霞的大名你听说过么?” 何若起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摇摇晃晃的不想答他,摆了摆手,当先走出油釜滚烹小地狱。 路回去,季复生打听道:“犯有哪些过错的鬼魂会在热恼地狱受刑?” 何若起道:“热衷名利、损人利己者,投机取巧、趁火打劫者,趋炎附势、无耻背德者……还有,欺凌同性亲近异性者。” 季复生笑道:“真不错,我是不会去亲近女人的。” 何若起出语惊人:“难道你是gay?” 季复生点头:“是啊,哎,你居然知道gay?” “知道。” “……你从哪里来?” “欧罗巴。” “我靠,不愧是我泱泱中华的阎王!太厉害了捞过界啊,跟撒旦抢人?” “不是,我家祖辈早就移民了。” …………………… 季复生冷静了很久,淡定的说道:“难怪你眼睛是红色,果然有蛮夷血统。” 何若起不堪受辱,唰的声从袖子里掏出面铜镜,在他眼前晃,怒道:“季复生!你自己笨蛋还要侮蔑我……低等鬼差都是红眼珠,你瞧瞧自己……赤橙黄绿青蓝紫,地府中眸色赤色最低紫色最高!我虽不是炎黄血统,你却不该这般取笑于我!” 季复生很愧疚自己种族歧视了,这可是活该被人肉的原则错误啊,忙使劲儿道歉,百忙中看了看镜子,见镜中鬼跟生前的面容几乎完全样,只是肤色从健康的小麦色变成与何若起般的透白,强势的俊美因为长发的缘故,中和出几分略显柔和的古典意味,而血红的双眸却了些许邪恶的侵略感。 凤双越的长相本属传统的白面书生型,若是也在地府身古装打扮,不知道有合适养眼,季复生想着不禁笑,眼神中已流露出憧憬之色。 何若起看着他骤然绽放的笑容,怔了怔,耳根热,忙夺过镜子撇了撇嘴:“笑得这样不正经……小心尹大姑娘罚你。” 花了十天功夫寻人,季复生靠在油锅边郁闷得连觉都睡不着了,这热恼大地狱上面是海水,周围是顽石,四野际定八方界明,身在其中无路可出。就像口焖锅,群鬼就是焖锅里的鱼,凭自己的法力和地位,莫说去森罗大殿了,连泰山王的寝宫门都摸不着。 何若起看不下去他这副蔫样,虽然欺负季复生长达数百年,但是看到他因为别的事郁闷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复生,你想找谁?” 季复生道:“凤双越。” 何若起皱了眉:“就是为了他,你那天掐我脖子?” “你脖子又没断。” “难道他脖子断了?” 季复生想到凤双越不禁心痛,他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怎么也逃不过杀手的利刃吧?咬了咬牙:“我必须找到他的下落。” 何若起用钢叉拍扁个企图爬出油锅的罪魂,闷声道:“咱们都没这本事找,要不试试去求尹大姑娘?” 尹诺就是那日殿门处手捧丹盘的丑鬼,本是泰山王的贴身女侍,青眼只给泰山王,其余鬼等竟从未看到过她的眼珠子,虽眼高于顶却是诺千金,凡事不应则已应承必做。 何若起这个主意不能不说是唯的可行之策。 季复生从未有过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候,死而有知,竟来到了地府,这事情已经足够个正常人晕倒个三五回的了,好在季复生神经强大随遇而安,这些天也逐渐习惯了地府鬼差的身份,却还有迷障疑团重重叠叠的堵在心口,本就憋着股邪火无处宣泄,听了何若起的法子,已然另有打算,当下笑了笑,也不露端倪,只道:“好。” 回去时悄悄将段缚魂索藏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勇敢跳坑的,你们是真的猛士…… 束月 次日早,两鬼便去寝宫殿门外蹲守尹诺。 “尹大姐今天真漂亮!”何若起腆着脸扑上前去,季复生心中叹息:“连马屁都不会拍……” 尹诺果然生气了:“我昨天就不漂亮么?” 何若起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复生大摇其头,古今中外,人鬼妖仙,只要是女的,心思都不是寻常男子能想象揣摩的,其纤细曲折处,端的是令人辗转反侧而不得其解,幸亏自己活着的时候经历了班里六个女生其中包括四个恐龙的摧残折磨,否则肯定迟钝不逊何若起。 尹诺见他不说话,益发恼怒,举起丹盘就要砸何若起的脑袋。何若起不敢躲闪,只乖乖在台阶下等着挨这记重的。 季复生本就打定主意来个硬闯,此刻见尹诺跋扈,不迟疑,个箭步跃上,肘压尹诺颈部动脉血管,手成凤眼啄式,抵住她的腰眼,沉声道:“带我去见泰山王!” 话出口,已察觉不对,这招狠辣有效,本是从三角绞精简演化而成,通过压迫颈动脉使得被制者脑部缺血晕眩窒息,但此刻季复生肘部丝毫感受不到尹诺的血脉跳动,心中咯噔,情知要坏,尹诺阴森森笑,只听咔咔两声,双手暴长,十指锋锐如钩,胳膊宛如无骨,反扭过去,把扼住季复生的咽喉,季复生脖颈被划破,鲜血滴滴滚落,尹诺迅速拧转身来,道:“小小个鬼卒,竟敢动我?” 指甲过处,割裂季复生的衣袖,那段缚魂索出师未捷,已掉落在地。 季复生见她有形有质,又有先前偷袭何若起的成功案例,以为鬼与人般无二有血有肉,却不知何若起与自己不过千年小鬼,而尹诺身为历代泰山王贴身女侍,却是万年的厉魂,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血脉筋络是堪比金石,怎会这般轻易的受制于人? 尹诺下手不容情,手指发力,季复生喉骨格格有声,眼看就会碎裂。虽说鬼魂不会再死,但喉骨若碎了这番苦痛却也可怕。 幸得季复生数年杀手生涯,用生命换来的临危不乱和险中求活早扎根于骨血,瞬间已然反击,双手上下勾住尹诺肘关节,用力错,腿抬起,力道由腰而胯,狠踹向她的小腹。 全力施为之下,才知道自己到了地府后的力量有惊人,生前季复生以速度灵敏度见长,而此刻举手投足便是千钧之力,尹诺原本视他的反击为无物,不曾想这直呆呆傻傻的低等鬼卒竟有如此身手,时不慎,只听肘弯声脆响,骨节已被股极其强大而巧妙的力量拆开,同时小腹剧痛,身不由己直飞出去,重重砸到宫门,宫门金钉四散震脱。 季复生击得手不敢怠慢,腾身跃起双足踩向尹诺的膝盖,想着先击溃她的战斗力再说,不想尹诺身躯庞大动作却不迟钝,情急之下两腿微缩,季复生踢中她的小腿,尹诺嗷的惨叫,骨裂声中竟跃而起,条完好的左胳膊死死箍住季复生,全身扑上,座小山也似将季复生压倒。 重量级的人体肉盾堪称贴身搏杀中的终极杀器,季复生阵晕眩,被拍扁在地,活像张正烙着的鸡蛋灌饼,几乎吸不进气来,双手使劲格出些许空间,勉强苟延残喘。 定了定神,双膝卡住尹诺的腹股沟,企图用个技巧性的luo绞将她腰腿固定,再翻转反压,不过膝盖刚分开就唾弃自己的愚蠢了——尹诺的腰胯太粗犷了!根本卡不到点儿…… 当对手的体型和自重超越了切可以施为的界限,动作再完美构思再缜密,也是白搭,蚂蚁再怎么着也没法扳倒大象是不? 好在季复生不是蚂蚁,见情势不对立即换了进攻点,尹诺双腿手已废,只要再断她左手,大局能定,但季复生此刻却是强弩之末,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分分流失,眼前模糊,动作已然变形。 尹诺怒瞪双眼,手死死勒住季复生的后颈加力,身躯岿然不动。 僵持不下拆解不开,谁都不敢稍有松懈,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希望对方比自己先崩溃。 突的只听“砰砰”巨响,尹诺声怒吼,胳膊却卸下劲儿来,季复生压力骤减,只觉新鲜美好的空气自由涌入口中,喘息着将瘫软的尹诺推开,见何若起正在旁,双手握着钢叉,叉头已断掉,眼神有些木,嘴角拉出道凶狠却又恐惧的痕迹。 原来方才竟是何若起用钢叉猛砸尹诺的后脑,解了季复生之困,只不过季复生要进阎罗殿去查生死簿,已是拼尽切不管不顾,何若起仓促间对泰山王女侍下毒手,却是念之事,时惊惶无力不知所措,脑中是泼洒了整桶的豆腐花般,愣在当场。 季复生看似言谈无拘,但自小经历的缘故,骨子里待人比寻常人冷漠许,到了地府,跟何若起说笑之余,也不曾当真把他视为朋友,但此刻见他呆呆怔怔的着,为救自己竟不顾后果袭击尹诺,不禁有些感动,道:“谢……” 情知自己在地府能力低微,时也承诺不了别的,良久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尽力不让你受牵连……若是泰山王要罚,我会在你前面。” 说着捡起缚魂索,将尹诺捆了个结实,这才撕下幅衣袖裹住颈子伤口。 番恶斗之下,宫门处竟然如既往的冷冷清清,个鬼影也无。泰山王性情孤僻,除了两个贴身女侍个判官,偌大寝宫极少有其他鬼役常待,因此季复生便是闹得沸反盈天,也不会有侍从护卫出手弹压。 季复生伤口跳跳的疼,苦中作乐的遐想,这就是地广人稀的好处啊,要是帝都也这种人口密度,自己生前做活儿也不会那么麻烦,而且买套x府x园什么的房子也不至于花掉四五百万了…… 何若起惊魂乍定,哆哆嗦嗦的开口:“其……其实……她打我几下不要紧的,你,你不用为了我……唉,你……咱们现在可糟糕透顶了!尹大姑娘心眼很小……” 季复生伸足踢了踢尹诺头顶处,看着她闷哼声醒转,淡淡道:“我本来就打算挟持她,并不是因为她欺负你。” 何若起愣,静了静,垂头看了眼手中钢叉,叹道:“竟然断了……”却步跨到他身边:“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季复生凝视着言不发的尹诺,道:“我让尹大姑娘带我去见泰山王,你……” 何若起打断道:“她想砸我,你就揍他,所以不管你方才是不是为了我,我都记你这份情。” 哈的声笑了笑:“这么几百年,这热恼地狱,还没有敢对七王殿下的人动手的,你是第个。” 季复生见他神色坚定,也就不再劝,提起尹诺,踏入宫门,喝道:“指路!” 尹诺呵呵诡笑诅咒道:“泰山王法力无边,这可是你自找的!我若不让你样样的尝遍十六小地狱的刑罚,自去轮回台跳下去,永堕无尽饿鬼境!” 季复生不耐烦的哄道:“知道啦,我等着,你最牛x,快告诉我怎么走吧!” 尹诺怔,气得接不上话,恨恨的努嘴:“直走过金水桥!” 何若起低声赞道:“你对付女鬼真有套!复生,你是被掉了包吧?要不就是换了魂魄,跟以前点儿都不像。” 所过之处均是片寂静毫无生机,季复生浑身都处于种触即发的临敌状态警惕无比,却随口笑道:“女鬼嘛,比以前我们班那帮女生好对付了。” 说话间穿玉户朱门过复道回廊,绕过片琪草花圃,是墨色楼台,楼台下黑雾缭绕,尹诺冷冷道:“魑魅楼后面便是七王殿下的寝宫。” 何若起定睛看,见黑雾竟是无数无法凝聚的残魂碎魄扭曲漂浮,不禁打了个寒战,忙转开眼道:“复生,你见七王殿下是要看生死簿?” 季复生点头:“泰山王每日去森罗大殿议事,只要他能让我跟着去,我就能查到凤双越的下落。”。 何若起心想此事哪能这么简单,道:“阎罗殿的规矩,各王只能带本殿判官。” 季复生已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试试看吧,若不去拼那半点机会,便是再等上千年,我也瞧不到生死簿。” 泰山王寝宫檐飞瓦叠庄严妙丽,层层处处都绘刻五色灵鸟彩羽丹凤,分明是玉石金柱砌成,却不知为何,竟有林木山涧的清新气息。 进得门来,正是明两暗正两偏的结构,尹诺示意泰山王憩于左侧偏殿,季复生想了想,将尹诺放到地上,低声对何若起说道:“这里寻常鬼差不敢入内,你留着,暂不会有危险,我先独自进去……见见泰山王。” 说罢抬脚便走,衣袖紧,却是被何若起拉住,回头看,他咬了咬下唇,声音几乎听不清:“我陪你。” 季复生摇了摇头,拉开他冰冷的手:“谢你……”指了指自己心口,微微笑:“我都记着。” 不迟疑,往里便行。脚下是精雕细琢的青玉石地,镂着各式名花瑞 分节阅读3 欲望文 分节阅读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 草,足踏其上,触感有如行于厚软草地,而枝叶花朵恍若如生,微微颤动摇曳,心情紧张之下,也不及细看殿内陈设,只感觉华贵新奇,与人间大是不同而已。 季复生深吸口气,踏入偏殿。 半壁灯明,行香蔼。 个身影斜卧在紫檀嵌玉美人榻之上,掩在幕光泽透明皎洁的鲛珠玉鳞帘后,影影绰绰,身遭如笼云雾烟波。 见季复生进来,那人将手中卷书册放到榻前象牙蝶几上,侧转身来,以手支颌,却不说话。 季复生停住脚步,透着几丝犹疑:“你……是泰山王?” 帘内人似乎轻笑声:“我就是泰山王董束月。” 他的音质并不清朗,蜂蜜似的粘稠,沙沙的慢慢流出咽喉,宛如羽毛在心尖拂过,,勾魂摄魄,酥骨噬神。 董束月抬手轻轻挥,珠帘卷起。 七百年过去,董束月再次在季复生的面前,近在咫尺。 董束月的美是春江月色掺着鹤顶红,黑色丝袍轻盈如蝉翼,姿态风流得近乎轻薄,双深紫眼眸似乎笼着层雾气朦胧,完全没有焦距,季复生默默的叹了口气:这男人长得像个废物也就算了,竟还是个瞎子,太可怜了…… 忍不住抬起手,在他眼前轻轻晃过,董束月长长的睫毛轻颤,眼波流动间陡然有寒芒闪:“季复生,不要太放肆。” 说罢自行走往帘外,手挽住及地长发,却是头月光般的柔亮银发,边唤道:“千金……水。” 话音刚落,从靠墙云龙纹宝格架边,突的出现个侍女身影,青发碧眸,身材高挑,面目虽平凡僵硬,但比之尹诺,已然赏心悦目了不知几许。 那叫做千金的侍女木着脸将个白铜盘放到帘外张圆桌上,盘上是只羊脂玉杯,趁董束月落座,又取来发梳玉冠等物,言不发,自顾为董束月束发,视季复生如无物。 季复生冷眼观看千金的举动,便知自己绝不是对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强自按捺,静候旁。 董束月就着玉杯喝了两口水,挥了挥手,千金自行退下,又对季复生笑道:“你过来。” 季复生愣,什么也没说,依言走近前去,董束月将杯子放到他手中:“你渴了,喝两口水吧。” 季复生宫门前番剧斗,又是路忐忑,的确口干舌燥,手指触到玉杯,只觉光润冰冷,想来杯中之水定是甘洌清凉,迟疑片刻,却推回水杯:“我不想喝”。 这泰山王全无架子,但不知为什么,与他共处室,心里却是恐惧,这种恐惧绝非对他的身份权势怀有惧意,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与挣扎,仿佛迷雾重重中与生俱来拆解不开的命运悬诸于顶无从逃避般。 董束月眉头蹙,隐有愠色,冷冷道:“你打伤我的侍女,擅闯我的寝宫,我请你喝水,你竟然还不肯?” 季复生初到地府,骨子里又是根本不顾诸神天命的骄傲,对上下尊卑自然没什么概念,只随口道:“我不太习惯用别人的杯子。” 董束月哼了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凤双越用过的呢?” 妖力 董束月哼了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凤双越用过的呢?” 季复生震,惊喜道:“你知道凤双越?他也在地府么?” 董束月不说话,烟浓雾重的眼眸直视季复生,神色变幻不定,半晌笑,又将玉杯递过去:“你喝了这杯水,我就告诉你。” 季复生心急凤双越的下落,不犹豫,接过水杯饮而尽:“说吧。” 董束月却问道:“凤双越是你什么人?”语调有些微颤,竟似异常紧张般。 季复生想起凤双越,心中温暖,笑道:“我喜欢的人。” “喜欢到……因他而死么?” “我不是因他而死……但可以为他死。” 董束月定定的看他良久,方悠然道:“生死簿上名为凤双越的共计四千三百八十七名,地府中名为凤双越的鬼卒共计十二名,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个。” 季复生明显的有些紧张,期待道:“我要找的凤双越,是千年快两千年后的人,也在生死簿上么?” 董束月摩挲着玉杯,答得简单:“前世必在。” “那我能不能再回到两千年后去找到他?” “不能。扰乱世间,逆天而为,你们俩都会遭受天罚。” 看着他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董束月略迟疑,道:“但你可以寻到他的前世,他的魂魄。” 季复生言简意赅:“那我要个个的去见。” 董束月摇头道:“你个都见不了。” “森罗大殿也好,各狱也罢,都布有结界,你身无半点法力,想出这热恼地狱,都是不能,何况还要各狱往来,复去人间?” 随手在空中划个圆形,只见手指过处,空气凝结,五色变幻,莹澈如镜:“你试着用手穿过这层五光镜罢。” 季复生见那层结界流淌欲坠,心道我打不过你是肯定的,但这么个破玩意儿能挡得住我的力道? 这般想着,出手却毫不含糊,使出十成劲力,拳击出! 以他如今这具躯体的力量,全力击,足以开山裂石,而拳劲聚力于点,拳风竟如刀锋般,眼看那面镜状结界就会破碎四散。 谁料那面宝镜竟随着拳劲柔顺凹陷,季复生力道尽处,镜面蓦然弹回,似柔实刚,以数倍之力反击,只听“喀”声响,季复生手腕已被生生震脱了臼。 见他脸色惨白胳膊垂下,董束月唇角勾,似乎颇为不屑,只伸指在镜面轻轻划过数道,但见青光闪过,结界已然化为水珠滴滴坠落。 “看见没?你连这等三流的结界都通不过,难道还想四海千山任意来去?现在的你,只能呆在热恼之狱,当个低等鬼差。” 季复生利落的推上腕骨,凝视滴落的水珠,表情十分出人意料,全无半点羞愤懊恼,眼神坚定而明亮,透着孩子般的惊喜和向往:“你能不能教我?” “教你?”董束月轻挑着修长的眉,似乎有些讶异,笑道:“教你什么?” 季复生心中动,灵光乍现,自然而然道:“运神练法,从真修源,上天入地,无影无碍。” 董束月倏然起身,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季复生,你的三魂六魄,真的回来了。” 季复生怔,随即明白其意:“三魂六魄?难道我先前是魂魄不在,所以才又哑又傻?那么我人界二十年嗜睡的毛病,想是少了魄的缘故?” 董束月见他如此剔透,心中凛,正待开言,却声低微呻吟,手捂着眉心,似乎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疼痛,慢慢落座,良久方道:“我只是区区鬼王,教不了你这些。” 季复生大感失望,却不甘心,脱口问道:“这热恼地狱里,可有能教我的?” 董束月见他仿佛利爪刚出的小兽,跃跃欲试的生机勃勃,不禁笑道:“你自己。”说罢凝望他片刻,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轻言道:“你有数千年的妖力,或许……也是当世最强的妖力之,只不过未曾开启根源。” 季复生大喜,原来自己竟然拥有天下等的修为神通?想之后复又大惊,自己堕落成了鬼尚且不算,居然还是个千年老妖? 看了董束月眼,从他眼眸中捕捉不到任何明显的情绪,心中疑窦丛生,董束月不过是个七殿鬼王,他所管辖之下的低等鬼卒,怎么可能拥有千年妖力?人鬼殊途,鬼妖亦是异路,自己若是妖,又怎会身处鬼界?而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 两双眼眸交锋般静静对视,者波澜不惊,者思绪暗涌,董束月揉了揉眉心,带着些许倦意,道:“你有妖力,未必就是妖……别问我,我不想对你说谎,却也不愿意告诉你些缘故。至于凤双越,我不知道有哪个唤作凤双越的能配得起你,我劝你还是忘了他。” 正说着,殿外有声音不疾不徐道:“殿下,七殿判官虚九鸾侯见。” 董束月嗯的声,起身往外走去,却回头对季复生道:“尹诺既被你重伤,也就不能留在我身边了,你替她贴身伺候我罢……我会助你开悟妖力。” 季复生见他对尹诺弃若敝屣,对自己青眼有加,正感到诧异,见他已走到门边,忙问道:“你……要怎么处置何若起?” 董束月略低着头,侧脸轮廓花瓣似的柔美:“薄施小惩罢了。” 季复生不假思索:“若起只是帮我,小惩大惩的,我力承担。” 董束月低声笑,随口应道:“好,那我便不罚了。” 走回紫檀圆桌边,桌上玻璃蕉叶盏里半满的清水,盛放着朵千瓣白花,花瓣翻卷,莹润奇美,董束月伸手摘下花,递到季复生眼前:“天雨曼陀罗华。” 季复生看过些神话传说,知道地府只开两种花,彼岸曼陀罗华,三途河边曼沙珠华,为接引,为轮回,花开千年,落千年,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曼陀罗华?” “是的,喜欢么?” 看到这朵花,季复生有瞬间的奇妙倦怠,仿佛流浪漂泊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家的灯火。 董束月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温柔得给人痛楚的错觉:“那么,送你朵曼陀罗华。”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有点少了,羞愧捂脸 凑合着看吧 明后天点儿 幻影 当晚季复生宿在寝宫后的侧殿里,他出身黑道世家,幼时也算见识广,后来虽然家破,却也丰足无忧,但泰山王侧殿的华贵齐楚,还是令人颇有目不暇接之感。 桌椅床榻尽是黑檀嵌珠,隔着玳瑁屏,遍点琉璃灯,床围云纹霞影纱,榻垂如意烟罗帐,贴地象鼻矮几上座描花金鼎,缓缓溢出不知名的清新林木香气。 推窗看去,是海水悬注,空濛如璧,而海水之间,又有云彩变幻,月华如练,季复生不想地府竟能看到这等海月奇景,不禁心怀大畅,悠然神往之余呼呼大睡。 海月之下,个飘然轻逸的身影静立在窗下,浅淡朦胧如同洇入宣纸的滴水墨,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凝望着季复生,衣角飞扬处,是夜夜辗转反侧的心思纷乱。 转眼夜尽,明月西沉入海,壁上只洁白贝壳打开吐出串水泡,发出琴弦般的声音:“泰山王殿下传见”。 不受信号约束,没有辐射干扰,纯天然还环保,比手机强了,季复生被唤醒很不满意,只觉得睡意盎然,根本不想起床,掩着耳朵翻了个身,贝壳却不放弃,声接声的“泰山王殿下传见”堪比暴雨羯鼓,纷至沓来。 季复生大怒,出于求睡本能,从架子床踏步上顺手抄起件玩器扔去,准头奇佳,力道十足,正中贝壳。 黑衣身影瞧得有趣,红菱般的嘴角忍不住翘起,知他将醒,却舍不得离开。 那贝壳却是海底奇珍,最擅引人入幻,砸之下,颜色渐变,锯齿状的开口打开道缝隙,准准的对着季复生。 季复生正睡得好,突然觉得床边似有人,蓦的清醒,见那人温文如玉的张脸,微微含笑,不是凤双越却又是谁? 时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脑中嗡嗡轰响,揉了揉眼睛,见凤双越神色如往常,温和而纵容,再熟悉不过,心中怦怦乱跳,低声道:“真的是你?我还怕你不见了……” 起身把抱住,只觉得触手生温,呼吸可闻,果然……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活着。 喜不自胜之下,眼眶已经热了,浑然忘了此处何地,忘了今夕何年,虽然只分开短短数十天,平时是强自镇定的千方百计去寻其踪迹,因不知他生死下落,竟连放肆的想念也是不敢,如今见了他,这些时日油煎火燎的难熬情思方才尽数涌上心头,而堵在胸口沉甸甸的惶恐如冰雪消融,轻狂得几乎能飞起来。 被拥得太紧,凤双越轻笑着挣动了几下,季复生不肯撒手,死死搂着求道:“别离开,再让我抱会儿……”声音低回而痛楚,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患得患失的不安,孩子气的无赖,贪婪而渴求。 劫后乍然重逢,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依恋如此深爱这个人,早在人间相逢的那刻,他已然温暖而不刺眼的照亮了自己的世界,无论他是爱自己也好,只是纵容惯着也罢,只要息尚存,季复生就断不会放开凤双越,不单单要生世,要永生永世。 黑色身影凝视着季复生睡梦中满足浅笑的面容,眼神益发柔和,漾着春日湖水般,薄唇微启,低笑道:“这幻影传心贝,让你见到了最想见的人吗?七百年,你并没有忘了我……是不是?” 衣袖轻动,想穿窗而入,却见季复生神色突变,脸颊扭曲,呼吸粗重而急促,已被噩梦所缠,正待出声将他唤醒,只听声惨烈的呼喊:“不!” “……凤双越!” 拥抱的滋味太甜美,醇酒般醉人,直到凤双越的血洇透了自己的衣衫,季复生才发现把利刃深深插在凤双越的胸口,狂叫着挣扎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窗外有黑色身影闪而逝。 贝壳慢慢闭合,幻影传心贝,能够让你在梦里见到最想见的人,也会让你看到最惧怕的事。 七殿判官虚九鸾正在董束月寝殿中不住徘徊,听千金言道泰山王殿下宿未归,又知晓季复生擅闯寝殿打伤尹诺之事,心中只觉隐忧重重。正不知如何是好,珠帘晃,却见董束月已然归来,脸色是阴沉的煞白,忙行礼问安,却被把扯住头发按着跪倒,冰冷的手粗暴的划过后颈,声音抑郁而沙哑:“伺候本王!” 季复生被幻影传心贝的幻术折腾惊醒,指缝中似乎还残留着黏稠的鲜血,真实无比,心有余悸之下不敢再睡,捂着脑袋坐着发怔,听得贝壳车轱辘来回念叨了十来遍“泰山王传见”,再也忍受不了,起身简单的收拾下,出门。 泰山王寝殿门前,千金端端正正的立着,手捧丹红水盘,见了季复生,连眼角余光也欠奉,却压低了声音来了句:“你伤了尹诺。” 季复生应道:“你想怎样?” 千金嘿嘿冷笑:“让何若起小心些罢!” 季复生哭笑不得:“你逻辑混乱啊,揍尹诺的是我,你要报仇也该冲我来。” 千金说了句超有水平的话,其蛮不讲理和意蕴深刻让季复生十分的惊艳:“柿子挑软的捏!” 季复生考虑片刻,以暴制暴:“你捏他,我就捏你。” 撇下千金,跨进殿去,鲛珠玉鳞帘后隐约有奇怪压抑的声音传来,季复生刚起身尚且有些头晕,也就没仔细琢磨,大步往里直走,手掀起珠帘,触目所及,登时被道天雷劈成了姜丝排叉,浑身又酥又脆,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又揉了揉,默默放下帘子,大步往外直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董束月断断续续道:“你……你……留着!” 他声音本就不清透,此刻是沾染了情|欲的沙哑甜腻,喘息似乎渗透着浅紫玫红的颜色,听得季复生半边身子都酥麻了,面红耳赤的立住脚步,心想:这热恼地狱真是个好地方,鬼王带头搞gay……不过也没必要强迫下属观赏现场吧?这简直比摄影师edison陈还懂得造福观众。 季复生背对董束月,看不到帘内风光,但听着动静,也是身不由己的燥热难耐。刚才仓促瞥,董束月斜靠美人榻上,衣袍松挽,下摆散开,两条长腿冰肌玉骨,衣衫掩处若隐若现,洁白纤细的颈子仰起,深紫的眼眸不似初见时的烟浓雾重,反而滴得出水的晶莹明澈,却是奇特的冷漠。而另者衣冠整齐鬓发不乱,只用口唇手指服侍。看这等欢|好之状,竟完全是发泄xing欲。 没有久,只听董束月急促喘息后,声释放的轻呼,随后便是细细的吞咽声音。 季复生听得珠帘卷起,又听董束月懒懒道:“行了,转过身来吧。” 但见董束月身姿修长风流,银发委地,正在整理衣衫,脸色如既往,看不出喜怒,连眼神都恢复了朦胧空茫,季复生简直怀疑方才听到的如火如荼场xing事只是自己的幻觉,董束月顺着他的目光,指了指尚且跪在榻边的男子:“虚九鸾,本狱判官。” 虚九鸾抬头起身,只见好张端正英秀的面孔,但嘴唇红肿目含春意,却是在官威正气中平添几分突兀yin色。 各殿判官大权在握,司掌生死簿,处理往来文书,管辖勾魂转生,量衡刑罚判决,身份可称得上贵重,不想私底下却要以色侍王。季复生心道:难道这虚判官是潜规则上位?看来这地府的水也够深的。 与虚九鸾的初见季复生很有几分尴尬,自己身为地府工作人员,第次见上司,就看到上司做这种活儿,这不是跟上司起piao g,而是看到上司的上司piao上司,看来以后自己的仕途十分的堪忧。 正胡思乱想,虚九鸾已经走出寝殿,擦身而过时,对季复生投来极为奇特的目光,似怜悯又似悲伤,有丝压抑不住的焦躁不安。 季复生对任何危险的讯号都相当敏锐,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暗暗戒备警惕之余,对董束月大是不满,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啊?” 董束月见他面红耳赤,斜飞微挑的双眼皮折痕里似乎都染了胭脂,心里仿佛被蘸着蜂蜜的刺轻戳了记,却拉起他的手,引到桌前,按了按他的肩:“坐下……我怎么有病了?” “为什么要我留下看着?” “因为你当时的样子很有趣……我想看。” 笑着自倒了杯水,沾了沾唇,又递给季复生:“给你喝。” 季复生很崩溃:“如果我不喝,你就不告诉我凤双越的下落?” 董束月拍拍手,赞道:“猜对了。” 从蝶几上拿起卷书册:“生死簿上四千三百八十七个凤双越,我让虚九鸾尽皆收录在此。” 季复生二话不说,端起杯子饮而尽:“给我!” 董束月握着书册,笑得狐般妖|媚:“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季复生怔了怔,这杯水无色轻盈,略回味,口齿隐有清凉苦涩之感,与昨天喝下的并无二样,但董束月的笑容实在太暧昧,再想到这不正经的鬼王方才做着的事,不禁大是惶恐:“春|药么?” 董束月放声大笑,俯下身子,鼻尖几乎碰到季复生的脸颊,拖长了调子缓缓道:“你说,我为什么给你喝春|药呢?或者,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说罢还伸出根手指抵住季复生的嘴唇。 季复生活着贯的强势,到了地府也是输人不输阵,不想跟这轻言慢语风|情万种的泰山王刚交手几个回合,自己就缚手缚脚败涂地,面子里子全输了个底儿掉。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妖孽。 董束月根本就不该是什么阎罗七殿的泰山王!季复生以前不知道妖该长什么样,现在觉得,妖是束月,束月是妖。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却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急,凤叔叔会出来的,但要有些铺垫,容我慢慢铺啊铺…… hx的春风吹大地,要求写起文来必须非常绿色健康,所以很词就拼音了或者生生撕裂开像个破布娃娃【大家都略懂吧】…… 对了,本章提到edison陈,推荐个电影吧,《狗咬狗》,不介绍,看了就知道,比黑色还浓重压抑,比绝望还无路可走,真是刀锋淌血样的片子,偏偏结尾是首最温暖的歌,you are my sunshine 冰轮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是么?” 直起身来,突然说道:“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摸着季复生昨日被尹诺划伤的脖颈处,那里裹着幅黑色衣袖,却是整天不曾换过。 季复生躲开他的手,有些不自然,道:“伤口不深,点儿也不痛。” 其实以当时的流血量和痛感来说,这伤应该不轻,但夜过来,竟然毫无感觉了,季复生也是觉得古怪,但转念想,自己现在可是鬼,对躯体的痛楚感应下降,也属正常。 “知道为什么不痛么?”董束月指尖过处,割裂染了血的黑布,让伤口luo露在外:“尹诺法力低微,却是难得的鸩鬼。” “鸩毒而死之鬼为数不少,但魂魄中仍带鸩毒的寥寥无几。尹诺生前 分节阅读4 欲望文 分节阅读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 被灌鸩酒,尚未毒发又被弃于淤泥,泥土将七窍尽皆塞满,怨毒不散,囿于魂魄……因此你伤口不疼,是中毒已深的缘故。” 说着拿过面铜镜,季复生眼看去,见颈子几道伤口周围已是枯木般的焦黑,明白过来,蹙眉道:“难怪我觉得头晕。” 伤口虽恐怖,但有董束月在,季复生自是不怕。 果然董束月微凝神,拿起那只玉杯,倒出杯水来,用手指沾着,点点抹过季复生的伤口,动作轻柔,春风拂过湖面般,季复生觉得伤口麻木僵硬的肌肤,逐渐柔软恢复感觉,温温凉凉的很是舒服,对镜照,见伤口皮肉已然愈合无恙,道:“谢你!” 董束月斜睨他眼,问:“这是春|药吗?” 季复生见他小气得可爱,不禁笑道:“回春之药,可不就是春|药?” 董束月粲然解释:“这是西北沃石下海底之琼浆,混以獭玉髓,有助于炼神聚气修真养元,于外用可解尸毒平复伤口。” 季复生嗯的声,拿过那卷书册来翻看,只见第列归属官吏,写着魂字三千六百六十号,凤双越,居东土幽州,该寿五十八,善终,不由得抱怨:“连个图像都没有,地府做事真是不精细,也不怕勾错了魂。” 董束月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书册附在他耳边笑道:“容貌易变,魂魄难改。莫说神仙妖怪能随意变幻色相,便是寻常人物,几经轮回面貌也是不同,生死簿上无需画影图形。” 季复生沉吟道:“说得很是。” 合上书册侧过头去,董束月的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擦过,柔嫩微凉的触感像是新鲜的水果冻,季复生的耳垂窜上层粉色,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凤双越……我会找到他,但我不着急。” 董束月似早有所料,笑问道:“怎么突然不着急了?” “以前不知该怎么去寻他,茫然无绪,所以心急,现在有了线索,那等些时日也没什么,而且……若是我不够强,又怎能保护他和我自己?我不想去主宰别人,但是必须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董束月静静凝视他,季复生垂着眼帘,两把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安静的憩息着,轮廓却是刀削的清冽分明:“如你所说,若我真的能拥有至强的妖力,那地府鬼界,人间天上,我们任意来去,随心所欲,再不受任何拘束,自然也不会再分开。” 良久董束月再开口时,声音里了份不自觉的干涩:“那很好……我会助你。”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光滑雪亮的长发也不束起,散在身后如月下泛着银光的泓溪水,只听他吩咐道:“随我来。” 两人走出寝殿,来到魑魅楼台。 魑魅楼台通体乌黑,隐现红光,楼高百尺。 董束月拾级而上,季复生跟随其后,双足踏台阶,便觉得森森阴气,耳边有厉鬼冤魂咆哮哭号,董束月声音柔和,却带着宣判似的冷酷:“魑魅楼台是海中凶兽独角珊瑚鲸的尸骨所筑,珊瑚鲸残害生灵杀孽最重,体内不知藏了少亡灵魂魄,因此只要活到千年以上,必然就被体内怨灵反噬,暴毙于海中。” 季复生心中动,低声道:“数极于九,满则生变,杀孽过重,必遭天谴。难怪……” “难怪什么?” “在人世的时候,凤双越直不准我杀人,我却还是杀了九个,原来他早懂得这个道理。” 董束月回过头来,晶莹如玉的张脸映着楼台的重重黑雾,似突现的抹皎洁月光,妖|媚尽去,少见的清冷:“你已犯过杀业?” 季复生见他神色古怪,反问道:“嗯,怎么?” 董束月静默片刻,看着他笑:“那很好。” 说罢加快脚步,登临最高层,淡淡道:“这是热恼地狱的最高处,上接西海之底,山势相环,海气汹涌。” 仰头看了看海底之天,双手张开,长发无风自动,在身后如把玉骨折扇打开,左手缓缓举起,衣袖垂落至臂弯,露出截手腕,色泽有如阳光下的春雪,发出淡淡的剔透光辉,而五指呈宝瓶如意莲花状,口唇翕动,低声念道:“素华斗魁天英玄灵,弱水莹彻万物雷霆,太阴寒水百川满盈,肤寸之泽浪翻长鲸……” 随着他口吐咒语,“碧水冰轮”结界启动,楼台四周渐有弯弯曲曲如蝌蚪的上古文字浮起交错,炫彩流动,光华大盛。 季复生旁静立观看,心潮激涌,隐约有股能翻江倒海的力量要挣脱束缚般。 董束月念罢咒语,双手结印,衣袖振,断喝道:“生!起!现!” 只见四方风雨,玄水怒波,浪潮交织,层叠绽放。 海水翻涌处,四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玉龙奔腾,凝为四道海水墙壁,微蓝透明,端端正正罩在魑魅台周,密不透风。 水雾沾湿了季复生的衣发,水汽弥漫之中,炫光洒落之下,身形凝定神态自若,个小小鬼卒,无意之间的气势竟毫不逊色于冥界泰山王。 董束月走近前,深望进了他的眼眸中去,鲜花般的唇瓣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良久从怀中取出粒硕大的明珠,清光通明,冰鉴异彩,其光彩明亮简直如同中秋满月,明珠出,整个魑魅台便笼罩在层熠熠珠光中,浑如琼楼玉宇。 明珠滴溜溜的旋转着升起,升到四面水墙上,散发出的璀璨光芒宛如实质,覆盖住水墙之顶,形成个密闭的空间,亮如白昼,而明珠就悬挂在最高处的正中:“八荒四合,明珠是月……你就在此处,只要以内丹感应,定会有所领悟。” 季复生苦笑:“我肚子里只有早上刚吃的煎鸡蛋,哪来的内丹?” 话虽如此,他身怀数千年未开启的妖力,自然而然能明白董束月此番布置的苦心,妖族修炼中,最为紧要的便是吸收吐纳日月精华,而所谓日月精华并不指太阳的光芒,而是指月中自有的阳魂阴魄,尤其满月之时,是三阳备足,最是适合妖族的先天采练。 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魂,此处魑魅台是海气郁结的至阴所在,而董束月的这粒明珠是月之精魂,对妖族修炼而言,这个结界是得天独厚千载难逢的所在。 碧水冰轮是水系大结界,董束月又是全力而为,时消耗法力过甚,鲜花般的红唇失了光泽,透着些许枯萎的暗紫,倦倦的便往外走:“季复生,我先去了,望你能早日打破这道碧水冰轮。” 季复生很有几分忐忑,就像翘了学期的课,眼瞅着就要去考试那种感觉:“打不破呢?” “那就饿死在里面。” “鬼是饿不死的……不过半死也很难受。” “你不是鬼,你是妖怪。” “万不是呢?” 董束月忍不住笑了,无奈的承诺道:“我会在外面守着……你的魂魄离开了太久,我也不知道你的妖力到底该怎么恢复。”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董束月思索片刻,垂下了眼睫,躲开他的目光:“因为……因为你值得。” 季复生不明白,但是很感动。 数年后,几乎流尽最后滴血的时候,垂死的季复生想起了这句话,笑得冰冷而讽刺,说得很是,自己确实值得,值得泰山王付出切代价,除了生命。 董束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水墙里,却回头笑问道:“若你有天法力高过我,我像刚才那样故意亲你脸颊,你会怎么做?” 季复生不假思索,答得干脆利落:“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得。” 水墙在董束月身后重新闭合,他轻扬的笑声却久久不散。 入夜,寝宫壁的明灯掩在薄如蝉翼的贝壳中,光芒不减显柔和,董束月穿着丝软雪白的寝衣,面有倦容,却撑着额,坐在窗前遥望魑魅台。 虚九鸾捧着卷厚厚的文书,海水般的碧蓝眼眸中满是隐藏的心疼,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如此耗费法力……” 董束月淡淡打断:“你不必明白,都查完那些凤双越了?” 虚九鸾敛容回答:“是。” “怎样?” “无相符。” 看了看董束月的脸色,虚九鸾小心翼翼的解释:“那些魂魄均无出奇之处,并没有沾染妖气,属下也查过两千年后季复生身边出现过的人……说也古怪,季复生命中注定乃是天煞孤星,生绝无相爱之人陪伴,属下本就疑惑怎会冒出个凤双越来,仔细查,他身边人无论前世后世,果然没有个是他所说的凤双越。” “那就是说,他所说的凤双越,根本就不存在?” “是。” 董束月慵懒的神情里,陡然透出极锋利的煞气:“有没有可能……这个凤双越,根本就不是人?” 嗷嗷的哼唧,顺便向大家通报个三国杀的大杀器,此人做主公则忠臣想早死,此人做忠臣则反贼弹冠相庆,此人做反贼则主公想给他发饷…… 翎羽 董束月慵懒的神情里,陡然透出极锋利的煞气:“有没有可能……这个凤双越,根本就不是人?” 虚九鸾震,点了点头:“那是神?还是妖?” 董束月沉吟不语,眼神愈发空茫如雾,蓦的额头阵剧痛,不由自主呻吟着用手指掩住眉心。 虚九鸾惊惶道:“殿下,可是头痛又发作吗?” 董束月不言语,只阖着眼,盏茶时分后疼痛稍减,低声道:“无事,你接着说。” 虚九鸾斟酌道:“妖族虽受辖生死簿,但不知其所列所属,查起来毫无头绪,有如大海捞针。” 董束月突然冷笑,咬牙字字道:“该死的妖族……” 虚九鸾劝道:“殿下,若是妖族还好,百年千年,总可以慢慢查访,但若是上天之神神州之仙,早已跳出三界五行,不入生死轮回,却不是咱们区区阎罗殿能……” 董束月挥手道:“行了,凤双越断然不会是神仙。” 虚九鸾目光闪动,态度十分恭谨:“是,神仙自然不会招惹烙着天诛妖印的至邪之物。” 话音落,寝宫内气氛骤然沉重,壁上灯光都似乎冰冷了几分。 董束月霍然起身,喝令道:“你下去。” 虚九鸾默然,却不动弹。 董束月勃然大怒:“你还留着干什么?” 虚九鸾低声道:“殿下心里不痛快,属下陪着。” 董束月薄唇微撇,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本王的入幕之宾?不过用用你的嘴罢了……你也是幽冥正神、阴司鬼判,何苦这样自甘下|贱!” 虚九鸾脸色阵红阵白,猛然激烈的喊道:“殿下!季复生早已再世为人,早把你忘得干二净,就算魂魄归来,也只想着那个凤双越!你不也是七百年前就放弃他了吗?” 董束月手背青筋突突乱跳,已然怒不可遏,随手抄起只法蓝镶金茶盅掷去:“滚!” 虚九鸾不避不让,那只茶盅正中额角,鲜血涔涔而下,他也不拭擦,只躬身行礼如仪:“属下告退。” 慢慢退出寝宫,董束月看着他滴落在地的血和僵硬的脚步,冷冷笑,道:“住。” 虚九鸾毫不犹豫立住脚步。 董束月从帘后紫檀描西番莲的宝格架中取出只三寸高的玉瓶,走上前放到他手中,柔声道:“涂了伤口罢。” 虚九鸾惊喜过望,抬起头来,目中隐然有泪,颤声道:“殿下……” 董束月手指抚过他额头的伤口,凝视那点血迹,轻声道:“虚九鸾,有些话有些事,出我的嘴,入你的耳,经你的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虚九鸾唇边掠过苦涩的笑意:“知道。属下就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董束月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寝宫之内骤然大亮,回身瞧,登时脸色惨变,只见魑魅台光芒暴涨,蛇形闪电如海天之间挥下的雪亮鞭影,道道纵横交错,整个魑魅台仿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虚九鸾脱口而出:“不对!” 董束月已是道轻烟般飞至魑魅台上,水晶宫般的结界里异变迭生,隔着水墙直入眼底。 那粒明珠的光辉早已被季复生身遭的雪白妖光压得黯淡如尘,妖光不住盘旋冲突,似急于脱柙而出的猛兽,边缘处却又有道金黄光圈,似锁链般死死缚住妖气,粒指肚大小的珠子,通体银白炫光夺目,悬在空中,距离季复生双眉之间不过尺余,颤动不休。 想来被碧水冰轮所激发,季复生已然有所感悟,内丹破体而出,欲吸纳明珠中的月之精魂,却不想遭遇奇变,不知从何处另有道光气,要将季复生的妖力镇回体内。 董束月本想冲入结界,助季复生臂之力,但见到那道灵力金黄璀璨,宏大华美,似带着烧灼般的烈焰,心中动,隐约有种梦魇般的畏惧,当下停住脚步静观其变。 季复生苦不堪言,体内妖力如怒涛溃决,火山喷薄,偏偏又冲不破那道灵光,筋络骨骼都被撑到极限,丹田内原是仿佛有无数条火龙横冲直撞,撕咬咆哮。 他生性异常刚硬,正是豁得出去宁折不弯的脾气,此刻在几乎要被炸裂的痛楚之下也不做退让,双眸睁开,声断喝,银色内丹呼啸而出,如箭矢急弩,挟带股暴戾苍冷的邪气,直射光圈。 这着却是孤注掷的行险,稍有不慎便是内丹碎裂,千年修行立即毁于旦。 那道不知来处的灵力邪中存正,上古精纯,董束月旁越看越是不安,突见季复生拼却玉石俱焚,不由得惊慌失措,厉声道:“不!” 蹑风而上衣衫猎猎,挥手便是两道炫亮电光,欲助那灵力压回季复生的妖力,急道:“吞回内丹!快!” 季复生双眸已不复血红,而是至纯至深的黑色,乌珠凝墨,点漆流光,双手上扬拜月而望,却是不顾切将妖力催升至极限。 只听撕裂轰隆之声巨响,碧水冰轮结界瞬间告破,漫天水浪如银河倒悬,水珠乱溅中,银白内丹围绕着明珠盘旋飞舞幻彩炫目,待水雾落尽喧嚣渐止,那明珠的光辉也被内丹吸纳殆尽,灰扑扑的如鱼眼般坠地,发出声沉闷钝响,内丹表面则了层莹泽之光,犹如银器镀上了层玉膜,了些许内敛温润,慢慢隐入季复生的眉心,却留下个憩蝶形的银白印记。 魑魅台上变数迭生,景象瑰丽而妖异,谁也不曾注意,那击碎的金光中有缕化为支绒绒的翎羽,无声无息消失在地府苍穹。 季复生端坐楼台,仰着脸双眸半开半闭,面容五官宛如雕刻,直逼入眼底的强势俊美,浑身湿透,安静中却自有种锋芒凌厉。 董束月惊魂乍定,见季复生安然无恙,心中喜悦,低声道:“你没有事……”喉头蓦然哽住,再说不出话来。 季复生看他眼,断言道:“这内丹不属于我。” 董束月僵,笑道:“怎么不是你的?它从你体内出来,助你恢复妖力,现在又回到你体内,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季复生略迟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的,但知道不是我的,它并不完全受控于我,仿佛是……种神秘的力量,方才能操控它打破结界,现在却几乎感觉不到。” 听他这么说,董束月轻笑道:“你魂魄离体太久,时生疏罢了。” 季复生若有所思,心念默运,随手在空中划出个圆弧,道道游鱼般的浅淡白光随之呈现,五指轮转,白光缓缓凝聚成镜,虽稀薄脆弱,完全不似方才妖力的蓬勃强大,却已非寻常鬼卒能有的法力。 董束月看着他额心妖印,叹道:“你方才太过冒险,万丹毁魂散,可是悔之晚矣。” 季复生笑,笑容纯粹而热烈:“不会的。” “为什么?” “我心里想着,若是唤不醒体内妖力,又怎能去寻找凤双越,无论这内丹属不属于我,我都要拥有最强的妖力。我季复生要做的,必定能做到。” 自信而憧憬的神情,嘴边悠远的浅笑,针般刺入董束月的眼眸,心里隐隐作痛,却又是骄傲信服:他想做的,又怎会做不到呢? 早在几百年前,季复生神采飞扬,笑容如春开雪融,阳光洒落,言语是干脆得霸道:“什么泰山王?你是我的束月。” 那刻,曙光破晓,曼陀罗华尽数绽放,董束月从此毫无保留,不可自拔,连沦陷都是心甘情愿,与人无尤。 现如今,子错满盘皆落索,难道当真要失去他么? 魑魅台上突然的寂静,衬得董束月的眼眸如千年不醒的美梦,季复生看着那双眼,蓦然升起极为熟悉的感觉,但这种似曾相识也只闪而逝,飞鸿踏雪泥而已。 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董束月茫然道:“什么怎么?” 季复生眸光扫过他的脸,又不自然的避开:“你好像……要哭的样子。” 董束月轻声笑:“泰山王怎么会哭?傻瓜……” 失去明珠的魑魅台分外幽黯,几乎遮住了董束月悲凉彻骨的神色,但季复生目力非常,见他紫眸分明浮着层盈盈水汽,纤长的下睫处,有泪珠将坠欲滴。 董束月低下头,淡淡道:“走吧。” 起身拾阶而下,季复生迟疑着伸出手指,去碰那滴落在鲸骨楼台上的泪,独角珊瑚鲸的尸骨冰凉,鬼王的泪却是温热。 下了魑魅台,董束月不用术法,只慢慢沿路而返,问道:“你魂魄穿越到千余年后,现在重归地府,可还习惯么?” 季复生只觉得体内百脉畅通清凉,舒适之极,行动是脱胎换骨般轻捷如意,正暗自摸索内丹运转,听他发问,也就随口答道:“刚开始自然有些不习惯,两千年后的人间,跟这里大是不同。” 董束月偏着头,甚是好奇:“是么?很不样?不过我看你并不十分讨厌地府。” 季复生看他发肤莹洁,依稀不谙世事的少年情态,不禁笑道:“嗯,吃穿住行都不样,只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 董束月深以为然,忍不住微笑,季复生向如此,即便把他扔到沙漠里,都能从沙子里淘出水来活得很好,却不会在意身处何地周遭他人。 走入寝宫正殿,便是山涧林木的清香气息,季复生心情甚是愉悦,朗声道:“做人做鬼,做神做妖,只要快意,就没什么不好。” 董束月笑问道:“那你在这里快意么?” 季复生道:“还不错,只是我妖力浅薄,什么法术都不会,该怎么办?” 董束月知他心里记挂着寻找凤双越,说不出滋味的笑,道:“幽冥正神也有些法术,你若要学,我便教你,只不过内丹吐纳,还需得你自己领悟。” 季复生点头,又问:“方才压制我妖力的那道金光,是什么来历?” 董束月滞,冷冷道:“你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气氛陡然僵硬,季复生眼看去,见他半垂着眼,唇角拉出道冷厉的弧度,竟是森森的寒意侵体,不着冠冕而鬼王气势尽显。季复生虽不畏惧,心中凛隐隐提防,沉默着走到寝宫,道:“殿下请安寝吧。” 董束月嘴唇动,似要说些什么,却挥了挥手,轻声道:“去罢。” 那道金光,说不准是妖力还是神光,来历却不难猜测,定是凤双越留下的感应之器,只怕不用季复生去寻,凤双越也会来找,只不过西北海底热恼地府,却不知他敢不敢闯,又有没有这翻江倒海的神通? 董束月眯着双眸,嘴角噙着丝笑意,却手握碎了把玩着的海犀角。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希望大家看得轻松嗷嗷~~~ 龙弧 第二天董束月丢给季复生几本册子,每本材质都各不相同,册是规规矩矩的玉骨简,每片都是薄如蝉翼,大致翻,所述是五行之道本真内丹,类似于微积分和大物,属于基础学科;又册置于龙骨匣中,金丝编成,看着就很不缺钱的模样,打开看,果然是好东西,正是记载了些法术神器的修炼,属于工具书;最后册最古怪,以至阴至寒的蝤蛑骨胶所制,侧面用夔牛筋钉牢,翻开隐约有咆哮呼啸之声,讲的是妖兽封印之术,算是拓展参考。 季复生捧着三本书端详的时候,董束月正忙着换上阎罗天子的冠冕服饰,各殿阎王每日需得携带本殿判官齐聚森罗大殿议事处置,司狱判决轮回往生,诸事甚为繁杂,董束月素来勤勉,便是准许告假,也是偶为之,这两日因季复生之事,已是有懈怠。 他冕服上为玄色下为赤朱,以虎枭巨蟒为章纹,华贵而威严,冕冠十二旒墨玉垂下,将精致到妖|媚的脸庞遮住半,嘴唇下巴的线条颜色却是蛊惑人心,季复生抬眼见了,忍不住吹声口哨,颇有些倚马观花的少年风流。 董束月笑了,抬 分节阅读5 欲望文 分节阅读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 手拨开玉旒:“瞧着稀罕么?” 相处数日,他双紫眸虽云遮雾绕,季复生却也能窥出些许神色流露来,此刻见他眼波盈盈,分明是欢喜难掩,也就不拂逆他的心情,由衷赞道:“稀罕极了,不愧是地府十殿第的绝色。” 虚九鸾轻咳声,董束月却旁若无人,问道:“当真么?” 季复生即使微笑着,眼神也是暗藏锋锐,绝无温柔之意,只是实言:“真的。” “那你喜欢吗?” “还行。” 这旁若无人的问答,问的厚颜,答的淡然,问得骄纵,答得无忌。 虚九鸾的脸都黑了,千金是受惊过度,几乎要昏倒了。 董束月笑得张脸仿佛春风过后的美人樱,有些舍不得走,半天没话找话道:“等我回来,咱们在这热恼地狱逛逛罢,出了刑狱之处,颇有几处风景极佳。” 季复生那夜虽现出内丹,妖力破出,但修为尚浅,尚不得其法,因此过了那瞬眼眸依然是通透的榴红,额心银色妖印亦已消失,热恼地府的大结界也是时穿不出。想到这点,拿起本书册,笑道:“这几本有用吗?别是五块钱本的盗忽悠我。” 虚九鸾面有怒色,看向那些书册时,不加掩饰的艳羡妒忌,愤愤道:“只怕你天资所限,无法参悟这些法术封印。” 玉简也就罢了,那龙骨和蝤蛑中所载的秘术整个幽冥界只有十殿之王可以修习,而个中深奥艰涩之处,却是连十点阎罗都未能全然参透。 虚九鸾见泰山王随随便便将这些不传之秘交与季复生,自是百爪挠心,仔细想却又放心——千年来季复生巅峰之时也只是战力无双,于法术领悟却是资质平常,这些书册虽然珍贵难求,给了他却是明珠投暗瞎子点灯白费蜡。 以后七天里,季复生要不就是足不出户,要不就是踪影全无,甚至连董束月的传唤都爱听不听,千金张冰山脸早已变了色,若不是碍于泰山王,早已翻脸现了饿鬼之形吃了季复生。 有怒却又有乐,千金心细,发现泰山王缠绵百年的头痛之症似乎大有缓解,近日竟从未发作,心中不由得十分欢喜,眉眼也舒展了几分,只是董束月却不以为喜,次听得千金提及,反而神色惨变,狠狠瞧了她半天,深紫的眸色透着层浓重血光,只把千金瞧得毛骨悚然,他却又笑,恍若无事的就寝了。 这天早虚九鸾正候着董束月去森罗大殿,季复生打着呵欠缓缓走进寝殿,神情懒散,脸色苍白,劲瘦笔直的身形却似绷紧了的皮鞭,没有半点卸力之处,手提着个包裹,见棱见角。 董束月眼瞥过,知包裹里是那三册书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看了?” 虚九鸾心中放下块大石,短短七天,便知难而退,这低等鬼差倒也知趣,不枉自己费了些唇舌。 季复生道:“这些书本是幽冥秘术,你还是趁早放回原处,以免获罪。” 董束月微蹙眉,转眼看向虚九鸾,冷冷道:“是你嘴?” 虚九鸾任判官年,也不含糊,退开两步躬身道:“属下所述,实在是阎罗殿的规矩。” 董束月嘴角微撇,虚九鸾小心翼翼的窥伺他的脸色,满腹说辞只待他质问,便滔滔不绝来个鞭辟入里的剖析陈述,不想董束月只嗯的声,不再言,就轻轻放过了此事,虚九鸾口提着的气蓦然憋下去,颇有些拳打上棉花的失落,心里堵得扎实,但对董束月痴缠之余又深深畏惧,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董束月走近季复生身前,柔声道:“这天上地府的规矩条令,有的是龙之逆鳞,有的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既有办法取出这些秘术,自有办法不受责罚。” 季复生笑着伸手打开包裹,道:“不用,那些书我都记下了……送你件礼物。” 董束月大喜过望,竟自行摘了冠冕,吩咐道:“虚九鸾,今日你自去森罗殿。千金,你也下去。” 虚九鸾叹道:“殿下……”默默退出殿外。 季复生从那三册书卷旁,拿起把弧形短刀递到董束月手中。 董束月身为幽冥之主,见过奇珍异宝无数,枕边常压的把“月之断”是上古神器,但接过这把不甚起眼的短刀之时,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短刀长不盈尺,龙鳞为鞘,兽骨作柄,握手处錾着只青龙之首,样式古朴简练,拔刀出鞘,刃明如镜,刀身隐约水纹光焰,挥只听嗤的轻响,青光吞吐,不远处珠帘齐中而断,鲛珠玉鳞串清音,滴落地上。 董束月不想这刀竟有如此威力,那珠帘本是斑纹蛛丝所结,柔韧无匹,便是海底寒铁也不能轻易割断,不禁奇道:“这是什么刀?” 季复生从他手中拿过刀来,薄唇微翘,石榴籽般明红的眼眸澄澈透亮光芒四射,刀刃半扬,念道:“弧龙翼双,以为解印。” 他的声音本就清澈,念咒时微微压低,平添了几分沉着醇厚,大江起风雨般渗入耳朵里,透着近乎魔魅的性|感。 董束月凝望着季复生,心中诸般滋味几乎要满溢而出。 印字吐出,瞬间殿内青光交错如电,腥咸海气纵横,阵闷雷般的压抑咆哮声中,短刀骤然如冰碎裂,纷纷弥散,半空中幻出只巨大蛟龙,肋生双翼,腾挪飞舞。 漫天水雾光影,印着季复生深邃分明的轮廓,俊美华丽到了极致的面容楔子样,极具侵略性的钉入董束月的视野,使得幽冥泰山王目眩神迷之际,浑身如浸热水般暖洋洋的,四肢百骸却已丧失了所有力道。 季复生仰头看着那条青龙,道:“这是双翼龙弧刀,封印着双翼龙兽的魂灵。” 董束月不禁叹服:“七天……双翼龙兽凶残难驯,西海鲜有对手,便是我也难以将其封印入刀,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复生见那双翼龙兽条尾巴抡圆了呼呼狂扇,制冷堪比三菱空调,再加上水汽蒸腾,殿内温度是骤降,而那些骚|包兮兮的紫檀架翘头案琉璃锺水晶盘,是劈里啪啦好阵脆响,又喜庆又辟邪,眼看着整个寝宫将被破坏殆尽,董束月倒是点儿不心疼,只顾看着季复生悠悠然的闲聊,季复生却有些担心七殿的财政支出,当下口唇翕动,低吟道:“双翼龙弧,以为封印。” 龙兽昂首怒吼似在挣扎,身躯却不由自主的扭曲收缩,刹那间青光闪,又化为龙弧短刀,静静躺在季复生掌中。 握着刀,手心的感觉十分古怪,明明是龙鳞的冰冷,却又有丝炽热钻入皮肤,仿佛是龙兽不屈的灵魂在手掌中跳跃悲鸣。 封印术大致分为三个等级。弑体夺魂,肉|身成器,灵意互通。 弑体夺魂,是先杀死凶兽,将其魂魄禁锢入器,是最为初等的封印术,此术看似劳永逸,实则暗藏隐患,封印者若是朝势弱,凶兽魂魄甚至会反噬其主,而且封印之器与封印之咒若是传与他人,凶兽也会另属他人。打个比方,就是瓮女士嫁给了羊教授,你要说是真爱无敌,就算腆着脸说得出口,别人都不好意思信,那谁迟早都是别人的,好点的情况就是等那谁挂点再出墙,衰点的情况就得戴带色儿的帽子,忠诚什么的就别提了。 而灵意互通作为最高等级的封印术,封印者与封印之兽二者心灵相通意念感应,便是印器毁灭,凶兽也会自行重入新的印器,生生世世只听命于人,百死而不离不叛。只不过能达到这等驭物通神境界的,三界九天,屈指可数。 肉|身成器介于二者之间,不造杀孽保存躯体,并且不需要专门的封印之器,凶兽自行由躯体幻化,是留其性命节约成本的双赢模式,也是使用最为广泛流行的封印术。 很明显这把龙弧刀里封印的是双翼龙兽的魂魄,而季复生又将短刀转赠给自己,想来定然是用的弑体夺魂之术。董束月拿过短刀,赞叹道:“这封印之器选得极好。” 季复生扬眉:“不是选的。” 董束月惊疑不定,端详着季复生:“难道是……” 季复生点头,说得简短而凶狠:“我杀了双翼龙,拆了它的骨头,炼化成刀。” 季复生的封印之术绝非初学者的手笔,用得极为大胆,用弑体夺魂屠杀龙兽,却又用肉|身成器将龙兽尸骨炼化为封器。如此既能转赠他人,而封印兽因自身成器,轻易不敢反噬其主,只不过两种封印之术交错,必得封印者以血为引。 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晚了…… 鞠躬滚走睡觉~ 谢白娇娇指点改病句~ 初忆 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此时龙兽海水的气息散尽,而铜鼎中所燃香料亦被浇灭,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再压不住,季复生手撑着身侧桌沿,小臂线条格外修长精悍,董束月却看到有浓重血迹慢慢渗出黑衣。 季复生满不在乎的拉高衣袖,肘弯到手腕处数道狰狞的伤痕几可见骨,显是猛兽利爪所致,董束月咬了咬唇,心中似乎也被那翼龙爪子狠挠了把,取来獭玉髓,上下打量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季复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见董束月越凑越近,低着头露着截雪玉莹净的后颈,这泰山王稍露点肌肤在外,给人的魅惑力便不下倾城绝|色百般献媚,季复生虽言笑不拘,脸皮却薄得很,惊艳之下,连手背都红了,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董束月嗤的笑,把拽住,手指沾了药膏,给他抹在伤口,那龙兽利爪之下亡灵无数,自带兽毒,伤口周遭已有溃烂之像,若寻常人等挨这记,就算当场不死,人间也是无药可医。 獭玉髓见效甚快,不过呼吸之间,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浅浅数道疤痕,董束月很是遗憾,蹙眉道:“这该死的畜生本属西海神兽,要完全消除它的抓痕,便是獭玉髓也不能为。” 季复生不以为意,只道:“翼龙的确凶悍,我在兵刃司挑的那杆螭龙枪都毁在它爪下。” 董束月叹道:“你可真会糟|蹋好东西……螭龙枪其实也是封印之器,里面封着条八爪火螭,可惜你没有解印之咒,否则也不必受伤。” 季复生笑道:“不受伤我也想不到将两种封印之术同时用上,就是看到血都流了,可不能白白糟|蹋。” 董束月没好气的丢开药瓶:“真是胡说八道……”看他乌黑的浓密睫毛半垂着,五官线条深刻强势,嘴唇色泽却是出奇的柔和,心中好似被猫尾勾了勾,低声道:“我带你在热恼地府逛逛好不好?” 季复生指着他笑道:“你这样去闲逛,被鬼卒们看到会不会引发骚乱?” 奥巴马在秀水街满地溜达,人家需要这亲民的面貌啊,毕竟是口干舌燥的拉选票拉出来的,但地府阎王据说都是陈旧腐朽的上天注定制度,因此泰山王完全没必要玩与民同乐这手。 董束月微微笑,甚是神往:“我以前刚到地府当泰山王的那几百年,经常到处闲游……只不过后来就极少出殿了。” “为什么?” 董束月静了静,凝视着手中龙弧短刀:“因为陪我起闲游的那个人,已经忘了我。” 季复生听他言语暧|昧低回,心里咯噔,难不成那个跟他同游又忘了他的竟是自己?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也失忆了,但千年来直是个区区鬼卒,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泰山王殿下有腿,再看虚九鸾等人对自己的态度,别说腿了,腿毛都不可能有半根。 董束月见他低头不语,轻笑道:“好罢,我还是换个模样去。” 携着季复生的手:“你这身衣服沾了血,也换了吧。” 此时人间正值东汉初年,地府虽紧跟天宫端妙逸庄的着装风格,却也海纳百川的吸取人世精华,每逢新鬼大批报道,必有美|艳女鬼或英俊男鬼跟巴黎米兰的名模似的,带来股时尚新风。 董束月所换便是直裾衣,冥蚕丝织就,飘逸若流水,极清浅的天水碧色,从领口斜至腋下的大开襟风流轻盈,露出些许中衣的釉青,袖宽尺二寸,半透明的银线绣着盛放的曼陀罗花纹,衣袖舒展开,便是浑然天成的勾魂媚|色。 季复生换着衣服,看他眼,喃喃道:“我要是阎罗天子,先把你这个泰山王送去棒子国当整容的范本。” 董束月听不明白,有些疑惑的表情加撩|人遐思:“什么?” 季复生动作迅速,已是换好身简单的黑色衣衫,正坐在紫檀桌上,条长腿搭着另条,足尖点着地晃荡:“没什么,是夸你呢。” 董束月听夸字儿,紫眸雾气氤氲的流光溢彩,刨根问底的劲头几乎可以塞到壹周刊当狗仔:“夸我什么?” 季复生无语问苍天,难道地府里的鬼都这么擅于且乐于应对赞美啊,点都不内敛谦逊! 董束月见他装酷不答,也就哼声作罢,又取出条腰带,四寸之宽,带钩是支精巧镂空的碧玉琵琶,咔的扣在腰间,本来这套直裾广袖翩然,只显气质不显身材,如今腰带这么束,却是最流畅的美人瓶都比不了的线条,几乎有种手就能握住的柔美错觉。 季复生旁见他身姿有如流风回雪,董束月粲然笑,朱唇半启牙排碎玉,季复生心中动,有些恍惚,眼前空气如水波皱起,光影浮动,视野渐渐模糊,又陡然开阔,只见海底苍穹,别有青天霄汉,琼玉冰晶漫天纷纷,两条人影广袖白衣御风而行踏月拂花…… 静止时,正在滔滔血水三途河的彼岸,白色的引魂花遍野如霜,紫眸清澈的泰山王弯腰摘朵千瓣翻卷的曼陀罗华,放到漆黑眼睛的少年嘴唇处:“喜欢么?送你朵天雨曼陀罗华。” 少年的黑眼睛深邃如海,溶进了星子璀璨闪闪烁烁,手揽过泰山王的腰,不去接那朵莹润洁净的花,却用个吻温柔的覆上,抽丝剥茧般的细致而有耐心,春雨般绵密,将曼陀罗华在两人唇齿之间亲密揉碎,花的汁液溢满齿颊,芬芳的甜香连灵魂都淹没。 那个黑眸少年……生着跟自己模样的脸,眉心的妖印银辉晶皎,清晰如画,而那时泰山王深紫的美眸中没有雾气空濛,却是明亮的粼粼波光。 明明是两情相悦神仙眷侣的美好画面,却笼罩着深重的疼痛绝望,揪着心的透不过气来。而泰山王置于少年颈后的手指中,藏着支黝黑阴暗的炼神刺…… 董束月将龙弧短刀系在腰带上,心神默运,面容眸色倏忽已变,回头见季复生眼神发怔,呼吸急促,不禁奇怪,上前轻轻推了把:“怎么了?” 季复生霍然惊醒,定睛瞧,方知自己仍在寝宫之中,时道:“没什么。” 避开董束月的手指,跳下桌来:“走吧。” 董束月见他对自己冷淡,心中不悦,伸臂拦住问道:“你瞧我模样变得怎样?” 他面容每处都是精雕细刻的完美,无半分瑕疵,眼下虽将眸色头发变为地府最常见的玛瑙红和黑色,五官也稍显模糊平淡,却仍是钟灵毓秀的派好相貌。 季复生道:“很好。” 说罢转身当先往外便走,他四肢修长,骨架却不大,甚至有些单薄的意思,看着就显得过分的清瘦,季复生不喜欢那些宽袍大袖的衣衫,只挑了件样式最为简单贴身的黑衣,袖口用五寸宽的薄银扣束起,极是利落,足蹬双海犀皮的黑靴,裹住小腿,那线条不带半点儿打弯累赘,长腿细腰,鹤势螳形,色的笔直漂亮。 董束月从后面见了,好气又好笑,这人当真是封神战魂,连穿衣都是随时准备去屠杀敌人的煞气。只不过……他的温柔却是刀锋枪尖上朵纯白的花,散放着独特的魔力,诱使切接近过的人为之交付出灵魂。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觉得那个背影孤单得太倔强,也许只是瞬间的冲动,董束月快步上前:“凤双越长什么样子?” 季复生停下脚步,眼神中有戒备警惕之意。 董束月的声音有些酸涩,却笑得灿烂:“我幻化成他的模样陪你,好不好?” 季复生的眼神稍稍融化了些,难得的柔和,抬手想摸摸董束月丝缎般的长发,却拍拍他的肩:“凤双越是凤双越,谁都变不了他,你是你……你是泰山王殿下。” 不待他答话,突然问道:“听说第十六小地狱的司狱槐真,从来都是黑纱罩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董束月怔:“嗯。” 季复生随意道:“你见过吗?” 董束月道:“我自然见过。” 季复生挑着眉,笑得有些坏:“什么样子?当真很美么?” 董束月也不示弱,看他眼垂眸浅笑:“不会比我美。” “你真是……” “实话实说?” “谢谢你这样夸自己,咱们说点儿别的成吗?” “好,昨天初江王送我鲸珠,求夕风流,被转轮王痛殴,血流了桌案,把轮回册都染湿……” “转轮王倒是正直。” “其实转轮王也准备了颗鲸珠,只不过被初江王先开了口,大是愤怒而已。” “地府风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目前需要了解点的地府结构,其实文中提到了,但是我怕自己太文盲,没说清楚,所以再啰嗦解释下,见谅! 地府共十殿,有十殿阎王,董束月是其中之,是第七殿的阎王,号泰山王。 第七殿在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泰山王司掌热恼大地狱,大地狱下设十六小地狱,每个小地狱的老大叫司狱官,提到的槐真就是第十六小地狱油釜滚烹小地狱的司狱官,前面出现过的丑男犬芒,是犬咬小地狱的老大。 今天又晚了……对不住,这几天努力的玩风拓展包,真是太好玩了…… 请假两天,大家准了我吧,让我爽两天,再使劲儿好吧~~~ 捂脸飞奔遁…… 小鬼 出了泰山王寝宫,穿过十六狱,便是七殿鬼民们安居乐业的城市风光。 整个热恼地狱的结构类似于圆环套圆环,把帝都那四四方方的格局搓圆了去了棱角就是。 泰山王寝宫和十六狱占据二环内中轴线的最佳地段,西边抽肠小地狱处建筑极为复杂,数道石桥高有百尺,三面铜镜壁斗崖前,完全高仿真了那让无数人日哟暴躁的中国结桥。 出了二环,便是三街六市千家万户,四季分明九门通畅,走在红石街道上,行人如织,很是热闹。 季复生心道,若是把十六狱的布局再紧凑些,二环内也能空出些地皮,炒炒卖卖倒是能让泰山王大捞笔。 念至此,见路边个女鬼正在挑簪环首饰,忙问道:“你带钱了吗?” 董束月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打开送到季复生眼前,满满袋金瓜子。看来金银的确是硬通货,人间天上,鬼神辟易。 街道上鬼族们的面貌充满了想象力,用标准正态分布曲线来看的话,1.96~+1.96范围内鬼的容貌都是印象派大作,个赛个的突破下限,但衣冠言行与人间并无大异,有对大鬼抱着小鬼买水果,鬼妈妈正捏着果子只只的比对,眼珠子几乎要贴到果皮上去挑毛病,小鬼趴在身材高大得惊人的爸爸肩上,百无聊赖的啃手指,见季复生看着自己,龇了龇牙,嘴唇红红,牙齿尖尖,咔的声,却把头颈折断半截,冲着季复生吐舌头玩。 这小鬼卷卷的黝黑短发,皮肤白得像杏仁豆腐,有双地府中从未见过的漆黑眼眸,滚圆溜精,这么恶作剧不光不恐怖,反而十分可爱。 季复生忍不住笑,用口型恐吓道:“臭小鬼!”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气质总透着些凛冽的冷,说得直接点就是天生的面瘫,很少有人敢于主动贴近,此时笑,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小鬼拍着手大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哥哥抱!抱抱阿羽!” 鬼爸爸回过头来,张满是斑驳烙印的脸,轮廓是纯爷们儿的阳刚气,丑陋之余杀伤力十足,见到季复生和董束月,大鬼眼中掠过丝惊异之色,迟疑片刻,道:“见过殿下。” 季复生见他眸色碧蓝,便知此鬼地位甚高,仅次于泰山王,不想他眼光是精准,竟眼认出变化后的董束月。 董束月笑了笑,走上前去:“卓兄今日倒是悠闲。” 态度亲切中额外有份敬重,又对季复生笑道:“复生,这位是卓远鹄,刖顶开额第七小地狱的司狱官,死前是人间战国时的名将,想必定然与你气味相投,难怪羽玄对你青眼有加。” 那小鬼正是卓远鹄之子卓羽玄,此时已挣脱卓远鹄的怀抱,跳下地来,把抱住季复生的双腿,他人小个矮,脸蛋只 分节阅读6 欲望文 分节阅读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 在季复生膝盖上拼命的蹭:“哥哥抱……” 翻了翻眼珠,又尖声威胁:“不抱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季复生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抱过小孩,看着他小胳膊小腿儿白嫩嫩胖乎乎愣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卓远鹄这位猛将兄却是个典型的慈父,满脸宠溺之色的求道:“这位兄弟,犬子无状,倒是极少跟外人亲近……你就抱他抱罢。” 季复生点头,手拎起小鬼的后脖子,举斩马刀似的将他高高举起,把扔在自己肩头,笑道:“坐稳了!” 小鬼乐不可支,咯咯笑着,咔的声折断自己的腰骨,垂挂下来,用脸蛋贴着季复生的脸:“哥哥亲亲阿羽吧!” 说着不容拒绝,涂了季复生满脸的口水。 季复生脸色僵硬,董束月笑得颜若春花,戳了戳小鬼的胖莲藕腿:“我抱你好不好?” 小鬼龇牙,这回嘴直裂到耳朵下面,满排的小獠牙白森森的晃眼:“不要你这个小娘们儿!” 董束月气得脸发青,卓远鹄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沉:“羽玄,不许没规矩!” 小鬼哼的声,很光棍的扭过脸去,不看他老爹。 卓远鹄无奈,假咳着转过话题:“殿下腰间的短刀很是特别。” 董束月见他慧眼识刀,正搔到痒处,立时摘下刀炫耀道:“季复生搏杀双翼龙兽,封印炼化此刀赠我。” 卓远鹄本是随口提,接过刀来神色却凝重了几分,看眼季复生的眼眸色泽,直言道:“这封印……你只是低等鬼卒吧?” 季复生点头道:“是。” 眼发现这卓远鹄连手背都有烙痕,不禁暗自琢磨他难道是死在煎饼果子那铁铛上的吗? 卓远鹄双目灼灼,似有不信:“双翼龙兽只在西北海交界游弋,你竟能破热恼结界而出?” 季复生颈子后仰,努力避开小鬼的口水洗礼,百忙中冷静的回答:“这几天刚学会,昨天试了试。不过我只会避水咒,还不懂得御风腾云之术,离不得这西北海底。” 卓远鹄微微笑,眼神热烈:“想学吗?” 小鬼立即咬住季复生的耳朵嚷道:“哥哥跟我爹学吧!我爹爹是七殿第战士,他可以把犬芒石宸他们几个像冰糖葫芦样串在紫电枪上!” 董束月失笑道:“羽玄,十六狱的司狱还有没被你得罪过的么?” 小鬼紧紧搂着季复生的脖子,脆声道:“有!” 董束月表示怀疑。 “卓远鹄,巫风灵!” “……这俩是你爹妈。” “如果槐真不那么藏头露尾,我会瞧得起他。” “我替槐真谢你了,卓少爷。” 这边言语对得紧锣密鼓,那边水果摊也不遑让。 小鬼的娘也就是第九小地狱的司狱官巫风灵率先开炮:“这火榴果怎么卖?” 小贩道:“两斤十五个铜钱。” 巫风灵气势磅礴:“十个钱斤!卖不卖?” 小贩气节凛然:“不卖不卖!十五个钱两斤,不还价!” 卓远鹄咳嗽几声,微笑道:“拙荆出身名门,不擅算账,见笑见笑。” 董束月优雅的笑:“幸好这位卖水果的也不会,万幸万幸。” 卓羽玄却懒得为他娘粉饰太平,嚷道:“妈妈你是猪么?是么是么?” 生意没谈妥,巫风灵空着手走过来,性|感美艳的尤物模样直接证明了这样的女鬼无论有没有脑都是值得娶的,火红的发衬得青碧眼眸如澄空大海,身材本就浮凸妖娆,穿着件贴身如水流的衣裙,领口开得极低,呼之欲出,当如是也。 季复生几乎可以听到路过鬼众的粗重呼吸,卓远鹄却是安之若素,隐然与有荣焉。 走到近前,巫风灵风姿妖|冶的行了半礼:“殿下。” 秀眉微挑,含笑好奇的看着季复生:“据说季复生是个傻子,难道传言有误?” 脸色沉:“口水擦干净!”却是呵斥卓羽玄。 顷刻之间招呼了三个鬼,神态口吻数变,却丝毫不显仓促凌乱,反而股天然媚|态令人心动神驰,端的是美人本色。 季复生虽然对女人没有兴趣,却也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答道:“现在不傻了,不过以前的事忘得干二净。” 巫风灵点点头:“忘了便忘了吧,地府千年,本就没什么新鲜事。” 摩挲卓远鹄手上的伤痕,淡淡道:“若是可以,我倒想遗忘前世记忆,可惜幽冥正神,却是孟婆汤也无法奏效。” 卓羽玄坐在季复生的臂弯,搂着他的颈子,低声道:“哥哥,我是在妈妈肚子里被马踩死的,很痛很痛……不过你看,我全身都可以折断了玩!” 卓远鹄听得儿子的话,脸颊咬肌凸显,虎目中尽是浓烈的仇恨悲怆,声音却很温柔:“羽玄,爹带你去吃马氏拉面吧,你最喜欢的。” 卓羽玄欢呼雀跃声中,卓远鹄转头邀请:“殿下起,如何?” 董束月尚未开口,季复生已应道:“好。” 紧的抱住了卓羽玄,他前生后世手上都有人命血腥,心肠刚硬,此刻鳞半爪的听闻卓家惨事,却是对小鬼大起怜惜之心。 董束月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卓羽玄的脑袋,笑道:“马氏拉面是咱们热恼地府绝,又香又辣,吃完再吃片西瓜,最是爽快不过。” 行旖旎来到条小巷中,行至小小门脸处,已听到里面鼎沸噪杂,店铺门上悬着块油腻腻的乌漆木匾,个血红的“马”字歪歪扭扭,却是古拙天然。 这家生意做得红火,却也霸道,除了牛肉面什么都不卖,人只许叫碗,进门先交钱,交完钱自个找座儿,想要店小二伺候?老马鼻子里哼出声:千年老店没这号规矩! 五个人找了半天,只剩靠墙张三条腿的圆桌还空着,落座后,季复生毕竟有吃自助餐的经验,放眼瞧,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桌上几个茶壶堆茶杯,走过去倒了五杯茶,小鬼猫样蹲在他肩上,懂事的接过两杯稳稳端着。 这茶第口又涩又重,喝了只觉得渴,却又忍不住再喝,喝几口,涩重里存着世的百般滋味,沉下去,口颊喉间留下的却是千帆过尽的雅淡清远。 喝着茶,季复生忍不住问:“面条做好了,是按进来的先后顺序自己去拿?” 巫风灵剔了剔指甲,嫣然笑:“没见识的小鬼……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复生总觉得她的笑容里神经质的杀气腾腾。 卓羽玄骑在季复生脖子上远远的盯着老马抖搂面条,口水打湿了胸口绣着的独角兽,巫风灵用把亮锃锃的小刀修着指甲,寸余长的鲜红指甲葱管样圆润细巧,季复生闻着浓郁的牛肉香味,发呆。董束月撑着下巴,手却抚在龙弧短刀上。 卓远鹄注目于刀,半晌压低了声音:“殿下,这把龙弧短刀,不宜随身佩带。” 董束月眉头蹙,道:“双翼龙兽虽有海底屠夫之称,但本王千年修为,又怎会驾驭不了这封印之刀?” 卓远鹄伸出手掌:“殿下请看!” 却见手心道烧灼般的血痕,龙形隐隐流动,卓远鹄沉声道:“方才属下竟小觑了此刀……此刀封印之兽,封印之时,封印之术,甚至封印之主都符合大凶之兆,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殿下王者至尊,虽不至如属下被此刀所伤,却是不该佩这等不祥凶器。” 董束月知他所言必有道理,却甚是固执,只摇了摇头。 季复生凝神听着,突然开口:“卓大人……” 卓远鹄挥手打断:“你绝非凡夫俗子,称我声卓兄已然足够。” 季复生也不谦让,道:“卓兄,你说封印之主也属大凶,莫非你知道我的前身之事?” 卓远鹄见董束月神色不愉,似不想听闻此事,稍犹豫,仍是直言道:“我虽不知晓你的前世,却能感应得出,你身负的冤魂直有倾国之数。” “我生前也曾率军百万之众,数场大战流血漂橹尸横遍野,也算是幽冥凶神,但身负杀孽之重魂魄之怨,却远不及季兄弟。而你这等人物,下得地府却只是低等鬼卒,却是叫人怎么也猜不透。” 季复生苦笑道:“我心中也是疑窦重重,若能恢复记忆,定然能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 卓远鹄略思忖,道:“要恢复记忆……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只看时机了。” 季复生正待追问,只听老马沙着嗓子道:“面好了!”砰砰几声,七个装满面条的大碗字排开。 卓远鹄忙说:“我先去抢面!” 季复生目瞪口呆,只见满屋子所有原本端坐着的鬼齐齐发声喊,纷纷起身冲向字排开的那七碗面。就连肩上的小鬼,也饿虎扑食似的头扎进了汹涌的鬼群。 季复生笑着看眼小鬼的背影,伸手向董束月:“把刀还我吧,以后送你好的。” 董束月用力握着刀身,指节泛出白色:“不。” 突兀的冷笑声:“不祥有什么打紧?我还要逆天改命呢!” 逆天?改命?季复生震,突然涌上股仿佛与生俱来植根于魂魄的野望,有炽热的岩浆在心里即将沸腾奔涌而出,所过之处,无边的天地偃服,而日月星辰,尽在翻飞的衣袖指掌间,任由摘撷。 董束月凝视着他瞬间点燃的眼眸,那里已是玫瑰的深红,而瞳孔中心,却是最纯最重的漆黑,心中无端的有些紧张,尝试着唤道:“季复生?” 季复生笑了笑,收回手道:“那你便留着罢,若有不祥,你自己担。”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向所有跳坑的致敬! 今天自己看了遍前文,太慢热了! 不过拍着胸【搓衣板】保证,2w字内会初步稍微好看那么点点,凤大叔待我铺垫完,会出来的,大概也是再有4、5章的样子吧…… 从今天起日【掳袖子,豁出去了!】 =============================================================================== 腆着脸丢个群号:87715060,个三国杀的小群,那啥……有高手愿意指点请不要大意的进来吧~ 恶咒 季复生笑了笑,收回手道:“那你便留着罢,若有不祥,你自己担。” 面少鬼,能者胜。 很快,谁说女子不如男,巫风灵率先捧着碗面杀出重围,长发散乱,指甲缝里满是肉丝。董束月打了个寒战,轻声道:“最毒妇人心,巫司狱指甲里的蝎尾针可比妇人心毒了!” 第二个得胜归来的是卓远鹄,袖子少了截,脑袋上顶着香椿末。 最厉害的却是卓羽玄,小鬼双手平举,托着两只大碗,从众鬼头上嗖的飞了回来,姿势应该是非常的潇洒,可惜骨架小肉短胳膊莲藕腿,倒像是团雪白的胖兔子滚了过来。到了季复生头顶,炫耀的绕着圈盘旋,两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香味四散。 季复生瘫着脸,把拽住他的脚脖子拉着坐到自己腿上,卓羽玄很受用这种亲昵关爱,放下面碗撒娇:“哥哥碗,阿羽碗。” 季复生见那碗面颜色分明,也就普普通通的宽叶面条,大块的酥烂牛肉,碧绿的香椿末,但扑鼻的异香直勾馋虫,当下推给董束月:“你先吃。” 卓羽玄对董束月抱有说不出的敌意,他放肆惯了,自然不加收敛,狠狠瞪着董束月,手拽回面碗:“你敢吃,我就敢下焚心咒。” 董束月身为泰山王,是热恼地府之主,不知为何,却对这小鬼异常纵容,听他威胁,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敢吃。” 卓远鹄苦笑,正准备将自己的碗双手奉上,却不想早有条身影闪近,碗面放到董束月眼前:“殿下请用!” 无论哪里,向来都不缺乏屁精,季复生抬头看,这屁精半截铁塔似的壮硕,张青黑马脸,跟自己有过面之缘,正是那日拦着何若起大肆羞辱的犬芒。 看来董束月改变容貌只能骗骗那些普通鬼民,对于十六司狱官却是无用,好在犬芒看就是个资深屁精,姿态毕恭毕敬,声音却压得很低,聊表心意的同时,绝不给顶头上司惹麻烦。 小鬼大为不爽,吸溜溜的吃着面条,还客观点评了句:“屁精!” 季复生觉得这孩子真爱说实话,赞赏的摸了摸他头短毛。 董束月却很有风范的点了点头,好像收下这碗面已经是给了犬芒天大的面子,淡淡道:“行了,你去罢。” 犬芒喜形于色,躬身退下。 季复生冷眼旁观,见卓家夫妻神情淡漠,似乎与犬芒很没什么同僚情分,而犬芒也不曾看卓家眼。 董束月轻笑着解释:“十六司狱各掌其事,若无私交,便是陌路般。” 卓远鹄耿直,坦言道:“犬芒残暴,喜凌|虐弱小,若不是他与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早想教训他。” 巫风灵吃吃笑道:“我看到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动手呢,只是他的兕骨蟒鞭倒不容小觑。” 碧眼流波,看眼儿子,诱哄道:“羽玄,你悄悄去揍他顿,娘给你条三眼海蛇。” 季复生没绷住,被呛到了。 本来以为自己两千年后的黑道老爹已经够酷,没想到山还比山高,山顶有云飘飘,再想这家子是战国定居地府的,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们灿若星辰的争鸣碰撞出了个在学术和思想上华丽而伟大的顶峰——但,应该没有妈妈贿赂小孩去殴打自己的同僚这种流派吧? 小鬼很淡定,驾轻就熟的伸出三个手指,副奸商嘴脸:“三条!” 巫风灵微微笑,低头吃面。 小鬼憋了半天,愤愤拍桌子:“好啦,条就条!” 董束月见小鬼吃瘪,很是乐意,被小鬼恶狠狠瞪了两个大白丸子,忙笑着安抚:“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卓少爷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见季复生已经吃完,便向卓家告辞道:“复生失忆,我带他到处再逛逛去。” 小鬼大是不舍,却被巫风灵抱在怀里不让动弹,只得再三交代:“我家就在不远的枣花街左边第三家,哥哥记得去找我!” 季复生答应着,跟董束月起走出店来,看眼前街道虽热闹繁华,与人间无异,头顶却仍是海水碧波,嵯峨倒悬,不由得说道:“这里好是很好,但总也不见天日,终究憋屈。” 董束月言道:“你若是嫌这城里不够清净,我们可以去远些,七殿所辖五百由旬,自有清幽野地,秀水青山,城内亦有洗鹤台千鲤池,仙葩名卉,珍禽异兽。” 季复生道:“也好,咱们便往城外去吧……可惜我不会御风飞行,只能慢慢走了。” 董束月似笑非笑,低声道:“若是可以,我倒盼着你永远不会御风驾云。” 季复生早习惯了他说话古怪,知问了他也定然不说,挑了挑眉:“总有天我能学会。” 两人路行去,所到之处越来越是荒僻幽静,季复生问道:“那小鬼什么来头?想去对付司狱官,也不怕反被犬芒欺负。” 董束月叹道:“你还担心他?莫说犬芒了,便是我,也欺负不了这个小鬼。” 季复生看着他,眼神静静的,极认真好奇的神色。 董束月见他不语,莫名的有些赌气:“你就不能说句,束月,求你讲给我听吧!” 季复生点点头,神色不动:“束月,求你讲给我听吧!” 董束月怔了片刻,求道:“你再叫我声束月,好不好?” 季复生目光闪烁,似乎不甚习惯如此亲密的称呼,静默片刻,却依言唤道:“束月。” 声音有些生硬,话出口,却露出迷茫之色,不自禁的又喃喃念道:“束月?” 董束月似是痴了,问道:“怎么?” 看着他如在梦中的神情,季复生蓦然清醒,随口笑道:“没什么,你名字念起来顺口。” 其实束月的发音并不顺口,而是绿水远山斜抹笔的迤逦,是大海深处鱼人唱挽歌的音律低回,总透着几许时光倥偬荒芜的惆怅。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仙乡云水处,只见杨柳芦岸,十里烟波,有孤蓬扁舟,红蓼沙鸥。 良久董束月回过神来,随手折了枝柳,道:“卓家之事甚惨,卓远鹄代名将功高震主,被国君所忌,用铜钱大的特制烙铁点点烙遍全身致死。” “巫风灵其时临产,却也被下令五马分尸,因此卓羽玄成为厉鬼中最为凶煞的天生怨灵。” 季复生想到那小鬼开开心心的自己折断骨节玩,心中微微刺痛,道:“难怪他说是在妈妈肚子里被马踏死……胎死腹中便是天生怨灵么?” “不是,那种只是普通的小鬼而已……”董束月似有不忍,缓缓道:“巫风灵本是南诏巫女,将死之际,以腹中胎儿下了褫魂毒咒。” “褫魂毒咒是上古禁术,只有身怀六甲堪堪待产的孕妇方可施用,却是最泯灭天性的恶毒咒语,大致是以母亲性命胎儿魂魄为引,使得所咒之人永堕地狱不得超生,而母婴同死之后,亦是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想那胎儿尚在腹中,就背负毒咒之怨,魂魄是融入咒语,成鬼之后,至不过千年,定会有魂魄散尽的天。” 季复生稍有迟疑,道:“也就是说,羽玄会魂飞魄散?” 董束月黯然点头:“假以时日,天生怨灵必会拥有地府最强的能力,甚至可以操控除自己以外任何个魂魄,但那日也是他应劫之时。” “难怪他竟有不逊犬芒的法力。”季复生低声叹道:“也难怪卓远鹄对他如此纵容……” 想了想又问:“你知道羽玄应劫的时日吗?” 董束月神色有几分古怪的复杂:“不知,若能知晓……倒是万幸之事。” 两人在水边坐了阵,只见结界之上海底之中突有波涛暗涌,翻翻滚滚沸若滚水,时有奇物异兽搏浪其中,季复生目不转睛的瞧着,心中隐有所动,五行之中,水最为变幻无形不可捉摸,以至柔之质摧城拔地,但无论是绵绵泊泊千回百转,或咆哮湍急暴烈难驯,那海中鱼兽却是入水逍遥自在遨游,自是顺应水势强弱以身和之的缘故,而水系法术,需得以有形之术,入无形之法,想来因势利导,意在其中,相生相化,空而不空正是要旨所在。 正入神领悟之时,董束月见只双翼龙兽懒懒的游过头顶,眼波流动,笑道:“要不要见识海底龙火?” 据传恨天氏用海底龙火铸造青铜,季复生也知道所谓龙火只是海气所凝结的阴火,毫无迹象,倏忽来去,寻常难得见。 董束月手举起,五指纤美,指尖微微翘起,明珠般泛着晶莹的光泽,法印展开的姿势如花枝盛放,口中低念声:“龙!震!疾!” 手指轻划处,海底火光闪电似的迅速燃起,季复生瞧得分明,先是指尖点青光直射出结界,遇海水即刻燃成团火球,火球瞬间延展成道火线,叶片的脉络般四散蔓铺开,细细的长链形火焰所过之处,海水鲜血般猩红,战栗翻搅,瞬间整个海底犹如烈火地狱。 海中鱼兽身处汤镬,无半点可逃之机,龙火与海水形若体,附骨缠绕,时间鱼尸满目,惨不忍睹,那双翼龙兽首当其冲,猝不及防已被烧灼了个透底,焦黑片,整个海底被龙火所燃,显阴森可怖。 两人身处之地却是派美景乐道,水边有草舍茅屋,水中莲藕茨菰芦笋茭白,隐约可见灰蟹青虾,宁谧而祥和。 季复生见头顶原本龙戏鱼游顷刻变为修罗屠场,回头又见董束月嘴角弯起,轻轻掸了掸衣袖,紫眸里笑意盈盈,十分的快意,不觉心中恶寒,自己手底亦有数条亡魂,虽说不上有尊重生命,但以滥杀为乐,还是令人无法自控的心生厌恶。 董束月却是觉得那双翼龙兽死得赏心悦目,暗暗道:“这等孽畜敢伤季复生,我倒要这西北海底,从此再无双翼龙兽。” 抬眼见季复生目光冰冷,不由得惊,柔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季复生凝视着他的双手,那双手安静的搁在天水碧的衣衫上,丝毫看不出方才那翻江倒海的强横残暴,自己介鬼卒,说再不过是仰人鼻息,当下淡淡道:“回去吧。” 董束月玲珑心肝,已然猜到季复生之意,心中阵委屈,道:“我只是想杀那头双翼龙兽……” 季复生暗自心惊,直言道:“殿下,季复生当不起。” 董束月静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知晓,巫风灵的褫魂毒咒所咒之人是谁?” 季复生听他问得奇怪,道:“难道不是残杀卓远鹄家的国君?” 董束月宽袍广袖在风中拂动,身形犹如轻云出岫,恍然有水月观音之姿,低声笑,道:“国君自是其中之 分节阅读7 欲望文 分节阅读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8 ,但还有个应咒之人,却是卓远鹄。” 季复生心中寒:“她用自己亲生骨肉对所爱之人下这永不超生的毒咒?为什么?” 董束月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世为人又有什么好?巫风灵爱卓远鹄入骨,能用这褫魂毒咒,是玉石俱焚的狠绝性子,她既已永堕地狱,那卓远鹄自该陪着,至情至性,本是如此。” 双目烟合云聚,满是憧憬向往,无意中已说出心中压抑已久的执念:“若我与她易地而处,我所咒之人,只有季复生你个,我要你陪我在这地府生生世世。” 听到这句话,季复生心中反而阵轻松,图穷匕见,水落石出,数日来这泰山王种种行止也有了缘故,不再笼着层烟雾似的揣摩不定。 董束月时失控,心情激荡,嘴唇微微颤抖,柔美清致的脸部线条稍显扭曲,瞧着竟有几分狰狞的意味。 季复生不惧反笑:“七殿热恼里,想陪殿下的大约比比皆是。” 董束月任性道:“我只要你。” 见季复生不为所动,静了静,字字,仿佛起誓:“季复生,我定要你,重新爱上我。” 季复生不擅劝人,看样子董束月是不擅被人劝,所以季复生想了想闭上嘴,当先起身走了,心中发狠,总有日,待自己强过这妖气十足的泰山王,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虽然壮怀激烈,但背影却显出些许落荒而逃。 董束月方才的眼神,月射寒江的苍凉入骨,太过悲怆无辜,却又是无可救药的倔强。 次日早董束月去了森罗大殿,季复生在寝宫中转了转,虚九鸾不在,千金不知所踪,突的想起那日千金说过要找何若起麻烦,这几日自己醉心于术法修炼,竟忽略了这事,忙出了寝宫,顺着殿左角门入内,下刑室去寻他。 硕大的油锅旁,除了衣衫褴褛的罪魂,竟是尹诺与千金执着钢叉。 季复生心中凛,问道:“何若起呢?” 千金冷笑半晌,阴阳怪气的答道:“他娇贵得很,哪用做这等粗活?” 季复生道:“尹大姑娘,冤有头债有主。” 尹诺倒直率,哼的声:“犬芒大人看上他了。你若有胆子,就去救他。” 犬芒 季复生道:“尹大姑娘,冤有头债有主。” 尹诺倒直率,哼的声:“犬芒大人看上他了。你若有胆子,就去救他。” 千金笑道:“犬芒大人今日若是满意,何若起想必很快就要去犬咬小地狱享福了……我劝你还是别去坏人好事。” 想到那日犬芒的掐着何若起下巴的残|虐表情,季复生脸色陡变,也不理会她们的闲言冷语,飞身出了刑室,略迟疑,到董束月的寝宫中,从他枕下取出那把名作“月之断”的短刃,插入靴筒里,往何若起的住处疾奔。 踏上那红色砖路,坟墓式的住所整齐而安静,季复生心里却压着重重叠叠的不安和担忧,跑到门口,脸色登时煞白,只听到断断续续且含混压抑的呻|吟,又个潮湿淫|邪的粗嘎声音喘道:“真够浪的……瞧这屁|股扭的!再夹紧些……呼,滋味真不坏!” 季复生怒不可遏,砰的脚踹开那扇石门,股浓重的血气腥味直扑面门,屋内光线有些浑浊晦暗,何若起赤luo的身体却清晰的刺入眼底,纤细的双腿正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背部压在石桌上血迹斑斑,双gu间不停流出鲜血体|液,被犬芒疯狂撞击的密处传出不堪折磨的凄惨撕裂声,旁个鹰嘴蓝眉鬼卒正掐着他的脸,何若起嘴角已被撑破,被条孽根直顶到咽喉,边作呕边无意识的发出呜呜惨叫。 何若起的眼神已经全然崩溃,纯粹的死寂和木然,季复生眼睛里却像点上了把火,声音冰冷彻骨:“犬芒,我要杀了你。” 犬芒见他到来,铜铃巨眼里闪过兴奋无比的攫取光芒,舔了舔唇,随手将何若起扔到地上,低声念了句咒语,整条右臂化为兕骨蟒鞭,狞笑道:“你来得正好!干那浪|货有什么意思,不把你操得服服帖帖,怎对得起我这几百年的番心意!” 说着蟒鞭幻作重重圈影,鞭梢蛇头昂然,直往季复生左肩扑去,犬芒对他身手甚是忌惮,这鞭只是试探,藏了无数后着变化。 谁料季复生竟不闪不避,啪的声,蟒鞭已抽碎了他上身衣衫,从肩到腰,撕裂皮肤肌肉,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泉涌。 犬芒击得手,不禁愕然,看到那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心头又是火烧火燎的燥热难耐,咕嘟咽下口口水,定了定神,封兕蟒鞭入臂,走近季复生身边,伸舌在他肩头伤口里轻轻舔,感受到新鲜的血液甜丝丝的盈满口腔,不觉起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惜之意,竟脱口安慰道:“你要直这样乖乖的,我……自然待你好。” 季复生心中苦不堪言,他看清那鞭的来势,正待动手的刻,四肢却似被铁链捆住,动弹不得,宛如被个努力遗忘的噩梦吞噬了,身体僵硬,可怕的无力感包围束缚,眼角剧烈跳动,却连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神智似乎清醒如雪,却又深陷于混沌迷蒙,蟒鞭割裂肌肤的痛楚,犬芒舌尖湿漉漉的恶心,何若起呼唤自己名字的惨烈,清晰的丝丝刻入脑中,但无法呼喊出声,无法让自己醒来,无法摆脱这种绝望的无力感。 眼前切慢慢模糊,却又如水波幻影,碎光聚合,逐渐出现面光镜,几百年前幕自己永不愿记起的场面历历在目…… ==========================我是回忆的分割线============================== 镜中的情景与今时今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犬芒与两个鬼卒慢慢逼近,何若起脸惊惶,季复生横着钢叉,重心略低,随时会扑出去般的防御姿势,挡在何若起身前。 犬芒喃喃咒骂着,右臂变为条手腕粗细的兕骨蟒鞭,吸饱了血似的暗红,鞭头是三角怪蛇头,利口獠牙滴着毒液,择人欲噬的呼啸卷舞。 那两个鬼卒似早有所备,从侧面包抄过来,手中均是长长的缚魂索。 “我就不信,收拾不下你们这两个水灵灵的小娘们儿。” 犬芒说着自以为得趣的哈哈狂笑,笑声中,手腕振,长鞭挟带撕裂空气的尖啸夹头夹脑直劈季复生,这鞭若是抽实了,恐怕季复生当场得撕开成两半。 季复生却是冷静异常,连眼神都不做稍变,只瞳孔微收缩,小臂与钢叉成条笔直的线,最强的力量贯于叉尖,声锐响,雪亮的刺向蛇口。 怪蛇通灵,知道这着的厉害之处,身子扭曲,避退三尺有余,蛇信吞吐不定,伺机而动,犬芒模样虽粗陋,心思却甚是细腻,实力远在季复生之上,却不欲犯险,与逼至绝境的季复生硬拼,打眼色,侧面两鬼上前两步,缚魂索荡开,不求伤敌,只密密缠向他俩,压缩进退空间。 何若起咬牙,从季复生身后出,与他背后相抵,钢叉施展开,眼睛血红,嘶声道:“犬芒,你就不怕泰山王治你的罪?” 犬芒大笑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殿下会为你们这等贱卒整治我堂堂司狱官?” 笑声中,兕骨蟒鞭猛然躬身弹起,从两人之中直挥而下,到得中途,却又改为圈劲横抽,角度刁钻而力道凶狠,这招变化迅疾,瞬间已至何若起腰侧。 何若起惊慌之下,钢叉被卷住,脱手直飞了出去,当的声坠地摔作两截,身侧鬼卒趁势抖开缚魂索,捆住他的双腿,蟒鞭灵动矫矢,呼吸间转头扑至季复生眼前,蛇口大张,恶狠狠咬向季复生的咽喉。 季复生败像已显,却临危不乱,腰背绷直,骤然往后仰,拉开攻击距离,手腕稳若磐石,钢叉如箭矢,直线刺向怪蛇右眼。 这着电光石火,怪蛇躲闪不及,声凄厉的哀嚎,虽竭力避开了眼珠,眼底却被叉尖深深戳中,受疼不过身躯扭动之际,钢叉尖直拉出条尺余长的口子,头颈是几乎被劈成两刃,怪蛇嗅到自己的血腥气,狂性大发,竟不顾伤势险恶,奋力躬身前窜,口咬住季复生的颈侧,下颌毒牙卡入锁骨处,上颌却被季复生手中的钢叉柄牢牢架住,利齿与骨骼、钢叉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心寒。 季复生抿着嘴,窄窄的下巴弧线异常的瘦削冷峻,锁骨处扎入的两根长牙随着怪蛇的挣动,造成大深的伤口,流出的血暗紫发乌,疼得手臂发颤,钢叉却丝毫不让,以外夺之势要崩断怪蛇的上齿。 犬芒没想到竟被季复生负隅顽抗成了个两败俱伤之局,不由得恨怒难当,再不留余地,低喝声,兕骨蟒鞭脱体而出,弹射而至,头尾相连,将季复生缠成了线轴。 犬芒手指在空中划出逐渐收缩的圈形,蟒鞭用力收绞,季复生登时浑身犹如被搅碎般,剧痛之下立不定,摔倒在地不住挣扎滚动,手中钢叉力懈落地,全身骨骼被挤压发出咔咔声响,呼吸是难以为继。 待他窒息将晕之际,犬芒却又让蟒身松上松,如此几番,见季复生彻底丧失反抗之力,这才停下手来,见蟒身缠着的身体筋疲力尽的浅浅昏迷着,张青黑马脸上满是兴奋难抑的癫狂之态。 怪蛇似乎受主人心绪感应,突的昂起头来,蛇信嘶嘶作响,便欲口咬断季复生的颈子,犬芒狞笑道:“本司还不曾享用这小子,你这畜生倒想抢着尝鲜?” 低念封印之咒,兕骨蟒愤而不甘的龇牙怪叫,却还是化为鞭身隐入手臂。 犬芒看着边蠢蠢欲动的两个鬼卒,努嘴笑道:“那个又白又嫩的,赏你们玩儿了!” 两个鬼卒自是不会谦谦客套,欢呼着便扑过去。 犬芒嘿嘿笑,却不急|色,蒲扇大手把拽着季复生的黑发,生生拎起扔到床|上,季复生被阵刺痛唤醒,嘴唇虚弱的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点声音。 犬芒手指慢慢摸过他锁骨下的伤口,低声道:“我的兕骨蟒最是个好宝贝儿,瞧这口咬得,真是比什么画儿都好看!” 说着竟突然将根手指捅进了伤口的血肉里,默运念力,将蛇毒凝为线,用指尖硬挖了出来。季复生剧烈颤抖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冷汗已经湿透了长发。 犬芒挖掉蛇毒,却仍将手指放在伤口里,只觉触感滚热而柔嫩,有肌肉的弹性和韧劲,鼻端是浓郁的血腥气息,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微微眯起了眼睛,专注的享受这种残虐快感,却不提防季复生拥有惊人的恢复力,随着伤口毒汁尽去,已然凝聚了些许力气,悄悄蜷起条长腿,对准犬芒粗短的颈侧就踹了过去。 明知实力相差太远,根本伤不了犬芒,季复生还是踹出这脚,也不去想激怒他的后果。 果然足尖刚刚触到犬芒的肌肤,劲力尚未传到,足踝痛,已被犬芒扣住。 犬芒目光闪动,不假思索,五指用力折断了季复生的脚踝骨,也不生气,只笑道:“还会偷袭?不像傻子嘛……” 季复生颈子几乎拗断似的后仰,嘴唇张开,却只发出无声的惨呼。 犬芒的眼神残虐中却又有丝玩味探究:“季复生,你难道真的是哑巴?” 蓦的莫名其妙的恨恨道:“你怎么可以是哑巴!” 说着从地上捡起钢叉,两指掰断了长若婴儿手臂的截,掂了掂,慢慢靠近季复生的伤口,恶意的轻蹭几下:“这样吧,只要你乖乖开口,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周末的搞出这种东西我自己也很愧疚啊~ 腆着脸再放遍三国杀的群号:87715060 高手们请不要吝啬指教~~~~ 我们的目标是,随时可开八人局~ 我们的野望是,随时可开三个以上的八人局~ 苏醒 季复生只脚以奇怪的角度弯折着,低低的喘息,看着那截钢叉,眼神如同濒临绝境的小兽,颤栗着想往后缩,却始终出不了声。 犬芒不耐烦,将那截叉柄分分挤入伤口,血肉筋膜重新被撕开撑裂,传出赤足踏着泥泞的浑浊声音,季复生的身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也似,不断的痉挛抽搐,连喘息的力气都被疼痛彻底剥夺。 叉柄用力顶入两寸,犬芒似乎有些疲累,停下手皱了皱眉头,诱导道:“我说话算话,哪怕你开口骂我句犬芒你个狗|娘|养的,我今天都放过你!” 季复生脱力的软瘫着,神志模糊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轻而慢的摇了摇头。 因为极致的疼痛,玫瑰红的眼眸不由自控的蒙上层水雾,如同破碎的水晶,睫毛湿漉漉的,透出几分平日绝不可能出现的妩媚脆弱来。 犬芒安静的注视良久,不知为何突然抬手,擦去他嘴唇上的血迹,这才发现他嘴唇的色泽竟是少女般的娇嫩粉致,情不自禁的有些动心,空气好像点燃了,鼻尖都渗出汗水来,喉结滚动,闷声道:“我才不信你傻了哑巴了!你以前不是挺厉害么?趁着我兕骨蟒鞭尚未练成,把我踩在脚下踢断了三根肋骨……只不过是因我赞了你句:七殿之中,只有季复生,压在身子底下才够销|魂。” 静默片刻,见季复生仍是声不吭,那两片失了色的薄唇却因疼痛轻轻哆嗦着,粗鄙如他,都有了瞬间的柔软心境,仿佛是那年初到地府下得西北沃石底,居然见到树家乡路边的野山茶,那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温存,当下再克制不住,猛然抽出季复生伤口中的钢叉,激烈的堵上他的唇,手撕开他的衣衫,正沉醉其中的顺着腰线摸下去,却唔的声低哼,抬起头来,嘴边已是鲜血淋漓,却是半截舌头差点被咬断了去。 季复生双眸锋锐而冷酷,无半分迷惘空洞的痴傻之态,没有力气抬头,却偏过脸去,啐出满嘴犬芒的血。 犬芒眼神中掠过晦暗的暴虐之色,毫不迟疑的记耳光脆响,掐住季复生的腰,手翻转过他的身子,狞笑道:“不识抬举!非得本司把你当畜生给办了!” 兽根般骇人的玩意儿勃然怒挺,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旁何若起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承受屠戮般的侵犯,双腿被拉扯得几乎断开,不住发出单调而尖锐的痛楚尖叫,雪白的皮肤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青紫印记。 只因身处弱势,便要承受这种种折磨践踏? 只因拥有力量者的意愿,所以要被踩在脚下低贱如尘土? =====================我是切换回来的分界线======================= 眼前幻境因心绪激荡,光影摇曳不定,季复生亲见这幅炼狱光景,周身冰冷得仿佛血液都已冻结,明知是几百年前的故事,无法阻止无可挽回,心中却犹如烈火烧灼般,涌上毁天灭地的恨意和杀气,而股异常强大充沛的妖力亦随之苏醒,流转全身,融入经脉,汹涌升腾着,急欲打破这幻境光影,将犬芒碎尸万段。 幻境中旧事虽长,于幻境外却只是眨眼呼吸之间,犬芒执掌犬咬小地狱的三千鬼卒,自有其过人之处,警惕而敏锐的觉察到季复生眼神神态,隐约觉得有巨大的危险渐渐迫近,不由得稍去了几分色心,凝神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是又切换回幻境回忆的分界线===================== 透过波动折叠的光影,石床上犬芒的急切动作竟倏然停滞,重重将季复生推到边,不顾kua下猛恶之势,起身来如临大敌,将战力提升到巅峰,全身已是无懈可击的对峙姿态。 敞开的石门飘进个身影,腰若纨素,黑纱罩面,衣袂风环雾绕,周身没有半分鬼气,尽是飘然出尘的仙姿妙相,开口,声音虽含着怒意,却是昆山玉碎青萍风动:“犬芒!我十六小地狱的鬼差,容不得你来羞辱。” 犬芒luo露的身躯筋肉虬结,仰头狂笑道:“槐真,你这藏头露尾的娘们儿!有本事咱们今天就见见真章,季复生本司操定了!” 笑声中兕骨蟒鞭封印乍解,声势与方才对付季复生时何止天壤之别,犬芒开口吟咒:“血池之禁!” 只见满室血光迸裂,巨蟒腾挪翻飞,寸寸骨节透体而出,尽是森白毒刃,浓重腥臭中,与蟒同封的兕兽厉魂冲跃出,遍体青靛,只形如镰刀的独角高高挑出,染血了也似暗红透黑,惊雷般的怒吼声中,纵身扑向槐真。 槐真整张脸笼着轻薄的黑纱,表情朦胧难辨,但能见到他嘴角轻勾,显是十分不屑,左手缓缓举起,黑色衣袖滑下,手腕如花枝斜依,五指呈宝瓶如意莲花状,指尖道道白气冲天撒开,如网纵横交织,刹那间,冰山倾覆雪浪排空,银光绚烂刺目,与兕蟒血气交织冲撞。 ==========================切回现实======================== 两股气浪冲击之下,那层水光镜影亦受波及,涟漪般荡开层层光圈,粼粼明灭,时镜像中的场面模糊波动,瞧不清楚。季复生见困境缓解,心中却丝毫不觉庆幸,反而被种越逼越近的极端恐惧牢牢攥住了。遗忘的真相是隔着薄薄层冰壁的猛兽,冷酷的轮廓已然隐约可见,而它旦破壁而出,定会毫不迟疑的亮出利爪,带来彻底撕裂灵魂的痛苦。 那槐真的声音虽有漱玉之清润,却隐隐带着蜂蜜般黏稠的调子,杏花烟雨的诱惑,异常熟悉,而举手施法的动作,千年来是见过无数次。 所谓槐真,根本就是…… 腰侧伤口突然阵刺痛,却因犬芒口味独特,对伤口有变|态狂热的兴趣,见他中了定身术也似始终不答话,心中恚怒焦躁之下薄施小惩。 ========================切到回忆=================================== 不过这痛倒把季复生从尘封到最深处的可怕记忆中拉拽而出,镜影震荡流动,欲碎又合,白芒血光逐渐消失,想是激战已毕,景象又复清晰,季复生定睛看去,见地上掉落两根怪蛇的毒牙,犬芒跪伏于地,四肢皆被手指粗细的霜蓝冰箭穿透钉入石地,断筋裂骨,铜铃巨眼中又是狞恶愤恨又是骇然惊惧. 槐真负手静立,手指白垩也似毫无光泽,黑纱轻轻飘动,却是不动声色。 良久犬芒狠狠啐了口血沫,愤然道:“本司服输!槐真大人,你有话尽管吩咐!” 地府中等级森严却也奉行强者为尊,十殿阎王自是不容轻慢,司狱官之间却偶有争斗比试,鬼卒差吏们是作风彪悍,但凡真的动了手,那便自然形成契约,赢者有权对输家提出要求,相当于彩头利物。 因此犬芒虽十分的不情愿,但既然板上钉钉的输了,就必须低这个头服这个软。 槐真听他认输,走近几步,也不用术法,徒手将冰箭拔出,竭力控制着恨不得将他彻底毁灭的恨意,欣赏着他痛楚的模样,淡淡道:“不许再碰季复生。” 犬芒痛得马脸扭曲成了驴脸,却光棍悍恶:“三百年!” 槐真知他意思,是说这场比试只够承诺三百年,换言之,也是下了三百年后再斗的战书,当下点头答应,却道:“你若是敢动他,我自有法子叫你后悔。” 另两个鬼卒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过来想抬起犬芒,槐真微微笑,阴柔的声音如蛇信轻吐:“爬出去。” 犬芒骂骂咧咧的狼狈爬走,槐真看着他身后留下的血迹,冷哼声,何若起满身凌|虐|蹂|躏后的痕迹,勉力仰头看向槐真,眸中尽是无限的尊崇敬慕,槐真温言道:“今日之事,你都忘记是最好,明白吗?” 何若起怔,咬了咬唇,却恭顺的点了点头。 槐真微笑着赞道:“你很懂事,睡吧。” 手指轻弹出记柔和光芒,何若起阖眼陷入沉睡。 槐真走到石床边,季复生兀自清醒着,双眸瞬也不瞬的凝视他,却毫无丝情绪流露。 槐真低叹声,取出只黑石药瓶,倾出几滴药汁倒入季复生的肩下血洞,手指若白莲之瓣,轻抚过慢慢愈合的伤口:“复生,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你回来好不好?就算天诛,我也不会再放弃……我舍不下你。” 此刻槐真真情流露,声音不曾加以掩饰,沙沙的风华馥郁,他抬手摘去面纱,束银发落到季复生的身上,泓月华般清亮的流淌,紫眸含烟如醉,深深看进了季复生的眼睛。 那双眼瑰红深邃,瞳孔似透着漆黑的星芒,却全然的沉静而冷漠. 槐真呼出口气,似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凉哀叹,亲了亲 分节阅读8 欲望文 分节阅读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9 他的额,季复生轻轻颤,却没有明显的抗拒,只是垂下了睫毛,槐真明明是想笑,嘴唇却发抖得仿佛正在恸哭,伸手遮住季复生的眼眸,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嘴唇感觉到小心翼翼的温柔和珍惜,触感柔滑而酥麻,纵使记忆不在,身体发肤却依然诚实。 幻境中此情缱绻,季复生却不想再看下去,槐真的动作逐渐大胆激烈,两人纠缠在窄小的石床上,衣衫已然凌乱半褪……被突然进入的瞬间,那具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猛然抽搐,似张折断的弓彻底崩溃,撕裂般的怪异痛楚使根本无法出声的人眼前片模糊,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连挣扎都不懂得,只是沉默的睁大双眼,死死咬着牙承受持续而火热的撞击,随着毫无节制的侵入掠夺,槐真的银发散开如同溪流里的泓月影,光泽闪动跳跃,眼神却是完全沉沦迷醉的晦暗媚|惑…… ================再切回来,切死我了,不切了!凑合着看吧,大家肯定略懂的========== 季复生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着,心被火焚刀戮般,拼命抗拒抵触那纷至沓来的记忆。 水镜承受不住的变形扭曲,猛然寸寸迸裂,如阵雪雨四散飘扬,犬芒在旁虽直未能见到幻境,此刻却也感觉阵风雪满面的凉意,季复生仿佛置身于最幽暗的水底,压抑得窒息,而个声音在最黑暗的浓雾深处呼唤自己:“复生,从今天起,你不再记得我。” “永远忘了我……” “没有束月,只有泰山王。” 道雪亮的银光缓缓逼近,头痛得像要炸开,那晚三途河边,董束月的眼眸清澈而深透,宛如浸着月光的紫水晶,眼泪滴落自己的面颊,明珠般莹洁幽彻,冰凉的冷透肌骨。 “我剥离你的三魂六魄,洗去你所有记忆。” “……躲开天诛妖印。” 他的声音妖魔似的动人诱惑,却不断吞噬着心里仅存的温度。唇齿间的曼陀罗华幽香满颊,那束玉兰花般的手指中,却拈着支锁骨束魂的炼神刺,极尽缠绵的个吻落下的时候,七寸的刺尽数没入黑眸少年的颈后。 少年的瞳孔因灵魂剥离的剧痛蓦然收缩,银发美人的话语隔了七百年仍是清晰如在耳边: “没有束月……” “忘了我。” “永远……” 原来是这样。 季复生笑了,不再畏惧,不再躲避,束缚便如蛛丝般,拂即落,瞬间,身体轻盈如意得如同鸟在长天,而被遗忘的重重妖力骤然苏醒,雨后的苗芽般在血脉筋络中滋生疯长,极度张扬喧嚣的轰然炸开,崩雪决河的磅礴,无比畅快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拍手,这章真是价廉物美量又足……就是切来切去切得我很累【我不是卖切糕的!】 大家凑合着看,如果觉得没写明白,我就再改…… 那啥,下章季复生就该拿着把连弩爆发清场子了…… 再下章尽量把凤叔叔放出来,放不出来下下章定放! 握拳 槐真 犬芒突然感觉掌下肌肤剧烈的颤动,还以为季复生受疼不过,狞笑道:“本司想让你疼,那是千八百种的法子都有,不过不舍得罢了……” 调笑之言尚未说完,只觉右肩凉,凉得痛快而爽利,刺激得头皮都乍了乍,转眼看去,笑容未敛,已发出声惊骇愤怒的狂吼。 只见自己的整条右臂被齐肩斩落,摔落在地兀自抽搐,肩头鲜血如箭矢激射,溅得老高,血点喷到季复生的脸上,他随手抹了把,无意形成几道赤焰痕迹,竟似地府红莲,煞气隐隐。 犬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季复生表情淡淡的,异常平静,眼瞳却是墨黑得残酷:“我舍得。” 月之断薄如蝉翼,长不盈尺,割断犬芒的胳膊好比切水豆腐般,鲜血在刀刃上不作稍留,刃在手中,依然是银霜匝地清光离合。 犬芒目射凶光,却又出奇的兴奋惊喜,种久违的踏足生死之间的刺激呼啸过全身,不由得大喝道:“来吧!” 低吟解印之咒,残肢幻化为兕骨蟒鞭,犬芒不敢留情,兕兽厉魂,巨蟒骨刃,齐齐雷霆扑下。 季复生握刀静立,神色不动,眉心朵憩蝶形的银色印记如花开水上,渐浮渐出,纤毫清晰。 兕兽咆哮着低头,四蹄刨地,弯月般的独角挟阵疾风挑向季复生的胸口,巨蟒却是凌空下击,后发而先至,蛇口大开,毒牙错立。 季复生略略躬身,手中月之断突的光芒暴涨,招式凌厉刚烈,数道银色弧光直入蛇口,巨蟒声厉啸,鲜红的蛇信已被割断坠地,上颚从中裂开,鲜血暴雨般洒落。 见了血,季复生漆黑的眼眸墨色深,冰冷而邪气。迎着兕兽的攻势,惊鸿闪电般迅速后退,腰力到处,竟是极柔极韧的后仰到近乎贴地避开这扑,而兕兽的独角利爪当空掠过,距离季复生的胸腹只差厘毫。 这样的季复生,有着与兕兽直接对抗的凶狠霸气,危险华美得就像他手中的月之断,勾起了犬芒最极致的尊敬和攻击yu望。 犬芒暴喝声中,将重伤的巨蟒封印入鞭,衣衫爆裂,露出铁铸似的身筋骨,手腕挥,骨鞭力有千钧,登时满室犹如万兽哭嚎,排山倒海的鞭影似天罗地网,与兕兽组成完美的攻势。 兕兽扑不中,怒吼着回头蓄势待发,季复生早已弹身而起,不顾身后骨鞭袭来,灵猫般跃起,掌中弧光如水波月痕,竟是直劈兕兽的独角。 兕角至坚至利,若得兕角磨为兵刃,连海底寒铁都不能伤之分毫。兕兽横冲直撞惯了,是对这区区刀光满不在乎,避也不避,便欲用这无坚不摧的独角挑断刀刃连同季复生。 银光血气中,只听嗤的声轻响如同精金刺入铜骨,声音虽细微,却似根钢线直贯入犬芒的脑髓,股难以名状的锐痛瞬间撕裂全身。 兕兽虽与巨蟒同封,却是犬芒以灵魂为印,因此也与之息息相通,月之断着之下劈裂独角,犬芒感同身受之余,鞭法登时散乱。 季复生击得手,趁势直逼入犬芒身侧,月之断如闪电纵横,不给犬芒半分喘息的机会,季复生的话语如应誓的宿命临头:“犬芒,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董束月赶到石屋,触目所及的满地血污中,犬芒身首异处,兕兽倒卧旁,连独角并前颅被剖为两半,重伤至此,口气犹自不绝,仰首看向饲主,口中不住哀叫。 季复生背对着石门,高高瘦瘦的背影映着尸首血光,恍然便是七百年前的地府修罗。 听到动静,季复生迅速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光看向董束月时,是刺透骨髓的寒冷,董束月心沉了沉:“你……” 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复生淡淡道:“我该叫你泰山王殿下,还是槐真大人?” 董束月看着他眉心印记,叹了口气,却微笑道:“槐真?第十六狱的历任司狱,才唤作槐真。” 季复生懒得理会他故弄玄虚,亮出月之断:“这把刀借用下,现在还你。” 董束月摇头道:“月之断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已……”眸光轻转,问道:“你到底记起来少事?” 季复生亦已发觉月之断之于自己,的确有种异常契合的感觉,当下也不客套,收回靴筒内,直视董束月妖|魅的眼眸:“七百年前,三途河的彼岸,你偷袭制住我,剥离了我的魂魄。” 董束月低下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眸:“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我直喜欢你,你也是……”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简单的答道:“记得。” 董束月眼睛亮,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擦亮的明珠,熠熠的光彩夺目。 季复生有片刻的恍惚,过往种种纵然是隔着镜花水月,像是别人的前尘旧梦,但残留在发肤魂魄的情愫余温,使得面对董束月时心中还是不免微微抽痛,时涩然道:“只是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样的爱,可以让泰山王夺我魂魄?” 董束月只默默不语,银发如水光颤动,显是心情激荡,良久递给他瓶獭玉髓,叹道:“待我把犬芒事料理干净,我再跟你说。” 看眼角落的何若起,皱了皱眉头,甚是憎恶,收回目光问道:“你为什么杀犬芒?” 季复生本人并不信仰暴|力,但既然犬芒崇拜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他:“因为他该死。” “犬芒地府正神,该不该死,自有天定。”董束月轻叹道:“你毁他躯体如此,只怕魂魄都已受创……短期内是无法复原了。” 季复生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懂得夺魂之术。” 董束月将兕兽封印入犬芒体内,手掌中白气笼罩之下,犬芒的身躯慢慢拼接完整。季复生走去扶起何若起,擦去他嘴角的浊液,颇有些自责:“你怎么样?” 何若起正待答话,却见董束月淡淡眼扫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不要紧,又不是第次……” 见季复生毫不嫌弃的帮自己擦净敷药,心中涌上暖意:“复生,你总是保护我。”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我朋友,咱们起炸了七百年的罪魂,你还从尹诺手里救过我,你忘了吗?” 何若起眼眶热,看着他从肩到腰的伤口血肉模糊,低下头颤声道:“你也伤得不轻。” 季复生怔,刚才不是被揍就是忙着揍人,有千年的记忆雪崩了似的足够把所有痛觉埋得严严实实,这时猛回过神来,忍不住嘶的声:“还真疼!” 何若起不禁笑,接过药瓶,仔仔细细的帮他涂上药膏,獭玉髓药性温良滋润,触伤口,火灼般的剧痛立解,何若起凝视着季复生舒展的眉宇,低声问道:“你会回来吗?这些天你不在,我做梦都想你。” 季复生看他满脸希冀渴盼之色,心中涌起种莫名的保护yu望:“自然回来,我可不会丢下你不管。” 董束月已将犬芒收缩为寸余大小,吸纳在方至阴聚魂的玄玉翠内,收入袖中,悠然道:“季复生不会跟你起,他必须跟我回去。” 季复生道:“为什么?” 董束月轻轻笑,眼神中有丝狡狯的坚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槐真……我只是,替了你七百年而已。” 语既出,石破天惊。 何若起目瞪口呆,季复生惊诧之余,心中动,知道不好,董束月已轻快的续道:“使得你与犬芒同殿相残,何若起难道不该有所交代?” 董束月见季复生要阻止自己说下去,忙抢着笑道:“槐真这个名号与犬芒、远鹄样,历任的十六司狱官轮回变动,但名号总是不变。就像不管是董束月还是季复生,只要是七殿之主,都唤作泰山王。” “咱们同时入得地府,天命注定,我是泰山王的轮回转世,而你,则是司狱槐真,月之断便是随你而生的器刃。槐真是七殿十六地狱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个,历任槐真,都不得以真面目示众。” “三百年内,你分|身为二,以季复生的面目作为低等鬼卒,而槐真……却是泰山王的情人。自你魂魄剥离后,我这才顶替了你,偶尔以槐真身份出现。” 季复生断喝道:“够了!” 董束月当着何若起的面,说出这许根本不该传入四耳之外的秘密来,显然是不会再留着何若起的魂魄灵识。 董束月含笑瞟了何若起眼,颇有几分任性的快意:“区区个鬼卒,竟然让槐真为你残杀同殿司狱,罪无可恕。失魂渊下魂飞魄散,你是去定了!” 何若起咬着唇,脸色灰败,却听得耳边董束月悄然传来声音,沙哑柔和仿佛最甘美的剂毒药:“想和季复生在起?你不配。” 季复生略思忖,道:“把他送到忘台下,往生人道之中,重入轮回转世为人,自然能忘掉地府种种。” 董束月哼的声,直言道:“我讨厌他。” 季复生摸了摸何若起的头发,安慰的笑。 起身直视董束月,目光完全是看向陌路对手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漠:“殿下,现如今我可能还是奈何不得你,不过我想试上试。” 掌中月之断霜雪冰辉,如有生命般濯然弹动。 董束月活像挨了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略懂就行了,我自己写得也很累,搞得大家读得也很累,太发指了!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了! 下个坑要写种田文!握拳 天诛 董束月活像挨了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季复生看着他紫眸中荒凉的执着之意,心中也是酸,三百年的朝夕相对,董束月曾经有过最清澈纯净的双眼眸,时光人心犹如粗粝的海砂,遮天蔽日的隔断过往,再回头看去,那时的醇酒已罄,鲜花凋零,那些情真意切不离不弃,就像是沸腾过又置于冰层的水,奋尽余温,不过是幻境中的点点微光,再不能沃雪融冰,使之欢然再沸。 体内妖力虽已复苏,但若要自如贯意,随心所欲,差的却非只是火候修为,此时与董束月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季复生静默片刻,却道:“不单是为了他。” 的确不单是为了何若起,是为了维护弱者最基本的尊严,在看似强大的暴力下,保持对善意和悲悯的尊重。 董束月不明白,但听得不是因为何若起,心里又有几分欢喜,终究不愿两人之间存在裂痕鸿沟,走近前,将月之断轻轻按下,抬眸看着季复生:“那好,我送他进轮回。” 季复生摇头,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低声道:“只是因为他弱,所以活该被犬芒欺辱折磨,杀犬芒的是我,可因为我是槐真,何若起便成了替罪羔羊。董束月,你句话可以随意的把何若起送下失魂渊,也可以让他转世为人……你不会懂得也不屑去懂若起的想法,就像……你剥离我的魂魄,也只是因为你是地府中最强的泰山王,你可以为所欲为……” 董束月衣袖轻颤,月光般的银发无风自动:“为所欲为?你只知道我背叛你,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夺你三魂六魄,你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 凝视近在咫尺的季复生,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字字滚珠般潮湿的浮出空气,似带着血的泪:“我剥离你的魂魄,这七百年,我也丢了我的魂魄……每个时辰我都在后悔,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 季复生静静看着他:“既然别无选择,就不要后悔。殿下,我宁可你忘了我。” 董束月听而不闻,脸色派阴郁的苍白:“你眉心的这个妖印,你知道这个妖印代表什么?天诛!” “你就是背负天诛妖印的应咒之妖……我不得以……我没有办法!” 上天之德,便是妖族也不至赶尽杀绝,对吸取日月精华以求得道者,也是网开面,只要避开三灾雷火风,就能鬼神相容得证玄机。 但若烙上这枚妖印,便是最为神憎鬼厌的妖,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魂魄日不散,天怒日不休,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董束月心绪翻涌,眸光散乱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把死死掐住季复生的手腕,手指几乎要陷入他的腕骨,季复生眉头蹙,却忍住声不吭,感觉他手心冷汗粘腻,下意识的轻轻揽住他。 靠在季复生的肩头,被亲密包容的姿势,熟悉的令人安心,董束月低声叹,道:“原本我以为你身处地府,兴许可以躲开天诛,但你从不知收敛韬晦,又是天赋惊人,修为愈高,妖力越强,妖印终于出现……这个妖印出现的那天,我便知道,必须做出抉择……” “任由你遭遇天劫魂飞魄散,或者剥离你的魂魄,瞒天过海,让那三魂六魄转入轮回,不知所踪。魂魄散,天诛妖印无从寄托,你缕残魄仍留在地府,只是……法力尽失,浑浑噩噩,永远忘了我。” 感觉到季复生的呼吸就在头顶耳侧,轻纱细雨般笼罩着自己,落花飞琼冰破春开,董束月终于落下泪来:“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你失去记忆和魂魄,槐真之位自不能胜任,我便替你当了这十六司狱的槐真。” “天命终究难违,逃了七百年,你还是免不了魂魄重归,妖印也随之而来。既然躲不过,我也不想让你再离开,天诛也好,地灭也罢……以后种种,我跟你起承担。” 季复生安静的听着,淡淡打断道:“你这句话,应该七百年前说,那时你若说了,我定会选择跟你厮守在起,直到魂飞魄散那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殿下,我不是被你随意操控的物件,爱与不爱不是你个人的事,也不该任由你随抛随捡。” 突的笑,说不出的骄傲,道:“我没有做错事,天命要诛我魂魄,犬芒欺凌弱小,天命要他太太平平的当地府司狱,这样的天命,我季复生抗定了。” 声音仿佛是长风从遥远的沙漠吹来,有烈日酣畅恣肆的光芒,荒野铁骨的铮然,自成欢颜的放达,冷与炽热矛盾而完美的熔炼为体,季复生的气势,已凌驾于地府泰山王之上。 董束月紫眸中犹有泪光,近乎偏执的明灿生辉,咬了咬唇,竟笑道:“季复生,我要你重新爱上我……因为没有人会比我爱你,没有人会和我样,不惜切的保护你,除了我,也没有人能让你逃开天诛,那个凤双越,他只能看着你死在眼前毫无作为!” “凤双越跟你不样。”季复生简短的应着,并不说,只蹲下身问:“若起,你想留下接着油炸罪魂,还是想转世为人?我定然为你做到。” 何若起不答反问:“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季复生都不会忘记我对不对?” 季复生点头:“你想转世?” 何若起笑得云开月霁:“不,转世为人就会忘了你,你不会忘记我,我也要永远记得你,做人有什么好?我连这人形都不想再要。” 转头看向董束月:“殿下,你有转换形骸的六道丹丸,赐我粒,我愿意变为禽鸟或者走兽,口中有了横骨,自然不会泄露任何秘事。” 季复生甚是不解:“为什么?” “复生,我不是你。比如犬芒,你可以把他像畜生样大卸八块,我却只能像畜生样被他……”喉头哽,却异常坚定:“我不想你抛下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复生,你不要劝我了。” 季复生点点头,用力抱了抱他单薄的肩,起身走到董束月身前,凝视片刻,眼神专注而深沉。 董束月喜欢他看着自己,他凝墨流光的眼眸所及,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甚至会觉得措手不及的热,情不自禁低下头:“怎么了?” 季复生兜脸砰的就是拳。 董束月右眼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胸腹又遭受记重击,身不由己坐倒在地。 这完全是人界的近身搏击,解恨干脆,简单粗|暴。熟悉了叽里咕噜念咒做法喀嚓道光来呼啦片雾去的泰山王,被这种很不熟悉很不高等的攻击方式下撂倒,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操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傻子,不觉得卑鄙么?”季复生笔直的着,冷冷道。 董束月捂着眼睛,却笑得明媚:“不过就那么次,偏还被你记起来了……三百年里可都是你欺负我……” 季复生看他眼,眼神中三分狠三分恼,却又有几分无奈和柔和,终是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董束月低垂着眉睫,轻声笑道:“你看,他根本不忍心当真伤我。以后自然也不会让我孤零零的个,没有爱,没有情,无人可信,无处可去。” 何若起看着他脸上可笑的青紫,嘴角扬起个怜悯的弧度:“你说得很是,殿下。” 董束月稍犹豫,轻声问道:“你是为了复生才放弃人形……你怕他为你跟我动手,却又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 何若起微微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分那么清?为他为我,都是样。殿下,请你成全。” 董束月目光中,隐有几分赞许与感动:“今晚,你来我的寝宫。” 季复生回住处,便头栽倒床上,这日虽短,却把今生前世的诸磨难经历遍,犬芒记重鞭伤得不轻,敷了药也不是即刻能痊愈,因此这觉格外心安理得的黑甜,待夜去朝至,兀自四仰八叉的睡得yu仙yu死。 正飘飘然香喷喷之际,只觉得脸颊痒痒的,似乎有个小爪子不停的挠着揉着自己,迷糊中伸手拨开,只听啪的声似有物事摔落地上,随 分节阅读9 欲望文 分节阅读1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0 即又是嗷的声怪里怪气的痛叫。 勉强睁开眼,只见毛茸茸巴掌大小的团,落地即抖开双翅飞回床头,浑身肉嘟嘟的,雪白的皮毛上布满琥珀圆斑,翼翅却是宝光流动的雪珠晶羽,正是只雪羽虎枭的幼仔。 虎枭看到季复生睁眼,立时满床滚得死去活来的激动了半天,四条小短腿刨着,振翅便往他怀里扑腾,季复生懵懵懂懂的不清醒,万分不耐烦的提起虎枭的头颈皮,自言自语的嘟囔:“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虎枭双玛瑙红的圆眼珠滴溜溜直转的神气异常熟悉,猛然惊道:“……何若起?” 虎枭见他认出自己,高兴之极,双翅扇动牢牢的趴在季复生肩头,浑身绒毛暖暖的,羽翅却飕飕的清凉,拍过季复生的下巴嘴唇,登时神清气爽。 季复生不想何若起变身后竟是只极为稀有的雪羽虎枭,好奇欢喜之余,亦有些微微的难过,若不是被逼到极致,谁会甘愿放弃为人?自己终究是亏欠了何若起。 把虎枭摘下来放到手心,慢慢抚摸它柔软温暖的绒毛,却见虎枭正专心用小小的肉爪子拨弄着自己颈中的黄铜弹壳吊坠。 季复生心中动,柔声道:“把你封印到我的链坠里,好不好?这样我就能随身带着你。” 虎枭软软的耳朵听得直竖起来,两只小小的獠牙龇,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季复生的掌心,季复生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虎枭亲昵的低了低脑袋,表示同意。 封印虎枭用的是最高等级的灵意互通,季复生虽妖力不足以驭物通神,虎枭是至烈凶兽,但何若起的灵魂囿于其中,自然能助季复生顺利结印,虎枭收翅化为轻烟入得季复生颈中吊坠,原本黄铜质地的弹壳结上层金刚玉,隐透琥珀斑纹,似极了虎枭的身华丽皮毛。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7月7日,勿忘国耻。 ++++++++++++++++++++++++++++++++++++++++++++++++++++++++ ps 明天凤叔叔不出来我就自绝于人民! 重逢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的前世。” 想了想却又苦笑,自己根源已通,但于各种口诀术法却涉猎尚浅,好比藏了吨的黄金,却不能直接拿出来去买红豆冰。 昨日怒之下毁掉犬芒躯体,也属侥幸,其时犬芒是为他气势所激,悍然正面对抗,若是早些飞遁逃走,季复生也拿他没有办法。 时叹道:“腾云御风之术可以北海苍梧,朝游暮至,可惜非日之功便可修得,我现在还不会驾云,咱们出了地府,还得买匹马慢慢走着。” 猛然想起事,轻轻笑着解开封印,将虎枭提溜着翅膀拎到眼前,伸指捅了捅它的胖肚皮:“你有这么拉风的翅膀肯定慢不了,我骑着你可比腾云还舒坦……喂,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虎枭受到了惊吓,心灵非常悲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用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团,忠实的表达了“放过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的意思。 季复生拽了拽它的羽翅,似乎也拽不出垂天之云扶摇万里的双翼来,只得悻悻然作罢,将虎枭放到胸口猫着,枕着手臂躺下琢磨心事。 此世生死簿上名为凤双越的四千三百八十七名,地府中名为凤双越的鬼卒十二名,原本季复生若能得到董束月之助,找寻凤双越自是事半功倍,只不过记起的段旧事,却如同在心里埋下株荆棘,泰山王执拗偏激痴缠任性,季复生却利落干脆,不爱便是不爱,不愿留着残情旧欢徒增困扰。 虎枭在他心口窝着,说不出的舒服自在,眯着双精溜圆眼,已然昏昏欲睡,突的耳朵酸酸的痛,还以为是季复生嫌弃自己胖拎起了自己,不由得委屈的哼唧声,用力睁大眼,却直接对上了双比自己大倍有余的黑眼睛,黑眼睛的主人正是七殿最可怕的小鬼王,卓羽玄。 卓羽玄身着银色的鲛丝衣衫,不知是不是因为怕冷还是为了显得可爱,脖子还围着条金猊皮,衬出羊奶凝冻样的皮肤,嘴唇珊瑚珠样红润水灵:“这是虎枭啊还是长了翅膀的猪啊?” 虎枭脆弱的玻璃心承受不了如此恶毒的攻击,双眼翻晕过去了。 卓羽玄随手把它扔到床底下,还偷偷伸脚碾了碾,方脱了短靴,笑嘻嘻的爬到季复生身边:“哥哥,原来你就是槐真,你昨天把犬芒剁碎了,是不是?我真高兴!” “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告诉我的。” “……你妈妈怎么知道?” “她是南诏最厉害的巫女,能算出天地的奥秘和诸神的意愿,犬芒遭此大劫,她自然知道……哎,你给我说说犬芒碎了是什么模样吧!他齐全着都那么丑,碎了还不知道得么永垂不朽呢!” 季复生叹气:“永垂不朽不是这么用的……你妈妈能算出我的劫数么?” 小鬼撑着下巴,对上季复生的黑眼睛,四目交接的瞬间,他嫩豆腐似的稚气脸蛋上,竟有宿命的威严冷酷:“关于你,点端倪都看不出,这很奇怪,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复生笑了笑,伸手抱着高高举起他,转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听犬芒的模样?” 卓羽玄呆了呆,叫道:“哎哟我被那个长翅膀的猪给气得忘了正事!” 虎枭刚刚醒转就听到这么摧枯拉朽的句,恍惚又栽倒在地。 卓羽玄道:“昨天是你最出风头,你知道今天谁最出风头么?” 季复生谨慎的答道:“你?” “我是天天出风头啊,除了我之外!你猜?” “……猜不出。” “有妖族打到地府了!” 敢到地府撒野的妖还真不,难道是…… “闹到五殿阎罗天子那儿,要看记载自己寿数的生死簿,偏他不属麒麟凤凰所管辖的飞禽走兽,所属列的生死簿只存放在七殿,所以跟着泰山王又到咱们这里了!” “等等……他叫什么名字?”季复生激动了。 卓羽玄比他还激动,不光激动,还仰慕:“我忘了!” 看了看季复生的脸色,努力的想了想:“好像是花果山什么洞的天产石猴……” 季复生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直保持着套西游记上册在床头下册在厕上的文艺状态,所以听到“花果山”“石猴”这几个关键词,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咱们去瞧瞧!” 卓羽玄无事尚要生出三分是非,听得此言,欢呼声,把爹妈的叮嘱抛之脑后,直飞上季复生的左肩:“快去快去!那妖正在判官殿呢!” 虎枭不甘落后,扑棱着翅膀,到季复生右肩,与卓羽玄互相瞪着眼睛双|峰并峙。 季复生对这两个宝贝无可奈何,幸好这俩都不是凡骨,轻飘飘的不压身,肩头蹲着,倒让季复生有了几分纨绔子弟提笼架鸟的风采。 虚九鸾谨慎周道,判官殿窗牖帘栊均是色的黑鲨骨为底,别无半分装饰玩器,生死司内簿册是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季复生进殿时,却见那些文书簿子满地凌乱,个金发金瞳的华彩身影正立在那兽爪案几上,支着根金箍乌铁的长棍,居高临下,不可世。 季复生心头突突猛跳,果然是那个神话中最桀骜自由的妖王孙悟空! 七殿之王、判官、司狱官等只能背南而仰视,面对孙悟空,所有人只有种无力的惊心动魄之感,仿佛能预知他耀眼夺目的危险气焰,必将嚣张的燃遍六界九天。 孙悟空抬手,万三千五百斤的棍直指董束月的面门:“把我的生死簿拿来!” 纯正的金眸光泽热烈而清澈,满殿笼罩着水银泻地般无所不在的浓重压迫。 亲眼见到这只属于传说的妖王,季复生想到数年后那直破天庭的不屈身姿,他的尊严与不驯,天遮不住,地埋不了。卓羽玄是抖得活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激动得塌糊涂,偷着小声畅想:“我要有这么威风就好了!” 在孙悟空身旁,整个殿内所有的妖与鬼都似水滴之于大海般毫无存在感,董束月从容慵懒的烟媚也失了颜色,应道:“上仙稍候。” 虚九鸾看着满地簿册,却不敢去孙悟空脚下翻检。 时殿内诡异的完全安静下来。 季复生不知为何,却渐渐注意到了孙悟空身后个被遮住大半的人影,看眼,就越发舍不得挪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手心却是阵冰冷阵火热。 片寂静中,只听那人笑道:“七弟,且把如意棒收起,若不是你方才性急,将所有生死簿册扫乱,这位判官早已寻到七十二洞妖族的魂字所属。” 声音清亮优雅得像是声凤鸣,袅袅的散开去,天地茫茫的旷远,却又有江南三月的温润。 此言出,便如春风过境,殿内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即刻缓解,孙悟空听了,笑道:“三哥说得是!” 手指捻,将如意棒收了,虚九鸾忙将满地文册拾起检阅,孙悟空挑了张垂莲交椅坐下,金发有些微乱,却自有派恣意独特的魅力,大大咧咧吩咐道:“好乖的孩儿们,只管呆呆怔怔的立着做什么?今日且饶了你们,寄着这顿打,没事的都去吧!” 众鬼正气得咬牙切齿,却见方才开口那人慢慢从孙悟空身后走出,温言道:“今日之事,有劳各位,我在此谢过。” 各司狱听得这话,郁愤稍解,抬头瞧那人,都是怔了怔。 那人方才不言不动,似乎只是个浅淡朦胧的水墨影子,没半分显山露水,此刻经走出,那份暗流涌动的尊贵高华瞬间已逼人而来,沛然莫御,双琉璃星眸不见锋芒,却又是深不可测的内敛如渊。 这等人物,为妖必是群魔之首,做人定是帝王之贵,满殿惊艳心折,季复生却大是失望,果然不是他,自己不过时恍惚,大概是太想念凤双越了,竟会把截然不同的两者视为人,轻叹声,正想随着其余司狱退出殿去,却听那人低声唤道:“季复生,过来。” 季复生浑身震,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见那人微微笑着,冲自己眨了眨眼。 他的声音虽与凤双越不同,但口吻语气,其中满满的温暖与宠溺,却又是如出辙的熟悉,季复生紧张期盼得连呼吸的节奏都错乱,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欺近身来,随手将卓羽玄与虎枭摘下,远远丢开,敛了笑容,搂过季复生,下巴在他耳边轻轻蹭,声音只有他听得见:“傻瓜……还用问么?我可找到你了,复生……” “凤双越?” “嗯。” “凤双越。” “是我。” “凤双越。” “我在呢……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妖,大鹏金翅鸟,是不是很稀罕?” “凤……唔……” 极尽缠绵温柔的吻之后,凤双越把季复生的脸按在自己肩头:“真是小傻瓜……” 穿过人世冥界的时光藩篱,在地狼藉中季复生与凤双越终于重逢。 孙悟空熔金般的眸子眨不眨的看了个够,恍然大悟:“三哥,原来你直要找的季复生就是他!难怪你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我同来地府。我还以为阎王小子有厉害,得咱们联手……” 卓羽玄揉了揉虎枭的翅膀,纵身飞走,却闷声道:“哥哥是不是被这妖怪给piao了?” 董束月静静着,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看得清楚分明,嘴角笑纹刻着似的丝不褪,上扬的弧度冰冷僵硬,虚九鸾触他的眼神,登时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仰天大笑,我不用自绝了! 交锋 时虚九鸾寻到孙悟空所属的生死簿册,双手捧上,又垂手肃立边。 孙悟空看,自己正在魂字千三百五十号上,大笑道:“区区生死簿便想拘我命数!” 随手翻,见花果山所辖七十二洞之妖尽在其上,也不用虚九鸾笔墨伺候,双手只扯,那簿子顿时灰飞烟灭化为乌有:“彻底了账,痛快!痛快!” 跃而起道:“三哥,此事已了,咱们这就回去!” 看眼季复生,闪闪发光的金瞳里颇有友善好奇之意:“这小哥也跟老孙道去花果山罢!” 董束月脸色惨淡,抢上步,直言驳道:“他是本殿司狱,不可擅离地府。” 孙悟空无二话,如意金箍棒晃,喝道:“来,老孙试试你这小鬼王的斤两!” 凤双越眉峰轻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泰山王玩笑了,季复生是千年之妖,又怎会司职于冥界?” 见董束月左手五指已缓缓举起,竟不惧孙悟空的神通蓄势待发,时琉璃眼星芒微动,正色道:“不过既然泰山王盛意拳拳,我和复生不妨留在七殿,盘桓数日也不打紧。” 句话好似桶凉水浇到燃着的炸药引线上,峰回路转,董束月惊诧莫名,松了口气之余,是隐忧重重,孙悟空贯的琢磨不透这位三哥,只挥挥手不耐烦道:“由得你!我先去了,待你回花果山,咱们再欢饮聚乐!” 季复生与凤双越乍然重逢又惊又喜,也不知是真是幻,直恍恍惚惚的只顾牢牢牵着凤双越的手,此刻见孙悟空要走,猛然想起事,开口道:“你等等……” 心里算,现在大约是人界东汉初年,离唐太宗使玄奘取经正巧五百余年,若西游记中所述是真,那孙悟空此去要不了久,便是花果山覆灭,五行山之劫,只不过这话却不好说,毕竟他已闹了龙宫地府,天庭必然有所举措,难不成叫他不要大闹天宫? 孙悟空等了片刻,见季复生神色变幻,却又言不发,不禁催促问道:“快说快说!你既是我三哥的人,便是要那东海的龙筋,我也给你抽去,千万莫要客套!” 季复生听他口气,简直是把自己当孩子哄般,不由得怒道:“龙筋我自己不会抽么?” 孙悟空被他顶撞,不怒反喜,金眸弯起,透着野性天真的邪气:“很好!那你要什么?” 凤双越笑着很是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季复生想了想,低声道:“孙悟空,天庭最不入流的官位叫做弼马温,若是有个太白金星找你去做这个官儿,你别理会,天上神仙,远远比不得下界妖王。” 孙悟空哈哈大笑:“谁稀罕天庭的破官!” 季复生大喜,他既然对天庭十分不屑,想来也就没了那场大战的由头,取经事,还是让玄奘自己吃点儿苦慢慢溜达着去罢,何苦让好好的美猴王被个大山当小|受压上五百年?不用去当那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佛,那些在血性与本真面前,完全就是苍白的平庸。 孙悟空个筋斗云杳无人影,最后句话却是豪气冲天的清晰入耳:“我老孙要让玉帝老儿挪挪屁|股!” 季复生乍听这话,直涌上种天命难违的无力感,怔了半天,瞪着凤双越咬牙切齿:“你是他三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凤双越笑道:“我没眼睁睁的看着,眼不见为净岂非好?” 季复生心中凛,传说妖族恩仇入骨,凤双越与孙悟空既有兄弟之情,又怎会凉薄至此? 凝视着凤双越,只见他轮廓分明而完美的张脸谦谦如玉,身石青束腰长衣,别无装饰,笑容极度温和儒雅,通身虽无装饰,却是尊贵无匹的莫敢逼视,虽温和,却不可违逆风雷暗藏,虽儒雅,却万物战栗的自信内蕴,与人界那个凤双越已是天渊之别,不觉微微有些陌生之感。 凤双越隐有所感,转眼看着他笑,笑容正是熟悉的温暖,将他的手握得紧些,对董束月道:“我暂居这热恼地府,想来要叨扰泰山王阵时日了。” 董束月见孙悟空这煞星已去,心中略安,孙悟空的战力自是六界之顶峰,霸气狂野,金箍棒亮出,便是足以颠覆地府的血腥杀气,但凤双越地府行,始终甘为人后,莫说动手,便是不敬狂言,也未曾说过句,虽被孙悟空呼为“三哥”,却也不知实力深浅到底如何,当下试探道:“这位上仙既是妖族王,自该下界独霸方,为何要居我幽冥地府?” 凤双越似浑然不觉他言语中的挑衅之意,只含笑道:“复生身为七殿司狱,不可擅离,我只能在此相陪。” 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提及季复生,董束月是压不住心中邪火,直言询道:“当日压制季复生内丹妖力的灵光便是你的手笔?” 凤双越不置可否,全无锋芒:“泰山王见笑了。” 董束月果然冷笑声,讥讽道:“凤公子不似妖族,倒似书生。” 听他称呼改变,凤双越却不介怀,淡淡道:“书生才会逞口舌之快……泰山王殿下修习的是幽冥水系之术?” 董束月暗自揣测他的意图,道:“正是。” 凤双越颔首道:“水系之术博大精深,在这幽冥海底修习,是得天独厚,想来殿下的实力已是地府首屈指了。” 董束月听他语气淡淡的,既非真心,又非刻意,当下应道:“凤公子要与本王切磋二么?” 凤双越眸光闪动,悠然道:“不,伤着殿下不好。” 衣袖动,手掌蓦展,无需任何咒语口诀,只见团金黄明亮的硕大火球平地乍现,突的蓬勃卷开,层层叠叠的蔓延满殿,所过之处,所有物件瞬间消逝,连灰烬碎片亦无,其汹涌纵横之势强横无匹,犹如雷霆万钧飓风海啸,火线却如有灵性般避开殿中四人。 董束月急速开启八海光耀的水系至高之咒,虽慢了稍许,但全力施为之下,惊涛浪翻,挟带冰寒阴气压向火海。 凤双越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火光中焰成展羽之形,盘旋着声长唳,竟将八海光耀的所有冰雪水浪尽皆吞噬入腹。 董束月胸口如受巨锤重击,身不由己踉跄退开几步,虚九鸾大惊失色,顾不上那些生死簿册,忙把扶住:“殿下!” 只短短数息,黑鲨骨的判官殿纤毫不存,而地上散落的生死簿,却无受损,虚九鸾定睛看去,见那些簿册上,笼着层淡淡的冰光,不禁心惊肉跳,扶着董束月的手剧烈颤抖,后怕之极。 董束月已然明白,凤双越轻举手,竟施出火中藏水的术法,水火本相克,他信手拈来,不但毫无涩滞勉强之处,手法之巧分寸之精是匪夷所思,这等深不可测的法力,地府鬼王自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见凤双越含笑不语,董束月叹了口气,道:“谢上仙手下留情……季复生正是本殿第十六司狱,上仙既要留着,不妨也住槐真殿罢。” 凤双越见他败而不乱,神态自若,倒有几分欣赏,漫不经心道:“我常居人界,叫我凤公子也未尝不可。” 连讽刺都这般优雅淡然,董束月恨得牙髓都痒,突的抬头笑,烟紫双眸便如暮春花雨的清艳柔媚:“凤公子是我七殿上宾,若有所需,只管告之小王。” 凤双越静静看他眼,展颜道:“那么……就先谢过殿下了。” 看着凤双越与季复生离开,虚九鸾忍不住道:“殿下……”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董束月团怒火只烧得心口几乎炸开般:“该死的妖族畜生!” 却又低语道:“留着也好,留着,我才能知道他的底细……和破绽。” 凤双越的妖光邪中存正,精纯而古远,带着混沌初开的天地阔大之气,又怎会是寻常妖物? 生生横穿时空,便是妖族至尊,付出的代价亦是可怕,为何凤双越对季复生甘心如此?而凭他的法力,要带走季复生不费吹灰之力,却又同留地府,个中缘由,实在是值得再三玩味。 别的没有,七窍玲珑心,董束月还是有颗的,吩咐虚九鸾道:“重建判官殿罢……”想了想,笑:“别再用黑鲨骨,太难看了,用海底铁木,枝叶都留着,我喜欢那种林木清气。” 槐真府邸刚好也在枣花街,紧邻卓家,楼阁亭轩水榭长廊颇见巧思,无处不精雅灵动,而花融香媚铺绮展绣之韵,却没半分与季复生的气质相符,凤双越看了,道:“这里倒像是董束月的住处。” 季复生对那些花花草草视而不见,应道:“猜对了,七百年来都是他在冒充槐真,这里自然是按他的口味布置。” 凤双越哼的声,拖长了声音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地府司狱……” 蓦的扣住季复生的腰,将他抵在玲珑山石上,鼻尖相对,笑得温润中隐藏几分邪恶:“加没想到,泰山王看起来居然也对你情根深种啊! 分节阅读10 欲望文 分节阅读1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1 ” “你有病!”季复生打断道:“他对我种不种关我什么事?倒是你!”横过手肘,反身将凤双越压制住:“金翅大鹏鸟,要是我没记错,实力还在孙悟空之上的魔王?跑到人界去装什么?你装|b,我被雷劈,你瞧着好生得意么?” 凤双越笑着也不反抗,琉璃眼中闪闪尽是星子璀璨,突然在他唇上轻轻啄:“是我不好。” 季复生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他这么亲笑,那些久别后突兀变幻的陌生疑虑都沉寂下去,眼前的凤双越鲜活清晰,不管是人是妖,无论他做什么想什么,他都还是那个永远守护深爱着自己的凤双越。 凤双越执起他的右手,那只手曾经用血肉骨骼硬生生阻挡刺向自己的匕首,寻不着季复生的时日,那利刃刮蹭指骨的声音直是自己挥之不去痛彻心扉的噩梦,情不自禁低下头,将纤长冰凉的手指根根,缓慢而温柔的以唇|舌含住吻过,也不知过了久,颤声问道:“还疼吗?” 季复生不语,却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节的标题要了我的亲命了…… 实在想不出好的了 某人说我的标题毫无逻辑,我深切的表示同意…… 这章我实在没辙了,谁有好的建议,提出来我再添上标题吧 捂脸遁走 ================ 谢白娇娇,给我想了交锋这个好名字,并且还提出个交|合,交|尾供后文使用 为表达感谢,送黄瓜根蒜汁勺,拍拍吃了吧! 为魔 季复生不语,却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凤双越凝视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孤傲俊美的下巴弧线,喉中发出声含混的叹息,再不忍耐,手扣住他的后脑,不容躲闪的吻上他的唇,这吻与方才的浅尝辄止截然不同,火热而狂野,辗转|吮|吸,微微的痛楚中是极致的刺|激迷乱,季复生呼吸不畅,涌上种完全被打开尽情侵入的无力感,却是甘之如饴这生平头次的臣服。 理智沉|沦,瞬间欲|望已野火般燃遍全身,半眯的眼眸中水汽濛濛的晕染开。 山壁上花枝摇曳,四周无别人,凤双越的双手,已是伸入季复生的衣襟,在他纤细有力的腰上流连纠缠,季复生却将他牢牢抵在玲珑山石上,膝盖大胆的挤进他双|腿之间,两人炽热的接触,都不由自主的声低哑潮湿的抽气之音,正销|魂之际,墙头个稚嫩的声音响亮传来,天真而好奇:“哥哥,这次你们是谁piao谁?” 季复生嘴角抽了抽,冷着脸放开凤双越,迅速整理好衣衫:“卓羽玄,你给我下来!” 凤双越靠着山石微微笑着,既不尴尬,也不动怒,招手问道:“告诉我,什么叫做piao啊?” 小鬼飞到近前,脑袋上顶着只睡死过去的雪羽虎枭,翻了个骄傲的白眼,摆出副别欺负爷年纪小,爷见识广吓死你们的表情:“抱在起亲|嘴,还不是piao?” 凤双越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继续追问:“谁教你的这些?” 小鬼答道:“我娘。” “令堂真是奇女子。”凤双越如斯赞叹。 季复生从他头上取下虎枭,压着火封印入坠:“你怎么过来了?” 小鬼双目灼灼:“哥哥,你嘴肿了……看起来很好吃。” “是吗?”季复生不怀好意的指了指凤双越:“他也肿了。” 小鬼很专,根本不中他祸水旁引之计:“我比较喜欢哥哥你。” 凤双越旁笑得别有番滋味。 卓羽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妈妈让我跟你说,历代槐真不可以真面目示人,无论你什么来头,既然身在地府,还是得守这个规矩。” 季复生解释道:“羽玄的妈妈是巫风灵司狱,本是南诏巫女,擅星象计算。” 凤双越点头,却蹲下身子凝视着卓羽玄:“巫司狱还说什么?” 卓羽玄想避过他深不可测的魔魅目光,却胶着也似无法挪开,想撒谎终是不敢,赌气道:“说我和哥哥有特别的缘分。” 凤双越眸光深沉:“什么缘分?” 卓羽玄摇摇头:“不清楚……对啦,爹娘请你们明晚过府道用饭。” 凤双越摸了摸他的短发:“好啊,不过为什么不是今天呢?我们稍稍收拾了就可以过去。” 季复生很是赞成,忙道:“是啊,我们现在也可以过去。” 卓羽玄对他俩迫不及待蹭饭吃的脸皮颇为不齿,却又不敢对凤双越放肆,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虎头鞋面,勉强邀请道:“我娘说你俩今晚肯定不会来的……不过,你们要是想来,那就来吧。” 说完便撅着肉嘟嘟的嘴和肉嘟嘟的屁|股翻墙飞了回去。 凤双越叹了口气:“地府邀人做客真是没诚意啊!” 转头却看到季复生笑容清凉而明朗,领口隐隐突出段漂亮细长的锁骨,心中砰然动,已明白了巫风灵约定明晚的明智体贴。 路抵达寝居,未见个人影,槐真之神秘孤僻可见斑,但房中陈设精致洁净,却不似常无人住,紫檀宝架上玩器错落有致,窗下香鼎里甚至还燃着束长生素和草,清香袅袅散出,紫檀月洞架子床边的齐面案几上,只形似重瓣玉兰的青瓷盏,盏中是透明却不见底的琼浆玉液,供着半满的青莲花瓣。 凤双越坐到床边,拨了拨盏中青莲,伸手将水珠抹在季复生唇瓣:“在琢磨什么呢?这么安安静静的。” 季复生问道:“妖族修炼到你这样,还需要吃饭吗?” 凤双越略思忖,叹道:“你还是忍不住要问啊,是想到孙悟空五行山下饥食铜丸渴饮铁汁了吧?” 季复生轻声道:“妖族重情,恩仇入骨,你既是孙悟空的结拜三哥,为什么……不与他并肩作战?” 凤双越眼神暗了暗,却笑道:“你希望我也与天庭佛祖作对?难道你宁可被压五行山的是我?” 季复生并不避讳,直言道:“不,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希望你问心无愧,孙悟空是传说中的英雄,不该受那等屈辱,你是金翅大鹏,是妖王,难道还会惧怕那些神祗?我不明白你竟会留在地府,避开这场天庭妖界之战。” 凤双越静默片刻:“西游未必是真,孙悟空闯地府节,岂不是与书上大有分别?再说狮驼国事,说我将城之人吃光,夺江山人界称王……”忍不住笑道:“我怎可能看得上区区狮驼国?还生吃那么活人?” 季复生正色道:“也是,吃那么生冷荤腥胃也受不了。” 凤双越怔大笑,笑完却见季复生双眼睛漆黑明净,深深看着自己,安静而纯粹,不由得叹道:“复生……我怎可能瞒得过你?” “我是真的害怕。” 季复生感觉他的手心几乎再也捂不热的冰冷。 凤双越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同样的修长有力,契合无比,铜鼎里的香料清淡幽远的逸出,其时海月初吐光线空濛,季复生脸部刀削般清冽锋利的线条稍显柔和,海底星月透过窗笼的无色鲛纱,光芒星星点点的洒入,在他唇上印出剔透莹彻的色泽,心中骤然妥帖而温热:“我的身世……你想必知晓二,天地交合而万物生,凤凰生下孔雀与我,长姐雪山遇如来,如来当日修行未成,以金身钻入她的肚腹躲避天劫,过后却剖开我长姐的脊背跨上灵山。剖背之仇,岂能不报?” 季复生沉吟片刻:“便是你们不去找他,如来只怕也会以玷污金身之罪来诛杀孔雀。” 凤双越手指轻轻颤,似不忍忆起,良久方道:“是啊,长姐伤势未愈如来便至……战之后,长姐拼死护着我逃离雪山,她却落入如来之手。” 突兀的冷冷笑:“被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从此永居灵山。” 他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季复生却依稀能知晓那战姐弟生离的椎心泣血,堂堂凤凰之子,天生的至尊妖王,却不得不看着孔雀为护自己,身陷囚牢而不得解脱,想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低声道:“别伤心。” 凤双越眼神夜色星空般静而寥廓,淡淡道:“名为册封,实是软禁……真正骄傲的妖族,宁可万世为魔,也不愿朝成佛。” 季复生只觉激荡,浑身血液都在向往那四野八荒完全自由的风声,开天辟地以来的数场妖神之战沉淀的血锈气息,也涌至眼底心头:“是,宁为妖死,不为神生,双越,咱们总是在起!” 为这句话,凤双越琉璃双眸宛如曙光破了晓:“复生……” 浓秀的眉峰微微扬起,稍用力,拥住季复生,下巴搁在他头顶,触目是泼墨般浓烈的黑发,泛着品色的光,不由得伸手慢慢抚摸,季复生脸埋在他的胸口,甚是气闷,挣动了下,凤双越颌颈麻麻的阵酥|痒,轻声笑道:“别动……” 季复生心念动,猛然抬头道:“那么,如果有这场妖神之战,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七十二洞妖王联手,也许会有线生机。妖族势力旦分崩离析,孙悟空西行路上,如来万出手,你,你会不会被收归灵山?” 凤双越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凝视着季复生,字字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去拼那仅仅线的生机,我不能冒险……复生,从你的血溅出来那刻起,我就知道,永不可再轻言生死,你也样,明白么?” 季复生自然明白,那种以为阴阳永隔再不能聚首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沉入不见天日的枯井之底,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沉默半晌,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去人世那遭,是为了躲开如来?” 凤双越声音里含着温存的笑:“我已经躲了他千万年……不过去人世,却是为了寻你。” “寻我?难道咱们早有渊源?” 凤双越道:“正如你所说,妖族恩仇入骨。” 季复生想到那两年的予取予求百般宠溺,心却有些沉了下去:“你是报恩?” 看到凤双越点头,真的只是报恩?不知为何,难过之余甚至有种至深的恐惧,仿佛藏着利爪的兽,在黑暗处静静蛰伏,伺机而动。 时抽出他握着的手,淡淡道:“我对你可没什么恩惠,你莫不是找错人了吧?” 凤双越恍若未觉,只是看着他笑,奸计得逞的自信而开怀,说不出的讨人厌:“找你可不容易,人世行,我不惜以自身之血扰乱时空阴阳,法力却也几乎涓滴不剩,你身负天诛,我便将所有仅剩的法力注入你的内丹,以求万分开,你旦开启妖力,我便会有所感应,寻迹而来。” 季复生为他这般心思莫名的蔓延开股酸楚之意,只觉不能承受这等温柔而肆意的付出,低声问道:“为什么?报恩的话,那些时日,你纡尊降贵陪着我已然足够,为何还要人界地府的寻我?” “复生,你真不明白么?”凤双越唇角的浅笑再无半分轻薄之意,入骨的诚挚:“报恩本无需动心,偏偏我却深陷进去,妖族轻易不动情,动则九死而不悔,复生……我没有办法,我喜欢上你了。” 季复生眼眸中闪过星惊喜热烈的光芒,映着银河般的炫而耀,复有明朗的笑意满盈绽放:“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上章各位提出的意见和建议 ps 题材是古代玄幻,我比较缺乏想象力,避不开西游和封神的些设定,甚至人物,但尽量保证这些人物尽量少出现,出现也是打酱油,出现也尽力不写毁了 如果觉得还是比较雷【好吧,我就是雷神体质,难怪那么喜欢司马】,建议谨慎围观 鞠躬 旧事 季复生眼眸中闪过星惊喜热烈的光芒,映着银河般的炫而耀,复有明朗的笑意满盈绽放:“真的?” 凤双越凝注于他耀眼纯粹得近乎危险的笑容,不禁恍惚了神思,半晌点头道:“真的。” 却又故意悠悠叹了口气:“只不过我后悔得紧……从此便不能逍遥自在。” 季复生冷哼声,下巴微抬起,把轻轻扼住凤双越的颈子:“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倒后悔试试?” 寝居外种植着高大的紫芝桐树,灵芝形的枝叶影子稀稀疏疏的透过鲛纱落在凤双越石青的衣袂,淡淡抹海月之光映在他开阔清隽的眉宇间,和暖明丽的荡漾着,衬得他容色矜贵优雅胜白日,季复生感觉到手掌下血脉温热的跳动,手臂有些su麻,却舍不得松开。 凤双越浅浅的笑着,眼中似燃着两簇幽幽的火苗,突然低下头,用舌|尖牙齿舐咬着季复生的手背:“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妖么?” 季复生猛缩手,打量着他的神色,警惕的问:“什么妖?是禽还是兽?” 迟疑片刻:“还是禽兽不如?” 凤双越笑:“你可了不得,封神之战中,再没有比你母亲出风头的妖了……” 季复生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难道是……?” 凤双越点头:“轩辕坟长九条尾巴的那位妖狐,附了苏妲己之体的,便是令堂。” 季复生沉默良久:“你开玩笑的吧?” 凤双越很认真的断言:“没有。” 季复生深深的呼吸:“那我的令尊呢?你别告诉我是纣王!” 凤双越小心翼翼的斟酌了措辞:“令堂生所幸,委实太,我不知晓令尊名讳……但说你是狐妖之子必定没错。总之,你出世,便刚好救了我。” 看着季复生阴沉的脸色,顺势转开话题道:“如来直想收服我皈依雷音,只不过佛祖无事轻易不离宝山,雪山之行收了长姐,我苦心孤诣等了千年,终于找到个机会潜入灵山,想救走长姐。” “见面却知,长姐已离不得优钵花丛,如来在她背伤之处植株七宝琉璃树,树根穿腹入土,树梢破背而出,孔雀大明王,不过是如来豢养的……器物!” 声音里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狠辣恨意:“孔雀长姐言道,这般活着不如死,若保住灵不灭,再入轮回自然最好,若是灵肉俱灭,那也未尝不是解脱,但寻常术法根本无法伤她分毫,因此竟是求死而不可得。” 季复生想到孔雀之烈,不禁凝神道:“你长姐说得很是。” 凤双越目光执着的深邃:“我从灵山下来,想到件上古封印,就是陆压传给姜子牙的葫芦飞刀。当时商周之战已尘埃落定,我便身往朝歌,想抢了这件封印。” 季复生静静听着,问道:“这件封印有什么厉害之处?” 凤双越道:“陆压此人的来历你可知晓?他本是上古妖皇东皇太之子,那葫芦飞刀其实是金乌封印,封印着被后羿射落的九只金乌的元神,斩神屠妖,无所不能,便是佛祖,也得有三分忌惮。得了那件金乌封印,纵然不能救得长姐,杀她却是易如反掌。” “到了朝歌,正赶上姜子牙用这金乌封印斩杀妖狐,妖狐当日已是临产,而如来封神大战后亦亲临朝歌,要举将我也收为护法。” 季复生突然问道:“炮烙虿盘,敲骨验髓,这些事都是妖狐所做?” 凤双越略迟疑,直言道:“挖比干之心,剖yun妇之腹,也是她手做下的罪孽,因此她虽魂体散尽,天诛之咒却仍然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季复生眼睫半垂着,额头妖印是银白精致的朵憩蝶,却透着诡异的邪恶,低声道:“难怪……以前直觉得,无论父母如何十恶不赦,罪孽都是自己担,与孩子无关,但现在却觉得,我受上苍诅咒,是应得的。” 凤双越的手指轻轻滑过那记妖印,没有半分憎恶嫌弃:“不,妖狐是妖狐,复生是复生。” 声音如春雨绵绵落入耳际,呼吸绵长而清爽,出奇的令人心安:“天诛妖印已现,天劫很快便至,我此次留在地府,定会让你躲过天劫,否则你神形俱灭,便是灵山天庭并送了给我,也再没有什么意义。” 如此冷静的狂妄,从容淡然的尽在掌握,季复生折服之余,却又忍不住有几分惊心动魄的震撼。 凤双越缓缓道:“当日朝歌郊外的周朝大营当真是神魔齐聚,妖狐被斩首夺魂,死前产子,我夺得金乌封印,如来也正在云端布好光焰结界。 我正欲逃走,却被佛光罩定,现了金翅大鹏的原型,双翅亦被蚀骨勾刀穿透,眼看就被如来吸入佛法光焰,你其时初降世,天诛乍现,你母亲魂魄将散之际,将千年内丹转入你体内,狐族妖王的至邪妖气直冲云霄,竟将漫天佛光遮蔽了瞬,我借机得以脱身……妖狐极是厉害,竟能瞒天过海,将你送入地府,成了槐真转世……” 季复生打了个寒战,打断道:“别说我……你就说妖狐之子罢。” 凤双越有些好笑:“妖狐之子不就是你么?” 季复生闷声道:“我倒希望不是……” “狐本不是滥杀残忍的妖族,你母亲也是……身不由己罢。” 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但凤双越想到孔雀的境遇,却是感同身受,女娲的愤怒,将最为狡黠自由的山野精灵从此束缚在妲己体内皇宫之中,纵然所附之躯是人间绝色,所得之爱是帝王心,那也是种钝刀割肉的摧残折辱,做不得人,却也回不去做狐做妖,妖狐身在鹿台,眼看着九曲栏杆饰玉雕金,千层楼阁雕檐碧瓦,魂牵梦萦的想必还是郊野林木间那破败荒凉的轩辕坟。 季复生蹙眉不语,凤双越看他眼,忍不住笑了:“你在干什么?摸尾巴?” 说着将他放到身后的手拉了过来。 季复生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把凤双越:“你有照妖镜么?” 凤双越应势倒在床|上,手用力,却把季复生也拖得倒在自己身上,琉璃目闪烁的转出星辉浩淼:“没有,要那个干什么?” 季复生看他脸无辜,不忿道:“我哪里像狐狸精?” “嗯,这个嘛……”凤双越清亮的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和低回:“只有我知道,我也有办法让你知道……” 隔着薄薄的衣衫,季复生感觉到他肌|肤的坚实和热力,心跳突然剧烈而紊乱,只觉得空气旖旎而浓稠,呼吸间已是带了三分不自觉的诱|惑和晕眩,玲珑山壁处被打断压抑下来的情|潮蓦的卷土重来,埋头在凤双越的脸侧,模糊的问道:“难道你要用三昧真火烧出我的原形?” 凤双越略略克制了刻,三蒸三煮再沸腾的滋味,格外口颊留芳回味悠长,只点点的顺着季复生的背轻轻重重的抚|摸,再点点的仿佛不经意的褪|尽两人的衣衫,凤双越低低的笑:“那种粗俗的事,我怎会舍得去做?我另有三昧欲|火,足以让你现出原形……” 翻过身来,将已然难耐而不堪的季复生压在了身下,季复生清澈透亮的眼底朦胧如醉,扬起下颌,去追逐凤双越丰润的唇。 相触的肌|肤炙热而饥饿,要淋漓尽致的进入与容纳才能纾解yu望的凶猛烧燎。 季复生不打算继续忍耐,只手顺着凤双越笔直流畅的背脊往下摸索,到腰|臀连接处停留了瞬,接着往下,停住,打着圈的揉|弄,正待探入指尖放松开拓,阵突如其来的裂痛却从私密处钝而重的袭来,从脊髓直窜脑后,刹那间连呼吸都中断,忍不住从喉咙深处逸出声模糊痛楚的呻|吟。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尚未回过神来的茫然眸光,不知所措的无辜神情,心头珍惜之余,竟涌起将他就这般生生揉碎吞吃入腹的疯狂yu望,亲了亲他湿漉漉的浓密睫毛,手掌抬高他的腰,彻底的贯穿,季复生唇瓣失了粉润的颜色,哆嗦着张开,却被温热霸道的堵住。 凤双越伸出手,放下冰晶碎珠的软罗绡纱幔帐,掩住了满床的活|色|生香。 伴随着他热切急促的喘|息与齿缝中不自觉吐出的声声的“复生”,季复生从头发丝直到脚趾,都被种濒临窒息的奇妙快|感淹没而不得挣脱,意识渐渐迷乱,只知道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凤双越的撞击入侵下沉沦不复,口中逐渐发出了让人耳热心跳的喘气低吟,三分痛楚,却是的心甘情愿沉迷其中。 床边盛放着青莲花瓣的青瓷盏随着节奏涟漪微动,又渐泛波纹,进而粼粼折展,复有叮咚水珠轻跃,及至夜最深时,突的从绡纱帐里探出只手来,五指纤长苍白,薄薄的皮肤下骨节略突,却找不到着力点的颤抖着,猛然扣住青瓷盏玉兰花形的边缘,只听砰的声脆响,薄而莹润的青瓷摔落在地,碎了地的瓷珠如雨,而帐中却是声惊喘,又隐隐湮灭于湿濡粘腻的水声之中。 早晨醒来,凤双越脸色异常的光彩照人,表情是喝饱了十万人血似的餍足,连深沉的眸光都透着清浅明亮的欢喜。 季复生趴着不想动,也动不了,心中十分的郁闷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成了被压 分节阅读11 欲望文 分节阅读1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2 的那方,真是太奇怪太不可思议太他|妈|的气人了! 对此凤双越脸无害的解释:“人界那个凤双越的身体确实很弱,非常不合用,用那个身体来伺候复生,又怎会尽兴呢?” 很好,他此番果然尽兴了,季复生却像是被三蹦子碾过了三条胡同似的,腰部尾椎又酸又麻,浑身没有处不难受,骨节肌肉都像被拆开重装过遍,而且装卸技术还不好的那种。 幸好凤双越这个罪魁祸首尚有几分良知,坐在季复生身边,仔仔细细凝神端详了半天:“复生定累坏了,我抱你去洗个澡可好?” 董束月偶住槐真府邸,泰山王素来奢洁,卧室后便是浴池温泉,以青铜龙首进水,池底铺满洁白细腻的海沙,水汽氤氲温热,水质清澈而盈盈饱满,入得水中,恨不得化身为鱼龙尽情游弋才好。 季复生倚在凤双越肩上,浑身放松下来,舒适无比,凤双越双手缓缓抚过他的腰背酸疼之处,良久突然笑道:“复生,昨晚我是第次。” 他的声音经水汽沾染,在濯濯清华中平添了几分狐皮丝绒般的触感,暖洋洋的扣人心弦。 这种声线在耳边深情款款的说上这么句话,季复生连脚底都红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垂,却像是摸到了团火焰:“你说什么鬼话!” 看到他的反应,凤双越心中荡,身骨头轻了半,从此养成了没事就在他耳边说话的坏习惯,但说出的话却是再从容淡定不过:“以前我不喜以人形出现,你也知道,只有人类才是不渴饮水,四季性|交,我们大鹏极少动情……” 季复生受不了两人luo身相对还得冷静的讨论人和鸟的发|情区别,忙打断道:“行了,我领会精神,我很懂。” 凤双越款款的凝视他,指腹在他锁骨青紫处轻柔却暧|昧的划过:“第次,难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会努力改进。” 季复生挂着滴冷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再努力了。” 确实不用再努力了,谁说大鹏极少动情的?那整夜持续不断发|情的是哪位? 凤双越蒙他认可,相当开心:“是吗?真的已经够好了?那么你喜欢吗?” 季复生牙齿都快咬碎了,却不得不答:“……我很喜欢。” 凤双越露齿笑,笑容像狐狸,话语却真诚而勤恳:“那太巧了,我也很喜欢,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再做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谨慎围观 鉴于hx春风吹大地,大家回帖中最好不要提肉 肉咱们偷偷吃,熄了灯吃 吃完抹抹嘴,咱不认,成吧 ======================================================================= 日好天了,吃不消了,游戏胜率也下降了两个百分点,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所以从明天开始,请假几天,回来继续日…… 抱拳谢大家宽容啊你们真是太好了这么痛快就准假我真是太开心了我会回来继续日的! 夜宴 凤双越露齿笑,笑容像狐狸,话语却真诚而勤恳:“那太巧了,我也很喜欢,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再做次吧。” 水花四溅中,再次被进入充满的季复生恍恍惚惚的下了个结论,真正的妖狐之子,应该是凤双越才对。 可怕的是,凤双越深谙审讯技巧,明明是纵|情投入的激烈欢|爱,他却能在季复生最需要最迫切的点上戛然而止引而不发,或是在他最受不了濒临极限的时候雪上加把霜,这番抱在怀里顶弄折腾,已把七百年前季复生和董束月的那点破事问了个底儿掉,浴池中水声激荡之余,有令人血脉贲张的低泣,失控的惊呼喘息。 到最后的巅峰快|感灭顶而来时,季复生的眼神已经支离破碎。 只有在彻底极致的释放与崩溃中,他漆黑清冷的眸子才会泛出晶莹的水光,像是摔碎的黑水晶,闪烁的半隐在密密匝匝的睫毛后,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看似强悍,实则脆弱,而他的脆弱,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尽露无遗,就好比野兽露出柔软的肚皮那种全无防备的倾心信赖。 逼他至此,凤双越疼惜之余,满满的骄傲与安心。 人界季复生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他的出生和遭遇,注定了处于种极不安全的状态,被迫成熟,必须强大,过早陨落,注定凋零。 而人界时自己的弱势也使得他不得不张开羽翼,守护在自己身前,以个保护者的强悍姿态,像极了把危险而华美的刀刃,磨得锋锐无匹却是易折。 幸好如今的凤双越,可以做最沉着可靠的刀鞘,收容着他的飞扬与栖息,放肆与倦意。 看着季复生上下睫毛纠缠着分不开的模样,凤双越不觉微笑,嘴唇覆上他的眼睫,声音是秋雨打落花的温柔:“睡吧……” 季复生这觉睡得深沉宁和,半个梦都没有做,能感觉到身遭凤双越的气息萦绕相随,妥帖无比。 醒来时,隔着鲛纱只觉光线幽暗,竟又已是薄暮时分,四周安静得出奇,有些许的风吹得紫芝桐树扬起大蓬大蓬的细碎花叶,扑到窗纱上簌簌的微响。凤双越坐在窗边,低着头,手臂轻动,偶见寒光闪,却不知在做什么。 想到这夜天不是在床|上厮混就是在水里被搞,季复生不禁磨牙,身体却像是卸了劲的弓弦,慵懒放松中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此情此境,竟有几分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凤双越听到动静,也不回头,低声笑,道:“总算醒了。” 季复生听出他话里调笑暧|昧之意,哼的声:“你做什么呢?” “会儿得去卓家,槐真大人戴这个罢。” 转身走近,手握着把精巧的短刀,手拿着张薄薄的银色面具,形状简洁朴素,别无花纹装饰。 想到以后得跟阿拉伯女人似的出门就带面纱,季复生就由不得的火大,看到这枚薄银面具,不禁有些高兴,接过往脸上比,触感微凉柔软,每处细节都贴合脸部轮廓。 戴好面具起身来,随意走动几步,道:“还认得出我么?” 凤双越看他跃而起,身形标枪般挺拔笔直,走起路来两条长得出奇的腿皮鞭似的嗖嗖带风,愣是把件宽宽松松的素白寝衣穿出了戎装劲束的感觉,忍着笑撒谎:“认不出。” 想了想真心劝道:“槐真这个身份以后还是深居简出吧。” 季复生看着他和暖而了然的笑容,面具后神色动,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些许,慢慢走到他身边,浑身触即发的锐气登时消弭了几分,肩背弧度不复锋利,凤双越伸手揽住。 不问而知季复生何以如此,地府中倏忽穿至记忆全无,自是如履薄冰,初时董束月诸古怪,后有犬芒折磨欺凌,虽有何若起可信,却是无人可靠,他又是宁折不弯的骄傲性子,自然只能全靠自己百般隐忍戒备,似身处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无半分松懈疲倦的奢侈机会。 念至此,凤双越手指愈加用力,喟叹声似足了誓言:“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静默片刻,季复生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我要吃煎鸡蛋,吃两个,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我去看过了,厨房里干净得可以立贞|节牌坊……”看着季复生摘下面具后瞬间阴沉的脸色,凤双越忙安抚道:“明天!明天早上定让你吃到煎鸡蛋!” 原来有些习惯,便是恢复了金翅大鹏的身份也无力改变,比如为他煎鸡蛋,又比如……把他往死里惯。 临行前,凤双越为季复生挑选衣衫,亲手为他换上,却是件长空青色的长袍,衬着玉白里衣,显脖颈纤长利落的弧线,凤双越凝神瞧了片刻,笑道:“这样倒有几分斯文……” 季复生扯了扯衣袖,足有尺宽:“不方便。” 凤双越袍袖轻舒,举手为他整理衣领,却在耳边轻轻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当响马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季复生被他温热缠绵的呼吸激得耳垂通红,瞪他眼,问道:“卓家为何要请我们赴宴?” 凤双越为他整理衣领的手停了瞬,神色不动,道:“自是有原因罢。” 季复生看他神态,断言道:“你肯定知道。” 凤双越脸惊奇:“为什么我会知道?” 季复生瞥他眼,弯腰摸了摸靴子里的月之断:“看你那张脸,表情欠揍得厉害,必定心里清楚。” 凤双越静了静,突然道:“复生,我真开心……我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季复生也是怔了怔,凤双越虽与人世截然不同,自己却接受得全无障碍,短短昼夜,那种默契相知竟似生世辈子了般。时低声道:“眼神。” 凤双越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唯没有变也不会变的,不耀眼而温柔涌动,不炫目而思慕不绝,剥落了三界繁华深险,只是千年万年的简单纯粹的爱与守望。 良久,凤双越轻叹道:“复生,你真要命。” 边为他束上青龙出水的丝绦,悠然道:“你可知道地府每百年次的黄泉盛会?” 季复生点了点头,依稀还记得每相隔百年那三天三夜的狂欢,热闹之极放|纵无比,场地横跨三途河与孽镜台,鬼族们狂野的呐喊呼啸,星星点点的青色鬼火燃遍了黄泉之水,火照之花洒落地,兵刃不时碰撞交击,各种法术掀起的水火风雷交错空中,女鬼的放歌如金属的簧片,尖细清锐的挑破雾霭和静夜。 凤双越道:“听说很是热闹,不光有饮食不尽的美酒佳肴,有各色歌舞搏击,兴致来了,甚至有你情我愿的交|欢|媾|合?” 季复生吓了跳:“这我倒不记得!” 凤双越笑:“你当然不记得,因为本来就没有就地野|合这规矩。” “那你胡说很有趣么?” 凤双越甚是神往:“也不算胡说,我意思是……咱们可以试试?” 季复生懒得听他无聊下去,道:“我只记得我以槐真的身份参加过比试。” 凤双越拊掌道:“想必这就是卓远鹄盛意邀请的原因了……他想与你联手。” “黄泉盛会中会有三场比试,场是低等鬼卒的较量,表现优异者可擢拔提升,那看起来可是无味之极,堪比野狗抢食……场是刑狱之比,以获罪鬼魂为比试场,血腥残忍,最受十殿判官所喜,但最为重头戏的场则是各殿司狱比武斗法,获胜者可得厉魂十万,这十万厉魂均为百年来最为凶煞之物,得了这些,或炼化为丹,或封印入器,都能大增术法战力。” “不过这场的规矩倒也有趣,各殿必须出两个司狱联手……据说这规矩是第任的阎罗天子所立,缘由嘛,便是两人对打不够激烈好看,六个人又嫌拥挤烦乱了些。偏生这十殿之中,极少有实力至强者同居殿,因此每次比试,都是悬念重重,结果难以预料,场下甚至设有盘口赌局,满狱之鬼,都对此兴味盎然。” 他席话款款道来,很是引人入胜,季复生却疑道:“你怎么连这些都知晓?” 凤双越笑意吟吟:“我到地府可不是玩儿的,这地方逼仄闷抑,若不是为你天诛劫,有什么可住的?” 季复生听到天诛二字,不由想到董束月当年藏在指间的七寸炼神刺,不觉颤,问道:“你要怎么做?” 凤双越敏锐的觉察到他漆黑眼眸中的丝不安,不答反问:“你信不信我?” 季复生凝视着他,不假思索笑作答:“信。” 凤双越颔首,字字道:“我要你跟卓远鹄联手,助他得到那十万厉魂。然后百天之内,我让你的天诛妖印消失,从此咱们四海千山,任意遨游,你说好不好?” 琉璃目中春深似海,话语镂刻于金石般坚定:“你放心,我不是董束月,绝不会伤害你分毫,加不会剥离你的魂魄。” 卓府夜宴除了季复生凤双越,也邀请了董束月。 季复生不比凤双越的修为,十天半月不饮不食亦不会饥渴,此刻夜日未曾进食,已是饿得狠了,坐在席上,双牙筷抡圆了雨点似的砸向满桌的菜,面具似层薄薄的皮肤附着在脸上,丝毫不影响大吃大喝。 虎枭被解开封印,蹲在季复生肩头,两只小爪子捧着块香茅烤鹿肉吃得不亦乐乎,四只獠牙互啃时,口水喷壶样哗哗的流到季复生颈侧和头发上。 季复生看眼自己束湿亮的黑发,冷着脸把虎枭提溜着放到了卓羽玄的肩上……好嫌弃这种吃个饭还要流口水的东西。 卓羽玄个子小饭量大,小名饕餮绰号貔貅,筷子尽跟季复生做了对头,虎枭这么蹲他也毫不介意,因为他自己胸口衣袖上的口水印已经硕果累累,债不愁虱不痒,口水了权当洗澡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互敬后,圆桌上另两位贵客隔着季复生与卓羽玄皮笑肉不笑的互相试探。 董束月两脸夭桃眸春水,身浅紫如雾的轻衫,从腰际层次渐进由疏而密的绣着银线引魂花,花瓣越来越浓而硕大,到下摆处便是片银光。头银发却以紫玉冠束于脑后,长长的垂落至腰,说不尽的眉目精致风|流妖|媚。 凤双越简简单单的身鹤羽白的广袖长衣,却是长空吊起轮月的清贵高华,无意中将董束月衬得有些盈不可久的轻薄虚弱。 董束月与卓远鹄对饮杯,极是友善而礼貌的问道:“不知凤公子是哪族妖王?” 凤双越四两拨千斤,慢慢的挑着盘蜜汁白果:“殿下不妨猜猜?” 董束月沉吟道:“公子火系法术炉火纯青,想必是离火之精?” “其实在下的水系土系的术法也都不差,金系木系是过得去。” “……小王愚钝,猜不出,还请凤公子赐教。” 凤双越微微笑,举杯与他碰:“是吗,无非只是下界妖族罢了,天生散漫,入不得殿下青眼。” 巫风灵见泰山王尽落下风,不禁奋起为上司争脸:“凤公子既不愿说,又何必让殿下徒劳猜测?不如我来占星问,公子看看准是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束月确实没有见过凤叔的真身,所以读者知道复生知道,他不知道,所以他才问,所以这不是bug~~~ 捂脸遁走 分道 巫风灵性情爽利,直接取了占星铜盘出来,铜盘二尺方圆,盘周竖着十六只青铜龙头,口衔明珠,铜骨幽彻通透,显然是年久用之物。 巫风灵落座,宝相庄严,再无丝艳|媚之气,双比寻常女子粗糙阔大的手缓缓转动铜盘,凤双越旁见铜盘满刻密密麻麻的卦象机数诸般符号,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又从小到大分为三层,第层月之四余,为日侯、计都、月孛、紫气;第二层日月七政,为日月金木水火土,第三层为十二宫,为戌宫、酉宫、申宫、未宫、午宫、巳宫、辰宫、卯宫、寅宫、丑宫、子宫、亥宫,另有先天十六卦二十八星宿,尽在其上,精深奥妙,以度为主,以宫为辅。 随着巫风灵手掌的动作,十六粒龙首明珠光彩渐亮,拉出炫目的数道光线,投射在铜盘之上,纵横合轴,又逐渐汇聚。 见到明珠凝聚涵盖的光斑部分不住偏移流动,巫风灵额头渗出汗珠,铜盘越转越快,良久停住,脸色惨变,双手亦轻轻颤抖,猛然抬头直视凤双越,凤双越噙着抹清凉温雅的笑意:“如何?” 巫风灵静默半晌,喟然叹道:“这星天无极盘竟是不能准确算出公子由来,凤公子只怕不单是区区妖王。” 凤双越不置可否,巫风灵凝神看着星盘,道:“公子出身极是贵重精华,只与混沌有关,与天地有关,与上古妖灵有关……乃至与佛神有关。” 董束月略沉吟,紫眸闪过道凛冽的流光,笑道:“如此说来,小王倒是唐突失敬了。” 凤双越好整以暇,道:“不知者不罪。” 轻描淡写句话只把董束月怄得心里滴血,暗想自己地府君素来喜怒恣意,而心机是从未输过别人,不想遇到这凤双越,竟似前世的冤家对头,处处掣肘憋屈,由不得人不愤懑恼恨! 卓羽玄吃得饱了,水豆腐般的小脸漾出两团粉粉的红,笑两个小酒窝深深的直晃眼,边打着嗝儿搂着虎枭摸羽毛,边旁观看戏,嘟囔道:“哥哥,他俩说话都直冒酸气儿,看着都倒牙!” 说着就往季复生腿上爬,季复生真心疼他,便把抱起坐到腿上。 卓远鹄对那两人明枪暗箭的不感兴趣,只待季复生吃得告段落,便直言道:“槐真,三个月后的黄泉盛会,我想邀你联手。” 季复生道:“好。” 简简单单答应,不想卓远鹄虎目泛红,竟是出奇的激动,沉声道:“谢!” 亲自执壶为季复生斟满杯酒,起身举杯道:“十万厉魂,只要能都让给我卓家,卓远鹄从此甘为季复生兄弟驱策!” 直言季复生之名,而非槐真之位,可见真心诚意,季复生虽不解缘故,却饮而尽,还是个字承诺:“好。” 酒饮尽时,巫风灵青碧眼眸中有泪珠莹然,显是喜极而泣,而凤双越手放于脸侧,唇角笑容沉静如水,却是丝涟漪荡漾也无的从容在握,董束月旁瞧着,心中凛,蓦的只觉背脊生寒,冷意已入骨。 卓府夜宴乐极生悲,卓远鹄喝了,季复生没想到这么个钢浇铁铸的大汉居然三五杯就倒,而且喝了竟然改威猛沉稳,喋喋不休惨不忍睹。 卓远鹄说:“呵呵呵呵,我少年时候喜欢我的姑娘们去了……” “赵氏的小姐,跟我大冬天的去湖边看雪看月亮!呃……还说:卓大哥,我冷……兄弟,你猜我怎么说?” 巫风灵板着脸,卓羽玄假装不认识这个发酒疯的爹爹。 凤双越向以助人为快乐之本:“我抱着你?你穿我的衣服?” 卓远鹄打着酒嗝,笑得豪放:“不!我说,咱们起跑回去,跑着跑着就暖和了!” 巫风灵脸上几乎能剥下层冰壳子来。 卓远鹄很快活的大笑三声,又说:“还有卫家的姑娘,漂亮啊,身板儿也壮实!我喜欢啊!她跟我说:卓大哥,我几个哥哥都说咱们很相配……你猜我怎么说?” 董束月以个好上司的姿态,不让凤双越专美:“我也觉得?” “不!我说,他们就知道胡说八道!” 卓羽玄扯了扯季复生的衣领,泫然欲涕:“哥哥,我在花园里养了群刀齿蝙蝠,你要不要去看看?” 季复生不肯走,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跟凤双越样欠揍了:“我喜欢听你爹说话。” …… 卓远鹄自斟自饮了杯:“楚女情,你们都略懂的吧!黄姑娘,呃,与我同游到半夜,我送她回府,她说,府门关了,不回家了……” 凤双越揉了揉额角,勉强微笑。董束月默默的盯着面前的杯酒,眼神呆滞。 卓远鹄拍手大笑:“我绕到黄府后门,使劲推,告诉黄姑娘:后门尚未锁!哈哈哈哈……” 凤双越看到巫风灵口唇翕动,指尖隐约有血线流动,眼瞅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家暴在即,实在没必要当醋气炮灰,忙给季复生使了个眼色,起身道:“承蒙款待,叨扰良久,在下和槐真先行回去了……” 走前不忘给董束月刨个坑儿,笑道:“殿下倒不妨留片刻,正是七殿团和气的佳话。” 董束月本就白得清寒的脸色愈发阴冷,却气得连话都不想说。 卓远鹄大力的拍桌子,浓眉立起如对匕首,煞是吓人:“谁都不许走!我还没说完!” 季复生表示同意:“双越坐下罢,巫司狱若要动手,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凤双越摇头苦笑,果然坐下,却附着他耳边悄声道:“这种话……要不要说得大声些?或者我借个锣鼓来给你壮壮声势?” 季复生瞥他眼,示意他看巫风灵。 巫风灵脸色比锅底加难看,狠狠剜了季复生眼,却已然停止念咒。 凤双越低声笑道:“据说你这七百年是个傻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季复生墨般眼眸中蕴着明亮的笑,道:“真傻。” 卓远鹄瞪着眼睛,突然指着巫风灵:“她……不像那些个姑娘扭捏,这个凶悍的恶妇,荒郊野外行军路上,就把老子给办了!又会巫蛊,又会下毒!但也是她,陪着我生,陪着我死!我卓远鹄,就是喜欢这个恶妇!” 威风八面的扫视四周,很王霸之气的宣布:“就是喜欢!” 巫风灵碧眼流动,奶油 分节阅读12 欲望文 分节阅读1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3 般的肌肤上平添层桃花之色,咬了咬丰艳的唇,垂头笑了,壁上明灯掩映下,妖冶丽色鲜活生香。 此时无声胜有声。 季复生将卓羽玄放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去睡觉吧!” 长身而起,拉着凤双越:“明天我再来找卓兄,为黄泉盛会的比试练练手。” 巫风灵春风满面的脉脉凝视卓远鹄,巴不得他们几个碍眼的有远滚出远去,自然不会挽留。 行三人出了卓府,很快走到槐真府门,董束月突然道:“复生,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声音略带嘶哑,仿佛蜂蜜里含着未融化的砂糖,听到耳朵里,微微的痛楚。 季复生停下脚步,对凤双越道:“你先回去罢。” 凤双越看着他眸中坚定之色,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看着他高高的背影消失,季复生方收回目光:“殿下,我也说过,季复生当不起。” 此刻海中乌云滚滚,闪电火蛇般冲突盘旋,滔天巨浪暴雨倾盆,风雷隆隆之声直传地府,而海底片蓝紫电光,妖艳而阴森,董束月伶仃立着,银发轻动,映出月亮的光泽,神情如深陷梦中般,浮沉不定的朦胧虚幻,轻轻道:“你是因为炼神刺事恨我么?” 季复生见他如此,心中软,摇头道:“不是,我不恨你,若不是你夺我魂魄,我也不会遇到凤双越。” 董束月凝视着他,紫眸中掠过丝荒凉和悲伤:“那……难道你还是记不起咱们以前的事?不打紧,我助你慢慢想起来,好不好?” 季复生走近两步,语气虽柔和,却是绝无改的决然:“那三百年,我记得依稀片段,但魂魄散过次,如今的季复生已是再世重生,过去种种,便不再回头。” 说罢心中微动,若当真倾心相爱过,魂魄既已重归,为何自己见到董束月,那些昔日情愫却像是开在隔岸的花,游在水中的鱼,软红十丈外别人的尘封故事?只有几风雨乍见故人的心境,心安亲近怜惜关怀之余,竟又是不自觉的警惕而提防? 董束月却只是觉得胸口被利刃刀刀挖空的痛楚,而茫然、孤寂、恐慌、无助诸般感觉纷至沓来,犹如孤身仓皇奔跑在茫茫深雪,终是崩溃道:“你真的不要我了?不再陪着我?让我孤零零的……被人剥皮敲骨?” 季复生听他声音凄厉森然竟有疯狂之意,时倒没有注意他言语的古怪,轻轻搂搂他单薄的肩,放开道:“你是泰山王,谁能伤到你?” 虽是清淡生涩的安慰,却像滚烫的勺热水,浇融了董束月浑身的冰碴寒霜:“你能伤到我,只有你能……复生,你不知道,咱们俩从开始,就是命中注定要在起的。” 带着些许僵死之虫犹言春风的憧憬与不甘,董束月用力握紧了腰上系着的龙弧短刀,季复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把刀……配不起你。” 短刀龙鳞鞘兽骨柄,造型极是古朴简练,线条却失之锋利粗狂,与董束月春江映月的气质是大为迥异,感觉像是梅树上落的不是茸茸白雪而是铁片铜屑。 而在瞬间,季复生突然有种预感,董束月的容色之美,在六界中不管哪界都显得过分而跋扈,带着种死亡动荡的不祥气息,总有天,他会用他的美貌毁掉切。 董束月低声道:“这把刀很好,我直带着……复生,摘了面具吧。” 季复生于小节并不执拗,依言掀开问道:“对了,为什么槐真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董束月凝视着他的面容,道:“槐真是七殿最为特殊的存在,历来热恼地府必有司狱号为槐真,若泰山王遭遇不测,在新任之王出现之前,槐真便是那接掌七殿之人,但槐真永不可升任为泰山王王,因此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种辖制和约束。” 季复生想到卓羽玄对槐真“藏头露尾假娘们儿”这精彩点评,不觉暗惊这着之狠,连真面目都不允展露,又怎能接任幽冥之王?看来无论是人界还是地府,都离不了这些心术控制,当下淡淡道:“这样很好。” 董束月神色略有些古怪,喃喃道:“槐真可以替代泰山王,但我,不想让你替代我……不想!” 季复生心中微微凉,点头道:“我不会替代了你,你放心,躲开天诛后我即刻离开地府,槐真之位,亦可重归你手中。” 董束月愕然失色:“什么?” 他要走?他走了之后,这地府哪里还会有光有味有声有色? 季复生道:“不好么?区区槐真,我怎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抢泰山王之位,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屑要。” 轻轻笑,道:“这把短刀,殿下既然喜欢,就当是季复生临别的赠礼吧。” 记雪亮的电光划过海底,董束月的银发被映出青色的光芒,双眼秀媚绝伦,却又灼灼邪魅,竟有些像那传说中千年的灵狐。 作者有话要说:量很足啊,薄皮大馅儿! 我真是太勤奋了! 谢lans_1993君起的章节名! 金鹏 回到府里,季复生皱着眉头边拆散头发边直奔浴池。 虎枭的口水虽说对烧伤独有疗效,但这并不代表它就干净得好比春江水喷香得好比茉莉花,所以及时洗掉还是必须的。 跳到温泉中,蒸腾的水汽里,季复生看到凤双越已经泡在了里面,露着大理石般的胸膛,丝|不挂却有身着龙袍的气势,嘴角勾着,正冲着自己不正经的招手。 季复生不理他,刚应付完董束月,心里已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疲倦怔忡,实在不想再看凤双越那张似乎藏了无数喜怒却愣是不往外泄露星半点的脸。 凤双越却是特别的神采奕奕,琉璃眼中闪闪的星芒明亮,笑道:“我都听见了。” 季复生只是懒得说话,反应仍是流的快:“你偷听?” 凤双越嘘的声,抵住他的唇,低低的笑:“偷听这个词太难听,换个。” 季复生只对技术层面感兴趣,猜道:“你是用变化术藏在边偷听到的?” “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以为变化术很容易?” “孙悟空有七十二变,董束月也能随意改变容貌,西游里很妖族都会。” 凤双越摇头道:“随意改变容貌只是雕虫小技,称不上真正的变化术。整个封神大战中,精通变化术的只有杨戬,他能各形各态随意变幻,而妖族里能用变化术的,我算个,复海大圣蛟魔王和孙悟空也能算,可惜我们幻化为人时都有破绽。” 季复生略沉吟,道:“我记得杨戬是半人半神之体……难道说,妖族的变化术都会有破绽?为什么?” 他长发湿得透了,在水面黑缎子般沉浮流淌,凤双越拈起束,笑容里隐有讥诮涩意:“因为我们是妖族。人类与生俱来拥有的,我们却需要千年修炼才能获得,即便如此,有时候还抵不上人类随手而来的根棍棒。” 季复生不欲谈人|妖之别,毕竟年来都是人形出现,只问道:“孙悟空的破绽大约就是红屁|股?你和蛟魔王呢?” 凤双越目光闪烁,笑得十分幸灾乐祸:“蛟魔王的破绽在脊背,他原型是北海黑龙,幻化人形时,背后三十六片龙鳞,却是无法褪去。” 季复生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无语,想了想却也忍不住笑:“还不如红屁|股……那你呢?” 凤双越的琥珀般的眼眸中掠过丝深切的温柔:“你很快就知道……” 慢慢靠近季复生的脸,轻声道:“闭上眼睛,不要动。” 亲吻上他的眉心,舌尖轻柔的抵住那枚银色妖印。 季复生只觉阵尖锐激烈的痛楚,仿佛炽热的火焰烧灼前额,却丝毫没有动弹避让,只是伸出手去,搂住凤双越的腰,这才发觉,凤双越的皮肤出奇的冰冷,腰部肌肉甚至在轻轻的颤抖,似乎也在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源源不绝有液体涌入妖印,季复生感觉到那是凤双越咬破舌尖的血,痛楚渐去,随之而来的是种滚烫的舒适感。 凤双越舌尖离开,口中低沉而清晰的吐出咒语:“大鹏之血,镜冥封息,诸劫静止,百日为约。” 季复生睁开眼,看到凤双越淡色的唇上沾染着些许金色的液体,笑容虚弱,脸色奇异的惨白。 季复生若有所思,凑过去,伸舌舐了舐他的嘴唇,很明显是鲜血的味道:“原来是这样……金翅大鹏唯的弱点就是血,不管怎么变化,血的颜色都是金色?” 凤双越顺手揽住他的腰,逐渐加深着细碎的亲吻,模模糊糊的说道:“不止如此,大鹏的生命尽在血中,每滴血都珍贵无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流血,哪怕只是滴,都会带来难忍的痛楚,甚至会影响到法力。” 季复生皱着眉头推开他。 “你不信?”凤双越笑着,明显的有些受伤。 “不是……”季复生眼眸中透出感动和担忧,却只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用血作这个咒引?” “因为彻底击溃天诛的结界还需要百天才能布好,这百天内,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所以必须用这个保护咒语,大鹏之血可以完全掩盖住妖印邪气而不压制你的妖力。” “那你……要不要紧?” “正如我刚才所言,会痛,会削减我的法力。”答得很直接,和季复生不同,凤双越不介意在他面前示弱,宁可让他有些难过,也得恰如其分的让他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心意,毕竟季复生对于爱这种感情,虽然强烈而纯粹,却相当迟钝,就像对待董束月,足够干脆利落,却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人有危险。 看着季复生紧抿的嘴角,凤双越挑着眉梢,忍不住叹着气说出了口:“如果两个人都那么……笨,对咱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件好事。” “笨?”季复生不解。 凤双越笑了笑:“你把何若起当什么?” “朋友。” “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你知道么?” “知道,也是朋友。” “……很好,那你觉得,刚才那样拒绝董束月,会有什么后果?” “跟我无关。” 凤双越不禁要为他鼓掌喝彩了:“相当精彩的回答,当之无愧的应验了我的判断,在这方面,你完全是个笨蛋。” “双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董束月很危险,觉得我刚才应该先安抚住他,甚至可以骗骗他,起码混过这百天。” 季复生态度很冷静,连蒸腾的水雾都遮不住眼眸锋刃流转的光芒,乌黑眼睛里有种安静潜伏的纯净坚硬:“但我不是你,我有我的做事方法,尤其感情,我不喜欢欺骗,也不屑敷衍,你懂么?” 已经把骄傲融入骨血的凤凰之子,第次感觉到,也许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骄傲。 凤双越凝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也对。” 只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全无力道的软弱,季复生定睛瞧,见凤双越连嘴唇都派苍白憔悴,忙道:“早点休息吧?” 凤双越点了点头,飞身跃上水池,脚下却个踉跄,季复生忙扶住,抬头看时,见他素来深不可测的目光已是倦倦无神,心中登时沉:“你到底怎么了?” 凤双越勉强笑,声音低而弱:“真的没事,我休息七天就好了……你放心。” 话音未落,已倒在季复生肩头阖上双眼,说不好是睡着还是昏迷,瞬间季复生心跳都停了,手指轻颤,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却持续着,略放了放心,但到半夜都不敢合眼,虽然知道凤双越的法力神通,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及至夜深时,窗外映入的海月之光下,只见凤双越身躯微微扭曲变幻,喉头发出清亮的声轻鸣,眨眼之间,已显出了原型,正是只羽毛瑰丽的金翅鹏鸟。 金翅鹏鸟体型并不大,不算尾羽大约只有二尺来长,恹恹的蜷缩在季复生胸前,头部三根翘起的翎羽,华美而明丽,长长的尾羽色彩层次分明而浓烈,根部是接近银色却加尊贵内敛的铂金色,从根到梢逐层加深光彩渐盛,最后到羽尖处是最纯净的黄金独有的辉煌色泽。 看来大鹏之血虽如传说中能净化封印切邪魂厉魄,但失血的大鹏,也会脆弱到连维系人形都不能的状态。 季复生却踏实的放下心来,凤双越既然能转为原身,想必神识还在,因此选择了最为舒服并能保留灵力的原形,时将他托在手中,见他双星眸闪着琉璃样的碎光,线条十分流丽精致,心中只觉得柔柔的酥酥的,问道:“你现在有能力自保么?” 凤双越偏过小巧的头颅,翎羽傲慢的颤动下,声音却是不变的温润清亮:“遇到董束月的话,也许会有麻烦。” 季复生见他还能说话,是轻松了些,奇道:“为什么你跟他特别针锋相对?” 金鹏哼的声,在季复生手上踱开两步,姿态非常优雅,看在季复生眼里,却是特殊的可爱:“这个泰山王隐藏得太。” 轻轻啄了啄季复生的掌心,声音里有几分难得的不安:“他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虽然法力不甚强大,但总觉得……他对你有种不惜切的疯狂,你要小心。” 季复生略迟疑,道:“董束月的性子的确偏激狠毒,是该小心提防。他百般试探,你却直不肯告诉他原形,就是为了防备他?” 金鹏眼神狡黠:“不是,小小个冥界下神,让他知道原形也没什么稀罕,我不告诉他,只是想气他而已。” 季复生很淡定:“你不觉得无聊么?” 金鹏抖开羽翼,身子不大,双翅展开却足有丈余,黄金熔在了星空里般华光璀璨:“你得允许我偶尔的吃醋。” 季复生沉默了瞬,突然摸了摸金鹏的脑袋,唇角逐渐绽放出个笑容,流星划破夜空的耀眼夺目:“你才是笨蛋!” 天还没亮,季复生就早早醒来起床着装,金鹏无奈的看着他又穿上身薄缎黑衣,袖口紧紧的用银扣束起,瘦长的海犀皮靴直裹到膝盖下方,整个线条是刚淬炼出炉的枪样简洁漂亮,凤双越却觉得有些审美疲劳:“在人界你总是穿黑色,现在还是穿黑色……我记得你妈妈可是九尾白狐。” 季复生道:“今天约了卓远鹄练枪,穿成昨晚那样,袖子宽得能摔出条狗,那还怎么打?” 金鹏展开翅膀滑翔着绕了三圈,继续批评:“头发没束好……而且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用这枚碧玺冠搭配你的黑衣服,复生,你是色盲吗?” 季复生恼羞成怒:“你不就是个妖么,装什么13?以为自己是贵族?” 凤双越以种应有的傲慢和优雅回答:“大鹏的确是妖中的贵族。” 伸出利爪摘去季复生后脑的碧玺冠,悠悠的飞走,片刻回来,爪子勾着只雕龙嵌玉银冠:“用这个。” 季复生于小节并不执拗,依言接过准备换上,却道:“真想把头发剪短。” 凤双越看着他长几及地的黑发,道:“低等妖族都是短发,想长也长不了,可惜你不是。” 季复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个人留着我不放心,我把虎枭解印,你进这个吊坠怎么样?” 凤双越不假思索:“好……不过你现在就去卓府?” “是啊。” “为什么这么早去?” “……混早饭。” 凤双越看着他毫无愧疚的张冰山脸:“我相信今天卓远鹄肯定战力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得我好暴躁呀呀呀…… 我要玩游戏呀呀呀呀呀呀……22号公测的那个有人要起进谷么嗷嗷嗷嗷嗷…… 待定…… 卓远鹄被只毛皮凌乱困倦欲死却无家可归因此歇斯底里的虎枭抓醒,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季复生已经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在花园里的习武场,看到他剑眉扬:“卓兄,来!” 说罢从兵刃架上取下杆银青长枪。 枪长七尺,青龙脊混着狼牙玄冰所制,枪尖足有尺半,色如冰雪,泛着冷冷的透明清光,通身缠着龙形花纹,枪刃下并无缨绳装饰,虽然长度重心结构完美无缺,但无封印二无元神,因此在地府也算不得什么神器。 卓远鹄的兵刃正是杆紫电火真枪,封印着赤炎电光兽,平日系在腰间,只不过尺来长短,此刻迎风抖开,足有丈余,枪尖宽而厚,有隐隐电光火焰,瞧着便如条火龙般跃跃欲试。 卓远鹄见季复生虽只是着双手握枪,但腰腿臂腕,该紧的绷紧如弓弦,该松的只是虚虚握,枪锋震颤,手臂在磐石般的稳定中,留有流水般灵巧变幻的余地,不由得暗自喝声彩,手中厚重的枪尖划出个半圆,臂与枪杆成道笔直的线,整条枪化作声剧烈的尖啸,直扑季复生咽喉。 季复生手臂回收,步不退,手势轻盈的旋转流动,枪尖却像出柙的猛兽,带着剽悍狂野的气息,将力量与杀气凝聚为点,刺向卓远鹄的枪锋。 两杆枪的对抗中,周围空气似乎被抽干殆尽,不远处的树繁花在瞬间枯萎干瘪,却都静止在枝头,在两股气流的微妙平衡中,枯悬在萼托上不作坠落。 季复生心中的感觉极是奇妙痛快,妖力恢复宰杀犬芒时,感觉到那些力量与技巧的复苏,但实战时却能放而不能收,尚且不能得心应手的自如运用,仿佛洪水决堤,虽威力惊人,却是不能自控于毫厘之间,而此刻跟卓远鹄的交手中,每招每式都似乎是场磨砺验证,不断的领悟、推翻、纯熟、完善、超越,像是水流找到了江海的脉络,舒畅而激越。 原本看卓远鹄的体型气势,他的枪法应是走大气沉雄的路子,却不想他霸道之余,对时机力道的把握,竟是无比的细腻灵活,手指在枪杆的细微拨动,便能在攻杀之际,造成的契机与变化。 斗到酣畅淋漓处,卓远鹄声虎吼,腾身飞到空中俯冲而下,枪尖如支巨箭,咆哮着撕碎了猎猎风声,季复生脚下错步,却避不开这式遮天蔽日的强手,也不慌乱,枪尖回撤,收枪在背后,已是放弃认输的姿势。 毒龙般的枪势沛然莫御,有往无回的狂烈杀性,枪尖带来的焚烧似的飓风将季复生的束发银冠扯碎,长发骤然流水般滑落,眼看枪尖就要洞穿咽喉,千钧发之际,锋刃在距离咽喉只有寸处静止,静如处子稳如山岳,看卓远鹄于这杆紫电枪的掌握已近随心所欲的地步,季复生心中佩服,抬手推开枪尖,道:“收放自如……卓兄枪术远远在我之上。” 卓远鹄却摇头:“你枪术潜力无穷,握枪我便看出了,练几年只怕胜我不止筹……不过本代槐真的兵刃不是月之断么?为什么要用枪?” “枪是百兵之祖,近战远战都很趁手,历来十殿司狱之战中对战者都是长兵刃,双枪联手胜算大,月之断我会用作奇兵。” 卓远鹄不解问道:“我却不懂方才最后枪你为何直接认输?凭你的枪术,不该如此,难道你是故意让我?” 季复生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睫,半天不说话。他得挺拔骄傲,却莫名的有些天真的感觉,连卓远鹄这个老粗都牵动了些许柔软心肠,温言道:“到底怎么了?” 季复生挣扎良久,抬起黑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不会飞,所以方才避不开。” 卓远鹄瞠目结舌,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真的?你恢复了槐真的法力居然没学会腾云御风?” 七殿历代积累传承的强烈的荣誉感时笼罩了这位司狱官,卓远鹄悲愤了:“槐真不会飞?你居然不会飞?耻辱啊耻辱!这是七殿的奇耻大辱!倾尽黄泉水也不能洗刷的奇耻大辱!” 季复生点头承认,有些苦恼:“咒语口诀我也看了,就是学不会!” 卓远鹄回忆了片刻,方才对枪中季复生只是纵跃错步,也就是说,只凭枪术就与自己稍稍留手之下战了个几乎平手,不由得去了几分羞耻,了几分惊喜,若他再学会了御风之术,那此次黄泉盛会,必能折桂而回,顿时豪情壮志充满胸臆:“飞行之术并不难学,我教你!” 季复生第十次从假山上跳下来像张煎饼果子平摊在地上之后,卓远鹄崩溃了,挠了挠头:“我修习的是火系法术,你可能学不来我的路子……” 季复生大怒:“你早说啊!” 卓羽玄抱着虎枭圈圈的绕着季复生飞,矫健聒噪得像只苍蝇:“哈哈哈……我会飞,我只花了个时辰就会飞了……哈哈哈。” 虎枭叽叽咕咕的笑,胖肚皮颤颤,总算出了口巢穴被占的恶气。 季复生忍无可忍,冷冰冰的给了卓远鹄个眼神,卓远鹄心中有愧,狠狠心闭眼点了点头,季复生抬手,银青长枪出手,枪尖贴着虎枭的耳朵,穿过卓羽玄的发髻,挑着他 分节阅读13 欲望文 分节阅读1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4 的衣领,将他悬在空中。 虎枭胆小,娇滴滴的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晕过去了,卓羽玄却没有半点害怕,笑嘻嘻的晃荡着两条短腿:“哥哥才舍不得戳伤我,你对我最好了。” 季复生哼的声,收回枪,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这个孩子聪明顽皮得令人心疼,只可惜命定的毁灭只怕已经迫在眉睫。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突的从花园南墙处槐树枝桠间飞下条人影来,白色的细碎槐花纷纷洒落,那人身处半空,紫衣飘飘,宛如谪仙,季复生定睛看,不觉叹了口气:“殿下。” 董束月紫眸闪烁笑容明媚:“听说你还学不会驾云飞行?” 季复生脸皮再厚也有些害臊,太丢人了,心道这地府消息流传得真快,怕是早就3g覆盖了吧,不知道这卓府有没有装摄像头来个视频监控。 “肯定是我娘。”卓羽玄指了指随后而来的盛装美人:“她最大嘴巴了。” 巫风灵朱唇确实稍嫌丰厚而大,配上妖|娆浮凸的身材性|感得发指,被儿子揭发了并不否认:“殿下腾云之术日游遍四海,他来教你最好不过。” 董束月伸出手,掌心的脉络像新生嫩叶样纤细,神情极是期待:“我教你……先带着你试着飞次。” 季复生稍犹豫,握住他的手:“谢殿下。”却感觉他手掌颤,热得灼人。 董束月抬头笑,捻着诀跌足而起,广袖蝶翼蹁跹,身姿轻盈妙转,已飞掠过卓府,足下风起雾涌,越飞越快,渐有星驰电掣之速,热恼地府纵广五百由旬,董束月笑道:“咱们飞到极北之处,那里有陨星坠落如雨,以前你总是借此修炼身法。” 季复生随着他的力道,在扑面的风中载沉载浮,心却是渐渐沉了下去,自由飞翔的节奏和韵律自己根本把握不住,在董束月转折腾挪间,是数次几乎栽落下去。 直飞了个时辰,到了青山峭壁环绕处,方才停住云脚,董束月道:“这里清幽,你默念法诀,试试罢。” 季复生双足落地,放眼瞧,四处翠屏藤萝空山寂寂,头上却仍是海水朦胧波动,不觉气闷道:“飞不起来。” 董束月柔声劝道:“必定可以的,传说妖狐肋生双翼,天生会飞。” 季复生突然想起事:“为什么我从来不曾现出妖狐的原形?是因为天诛?” 董束月神态自若,低头看着丛野花,负手在背后,手指却在衣袖中掐出血来:“大概是罢……腾云御风术的口诀你可都会?” 季复生本是随口提,对自己原形无半点兴趣,董束月既岔开话题,也就答道:“自然都记得,可是不顶用。” 董束月抬眼见他长发散乱,稍愣神,上前几步,踮起脚,自然而然的伸手为他梳理头发,边摘下自己腰带上的白玉环扣,将漆黑的长发缕缕绾起,董束月手指甚是灵巧,只不过片刻,枚玉扣已将头发利落结束好,退开瞧,见他五官轮廓显清冽深刻,整个人似支利箭侵略感十足的钉入视野,不觉微恍了神,轻声道:“你总是这样,连头发都束不好。” 季复生却是毛骨悚然,自己也不知为何,竟言不发的任由他亲近触摸,董束月似乎与生俱来有种魅力,暗香涌动不动声色的侵入,如同海妖眼中的满月光芒,沙漠旅人的海市蜃楼,令人身不由己便受其吸引蛊惑。 念至此,后退步,眼神中不免带出几分冷意,那只金刚玉的吊坠传来暖暖的热度,仿佛是金鹏的羽毛拂过心口。 董束月并不介意,只缓缓提醒道:“念诀时,以心会意,以意会身。” 季复生意会来意会去的结果是,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最后,坐倒在地仰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董束月:“学不会。” 董束月哭笑不得:“那也不用赖地上……”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走路,我不想像螃蟹样爬回去。” 董束月笑不可抑,半天道:“我背你回去。”说着也席地而坐,有意无意问道:“对了,凤公子呢?” 季复生冷冷道:“你找他?” 董束月滞,知从他嘴里绝难问出他不想说的事,只得叹道:“你何须对我提防如此?” “你对他确有敌意。” 董束月咬牙道:“那是因为你……我嫉妒他,我恨死了他!” 季复生静默片刻,起身道:“那你慢慢恨吧,我就不打扰了,先走步。” 句话只听得董束月心冷欲死,凝视着前面季复生孤傲笔直的背影,不得不承认凤双越和他果然天生的对,个微笑着明月初辉,却是扔块石头进去只怕落上千年万载都未必能触到底儿的深沉不可测,个面瘫着玉树堆雪,看似最直接透彻的性子,冷不丁句话却撅得你半死不活,你还不知道他有心还是无意。 心中只觉悲凉无力,发狠起身御风而去,越过季复生时,忍不住停了瞬,冷笑道:“这是热恼地府的极北之处,你走个十天半月,想必才能回到槐真府。” 声音虽冷,烟紫双眸却热,盈盈看着季复生,只待他开口说句话,哪怕只个眼神,自己也会带着他飞回七殿城内。 季复生步步不快不慢的走着,视那半空中轻云出岫般的泰山王为无物,言不发,不看眼。 董束月衣袖挥,转身疾飞,扑面而来的猛烈风中,面颊已是湿凉片,身法惊鸿游龙的灵动迅捷,自己却感觉钝钝的沉重,恰似张秋风中枯脆了的叶子。 季复生看他驾云飞去,止住了步子,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冷静的黑眸中隐约些许的忧郁柔软。 只有刀快,才能够不见血的斩断情丝。 胸口的金刚玉吊坠散出圈淡淡的光影,光影在空中摇曳拉长,渐渐凝为只小小的金鹏,清啼声,暗金色的喙尖锐如钩,却轻柔如春风拂柳的啄了啄季复生的嘴唇,声音轻快得掰开就能闻到甜味儿:“槐真大人可真狠心啊。” “不要说风凉话,也不要笑得流口水,别忘了大鹏是妖中的贵族。”季复生淡淡道。 明显是针对自己清早挑剔他着装的报复,但他说得既淡漠又无辜,凤双越几乎有些怀疑了,这到底是不是个存心的刻薄嘲讽?季复生读懂了他眼中的疑问,斩钉截铁的给了确定的回答:“是。” 凤双越扬头喷出口火焰。 季复生看了看前路荒凉,叹道:“咱们要露宿野外了。” 凤双越笑道:“泰山王的性子还真是厉害,说翻脸便翻脸,连假惺惺的周全礼数都顾不上了,不愧琼枝阎罗,真令我刮目相看凭生敬意啊。” “嗯。” “你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 “刚才……” “我不会求他。” “……” 人鸟默默走了段,季复生突然低声问道:“双越,我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怎么飞了?” 凤双越扑扇着翅膀,悬在他眼前,声音清亮而庄严,带着尽在掌握的自信:“这里是海底司狱,当然飞不起来,七日后,我带你去天海间苍莽处,那才是妖族能翱翔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今天加量 飞啊 季复生凝望着他,见他光华闪耀的翎羽微微颤动,不觉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羽毛,触感微凉却是融融的细腻,心境无端的明朗开怀:“我信你!” 路上谈谈说说,凤双越衔来些可食的花果地精之物,季复生来者不拒生冷不忌,时嘴里五味俱全,有实在难吃的就咬口,再塞到凤双越嘴里。 凤双越被噎得直伸脖子,仰头口口的喷火。 到夜深时,只见头顶月影摇动,季复生寻了个干净平整的大石躺下,打呵欠道:“我得睡啦,咱们明天再走。” 凤双越敛翅立在他胸前,轻轻踩着踱了几步,笑道:“只怕你睡不踏实。” 说着幻化为缕轻烟进入吊坠,余音却袅袅传到季复生耳中:“泰山王脸是翻了,心却翻不过去,情如他,怎舍得你独卧荒郊?”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卓远鹄长啸声中,季复生睡眼惺忪的醒来,懵懵懂懂的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被卓司狱把拎着背起,带着大半夜不能跟貌美如花的夫人同床共寝而要到这地方背个男人的火气,呼啸着往回阵凶猛的狂飞。 天将明时,卓远鹄把沉睡的季复生扔到卓府门口,季复生摇摇晃晃的扶着门勉强定,低声说了句什么。 卓远鹄耳力甚佳,听清是:“再给我六天。” 时不解,道:“莫说梦话了,回去好生歇息罢。” 季复生转眼凝视他,声音残留几分初醒的沙哑,漆黑的眼眸却明净锋锐如浸冰雪,重复道:“我是说,再给我六天。” 卓远鹄怔了怔醍醐灌顶,明白他是说腾云御风事,心头松,莫名的全然相信,大笑道:“好,那咱们六天后再较量,到时我手下定然不会留情!” 季复生唇角勾,眼神邪气闪烁:“你等着挨揍吧。” 卓远鹄见他与自己这般言语无忌,磊落畅怀之下亦是着不让:“我让你只手!” 季复生点点头,笑容有些无赖:“很好,你就让我只手。” 卓远鹄的笑容戛然而止,路回府心中盘算,真让他只手,自己得先预备下少獭玉髓? 数日后,凤双越法力回复,两人趁夜出了府邸。 “咱们出这西北海底!”凤双越笑着揽住季复生的腰,衣衫猎猎,挥手划过道金光,打开地府结界,劈波斩浪,飞入深蓝的海水之中,身周的妖光隔绝海水与游鱼,自成方天地,凤双越眼眸深邃流动如同星沉大海,数万丈的深海中,宁谧安静。 凤双越凝视着季复生,突然凑近,轻柔的吻住他的唇,舌尖交缠的甜美滋味里,两人随着海水潮汐升上海面。 双足踏浪,衣袂翻飞中,凤双越张扬恣意如神魔,大笑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御风之术!” 声清亮的长鸣,夜色中凤双越肩胛处笼着轮明丽的金色光圈,像朝阳跃出海天线般骤然伸展出双羽翼,目眩神迷的辉煌华美,双翼迎风缓缓伸展张开,十丈有余的浩瀚,几乎完全遮蔽了星明斗朗,衬着海水长空,宛如泓金子熔化泼洒在黑色暗沉的幕布上。 “来,坐我背上。”凤双越幻为大鹏本相,贴着海面回头,含着笑意说道。 季复生眼眸透亮,闪烁着分明的喜悦和激动,翻身骑上去:“我们去哪里?” 凤双越羽翼轻轻擦过海水,激起浪花点点,溅满季复生发肤衣衫:“我们直往西飞,到日出的时候,能飞到我出生的大雪山。” “原来是金翅大鹏啊……妖族至尊的凤凰之子。”西北海面顺着暗色波涛浮出的董束月轻叹道,声音空洞而凄惘。 天际遥远的星光不谙悲苦寂寞,那两人只怕已经飞到星光最盛处了吧? 董束月僵立在夜色无边的大海之上,不知过了久,身边有沉稳不变的声音道:“殿下,回去吧。” 回头正是虚九鸾,他端正英秀的面容笼着层若有若无的苍凉,又劝道:“殿下,夜深了。” 董束月的笑意像是入秋的层薄薄冷霜,喟然道:“凤双越天生尊贵,又是法力无边……他已经拥有那么,为什么还要来夺我的东西?我有的,只是复生……” 突有斗大颗流星划过,像是在天幕割开道绝艳光亮的伤口,董束月蓦然想起,距昆仑八百里处有山名为章莪,山顶天湖吸附流星沉底,往昔自己与季复生起夜寻流星的记忆相隔了七百年,仍然历历在目,不觉心动神驰,烟眸如醉,嘴角笑容温柔如水。 虚九鸾紧随着他的目光,却道:“流星瞬,磐石千年。” 董束月似有所动,转眼凝视着他:“你是磐石?你会在我身边千年万年?” 虚九鸾个字似用重锤錾于石上:“是。” 董束月唇角翘起,潋滟明媚,却残忍得像把刚杀完人的刀,唇齿间几乎要沁出血似的慢慢道:“你也配?” 虚九鸾没有忽略他眼眸中碰即碎的黯然神伤,温言道:“殿下,喜欢个人,没什么配不配的。” 凤双越飞得并不高,双翅平平的滑翔着,只堪堪在群山之上掠过。 此时人界正是暮春,风中依稀有野花春树的新鲜香气,峰峦山崖如奔跑的马群,迅速在身下倒退,只在衣襟袖底留下微茫云霭,间或有飞瀑清泉之声夹在风声里,泉音琤琮飞瀑轰鸣,却使得夜色是幽静。 季复生抬头看是灿灿星河如钻伸手可摘,俯首是苍苍山峦如龙寂寂逶迤,仿佛偌大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与凤双越两人,不觉伸手搂住他温暖的颈子,凤双越回头轻声道:“冷不冷?” 季复生摇头,展颜道:“飞快些,到云里去!” 凤双越笑,双翅完全展开,声清唳,骤然斜斜上冲,云层湿润的扑面而来,季复生感觉风就像支巨大的利箭呼啸着从耳边射过,心要跳出腔子的悸动激昂,种从未有过的极致速度使得筋骨仿佛都被抽离身躯的轻盈痛快,忍不住纵声长啸。 团团轻絮般的云气穿袖而过,忽聚忽散,云中偶有夜飞的猛禽,均不敢与大鹏比肩冲撞,纷纷仓皇避让。 凤双越猛的倾斜身子,穿出云层,道:“前面是昆仑群山,咱们贴着山壁飞,你小心些!” 回头却见季复生脸兴奋,瞳孔缩成线,纯黑眼眸出了鞘的剑也似光芒四射,最美的黑宝石都比不上的纯净深透,不由得也是豪兴大发,扇动双翼道电光般飞入群山苍茫中。 蓬莱何处,青山几度,但见无边无际的峭壁峰崖林立,百十来丈拔地而起,千姿百态,藤萝兰蕙松柏奇石嵌在其中,有深涧陡崖潺潺幽幽,凤双越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绕过座座山峰,极是惊险刺激。 飞过昆仑山脉,越过数片汪洋,极目看去是片温柔起伏的平原旷野,如匹黑底绣五彩的缎子微微褶皱,让人望而神清气爽,颇有天地辽远洪荒无极之感。 这飞,季复生只觉心胸涤荡如长空碧海,端的是纵横时空的千古八荒尽收眼底胸中,浑身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奔涌,只想与凤双越并肩比翼,同翱翔在这苍苍天穹茫茫原野之中,想飞的欲|望如巨锤下下凿着每条神经每寸肌肤,再无可抑制,猛然起,跃下了大鹏之背。 此时东方已有线淡青明光隐现,季复生在这道光影中直往下坠,凤双越轻舒双翼,紧随其侧。 季复生感觉到云彩甚至天光如有实质,轻轻托着自己已然蜕去骨骼似的身躯,恍惚之间,口中缓缓吐出御风之诀,以心会意,以意会身,身与神守,神与虚合,风声气流瞬间寂静停滞,足底轰然热,浑身经脉血液都似被冰雪烈火碾过遍,像是蛹挣扎着破开了茧,蛇蜕掉了皮,融融彻彻,脱胎换骨似的奇异感受,凌空虚步之际,身形犹如风驰电掣,就这般自然而然,已学会御风驾云的飞行之术。 季复生惊喜道:“双越,看我!” 凤双越见他笑之下,便如冰天雪地中枯树枝头片新绿乍现,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只觉移不开眼去,伸出羽翅将他垂落的绺碎发捋了捋整理妥当,轻声道:“飞得很好……” 长吟声中收翅回复人形,风袖雾衫,携着季复生的手,与他同行,边指点着东方海天线处笑道:“快看!” 只见云踪那道浅淡的明光中跳出金丸似的几点霞彩,两人停驻脚步,踩着朵半亩方圆的白云,双手十指交握,静静看那日出奇观。身后不远处座巍峨雪山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不时,天边流血似的片泼洒的红,骤然金光大盛,层层浓烈铺展开,金红耀目将天脚侧疏疏朗朗的星辰映得黯淡如尘,金红之后东方鱼肚青愈显,那些云彩星月也躲开了,该散的散,该隐的隐,留下干干净净高高爽爽的大片的清空,只待太阳跃而出。 倏地海天处扑啦啦飞出大群太阳鸟,翅带光焰足生火球,随后轮红日水中浮珠般涌出,吞没太阳鸟,滚滚升起,季复生抬头看,长空碧万顷,高远无垠,足底云蒸霞蔚,山岳如潮。 时思潮翻涌,竟瞧得怔住了。 凤双越凑近,附耳沉声道:“这就是咱们妖族生存的真正天地。” 季复生呼吸着凛冽清新的空气,突然偏过头来粲然笑,微仰起颈子,轻轻吻上他的嘴唇,只是亲密坚决的紧紧贴着。 无需言明的誓言承诺,亘古不易的心思情意,尽在这吻之中,凤双越出奇的安静,阖着眼,并不借机深入缠绵,只是连呼吸都柔和温暖了。 良久分开,凤双越看到季复生耳垂红得几乎可以跟刚升起的太阳媲美,想取笑,却被季复生那双黑眼睛狠狠的钉住了:“只要你敢说个字,我就把你踢下去摔死。” 凤双越好脾气的摇摇头,搂着他的肩,转过身来,指着不远处起伏的大雪山,那片的天空格外深蓝,宛如块凝冻的蓝宝石,而阳光直射在冰峰之顶,七彩凝聚宝光离合,数座山峰连绵成整个山脉,有孤直如笔的,有锐削如狼牙的,有奇峻奔放如飞虎的,有秀丽剔透如玲珑瓷的,主峰却是派端严雄伟,峰顶像口端端正正的钵盂,方圆动静,竟还有株参天巨树。 凤双越道:“那就是大雪山,我的家。” 说罢牵着季复生的手,直飞往那片银白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骑了啊,骑了! 这章是我直想写的,很次在灰机上靠着窗,就想我要是能飞就好玩了!年怨念,终于痛快的写了次,可能不好看,没什么情节,但是架不住我想写啊~~ 最近几章大概都是两人的甜的对手戏,之后才会推情节 跟喜欢看跌宕起伏紧张复杂的朋友们说声抱歉,不过你们可以攒几天再来看哦~~ 雪山 主峰之顶的巨树正是棵梧桐,飞落于树顶,见其树身粗有三丈之巨,株青玉,千叶绿云,葱郁鲜艳,浓荫如盖,占地足有七八亩之广,凤双越低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季复生知晓凤栖梧桐的传说,亲眼见如此冰天雪地中树绿汪汪的青桐婆娑,忍不住心生向往,绕着横枝绿荫飞掠穿梭。 凤双越见他孩子气得有趣,只含笑看着,口中声清啸,不时,群峰各处奔来齐聚各色珍禽异兽,鹿点梅花鹤顶丹红,白虎斑豹彩翟青鸾,诸般此类,不而足,但距离凤双越射之地尽皆停足,纷纷俯身或跪倒膜拜,或低首敛翅,极尽恭谨尊崇。 季复生飞身掠下,在凤双越身边,独独对那只斑纹雪豹兴致盎然,招手道:“过来!” 那雪豹睁着双银灰色的眼瞳,依言走近,抬头看眼季复生,蹲在他脚下,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来是舒适快活之意。 季复生见它年齿尚幼,背生双短短的肉翅,翅上银色绒毛不知怎的稀稀拉拉,似被扯落不少,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雪豹猛然腰背弓,低吼着作势欲扑,季复生眯着眼冷冷打量它,雪豹龇了龇牙,却又委委屈屈的嘟囔声,慢慢靠过来,温顺慵懒的任其抚摸。 凤双越啧啧道:“瞧这翅膀都快秃了,定是与别的虎豹打架了……这小东西刚满三百岁,向凶悍猛恶,与你倒有些相似,呃不,是缘分。” 说着执起他的手:“我带你到处看看罢。” 季复生道:“去你住的妖精洞瞧瞧。” 凤双越哈哈笑:“你别看这山上只是雪积冰封,绕过这道山壁,那侧别有番天地呢。” 声唿哨,让那些飞禽走兽暂且散去,但闻空山幽静雅趣,走到东侧山头,季复生眼前亮。 只见岭梅花,满地锦绣,上有飞瀑水帘,下有流泉清涧,凤双越走到梅林深处,四顾端详片刻,飞身折下枝花枝最为遒劲峭拔的,而穿出梅林,便见到半扇石洞门,石洞上悬着块展羽形的流光冰晶,以朱砂写着四个大字:五彩备举。 字迹银钩铁划锋芒角出,季复生不懂书法,却看得出飞扬刚烈磊落波磔的意态,不由得住了,问道:“你写的?” 凤双越似笑非笑道:“你猜呢?” 季复生看他眼,摇头:“不是你的手笔。” “为什么?” “你写不出这么不顾切宁折不弯的字来。” 凤双越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个勉力维系的弧度,沉吟掂量片刻,竟有些痛恨季复生针见血的敏锐,不顾切,宁折不弯,这两个词用得再精准毒辣不过,长姊为救自己不顾切,为求死宁折不弯,的确是玉石俱焚的刚烈性子,时低声道:“这是我长姊孔雀手书。” 轻轻推开石门:“这是当年长姊居所。” 入门数十层玉阶步步往上盘 分节阅读14 欲望文 分节阅读1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5 旋,登到顶处豁然开朗,正是间大冰屋,冰壁上掏空出格架,放着些丹丸玉瓶,明灯挂壁宝树居角,顶垂金莲窗悬璎珞,屋里冰光幻彩晶莹生辉,明明是琼玉|洞府仙灵窟宅,却透着种无法形容的冷清死寂。 凤双越将那枝梅花插到妆台上的晶瓶中,妆台散落着把玉梳数支簪环,仿佛主人晨妆已罢,还未来得及收起般。 凤双越件件收入妆屉,擦了擦本就尘不染的宝镜,又将玉梳等物取出照散乱的原样放置在外。 季复生立在旁默默看着,见他神态举止大异往常,已然隐约知晓,凤双越夺得金乌封印后,立即便去过灵山,想起孔雀曾言,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杀,心中登时沉,只盼着他还未来得及动手,宁可自己手刃孔雀,也不愿他担这杀姊之罪,时急道:“我去!” 凤双越静静凝望他良久,眼神中的彻骨孤寒终是转了暖意,再开口时,声音却似压抑了许久的恸哭,沙哑干燥如同大漠风沙:“复生……我已杀了长姊,穿透她背腹的七宝琉璃树被我烧成灰烬,优钵花丛满布孔雀毒血,闯入者必为她陪葬!” “孔雀魂魄呢?她能不能转世重生?” “金乌封印之下,本该魂魄俱灭。”凤双越将瓶中梅花扶了扶,低声道:“不过长姊上古妖神,残留有魂魄随风散去,不知所踪……” 踱开几步,从冰屋悬窗往外看了看,见梅林侧清泉奔流,溅出颗颗雪亮的水珠,落到泉边霓裳草上,又颗颗滚入草底。 霓裳草叶如纤长道水痕,五光灿灿,被泉水洗,愈发繁盛,簇簇拥拥显出了几分喜笑颜开的意思,不由得自语道:“那魂魄应是回来了罢。” 季复生点头,指了指那些霓裳草:“孔雀灵不灭那便处处都在,这草光彩如笑,想是她见到你回来高兴的缘故。” 他极少安慰人,明知孔雀散去的魂魄只不过是无知无识如颗尘埃浮在时空中而已,凤双越失亲的痛楚却触动心绪。 碰了碰颈中吊坠,十年的父子情分,自己已是永不能忘记那个说不上慈爱的父亲,何况凤双越失去的是相伴数千年的孔雀?第次见凤双越如此悲伤几乎是脆弱无助的神色,心里枝枝蔓蔓的似爬满了带刺的藤。 时间再无限再恒远,爱个人,永远的记得个人,却是连时间也无法磨灭。 凤双越携起他的手:“走罢。” 季复生怔了怔,想起事,忙问道:“你潜入灵山,如来竟没有收你?” 凤双越眉峰如山,神色淡然中暗藏几分兵戈之气:“他何尝不想收我?只不过我手中掌有金乌封印,拼尽大鹏之血为引,想必能解开九只金乌的禁锢,到时金乌再现,莫说人间,六界只怕从此都永无宁日,便是如来也担不起这等翻天覆地的大罪孽,再说雷音寺中八菩萨四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难道都是好弹压的么?” “我奈何不了他,他对我亦有几分顾忌,所以大家按兵不动罢。他起誓只要我不造杀孽,便任我逍遥。只不过彼此心知肚明,他于我有孔雀之仇,我于他有闯山之恨,便是休了万年的刀兵,总有日还会不死不休。” 凤双越静默片刻,想到前路步步荆棘,掩不住眉宇间些许郁色:“只不过我若击不中,那便是万劫不复,你……” 季复生打断,不屑道:“万劫不复也没什么稀罕的,我额头上还有天诛妖印,说不准谁先遭劫。” 凤双越失笑道:“此言不吉。” 神情却没有丝不悦,反而极是轻松自在,连方才那抹郁色都冰消雪融。 季复生静静道:“吉不吉,只在自己掌握,不在言语。” 凤双越微笑,妖族真正的王,怎会祸福由天?怎会任由神佛摆布? 离了孔雀所居,两人说着话,路绕过梅林,再过道冰壑,几处山壁,直往山后而去。 眼看走上高崖峭壁,白虹横空,而前方再无道路,云絮团团凉凉钻入领口,季复生忍不住问:“去哪里?” 凤双越含笑不答,拉着他直奔崖边,峭壁奇险处伸出支形似犄角的巨石,累累悬空,两人踏足其上,只觉风在袖底,飘飘欲飞,而眼前亦是豁然亮,只见前方是望无际的云端天穹,下面却是雪浪惊涛,竟是片汪洋海水。 凤双越拉着季复生纵身跃下,在崖壁半空中,有石门紧闭,石门上也悬着块晶玉匾,上书四个金字:鸣动八风。 字体不露锋芒,却说不出的从容恢弘。 凤双越凌风而立,伸手轻轻推,石门洞开:“这便是我的住处了,只在海天之间,如何?” 季复生不谙风情道:“不如何。你要是睡迷糊了,脚踏下去那才有趣。” 洞中不似孔雀所居般开阔览无余,而是从洞顶垂下百十来跟莹润的钟乳石,聚成屏风,错落隔出空间,格局别致适意,室内陈设半隐半现,令人见便生寻幽探访之心。 凤双越悠然道:“待天诛破解,咱们就常居在此,喜欢不喜欢?” 说话间两人走到最里处,洞顶只悬着颗斗大晶珠,光辉明亮而柔和,但见各式器物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雍容华贵而不失雅趣天然,搭配摆放只感丰若有余,丝毫不觉拥挤堆砌,看来凤双越妖中贵族之誉,倒真是名副其实。 尤其张透水白独山玉的大床,用整块白玉雕成,质地柔润细密凝重深厚,床头保留原玉隆起断开的块,顺着蛇腹裂鸟足断的纹路,镂刻出幅精微之极的山河地理图,床围则用三层透雕,勾线琢出百鸟图腾,求意不求形,求形不求工,乍眼看去,整张床活活的生气,似乎振翅抖羽便能飞去般。 凤双越展衣轻拂,斜倚在床头,笑道:“坐过来。” 冰光幻彩下他尊贵完美的张脸有种随意慵懒的奇异魅惑,足以使得任何人飞蛾扑火,季复生却很冷静的警惕着:“你笑得很像色|狼。” 凤双越嘴角弧度愈发深了些,诚恳的解释:“你定是看错了,要不走近些再看看?” 说着扯松衣领,露出颈下胸|口的大片肌肤,坚实而极富弹性,仿佛匹流淌着淡淡光辉的绸缎,线条是流畅有力,美不胜收。 季复生心道这男人没救了,色|诱这样的损招儿都使得出来,脸皮想必是定然不要了。 再看透水莹白的玉床,床上有妖王如斯之诱,尚且青涩的身体却自然而然忆起了相拥时那无可挑剔的触感温度,激|情时食髓知味的契合晕眩。 心里怦怦乱跳,四肢百骸把文火慢慢烧着,层层叠加点点累积的欲|望逐渐喧嚣难耐,再忍不住,大步走上前,言不发将凤双越压制在身下。 凤双越毫不反抗,眼神湿润润的深邃闪烁着,忍笑轻叹道:“我又不会躲开,何必这般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捏着鼻子凑合吧 年没动笔,手生了,写得不好看,下次继续努力,见谅见谅~ ps 看到些留言笑得打滚,你们太油菜了 开战 凤双越毫不反抗,眼神湿润润的深邃闪烁着,忍笑轻叹道:“我又不会躲开,何必这般粗暴?” 他越如此配合,季复生越不敢小觑,深知此人笑着能翻天覆地的性情恶劣,绝没有甘居人下的好品德,但技不如人之时,只得以理服人:“大家都是男人,对吧?” 凤双越表示同意。 “你有的我也有,我有的你也有,你明白吧?” “很明白。” “喜欢个人,得懂得妥协退让,对不对?” 凤双越微微笑,反问道:“你会对我妥协退让么?” 季复生有些恼羞成怒,定了定神,继续谈判:“上次就是我……该死,这次难道不该是你在下面么?” 凤双越似被打动,沉吟良久,季复生有勇有谋,以理服人之余不忘以情动人,低下头,个极尽温存的吻轻柔的落在凤双越丰润优美的嘴唇:“怎么样?” 季复生的唇舌出奇的温软柔嫩,亲吻的滋味太过美好,像被最细腻的蚕丝裹住样,几乎要融化的感觉,凤双越低低呻|吟声,手勾住他后颈,扬起下颌,索取又个吻。 晶珠的光影隔着床幔罗帐朦胧筛进,纠缠交融的两个身影仿佛镀上层莹光,季复生坐在凤双越怀中,背靠着他宽而热的胸膛,仿佛竭力在忍耐着什么,失控的喘息着,俊美清冷的眉宇间,痛楚与甘美的表情奇特的混合在起,纤长的颈子后拗,衣衫凌乱半褪,凤双越低着头,发丝长长的蜿蜒垂落,只手隐没在季复生腹|下衣底,有节奏的动作着,唇齿只在他赤luo的肩颈肌肤与下巴脖颈徘徊爱|抚。 两人的手始终交握在起,叠放在季复生胸腹之间,完全的融合如人。 蓦的季复生隔着衣衫死死抓住凤双越那只灵活捋动的手,身体僵,暗哑的声低呼,下|腹那片衣衫已是洇透了。 凤双越琉璃目华美而危险,轻轻俯身压倒季复生,手掌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腰侧流连良久,季复生的腰细得近乎脆弱,却又紧实得强悍,摸上去便能感觉到腰线绷紧得仿佛拉满了的弓弦,蕴藏着触即发的可怕弹性。 季复生在他下下的抚摸中回过神来,勃然怒道:“你答应我的……啊……” 话音未落,窄窄的下巴猛的仰起,从下颌尖到锁骨之间的小凹痕,登时拉出个孤傲却柔美的弧线。 凤双越气息不稳的呼吸着,原本清亮如漱玉的声音仿佛浸泡了最醇厚的酒,散发着袅袅的琥珀色香气:“答应你什么……嗯?乖乖张开腿,来……” 黑发泼墨般衬在白玉床上荡荡,撞击、喘息、呻吟,诸般声音暧昧而旖旎,极乐如烟花盛放于夜空,清晰霸道的将灵与肉并撕裂,欲罢不能,快|感从骨头缝里席卷而出,沉溺而连绵,激荡而无尽,偶尔两声破了的泣音惊呼颤颤的漾在罗帐中,是发指的荡人心魄。 待凤双越心满意足,季复生已是出不得声,微张着唇,漆黑双眸暗沉沉的失了焦距,凤双越松松的搂着他,偏过头凑近耳边低笑道:“琢磨什么呢?这么静静的?” “……” “很累么?难道不舒服么?” “……” “又不说话?你这样让我很难过啊,要不,亲到你肯说话为止?” “你禽兽。” “错啦,我只是禽,你是兽。” “……滚!” “我真寒心,方才还不知足咬着不放……” 恶劣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无法再忍,季复生终于忍不住打断:“闭嘴!” 奈何声音被砂纸磨过般,气势大弱,听着倒有些像野猫虚张声势的冲猛虎挥舞爪子。 凤双越亲亲他的耳垂:“复生,你说实话,如果你有天法力高过我,肯让我在上么?” 季复生冷着脸:“不会!永远不会!我只会把你压床上操|你到死!” 凤双越毫不气恼,反而十分愉悦:“这就是了,你既不肯,我也自然不肯。复生,你不知道咱们俩骨子里有像。” 季复生端详着他玉雕似的张脸,道:“我不知道咱们有像,但我知道我肯定没你脸皮厚。” 大雪山中的七天,碧海无涯,青天罔极,阳光大片大片洒落冰峰雪洞,羽毛般柔软轻盈,深夜漂浮着的光河是泓碎钻的星链,横亘在伸手可及的天顶。 凤双越当真飞越天穹,摘星为灯,百零八颗星镶嵌在石室中,疏疏朗朗条星河。 就着星光,凤双越点点吻遍季复生全身,尽情缠绵,极尽温存。六界九天芥子须弥,无话不谈无事不言。 山中临崖的山坳里,满种着地的狐尾草,凤双越每天采下束,插|入床前独山玉几上的尊美人觚里,狐尾草纤长略卷,明明是最正的纯白,却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妖媚之气,美人觚青铜质地刻兽面带纹,恰好压住了那份浮华,将艳烈张扬得淋漓尽致。 在后来漫长消耗的时光中,这七天是季复生心底唯不想忘却的记忆,狮驼岭几番枯荣替,只固执而苍凉的守护着,像是冰天雪地里的点微光。 离开的那天,斑纹雪豹极是不舍,冷酷的银灰眼眸中是明显的眷恋,甚至倒地打了几个扭股糖滚以此讨好,短短的翅膀上沾满雪花,只咬着季复生的袍角四足用力往后拽。 季复生蹲下摸了摸它直竖的耳朵,软软的毛茸茸的,还轻轻抖动,不由得问道:“我能不能把它带走?” 凤双越道:“它下不得幽冥界,且斑纹雪豹五百年方算成年,成年前最好待在这雪山顶峰,于它修行有所裨益。” 雪豹听得此言,呜呜低吼几声,不敢违逆凤双越,只得松开牙齿退开两步,却趴在地上凝望季复生,努力把双银灰眼睛睁得圆滚滚些,摆出副撒娇诱惑惹人怜爱的姿态。 凤双越见季复生略有不忍,忙安慰道:“成年后,斑纹雪豹有倾海摧城之力,列为六界最为厉害的凶兽之,二百年倏忽即过,到时便能常留你身边。” 看趴在地上团成团的雪豹,眉梢微扬,笑道:“若这小东西能勤加修炼,凭自己的法力下得这大雪山,那提早个百十来年也未尝不可。” 斑纹虎豹立即声意气风发的长啸,银色闪电般掠过雪地,消失在山壁后,想必是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去了。 追云逐风两人路飞掠,凤双越以大鹏之身展翅便是九万里,有“云程万里”之号,此番回地府并不着急,便与季复生并肩联袂而飞,季复生经学会御风术,飞行速度便快得惊人,流星赶月般只大半天功夫,两人过了四洲十海百十来山,黄昏时候飞至西北海沃石处。 凤双越停住云脚,道:“有翼之妖本相飞行快,你母亲既是双翅九尾狐,你定然也有羽翼,可以试着回复本真,为迅疾。” 季复生若有所思:“那天飞起的刻,背脊确有些疼痛麻痒,仿佛有骨翼要伸出般,后来却也再没什么感觉。” 凤双越沉吟道:“想必时候未到罢……不对,九尾狐翼生肋下,怎会背脊长翅?” 思忖良久不得其解,季复生也不在意:“我原形未必就是九尾狐,好比凤凰生孔雀与大鹏,九尾狐生只老虎出来,也没什么奇怪。” 凤双越摇头道:“轩辕坟是狐妖圣地,九尾狐属妖中至邪,鬼神难容,世至不过三个,到了你母亲那代,她是硕果仅存的唯只,因此九尾狐不管与何族妖物交合,所产之子定然还是九尾狐。” 说着注目于他,轻轻笑:“我很想见见你的九尾原形,定然十分有趣。” 季复生正惊叹于九尾狐遗传基因的强大,抬眼见他笑得欠抽,心里很有几分鄙视。 正说笑着,只听东方突的声霹雳,仿佛劈碎了整个天地的威势。 季复生跃上云端放眼瞧,见东方阴云密布的天幕下,高高挑起杆飞扬伸展的战旗,呼啦啦逆着风翻卷抖开,方圆百里似乎都笼罩在战旗的光影下,随着道壮美的金光刺破厚重的苍穹,震耳欲聋的欢呼吼叫声骤然爆发。 季复生惊道:“那是什么?” 凤双越淡淡眼瞥去:“妖神之战开始了。” 季复生虽无妖的记忆,血脉中却自有妖的本能,听得战鼓声,只觉血往上涌:“是孙悟空率领妖族,对天庭宣战?” 凤双越嘴角犹带三分笑意:“七十二洞妖王数十万妖族,齐聚花果山耀武扬威,自是要给天庭诸神好看。” 季复生道:“咱们快去!” 身法展开,便欲飞往东胜神州,半空却被凤双越截住:“去干什么?送死么?” 季复生见他神色淡定,眼神深沉得可怕,无半分血性,不由得心中微冷:“身为妖族,这场妖神之战怎可以置身事外?” 雪山上,凤双越曾与季复生提到,封神战后,天庭神仙实力大涨,西方佛界悄然崛起,妖界的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几乎被神佛脉挤压殆尽。 佛界以灵山为尊,神仙有天庭为基,自开天辟地以来,妖界却从未出过个能统领全族的妖王,端的是盘散沙,但妖魔是天地精华所滋生,常有出类拔萃的妖物现世,神佛对妖族中不凡者或收归为弟子抑或仆役坐骑,不屈顽抗者不得以杀之,却总有能扰乱天地颠倒乾坤的令其无计可施,因此妖神之战屡有发生,只不过花果山之战前,均是山群之争,孙悟空却磅礴峥嵘,竟将妖界势力凝聚,终是爆发了封神战后最为宏壮的场大战。 凤双越见季复生坚持,笑容略带讥诮:“也罢,也该让你亲眼瞧瞧孙悟空的那些兄弟们……” 摇身化为大鹏:“坐上来。” 凤双越全力而为,只扇了数翅,便抵东胜神州,以人形隐在空中,拉着季复生,顺手施了个定身术,浅浅笑着,却是不容抗拒的冷酷:“先看半个时辰,你便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参战。” 季复生深吸口气,低头俯瞰,战场上十万妖族十万天兵,十八架天罗地网,道惊天动地的纯正金光棒影,无论妖王抑或九曜五方普天星相,均身陷漫长阔大的阵势,只听金属碰撞之声,热血喷射而出,只剩原始的残忍野蛮,冲天的血腥气使得轮落日瘦骨嶙峋苍白可怖。 季复生看着具具倒下的妖尸,看着那些死而不甘的血红眼眸,看着众神围住却不敢轻撄其锋的那个狂放身姿,只觉与生俱来的同仇敌忾与涌动的杀气难以抑制:“解开定身术!”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遁 百里 凤双越轻声叹,指着正贴山而遁的个高大身影:“那便是平天大圣,我们大哥牛魔王,牛魔王神通广大却是目光短浅,妻妾成群,坐拥翠云山、积雷山与火云洞,自成方霸主,自不肯跟天庭认真作对。” 回头指向驾团妖光而去的狮驼王:“移天大圣向夸夸其谈,却是不堪击,连逃都这般愚蠢,岂非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那妖光已被天罗地网罩住,网上雷屑电刃,立时将其锻砍分尸。 凤双越看着个对妖族下手极为凶残的身影,声冷笑,极是不屑:“那位是禺狨王,心想修得正果位列仙班,临阵倒戈而叛本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朝叛将终世反骨,天庭怎能容得下?他此战不死,也只得个狗烹弓藏。” 季复生手掌冰冷,眼神亦是森森寒凉,额角淡蓝色的血管突突剧跳,却是说不出话来,眼前活生生修罗血池,湮灭的不光是生命,是如履薄冰的情义。 “单有孙悟空与猕猴王,怎护得了十万妖族的周全?妖族素来散漫不羁,孙悟空虽是横空出世,不过仓促而战,也只得乌合之众而已,此战,必败。” 凤双越静静观战,神舒意闲,谦谦派贵气优雅,宛如只是踏青春游,随口点评浮翠瑶华。 季复生静默良久,问道:“七圣中复海大圣蛟魔王呢?” 凤双越见他神色冷静,放下心来,挥手解开定身术:“蛟魔王名唤百里弃敖,本是北海龙王私生子,生母来路不明,自幼被弃出龙宫。” 眼眸中闪过道饶有兴趣的寒光:“不过此人倒是七圣中最为不可掌控的个。” 季复生淡淡道:“他很了不起么?” 凤双越道:“百里弃敖天生叛逆,龙族均是敖姓,他却名为弃敖,不屑为龙,兵刃裂魂枪中封印屠龙蝎,战力也只逊孙悟空筹,另炼有颗覆海珠,能瞬息颠覆四海,收放自如,千年前曾以此珠吸光北海水,笑着将其父敖圭枪穿喉,屠尽龙妃龙子,是北海水族最为深恨畏惧之妖。” 说着伸手拨开支激射而出的流光雷矢:“此人嗜血、好杀、纵|欲,聪明绝顶,行事却疯狂。” 季复生道:“聪明人行止尚有迹可循,疯狂之人却往往出人意表,防不胜防,无法控制。” 凤双越眉梢眼角笑意如月华,颔首道:“此战他根本就不曾露面,别人也不会明白其中缘故,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缘故……” 季复生打断道:“你还忘了七圣中的个。” “哦?” “混天大圣,孙悟空的三哥凤双越,袖手旁观。” 转眼凝视凤双越,眼珠凝墨般的漆黑,深深的不见底,只见光芒不觉波动,近看几乎让人有被吸入沉溺的错觉:“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挺疯狂的……” 话音未尽,纵身跃下云端,半空中月之断银光青霜,光轮数丈,横扫向绞杀妖众的二十八宿。 金光跃动,层层涌涌的众神如块破棉絮被撕开,孙悟空的脸出现在季复生眼前,锁子金甲锦斓战袍血污斑斑,金色眼瞳却依然天真而野性,声音里有明显的惊喜:“是你?季复生!” 月之断本是上古神器锋锐无匹,但薄如蝉翼,长不盈尺,若是数人对战自是趁手不过,于此番混战中每刀划出,却需妖力贯入化为气芒, 分节阅读15 欲望文 分节阅读1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6 方能伤敌至远,久战之下必定极耗真元,季复生念至此,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孙悟空对面的神将手中正是杆长枪,忙叫道:“快给我那杆枪!” 孙悟空不言,轻轻抡起千钧棒,只喝声:“撒手!”那杆枪便脱手直往上飞,竟似强弓射出的支小巧劲弩。 季复生飞身接住,丈二长枪抖开,直奔禺狨王。孙悟空半云半雾,条棒抵住了天庭诸神,密不透风,游刃有余。 禺狨王赤睛白发,手中柄弯曲的长剑阔刃薄锋,飞舞挥动间有红光缭绕,下手极狠,剑光过处,妖族头颅纷纷离体高高抛起,禺狨王整个人似从血海里捞出般,每挥出剑看到妖尸倒下,禺狨王便是声尖利刺耳的怪叫,惨嚎般锥心刺骨。 季复生冷眼见他握剑的手青筋直暴,骨节几乎要挣破皮肤的用力,眼眶是崩出血丝来,心中冷笑,对昔日兄弟同族下手,只怕这禺狨王此刻已是心胆俱裂罢。 伸手接住颗抛出的头颅,揪着头发将那张死脸正对禺狨王:“看着!” 禺狨王尖声大叫,势如疯虎,剑削向头颅,季复生单手振,长枪流水般划出道暗铁色弧线,挑向禺狨王小腹。 禺狨王虽是心智濒临崩溃,但身列七圣自是神通不凡,长剑下击,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竟将季复生手中枪断为两截。 季复生不待枪头坠地,撒手松开枪杆,猱身而上,手抄住两尺来长的断枪头,贴身直刺了过去,目标仍是禺狨王的胸腹,季复生似乎是定要将他开膛破肚,以他的五脏六腑祭奠死于剑下的妖族般执着。 几乎是同时,禺狨王断枪得占先机,却不急于杀季复生,只剑砍向他牢牢提着的头颅。 那颗头颅颈血淋漓的滴落,近在咫尺的晃动,简直就是把钢针戳进了眼珠不停的搅动,无法容忍。 剑光如红色烈焰,焚尽血肉的温度,这剑下去,不光头颅会化为齑粉,季复生条胳膊肩膀只怕也会烧得连骨渣都不剩。 季复生身形如电,不退反进,枪尖由下而上的划出,但靠得愈近,愈是感觉空气被火焚干的炽热窒息,嘴唇瞬间干裂,几绺头发已然干枯。 凤双越在云中叹了口气,展衣乘风而下,直飞季复生身边。 他乍出现,遮天蔽日的血腥杀气仿佛被道清泉洗过,而战局也似乎变得从容,不再是千钧发你死我活。 凤双越动作优雅而简洁,手拉开季复生,掩到自己身后,两根修长晶莹的手指轻轻夹住烈焰长剑:“六弟,手下留情。” 禺狨王拼命回夺那柄剑,完全丧失理智的狂叫嘶吼:“三哥!三哥!你阻我!你瞧不起我!你以为我成不了神仙?” 凤双越好整以暇只悠然静立,两根手指中的剑锋却逐渐光焰熄灭,覆上薄薄层冰霜,无视禺狨王惊惧欲死的脸色,回头对季复生道:“禺狨王是金刚不坏之躯,这杆枪伤不得他分毫……他的命门在咽喉,复生,你的月之断呢?” 看到他身影出现的那刻,季复生只觉心头松,那股无从宣泄的邪火登时平息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骄傲欢喜,凤双越怎会当真是冷血无情之人? 忍不住嘴角勾起:“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凤双越也笑,道:“我不杀兄弟。” “你不杀,我杀。”个嘶哑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背后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凤双越唇角笑意加深,松开手指。 季复生尚未来得及回头,道青光已毒龙般厉啸而出,擦过脸颊,瞬间时间好似凝滞,禺狨王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青灰的枪尖当口贯入,穿透咽喉,从后颈穿出。 青铜枪并无枪缨,只系着条青色蝎尾,枪尖刺入血肉的同时,蝎尾横扫,重重击在禺狨王的胸膛,只听得胸骨脊椎碎裂之声,血肉喷涌四溅。 那人抖手撤回枪,血顺着枪尖流入地面,禺狨王手掩咽喉,烈焰长剑坠地,口中嘶嘶不绝,却句话说不出来,蓦然仰天声悲嚎,重重倒地身亡。 天庭主帅李靖在中军帐中见战局形势有变,又见落日西沉众将乏力,便传令收兵罢战,辕营大寨已将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有十八架天罗地网处处提铃喝号,李天王征战经验丰富,深知妖族弱点,这场大战绝非数日之功,又何须急于时? 那杀了禺狨王的人漫不经心收了枪,看眼凤双越,边眉毛高高挑着:“老三,你这虚伪的做派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人杀禺狨王的手法残酷得令人头皮发麻,开口却是把烟酒过度颓废嘶哑的嗓子,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半死不活,偏偏低哑到了极处又有几分特殊的摄人心魄。 凤双越微微笑,对季复生道:“百里弃敖,我二哥。” 百里弃敖凝视季复生片刻,眼神中有几分探究审视之意:“你是?” 凤双越目光闪动,手搭上季复生的肩:“他自然就是季复生。” 百里弃敖犹有迟疑,却勾起薄唇笑了笑:“九尾妖狐之子?” 季复生点了点头,对着百里弃敖无由的有种亲近之意,想了想,也叫了句:“二哥。” 百里弃敖生得并不精致,脸型过于瘦长,面部轮廓异常的深刻,眉骨突出,高鼻深目,圈睫毛密密匝匝,略垂着能把双银灰色的眼珠遮蔽得严严实实。肤色是大太阳下的摊蜂蜜流淌,头浅灰长发凌乱的直垂小腿,却不束起,用条细细的银蝎尾从头顶至发梢巧妙的缠绕别住,整个人不笑不言时邪气有八分戾气倒有十分,说笑便透着种纵|欲过度的奇特艳丽。 季复生从未见过气质如此矛盾冲突的人物,忍不住看了两眼。 百里弃敖半眯了狭长上挑的眼眸:“瞧上我了么?老三若是不介意,今晚你来找我?” 季复生道:“没瞧上。” 说着话张俊美的脸上,仍是丝表情也无。 百里弃敖怔,时竟不知该怎么接口,凤双越不禁大笑,道:“二哥为何来晚了?” 此刻众神回营群妖散去,战场焦土片残酷死寂,季复生远远看着孙悟空倚着金箍棒,独自立在空无人的地方,像是道蓄势良久只为瞬奔腾席卷的血色洪流,背影却说不出的沉默孤独,不禁大步走过去。 百里弃敖懒懒道:“自是被美人绊住了脚……这个美人你想来也认识,还打听了不少你的事。” “谁?” “幽冥泰山王。” 凤双越不以为意,声低笑:“董束月滋味如何?” 百里弃敖的神色毫不遮掩的邪恶放|荡:“相当不坏,本就是绝色姿容,上了床是身媚|骨,要怎么样便能怎么样,得这数夕风流,就算把我的碧波潭送与他也是值得。” 看眼季复生笔直挺拔的背影,调笑道:“改日你也可以试试……定然比你记挂了千年的季复生味道好,那小子看就是根木头。” 凤双越直视百里弃敖,声音仍是清亮优雅,含着柔软却可怕的压迫感:“复生跟我样叫你二哥,你不该说这种话。” 百里弃敖静静与他对视片刻,道:“对不住。”又笑摇头:“凤双越也有这么天,真是……没有遮天的树,只有物降物。” 凤双越叹了口气:“的确是,我拿他毫无办法。” 百里弃敖妖异的银灰眼眸略略眯起,浓密的睫毛下透出些许坚硬的冷光:“是啊,若不是他遇险,你只怕还在云端舒舒服服看着呢。” 凤双越看眼禺狨王的尸体:“二哥要跟我动手么?” 百里弃敖哑着嗓子冷笑数声:“此战结果你我心知肚明,你方才在云端,我却也隐在地下,我凭什么跟你动手?” “那你何苦杀老六?” 百里弃敖答得利落:“他躲了逃了都不打紧,却不该杀这些朝夕相伴的同族小妖。” 凤双越沉吟道:“这场仗,你如何打算?” 百里弃敖无所谓的笑笑,随意而轻松:“战死作罢。” “二哥,你既明白此战必亡,何必?” 百里弃敖不答反问:“老三,你的打算呢?” 凤双越道:“今夜就走。” 百里弃敖指了指季复生与孙悟空并立的背影:“他愿意走?” 凤双越琉璃星眸光芒温柔:“他定会陪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量很足,今天22号,大家略懂吧? 妖魂 凤双越琉璃星眸光芒温柔:“他定会陪我走。” 百里弃敖突然放声大笑:“方才若不是看到你现身,也许我就遁去乱石山碧波潭了……可现下你要走,我却是死也不愿离开,这世上之事,变幻莫测,只在念之间!” 凤双越嗅到晚风中浓重的死尸味道,皱了皱眉,却笑问道:“你抛得下碧波潭里的水晶宫?抛得下十洲六界的美人?” “有所为有所不为……”百里弃敖答得毫不正经,甚至对自己有几分讥诮嘲讽:“也有可能是我疯了罢,这战,陪着老七慨然战死,心甘情愿。” “二哥,我……” 百里弃敖打断道:“老三,你会帮我和老七收尸么?” 凤双越只是沉默。 遍地妖尸沉甸甸的压倒了碧草野花,但来年重生的翠绿会再次覆盖这片血肉浸透的焦土,收不收殓,并没有什么关系。 百里弃敖深吸口气,很享受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孙悟空也许不会是妖族唯的王,但他是妖族真正的灵魂,妖族梦想的守护者,他便是死了,你我都比不上,永远比不上。” 凤双越静静道:“二哥,我死不得。” 百里弃敖从手腕上解下串龙血骨链:“帮我把这个给董束月,他应该会是最后个陪我上|床的。”笑得邪气,声音里是透着情|色:“告诉他,我会想他的……这几天过得真是爽快之极。” 凤双越接过骨链,正色道:“万你死了,要他来陪你么?” “你既不在生死簿上,就入不得轮回转世,旦战死,魂魄只能留在此地永不超生,若你怕孤单,我便把董束月的魂魄也拘到这里,让他永生永世陪着你罢。” 百里弃敖怔:“不必……我只喜欢他的皮相而已,要他的魂魄何用?” 凤双越眸子半透明的似浅实深,道:“二哥是对他动心了吧?” 百里弃敖摇摇头,叹道:“他眼睛里的欲|望太执着,必定要害人伤己。” 凤双越知这是让自己略加照拂之意,却只笑着敷衍道:“是么?种种执着皆是虚妄,自己堪不破那可是点办法也没有。” 百里弃敖纵是求人,也点到即止,凤双越既不应承,也就不纠缠,淡淡道:“老三,咱们兄弟七个,二哥唯看不透的就是你,有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凤双越笑道:“我说我要统六界,踏平天庭夺了雷音宝刹,你信不信?” 百里弃敖脸嫌恶:“你怎会要雷音寺,宁可把火烧了罢!” 凤双越笑意温暖,有相惜之意:“二哥已然甚是懂我。” 百里弃敖看他半天,终是展颜:“咱俩有些相像罢了……真羡慕老七,石头里蹦出来,没半点生来的不得已处,性子又是最简单不过。” 见远处天穹下季复生与孙悟空并肩立着的背影,不禁低声道:“那小子倒和老七有几分相像。” “哪里像了?” “骄傲天真。” 凤双越不甚同意:“难道你我不骄傲么?” 百里弃敖幽幽叹,难得的寂寥神色:“不样的……” 季复生走到孙悟空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战后余生,任何语言都只是轻浮而微薄的,半晌方道:“猕猴王呢,怎么不见?” 孙悟空道:“石音明六耳善聆,去山后打探。” 季复生看他战袍染透了血的沉重,劝道:“你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场大战。” 孙悟空恍若未闻:“你看,这儿原本洞天福地遍野花草,现在只剩了焦土枯木……还有他们的尸骨,也许明天也有我的尸骨。” 孙悟空的声音并不似往常狂放张扬,却也并无悲戚哀伤,纯金色的眼眸清澈明亮,隐隐透着兴奋和期待,季复生静静听着。 “我们的尸骨便是种子。种子只要埋下去,总会生长出来……可能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看不到任何变化,但总会生长出来。” 季复生道:“是。” 也许切会姗姗来迟,却绝不会湮灭在泥土里。 种子种下,萌芽抽条,开花绽放,每个瞬间,都需要无数鲜血与灵魂的滋沃灌养,而血海尽头开出的花朵定然触目惊心的美丽,是令人战栗的神往。 这刻季复生终于明白,花果山之战,孙悟空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区区齐天大圣,不是灵霄殿的御座,甚至他跟凤双越样明白此战必败,但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决然而战慷慨赴死只是要为妖族埋下那批落地生根的种子,以待来年,以待新轮的妖神之战,以待最终无需恩赐的自由。 季复生眼眶微微的热:“我们不该来这么晚。” 孙悟空却道:“你们根本不该来。” 季复生的黑眼睛凝视孙悟空,有些不解:“我的战力也没差到令你这么嫌弃的地步吧?” “你战力很不错,出手也够狠,但三哥好容易才寻到你……”孙悟空挠了挠头,有几分不耐烦的温柔:“能活着就尽量活着吧,我不想你们都葬在这花果山,这战,有我足够了。” 说罢不待季复生回答,挥了挥手便回头走向水帘洞,水帘洞不复白虹雪浪花木秾华,已被雷部众神劈得岩峰半塌水流断绝。 夜色中凤双越立在派萧杀荒凉之上,衣衫落满银光清辉,高华洁净得像是秋水里升起的明月,旁百里弃敖拄着枪,仰着脖子大口灌壶酒,妖异的暗光逼人。 季复生看着,心中无由的觉得珍惜,而残留着弥散开的淡淡杀气,已然将这片战场上的所有人寸寸吞噬。 凤双越抬头看了看月色,道:“二哥,后会有期了。” 百里弃敖抛开酒壶转身走开,风中句话沙哑粗嘎拖得很长:“来日莫要后悔就好。” 凤双越琉璃目中光芒冷淡,有什么可悔?所有切都正如自己所愿。 却见季复生低头满地翻检兵刃,走近前笑问道:“你干什么?过冬捡松果么?” 季复生看他眼,又捡起支长枪试了试手:“明日大战,还没有趁手的兵刃……” 凤双越夺过那杆枪随手碾为齑粉,声音中隐有怒意:“战什么战?黄泉盛会你还怕没有对手么?咱们今夜就走,回热恼地府。” 季复生认真打量着他,眸光渐深渐冷,稍加犹豫,却道:“你自己走罢。” 凤双越略思忖,淡淡道:“跟我来。” 拉着他的手,绕到堆焦土后,那里横卧着数具尸体。 “复生,你看……” 凤双越掌中凝出支白金光钩,光钩没入尸身,团浓重的黑雾便慢慢浮起:“这便是妖灵,进不得轮回的妖族死后的魂魄所聚,眼下还得用妖力钩出,若等上十二个时辰,它们便能自行脱体而出,在这方圆丈内游荡。” 季复生听他声音凝重,知必有深意,也就言不发,只仔细看着,见那妖灵出窍后,扭曲狰狞如蛇,带着股阴寒尸气,直欲扑人面门汲取阳气般。 凤双越从怀里取出只小巧的葫芦,长不过三寸,灰扑扑的似朽木雕成,但瓶身不时流过火焰红光,托在手中,竟冒着丝丝白气,季复生在旁,已感觉到阵酷热如火。 打开塞子,那缕妖灵立即铁遇磁石般,道烟流入葫芦,凤双越轻声道:“这葫芦便是金乌封印,金乌六界至阳,此刻九只金乌元神虽尽在其中,但孤阳不长,只能作为封印杀器,若能再吸纳至阴之气,便能阳生阴,阴生阳,破了这独阴不生孤阳不长之局,此中便自有生生不息根源循环,夺造化穿乾坤。” 封上葫芦口,转眼笑:“百日内,我只要练成这阴阳二气瓶,从此神佛天命,再不能奈何我们,区区天诛是弹指可解。” 季复生看着他矜贵完美的张脸,隐隐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从背脊陡然窜出股寒意:“能与金乌元神抗衡的至阴之气……你……” 凤双越低低的耳语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没错,复生真聪明,下就猜着了……这场妖神大战,孙悟空便是不打,百日之内,我也必定要帮他挑起。” 眼中隐约血光荡漾:“这场仗不打,我从何处去寻得这十万妖灵?不打,我又何苦结交孙悟空,陪他到地府除掉九幽十类的妖族之名?” 季复生心中登时雪亮,原来凤双越早在入地府之前就已思谋周密,先将花果山众妖族生死簿除名,使得他们长生寿不受天拘,却也埋下隐患,这些妖族旦横死将入不得地府永不超生,魂魄只能留在死地幻为妖灵无处可去,从而任他摆布为他所用。 念及他心思谋略之深之远,时不寒而栗,眼前的凤双越说不出的陌生可畏,情不自禁,往后退开步。 凤双越见他眼神冷冽而警惕,有失望震惊之色,只觉剜心刺骨痛不可抑,心中翻翻涌涌说不尽的哀伤难过,抢上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道:“复生……你怕我?” 季复生看他颇有失控之意,而脸上伤心、委屈、患得患失种种情绪完全不加掩饰,如打开壳的蚌,柔软而不设防的坦露在自己面前,原本想疏远抵触的诸般言语都在舌尖滚来滚去,却是句也说不出口。 凤双越等待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松开手,低声道:“十万妖族对我,不过是封印中的至阴之气,而你,季复生,只有你个,我必须留住,不惜切……所以莫说只是十万妖灵,便是百万千万,让我翻覆天庭踏平灵山,我也会作了这个孽,你……懂么?” 季复生手中并非没有血债,但笔笔,自己都清楚明白,问心无愧,而这无辜的数万生灵,只是因为自己要活下去,转眼便会成为封印中道无知无识的阴气,茬茬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突然横亘在眼前,偌大花果山,似座巨大的坟墓,端端正正的就压在自己心上。 转眼看向遍地的妖尸,只觉得重重叠叠的血海滔天,几乎要将自己淹没,脑袋里千般思绪冲撞往来,要炸开般,连眼睛都涌上股森森辣意。 凤双越的罪孽,又怎会不是自己的罪孽? 季复生怔怔着,凤双越斜倚在棵烧焦的树上默默无言,不知过了久,东方渐白,抹鱼肚青轻轻浅浅的横过天际。 季复生恍然惊觉,见晨曦中凤双越发肤微湿,愈显脸色苍白到透明,竟有几分凄厉之意,心中痛,已下了决断,走上前握住凤双越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咱们走罢,下幽冥七殿。” 凤双越震,手心发热,微微出了些汗,措手不及的喜悦安慰使得声音都明显发颤:“你跟我走?” 季复生点了点头,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歉意有倦色,有分破釜沉舟的坚定不悔,纠结交缠心甘情愿:“我怕死,我怕撇下你。双越,我方才想了,若你需要十万妖灵续命,我也会为你这么做。” 想了想,断然道:“我们的罪孽,我们起担。” 跃入西北海底的时候,季复生听到了隆隆战车碾过的声音,看到了万里之外道金光划破苍穹,那挥千钧的雄姿,只有以整个浩瀚天幕为背景才能恣肆伸展。 花果山上,百里弃敖枪刺穿三名神将,漫不在意的舔了舔枪尖鲜血,银灰眼眸隐有几分暖意,低声道:“竟忘了告诉那小子,他是龙族血脉。” 骨链 刚进热恼地狱到得府门前,季复生便被久旱逢甘霖的卓远鹄拖走练枪,凤双越暗笑,季复生如今这状态正是需要发|泄,老卓定死得很难看。 看到他的笑容,卓远鹄凭生不祥之感,再看季复生面部瘫痪无表情浑身却杀气盎然,生平首次未战先怯:“你远道回来,要不要先休息天?” 季复生悍然拒绝:“不,我想打架。” 凤双越笑着走进府中,漫步过了水阁廊桥,见董束月立在不远处的海棠亭里,冲自己微笑着招手。当下捻了捻手腕上的龙血骨链,飞上海棠亭,颔首为礼。 董束月心情似乎极为愉悦,穿得比往日加华丽,烟霞紫的锦缎衫子,袖口下摆绣满枝叶缠绵的银枝合欢,妖姿妩媚得生夺魂魄,连凤双越瞧着,心跳仿佛都快了瞬,只听董束月开口便有情:“凤公子好久不见。” 凤双越谦谦有礼:“不过七日未见而已。” 看眼他雪玉颈子上红印青紫,似笑非笑道:“泰山王风采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董束月伸手轻抚束海棠,指尖淡淡生光,比花瓣娇美明艳, 分节阅读16 欲望文 分节阅读1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7 柔声曼气的说道:“日不见便是如隔三秋,七日这么久……不知凤公子对束月有没有牵挂二?” 凤双越见他竟似撒娇般,心中微微起疑,只含笑道:“拜倒在殿下袍底之人已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在下喜欢清静,凑不得热闹。” “是么?”董束月笑得烟视媚行,压低了声音:“凤公子手挑起神妖之战,数万生灵化为乌有,真是了不起的大手笔。” 凤双越不知这句妄言揣测只是董束月随口胡说,却刚巧戳中自己的隐秘思谋,心中凛,也不解释,只客套声:“殿下过誉了。” “小王愚钝,不明公子此举有何深意,但斗胆猜,想来是为了报答季复生当年救之恩罢?” 凤双越不置可否,无半分羞怒惊讶之色:“殿下对我知之甚详,看来蛟魔王跟殿下交情极好,连这些都告知与你。” 听得蛟魔王三个字,董束月脸色沉,岔开话题:“凤公子殚精竭虑逆天而为,区区季复生未必当得起啊,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句话?” 凤双越不动声色:“请教。” 董束月咬了咬唇,素来酥媚入骨的声音突然有了金石交击的冷漠干脆:“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凤双越淡淡道:“在下只知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 董束月拊掌大悦:“好极!束月记住了。若有天,凤公子的救命恩人惹恼了你,还请公子也记得今日所言。” 凤双越点头,从手腕上抹下龙血骨链,递上前去:“这串骨链是二哥托我转交殿下。” 董束月蹙起眉头满脸憎恶:“百里弃敖要死了么……什么恶心东西?” 凤双越道:“这是我二哥贴身之物。” 那串龙血骨链由十八颗指肚大小的骨珠穿成,冷硬沉郁的苍青色,却有经年的光润手泽。 董束月勉强接过,只觉掌心像是放了块燃烧的火炭,眼前亮,问道:“难道覆海珠便封印在内?” 凤双越声音微冷,简单重复道:“这是我二哥贴身之物,他要赠予你。” 董束月撇了撇嘴,随手扔到亭外,笑道:“叨扰良久,本王先行告辞……凤公子此次不妨住阵,必定有料想不到的惊喜……” 看着那串骨链摔落泥土,飘然掠下海棠亭,心中快意无比,却听身后传来凤双越清亮优雅的声音:“殿下且稍等。” 回头迎面团瑰丽的金黄光芒,猝不及防已被重重击中胸口,胸臆只觉阵剧痛,张口喷出大蓬血雾,凤双越声轻笑,手扣住董束月的手腕,手扶住他的腰背,琉璃眼冷如冰石,温言道:“殿下不舒服么?” 董束月声惊喘,手腕蓦的痛入骨髓,凤双越已闪身退开,立在那树垂丝海棠下。 董束月低头只见那串骨链竟深深嵌入腕骨,只露出小半在肌肤外,苍青色的骨珠衬着冰肌玉骨,残酷而诡艳,却未流滴血。 凤双越下手自有分寸,董束月虽呕出口血,受伤却不重,缓过口气,咬着牙便想生生抠出那串骨珠,碰触只痛得眼前发黑,撕心裂肺的难忍。 凤双越负手淡淡道:“二哥说送你,我既答应了,便容不得殿下太过推脱。” 这串骨链,是百里弃敖数千年来贴身珍视之物,岂能让董束月如此轻贱? 入夜,董束月就着明珠灯光,用龙弧短刀颗颗挑出骨珠时,虚九鸾旁替他痛得浑身发颤。 董束月额上满是冷汗,手腕鲜血淋漓,却斜睨他眼:“抖什么?” “殿下受辱于妖,属下生不如死。” 个辱字用得极巧妙,万箭齐发,百里弃敖凤双越连带董束月,齐齐掉血。 董束月冷哼声,慢慢将刀尖刺入手腕肌肤,用力剜出最后颗骨珠,方吁出口气,浑身瘫软下来,虚九鸾忙上前步,细心为他处理伤口。 董束月任由他垂头帮自己涂抹獭玉髓,良久淡淡道:“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我看七殿阎君之位,不妨由你来接掌罢。” 虚九鸾脸色骤变,猛的跪倒:“殿下……” 董束月却是自顾笑道:“我不知自爱,受辱于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当这泰山王?” 虚九鸾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嘶哑:“属下以为,殿下明白我的心意。” 他张脸生得端正英俊,却毫无特色,协助打理七殿所有事宜,兢兢业业谨慎踏实,行事却刻板乏味,衣衫发饰是数百年不变的整洁,只有涉及董束月,才会偶尔失态,显出稍许的情绪来。 “属下原本只想与殿下起在这七殿长长久久,殿下平安快活,属下旁随伺,便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凤双越折磨殿下,属下虽法力低微,但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与他拼。” “殿下,就此别过。” 抬头凝视董束月眼,起身便走。 看他快走出门外,董束月方喝住:“住!谁让你去找凤双越麻烦?” 虚九鸾停足回头道:“殿下,凤双越身份紧要行踪诡异,留在地府定然别有用心……何况,何况他竟还伤了殿下?” 董束月擦去短刀上的血迹,含着抹真切的笑意:“胡说!凤双越是我七殿贵客,怎会别有用心?他要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以后你便会明白。今日他伤我,只是误会罢了。” 看虚九鸾脸疑惑不甘,想想凤双越番苦心孤诣,不过是为自己做了嫁衣,到真相大白之日,不知脸色会有么难看,时心中畅快,态度也不免温和了几分:“九鸾,你对本王的心意,我都明白,守好你的本分,我不会亏待你。” 季复生既已学会御风术,卓远鹄出手再无顾忌,两人此番对战,季复生终于知晓为何卓远鹄能称得上七殿战力第,便是泰山王董束月,也只能法力占优,若临战拼杀,却是远不及卓远鹄。 卓远鹄则力量奇大,每枪刺出轻轻松松便是石破天惊之势,力降十会,若是正面直撄其锋芒,就必须完美把握出枪的角度和施力点,不差厘毫的以最强抗击他力道的至弱,方能压住枪势,可怕的是,卓远鹄生前已是枪术高手,到了地府是心练枪,除了枪别的武器概使不好。 俗话说,年拳,月棒,久练枪,卓远鹄专精于而制百,只要杆紫电枪在手,地府中便已立于不败之境。 季复生仰仗天分悟性,以游斗为主,辅以突袭,于实战中招式的磨砺突破,勉力支撑两个时辰,终究还是弃枪服输。 卓远鹄却已然无比的满意,季复生之于枪术,完全是个奇迹式的存在,每次的出手和接招中,都能以惊人的速度完善吸纳、采英撷华,与自己的切磋就像是上好的磨刀石在打磨把快刀,每个回合的对抗,都是去芜存菁的扬弃与成就。 季复生视卓远鹄亦师亦友,两杆枪锋攻守酣畅淋漓,连近日妖神之战的郁郁都得以舒,战罢恭恭敬敬的给卓远鹄施以半徒之礼,罩上面具回府之时心结已然稍解。 拐过街道角,却见个巨大的身影正昂首走来,身后还跟着大群兽类。 来人生就张让人看就胸闷气短的脸,狰狞丑陋,异常欠揍,正是被自己分尸过的犬芒,想必他数月来在聚魂玄玉翠内修养疗伤,现在既然出现,便是已经恢复形体法力。 犬芒迎面撞见人带着银面具,原本只该擦肩而过,不料无意中对上了那双漆黑眼眸,不禁怔,已认出季复生来,脸上迅速闪过丝愤恨畏惧又夹杂着尊敬的神色,却仍是改不了那几分兴奋yin邪,闷声道:“原来你便是槐真?” 季复生想到此人性情残暴欺凌弱小,只觉得手痒痒的,刚跟卓远鹄杀热了身子,十分想再杀他回,当下冷冷挑衅道:“你不服么?” 抖手取出银青长枪,下颌微抬,示意犬芒先行出手。 犬芒幸运的拥有个很简单很清楚的大脑,他的原则是恃强才能凌弱,面对强的就该恭敬避让,所以往后退开几步,却是先护住了身后的群奇形怪状的似狗非狗的玩意儿:“我服!” 季复生握着枪,看素来强横凶恶的犬芒棵水草也似柔软的服帖着,倒有几分无从下手,愣了片刻,谆谆善诱道:“不再试试?也许我上次只是凑巧。” 犬芒声音很大很豪迈,生怕漏了这七殿中任何个有耳朵的鬼:“输就是输,我不会再跟你动手,除非我能赢过你!” 看季复生眼神不善,忙道:“你要打我出气也可以,别伤着我的狗。” 季复生微微眯着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扇状的浓密阴影,遮住了半的情绪,抬手将枪尖架在犬芒颈侧:“杀你,还是杀你的狗,你自己选罢。” 犬芒双铜铃巨眼眼眶大眼珠小,绰绰有余的分布着,别人是三白眼,他是四白落地,看眼身后呜呜直叫的狗们:“槐真大人,你杀我。” “为什么?” 犬芒苦笑:“我犬芒欺人不欺畜生……再说我已被你宰过次,滋味虽说十分难受,但有泰山王在,想必还能再活转来,它们死了也就真死了,我舍不得。” “欺人不欺畜生?” “是,畜生比人强。” “为什么?” “因为畜生不欺人。” 季复生针见血:“可你欺人。” 犬芒答得痛快:“对,我不如畜生。” 这个逻辑太过强悍,季复生被镇住了,也懒得费唇舌,默默拖着枪从犬芒身边走过,琢磨着还是等下次寻个他欺人的时候秒杀他好了。 犬芒看他走远,龇了龇牙笑得既憨又滑,摸把颈侧,不疼,但残留了几分锋刃的冷意,心道:“你的性子是只砍强人,怎么会杀狗,你当我生得丑,脑子就笨么?”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下,嘿嘿 我在纠结文案,我不想当文案废柴!我要雄起! 指点 凤双越的厨艺出奇的好,待季复生吃完,笑眯眯的指着桌上几碟穷人的钱袋样萧索的空盘子,满脸欠揍的邀功:“怎么样?” 季复生口腹满足之余,倒也不吝于满足他的虚荣心:“很好。” 看他脸色似乎还不够满足,从善如流的补上句:“地府绝……你若是闲着,不妨去抢抢老马牛肉面的生意。” 凤双越过滤掉后半句,笑纳了前半句:“那你怎么感谢我?” “准你天天下厨,我拨冗尝尝。” 凤双越无奈的点头。 季复生在家,因不耐烦长袖,直把袖口卷到肘弯以上,露着线条修长笔直的小臂,原本透白的肌肤经历了人界数日风吹日晒,显出健康均匀的蜜色,明珠光辉下,肌肤色泽是出了鞘的刀锋样华丽纯净。 凤双越情不能自控,伸指触摸,着迷于那种顶级的触感弹性,随口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肤色,地府里尽是死白死白的,僵尸也似。” 季复生已经习惯了这厮人前人后两个样,人前海也似深不可测,比水银珠子还捉摸不定,跟自己单独相处时,却是不加收敛的风流无限言笑不拘。 当下也不说,眉峰扬,五指在空中划过,面镜子悬于凤双越眼前:“看看你自己。” 镜中的脸是最皎洁的白,细腻莹润赛过美玉,全无丝瑕疵,季复生唇角略勾了勾,忍住笑意:“最僵尸的僵尸就在这里。” 凤双越伸手化开那面光镜,顺势握住季复生的手腕,突然笑道:“跟卓远鹄比枪,输了吧?” 季复生答得干脆:“输了。” 凤双越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挑起眉不正经的笑:“求我,我就指点你几招。” 重逢后凤双越虽是妖族至尊,举手投足轻易焚毁判官殿,两根手指便制住禺狨王,但这极少的几次出手,却也只是以法力震慑二,从未动过兵刃,因此季复生看他眼:“就你?你会用枪?” 凤双越道:“枪乃百兵之祖,我自然是会的。” 看季复生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怀疑不屑,不禁好笑,曼声道:“不信?会儿你就该信了……到时可别怨我下手不留情。” 他这般说,季复生不免有些不信又待信了,但等到凤双越提起杆素缨亮银枪,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枪杆时,忍不住冷哼声,心道你这是试枪呢还是调|情呢? 凤双越行止优雅高华,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润内敛,长枪在手,也仿佛只是折花执柳,全无半分兵刃的杀气。 枪杆纯钢制镂云纹,便于抓握,但凤双越持枪极为松懈,枪尖本该凝而直,在他手中,却是振颤而不定,提着枪竟还分神看了看园中倚楹竹翠紫桐嘉实。 季复生都懒得出枪了,转身就走:“你慢慢玩,我回去睡觉。” 凤双越低喝道:“住!” 季复生尚未来得及回头,周身凉,凤双越的枪尖就抵在颈后,紧贴肌|肤不差厘毫,感觉被绳索勒住了咽喉也似,连呼吸都断绝了瞬,心里清楚这短短瞬,已足够凤双越洞穿自己的咽喉千百次了。 听得身后凤双越声轻笑:“指点你的第招便是……永远不要把攻其不备的机会留给别人,不要小看任何对手,哪怕他握枪的姿势像个笨蛋。” 季复生暗暗咬牙,却不得不服,这枪的速度与分寸,已是自己不能及:“知道了。” 凤双越撤开枪锋,季复生侧身拔背,银青长枪蓦然现于掌中,双手虚虚拢,猛的紧,出手,叮的声脆响,尺半枪锋抵住了素缨枪的三棱锋面,凝而不发。 季复生薄唇紧抿,眼睛在海月之下熠熠湛湛,全身发着光般神采逼人,连见惯了的凤双越都为之目眩神驰,心跳甜美而畅快,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不得不承认,竟被他激起了战斗交锋的欲|望。 似乎自己所有的欲|望,都能被他轻易撩拨点燃,所有的冷静和从容,遇到季复生,便是土崩瓦解雪狮子向火。 念至此,忍不住有些好笑,掌心平平托住枪杆,拇指竖起,只将七尺素缨枪架在掌中,下颌轻扬,示意季复生先行出手。 季复生自然不跟他客套,攥牢枪尾,指臂肩膀成利落直线,枪尖怒矢般刺向凤双越咽喉。 这刺距离计算精准无匹,力道尽处,正是枪尖入喉寸半的击必死,分不,分不少。 凤双越再无谦谦温和之气,琉璃星目光芒流转如锋刃,双手拧,枪尾划出道精妙而自然的弧线,犹如鱼儿水中摆尾,出手枪势野火燎原般席卷肆虐,招式却又清晰如画,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虚实奇正,进锐退速,不动如山,动如奔雷。 只听片马蹄羯鼓般的叮叮当当之声,不过片刻功夫,枪锋撞击已不下百余次,两人反应都是迅捷灵活,往往枪未尽,招式已变化数次, 轮疾风暴雨快攻快守之后,凤双越压枪,竟生生放慢了节奏。 两人看似平手,但整个战局只受控于凤双越,节奏、速度、攻防、招式,都尽在掌握,似手中的只雏鸟,任之由之,而枪术之出神入化,莫说单单个季复生,便是他与卓远鹄联手也是望尘莫及。 刻意放缓之下,仍是方才的招式,只出枪角度和力点却大有不同,很明显是给季复生留出领悟的余地。 季复生心领神会之余,亦有些挫败感。 卓远鹄枪法虽胜过自己,但交手之际却半分也不敢大意懒散,如今凤双越竟完全是师长课徒的姿态,由不得人不怒,只不过季复生的个性正是遇强则喜,遇强强,因此是全神贯注举反三。 凤双越见他瞳孔发亮的微微收缩,锋利狠辣,睫毛却浓密轻盈,像是乌凤扑撒开的茸茸羽毛,神情凌厉中混着认真的稚气,出奇的诱惑,心跳不禁漏了拍,声长笑,转步如风,枪路又变,全换了进手杀招,而不复切磋调|教之意。 季复生后退步避其锋锐,双手从枪尾前移尺,缩小枪圈,使得防御加严密自如,枪势也是分毫不弱。 凤双越再踏进步,枪尖变幻如蝶振翅,双枪交之下,季复生再退。 凤双越长枪直推,枪势所覆之处,完全是无可闪避的死境,季复生原本执于枪杆中段的着力点已渐移渐近,手前只剩尺半的枪锋,脚步错开想再退步,却发现退无可退,背后凉,碰到了假山石壁。 凤双越枪尖抵在季复生下颌,素色枪缨随风拂过他颈下肌肤,凤双越看着他被迫扬起的颌颈弧线,眸光转深,却伸手轻轻取过季复生手中长枪,笑道:“可服气么?” 季复生极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侧过脸去,冷冷道:“服……唔……混蛋!” “咻”的声尖锐声撕裂空气,色如冰雪的枪锋紧贴着面颊插|入石壁,耳垂阵刺寒,嘴唇却是热,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凤双越挑开牙齿。 火热灵活的舌邪恶的侵入口腔,肆意挑|逗着里面的温软柔|嫩。凤双越手搂住季复生的腰,膝盖强硬的顶开他的双腿,蹭着他紧绷结实的小腹,正迷乱情|热,却突的咝口气,撤离唇舌,苦笑道:“干嘛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季复生大怒,耳垂红得透了:“这是外面!” 凤双越颇有几分委屈,贴近季复生耳边,呼吸温热的撩拨着他敏|感的颈侧肌肤:“咬疼我了……你又不是不知,我不能流血,还下口这般狠恶?” 季复生起脚便踹,凤双越笑着避开,语双关逗道:“还是嫌我教得不够诚心实意?” 季复生几缕散开的黑发映着遍体龙形花纹的银青枪杆,泛着金属质感的漆黑清芒,嘴唇却是最新鲜的桃花瓣的粉色,似镀着层润泽清亮的水光。 凤双越神情有些迷惑,不自觉的用手指去拭了拭他的唇瓣,轻柔得像是触摸新叶上的滴雨珠,低声道:“可不许再咬我了,会疼啊……” 季复生对他小心翼翼的温柔素来无法招架,也就不再抗拒,唇齿亲密交缠之下,快|感如火星溅入骨头,悄然从骨髓深处燃起。 湿濡的吻沿着颈子落到锁骨时,季复生难耐的推着凤双越,手指死死掐进他的胳膊:“不要在外面!”颤抖的尾音里竟有几分罕见的惊惶失措。 凤双越低低的笑:“怕什么?” 手钳制住季复生的挣扎,动作春风入夜般细致撩|人,将他翻过身子顶进去的那刻,闷哼声,再不动弹,深深长出口气,只细细感受那种极致的刺激与舒畅。 被侵入扩张到极限的瞬间,季复生双眸蓦的睁大,视线却模糊了,无意识的呻|吟道:“不……” 凤双越在他耳后颈侧反复描绘吮|吸,言词像是最美妙的咒语:“别怕……什么都别想,只管把自己交给我……乖乖的……” 明显只是诱哄的情话,声音却仿佛柔美丰厚的暮春草原,起伏着最浑厚而动人心弦的力量,又似连绵不绝的大片白色雪花样落下,覆盖了切理智,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1、所有bs我文案的人,扭头……通通拖出去tjjtds…… 2、今天太晚了,比较仓促比较赶,下次再修改……见谅! 待定…… 季复生忍耐着灼热的胀痛不适,却在凤双越耳边绵绵的低语中慢慢放松下来,逐渐变得柔软而湿润,分分被贯穿被打开楔入血肉的感觉,清晰鲜明得让人毛骨悚然,然而些微恐惧中另有种甜美的酥麻在下腹和尾椎处悄然弥散开,身体如坠云端,连灵魂都被吞噬殆尽。 季复生的力量迅速被瓦解,细致的腰身完全依托于凤双越的手腕臂指。 凤双越顶到最深处,却不急于大耸大弄,只幅度很小的浅浅抽送,在里面敏感的地方缓而有力的研磨顶戳着,结合处的润渍声混着情动的喘息,听在耳中连足踝都软了,难堪的偏过脸去,黑宝石的双眸失了焦距,轻轻眨动间,睫毛已经沾上潮湿的水汽。 快感愈来愈强烈的撩拨着两人,凤双越已经不满足这样的浅尝慢咽,将季复生抱起卧在块光滑的玲珑石上,肆意的加大力度,完全抽出又是尽根直抵,动作突然变得狂野炽热,不放过他任何个能产生快感的细微密处,似破坏是发掘,那种几乎要顶戳到内脏的可怕刺激,使得季复生忍不住惊喘着弓起脊背:“混蛋……呜……滚出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沙哑的哽咽,像是邀请。 凤双越勾起嘴角,好整以暇的掰开他死死抠住山石的手指,握在自己掌中以免指甲受伤,与他十指紧密交缠,却低语笑道:“还会骂人,真是不乖……” 往他耳朵吹了口轻佻湿热的气息,满意的感觉到甬道骤然绞紧,腰身挺,凶猛的侵犯进去。 仿佛永无休止的剧烈攻击下,季复生失神的颤抖着,层层挑起诱发的激情如惊滔骇浪般席卷而来,电光石火般窜遍征服了全身每寸肌肤,强势与脆弱,禁欲与妩媚矛盾的糅合在张脸上,奇 分节阅读17 欲望文 分节阅读1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8 特的情色弥漫。 凤双越只觉得如此亲密霸道的占有他的滋味就像亲吻刃刀锋,极致的危险,却又是极致的刺激和诱人。包裹着自己的地方紧致难言,绢柔水韧,仿佛是枪尖插进了阳光下的蜂蜜,没有分毫间隙的融为体,缠绵而甜美。 终于,凤双越濒临最高点的边缘,再无法忍耐,滚烫的液体悉数溅射入最深的柔嫩所在。 “唔……”季复生不自觉的咬紧下唇,敏感的内膜像是刚被剥开的浆果,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被激涌而入的液体烫伤般,异常鲜明火辣的侵蚀感使得已然发泄过的欲望再度吐出几滴,几乎要晕过去,身体如泄了劲的弓弦软软的伏下,在余韵中微微的颤栗。 凤双越满足的轻吁口气,将他抱起搂着坐在自己膝上,两人衣衫凌乱未曾褪尽,凤双越伸手进去,下下慢慢抚着季复生瘦削的背脊,吻了吻他的耳垂,低声笑道:“我看你挺喜欢在外面的……” 季复生于情事方面的承受力比常人似乎还要不堪,在这方面彻底征服他远比在武力上容易很,凤双越见他不作答,只是难得乖巧的靠在自己胸前,呼吸温热的略显混乱,不禁有些心疼。 良久,待他喘息平定,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只见季复生素来湛湛分明的眼睛朦朦胧胧湿润着,嘴唇却轻盈红嫩得仿佛石榴籽的颜色。 凤双越心中热,手指不自觉的加几分力道,顺着薄薄翘起的蝴蝶骨,滑到后腰的凹陷处流连不舍,季复生隔着衣衫感觉到他的作案工具有再度犯禽兽的企图,不由得奋然怒道:“不要太过分!” 凤双越无辜的眨着眼睛叹气:“我也没办法……” 声音很有诚意,手指却放|荡。 季复生挣扎着要起身:“你点自控力都没有么?” 凤双越点头,努力做出稍微有些羞涩的表情,声音却是压不住的放肆邪气:“对你,没有。” 凤双越已经习惯于自己面对季复生时的不能自控,干脆便自暴自弃没羞没臊的纵情欢喜,季复生心中却是隐隐的不安,这样的浓烈与缱绻,不知为何却透着些许的秋尽的凉,仿佛是窃取而来的御风飞翔,失足跌落的那刻身心必定支离破碎。 正恍惚无措之际,凤双越已经含住了他的耳垂,低声笑道:“想什么呢?在我怀里都能走神?” 季复生喃喃道:“我有些怕……” 凤双越心跳莫名的紊乱了拍:“怕什么?” 季复生用手抵着凤双越的胸口,正待说话,只听头顶骤然声轰隆巨响,仿佛万物生机都被瞬间砸落。 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余波不绝,天摇地动,海水怒吼咆哮波涛汹涌,海底电闪雷鸣,水族海兽纷纷仓皇逃窜,有些体小力弱者竟被生生震死,宫殿摇晃不定,似要崩倒坍塌岌岌可危,热恼地府各鬼惊惧莫名。 府之隔的卓羽玄尖声大叫:“复生哥哥……这是怎么啦?快来救我!哎哟,救命呀,这么大的石头,砸死小爷了!” 卓羽玄也古怪,情急之下,不叫自己爹妈,倒逮着季复生叫唤。 凤双越与季复生对视眼,季复生绯红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五行山?” 凤双越神色不动,迅速帮季复生穿好衣衫,随口道:“明天我做点儿你喜欢吃的菜,最近你学枪太过辛苦……瘦了。” 季复生死死握拳,指骨几乎要扎破皮肤,才能止住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僵硬的想答声“好”,却生铁般哽在喉头。 凤双越屈膝跪地,伸手为他细细抚平衣衫下摆的褶皱,仰头凝望他片刻,柔声道:“别怕……复生不要怕,这场妖神大战,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会儿就去花果山。” 季复生怔怔问道:“去干什么?已经晚了……” “去取妖灵。”凤双越眉峰微扬,弧度异常的冷漠:“十万妖族而已,你莫放在心上。” 季复生无意识的点头:“你去,若是还有活着的,百里弃敖,还有石音明……” 凤双越道:“能救,我会救。” 此后月余,凤双越再不跟季复生谈及此事,每日进出西北海底,极是忙碌,季复生也不问,只专心意的跟卓远鹄练枪,天比天加少言寡语,天生的面瘫脸没了笑容,连巫风灵都有些吃不消,辗转找了凤双越,直言道:“复生比你小,我看你素日对他颇为爱护,但床笫之间你也得照顾他些个不是?” 凤双越脸虽白,皮却厚,听了也就微微笑:“夫人怎么知道我不曾照顾他?在下对复生的照顾,堪称是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啊!” 豪放如巫风灵,亦是讷讷无言,黯然败退。 旁季复生已是恼羞成怒,暗骂巫风灵管闲事,又恨凤双越厚颜无耻,不过最想抽的还是自己,看到这俩搁起废话,就该有远避远,为什么要自取其辱留着听这番令人暴躁的对答? 其实不单季复生,这些时日来,似乎个个都有古怪,个中翘楚当是董束月与卓羽玄。 董束月仿佛夜之间突然爱上了凤双越,隔三差五总要来寻他,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兴致上来抚肩执手是家常便饭。 好在季复生深信凤双越,凤双越也沉得住气,神色不作稍变的以不变应万变。 这来,宾主关系蜜里调油,春风吹遍西北海底,坚持绿色勾|搭,开创和|谐地府,众鬼五讲四美三热爱,呈现出派欣欣向荣共建美好新七殿的感人景象。 虚九鸾很冷静的明白,泰山王殿下是在玩火,把这七殿烧成了锅沸油,偏被冰封住了油锅口,待冰破的那日,只怕便是整个七殿倾覆之时。 卓羽玄的古怪并不明显,对季复生如既往的活泼亲密,但不言不笑时,总透着与模样截然不容的淡漠郁色。 季复生话不,目光却敏锐,早发觉卓羽玄反常态,便是笑容都不似以往的嚣张顽皮,滚圆溜精的黑眸是沉沉的安静。 这天练罢枪,因季复生枪术突飞猛进,卓远鹄险胜招,却是疲累不堪,便先行回房休息,季复生擦完枪正待收起回府,只听头顶不远处个嫩嫩的声音喊道:“哥哥!给你吃!” 扬手接,见正是串薄皮朱果,扑鼻的清香,抬头瞧,卓羽玄高高坐在棵青桑树上,晃着两条莲藕腿,白白嫩嫩的脚踝上还系着串小铃铛,随着脚丫晃晃叮铃铃的脆响。 卓羽玄咬着串朱果,吃得下巴上片晶亮的湿濡:“坐上来吧!” 季复生依言飞身掠上,坐到他身边:“小鬼,今天这么乖?” 卓羽玄穿了件宝蓝衫子,颈带金圈,若不龇出那两只尖锐的虎牙,跟人界孩童并无异样,却比任何个孩童都加的玉雪可爱。 季复生揉了揉他的脸蛋,忍不住叹道:“小鬼,你若长大了,定是个妖孽,连双越和泰山王都得逊你三分。” 卓羽玄嘿的声,道:“我长不大的。” 看季复生眼眸中掠过丝不安和心疼,忙笑道:“再说哥哥干嘛拿我和他们比?个装腔作势的小白脸,个阴阳怪气的假娘们儿,我都瞧不上。” 季复生虽不满他对着凤双越大喷毒汁,但感动于这小鬼对自己的细心和聪慧,心中很是柔软,道:“嗯,像你爹爹的话,的确威猛些。” 卓羽玄撇了撇嘴,不屑道:“跟头熊似的,有什么好?肌肉都长脑子里去了……” 季复生心里替卓远鹄叹了口气,想必小鬼还有俄狄浦斯情结,恋|母|仇父,当下脑补着把巫风灵的妖艳面容放到卓羽玄的脸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卓羽玄心比比干窍,也打了个寒战,毅然道:“你别乱想啦!我妈妈也不好看,浓油赤酱的!大嘴巴!” 说着手脚并用爬到季复生膝上对面坐着,异常认真:“哥哥,你知道么,我打第眼看到你,就觉得说不出的投缘喜欢……如果我能长大,我想跟你个模样。” 季复生素来与卓羽玄极是亲近,却不提防他对自己的感情竟如此浓烈直白,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小鬼……我待你并没有好。” 卓羽玄摇头,他摇头的样子完全不像幼童,神情竟是历经世事的沧桑成熟:“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好……而且有时候喜欢个人不是因为他有么好么厉害,也许只是因为个瞬间,因为个举动,突如其来就被打动了。” “那天第次见你,你脸冷冷的,眼睛漆黑漆黑,那么漂亮,好像在看周围,又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想,这个人笑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呢,谁知道你看到我,竟然就真的笑了笑,你脸很冷,笑得却那么暖……” 胖乎乎的脸蛋贴着季复生的胸口,用力蹭了蹭,低声道:“哥哥,你知道我爹为什么想要黄泉盛会那十万厉魂?” 季复生心念动,隐隐知晓他近来反常的缘故,却只问道:“为什么?” 卓羽玄道:“是为了我……你知道我是天生怨灵么?” 季复生心道果然如此,点头道:“我会帮你。”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吃完低调哦……本章我会完整的贴到群共享里 有朋友说要看卓羽玄的番外,这章的后半段,希望能让你满意~ 待定……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季复生心中凛,却见卓羽玄目光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略带几分茫然无措的看向远处飞檐殿角,知道这小鬼只是想找个人倾吐心里话罢了,也就不答话,只伸手从他脑袋摸到后背,像摸只炸毛的小猫,下下,不疾不徐。 卓羽玄在他的抚摸下,背脊慢慢没那么僵硬,怔怔道:“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到底该不该恨?” “我还没有出生,就被她放弃了……连魂魄起,寻常人如果死了,可以转世,可进轮回,再不济还可以是个孤魂野鬼的飘荡在幽冥界,我死了,便真的消失了,无知无识,什么都留不下,我真的很害怕。” 季复生的手,温暖而有力,指掌间的薄茧抚过后颈柔嫩的肌肤,传来略显粗糙却令人安心的触感,荒芜了数百年的心里,破冰融雪,滋生出密密的青草,渐渐有了勃勃的生机。 卓羽玄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恨的源头,季复生却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去。 恨妖狐?毕竟是他的母亲,又拼死保护了他。 恨天命?妖狐却又作恶端理应天诛。 “这么年,爹娘对我都极好,尤其是娘,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看我的脸色,讨好我,从来不会教训我……可她越这样,我越心寒,哥哥你说,他们费尽心机要为我破解褫魂恶咒,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如果真的为我,当年为什么就那么简单的用我的魂魄换取他俩的永生永世?为了他们自己不再愧疚?可他们这些年对我的好,又是真心真意……” 卓羽玄已在地府活了七百余年,这些话也在心中藏了七百余年,无从排遣,不知与何人去说,好似棉絮堵在了血管里,便是不被褫夺魂魄,也要被生生憋死了,此刻在季复生怀里,不知怎地,竟是滔滔不绝股脑儿往外涌,想止也止不住。 有风吹过,蓦然感觉脸颊阵冰凉潮湿,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落了满脸的泪。 “羽玄,你娘并不是不爱你,只不过太爱你爹而已。”良久季复生有些生涩的劝慰道:“有父母尽心尽力的为你,总是好事,其余不必想太。” 卓羽玄蹙眉问道:“为什么她爱爹爹就用我来做恶咒的祭品?” 季复生想到花果山的妖灵,黯然道:“有时候太爱个人很容易伤及无辜。” “羽玄,给他们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七百年不能化解的心结,待你解开褫魂恶咒后,会有长的时间用来慢慢淡忘。” 卓羽玄沉默了片刻,笑出个深深的酒窝:“嗯,到时候我定要出地府好好玩遍人界。” 抱着季复生条胳膊撒娇的摇着:“哥哥到时候陪我啊!” 明知他这些孩童姿态大半是做出来用以惹人怜爱的,季复生还是对这样个三头身包子脸的小鬼毫无抵抗力,道:“好。” 卓羽玄嘻嘻笑,又道:“解开恶咒,我便能长高了……哥哥你等我啊!” 季复生只当他这么年都是三寸豆丁心态失衡所以胡言乱语,心道等你长高了有什么用,难道当柴烧么? 随口答应了,也没注意卓羽玄圆圆的眼睛里满溢而出的期待与希翼。 回到府中,凤双越正慵懒的泡在温泉水里,见他进来,笑道:“卓远鹄体力过人,跟他对练天,乏了吧?” 季复生嗯的声,宽衣下水,只见凤双越眸中略有些怔忡的倦色,问道:“怎么了?你瞧着比我还累。” 凤双越道:“没什么,只不过寻了天的人而已。” 想了想,突然低声道:“他在东土五行山……我是不能去见的,你若愿意,哪天去瞧瞧他罢。” 这是日来两人第次谈及妖神之战,季复生自然明白这“他”是谁,点了点头:“黄泉盛会后我去看他……你是去寻百里弃敖和石音明?他们还活着?” 凤双越道:“石音明死了,但二哥应该还活着,我收入金乌封印的妖灵中没有他。” “那找到他下落了没?” “暂时没有。” “为什么找不到?你的法力可是妖界第。” 凤双越苦笑:“不要不讲理啊复生,法力再高也不能随心所欲。” 季复生坚持道:“可你能找到我。” 凤双越道:“我为了在人界寻到你,几乎耗尽全部法力,这次知道你在地府,是因为早在你的内丹里注入妖力作为感应,旦激发便有鹏羽传讯。” 季复生垂着眼睫只是沉默,再抬起头时,凤双越在那黑水晶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沉重的郁郁愧色。 凤双越叹了口气,把握住他的手腕,微用力,拉他入怀紧紧拥住,季复生的下巴冰凉尖锐的顶着肩骨,耳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时只觉胸口莫名的微痛,气息都似乎涩滞稀缺了起来,却油然而生的妥帖安心,低声道:“这算不得什么,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历次妖神大战,都是如此。百里神通广大,既不曾丧生,必然无事,我已吩咐善追踪觅迹的犬族,四洲翻个遍,也得寻到他的下落。” 凤双越的气息清新温暖,季复生却似乎嗅得到浓重的血腥气,硬生生钻入五脏六腑,呼吸久了,已经与自己息息相融并无隔阂,良久道:“黄泉盛会的厉魂,你别抢。” 凤双越眉梢微挑,不解道:“什么?” “你明白的。”季复生从他怀里挣脱开,说得异常直接:“金乌元神何等刚烈精纯,只借妖灵邪气根本就不够制衡,你让我与卓远鹄联手,也是打的那些厉魂的主意。” 凤双越不予否认,却反问道:“个卓羽玄,值得么?” 季复生认真道:“那十万妖族虽被你收入封印,但我可以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孙悟空埋下的种子,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这场妖神之战也注定发生,可羽玄不样,他还未出生便成了母亲诅咒的祭品,他从没有害过人……这十万厉魂是他父母为他谋取了几百年的延命之路,若是被咱们抢了,便是夺了他唯线生机,我不忍,也不能。” 季复生极少说这么话,凤双越眼帘半垂,湿漉漉的水汽中睫毛两列乌凤羽般微微上翘,眸子中隐着两簇晦暗阴冷的火:“那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季复生不以为意:“厉魂并不难得,咱们在地府再等百年又有何妨?” 凤双越摇摇头:“百年中若是天诛之劫已至呢?” 季复生笑得有几分稚气无拘:“我还有你啊,你的血不是可以让我避开天诛么?” 凤双越脸色骤然苍白:“复生,你知道大鹏失血意味什么?” 季复生被温水泡得极是舒服,漫不经心道:“你说过,会很痛,会削减法力……不过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 凤双越轻声笑,声音里隐有几分受伤和怒气:“不止如此。” 季复生听他口吻异常严肃,不觉惊,抬头凝视着他,眼睛漆黑安静的闪烁着微光。 “大鹏世只流三次血,寻常鹏鸟三次血后,焚身成烬而死,金翅大雕鹏是凤凰之子,轻易不死,但三次血后,心化琉璃。” 季复生眼眸中掠过丝不可置信:“心化琉璃?那还是心吗?” 凤双越颔首淡淡道:“那自然不再是血脉之主,情生之苗,只是块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 “心化琉璃从此跟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爱不得人,也不懂得爱了。” 说完,带着几滴水珠的手指慢慢绕着季复生缕柔顺的湿发,上唇略勾起个稍显轻薄挑衅却又悲伤的弧度:“那样的凤双越,你……还会喜欢么?还能喜欢你么?” 季复生的黑眼睛没有避让躲闪,只有清晰的心疼和歉意,甚至还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恐慌:“对不起。” 凤双越心里油然升起明亮的暖意,声音不由得轻快了几分:“嗯?” “我不会让你再流滴血。” “但是羽玄……” “嘘”的声,凤双越轻叹着打断:“不用说了,我明白。” 看来季复生还是不忍夺了卓羽玄的线生机,但能得到那句直白浅显的承诺,凤双越已是意外之喜。 自己动了心生了情,爱他至深,惜他入骨,只愿他平安,他快乐,他任性,他自在,既然如此,又何必逼他再三恳求?又何忍对他数番违拗? 何况神妖大战悄然而退已将季复生拷问得体无完肤,花果山的妖灵是压在他心中的五行山,若再用卓羽玄的魂魄换来天诛之解,莫说他定然不会答应,便是在自己执意相求之下心软屈服, 此生都会与自己存着个解不开的结去不了的刺。 而卓羽玄三字,从此将是他心中不可触碰永不愈合的伤口。 凤双越安静的凝视着他,良久微微的笑了,这笑,云开日出不可抵挡,温柔如刀直刺心扉。 既然无法直接获取,那可以尝试迂回,两个骄傲而执着的人,必须有个懂得妥协,因此凤双越主动退让:“明天我得去东海。” 这话题太跳跃,季复生怔:“嗯?” 凤双越悠然道:“救人救到底,既然你要卓羽玄活着,卓家单有厉魂还是不够,以邪制邪之余,得有东海青龙血净化怨灵。” 季复生的眼睛登时阳光下的黑宝石般流光溢彩灼灼耀目。 凤双越笑得宠溺,随口道:“不过对付褫魂恶咒,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救不了卓羽玄,我还会把厉魂收回。” 季复生大喜,忙靠过来讨好的在他额头亲了亲,脸颊蹭过凤双越睫毛的瞬间,心里仿佛有根细细的弦被拨动了,那样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的柔软触感,就像他金鹏原形时腹部柔软纤细的绒羽,忍不住舔了舔唇,便顺着他的眉骨,眼睫,鼻梁,嘴唇,颈子,胸|口……路吻了下去。 季复生的唇瓣柔嫩微凉,气息却是火热酥|痒,凤双越咬了咬唇,喉咙里发出含糊的轻笑,将他埋入水中的身体捞出来,触感滑溜柔韧得像尾鱼,双手紧拥住,清澈的琉璃眼中已是润润的雾气,舌尖轻巧的沿着他的耳廓萦绕深入,季复生硬生生吞下声惊呼呻|吟,腰腿都软了。 季复生于情|欲事并不贪恋极少主动,凤双越有次半强着心满意足之后,调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冷|感?还是我技术太差?” 话音未落就被脚踹下床去,季复生浑身肌肤残留着情|事过后的柔和粉色,眼睛却几乎要燃烧般怒火腾腾:“滚!” 但这次凤双越感觉自己掌中的身体,像是被握住的束热情的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谢各位的留言哈哈 周末愉快! ps 3v3中嘉嘉真是神器啊,有人买到林包了毛?曹丕和他老婆以及他pin头的组合将会么的无耻无解啊!太激动了!我是魏国粉嗷嗷嗷 待定…… 水花激溅中,季复生转过脸去,承接着细碎浓密的亲吻,只觉得种被充满却是彼此占有的餍足,微微的胀痛中带来食髓知味的愉悦畅美,意犹未尽,不可自拔。 在被侵入的激烈律动中,模模糊糊的想着,以后凤双越无论做出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有半分违逆犹疑。 无数妖鬼人神味追求令人感觉酣畅淋漓的法术与战力,却遗失了最根本的善良和悲悯,所幸凤双越并不如此。 何况他对自己的爱和付出从没有丝毫的保留 分节阅读18 欲望文 分节阅读1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19 欺瞒,生死不计,宠辱不论。 有凤双越这样的爱人,便是魂飞魄散,也是值得,没有任何缺憾。 “双越……双越……” “我在。” “我……我要看着你……” 凤双越忍不住咬着他的耳朵笑:“我在你里面呢,还用看着?” 季复生异常的固执:“不,唔……我要看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 随着凤双越的动作,水声中声惊喘格外荡人心魄。 巫风灵清晨即起,亲手为卓远鹄束发整衣:“你最近瘦了好些。” 卓远鹄看了看镜子:“我倒觉得没瘦。” 巫风灵笑道:“是,精神很好……今日还是跟季复生习练枪术合击么?” 卓远鹄思忖道:“去五殿探访苍池均和氏比。” 苍池均与氏比是百年来十殿司狱中的顶尖翘楚,若不是季复生魂魄归来,此次黄泉盛会必定是五殿独占鳌头,便是季复生在,胜负也只五五之数。 卓远鹄心思细密,因此便打算去五殿知己知彼下。 巫风灵点点头,柔声道:“氏比的万木斩雄浑霸道,不逊于你的紫电枪,苍池均是依附于女魃尸骨修炼大成的焰鬼,咱们自该小心为上。” 卓远鹄答应着,却只顾凝视着她:“你近来太过小心了。” 巫风灵低头笑道:“我担心你罢了。” 卓远鹄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心,这次说什么都得解了羽玄的咒,也解你这么年的心结。” 巫风灵的手被粗糙温热包裹着,感受到那份生死不弃包容切的情意,不觉微红了眼眶,难得小鸟依人的偎依在卓远鹄肩膀,哽咽道:“嗯。” 看着卓远鹄的背影,巫风灵眼眸中透出深刻的不舍,却毫不迟疑,回房换好贴身劲装,随身带上金蚕蛊封印,悄悄打开结界,浮出西北海底。 却见浩茫波涛上立着个人影,不觉怔,那人气度高华衣袂飘飘,正是凤双越。 凤双越笑意如春风,琉璃目中却是冷漠:“夫人往何处去?” 巫风灵对凤双越直揣摩不透,深藏了丝莫名的敬畏恐惧,见他无端现身,是惴惴:“凤公子怎会在此?” 凤双越并不答言,只静静凝视着她,直看得她媚态天成的身姿都带出几分僵硬之感,方断然道:“尊夫样貌粗豪,实则精细,夫人行事看似有智,实则愚蠢!” 巫风灵出身名门,从生到死又都是被丈夫捧在掌心,从未受过如此之辱,不禁又羞又怒:“公子自进了地府便是心怀叵测,如今又拦我去路,到底有何意图?” 凤双越却不动怒,踏浪行了两步微微笑,优雅温和中深藏着戏谑刻薄的意味:“当日夫人不管不顾,个褫魂恶咒遗祸至今,羽玄朝不保夕,母子貌合神离,如今又是仓促只身前往东海,且不说东海何等地界,龙宫何等难闯,夫人又有几分面子几分能耐,能生取青龙之血?” 巫风灵听到貌合神离词,银牙错,心中愧怒之余酸楚难当,再听到东海青龙血时,当头棒喝般清醒过来,她本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凤双越语中的,岂有不明之理? 双碧海般的眸子满是期盼激动之色,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动:“请公子……明示!” 凤双越颔首道:“夫人是要东海青龙血么?” 说罢从袖中取出只半尺来高的青铜龙鳞瓶,慢慢放到巫风灵手中。 但见瓶口青光萦萦,条手指长的龙影缭绕飞舞,隐隐透出的圣洁之气令巫风灵几乎想跪倒膜拜。 揭开瓶盖仔细瞧,纯净如冰厚如酒醴,果然是青龙血,时又惊又喜道:“你……公子怎会知道我要这青龙血?” “东海是日出之所生长之始,青龙澄之不清搅之不浊,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激出褫魂恶咒,再用东海青龙血净化,羽玄或许便能不遭魂飞魄散之厄……不是么?” 凤双越目中闪过毫不作伪的感动了解之色,柔声道:“卓夫人当年虽略有过失,但爱子之心拳拳切切,舐犊情深错而能弥补,复生又跟羽玄颇有缘分,在下力所能及处自然不会推卸。” 巫风灵深谙养蛊之理,习惯有得必有失,因此虽听凤双越说得真诚,却仍是抱有丝疑虑,试探道:“凤公子如此大恩施于卓家,不知有何差遣?” 凤双越想了想:“夫人何意?” 巫风灵本就不喜罗嗦,看凤双越副清贵公子的模样才耐着性子装了半天,眼下再装牙都酸,干脆挑明:“无功不受禄,青龙血可不是凡物,公子要什么还请直言。” 凤双越摇头道:“我要的,夫人给不起。” 见巫风灵蹙着蛾眉神情愕然,不觉浅笑道:“救了羽玄,复生会高兴,只要他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夫人信或是不信,就这个理由。” 不知为何,巫风灵觉得他笑容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董束月诚然媚如海妖的诱惑,凤双越却是气度慑人,这笑之下,比董束月了些许高不可攀,却让人愈加身不由己的死心塌地。 巫风灵怔怔在碧波之上,海风吹,才发现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直贴肌肤,嗖嗖的寒,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龙鳞瓶。 这瓶血的确来自东海青龙,只不过里面,另有滴咸池麟的血。 咸池麟是镇守西方的圣灵,血作金白色,与青龙本是金木无间铅汞调和,但两者之血旦交融,清净辟邪便立时化为阴寒恶煞,最光明的圣洁与最黑暗的阴邪,相隔不过线。 这是上古秘术,巫风灵不知,凤双越知。 十万厉魂算得了什么?不过唾手可得的俗物罢了,经过厉魂激发,再有青龙咸池炼化的天生怨灵卓羽玄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品。 而集妖界鬼界之精华,才是足以平衡金乌元神的极阴之气。到时阴阳平衡,自成宇宙,金乌封印才能得以脱胎换骨,成为可生可杀的天地至宝阴阳二气瓶。 明朗华丽的蓝色苍穹下,凤双越踏着温柔起伏的海浪,嘴角抹笑容,如永世不醒的梦幻。 百年度的黄泉盛会转眼将至,最热门的当属五殿苍池均和氏比,赔点五,七殿卓远鹄与槐真不热也不冷,赔三,敬陪末座的三殿张酱油赵炮灰赔二十。 董束月看着这方好事者送上的丝帛,蹙眉道:“五殿素来嚣张,原想这几百年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不想又出了个汲取女魃之气的苍池均。” 此刻董束月正坐在槐真府的花园里,与凤双越促膝品茗。 这些时日,董束月常常不请自来谈笑自若,初始季复生以为是冲着自己,愈发早出晚归的躲着,过不了几天发现竟是自己自作情了,于是十分的松了口气,对凤双越格外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凤双越素来戒急用忍,又身处七殿,也就客随主便的随意应付着董束月,但私下哭笑不得:“我被这妖孽缠上你就这么高兴?”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不醋?” “无聊。” “你不担心?董束月可是绝色……” “……”季复生干脆不说话了。 凤双越的脸垮下来:“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 若论摆脸色,季复生先天条件甩凤双越八条街绰绰有余,所以很不屑的看他眼,冷冷道:“我在乎可是不担心,脸别那么臭……我快吃不下饭去了!” 小吵怡情,凤双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被狠狠羞辱了,却笑得派灿烂。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嘴角眉梢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不问自知,必然是想到了季复生,时活似吞了大缸的醋汁青梅,心里酸涩得发苦,不觉怒道:“你居然还笑?女魃之威,难道你不知晓么?” 凤双越想到季复生心情大好,也就不在意董束月的口吻,只笑道:“借女魃尸骨修炼的小鬼有什么稀罕?便是黄帝女魃再度现世,也没什么了不起。” 黄帝女魃为上古旱神,山海经中曾有记载,“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翼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令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 蚩尤死后,女魃不知为何,邪魔附体般丧失神智祸乱人间,所到之处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黄帝命水神应龙杀女魃于黄泉冥海之上,尸骨沉没不知所踪。 地府新鬼苍池均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女魃遗骨附着修炼,不过百余年,火系法术已然有成,各殿司狱中无人敢轻撄其锋。 而氏比的万木斩恰巧又属木系,五行木生火,两人联手堪称相得益彰锦上添花。 董束月冷笑道:“凤公子何等人才?连佛祖都入不得你的眼,女魃自然算不得什么……” 烟笼雾散的紫眸里仿佛有银针铮亮尖锐的挑出:“可是季复生此战不容有失,不是么?” 凤双越心中凛,脸上神色却不作稍变,微笑道:“没有必胜的仗……地府高手如云,复生无论输赢都不出奇,权当历练了,只是卓家未免会失望而已。” 董束月瞪了他半天,身子往后靠了靠,明明是慵懒的姿态,却像支蓄势待发的弓箭:“我说他必定会赢。” 凤双越对争辩这种事情毫无兴致,随口敷衍:“泰山王眼力自然是好的。” 董束月突然笑,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凤公子法力高。” 凤双越挑眉梢:“什么?” 董束月说得无比坦荡:“你出手,把苍池均废掉。” 凤双越继续无辜,道:“为什么?” 董束月修为终是不及他,急之下口不择言:“你怕苍池均?” 凤双越嘴角的笑容不变,但打量董束月的眼神全无善意,冷漠的玩味,仿佛在看只爪牙还没长齐就想惑人的小狐狸:“怕啊……怕坏了黄泉盛会的规矩。” 董束月红唇微撇,紫眸流波:“规矩有什么不能坏的?金翅大鹏难不成被如来吓破了胆?还是怕自己也被压到五行山下?” 凤双越淡淡道:“规矩如果对复生无害甚至有利,为何要去践踏?泰山王,你好歹也是地府之君,能不能给黄泉盛会留几分薄面?” 不待董束月回应,起身逼近些许,笑道:“你想激怒我?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嗯?” 董束月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和雷霆怒海的压力,情不自禁微微颤,却倔强的咬着嘴唇:“那又怎样?” “我有些不明白,你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凤双越若有所思的低语:“你难道不知道,我让你这个小小鬼王魂飞魄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董束月蓦然抬起眼眸直视凤双越,轻声道:“不用久,你会明白的。” “我很期待。”凤双越直起身,轻轻拍了怕董束月的脸颊:“很美的张脸,难怪二哥喜欢……但你如果没有好的护身符,我劝你还是安分些。” 好的护身符么?何止,也许还是催命符。 董束月笑得嫣媚如狐。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三章都待定,鸭梨有点大……这章量足,希望大家能看得高兴…… 小虐会有,he会有【其实我本人是个be控啊!】 根据水母君的长评,凤叔从此别号完美哥,完美哥本章小黑化下,不急…… 嘿嘿掩面遁走 金蝉 晚上季复生边啃着凤双越独家秘制的爱心牛排,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做掉苍池均。” 凤双越做出委屈的表情:“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无耻的事情做得也不少啊。” “我做过什么无耻的事情了?” 季复生想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没有就没有吧……” 凤双越正色道:“其实是有的。” 他端正了容色,便是说不出的气势夺人,季复生不出所料的上了当:“什么?” 凤双越立即凑近他的耳朵,笑着说了几句话,声音越说越是低切的轻,气息越说越是暧昧的重,季复生不敢置信的怔怔看他。 如此优雅矜贵的张脸,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情话,却添了种邪气放|荡的诱惑,仿佛黑色的莲花,闪烁着丝缎的光泽,香气浓郁芳烈得令人晕眩。 半晌季复生在凤双越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回过神来,恶狠狠的抬腿便踹,却连玄色衣领下的颈子都羞怒成了粉色。 凤双越深谙先撩拨再哄好的伎俩,忙转回话题,断言道:“复生实力如何,我怎么会不清楚?我信你如你信我,苍池均绝不是你的敌手,我又何必去枉做小人?” 季复生果然被哄得很开心,眼睛闪闪的亮:“我会秒杀他的,不会给他原地满血复活的机会!” 凤双越颔首,却道:“复生,苍池均借女魃尸骨修炼,火系法术已是地府首屈指。” 季复生道:“我对法术没什么天赋……也不喜欢念咒。” 凤双越贯的护短,季复生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别说他对法术没天赋,就算他把水当火用,只怕也会睁着眼睛赞句“这把火烧得不错”,因此只笑道:“那也没什么……无论是法术亦或战力,都是为着护己不伤克敌制胜,孙悟空六界谁能抵挡?你何时见他刻意专心的用过法术?” 季复生很冷静:“六界只有个孙悟空。” 凤双越眼眸中掠过丝由衷的赞赏之色,季复生骄傲而清醒,肆意却不狂妄,实在难得:“六界也只有个季复生。” 伸出手,掌心涌出颗龙眼大的宝珠,漆黑晶亮,珠面飞绕盘旋着六条黑龙,姿态各异:“覆海珠。” 季复生眼睛亮,却不是因为乍见至宝,急问道:“你找到百里的下落了?” 凤双越笑道:“他很好。正在西牛贺洲,当山贼。” 惊闻百里弃敖跳槽另谋高就,季复生时接受不来:“啊?山贼?” 凤双越脸色波澜不兴,甚至还有几分轻松:“神佛联手,花果山毁于瞬,二哥能活着已是难得……但法力记忆尽失,只是个普通人了,没有千年怕是无法恢复。” 季复生道:“那该给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若这千年里有仇家或是神将找麻烦,岂不是危险?” “百里弃敖没了法力也还是蛟魔王,他的性子怎会甘于蛰伏?我倒觉得……当山贼挺适合他,二哥为妖是妖界魔王,做人自然也是人间强梁。” 季复生倒不是觉得山贼不好,只是觉得百里那副样子,当山贼都还委屈了,他明明可以当个毒贩军火头子,或者天上|人间老板,然后去吃牢饭或者干脆吃枪子的。 不管如何,知道百里弃敖平安活着,季复生心中阴霾散去不少,嘴角微微弯起个上翘的弧度:“于是你便偷了他的覆海珠?不问自取?” 凤双越毫无愧色:“借用下而已,反正他留着也用不了。” 季复生接过覆海珠,在手指间滚动着把玩,滴溜溜的清润凉爽,想不到这么颗小巧精致的珠子,竟能顷刻间颠覆四海驱使江河,时道:“五行水克火,你是让我用覆海珠的威力压制苍池均的女魃之火?” 凤双越沉吟道:“覆海珠是水族最爱也最惧的法器,威力若是全然发挥,莫说个苍池均,便是十个百个,也不堪击。” 说着却有几分迟疑:“但五行相生相克,却也相乘相侮,若火盛而水衰,水非但不能克火,反而会火侮水……” 季复生眉峰微扬,已明其意:“你怕我驾驭不了覆海珠?” 凤双越没有半分敷衍,直言道:“昨日刚找到二哥拿到覆海珠,我只怕时间仓促,你来不及掌握自如,五行中水系法术最为易学而难精,水者无形而有质,水者至柔而极猛……所以打算黄泉盛会你与苍池均对战时,我暗中操控覆海珠,你放心,绝不会露出点破绽。” 季复生拈着覆海珠似乎爱不释手:“不,你会用我就能学,你教我法诀。” 凤双越见他跟孙悟空般,心奔着战力至尊的路子狂飙,十分疏懒于法术,心中直略感遗憾忧虑,此次借覆海珠事,本意便是激他主动请学,此刻正中下怀,不禁微笑道:“好,不过离黄泉盛会不过十来日,你若学不会,覆海珠还得给我。” 季复生酷酷的哼声:“试试吧。” 法诀不长,季复生天资出色,凤双越遍念过,也就熟记在心了。 凤双越看他神情中似有疑问:“怎么?” 季复生突然笑了笑:“没事……不过,你怎么知道驱使覆海珠的咒诀?” “当年二哥用它摧毁北海时,我在旁偷师学得。” 季复生露出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无耻的表情,从他身边扬着下颌擦肩而过。 凤双越苦笑着摇头,却是拿他点办法也没有,着怔了半天,忙追着过去:“复生!哎,复生,你不知道,妖族不讲究藏私……” 黄泉盛会百年度,场地横跨三途河与孽镜台,持续三天三夜,白昼时孽镜台映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变幻流动,火眼鬼蝠张开尺余长的双翼,成群结队的绕着孽镜台飞行翱翔,翅膀上带着的火星不时溅落在大块大块的光镜上,亮得刺眼。 到了夜晚,三途河的滔滔血水中妆点着碧青鬼火和银色骷髅,闪闪,奇诡的美丽,女鬼的歌声尖锐的穿透群鬼山呼海啸的热闹,有些清冷的在夜色中漂浮回荡。 凤双越抬眼看了看上空飞着放歌的女鬼,女鬼的歌声并不美妙,却妖异的诱人,如扣响铜片铁簧,穿云裂帛,掐着心尖不绝于耳。 凤双越倒是有些喜欢派热闹放纵中,这线如冰似刀的歌声,有种刺破混沌的独特烈性。 季复生不喜欢,直想堵耳朵:“比起跟苍池均打架,我想打这些女鬼。” 可这些女鬼不光不想打他,反而颇有几个对他发生了兴趣。 季复生银面具遮着脸,但身形气质不负槐真之名,黄泉盛会百无禁忌,调|戏殿司狱对奔放的歌鬼而言只是牛刀小试,因此有个最艳丽的唱着唱着便飞蛾扑火样迅速扑到季复生眼前,丰润的唇嘟着,索吻的柔媚姿态,季复生却是不解风情的大惊失色。 生前虽对女人没法动心,但般情况下,基本可以认定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死后仍是样,打女鬼的男鬼都是鬼渣,打是打不得的,躲想来也躲不开,季复生便理直气壮的扯着凤双越的袖子拉到身前,自己缩在了他背后。 凤双越很受用他祭出自己做替死鬼,悠然自得的面对歌鬼:“姑娘的声音很是漂亮,当得起昆山玉碎。” 说也古怪,再大胆的歌鬼面对凤双越,都不由自主的局促了手脚,那歌鬼立即后退了步,敛衽为礼:“上仙过誉。” 恋恋不舍的瞧眼季复生半露出来的脸,扑哧笑,转身又飞上半空,彩色的衣裙纷飞如散花,唱起了首人界的小曲: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尽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歌鬼的声音过于高亢锐利,本不适合唱如此清丽深婉的歌儿,但片浓彩热闹中,这把歌声透着些许的寂寞,带着金属的侵略性,将款款道来的曲中之意,像黑色的潮水样,蔓延铺遍了整条三途河。 季复生只听得怔住了,待尾音袅袅散开在夜色中,正待开口,只听身侧有人轻叹着赞道:“如大鹏王所说,果然是天魔妙音。” 这声音并不十分出挑,但吐字清圆,语速舒畅,听着似道温泉流过,感觉异常的悦耳清心。 以季复生之敏锐,竟没有发现身边了个人,心念动,转眼看去,见个年轻僧人正冲着凤双越微笑稽首。 这和尚白衣芒鞋,面目清秀平和,看着不甚起眼,整个人却散发着种极为圣洁明净的光芒,与这鬼影幢幢的喧嚣地府格格不入,但他神色十分悠闲轻松,并无半点拘束不安。 凤双越见了他,似有些惊奇,挑了挑眉梢,那僧人又道:“灵山别,优钵花从此不开,大鹏王近来可好?” 季复生心中咯噔,孔雀囚于优钵花丛,死于优钵花丛,这和尚身圣光,又口称灵山,想必定是如来座下弟子,只不过竟敢在凤双越面前提及他的毕生恨事,想来是心求死了。 不料凤双越眼中闪过丝伤痛之色,却对这僧人毫无敌意,道:“很好,金蝉子也好?” 金蝉子? 日后孙悟空的师父唐僧?那个白白胖胖整天被男妖怪捉了蒸女妖怪抓了yin的圣僧?还经常没事找事s|m孙悟空的糊涂蛋? 季复生瞪大了眼睛,凤双越知他心中所想,低声道:“当年长姊囚居灵山,曾蒙金蝉子善待。” 妖族恩仇入骨,金蝉子说不 分节阅读19 欲望文 分节阅读2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0 上有恩于凤双越,但既对孔雀有所照拂,凤双越自是以礼相待,绝无迁怒,季复生也就对着这表斯文的和尚点了点头:“地府欢迎你。” 凤双越忍不住笑,道:“这是季复生,狐族之妖。” 金蝉子看着他俩自然的亲密姿态,略思忖,微笑:“轩辕坟的后裔?难怪难怪……” 看着金蝉子脸“我就知道”的八卦表情,季复生有些无语,这些人需要这么聪明且善于分析么?尤其句“难怪”,听着只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这些妖仙也好,鬼神也罢,都觉得报恩和以身相许存在着天经地义的必然联系: 要报恩么? 陪他睡吧! 要报恩么? 爱他去吧! 要报恩么? 给他生个娃吧! 仿佛凤双越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连自己都不知情的救命之恩。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和隐忧。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章写的时候很轻松~大家凑合着快活快活…… 盛会 恍神间听到两人寒暄几句,凤双越问:“你怎么会来地府?如来容得你擅离灵山?” 金蝉子笑嘻嘻的说道:“佛祖不容,我便不能么?” 凤双越颇有些起哄纵火的恶劣意图:“听说这几百年你都在到处闲游?连如来开坛讲经你都十分疏懒倨傲?” 金蝉子叹道:“我当我不想听他讲经么?只是他讲的佛法,我颇有想质疑辩论之处,但每每都被诸佛罗汉金刚菩萨扯住,既然不容辩,又怎能解惑?不能解惑,那我何苦还听?既然不想听,大把光阴,为何不能四处闲游?” “我路寻真见性,行遍四洲八荒,天庭海底妖界幽冥,只见众生爱欲憎痴,苦乐纠缠,即便诵遍经文也是丢不得放不下,其中自有喜怒哀乐枯荣迭,又岂是清心忘欲可导可解?神佛尚不能无常无乐,亦我亦净,那众生繁华凋零,又何须强去劝引教化?” 季复生心中隐约明白,这金蝉子为何会被如来贬了真灵,逐下雷音。先有与孔雀大鹏勾搭之疑,再有不遵教诲质疑佛祖之罪,三者还有不勇猛精进只游手好闲之嫌。 金蝉子认认真真,流水似的道来,不疾不徐,桫椤树般派端秀妙姿。 凤双越听得入神,只感字字句句都是六界剥落的本原觉知。 季复生毫无慧根,自动过滤掉金蝉子的佛理之辩,自去捕捉歌鬼渐拔渐高缕银线抛入天际般的歌声,不忘腹诽道,这金蝉子果然如传说中罗嗦得可怕,可怕的是,凤双越居然听得很乐意的样子,难道是话痨见话痨,萌得嗷嗷叫? 金蝉子说了大气,季复生以为该告段落了,不想他施施然从袖子里掏出小葫芦水,润了润嗓子,继续:“佛祖言道,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无所有,但我却觉得根本性原,不空不虚,涅盘本相亦或世相,盛枯总归留迹,有常有我,有假有荣……” 季复生无聊之下,游目四顾,却远远看到董束月,只见他银发紫衣,容色略有清减,但笑颜如樱棠,举动都是媚骨天成,身侧伴随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看装束气势,定然也是阎罗君,那人不时侧头凝视董束月,眼神姿态是全然的沉迷呵护。 季复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些微的恐惧,董束月的绝世容色明媚笑靥,仿佛是柄遍体鳞伤的刀,会歇斯底里的把切美好圆满,成束成缕的切碎割裂。 耳边金蝉子仍然打足了鸡血似的喋喋不休,季复生忍无可忍,掩着耳朵,只觉得魔音穿脑不过如此,不能让他再讲下去,否则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 凤双越忍俊不禁:“灵山面壁苦修千年,金蝉子只是被憋坏了。” 季复生很佩服:“你能听得下去?” 凤双越微笑:“金蝉子的佛理,岂是轻易能听到的?” 季复生直言不讳:“我不想听。” 金蝉子倒不生气,只仔细打量着季复生,目中明亮的闪烁着好奇与探究:“不知狐妖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狐妖这称呼般情况下绝不是什么好话,但金蝉子说来,就和神仙皇帝没什么两样,只是个很客观的称呼而已,既没有歧视,也没什么格外的仰慕。 季复生不由得想起后来他的二徒弟,在陷空山对着两个女妖直呼“妖怪”的光荣经历,当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么? 转眼看着三途河边,已有雅擅庖厨的鬼架设好各式锅灶,炊烟升起香味扑鼻,好顿自助大餐候着自己,没心思应付这光头,拔脚就走,道:“我不懂佛理。” 金蝉子越发来劲,双手合什拦住:“轩辕坟是狐族之源,必有不同寻常的根骨见识,狐妖千年修为,不必过谦。” 季复生看着他白净到不真实的手,想到孙悟空的五行山之灾与后来的紧箍恶咒,不由得异常厌恶这个佛祖弟子灵山之光,冷冷道:“我不通佛经,但却知道,神佛之尊,不及本性,神佛之贵,不及本性。” 金蝉子眼睛亮,喃喃道:“本性至尊至贵?” 凤双越见季复生神色,已知道他动了真怒。 季复生轻易不计较,旦狠下心,却是赶尽杀绝的性子,不管不顾,手段甚至有残酷之嫌,否则人世那次,也不至将叶守成活活碾死。 而金蝉子看似叛逆无拘,但心向佛,只求辩出个中真意,实则不通俗务的有些呆,季复生简简单单句话,正中他所思所悟,已是反复冥想入了迷,只怕季复生下刻掰个道理让他跳三途河,他也嚷嚷着“别拦我”利利索索的就跳了。 不甚赞同的看了季复生眼,知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却也不阻着,只低声叹。 季复生冷笑,道:“金蝉子想必不知,无数妖族宁当蝼蚁,不愿成佛。” 金蝉子尚且回不过神来,只本能的问道:“为什么?” 季复生道:“你虽游遍六界,却直是佛子的身份与法力,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去妖界则个个畏惧,到冥府只怕阎罗天子都得礼敬三分,自然不会明白当妖做人的真正滋味……这样的参悟修行,只是隔岸看火水中望月。” 金蝉子隐有所悟:“那双足沾土走遭,方能火中取栗?” 季复生携着凤双越的手,绕过他往三途河边去,边淡淡道:“这我不知道。只不过要得必先舍,金蝉子身法力,转眼便能成佛,能舍得下?” 凤双越无奈道:“金蝉子保重罢。” 也不知道金蝉子听没听进去,待季复生吃饱喝足回头看时,那白衣芒鞋的身影仍然木头似的动不动的戳那儿,倒为黄泉盛会添怪景。 凤双越轻声道:“金蝉子只是罗嗦了些许,你又何必?” 季复生见阴风过处,金蝉子白衣单薄,心中亦有几分不忍,就为着尚未出现的五百年后的紧箍咒,如此引他入魔,自己跟那些看人脸生得嘲讽就贴张乐挡上或者捅几刀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时饮下杯酒,低声道:“他不至就听我说的了吧?当真会弃了法力地位去当妖做人?” 凤双越点了点头,反问道:“若你听说我落入天庭或是灵山之手,命不久矣将形神俱散,需要你的千年内丹交换,你信不信?救不救?” 季复生惊,酒意尽去,黑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他:“救!” 凤双越嘴角勾起,笑得热烈又是满足:“你看,便是这个道理了。有执念必易迷惑,若是百里弃敖,必定不会信金翅大鹏会轻易受制于人,你却是毫不犹豫的信了,千年内丹也弃若敝屣。” “你的执念就是我。” 季复生忍不住问道:“你也有执念么?” 凤双越邪气的笑,凑到他耳边,吹了口带着醇香酒味的热气,压低了的声音溅着火苗似的钻入心里:“你说巧不巧,我的执念刚好也是你。” 季复生被他经常性的恶劣逗得习惯了,很有几分免疫力,耳垂虽红,态度却能保持七殿司狱千年妖狐应有的镇定:“的确是太巧了。” 凤双越不甚满意的蹙眉打量他半天,意犹未尽,很想不依不然的继续挑|逗下去。 季复生冷着脸:“不要无聊!” 凤双越无奈,只好作罢:“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无聊,也得等赢了黄泉盛会,再好好的慢慢的无聊。” 不待季复生反驳,指着那个白衣身影,略带可惜却又有些兴致盎然的轻叹道:“金蝉子的执念便是佛法奥义。只怕这个如来心里最得意的弟子,就此被你诱下雷音了……罪孽深重啊复生,你可真不愧是轩辕坟的妖狐。” 季复生静静喝着酒,道:“可我并没有说谎,本真性情确是比任何神明仙佛都高贵。我也确实是宁可当这身负天诛的妖,朝不保夕命在顷刻,也不愿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当尊佛。” “只不过将来金蝉子若身陷危难,肯定是要救上救的……终归是我害了他。” 凤双越微笑着护短,表示不赞同:“谁说是害了他?你虽不通佛法,说的却是天地间的至理,醍醐灌顶当头棒喝,金蝉子应该感谢你才是。皇帝微服私访百年,也比不得当真的平民百姓年,世间疾苦众生百态,岂是冷眼旁观便能感同身受的?” 看季复生脸色仍有些瘫,道:“金蝉子活了数千年,只怕丝的挫折都未曾受过,于佛法又怎会有所参透?你看,他连衣服都那么白!” 金蝉子的白衣衬在孽镜台光怪陆离的诡丽背景下,白得仿佛能发出光芒,季复生不禁笑道:“白得刺眼!” 凤双越端起今夜的第三杯酒,也是最后杯酒,凤双越饮酒从不过量,无论何等醇美,三杯为上限,悠然道:“金蝉子若是当真受你言所激,抛下佛子之身堕入红尘,倒是十分值得敬重,爱之深则执着,不执则难成大器,无论神或妖,不可执念过深,却也不可无执念。” 白骨杯中酒液鲜红,远处董束月紫眸华服,银发如月光,眼前繁华热闹逐渐变得模糊不真切,季复生抛开酒杯,不胜酒力,醉倒在凤双越的肩头。 第三日的各殿比试,季复生路通畅的杀到最后,不出所料将与五殿苍氏二人对阵,看他结束停当,凤双越笑问:“你覆海珠修炼得如何?直也不告诉我。” 季复生在群鬼山呼海啸般的激动狂呼中,安静的用方软布拭擦着枪尖,抬眼看他:“你是不信我么?” “信,我只是怕惊喜太大会承受不了,复生,我很脆弱……” 季复生嘴角抽搐了下,不理他。 凤双越见他在青碧鬼火的掩映下,瞳孔微微有些收缩,眼眸漆黑中有半透明的清澈流光,像是冰冷璀璨的钻石,眼神却是热热的,与满幽冥铺天盖地的激昂欢呼百般融合异常默契。 凝视他的眼眸,低声问道:“你喜欢这样的盛会?” 季复生并不遮掩,点头道:“喜欢。” 凤双越想起方才他银青长枪在手的从容与痛快,竟有种微微战栗的心神俱醉,轩辕坟历代的狐妖都是魅惑妖娆的暮春柔风,季复生却截然不同,啸穿山峡大海的烈风般,带着不容抗拒的锋利自由,绝非小小的丛林谷涧可以容纳伸展的大气恣肆。 而冰雪般的枪尖,划过惊心动魄的光影刺出的瞬间,便是以冥府海底漫长阔大的星河为背景,也稍显局促狭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都看了,启发良,鞠躬道谢! 但因为昨晚很快活的码存稿,没来得及回复,见谅! 留言油菜花朵又朵,目不暇接,各种感慨……再次谢 顺便集中回复几个问题 1、关于下蛋生子= =||| 这个,真没有…… 2、关于那首民谣,已经有朋友回答,是汉乐府的首,可以度娘或者google之…… 3、关于虐,握拳哈哈哈,铺垫了这么久,高|潮终于快写到了,我要快活的下手虐了哈哈哈…… 【再回答个私人爱好的话题,谁说我不爱司马了!可是司马+张角不是神器啊,真正的神器是司马+备备或者张角+备备,或者司马+嘉嘉或者张角+嘉嘉嘛……3v3最近我们有个固定团队哦,胜率不是般的高哦,可以来挑战!显摆下!哼哼!】 化龙 凤双越伸手覆住季复生握枪的手,感觉到他的热度和力量:“我也很喜欢。” 的确喜欢,不光喜欢,是晴空映日水在江河的轻松明澈:“复生,我真高兴。” 自从人世趟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再度相逢时,便有几分执着刻意的将他保护在羽翼之下,贯的珍惜宠溺之余,添了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此刻却是清风明月豁然开朗,季复生无论做人做妖,直都未曾变过,自己是妖王金翅大鹏也好,人界废柴大叔也罢,他都从不需要依赖,从来就不是尊碰即碎的水晶人偶。 季复生莫名其妙,看他眼,见他眼眸中全然的懂得和热切的激赏,明白其意,不由得隔着薄薄的银面具笑:“高兴?崇拜我吧?仰慕我吧?” 凤双越忍着笑点头。 “那就看两眼……看眼少眼。” 明明只是开玩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有不祥的语成谶之感。 凤双越却浑然不曾察觉,迅速低下头,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睫毛,低声道:“切小心,去吧!” 季复生与卓远鹄双枪联手,击败苍池均与氏比,赢得十万厉魂,不大不小的爆了冷门。 切尽在凤双越掌握,季复生果然驾驭覆海珠如有神助,破了苍池均的魃火。 但季复生祭出覆海珠的那刻,凤双越却见了鬼般,脸色惨白失色如沙漠中曝晒日的白骨,竟立不定,身不由己后退步。 只异常冰冷的手扶住凤双越的背,耳边是董束月蜂蜜般缠绵入骨的声音:“凤公子……你怎么了?” 董束月眼眸亮亮的含着笑,整个人像朵剧毒的花,散发出浓烈绚烂的香气,凤双越有些茫然的晕眩,指着悬浮在三途河上骷髅聚成的比武场:“那是……” “那是本殿司狱槐真的兽身幻化。”董束月柔声曼语,眼眸微挑,狐般秀媚:“槐真的水系法术当真是神乎其技,只怕我这泰山王都远非敌手。” 苍池均吐出女魃重现之咒时,三途河边空气被吸干似的炽热干燥,苍池均袭青衣笼着红莲彤彩,配合氏比每刀万木斩挥出,破空便是灼灼的烈火赤焰,连血红的三途河水也镀上层艳丽的虹光。 卓远鹄须眉几近烧焦,他修习的亦是火系,自然比谁都明白苍池均法术的过人之处,紫电枪横,示意季复生先避火势。 季复生却不理会,收枪直立,口中清晰而快速的吟唱覆海法诀。 蓦的颗漆黑明亮的珠子带着森森寒意涌入火中,旋转之际,比武场上水雾蒸腾白气袅袅。 观战众人只觉眼睛被烟火水汽逼得酸,忍不住闭了闭,再睁开时,只见条银色蛟龙半隐半现矫矢飞翔,道雪亮闪电般惊艳了黄泉幽冥,云霓风雨相随,片片龙鳞均是最纯正的银白剔透,玉爪钩白,乌眸点漆,龙身并不巨大,似年齿尚幼,但飞扬骄傲之态,已是极致的强悍美丽。 凤双越琉璃星目不惧烟气,毫无避让余地的把那刻看得真切清楚。 看着季复生吟完覆海咒,漆黑晶珠便箭矢般射入他口中,直滚入腹,珠身的六条小小黑龙腾挪绕行,游走遍及他体内经脉。 看着季复生瘦削修长的身体骤然银光滚涌,光影中扭曲变幻,随着声霹雳似的龙吟,额生两支龙角,体长万千银鳞,现出蛟龙之形。 刹那雷霆震怒,暴雨如注,银河倾天堑,九曲入地来,水浪浩瀚无边却又凝散自如,顿时将苍池均的女魃火威压成了苟延残喘的萤火之光。 银龙现,凤双越所有的神思心智都恍惚了,仿佛日光中飘飘荡荡的尘屑,只觉身不由己,步步的,已踏入个冰冷刺骨的漩涡。 董束月却决绝而甜美的笑了,自从见到凤双越,甚至从听到凤双越这个名字起,自己就没有天刻的快活,他的手段修为,是让自己连气都透不过来。 此刻见凤双越失魂落魄,心中油然而生种尖厉的快意:“真是古怪,槐真的来历凤公子想来是知道的,本王孤陋,也承蒙蛟魔王百里告之,却不知……轩辕坟的妖族为何能幻化龙形?” “据传九尾狐魅惑众生神佛难容,当世所存屈指可数,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绝此种,因此九尾狐不管与何族妖物交合,所产之子定然还是九尾狐脉。” “想不到槐真却是异数,当真是天意难测啊,本王倒是糊涂了……不知凤公子糊涂么?” 董束月的声音像无数个剧毒的小飞虫,在耳朵里嗡嗡的扑打着翅膀,又从耳孔直钻入心脏,凤双越几乎能听到心突突剧跳砸在肋骨上的声音。 怎会如此?该怎么办? 董束月很得意,很快慰,心里沥着血的得意,浑身剜着骨的快慰:“凤公子定然是不会糊涂的,自是算无遗策滴水不漏,只不过任何恶咒的触发亦或解开都需以血为引,天诛妖印也不例外,九尾狐妖心头的滴热血,不知公子到手不曾?若是认错了人或是拿不到,再怎么精妙的谋算在握只怕也是功亏篑了……” “当然,槐真就是九尾狐妖,凤公子自然不会错认……是么?只不过公子就不奇怪,为什么季复生直现不了狐身原形?” 凤双越脸色苍白如雪,眼眸比夜色还深沉,潜伏着毁天灭地的雷霆怒涛。蓦的出手,五指扼住董束月纤细的颈子,声音极轻极柔:“闭嘴。” 金翅大鹏要摧毁个幽冥王,使之魂飞魄散易如反掌,董束月咽喉剧痛,浑身灵力丝丝散去,如雾的紫眸却含着抹恶毒鲜亮的笑意,流光幻彩的灵动。 凤双越冷冷的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表情,瞬间想到百里的托付,慢慢松开了手。 董束月笑着,抚着颈子剧烈的咳嗽,嘶嘶的声音类似毒蛇吐信:“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很……凤公子,咳咳,金翅大鹏王,我等着你来求我。” 凤双越看着董束月,连敷衍都不屑,道:“滚。” 董束月噙着抹勉力维系的破碎笑意,沿着火照之路缓缓走向鬼火冷清的三生石边,虚九鸾急切地紧跟上来,英气的眉头蹙着:“殿下……我陪你回去。” 其实他想说,殿下,没人看着你,没人注意你,你不想笑就不必笑,你想哭就可以哭。 董束月自顾走着,态度很傲慢很任性:“滚!” 终是独自把三途河的欢笑繁华抛在了身后。 若是有条路能够通往幸福,谁也不愿孤注掷步步荆棘的绕行于黑暗。 董束月回头,远处已恢复人形的季复生,高高在骷髅鬼火聚成的比武场上,玄衣如夜面如玉雕,光芒四射神采飞扬。 你是我所拥有过的,最璀璨的光明,若能再度拥有,付出切代价也是值得。 季复生,凤双越,是你们逼我至此。 十万厉魂封在小小的青铜罐里,被卓远鹄握在手中,巫风灵紧紧抱着卓羽玄,下巴抵在他的小脑袋上,卓羽玄感觉自己的额头有沉重温热的泪滴不时滚落,迟疑了片刻,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口。 季复生低声道:“羽玄原谅他妈妈了,真好。” 凤双越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琉璃目中星芒闪动,却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季复生:“是么?” 苍池均等绝非庸手,幻化为龙也是大耗妖力,季复生又累又乏之下,也就嘟囔句:“阴阳怪气。” 回槐真府,季复生差点睡死在温泉水里,凤双越叹口气,湿淋淋的将他捞起擦干,动作温柔而细致,却无意识的轻声道:“为什么……会是龙?复生,我该怎么办?” 季复生在他怀里睡得很深很沉,姿态放松得像只亮出肚皮毫不设防的猫,从敞开的衣领看进去,被温泉洗过的肌肤泛着明珠样的光泽。 凤双越静静端坐着,下下摸着季复生的长发。 时光有条不紊的消亡,方才还是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随着季复生近在咫尺的呼吸已然平复如常,凝视他稚气的睡容,凤双越颗心怦然之余,柔软湿润得如雨后新生的细密草原。 海月之光穿窗而入,铺张的倾泻地,静谧如梦。 凤双越的眼神扫几个时辰前的震惊茫然,满是神佛不惧天命无视的从容恣睢。复生,无论你是不是妖狐之子,你的祸福生死,我都不容天诛来擅定妄为! 季复生近中午才醒,迷迷糊糊正对上凤双越含笑的眼眸,时反应不过来。 凤双越递上杯水,凑到他唇边,笑道:“我真怕你睡死了。” 季复生默不作声的低头喝了几口,终于醒透了:“你夜没睡?” 凤双越抹去他嘴角的水渍,点头。 “为什么不睡?” 凤双越脸色 分节阅读20 欲望文 分节阅读2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1 过分的白皙,神情温柔得有几分苍凉:“看你啊,看得舍不得睡。” 季复生怔了怔:“……你病得不轻。” 想起昨晚之事,眼眸闪闪发亮,道:“看我化身为龙,有没有吓跳?” 凤双越苦笑:“差点吓死。” 季复生心情很好,笑道:“想不到覆海珠竟是这等的好用,我本以为很难,谁知道第次试着念出法诀,便能现出龙形,我自己也吓了跳。” 凤双越淡淡道:“法器有灵性,你寻它,它也要寻自己的命定之主,有缘碰上,那是极为难得的妙事。覆海珠是二哥炼出的水系至宝,他现在法力全无,明珠闲置,偏巧遇上了你,想来也认准了你,用起来自是如鱼得水随心应手。” 季复生取出覆海珠,握在手中滴溜溜转来转去,凤双越见了只觉得刺眼,半真不假的伸手:“你既赢了黄泉盛会,把珠子还给我罢。” 季复生耍赖,口吞下覆海珠:“改天我直接还给百里就是,何苦过你的手?” 凤双越有些无奈:“覆海珠阴寒,吞入腹中没什么好处。” 季复生奇道:“哪里阴寒了?这珠子温温凉凉,很是舒服。” 说着枕在凤双越腿上,笑道:“有了这颗珠子,还能变幻龙形,我才舍不得给你……不过你若也想尝尝变龙的滋味,可以求求我。” 凤双越微笑着摇头:“我不想变。” 覆海珠只是水系法宝,又怎会使得九尾狐亦或金翅大鹏幻为银龙? 季复生昨夜能借助覆海珠现出龙形,唯的可能就是他身属龙族,而绝非轩辕坟后裔九尾狐之子。 但不知那本该应于九尾狐妖的天诛怎会加诸于他?而要破解天诛,那滴狐妖心头的热血,又该何处去寻? 正思忖揣测,猛然醍醐灌顶,董束月妖异的紫眸在心中掠而过,数月来他的种种古怪行止,昨夜句“等你来求我”,凤双越凛,又惊又喜,既憎且疑,董束月! 待定…… 季复生见他神色不定,问道:“你怎么了?” 凤双越避开他的眼神,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说,待黄泉盛会完了,就去趟五行山……现下人间恰巧初夏,正是桃熟时节,你不妨带些鲜桃去瞧瞧他。” 季复生忙起身换衣服:“我本就打算今天去,孙悟空定闷坏了,我陪他呆几日,好不好?” 正中下怀,凤双越点头:“第七天你得回来,那时我大抵已能练成阴阳二气瓶,可以破解天诛妖印。” 季复生应了,却道:“我还想破开五行山,放孙悟空出来。” 凤双越帮他整衣束发,并不出言阻拦,反而笑着哄道:“也好,你试试看。” 季复生听他言不由衷,狠狠瞪他眼:“你瞧着罢!” 看着季复生惊鸿般纵身飞去的身影,凤双越嘴角的笑纹慢慢散去,转向骤然出现在花园水阁中,正悠闲独行的董束月。 董束月不请自来,却仿佛到了自家般适意自如,皓玉般的手半掩在烟紫长袖中,捏着面小小的三角幡。 凤双越看得清楚,那三角幡血红为底,暗绿色依稀绣着山川谷涧之形,幡周尺余方圆,阴风飒飒妖雾弥漫,不禁脱口道:“招妖幡?” “凤公子眼力真好。”董束月展开招妖幡,微叹了口气:“千年前轩辕坟的招妖幡,可聚齐山林群妖,可惜自封神那代的九尾狐伏诛后便下落不明,再不曾重现于世。” 凤双越负手浅笑:“泰山王何必替这死物抱憾?时隔千年,早已是流星萤火、沧海桑田,便是招妖幡再现,也难以号令群妖了。” 董束月低头凝视着招妖幡,半晌笑了笑:“是啊,当年九尾狐号令山林之妖,靠的自是身法力,这小小方幡只是个信物罢了,如今轩辕坟已荒芜千年……这么个招妖幡,留着又有何益?” 说罢随手将招妖幡抛入湖水:“倒要谢凤公子提点。” 凤双越不愿跟这妖邪诡异的泰山王打机锋,直言道:“招妖幡虽没什么用,却也是九尾狐妖旧物,既落入你的手中,想来殿下定然与轩辕坟有故。” 董束月脸色沉:“本王与轩辕坟能有什么关系?公子何必这般出口伤人辱我至深?我董束月是幽冥泰山王,得天庭御旨的正神,由玉帝亲自册封,怎会跟那下|贱的狐妖有所来往?” 凤双越旁冷眼见他情绪近乎失控的激荡,确认这泰山王与轩辕坟必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干系,时心中转过无数个狠毒念头,决定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把那真正的妖狐之子的下落给交出来。 想着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是觉得那九尾狐妖无耻下|贱之极。” 这话倒是真心,季复生既不是九尾狐妖之子,却被生生烙上这天诛妖印,不必说自是狐妖搞的鬼。 董束月紫眸中流过道意义不明的光,突的凑近凤双越耳边,声音低而柔的岔开话题:“凤公子,再过几日,卓羽玄便可纳入金乌封印了,是么?公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练成这六界第的封印,从此神畏佛惧,真是可喜可贺的赏心乐事,该浮大白,是么?” 凤双越眉峰微扬:“殿下何出此言?” “褫魂毒咒是泯灭人性的上古禁术,巫风灵既然用了,又岂容她后悔?” 董束月的脸离凤双越极近,肌肤细腻柔嫩得像丝缎羊脂,笑容却讥诮冷酷:“当日巫风灵以卓羽玄魂魄为引,下了永不超生的恶咒,时隔七百年却又想改天换命,让卓羽玄逃开魂魄散尽之灾……谁料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刚好为凤公子所用。” 轻轻顿,由衷赞道:“公子的心机手段,本王佩服万分。” 凤双越不着痕迹的后退步,避开董束月扑上面颊的呼吸,悠然道:“巫风灵本是南诏巫术集大成者,用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想破解褫魂毒咒也没什么不可能。先以母体血水交融,再用炼神刺封入卓羽玄体内,使邪魂厉魄激发诱导天生怨灵的恶气,若再辅以东海青龙血之纯正清净,七日之功过,定能化解无遗。” 董束月唇角勾起,短促而明媚的笑了笑,轻声道:“凤公子为什么不说若是稍有不慎,卓羽玄自身元神精血都会被厉魂吞噬?天生怨灵融进了十万厉魂,才是真正的至阴至邪至恶至寒?” 水阁下池清水无风自起波光如皱,几朵落下的桐花随水而动,董束月声音中似有怒意,又似快意:“十万厉魂本不易得,天生怨灵是千载难逢,偏巧又有南诏巫师倾尽平生之能将两者封入体,凤公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生让人羡慕啊。” 凤双越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巫司狱精通巫术,卓羽玄是她唯爱子,又怎会稍有不慎?” “凤公子这些话,骗骗季复生倒也罢了……那东海青龙血,巫风灵哪能寻得?难道不是凤公子好心赠予么?只怕这稍有不慎,早藏在青龙血中,到时切自然如公子所愿。” 凤双越神情并无异状,只琉璃星目中,闪过丝玩味的光芒,这个泰山王……其心机狠毒聪慧之处,竟不逊千年前以此闻名的轩辕坟族。 董束月的笑意突然变得赤luoluo的勾魂摄魄,眼中醉了酒般水光离合,嘴唇亦是红润饱满得仿佛刚被亲吻过:“凤公子的心思,瞒不过束月……束月对公子可是仰慕已久,现如今公子对束月,是不是也有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之感?” 凤双越气度谦贵而不失风流,骨子里却是生平不二色的专情,看他妖孽至此,颇不屑于招架,叹了口气,道:“殿下心中知晓却不揭破,想来是对季复生颇有善意,不欲见他遭受天诛,既如此,殿下到底有何意图,不如痛快直言罢。” 董束月笑道:“要你陪我上床,你肯么?” 凤双越不屑与他作纠缠,却非不能为之,当下见招拆招笑道:“泰山王有令,自当遵从,床榻之上,必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 董束月却哼声:“你这虚伪的模样,也就季复生喜欢,我瞧着就恶心。” 凤双越也不生气:“殿下所言极是。” 董束月双眸烟笼寒水,瞳孔却似铮亮的毒针,透着锋刃流转的猩红,死死盯着凤双越,静默良久,方低声字字道:“我说我要季复生,你给么?” 凤双越敛了笑容,冷冷道:“殿下自重。复生是他自己的,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不能当作货物转手他人。” 董束月固执懵懂如三岁孩童,并不理会凤双越言下之意,只追问道:“你不肯给?” 凤双越见他不可理喻,也就不做言:“不给。” 董束月低着头,半晌怅然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没办法,我只能……” 凤双越厌他如蛇蝎,打断道:“我倒有物相求,还请殿下莫要吝啬。” 董束月怔怔道:“什么?” “九尾狐妖之子的心头滴热血。” 董束月霍然抬头,满脸的憎恶惊疑之色。 凤双越心中增几分把握,微笑道:“殿下不必推脱,若殿下交不出九尾狐妖之子,那我只能剖殿下的心肝聊以慰藉二。” 白皙优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缓缓在董束月心口划过道圆弧:“殿下,我说过,二哥并不是你的保命符,你伺候过百里算不得什么,便是百里亲至,也得随我起问问殿下那狐妖之子的下落。” 董束月伸手轻轻推开凤双越的手指,垂着眼睫,嘴角的弧线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扭曲,道:“凤公子最好还是莫要逼我,逼急了我死,复生也不会活着。” “公子想来也知晓,九尾狐妖为何特别的喜欢生吃那些血脉丰盈的新鲜人心。” 也不待凤双越答言,自顾淡淡道:“因为轩辕坟族素来冷心无情,吃了人心才会觉得暖些,千年前妲己生剜比干七窍玲珑心,便是例。” “因此想要九尾狐妖心头热血,不啻于龙口夺珠凤头拔翎。若非自愿,便是你剜了狐心,也得不到那滴血。” 董束月说罢稍静了静,终于志得意满,红唇弯起,道出了直想说却直不敢说的话:“所以金翅大鹏王,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凤双越眉梢微微挑,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快,嘴角甚至还有丝仿佛刻着的笑纹:“很好。泰山王要我如何求你?” 眸光淡然,深敛如渊,丝毫不见锋芒,声音也是如常的清亮温润:“只要殿下在这七天内,能给我狐妖之子,殿下要我怎么求,我便怎么求。” 董束月冷笑道:“你这般直挺挺的着,是求我还是威胁我?” 凤双越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轻声笑:“殿下若觉得不妥,我跪下也是可以的。” 董束月见他如此,明明占尽了上风,却不由自主打心里起了阵强烈的寒冷与不安,摇头叹道:“得你金翅大鹏王跪,不知会有少后患。妖狐之血……我能不给么?便是你不顾季复生的死活,我还舍不下。” 拂袖离去,却转身道:“这几日你看好卓家罢,那天生怨灵可不能出了岔子……至于妖狐之血,六天后我定会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步步揭开啊,不急不急 章节名再次待定= = 待定…… 季复生绕行长安城,购得两筐熟得刚刚好的水蜜桃,御风飞至五行山。 五行山高接青霄崔嵬险峻,时正值暮春,虽漫路荒藤山道崎岖,但亦有径山花草木葱茏,孙悟空正用力伸出只手,去摘身前不远处的朵嫩黄的花。 那朵花单薄的开在地乱草中,山中刚下过场小雨,花瓣犹有湿润之意,看着异常的纯净娇弱。孙悟空的手却是瘦骨嶙峋的粗糙,与那朵花的柔嫩清丽毫不相称。 阵山风吹过,那朵花摇曳款摆,意态舒适闲逸,如烂漫微笑般。 孙悟空突兀的停住手,顿了片刻,似不忍摧折,恋恋不舍的在花瓣上轻轻触,却缩回手去,曲着手肘歪着头怔怔的端详那朵花。 季复生拎着两筐桃远远看着,竟有种打扰到有情人搞对象的负罪感。想了想,也不走近,见附近树丛里间或有野兔出没,心中喜,想来孙悟空也不必吃铜丸饮铁汁,实在嘴馋了,随手捉只兔子野鸡,茹毛饮血,也能开开荤腥。 季复生性子不急,人界当杀手时,是练出了耐心忍劲,只得笔直的静静等着。 孙悟空却是急性子,季复生现身他便发现了,只是战败被囚,蒙故人相探,时略有些害臊外加激动,强作淡定只等季复生主动过来招惹,谁料季复生不解风|情,竟木头桩子般住了,看那架势,再个三天三夜也是浑不在意。 顺风过来满鼻子的桃香,只勾得孙悟空心里都痒起来,哪里还耐得住?当下高声大喊:“桃儿!” 季复生看他脸期盼,好笑之余心中却是油然而生的愤怒酸楚,忙走近前去,拿出个大桃,送到他手中:“会儿我种几棵桃树在这里。” 孙悟空吃桃的积年,几口将个大桃吃光,连腮凹处都啃得干二净:“不必。” “为什么?” “难道我会在这里千年百年不成?待我伤势好了,妖力恢复,定然掀开这五行山,重回水帘洞!” 季复生琢磨也是,自己被西游记先入为主了,总以为孙悟空得在这憋屈所在当五百年的耗子,高兴席地坐下,拿了个桃也啃着:“你说的是。” 孙悟空沉吟片刻,严肃的问道:“不种树……你能天天给我送桃么?” 季复生点了点头:“我天天给你买桃去,不过六天后,我得回趟地府。” 孙悟空很喜欢跟季复生说话,怎么说怎么自在,笑道:“回地府干什么?我毁生死簿那次去过回,没什么趣味。” 季复生也喜欢孙悟空,他心思像泓秋水,不肤浅却是清澈见底,跟他说话不用有半分心思弯绕,当下指了指自己眉心,道:“你看,这是天诛妖印,双越让我第七日回去,帮我给解了。” 孙悟空看眼那银色印记,哈哈大笑:“这天诛是假的!龙族素来得天命眷顾,怎会当真烙上这么个倒霉印子?” 季复生听得妖印是假,心中不由得喜,又听得龙族说,莫名的觉得阵寒意袭体,怔怔道:“龙族?什么龙族?你说错了,我是轩辕坟狐族。” 孙悟空笑得没心没肺,又有几分狡猾锐利:“哈哈……你连我都要瞒么?想不到三哥真被你骗了这么些年,复生,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龙族之妖,和我二哥本属同族!” 个“骗”字,直刺季复生心头,瞬间血都冷了:“我为何要骗双越?” 孙悟空偏着头,金色瞳孔里尽是明澈的聪明,亦有随性的纵容:“你喜欢我三哥,又知晓轩辕狐族于他有恩……” 抓了抓满头金发,挥挥手道:“骗就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会说给三哥知道……” 季复生冷冷打断:“你三哥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救过他,也不是因为我的九尾狐妖身份,我既喜欢双越,不会也不屑于去骗他……孙悟空,你看轻我了。” “若我真是龙族,为何妖力复苏妖印即出?为何会担这九尾狐妖才该承受的天诛?谁又会开这等无聊玩笑?” 孙悟空怔,发现季复生的脸色迅速瘫下来成冰山状,已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清浅的眸子里流过道愧色,正色道:“对不住。我以为你知道自己的本形。” 略思忖,疑道:“难道是二哥错认了?” 修行千年以上的妖,能自由幻化人形,此后若是自己不现原形,除了本族之妖,会自有份默契能看出二,别族之妖法力再高,也是看不出此妖的真身。 原本西游记中孙悟空经历八卦炉厄难,因祸得福炼就火眼金睛,从此能看出天下群妖的原形,但事实上孙悟空并不曾被捉到天庭承蒙老君厚爱,给扔炉子里实施再造熬得眼眶通红,因此金色眼眸与季复生乌黑的双眼对,两个心思简单的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半天季复生回过神来:“你说二哥错认了?难道百里说过我是龙族?他怎么不告诉我和双越?” 孙悟空嘿嘿笑:“上次在花果山,二哥见了你之后,便悄悄告诉我说你亦是龙族,只不过当时忘了告诉你们,后来虽说可以传信告之,但他说三哥的性子太坏,不招人喜欢,所以故意不告诉你们,让三哥为天诛之事白着急担心场才好。” 季复生无语,这百里弃敖果然如凤双越所说,行事古怪莫测叫人摸不着头脑。 突的孙悟空眼睛亮:“我怎么忘了这事!” 说着兴奋之极,把拉住季复生的衣角:“想不想学变化术?学会了便能各形各态惟妙惟肖,六界任何物都能随意幻化。” 天上掉馅儿饼,还是羊肉白菜馅儿的,足有磨盘大,而且还正正的掉自己嘴边——大概就是季复生此刻的心情。 凤双越虽谆谆善诱不吝赐教,但教法学费都不是季复生太喜欢的,每次教着学着,个不小心就滚到床上了,当然也有不滚到床上的,不过那可耻! 事实证明,情人之间出不了严师高徒,除非是研究春|宫龙|阳,那教学相长,进益必定日千里。 孙悟空很佩服季复生。 因为他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人无从下手了! 再心高气傲的妖,好比自己,当年在菩提祖师处听变化术,立马激动得抓耳挠腮,而季复生则不样,真不愧是三哥死心塌地爱上的人物,听得这么大的诱惑,只唇角慢慢勾起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眸光濛濛的漾开,竟有几分江南新雨后的旖旎柔和,那抹笑容似沉迷似回味,又有几分微怒,稍稍的羞愤。 不知是不是夕照太猛,季复生连耳朵都透着层薄薄的绯色。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嫌弃变化术?还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够格教他? 念至此,齐天大圣孙悟空怒喝声:“季复生!你少瞧不起人!” 季复生惊回魂:“啊?” 孙悟空手指钢钩也似,把扣住季复生的手腕,气急败坏:“你不跟我学这变化术,就别想离开五行山!” 季复生淡定的看他眼:“我学。” 孙悟空喉咙呃的声,季复生怕他没听清,好意重复道:“我说,我学……你莫激动。” 变化术的口诀咒语洋洋洒洒大篇,叽里咕噜念出来是佶屈聱牙。 季复生原以为以孙悟空的急脾气为人师表必定暴躁不堪,自己想学点儿什么必得咬咬牙的忍了,谁料暮色中孙悟空字句款款念来,竟是毫不逊色凤双越的仔细清楚,而细加解释用心指点处,没有半分焦躁不耐,端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两人个教得入神,个学得投入,季复生对于变化术的领悟力,照孙悟空的话说:“这般聪明……活见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孙悟空眼睛睁得滚圆,副又懊恼却又欣赏的神色。季复生于是就很得意,孙悟空却又打击道:“我老孙当年学的时候,师父教了不过夜光景,余下尽是自己参悟修炼。” 季复生不阴不阳的应道:“那自然,你师父是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名师出高徒,我哪能跟你比?” 孙悟空的师父菩提祖师本是地仙之祖,不过高人总是有怪癖,教出孙悟空这么个好徒弟,他却秘而不宣不肯承认,但这世上连花花草草都有耳朵,当年三星洞学艺者不下三四十人,哪有不为外人知晓的道理,不过摆出个讳莫如深的姿态来免得惹麻烦罢了。 登时句话只把孙悟空噎了个半死,指着他直哆嗦:“你比三哥还不是东西!” 待季复生生涩的第次变幻成功后,才发现又是暮色四合,原来日升月落不知不觉已然四天四夜,孙悟空并无倦色,季复生是神采奕奕。 起身伸了伸懒腰,笑道:“我去给你买新鲜的桃。” 说着心神默运,化身为只小小的金翅鸟,翎羽瑰丽,敛翅停在孙悟空手背,低头轻轻啄了啄,口吐人言:“像不像双越的样子?” 孙悟空揪着他根尾羽:“像个鸟!你就这模样给我买桃去?” 季复生有些恼,哼的声,用力抓挠把孙悟空的脸,展翅飞走。 孙悟空仰着头捏着拳头气得嗷嗷直叫。 不过个时辰,二尺来长的金翅鸟飞了回来,爪子钩着两筐水蜜桃,孙悟空在山下仰得脖子酸,只看得到从天而降的两个大筐砰砰砸落,瞬间涌出的桃把齐天大圣的脑袋差点淹没。 季复生笑着把桃扒拉开:“你是我半个师父……谢你了。” 孙悟空忙着啃桃,含含糊糊道:“不算不算!” 季复生道:“过了今夜,我就得回地府去。” 想起事,霍然起身道:“对了,差点忘了!” 分节阅读21 欲望文 分节阅读2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2 只听声清越的龙吟,却是季复生吞入覆海珠,化为银龙飞上五行山顶,想去揭那镇山佛偈。 时间孙悟空满耳轰隆崩塌之声,山头巨岩摧枯拉朽般滚滚而下,但山底地皮却没有半点颤动,忍不住高声叫道:“不成的!这样可掀不翻这破山!” 正伸着脑袋大叫,突的从天而降道雪亮电光,随后便是霹雳飓风冲天水柱,想是季复生见生揭不开,便想用龙卷水将佛偈毁掉。 这可苦了孙悟空,五行山上空乌云翻涌,漩涡状的水龙覆盖方圆百里,水瀑倒倾暴雨如注,山底树木花草尽被气旋卷入,接天飞起螺旋上升,会儿又刚猛凶暴的直坠而下,混着斗大的水团,噼里啪啦砸得孙悟空哇哇乱叫,龇着牙怒道:“你可是要砸死我么!” 那幅佛帖却是焊在了那块四方大石般岿然不动,周遭是金光瑞气烁烁煌煌,狂风怒水都被隔绝在数丈之外。 季复生身湿透的飞落山脚,脸挫败,孙悟空晃了晃脑袋,抖掉头的碎石泥土,骂骂咧咧了几句,神情却不见恚怒失望,只凝视季复生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少见的沉重:“复生,你的确是龙族。” 季复生很无力:“我为什么又是龙族了?” 孙悟空很认真:“方才你用的是二哥的覆海珠?” 想到黄泉盛会那夜凤双越过分的震惊,魂不守舍的古怪,季复生的心略略沉:“是。” “这就对了,除了二哥,我没见别人能把覆海珠用到如此威力,而覆海珠只是水系至宝,却不能将狐族幻化为龙——你方才不曾用变化术吧?” 季复生点头,却强辩道:“几天前我就曾化为龙身,双越并没说有什么不妥。” 孙悟空道:“三哥的性子……他不想让你白白担心罢了,半会自己会彻查清楚,把那天诛异事干净利落的料理明白,劳永逸再无后患,才会告诉你罢。” 季复生有些发愣:“是么?他以后会告诉我?” 两人之间不是本该对等么?并无秘密无猜忌,这等攸关生死的事,他加不会隐瞒下来,行若无异才是。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只能呆在他的羽翼之下?连个真相都不值得告之商量? 凤双越绝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待定了有5次了 没鸭梨了…… 待定…… 凤双越绝不会如此。 ===================================================================== 今晚孙悟空打定主意要用惊喜震死季复生,说出的话句赛句的石破天惊匪夷所思:“还有……变化术虽同根同源,但各族各有妙法,我传你的口诀,是百里二哥嘱咐我传授与你的。” 季复生已经没有表情了:“百里弃敖?他什么时候嘱托你的?” 孙悟空道:“便是妖神之战那几日,二哥让我记下,说日后有机缘,我俩任何个活着,都可以教给你,以免他若战死,便再无龙族能授与你这等秘术……所以你学的,是龙族变化术的秘诀。” 山里的夜风便是在暮春,也有些冷意,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上,季复生只觉得额头跳跳的生疼:“若我不是龙族,便不可能学得会百里留下的龙族变化术?” 孙悟空的眸子暗影中闪着明亮的金芒:“是极。但天诛妖印事,我实在也是想不明白。” 其实他本打算说“不过三哥定然洞若观火”,但看着季复生的脸色,聪明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季复生静默良久,慢慢开口,似乎每说出个字都很费力,都是经过了再三的斟酌思虑,因此旦说出来就如同楔入金石,永无改:“你说的,我根本不信,我就是九尾狐妖。” 直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但从没有哪刻,比此刻希望自己就是那恶贯满盈的狐妖之子,自己就是那应该背负天劫的轩辕坟之后。 季复生不再说话,倚着山壁阖眼休息。 头顶的长空漂浮着冰冷的星辰光河,湿润的水汽缓缓蒸腾,孙悟空仿佛叹了口气,季复生没有力气去问,倦意已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 曙光破晓时,季复生猛然惊醒,低声道:“今天是第六天……” 孙悟空睁开眼:“你要回地府了?不是说第七日才回么?” “嗯,我想早些回去……双越等着我。”季复生起身,逆着初升旭日的光,高而瘦削的身形有种令人心折的华美锋利。 孙悟空有些不舍,空山寂寂,囚居是郁郁:“你还来不来看我?” 季复生正要驾云而去,又回头道:“过了明天,我定然还来看你。” 孙悟空微眯着双眼,笑道:“到时候你眉心这个妖印,可该没了!” 季复生迟疑了瞬,并不作答,蹑风起时冲孙悟空挥了挥手,身影转瞬消失于朗朗晴空。 西北海面着个绝色美人,赤luo的双足踏着海浪如雪,长发在脑后松松束着,发梢垂落水中,荡荡,看到驾云而来的季复生,那人抿嘴笑了笑,没有说任何句话,慢慢蜷起身子。 季复生停住云脚,冷眼看着他人形渐渐扭曲模糊,身遭出现毛皮的银亮光泽,而当兽身乍现之时,季复生趔趄后退了步,嘴唇瞬间失了血色。 原来如此! 难怪那三百年的情缘于自己只觉隔岸观火夏虫语冰,难怪泰山王法术绝学倾囊相授毫无藏私,难怪他言语诸晦涩,说过两人本是息息相关的命定纠缠。 那九条蓬松卷曲的狐尾,像是海面突然洞开的个巨大陷阱,这千年的切,都是应这个陷阱而生的铁网挠钩,只待猎物入彀,便再无脱身的丝机会。 季复生脸色冷,漆黑的眼眸中却没有慌乱惊恐,甚至有几分释然与倔强:“是你。” 九尾狐妖踏着碧海清波,仰着秀气的下颌:“你不惊讶?” “我只恶心。” 狐妖笑得俏媚狡黠:“还有恶心的事,就怕你不敢知道。” 季复生冷冷看着他,狐妖咬了咬他的衣角:“瞒着你的,并不只是我个。” 凤双越六天来心弦神经都绷紧至极限。 改金乌封印为阴阳二气瓶,根源道理虽极简单,只要阴阳平衡,但这个平衡,不知要花少心思去讲究斟酌,只要差之厘毫,便是功亏篑。 青龙咸池麟的血与邪魂厉魄共同激发天生怨灵的至阴至寒,每个时辰凤双越都得悄然去探视卓羽玄,趁他泡在血池中沉睡之际,细查体内元神精血与厉魂互噬相融之境。 那日得到董束月狐妖心血的承诺后,凤双越明白他对季复生的用情,虽是放心,但相信之余,却也以鹏羽传令妖界,遍寻当年九尾狐妖之子的下落。 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受制于人,不可能把希望尽寄于董束月己之身。 及至今日,见卓家仍是懵懂不觉,而卓羽玄体内怨灵之气与自己所求全然相符,又将那阴阳二气再三计算衡量无误,心中方落下块大石。 算算时日,再想季复生的性子,料想他最晚不过黄昏时分,必定会回来,时情动,不觉微笑了,换了衣衫便要去西北海上卧云相待。 不料刚出府门,便有泰山王女侍千金相邀,道殿下请公子过府聚,有要事相商。 既有求于人,莫说过府聚,便是两聚三聚,凤双越都是义不容辞。 只不过希望这要紧事与季复生相关,与那滴狐妖心血相关,若只是撮合千金尹诺或是犬芒九鸾,凤双越并不介意达成所愿后,亲手送董束月轮回为牲畜,并且贴心地保留他的记忆。 千金恭恭敬敬地将凤双越引至泰山王寝宫,便躬身退下。 凤双越未曾来过董束月的居室,此刻踏足入内,面前眼底,尽是派精致奢丽,无物不是奇珍异宝,无处不是精雕细刻,窗下只造型奇巧精美的香鼎散出轻烟袅袅,合着风向,满屋甜香。 此处所居的不似冥界泰山王,倒似人间纨绔家。凤双越不觉略勾了嘴角:“殿下很是风雅。” 董束月转眼笑:“哪能跟凤公子比呢?公子请坐。” 紫檀圆桌上玻璃蕉叶大圆盏里漾着澄透的清水,七朵天雨曼陀罗华漂浮其中,花瓣白净莹润,翻卷出千姿百态,旁放着把绿釉提梁酒壶,两只慢卷荷的酒杯,杯壁薄如蝉翼,雕刻了三层剔透荷叶,浅碧纹理如叶脉,栩栩如生。 董束月落座执壶,满上酒:“今日心血来潮,想邀请凤公子畅饮番,谢公子赏光。” 凤双越举起酒杯沾了沾唇,酒液醇香冰凉沁人心脾,悠然道:“宴无好宴,殿下这般盛情,倒让我受之有愧……” 轻轻放下酒杯:“请教殿下,九尾狐妖的心头热血,可曾到手?” 明明只是淡淡问,却是居高临下的极端威慑,董束月的笑意僵硬几分,敢怒而不敢奋起。 六界若还有个人是董束月真心畏惧自叹弗如,那这人必定就是凤双越,纵然胜券在握命门在控,却仍是无法自抑的战栗不安。 垂下眼睫,避开凤双越的眸光,董束月低笑道:“公子不必心急,最晚明日,那滴血必在公子的阴阳二气瓶中,只不过……卓家羽玄之事,你可料理妥当了?巫风灵毕竟是南诏巫女,若被她看出蹊跷,那天生怨灵毁了是小,天诛万不能破解……” 凤双越打断道:“此事不劳殿下操心。” 董束月点头:“当然当然,凤公子肯定也不会让季复生操心……你在青龙血中动了手脚,他天诛得解,却因此夺了卓羽玄的魂魄,卓家天伦之乐也是朝成空,若他知晓真相,不知会如何看待公子?” 凤双越神色喜怒难辨,随手轻弹酒杯,发出叮咚清音,道:“他为何会知晓?” 心中已打定主意,天诛解,这泰山王绝不能留。 董束月仔细窥伺着他的脸色,紫眸里漾出笑来:“凤公子定在想……怎么杀了我。” 凤双越忍不住笑:“殿下能掐会算……” 凝视着董束月,目光极是真诚坦荡,温言道:“束月请放心,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不会动你根手指,将来泰山王若有所需,妖界也绝不推辞。” 董束月对上他星芒璀璨的眼眸,神色变幻,似惊疑又似感动,良久叹了口气,苦笑道:“凤公子真是……竟比那轩辕狐族还擅惑人,我差点儿就要信你了。可惜凤公子说的话,我句都不敢信,季复生倒是信你,却生生误了捧在手掌心的卓羽玄,只不过……公子想必不知,你杀不得我。” 凤双越听他话中另有深意:“哦?” 董束月缓缓道:“当日我曾提醒凤公子,大恩难报不如杀之,否则缚手缚脚总是祸患,公子却道,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 凤双越最是揣测心意的高手,听这句心中已然隐有所知,“喀喇”声响,慢卷荷杯碎在手中,浅碧色的玉片把白皙洁净的手指衬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惨淡光泽。 董束月咯咯笑出声来,开心之极:“那日束月还提醒公子,若有日,你的救命恩人惹恼了你,还请公子海涵,公子也应了,所以那天凤公子的话,字句,束月都铭刻在心。” 凤双越目光沉静如水,却是言不发。 董束月故意静了静,方又开口:“凤公子……可知招妖幡为何在我手中?” 凤双越没有回答,董束月也不打算让他回答,有些话要自己说出来,才有意思,才有趣,才够伤人,才能解恨:“因为招妖幡本就是我的。” “凤公子早就知道,季复生不过是偷梁换柱的个赝品。” “泰山王董束月,才是真正的九尾狐妖之子,轩辕坟的传承!” 寝宫内登时片死样的沉寂。 天雨曼陀罗华在玻璃盏中泛着无声的浅淡涟漪。 凤双越眉峰微扬,淡淡道:“殿下很会开玩笑。” 董束月根手指虚放在自己唇瓣,晶莹剔透的指尖映着石榴籽红的唇,妖艳得可惊可怖:“你心里清楚我有没有开玩笑……难道你瞧我不像狐么?” “只怕你早已疑心了吧?为什么这么怕我是妖狐呢?” 话音未落,董束月周身笼上层柔光,突的瞬,已化身为狐,那只狐似乎笑了笑,四足微屈,轻捷的跃上圆桌,皮毛银白蓬松而丰厚,下颌尖尖,双眸深紫如醉,身后九条银亮狐尾半伸半卷,簌簌而动,明明是兽身,却仍是说不出的妩姿秀媚。 凤双越眼中如冻结了层冰霜,脸色僵硬而冷漠,嘴唇紧抿,眉心浅浅的竖纹划出冷厉的痕迹。 九尾狐嗖的跳上凤双越的肩,偏了偏小巧的头颅,伸出滑|腻湿润的粉红舌头舔过他的耳垂颈侧,细细的呼吸着,声音有些沙哑:“凤公子,你可该信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这个待定的世界绝望了! 我自暴自弃了! 图穷 凤双越只觉得被他舔过的地方掉了层皮也似火辣辣的痛楚。 九尾狐近在咫尺,瞳孔闪烁刺目如针尖,含着明显的嘲弄之色,这只狐狸痛快淋漓的笑着:“哈哈……哈哈!凤凰之子,金翅大鹏王,混天大圣!也会犯下这等愚不可及的错!千年前救你难的不是季复生,是我董束月!” “如今真相大白,你后悔不及吧?你报的什么恩德?你喜欢的应该是我!你纠缠的人也应该是我!你凭什么抢走复生……当年你就该被如来压在灵山,你就不该出现,你就不该报恩,谁又稀罕你报恩?” 九尾狐笑得太厉害,摔在凤双越膝上直打滚,透不过气来,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听着倒似哭泣般。 凤双越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发泄,神情却渐渐缓和平静,时竟轻声笑,道:“地府中竟也有精通变化术的幽冥之神,殿下的法力当真深不可测,变身九尾狐简直惟妙惟肖,点破绽也无,好生叫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笑声骤停,尾巴不耐烦的扫了扫,小巧如梅花的爪子软软搭上凤双越的心口:“你不信我是九尾狐妖?” 凤双越若有所思,慢慢说道:“若你是九尾狐,那天诛妖印,为何应于季复生?” 董束月极是警惕:“你想套我的话?” 凤双越知董束月千真万确的是轩辕坟妖狐,但于天诛事心中存了十分的疑惑,盼着他得意松懈之下将此事和盘托出,看其中是否别有蹊跷,或许柳暗花明能另辟蹊径,使得季复生躲开天诛。 此刻虽被董束月语道破心思用意,却也不难堪急躁,知他埋在心中千年的秘密已开了个缺口,自是决堤溃洪般再忍耐不住,只怕自己不问,也要找个由头倾肝吐胆,因此不追问,只笑道:“你可以不说。” 果然董束月又疑又防的看他眼,却道:“告诉你也不打紧……” 凤双越何等妙人?自是顺水推舟从善如流,微笑着再帮他开了个倾诉的缺口:“九尾狐妖这招瞒天过海使得漂亮,却不知季复生既身为龙族,又怎能李代桃僵替你担了这天诛之咒?” 董束月见他这样笑就气得浑身无力,连狐耳都气得直挺挺的竖起来,偏又寻不着机会发作,只得磨着爪子忍怒道:“季复生是龙事,我也是黄泉盛会方才知晓,但当年狐妖为何选中他,我也不知原因,只知那时他来历不明全无法力。否则以龙族之尊,也不至于被狐妖制住,接纳属于狐族的本真内丹。” 凤双越道:“是极。” 说着越发恼恨九尾狐妖之余,发觉董束月对其生母并无敬重孺慕之意,竟只是呼为“狐妖”而已。 殊不知董束月性子偏激而自私,这生心中只有季复生人,早已无数次愤恨母亲为何不挑中别人担这恶咒,害得自己与季复生饱受摧心分离之苦。 但既恨母亲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折磨,却也知她为自己平安耗尽心机法力,不得不领她这份慈母心肠,心中端的是纠结万分。 董束月眸光阴晴不定,良久方续道:“狐妖自从身怀有孕,便停止拜月修行阴阳采补,尽力使得胎儿妖气大减,不知从哪儿寻到季复生这么个大好鼎器,他虽身无法力,本真却最为纯净尊贵。” “狐妖慢慢将自身元神精血过渡到他体内。而死前产子那刻,狐妖魂魄将散未散,死者未死,生者未生,妖力达到至强之境,便将千年内丹硬灌入季复生腹中,逆天而为,将我和他起送下幽冥界。” “轩辕坟狐族生而有智,夕便可成年,这些前因后果我早已知晓,但季复生却是懵懂不觉。到了地府,我占据泰山王的魂魄,成了幽冥正神,他也成为此世槐真。我们潜在地府,远离天庭人界,倒要看那天诛会如何出现。” 凤双越微挑着眉,道:“所以你假意爱上季复生,其实只是想随时监视天诛妖印?” “不是!”董束月激烈的尖叫:“我对他的心意没有丝毫的作假!” 厌恶的盯着凤双越,语气异常尖刻:“你对他才是惺惺作态,若不是误以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才不会去喜欢他!” 难道轩辕坟狐妖恢复兽身之后,头脑和自控力都跟畜生无异?无奈的看着蹲伏在紫檀桌上用力抓挠桌面呈抓狂状态的狐狸,凤双越暗自思忖道。 不屑反驳,但为了加良好的沟通,凤双越真诚建议道:“殿下,能否化为人形?” “为什么?”狐狸的眼神十分机警戒备。 凤双越为达目的不惜谬赞:“殿下姿容绝世,赏心悦目。” 狐狸眼珠转了转,似乎很吃这套,待紫衫银发的泰山王落座后,言谈果然平和许:“我开始刻意跟复生亲近只是想看看,这个无知无识倒了大霉的妖怪,到底是怎样的副蠢相……” 忆起千年前的旧事柔情,董束月轻声笑了,红唇如花,眸子里闪烁的尽是纯真的欢喜:“谁知他替了我的天诛,却也成了我的劫数。” 凤双越颔首道:“啄饮总是前定,天道循环也自有报应。” 董束月奇道:“金翅大鹏王竟然会信什么天道命定?” 凤双越笑得骄傲而优雅:“落到别人身上我还是信的。” 董束月气得怔了怔,却无言以对,只得悻悻作罢,凝神述道:“三百年内,我跟他日益亲近,也是日渐不能自拔。那时的他,比现在话,笑得也,但脾气样的坏,曾经因犬芒出言不逊,生生踩断他三根肋骨,不过对我却是极好,我们起去七殿极北之处,看了夜的陨星滑落……” 凤双越淡淡打断:“这些与天诛并不相干,殿下只说后事罢。” 董束月见他醋意盎然,冷笑声,却不落井下石,道:“他以槐真身份在地府中战力无双,可惜天诛妖印也愈来愈明显,我实在没办法……便用炼神刺偷袭,剥离他的三魂六魄,想送入轮回消灾避难,不料当时五殿阎罗天子突然找我议事,我心慌意乱之下,却不知将魂魄投入哪个轮回何时何地了……” “因不知他的下落,我担心了足足七百年,等到他魂魄重归,我大喜过望,本想只要他浑浑噩噩平庸度日,便不会重蹈覆辙妖印再现,谁知……他心恢复法力要去寻你!那我何苦枉做恶人,干脆如他所愿好了……” 听到此处,凤双越抬手含笑打断:“殿下说差了。” 目光深邃而不见锋芒,静静打量着董束月。 董束月心中虚,感觉切秘密无所遁形般,略垂着眼皮,眼尾弧线却显妩媚撩人:“怎么?” 凤双越伸手挑起他的下颌,动作柔和如春风,董束月竟生不起半分反抗之心,愕然道:“你……” 凤双越用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心:“殿下,头痛之疾最近不曾复发吧?” 风马牛不相及的句话,董束月却如遭雷亟,嘴唇剧烈颤抖。 凤双越倏的撤回手指,笑得无害:“自从季复生魂魄离开地府,殿下便患上了头痛之症。这病来得古怪,连痛的地方也古怪,只在眉心点……殿下苦心,慷慨教与季复生种种不传秘术,激发出他的内丹妖力,个中缘由,却并非因为他背弃殿下,而是因为殿下害怕……” “怕他若没了妖力,这天诛恶咒会由你分担二,虽不至魂飞魄散,但番苦楚想必难熬,法力躯体,也是难以保全。” “殿下,你应该比我懂什么叫做天诛妖印。你们轩辕坟族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祸延子孙,永无绝期,魂魄日不散绝,天怒日不休止。虽然你母亲那个下|贱的妖狐将元神精血、妖力内丹都强灌入复生魂魄体内,但复生旦消失或是妖力不存,天诛之威,只怕你亦不能全然躲过,毕竟脉相承……是么?” 凤双越说罢,神色含着几分冷漠而高高在上的刻意怜悯,甚至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董束月的肩:“是么?” 分节阅读22 欲望文 分节阅读2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3 董束月看他的眼神仿佛见到了索命的恶魔:“你……你怎么知道?” 凤双越悠然道:“我既知道殿下身份,还有什么不明白?” 董束月眼底隐现血红,失控叫道:“我,我不想害复生的……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你,忘了我!都是你们不好!你们逼我至此!” 凤双越柔声劝慰道:“殿下说的是。待复生天诛解,我们自会给殿下赔罪。” 董束月冷笑道:“你如此虚以委蛇,无非是想要我心头滴热血,当我不知道么?” 他心绪激荡,吐字不甚清晰,从齿缝里带出蛇腹滑过草地的嘶嘶之音,使得原本轻微沙哑极是旖旎的嗓音听起来平生恐怖之感。 凤双越却听着丝竹妙音般,微笑道:“那殿下肯给么?” 董束月大笑道:“我若不给,你待如何?你莫要忘了,千年前是谁救了你!” 凤双越道:“殿下于我有恩,我自然不会对殿下如何。” 董束月看他面容玉雕般平静无波,嘴角甚至还有丝仿佛刻着的笑纹,却不由自主打心里起了阵强烈的寒冷与不安,翻涌激荡的情绪亦慢慢稳定下来,半晌吐出口气,低声道:“明天你来取。” 凤双越展颜道:“如此最好不过,谢殿下。” “可我有个要求。”董束月的模样实在像极了蛮不讲理车轱辘话来回说着讨糖吃的小孩儿。 凤双越脾气却好,声音还是很温和:“你要什么?” 董束月不答,起身取来把玉梳,落座把扯散束发缎带,回眸笑道:“头发散了,帮我梳梳吧,双越。” 他银发垂地如月下泓清泉蜿蜒,凤双越怔,沉声道:“你说什么?” 董束月牵过他的手,字字重复道:“双越,为我束发。” 凤双越只迟疑了瞬,果然走近前,手握住他滑不留手的发丝,拿起玉梳慢慢梳理,嘴角噙着抹笑意,动作温柔体贴堪比情人,好像为他梳发是天经地义般自在。 凤双越的手指有魔力般,董束月舒服得像是被挠着下巴颏儿的猫,低笑道:“双越,我现在改主意了。” “嗯?” “我不要季复生了,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 杀过 凤双越对他的朝秦暮楚并不惊诧,反而十分愉悦,问道:“为什么要我?” “为什么不呢?狐性本yin,双越不知么?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可都不清楚呢……季复生只是时新鲜罢了,再说金翅大鹏王妖中至尊,难道还比不上区区季复生?此其也。” 凤双越不得不赞同:“很有道理。不过有其必有其二其三,殿下并赐教?” 董束月银亮的发丝顺滑的沿着玉梳流淌,紫眸微阖,嘴角笑意盈盈,很是满足的模样,但置于膝上纤细精致的手指,却无法自制的扭曲轻颤:“我于你有大恩,你以身相许报答二,也不为过,此其二也。季复生为了你,弃我如敝屣,我便抢了你来,让他也尝尝这滋味,我心里痛快,此其三也。” 凤双越的手出奇的巧,时用发带将董束月银发束起,还结了个很漂亮的如意同心结:“殿下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董束月却有几分不敢置信,又惊又喜道:“那么,你……也要我?” 凤双越凝目注视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扩大:“承蒙殿下厚爱,我若还敢推脱,不识抬举不说,是大煞风景,何况殿下还有这许的道理。” 董束月别有意味的笑了:“若论知情识趣,六界九天,没有个能比得上你的,双越。” “殿下谬赞了。” 董束月姿态慵懒,半边身子斜靠着凤双越:“属于我的总是我的,你说是不是?” 凤双越手搭着他的肩,帮他理了理鬓边发丝,举止间从容自然如年相知的情人,笑道:“自然是。” 董束月手指轻轻划过玻璃盏里的清水,些许水珠从他指尖滴落莹白的花瓣,静了静,讥诮笑:“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瞒得过时,瞒不过世,季复生又哪有半分狐族之魅?” 凤双越低头眼看去,只见他鼻尖凝脂挺秀,颈下肌肤细腻如丝缎,确是正如百里弃敖所说的绝色,当下也不讳言:“殿下姿容绝世媚骨天成,季复生不及万。” 董束月仰起下颌,柔声要求:“叫我束月……亲我下。” 凤双越双眉轩:“好。” 不废话,伸手搂住董束月的腰将他扶起,董束月手撑着桌沿,垂着眼睫半偏着脸,竟有几分未解风情的羞涩慌乱。 凤双越嘴角略勾似笑非笑,琉璃目深邃如海却无分情愫,低头作势要亲|吻下去。 董束月“嗯”的轻哼,柔|嫩丰润的唇主动迎上凤双越,声音蜂蜜般缓缓漫延出室春|意。 凤双越却突然转过脸去,避开了这个吻,董束月眉头蹙,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听嗤的声裂帛声响,竟是凤双越手撕破了自己的外袍里衫,从领口到腰际登时全然赤luo,不禁吓了跳:“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不容抗拒的将他按倒在桌面,慢条斯理剥去他剩下的衣物,明明是霸道甚至略显粗鲁的举措,却又有最优雅舒展的姿态,微笑道:“你说呢?这难道不是束月想要的?” 凤双越的手指在赤luo的肌|肤上游走,异样的冰凉干涩,仿佛是钝而生锈的刀片划过,但他力道控制得不轻不重的刚刚好,分则失之柔情,少分则失之刺激,精准而有效,就连九尾狐妖天赋异禀,都想象不出世上竟还有如此高超绝妙的调|情手法,被抚摸过敏|感所在,董束月的身体就像是听着捕蛇人笛声的蛇,只随之扭动着追逐快乐,全无自控之力。 香鼎里袅袅散出的香气,令人晕眩沉迷的浓郁馨甜。 随着凤双越手指个邪恶而巧妙的动作,董束月尖叫声,雪玉般的肌肤滚上层粉粉的绯红,无意识的睁大眼睛急促的喘气,身体骤然绷紧,不断痉挛颤抖,半晌死过回般急促的呼吸着,每个毛孔每块骨骼都似乎被热热的水淋过遍,浑身乏力却又无比舒畅,。 董束月如身处个至美梦境中,正飘飘然欲仙,不经意半睁开眼,却触到了凤双越此刻的眼神。 余热未退的身体顿时像被浇了桶冰雪,连心都僵硬扭曲。 凤双越衣衫整齐无丝凌乱,看向自己的眼神,既非不屑,也非鄙夷,不是忍耐,不是欢喜,只是纯粹的冷静玩味,仿佛掌中爱|欲痴缠的活色生香,鲜艳明媚的宜喜宜嗔,不是生命,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玩器,甚至只是抔泥土块瓦砾。 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如此赤luoluo淋漓尽致的践踏! 瞬间董束月恨不得杀了自己,何苦自甘下贱落到这等境地?涌上种想与眼前这妖物同归于尽的彻底崩溃感。 猛的出水鱼儿般,歇斯底里的疯狂挣扎起来,连紫檀桌上的玻璃蕉叶盏也被掀翻在地上,摔出神清气爽的好声脆响。 凤双越眉头微蹙,立即撤回手往后退开小步,心中冷笑,这狐妖番做作不去唱戏实在可惜,打量着他的表情,微笑摇头:“束月,这算是……欲拒还迎?” 董束月听得碎裂声响,骤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手掌撑着桌面半坐起身,慢慢调匀了呼吸,也不理凤双越,只厉声唤道:“千金!” 千金本就守在门外,知眼色懂进退的机灵,她是饿死鬼,心里素来只装三件事:泰山王、尹诺、吃。至于泰山王跟谁妖精打架打成何种地步,她视之为殿下种很健康很正常的兴趣爱好,只不过自己全无兴趣满不在乎罢了。 因此听到泰山王传唤,千金并不因为方才天雷勾地火的声音有所迟疑,三两步就跨进去:“殿下。” 董束月对千金的淡定和迅速很满意,吩咐道:“把地上收拾干净。” 千金低头看,见七朵天雨曼陀罗华散落在玻璃盘的碎片之中,地上积了些水渍,忙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将水渍抹干,又把碎片花瓣等拾掇在大托盘中捧了出门。 董束月忍不住抿嘴笑,眼中掠过丝执妄得意,凤双越冷眼见了,心中无由的咯噔下,却又寻不出什么端倪,干脆直言相询:“束月笑什么?” 董束月眨眨眼睛:“高兴。” 凤双越像个弓弩俱备的流猎手,静静看着他。 董束月指尖颤,歪着头无辜的笑:“能与金翅大鹏王春风度,自然高兴。” 凤双越淡淡道:“春风未曾袭人,如何就已经度了?” 董束月道:“正如双越所说,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太容易得到,你不会觉得滋味寡淡么?” 凤双越若有所思:“真的是因为这个?” 董束月点头,凤双越却指着桌上把短刀:“束月直佩着的龙弧刀可粗陋得很。” 方才两人缠绵情|热之时,董束月衣衫尽解,凌乱散落在桌上,董束月转眼只见锦绣玉扣的腰带旁,把短刀龙鳞为鞘,兽骨作柄,样式与整个屋子及他本人都是毫不相称的质朴简练。 董束月凝视着那把刀,突然有种心丧欲死万念成灰的倦意,想说的千言万语,只烟消云散在嘴角涩然笑。 凤双越,你可知道你是个幸运的强盗? 我比你早遇到他,早与他结缘,我跟他的牵绊与生俱来,我为他惊,为他喜,为他忧思,为他辗转,到头来你却得到了他的所有,我除了手里这把刀,无所有。 不甘心啊,还是不甘心。 想着把拽断刀结,随手扔出窗外:“你说得是,这把刀粗陋,配不得我。” 却忍不住顺着窗口去看刀落在何处。 凤双越低声笑,道:“束月真是受不得激,好在龙弧刀也不怕摔……要我去帮你捡回来么?” 董束月被他看破心中不舍之意,恨恨道:“不必。” 狐族狡猾智,另有“杀过”之性,寻常狐狸常在暴风雨夜,杀尽窝黑头鸥而不取食,事易做绝,却是伤人亦不利己。 九尾妖狐是狐族之王,却也脱不了生性如此,妲己敲骨验胎刻毒残忍,只为发散生离轩辕坟的怒气怨气,董束月如今苦心设套,刻意为之,也只是宣泄胸中口恶气酸气。 宁可凤双越事后将自己剥皮拆骨,也不要被他瞧不起,宁愿季复生永远憎恨自己,也不要被他忘记。 只不过董束月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季复生的个性。 再机巧的布局,再毒辣的用心,都敌不过本真的点任性。 只想在凤双越季复生两人之间种下嫌隙,只想让季复生伤心失望痛不欲生,自己或许能有那么星希望? 却不想季复生宁折不辱,想不到他会在放弃之前能有那般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因此后来双目失明的瞬间,董束月只有心甘情愿,甚至存着分感激。 我早已悔了,你的魂魄却流离失所,既然再也见不着你,留着这双眼睛,又有何用? 待定…… 千金捧着碎片花瓣等杂物走出寝宫,刚想绕到殿角扔掉,不料眼前花,朵天雨曼陀罗华突的幻为个黑衣人影,笔直的立于当地。 千金吓了跳,但作为个有见识有想象力的鬼,断不至惊声尖叫,只趔趄了下,定睛看,竟是数日未见的季复生,又惊又疑道:“你……你怎会变成花躲在殿下屋里?你好大的胆!” 季复生言不发,黑色瞳仁冷若冰石,没有焦距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千金微微哆嗦,此刻季复生的冷与以往的面瘫完全不同,竟似从骨髓魂魄里绝望的渗透出来,直教人不寒而栗。 千金心思机敏,深知泰山王与季复生的瓜葛自己绝不可问,偷眼见季复生并不理会自己,也就溜烟跑走,自去油锅旁陪着尹诺商量着种植百合花。 季复生沿着红石街道慢慢走向槐真府,眉睫漆黑如墨,脸色除了加苍白透明些,并无异常,连步伐都如既往的流畅。 绕过处拐角时,刚好棵青桑树落下段枯枝,脚踏上去,喀嚓声闷响,仿佛心裂开的声音,季复生停住脚步,这刹那,才觉出了痛。 真的是痛,活生生的千刀万剐,硬生生的摘心取肝,不过如是。 凤双越与董束月的话,是把锋刃太薄的刀,凛冽的割过去,并不立时出血,甚至连疼痛都迟迟不至,只是打骨头缝里木木的凉澈,猛回神才发现,原来早已是血流满身遍体鳞伤。 如果只是不爱,尚有战余地,可以去抢,可以去争,却不曾想到自己拥有的爱,从开始,就是个错认,从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再幸运的小偷,旦失主归来,什么话都不用说,只个眼神,就只能缴械只能认错,物归原主,连所谓剥夺的残酷都无从谈起。 流沙上的宫殿,美轮美奂却终会崩塌,错在根本,错无可恕。 季复生静静着,心中浑浑噩噩恍惚如梦,又似乎明白了很事,种种蛛丝马迹的预兆线索,如雪地里燃着的炭火,冰凉而烧灼的浮现。 千年前的狐妖如何算计利用自己挡灾应劫,董束月如何心思叵测暗藏鬼胎,季复生根本不在乎。 便是当年的九尾狐重现眼前,季复生半也就冷冷扫眼,绝不会尔康状握着她的肩咆哮你冷酷你无情你如此对我良心何在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至于董束月,对自己害过却也爱过,平白得了他|妈|的千年妖力内丹,便是替他顶顶雷劈也无伤大雅,至于他纠结他怨愤他不甘他疯狂,那只是他的事,跟自己无关。 季复生在乎的,只有凤双越。 原来凤双越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狐妖,却瞒得脸真心不动声色。 原来凤双越直就在谋算卓羽玄的魂魄,他承诺的不抢羽玄线生机只是安抚自己的欺骗。 十万厉魂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屑于去夺,那只是他悠悠然抛下的枚诱饵,钓的是炼化后的天生怨灵这条大鱼。 枉自己当日那般心怀歉疚的恳求,得蒙骗后的喜悦开怀现如今回头看,简直就是奇蠢无比不堪入目的笑话。 董束月虽是轩辕坟狐妖,出了名的狡黠善惑,但与凤双越比起来,何其的幼稚、急躁、浅薄、优柔寡断、疏漏百出?而在凤双越手中,连扰乱六界惊动佛祖的妖神之战都只是他挥手弹袖的枚棋子,又是何其的从容、深沉、精准、游刃有余、疏密得当? 他的手段,才是真正的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他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他要瞒的到底是什么?他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只怕六界九天,没有个神妖鬼仙能够明白。 怀疑的种子旦种下,便如荆棘般滋生疯长。 季复生并不笨,甚至是绝顶的聪明,比之董束月,胜在冷静大气,他若撤身出局花心思去思谋,便是凤双越的精心布置,也不免被寻出些许草蛇灰线。 此刻季复生静下心来,凤双越的言行举动在心头细细捋过,却是越想越不敢再想。 凤双越为了天诛妖印,在进地府七殿前就已谋划妥当,包括天生怨灵、黄泉盛会和妖神大战。 但若凤双越所做的这切,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天诛之劫,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了替自己解印,那区区季复生又会被置于何等境地? 会不会……这竟是个长达千年的温柔陷阱?自己会不会也只是他的枚棋子?从在人界被他寻到,他张机设网,自己乖乖入彀,不光是情网,加是猎网?自己虽不是真正的轩辕坟血脉,但董束月对自己直怀有几分痴心几分不舍,那妖狐心血还是唾手可得,阴阳二气瓶大功告成指日可待。 也许他唯没有算到的就是自己提前知晓?或者……甚至就连自己的提前知晓也只是他个故意的疏漏?从此便水到渠成的撇清关系撂开手去? 不,断断不会。 人界数年,重逢后的时光,那些温柔宠溺,都是真真切切,那时凤双越的笑容和满足,是从心里开出来的花,是夜空满盈的月色,绝没有半分虚假。 季复生思忖良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毛病犯了,咬牙,化身为鸟雀,仍旧往董束月寝居飞去。 最不过再痛次罢了……方才自己幻化为天雨曼陀罗华,董束月知,凤双越却不知,董束月不怀好意,言语间便必定设了扣。 凤双越,我该不该信你? 飞到窗外,却见地上躺着把短刀,刀刃半出鞘,明如镜纹如水,青光吞吐不定,正是自己初学封印,送与董束月的那把龙弧短刀。 只听凤双越含笑的声音款款道:“扔了最好不过,束月要什么样的刀没有?” 董束月哼的声,带着几分撒娇和戏谑:“我要月之断,你会为了我去从季复生手里取来?” 凤双越仍是不在意的笑:“自然会的。” 董束月佯叹道:“你这样讨我欢心,为的自然是狐妖心血……我可不懂了,既然你已知道认错了人,为何还要我的心头之血,去帮季复生解那天诛之劫?莫非是以身报恩却当了真?” 凤双越静默良久,轻轻笑出了声,从窗口看去,他张脸仿佛白玉雕成,没有点瑕疵,而身鹤羽白的长衣是衬得他矜贵优雅无与伦比。 那声笑入耳,便仿佛记重斧劈中季复生的心脏,沉重的钝意,这斧头下去,心不是被劈开,根本就是被劈碎了。 季复生敏锐的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想振翅逃跑,但已经来不及,凤双越已经开口:“谁说我这般辛苦,为的只是替复生化解天诛?” 犬芒吃得很饱,沿着枣花街遛狗。 犬芒每天遛狗必然经过槐真府,说不清是什么心思,隔着墙头看到那些树冠花枝,心里总会特别的柔软宁和。 只不过今天刚拐过来,就看到了季复生。 犬芒有些惊,又有些怕,但的是隐隐的欢喜,住琢磨,看到这小子撒腿就跑似乎有些掉份儿,何况心里根本就不想跑,所以犬芒臊眉搭眼的咳嗽声,便径直走过去,心道,这路人人走得,你再霸道也不能为了这个打我。 牵着狗步三摇晃的慢慢溜达,逐渐靠近季复生,但直到擦肩而过,季复生都还是半垂着头,似乎根本没看见自己。 犬芒怒了,倒着退回来,堵大山似的直直立在季复生面前。 眼前光线突的暗,季复生抬头看去,只见个史莱克似的庞大身影,不禁愣。 犬芒原本准备跟他好好谈谈七殿司狱之间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奥义,但打眼瞧见他的脸色,不由得粗着嗓子蹙眉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复生怔怔问道:“你认得我?没认错吧?” 犬芒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小子失心疯了么?可千万别是个武疯子,言不合再杀自己遍,当下小心翼翼道:“你是槐真。” 季复生低声自语道:“槐真?” 犬芒见他神色古怪,着急,半空打了个霹雳也似:“季复生,你傻了?” 季复生奇道:“你从没认错过我?” “化成灰我都认得!” 季复生静静注目于他,良久唇角略勾,竟笑了笑:“……谢你。” 犬芒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心疼,针扎似的难耐,咬了咬牙自我牺牲道:“你要是不快活,可以打我顿出气!” 季复生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他眼,却想起了什么,把拽断颈中细链,放到犬芒手中:“帮我照顾这只虎枭。” 低吟解印咒语,只虎枭幼仔随咒而出,双翼宝光流动雪珠晶羽,玛瑙红的眼珠圆溜溜的看着季复生,拍打着翅膀扑到他怀里,季复生死死抿着嘴唇,伸手下下的抚摸它的脑袋。 虎枭亲昵的啄了啄他的颈子,季复生却突然不耐烦的揪着它后颈扔到犬芒身上。 虎枭对犬芒极其憎恶畏惧,哆嗦着展开双翅便要往回飞,却被犬芒双手热热的捧住,急之下,口狠狠咬在犬芒虎口,獠牙深陷入肉,鲜血登时洇出,犬芒嘶的声,铜铃巨眼里却满是欣喜爱护之意:“这小 分节阅读23 欲望文 分节阅读2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4 家伙真凶,真有精神!有意思!” 季复生直冷眼旁观,见犬芒真心喜爱虎枭,方伸手挠了挠虎枭毛茸茸的肚皮,轻轻掰开它的利齿,低声道:“我对不住你……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以后不在这里了,犬芒欺人不欺畜生,定会好好待你。” 触他的眼神,虎枭的挣扎戛然而止,呆呆的看向季复生,悲鸣着他听不懂的兽语,季复生微微笑:“谢你陪我这么年,我……” 蓦的手背滚烫,却是虎枭落了泪。 犬芒抱着虎枭,有些茫然:“他怎么了?” 季复生离去的背影如既往的孤傲笔直,却透着浓烈的绝望悲凉,看着有种似乎只要轻轻碰就会碎裂的错觉。好像经此别,再无相见之日了…… 犬芒听着远处判官殿的铜漏声咚的声悠长沉重,正中心脏般痛不可抑,抬起头,暮光四合,海月清光。 诛心 凤双越回到府中,却未见到季复生回来,心里空落落的颇觉不安。 难道他还在五行山?莫不是跟那猴子玩疯了心,忘记七日之约了罢? 看来日后只该守着顷刻须臾也不分离才好,凤双越念及自己这般强烈的独占欲,不觉失笑。 暮色中但见寝居外高大的紫芝桐树枝叶繁茂,已结满桐花,摇曳婆娑,硕硕华华。 凤双越仰头看着,想起大雪山上那株青桐自开天辟地以来就生长于冰天雪地间。天下之事,总没有尽如人意之处,雪山的青桐虽是不惧三尺渊冰千里素雪,却也从未开过桐花结过梧子,而此处的桐树花开之时,唯愿无霜雪与子解千年,但又怎能白露不生朔风不至? 时诸滋味无以遣怀,信步走进寝居,挥手点亮明灯,只见床上凌乱的放着堆衣物,心中登时喜,看来季复生已然回来过,床上之物正是他换下的玄色劲装。 而杆七尺银枪也随随便便的搁置在床前,仿佛是被匆忙撂下,不禁摇头微笑,季复生直不擅打理屋子,自己收拾了,他还要经常冷着脸表示不满意……真的是有些惯坏了。 感慨间觉察到气息波动,凤双越回头,见季复生已跨入室内,身茜素青的束腰长衣,少见的飘逸潇散,颇令人眼前亮。 又见他手中握着只细长弯曲的海螺,忙问道:“去大珊瑚礁了么?” 季复生触及他如常宠溺深切的温柔目光,恍了恍神,低头不经意的避过:“你怎么知道?” 凤双越顺手拿过那只海螺,海螺色作芽黄,弯如新月,道青黛细线起伏绵延,绕过整个螺身,没入螺口:“这是月钩螺,只有海底最深处的大珊瑚礁旁才有。” 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螺身传来夜雨打琴弦的寂寞声响,凤双越道:“月钩螺这道黛色可做画眉用,若是对着螺口说话,音留螺中,可封千年。” 季复生奇道:“是么?我倒不知它还能封音,就是看着不似寻常海螺,有趣而已。” 这是他第次对凤双越说谎,也是最后次。 ====================== 后来凤双越独自回到槐真府,半躺在美人榻上,还斟了杯琼浆慢慢啜饮,打开螺口,悠悠的听里面封存了千万年的海浪涛声。 听了很久很久,在已经习惯了绝望的淡漠心情下,终于听到了季复生低不可闻的声“双越”,但除了随后的缕似有似无的叹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时凤双越颗心已化琉璃,本是无喜无悲无情无欲,但听到“双越”的那刻,却还是不堪承受的抬手捂着胸口,阖上眼睛静待那阵酸涩痛意极缓极慢的铺延掠过。 良久,凤双越将这只月钩螺贴身藏好,带回了狮驼国,狮驼国天气特别的好,响晴薄日,秋高气爽,凤双越直奔寝宫,将这枚月钩螺压在了自己枕下。 ==================== 凤双越随手放下月钩螺,眼眸流动着异常华美的光芒:“复生,明天这个时候,阴阳二气瓶便会大功告成……天诛破解之后,你最想去哪里?” 季复生想了想:“我要去人界,找个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住下。” 凤双越沉吟片刻:“东胜神洲正处乱世,战事频仍民不聊生,要找个太平优渥的城镇可不容易。” 见季复生热烈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期盼之色,凤双越立时笑了,柔声道:“不过既然你喜欢……也许我该在西牛贺洲建个狮驼国?” 季复生笑道:“好啊,不过不必把城中活人全都吃光变成座鬼城,那可就和地府样没什么区别了,我要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凤双越略有不满:“只有低等妖族才以食人为乐,你是在侮|辱我么?还是说你见过我吃人?” “见过……而且经常。”季复生语双关,唇角绽放的笑意居然有几分罕见的风流,低低的声音清透而蛊惑:“做吧。” 说着拉开凤双越的衣带。 凤双越的里衣是稍重的云锦银灰,衬得胸口肌肤显瓷器般的色泽华贵,逐渐luo露的身体线条精悍而强健。 季复生极少如此大胆主动,凤双越看着他漆黑明澈的眸中自有情深不可诉,心中欢喜之余竟隐约生出种惶惶不安,仿佛如此良宵如此情愫,却是触即碎的镜花水月,逝水无归了。 怀着这份莫名的思绪,凤双越的动作比平日加珍惜呵护,双手褪落季复生衣衫时,如雏鸟羽毛的轻柔。 季复生攀住他的肩,半身撑起,嘴角勾了勾,牙齿咬住他颈窝细腻紧实的肌肤,舌尖灵活得像条小蛇,却没有任何条蛇能有这种丝滑柔嫩的触感,凤双越个激灵,下|腹涌起簇热热的火苗。 季复生在他颈侧低声笑着,呼吸暖洋洋的,海浪般轻拍着他,凤双越敏|感的耳垂处渐渐燃起了条线,浩浩汤汤从下颌到喉头延伸至下|腹甚至脚趾,浑身如浸热水,正舒服畅美之际,季复生只手竟悄悄游走进了未褪的里衣,按住他那处,五指微用力,裹住,握着撩拨…… 隔着柔软如水波的银灰里衣,看不清季复生那只手的所作所为,却见凤双越原本清明的琉璃星眸骤然黯,浑身不堪刺激的微微哆嗦,口中忍不住嘶的声,那条火线轰然炸开席卷全身,原待慢慢累积的快感与热情登时无法自控。 被猛然压倒的季复生犹自不知死活的笑,凝光流墨的眼眸润润的湿,睫毛像是沾着雾气,斜飞的眼角薄薄层桃花的轻红,主动分开双腿缠上了凤双越,长而笔直的腿柔韧得仿佛能在他腰后打结,这是分明的、放纵的求|欢姿态。 凤双越不打算再忍耐,分分强硬急切的插|入进去,同时也不忘注意迎合着他的反应。 季复生小口吸着气,微张的唇瓣有些痛得发白,露着些许玉白的牙齿,却没有往常吃痛时的挣扎退缩,反而紧密的缠了上去。 浓密激烈的欢|好之下,季复生压抑不住的呻|吟出声,滚烫热情的缠绕吸附着,凤双越亦有些不能自持,低哑着声音笑:“你……里面太热,快化开了似的……” 放慢了进攻的节奏,插|入很舒缓却很切实,不做停顿的有力持续,那种跗骨入髓的亲密愉悦随着动作逐渐层层攀爬叠加。 自然的交|合是胜过切的快乐欢喜,不是救赎,也不是永恒,说不上是奢靡还是粗鄙,也说不上堕落或是纯洁,只是源自本真的渴望和拥有。 季复生感觉到熟悉的酥|麻胀痛沿着脊髓窜至全身,他素日气势极其锋锐冷冽,轮廓又是深邃分明,因此能把那种过分的俊美遮掩得恰到好处,让人只想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要不就是并肩甚至敌对,却绝不易生起怜惜占有之心,便是知他如凤双越,也不敢轻易流露出轻薄保护之色,以免招惹他怒之下翻脸亮出利爪。 而此刻正在被反复侵入,处于极度欢愉夹着些微痛楚的季复生,看上去却是出奇的柔和而诱惑,气势剥落殆尽,这才让人发现,他近在咫尺的五官竟是工笔精心描绘而出的清致精美,甚至有种不安静的媚气水银泻地般渗透而出,凤双越沉溺其中,根本不愿自拔。 两人的身体贴合几乎没有丝缝隙,凤双越动作激烈而不失温柔,面容表情无不动人之极摄人心魄,季复生看着他容色如玉,看着他星眸如醉,只觉疼痛无以排遣,喃喃道:“双越,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便是千年的欺骗,自己也已偷了千年的温暖,只要有过这样的刻,那就没有遗憾。 此刻海底星光透过轻盈的无色鲛纱,有筛入清泉跳出水珠似的剔透光芒,季复生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虚碰了碰,突然想起大雪山上星辰如钻,自己却是永远没有机会再去触摸了。 忍不住想哭,却没有眼泪,承受不住了也似哽咽着涩然道:“再用力些……” 凤双越有些失控,嘴唇湿热的凑到他耳边,自下而上的顶|弄着,低声问道:“什么?” 季复生喘息着直往后仰,视野片模糊,眼眸中雾气凝聚,如纯黑水晶闪烁在融化的清澈冰雪中,眼睑轻轻眨动,便似破碎了的冰晶月影,凤双越用舌尖舔过他微湿的浓密睫毛,插|入得深凶猛,季复生不堪忍受的打了个哆嗦,阵痉挛收缩,逼得凤双越几乎当场缴械。 凤双越顶到最深处,只在那敏|感柔软的所在恶意研|磨,逼问道:“你说什么?” 季复生紧紧抿着唇,抬手遮着眼睫,掩盖住那丝脆弱与不舍,半晌低声求道:“让我再痛……再痛些……啊……” 很奇怪,有哭泣的声音,也有哭泣的表情,季复生的眼睛里却没有滴泪。 季复生从不落泪。 半宿癫狂之下,凤双越还是清早起身,晨光中见季复生兀自沉睡未醒,知他累得狠了,不觉笑,轻柔的在他额头印上吻,下榻着衣束发。 轻手轻脚正待出门时,季复生却已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随口问道:“双越……你干什么去?” 凤双越手指僵了僵:“我去找泰山王,有事相商。” 季复生似乎睡得有些懵懂了,迟疑了瞬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与破哑,无意识的低语道:“别去好不好?你今天不是要帮我解开天诛么?” 凤双越走近前,琉璃目深邃而情,笑道:“是,所以我尽量快些回来……羽玄的褫魂恶咒就看今日了,最是重要不过,你要不去陪陪他?” 季复生阖上眼帘,倦倦的问道:“羽玄……会没事的,对吗?” 凤双越的声音清亮优美,胜过切琴筝瑟笙:“对。” 季复生仿佛又快睡着了,半晌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找董束月……难道他跟天诛有什么关系?” 凤双越微笑的弧度不作稍变,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没有。” 亲了亲季复生的耳朵:“怎么,不信我?” 季复生刷的睁开眼,凝视着他:“你说呢?” 句轻描淡写的“没有”,像个斩钉截铁的句号,将所有的可能硬生生断在了此处。 绝望与自厌崩溃性的碾碎了所有情绪,而骄傲却在血液里沸腾着复苏,季复生眼睛弯起,笑了,睫毛簌簌的扑撒着,看得凤双越心陡然乱:“那你去吧!对了……我懒得照顾那只虎枭,就送给犬芒了,以后他若是待虎枭不好,你帮我揍死他。” 凤双越笑得很乐意:“就知道你没这耐心养什么虎枭。” 季复生懒洋洋的挥挥手,示意他别吵。 凤双越颇有些缱绻不舍之意:“你等我回来……等着我啊。” 待定, 凤双越身影消失的那刻,季复生眼神下子就空了,彻底的空茫沉静。 跃而起的时候腰胯酸疼不堪,季复生却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挺拔,还是身最简单的玄衣银扣,略思忖,从长靴中抽出月之断,放在紫檀桌上,不属于自己的,再好再舍不得,也不会贪恋不放。 路走出槐真府邸,经过卓家墙外,正迟疑间,青桑树上传来个清脆的童音:“哥哥,你干嘛去?” 季复生抬头看眼这根本就不该出现的孩子,也不诧异,只眼神暖了几分:“下来。” 卓羽玄个筋斗,飘飘然飞落,却悬在季复生眼前,晃荡着两条莲藕短腿,嘻嘻的笑:“哥哥要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在青龙血里好生泡着?” 季复生捉着他的腿,把他抱在手里,淡淡道:“羽玄,凤双越算计了你们,青龙血中另有玄机,他要把你这个天生怨灵用厉魂炼化之后封印入器。” 卓羽玄乖巧的点点头:“你并不知情,他连你并骗了,是不是?” 季复生面无表情,道:“我昨天刚刚知道。” 卓羽玄笑得很开心,似在意料之中,捏住季复生束黑发在手指间绕着玩:“只要不是你骗我,我才不在乎呢!可惜我娘太笨中计啦,但羽玄很聪明,从第三天开始就知道不对,只是怕爹娘伤心,就直没告诉他们……今天是最后天,我快镇不住那些凶煞恶灵,也快瞒不住爹娘了,所以干脆偷跑出来了哈哈!” 说着将额前整齐的刘海拨开,只见白嫩的额头上,令人心悸的青黑煞气幻出各种图案形状,在薄薄层皮肤下流动奔走,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般。 季复生早已空落落的心似乎又被剜了刀,声音不可自抑的嘶哑:“痛吗?” 卓羽玄老老实实的答道:“痛。” 却笑得甜蜜而满足:“褫魂恶咒解不解得开,凤双越算没算计我,我根本就没放在心里,只不过如今爹娘为我做的,我看得明明白白,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我不想死在他们眼前……哥哥,我想跟你起过了今天,你带我出地府好不好?” 他看向季复生双黑嗔嗔的眼睛灵动中含了丝不易觉察的悲悯同情,来自至爱之人的欺骗本就杀人不见血,只会比厉魂肆虐痛。 季复生自是懂得,轻笑道:“好,羽玄陪哥哥去个地方罢。” 天生怨灵不能离开地府,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必然魂飞魄散,不过眼下卓羽玄已是不必在乎这些。 想到此生终于能见见凡尘人界,虽是最后次,却也是第次,卓羽玄大喜过望,狠狠亲了口季复生:“太好了!我死也不要死在这地府七殿!咱们去哪里?” 季复生见他喜笑颜开,却死死咬着牙,嘴里满是血的铁锈气,勉强笑道:“东土五行山。” 两人番对答,明明说的是最惨烈的生死戮心之事,言语却异常平静,个中千般滋味,只怕是倾尽黄泉忘川也不能付之忘。 这次出地府,季复生特意绕道三途河,河中血水奔流滔滔,仿佛无始无终的吊歌,如霜的天雨曼陀罗华被风吹起,大蓬大蓬的落入绵绵长河中,瞬息之间消逝无踪。 卓羽玄悠悠叹了口气:“走罢哥哥,我的魂魄是不能被引回这里了……我再见不着爹娘了,也再不想见他们,这么年也该有个了结……我本就不该出生,他们俩永生永世在起,没有我,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快活。” 不谙世事的稚嫩声音里却有青冢白骨的苍凉寂寞。 “羽玄,这里是五行山,压着孙悟空。”猎猎风中季复生飞落山脚,声音与往常般无二的清澈冷静:“你见过他的,他到判官殿毁掉生死簿那次。” 卓羽玄激动,紧紧抱着季复生的脖子,差点儿把他给勒死:“记得记得!他在哪里?” 季复生放下卓羽玄,携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踏着荒草行过,绕过几处巨岩山壁,头顶日光正盛,山中虽有绿荫,孙悟空头顶却并无遮蔽。 满目日光的死白中,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仍是派天遮不住地埋不了的狂野张扬,甚至不失当年率十万妖族挑衅天庭的霸气神采,卓羽玄只看得目不转睛。 眼瞧见人影走近,孙悟空金眸亮:“季复生!” “你上次来给我带了两筐鲜桃,怎地这次带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看卓羽玄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敬慕之色,孙悟空心中动念,凶狠的龇牙暴喝道:“想必是你知道我最近嘴里淡得出鸟来,给我开开荤腥?” 季复生感觉掌中卓羽玄柔嫩的小手抖了抖,忙安抚的摸摸他的脑袋,道:“他开玩笑,别怕。” 卓羽玄定了定神,大声道:“我没怕!” 果然挣脱季复生的手,挺胸凸肚的溜达两步,居高临下道:“有吃我的本事,不妨自己先从这耗子洞里出来吧!” 孙悟空瞪着眼瞧了半天,卓羽玄攥着拳头提防他发怒,不想他却嘻嘻笑:“这娃儿谁家的?生得倒有几分像你。” 季复生浮想着巫风灵烟视媚行,大感吃不消,忙澄清洗白:“不是我的。” 孙悟空笑得浑身直抖:“你要是能让三哥为你生出个娃儿,我就服你!” 又道:“你上次走时,说要解天诛之劫,得明天才会来看我,怎么今天就来了?” 季复生道:“我不是来看你的。” 孙悟空不满道:“那你来看鬼啊?” 季复生静默了瞬,淡淡道:“孙悟空,我毁掉这五行山,放你出来。” 孙悟空怔,深知季复生不是妄言之人,登时狂喜,但激动之余却又免不了担忧:“五行山容易,可山顶佛偈却难……你能扯下那劳什子?” 季复生点点头,也不加解释,当年九尾妖狐身亡时天诛初现,便能冲散如来亲临的漫天佛光,救下凤双越。如今若是拼尽妖狐留下的内丹元神,以自身引发天诛之威,必能破了佛偈碎开五行山。 拉过卓羽玄,指着道:“你出来之后,带羽玄去些人界胜景,他只剩天之命,我不想他徒留遗憾。” 卓羽玄急道:“你为什么不陪我?” 季复生蹲下身子,帮他理了理衣衫,眼神澄澈而温暖,笑道:“我有别的要紧事……” 卓羽玄凝视着他,蹙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说话了,只是牢牢的抓住季复生的手指,他手虽小,力气却大,只攥得季复生两个手指生疼。 孙悟空只道季复生揭去佛偈定会耗尽妖力的缘故,也不以为异,想到能脱困而出,金眸光彩熠熠,有按捺不住的跃跃急切之色:“行啊,这小鬼要去哪儿,老孙便带他去哪儿!” 季复生看眼山中草木青翠偶有鸟雀惊飞,不由得想起大雪山那岭梅花半溪烟水,不知以后山高水远路途风雨,陪伴在凤双越身边的又是何人? 心中微微酸,目光中不禁有了丝眷念,低声道:“我……我想求你件事。” 孙悟空眸中闪过道不辨喜怒的暗光,烈日熔金般的璀璨中平添几分金属的冷硬,却不假思索道:“我答应。” 季复生轻叹道:“也许很难。” 孙悟空道:“这种时候你对我还用个求字……季复生,你很聪明,就直说罢!” 季复生用意即便不算要挟,也是交易,但言词只用求字,而不用要字,孙悟空虽洞若观火,却已没有拒绝的余地。 “凤双越如果犯下不可恕的罪孽,你放过他。” 孙悟空眼中流露出古怪的神色,失笑道:“我还以为是难的事……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孽?” 哈哈笑,满头金发杂乱却是不掩妖气豪兴:“谁敢给三哥定罪?” 伸出根手指,指定了自己:“我就是个犯下弥天大罪的,也不过如此,待我出来养精蓄锐,必将重建花果山再整妖界,我要天庭永无宁日!” 季复生低声道:“荼毒生灵滥杀无辜也是罪孽……” 孙悟空断言道:“三哥素来不喜杀戮,必不会如此。” 季复生却十分固执,摇头道:“日后之事,谁也料不准……不管他日凤双越做了什么,就算他与你为敌,也请你记住他是你三哥。” 略迟疑,咬牙道:“他的身世你想必也知晓,万不得已你就杀了他,但绝不能让如来收服他。” “孙悟空,你能答应么?” 孙悟空敛了笑容,正色道:“我立誓。” 季复生展颜笑之下,眉目斜飞,整个人像是初雪映日,动人心魄的夺目俊美,而眼神却是歌尽春空的清绝生凉。 五行山石崖峭壁险峻凶恶,山顶佛偈金光闪烁,瑞气祥云缭绕,季复生拉着卓羽玄,柔声道:“羽玄乖乖的,到百里外等我好不好?” 卓羽玄嗯的声,跳入季复生怀中,突然在他嘴唇亲了记,笑道:“好啊,我会儿就来找哥哥。” 这孩子越来越|色|狼,吃豆腐越吃越过分,目瞪口呆的季复生擦着嘴很郁闷。 随着季复生低吟上古妖族之咒,字字光影浮动,在空中扭曲穿梭,拉成细细的银光,绕山数匝,又迅速侵进山体中消失,道没入,道又生,循环往复, 分节阅读24 欲望文 分节阅读2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5 绵绵不息,而巨大的山峰开始从山腹处乍开数道裂缝,道分数道,渔网撒开般迅速延展扩大,逐渐布满整座山。 季复生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大江起风雨般前后相叠交混,随着咒诀字句的吐出,季复生的妖力魂魄也仿佛被逐渐抽干枯竭,脸色惨白得如同风干的雪末,连粉润的嘴唇都脱了色的枯萎,额头憩蝶形的妖印却似吸饱了精气灵华,鲜活流彩恍若活物。 山体剧烈摇晃颤抖,烈日白芒被浓厚的妖云遮蔽严实,山巅奄嘛呢叭咪哞的帖子却是金光大盛,竟如箭矢般耀出无数锐气,绞碎那些绕山银线,帖子被狂风吹得平平飘起,挣得啪啪直响,却直不破裂,不离开山壁。 五行山摇摇欲坠偏是不坠,季复生身形已然不稳,上扬的双手无法自控的颤抖,与佛偈对抗快要耗尽他的妖力与生命,但天诛仍是迟迟不至。 孙悟空身处山下,转念已觉察不对,厉声喝道:“季复生!你是想死!快停下!” 琉璃 季复生心如止水,冷静的告诉自己,必须在彻底垮掉之前,唤醒天诛,毁掉五行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救出孙悟空,必须灭掉凤双越被收归灵山的任何可能。 以心为祭,以魂魄为祭,以永不复生为祭,以万劫不复为祭。 随着咒语最后个字清晰的从毫无血色的唇瓣逸出,季复生额心妖印陡然脱体而出,天诛之威终是引发! 妖印升起如满月莹亮银光直射,光芒所到之处,山壁岩石仿佛被洪水淹没的盐块,立时溶解,而妖印金偈的光射经撞击,纷纷扬扬漫天尽是碎光亮斑,似下了阵星辰流徙的光雨。 季复生已立不住,倚在棵枯树上,浑身痛得可怕,却又连痛都无力,每寸每分,不光躯体,连灵魂都处于炼狱之中万般煎熬磨折,经强行诱发而出的天诛之力,最先承受者便是自己。心中明镜般清楚,天诛既降,自己顷刻之间,便是魂魄灵识碎裂流离。 眼前模模糊糊的,不知是真是幻,只恍惚看到佛偈金光散淡,化为诡魅妖异的漆黑,飞絮般飘飘散去。天炫目的银光蓦然海浪般迸爆翻卷,层层涌涌的吞没山峰。 苍茫浓重的彤云下,雄伟坚固的山体终于彻底崩塌,轰隆隆之声远雷般滚滚不绝,巨壁碎石冰雹密雨也似从高处砰然溅落,灰尘土屑在天摇地动中激扬腾起又湮灭于无形。 五行山倾,妖王复出。 季复生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已跪倒在地。 口中源源不绝的流出血来,身玄衣也被渗出的鲜血染透,**的沉重,三魂七魄,丝缕随血而逝。 不远处掠来道小小的身影,想必是卓羽玄。很好,方才他在百里之外,看来不曾被天诛所伤。季复生已经看不清楚了,心中却隐隐希望能再看凤双越眼,眼就好,至少在自己永远消失之前,还是想他,还是念着他。 只要我还爱着你,便不肯让你有点危险,至于你爱不爱我,记不记得我,那是你的事,与我再不相关。 凤双越缓步走出泰山王寝殿,抹笑意如深黑夜空里开出的烟花明亮灿烂,千年的重负朝而释,心境便是春风拂荡秋水轻涤。 董束月不曾辜负自己昨日番言行做戏,拼却昏迷七日,也硬生生逼出滴妖狐之子的心头热血交付自己,而今日卓羽玄必受厉魂龙血反噬炼化,阴阳二气瓶再无阻碍,季复生不受天诛之劫。 山海寥廓天地迥远,从此携手并肩自在遨游。 何其幸也?何等快意! 想必季复生还酣睡未醒,凤双越略垂着眼帘,笑容越发明朗温柔,纵身便要飞回槐真府。蓦的只听遥远的东土阵炸响,似集天庭雷部所有力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霹雳,而后便是山崩地陷的滚滚闷雷之音。 凤双越愕然抬头,只见头顶海水怒翻汹涌浑浊喧嚣,声势丝毫不逊当日五行山下降,心念动,登时如遭雷亟,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定力霎那溃决坍塌,瞬间雪水淋头恍然大悟,而颗心已倏然沉落,身子摇摇晃晃,呆在了当场,脑中竟是无悲无喜的片混沌懵懂,反反复复只剩了个念头: 复生,为什么?怎会这样?你怎会如此待我?你怎舍得如此待我? 身下泥土湿润润的丰厚,像是凤双越金鹏原形时颈子细软的绒羽,季复生知道再也见不到凤双越,胸口空荡荡的,却也不觉疼痛,他不知道,天诛再现的那刻,自己的颗心已经碎为齑粉。 卓羽玄跪在他身边,柔嫩温暖的小手紧紧攥着季复生的手指,脸上竟有丝古怪的庄严神气:“哥哥,羽玄在你身边,羽玄会永远陪着你。” 凤双越看到了季复生,独自躺在山石碎砾中,流干了血,早死得僵硬了。而凝固在唇角的弧度,说是笑容,似是种不容冒犯的孤傲和骄纵。 凤双越静静坐着,看着,似乎能在这具尸体旁坐上永生永世,任草木流转日月荒凉。 不知过了久,心里只觉得奇怪而绵密的痛楚,似乎被无数只触角柔软的小虫子点点爬过,再点点啃噬嚼碎,又仿佛被从小小的火苗悠悠然炙烤煎熬,终是焚成细细的心灰情烬,又慢慢冷凝冻结。 嘴角酥酥|痒痒的溢出缕液体,凤双越抬手拭了拭,白皙的指尖便沾染了淡金色的光芒,流血了…… 金翅大鹏世只流三次血,三次血后,心化琉璃,不再是血脉之主,情苗欲种,只是块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而金翅大鹏从此跟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爱不得人,也不懂得爱。 心已死,凤双越双星目却仿佛融化了的半透明的琉璃。 复生,你真傻。 其实你究竟是不是妖狐,千年前救没救过我,我根本就没有半点在乎,为你付出的种种,我从来就是甘之如饴,是从不曾后悔。 我又怎么可能移情董束月?只有遇到你,内心所有的情与爱,才开始固执而汹涌的萌芽盛放。 心化琉璃,失去爱你的能力,可我要记得你,我要拥有你,我要永远的记得你,我要永远的拥有你。 复生,从这刻开始,你就封存在光阴里,停留在我身边,你永不离去,我永不孤单。 看着那抹金色血迹逐渐干涸,凤双越微微扬眉:“也好。” 心不会再痛,也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跳动,有什么不好? 凤双越振衣起,伸出左手,白玉般的掌中出现只小巧的葫芦,灰如朽木,三寸高的瓶身流过火蛇般道道妖异的红光:“复生,你太任性了,既如此,让我也任性回,翻覆这六界九天为你祭奠,定有趣极了……” 葫芦中封印着九只金乌的元神,旦解开,金乌再现之时,流火千里,焦土赤地,六界将再无宁日,便是神佛联手殚精竭虑,想压下金乌之祸也绝非朝夕可为。 凤双越仰头看了看天诛妖光散尽后,碧万顷的苍穹,冷冷笑,口唇翕动,念出解印之咒。 葫芦口迫不及待涌出无数朵细小晶亮的火焰云,火焰云出葫芦遇到空气,便腾的滚滚扩散,化为滔天火浪,姹紫嫣红的蒸腾飞舞,转瞬之间长空尽赤,连太阳都失去颜色光彩,凋零枯萎如风干的果子。 最后句咒语即将吐出,九只金乌硕大无朋的元神急不可待欲倾巢而出,六界惶惶不安,眼看巨祸重现众生鱼肉,蓦的个泉水般清幽平和的声音响起:“停下来!我还你个季复生!” 如果这人言简,只喝声停,凤双越定然不加理睬,偏偏来的这位是个著名的话痨,此苍生之幸也,如果这话痨不分轻重喋喋不休,等不及他说完,只怕凤双越最后句咒语早已气念完,巧巧的这位话痨深知金乌封印之厉之险,刻意控制自己没说废话,只撷取精华言之,此苍生之二幸也,两幸叠加,凤双越准准的被切中要害,即刻住口。 金乌元神凶悍恶煞,正待冲出荼毒生灵,此刻被生生逼回,愤怒暴躁之极,封印口处红光汹汹火气涌涌,却已被凤双越收回手掌之中。 来人见滔天危机暂已稍解,不禁长吁口气,方才短短瞬,竟是赤足过火炭般。 伸出洁白的衣袖揩抹满脸的冷汗,劫后余生定了定神,稽首道:“金蝉子代六界众生谢过大鹏王手下留情。” 凤双越听而未闻,琉璃目盯牢金蝉子:“还我季复生,当真?” 金蝉子触他的目光,忍不住低头念了句佛号,这样的凤双越,太过可怕,有着噩梦中都不应该出现的双眼。 他的眼睛如既往的深邃似海璀璨如星,可眼神却是漠视切的冰冷,濒临崩溃的绝望,有些许动荡不安的危险令人心悸,仿佛所有的生命和灵魂,繁华与美好,在这样的眼神下,只是尘土犹如草芥。 金蝉子叹道:“自是当真,我不敢诳语骗你。” 凤双越异常冷静:“他魂魄散尽,你如何还我?” “佛祖慈悲,丹诚善果……” 凤双越道:“我不想听废话。如来若能令他魂魄重聚,回到我身边,我可以跪拜上灵山,立誓从此互不招惹。” 金蝉子被他打断,并不恼怒只觉震惊,他本就有些呆气,竟直言问道:“孔雀之仇又待如何?” 凤双越道:“失去长姊,已是锥心刺血,再没了季复生,即便雷音覆灭,于我又有何益?” 金蝉子万万想不到他竟如此当机立断的放弃仇恨,不禁动容,细思量又心悦诚服:“不为死,而为生。大鹏王深具慧根。” 见凤双越脸色平和淡漠,忍不住又犯了罗嗦的毛病:“佛祖早已算得今日季复生有魂散之厄,六界众生有倒悬之险,我心意忽动,便在佛祖品莲台前,求得让季复生魂魄重归的大慈悲,佛祖开善口言道,大鹏心复之时,季复生自会重归。请大鹏王等待便是。” 凤双越喃喃自问:“心复之时?心复之时?” 目光陡然淬厉阴冷:“心化琉璃,岂能回复?如来说这等话,与缘木求鱼画饼充饥又有何异?我凤双越岂是这般容易受骗?” 金蝉子摇头道:“你错了。” “错了?” 金蝉子眼神出奇的纯善明净:“大鹏王,心为何物?” 不待凤双越作答,自顾滔滔言道:“心者,八叶莲华或是莲蕊琉璃,均是神之舍,血之主,脉之宗,此乃有形之心,大鹏王六界之精华,难道不懂还有无形之心?桫椤双树尚且荣枯,心化琉璃为何不可重生如初?” 凤双越默然良久,涩声道:“我要等久?” 金蝉子微笑:“你我再见之时,大鹏王身边必有复生相伴。” 凤双越说出了有生以来最傻最任性的句话:“那我明日便去见你。” 金蝉子轻叹着双手合什为礼:“大鹏王,今日别,再要相见,得我渡劫九世数百年后。” 凤双越转念已然明白:“你因求情事,如来罚你下界受劫?” 金蝉子的神色却是得偿所愿的欢喜:“当日黄泉盛会,季复生所言于我当头棒喝,端的是恩同再造。双足不沾尘土,又怎能真正参悟得透?佛子身份身的法力,便是那障目的叶,水中望月数千年,金蝉子只愿火中取栗,既修禅心,又求真性。” “佛祖慈悲,允我红尘历练沉浮,转世九次,为乞丐,二为帝王,三为优伶,四为屠夫,五世娼|妓,六世商贾,七世仆役,八世盗贼,第九世受戒为僧,重新修行,再返灵山。” 凤双越见他言谈中不以为苦,反是跃跃然甘之如饴,不禁想起黄泉盛会那夜自己与季复生所说,爱之深则必有执念,金蝉子数千年执念得以纾,而自己的执念却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于无望中守候。 恍惚中听得金蝉子问道:“大鹏王欲往何处去?” 凤双越道:“我去西牛贺洲,建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话音落,耳边似乎听到季复生在笑,声音清朗而热切:“我要去人界,找个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 方想起这是昨夜他之所愿,也许有意或者无心,他竟连自己的去处都已想好,凤双越低头看着季复生苍白的脸,心不觉得疼,只是不再跳动,仿佛粒微尘停在了静止的时光里。 俯身轻轻抱起他,嘴角甚至浮出个笑意:“咱们这就去……狮驼国。” 金蝉子想起事,叫道:“大鹏王稍等。” 待定n 金蝉子想起事,叫道:“大鹏王稍等。” 从袖中取出物,置于掌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位美猴王既被解救而出,还请大鹏王带走。” 他洁白的手掌中躺着个小小的金发人影,蜷缩着身体,眼眸紧闭,似在昏迷之中,正是孙悟空。 想来季复生炸开五行山时,天诛之威便是孙悟空也难以抵挡,因此遭了鱼池之殃。 凤双越目光闪动,虽不至于迁怒,到底也不愿季复生与孙悟空再有半分纠缠,转身便走,淡淡道:“金蝉子既然救了他,那就救到底罢,或许你们另有段缘分,便是今日之果。” 金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凤双越身影消失,不觉唉声叹道:“我这等管闲事何苦来哉?今天尽遇到这些蹊跷事!差点被你这死猴子绊了跤不说,方才那个白嫩嫩的小鬼也端的古怪,冷着张脸就让我把他扔得越远越好,我居然也就听他的,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不成?也不知那朵云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你!真不明白你们妖族都生的什么心肝,凤双越连看都懒得看你眼,也不怕我再寻个山头把你压个千年万年?” 金蝉子话痨本色,没有倾诉对象,便对着掌心的猴子喷了个花雨缤纷。 数百年后,孙悟空感念这救之恩,护送金蝉子沿西修行,受聒噪不过痛不欲生的悟能曾悄悄问法于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师兄,你定有妙法能抵住师父的唠叨……求你教我教!我还想回家陪媳妇儿好好过玩下半生呢!可不能就这样被唠叨死了!” 那日青霞做了饭,紫霞给送了来,孙悟空心情好,也就乐于指点,高深莫测的笑:“师弟,习惯就好!想当年我第次见到师父,脸都是湿的。” “师兄你真会拍马屁,见到这白胖和尚,至于激动得直哭么?” “……是那和尚喷的口水!口水!” 西牛贺洲有山名唤狮驼。八百里连绵不绝,峰峦叠嶂崎岖难行。 西牛贺洲与东土气候不,东土正是暮春初夏之交,而狮驼岭却是漫漫严冬。 乱石嶙峋中数点寒鸦拣尽枯枝寻不着栖息之处,万物凋敝显山骨棱棱同刀剑森列,几溪涧水瘦得只剩窄窄束。 毫无生机的片荒山野岭中,却有个幼童踯躅独行。 幼童短发黑眸衣衫华丽,皮肤白嫩得像杏仁豆腐,嘴唇已冻得发青,小脸上眉目如画精致绝伦,却是冷冷的木无表情,竟是卓羽玄。 卓羽玄本该在五行山,因不想见到凤双越,便让金蝉子召来祥云,无巧不巧的被送至狮驼岭。 这路沿着山坳行来,寒风猎猎中两条小短腿十分辛苦,为古怪的是,竟不停的低声自言自语。 “哥哥,没错,你散去的魂魄被我重聚,附到我体内啦。所以现在咱俩都占着我的身体,是不是很有趣?” “为什么……救我?” “没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你,自然不舍得让你魂飞魄散。哥哥你知道吧?天生怨灵应劫之日,拥有地府最强的法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操控魂魄。” “那你呢?过了今日你会如何?” “我应褫魂恶咒之劫,明天日出之前,魂魄就不见了散掉了。哥哥,你会想我的,对不对?” “羽玄……” “我以前直嫉妒别的鬼魂可以轮回往生,连那些不能转世的孤魂野鬼我都嫉妒,最怕的就是魂飞魄散这天,我怕我永远消失,怕我什么都留不下,怕没有任何人记得我……” “羽玄,不会的。” 卓羽玄口中问答,声音虽完全样,语气口吻却显然绝非人,却是他以天生怨灵应劫之力,将季复生飘散破碎的魂魄重铸再聚,现如今竟是体两灵的诡异之状。 只不过季复生的魂魄引导身体的举动,卓羽玄仅仅只能寄居存在而已。 卓羽玄说话时声音里透着纯粹明亮的笑意,像是得到了最甜的糖果:“我现在很开心。” 季复生却有几分说不尽的苍寒茫然:“是么?” 卓羽玄洋洋得意心满意足:“我点都不怕了,因为我留下了你,我的身体永远跟你在起,你也会永远记得我想着我。” 季复生沉默了片刻,道:“羽玄,谢你救我。” 卓羽玄似乎怔了怔:“啊?我以为你会对我发脾气。” “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发脾气?” 卓羽玄笑了笑:“心求死的人,时三刻不会明白活着比死了好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明白,我就加放心些。” 他话中之意完全不似个孩童,倒比任何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都透彻成熟。 季复生道:“能活着总是好事……而且以后我也不孤单,你始终跟我起。” 卓羽玄良久不说话,季复生却能感觉得到他无与伦比的欢喜。 小心翼翼的走过道干涸了大半的溪流,卓羽玄的肚子咕噜声叫。 远处有伶仃的雪鸡飞过,卓羽玄眼睛亮,小胳膊小腿动了动,气馁的住了:“哥哥,咱们会饿死的。” 季复生也很沉痛:“我看有可能。” 卓羽玄的厉害之处在于天生的灵力,如今魂魄将散法力尽失,季复生是内丹毁而妖力绝,此刻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人界个寻常小孩,虽格外漂亮可爱,但头大肚子圆,两个手背八个坑,根本不经风雨的娇嫩弱小,莫说觅食打猎,只怕稍有不慎还会成为野兽腹中之物。 季复生对荒野求生颇有些心得,可这副身体硬件如此,也只能暗自嗟叹句天亡我也。 想着蹲下身子,抄了些溪水喝了:“饿倒是还好,只要饮水不缺,活个三五天并不难,只是云层厚而阴,只怕夜里就有大雪。” 卓羽玄欢呼:“下雪很好!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雪花呢!” 季复生苦笑:“是很好,好到会冻死人。” “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长这么漂亮,冻死了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 卓羽玄被噎住,良久回过神来,却发现季复生握着根树枝沿着溪边试探,忙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碰运气……若这狮驼岭有猎户,溪边是野兽喝水的地方,通常会有陷阱。” 卓羽玄恍然道:“我懂啦!咱们可以守着陷阱等那些倒霉的野兽。”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我希望可以等到狐狸,狐皮暖和,肉也不难吃。” 季复生耐心极好,溪边细细搜索了足足个时辰,终于找到个甚是粗陋的捕兽夹,另有个小而浅的陷阱,旁边还散落张有些破损的捕兽网。当下把这些重新整理设置妥当,使得加隐蔽,却是环环相扣加有效。 切做完,已是黄昏日落时分,季复生抬头看,见天边浓云作血红色,果然是夜来大雪之兆。忙绕过块巨岩,在山坳背风处,搜罗些枯草铺好,轻手轻脚的抱膝坐下,竭力抵挡寒意朔风。 又饿又冷又困之下,季复生强打精神道:“羽玄,千万别睡着。” 卓羽玄嗯的声,看了看冻得乌青半透明的手,道:“要不你回去找凤双越吧,他见到你估计能高兴得发疯。” 季复生淡淡道:“不。” 卓羽玄有些兴奋:“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 卓羽玄虽是七百年的鬼,于情爱却如张白纸完全不懂,自然不明白季复生与凤双越虽是去不可逢往不可追,却从未有过半分后悔半刻相忘,愿遇见,愿用心,愿动情,愿别离。 卓羽玄想了想,问道:“那今日重来,你还会不会这样做?还舍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 季复生斩钉截铁:“会。” 卓羽玄长叹了口气:“那我可就不懂了。” “你不必懂,我现在很心安,很自在。”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徇私护短也罢,五行山炸开那瞬间,妖神之战的十万妖灵,褫魂恶咒的线生机,直如坟墓沉沉压在心头的自己的罪,凤双越的孽,仿佛都随着流出的鲜血得以洗净消弭,风过无痕。 季复生怔怔出神,卓羽玄似乎也别有心思,时两人只默默呆着,虽不说话却有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偌大世间,无论繁华或是清冷,总有人这般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 “羽玄,下雪了。” 隆冬的夜色漆黑而寥廓,峰峦山路却发着 分节阅读25 欲望文 分节阅读2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6 微弱而温柔的白色光芒,不知何时起,八百里狮驼岭被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的慢慢埋葬。 卓羽玄突然道:“哥哥,我叫你复生好不好?” “好。” “复生,如果天直黑着,永远都不亮就好了。” 天明日出,万物苏醒,但卓羽玄却会去不返。 双手相握,两只小手般无二的柔嫩而冰冷,季复生却感觉仿佛握住了卓羽玄,心里阵酸楚:“羽玄,我也盼着直是夜晚。” 卓羽玄哈哈的笑了:“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好。” “我特别怕痒,不信你可以挠挠脚心还有腰。” “……你无聊。” “复生,我陪不了你久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嗯。” “这算是答应了吗?” “嗯。” “你真是不爱说话啊,说几句嘛,我很快就要走了,到那时你便是想说,我也听不到啦。” 季复生的声音低而柔,尾音带着丝轻颤:“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那么,复生笑起来最好看,我想你以后经常笑,好不好?” “……羽玄,我现在长着你的脸。” 卓羽玄诡辩道:“我的脸也是笑起来好看呀。” 季复生停了瞬,果然含了几分笑意:“是么?” 卓羽玄见他居然挑剔自己的脸,怒了:“哼!” “羽玄?羽玄?” 季复生听不到回答,虽知他极有可能只是闹脾气,却还是不由得惊慌失措:“羽玄!你在哪里?” 卓羽玄忙又是声哼,声音里却只是满满的撒娇之意。 季复生不敢怠慢:“生气啦?其实我意思是,你笑不笑都很好看。” 卓羽玄毫不客气的批判:“谄媚!拍马屁!巧言令色!” 季复生笑。 隆冬落雪的天,天亮得极晚,不过斗转星移月落日出总有天明那刻,似乎只是转眼,东方已透出些许凄惨的白,季复生觉得该是积雪反光所映,起身爬到巨岩上再看时,却见曙光线线的撕破苍穹,苍白而刺目。 有些茫然无望的唤道:“羽玄?” 卓羽玄的声音虚弱柔软,透着浓浓的不舍眷念:“复生,我去了……你记得我。” 季复生心中空,雪光中恍惚几道半透明的光气朦胧飘过瞬间消逝,伸手想去抓住,手心却只掠过阵刺寒彻骨的风。 放眼只见万壑堆银满川浸玉,心却如春风过后的青山朝重生,羽玄,我会替你看尽人界□,走遍世间繁城。 以后的路,陪我起走下去。 待定n2 八百里狮驼岭穷山恶水贫瘠嶙峋,连山贼都只养得起窝,因此狮驼岭的山贼们历经数十年的内耗死掐,最后沙里淘金出伙异常彪悍生猛的成功占山为王。 这帮恶人群里佼佼者们的大当家名唤百里,业内出类拔萃的好口碑,眼光准下手狠,行动如风进退有度,另有规矩三不扰三不饶。 三不扰者,鳏寡孤独、娼|妓|优伶,行医算卦。 三不饶者,官商富户、婚丧嫁娶、和尚道士。 狗头军师二当家庄轻侯先生曾问道于百里大当家:“当家的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当家的以当百英武神勇,整个儿西牛贺洲众弟兄们,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百里头灰发凌乱的随意束起,声音低沉嘶哑到了极处,本该乌鸦嗓子砂石磨的难听,偏偏进了耳朵里却是特殊的撩人之意:“轻侯,直问!” 庄先生名字金马玉堂,皮相是阳春白雪,可惜却是个天生的贼头,人蛇混血,天纵奇才,据他当了辈子喽啰崽子的爹说,轻侯啊,你不当山贼,天雷都要劈死你的。 庄轻侯的娘是红鳞蛇精,生吞了活人之心才生出孩子,因此犯了杀孽,刚被天雷打死,庄轻侯从此深惧雷劫,听了这谶言也似的句,二话不说,十岁就入了伙,十八岁起在山寨里就是雷打不动的军师二当家。 掌管山寨钱粮,拟定目标路线,出谋划策,主管文墨,甚至刻印仿笔,偶尔占卜吉凶,这些事做来,庄轻侯从来滴水不漏万无失,连带把寨子里各色人等安排得井井有条安居乐业。 山寨里的兄弟们都说,除了生孩子,庄二当家什么都会。 其实庄二当家连接生都会。他唯不会的就是舞刀弄枪,若装模作样套上件文士衫,完全就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甚至还有点小肺病,抖开折扇轻咳几声,名门闺秀花船佳丽,想勾几个就是几个。 天赋如此,百里自然物尽其用,几次劫大户前期的踩盘子工作,庄轻侯都做得有声有色,声者,金银珠宝叮叮当当,色者,痴男怨女投怀送抱。 百里很满意,山寨里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庄轻侯除了桃花债略,也没什么不满意。 身为个理解下属关爱下属的大当家,百里在必要的时候,比如情场苦主们远道而来要求负责的情况下,会适当的牺牲下自己,任由庄轻侯勾着自己的脖子或者搭着自己的肩膀,对着那些死心眼们,深情款款含羞带笑的说道:“其实……我是他的人。” 百里看情形相机而动,如果对手比较弱,这种阵仗开已然掩面遁去,自己也就没有发挥余地了,如果对手强悍,百里会充满王霸之气的把挑起庄轻侯的下颌,狼吻下 般战况如此,能强撑不倒的对手寥若晨星,当然也有情场战神似的存在,这时候庄轻侯就叹口气,伸个懒腰,现出人头蛇身…… 大当家吩咐,庄轻侯听从,果然扬了扬眉,直问道:“这三不扰三不饶,兄弟有的明白,有的又不明白,不扰鳏寡、娼|优、医者,自是仁心,至于不饶官商婚丧,那是理所当然,我只是不懂那和尚道士,有什么可劫?” 百里懒懒道:“三不扰者,都没什么油水可捞,便是有些银子,也都是皮肉辛苦钱,肋骨条上捋下来,血丝淋漓的,又是何苦?” “和尚道士嘛……你难道不知晓,当日比丘圣僧下山,在卫国赵长者家诵经遍,便有三斗三升的米粒黄金么?上次劫的个白胖和尚,行李里那三件袈裟哪件不是刺绣销金镶珠嵌宝?上上次杀的那个道士,包裹里金珠宝贝不算,不还拐带了个俏生生的小娘们儿?” “老大,也有戒律精严的穷和尚……你抢他们的破直裰有什么深意不成?” 百里沉默了片刻,掰不出深意,只好坦白:“这些和尚道士,说不出的招人厌。” 庄轻侯摇了摇扇子:“不懂。” 百里道:“你看到雄黄酒就呕吐,山里有捉蛇人必定要捉来折磨顿……可明白了?” 庄轻侯想了想,合起折扇轻轻敲了敲百里的手背,笑道:“懂了。” 此次百里出山,因风雪大作,庄轻侯保重自己并不曾随行,躲在山上靠着炉火,时不时看着窗外飞雪咳上几声,自有小崽子送来大盘大碗的饭食。 冬日山里缺粮,金银千两不及粮草仓,百里此行便是为此,劫来满满七八大车粮食,队人马打着唿哨风般卷上山来。 马队到了山腰岔路口,正待沿着走惯了的山道疾驰而进,只艳丽的火狐雪地里突的闪而过,百里心头喜。 庄轻侯肺弱,每年冬天都是难熬,火狐秉性热而温、绵而润,不似狼皮味的燥热烧骨,若得火狐皮毛做个褥子或是皮袄,倒是难得的对症。 当机立断的吩咐声:“你们先回寨!” 呼喝声,策马踏雪插|上条乱石嶙峋的崎岖小路,追着茫茫白雪里那点鲜红直赶过去。 火狐行动鬼魅般飘忽迅捷,寻常连见都只是惊鸿瞥亦真亦幻,别提捕捉追踪,山里最老练的猎人都不会去打这等小畜生的主意。 这只火狐狸却有些蠢笨,几次停下脚步迟疑四顾着辨别方向,诱使得百里越发穷追不舍,但追到条半干的溪流边,火狐却倏然消失了踪迹。 百里并不畏寒,这番马踏乱石急速追踪,出了身大汗,溪边朔风过冰面吹,激灵灵个寒战,方觉寒冷彻骨,信马由缰,又走了几步,放眼看去见派银砌玉团荒凉起伏,哪里还有半点火狐艳色? 不禁郁闷,低低咒骂道:“贼狐狸!” 蓦的只听不远处个稚嫩的声音唤道:“二哥?” 这声音异常细微低弱,若非百里耳力极佳,只怕就此湮灭于猎猎风声中。 百里乍闻人声惊讶之余,心中莫名的动,循声看去,只见块山岩旁,果然趴着个小小的人影,身体动不动,安安静静的似雪窝里垂死的幼猫。 百里跳下马,步步走近前去蹲下,那孩子勉力仰起头,张小脸冻得乌青,神色间有几分惊喜,又似犹疑不定,眼神中却有种内敛的冷静,即便冻饿欲死,也没有半点恐惧害怕。 百里伸出手,拂去他身上的落雪:“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荒山野岭?” 孩子眼睛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是饿得力气全无还是冻得僵硬了,竟个字也再说不出来,嘴唇翕动着,只死死凝注着百里。 这孩子身遭的灰岩山石都覆盖着厚厚层冰雪,满目荒凉的死白中,那双漆黑不见丝杂色的幽深眼眸格外惊心动魄,眼神是几欲燃烧般,里面强烈的求生意志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满溢而出,百里只觉心尖被火灼了灼,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抱在怀里。 百里抱过女人抱过男人愣是没抱过孩子,这回神,只把自己吓了跳,却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力道,像是捧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忙忙的将这孩子裹进皮袍里贴着心口搂定,指尖无意中抚过他的脸颊,感觉亦是积着雪的青瓷般寒冷脆弱,迟疑了瞬,却立即跳上马背,风驰电掣打马回寨。 这孩子也是出奇,寻常如此幼小的孩童在这等严寒天气,僵卧雪地中最不过半日便被冻死,他却不知已独自支撑了久,且神智始终清醒不失,方才还是奄奄待毙,在百里怀中只暖了半刻,若有若无的呼吸就明显绵长而有力了许。 百里顶风而行,狼皮风帽遮了大半张脸,疾驰中不便说话,心中却因这孩子活转了来而快慰不少。 半个时辰后,已到寨门口。 百里勒马立定,只见錾着狮驼寨三个大字的巨石旁,庄轻侯正裹着件毛茸茸灰扑扑的熊皮大氅,双手笼在袖子里,笑嘻嘻的候着自己,心中暖,道:“雪后寒冷,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说着跃下马背走上前去,自有小崽子牵马走开喂草料。 寨子的前任大当家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因山名狮驼,寨子也没起个什么威风八面的黑风寨瓦岗寨之类的名字,便跟着叫狮驼寨,百里虽不草包,却懒,因此沿用狮驼寨之名不作改动,连那狗爬般的三个大字,也不曾费心让庄轻侯另行写过。 庄轻侯虽裹得严严实实,兀自冻得瑟瑟发抖,凑到百里胸口处,揭开他衣襟看,不由得啧啧称奇,笑道:“听说大当家是为我去追只火狐狸了,火狐可是个稀罕物件,我就等着瞧瞧……不想却给我抱回来个小孩,难道这孩子是狐狸变的?” 庄轻侯口舌如刀,这么几句话不急不恼有说有笑,却阴不阴阳不阳的带着刺,百里苦笑着,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那小孩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冷冷道:“我不是狐妖。” 童音清脆,却冷得发指,庄轻侯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孩子,只见他五官俊美而娇贵,有双古怪之极的漆黑眼睛。 那眼神完全不似个孩子,历经了红尘数劫也似,青冢白骨世事苍凉尽在其中,却又不见半点厌世消沉,反而神采湛湛,自有对生命的无比珍惜与热爱。 庄轻侯见他胆子不小,大是起了兴致:“不是狐狸?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被大当家的带回来了?” 小孩正色道:“我是龙族。” 庄轻侯笑得打跌,伸手捏着他的脸蛋:“哎哟,龙族!失敬失敬!这么细皮嫩肉的小龙,便是剥了皮也御不得寒,还不如……滚水里烫烫,嫩嫩滑滑的,龙肉呢,吃起来应该滋味不错。” 小孩皱着眉头,想躲没躲开,忍不住看向百里,道:“二哥,我不要被他捏。” 这是个很严肃的请求,但是用软软的童音说来,却透着些许撒娇的可爱。庄轻侯心都要化了,手指头是蜜糖样黏在了小孩脸蛋上摸来摸去。 百里面部轮廓极其深刻,不笑时戾气十足,笑却是特殊的邪艳逼人,此刻他笑着伸手去捉住庄轻侯的手指,慢慢收拢在自己手中握着,很寻常的动作由他这般做出来,颇有种暧昧旖旎之感:“好了,这小鬼有什么好摸的?” 又低头问那小孩:“为什么总叫我二哥?你认得我?” 小孩看着他银灰色狭长上挑的眼眸,只见眸光清明,却暗藏着丝犹豫不定,斟酌片刻,淡淡道:“你是北海黑龙,也就是妖神之战中的蛟魔王。” 百里哈哈笑,密密匝匝的睫毛扑撒着遮住眼神:“既如此说,你叫我二哥,难道你也是七圣之妖王至尊?” 小孩脸色僵,不说话,庄轻侯却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容颇有沉吟玩味之意。 百里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满嘴谎话可不招人喜欢……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家若是离得近,也许我就大发善心,不要赎金就送你回家也说不定。” 小孩注意到他不自觉略有躲闪的眼神,冷哼声:“是么?我叫季复生。” “以后,我就留在狮驼寨。” 反客为主至此,百里十分佩服,只得叹口气:“竟还有门心思当贼的……” 季复生道:“你不也是么?” 百里无奈:“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复生。” 季复生心中痛骂,失忆?失忆个屁! 被凤双越赞为聪明绝顶最是不易掌控的百里弃敖,哪那么容易失忆? 妖神之战后百里弃敖虽法力尽失,但想必已明白这战另有乾坤,不欲再卷入大鹏之谋,装个失忆,果然是最省心不过。 当日凤双越寻到百里弃敖的下落,又取覆海珠,想必也知晓这二哥假装丢了记忆不过是怕自己算计,但既然百里弃敖乐得装失忆,他自然也是乐得不问自取,兄弟间和乐融融毫无芥蒂,于人于己都再好没有了。 待定m3 眼下百里与季复生既心照不宣,也就不必急于互相揭破脸皮。 百里见季复生强打精神说了这几句话已是强弩之末,眼神是恹恹倦倦,忙吩咐下去:“备桶热水,再熬些热热的粥,送到我房里。” 心知他此番魂魄易体法力全无,又是孤身人陷于绝境,必定与凤双越有关,个中曲折细微处,估计他不会细说,但疑窦重重,自己又不得不问。 庄轻侯察颜辨色,知此刻不便围观,也就拍了拍百里的肩,重重咳了几声:“大当家的,你可欠我只火狐狸。” 轻声笑,快步离开。 季复生见他回眸时唇红如丹,白雪地里点艳色分外夺目。这瞬间蓦然绽放在穷山恶水中的笑之美,虽不能凌驾董束月之上,但气质言谈,却落落明朗,比之董束月便如秋水长天,清扬开阔了不知几许。 百里思忖片刻,问道:“你……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季复生并不刻意隐瞒,只挑了关键处,强打精神长话短说:“你知我身负天诛妖印吧?” 百里道:“当然知道,老三这千年来,不就为了这事奔波操心么?” 季复生抿抿嘴唇,轻声道:“可惜我不是天诛的原主。真正的妖狐之子,双越的救命恩人,是泰山王董束月,双越可认错了人……我既非妖狐,也就担不起双越这份心思,前几日知晓真相,就去了五行山,引发天诛之威,放孙悟空自由,我自然是魂飞魄散,不想却有地府中的天生怨灵卓羽玄,令我魂魄再聚附体重生。” 伸出双手互相握了握,笑道:“这具身体是卓羽玄的,我答应替他好生活下去。” 百里聪明绝顶,从话里语间已将他心求死之因揣摩了个七八分,不由得变了脸色:“老三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的用心却是可鉴日月,他难得动情,既对你情根深种,就根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狐妖。要解天诛这等恶咒,必然要那原主的心头热血,九尾狐的滴心血何其难取?他行事又是不择手段的路子,对那狐妖说几句甜言蜜语,甚至逢场作戏,又有什么稀罕?你可错怪了他,这出不管不顾的玉石俱焚,他必定伤透了心。” 季复生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百里哼的声:“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并没有当真喜欢董束月,只不过如你所说逢场作戏而已……我分辨得出,他喜不喜欢个人的眼神。”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般意孤行?你是要老三痛不欲生还是悔不当初?”百里脸色骤冷,勃然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凤双越的用意,他撺掇着老七去地府抹掉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对妖神之战袖手旁观,难道不都是为了解你的天劫?他凤双越对不住老七,对不住我,对不住战死的十万妖族,但他没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 百里素来张扬激烈,不似凤双越喜怒不形于色,若非直对季复生心存好感,只怕早将他抛尸雪地了,饶是如此,此刻也是眸光阴沉恚怒,眉心蹙起道深刻的竖纹,面容登时褪去了那种奇特的艳丽魅惑,显出十足的霸悍戾气。 令人不寒而栗的强大压力下,季复生却恍若未觉,只道:“你不明白。” 百里不曾经历过那样场灭顶的欺骗与羞辱,所有的切,遽然撕开,像是焚毁了地鲜花,露出苍白的骨骼斑斓的腐尸。所有幸福的憧憬于瞬间被冷酷剥夺,那种彻底的崩溃虚无,永远无法忘却。 季复生不是不聪明,只要愿意,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想得比谁都明白,但再清楚、再明白,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拗不过内心深处不愿放弃的骄傲。 有的人逢场作戏长袖善舞,有的人却是误入戏中不可自拔。 懂得凤双越为什么刻意隐瞒,了解凤双越为什么曲意敷衍,却不忍见他如此糟践他自己,也不愿见他如此漠视别人的生命。 凤双越是泥沙俱下浩浩汤汤,季复生却犹如透明水晶,纵然折射光怪陆离,自身却不失纯净坚挚宁碎不弯。 也许早在凤双越利用十万妖族那日起就种下了因,至于卓羽玄事先应承而后暗算,眼看季复生显出龙形却隐瞒,便是渐次萌生的花叶,种种切,春种秋收,理所当然成了今日之结果。 季复生正自出神,百里已不屑道:“我知道你骄傲得紧,但若有人能像老三待你般对我,这骄傲我有少扔少!” 季复生也不生气:“我不是你。” 百里摇了摇头,感觉他稚子之躯轻得像片羽毛,心中不免柔软几分:“那你也该有心,对不对?他虽是金翅大鹏,但也会痛也会伤……你知不知道,六界九天除了他那个早死的长姊,也就你才能真正伤到他,但也唯独你,不能伤他。” 自己与凤双越的种种情愫心思、隔阂决绝,个中百般滋味,季复生不想与外人道,时笑道:“你竟这般护着双越?” 百里嘴角有丝温和上扬的弧度:“他是我三弟,我当然护短……就算他对不起花果山群妖,那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季复生畏寒,往他怀里缩了缩,闷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恨他。” 百里双臂将他搂抱得紧些,漫不经心道:“谁说我不恨他?花果山覆灭,我隐约猜到他的心思,难道还能付之笑?可那又能如何?我法力全盛时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今?” “那如果有朝日,你胜过他又如何?” 百里眯着眼睛想了想,道:“自然不会放过他,至少也戳他个透明窟窿出气……”突然捏把季复生冰冷的脸,哈哈笑道:“不过他现在虽平安无事,心却被你伤了个透,比我和老七加凄惨,这么说,倒要感谢你才是。” 季复生抬起眼睛凝视着他:“是么,不必客气,只不过我比你加护短。” “?” 季复生字字缓缓道:“除了我,我不容任何人伤到凤双越。” 百里轻声笑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鹿皮靴子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单调的重复着,季复生只感安心而疲倦,会儿就已昏昏欲睡。 恍惚听得百里脚踹开屋门砰的声,又听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 分节阅读26 欲望文 分节阅读2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7 耳边响起:“你不是狐妖,却替董束月担了天诛这无妄之灾,你……恨不恨他?” 季复生怔了瞬,略感清醒,道:“我可怜他。” 百里将他放在炕上,盖上厚厚的毛皮毯子,自行脱了大氅:“九尾狐颠倒众生,对他们,只有恨的爱的,却从未听说有可怜的。” 季复生静静道:“真正背负天诛妖印的其实还是他,背在心里足足千年,剑悬于顶战战兢兢,惊弓之鸟般没个时辰能放得下。爱不能彻底,用情不敢深,算计又不够狠不够绝……董束月可怜至此,我又何必恨他。” 正说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手捧着个大托盘,盘里好大两碗粥,热气腾腾,另手拎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木桶,雾气氤氲。 妇人笑嘻嘻的放下托盘和木桶,说道:“山羊肉粥,我早就给大当家备好的,起锅还加了大把野菜。” 看到床上季复生裹在漆黑的毛皮里,只露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不由得啧啧赞道:“好俊的小模样儿,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好人家的孩子,大当家从哪里劫来的?这票可得好好要价……” 百里懒懒的打断:“行啦王大娘,要什么价?他是我雪地里捡回来的穷鬼,从此就是咱们寨子里的人了。” 王大娘愣,眼睛里的笑意陡然温暖了几分,真心实意道:“那敢情好!孩子,莫要嫌狮驼岭穷,咱们寨子里人可好,定会让你吃饱穿暖的。” 百里满以为照季复生的坏脾气面瘫脸,定然对这王大娘不理不睬,不想季复生却笑得那叫个甜美可爱:“复生谢过大娘。” 倒把百里唬了跳,难不成死转性了? 脱口道:“你……你不是要死了吧?” 王大娘被脸蛋肉嘟嘟的小鬼迷了心窍,倚老卖老的对大当家怒目而视:“怎么说话呢?吓到这孩子,我可再不给你做饭洗衣!” 季复生顺水推舟的摆出副委屈不安的神态,不负重望的满足了王大娘沉寂年的拳拳母性。 百里忙摇手保证:“不会不会,我待他最好不过,你老就放心啊……快回去歇着,这里我来就好。” 说着果然轻手轻脚的抱起季复生,搂着坐到自己腿上,舀起勺粥,还细心的吹得不烫,这才送到他嘴边:“乖孩子,叔叔疼你……吃啊。” 心中忍笑,你就装吧,难不成我蛟魔王还装不过你这个千年的小妖? 季复生漆黑的眼眸中派冷静淡定,低下头将那勺粥给吃了,却放软了声音,甜甜的说道:“还要。” 百里被恶心得不行,满心想把满满大碗粥扣到他又漂亮又天真的脸上,碍于王大娘灼灼逼人的目光,只得边吹着粥,边强笑着,低声警告:“见好就收啊,连轻侯病了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季复生忙着咽粥,含含糊糊道:“我现在体弱得很,这碗粥未必端得动,辛苦二哥几日,也不为过。” 王大娘见他俩言谈甚欢,便自行出门,她膝下无儿无女年孤独,寨子里虽有不少小孩,却个赛个的生猛彪悍跟小狼崽子也似,只恨他们过于活泼捣蛋,生不出怜惜爱护之心,哪里见过这等玉雪可爱的乖巧孩童?时便琢磨着给季复生缝制件皮袄。 百里只喂季复生个半饱:“你饿了好些天,口气不能撑着了,我给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觉,醒来再吃。” 季复生点头,待冰冷的身子泡入热水,舒服之余,猛的想起事:“双越告诉过我,你喜欢董束月?” 百里用皂角帮他洗着头发,不以为意的承认道:“喜欢……他生得可真是美,又身媚骨,尝过滋味,便再也忘不掉。” 季复生道:“轩辕坟的狐妖,本就是倾国尤物。” 百里隔了良久,问道:“我给他的那串龙血骨链,他直带着么?” “没有,早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百里总觉得季复生带着些瞧热闹的不怀好意,低头看,这孩子嘴角上翘,果然在笑,不禁伤感道:“我遭情伤,你竟这等开心?” 季复生嘿的声:“情伤?你对他不过纵|欲罢了,动情了么?” 百里略思忖,释然笑道:“我既不曾动情,自然不能让人家真心待我。” 季复生此时短胳膊短腿,又十分虚弱,便任由百里伺候着洗澡穿衣,脸自在享受的表情,落入百里眼中,其欠揍程度与凤双越依稀仿佛,足以拼。 百里胸无大志,并不想以巨寇身份在青史上留下辉煌笔,狮驼寨小本生意,拖家带口挈妇将雏也就二百来号人,既无意扩张兼并,也不搞连锁经营。 好在人虽少却精,百里以当年顷刻之间颠覆北海的大手段当个区区贼头,又有半人半蛇的军师坐镇,独霸方不费吹灰之力,倒也逍遥任意。 季复生吃饱睡好,休息了几日,活蹦乱跳的恢复过来,穿着母性大发的王大娘缝制的身小皮袍,踩着春|心提早萌动十年的赵罗丽连夜做好的小皮靴,眯着眼睛顶着雪后初霁的太阳,认认真真的堆雪人,堆了个又个。 百里正与庄轻侯路闲聊着走过来,猛打眼,见到排奇形怪状的雪人,忍不住奇道:“这是什么?” 季复生很看不起他的孤陋,眼都不瞧他,道:“雪人。” 百里愤然道:“我会不知道这是雪人?” 季复生点头,淡淡道:“原来你知道。” 句话堵得百里五内如焚 庄轻侯忍笑轻咳声:“小鬼,大当家的意思是,你堆雪人干什么?” 季复生看他眼,见他眼眸中兴致盎然却又颇有善意,也微笑道:“你见过雪人,对不对?” 庄轻侯不解其意,却好生答道:“每年雪季,寨里的孩子都会堆些,我小时候也是堆过的,没什么稀罕。” 季复生捏着大团雪,笑容温柔而明朗:“我堆过,所以我也不稀罕,可这具身体,次都没有见过……我是堆给他看的。” 庄轻侯穿得臃肿如熊,眼神却轻灵如水,展颜道:“堆得很好看,任谁见了都会欢喜的。” 自此,庄轻侯初见时笑言自己是狐的无心之语早揭而过,季复生正色道:“谢你……你很好。” 庄轻侯愕,笑不可抑:“这孩子说我好呢。” 百里敲了敲季复生的脑袋:“什么孩子,他已活了千年了。” 正说笑着,阵风过,吹散些许雪末,扑入庄轻侯口鼻之中,庄轻侯立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季复生仰头看着他痛苦的神色,道:“你是蛇妖之子,怎会体弱如此?” 说着蹦跳几下,以示自己僵卧雪地数日着得救便能茁壮成长。 百里却是习以为常,手遮着庄轻侯的口鼻,手轻拍他的背慢慢抚摸:“轻侯还不必冬眠呢,知足罢。” 庄轻侯缓过口气来,笑叹道:“你是龙族,蛇哪敢与龙相比?” 季复生指了指百里:“我跟他现在都是身无半点法力的凡人。” 百里领着二人进屋,边笑道:“我跟你可不样,我只需挨过则千年少则数百年,便能法力再生,你却古怪颇,不用覆海珠连原形都现不出,如今又失了狐妖内丹,法力何时能回加难以预料了。” 季复生静静道:“我是龙,总有恢复法力现出龙形的天。到时翱翔九天畅游四海,再无人可以阻拦羁绊。” 待定。 狮驼岭岁月如流水,冬去春来,夏末秋凋,新绿轮轮迭白雪,枯黄次次席卷草木,不变的是苍穹高远辽阔山岭峥嵘巍峨。 瞬息便是匆匆十年,季复生已然翩翩少年。 王大娘的针脚依旧绵密,穿针却因眼花不得不假手他人,只对季复生日渐亲厚,衣饭都是细心妥帖,连百里庄轻侯都得往后靠。 这等凡尘俗世的慈爱呵护,无论对百里亦或季复生,都是难得享,纵然不能天长地久的拥有,也是占得时算时的心神俱暖。 见季复生如此饱受厚爱,百里自己倒不嫉妒,只替庄轻侯叫屈:“大娘,轻侯昨夜又咳了,那件狐皮袍子你缝好了不曾?” 王大娘眯着眼,就着烛火专心致志的缝顶狐皮帽子:“待我先做完手上的活儿……” 百里看那块狐皮红艳如火,不由得大声嚷道:“这是我前日打的那只火狐狸的皮!要给轻侯做袍子的!” 王大娘眼皮都不抬,哼的声:“哎哟,我辛辛苦苦这么大岁数给你们做袍子,就不许我裁点边角料给复生做顶帽子?复生身子骨单薄,怕冷得很……你不心疼,我心疼。” 百里气坏了:“他还单薄?他个打轻侯百个!” 王大娘很淡定:“打了么?我可没见着。” 季复生几年前身体长开就此不再是胖嘟嘟的圆润正太,抽条拔高恢复战力,牛刀小试打翻十来个惯常挑衅惹事的孩童,就此面不改色的成了同龄人的老大。 这事狮驼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大娘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搅蛮缠,只把百里怄得直跳脚,但整个寨子就她针线活儿最好,却又不敢认真得罪。 王大娘这些年脾气随着年龄渐长,不屑道:“大当家的,你要是没事就出去玩,别烦我,年纪轻轻的,倒比我这老婆子还絮叨,明告诉你吧,我做不完这个,是断断不会给轻侯做袍子的……” 季复生默默听完,心满意足的拉着百里出门,附送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百里拖着他坐在块山石上,星光下掰着手指头算账:“十年了,季复生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快比得上你半个老子了,是吧?” 季复生手长脚长的少年体格,闻言伸长了腿,优哉游哉:“岂止啊……小时候轻侯的桃花债找上山来,你还经常祭出我充他的儿子呢。” 百里张轮廓深刻的邪艳面孔十年不作稍变,脸皮厚度却因人间烟火与日俱增,季复生的暗讽好比蜜蜂蛰犀牛:“也就充了三四年,后来你就嗖嗖的窜个儿,点都不可爱了。” 季复生淡淡道:“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就成了他的奸|夫。” 百里眼眸中掠过丝不自在:“谁让他年比年嫩,看着跟你实在是般配。” 庄轻侯的母亲是红鳞巨蟒,庄轻侯自十八岁以来,每年蜕皮次,刚蜕完皮的那些时日,简直是肤光胜雪不忍吹弹。 季复生附体后对什么事都有几分兴趣,蛇妖蜕皮自然也不会放过,每次都腆着脸赖在庄轻侯身边认认真真的看。 卓羽玄这张孩童时代的小脸实在太有欺骗性,明知是个千年妖族,但庄轻侯看着他腮帮子委屈的鼓,嘴唇那么往下弯,就不忍拒绝了,因此季复生便成了狮驼岭唯仅有的,能观摩蛇妖蜕皮的人物。 卓羽玄虽也是黑眸乌发,但十年过,眉目与当年季复生并不相似。 当年季复生的眼睛有很深的双眼皮折痕,五官线条犹如刀削般,俊美得浓烈而强势,此番长大后的面容却为风流秀致,修眉入鬓凤眼斜飞,甚至因卓羽玄死前那句“以后经常笑”的请求,是改面瘫本色,时带三分笑意。 只偶尔嘴唇紧抿时,脸部轮廓方显出锋锐强悍,气质恍然与季复生当年如出辙重合相叠。 百里看着季复生星光下显清俊剔透的脸,轻叹道:“你如今这样,只怕故人相见都不易认出了。” 季复生静静凝视他,百里灰色长发宛如初见时凌乱不羁,双银灰眼眸中,却只有纯然的亲密关爱,十年来共处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突然笑:“二哥……其实你想当轻侯真正的奸|夫吧?” 百里毫无防备的吓了跳:“呃?” 季复生摇头道:“难道失了法力就会变傻?我都看出来了,你对庄轻侯,是认真动了心。” 百里断然道:“没有!” 见季复生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却深深幽幽的含着笑意满是了然,顿时觉得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讨喜:“你没去过我的碧波潭,里面可藏着绝色无数,连董束月我也说撂下就撂下,庄轻侯……不过如此,我怎么会认真放在眼里?” 季复生体质稍有些惧寒,只觉夜风中已有微凉的雪意,自然而然如小时候般将双手伸到百里怀里暖着,随口句:“是么?” 百里嘿的声,也如常般伸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声音低低哑哑的,透着些许柔软的犹疑:“怎么不是?我若是喜欢他,能让你扮他的奸|夫?” 季复生嘴角微撇:“所以我说你傻……双越比你聪明了,他喜欢个人,就竭尽全力的去对那人好,而且还会让人知道他的好。你呢?你这些年发觉了自己的心思,倒对轻侯越来越疏远,藏着掖着,连承认都不敢。” 想了想,找到了个恰如其分的评价,精简而刻薄:“你真废物。” 话音未落,百里屈起手指,狠狠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又揉了揉:“至少这个废物还能给你当暖炉!” 季复生笑了笑:“不过你这样也不错,我瞧着很有趣。” “有趣?” 季复生闲闲说道:“笨得有趣。恐怕没人相信,当年纵横四海的蛟魔王,竟会爱个人而不敢说出口,真对不住你风流薄情的好名声。” 百里却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低声道:“老三跟你说过我弑父屠族事么?” 百里在季复生面前从不避讳凤双越的任何话题,因为季复生自己就不回避,甚至必要时还会主动提及,从没有刻意的褒贬,只淡然的视为身边个寻常故交。 凤双越三个字并不是扎在心里的根刺,也不是植根于血脉的荆棘,而是与自己不经意早已融为体的存在,是魂魄开出的花,日日夜夜不离不弃,花枝上可能有细微的尖刺,每次念及,免不了的隐约心痛,的却是满足,季复生知道,只要自己还有呼吸,就还爱他。 能活着,能痛,能爱,季复生何其幸也。 乍听百里弑父之事,季复生深知其中定有曲折,道:“只提过句,说你曾倾覆北海,杀了龙王敖圭。” 百里低沉模糊的嗓音在静夜里犹如箫埙:“很奇怪,我和老三相交数千年,常日仙山玉宇结伴遨游,虽有结义之情,亦不免提防之心,如今跟你起不过十年,每日柴米油盐打劫绑票,却当真成了亲人。” 季复生笑的时候,微微上斜的眼尾线条分外风流飞扬,真心道:“二哥就是我的亲人……” 百里浓密的睫毛半垂卷翘着,眼眸中既有温情,又有沉浮不定的百般滋味:“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告诉你当年的北海旧事……除我之外,没人知道的事。” “嗯。” “妖神界传说,我生父北海龙王敖圭好生了不起……我母亲只是来路不明的低等妖族,配不上天庭册封的龙族正神,敖圭对我母亲始乱终弃,对北海龙宫来说却是浪子回头,总之,我出世他就将我们母子逐出龙宫。” 这个说法听起来合情合理,季复生看着百里有些黯然神伤的脸色,却问道:“这个传说不是真的?” 百里摇摇头:“我母亲,名唤姬迦那。” 季复生忍不住惊呼:“姬迦那?” 跟凤双越在起的时日,金翅大鹏王对季复生孤陋寡闻的文盲行径十分无奈,便把些神仙妖怪的掌故秘辛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他听,凤双越声音既美言词又趣,款款道来之下,季复生纵是半梦半醒,也听了个过耳不忘。 因此乍闻姬迦那之名,不负凤双越当年所望,季复生终于表现出了个妖族应有的震惊。 姬迦那是上古极为神秘的邪神,原形半龙半蝎,法力深不可测,性情是暴戾凶残,曾夕之间,毁掉仙界十余座名山洞府,手底神仙妖物魂魄无数。 北海之主再尊贵,在姬迦那眼中,也只是山林浅溪中普通小蛇。 敖圭敢对姬迦那生情已是惊天动地的胆量,便是凭空再给他千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育有子的情况下对姬迦那弃若敝屣。 看季复生微张着嘴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百里叹了口气,低回而怅惘:“自敖圭和姬迦那在百里城初遇之后,敖圭对她就见钟情真心相待,据说到死都只爱她个,姬迦那也是,明知龙蝎妖体旦生子便会法力尽失,但因为敖圭想要,便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了我。” “敖圭因恋上妖族不容于北海,姬迦那便与他隐居乱石山碧波潭中清静度日。姬迦那的身份外人无知晓,只知她法力高深,倾尽四海龙族也不是对手,生子之后,虽再无半分法力,北海因不知个中底细也不敢招惹……那段日子,每时每刻都是欢喜圆满,姬迦那没有星半点的凶悍戾气,碧波潭水族仆役虽,她却日日亲手做羹汤,闲暇时与敖圭起指点我枪术修行。” 季复生静静听着,心生羡慕,却不知百里后来为何孤单人,又派邪肆纵欲嗜血好杀的行止,随口感慨道:“原来如此,你爹妈这样真是好……不过人言当真可畏,竟传出你弑父屠族的谣言来,连我都信以为真。” 百里双眉轩,声音中有种古怪的涩意:“谁说是谣言了?敖圭确是被我枪穿喉,北海龙族二十七条性命,也都交代在我手中。” 季复生只觉世事之匪夷所思,莫过于此,寒风过处,不由得直打冷颤:“为什么?” 百里淡淡道:“姬迦那遗命。” 百里身材异常高大,季复生却是少年人尚且单薄的体格,此刻百里见他怕冷,干脆如同他小时候般,搂到自己怀里,方慢慢说道:“敖圭在碧波潭待了八年,虽有娇妻稚子和乐融融,日子却也太过风平浪静单调无波,他毕竟是北海龙王,北海龙宫中还有他的亲人,终有天起了思归之念,便独自回去北海说是暂居。” 季复生疑道:“这可坏了,北海龙宫只怕对姬迦那不怀好意。” 百里眼中掠过道冰冷的光:“岂止是不怀好意……敖圭回北海不到年,碧波潭便惨遭屠戮殆尽。” 季复生道:“难道是北海龙宫对你娘下的毒手?” 百里轻轻颔首。 季复生却是不解:“可他们并不知晓你娘法力尽失的底细,怎敢贸然去袭?” 想到百里弑父,灵光乍现,惊道:“难道是……” 百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像是在说件与自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自是敖圭透出了姬迦那法力尽失的秘密。” 季复生急问道:“为什么?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有意无意谁在乎呢?”百里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说有意,那便是他腻了,不愿意与个失了法力的蝎龙妖厮守,龙宫中自有从小为他备着的龙妃,不怕没有美人睡……说无意,那就是他对那些龙族亲人不曾提防戒备,小心时小心不了时时,不小心就漏了口风。”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有什么可问的?不管有意还是无心,姬迦那总归是死了。” 季复生摇摇头,自己无比重视的,他却云淡风轻,蛟魔王的个性果然如凤双越所说,不可揣度的邪气叛逆。 “姬迦那自留不住敖圭,任他回北海那日起,便已预料到会有这天,因此提早将我送走,留下句话,若是她死了,待我成年后,便为她去北海杀了敖圭……” 季复生忍不住啊的声惊叹。x米论坛 “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很稀罕么?”百里拍了怕他的脑袋:“姬迦那曾悄悄跟我说过,她若活着,便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敖圭,她若死了,却要敖圭也不能活。所以她遗命如此,我半分也不奇怪。” 他是不奇怪,季复生却简直是惊悚了,这对母子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比巫风灵卓羽玄有过之而无不及,怔了半天,方问道:“她……你娘为什么不跟你起离开碧波潭?” 正文 待定~ 百里静默片刻:“这我也不懂,但姬迦那说碧波潭是她和敖圭的家,她既然已经是敖圭的妻子,便要在家里等着夫君。 “后来我法力大成,练就覆海珠与裂魂枪,姬迦那的内丹化为屠龙蝎,便封印在裂魂枪中。我去了北海,那也是我生平第次去北海 分节阅读27 欲望文 分节阅读2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8 ……北海可真美,美得我直都忘不了,无论浪潮汹涌还是平静无风,甚至后来被血染透……都美不胜收。” 其实若论气象磅礴碧波逶迤,北海又哪及得上东海?但百里毕竟是北海后裔,魂魄骨血中,对那片汪洋自有天生的亲近向往。 “北海龙宫胆敢害死姬迦那,我不能让他们有人漏网,就用覆海珠将海之水尽皆吸干,逼得龙宫所有人倾巢而出。敖圭那些年纵情酒色颓废不堪,上得岸来仍是糊里糊涂醉眼朦胧……可他竟然眼就认出了我,你说古怪不古怪?” 此刻百里已沉浸于数千年前的往事之中,季复生明白他不是当真问自己,也就默不作声。 百里神色间有些难得的孩子气的怔忡,又隐隐藏着决绝冷酷:“他说,百里,我直都在等你。嗯,他跟姬迦那给我取的名字叫做敖百里,是纪念他们在百里城的初见。” “堂堂北海龙王,在我面前骨头软得像是喝了雄黄酒的蛇,说不出的憔悴潦倒,可我点都不可怜他……哼哼,为什么要可怜他?我可怜他,谁可怜姬迦那死无全尸?谁可怜我孤零零的无父无母几千年?” “我就笑着问他,你认得我?你等我做什么?心里却想着,枪下去洞穿他的咽喉,屠龙蝎撕碎他的魂魄,姬迦那定然会十分欢喜……” “他死死盯着我看,说,我当然认得你,你眼睛跟你妈妈生得模样,你是替她来杀我的,是不是?我直在等这天。” “他身边簇拥着的龙妃龙子们听到这些话,脸色都变了,有恶狠狠瞧着我的,有祭起法宝兵器准备围攻我的,也有浑身发抖怕我的,还有眼神游移想借机逃跑的,有个最美艳的女子,依在他怀里娇滴滴的让他快杀了我。我真是不明白,北海龙宫尽是这些下三滥的货色,敖圭当年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连话都懒得再说,抬起手就是枪直刺敖圭,那些龙子龙妃们有胆子大的,纷纷抢上前来,哼,这些龙宫娇生惯养的泥鳅又哪值得我瞧眼?我吐出覆海珠,祭起龙取水结界,将他们尽数困在阵内,只管心对付敖圭……” “奇怪的是,原本以为敖圭年修为,估计能在我手下过个三五十招,不料他竟毫不抵抗,我只枪,便穿透了他的喉咙。 百里静了静,阴沉沉的古怪笑,方又道:“他不是我杀的第个人,也不是最后个,但枪锋入喉那瞬的感觉,我却永世都不能忘记,很轻松的就透过去了,哧的声,没有半分阻碍,比撕开幅薄薄的丝绢还要容易……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纵|欲无度?为什么要收罗那么美人艳妖?” 声音突兀的尖锐:“因为我想到那时的感觉就毛骨悚然连骨头缝都在哆嗦,但浑身的血又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百里银灰色半透明的眼眸蒙上层隐约的血光,轻轻发着抖,掌心却滚热,季复生见他颇有失控之意,忙唤道:“百里?二哥,二哥!” 直视他的眼睛,缓缓道:“敖圭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底的!姬迦那死后,他就不曾活过,你杀个行尸走肉,又有什么稀罕?他若对你娘无情,你杀他是报仇,他若对你娘往情深,你杀他是成全……二哥,你别这样……” 百里眸光轻转,看了他片刻,似乎笑了笑:“成全么?我成全他,谁来成全我?” 回过神来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杀都杀了,有什么好悔的……嗯,他死得太过容易,我当时便怔住了,心神不属之下,覆海珠结界告破,那些龙子龙妃脱禁而出,脸色个比个有趣,我看得别提高兴了,杀意是按捺不住,便枪个,屠尽了北海龙族!” “敖圭毕竟是龙族正神,虽被裂魂枪刺穿咽喉,魂魄却时尚未散尽,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同族亲人死去,神色没有丝悲伤,反而很轻松也似,只从手上摘下串龙血骨链,勉力举起让我接过,说,将来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无论是妖还是神,把这个送给她。” “再后来,我重回碧波潭再建水晶宫,声名鹊起时无两,整日和各洞妖王畅游把臂,人间妖界见惯各色美人,这串骨链却直戴在手腕上从未送出。” “对了,龙血骨链的来历你想来不知,那是敖圭对姬迦那动心后,以自己根肋骨所化作为定情之物。” 季复生想起那年从花果山回热恼地府时,凤双越带给董束月的那串苍青色骨珠,指肚大小的十八颗穿成,色泽冷硬而沉郁,却有经年抚摩的净润手泽。 时若有所悟,道:“原来你对董束月,并不是没用真心。” 百里却有些犹豫的沉吟:“真心么?也未见得……当日我以为自己必会战死,死到临头若还不能替这串骨珠找到命定之主,定会被敖圭和姬迦那耻笑。” 突的挑眉笑:“你跟董束月千年的交情,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性情?” 季复生想了想:“他是把刀,出鞘必见血,不光要饮别人的血,也要喝自己的血。” 百里颔首:“董束月很有几分像姬迦那,我见他就觉得十分亲近熟悉,他若爱上个人,定是飞蛾扑火痴缠如鬼,即便死也会拖着爱人起死,他本该是这串龙血骨链的主人,可惜他却扔了它。” 笑得有几分凛冽和骄奢:“他却不知晓,这串骨链封印着北海龙宫的镇海凶兽……他若对我有三分情意,哪怕只是眷顾善意,便能继承足以扰乱北海的封印,真是可惜可叹啊。” 季复生听得这段弑父屠族的旧事,再惊闻他对董束月虽动情却又试探的复杂心思,登时觉得百里与凤双越不愧为兄弟,只不过个为邪肆任意,个加从容深沉。 夜风渐大,吹在身上愈发寒冷,季复生默然放眼看去,见派深深浅浅的黑暗中,庄轻侯所住木屋的窗纸映出橘色的浅光,心头宛然阵暖风掠过,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喜欢狮驼岭还是碧波潭?” 百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盏微光摇曳生|春,明白季复生所想,道:“碧波潭虽有无数夜明珠,却哪有轻侯点的灯盏暖心?” 季复生扬眉笑道:“那你就是喜欢轻侯了,既如此,为何还要躲着他?” 百里冷笑:“喜欢又如何?敖圭难道不曾喜欢过姬迦那?” 季复生稍思忖已然大悟,百里有那样对疯狂的爹妈殷鉴不远,对情爱事自然而然的心存隐约的惧意。 果然只听百里道:“我方才说,束月其人,爱而欲与之共死,以前我总觉得,我也是那样的人,所以若是喜欢上他,倒是无所顾忌的天作之合,即便朝情变,最坏也不过起死罢了。知道他扔了那串龙血骨链,我是真心难过,这份心思,终究要再见他面,方能了结。” 季复生怔了怔:“你要见董束月?” 百里露出个蛟魔王的经典笑容,足以让切淑女变身荡|妇的情|色|诱惑:“是啊,那等绝色容貌,见次也是赏心悦目的妙事。” 季复生嫌弃的看他眼,不说话。 百里却起了玩心:“复生脸色不好啊,难不成吃醋了?不枉我这十年这般疼你,你总算瞧上我了!” 季复生的脸瞬间瘫痪:“你想打架?” 百里欣赏着他这些年难得见的冷脸,长手长脚的搂紧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出息了,要跟我动手?” 季复生大怒,拳直捣他的眼睛,百里不敢怠慢,忙撒开手全力往后仰避开,道:“我认输!” 季复生哼的声,闷然不语。 百里十分无奈,抱怨道:“你这狗脾气,也就老三受得了!” 季复生针锋相对:“你这脾气,也就庄轻侯受得了。” 提到庄轻侯,百里的笑容放荡里了几分和煦的真切:“轻侯跟董束月不样……自从遇到他,扪心自问,我从未想过与他同死,我只想着,我若有天死了,他也得好生活着,忘了我也不打紧。” 言既出,季复生只觉心惊肉跳,他对庄轻侯的此番心思与自己对凤双越又有何异?此刻旁观者清,再没有半分怀疑,这薄情风流的百里对庄轻侯不知不觉间已然情根深种,半晌提醒道:“那你打算永远这么疏远轻侯?” 这个说法让百里说不出的郁闷别扭,凝望那盏灯光,平日稍显冷酷的银灰眸子,隐隐眼波荡漾,别有种扣人心处,但反复思量良久,却道:“我曾系情董束月,到现在也还不能全然忘情于他……再说我法力恢复要待千年……” 季复生不由得失笑:“你喜欢谁,跟法力又有什么关系?” “姬迦那没了法力,莫说爱人,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老三去人界寻你,不也只过两年,你便下了黄泉?” 季复生仰头看了看冬夜寥廓天空,声音清朗如淙淙清泉:“可那两年我很快活,相信姬迦那也是。” 夜色已深沉,番长谈勾起两人心中浮沉往事,时都是静静无言。 正文 待定。。 季复生出神的凝视黑丝绒镶钻也似的苍穹星空,恍惚又忆起那年大雪山中的七天七夜,那时凛冽清甜的寒风,拂面却是轻盈而柔软,天顶悬浮的星河疏朗璀璨,是凤双越飞舞于天穹的袍带发饰。 百里柔声道:“据说大雪山有梧桐树上接青天,星辰望之如在眉间,举手可摘。” 季复生声音如在梦里:“是……我摘过。” 百里挑着侧眉梢:“你心里根本就还有凤双越,既如此,为何不去寻他?告诉他你不曾魂飞魄散,好端端的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个皮相而已?” 季复生长身起,黑眼睛闪闪烁烁的情绪难辨,道:“我去找他?为什么?” 百里怔,笑道:“你在等他来寻你?” 只要不涉及庄轻侯,他聪明绝顶的诸事洞明:“老三不会找你的,他根本就想不到你还活着。” 季复生摇头道:“我也没想过他来找我……只是当日五行山,卓羽玄凭空消失,他难道不会疑心?他知道卓羽玄是天生怨灵,自然也知晓天生怨灵应劫之日对魂魄的操控能力。” 百里笑,笑容有些讥诮刻薄,又有些包容的呵护,打断道:“那个姓卓的小鬼,自己身受褫魂恶咒,却令你魂魄重聚,这等舍己度人的好事,你会信,嗯,也许老七会信,但老三绝不敢相信,甚至连想都不会往那儿想……” 季复生明白其意,凤双越本不是光明磊落的纯善之人,既有害人之意又通害人之术,自然常怀防人之心,坏事易信,但从天而降的好事,却是决计不信,时笑问道:“那二哥你信么?” 百里嘿的笑,直言道:“若不是你活生生在我眼前,我也不会轻易就信……卓家小鬼居然会为了个非亲非故非爱的别人,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百里边说边琢磨,终是深思后的恍然,声音里颇有几分敬佩惊骇之意:“何况那个小鬼颇有心机,重聚你魂魄,却夺舍附体,抛弃你的肉身不用,以你为魂,以己为身,这手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竟有几分老三的风采做派。如此来,凤双越叶障目当局者迷,自不会疑心到你换了个壳子活在他处,而十年过,小鬼的亲生父母就算见到这具身体,想必也认不出来,竟是毫无破绽的好局,手段至此,除非你愿意,否则任何故人旧事,都不能扰动你分毫。” 季复生只是沉默,瞬间恍惚置身三途河边,卓羽玄的亲昵笑语仿佛天雨曼陀罗华大捧大捧的被风吹起,洁白柔软的飘落心中,深埋不殇。 五行山引发天诛,本以为必定会魂飞魄散,根本就没想过与凤双越还有异日再逢的可能,而后附卓羽玄之体,流落狮驼岭,也只心想着好生度过这悠长岁月,与卓羽玄共呼同吸喜怒互通,偶有内心的寂寞悲苦,便会寻个无人之处低声自语,以之为倾诉期待,但从不曾刻意思量回忆卓羽玄。网友 此刻被百里言道破,方知卓羽玄当日竟苦心至此,他给自己的不光是魂魄重聚,是个干干净净逍遥自在尽在自己掌握的重生。 季复生的眼睛有些水晶破碎的光彩明耀,羽玄…… 百里口气叹得意味深长:“这小鬼厉害!冥界中竟有这等人物,他若是不死,阎罗天子又岂是对手?复生啊复生,你对这小鬼有何恩德,他又对你抱有何等心思?为你化解天诛不说,还熬尽心血让你避过凤双越?” 季复生不曾留意百里话音里暗藏的机锋,声音有些低回的沙哑,像是湿润的海沙漫过脚背的温柔:“遇到羽玄,是我生之幸。” 百里灰发长长的垂落,夜色中显出几分少见的柔软:“老三被这小鬼骗过,不会来寻你,待你恢复了法力原形,难道就不能去寻他?” 季复生轻声道:“不,不去了。狮驼岭的季复生,已是脱胎换骨,又何必重归前尘往事……误人误己?” 百里手搭在季复生肩膀,眼神认真而专注:“复生,十年前我跟你说过,凤双越对不住我对不住老七对不住妖界,惟独对得住你,同样,人人可以伤他害他,惟独你不能。现如今,我还是这句话,你不妨细细思量……姓卓的小鬼对你尽心竭力,凤双越对你又何尝不是倾命不悔?这六界万物本就各有瑕疵罪孽,何况,那小鬼使你魂魄寄生他体,未必就没有私心杂念。” 季复生抬起眼睛凝视着百里,明澈而透亮:“二哥,你心思深细,最是聪明,但此事与羽玄并无关系,羽玄是羽玄,双越是双越,我季复生唯爱过的,唯爱的,只是凤双越。” 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出心中直辗转的不安与恐惧:“凤双越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我的事,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没有做过,还是仅仅没来得及做?” 那日凤双越的切言行声声犹在耳边历历如在眼前,隔了十年仍是雪地泼洒的泓鲜血般惊心动魄。 董束月如何句句诱惑,举手投足媚骨天然,凤双越如何翩翩风流,进退知情识趣,以及如何声轻笑,悠悠然说出那句“谁说我这般辛苦,为的只是替复生化解天诛?” 甚至那日凤双越鹤羽白的长衣,夕照透过海水折射的光影,香鼎中弥散而出的甜暖幽香,都直在季复生的梦境心中来来往往日夜穿梭,从不遗忘无从逃离。 百里看到季复生轻浅的笑着,嘴唇薄薄勾勒出的个笑意,清冷无辜得让人觉得心疼,念及凤双越素来心性行事,却是连自己也莫测高深难辨底细,登时满腹言语也只化作声长叹罢了。 季复生看向远处山影浓密处,眼眸漆黑不见底,隔着重重的雾气般,有种黯然神伤的孤傲:“二哥,我根本猜不透他啊,我也不敢猜透他……天诛也好,雷劫也罢,我都不怕,我只怕他伤我,他也是唯能伤到我的人。” 百里皱了皱英挺的眉:“与其他伤你,不如你伤他?复生,我倒不知你竟这样的狠。” 季复生凤目微垂,良久叹道:“没了我,也许他自在快活,金翅大鹏,本就不该有任何束缚牵挂。” 百里见季复生心意已决,知他虽换了个身体改了些许性情,骨子里的执拗却是不变,也就不再说,但眼睁睁看着凤双越千年心意百般爱惜付诸流水,不免又有兔死狐悲之念,再看眼庄轻侯窗口的烛光,心中有几分满山夜色般说不尽的怅然:“自在快活么?希望如此罢。” 季复生只是低头默然,百里摸了摸他的头发,哑声道:“听说往西千里处,有繁城名唤狮驼。” 季复生啊的声仰起头,眼眸黑钻般璀璨闪烁,百般情绪翻涌不定,惊喜、悲伤、心疼、憧憬、迷惘、犹疑…… 百里淡淡道:“狮驼国王姓凤。” 狮驼国十年前莫名其妙的场宫变,名讳凤双越的新王登基。 登基后朝政改横征暴敛奢侈昏聩之风,轻徭薄赋,吏清而民富,数年后,狮驼高昌西梁祭赛并称西牛贺洲四大繁城,而狮驼却又比别国了壮丽峥嵘的大气。 狮驼国地势龙盘虎踞,四垂百转,华盖紫墟,不愧有天府瑶都之号。而护城河活水通流,三街六市千家万户,又是生气勃勃的热闹烟火气,酒肆花楼商铺歌馆,添了几分桃红柳绿的闲适旖旎。 只不过新王来历不明神秘之极,据传十年来容貌不作稍变,除却廷议大事平日少见人影,就连宫中贴身内侍护卫也仿佛朝凭空生出,是从不与外臣结交亲近。 坊间不乏既八卦又智慧的真相帝们,于是就有传言说狮驼国主本是妖怪大王,宫中之人尽是妖怪喽啰。 对此狮驼国的百姓们嗤之以鼻:妖怪?妖怪不吃人肉,倒使得人人有肉吃,便是妖怪,我们也认了! 有本钵国通国男子皆为兵勇,素来穷兵黩武,觊觎狮驼城太平充足,兴兵十万企图攻城略地,再不济亦可定盟城下,捞些金帛货资,孰料屯兵城外的决战前夜,兵营内飞沙走石鬼哭狼嚎,数万铁骑强弓无故而亡尸骸遍野。 场大战消弭于无形后,妖怪的传言是甚嚣尘上,但久畏本钵国的狮驼城百姓却欢欣鼓舞窃喜偷笑:我们有个妖怪大王,你们有么,有么?没有还敢来打我们!做梦娶媳妇儿想得美天上掉铁饼砸不死你! 因此妖怪大王的江山城池坐得愈加牢靠水泼不进。 这年是个暖冬,城中孩童期盼良久的第场雪飘落的时候,宫墙内枫叶犹红新梅初绽。 凤双越斜倚在美人榻上,身鹤羽白的长衣袍角垂落于地毡,从半开的窗往外看去,正是株高大挺拔的梧桐,虽桐叶落尽,树干仍是青碧如翠。 无终轻轻推开门走进寝殿,只瞧见凤双越斜躺的背后侧影和头流水般的长发,因不知他是睡是醒,时不敢出声,却趁机偷偷眼眼的瞄过去,越看越是粘住了眼珠子也似舍不得移开目光,心里渐渐弥漫开种古怪的酸楚苦涩,这四壁珠玑满堂锦绣中,大鹏王的身影竟是如此刻骨的寂寞苍凉。 小妖无终眸光热烈,人却呆呆的怔住了。 不知过了久,凤双越慢慢回过脸来,轻声问道:“有事?” 声音清亮优雅中带着几分懒散的郁郁,像是雪花轻盈的融入清水,看似悄无声息,却已在无终心里惊起涟漪温柔波澜摇荡。 无终半晌不答话。蝦@米 她是大雪山上刚成年不久的彩翟雀,不谙世事的天真,心灵手巧细致而温顺,凤双越到狮驼城后,便将她召下雪山贴身随伺,却不想这小妖怪越来越呆,竟呆到了自己问话都不知回答的地步。 凤双越忍不住微微笑,也不生气不追究,只阖上眼淡淡道:“没事就下去罢。” 无终啊的声终于还魂惊醒,脸红了红:“王,那幽冥泰山王又来了,我还是让他在锦香亭候着。” 低头时眼瞥见凤双越手中果然又握着那弯芽黄镶青黛细线的月钩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胆子,脱口问道:“王,你为什么总拿着这只月钩螺?” 凤双越琉璃星目闪了闪,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反而嘴角微翘,甚是乐于分享:“这是复生留给我的,季复生……你记得么?那年我带他回过大雪山。” 无终想了想,嘴边出现个浅浅的梨涡:“记得,无彻最喜欢他了,因想着早点下山找他,日日勤练不休,提早两百年法力大成,虽还不能幻为人形,却已然算是我们这群中天资最好最有出息的个。” 无彻正是大雪山上那只斑纹雪豹的名字,双翼斑纹雪豹列为六界至烈凶兽之,成年后拥有倾海摧城之力。当年季复生从西北海底飞至大雪山,第眼见到无彻便十分投缘喜爱,那时无彻刚跟别的虎豹打完架,身银灰绒毛都被扯得七零八落,凶悍且狼狈,脸委屈却又十分警惕。 待季复生住了七天后,无彻对他已是眷恋依赖至深。 凤双越想起雪豹无彻,颔首低声道:“无彻喜欢复生,那自是复生值得喜欢……修炼未成的妖兽往往最是敏锐,也最是看得真切通透,待幻化为人历经世事,就失了最纯粹明净的真如本性。” 无终听不太懂语中深意,只好奇问道:“王,季复生现在在哪里?怎么没跟你起?那泰山王为何又每年来求好几次,说让他见季复生面?” 正文 戮目 凤双越轻轻抚摩着月钩螺,不惊尘梦的温柔:“我也不知道复生现在何处……不过必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起再回大雪山。 说着长身而起,笑道:“我去见见泰山王……你不曾怠慢他吧?” 无终忙大力摇头:“王吩咐过,对泰山王不可以不敬,无终怎会不听?锦香亭都围了暖幄,茶水点心俱备,另有两名宫女旁伺候。” 凤双越眼睛里闪过道深邃难辨其意的光芒:“那很好。这位泰山王于我可有大恩。” 无终这会儿机灵过来,不待吩咐,利落细致的为凤双越将长发束起戴上金冠,又捧来织锦长袍狐皮大氅,跪下为他穿好雪靴,拍了拍锦袍下摆,仰头时 分节阅读28 欲望文 分节阅读2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29 双眼笑得弯弯的明丽,尽是仰慕尊崇。 凤双越心是莲蕊琉璃,自不会对这少女的眼神生出任何情绪,但看到她笑容骤然绽放的那瞬,却想起自己也曾为季复生整理衣角鞋袜,膝盖触地却丝毫不感觉有任何不妥或是折辱,只是满心近乎虔诚的珍惜爱慕。 念及此事,便不愿任何人对自己做出这等亲密举动,伸手扶起无终,淡淡道:“以后不必如此服侍。” 无终有些疑惑不解:“王,我没怎么呀……” 凤双越看她眼波清澄如水,却是不能遮掩的灼灼热烈,已是彻底了悟,情之所至,心之所系,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跪倒的姿态。 锦香亭虽名为亭,却是个建在湖面的小巧水阁,在御花园草木深处,春夏有杏荷,秋有木芙蓉冬有香雪梅,最是清风明月宁谧僻静的好去处。 新雪初落,地上只薄薄积了层,雪花细碎而绵密,纷纷扑落凤双越的衣襟袍袖,漫天风雪倒衬得他如从画卷中走出般。 明知凤双越不畏寒冷,但看着他阴霾天色下略显瘦削的面容,无终仍是上前步,撑开手中的伞,劝道:“王,雪大了……” 凤双越抬眼看了看苍穹风雪,道:“也好。” 顺手接过紫竹柄的伞,伞面阔大拿在手上却极轻便,无终有几分得意,笑道:“是我自己做的,王觉得可合用?” 凤双越含笑不语,甚是细心的与无终并肩而行,把伞刚好罩着两人,但行动间却与她隔着拳之距。 两人沿着湖上长廊,缓步走进水阁。 董束月听得门毡声动脚步轻响,微微偏了偏头,毫无血色的脸转向凤双越,烟紫双眸朦朦胧胧,却再无丝的神采光亮:“凤公子……” 他声音如既往的缠绵噬骨,沙沙的略显低哑黏稠,却少了蜂蜜的甜美润泽,有些未化开的盐粒的苦涩之意。 董束月对凤双越依然是旧日称呼,固执而幼稚,仿佛如此呼唤,便能留住旧日时光般。虚九鸾旁规规矩矩的着,衣冠整齐神情木然。 凤双越落座,脸色如常,道:“殿下来了。” 说着亲手斟杯热茶,送到董束月手里:“天冷,殿下暖暖手。” 董束月捧着薄胎瓷的茶杯,略低着头,颤声求道:“凤公子,我想见见复生。” 凤双越道:“殿下双目已盲,见不着任何人。” 他避重就轻波澜不起,似乎还捎带了几分温柔体贴,但听在董束月耳朵里,却感觉是把刀贴着心脏刷的直割过去。 情不自禁咬了咬牙,目虽盲,眼角上挑的弧度却是冥顽不灵的怨毒:“我的眼睛是你刺瞎的。” 凤双越道:“琼枝阎罗这么美的双眼睛,毁在我手里,我也是十分难过不忍……只不过你于我有恩,当日又苦苦哀求,我这才勉为其难帮殿下这个忙。” 董束月茫然看向凤双越,低声冷笑道:“我求你?” 那日用龙弧短刀剖开胸膛,流出滴心头热血,董束月虚弱至极,却勉力笑道:“凤公子,你可又欠我个恩情。” 凤双越星波浩淼的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明耀璀璨,唇角的笑意是拨云见日般,霎时之间,对董束月种种怨忌憎恶仿佛只是风中之尘笑可泯,言语中唯有真诚善意:“凤双越谢过殿下。” 因他这谢,董束月昏睡过去的时候,脸颊犹带笑容。 要取先予,滴热血换得凤双越心怀感恩,却不知季复生对他已然存了猜疑芥蒂。 要活先死,不把季复生对凤双越的那颗心狠狠碾碎杀死,又怎可能让自己陷于重重深雪的僵死之心再活转来? 精心谋划这场旷日持久的完美之局,几乎咬碎了牙磨尽了气,终于快到银瓶乍破铁骑尽出的时候,届时图穷匕见水落石出,会怎样个痛快淋漓酣畅恣睢! 妖狐失心头热血,必会七日昏睡。。蝦米txt。 但这七日足够翻天覆地沧海桑田,董束月确信,自己再睁开眼时,切必定尽如心意。 “天诛已降,季复生魂飞魄散。”虚九鸾在董束月醒后如斯说道。 虚九鸾不愧七殿判官,说话言简意赅绝无废话虚言,是语中的的精准直接。 董束月愣了愣:“你说什么?” 虚九鸾略思忖,说得加详细些:“殿下昏睡时,季复生不知为何,单身前往五行山,引天诛之威,破山放出妖王孙悟空,自己魂魄散尽,凤双越携他尸体,不知所踪。” 董束月嗤的笑,紫眸微饧,道:“好啦,你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胡说了,我虽睡了七天,可也没有睡糊涂。” 虚九鸾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静而克制:“此事惊天动地,已传遍六界。” 董束月自顾换衣着鞋:“九鸾,我叫你不要胡说。” 虚九鸾看他眼,果然沉默不语。 董束月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悠悠然整理妥当,出殿而行,看虚九鸾紧随身后,不禁回头蹙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虚九鸾端详了他半天,方低声问道:“殿下要去哪儿?” 董束月听他声音有丝明显的颤抖哽咽,奇道:“我去槐真府上……你这般小心翼翼的做什么?好像我要死了也似。” 虚九鸾抿了抿嘴,蓦的提袍子,跪倒董束月身前,嘶声求道:“殿下,别去了!” 董束月只觉浑身阵火热阵冰冷,热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又冷得牙齿相碰格格作响,脚将虚九鸾踹翻,厉声怒喝:“滚!” 抬脚便走,却拔不动步子,竟是被虚九鸾水中浮木般死死抱住。 董束月既恚怒又好笑,低头看,却见虚九鸾张端正英俊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殿下!殿下!” 董束月看他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是万分的不耐厌烦,冷冷喝道:“放开!” 心中想道,这次见了复生,便跟他起离开这西北海底的憋屈地府,只要他不跟凤双越在起,从此自己什么事都顺着他,他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都欢欢喜喜的陪着伴着,去山林之间,去原野之地,去人界繁城,便是下畜生道饿鬼道都甘之如饴……再不让他有半点不痛快不满足,再不伤他分毫。 边想着,边用力挣脱虚九鸾的双手。蝦米txt 虚九鸾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如普通凡人只用蛮力,门心思只管拖着董束月的小腿。 董束月也是迷了心窍,门心思只管拼命抬腿踢虚九鸾,心中发狠,把他的肚肠踹出来才好,竟想不起用法力或是俯身掌将他劈晕。 两人正极为难看的纠缠成团,迎面走来卓家夫妇,巫风灵见董束月,便扑上前来,眼中满是濒临崩溃的凄苦执着,恳求道:“殿下!你可醒来了!你知不知道羽玄去了哪里?他是七殿之鬼,你可不能不管啊!” 卓远鹄忙把挽住她的胳膊,又是焦虑又是心疼,柔声安慰道:“你且别急……” 看着董束月,也开口问道:“殿下,羽玄自你昏睡那日起便失了踪迹,我们寻遍地府都找不着他,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凤双越和复生也不见了……殿下,你素日对羽玄有关爱,他……会不会是那凤双越将他劫走?可复生也不见了……殿下,他去哪儿定然会告诉你……” 他二人情急之下番口不择言,倒也没注意虚九鸾董束月的异常。 董束月猛听到季复生也不见了,脸色登时雪白,眼前却是血雾弥漫,只觉有根粗糙的铜线从天灵盖直刺入体穿心透骨,尖锐诡厉的疼痛冲击之下,忍不住尖声痛叫,个踉跄直往后栽倒。 虚九鸾大惊失色,忙抬手用力抵在他腰背处,顺势起身,将他搂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董束月迷迷糊糊中被抱着稳住身形,整个人却似冻结般,无知无识的僵立当场,任由虚九鸾搂住自己,丝挣扎也无。 虚九鸾感觉泰山王安静下来,也就撒开手,深知今日冒犯已深,垂头静静的跪在旁。 巫风灵妙目凝视董束月良久,见他行止失常,便以为他半知晓卓羽玄的下落,又见他只是味呆呆着不言不语,不禁大急失措,上前步扯着董束月的衣袖,嘴唇哆哆嗦嗦的,苦苦哀求道:“殿下!求你告诉我吧,羽玄到底去了哪里?他是我的命啊!我直对他不住……他,他也原谅我了呀,怎么突然会不见了呢?” 董束月长睫轻颤,恶意的打量着她,只见巫风灵扫往昔的风韵媚色,艳若桃李的张脸憔悴不堪,嘴角眼梢已有了数道细细的皱纹,短短数日,竟似人界女子老了十年。心里立时涌上阵烦躁却又隐约的痛快,这女人真是说不出的惹人厌,自私透顶,无能透顶,作恶而不尽,行善又不力,拖泥带水,仗势无辜,简直跟自己模样的可恶。 巫风灵感觉到他的不屑与厌弃,双碧蓝眼眸中,泪珠滚来滚去,软语又求道:“殿下,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我!” 董束月夺回衣袖,嘴角勾起个蜜糖般的笑容,柔声道:“卓夫人,你应该比我明白羽玄的下落,七百年前你对他下褫魂恶咒的时候不就明白了吗?” 巫风灵只觉雷轰电掣,怔了怔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我有十万厉魂!有青龙血!” 卓远鹄眼中布满血丝,往日气势尽失,只痛苦的嗫嚅道:“殿下,你……” 董束月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要飞起来般,紫眸闪闪烁烁,言语不受自控的逸出唇齿:“羽玄当然是死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褫魂恶咒最为泯灭天性,用这咒语之人,便永远失去任何反悔的可能,堕入地狱,永不超生,这样的毒咒,又哪会真有解法?天命注定,这是报应!” 董束月滔滔不绝,两颊染上绯红的明媚颜色,望之如羊脂白玉沾抹鹤顶的红,凄厉而不祥的绝艳媚惑:“卓夫人,骗自己好生有趣么?你这会儿哭已经迟了,七百年前你就该哭了。夫人对卓远鹄是至情至性,对卓羽玄却是至凉至薄,既如此,又有什么可哭的?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区区卓羽玄算得什么?回府开怀畅饮去罢,跟卓远鹄**番,儿子要少有少,便是煮来下酒制成肉酱,也全由得你喜欢啊!” 巫风灵喉咙里发出声泣血般的哀叫,眼泪如断线珠子直滚而下:“不要说了!” 董束月仿佛好容易咬住了猎物的蛇,毒牙死死勾住巫风灵的咽喉,哪肯有半点的放松,佯叹了口气:“夫人流泪的样子,真是美极了,可惜你的眼泪,只会让卓远鹄对你加怜惜,对我却半分用处也没有……想必卓羽玄也不会因这几滴眼泪活了转来。” 待定: 卓远鹄搂着摇摇欲坠的巫风灵,虽忧伤愤怒之极,却隐隐透着几分被逼至绝境反而冷静悍然的力量:“殿下请不要说了。羽玄从来没有恨过风灵。若有罪孽,也是我卓远鹄人之罪,我生不能保护妻子,死后避不得骨肉分离,若还得眼睁睁看着风灵受辱于殿下,卓远鹄只能豁出去,拼却阎罗天子震怒严惩,也要对殿下有所不敬了。” 董束月凝望他片刻,微蹙眉,半怒半赞道:“你倒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本王小看你了……” 半垂着眼睫,心中思量着将青龙血另有玄机凤双越暗藏祸心事告之这夫妇二人,人有迁怒之性,卓家自此必与凤双越不共戴天,满腔痛悔自怨定会齐齐转为仇恨灌注于凤双越身上……就此给他惹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岂不是好? 唇瓣半张,将说未说之际,突的想到季复生魂魄流离失所,心中登时涌上种欲死的倦意,再无力气说出个字,良久挥了挥手,声音低不可闻:“你们下去罢。” 虚九鸾待他俩走远,请罪道:“属下无礼,请殿下重罚。” 说着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嘴角有缕血迹,却是被董束月踹呕出的肺腑之血。 董束月本极不耐烦虚九鸾,只把他当作脚边条永远赶不走的狗,但眼看见他素日丝不乱的头发因方才番纠缠零乱散开,蓦然有些心软,泛起种酸涩的悲苦,自己虽是幽冥正神倾城绝色,千般算计七窍玲珑,但真正把董束月放在心里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知自己若还是意孤行,只怕虚九鸾今日就宁肯死在此地了,这人虽谨言慎行,却有个百折不挠执拗古板的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肆无忌惮的恶言相伤中,千年不变的心意矢志不渝。 季复生去,董束月心中只是血流干了的空虚,万念俱灰之下,倒淡去了几分歹毒心肠无情之性,自己是虽生犹死,又何苦跟虚九鸾较这个劲害他性命?今日便顺从他次,明日后日,难道他还能寸步不离? 计较已定,董束月低声笑,伸手将虚九鸾扶起,温言道:“你跟随我千年,待我的心意难道我不知么?我不去槐真府邸啦。” 虚九鸾大喜过望,眼圈却红了,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道:“殿下明断!” 董束月看他神情刻板无趣,伸手捻了捻他束垂落肩头的长发,触感倒是光滑柔顺,不禁摇头道:“九鸾长了副还能看得过眼的皮囊,为人行事,却是令人味同嚼蜡。” 又叹道:“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不能跟木头样。” 虚九鸾眼睛亮,诚心求教:“殿下,那该怎样才好?” 董束月顿,黯然道:“我?我怎会知道这个……我若是知道该怎样,何至于此?” 见泰山王伤怀而不失清醒,虚九鸾心中很是松了口气。 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泰山王虽会伤心数日,但七殿必定从此太平无事,和乐无极。 数日又数日后,虚九鸾终于意识到错估了泰山王。 独自从森罗大殿捧着文册出来的七殿判官,咬了咬牙,直奔槐真府邸。 府中曲径通幽,处处鲜花鸟啼,紫芝桐树高大参天,桐花累累,虚九鸾无心欣赏,路匆匆走过,直进寝居,董束月果然又静静蜷坐在那张紫檀月洞架子床上,衣衫单薄,尖尖的下颌抵在膝上,长睫半垂,紫眸如烟如雾,银发也不束起,满月的光芒般铺展开来,乍眼看去,像极了只成精的银狐,小小的,精致到了不真实,叫人恨不得捧在掌心的可怜可爱。 室内窗下的香鼎里燃着束长生素和草,清淡幽远的香气袅袅逸出,半开的窗外,桐花不时扑簌簌的坠落,却显屋内幽静人物安详。 虚九鸾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眼前切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而自己突然的闯入,倒像是种惊扰与侵略。 不知过了久,虚九鸾的影子被海底暮光投射到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微微动觉察有人,抬头见是虚九鸾,又垂下头去,却连眼睛都阖上了。 虚九鸾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直在这里干什么?” “等。”董束月声音虽低弱,听起来却有种冷静的疯狂之意:“凤双越肯定会回来。” 虚九鸾柔声劝道:“凤双越留在地府只为个季复生,如今……他又怎会回来?” 穿窗的晚风有些凉意,董束月轻轻打了个寒战,双臂抱膝道:“这里有季复生留下的东西,而且他还有事情要问我。” 虚九鸾想了想,直言谏道:“司狱判决轮回往生是各殿阎罗职责所在,殿下已经十数日不去森罗大殿议事,是不是该……” 董束月淡淡打断道:“我以后都不当这七殿阎君了,你要当你当,我是不管的了。” 虚九鸾目瞪口呆,急道:“殿下!你是玉帝亲封的幽冥正神啊!怎可以说不当就不当?” 董束月切不萦于怀的漠然:“那就让玉帝降天雷劈死我吧。” 蓦的只听个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殿下长生无极,哪会有天雷之劫?” 乍闻这个熟悉的声音,虚九鸾大惊,下意识的走近几步,挡在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却是大喜,跃而起,颤声吩咐道:“九鸾你出去。” 人影倏忽飘入室内,身淡黄丝缎长袍,负手立着,双琉璃星目静静凝视董束月,冷若冰石:“那日玻璃蕉叶盏中的曼陀罗华,是不是?” 董束月本是无比渴盼他的到来,但凤双越出现照面,心中喜悦之余,又有种无以排遣的怨恨,与生俱来的畏惧,而凤双越这句问话不是敲山震虎而是直捣虎穴,所有见招拆招待价而沽的心思下被打乱,知道无法瞒过,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他们的对话虚九鸾完全听不懂,但能感觉得出凤双越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凤双越纵有敌意,也是棉里藏着针的不失优雅雍容,此刻虽不动声色,浑身却涌动着种不会错认的暴力蓄势待发。 虚九鸾毫不怀疑,若是言不合,凤双越会将泰山王活活撕成碎片。 忙抢上前去,大声道:“上仙是妖王,我们殿下也是正神,上仙若再苦苦相逼,不怕天庭震怒灵山降罪么?” 凤双越嘴角略略勾,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只是个冷硬不屑的弧度:“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不话,衣袖轻挥间,股沛然莫御的罡风呼啸而出,虚九鸾的身子像激射的箭矢,从窗口直飞出去,砰的声不知摔到了何处,不知伤势轻重。 董束月视若未见,只急问道:“复生在哪里?” 凤双越目光从紫檀桌上的月之断掠而过,凝视着宝架上那只月钩螺,反问道:“你没动过这里的东西?” 董束月心中颤栗,凤双越举动自己完全摸不着端倪头绪,不敢放肆,只得隐忍示弱:“自然没有。” “很好……狐族趋利避害的本能,又让你逃过劫。”凤双越走过去取了那只月钩螺攥在手中,神色间似有闪而逝的温柔痛楚,旋即又微微笑:“若你动了这里物件,我只怕就要忍不住杀你了。” 董束月敏锐的嗅到凤双越声音里隐约却冷酷的杀意,恍惚感觉自己正以狐身luo露在寸草不生的荒原,而上空成群盘旋着饥饿的鹰隼,情不自禁的身体发软,连指尖都在哆嗦。 知季复生魂散以来,虽然心丧欲死,但很奇怪的点都不想死,至少凤双越不死,自己就要活着,哪怕人神共愤,哪怕生不如死,心里总想着要直熬直熬下去,绝不要认输,绝不要放弃,似乎终会熬到最后的某天,季复生会回到身边,再不离开。 凤双越看着他,像是个老练的猎人,打量猎叉下眼神哀哀的狐狸,突的伸手拧住他的下颌,听着颌骨支撑不住手指力道发出的咯吱轻响,悠然道:“你在想什么?” 董束月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点点捏碎,反而激起了骨血中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狠厉煞气,眉眼微斜,竟扭曲着笑了:“我在想……季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都是你!是你害了他……那日他就化身曼陀罗华,在我的寝宫听了好场大戏,亲耳听到你瞒着他算计卓羽玄还假装好人,听到你说报错了恩还说他不及我万,听到你对我柔情蜜意甚至挑|逗欢|好……我可没逼迫你,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你让他失望,让他恶心,他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跟你在起待天!” 凤双越静静听完,脸色并无半分异样,眉梢轻挑,松开了手指,淡淡道:“说完了?不怕我杀你?” 董束月目光毒辣而美丽的闪烁着,咬牙冷笑道:“不怕。灰飞烟灭我都不怕,只要季复生陪着我……再说千年前若不是我降世的妖光,凤公子只怕就在雷音寺当佛祖的护法禽鸟了。公子曾说过,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这句话我直铭刻在心,公子妖族至尊,说过的话,想必算数。” 凤双越点点头,却道:“可殿下也说过,大恩难报,不如杀之。你于我有恩,恩人之言,不得不听。” 董束月下颌片青紫肿胀,再配上惊骇愤怒的神情,张原本媚态横生的脸倒显出了几分可笑几分狰狞:“你……” 正文 真的戳瞎了 凤双越垂下眼睫,凝视手中月钩螺,低声道:“放心,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恩情,而是因为你说得很对,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是我的错。 看到凤双越难过,董束月自是高兴,高兴虽说能勉强不形于色,但紫眸中闪过的丝狡狯得意却是无从遮掩。 凤双越踱开几步,斜靠在美人榻上,斟了杯琼浆慢慢啜饮,仿佛不经意,道:“这是他与我的事,自然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这六界九天,只有我能伤他,你再算计,若不是落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在乎。” 看着董束月脸色惨变,眼神似千秋不化的冰雪满盈:“凭你自己……连伤都伤不着他。” 董束月细白的牙齿咬得沁出血来,丝丝逸出嘴唇,又滴落地上。九尾狐妖的血,腥气中有股异常的甜腻,混合在素和草的清香中,令人晕眩的浓郁。 凤双越轻 分节阅读29 欲望文 分节阅读3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0 轻抚摸月钩螺那线青黛,良久见董束月仍失魂落魄的在眼前,不由得轻笑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董束月涩声道:“那天我设计复生和你的事,你没有还想问我的么?” 凤双然确定曼陀罗华是他,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你知道的,不会比我了。” 董束月上前步,再按捺不住,声音颤抖得厉害,似要哭泣的沙哑之音:“告诉我……季复生在哪里?” “自然是跟我在起。” 董束月不假思索,急切道:“我想见他……” 凤双越坐起身,直视董束月的眼睛:“你想见他?” 这句问话虽简单,却含着抹很明显的钩子般的恶意引诱,似抛下了枚鲜甜的饵。 董束月直觉到危险,但季复生是他灵魂深处的渴盼,像是鲛人望月,没有半分迟疑,用力点头:“是。” 凤双越眼眸中闪过不辨其意的光芒:“那好……” 起身面对董束月而立,低下头,手指慢慢碰向董束月的眼睛,董束迅速阖上眼帘的瞬间,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指尖压过眼珠的鲜明恐怖感,忙往后飞身直退:“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笑:“这就怕了?” 董束月恍惚明白其意,不说话,只微微仰起脸,紫眸中泪水盈盈欲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哀求,叫人看心里便是既爱又怜,既酥 凤双越却只轻叹道:“殿下这双眼睛很会说话,莫说妖界,便是天庭,只怕也找不出双美能诱惑人的……可惜我不喜欢。 声音骤然如金属的冷硬,眉梢眼角尽是高高在上的毫无怜悯:“很不喜欢。” 手摘下董束月腰间的龙弧刀,刷的声拔出,将龙骨刀柄放到他的手掌中:“此刀大凶,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并不宜随身佩带,若随刀主时日久了,要嗜刀主之血……殿下可用此刀自刺双目,以应刀性。” 董束月霍然回刀入鞘,声音凄厉而怨毒:“凤公子不要忘了,当日生取我心头热血,剖开胸口便是用的这把刀!” 凤双越也不生气恼怒,冷透骨髓的笑着:“殿下莫不是又要说对我有恩?对复生有恩?” 刀架于颈雷悬在顶,董束月本非单纯厚道之人,自是不会羞于挟恩市惠:“轩辕坟对金翅大鹏的确有恩,我董束月对季复生也有剖心取血之情。你别忘了,你倾心之人本该是我,你也别忘了,你……” 凤双越大笑打断,良久方停,颇有些意兴阑珊:“不敢忘,千年来咱们的恩怨又岂是能忘易忘的?” 看眼董束月紧紧攥刀的手,手背浮出的淡淡筋脉,手势的紧绷微颤,显然存着背水战的攻击意图,却又是满满的怯意迟疑。 凤双越不掩失望不屑之色:“生若活着,不管殿下要什么,我都欢欢喜喜双手奉上,绝无半分推脱犹豫。只可惜今时今日,复生魂魄不知散落何方……殿下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讲故念恩?难道还要我像凡尘俗子般,跟你锱铢斤斤计较?说天诛本该烙在你的额头?说那滴狐妖心血蒙你算计根本没机会用上?说你所作所为让我想放过你都找不着理由?” “殿下,你本该没这么愚蠢,难道人之将死,其智也衰?” 他说话时眼眸半眯唇角微扬,好整以暇而意态潇散,句句却是层层进逼延展,字字深錾渐成千钧之势,便似金铁拧着蛛丝的索套勒在董束月纤长细腻的 董束月乍听得个死字,方寸大乱章法全无,摇头喃喃道:“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凤双越若有所思,道:“你怕死?” 董束月牙齿格格直响,蓦的尖叫道:“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你都不死,我为什么要死?” “我当然不会杀殿下,我只是不喜欢殿下的眼睛。”凤双越好脾气的掸了掸衣袖,笑道:“既然龙弧刀已经应过见血之命,那便用芜菁子熏吧,这种不见血的法子,倒也不算唐突佳人。”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星子般的眼眸明而空,闪烁着金石的冷光,知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若执意硬抗,会有无穷无尽的比毁目加阴毒的法子等着自己。 念至此,也饶,冷笑道:“凤公子,你有滔天法力无敌神通,你要折磨我羞辱我,根本不需任何理由,莫说只要我双眼睛,便是要我性命魂魄,也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苦张机设饵诱我如猎物般自投罗网……这般浩大的阵仗,这般海样的心思,用来欺辱个小小的幽冥王,真是做作得好笑!” 凤双越轻笑道:“殿下不懂,纵马弯弓自是豪兴,但垂钓撒网,亦有十分的乐趣。” 董束月滞,只觉眼前的凤双越面容气质虽如既往的矜贵清华,但内里似乎已然偷天换日,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 以前的凤双越有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双琉璃目春深似海,但也能窥出些许热烈温柔、愉悦惊喜、排斥不安、甚至愤怒崩溃,那些情绪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大肆张扬,却也不虚浮不刻意。 而如今他的完美似尊玉雕,似乎有种视万物为无物的冷漠已经渗透在呼吸之间,那些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倒像是故意形于外而示诸众人的面具,他的心却始终远远的被这些情绪隔离,冷冷的跳动,单调而空洞,不疾不徐,节奏温度再也不会变化。 有个可怕的想法瞬间如闪电掠过脑中,董束月想起了个传说,蓦的头皮紧浑身发麻,深吸了口气,方试探着问道:“你……你已心化琉璃?” 凤双越打量他眼,赞道:“轩辕族果然不愧有七窍玲珑之誉,心思聪慧令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低头自语道:“难怪……” 声音低回暗哑,紫眸却流过道皎皎的星河水般,从未有过的明澈无翳,打心眼里 心化琉璃,从此非关情爱,于爱人被爱,不过废物而已,终是绝了情路。纵有翻天覆地的法力,倾尽天下的权势,却换不回颗活生生的心。 时连失明之厄都不再畏惧,抬眸挑衅的看着凤双越,柔声道:“凤公子既要我的眼睛,那便如你心愿。” 举刀捧到凤双越眼前,横刀出鞘,笑道:“烟熏火燎,太不痛快,龙弧刀主凶,凤公子不妨还用这把刀罢!” 凤双越奇道:“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我不喜欢沾上血腥气。” 董束月看着刀刃青光吞吐,心中寒,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素来爱惜自己,发肤手足,无不细心呵护知不可挽回无从求救,不得不割舍了这对眼睛,但要狠心自残,却是万万做不到,只愣在当场。 凤双越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漫步到窗下,仰头看那株桐树,有风吹过,浅紫色桐花落在他的衣襟发梢,极淡极清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身遭。 董束月静待良久,见此人心如铁石,只得走近前,咬了咬唇:“那……束月求公子。” 凤双越微微笑,对他知情识趣极为满意,便不再客套谦虚,欣然受累,接过刀来直划向董束月眼珠。 道青光袭来,董束月不由自主飘身后退,死死攥着拳,大叫道:“等等!” 刀光凝,凤双越即刻停住,似笑非笑:“殿下又后悔了?” 董束月喉头细腻的肌肤被刀气激得粒粒乍起,声音异常干涩嘶哑:“我毁掉眼睛,你能让我见复生?” 凤双越不置可否:“你说呢?” 董束月留恋的看眼紫檀桌上的月之断,两滴清,顺着脸颊落下。 凤双越仅有的温柔善良都交付给了季复生,董束月便极其顺畅的得到了所有的残忍冷酷。 凤双越爱季复生越真、越深、越纯净、越绝望,对董束月就越恨,越厌,越凛冽,越狠毒。 龙弧刀明刃如镜,赠予自己的那日,季复生身黑衣鹤势螳形,强悍俊美笑容明朗,自己轻盈飘逸眉目如画,心如花开满目华芳,那日晨光如洗,街市繁华,他与自己并肩出游,还起吃了顿牛肉面。 眼睛凉凉的如飞入雪花,片血红过后,便是浓墨般的漆黑。心中涌上种空虚而不见底的无依无靠,董束月目中无意识的滚下掺着血的泪,忍不住伸手向前,想去触摸点坚实的存在。 他摸到了凤双越的胸膛,听到凤双越清浅快慰的笑声。 这刻,董束月所有的惊慌失措如风流云散涓滴不存,心中日出般明亮通透,无比清醒的确认,自己绝不会死。 自己若死了,凤双越的种种孤寂悔恨何以排遣?又哪有同罪之人起熬受这日夜煎心之苦? 对凤双越而言,自己是恩仇雠,是始作俑者,是同谋共犯。凤双越与董束月,早在千年之前,命中注定,已是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 董束月额头抵着凤双越的胸口心脏处,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低切而痛快的笑了:“凤公子,你好可怜。” 凤双越的鼻音有几分沉郁的淡漠:“嗯?” “我不过盲了眼,你却没了心……季复生便是魂魄重归,你这样又能如何?” 凤双越并不着恼,只淡淡道:“殿下操心过甚了。” 后来董束月思忖着,凤双越这些年始终不让自己见见季复生的尸身,是否就是因为今日自己的言之快。 虚九鸾倒是语中的:“殿下,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你见那具尸骨。” 待定1 锦香亭中董束月看不到外面的雪花,肌肤指尖却知阵阵寒凉的雪意:“十年了……” 凤双越静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很久了。” 的确是太久了,久得每天都仿佛已经度过的数千年般漫长无尽,能清楚的感觉到血肉分分凋零枯萎,而妖族特有的嗜血狂暴,却在魂魄深处呼啸冲突汹涌升腾,心是冷得无知无觉,血液却前所未有的滚热喧嚣。蝦@米電子書論壇 狮驼城中数百万安详宁谧的生命,他们的睡梦中,有成熟麦子的香味,有爱人的怀抱气息,喜怒哀乐枯荣迭,虽不过百年却日日鲜活流光。 自己的光阴却像是沙漠里风干的架白骨,沉沉的死气,曾经悠然纯净的快乐和希冀像是穿过骨架的流沙,不做稍停。 这样的夜晚,凤双越会涌上种屠戮殆尽让鲜血汇聚成河淹没切的**,会想化为大鹏,将整座城池用尾羽的烈焰焚烧成天际的曙光。 这种**天比天强烈,几乎已经快到了无法压抑不能自控的地步。 但季复生说过:“我要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掏空构建的密室中季复生兀自在沉睡,容颜不改,笑容骄傲。 凤双越的丝履踏过晶莹的冰面没有半点声响,走到他的身边,双膝跪地,鹤羽白的长衣半夕蝶梦般,迤逦收敛在他的身侧,拉起季复生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 只要你魂魄归来,睁开眼睛,看着我轻轻的笑笑,我就能得到救赎、真正的狂喜,内心的宁和平静。 董束月良久不闻凤双越说话,起身摸索着走到窗口,掀起小块暖幄,让纷扬的雪花扑上面颊,幽幽道:“最近我总是在想,我到底长什么模样,越想却越是模糊,竟记不起自己的脸了……我真怕复生醒来后,会认不出我。” 凤双越道:“殿下容色之美,与你我初见时并无稍减。” 董束月嗤的声笑:“是么?” 转过头看向凤双越的方位:“公子想必还是不让我见复生吧?” 不待凤双越答话,自顾笑道:“其实我今日另有所求,想必公子不知,我虚食重禄,素餐尸位,已被天庭降旨,夺去泰山王之位,如今的泰山王是虚九鸾。” 凤双越眉梢挑,有些奇怪又觉好笑:“那姓张的竟也会管事?”(蝦米注) 董束月也是抿嘴而笑:“是我自己进表请罪。” 虚九鸾虽已是泰山王,但伺立董束月身旁,恭谨端肃之态,仍是如既往,此刻听他二人谈及此事,颇有些不安尴尬。 凤双越抬头看眼虚九鸾:“怠慢殿下了。” 虚九鸾十年前虽被凤双越薄施小惩,摔得浑身骨骼俱断,足足将养了好几个月,但面对凤双越,却无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躬身:“不敢劳动大鹏王。” 董束月道:“冥界我已无立足之地,只得挟恩图报,想求凤公子,容我在狮驼国定居度日。” 他这出倒是神来之笔,凤双越略思忖:“束月想居何处?” 董束月慢慢啜饮了口温热的茶水:“自然是王宫,我想与凤公子日夜厮守。” 虚九鸾满脸忧色,但想来董束月已提前有所警告,只得紧闭着嘴不吭声,双眼却紧张的盯着凤双越,眼神中有强烈的恳求之意,轻轻的摇头,示意凤双越不要应允。 凤双越神色不动,只道:“甚好。” 董束月似不想如此顺利,怔道:“你答应了?” 凤双越微笑道:“自然,这又不是难事,束月肯在这里常住,我求之不得。” 董束月不禁展颜,却得寸进尺:“那……还请公子给我名分。” 凤双越温言道:“你要什么名分?难不成要我立你为后?” 董束月的笑容狡黠,十分的媚|态却又十二分的无辜:“我母亲是殷商国后,难道我还做不得狮驼王后?” 手支颌,又道:“何况狮驼国尚未立后,后宫空虚啊。” 虚九鸾脸色死白眉眼都僵了,凤双越却是拊掌大笑:“有趣有趣!九尾狐妖端的是天生尤|物,单是闲话,便有无数风流。” 转眼瞧向垂手立着的两个侍女,随手点了个,道:“他要当狮驼国的王后,你觉得呢?” 那侍女也是小妖只,正暖洋洋的着打瞌睡,突然被旁边的小妖用力掐了把,待听得这句问话不由得吓了大跳,心道王你立后关我屁事,又少不了我每顿半斤肉只鸡两屉包子,时张口结舌的看着凤双越,坚决不肯表达自己的建议。 凤双越也不为难这吃货,指了指另个:“你说。” 另个伶俐很,先打探清楚利弊得失:“王,立他为后,会给我每顿分只鸡么?” 凤双越纵容的笑:“不会。” “那不立他,我每顿会少只鸡么?” “也不会。” “那干嘛要立后?事不如少事,无为而治,王你不懂啊?” 凤双越刮目相看:“谢你提点。” 那小妖也是懂礼貌的:“王,不打紧。” 董束月眼盲心亮,凤双越如此做派,岂有不明之理?笑着赞道:“公子手底真是人才济济。” 凤双越见他知趣,也就笑作罢,吩咐无终道:“会儿诸殿中,挑个周遭草木丰美的,让束月住下。” 董束月道:“谢凤公子,有心了。” 握了握虚九鸾的手:“你回地府罢!辛苦你这些年陪我来来去去的,从此可就不必这般操劳了。” 虚九鸾反手死死拉住董束月欲撤的手指,转到他面前跪在脚下,抬着头,眼中有泪,声音极温柔极恳切:“九鸾无能,殿下要做什么想什么,我从来就拦不住也帮不到。如今殿下孤零零的人在此,九鸾只求殿下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不可为时,莫要强为,若有不顺心处……” 说着从怀中取出只小小的翡翠叶子,塞到董束月手中:“摔碎这个,我在热恼地府便有感知,会过来接你回去。” 这枚叶子玲珑剔透,被他胸口肌肤煨得温热,董束月情不自禁攥紧了汲取那点暖意:“嗯。” 虚九鸾起身,对凤双越躬身行礼,道:“大鹏王,殿下执意要留居狮驼国,还请加照拂……” 凤双越嘴角含笑:“自当如此。” 虚九鸾知此人法力无边,是心机深沉得猜不透分毫,思忖良久,只得劝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念慈悲,必有厚报。大鹏王心中既有所求,就当是为那人行善积德罢!” 凤双越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殿下所言甚是。” 漫不经心的吩咐无终:“祭赛国王下个月生辰,你传我的话,让鸿胪寺备些礼品,派个使团去贺贺,跟那国君说,他们金光寺琉璃塔的舍利子,我瞧上了,让他交由使团带回与我。” 无终答应了,重复遍无误后,好奇笑道:“传言那舍利子是难得的佛宝,但王这许年也不曾稀罕过,这回为什么想去要来呢?” 凤双越微笑着起身,端详董束月的面容,董束月敏锐的感到他逼近带来的危险,却不做退缩,反而睁大双眼,睫毛簌簌的轻颤,双手细致雪 白,摸索着去触碰他的衣衫,模样十分脆弱可怜。 凤双越安抚的拍拍他的肩,道:“那舍利子直用九叶灵芝草温养着,生死人肉白骨,拿来为束月双目复明,岂不是好?” 却说狮驼岭上百里与季复生推心置腹番露天畅谈,虽喝了肚子西北风,却也把数千年的旧事宣泄空,只觉骨头都轻了几分,笑道:“回去睡吧!明早我还有事托付与你。” 季复生点头:“好。” 说着两人路回到各自住所。 靠山吃山,狮驼寨的屋子无非都是石块垒山泥抹,好些的便是伐木而建。 季复生所住便是间小小的木屋,紧邻百里。 山贼里没什么手艺出众的建筑师,屋子盖得不细致,好在木料极佳,因此虽粗陋,但冬暖夏凉的养人舒服。 季复生回到屋里,也不点灯,就着星光摸上床去,却不脱外衣,两手垫着脑袋,瞪大了眼睛默默数数,数到二百五,果然隔壁传来百里的鼾声,季复生跃起身来,狸猫似的从窗口跳出,溜烟跑向庄轻侯的屋子。 庄轻侯已灭了灯盏,但推门,却是嘎吱声不曾落锁,季复生嘿的笑了:“就知道你等着我!” 庄轻侯缩在被窝里,含笑着顺毛摸:“是啊是啊,天寒地冻大半夜,你辛苦啦。” 季复生毫不客气的脱了外衣钻进庄轻侯的被窝里去,满足的叹了口气:“真暖!” 庄轻侯半人半蛇,虽不用冬眠,自身体温却是极低,因此每到山里严冬,屋里炭火不绝,被褥又是狐狸皮的,十分暖和。 季复生被热气熏已是昏昏欲睡,庄轻侯黑暗里眼睛闪闪发亮的睁着,殷切期盼的看着他,季复生却打了个呵欠,翻过身:“我睡了!” 庄轻侯登时很愤怒,伸出手就去扒他眼珠:“我可不是请你来暖床的!” 季复生挡开,忍住笑:“那你要谁暖床?” 庄轻侯理所当然道:“百里啊。” 季复生哈哈笑:“百里很笨的,不过你托我问的话,我倒是问出来了。” 庄轻侯道:“快说,他对九尾狐是不是还不能忘情?” 季复生略沉吟:“他不在乎跟董束月起死。” 看着庄轻侯不加掩饰的阴沉脸色,道:“可他想跟你起活,而且就算自己死,也要你活着。百里素来风流不羁,董束月姿容绝世,两人十年前曾有过段缘分,不惧与之共死也是正常,但他对你却是爱而欲之活,你该明白他的心意。” 庄轻侯细细琢磨,眉梢眼角便蕴着几分笑意:“我很明白。” 侧头想了想:“不过……他自己只怕还不明白。” 季复生叹服:“没错!” 看着庄轻侯挺拔的鼻梁骨英气的眉,不禁问道:“对了,你又不是羞羞答答的大姑娘,想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不自己问?” 庄轻侯苦笑:“你当我不想呢?他见着我就躲,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哪里追得上?” 季复生认真的建议:“现出原形游着追,口吞下去……” 呯的声被庄轻侯敲了脑袋:“睡觉!” 第二天百里寻不着季复生,凭借年情场打滚的敏锐嗅觉,也是溜烟跑去庄轻侯的屋子,推门温暖如春,眼前美景也是春|色|无边,不由自主就摆出了副妒夫捉|奸的面孔,红着眼睛大吼:“你们……” 好在还 分节阅读30 欲望文 分节阅读3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1 算清醒,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恶狠狠句奸|夫|yin妇和着酸气吞下了肚子。 季复生被吼得半醒不醒,干脆把头钻进了被窝。 庄轻侯没他懒,睁开眼侧身半起,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我们怎么了?” 百里气急败坏,手指哆嗦着:“你你你……他他……我……” 眼瞧见庄轻侯刚睡醒的脸色,白净里透着绯绯的粉,又见他发丝凌乱,心跳不由得快了也乱了,恍惚来了句:“你眼神有毛病了?怎么会喜欢复生这小鬼?” 庄轻侯看了看季复生严严实实裹得活像颗发了芽的土豆,露在被窝外的绺头发就是那土豆发的芽,实在找不着自己喜欢他的理由,又很惊叹于百里的脑补能力,时无语。 待定2 很好,竟然默认了! 百里哼的声,酸得可以直接进庖厨:“可他喜欢的是凤双越!” 庄轻侯奇道:“他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复生受不了他们这般缠夹不清,掀开被子起身,不睡了,带着理所应当的起床气:“二哥,你满脑子都装的是豆腐渣么?” 百里挑着眉梢看人的怀疑表情异常的放|荡勾魂,可现在落在季复生眼里就是特别的呆傻招打且王八之气,本想气他个半死也不错,但实在不愿当炮灰,而庄轻侯很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满脸写上我和复生有腿你看着办吧,当下直言道:“我跟轻侯是清白的。 庄轻侯的脸登时煮熟的了红,百里的脸却是喜庆的红。 季复生生怕说得还不够直白,又补充道:“你们俩的事,别扯我进来。” 指了指庄轻侯:“你想借我刺激得百里醋海翻波,激动说出对你的心意,然后你俩踏着我的骨灰洞房花烛翻云覆雨。” 指了指百里:“你自己笨也好装糊涂也好,下次喜欢什么人不用见着就躲,你是个男人,不是兔子。” 说完推门出去,还回头说了句:“你们都听明白了?” 百里庄轻侯个个卧,愣愣的点了点头。 季复生满意的走了。 隔了很久,两人回过神来,异口同声的赞叹:“他可真会得罪人哪!” 又隔了很久,庄轻侯轻声笑,问道:“你还躲不躲我了?” 百里方才被季复生棍打得醍醐灌顶,也是笑,随随便便就有无边的邪魅撩人:“你说呢?” 此后的几天,百里除了召集几个身手能耐最为出色的打点行装勘查路线,另外就是没日没夜的跟庄轻侯缠绵。 据季复生冷眼旁观,若是庄轻侯会生子,自己应该已经能吃到煎龙蛇蛋了。 这天百里来找季复生时,季复生正坐在窗下打磨自己的短刀,见他进来,眯着眼睛看眼,取笑道:“你眼圈有些黑。” 百里睫毛密密匝匝的圈,眼周确是比常人深黯,别有种奇特的艳丽蛊惑,此刻季复生这么说,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二哥你纵|欲过度了! 谁知百里开口却是纯洁无比的句:“我还没动他。” 季复生吓了跳,忙扔下刀,走近几步,同情的看了他眼:“失去法力难道你就不行了?太可怜了!” 百里鼻子差点气歪:“我跟他起就不能说说话交交心?” 季复生正色道:“能。” 却又加同情的看了他眼,心道,你这样的万人斩还会在行的时候只看雪看月亮? 百里气急反笑,他几千年的老流|氓了难道还镇不住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妖?把抓着季复生的手,按向自己那雄风不堕的所在:“要不你试试?” 季复生毕竟不是流|氓,没想到顺势来个猴子偷桃的绝技,只侧身抬脚踹过去,边笑着讨饶:“二哥我错了!” 半真不假的过了几招,百里停手叹口气,指了指胸口道:“董束月始终在这里,是个心病。” 季复生倒是有几分了解,摊上那样的父母,又摊上父母那样的事,先是父族杀母,再是为母杀父,百里于情路自然免不了踯躅犹豫,比寻常人加近乡心怯。 若是跟董束月凑对倒是轻松,董束月的气质里本来就带有种与姬迦那类似的毁灭和疯狂,变态遇变态,要死要活百里都完全没有压力,偏生百里如今对庄轻侯真正动了心,竟是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和珍视,莫说死了,便是他任何点受伤不适,百里都不乐意见到。 见季复生只顾发愣,百里拍了拍他的肩:“我要去趟祭赛国,寨子交给你了。” 声音沙哑低沉,别有番温柔:“轻侯……不必我说,你也定会照顾得好好的。” 季复生跃成了贼寇,获得了八百里狮驼岭的大业,但季复生就是季复生,很是宠辱不惊,只问道:“你去干什么?” 百里道:“祭赛国的金光寺,寺中五色琉璃塔内有颗舍利子,直以九叶灵芝草温养,被祭赛君主视为国宝……” 季复生听即明:“你要去偷?” 百里毫无愧色:“是啊。” 季复生看了他眼:“可你没有法力。” 百里对这件事也很惆怅:“我要有法力我就去抢了。” 季复生静了半天,才按捺住揍他的冲动:“……我意思是,那金光寺塔高十三层,又是护国之寺,和尚层层的把守不说,想必另有侍卫看护,你偷得来?” 百里颇有几分唏嘘:“若我还是蛟魔王,要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沦落至此,竟为了个舍利子千里奔波,还要被你疑心偷不到,唉……” 季复生忍不住笑:“我也不是瞧不起你,不过……你要偷老和尚死了烧剩下来的石头干什么?” 百里懒懒道:“我自然用不着这个,只是庄轻侯肺弱,九叶灵芝供奉的舍利子并非凡品,温润滋养,补气存神,虽不能脱胎换骨,对他身体却也是大有裨益。” 季复生略思忖:“我陪你去,寨子里身手最好的,除了你就是我,让他们守山,咱们来回也就三个月,出不来大事。” 百里摇头道:“你留下我才放心……他们几个,我在时服服帖帖,我跟你走,轻侯虽聪明,身子骨却差,未必压得住。而且他们见机行事踩盘子探点的本领,只会比你强。” 季复生听他考虑周全,也就不再说,只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百里笑道:“明天。” 说着又大大咧咧挥手:“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帮我守好这三个月的寨子便成。” 季复生道:“带上只鸽子,有事传信。” 百里心不在焉的应了:“我知道……” 看着季复生,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闷头灌了大杯水。 季复生从来不缺耐心,他不说,绝不问,甚至贴心的给他续上热水。 他倒杯,百里喝杯,点儿都没客气,反正百里是龙族,水益善。 喝光了大壶,百里起身:“我去了。” 季复生点头,突然问道:“乱石山碧波潭,是不是就在祭赛国东南?” 百里略感惊诧:“这你也知道?” 季复生笑道:“你要不要顺道回去看看?” 百里银灰眼眸闪过温柔的流光,颇有向往回忆之色,却道:“现在可去不了,碧波潭龙宫岂是身无法力之人能进的?” 季复生猛然想起事:“坏了!你是妖族,又无法力,那金光寺中的佛宝舍利,怎可能容你近身?” 百里哈的笑,眼神放肆得意:“这有何难?让他们几个半夜爬上塔顶淋下血雨便能污了佛光,而血雨降群僧必定大乱,举两得,我趁乱进塔盗取舍利。” 季复生无语,原来西游中所载的血雨污塔事竟是真的!但不是九头虫干的,而是碧波潭真正的主人百里干的,源头却是狮驼岭的庄轻侯! 顿时浑身洋溢着种我知道了真相的澎湃感,大胆预言道:“舍利子是你的了。” 百里扬眉,觉得他说了句废话:“那是当然。” 季复生脚把他踹出了门。 百里却从窗口探出头来,长睫毛遮着眼神,声音有些过于低哑的含混:“复生,你是不是没掉过眼泪?” 季复生怔,这些年伤心过痛苦过,但即便是那次五行山心碎,都未曾落过滴泪,点头笑道:“难道你哭过?” 百里蹙眉,良久说了句特别莫名其妙的傻话:“你得试着哭次。” 季复生以为他这十年来看着自己长大,懂得关注青少年成长中的心理问题了,很是感慨也感动,宽他心道:“等你恢复法力,我会喜极而泣,以之为贺。” 世事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两个月过去,百里平安回寨,舍利子却早在数日前,就被季复生下山抢掠得到。 百里刚抵达山脚,就看到远处骑挟着滚滚雪末直奔而来,片刻之间已至眼前,正是季复生。 季复生穿得单薄利落,双漆黑的眼眸中杀气腾腾,紧抿着嘴唇,脸颊线条绷得凌厉锋锐,大异于平日,与前世的季复生颇有相似之感。 百里风尘仆仆,嘴唇干裂,灰色长发胡乱束起,睫毛乱乱的支着,眼神有些闪烁,笑道:“亲自来接我?” 话音刚落,只觉身前暗,眼角痛,却是季复生直接从马背上扑了过来,痛殴了自己拳。 来不及反应也不愿还手,季复生动作又是灵活刁钻之极,拳之后,横肘在百里咽喉,左膝顶着他胸腹,借助自身的重量,已将百里摔落马下,两人起滚倒在雪地里。 论贴身缠斗,百里本就不如季复生,季复生近身发力又十分的准而快,盛怒之下不留情,轮拳脚好比暴风骤雨。 百里勉强抵挡几招,但先机已失,自己这等小巧功夫又不精擅,干脆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躺着被摧|残得宛如娇花,痛得够呛还不忘吩咐干贼众:“你们先回去!哎哟,全都滚回去!” 看到现任大当家和新生代大当家当众斗殴,虽动作漂亮赏心悦目,但围观群众也感觉压力很大,拉架还是不拉架,拉公平架还是拉偏架,偏架拉到何种程度? 于是小贼们齐齐注目群众中的三四五当家,而四五当家齐齐注目于三当家。三当家垂头看靴尖,真糟糕,路奔波,鞋头都快破了,回家得让老婆补补。 正不知所措,大当家厚道,吩咐声滚,各各如蒙大赦,哄而作鸟兽散。 季复生恍若未闻,言不发,只顾牢牢按住百里,咬牙切齿,凤目神凝,拳拳打得认真。 百里护着头脸要害,浑身疼痛不堪,心中模模糊糊的想着,这次是真的惹火他了,这小子下手可真狠,又想不管如何,舍利子总算到手,庄轻侯陈年宿疾得缓,自己挨这顿打,倒也不算亏,若因此事惹来凤双越,自己这顿挨得是丝毫不冤枉。 于是露出丝慈祥的微笑坦然受之,刚准备说句请随便打客气下,猛的记重拳落在额角,百里眼前黑,正要翻脸痛骂,却已晕了过去。 季复生只想出气,不想要他性命,下手虽重,却也有分寸,因此百里这晕,也不过盏茶时间就醒转来。 双目睁,双凝墨流冰的眼眸近在咫尺,季复生眉头轻蹙,眼神中几分忧色,又有几分慌张的无措,颇有些孩子气的倔强无辜。 百里看着不觉笑,撑地坐起身来,道:“可打舒服了?” 季复生见他无恙醒来,轻吁了口气,又换上凶狠的神气:“杀了你才解恨。” “你传书让我山下设伏劫了舍利子,却不告诉我那是狮驼国的使团!” 百里拍拍身上的雪末,起身来,揉了揉几处伤口:“我也想在金光寺下手,只可惜刚走到半路,便听闻那祭赛国君是个孱头,竟已把国宝拱手让与狮驼国的使团。” 季复生根本不屑这等鬼话:“那使团不过二三十人,你们几个路打探暗杀,最是做得熟惯了的营生,难道还抢不来个舍利子?” 百里搭上他的肩,却不小心弄疼了伤口,边雪雪呼痛边不正经的邪笑:“你看,我还没说完,你就急了……果然凤双越便是你的逆鳞颌珠。” 待定3 季复生见他受伤不轻,倒不是装疼,也就忍口气,手臂加力扶住他。 百里叹道:“我们只得七人,偷宝还使得,明抢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又是路专走大道,沿途各国官府,哪有不给狮驼国三分面子的道理?” 季复生略思忖:“所以你便干脆折往朱紫国,引了濯天河的水,冲垮官道,逼他们改走狮驼岭小路?” 百里虽失去法力,但身为北海龙王与蝎龙妖之子,对水性之领悟控制,尽在胸中如臂使指。 而朱紫国与狮驼岭相隔虽不过数百里,但得天独厚的气候温良,便是隆冬,城外濯天河仍是滔滔畅流不曾冰封,百里在河道处停留琢磨了数日,算着狮驼国的使团将至,便巧施手段引得河水冲毁官道。 听得季复生猜即中,百里脱口赞道:“跟复生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们只要取道咱们岭下,集狮驼寨之力,从那二三十人手中抢得舍利子,岂不是探囊取物般?而我们引完濯天河之水,便从后赶上,他们腹背受敌,连个活口都跑不掉。” 季复生哼的声:“要我出手也不打紧,可你传书中,却故意不说他们是狮驼国的使团。” 百里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当然不会说。” 季复生淡淡道:“你该说的。” 百里看他脸冰霜比地上的积雪冷上三分,心道你既不愿与凤双越相见,又怎么肯为了区区舍利,跟他的使团结下梁子? 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笑道:“我明说了,你肯下山去抢舍利?” 季复生犹豫片刻,想了想,直视着他:“肯的。” 百里促狭的笑意凝结在嘴角,怔住了。 季复生从不说谎,他说肯,那便是真的肯。 良久百里问道:“为什么肯?你不是不愿跟老三再有牵扯么?” 声音嘶哑欲裂,却又透着些许古怪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百里与凤双越有结义之情,虽个放纵个深沉不尽相同,但为人处世骨子里却有几分相似,尤其行事之果断无情不择手段,是如出辙,活像个妈生的个师父教的。 当年凤双越为阴阳二气瓶,可以眼睛眨都不眨让朝夕共处的十万妖族魂魄无存,如今百里为夺得佛宝舍利,纵与季复生十年亲厚如兄如父,该骗该瞒的时候也是毫不迟疑,不以为耻没有半分悔意。 但细细比较下来,凤双越比之百里还是略胜筹,百里欺瞒季复生,嘴里不说抱歉却心甘情愿挨顿打,以此两讫。若是凤双越,莫说挨打,颠倒黑白都是易如反掌,甚至干脆矢口否认,无比真诚的看着你来句:“哪有此事!” 百里身体得到痛苦,心灵得到平复,便想让季复生也得到点儿什么,比如纠结愧疚。 因此这问,本是不怀好意,只等着看季复生吃瘪。 谁料季复生竟是句斩钉截铁的肯,百里心中登时涌上种说不出的滋味。 季复生指了指前方,寨门已遥遥在望,写着狮驼寨三个狗爬大字的巨石旁,个人影静静独立,风帽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目,但百里却知,那必然是庄轻侯。 季复生展颜笑,雪后阳光般明朗:“为什么不肯?轻侯得了舍利子,身体会好起来。” 百里默然,突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笨蛋,真是笨啊!” 季复生嫌弃的挡开他的手,牵马踏雪前行,道:“我倒觉得,你跟双越个毛病。” “什么毛病?” 季复生锤定音:“自作聪明。” 百里无语凝噎,半天问道:“狮驼使团,杀光了不曾?” 季复生既已当了贼寇,也就入境随俗的劫掠杀人,有时自山上奔袭而下,也难去分辨谁是该死的谁是不该死的,而在地尸骸前,常感生命之脆弱,自己杀孽之深重,百里曾不屑道:“你就是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又劝道:“我们七圣中,你跟老七最是要好对吧?可他当年在花果山,曾场狂风将上山行猎的千余人马全都结果了个干净,自己立在云头,兀自鼓掌大笑。你杀这么三五个人,就摆出张苦瓜脸,难不成是和尚投的妖精胎?” “轻侯就比你明白,他打小就知道世道艰险,因此只管这狮驼寨的兄弟们能好生活着,外面便是死千伤万,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他这二当家出谋划策,甚至踩盘子撬点,哪样不是做得有声有色?哎,我说这么,你明白了没有?” 季复生看他眼,给个肠子都漏了眼看活不成的补了刀:“明白。” 说是明白,但始终做不到赶尽杀绝,久而久之,狮驼寨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绝不为难,倒也成了惯例。 听百里这般问及,季复生眉梢扬:“我只管抢东西……有几个完全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便放走了他们。” 百里叹道:“好极,我和老三十年不见,倒也想念。” 说着嘴角勾起,笑容十分的煽情魅惑:“你是不是也想他?” 季复生也不羞恼,只淡淡道:“就算杀光那些人灭口,但使团不走朱紫国官道,必走狮驼岭小路,凤双越难道还会猜不出此事与狮驼寨有关?” 说罢突然飞身上马,却马鞭抽在百里那匹马的背上,马儿两条前腿倏的屈起,声长嘶,四蹄翻盏,疾风般奔走。 季复生端坐马背,腰背微微后倾,笑得比百里还欠揍:“我只想……二哥慢慢走回寨子!” 马蹄激起阵雪末飞扬,扑了百里满头满脸,季复生的笑声不绝于耳,眨眼已去得远了。 百里扑打着衣袍,看着前路漫漫,只觉浑身疼痛,忍不住苦笑自语:“这小子真不能得罪!” 想了想按捺不住,冲着那背影低声咬牙:“老三转眼就到!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狮驼国宫中暖阁外便是大片梅林,雪后初晴无风之时只要打开窗户,屋里不必熏香自有暗香浮动清幽袭人。 午后凤双越便坐在椅中,批阅大堆奏折。 无终悄无声息的伺候旁,墨没了便研好添上,茶凉了忙倒掉另换,隔上半个时辰就走到凤双越身后,帮他捏肩揉背,无微不至。 冬天日头短,待全部批完,天色已将暗,大片晚霞被降落的太阳衬,光彩绮丽如锦缎,又投映在窗下梅林中,光影如幻,花色如笑,令人望而心醉。 无终见他闲了,连脚步都轻快起来,恨不得变回原形彩翟雀,蹲栖在他膝头才好,笑道:“王,要不要用些点心?我昨天做了些梅花糕,极是松软清香,尝尝好不好?” 凤双越随意道:“好,也让束月尝尝你的手艺。” 说着长身而起,踱到董束月半躺半坐的锦塌旁,温言道:“又在这里陪我这么久,不无聊么?” 董束月身上搭着条轻软的毛毡,似睡非睡,闻言睁开眼来,虽无神采,却准准的看向凤双越,轻声笑道:“不无聊,这里又暖又香……我只是很好奇,大鹏王竟会当真处理这些人界琐事。” 凤双越道:“尸位素餐非我所愿,既当了狮驼国主,便要让这里成为西牛贺洲最富足昌盛最繁华安逸的城池。” 董束月耳朵极是灵敏,听得无终轻巧的脚步出屋,方悄声问道:“这是复生的心愿么?” 这些时日两人恍若无事的相处之下,凤双越自是和颜悦色,地主之谊尽得周道而有礼,董束月也改往昔咄咄逼人的狡诈尖刻,待人接物温和舒缓,随遇而安。宫中下人见他容光绝世,偏偏目不能视物,眉宇间又总含三分轻愁,因此也有怜惜爱慕,日常照拂关怀,没有不尽心尽力之处,拾趣阁中事物都安排料理得妥帖细致。 只不过季复生这三个字,两个月来两人从不提及。 董束月在凤双越身边,仿佛能稍稍躲开了缠绕十年的噬心痛楚,两个人起的寂寞痛悔,似乎也是种奇异的慰藉默 分节阅读31 欲望文 分节阅读3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2 契。 相信凤双越乐于将自己留在狮驼城,也是因为个人苦苦煎熬等待太过辛苦,那种锥心刺骨夜夜无以排遣,除了董束月,谁都不能窥探知晓二,无法为外人道出求得夕之安。 凤双越不杀董束月,并非因为千余年前那救之恩,而是因为十年前那场共同铸下的大错。 凤双越批阅奏折,董束月便在旁设下锦塌睡睡醒醒,若有精神,偶尔会跟侍女手谈几局,每落子那侍女便轻声告之落在何处,董束月虽眼盲却心思聪敏,从未有记错的时候。 终局后侍女算子,他若赢了就会快乐的笑个不停,输了便抿抿嘴,赌气不下了,甚至幻化为狐,蜷缩在塌上呼呼大睡。 凤双越好脾气的不予理睬,也不嫌他吵着自己,甚至兴致来了,会撂下笔去帮他落下子或是揪揪他兽身时毛茸茸扫来扫去的尾巴。 此刻董束月问出这句话,只感觉周遭空气骤然绷紧,有种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压抑滞涩,不安的略挪了挪,侧头去听凤双越的动静。 良久只听凤双越淡淡道:“束月,我从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在狮驼城住下。” 语气并无明显的怒意,如平常毫无情绪波动,董束月垂下头:“你若肯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双越关上窗户抵挡渐起的晚风,边剔亮银灯,声音字字悠然融在暮霭灯辉中,昆山玉碎的清远,又是江南三月的温润:“无非是因为复生的尸骨在此,此其也。” “其二就是,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却清楚,复生若能够魂魄重归,必然舍不下你,会来见你……”董束月黯然接口,却又带着几分憧憬的神采:“我要想见他面,就只能赖在你身边。” 凤双越微笑:“不错,所以不必问就知道的事,为什么要问?” 董束月明白其意,却摇了摇头,起身上前双手扯住凤双越的衣袖,神情十分固执:“可我聪明不及双越万,的确不知你为何如此尽心对待狮驼城的百姓民生?” 凤双越微沉吟,不愿与他作纠缠,简单答道:“你猜得没错,这是复生的心愿。” 季复生与自己说过的话,不欲与他分享,凤双越言尽于此,再字也无。 但董束月得这句已是足够,眉目生|春,容色流光溢彩的夺目,笑道:“太好了,既是他想要的,他必定会来这里……我可再不离开狮驼城了!” 凤双越琉璃目微微闪:“泰山王虚九鸾前日还亲自过来,要接你回地府七殿。” 董束月撇了撇嘴,极是鄙夷不屑:“虚九鸾?不过是条被我冷落的狗而已。” 虚九鸾千年情痴,被轻贱如此,凤双越只觉得这九尾狐妖除却副皮囊,端的是再无点美好之处,堪称春江月映鹤顶红。 他妖中至尊,虽不及佛祖六界万物的前生后世均历历在心,却也能影影绰绰得窥二,时心中隐动,道:“轩辕坟历代倾国倾城惑乱众生,但往往众叛亲离下场凄凉。束月,也许你最后身边也只得个虚九鸾。” 正文 待定4 董束月笑得浑身乱颤,银发水中月影般轻柔明亮的散开:“只要我愿意,要什么样的人物没有?” “除了季复生和你……便是你二哥蛟魔王,妖界最是放|荡无耻阅尽春|色的个,不也是被我手到擒来死心塌地?” 凤双越听着,忍不住微笑,既不反驳也不认同,只静静凝视于他,眼神中没有讥诮之意,也无欣喜之色,只是味的冷静淡漠。 直看得董束月便是个瞎子,也感觉坐如针毡,凤双越方笑道:“说到二哥,他与你还真是有缘分,我为你从祭赛国取来的舍利子,你可知现在何处?” 董束月秀眉微蹙,正待猜上猜,只听脚步声起,却是无终端着梅花糕进来,两人也就住口不语。 无终手巧,端上来的青瓷盘里十来块精致的糕点,形如五瓣梅花,色泽是晶莹的嫩红,拈起块,触感柔滑微凉,扑鼻的清气芳香。 无终又沏了壶热热的香茶,斟出两杯,茶香馥郁如兰,无终巧笑倩兮:“王,董公子,用些吧!” 饶是凤双越这些年少进烟火之食,但看嗅这些点心色香俱佳,也不免尝了口,赞了句:“还不错。” 无终得蒙赞,几个时辰的心血耗费倒成了享受,喜动颜色,月牙眼笑成了道缝,起身便往外跑:“那我再去做些个!” 董束月扑哧笑,小口品着梅花糕:“这小丫头可不聪明,点到为止留有余地的道理都不明白,再好吃的东西,也得吊着胃口不能天天吃。” 凤双越淡淡道:“是么?” 对面董束月齿如编贝皓玉,拈着梅花糕的手指如琢如磨,连吃东西都不掩勾魂之媚,凤双越冷眼看着,心中却是阵荒凉的意兴阑珊,丢下手中半块糕点,若是此刻与自己对坐着吃糕饼的是季复生,该是何等的幸事? 复生喜欢的东西,就恨不得天天吃,吃相绝没有半分斯文,无比的专注认真,而自己也会跟无终样,心甘情愿的天天烟熏火燎近庖厨,哪会想到去让他欲|求不满的吊胃口? 董束月良久听不到凤双越说话,敏感的觉察到凤双越不经意散出的温柔悲伤的气息,略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偏了偏脑袋,显得狡黠而俏皮:“双越,你在想什么?” 凤双越伸出手指,慢慢碾碎块梅花糕,笑道:“我在想,或许你又要见到百里弃敖了。” 董束月想到他方才所问,灵光闪:“难道舍利子落入百里之手?” 凤双越颔首道:“我也很久不见二哥了……你要不要起去趟狮驼岭?” 董束月忆起百里情事上种种恶劣行径,难得的有了几分难堪羞怒,垂着眼睫切齿道:“我讨厌他!” 凤双越挑眉梢:“二哥强迫过你?” 董束月嘴唇快要咬出血来,欲言又止,只忍气道:“没有。” 他这副姿态虽做得惹人怜惜,凤双越却只觉好笑:“既是你情我愿,甚至是你主动勾引,又何苦摆出这脸委屈不甘?” 董束月冷笑道:“我下界小妖,蒙蛟魔王青眼,哪敢委屈?” 凤双越不理会他言语带刺,问道:“二哥待你也算真心,你不去见见他?” 董束月心念动,涌起丝希望,怕眼眸中带出心思,忙低下头:“不去。” 细白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却已紧张的攥成拳。 侧耳听得凤双越似乎并无异动,正悄悄松了口气,蓦的颈侧股温热的呼吸,不禁吓了跳,本能的抬手想推开,手腕瞬间被牢牢扣住,凤双越含笑的声音就在耳边:“心跳这么快……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董束月反应极快,捂着心口含怒道:“被你吓的!” 凤双越意味深长嗯的声,放脱他的手腕,却握着他束银发,微用力使得董束月仰起脸来:“束月,你想跟我玩心思手段的话,就得好好玩,玩得聪明些,玩得别露破绽……若着不慎被我发现了什么,比如趁我离开打听复生的尸骨所在,我就割了你漂亮伶俐的小舌头。” 董束月眨了眨眼睛,慢慢将脸贴上凤双越的腰腹,声音沙沙的黏稠,能拉出琥珀色的糖丝:“若双越不曾发现呢?” 他的发丝滑腻冰凉,绕在手指间,活像条条纤细的小蛇在游动,凤双越低低的声笑:“你不妨试试。” 狮驼岭狮驼国,名虽同为狮驼,却相隔千余里,次日退朝,凤双越换下龙袍,轻裘缓带御风而行,不到炷香时间,已至狮驼寨的门口。 只见方巨石上,錾着狗爬般的三个血红大字:狮驼寨。 凤双越殿宇楼台锦阁华堂看得惯了,久不见这般荒山野岭巍峨苍莽,不觉驻足看住了。 寨子里屋舍简陋却结实,错落排开,时近中午,有炊烟袅袅,又有狗吠人声,不远处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掷石头打毛球玩耍,笑语喧喧。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最是机灵,猛抬头发现寨门口来了个人,衣着华贵不说,气势是高不可攀,忙上前笑嘻嘻的问道:“大叔,你找人?” 凤双越低头瞧,这孩子脸蛋圆鼓鼓的倒也可爱,笑道:“是啊。” 说着那群孩子齐齐聚拢了来,狮驼寨山贼的窝强盗的地盘,凤双越这般容貌穿着只有作为肉票绑上山来才得以见,却不想今日这样画上的人物竟是来寻人,群小贼头不由得大是好奇,时叽叽喳喳嘈嘈切切盘问不休,大到你家有少钱几头牛几个老婆,小到你吃过饭了么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凤双越好脾气的随口应付,边问那圆脸小孩:“百里是你们大当家不是?” 那孩子欢然道:“大叔要找我们大当家?” 凤双越点头:“烦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那孩子却不立即答应,而是指了指他腰带上垂下的黄金莲蕊:“我要这个。” 凤双越微微笑,摘下送到他眼前。 那孩子眼睛放光,将那饰品把夺过,也不怕硌着,死死握在手心,果然带着他排众而出,路走进寨子,走到栋木屋前,那孩子砰砰的敲了两下门,嚷嚷道:“大当家的,有个大叔找你!人我给你带门口啦!” 冲凤双越挤挤眼,自己道烟的跑回家吃饭了。 门开处,百里长长的灰发凌乱,衣袍并未系好,袒露着结实精悍的胸膛。 凤双越敛了笑容,深深凝视着他,琉璃目中有丝不欲隐藏的悲伤,良久低声唤道:“二哥。” 见是凤双越,百里银灰眼眸中并无讶异也没有愤恨,嘴角绽开个温暖了然的真切笑意,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与他轻轻拥:“老三。” 简简单单的拥,却是凤双越失了季复生失了心后,十年来汲取到也愿意接受的唯关怀。 瞧着屋里另有人,凤双越停住步子,百里拍了拍他的肩:“进来坐!” 屋内陈设极是简单,床桌柜子,连椅子都只得把,但宽宽大大铺着猞猁皮,瞧着倒是舒服。 这唯张椅子前,刚起个很俊秀斯文的佳公子,正是狮驼寨二当家,庄轻侯。 门外寒风吹入,庄轻侯忍不住咳嗽几声,却点头为礼:“贵客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 凤双越打量他眼,发觉此人身有妖骨而妖气不显,不时低咳似身怀有疾,胸口处却又有佛光瑞气隐隐约约,心里思忖,舍利事的前因后果已是昭然,转眼看向百里,笑道:“原来二哥夺了我的舍利子,是为了给这位治病。” 赃物在身被苦主逮个正着,饶是庄轻侯也不免有些尴尬:“大当家,这……” 百里大笑,眼眸中却有冷酷的光芒掠而过:“老三,舍利子我不会还你,就当是你拿走我覆海珠的回礼罢。” 凤双越目光深邃的闪烁,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上只褐色茶碗,似笑非笑:“原来二哥根本没有失忆。” 百里哈哈笑:“好说,你也根本不曾被我骗到。” 轻轻推了推庄轻侯:“你去王大娘家吃饭……带上隔壁那小子,我和老三十年不见,有话要说,你们千万别来打扰。” 凤双越本就深不可测,十年未见之下,百里对他行事心思是捉摸不定,自然不愿让庄轻侯身处险地。 庄轻侯见百里虽笑着,眼神却极是凝重,点点头抬脚就走,经过凤双越时,却将那茶碗轻轻从凤双越手指间取下,凤双越眉梢扬,不动声色。 庄轻侯提起搁置在暖套里的茶壶,倒满碗茶,双手捧着送到凤双越身前:“若我没猜错,这位便是七圣中的大鹏王,如今的狮驼国主?” 这二当家举止有礼中别有深意,凤双越不由得起了些许兴趣,也不伸手去接那碗茶水,只淡淡道:“对。” “当年轻侯在深山孤陋,却也曾听说七圣的威名,知道七圣的情义。花果山覆灭,也就大鹏王和我们大当家劫后余生硕果仅存,故人旧友大半凋零,想来大鹏王也十分悲伤,幸得我们大当家还在,兄弟难得重逢,叙叙旧情倒也能烦忧稍解。” 庄轻侯说着,抬眼直视凤双越,笑容落落明朗,观之可亲而忘俗:“狮驼岭虽非大鹏王的故乡,但大当家却是大鹏王的故交,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旧人,外面风大天寒,大鹏王又是千里奔波,不妨尝尝这故人处的碗热茶?” 庄轻侯的声音低而不虚,语气中有亲近恳切却无卑躬屈膝,端着茶碗的双手稳定如铸,唇角微笑的弧线是柔,眉宇间飞扬的气质却是刚。 凤双越静静端详着他,良久接过碗,抿了口茶水:“狮驼岭人有情,水也甜,凤双越今日来寻二哥,只是叙旧讲故……若舍利子不足以疗疾,狮驼国中另有药材无数,轻侯如此人物,实不该夭折抱憾。” 兄弟 庄轻侯如释重负,心中登时松,方知已出了身虚虚的冷汗,心跳如失了控的马蹄声,忍不住抚胸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百里感同身受般脸色惨变,忙走近扶住,急道:“怎么样?这两日不是好了么?” 凤双越看着他们,心里只是冷冷硬硬的,略思忖,却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轻轻按住庄轻侯的胸口,手掌周围笼罩着团氤氲金光。 温润平和的光芒源源透入胸腑,庄轻侯急促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定。 百里揽着庄轻侯,看向凤双越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感激之色,连警惕隔阂都卸去了三分。 金芒渐淡,凤双越手掌却不撤离,眼神中有询问之意:“想必是因为二哥法力消失,原本应该将舍利纳入你体内才好……” 百里点即明,不客套:“那么就劳烦老三。” 凤双越轻声笑:“可是你要的,莫要后悔。” 手指握定那颗舍利子,口中轻诵法诀,庄轻侯只觉胸口肌肤阵森森的凉,直沁入心脾肺腑,紧接着便是绵绵泊泊的温热,肺部常年的滞涩刺寒之意丝丝被拔出般淤积顿解。 凤双越附在庄轻侯耳边,轻声念出篇口诀,重复三遍,笑问道:“如此你可记住了?便是记不住,我也不再复述了……” 庄轻侯凝神听罢,道:“记得很牢。” 凤双越颔首:“以后你每日默运玄功,待舍利子全然与你灵力相融时,百病尽除,有般好处,这舍利是佛家至宝,寻常妖物本不能近身,巧在你是半人半妖,又得我将此物封入体内,从此有舍利傍身,再不必畏惧天劫。” 看庄轻侯嘴唇微动,知他意欲道谢,却抬手,带着几分叹息的意思道:“不必谢我,二哥如此待你,我怎能不成人之美?” 庄轻侯年宿疾得以缓解自是欢喜,而凤双越这句话是叫人打心眼直甜到嘴里,不由得笑:“还是要谢……三哥。” 却不曾发现,百里银灰色半透明的眼眸中,掠过的道惊疑戒备之色。 百里与凤双越数千年的交情,自然比庄轻侯明白,此人秉性骨血中,绝没有成人之美这等德行,何况他还正值折翼拆双的境地? 庄轻侯见凤双越自现身以来,言谈举止像翩翩贵公子过像妖界魔王,何况还出手相助,时放下心来,知他们兄弟年不见,自然有话不足为外人道,径自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想着百里方才言下之意,是不让季复生与凤双越相见,心中思量着,悄悄将季复生唤去了王大娘屋里。 他走,屋里两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初照面,兄弟之情占了上风,心神激荡均是别后重逢的感慨,但几句话说,觉出了彼此的危险来,登时种种嫌隙猜忌丛生,倒成了对坐无言的局面。 良久凤双越感叹道:“你这小情|人好生厉害。碗乡中水,故人之情款款道来,便是我有敌意,也发作不得了。” 百里哈哈笑道:“这可奇了,老三有敌意么?我怎么瞧不出来?” 凤双越只知百里嗜血而狂放,极不好惹,却不想他还有这等能屈能伸能装糊涂的本事,笑道:“可不是?倒叫他平白担心场,舍利子二哥想要,尽管拿去,我哪会有半点不愿?难道要为个破骨头珠子,跟二哥大打出手不成?” 两人互相看眼,拍了拍肩,亲热的大笑。 百里似乎很是庆幸的问道:“舍利子对你并无用处,为何要着人远赴祭赛国去取?幸亏我抢了来,要不你怎会舍得来狮驼岭见我?” 凤双越悠然道:“我不来狮驼岭,是因为二哥心里不想我来,若我法力全无,也是绝不希望二哥来看我,当日老七在五行山下,咱们兄弟故交,不也个都不曾去看望?” “至于舍利子……”突然笑得很有几分不怀好意:“是为了个人,这个人说来和你也有极深的渊源,二哥不妨猜猜?” 百里懒得花心思,立即摇头:“我可猜不到。” 凤双越也不卖关子:“董束月。” 百里怔,颇有些措手不及:“他?” 凤双越手支着下颌,似有些倦意:“二哥想必不知,董束月是九尾狐妖,轩辕坟后裔。” 董束月是狐妖事,百里早从季复生口中得知,但此刻凤双越提及,却不得不面露惊异之色:“当真?” 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叹口气:“这狐妖真是心机深沉。” 凤双越嘴角略勾,似笑非笑道:“是么,二哥的心思也是不遑让。” 百里心中咯噔下,眼眸中却是派坦荡:“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哥究竟是不知道董束月的真正身份,还是装作不知道,我不敢过问。”凤双越垂着眼睫,淡淡道:“但二哥既与复生同为龙族,早在那次妖神之战,你花果山见他时,就应该知道复生不是九尾狐妖,可你却不曾告诉我们……二哥如此隐瞒此事,我心里好生不解。” 这番问话虽隐约有剑拔弩张图穷匕见的意味,却也好过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百里双眉轩,银灰眼眸冷酷而清澈,透出锋锐的厉芒,气势不输凤双越半分:“你既然问我,我也有事十年来始终糊涂,你本不是好事之人,为何当年会陪着老七到森罗殿毁掉花果山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册?妖神之战前,大哥和老五都说尚不到战时,你为何意鼓动老七说此战不能不打虽输亦要战?” 凤双越神色不变,道:“我妖族阳寿,为何要受拘于生死簿?妖界千年来盘散沙,这战虽输了,却从此有无数山头彼此来往厉兵秣马,这场仗,本就是要埋下妖族复兴的种子,哪里打错了?” 百里大笑,低哑的声音中有悲愤有无奈:“老三啊老三!六界中再没有比你加虚伪无赖的!你我兄弟场,你直言承认,是为季复生的天诛,算计了十万妖族,我又能拿你如何?” “偏你敢做却不敢当!你既事事问心无愧,我只问你句,妖神之战后,尸首满山,为何妖灵却个不见?” 他厉声责问,凤双越却不动怒,只轻叹道:“我明白了,二哥在妖神之战时,便对我起了疑心,因此故意不告诉我复生的龙族身份。如此说来,二哥是怪我了?” 百里眉心蹙着道冷硬的竖纹,脸色戾气而阴沉:“我怎能不怪你?你对得住花果山十万妖族?对得住死去的老五对得住我对得住老七?” 凤双越沉吟片刻:“我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从今日起,二哥也许会真正懂得我这种无可奈何。” 他声音清亮如泉,甚至还含着丝悲天悯人的惆怅旷远。百里听罢,心念动,蓦的想到件极可怕的事,宛如个雷当头劈下,浑身汗毛立起骨头缝里都是冰霜,自弑父屠族以来,再没有刻比此刻加恐惧惊悚。 凤双越好整以暇的端详着百里的脸色:“七圣中,二哥最是聪明不过,想必已经猜中了。” “狮驼寨夺我舍利,我狮驼国颜面扫地,原本我是要将整个狮驼岭化为尘烟蝼蚁不留,但二哥在此地已十年有余,与这些山野凡人朝夕共处,想来也有所不忍,现如今请二哥做个选择,要不生生剖开轻侯,还我舍利,要不亲手屠尽狮驼寨除轻侯外干人等。” 凤双越微微笑,提起茶壶,倒出碗水来,也是双手捧着,送到百里身前:“ 分节阅读32 欲望文 分节阅读3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3 二哥不用急,我可以等到太阳落山。” 等待良久,百里默默接过茶碗饮而尽。 室安静中,只闻凤双越手指拨动空茶碗的轻响,又隔了半晌,百里嘶哑着声音懒懒道:“你不必叫我二哥,我担不起。” 凤双越忙道:“是我的不是,惹二哥生气了……但舍利子我拿回去,也是为了二哥喜欢的那个董束月。” 百里经风雨历沧桑,本是有担当有手腕能死里求活逆境而生的人物,此刻既已明白凤双越此行的目的,初时的震惊过,便镇定下来再不慌乱,想着跟他说几句,便能对他的心思几分了解,也许就能寻出几分端倪缘故,时接口问道:“束月为何要这颗舍利?” 凤双越意态闲散,道:“他眼盲已十年之久,舍利子以九叶灵芝草温养,生死人肉白骨,可以让他重见天日。” 百里冷冷道:“你这等法力,便是没有舍利子,让他复明又有何难?” “不,他能否看得见这世间繁华,全在二哥,二哥若是肯割爱,还我舍利子,我便还他双眼,若舍不得,那便让他直瞎着好了。” 说着琉璃目中笑意闪烁:“反正他双眼睛美得烟波浩渺,瞎了也不妨事。” 百里冷眼打量着他谦谦如玉的张脸:“束月于你有恩。” 凤双越笑了笑:“所以他还活着。” 当日凤双越端是十万妖族,端是季复生,他是毫不犹豫弃了花果山群妖,现如今他先将舍利渡入庄轻侯体内,设这样个生死局,使得百里端是狮驼寨众人,端是庄轻侯,生怕狮驼寨分量不够,再加上董束月双眼。 这许的生命与感情,只为了让自己懂得“无可奈何”的滋味,就被他轻描淡写的搁置在天秤,仿佛只是无知无识的泥土瓦砾。 这实在不是寻常妖族能起的念头能做出来的事,用心如此阴暗冷漠,出手如此残酷诡诈,百里静静凝视他的眼眸,瞳孔渐缩成铁刃似的条线,断言道:“凤双越,你已心化琉璃,是不是?” 凤双越手指僵了僵,淡淡道:“是又如何?” 百里思忖片刻,突的笑:“老三,你真的想看我杀光狮驼寨……每个人?” 凤双越漫不经心道:“你也可以还我舍利子。” 百里睫毛浓密如片阴云遮蔽着眼眸,声音嘶哑得妖异:“不后悔?” 不识 凤双越有些好笑,眼神冷漠中闪过道浓烈的自厌与倦怠:“难道现如今,还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我后悔?” 百里霍然起身,取来把马刀握在手中,手搭上凤双越的肩,嘴角的笑容有些古怪邪气的怜悯,又有深沉的慑人之意:“那你就看着我,挨家挨户,个个的杀人罢!” 凤双越笑着跟他出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当年两人身为妖王时,极少与低等妖族亲近,花果山十万妖族朝覆灭,在百里心中想必也只是义愤大过伤心,但凤双越却深知人间烟火,最是消磨硬气牵动柔肠,柴米油盐布衣寒舍哪怕只日,对妖族而言都是绝大的诱惑,百里与狮驼寨众人十年相处,竟这般轻易的做出决断,欢然操刀去了结这数百性命,着实令人起疑。 疑心片刻又即释然,百里便是有千般算计,自己却是固若金汤水火不侵,无丝破绽顾忌,他血洗狮驼岭也好,改主意去杀庄轻侯也罢,跟自己都没有半点关系,只瞧个热闹,让百里难受番,打发这浮生半日罢了。 王大娘的小木屋里,生着个大铁炉子,又暖和又实用,炉子上炖完砂锅又煮上水,张粗粗笨笨的矮桌靠床放着,庄轻侯没出息的坐在床上裹着棉被,双筷子蜻蜓点水,偶尔夹两口菜细嚼慢咽,旁季复生却几乎上半身都趴在桌上,吃得那叫个欢腾奔放。 王大娘午饭备得丰盛,黄粱粟米饭热气腾腾,山地榆叶熬的茶汤清芬略苦,另有野兔獐子肉,混着面筋蘑菇山药黄花,大炖大煮了满满砂锅,辛辣咸鲜,异香扑鼻。 庄轻侯胃口小,素来饮食偏好清淡,吃得不,只顾看着季复生大快朵颐。 偏王大娘还生怕季复生吃得不够不够快,不停的帮他在砂锅里翻獐腿肉:“吃啊吃啊,孩子你怎么吃这么少?你最近都被大当家折腾瘦啦……都吃完大娘才高兴!” 季复生看着那锅的肉,用眼神表示压力有点大。 庄轻侯抱着饭碗暖手,笑道:“大当家折腾他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大娘啐道:“我可都知道!大当家打个火狐狸,只想到剥了狐皮给你做袍子,复生还是他打小抱回来养大的呢,都不放心里,要不是我,可怜复生连半根狐毛都见不着!” 转向季复生时,又笑成了朵花,慈祥无比,声音都柔了几分:“复生,我这几天给你赶件新衣,明天再天,就能缝好了……可怜见的,这身还是去年的呢。” 庄轻侯眼睁睁看着那可怜的季复生正边坏笑,边大口大口的专挑好肉吃,不由得摇头苦笑:“大娘,我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这样偏心?” 王大娘撇嘴道:“就许你们大当家偏心?” 庄轻侯只能施以哀兵之计:“大当家也不是偏心,我这不有病么?” 王大娘仔细瞧,见他脸颊隐现血色,心里也开心,笑道:“可不是,复生前几日还下山帮你抢回那颗宝贝,从此你的病可该好了罢?” 季复生百忙中偏过头看庄轻侯眼,奇道:“那舍利子真这么有用?” 说着撂下筷子,伸手去他胸口摸索。 庄轻侯惊笑着,抱着棉被滚翻在床上,避开季复生的魔爪。 季复生吃饱喝足起了玩心,这些年又跟庄轻侯无拘无束惯了的,便嘿嘿笑合身扑上,手足并用的去剥他裹着的被子。 张大娘大声呵斥:“两个混小子!还吃不吃了?” 季复生边大展yin威边笑着答道:“吃饱了……哎,你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庄轻侯被他骑着扒被窝,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 张大娘含笑带骂着收拾碗筷出去洗刷,庄轻侯突然放弃了抵抗,嘘的声,低声道:“凤双越来了,百里的意思是……让你躲着些。” 季复生的动作登时僵住,庄轻侯却感觉得出他手心阵火热又阵冰凉,有湿湿的汗意。 季复生无意识的重复:“凤双越来了?” 十年相处,庄轻侯深知,季复生平日虽常带三分笑意,但情绪真正激荡失控时,面瘫本色必然流露无疑,张脸只会冷得让人想塞进火炉里加加热。 百里不该说的话绝不嘴句,因此凤双越与季复生当年之事,饶是庄轻侯聪明,也只是连猜带蒙的隐约知晓大概,但此刻见季复生急需加热的脸色,已明白过来,凤双越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季复生而言不啻飓风海啸,是跨越生死不尽流年里的尘缘和眷恋,劫数与执念。 时柔声道:“是啊,他正跟百里叙旧。” 季复生怔怔的,脸色异常的冷,眼珠漆黑明净却深不见底,光芒有灼伤人的凌厉热度:“你见到他了?” 庄轻侯轻声道:“见到了,他还助我吸纳舍利之灵力……很是顾惜兄弟之情,应该不会为舍利事找咱们狮驼寨的麻烦。”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声门打开,这声音没有半分善意,两人同时扭过头去,却见行三人跨进屋里,百里与王大娘当先步,紧随其后的那人极是礼貌的关上门,目光淡淡扫过季复生与被压着的庄轻侯,似乎觉得很是有趣,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种潋滟的优美。 这个人如此突然的出现在眼前,过去十年的光阴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骤然凝固收缩,轻易无比的便可双足款款踏过,不留半分痕迹。 季复生看着,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低不可闻的迟疑着唤道:“双越?” 凤双越听得个陌生的少年,颤抖着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早已无知觉的心竟诡异莫名的微微疼,本能的要去捕捉那瞬间的悸动,颗心却又只是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连丝涟漪都再寻不着,时回过神来,轻笑着问道:“你认识我?” 不待他答话,转眼看向百里,声音里无喜无怒:“小小个狮驼寨,藏龙卧虎啊二哥。” 百里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笑意十足的邪恶危险:“老三,你知道他是谁么?” 庄轻侯直觉到古怪,百里明明不欲使得凤季二人相见,为何又带着他现身于此?问出这等暧昧的话来? 忙推开似乎失了魂魄的季复生,下床走到百里身边,耳语道:“怎么回事?” 百里握着刀不说话,半眯的眼眸中却透着阴冷桀骜,暗藏着玉石俱焚的嗜血与暴烈。 问答间斗室里暗流涌动,刻意压着酝酿的危险缕缕弥散,季复生却完全没有觉察,见到凤双越的那刻,时间仿佛胶着在黄连拌的蜜糖里凝滞不动,夜色般温柔沉默的潮水无边无际,漫过脚背淹没小腿,流注胸口吞噬全身,恍若置身个近乎永恒的梦境,有醺醺暖暖的醉意,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安静的凝望凤双越。 不见他,从不记得去想,见到了,才明白原来这十年,从没有刻相忘。 凤双越眼神陌生的淡漠,在季复生脸上掠而过,声音里却有些不耐烦的寒意:“他是谁跟我有关系?” 凤双越贯戒急用忍,不动声色的深沉,心化琉璃后是几乎从无真实的情绪外露,若非刻意示诸于人,如此明显的不耐已属失控,百里双眼毒辣精准,见状心中增了几分把握,眉宇间戾气稍去,字字道:“他是……季复生。” 许是百里的嗓音太过低哑难辨,凤双越似乎没有听清楚,自顾笑道:“二哥,这里老少,你打算先杀哪位?” 百里冷冷道:“你没听到么?我说他是复生,十年前被我捡回来的,差点魂飞魄散的季复生。” 凤双越叹了口气,衣袖轻动便有诸神寂灭之势:“二哥,咱们七圣已凋零近半,我实在不想杀你,但请莫要苦苦相逼。” 百里摇摇头,颇为无奈,眼中只剩冷厉决绝:“我知道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信的,只不过徒劳试,免你后悔罢了……既如此,我也不再说。” 凤双越眼睫略垂,不掩失望之色:“复生是龙族,这人只是**凡胎,复生的尸骨在我狮驼国,他的魂魄只有待我琉璃心重生如初,方会归来重聚。二哥,你这番话编得如此拙劣,叫我想信亦是无法相信。” 直言不发的季复生突然脱口而出:“你心化琉璃?你怎会又流血了?” 重逢后开口的第句话,却仿佛是咽喉被铁器刮伤后的破裂嘶哑之音。 凤双越不免刮目相看,赞道:“连这个都知晓,看来二哥这十年真是煞费苦心了!” 闪身近前,仔细打量着季复生苍白的脸:“只不过……二哥,就算你要给我找个赝品,能不能找个像样些的?他……” 白皙修长的手指,毫无温度的抚过季复生的脸颊嘴唇,本是轻视不屑的动作,但不知为何,肌肤相触下,指尖却渐渐轻柔仿佛活了转来,动作越来越慢,竟透着些微流连忘返的珍惜之意。 凤双越凝视着季复生漆黑的眼睛,两人呼吸相闻,笼罩着层奇异的温柔而悲伤的气氛。 凤双越眼神中流过抹深思,又有几分迷惘,却闪而逝的恢复了那种疏离于悲喜之外的冷漠。 手指最终停在尖尖的下颌处,骤然用力,几乎要将季复生的颌骨生生捏碎:“他这副模样,哪里及得上复生半点?” 季复生只觉下颌阵剧痛,却是从梦中惊醒般,凤双越的话语传入耳中,心里莫名的涌上股怒火,狠狠瞪凤双越眼,抬手便去扣他的手腕。 虽换了个躯体,但动手,却还是以前的打法路子,近距离出手发力既快且刁,独树帜的难缠。 凤双越咦的声,松手退开几步,目光沉沉的转向百里,阴鸷而深险:“百里弃敖,他到底是谁?” 错认 百里挑着眉毛笑:“我说了,你信?” 凤双越静默了瞬,淡淡道:“那就杀了他罢。” 百里怔,握着刀的手指节突出,却稳定如磐石。 凤双越笑得别有意味:“舍不得么?二哥,我就知道你这般轻易的答应,必有蹊跷。” 呛的声,马刀已出鞘,金刃劈风声响,竟是直划向王大娘的脖颈。 百里这刀没有任何预兆,雷霆乍现般,也完全没有留任何后手,速度极快,力道十足,王大娘只介老妇,根本没有闪避余地,这刀下去,定然是身首异处。 庄轻侯惊呼声中,只见人影晃,叮的声兵刃交击,却是季复生在千钧发之际,摸出靴筒里的匕首,抵住刀刃,顺手把将王大娘推开。 季复生力量远不及百里,匕首又是轻薄短小的兵器,但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只能硬挡这下,却已被马刀下压的刀尖在左肩开了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光爆现。 季复生肩头火辣辣的疼痛之余,余光瞄见王大娘虽骇得傻住了,却毫发无损,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趁着百里刀势略迟疑,咬牙,匕首磕着刀刃而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咬声,脚下错步,已抢入匕首攻击范围内,百里被他欺近身来,长刀顿时左拙右支,想后撤拉开距离,季复生却紧贴上来,猱身缠斗。 把短短的匕首在掌中灵活如意,削抹戳刺无不得心应手,借助膝肘腕肩的小巧动作,压制住百里的身法和力道。 庄轻侯早快步上前扶住王大娘,双眼死死盯着战局里的两人,紧张无比无暇他顾,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凤双越脸色越来越惨白,眼珠色泽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百里与季复生两人以快打快,但百里另怀心思并无求胜之念,季复生却是生怕他持刀伤人不得不赢,此消彼长之下不过十来招,季复生拧腰起脚踢中百里的手腕,马刀落地,季复生脚踏住,怒道:“你疯了?” 这番打斗兔起鹘落白刃贴身,时间虽短却极是紧凑,庄轻侯旁看得都觉头晕目眩。 季复生踩着刀刃心有余悸,缕黑发被汗水粘在前额,漆黑的眼睛愈发深寒璀璨,有种狠辣的锋利,喘息未定却薄唇紧抿,清秀的脸颊线条登时显得格外的利落而强悍。 凤双越目眩神驰,仿佛被记从天而降的熟悉感甜美的击中,不由自主,忆起那年与季复生在槐真府花园中练枪的情景,身子微微晃,立不定,手撑着桌面,茫然低语道:“你……真的回来了?不,不可能……我哪有这等幸运?” 百里指着凤双越,冷笑道:“我疯也是拜他所赐,我被他所逼,要不杀光狮驼寨所有人,要不挖开轻侯的胸口取出舍利还他……若是你,你怎么做?” 百里银灰色眼眸不复清澈,漾着浓重的血气,眼神凶恶慑人,但季复生却清晰的看出,里面丝无奈而心痛的恳求之意。 百里何时求过人? 季复生心中如明镜映射,百里番举动个中深意登时纤毫毕现,再没有半分晦暗不明。 旁王大娘刀下余生,只睁着昏花的眼,怔怔看着季复生,眼神惊恐中不掩慈爱,刚刚保护了她的人,在她心里直是亲生的孩子样,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好生活着,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庄轻侯却是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他心思敏捷,已隐隐明白今日人为刀俎,是祸是福只在凤双越念之间,而狮驼寨唯的转机就在季复生,心中紧张之极,指甲在掌心已掐得失了色。 季复生做决定素来的果断,看着百里微微点了点头,几步走近凤双越身前:“季复生引发天诛,毁掉五行山之前,求得孙悟空个承诺,那承诺跟你有关,你想知道么?” 凤双越不答反问:“你知道?” 季复生点头。 凤双越声音极是温柔,无从抵挡的诱惑:“你怎会知道?” 季复生心中微叹,黯然道:“你说呢?” 凤双越略沉吟:“告诉我,我可以饶你命。但如果你骗我……” 季复生冷冷打断:“我不会骗你。” 凤双越着魔般专注的凝视季复生的漆黑眼眸:“那就很好。” 季复生道:“放过狮驼寨所有人。” 季复生与凤双越说话,向来是言简而意深,有时候外人旁听着,甚至有满头雾水之感,但凤双越却仿佛被下过传说中的两心知蛊,字句理解无误不说,话里的,话外的,意犹未尽的,欲说不说的,历历在心明月朗照。 此刻这冒牌季复生冷着脸说出这样句话,听着前言不搭后语,凤双越却有种久旱逢甘霖的异样愉悦,全然知晓其意:你想从我这里知道那个承诺,就得答应我饶过狮驼寨二百来号人的性命。 怔了怔,情不自禁轻笑出声,也是简简单单个字:“好。” 百里料想不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忍不住疑道:“老三,你又想搞什么鬼?” 凤双越抬起手,示意他不必言,淡淡道:“二哥,舍利事,我本是突发奇想随意为之,只想瞧个热闹罢了,这小鬼既有复生遗言,那狮驼寨干人等的性命不值什么,饶过也罢。” 季复生左肩的刀伤极深,鲜血湿透了半截衣袖,又沿着手背不住滚落,凤双越凝视着那抹艳丽鲜活的红色,若有所思,伸出手指慢慢沾了沾温热的血,却又烫着了也似迅速撤离:“你真的很像复生,若你现在只有十岁,我也许会相信你是复生的转世,可惜……” 季复生颇觉无奈,道:“我就是季复生。” 凤双越笑了笑,有些恶意,又有几分忍耐:“以后不要再对我撒谎说自己是季复生,这次我不杀你,下次未必还能放过你……至于你是谁,我已然知晓。” 季复生默然,百里倒是好笑:“你说他是谁?” 凤双越道:“卓羽玄。” 季复生惊道:“你……” 百里挑眉梢,不由得暗自服气,凤双越纵然叶障目,却仍是猜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凤双越冷眼瞧见他们神情变幻,心中确认无疑,却涌上种被剥夺了线渺茫希望后的强烈倦意:“当日复生引发天诛,地府中也少了个怨灵小鬼。” 看着季复生苍白的脸色:“复生知我要将你炼化封印,却把你从青龙血中救出,带你出了地府,是不是?你跟他起去了五行山,因此知道他最后对孙悟空说的话,是不是?天诛应劫之时,也许……机缘巧合,褫魂恶咒竟被化解,你活下来了,复生却死了,是不是?” 说到此处,清亮的声音里竟有沙哑之意,锥心刺骨的疼痛:“可叹我千方百计算计你的怨灵,谁知最后竟是复生成全了你!” 季复生咬着牙:“卓羽玄本就该活下去!你当初也答应过,要助他解开恶咒。” 凤双越大笑,笑声中却只有尸山血海弹指的孤寒凌厉,闻之只觉心惊齿冷:“我只想要复生活下去!卓羽玄死千个万个,又算得了什么?” 蓦地出手,五指冰凉的扣住季复生的颈子,眼眸中没有丝感情,低声缓缓道:“知道么?我很想毁掉你,很想……” 手指逐渐用力,复生都死了,你凭什么活得好端端的? 百里神色前所未有的惊惶失措,厉声喝道:“你放开他!老三,你今日杀他,来日我必杀你!” 凤双越冷笑,手分花拂柳般轻巧的握住百里砍来的刀锋,百里嘶喊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你会后悔!你定会后悔!” 凤双越不理会百里,只专注于掌中这个可恶的少年,他出奇的安静,呼吸被扼住,毫无还手抵抗之力。 凤双越白皙的指尖笼着层金色光晕,只要再增分力气,这该死的卓羽玄便能永远消逝,连魂魄都会被撕成碎片。 生死立判之时,凤双越却有了霎那的迟疑,就是下不去狠手。 心跳如既往的单调而空洞,从十年前那日起就隔绝了切喜怒哀乐的琉璃心,此刻却如阳光下的海洋,悄无声息的打开蒸腾出种难 分节阅读33 欲望文 分节阅读3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4 辨的些微情绪,混合着难以抑制的不舍与无从捉摸的不安,但分明的能感觉得到,这少年是自己溺于水中的最后根浮木。 眼前这个人,不知什么缘故,竟少少的拥有季复生的记忆和习惯,看着他的举动,言行,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季复生还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去。 手指魇住也似,颓然卸去了所有力道。 季复生挣脱开那要命的手掌,大口喘息着,掩着咽喉痛苦的低低咳嗽。 良久,凤双越摇了摇头,叹道:“你真是个幸运的小鬼……我不动狮驼寨任何人,现在,告诉我复生死前跟孙悟空说的话。” 季复生肩头刀伤血流不止,喉骨是碎裂也似疼痛,意识有些迷糊,只觉浑身发冷,身不由己个踉跄,却落入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转眼看去,百里瘦削邪魅的张脸上,尽是毫不作伪的关切愧疚,手用力扶得自己稳,臂轻轻搂定腰背。 回过头来,正对着凤双越双眼,那里面有些探究和期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不悦,琥珀色的漩涡般深不见底。 时脑中晕眩得加厉害,仿佛重回那日,又置身于五行山下,面对的不是凤双越,而是孙悟空,五内如焚,心丧欲死,未来得及整理思绪,那些深埋的担忧与恳求已低声逸出唇齿:“凤双越如果犯下不可恕的罪孽,你放过他。就算他与你为敌,也请你记住他是你三哥……万不得已你可以杀了他,但绝不能让如来收服他。” 凤双越静默良久,柔声道:“你再说遍我听。” 季复生回过神来,却摇了摇头:“话我告诉你了,你莫要不守承诺。” 凤双越闭了闭眼睛,声音里透着些许温柔的痛楚,又有几分淡淡的骄傲:“你没骗我……除了复生,没人会这么傻。” 走近前来,似有意似无意,动作却不容置疑,干脆利落的从百里手中夺过季复生,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琉璃星目闪烁流动,是昭然欲揭的攫取占有:“你得跟我回狮驼国。” 待定5 他拉之下,季复生左肩伤处被扯痛,忍不住低呼声,神志却是完全清醒过来,蹙眉看着他牢牢扣住自己臂弯的手,道:“狮驼国?” 凤双越掌心热度惊人,几乎要把胳膊上的血烧灼般:“你不肯?” 季复生看眼王大娘,嘴角翘起,带着几分安抚,又有些许的轻松顽皮,再转眼看向凤双越时,却敛了笑意,道:“我喜欢狮驼岭。^” 凤双越语气甚是柔和,却隐藏危险与胁迫之意:“是么?” 季复生很是奇怪,自己答得这般清晰明确,有必要再问遍?忍不住疑道:“你没听清楚?” 百里也忍不住了,咳嗽声,道:“老三,狮驼国中我有旧人想见,跟你们道回去,你不会介意吧?” 凤双越打量他片刻,若有所悟,微微笑道:“我怎会介意?二哥想来,我扫榻相迎,便是狮驼国江山,只要二哥想要,也可以拱手想让。” 这对兄弟倒也奇怪,上刻还剑拔弩张各怀鬼胎,这刻又是亲亲热热毫无芥蒂。 这俩的变脸速度,脸皮厚度,季复生旁冷眼瞧着,叹为观止,就是这俩联手,个卖个买,卖的坐地起价,物尽其用,买的欺行霸市,暗挟明抢。 心中对把自己卖了个涓滴不剩的百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有几分懂得与感动,而对凤双越,却是种淡淡的疏离与不自觉的怒意。 想了想,用力去推开凤双越的手,道:“既如此,我去狮驼国。但我并不愿意。” 凤双越刚发现自己竟是直握着季复生的胳膊,眸光闪过丝愕然,随后却仿佛不小心碰了什么脏东西也似,忙撒手松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季复生了?你愿不愿意,又能如何?” 季复生的语气很平淡:“不能如何,我只是告诉你,我心里并不情愿。” 只觉肩头剧痛,袖子越来越湿重,眼前越来越昏暗,勉力道:“大鹏王,我是区区凡人,驾不得云驭不得风,现在还受了伤,要去狮驼国,也得明日再行。” 百里看他神色不对暴躁在即,忙附和道:“是啊,老三,狮驼寨虽小,事却乱七八糟的不少,我暂离这里,还得有所交代安排才好。” 凤双越不置可否,只含笑道:“狮驼岭风光确是少见,二哥若是舍不下,只消吩咐句,我为你移山到狮驼城外也未尝不可。” 百里心道,复生去狮驼国已然是不得已,若轻侯再被你搁眼皮子底下,老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当下笑着拒绝:“这倒不必,山川河流俱有灵性,故土难移啊。当年老七艺成,各处名山洞府哪里去不得?不还是回到花果山么……” 季复生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失血过骨头缝里都发冷,倦倦的提不起力气,耳边偏还有嗡嗡声喋喋不休,心里的种种情愫思量、戒备提防登时溃决无存,嚣张桀骜的本性再压不住,竟抬起手指指了指门:“我要裹伤口,你们出去罢。” 百里本滔滔不绝的废话戛然而止。 凤双越倒是不意外,毕竟曾亲眼目睹卓羽玄在热恼地府里的骄横做派,悠然道:“小鬼,十年不见,胆子倒是点儿没变小,看来二哥很是惯着你啊。” 说罢也不与他计较,转身便欲出门,却听得身后传来那小鬼冷冷的句话:“季复生若还活着,看到你今日这般恃强凌弱滥杀无辜,想必也不会喜欢。” 声音虽有些无力的低而轻,却是清澈冰凉的流进心中。 凤双越回过头,小小的木屋内,登时充斥着浓重无从缓释的危险压力。 季复生看来是死定了,百里静静的想道,却是无能为力,垂下睫毛,浅色眼眸中满是黝黯的痛悔愤恨,心中已立下毒誓:季复生死于你手之时,老三,我们兄弟情义自此断绝,他日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良久,凤双越低低的笑,听着竟有几分不自觉的纵容:“我何尝滥杀了?也罢,以后你自会知晓。” 这小鬼算不得什么,命贱如草芥,却是难得的让自己有种仍然活着的感觉,几句话是有季复生的遗风,直中命门的尖锐快|感,仿佛自己和季复生,能通过这个小鬼的言行,跨越茫茫生死与无处寻觅,隐秘而深邃的相连。 季复生看着凤双越孤落寂寥的背影远去,心里只是说不出的滋味,百里释然叹:“果然是物降物。” 眼神掠过他肩头的伤口,先撕下衣襟为季复生裹紧刀伤,又给他灌下碗热汤,伏低了身子,粗声命令:“上来,我背你去轻侯的屋里。” 庄轻侯精通岐黄,屋子里自有药材,季复生想必也不愿待在王大娘处,让她看着平白担心。 庄轻侯柔声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伤得不轻。” 季复生喝了汤精神略好些,有些迟疑:“我……” 百里不由分说,不耐烦的打断:“不许别扭!不许逞强!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跟我顶嘴的!” 季复生很无奈的爬上那宽厚的背:“我是想让你把那锅獐兔肉带着,让轻侯热热,我晚上还想吃……” 已走到门口的庄轻侯脚下拌蒜个趔趄,百里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晚上咱们不吃那个。” 季复生搭着眼皮昏昏沉沉,却不忘关注下伙食质量:“那吃什么?” 百里咬着牙,却走得稳当:“吃野猪下水,以形补形,猪心猪肺来挂。” 季复生十分老实的趴在百里结实的背上,下巴搁在他肩颈处偷笑,呼吸间百里的体温萦绕在鼻端胸臆,感觉到厚重的温暖,情不自禁轻声道:“你故意当着我的面杀王大娘,是料定我会跟你动手,这样凤双越免不得注意到我,也许狮驼寨就有线生机,是不是?” 百里点头,急问道:“复生,你怪我不怪?” 季复生哼的声,却道:“当然不怪,我知道你是为了狮驼寨数百条性命。” 又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你为何偏要对王大娘下手?万真伤着她,便是我饶过你,轻侯也不会放过你。” 百里很是狡黠的笑:“我刚才若是动手杀你,你或许念着十年父子之情根本不会还手呢?杀王大娘,你却是拼了命也要救她的。” 季复生听到父子说,很是郁闷:“你倒是不忘占我便宜。” 百里偏头,瞧见季复生半阖着眼,嘴角却含着真切的笑,不禁问道:“哎,复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就说这次夺舍利子事,我就瞒了你回,结果引来凤双越,差点害狮驼寨被灭,现下为了狮驼寨众人,又算计你回,害得你被迫去狮驼国,你居然不怪我?” 季复生想了想,很生气:“你这么说,我有些想揍你了。” 百里搬石头砸脚,也很忧愁,不说话了,心想上次就已经被他怒之下扑下马背顿毒打致晕,这次待他身子养好,也许就要活生生被打死了。 季复生拍了拍他的头:“你怕了?” 百里色厉内荏:“笑话!我怎么会怕你?” 说着双臂用力,将季复生往上托了托,使他趴得舒服些。 季复生却不再玩笑,认认真真的说道:“二哥,我不怪你,是因为你就算时有所欺瞒,过后也会坦诚相告,而且你不自私。” 百里摇头,笑声里有些金属的冷酷空洞:“我还不自私?复生,说实话,方才祭出你若还是不能让凤双越改主意,为了轻侯,我会血洗狮驼寨……你二哥,从来就心狠手辣嗜血滥杀。” 季复生静静道:“你以前如何我并不知晓,但这些年我却知道,二哥有人性、有情义,有不忍之心。” 天地浩大,世事无常,并不是每个人面临强势都有能力保得方太平亲友安宁,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佛心能舍身伺虎割肉喂鹰,百里能有力相抗,念之善,已非无情之人。 百里静默片刻,道:“我虽保住轻侯与狮驼寨众人,却有些对不住你。” 季复生浑不在意:“那你也不必撇下轻侯,千里迢迢陪我去狮驼国……” 突的想起他方才说狮驼国中有故人想见,灵光闪,附到他耳边:“难道你陪我只是幌子,意在董束月?董束月当真在狮驼国?” 百里怒道:“你好生辜负我番心意!我是怕你跟老三朝夕相处,会招杀身之祸。” 季复生道:“他不会杀我。” 语气淡淡的,却是无比的确凿肯定。凤双越千不好万不好,唯独对季复生只是好。 百里恨不得把他脑袋在山石上摔摔:“你没看出来么,老三以为你是卓羽玄,对你是有些兴趣,却也有压不住的……杀意。” “杀意?你想了。” 百里脾气本就不好,耗心费力片好意还要被季复生视为事,不由得恶狠狠威胁道:“季复生,你个死小鬼再给我装傻我就摔死你!” 季复生吃软不吃硬,百里发狠,他加狠,抬起没有受伤的右胳膊先发制人,勒住百里的脖子,那意思就是你若摔我我就扼死你,边倔道:“他今天都没杀我,往后加不会。” 说话间已走到庄轻侯的木屋前,百里脚踹开门,果然把季复生毫不温柔的摔到炕上,庄轻侯吓了跳,责道:“他伤着,你就不能轻些?” 百里不理会,挺拔浓密的眉紧蹙着:“老三今天几次三番要杀你,只不过时伤怀有些犹豫而已。但你去了狮驼国,就好比置身虎口,凤双越也是箭在弦上,只要稍不能自控,手指略略哆嗦,或有心或无意,利箭便出,你就是死路条!” 说着哧啦几声,把染透了血不便脱下的衣衫利落的撕破扔开:“凤双越今时不同往日,他已心化琉璃,失了真性情,你莫要以为他还会对你心生情爱。要知道以前的老三,若没有好处,便是有人跪地苦苦哀求,他也没闲心如今天这般恶毒无聊的作弄人……他甚至都不似以前懂得权衡利弊算计得失,只是不管不顾的让人不痛快他才痛快。” 百里滔滔不绝口气说完,含了大口烈酒,噗的喷上季复生的伤口:“你听懂了没?” 季复生痛得脸颊扭曲,额头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屠夫,你给我滚……轻侯给我敷药!” 百里见他脸色惨白,勉强起了点怜悯之心,决定不为他处理伤口:“行了行了,反正我定要陪你在狮驼国呆着,不许说话!闭眼睡觉!” 话音未落,早已在旁被他屠宰般的疗伤动作气得肝颤的庄轻侯,把将他推出门砰的关门落锁:“滚!” 离别 几个时辰后,庄轻侯唉声叹气的点亮油灯,托着腮帮子,死气活样的看着炕上眼珠子乌黑的季复生:“我后悔把百里赶走了……哪有你这样的?受了伤精神竟然比我还好。” 季复生好脾气的问:“那你要我怎么着?” “我要你赶紧睡着,睡得和死猪样最好,然后我去找百里。明天百里就要跟你起离开狮驼岭,我还有很话要去找他说,良宵刻,你懂不懂?” 季复生表情很无辜:“我觉得你给我敷的药粉有问题,伤口又疼又痒。” 百里打了个呵欠:“伤口痒是皮肉要长好的征兆,你恢复力好得吓人,还要抱怨?” 季复生抱着被子滚了滚:“可是痒得我睡不着。” 庄轻侯见惯了他孩子气的面,也不爱搭理,脸贴着窗口往外看,只见夜色浓重,怅然道:“看样子百里是不会过来了。” 季复生低声道:“当然不会,凤双越还在山上。” 凤双越现下正如百里所说,颇有几分随时会心血来潮放纵作恶的意思,若百里还是当年的蛟魔王,尚有与他拼之力,无需这般提心吊胆,但形势比人强,若想让庄轻侯等人平安,自是拖着凤双越离他们越远越好。 庄轻侯岂有不明之理,时叹了口气:“复生,你去狮驼国,我真的很担心……凤双越他太可怕。” 季复生神情安安静静的:“他心化琉璃,半跟我有关,既然非去不可,我便想法子让他心复如初,二哥心中想必也有此意,所以才不阻我前去。” 庄轻侯骇然:“心复如初?怎么可能?你可千万别琢磨这个。” 季复生却没半点受挫,全然不当这是件比填海翻天难的大事,笑道:“凤双越又不是天生的石头心,有什么不可能?年不成那就十年,十年不成就百年。” 颇有些无赖的指了指桌上的砂锅:“我还想喝碗汤。” 庄轻侯很头疼:“你天要吃几顿啊!” “我长身体。” 庄轻侯却不肯再给他憨吃,笑闹几句,噗的吹熄灯盏:“睡觉!” 躺着炕上,又觉得烧得太热了些,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心中烦忧,疑窦重重,实在按捺不住,蹑手蹑脚起身,打算去寻百里。 正要迈步,只觉头皮痛,绺长发被拽得绷直,回头看,却见季复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极是冷静:“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 “不许去!连我都不知道现在凤双越到底会做出什么事,你别让百里担心。” 庄轻侯蹙着眉,犹豫片刻,却不死心,道:“你大半夜的为什么还不睡?” 季复生心道,你翻得活像喝了雄黄酒,我怎能睡得着? 想了想,却哎哟声:“肩头伤口疼得要死……就是被你奸|夫砍的那里。” 庄轻侯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薄薄的嘴唇也是点血色都没有,心里软,坐回炕上,低声笑道:“几个月前我的奸|夫不还是你么?” 说着心念默运,已化为蛇形,嘶嘶的盘在季复生身前,咬开他的衣衫,头搁在季复生肩头,吐出分叉的鲜红蛇信,冷冰冰的慢慢舔过伤口。 伤口尚未愈合,被剥出的新鲜水果般毫无抵抗力,被蛇信舐过的瞬间,季复生忍不住从喉咙里逸出声低哑的呻吟,实在是太舒服了! 红鳞蛇的口涎有清凉消毒之效,蛇信的触感又是柔嫩软滑如水,几下舔过,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所剩无几,血肉愈合的刺痒也是荡然无存,只有炎夏抱冰的爽利轻快。 季复生搂着蛇身,眯着眼睛半梦半醒。 良久庄轻侯昂了昂头:“还疼么?” 季复生立即很清醒,大声道:“疼!” 百里债轻侯偿,红鳞蛇没办法,忍气吞声,又过良久,蛇尾扫了扫:“还疼?” 季复生颐指气使:“疼!” 蛇信嗖的缩了回去,庄轻侯怒道:“季复生,你少蹬鼻子上脸啊!” 季复生正要说话,只听门吱呀声被推开,百里高高大大的身影晃进来:“他又怎么啦?” 定睛看时,见庄轻侯蛇身缠着季复生,蛇信轻吐,却只在他肩头耳畔,蛇本就是光|溜溜的,季复生也是衣衫不整,人蛇黑暗中姿态暧昧,喘息撩人,百里愣神,捂着鼻子指点着,语气又酸又辣:“你俩什么毛病?当我是死的不成?” 庄轻侯慢悠悠的吐出口红雾,才幻回人形,又慢悠悠扔过去方帕子:“你大半夜的跑来干什么?先把鼻血擦了,丢不丢人哪?” 虽是满脸鄙夷,心里却因他深夜来探又惊又喜,恨不得脚把季复生踹出去,省得锃明瓦亮的碍眼。 谁知百里胡乱擦了把鼻血,却道:“我想起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复生说。” 定了定神,仍是不放心,妒色与醋意齐飞:“你们刚才在干吗?” 季复生被打扰,很不愉悦,淡淡道:“他在舔我……” 话音未落,屋内瞬间弥漫的腾腾压力让季复生肃然起敬,还以为百里法力恢复了,恐怕当年他倾覆北海的杀气也不过如此,忙不敢再惹,澄清道:“……的伤口。” 百里的脸色开了染料铺子,口气憋在胸口青蛙也似。 到底还是庄轻侯有良心,知道心疼他,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不要随地乱捡孩子回来养活。” 百里很纳闷:“跟你们说点儿正事怎么那么难!” 说着嘴角却勾出抹温暖轻松的笑来。 庄轻侯季复生都笑,心中均是珍惜而感慨,如这般亲人闲话打趣的时光,真希望可以天长地久的沉溺其中品味享受。 百里毕竟记挂着来意,侧身坐到季复生身边,道:“此去狮驼国,步步荆棘,凤双越固然捉摸不定,另有个董束月也是居心叵测。复生,你也知晓,咱们同为龙族,我原打算待自身法力恢复,就传你龙族至高的秘咒法术……” 季复生看他神色凝重,只认真聆听。 庄轻侯插嘴道:“那些法术你既然记得,为何这些年不教给复生先背着?何必要等上千年之久?” 百里摇了摇头:“复生没有法力不说,连内丹都没有,我怕他知晓咒诀后强行修炼,反而容易着不慎自身受害。” 季复生眼眸微抬:“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个,难道是要传授与我?” 百里稍犹豫,道:“是。” 摸了摸季复生的脑袋:“老三虽答应让我陪你去狮驼国,我却不知能在那里待上久,这些法术不趁现在传给你,世事难料,万生变,只怕后悔不及。” 季复生心中感动,却笑道:“你不怕我耐不住,偷着强自修习?” 百里哼的声,道:“你从来就是个不省心的,我都用不着猜,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干!” 季复生奇道:“那你还敢教?” 百里捂着胸口,半张着嘴不言语。 庄轻侯看不过眼,这人高高大大的贼寇,怎么好意思做出这般娇弱的姿态啊?卯足了劲在他背后猛拍。 啪的声响毫不留情,听得季复生神清气爽,却见百里神色极其痛苦不舍的吐出颗透明水滴也似的小珠子来。 季复生怔了怔,转眼凝视目瞪口呆的庄轻侯,小声道:“你把他拍吐了。” 百里嘿嘿狞笑着,二话不说,手捏着季复生的两颊,两指夹着那珠子便往他嘴里塞,顺着喉咙抹,季复生还没回过神来,珠子已经落了肚。 想到这东西是百里 分节阅读34 欲望文 分节阅读3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5 刚吐出来的,季复生脸色惨变,趴在炕沿直掐自己嗓子,却被百里把拽起,沉声道:“我这十年勤练不辍,只炼出这么个珠子防身用,如今把龙族所有秘术尽皆封印于内,你好好的吞了不要胡闹。” 季复生愣,心中暖,若是以前的蛟魔王,十年修为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沧海粟耳,如今这却是他的倾其所有竭尽所能,时讷讷:“你……你慢慢把那些咒语口诀教我背也就是了,何必……” 百里用力敲了敲他的头,佯怒道:“还不是怕你胡乱修炼?这个封印虽简单却也巧妙,只要你内丹出现,自身灵力能承受的住,相应的秘术就会让你知晓,这样我才放心。” 季复生定定的瞧了他半晌,展颜笑:“二哥,谢你。” 百里向来不拖泥带水,此事了,便起身出门:“我去了。” 走到门口,却回头看着庄轻侯眨了眨眼睛,嘴角笑意又是深情又是放肆。 第二天季复生睡到辰时才起身,庄轻侯早已帮百里与他收拾好行装,此去狮驼国千里之遥,纵有好马,路上也需七八日,生怕他有伤撑不住,又包了大包上好伤药让百里带着。 岭上众人都被百里吩咐过,今日无事不可露面,因此整个寨子里竟比死了人还要安静几分。 庄轻侯悄然送他们出寨,寨门口巨石旁,却见凤双越也端坐马上,副闲适平常的打扮,没有半分等待已久的着急之色,微笑着招呼:“二哥好早。” 百里按辔徐行,随口道:“不早了……你跟我们同行?怎么不先飞回城里?” 凤双越笑道:“城中无事,跟二哥起走有何不可,想当年我们游遍六界,或缩地成寸,或御风腾云,却从未这般慢慢走过,如今行这遭,倒也有趣。” 看眼季复生,眼神闪,道:“小鬼,伤口怎样?” 谈笑间态度亲密而不过分,把握得当令人如沐春风,似乎昨□迫百里杀光狮驼寨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季复生不答,只不住回头,仿佛在等什么人。 庄轻侯送了短短两三里,便勒马停住:“我可要回寨里去了,你要照顾着复生,自己也保重。” 百里突的拉住他的手,眼眸中掠过丝慌乱隐忧:“你个人留在这儿,也不知成不成……” 庄轻侯轻而坚决的说道:“你在狮驼寨,你是大当家,你不在,我就是大当家。” 手按在百里心口,抬起眼眸笑容明朗:“你放心,我就在这八百里狮驼岭等你回来,别的我不敢说,我只保证,寨里二百三十人,包括赵三妹肚子里的娃娃,直到你回来,都会平平安安,个也不会少。” 百里马上侧身,紧紧抱住他的肩,低头在他耳边哑声道:“我只要你好好的,等着我!” 看着庄轻侯打马绝尘而去,也不回头顾,凤双越淡淡道:“二哥,我好生羡慕你。” 季复生纵马走到百里身边,很严肃的断言:“二哥,我越来越觉得,轻侯跟你在起太委屈他了。” 百里原本的柔肠百转别离之苦纵有千般风情与何人说的惆怅登时被这句话气了个烟消云散,仰天悲叹:“我为什么要捡你这个白眼狼啊!” 走到山脚,季复生又扭头回望时,百里心知肚明,劝道:“别盼了,王大娘不会来送你。” 季复生黯然道:“为什么?她还给我缝了件新衣呢。” 百里道:“我哄她说你不会走……她年岁已老,昨日又受了惊吓,你再走,我怕她舍不得受不住。” 季复生抿了抿嘴唇,骤然拨转马头疾驰回山,远远传来句:“稍等我片刻!” 百里蹙眉,便欲纵马赶上拦住,凤双越却手挽住他的缰绳,似轻叹了声,道:“让他去罢。” 百里看他笑容别有滋味,琉璃星目闪烁不定,心中是不安,直怕季复生又干出点儿神奇的事情来,比如把王大娘放到马上路带去狮驼国。 季复生策马狂奔到寨门前,翻身下马,路跑到王大娘的小屋外,迟疑了瞬,绕行到窗边,窗户半支着,想来王大娘正坐在窗边就着太阳光做针线。 悄悄露出只眼睛看了看,果然那个头发花白手指粗糙的老妇人膝上摊着件快做好的贴身布衫,她垂着头飞针走线,正仔仔细细的缝着衣衫的袖口。 那件衣衫尺寸款式,与身上穿着的模样。很普通的布料,针脚却是绵密细致。 季复生很想把那件未做完的衣衫带走,想走进去抱着老人的腰,告诉她自己不会离开狮驼寨。 王大娘利索的打个线结,再穿线时,许是活儿做久了眼花,对着亮光眯眼送了半天,愣是没把线头送进针鼻里,反复数次,不由得又焦躁又灰心,喃喃自怨:“真是个老废物了!拈不了针,动不得线,还活着做什么!” 蓦地从窗外伸进只手来,拿过针线,王大娘抬头,笑了:“你啊……又捣鬼!” 季复生捏着线头轻巧的穿而过,递到王大娘手里:“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王大娘白了他眼,低头做活儿:“你急着穿今晚就能做好。” 季复生趴在窗沿,静静的看她娴熟的动作,半晌道:“不急呢?” 王大娘如他小时候般,捏了把他的脸颊,眉舒目展:“不急也今晚!” 季复生涩声道:“你慢慢做,做个十年都不打紧……我衣服够穿了。” 王大娘笑着啐道:“你倒指望得美!我大岁数了?还能给你做十年的衣衫?” 想了想,又絮絮道:“你这孩子就是懒,什么都不会干,将来娶媳妇儿,我可得放出眼光,给你挑个能干的。” 季复生心中已说不出什么滋味,良久道:“嗯。” 伸手覆上王大娘的手背:“我……”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下去。 王大娘反手拍了拍他,眼睛浑浊中是沧桑沉淀的世情洞明:“傻孩子,你长大了,要出个远门,难道大娘还拦着你不成?去吧去吧。” 季复生点点头,见日头已高,抽回手道:“那我走了。” 王大娘低下头缝衣:“听着些大当家的话,别老跟他拗,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衣衫我给你缝着,等你回来穿!” 季复生道:“记下了。”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大娘抬头看去,只见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心中酸,已落下两行老泪,滴在新衣上,忙用手背揩抹了。 待定6 百里见季复生打马过来,虽脸色难看,好在马背上不曾个老妇,已然松了口气,迎上去道:“轻侯会好生照顾大娘的。” 季复生板着脸,声音里却有担忧伤感:“她年岁已老,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百里笑着劝慰:“她身子好着呢,再活个七八十年阎王都不敢收她,你没见前几天她操着把饭勺追着我打的英姿?” 季复生勉强笑了笑:“也是……” 眼瞄见旁的凤双越,不禁收敛了笑意,夹马腹,当先上了山下小道。 待行三人赶至路途中第个小镇子时,天色还亮,日头刚刚偏西,百里因季复生肩头带伤,便提议就在小镇客栈住下。 凤双越点头,下马往客栈走去,却看着季复生:“小鬼,伤口疼不疼?” 出发前他曾问过次,季复生没有回答,此刻又问,季复生只冷冷道:“还好。” 凤双越微扬着挺秀的眉:“我有瓶灵药……” 季复生道:“不必。” 不想他越是冷淡寡言,凤双越越是熟悉欢喜,不知不觉拨开百里,与他并肩进客栈:“为什么不必?你是伤口好了呢,还是不想用我的药?” 季复生警惕的与他拉开步之距,乌黑的眼眸与他琥珀色的眼眸对,怔了怔,移开目光,直言道:“不想用你的药。” 他这般胆大不留情面,凤双越起了逗弄之意,笑道:“你总这么拒绝别人?能活这么大可真不易。” 季复生干脆闭嘴。 凤双越的声音里似有些抱怨:“你这小鬼……” 凤双越也是奇怪,虽不识复生是复生,却默许了百里唤他复生,只自己坚持叫他小鬼罢了。 百里影影绰绰感觉出凤双越的善意,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季复生的排斥之意,放心之余不由得起了几分旁观之心,也就抱着胳膊笑着不说话。 小镇上只有家客栈,客栈里的老板仿佛自宇宙洪荒时便坐在那黑漆漆的柜台后了,老得寿星见了都吓跳。 见有客人上门,眼皮都不抬:“只剩楼上两间客房。” 啪啪两声,两把黄铜锁匙搁到台面,爱住不住的王霸之气。 凤双越瞧了百里与季复生眼,看他俩都瞪着眼睛看自己,毫无掏钱的意图,只得交出小块碎银子:“怎么住?” 季复生抢过把钥匙:“我和百里间。” 凤双越不置可否,随手拿起另把钥匙,笑容有些轻嘲淡讽:“你以为我要跟你同住?” 说罢当先踩着楼梯上去。 百里附在季复生耳边,笑道:“你又惹到他了。” 季复生道:“你至于笑得见牙不见眼?” “高兴嘛!”百里大喇喇的搭着季复生的肩,起上楼,突的低语道:“他若心复如初,无论对谁都是好事,可惜……” 季复生打断道:“我定要还他颗心。” 百里叹道:“琉璃心复,谈何容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但你这么说,我倒有那么星半点儿的相信了。” 季复生轻声笑:“我明白。” 客栈的服务态度很糟糕,硬件设施却不赖,干干净净的,床也不破,桌椅也不脏,推窗望,是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些小孩缠着爹妈买糖人儿。 季复生伏在窗口,饶有趣味的张望。 这些年虽常下山打劫,但那是有业务在身,偶尔也让百里带着自己在附近市集走走,但百里的形容样貌着实出众,又做着份非主流不光彩的职业,很担心被乡民大喊声叫破:“这人是山贼!” 被官老爷抓去打顿屁|股事小,百里蛟魔王这名头从此蒙污可就再见不得旧日妖众了。因此每次跟着他出门都是警惕又小心,极少能如此时这般悠闲的畅看街景。 百里探头瞧,道:“这有什么值得傻看的?群粗蠢男女,没个漂亮人物!” 心中却知,季复生自卓羽玄应咒以来,便对人世百态花草,无不兴致盎然,当下也不加理会,由得他去。 季复生见那小贩的糖人儿在落日余晖中,泛着极其甜蜜的颜色与质地,时心动,伸出手去:“给我些铜钱。” 手掌心凉,触感明显不是铜钱,季复生回头看,竟是好大锭雪花银,百里并不在屋里,凤双越负着手,正含笑望着自己:“够么?” 季复生握着银子,觉得有些熟悉的好笑,他总是这样任自己予取予求,甚至索予百泛滥成灾。 凤双越见他神色间颇有亲近感慨之意,双琉璃目中登时满是不自知的温柔,又笑道:“怎么?不够我还有……” 季复生无视他这句土得掉渣暴发户的话,环顾四周,道:“你可瞧见百里去哪儿了?” 凤双越听他问及百里,无由的生出丝不悦,淡淡道:“他出客栈了……你要铜钱做什么?” 季复生指了指窗外卖糖人儿的:“买那个……二哥?” 凤双越见他突然笑开了,黑眼睛里闪着又惊又喜的光芒,忙走近窗口看,却见百里正在那小贩旁,手举着个糖人儿,手摸出几个铜钱来。 季复生喊道:“二哥二哥!我要两个!” 百里作为英明神武的代妖王,亲自买糖人儿这种东西已然很是无颜见妖族父老,偏季复生还唯恐旁人不知的大声嚷嚷,忙遮着脸捏着糖人儿匆匆跑回客栈,路上还撞着个胖大嫂,被摸了把胸肌。 季复生哈哈大笑,凤双越虽笑着,眼神却阴沉了:“小鬼,你根本就不像复生。” 季复生愣神,低声道:“你本来就不信我是季复生,不像又怎样?” 迎上凤双越冰冷的眼神,登时只觉意兴阑珊,季复生嘴角的笑容淡去,摇了摇头,转身出屋,自去找百里。 凤双越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并无留恋之意的背影,其实这小鬼和复生很地方如出辙的相似,但有点的确不像,这小鬼对人世万物每分毫的无尽好奇与热情,对生命中每点滴的无限兴致与珍爱,竟散发着连季复生都没有的光彩夺目,异常的引人入胜。 楼梯上,季复生把拦住闷着头仓皇逃往屋子的百里:“拿来!” 百里四顾瞧见身遭无人,笑眯眯的奉上糖人儿:“我就猜你想要这个。” 季复生接过,翻来覆去的看着笑道:“难得你这么知趣,竟不用我亲自出手。” 百里承蒙赞,也挺高兴:“这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该当爹的或是当哥哥的买,才对么?” 季复生心情大好之下,也就不计较他又占自己口齿便宜,这糖人儿就近仔细瞧着,反而不如刚才远看诱人,伸舌头舔了舔,蹙眉道:“太甜。” 又尝了尝,只觉嗓子里都发粘,不堪忍受,忙把糖人儿塞百里手里:“请你吃吧。” 他却不想想,普通小镇子又能有什么精致的零食,自然只是味的甜腻罢了。 百里从来不曾吃过这类粗鄙的甜食,咬了口,倒觉得满颊香甜滋味不坏,自己吃了几口,见所剩不,忙送到季复生嘴边:“再给你吃小口……” 季复生推开:“不要……你吃过的给我吃,脏不脏?” “你这孩子真不招人喜欢,刚才你舔过,我不也吃了?” “好啦,我勉强尝口。” “……你这什么表情!不招人喜欢了!” 凤双越独立在屋门口,看着季复生在百里面前固然孩子气十足,百里也是从未见过的轻松柔和,两人有说有笑,充溢其间熟不拘礼的亲昵,如雨后阳光般,明亮而温存,直逼入凤双越眼底,已经荒芜死寂了十年的心里,竟隐隐传来种又空又涩的失落,觉得百里邪气魅惑的面容十分之碍眼。 登时手痒喉咙也痒,冷冷的咳嗽声,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百里看他行止有异,低声笑道:“他生气了。” 季复生回头看眼,神色不定,道:“真是喜怒无常。” 百里趁他心神不属,悄悄把手指上沾着的糖稀擦到他衣袖上,提醒道:“喜怒无常也比心为死物好……老三这样,倒像个活人。” 季复生眼睛亮,闪过浓烈的希冀与喜悦。 百里与他并肩回到房里,却道:“你也别先忙着高兴,他喜怒无常,你首当其冲,老三偏又是个谁也捉摸不透的性子,怒之下,干干脆脆的杀了你也就罢了,若是用种种千奇百怪的法子折磨你,那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季复生猛然想起事,问道:“二哥,董束月……怎么会在狮驼国?” 百里静默片刻,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老三说,董束月如今双目已盲。” 想到董束月双眼不能视物,却在凤双越手中惶惶度日,不知是何等艰难的挣扎,时轻叹了口气。 季复生也是惊:“他怎会瞎了眼睛?” 董束月是自己所见过的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人物,天诛妖印他都能安然躲过,不想竟会遭受目盲之厄。 百里略思忖:“若我不曾猜错,定与凤双越有关。” 冷冷哂:“老三何等手段,任由着董束月在他面前瞒天过海,已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狐妖害得你魂飞魄散,纵有救命之恩,老三又怎能轻易绕过他?” 季复生沉吟道:“董束月对双越的恨意,绝不亚于双越对他。” 百里嘴角勾,笑道:“没错,所以董束月留在狮驼城,必定也是暗藏祸心不怀好意。” 季复生只觉残留口中的糖人儿的甜味,瞬间发苦:“只要凤双越心复如初,我即刻回狮驼岭。” 百里心道,你以为他会放你离开?他现在认定你不是季复生尚且不肯放手,瞧方才他那里的模样,好张捉|奸面孔! 却不说出来吓唬他,只岔开话题道:“昨晚吞了我那颗珠子,有没有感觉从天灵盖直舒坦明白到了涌泉底?” 季复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眼,道:“你疯了吧?那珠子里封印的无非是龙族秘术,我没有内丹法力,开启不了,又哪来的醍醐灌顶?” 想了想,大感无力:“以前我学过的那些咒语口诀都不曾忘记,有时候用心念着,也没有半点用处。” 百里颓然叹道:“我跟你样,但我内丹却是有的,只不过蛰伏蓄灵而已。” 两人默默的吃完晚饭,略事休息,也就睡下了。 季复生有伤在身,又是路途劳顿,本是困倦异常,不想百里鼾声如雷,刚睡着又被劈醒,往耳朵里塞满碎布也是无济于事,那鼾声既大又有穿透力,只被轰炸得痛苦不堪,心里暗暗同情着庄轻侯以后日子可怎么过,爬起身来,抱着被子打算到楼下大堂凑合晚,蹑手蹑脚刚打开屋门,就看见个人影立在门口,竟是凤双越。 黑暗中他侧影如水墨洇染,朦胧而优雅。 季复生本就半睡半醒,此情此境,以为自己犹在梦中,迟疑着轻声道:“双越?” 凤双越本不知自己为何深半夜悄立于别人的房门外,此刻季复生短短声呼唤,仿佛孤身夜行茫茫无终,却有了个同路人的熨帖与惊喜。 眸光凝,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夜里冷,你跟我来。” 季复生如被蛊惑,任由凤双越牵着手,缓步走入他的房间。 待定7 夜色质感轻薄却色泽稠密,像是层次变幻的海水,无声无息的冲淡了两人之间种种猜疑隔阂,竟有些往昔的感觉油然而生情不自禁。 凤双越的房间里温暖如春,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气息,安静得令人如入桃源。 季复生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冲,倦意是上涌,双足发软立不定,揉了揉眼睛。 凤双越柔声道:“很困么?” 季复生含糊道:“嗯。” “那睡吧。” 季复生勉强脱了鞋,倒在床上,床铺柔软丰厚,触感仿佛当年靠在金鹏的羽毛下,几乎是刚碰到枕头,就陷入深深的黑甜。 凤双越静静坐在旁,端详着他的睡颜,只觉得这张脸虽眉目如画赏心悦目,但怎么看怎么都不该属于这个人。 他应该有另外张脸,没这么秀气,也没这么精致,但强势,俊美,华丽,棱角轮廓鲜明而锐利……就该像,狮驼城玄冰密室里的季复生。 季复生?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拿这个小鬼去比复生?居然还想让他拥有复生的面容?自己是疯了还是思念太久太深入了魔障? 凤双越眼神骤冷,轻抚过他脸颊的手指蓦的僵硬如冰。 睡梦中的季复生似有所感,不安的动了动,竟翻了个身,握住他的手指,又蹭上去用脸摩挲两下。 凤双越猛然用力抽回手指,如畏蛇蝎。 季复生手心空,但睡意正浓,也就抿了抿嘴,又自熟睡。凤双越看他薄唇那么抿,浅淡的粉色,弧线清晰而美好,带出几分委屈的稚气,不经意的诱人。 凝视良久,眸光转深,凤双越伸出手,停了停,却又坚定的掀开被子,慢慢解开他的衣衫。 季复生胸口上身的肌肤逐渐luo露于眼前,身体稍显青涩单薄,肩头道未愈的刀伤,几可见骨,兀自有些红肿狰狞。 伤势如此,季复生路奔波却不显半分异状,凤双越不知该佩服他忍耐力好,还是该唾弃他呆得不知疼痛,思忖半晌,得出的结论却是:百里作为兄长难辞其咎,绝不能让这小鬼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展开手掌轻念口诀,掌心倏的了只 分节阅读35 欲望文 分节阅读3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6 药瓶。凤双越打开瓶塞,将乳白色的灵药抹上伤口,药膏触肌即入,药力散开,那道刀伤瞬息消肿平复,凝结为细细条红痕。 再看季复生神色,许是错觉,凤双越只觉得他眉眼舒展了几分,想是痛楚尽去,而嘴角微翘,似有笑意轻扬。 夜色中他面容当真是如琢如磨,凤双越却不愿看,只替他把衣襟掩上,盖好被子,自己却踱了开去,静静在窗前。 与这小鬼共处室,虽睡立,并无言语,但十年来充斥全身无以排遣,常常喧嚣沸腾到难以压抑的嗜血**,屠戮摧毁切的狂暴杀意,竟莫名的能得以纾冰消雪融,有些像在狮驼城中,独自守在季复生身旁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如饮醴酪,但因为源头不是季复生,却也令人心惊起疑,凤双越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二哥,无论你意欲何为,但能找到这个小鬼,算你厉害。” 百里早上睁眼,发现自己竟是孤枕独衾,季复生却不知跑哪儿去了,见桌上的包裹中,有包正是庄轻侯亲手打点了,叮嘱着要给季复生用的伤药。 解开包裹看,瓶瓶罐罐的堆。 百里自己极少受伤,又是筋骨强健,便是偶有小伤小痛,也从不以为意,因此对季复生的刀伤根本不曾加留心,此时看到包裹才想起他伤势不轻,昨晚竟忘了帮他换药,不禁有些自责。 忙推门出房去寻他,满客栈找了圈没见人,略沉吟,走到凤双越门口,敲着门道:“老三!” 门应声而开,凤双越侧身步跨出,却随手关好:“小鬼在里面睡觉。” 梦烂柯,百里有些接受不能,只不过夜之间,季复生居然躺凤双越床上去了? 看凤双越神色并无异样,琉璃星目仍是静若冰石不见涟漪,自然也不曾增些许春|色|荡|意,稍放了心,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没对他做什么?” 凤双越直皱眉头,这个二哥自己纵|欲成性也就罢了,居然还用种看同类的眼神看自己,真是不可理喻:“你说呢?” 凤双越见识广翩翩风流却是生平不二色,妖界中尽人皆知,此反问,言下之意便是,我当然不会对这小鬼下手。 百里这生却是真风流,除了对庄轻侯爱而敬之,若有别的妖族既肯同床共枕,便是任由采撷的意思,百里也从不客气,理所当然的笑纳。是以将心比心的琢磨,竟将凤双越的意思完全听反了。 暴怒之下,又是关心则乱,他自幼伶仃,季复生于他而言,是唯的亲人也是族人,也不管法力不复,抢上步就是记重拳挥出。 凤双越脸色不变,微微错开步,掌抵住百里的拳,冷冷训诫:“二哥,你哪里还有半分蛟魔王的样子?法力丢了,心也软了?数千年前你能杀父屠族,从不对任何人动心,何等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如今软肋不单有个庄轻侯,还有这么个小鬼,我看你便是法力恢复,也做不成蛟魔王了。” 既已撕开面皮,百里也是针见血的狠辣:“老三,你是妒忌。你自己心化琉璃,难道也要我跟着起无情无感?你是不是恨不得倾覆这六界九天,恨不得众生陪葬?” 凤双越眼神漠视切的冰冷可怕:“是。” 百里纵声大笑:“那为何不放出你的金乌封印?难道你还有什么忌惮不成?” 凤双越略静默,突的低声笑,放开百里握拳的手,已恍若无事,缓缓道:“金蝉子以九世历劫,换得如来答应,待我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我身边。” 百里眼眸半眯,嘴角的笑容有几分了然几分古怪,问道:“你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你身边?” 凤双越清浅的眼眸中,有近乎疯狂的热望渴盼,点了点头:“我会等下去。” 百里心中已经知晓如来话中深意,凤双越琉璃冷心又是当局者迷,季复生纵然换个了形貌在他身边,也是相见不相识,自然算不得真正的重聚相守。 而凤双越现如今心绪性情危险至极,如同暴风雨前的大海般,表面勉强平静,海底已是暗潮狂暴,只怕稍压制不住,便是众生覆灭倒悬,如此来,形为卓羽玄的季复生倒成了道屏障,凤双越本能之下,情绪已尽数转移寄托于他人之身,至于是福是祸,也与众生无关了。 念至此,百里暗骂如来老奸巨猾,想了想,却问道:“你又能等久?” 凤双越淡淡道:“等到他回来……百年,千年,我不在乎。” 百里听得这简简单单句话,却似誓言般,凤双越情路舛,得而复失,与他比,自己已是千幸万幸,心中微微酸楚,怒气倒消了大半,指了指屋门,叹道:“既如此,你昨夜又为何……” 凤双越啼笑皆非,也是长叹口气:“你以为我是你么?随时随处的发|情?” 百里大是尴尬,忙转开话题:“这小子好好的,怎么跑你房间里睡去了?” 凤双越笑得很坏:“可能你的鼾声堪比天雷轰顶吧。” 百里咳嗽声:“我去叫醒他吃早点,会儿还得赶路。” 凤双越却道:“不急,他伤口刚愈,睡会儿不打紧。” “嗯?他刀伤好了?” 凤双越语气中已有些淡淡的责怪之意:“你昨晚也不帮他换个药?” 百里有愧,只得承认错误:“我不太懂得照顾人。” 凤双越暗暗替庄轻侯叫屈,趁势道:“你看,你睡下就怪癖发作,那以后还是让他跟我同住罢。” 百里无奈之下,只得点头,暗自腹诽,打呼算什么怪癖啊,纯爷们儿才打呼呢! 不过吃早点的时候,百里突然回过味来,把扯住凤双越悄声道:“为什么他得跟你住?难道咱们不会开三个房间么?” 凤双越手里端着的杯清水洒了桌。 幸好季复生正全神贯注的啃包子,不曾听见,要不然自己张脸外加百里张脸,都可以扒下来搁在地上任人践踏了。 此后路倒是番和睦气象,季复生与百里仍是亲密无间,但对凤双越也不再惜言如金。 日荒郊暮霭中,凤双越曾问注目于西天霞光的季复生:“这晚霞有这等好看?” 季复生手提着缰绳,目光深而远,道:“在地府时,从未见过人界景色……何况这晚霞虽只七彩,但千姿百态日日各有不同。” 看着凤双越侧脸如雕,眉毛浓而秀挺的斜往发间,气质温润如春风,看不出半点冷酷恣睢的妖王做派,想起昔日他对自己的种种呵护爱惜,心中登时软,便不吝与他分享自己的心思情绪:“你知道的,我曾险遭魂飞魄散之厄,他……用自己的魂魄,换来我如今能活着在这里,因此人间世上每点滴,于我都是无比的惊喜,我都要替他看遍。” 天边锦缎也似绚丽的大片霞光照射下,季复生漆黑眼眸濯濯湛湛,凤双越有些恍神,良久问道:“你会经常想他么?” 季复生摇摇头,清秀的脸上抹笑容真切和煦:“不必去想,他直跟我在起,我并不是孤单个人,我答应过他,只要我活着,他就活着。” 说罢清喝声,策马赶上前面的百里,衣袂飞扬,笑声也是洒了路。 凤双越安静的凝视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语:“也许……复生让你活下来,也是对我的恩赐。” 三匹马脚程甚快,天黑时终于赶到个小镇,不曾错过宿头,不过客栈生意不错,又是只剩两间客房,凤双越暗喜,百里有些犹豫,季复生已抢过把锁匙,笑道:“这次咱们换换,你俩住间,我人间。” 看着他扬长而去,凤双越与百里对视眼,都有些说不出口的郁闷。 百里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唯的床,劝道:“你还不如去狮驼城王宫休息,你的御风术,回趟狮驼城,好比走出客栈而已。” 凤双越笑道:“我不碍你的眼……这就走。” 正要出门,却又被百里唤住,句问话慵懒而随性:“老三,董束月的眼睛,是你刺瞎的吧?” 凤双越点头:“你此行去见他,想是要问问那串龙血骨链的下落?” 百里忍不住哈哈笑:“哪天你要是死了,我必定十分伤心。” 凤双越拉开门,嘴角弧度堪称完美:“二哥,你若有不测,我也会感觉痛失知己。” 季复生睡梦中隐隐感觉旁有人窥伺,因睡意正浓,也就翻了个身自欺欺人的以示避开,但仍是觉得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传递出善恶难辨的压迫与危险。 转过身来半睁开眼,果然瞧见双琥珀色的眼眸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倒是不出意外:“我记得……你应该在百里房间里?” 守身 凤双越苦笑道:“二哥打呼的声音实在吃不消。那晚我收留你,今晚轮到你收留我了,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是不是?” 季复生想了想,勉强同意:“那你自便,别吵着我就成。” 凤双越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便穿门而入进了季复生的房间,跟个窃玉偷香的贼样,直奔他床边,却又傻瓜也似,就这么坐着看他睡觉,竟是什么也没去想,心头派空明而平静。 此刻见他眨着眼睛,脸迷糊懵懂的样子,极其的稚气有趣,不愿就让他这么冷落敷衍自己,当下笑着问道:“怎么自便?” 季复生睡意朦胧,含含糊糊道:“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衣袂声动,身下床铺微微下陷,却是凤双越躺在了身旁,侧着身子,手还捉着自己散落枕边的发丝,不禁蹙眉道:“你无不无聊?” 凤双越笑道:“你让我自便的,我想跟你睡起,有什么无聊?” 季复生不说话,闭上眼睛竟自睡了,凤双越怔,既为他对自己不存戒心滋生出种隐秘的欢喜,又有些忧心这小鬼太不懂得自保,推他把:“你不怕我对你起意?” 话出口,猛然发觉,这样个奇怪的小鬼,短短数日,竟已让自己冷漠冻结了十年的心境,有了真实的喜怒悸动不安,这些情绪虽只是浅淡掠闪而逝,颗心却仿佛早春冰封的湖泊,似有活了转来的迹象。 心绪不宁之下,手上力道不自觉的重了些,季复生绺头发被他拽得绷直,头皮阵刺痛,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睡不成了,冷哼声,反问道:“你无欲无求,无情无爱,我怕什么?” 凤双越若有所思,盯着他瞧了半天,淡淡道:“那日初见,你就问我为什么又会流血,既想知道我心化琉璃事,大可直言相询,何苦这般拙劣的试探?” 季复生比不得百里或是凤双越的脸皮厚,被语戳穿,脸登时就红了,心里却又当真想知道,双漆黑的眼睛不作丝毫退让,只灼灼的凝视着凤双越。 凤双越低声笑,伸手遮住他的眼眸,涩声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复生还活着……” “那天,我从董束月那里得到了狐妖心血,季复生的天诛之劫举手可解……我心中本是欢喜之极,去找他时,却听得五行山崩……那时,你在他身边吧?” 凤双越声音大异于素日的清亮,暗夜中听来颇有几分沙哑低回之意,季复生心中百味陈杂,只道:“是。” “看到他尸骨的那刻,我也不知怎的,心就空了,好像被把业火烧尽了,又被无数个小虫子点点嚼碎,根本不曾注意到什么时候流了血……我不懂他为何如此待我?” “他用变化术,看到我对董束月逢场作戏,可那只是为了狐妖心血……我没有告诉他董束月才是九尾狐后人,瞒着他炼化天生怨灵,是因为这些事并不干净,我来想我来做就好,我不想他难过,不想他有半点不快。” “我原打算待天诛破解,跟他六界自在遨游时,这些往事可以闲话告之……却不想他竟那般决绝无情,叫我日日夜夜的慢慢煎熬……” 这些话凤双越年来深埋心中,字不说,则不愿对外人袒露心思,二则是无人可诉,他本就出身尊贵法力无边,骨子里又极深沉孤高有礼而疏离,妖界中只有随扈侍下,而少有比肩知交,七圣中原有百里弃敖孙悟空等人堪为良朋,但因十万妖灵事,终有了芥蒂仇怨。 而此刻对这小鬼自有种情不自禁的亲近信赖,竟将这些肺腑之言尽数说出,倒也有吐之畅快。 季复生只替他心痛得仿佛□裸的曝晒于烈日下,又好似在粗粝的海砂上翻来覆去受尽折磨,浑身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若还是当年季复生,凤双越定然已将自己抱入怀中,但相逢不相认,此时再苦再痛,却得不到他的轻轻拥,良久哑声问道:“你……恨不恨季复生这样待你?” 凤双越咬牙切齿字字道:“我应该恨他,我确实恨他,他这个人,又傻,又倔,又狠心,又任性,脾气坏透了!我想过,他若魂魄归来,我定要……” 季复生心惊肉跳屏住了呼吸,深知此人手段,谈笑着蝼蚁众生,却不知他要如何对待自己。 凤双越却骤然安静片刻,摇了摇头,轻叹道:“不,我舍不得,他若回到我身边,我只会加顺着他让他开心,我常常把以前跟他起的时候都翻出来细细的想,越想越是觉得以前对他不够好……” 季复生垂下眼睫:“你对他已经很好了……只不过你心思太深太险,根本叫人猜不透。你当年能欺他瞒他,来日未必不能伤他害他。” 凤双越神色有几分委屈怔忡,语气平平淡淡的,却透出椎心泣血的惨烈悲伤:“伤他害他?我怎会肯?他若断根小手指,于我便是十指俱断的痛楚。” “当日长姊被伏身亡,我以为已是此生至痛,却不曾料想……这十年时时刻刻,竟是连痛都不知了。” 季复生呼吸急促而紊乱,终于问道:“为什么明知他不是狐妖,却不告诉他?” 凤双越神色间却是不以为意,道:“是我点私心,狐妖心血难取,董束月生性又是阴毒放荡,我着实不想让他知道我去求董束月……再说狐妖身份有什么出奇?不值提的小事罢了,复生是不是狐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似喃喃自语:“只要他肯给我十二个时辰,我不会再有任何事瞒他。” 季复生颤声道:“若旧事重来,你那时还会不会瞒着他或是骗他?” 凤双越思忖着,涩然笑,断然道:“不瞒他?我怎么敢?花果山十万妖灵我不曾瞒他,他已是愧疚难安,若再封印你的魂魄入阴阳二气瓶,只怕他与我不是死别,也要生离永不相见了。” 季复生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个冷战,还是会瞒着自己啊…… 他良久不语,凤双越却无所觉,神思心智已沉浸于旧事,无可自拔。 季复生见他眉心微蹙,极想伸手去抚平舒展开,心里想着,待回过神来,手指竟已触到他的额头,吓了跳,要缩回手已是来不及,不禁怔住了。 凤双越慢慢握住那只手,转眼看向季复生。 夜色中他双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的时候,有种深情的错觉,季复生心头怦怦乱跳,有劫后重逢的欣喜若狂满满涨开,突然觉得,也许这刻,他可以相信自己的归来。 凤双越却有些奇异的感触,这小鬼的手握在掌中,似有根线细细的系到自己的心头,肌肤相连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到恍若梦回到了有季复生的过往,也美好到心中升起丝愤怒,隐隐觉得这是对季复生的赫然背叛。 凤双越立即松开手,淡淡道:“不要随便碰我,我不是百里。” 此言出,凤双越只觉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再看那小鬼张脸,已是瘫得面无人色只余冰碴。 小鬼沉默了片刻,语出惊人:“你是……在为季复生守身如玉?” 凤双越也不知该笑该怒,无言以对,半晌哼的声,闭上眼假寐。 季复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尴尬的生气,又有些好笑的感动,从未想过凤双越会有这么又笨又固执的时候,当下转身过去,蒙头大睡。 次日早,百里瞧见他俩并肩走出房间的那刻,表情活像见了鬼,时又心花怒放的开怀了,悄悄扯着季复生道:“甭管他认不认你,只要像这几日待你慢慢好起来,我见了董束月便可以回狮驼岭。” 季复生大概是没睡好,眼圈有些黑,脸色也黑:“我也想回狮驼岭,他笨得可怕。” 百里笑道:“老三待你,还真是死心塌地,虽说换了个壳子不敢认了,我看他那模样,还是动了心,不过自己死撑着不说罢了。” 季复生瞪着他:“你至于这么高兴?” 百里道:“我当然高兴,既然你不会有危险,我就可以早些回去……老三这人不好相处,跟他同居地,我吃不香睡不好,轻侯会心疼的。” 季复生无奈:“二哥,你说这种话,居然不害臊?” 却勾着百里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笑道:“其实他待我好,我也高兴。” 百里假笑道:“你说这种话,居然不害臊?” 此地离狮驼城已近,镇子虽小却算得上繁荣升平,个小小客栈,早点便有诸花色,雪白的豆花淋上香油,硕大的汤包满包的汁,枣泥馅儿的芝麻团子,喧喧松软的蒸面饼,凤双越也不悭吝,点了满满桌,自己却口不动,手支颌,有几分神思恍惚。 季复生落座后自然不客气,他想得很开,觉没睡好,就用吃来弥补。 百里觉得自己大早受了惊吓,挺不容易,也觉得应该用吃来弥补。 两人你个包子我张饼的吃得没完没了,凤双越虽不吃,看着却挺有趣,时敲了敲桌面:“还要加些什么?” 季复生随口道:“煎鸡蛋,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话音未落,只听喀喇声响,只粗瓷茶杯碎在凤双越手中,凤双越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季复生,眼神却是阴鸷噬人,又有种冷冰冰的疯狂之色,扬手,蓬火焰凭空生出,箭矢般射向季复生。 70待定吧 入宫门下马时,凤双越方才意识到,原来千里旅途,竟这么快就到了。十年来,这还是第次觉得,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时刻并不是身处炼狱的难熬。 再见董束月的那刻,季复生原以为自己会对他或或少心存敌意余恨,毕竟他是跟自己从出生起就纠缠不清,爱过怨过,始于欺骗终于伤害的九尾狐妖。 董束月缓缓回过头来,睁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凤双越会带着外人来见自己,竟有几分惶惶然的措手不及,衣袖是不小心拂过案几,只薄胎瓷杯落地,当啷声,紫色眼眸雾气氤氲:“双越,他们是谁?” 见到这样的董束月,季复生轻轻叹了口气,心如止水。 自己已再世为人,前尘旧梦,除却个凤双越羁绊于心,董束月再美再毒,出身如何手段何种,也是无关风月无关心情。 凤双越自顾掸衣落座,道:“都是故人。位是你的旧情人,我的二哥百里,还有位……”, 略沉吟,有些不愿告之,语带过:“是当年热恼地府的小鬼。” 董束月听得百里到来,心中大喜,却怕被凤双越看出神色,忙转过言语:“哪个小鬼?” 凤双越不答,看百里眼,笑道:“二哥怎么不说话?” 百里却是遥想起当年初见,董束月紫衣银发,双眼虽烟波浩渺,流转间却有碎钻般的光芒微微闪烁,恍若江春水映新月,媚到极处自有暗香浮动的妖气,有种天下男女尽在掌中的赤luoluo的自信,只要他看上了,便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的霸道。 可如今这双眼废,那种明晃晃惑乱众生的张扬妩媚,登时成了楚楚可怜的脆弱,百里突发奇想,传说轩辕坟狐妖九尾,有面孔无数,却不知今日董束月比之十年前,又是何等不同的销魂滋味? 念至此,却不知为何,心中满满涨涨的竟是庄轻侯的语笑,那么个清淡雅致的山贼二当家,明朗开阔的,含思带笑的,将个狮驼寨打理得滴水不漏,没有穿过华服锦衣,对自己纵有爱意,也是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刻意,穷乡僻壤人世烟火日日相伴,不 分节阅读36 欲望文 分节阅读3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7 张扬不经意,已成了自己念兹在兹的莫失莫忘,独无二的不离不弃。 重见董束月的霎那,百里恍然知晓,自己在他身上企图寻觅的,只是母亲姬迦那的影残像,而与这狐妖若有若无似假似真的那丝情愫,自此彻底了结放下,当年,相遇的时机不对,互相接纳的缘由不对,人是不对。 但出于风流本色,百里接着凤双越的话茬便调笑道:“自然是忙着看人,分不了心说话。” 普普通通句话,从他嘴里低低的耳语般吐出,登时有种放荡艳丽的色气弥散,摄人心魄。 说着走上前去,轻轻执起董束月只手,放在自己胸口,漫不经心却又深情款款:“束月,十年不见,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还可以存有粟之地?你可曾像我想你般,想起过我?” 季复生被恶心得目瞪口呆,第次深刻的感觉到,百里当年有妖界第浪荡子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眼前的百里,不似狮驼寨里的爽朗如风,也不似妖神大战初见时的嚣张妖邪,纵然衣衫普通法力不在,但神态变气场出,甚至明知他这番话十足十的逢场做戏,却还是淋漓尽致的魅惑性感,沛莫能御。 董束月九尾狐妖,自不陌生这种挑逗,如鱼得水,十分的他乡遇旧情,手指轻轻在百里胸口挠了挠,笑道:“日夜思君不敢忘……” 他声音又低又腻,又甜又沙,腰侧着,下颌微扬,身段神态岂是个媚入骨髓能描摹得透? 季复生只觉得两颊微微发热,心中动,悄悄看了凤双越眼,却见他正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不由得大是尴尬。 百里蹲□子,紧紧握着董束月只手,目光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的面容,专注而深切,不再敷衍:“束月,十年前,我对你动过点真心。” 董束月偏了偏头,笑容讥诮而慧黠:“如今呢?” 百里默然。 董束月素来习惯于以最清醒的恶意揣度别人的用心,但悲凉而无奈的是,往往猜测都是对的,时心中说不上失落还是难过,唇角却浮起个浅淡的笑,如骤然绽放又复凋零的昙花:“如今显然是没有了,是么?” 不待百里开口,冷笑声:“百里,你的真心,分也好,十分也罢,我都不曾在乎过。” 说罢有意无意的将衣袖卷了些许,露出如雪皓腕上当年剜出龙血骨珠时留下的痕迹,粒粒的红色赫然尚存。 百里目光凝,伸手摸了摸:“这是什么?” 董束月轻声笑了笑:“没什么,你当年托双越送我串骨链,他替我戴上,我觉得不好看,就用刀剔掉了,却留下这些伤疤。” 双瞎了的眼睛直对着百里,紫眸中甚至有瞬间残酷的明亮,虽看不见,却本能的觉得百里被戳中心思,脸色定很有趣,忍不住笑弯了腰:“这么年不见,你都不曾找过我,今日千里迢迢而来,定然不会是为了这串链子,是不是?蛟魔王情,断不会凉薄至此。” 话里带的刺,几乎是枪戟林立了,百里脸皮却厚,满不在乎,懒得扯谎:“你本该是龙血骨链的命定之主,只不过既已错过,还是还了给我罢!” 董束月轻抚手腕,缓缓道:“你来之前,双越告诉你我眼瞎了吧?” 百里见他与人说话时,的是侧着耳朵等待回应,俨然已是盲人的举止,心中软,柔声道:“总有办法能恢复的。” 董束月摇了摇头:“本来是有办法的,双越为我取来舍利子,可你却抢了去。”s 百里苦笑着看眼凤双越,示意需要解围,凤双越对着百里热烈的目光,视若未睹的愉快微笑,身子往后移了移,坐得加舒服。 季复生倒是有心相助,但自知口齿功夫心思诡谲绝不是董束月的对手,想了想,闭上嘴藏拙,却腹诽百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九尾妖狐是好招惹的么?活该! 手养大的孩子这等不贴心,百里很心酸,只能自救,正色道:“束月,你的眼睛我现在无能为力,但将来总有天,我会让你复明。” 董束月听了只当风过无痕,付之笑:“我不信……你是不是想问,那串骨链现在何处?” 季复生却是心惊,百里不是凤双越,他只要做出承诺,再难再久,都要做到,下山打劫说鸡犬不留,真的鸡毛狗尾都不放过,说要给庄轻侯猎只火狐,每年冬天都苦苦寻觅,耗时九年终于捉到。 百里也不说,只叹道:“不信便不信罢……你肯告诉我龙血骨链的下落最好不过。” 董束月从怀里取出只翡翠叶子,在手心翻来覆去的把玩:“那你先告诉我,舍利子现在何处?你为什么不还我舍利?” 百里略沉吟,垂下密密的睫毛,却遮不住眼神中的瞬间流过的暖意:“我要舍利是为了给人治病。” 董束月冰冷的手指慢慢触摸着百里颈侧的血脉:“心跳得真快,那个人……是你喜欢的吧?” 百里道:“是,很喜欢。” 董束月安安静静的坐着,身形异常的单薄,充溢着碰即碎的脆弱哀伤,季复生心生不忍,但百里当断则断据实相告,却也算不得错。 董束月思忖良久,回过神来,低语道:“你想要回骨链,很简单,答应我件事。” 百里蹙眉,心道此人嗔痴怨毒,世所罕见,却不知会提出何等难缠的条件,淡淡道:“我还不了你舍利子。” 董束月嗤的笑道:“你送了别人的,便是再给我,我也不要。” 声音蓦的变,回肠荡气的销魂蚀骨:“我只要你……陪我夜。” 百里很明显松了口气,不假思索,挑着眉毛邪气的笑:“我答应。” 季复生心中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天,百里这般如此与昔日凤双越又有何区别?凤双越与百里,都是知情识趣懂权衡,翩翩风流,心有七窍,不施粉墨便能自如做戏。 他们都是聪明人,可惜自己与庄轻侯却不是。 自己已是经历过场刻骨铭心的欺瞒,那种滋味,不愿庄轻侯再尝,信任旦有了破绽创伤,感情便是流沙殿宇空中楼阁,伤害过后,并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坚强到能重新上路。 时只觉心如死灰,余烬中却又有痛切的恳求之意:“二哥……你要把轻侯置于何地?” _ 百里银灰色的眼眸折射出凤双越点燃的灯光,晶莹而冷硬:“这与他无关。” 季复生冷冷道:“背叛、欺瞒……你要是答应他,便与凤双越当年样的错!信赖尊重都不存在,你让轻侯怎么原谅你?” 凤双越手指骤然蜷起,琉璃目中满是语惊醒后的深思。 季复生上前几步,拉过百里,断然道:“我不许你伤到轻侯!” 看百里只是沉默,知龙血骨链中封印镇海灵兽,对法力恢复大有裨益,低声道:“法力不过千年就可以恢复,心伤了……遥遥无期。二哥,你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来日痛悔却不能时光回溯。” ^ 百里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光是法力……那是我父母的定情之物,该赠予自己心爱之人。” 季复生怔,方知他是要拿回骨链送给庄轻侯,心中登时柔软,态度却强硬,道:“姬迦那何等烈性?敖圭也是至死无悔,你父母必定不愿看到你为了身外之物,如此不堪的折辱自己。” 百里尚在犹豫,自季复生乍开口,便直怔怔坐着的董束月却突然尖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他的音质本来偏低稠绵长,此刻失了控,陡峭尖锐的拔高,竟是从未有过的刺耳难听,却又是在极度惊惶中透着隐隐的期盼欢喜。 季复生听他意有所指,暗暗心惊,深知这妖狐灵敏聪慧世所罕见,却不想他还维系着修炼未成的妖兽的直觉,心念电转,淡淡道:“我是季复生。” 这句置之险地而后生。 果然董束月疑心极重,听他直言坦承,反而绝不敢相信,颗心直往下沉,太过强烈的情绪冲击下,霍然起,面容扭曲着厉声道:“你胡说!” 季复生不再言,凤双越眼眸中却掠过抹意味深长的凝神思量。 董束月嘴唇哆嗦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转向凤双越,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他是谁?你……你竟然带回来这么个东西!他也配替代复生?你想忘记复生了是不是?” 凤双越不以为忤,异常平静,道:“你当泰山王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这小鬼是当年七殿的卓羽玄,当日和复生起出了地府,机缘巧合活了下来,被百里捡到养大,却换了名字,叫季复生。” 琉璃目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如星河,注目于季复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温情与探究。 董束月吃了惊,毫不掩饰浓重的失望之色,喃喃道:“卓羽玄?居然还活着?” 话音未落,凤双越便答道:“的确活着。” 他肯定得未免太快了些,简直有刻意之嫌。 百里搭在季复生肩上的手微微颤,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看来凤双越比任何人都不愿董束月认出季复生,只不过究竟是无意识为之还是已窥出些许端倪,自己完全看不透。 董束月低着头:“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凤双越今天的耐心似乎用到了头:“我的事,需要你来问?” 董束月阴恻恻的笑:“我知道……你瞒不过我,你也觉得他像复生是不是?” 凤双越横着根手指在下颌,并不否认。 董束月心中升起丝希冀:“你既然有了他,把复生还给我好不好?只要你把复生的尸骨还给我,我……” 咬着唇,牙齿下沁出丝血色:“你要什么我都给!” 凤双越很快打断他:“我要时光倒流,复生回来,你给得起?束月,有时候我真不懂,你究竟是聪明还是蠢?” 作者有话要说:谢大家给出的建议和意见,十分珍惜并且重视,确实是对我真的很喜欢希望我能写的好些,才会给出这么实在而且很准确的意见 这篇文对我是个挑战,也是自己找事儿的结果哈哈,无论是语言还是情节,自己驾驭起来都不是十分轻松,自己写得累,带累大家也看着累,十分的过意不去……然后大家还认真看了给出意见,真是……无以为报,下篇争取写得好看些 收尾尽量不会烂尾,会努力尽快的提提速,但是前文铺的太开,也不知道收束够不够给力,挠头 所以决定今晚出游,大概个星期再回来继续写吧,到时候希望气呵成尽快完结 今天还有,然后估计会过阵子才会继续,辛苦大家追文 吃月饼吧哈哈哈 对了,有朋友问起小酒,如果最近联系,会转告~ 71不待定 董束月绝望中却不死心,迟疑片刻,转向季复生,存着丝奢侈的念头,近乎痴人说梦,软语求道:“你过来,让我摸摸你……” 季复生吓了跳,脱口道:“不。” 董束月听声辨位,步步已走近前来。 季复生只觉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并非恐惧,而是受过伤害后,自然而然的戒备与情不自禁的厌恶。 感觉到季复生身体瞬间的僵硬,百里搂着他的肩,稍往后退了退,避开董束月已经伸出的手指,道:“十年前小鬼再世重生,便不喜欢与人亲近。” 董束月手指停在空中,细细长长,指尖微微翘起,兰花般美丽细致,睫毛颤了颤,竟滚下几滴泪来:“就让我摸下你的脸……就下,羽玄,地府那些年,我从不曾亏待过你,你就当我疯了,可怜我,行不行?” 季复生知道自己已不能再拒绝,董束月痴执如鬼,不扫净他的疑心,日后是防不胜防的纠缠不清。 干脆闪身到他面前,牵过他的手指,就像牵块木头,放到自己脸颊,还是旧日称呼:“殿下。” 董束月很用力的“看”着季复生,嘴角神经质的绷紧,朦胧的眼眸中竟有炽热的光芒,手指在他额头、眉毛、鼻梁、嘴唇等处滑过,最后停留在下巴尖,低声自语:“不该是这张脸……”2 声音里有明显的失落迷惑,手指却着魔也似,仍在他的脸颊徘徊踯躅。 董束月的指尖触感柔嫩得像水,风吹过涟漪般的抚动着,季复生却感觉那分明是条条的毒蛇在脸上蠕动,不堪忍受的危险血腥,用力握住他不舍得移开的手指:“殿下,可以了。” 董束月神色透着狐疑:“你以前很少叫我殿下,经常叫我……” 季复生心中凛,淡淡道:“阴阳怪气的假娘们儿?那是低估殿下了。” 董束月顿了顿,轻声笑道:“你刚来地府的那些时日,有次又哭又闹,我便掐了朵青桑花给你,还记得么?” 句话随手挖了个简单而有效的陷阱。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摇头,示意这等鸡毛蒜皮,便是有,董束月自己都不会记得,直接否认即可,百里却点头,想来是赌董束月心细如尘,故意让人疑心是假,实则是真。 这俩都是聪明绝顶心机深沉的顶尖人物,任何人的回应都断不会错,但此刻意见相左,着实令人无从抉择。 季复生却毫不犹豫,道:“殿下不必试探,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他直言揭破,董束月固然措手不及怔立当场,不知如何应对,百里与凤双越也都是哭笑不得,心里却又忍不住感慨,对董束月这样的狐狸,以简破繁,实在是高明。 百里心中云翳尽去,派清明,再看眼凤双越含笑却寂寞刻骨的双眸,已是彻悟,笑着咳嗽声:“轻侯定然不在意有没有龙血骨链作为信物,束月,你夜之邀虽盛情款款,但我如今却是心有所属,不得不敬谢不敏。” 季复生惊喜过望,重重拍着百里的背,笑道:“轻侯没有看错你!二哥,你这样最好了!” 百里恶狠狠的威胁道:“回到狮驼岭,你可不准嘴,他若是知晓我先前答允过,我便剥了你的皮。” 季复生若是怕他,这十年也白混了,狮驼岭上习惯了跟庄轻侯搭唱的尽情凌|辱百里,眼下虽只有自己孤军作战,却也十分不怯场,只是激动旁若无人的忘形了:“我看你想剥的人是轻侯吧?直没机会下手对不?我可早就得手了,轻侯蜕皮我都在旁看着,比雪都白,又滑又嫩……” 屋里登时静悄悄的,百里脸色难看,凤双越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两人对视眼,互相传达出赤luoluo的鄙视: 任由着情人在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勾勾搭搭,百里弃敖你这个废物! 季复生活蹦乱跳的在眼皮子底下都认不出,凤双越你才是个废物! 季复生热烈的表达完对庄轻侯的赞美和憧憬,叹了口气总结心情:“我真想他。” 凤双越再忍不住,起身拉着季复生出门:“我带他去寝宫休憩,二哥自便。” 董束月侧耳听得人声远去,幽幽叹,道:“蛟魔王好歹算是故交,十年不见,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谊,难道这都不行?” 百里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他们都走了,你还做什么戏?上次你舍了身子让我快活,是想打探凤双越的事,这次你又打什么主意?想求我什么?直说了罢!” 董束月自百里赠他骨链,嘴上虽轻贱不屑,内心深处,却隐隐得意于这阅尽春|色的蛟魔王对自己动了真心,他自视极高,除了季复生,自认无论何等人物,只要放出手腕,无不神魂颠倒的拜倒爱慕。此时百里竟改风流,对自己再无情愫,心中颇不是滋味,带着轻嗔薄怒的撒娇意态,道:“秋风团扇,恩情中绝,本就不是稀罕事……只不过总算有过两情相悦的时日,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下作?” 百里懒散笑:“这也算不得下作,有求于人,必得付出代价。九尾狐妖颠倒众生,身媚骨自然要善加利用。” 这种视为理所当然的言语,比打骂加令人感觉屈辱,董束月神色间闪过丝真实的慌乱与悲伤:“我不懂……你和复生都对我用过真情,为什么又都弃我如敝屣?” 百里想了想:“愿意把你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如过江之鲫。” 董束月摇头,眉毛拧着,很是不耐:“他们都跟狗样,撵都撵不走。” 百里静静打量他眼,知他天性使然,便不再说,却柔声道:“你住哪里?我陪你回去。” 董束月嗯的声,乖巧的把手送到百里手掌中,边指着路,边亦步亦趋的走着。 到董束月的居所,百里见此季尚未开春,但四周草木丰美,月下有山林清气暗浮延展,笑道:“老三倒不曾亏待你。” 董束月含笑不语,拉着他径直往里行去,直走到床榻前,方停下脚步:“我眼瞎了,晚上极少燃灯,你去格架那里瞧瞧,有盏琉璃灯,里面半还有灯油。” 百里丢开他的手,道:“不了,我去看看那小鬼住哪里。” “等等!”董束月声音低沉中隐有锋刃将出的杀气:“你不妨先看看,这些是什么。” 凤双越的寝宫后殿竟和槐真府样,有个温泉水池,只不过比槐真府的大上倍有余,华丽舒适胜筹,白玉雕花的池底,水质清透微蓝,热气蒸腾。 季复生看着这池碧水,眼睛发亮,凤双越笑道:“路风尘,又脏又累的,好生洗洗,解解乏。” 季复生点头,却道:“我去叫二哥起……他都快臭了!” 凤双越扣住他的手腕,淡淡道:“二哥现在必定跟董束月叙旧……再说,他自有侍女服侍,不必你操心。” 他手指如钢钩般,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些,季复生吃疼,忙挣脱开:“你怎知道他和董束月在起?” 凤双越微微笑:“董束月……怎可能安安分分的待着?好容易蛟魔王出现,于他可是久旱逢甘霖。 季复生直视他:“二哥答应过不会再招惹董束月。” 凤双越喜欢与他对视,当那双眼睛专注凝望的时候,自己会以为季复生从不曾离去,身体魂魄都有种与他暖洋洋的交融亲密的错觉,良久,心不在焉的随口道:“可狐妖会招惹他……你就这么相信百里?” 季复生不假思索,道:“二哥行事,有时过于狠辣邪气,但直坦坦荡荡,言出必行。” 凤双越点点头:“倒也没说错……那我呢?” 本是玩笑着问,话出口,心中却有些紧张。 季复生静默片刻,低声道:“你说的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凤双越颇为艰涩的笑了:“你方才跟二哥说,若他答允那狐妖,便是背叛欺瞒了庄轻侯?便是与我当年样的错?” 季复生道:“是。但二哥对轻侯尊重信赖,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凤双越眼眸深沉的闪烁,星星点点的明亮,急切问道:“你说,复生会不会原谅我?” 季复生定定的看着他,凤双越脸颊瘦削,眉心道竖纹如镌似刻,时心痛如绞,个“会”字不管不顾的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咬了咬牙,良久却道:“我不知道。” 说罢立即转过身宽衣下水,却连头带脸,都埋进了水里。 水温热洁净,拥抱着全身,把心里汹涌着的,争先恐后想宣而泄的情绪,温柔的容纳抚平。` 不着急,总有天,凤双越会幡然醒悟,会真正的认出自己,也真正的懂得自己。 眼前有些发黑,胸口传来窒息感,却缓解了心中对他的不舍与退让,季复生感到疲倦,懒散的放任自己被水吞噬,因为有他在身旁,所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果然在意识迷糊前,头皮阵刺痛,哗啦声水响,已被凤双越拽着头发提出水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低沉,含着勉力压抑的怒气。 季复生回过神来,发现凤双越单薄的衣衫湿|透,正在水中,自己却被他扯着半靠在池边,两人距离很近,隐约能看到他上身的肌肤色泽与轮廓。 脑中晕,耳垂已是火烧火燎的热烘烘的,糊里糊涂忙辩解道:“我没看什么……” 凤双越愣,倒被他怄得又好气又好笑,腔怒火满怀思绪暂且搁置旁,决定专心致志的逗逗这个时迷糊时犀利的小鬼:“那你有没有想看什么?” 想字咬得很重,带着些强调的暧昧,什么却收得很轻很模糊,透着袅袅的余韵不绝意犹未尽。 说罢扯松了衣领,大理石般的胸膛沾着水迹,发出淡淡的光辉,紧实而流畅。锁骨比之从前为凸显,却衬得颈子与下颌的线条有了些许惊心动魄的侵略感。 季复生心跳骤快,抿着嘴唇看得目不转睛,虽换了具身体,记忆中纠缠交融时的感觉,却仍是历历如新,而情|欲经过十年的沉寂,当初那种令人融化发疯的极乐与痛楚,水落石出愈加鲜明。 喉咙干燥,已是出了满背脊的汗,季复生只觉得这温泉水太热,而且也未免太过清澈了些,腹|下不欲为人知的动静,竟是览无余。 分节阅读37 欲望文 分节阅读3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8 凤双越半垂着眼眸,似笑非笑的瞄了眼:“我该夸你……不愧是百里养大的孩子么?” 季复生连眼皮都红了,恨不得头栽进水里,再不出来。 凤双越看他这样,心情益发的愉快,上前步,几乎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迟疑了瞬,竟伸手下水轻轻托住季复生,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直看向那处,少年人的器官颜色浅淡,笔直漂亮,不光不显狰狞猛恶,反而有几分青涩的干净。 他的动作实在有些过分,虽然既不色|情也不霸道,却是明目张胆的诱惑与亲密,季复生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沉迷|欲|望,掌切向凤双越的手肘要害:“你放手!” 凤双越笑着轻轻挡,手臂微用力,将他完全压倒在池边,拉开他挣扎踢动的修长双|腿,分置于自己腰侧,语气说不准是调笑还是认真:“不要乱动,乖乖的让我瞧瞧,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季复生边伺机而动,边愤然道:“有什么好瞧的?都是男人,难道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凤双越笑意淡薄:“这些年,没有。” 季复生愕然,正待挥向他脸颊的拳头滞在半途,凤双越目光闪:“怎么?还想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大家中秋快乐~, 死前 季复生是在二十岁生日那天挂掉的。 挂之前季复生从事着份很古老的职业,杀手;拥有个很贴心的情人,同|性。 季复生做杀手的专业技术很不错,但是工作态度很糟糕,做得不光懒散而且挑剔,入行三年共才接九票生意。 合伙人曾经边啃着撒了大把孜然和辣椒面儿的大肥腰边很不赞同的说:“你适合去古代当游侠,专挑这些人做,跟除暴安良有什么区别?” 季复生似乎没听出问话里讽刺的意思,仰脖喝光瓶冰透的x京纯生,笑着回答:“有区别的,我收费,而且价码高。” 但他最后票生意的价码实在不高,才四万八,而且后果很严重,直接导致自己被杀。 其实杀最后那个人渣之前,季复生已经打算退役了。 那天凤双越晚上有讲座,赶不及回来做饭,季复生订好半个月后两张飞往卡塔尼亚的机票,打着呵欠出门去吃牛肉拉面——季复生嗜睡,天恨不得得有四十八小时,出来的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睡觉才惬意,所以走出小区的时候,已经困得完全靠直觉走路了,正低着头步步晃荡,突然就被斜刺里窜出的个眼镜男把拽住。 眼镜男使尽了平生气力,死死揪住季复生的仔裤裤腰,仿佛季复生就是他此生唯的爱、暖和四月天。 季复生平时不喜欢系皮带,腰特别的细腿又特别的长,于是裤腰就比较松垮,男人拉,季复生的白色内裤就露了半个脸。 季复生猛然惊醒,非常生气,毕竟这世上只有凤双越个人可以脱他的裤子,记手刀即将劈下去之时,那男人已经跪下了:“季先生……” 那个男人比季复生矮足足个头,瘦小平凡副顺民样,神色却是孤注掷的冷静和别无所求的疯狂:“先生,我买条人命。” 既然能找到自己,那他花的代价应该不会小,季复生只好用力夺过裤腰:“为谁?” 眼镜男答得很温柔:“我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七个月。” 季复生抿了抿嘴,还有半个月才正式退休,应该可以做完这票,最瞒着凤双越,省得他唧唧歪歪:“要谁的命?” “叶守成。” 三个字,发音冷静和气,吐字异常清晰,语速不快不慢,眼镜男仿佛只是说出了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叶守成,大名鼎鼎,带色贵族后裔,某长的大公子,xxoo娱乐城的总裁,偏偏儒雅才华横着淌出来,这点体现于他在h大学yy学院挂了个名誉教授——季复生知道他是因为凤双越刚好也在h大科技处,凤双越理论物理博士毕业,留校在科技处打杂,学校分了间宿舍,十五平米,舒服点儿的双人床都搁不下。 从凤双越平时的闲谈里,季复生知道叶公子嗜酒,酒后嗜飙车,曾经飚死过几个小人物,也赔了些钱。 季复生看着委托人的眼睛——沉重的镜片后,是双把血仇熬煮成了信仰的眼睛。 既然在法律面前找不到让老婆孩子瞑目的路径,那就只能遵循黑暗王国的复仇规则。 季复生迅速做出了决定:“出少?” 眼镜男却有些迟疑了,低声报价:“十万。” 季复生不敢置信的看他眼,难道自己已经堕落到这种价码了? 开玩笑,又不是卖炸酱面的。 眼镜男也明白这个价钱绝对与季复生的行情不匹配,但明白,如果季复生都不接这活儿,恐怕再没有杀手愿意而且敢于做了。咬了咬牙,指着不远处的新开楼盘:“我和林静结婚三年,攒够了首付,刚买下那里的套两居室。林静有了孩子……我得加班,她有些不舒服,自己出门去医院,她要省钱,就打算从人行道过马路再打车。过马路的时候,被叶守成撞了……她护着肚子……可还是摔烂了,被撞得从那么高那么高摔下来……是个女孩儿……警察取证,判定叶守成当时车速七十七码。” 眼镜男的神态有些冰冷的麻木:“他赔给我三十万。两条人命,三十万,我收下了,又卖了房,凑了九十五万,为了找到季先生,花掉九十万……同事只能借我五万,所以季先生……我……” 季复生甩甩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十万太贵了,叶守成只值四万八。” 死后季复生很后悔,四万八这个数太不吉利了,死吧死吧,还不如只收三万八呢。 季复生是个音乐爱好者,杀叶守成的时候,他在nobody的快慢和甩葱歌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用甩葱歌作为bgm。 “啊拉擦擦 拉力地啊滴滴 拉把力力蹦力浪拨 吗拉力爸爸把力把力把力力力力力力力死卡嫩吗拨 呀把林那等那等啊把啊吗路不路不路不路不等呀路 ……” 伴随着甩葱歌轻快的节奏,叶大公子被辆三蹦子以绝对低于七十七码的速度碾死了。 叶大公子的死本来不会牵扯上季复生,因为道上通常的做法是不找杀手找雇主,毕竟杀手只是刀而已,没人去跟把刀较劲。 可惜季复生这把刀太张扬。 今时今日杀手这行早已和别的行业样讲求功利性的效率,也就是说,出钱、买命、接活、收钱、杀人五个环节,都千篇律的标准化操作,相当的俗套,没什么人去追求艺术效果。所以死者身上都是最普通的枪伤或者刀伤。 叶大公子出类拔萃,死得太有特色也太传奇,因此季复生生日那晚,就被叶家重金聘请的四个顶尖杀手堵在了胡同里。 季复生的生日是农历的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 半夜十点三十五分,空气很闷很热,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 季复生在胡同口,眯着眼打盹儿,等凤双越去买麦当劳的甜筒给他吃,穿着半新的黑色t恤,膝盖处两个洞的旧仔裤,普通板鞋,浑身上下唯能伤人的只有把钥匙。 第个杀手从不远处的公交车匆匆走近,似乎只是个急于回家的陌生人,但他的路线巧妙的迫使季复生避让了步,这步致命的从四通八达的胡同口下退到了只容两车通过的胡同里。 季复生虽然半睡不醒,但天生的敏锐使之骤然警觉,奈何为时已晚,老旧的小区里已闪出两个黑影。 第四个杀手远远的从胡同另端出口出现时,季复生已经没有了退路,四个杀手的位和姿势都是无懈可击的严密,隐隐透出种凶残的血腥气息,如夜半觅食的肉食动物。 对四,那四个还都是经验丰富身手流的职业杀手,很显然这是场困兽犹斗的屠杀,万夫莫敌只是神话,要不就是个内裤外穿的超人对万个内裤内穿的普通人。 没有任何人说任何句话。 对季复生而言,呼救没有意义,对四个杀手而言,也不需要用语言来让对手屈服。只有黯淡的路灯沉默的旁见证。 杀手之间的对垒很残忍很没人性很不具备观赏性,大家都只求速战速决,毕竟干净利落的收割生命才是他们的职业准则。 所以半分钟内,把两侧开刃刀身带血槽的功能匕首就见了血,季复生右肩个血洞,汩汩而出的鲜血迅速湿透了棉质上衣,而匕首的主人被季复生脚踹中咽喉,喉结处咯的声,喉骨碎裂,气管颈动脉重创,立时手掩着颈子倒地,不出三分钟已然断气。 他断气的同时,把三棱军刺刺入季复生的腰侧。 凤双越很喜欢季复生的腰,隔着皮肤都能感觉到惊人的弹力和爆发力,却又特别的柔韧纤细。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凤双越最喜欢放只手在他的腰后,起伏间那是种极致的享受。 季复生要吃甜筒,凤双越就去给他买,从麦当劳到胡同口,走路需要七分钟,跑需要四分钟。 凤双越决定用跑的,因为天气很热,甜筒化掉的话,季复生会吃得不高兴,他不高兴,就会面瘫。 凤双越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上大学时,每学期的三千米大考就是他的受难日,堪堪跑到胡同口,就喘成副小弱受样,而映入眼底的,是军刺从季复生腰侧迅速拔出时,顺着三面血槽奔涌而出的大量血液。 季复生不吭声,手中的钥匙则完全捅进了持刀人的眼睛里,甚至还旋了转。 凤双越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季复生。 他们的相识是个老套的英雄救美。 那晚凤双越在地下通道被两个流氓堵住了,世风日下,流氓也紧跟时尚雅慕男 风,半夜不光女人要小心贞操,连男人都得提防□失守。这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不表示是零概率,足球是圆的,世界是变化的,司马懿都能被自己挂的闪电劈死,凤双越以其并不出色的容貌被流氓调戏也不是不可能。 可怜凤双越活了三十年,唯次跟人动手的记录还是在幼儿园,所以很快就被流氓们压在墙上摸来摸去,因为羞耻,还没出息的掉了眼泪。 当时半熟少年季复生正蹲在通道不远处的另侧,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的瘫着张脸用牛肉味妙鲜包喂猫。 凤双越甚至还记得那只流浪猫很胖也很脏,脸扁扁的,毛色姜黄,季复生慢慢的挠它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是健康的蜜色。 凤双越看到了希望,竟然有勇气咬了正钳制住自己下颌的大手,抖着声音叫:“救命!帮我报警……谢谢……” 龙套甲乙似乎吃定了猎物的软弱,都把他的求救当笑话,哈哈哈哈顿忠祥式慈祥的北极熊笑。 看到这种时候凤双越居然还很懂礼貌的先说“谢谢”,季复生也忍不住笑,偏过头看他眼,眼神闪烁,有戏谑玩味也有认真探究:“救命和报警,我只做件事,你要我救命还是要我报警?” 说着话,却大步走过来,边走边活动着脚踝——拳打三成腿打七,无论哪种档次的打架斗殴,季复生都偏好用腿,省力,省时间。 两个流氓就像切电视剧里的死龙套样嘿嘿狞笑着扑上去了,肌肉看着挺大块的吓人,但都是练身房搞出来的华而不实,和肯德基爷爷的鸡腿差不性质。 凤双越在这方面很孤陋,理所当然的吓坏了,直觉这个挺身而出看上去挺单薄的少年会有危险。照常理说,他吓坏的反应应该是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最嗫嚅几句丫大亚美蝶,可那瞬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凤双越居然很斯巴达的冲过来挡在了季复生身前。 季复生从五岁握第把刀摸第支枪开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个废柴以老母鸡的笨拙姿态保护着,不禁怔了怔。 而此刻龙套们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迎面砸向凤双越。季复生蹙眉,把拉开凤双越,拧腰,腿下劈,腾空转身,后旋侧踹。 凤双越昏头昏脑的被甩在地上,仰头观战。 季复生踢飞两个流氓的姿势实在是光芒四射,额前漆黑柔软的半长碎发轻轻扬起,露出双有些冷淡却显天真的眼眸,而他稳稳落地,略微低着头时,窄窄的下巴弧线也异常俊美。 瞬间凤双越脑袋里轰了下,有种强烈的晕眩感,那是太华丽的风光造成的感官冲击。 英雄救完美,循例应该得到奖赏,季复生肚子咕噜了下,大大方方的提出要求:“废柴大叔,请我吃牛肉拉面。” 凤双越咔的声合上下巴:“废柴……大叔?” 季复生看着他柔弱如小白兔的眼神,很耐心的解释:“要不是我救你,你被人爆菊都不敢反抗,难道还不废柴?” 凤双越点点头,又摇头:“可我才三十!” 季复生嫌弃的看他眼:“过三十了是吧?孩子会打酱油了么?” 后来他俩第n次滚床单的时候,凤双越还很记恨这件事,在季复生的冲撞中支离破碎的蹦出来句:“你……你不是嫌我……老么?” 季复生的身体是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瘦削,却又有习武者的强悍柔韧肌理分明,双手也是骨节有力,他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把凤双越白皙的小 腹:“不光老,而且弱。” 凤双越气得要死,又忍不住在喘息中想反驳,季复生用嘴堵住,霸道的模糊命令:“……不许吵。” 声音交织着被互相吞入溶解,仿佛情热时的身体急于融入对方样。 凤双越沉迷于季复生快要释放时的神色,微仰起下颌,嘴唇略张眼睛闭起,很深的双眼皮折痕斜飞微挑,有种浓烈强势的妩媚,既凶狠又温柔,看着都能够轻易的攀临至高点。 那样的季复生,又怎会突然成了眼前这个濒死的血人? 杀手中的个看到了凤双越,知道他就是季复生在胡同口等待的人。 凤双越的神情很古怪,不是惊惶心痛也不是恐惧震惊,而是种冰冷彻骨的绝望,似乎窥破了命运却无能为力的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羞涩的开个坑,慎跳 恭祝群里的白芨芳辰快乐 死了 叶家虽然只买季复生个人的命,但出的价钱实在太美好,非常值得提供买送的优质服务,何况季复生这小子下手太狠,两个同伴死重伤,要他朋友条命也不算过分,当下个杀手就冲凤双越直奔过去。 刚迈出第步,季复生竟准确的闪身切入他的路线,大口的喘着气,摇摇晃晃,抬手,死死扣住杀手握着的匕首。 三棱军刺在腰部造成的伤口是近乎方形的可怕窟窿,内部肌腱严重断裂,而血槽导入的空气遇上鲜血,形成厚厚的大量血沫阻塞住血管,这样的伤势,常人早已毙命,就算不死,也不该再有分毫的战斗力。 杀手惊诧之余,用力去拔匕首,只听到令人牙酸的利刃摩擦指骨的声音,季复生瞳孔散乱完全没有了焦距,却没有撒手,甚至还在收紧手指。 杀手从没见过这么悍狠的角色,时都忘了可以很简单的脚踹开这个死了大半的人,牙齿格格的对磕着,只顾门心思要从他手中夺回匕首。 幸好另个杀手还很清醒,把瑞士k31匕首型刺刀当胸贯入季复生左侧第五肋间隙,440毫米的刀身完全没入心脏。 季复生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凤双越,顿时觉得心口很疼,疼得要死,身不由己慢慢软倒,双膝跪倒在地上的那刻,他抬起头凝视凤双越,说:“凤双越,我爱你。” 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但是凤双越听得清清楚楚。 季复生爱凤双越。 凤双越手里的甜筒开始融化,湿乎乎的黏腻。 冬天的早晨,两个人,个热被窝。 季复生突然翻个身,压在凤双越身上,舔了舔他的嘴唇,又轻轻啃了啃,像孩子对待果冻样,满是珍惜和欣喜。 凤双越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笑:“嗯……又想要?” 说着张开胳膊环住季复生的腰,微仰起下颌,是悉听尊便的邀请姿势。 季复生眼神却是毫无欲|望的清澈,含着丝疑惑和委屈:“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 凤双越笑着亲|吻他下:“那就是我自作情?” 说着起身边穿衣边问:“早餐吃什么?还是煎鸡蛋么?” 季复生胳膊垫在脑后仰躺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鸡蛋个煎得很老,个单面煎,蛋黄半凝固。味道跟往常样对胃口,但季复生还是不开心:“凤双越,你前世是不是欠我很钱?” 这是句很俗的玩笑,凤双越却明显的怔了下:“什么?” 季复生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他:“你对我太好……而且不是因为爱我。” 季复生实在是很敏|感。 爱个人和只是源源不绝的付出、无限制的满足的确是不样的感觉。 凤双越的确不爱季复生。 也许是因为不敢爱。 很明显季复生和自己不是个世界的人,既然有幸发生交集,那他只会尽切可能使得这段缘分好聚好散始终美好。 季复生孤独,那他就陪着;季复生喜欢吃煎鸡蛋,那他就做给他吃;季复生喜欢他,那他就心甘情愿被压;如果有天季复生爱上别人,他也只会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搬走并祝季复生幸福快乐。 因此,在季复生活着的时候,凤双越只是宠着、惯着、顺着,予取予求,就是不爱。 季复生死后,凤双越个人坐在天桥上往下看,车灯流水样从他眼前璀璨的滑过,霓虹灯闪闪烁烁映着朦胧的细雨,很美的夏末夜景,很像初遇的那晚。 那晚英雄吃饱肚子之后,却不敢回家,在濛濛细雨中很用力的打哆嗦。 凤双越柔声问:“怎么了?冷吗?” 季复生摇了摇头,抬起眼睛迅速的四顾看,说:“我怕鬼。” 街灯的光芒被树影遮住大半,树叶沙沙作响,雨丝映在苍白的灯光下,仿佛随时都会有鬼跳出来。 凤双越好脾气的憋住笑:“嗯,那我会保护你。” 想到他刚才碍手碍脚的挡,季复生哼了声,鄙视他:“就凭你?”却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凤双越的手。 凤双越的手白皙修长,力量不霸道,只是恰到好处的温暖:“是啊,不许么?” 季复生时接不上话。 他不说话的样子很像只骄傲却孤单的野猫。 凤双越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叫凤双越,你叫什么名字?” 季复生很不习惯被人摸头发,想躲开,却有点僵住了似的无法动弹,闷声说:“季复生。复生……就是死了又活的复生。” 其实季复生根本不怕鬼。 笑话,恶人都不怕,还能怕鬼? 这只是个拙劣的小伎俩,想找个借口跟凤双越呆久些。 季复生问过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执着于要个人,活像个迫不及待要把玩具抱回家的任性孩童。季复生以为只是因为孤单,孤单久了,格外需要另个同类的陪伴,毕竟只有上帝和野兽才喜欢孤独。 凤双越却以为他真的怕鬼,看他头发沾了雨气,漆黑里泛着茸茸的湿光,心底油然而生出种温柔的感觉,拉着他往h大的方向走:“太晚了,你干脆跟我回宿舍吧。” 季复生迟疑了片刻,点头:“嗯。” 凤双越虽然又老又弱,但跟他在起应该会很安全很舒服,那么,就试试同|居吧。 宿舍薄薄的墙壁根本挡不住隔壁对搞对象的小青年挑灯摇床的激|情声响,单人床挤两个大男人的后果就是凤双越宿没睡着,努力把身体缩得细些,恨不得钻到墙里去,季复生却大大方方摊手摊脚睡得不省人事。 待他醒来已经是十点半,凤双越坐在窗前,笑容明亮和煦:“我煮了大米粥,吃煎鸡蛋吗? 季复生起床低血压,眨了眨眼睛没醒透,有点懵懂迷糊的表情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竟让凤双越过早的有了身为人父的慈爱心情。 慈……爱?天呐神呐,我朵花刚开,哪里生得出恁大的娃? 悲愤惶恐的情绪淹没了凤双越,脱口而出:“我才三十!三十的生日还没过!” 季复生看他眼,也不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只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叔。” 凤大叔仰头把眼泪往心里憋。 季复生跳下床穿裤| 分节阅读38 欲望文 分节阅读3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39 子,说:“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凤双越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认命的去用电磁炉煎鸡蛋。 季复生趴在凤双越的书桌前吃完早点,拨冗看眼凤双越眼眶下的黑晕,大发慈悲:“你的床太小,不舒服,你的宿舍太吵,那个女人叫得像杀猪,今天开始,搬我家住,很近,离你们学校也就五地。” 凤双越想客套下说不要,季复生已经绑完鞋带,好抬了抬腿,脚刚巧停滞在凤双越的眉骨中间,蓄势待发,于是凤双越屁也没敢放个,答应了。 季复生的家四室两厅两卫厨,设计风格明快简洁,客厅地面是磨光大理石,架u型布艺大沙发,卧室是柚木地板,家具的布置摆放舒适有效,与空间配合相当默契,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余的装饰。 凤双越被胁迫住进了季复生的家之后,两个男人同|居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凤双越做饭,凤双越收拾屋子,凤双越洗两人的衣服包括袜子和内|裤,但每周二下午季复生作为慰劳包身工会拉他去次影院,用学生证买半价的票,抱桶爆米花两杯可乐,看场也许垃圾也许不那么垃圾的片子。 原本凤双越直认为季复生除了身手好之外,是个很正常普通的学生——就读于所还不错的大学,读个挺热门挺流行的专业,面临考试会戴上二百度的近视眼镜边温书边痛骂某名捕年期提前,还在学校bbs的某个冷门面充当主,每天都要去worldsoccer和joke辛勤的灌水,甚至还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唱首装模作样的原创歌曲狮子座= = 直到两人起看完老无所依。 从影院出来,凤双越还有些细节没想明白,季复生却已经开始琢磨晚上的吃和睡,凤双越很佩服他点就是,他能很面瘫很冰山的表达出兴致勃勃的意思:“吃完肉沫茄子我就睡觉!明天早上没课,我可以直睡到中午!中午你给我做茄子打卤面!” 凤双越直自认比季复生聪明,毕竟自己二十七就从h大博士毕业了,不光没延期,而且还提前了,这是相当牛x的件事。 所以凤双越淡定的小心眼的发难:“你都看懂了?” 季复生点头,说:“快点儿走,回家给我做饭……” 凤双越抿了抿嘴:“答不上问题就没茄子吃。” 季复生看了看他的脸色,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说:“你问,我定不吝赐教。” “齐格在regal motor hotel找钱那段,开抽屉为什么是从下往上?” “节约时间。如果不这样,就得先把上面的关上才能打开下面的。” 凤双越想了想,由衷的称赞:“小朋友智商不错。” 季复生点点头很欢乐:“谢谢老……师!晚上有茄子吃了吗?” 老字拖很长,凤双越默默的扭过头去,告诉自己:“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然后数数到100,平静的问:“那么,齐格为什么要杀雇主?” 季复生不假思索:“因为齐格想换辆车开。” 凤双越对这个答案持有异议:“我以为是那两个美国佬对他不礼貌。” 季复生的笑容有些冷:“齐格是个非常专业的杀手,他杀人绝对理性。他在高速公路上杀那个开车老头,就是因为他想到那辆偷来的警车太张扬,所以要老头的车,那个运鸡车的司机死因同理。” 看凤双越若有所思,季复生继续说了下去:“生命对职业杀手而言,只分为两种——种收费,种不收费。” 同|居半年来,季复生对凤双越并不设防,蛛丝马迹处处可见,凤双越则统统视而不见,顺手抹去那些痕迹残留。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在夕阳下漂亮得坦荡的眼睛,知道自己直拒绝了解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季复生在路口红灯前停下脚步,顺手拉住凤双越因为恐惧而冰冷的手:“还有问题么?” 凤双越静默了片刻,才慢慢问:“那么雇主的会计和莫斯的老婆被他杀了吗?” 季复生的语调似乎没有起伏:“都杀了。” 齐格从莫斯家出来时,看了看鞋底。杀人很容易把血蹭到鞋底上——那次凤双越特意帮自己刷鞋,大概看到那点血迹了吧? 齐格杀人灭口前问会计:“你看见我了是吧?”,只是此问的疑和残忍——凤双越,我杀人很小心,如果有不相关的人误入,我宁可放弃哪怕是最好的机会,你信我,别怕我。 凤双越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杀手都酷得跟猛犸样,而且不食人间烟火,只吃白水煮蛋。” 季复生低着头不说话,虽然是自己主动揭开另重身份,面临可能的分手却还是不知所措,又倔强的抱着些许期待。 凤双越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纵容的笑:“没想到还有杀手喜欢吃肉沫茄子,哎,除了茄子还想吃什么?。” 季复生霍然抬头。 下刻,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个热烈纯真的吻落在凤双越的唇上。 那天晚上,季复生爬上凤双越的床,内心青涩脸色绯红的问他:“你要我么?” 季复生之前没有被爱也没有爱人的经验,他自认为这句问话的意蕴很深远,大致包含以下内容:我很喜欢你,想当你的恋人,你能不能接受我,喜欢我?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么我可不可以上你? 至于为什么爬到别人床上去问这句话,季复生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当时刚好已经半夜两点,凤双越刚好在床上而已。 老着脸皮问完这句话,季复生紧张得都快跳下床去了——如果凤双越还没有任何反应的话。 凤双越很明显误会了,他以为季复生仅仅是发出了求欢的信息。但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吻上季复生由于紧张有些干燥的嘴唇。 凤双越很自觉的在下面,承受方应该会比较辛苦,他不要季复生疼。 寂寞的天桥上,凤双越手里的甜筒无声的完全融化。 原来早在自己发现之前,已经爱上了季复生。 叶守成是季复生杀的第九个人。 季复生曾经为自己主业是杀手这件事问过凤双越:“你介意么?” 凤双越难得的严肃:“你杀过几个了?” 季复生说:“八个。” 凤双越的神色堪称严厉:“我非常介意。你不可以再杀人……绝不能杀第九个!” 季复生喝了口可乐,继续打游戏,边漫不经心的点头。 凤双越皱着眉头,抢过手柄:“季复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季复生转头凝视着他:“我知道,既然你介意,那我就答应你。” 季复生不介意自己当个问心无愧的杀手,但他介意凤双越介意。 凤双越其实根本不介意季复生杀八个还是九个,他介意的是季复生的性命。 数极于九,满溢生变,杀孽过重,必遭天谴。 季复生不知道自己已经注定的命运,就像他不知道凤双越为了这世的相聚,穿越数千年的时空,放弃了妖界最强的法力与战力。 鬼门开,季复生死,凤双越无法拯救。 而叶家十数人,被场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的火尽皆烧成了焦炭。 那夜,辉煌绚丽的烈火焚毁了夜空的浓重黑暗。 半夜被惊醒的人们看到了副宛如神话的奇景:烈火中只金色大鹏张开华美强大的浩瀚双翼,每片羽毛都是沸腾的灼热,驰风舒爪,呼火引焰。 人们都以为只是幻觉,却不知那是金翅鹏雕为了逝去爱人的微薄报复。 我的羽翼 是托着你双足的尘土 穿行过日月的流光和碎片 我吟唱轮回不变的黄金骨 送你那朵并蒂的须臾白莲 如果天命给你永恒的漆黑, 我会射落星辰照亮你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进冥界,呼…… 鬼卒 季复生意识浮浮沉沉,介乎清醒与迷失之间,心口还残留着匕首刺入的痛感,似乎死了,又似乎只是做场梦,梦醒来,也许还能睡在凤双越身边,明丽的阳光透过窗帘照着他斯文清秀的脸颊,带给自己种鱼入水的舒适愉快。 然而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极其的煞风景:“醒了醒了!我就说嘛,你季复生哪能这么容易魂飞魄散?醒了就起来,都三天啦,还没睡够?” 季复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也就言不发,睁开眼之前,慢慢屈伸手指活动关节,仔细感觉身体的恢复状况,从肌肤细节神经末梢传来的敏锐灵活如既往,几乎像不曾受过致命重伤,而骨骼肌肉中蕴藏的力量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那就很好,季复生松了口气,默不吭声的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是间窄小闷热的石屋,地上铺就黑色石砖,透出红色火焰花纹,季复生隐约觉得不对劲,抬眼四顾,心头咯噔下————难道这地方的主人是《鬼吹灯》的粉丝? 这间石屋连扇窗户都没有,而四面墙壁作弧形相接,整个屋子的形状很有几分传统坟墓的感觉 。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觉得似曾相识。 低头看看自己,长发垂落肩头,那么重的伤如今恢复完好,想必自己已昏迷了好几个月,头发长长不足为奇,但身古装打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纯黑色的衣裤,刚穿的双黑色麻布鞋柔软合脚,只不过底子甚薄,踩着砖地有烘烘的热气直传上来。 切都透着诡异出奇。 那唤醒他的大嗓门提着支硕大铮亮的钢叉,穿着与自己样的黑色短打,身材纤细,模样俊俏,皮肤奶油冰棍似的又白又凉,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却是血滴子的鲜红。季复生眼看到那柄钢叉,便知此人膂力奇大,而这人明显不是什么大boss,心中凛,觉自身处境十分不妙,不知什么组织实力如此可怕却又如此古怪? 跟在那人身后准备出门,那人却回头瞪,指了指墙角:“带上你的钢叉啊,笨蛋!” 态度不怎么样,却言出真心,显得甚是亲密友好。 季复生见他主动给自己武器,反而增忐忑,依言提起那柄钢叉,在手中略掂了掂,还算趁手,心中稍定,低头跟着那人出门。 出门便是阵热浪袭来,四处幽黯,屋所整齐规则,均是圆顶石质,道路铺设红色石砖,色泽深重光润,瞧着倒似人血侵染般。 两人沿条甬道大步行去,路行来,未曾遇见人。 远远看去,前方矗立着栋宫殿式建筑,云生雾锁,宛自天开,派恢弘威严气象。 季复生不自觉的放慢脚步,不知为何心里竟知道两人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宫殿,而脚下这条路似走过千回百回般。 那人回头见他走得慢,便放缓步子等他,问道:“是不是头痛?” 季复生桥瞧他神色温柔,是疑窦丛生,也容不得想,再过个拐角,就是条大道直达宫殿,事不宜迟,季复生立时下了决断。 到拐角处季复生手中钢叉突的脱手坠地,当的声响,那人惊回头,季复生已然出手,手扼住那人喉结,手按压在耳屏上切迹前,低声问:“凤双越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出手既快又准,不浪费丝体力,没有点余的声响,甚至不会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伤害。 那人被制住,气滞血淤,头晕眼花之下,钢叉脱手,季复生单足支地,另脚轻巧抬,钢叉便落在他足背,两端均衡,定住般稳稳不动。 招之下受制于人,那人却不害怕,反而十分惊喜: “噫……你、你会说话了?” 季复生扬眉:“废话!快说,凤双越在哪儿?” 那人瞪大眼睛:“凤双越是什么东西?季复生,你怎么回事?” 季复生手指收缩用力,那人登时呼吸不畅,脸憋得发紫。 见他几欲窒息,季复生这才撤了力,冷冷道:“我问,你答,有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那人有几分惶惑有些愤怒,微微点了点头。 季复生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七殿阎君泰山王殿下司掌的热恼大地狱。” 季复生怔了怔,用力摇了摇头,磨牙微笑:“你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那人的态度很老实:“反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鬼。” 季复生知道有些人惊恐之下会说胡话,但说得这么离奇弱智的,眼前这位是第个。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小白兔?有那么好骗? 偏偏那人还很有诚意的继续掰了下去:“我是七百年前进入幽冥界森罗殿,那时候你已经当了三百年鬼卒了,只不过你直不能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哑巴……哎,复生,你声音还蛮好听的。” 季复生咬牙,打算开杀戒:“你说我在这里呆了千年?” 那人兀自不知死活的唠叨:“难道那天你被钢叉砸得什么都忘了?我是谁你还记得么?” 季复生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时有些接不上话,那人却愤慨得连红眼珠都绿了,张嘴怒吼:“七百年!七百年啊季复生!你居然连我都忘了?” 很显然,要不是咽喉受制,他已经马教主状咆哮发狂了,饶是如此,季复生也看见了他的扁桃体很健康没有发炎。 受刺激季复生脱口而出:“何若起。你是何若起。” 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何若起眸子里流露出由衷的欢喜之色,季复生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个千年的鬼魂?那人间二十年是真还是幻?和凤双越段过往是梦是缘? 无意识伸手摸了摸颈中那条从不离身的铂金细链。 季复生作为g ay的资历远比做杀手老。 十岁那年,无意看到老爹和个新晋线的艳丽女星滚倒在属于母亲的大床|上,那刻,天堂地狱彻底颠倒,晕眩中季复生对大白蛇样的女|体产生了浓烈的恐惧,当时他就很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对女人发生兴趣。 很快,季老爹在海外死于次黑帮械斗,被芝加哥打字机打成了块抹布,尸体烧完留下大堆黄铜弹壳,季复生挑了个用细细的铂金链子穿过,戴在颈中,以后那只弹壳就在他锁骨下面荡来荡去。 考虑到混黑社|会这种有组织有规模的社团风险太大约束太,季复生没有子承父业,而是低调内敛的当了个杀手。虽然没有鲁格p85式9毫米或者柯尔特1873式11.43毫米用,但自小的训练和天分,随便操把菜刀也能凑合着杀人,从此季复生就成了业内红牌。 手指沿着细链滑下去,触到那枚弹壳,指端触感清晰的告诉季复生,至少那二十年里自己曾经是人,那么凤双越的存在也就不是幻觉——那便很好,凤双越若活着,自己可以在地府等,他若死了,自己可以找到他,没有今生,还有前世,只要灵不灭,总会相逢。 再钳制何若起已经没有意义,季复生松开手,确认道:“你没见过这条链子对不对?” 何若起仔细打量着,摇头:“没有……这看着挺稀罕,哪里来的?” 季复生放下心来,四顾瞧,见这热恼大地狱热气氤氲殿宇重叠,让人如坠梦中,根本找不着出路,却不知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凤双越? 何若起看季复生神情恍惚,忙小心翼翼的安抚道:“忘了些事对不对?不打紧的,你忘了什么我可以讲给你听嘛,你被钢叉砸了脑袋,忘事儿也不稀罕,不过还算因祸得福,你看你都不哑巴了!” 季复生看看他:“我直是哑巴?” 何若起无法置信的凝视他片刻,叹口气:“你都忘记了哪些事?” 季复生想了想道:“除了你叫何若起,我都忘了。” 正说着,拐角处阵衣衫窸动声响,季复生与何若起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个马面鬼面目青黑狰狞的走来,见着他俩,桀桀怪笑道:“小哥儿俩挺悠闲?要不要本司跟虚大人求求,让你们到我的犬咬小地狱里来?” 大模大样的走近前,似乎想摸把季复生,对上他的眼眸却怔了怔,立即扭脸避开,手掐住何若起的下巴,带着畜生腥气的呼吸直喷到何若起耳边:“到了我那儿,本司定好好疼爱你们……不光本司,还有我那些怪精神的小宝贝们哈哈哈!” 声音犹如闷雷滚过,透着几分残|虐yin邪之意。 季复生很厌恶他的眼神,冰凉潮湿的黏腻着,被睃眼活像被舌头舔去层皮似的,冷眼瞧他体型虽巨大,但举手投足略显笨重,当下也不退让,步跨上前去,扣住马面鬼的手腕使个巧劲,道:“滚!” 足悄悄勾起落地的钢叉,随时提防他反击。 马面鬼手被挡开,目中射出凶恶之色,喉管里“嗬”的声似乎就想扑上来,季复生不动声色,往后退步,拉开攻击距离,手已稳稳操住钢叉。 马面鬼迟疑了瞬,似乎知道季复生是个狠角色,狠狠啐了口,却忍不住诧异:“你果然能说话,我就知道,哼……以前把你折腾成那样都撬不开你的嘴,真够能忍的……” 说着看了季复生眼,眼神中隐约有恐惧,蓦的住口,转身迅速走远了。 季复生沉默片刻,问道:“咱们……直被他这么羞辱?” 何若起点了点头,若无其事:“习惯了就好啦,他也只是说说,占不了什么便宜。” 季复生看着他下巴的淤痕,再想到马面鬼方才的yin邪神情,对何若起这番言语无半分相信,知他必有隐瞒,时也不问,只道:“他是什么人?” 何若起淡淡道:“犬咬小地狱的司狱官,掌管鬼卒三千,唤作犬芒。” “那我们属于什么小地狱?”季复生还挺愿意找到归属感。 “油釜滚烹小地狱,咱们的司狱官是槐真大人,很是神秘,千年来从不现出真面目。” 提到槐真何若起很鸡血很荡漾,立即把鬼斧神工的丑男犬芒抛诸脑后,眼睛里喷着星星,热情的赞颂道:“槐真大人的法力是十六个小地狱中第人,据传不输本殿判官虚大人,他现身时虽面罩黑纱,但大家都识得……他也是咱们七殿啊不,整个阎罗殿除了泰山王殿下的第美人!” 季复生相当无语,叹道:“你满脑子都装的什么豆腐渣……” 听他不屑自己的偶像,何若起愤愤举起拳头,想砸季复生的脑袋,又怕扁不过人反遭人扁,只得摆出最凶狠的表情,语气哀怨:“你刚才掐我脖子很疼!” 季复生不以为然:“鬼也会疼?” 何若起翻了个白眼:“鬼还会饿呢,怎么不会疼?不信我揍你试试?” 季复生从善如流:“我很信。” 何若起捡起钢叉,道:“咱们先去干正经事,回头再说你忘掉的。” 季复生心知急不得,要在偌大地府中打探凤双越,必定先得知晓往何处去寻,只得跟着何若起,边走边看,突然发现头顶遥远处似有水光波澜朦胧,忍不住问:“这上面是水么?” 何若起导游状答道:“是啊,七殿热恼大地狱在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纵广五百由旬,下设十六小地狱,分别是xx小地狱,oo小地狱,hh小地狱,ss小地狱,mm小地狱……我们司职的油釜滚烹是第十六小地狱。” 季复生啧啧称奇:“你懂得真不少,是百度还是google来的?” 何若起茫然:“狗狗?我没有养,不过泰山王殿下养了只叫棒子的中华田园犬。” 季复生嗤之以鼻:“不就土狗嘛,还中华田园犬。” 何若起瞪着眼睛半天接不上话,心里却隐隐的高兴。季复生此次醒转,好比木偶注入了魂魄,举止言谈古怪之余却又说不出的招人喜欢,竟似个发光体般引人注目,由不得自己不好奇向往。 正走着,只听到前方甬道传出阵鬼哭狼嚎夹杂着铁板烧的滋滋声,何若起充耳不闻,季复生却不甚习惯,走近前去,只见烟雾翻腾嗅到焦味扑鼻,何若起解释道:“这是咱们小地狱新收押的罪魂,需赤足过这条三百里火砖道,方能消解生前罪业。” 季复生看火砖烧得光焰通红,那些罪魂被鬼差强推上甬道,赤足沾火砖,立即肿胀焦黑,受疼不过滚倒在地却是满身疮痍惨不忍睹。 何若起见季复生停足观望,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这些算是运气的,花个三五十年走完这条火砖道就能脱离地府转世为人,真正的罪业深重者,要送往油釜滚烹严刑惩处呢。” 季复生看到个罪魂摔倒地上,半边脸庞青烟直冒,片刻功夫已经满是红肿水疱,只看得再不想吃铁板牛肉,猛然想起自己要去油釜滚烹小地狱,不由得变色:“难道我们现在去油炸鬼魂?” 何若起 分节阅读39 欲望文 分节阅读4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0 舔了舔嘴唇:“是啊,还可以顺便吃早点……” 季复生脸色发青:“我……我不爱吃鬼。” 何若起直皱眉头:“罪魂只能油炸不可擅食,有违反者与罪魂同惩。” 季复生松了口气:“那吃什么?” 何若起伸手进衣襟摸了摸,掏出两颗柴鸡蛋。 季复生心想难怪刚才觉得何若起胸|部不正常!又想这地狱的生存环境还真不错,鬼差都能有鸡蛋吃,而且还是绿色天然柴鸡蛋! 当即问道:“这里的鸡蛋都是哪儿来的?” 何若起道:“阎罗天子按各殿所需,命吏卒送来,七王殿下分配给本狱各鬼。” 原来在遥远的地府,早已实现了按需分配,季复生沧桑叹,感慨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留言说会害怕鬼故事,摸摸别怕,我自己都胆小怕恐怖故事,写不出恐怖的东西来的…… 这里鬼的设定也是有呼吸有身体的,乱写气,大家不要介意,羞愧的捂脸退下 前世 走到大殿外,只见玉阶铺陈碧瓦重叠,宝鼎异香明灯珠灿。 季复生抬脚往里就去,被何若起扯住衣角:“你想干嘛?” 季复生问道:“不进去么?” 何若起鄙夷的看他眼:“你有病啊!你见过把油锅放这么高贵冷艳的宫殿里吗?” 季复生低头企图狡辩:“进去瞧瞧也没什么……” “放你的屁,不经七王殿下传召,你这种低等鬼差也敢进去打扰?” 何若起通脾气发完,心里爽了点,连颈中被掐的地方也感觉疼痛立减,稍微找回了些以往与季复生相处时的痛快,心旷神怡之下,又毒舌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模样配是不配进七王殿下的寝宫!” 季复生估摸着自己的模样应该和生前区别不大,于是谦逊的客套:“我模样跟你差不。” 何若起点头:“是啊,所以我也不配。” 季复生真是万分的好奇,心想真不知配进寝宫的鬼是何等绝色啊! 谁知天赐良机心想事成,两人正说着话,殿内走出个女鬼来,手中捧着只丹漆圆盘。何若起立住脚步,无限痴迷色授魂与。 季复生放眼瞧去——本来以为漂亮女鬼都得长聂小倩那样,孰料猝不及防,张嘲讽脸赫然已在视网膜成了像,这会儿只后悔不迭,恨不得自插双眼扭脸而去。 错了,真的错了…… 女鬼看到何若起盯着自家的靛青翠蓝山路十八弯面孔,不由得从鼻子里重重哼出声,深黄眼珠流露出赤luoluo的藐视,伸出根手指:“滚!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模样配是不配瞧着姑娘!” 何若起果然自惭形秽,低着头默默绕过殿前长阶,带着季复生从殿左处角门入内,沿着道斜斜往下的石阶走着,何若起低声解说:“油釜滚烹小地狱就在七王殿下的寝宫之底。” 季复生走到石阶入口处,觉得阵清凉,精神为之振,问道:“你很喜欢刚才那个女鬼么?” “不喜欢……我只是羡慕她的模样。” 季复生知道审美是有时代局限性的,比如曾经流行的银盘大脸珠圆玉润和后来崇尚的锥子小脸骨瘦如柴便大相径庭,可是,至少也不能以吓死活鬼为美吧? 季复生决定为何若起恢复正常的审美情趣重树信心:“其实她丑得发指,而且你不用羡慕,只要把脸往油锅里浸,也就能跟她不相上下了。” 何若起呸的声:“难道我不知道她丑么!可是在地府长成她那样比较有用啊!除了王和判官,你看牛头马面大人黑白无常大人,首先得生得……那样,才能随侍殿下们身侧,或者做上进出阴阳两界勾魂索命这等美差,咱俩长成……这样,注定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而且地府中各鬼的容貌是不能改变的!” 原来何若起还是个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负有情操的四有小鬼,季复生才不在乎地府不让人改变容貌的狗屁规定,打算改天有空帮他个忙,把他的头按进油锅还不用他道谢。 季复生正要顺着台阶走下去,突然觉得眉心仿佛被火苗炙了下,心念动,回头看去,影影绰绰见黑袍身影正立在大殿九十九级玉阶的尽头,衣袂风环雾绕,五官笼烟般瞧不真切,却能见到额头点莹亮状如憩蝶,闪烁生辉。 直觉这人跟自己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忙问何若起:“那是谁?” 何若起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疑惑道:“谁?没见鬼啊。” 季复生再定睛瞧,只见朱阙紫府,哪还有鬼影在? 到了地底刑室,见当中架设口硕大无比的铜锅,锅底是幽蓝暗绿的地狱业火,锅油正沸腾翻滚,刑室却是峻黑阴冷,没有丝毫燥热之气。 何若起看眼正列队等待的罪魂们,淡定的说道:“煎鸡蛋吧!” 说着递给季复生那两只鸡蛋。 季复生自己没有煎过鸡蛋,跟凤双越谈恋爱之前是下馆子吃,跟凤双越同居后是凤双越煎给他吃,这当儿接过鸡蛋颇有些不知所措。 何若起很忧郁又很窃喜:“这都忘啦?算了……我来吧。” 油挺香,据说都是凡间供奉的清滴滴的香油,鸡蛋也煎得不错,季复生吃着却想凤双越。 吃完鸡蛋罪魂就按序入锅了,惨叫声中,何若起懒懒的用钢叉翻搅拨动,季复生迟疑了片刻,也就挺娴熟的把钢叉伸进油锅了——当天和尚撞天钟,当天鬼差炸天魂。自己当杀手不勤奋好歹算有职业道德,当鬼差也不能含糊,何况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还要花时间打探凤双越的下落? 正琢磨着,粒油花飞溅到季复生手上,居然点都不烫,想来这油只对罪魂有效,难怪何若起没法把脸埋进去改善容貌,堪称地府神油。 用钢叉叉起个罪魂,季复生无意抬头,猛然发现脸庞很熟悉,分明就是那人渣叶守成。 难道是叶守成的前世? 这个鬼渣! 季复生把叶守成扔进油锅,伸手进去,把他和何若起扔进的另个罪魂头脚对放,趁炸得软了捏作块,再把身子用钢叉扭着缠住炸炸,冷着脸:“油条。” 捞上来拍扁,再放进去两面炸炸:“油饼。” 何若起目瞪口呆:“真有趣……你以前可从不这样。” 等炸完最后条罪魂,季复生知道了自己这千年的大致情况: 季复生,封神战后的地府新鬼,确诊哑巴疑似弱智,无法力略有战力,大抵是军中无名战士,不够格封神,下了幽冥界,孽镜台前照身负血债,上接引之路,看火照之花,渡忘川河,跨奈何桥,登三生石,饮下盏孟婆茶,忘却前尘旧事,不进轮回,充任鬼卒。 三百年后,何若起加盟油釜滚烹小地狱,季复生手把手教会他炸罪魂,两人同室而居,何若起机灵,季复生半傻半呆,没久季复生便事事唯何若起马首是瞻。 谁料想三天前个异常彪悍的厉魂竟从油锅里蹦了出来,手中铁链直砸向何若起的面门,季复生脑子慢行动却快,个箭步上去,举起钢叉来了个霸王扛鼎,厉魂被扛回油锅嗷嗷惨嚎,钢叉却因为受力过巨外加质量不过关,受力到了极限,断了,然后就砸到了季复生的脑袋上。 季复生本来就傻,这砸,对智商也造不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只是把他砸失忆了。 穿插着季复生的经历,何若起还顺便讲解了地府十殿的分布,大致便是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阎罗天子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 听完何若起声情并茂的叙说,季复生问道:“我想找个人……或者鬼,该到五殿阎罗天子处去查看生死簿对不对?” 既然自己灵尚存,那么凤双越必有前世今生,是人是鬼,在生死簿上总有轮回生死的痕迹。 话音落,正打算往外走的何若起砰的头磕在油锅边,吓得魂不附体:“你还是当哑巴吧!” “我说错话了?” “你以为你是谁?再过千年你都进不去阎罗大殿!别提去看生死簿!” 季复生收起钢叉,满不在乎道:“如果我定要看呢?” 何若起脸色煞白,抖得几乎立不住:“你……你……” 季复生见他怕得厉害,笑道:“怕什么?难道鬼还能再死次?” 何若起把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去,声音僵硬得可怕:“无法再死,所以才怕。” 凝视季复生,字字道:“地狱日刑罚,便是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油炸火烹刀锯石磨而不死,碾肉成酱剔骨化灰再复成形,苦无止境,万劫不复……你懂吗?” 季复生点头:“懂。”竟低声笑了:“不会再死真好……总会找到他。” “你懂个屁!”见季复生神色派悠然,何若起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担心之下大怒道:“你不怕刑罚,那魂飞魄散你怕不怕?” 季复生静默片刻:“魂飞魄散?” 确实,人间有降魔捉鬼的修行者,可以将厉魂恶鬼魂魄散尽,想到此处,季复生失望道:“那你还胡扯什么鬼不会再死?” 何若起蹙眉想了想:“魂飞魄散很难的……除了阎罗十殿的王,只有大罗金仙上古神佛方可使得,我在这里七百年,还没有个鬼遭这等永绝之刑。” 季复生心想这算什么不可攻克的技术难关啊?隔壁家的小孩儿给他桶高浓缩铀他就能做出原子弹,这地府里的小鬼真是见识短浅,不禁傲然道:“人间随地都是能让恶鬼魂飞魄散的降魔师,燕赤霞的大名你听说过么?” 何若起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摇摇晃晃的不想答他,摆了摆手,当先走出油釜滚烹小地狱。 路回去,季复生打听道:“犯有哪些过错的鬼魂会在热恼地狱受刑?” 何若起道:“热衷名利、损人利己者,投机取巧、趁火打劫者,趋炎附势、无耻背德者……还有,欺凌同性亲近异性者。” 季复生笑道:“真不错,我是不会去亲近女人的。” 何若起出语惊人:“难道你是gay?” 季复生点头:“是啊,哎,你居然知道gay?” “知道。” “……你从哪里来?” “欧罗巴。” “我靠,不愧是我泱泱中华的阎王!太厉害了捞过界啊,跟撒旦抢人?” “不是,我家祖辈早就移民了。” …………………… 季复生冷静了很久,淡定的说道:“难怪你眼睛是红色,果然有蛮夷血统。” 何若起不堪受辱,唰的声从袖子里掏出面铜镜,在他眼前晃,怒道:“季复生!你自己笨蛋还要侮蔑我……低等鬼差都是红眼珠,你瞧瞧自己……赤橙黄绿青蓝紫,地府中眸色赤色最低紫色最高!我虽不是炎黄血统,你却不该这般取笑于我!” 季复生很愧疚自己种族歧视了,这可是活该被人肉的原则错误啊,忙使劲儿道歉,百忙中看了看镜子,见镜中鬼跟生前的面容几乎完全样,只是肤色从健康的小麦色变成与何若起般的透白,强势的俊美因为长发的缘故,中和出几分略显柔和的古典意味,而血红的双眸却了些许邪恶的侵略感。 凤双越的长相本属传统的白面书生型,若是也在地府身古装打扮,不知道有合适养眼,季复生想着不禁笑,眼神中已流露出憧憬之色。 何若起看着他骤然绽放的笑容,怔了怔,耳根热,忙夺过镜子撇了撇嘴:“笑得这样不正经……小心尹大姑娘罚你。” 花了十天功夫寻人,季复生靠在油锅边郁闷得连觉都睡不着了,这热恼大地狱上面是海水,周围是顽石,四野际定八方界明,身在其中无路可出。就像口焖锅,群鬼就是焖锅里的鱼,凭自己的法力和地位,莫说去森罗大殿了,连泰山王的寝宫门都摸不着。 何若起看不下去他这副蔫样,虽然欺负季复生长达数百年,但是看到他因为别的事郁闷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复生,你想找谁?” 季复生道:“凤双越。” 何若起皱了眉:“就是为了他,你那天掐我脖子?” “你脖子又没断。” “难道他脖子断了?” 季复生想到凤双越不禁心痛,他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怎么也逃不过杀手的利刃吧?咬了咬牙:“我必须找到他的下落。” 何若起用钢叉拍扁个企图爬出油锅的罪魂,闷声道:“咱们都没这本事找,要不试试去求尹大姑娘?” 尹诺就是那日殿门处手捧丹盘的丑鬼,本是泰山王的贴身女侍,青眼只给泰山王,其余鬼等竟从未看到过她的眼珠子,虽眼高于顶却是诺千金,凡事不应则已应承必做。 何若起这个主意不能不说是唯的可行之策。 季复生从未有过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候,死而有知,竟来到了地府,这事情已经足够个正常人晕倒个三五回的了,好在季复生神经强大随遇而安,这些天也逐渐习惯了地府鬼差的身份,却还有迷障疑团重重叠叠的堵在心口,本就憋着股邪火无处宣泄,听了何若起的法子,已然另有打算,当下笑了笑,也不露端倪,只道:“好。” 回去时悄悄将段缚魂索藏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勇敢跳坑的,你们是真的猛士…… 束月 次日早,两鬼便去寝宫殿门外蹲守尹诺。 “尹大姐今天真漂亮!”何若起腆着脸扑上前去,季复生心中叹息:“连马屁都不会拍……” 尹诺果然生气了:“我昨天就不漂亮么?” 何若起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复生大摇其头,古今中外,人鬼妖仙,只要是女的,心思都不是寻常男子能想象揣摩的,其纤细曲折处,端的是令人辗转反侧而不得其解,幸亏自己活着的时候经历了班里六个女生其中包括四个恐龙的摧残折磨,否则肯定迟钝不逊何若起。 尹诺见他不说话,益发恼怒,举起丹盘就要砸何若起的脑袋。何若起不敢躲闪,只乖乖在台阶下等着挨这记重的。 季复生本就打定主意来个硬闯,此刻见尹诺跋扈,不迟疑,个箭步跃上,肘压尹诺颈部动脉血管,手成凤眼啄式,抵住她的腰眼,沉声道:“带我去见泰山王!” 话出口,已察觉不对,这招狠辣有效,本是从三角绞精简演化而成,通过压迫颈动脉使得被制者脑部缺血晕眩窒息,但此刻季复生肘部丝毫感受不到尹诺的血脉跳动,心中咯噔,情知要坏,尹诺阴森森笑,只听咔咔两声,双手暴长,十指锋锐如钩,胳膊宛如无骨,反扭过去,把扼住季复生的咽喉,季复生脖颈被划破,鲜血滴滴滚落,尹诺迅速拧转身来,道:“小小个鬼卒,竟敢动我?” 指甲过处,割裂季复生的衣袖,那段缚魂索出师未捷,已掉落在地。 季复生见她有形有质,又有先前偷袭何若起的成功案例,以为鬼与人般无二有血有肉,却不知何若起与自己不过千年小鬼,而尹诺身为历代泰山王贴身女侍,却是万年的厉魂,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血脉筋络是堪比金石,怎会这般轻易的受制于人? 尹诺下手不容情,手指发力,季复生喉骨格格有声,眼看就会碎裂。虽说鬼魂不会再死,但喉骨若碎了这番苦痛却也可怕。 幸得季复生数年杀手生涯,用生命换来的临危不乱和险中求活早扎根于骨血,瞬间已然反击,双手上下勾住尹诺肘关节,用力错,腿抬起,力道由腰而胯,狠踹向她的小腹。 全力施为之下,才知道自己到了地府后的力量有惊人,生前季复生以速度灵敏度见长,而此刻举手投足便是千钧之力,尹诺原本视他的反击为无物,不曾想这直呆呆傻傻的低等鬼卒竟有如此身手,时不慎,只听肘弯声脆响,骨节已被股极其强大而巧妙的力量拆开,同时小腹剧痛,身不由己直飞出去,重重砸到宫门,宫门金钉四散震脱。 季复生击得手不敢怠慢,腾身跃起双足踩向尹诺的膝盖,想着先击溃她的战斗力再说,不想尹诺身躯庞大动作却不迟钝,情急之下两腿微缩,季复生踢中她的小腿,尹诺嗷的惨叫,骨裂声中竟跃而起,条完好的左胳膊死死箍住季复生,全身扑上,座小山也似将季复生压倒。 重量级的人体肉盾堪称贴身搏杀中的终极杀器,季复生阵晕眩,被拍扁在地,活像张正烙着的鸡蛋灌饼,几乎吸不进气来,双手使劲格出些许空间,勉强苟延残喘。 定了定神,双膝卡住尹诺的腹股沟,企图用个技巧性的luo绞将她腰腿固定,再翻转反压,不过膝盖刚分开就唾弃自己的愚蠢了——尹诺的腰胯太粗犷了!根本卡不到点儿…… 当对手的体型和自重超越了切可以施为的界限,动作再完美构思再缜密,也是白搭,蚂蚁再怎么着也没法扳倒大象是不? 好在季复生不是蚂蚁,见情势不对立即换了进攻点,尹诺双腿手已废,只要再断她左手,大局能定,但季复生此刻却是强弩之末,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分分流失,眼前模糊,动作已然变形。 尹诺怒瞪双眼,手死死勒住季复生的后颈加力,身躯岿然不动。 僵持不下拆解不开,谁都不敢稍有松懈,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希望对方比自己先崩溃。 突的只听“砰砰”巨响,尹诺声怒吼,胳膊却卸下劲儿来,季复生压力骤减,只觉新鲜美好的空气自由涌入口中,喘息着将瘫软的尹诺推开,见何若起正在旁,双手握着钢叉,叉头已断掉,眼神有些木,嘴角拉出道凶狠却又恐惧的痕迹。 原来方才竟是何若起用钢叉猛砸尹诺的后脑,解了季复生之困,只不过季复生要进阎罗殿去查生死簿,已是拼尽切不管不顾,何若起仓促间对泰山王女侍下毒手,却是念之事,时惊惶无力不知所措,脑中是泼洒了整桶的豆腐花般,愣在当场。 季复生看似言谈无拘,但自小经历的缘故,骨子里待人比寻常人冷漠许,到了地府,跟何若起说笑之余,也不曾当真把他视为朋友,但此刻见他呆呆怔怔的着,为救自己竟不顾后果袭击尹诺,不禁有些感动,道:“谢……” 情知自己在地府能力低微,时也承诺不了别的,良久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尽力不让你受牵连……若是泰山王要罚,我会在你前面。” 说着捡起缚魂索,将尹诺捆了个结实,这才撕下幅衣袖裹住颈子伤口。 番恶斗之下,宫门处竟然如既往的冷冷清清,个鬼影也无。泰山王性情孤僻,除了两个贴身女侍个判官,偌大寝宫极少有其他鬼役常待,因此季复生便是闹得沸反盈天,也不会有侍从护卫出手弹压。 季复生伤口跳跳的疼,苦中作乐的遐想,这就是地广人稀的好处啊,要是帝都也这种人口密度,自己生前做活儿也不会那么麻烦,而且买套x府x园什么的房子也不至于花掉四五百万了…… 何若起惊魂乍定,哆哆嗦嗦的开口:“其……其实……她打我几下不要紧的,你,你不用为了我……唉,你……咱们现在可糟糕透顶了!尹大姑娘心眼很小……” 季复生伸足踢了踢尹诺头顶处,看着她闷哼声醒转,淡淡道:“我本来就打算挟持她,并不是因为她欺负你。” 何若起愣,静了静,垂头看了眼手中钢叉,叹道:“竟然断了……”却步跨到他身边:“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季复生凝视着言不发的尹诺,道:“我让尹大姑娘带我去见泰山王,你……” 何若起打断道:“她想砸我,你就揍他,所以不管你方才是不是为了我,我都记你这份情。” 哈的声笑了笑:“这么几百年,这热恼地狱,还没有敢对七王殿下的人动手的,你是第个。” 季复生见他神色坚定,也就不再劝,提起尹诺,踏入宫门,喝道:“指路!” 尹诺呵呵诡笑诅咒道:“泰山王法力无边,这可是你自找的!我若不让你样样的尝遍十六小地狱的刑罚,自去轮回台跳下去,永堕无尽饿鬼境!” 季复生不耐烦的哄道:“知道啦,我等着,你最牛x,快告诉我怎么走吧!” 尹诺怔,气得接不上话,恨恨的努嘴:“直走过金水桥!” 何若起低声赞道:“你对付女鬼真有套!复生,你是被掉了包吧?要不就是换了魂魄,跟以前点儿都不像。” 所过之处均是片寂静毫无生机,季复生浑身都处于种触即发的临敌状态警惕无比,却随口笑道:“女鬼嘛,比以前我们班那帮女生好对付了。” 说话间穿玉户 分节阅读40 欲望文 分节阅读4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1 朱门过复道回廊,绕过片琪草花圃,是墨色楼台,楼台下黑雾缭绕,尹诺冷冷道:“魑魅楼后面便是七王殿下的寝宫。” 何若起定睛看,见黑雾竟是无数无法凝聚的残魂碎魄扭曲漂浮,不禁打了个寒战,忙转开眼道:“复生,你见七王殿下是要看生死簿?” 季复生点头:“泰山王每日去森罗大殿议事,只要他能让我跟着去,我就能查到凤双越的下落。”。 何若起心想此事哪能这么简单,道:“阎罗殿的规矩,各王只能带本殿判官。” 季复生已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试试看吧,若不去拼那半点机会,便是再等上千年,我也瞧不到生死簿。” 泰山王寝宫檐飞瓦叠庄严妙丽,层层处处都绘刻五色灵鸟彩羽丹凤,分明是玉石金柱砌成,却不知为何,竟有林木山涧的清新气息。 进得门来,正是明两暗正两偏的结构,尹诺示意泰山王憩于左侧偏殿,季复生想了想,将尹诺放到地上,低声对何若起说道:“这里寻常鬼差不敢入内,你留着,暂不会有危险,我先独自进去……见见泰山王。” 说罢抬脚便走,衣袖紧,却是被何若起拉住,回头看,他咬了咬下唇,声音几乎听不清:“我陪你。” 季复生摇了摇头,拉开他冰冷的手:“谢你……”指了指自己心口,微微笑:“我都记着。” 不迟疑,往里便行。脚下是精雕细琢的青玉石地,镂着各式名花瑞草,足踏其上,触感有如行于厚软草地,而枝叶花朵恍若如生,微微颤动摇曳,心情紧张之下,也不及细看殿内陈设,只感觉华贵新奇,与人间大是不同而已。 季复生深吸口气,踏入偏殿。 半壁灯明,行香蔼。 个身影斜卧在紫檀嵌玉美人榻之上,掩在幕光泽透明皎洁的鲛珠玉鳞帘后,影影绰绰,身遭如笼云雾烟波。 见季复生进来,那人将手中卷书册放到榻前象牙蝶几上,侧转身来,以手支颌,却不说话。 季复生停住脚步,透着几丝犹疑:“你……是泰山王?” 帘内人似乎轻笑声:“我就是泰山王董束月。” 他的音质并不清朗,蜂蜜似的粘稠,沙沙的慢慢流出咽喉,宛如羽毛在心尖拂过,,勾魂摄魄,酥骨噬神。 董束月抬手轻轻挥,珠帘卷起。 七百年过去,董束月再次在季复生的面前,近在咫尺。 董束月的美是春江月色掺着鹤顶红,黑色丝袍轻盈如蝉翼,姿态风流得近乎轻薄,双深紫眼眸似乎笼着层雾气朦胧,完全没有焦距,季复生默默的叹了口气:这男人长得像个废物也就算了,竟还是个瞎子,太可怜了…… 忍不住抬起手,在他眼前轻轻晃过,董束月长长的睫毛轻颤,眼波流动间陡然有寒芒闪:“季复生,不要太放肆。” 说罢自行走往帘外,手挽住及地长发,却是头月光般的柔亮银发,边唤道:“千金……水。” 话音刚落,从靠墙云龙纹宝格架边,突的出现个侍女身影,青发碧眸,身材高挑,面目虽平凡僵硬,但比之尹诺,已然赏心悦目了不知几许。 那叫做千金的侍女木着脸将个白铜盘放到帘外张圆桌上,盘上是只羊脂玉杯,趁董束月落座,又取来发梳玉冠等物,言不发,自顾为董束月束发,视季复生如无物。 季复生冷眼观看千金的举动,便知自己绝不是对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强自按捺,静候旁。 董束月就着玉杯喝了两口水,挥了挥手,千金自行退下,又对季复生笑道:“你过来。” 季复生愣,什么也没说,依言走近前去,董束月将杯子放到他手中:“你渴了,喝两口水吧。” 季复生宫门前番剧斗,又是路忐忑,的确口干舌燥,手指触到玉杯,只觉光润冰冷,想来杯中之水定是甘洌清凉,迟疑片刻,却推回水杯:“我不想喝”。 这泰山王全无架子,但不知为什么,与他共处室,心里却是恐惧,这种恐惧绝非对他的身份权势怀有惧意,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与挣扎,仿佛迷雾重重中与生俱来拆解不开的命运悬诸于顶无从逃避般。 董束月眉头蹙,隐有愠色,冷冷道:“你打伤我的侍女,擅闯我的寝宫,我请你喝水,你竟然还不肯?” 季复生初到地府,骨子里又是根本不顾诸神天命的骄傲,对上下尊卑自然没什么概念,只随口道:“我不太习惯用别人的杯子。” 董束月哼了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凤双越用过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慢热啊,辛苦各位跳坑的猛士…… 妖力 董束月哼了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凤双越用过的呢?” 季复生震,惊喜道:“你知道凤双越?他也在地府么?” 董束月不说话,烟浓雾重的眼眸直视季复生,神色变幻不定,半晌笑,又将玉杯递过去:“你喝了这杯水,我就告诉你。” 季复生心急凤双越的下落,不犹豫,接过水杯饮而尽:“说吧。” 董束月却问道:“凤双越是你什么人?”语调有些微颤,竟似异常紧张般。 季复生想起凤双越,心中温暖,笑道:“我喜欢的人。” “喜欢到……因他而死么?” “我不是因他而死……但可以为他死。” 董束月定定的看他良久,方悠然道:“生死簿上名为凤双越的共计四千三百八十七名,地府中名为凤双越的鬼卒共计十二名,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个。” 季复生明显的有些紧张,期待道:“我要找的凤双越,是千年快两千年后的人,也在生死簿上么?” 董束月摩挲着玉杯,答得简单:“前世必在。” “那我能不能再回到两千年后去找到他?” “不能。扰乱世间,逆天而为,你们俩都会遭受天罚。” 看着他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董束月略迟疑,道:“但你可以寻到他的前世,他的魂魄。” 季复生言简意赅:“那我要个个的去见。” 董束月摇头道:“你个都见不了。” “森罗大殿也好,各狱也罢,都布有结界,你身无半点法力,想出这热恼地狱,都是不能,何况还要各狱往来,复去人间?” 随手在空中划个圆形,只见手指过处,空气凝结,五色变幻,莹澈如镜:“你试着用手穿过这层五光镜罢。” 季复生见那层结界流淌欲坠,心道我打不过你是肯定的,但这么个破玩意儿能挡得住我的力道? 这般想着,出手却毫不含糊,使出十成劲力,拳击出! 以他如今这具躯体的力量,全力击,足以开山裂石,而拳劲聚力于点,拳风竟如刀锋般,眼看那面镜状结界就会破碎四散。 谁料那面宝镜竟随着拳劲柔顺凹陷,季复生力道尽处,镜面蓦然弹回,似柔实刚,以数倍之力反击,只听“喀”声响,季复生手腕已被生生震脱了臼。 见他脸色惨白胳膊垂下,董束月唇角勾,似乎颇为不屑,只伸指在镜面轻轻划过数道,但见青光闪过,结界已然化为水珠滴滴坠落。 “看见没?你连这等三流的结界都通不过,难道还想四海千山任意来去?现在的你,只能呆在热恼之狱,当个低等鬼差。” 季复生利落的推上腕骨,凝视滴落的水珠,表情十分出人意料,全无半点羞愤懊恼,眼神坚定而明亮,透着孩子般的惊喜和向往:“你能不能教我?” “教你?”董束月轻挑着修长的眉,似乎有些讶异,笑道:“教你什么?” 季复生心中动,灵光乍现,自然而然道:“运神练法,从真修源,上天入地,无影无碍。” 董束月倏然起身,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季复生,你的三魂六魄,真的回来了。” 季复生怔,随即明白其意:“三魂六魄?难道我先前是魂魄不在,所以才又哑又傻?那么我人界二十年嗜睡的毛病,想是少了魄的缘故?” 董束月见他如此剔透,心中凛,正待开言,却声低微呻吟,手捂着眉心,似乎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疼痛,慢慢落座,良久方道:“我只是区区鬼王,教不了你这些。” 季复生大感失望,却不甘心,脱口问道:“这热恼地狱里,可有能教我的?” 董束月见他仿佛利爪刚出的小兽,跃跃欲试的生机勃勃,不禁笑道:“你自己。”说罢凝望他片刻,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轻言道:“你有数千年的妖力,或许……也是当世最强的妖力之,只不过未曾开启根源。” 季复生大喜,原来自己竟然拥有天下等的修为神通?想之后复又大惊,自己堕落成了鬼尚且不算,居然还是个千年老妖? 看了董束月眼,从他眼眸中捕捉不到任何明显的情绪,心中疑窦丛生,董束月不过是个七殿鬼王,他所管辖之下的低等鬼卒,怎么可能拥有千年妖力?人鬼殊途,鬼妖亦是异路,自己若是妖,又怎会身处鬼界?而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 两双眼眸交锋般静静对视,者波澜不惊,者思绪暗涌,董束月揉了揉眉心,带着些许倦意,道:“你有妖力,未必就是妖……别问我,我不想对你说谎,却也不愿意告诉你些缘故。至于凤双越,我不知道有哪个唤作凤双越的能配得起你,我劝你还是忘了他。” 正说着,殿外有声音不疾不徐道:“殿下,七殿判官虚九鸾侯见。” 董束月嗯的声,起身往外走去,却回头对季复生道:“尹诺既被你重伤,也就不能留在我身边了,你替她贴身伺候我罢……我会助你开悟妖力。” 季复生见他对尹诺弃若敝屣,对自己青眼有加,正感到诧异,见他已走到门边,忙问道:“你……要怎么处置何若起?” 董束月略低着头,侧脸轮廓花瓣似的柔美:“薄施小惩罢了。” 季复生不假思索:“若起只是帮我,小惩大惩的,我力承担。” 董束月低声笑,随口应道:“好,那我便不罚了。” 走回紫檀圆桌边,桌上玻璃蕉叶盏里半满的清水,盛放着朵千瓣白花,花瓣翻卷,莹润奇美,董束月伸手摘下花,递到季复生眼前:“天雨曼陀罗华。” 季复生看过些神话传说,知道地府只开两种花,彼岸曼陀罗华,三途河边曼沙珠华,为接引,为轮回,花开千年,落千年,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曼陀罗华?” “是的,喜欢么?” 看到这朵花,季复生有瞬间的奇妙倦怠,仿佛流浪漂泊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家的灯火。 董束月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温柔得给人痛楚的错觉:“那么,送你朵曼陀罗华。”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有点少了,羞愧捂脸 凑合着看吧 明后天点儿 幻影 当晚季复生宿在寝宫后的侧殿里,他出身黑道世家,幼时也算见识广,后来虽然家破,却也丰足无忧,但泰山王侧殿的华贵齐楚,还是令人颇有目不暇接之感。 桌椅床榻尽是黑檀嵌珠,隔着玳瑁屏,遍点琉璃灯,床围云纹霞影纱,榻垂如意烟罗帐,贴地象鼻矮几上座描花金鼎,缓缓溢出不知名的清新林木香气。 推窗看去,是海水悬注,空濛如璧,而海水之间,又有云彩变幻,月华如练,季复生不想地府竟能看到这等海月奇景,不禁心怀大畅,悠然神往之余呼呼大睡。 海月之下,个飘然轻逸的身影静立在窗下,浅淡朦胧如同洇入宣纸的滴水墨,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凝望着季复生,衣角飞扬处,是夜夜辗转反侧的心思纷乱。 转眼夜尽,明月西沉入海,壁上只洁白贝壳打开吐出串水泡,发出琴弦般的声音:“泰山王殿下传见”。 不受信号约束,没有辐射干扰,纯天然还环保,比手机强了,季复生被唤醒很不满意,只觉得睡意盎然,根本不想起床,掩着耳朵翻了个身,贝壳却不放弃,声接声的“泰山王殿下传见”堪比暴雨羯鼓,纷至沓来。 季复生大怒,出于求睡本能,从架子床踏步上顺手抄起件玩器扔去,准头奇佳,力道十足,正中贝壳。 黑衣身影瞧得有趣,红菱般的嘴角忍不住翘起,知他将醒,却舍不得离开。 那贝壳却是海底奇珍,最擅引人入幻,砸之下,颜色渐变,锯齿状的开口打开道缝隙,准准的对着季复生。 季复生正睡得好,突然觉得床边似有人,蓦的清醒,见那人温文如玉的张脸,微微含笑,不是凤双越却又是谁? 时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脑中嗡嗡轰响,揉了揉眼睛,见凤双越神色如往常,温和而纵容,再熟悉不过,心中怦怦乱跳,低声道:“真的是你?我还怕你不见了……” 起身把抱住,只觉得触手生温,呼吸可闻,果然……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活着。 喜不自胜之下,眼眶已经热了,浑然忘了此处何地,忘了今夕何年,虽然只分开短短数十天,平时是强自镇定的千方百计去寻其踪迹,因不知他生死下落,竟连放肆的想念也是不敢,如今见了他,这些时日油煎火燎的难熬情思方才尽数涌上心头,而堵在胸口沉甸甸的惶恐如冰雪消融,轻狂得几乎能飞起来。 被拥得太紧,凤双越轻笑着挣动了几下,季复生不肯撒手,死死搂着求道:“别离开,再让我抱会儿……”声音低回而痛楚,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患得患失的不安,孩子气的无赖,贪婪而渴求。 劫后乍然重逢,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依恋如此深爱这个人,早在人间相逢的那刻,他已然温暖而不刺眼的照亮了自己的世界,无论他是爱自己也好,只是纵容惯着也罢,只要息尚存,季复生就断不会放开凤双越,不单单要生世,要永生永世。 黑色身影凝视着季复生睡梦中满足浅笑的面容,眼神益发柔和,漾着春日湖水般,薄唇微启,低笑道:“这幻影传心贝,让你见到了最想见的人吗?七百年,你并没有忘了我……是不是?” 衣袖轻动,想穿窗而入,却见季复生神色突变,脸颊扭曲,呼吸粗重而急促,已被噩梦所缠,正待出声将他唤醒,只听声惨烈的呼喊:“不!” “……凤双越!” 拥抱的滋味太甜美,醇酒般醉人,直到凤双越的血洇透了自己的衣衫,季复生才发现把利刃深深插在凤双越的胸口,狂叫着挣扎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窗外有黑色身影闪而逝。 贝壳慢慢闭合,幻影传心贝,能够让你在梦里见到最想见的人,也会让你看到最惧怕的事。 七殿判官虚九鸾正在董束月寝殿中不住徘徊,听千金言道泰山王殿下宿未归,又知晓季复生擅闯寝殿打伤尹诺之事,心中只觉隐忧重重。正不知如何是好,珠帘晃,却见董束月已然归来,脸色是阴沉的煞白,忙行礼问安,却被把扯住头发按着跪倒,冰冷的手粗暴的划过后颈,声音抑郁而沙哑:“伺候本王!” 季复生被幻影传心贝的幻术折腾惊醒,指缝中似乎还残留着黏稠的鲜血,真实无比,心有余悸之下不敢再睡,捂着脑袋坐着发怔,听得贝壳车轱辘来回念叨了十来遍“泰山王传见”,再也忍受不了,起身简单的收拾下,出门。 泰山王寝殿门前,千金端端正正的立着,手捧丹红水盘,见了季复生,连眼角余光也欠奉,却压低了声音来了句:“你伤了尹诺。” 季复生应道:“你想怎样?” 千金嘿嘿冷笑:“让何若起小心些罢!” 季复生哭笑不得:“你逻辑混乱啊,揍尹诺的是我,你要报仇也该冲我来。” 千金说了句超有水平的话,其蛮不讲理和意蕴深刻让季复生十分的惊艳:“柿子挑软的捏!” 季复生考虑片刻,以暴制暴:“你捏他,我就捏你。” 撇下千金,跨进殿去,鲛珠玉鳞帘后隐约有奇怪压抑的声音传来,季复生刚起身尚且有些头晕,也就没仔细琢磨,大步往里直走,手掀起珠帘,触目所及,登时被道天雷劈成了姜丝排叉,浑身又酥又脆,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又揉了揉,默默放下帘子,大步往外直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董束月断断续续道:“你……你……留着!” 他声音本就不清透,此刻是沾染了情|欲的沙哑甜腻,喘息似乎渗透着浅紫玫红的颜色,听得季复生半边身子都酥麻了,面红耳赤的立住脚步,心想:这热恼地狱真是个好地方,鬼王带头搞gay……不过也没必要强迫下属观赏现场吧?这简直比摄影师edison陈还懂得造福观众。 季复生背对董束月,看不到帘内风光,但听着动静,也是身不由己的燥热难耐。刚才仓促瞥,董束月斜靠美人榻上,衣袍松挽,下摆散开,两条长腿冰肌玉骨,衣衫掩处若隐若现,洁白纤细的颈子仰起,深紫的眼眸不似初见时的烟浓雾重,反而滴得出水的晶莹明澈,却是奇特的冷漠。而另者衣冠整齐鬓发不乱,只用口唇手指服侍。看这等欢|好之状,竟完全是发泄xing欲。 没有久,只听董束月急促喘息后,声释放的轻呼,随后便是细细的吞咽声音。 季复生听得珠帘卷起,又听董束月懒懒道:“行了,转过身来吧。” 但见董束月身姿修长风流,银发委地,正在整理衣衫,脸色如既往,看不出喜怒,连眼神都恢复了朦胧空茫,季复生简直怀疑方才听到的如火如荼场xing事只是自己的幻觉,董束月顺着他的目光,指了指尚且跪在榻边的男子:“虚九鸾,本狱判官。” 虚九鸾抬头起身,只见好张端正英秀的面孔,但嘴唇红肿目含春意,却是在官威正气中平添几分突兀yin色。 各殿判官大权在握,司掌生死簿,处理往来文书,管辖勾魂转生,量衡刑罚判决,身份可称得上贵重,不想私底下却要以色侍王。季复生心道:难道这虚判官是潜规则上位?看来这地府的水也够深的。 与虚九鸾的初见季复生很有几分尴尬,自己身为地府工作人员,第次见上司,就看到上司做这种活儿,这不是跟上司起piao g,而是看到上司的上司piao上司,看来以后自己的仕途十分的堪忧。 正胡思乱想,虚九鸾已经走出寝殿,擦身而过时,对季复生投来极为奇特的目光,似怜悯又似悲伤,有丝压抑不住的焦躁不安。 季复生对任何危险的讯号都相当敏锐,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暗暗戒备警惕之余,对董束月大是不满,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啊?” 董束月见他面红耳赤,斜飞微挑的双眼皮折痕里似乎都染了胭脂,心里仿佛被蘸着蜂蜜的刺轻戳了记,却拉起他的手,引到桌前,按了按他的肩:“坐下……我怎么有病了?” “为什么要我留下看着?” “因为你当时的样子很有趣……我想看。” 笑着自倒了杯水,沾了沾唇,又递给季复生:“给你喝。” 季复生很崩溃:“如果我不喝,你就不告诉我凤双越的下落?” 董束月拍拍手,赞道:“猜对了。” 从蝶几上拿起卷书册:“生死簿上四千三百八十七个凤双越,我让虚九鸾尽皆收录在此。” 季复生二话不说,端起杯子饮而尽:“给我!” 董束月握着书册,笑得狐般妖|媚:“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季复生怔了怔,这杯水无色轻盈,略回味,口齿隐有清凉苦涩之感,与昨天喝下的并无二样,但董束月的笑容实在太暧昧,再想到这不正经的鬼王方才做着的事,不禁大是惶恐:“春|药么?” 董束月放声大笑,俯下身子,鼻尖几乎碰到季复生的脸颊,拖长了调子缓缓道:“你说,我为什么给你喝春|药呢?或者,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说罢还伸出根手指抵住季复生的嘴唇。 季复生活着贯的强势,到了地府也是输人不输阵,不想跟这轻言慢语风|情万种的泰山王刚交手几个回合,自己就缚手缚脚败涂地,面子里子全输了个底儿掉。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妖孽。 董束月根本就不该是什么阎罗七殿的泰山王!季复生以前不知道妖该长什么样,现在觉得,妖是束月,束月是妖。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却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 分节阅读41 欲望文 分节阅读4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2 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急,凤叔叔会出来的,但要有些铺垫,容我慢慢铺啊铺…… hx的春风吹大地,要求写起文来必须非常绿色健康,所以很词就拼音了或者生生撕裂开像个破布娃娃【大家都略懂吧】…… 对了,本章提到edison陈,推荐个电影吧,《狗咬狗》,不介绍,看了就知道,比黑色还浓重压抑,比绝望还无路可走,真是刀锋淌血样的片子,偏偏结尾是首最温暖的歌,you are my sunshine 冰轮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是么?” 直起身来,突然说道:“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摸着季复生昨日被尹诺划伤的脖颈处,那里裹着幅黑色衣袖,却是整天不曾换过。 季复生躲开他的手,有些不自然,道:“伤口不深,点儿也不痛。” 其实以当时的流血量和痛感来说,这伤应该不轻,但夜过来,竟然毫无感觉了,季复生也是觉得古怪,但转念想,自己现在可是鬼,对躯体的痛楚感应下降,也属正常。 “知道为什么不痛么?”董束月指尖过处,割裂染了血的黑布,让伤口luo露在外:“尹诺法力低微,却是难得的鸩鬼。” “鸩毒而死之鬼为数不少,但魂魄中仍带鸩毒的寥寥无几。尹诺生前被灌鸩酒,尚未毒发又被弃于淤泥,泥土将七窍尽皆塞满,怨毒不散,囿于魂魄……因此你伤口不疼,是中毒已深的缘故。” 说着拿过面铜镜,季复生眼看去,见颈子几道伤口周围已是枯木般的焦黑,明白过来,蹙眉道:“难怪我觉得头晕。” 伤口虽恐怖,但有董束月在,季复生自是不怕。 果然董束月微凝神,拿起那只玉杯,倒出杯水来,用手指沾着,点点抹过季复生的伤口,动作轻柔,春风拂过湖面般,季复生觉得伤口麻木僵硬的肌肤,逐渐柔软恢复感觉,温温凉凉的很是舒服,对镜照,见伤口皮肉已然愈合无恙,道:“谢你!” 董束月斜睨他眼,问:“这是春|药吗?” 季复生见他小气得可爱,不禁笑道:“回春之药,可不就是春|药?” 董束月粲然解释:“这是西北沃石下海底之琼浆,混以獭玉髓,有助于炼神聚气修真养元,于外用可解尸毒平复伤口。” 季复生嗯的声,拿过那卷书册来翻看,只见第列归属官吏,写着魂字三千六百六十号,凤双越,居东土幽州,该寿五十八,善终,不由得抱怨:“连个图像都没有,地府做事真是不精细,也不怕勾错了魂。” 董束月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书册附在他耳边笑道:“容貌易变,魂魄难改。莫说神仙妖怪能随意变幻色相,便是寻常人物,几经轮回面貌也是不同,生死簿上无需画影图形。” 季复生沉吟道:“说得很是。” 合上书册侧过头去,董束月的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擦过,柔嫩微凉的触感像是新鲜的水果冻,季复生的耳垂窜上层粉色,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凤双越……我会找到他,但我不着急。” 董束月似早有所料,笑问道:“怎么突然不着急了?” “以前不知该怎么去寻他,茫然无绪,所以心急,现在有了线索,那等些时日也没什么,而且……若是我不够强,又怎能保护他和我自己?我不想去主宰别人,但是必须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董束月静静凝视他,季复生垂着眼帘,两把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安静的憩息着,轮廓却是刀削的清冽分明:“如你所说,若我真的能拥有至强的妖力,那地府鬼界,人间天上,我们任意来去,随心所欲,再不受任何拘束,自然也不会再分开。” 良久董束月再开口时,声音里了份不自觉的干涩:“那很好……我会助你。”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光滑雪亮的长发也不束起,散在身后如月下泛着银光的泓溪水,只听他吩咐道:“随我来。” 两人走出寝殿,来到魑魅楼台。 魑魅楼台通体乌黑,隐现红光,楼高百尺。 董束月拾级而上,季复生跟随其后,双足踏台阶,便觉得森森阴气,耳边有厉鬼冤魂咆哮哭号,董束月声音柔和,却带着宣判似的冷酷:“魑魅楼台是海中凶兽独角珊瑚鲸的尸骨所筑,珊瑚鲸残害生灵杀孽最重,体内不知藏了少亡灵魂魄,因此只要活到千年以上,必然就被体内怨灵反噬,暴毙于海中。” 季复生心中动,低声道:“数极于九,满则生变,杀孽过重,必遭天谴。难怪……” “难怪什么?” “在人世的时候,凤双越直不准我杀人,我却还是杀了九个,原来他早懂得这个道理。” 董束月回过头来,晶莹如玉的张脸映着楼台的重重黑雾,似突现的抹皎洁月光,妖|媚尽去,少见的清冷:“你已犯过杀业?” 季复生见他神色古怪,反问道:“嗯,怎么?” 董束月静默片刻,看着他笑:“那很好。” 说罢加快脚步,登临最高层,淡淡道:“这是热恼地狱的最高处,上接西海之底,山势相环,海气汹涌。” 仰头看了看海底之天,双手张开,长发无风自动,在身后如把玉骨折扇打开,左手缓缓举起,衣袖垂落至臂弯,露出截手腕,色泽有如阳光下的春雪,发出淡淡的剔透光辉,而五指呈宝瓶如意莲花状,口唇翕动,低声念道:“素华斗魁天英玄灵,弱水莹彻万物雷霆,太阴寒水百川满盈,肤寸之泽浪翻长鲸……” 随着他口吐咒语,“碧水冰轮”结界启动,楼台四周渐有弯弯曲曲如蝌蚪的上古文字浮起交错,炫彩流动,光华大盛。 季复生旁静立观看,心潮激涌,隐约有股能翻江倒海的力量要挣脱束缚般。 董束月念罢咒语,双手结印,衣袖振,断喝道:“生!起!现!” 只见四方风雨,玄水怒波,浪潮交织,层叠绽放。 海水翻涌处,四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玉龙奔腾,凝为四道海水墙壁,微蓝透明,端端正正罩在魑魅台周,密不透风。 水雾沾湿了季复生的衣发,水汽弥漫之中,炫光洒落之下,身形凝定神态自若,个小小鬼卒,无意之间的气势竟毫不逊色于冥界泰山王。 董束月走近前,深望进了他的眼眸中去,鲜花般的唇瓣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良久从怀中取出粒硕大的明珠,清光通明,冰鉴异彩,其光彩明亮简直如同中秋满月,明珠出,整个魑魅台便笼罩在层熠熠珠光中,浑如琼楼玉宇。 明珠滴溜溜的旋转着升起,升到四面水墙上,散发出的璀璨光芒宛如实质,覆盖住水墙之顶,形成个密闭的空间,亮如白昼,而明珠就悬挂在最高处的正中:“八荒四合,明珠是月……你就在此处,只要以内丹感应,定会有所领悟。” 季复生苦笑:“我肚子里只有早上刚吃的煎鸡蛋,哪来的内丹?” 话虽如此,他身怀数千年未开启的妖力,自然而然能明白董束月此番布置的苦心,妖族修炼中,最为紧要的便是吸收吐纳日月精华,而所谓日月精华并不指太阳的光芒,而是指月中自有的阳魂阴魄,尤其满月之时,是三阳备足,最是适合妖族的先天采练。 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魂,此处魑魅台是海气郁结的至阴所在,而董束月的这粒明珠是月之精魂,对妖族修炼而言,这个结界是得天独厚千载难逢的所在。 碧水冰轮是水系大结界,董束月又是全力而为,时消耗法力过甚,鲜花般的红唇失了光泽,透着些许枯萎的暗紫,倦倦的便往外走:“季复生,我先去了,望你能早日打破这道碧水冰轮。” 季复生很有几分忐忑,就像翘了学期的课,眼瞅着就要去考试那种感觉:“打不破呢?” “那就饿死在里面。” “鬼是饿不死的……不过半死也很难受。” “你不是鬼,你是妖怪。” “万不是呢?” 董束月忍不住笑了,无奈的承诺道:“我会在外面守着……你的魂魄离开了太久,我也不知道你的妖力到底该怎么恢复。”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董束月思索片刻,垂下了眼睫,躲开他的目光:“因为……因为你值得。” 季复生不明白,但是很感动。 数年后,几乎流尽最后滴血的时候,垂死的季复生想起了这句话,笑得冰冷而讽刺,说得很是,自己确实值得,值得泰山王付出切代价,除了生命。 董束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水墙里,却回头笑问道:“若你有天法力高过我,我像刚才那样故意亲你脸颊,你会怎么做?” 季复生不假思索,答得干脆利落:“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得。” 水墙在董束月身后重新闭合,他轻扬的笑声却久久不散。 入夜,寝宫壁的明灯掩在薄如蝉翼的贝壳中,光芒不减显柔和,董束月穿着丝软雪白的寝衣,面有倦容,却撑着额,坐在窗前遥望魑魅台。 虚九鸾捧着卷厚厚的文书,海水般的碧蓝眼眸中满是隐藏的心疼,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如此耗费法力……” 董束月淡淡打断:“你不必明白,都查完那些凤双越了?” 虚九鸾敛容回答:“是。” “怎样?” “无相符。” 看了看董束月的脸色,虚九鸾小心翼翼的解释:“那些魂魄均无出奇之处,并没有沾染妖气,属下也查过两千年后季复生身边出现过的人……说也古怪,季复生命中注定乃是天煞孤星,生绝无相爱之人陪伴,属下本就疑惑怎会冒出个凤双越来,仔细查,他身边人无论前世后世,果然没有个是他所说的凤双越。” “那就是说,他所说的凤双越,根本就不存在?” “是。” 董束月慵懒的神情里,陡然透出极锋利的煞气:“有没有可能……这个凤双越,根本就不是人?” 嗷嗷的哼唧,顺便向大家通报个三国杀的大杀器,此人做主公则忠臣想早死,此人做忠臣则反贼弹冠相庆,此人做反贼则主公想给他发饷…… 翎羽 董束月慵懒的神情里,陡然透出极锋利的煞气:“有没有可能……这个凤双越,根本就不是人?” 虚九鸾震,点了点头:“那是神?还是妖?” 董束月沉吟不语,眼神愈发空茫如雾,蓦的额头阵剧痛,不由自主呻吟着用手指掩住眉心。 虚九鸾惊惶道:“殿下,可是头痛又发作吗?” 董束月不言语,只阖着眼,盏茶时分后疼痛稍减,低声道:“无事,你接着说。” 虚九鸾斟酌道:“妖族虽受辖生死簿,但不知其所列所属,查起来毫无头绪,有如大海捞针。” 董束月突然冷笑,咬牙字字道:“该死的妖族……” 虚九鸾劝道:“殿下,若是妖族还好,百年千年,总可以慢慢查访,但若是上天之神神州之仙,早已跳出三界五行,不入生死轮回,却不是咱们区区阎罗殿能……” 董束月挥手道:“行了,凤双越断然不会是神仙。” 虚九鸾目光闪动,态度十分恭谨:“是,神仙自然不会招惹烙着天诛妖印的至邪之物。” 话音落,寝宫内气氛骤然沉重,壁上灯光都似乎冰冷了几分。 董束月霍然起身,喝令道:“你下去。” 虚九鸾默然,却不动弹。 董束月勃然大怒:“你还留着干什么?” 虚九鸾低声道:“殿下心里不痛快,属下陪着。” 董束月薄唇微撇,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本王的入幕之宾?不过用用你的嘴罢了……你也是幽冥正神、阴司鬼判,何苦这样自甘下|贱!” 虚九鸾脸色阵红阵白,猛然激烈的喊道:“殿下!季复生早已再世为人,早把你忘得干二净,就算魂魄归来,也只想着那个凤双越!你不也是七百年前就放弃他了吗?” 董束月手背青筋突突乱跳,已然怒不可遏,随手抄起只法蓝镶金茶盅掷去:“滚!” 虚九鸾不避不让,那只茶盅正中额角,鲜血涔涔而下,他也不拭擦,只躬身行礼如仪:“属下告退。” 慢慢退出寝宫,董束月看着他滴落在地的血和僵硬的脚步,冷冷笑,道:“住。” 虚九鸾毫不犹豫立住脚步。 董束月从帘后紫檀描西番莲的宝格架中取出只三寸高的玉瓶,走上前放到他手中,柔声道:“涂了伤口罢。” 虚九鸾惊喜过望,抬起头来,目中隐然有泪,颤声道:“殿下……” 董束月手指抚过他额头的伤口,凝视那点血迹,轻声道:“虚九鸾,有些话有些事,出我的嘴,入你的耳,经你的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虚九鸾唇边掠过苦涩的笑意:“知道。属下就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董束月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寝宫之内骤然大亮,回身瞧,登时脸色惨变,只见魑魅台光芒暴涨,蛇形闪电如海天之间挥下的雪亮鞭影,道道纵横交错,整个魑魅台仿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虚九鸾脱口而出:“不对!” 董束月已是道轻烟般飞至魑魅台上,水晶宫般的结界里异变迭生,隔着水墙直入眼底。 那粒明珠的光辉早已被季复生身遭的雪白妖光压得黯淡如尘,妖光不住盘旋冲突,似急于脱柙而出的猛兽,边缘处却又有道金黄光圈,似锁链般死死缚住妖气,粒指肚大小的珠子,通体银白炫光夺目,悬在空中,距离季复生双眉之间不过尺余,颤动不休。 想来被碧水冰轮所激发,季复生已然有所感悟,内丹破体而出,欲吸纳明珠中的月之精魂,却不想遭遇奇变,不知从何处另有道光气,要将季复生的妖力镇回体内。 董束月本想冲入结界,助季复生臂之力,但见到那道灵力金黄璀璨,宏大华美,似带着烧灼般的烈焰,心中动,隐约有种梦魇般的畏惧,当下停住脚步静观其变。 季复生苦不堪言,体内妖力如怒涛溃决,火山喷薄,偏偏又冲不破那道灵光,筋络骨骼都被撑到极限,丹田内原是仿佛有无数条火龙横冲直撞,撕咬咆哮。 他生性异常刚硬,正是豁得出去宁折不弯的脾气,此刻在几乎要被炸裂的痛楚之下也不做退让,双眸睁开,声断喝,银色内丹呼啸而出,如箭矢急弩,挟带股暴戾苍冷的邪气,直射光圈。 这着却是孤注掷的行险,稍有不慎便是内丹碎裂,千年修行立即毁于旦。 那道不知来处的灵力邪中存正,上古精纯,董束月旁越看越是不安,突见季复生拼却玉石俱焚,不由得惊慌失措,厉声道:“不!” 蹑风而上衣衫猎猎,挥手便是两道炫亮电光,欲助那灵力压回季复生的妖力,急道:“吞回内丹!快!” 季复生双眸已不复血红,而是至纯至深的黑色,乌珠凝墨,点漆流光,双手上扬拜月而望,却是不顾切将妖力催升至极限。 只听撕裂轰隆之声巨响,碧水冰轮结界瞬间告破,漫天水浪如银河倒悬,水珠乱溅中,银白内丹围绕着明珠盘旋飞舞幻彩炫目,待水雾落尽喧嚣渐止,那明珠的光辉也被内丹吸纳殆尽,灰扑扑的如鱼眼般坠地,发出声沉闷钝响,内丹表面则了层莹泽之光,犹如银器镀上了层玉膜,了些许内敛温润,慢慢隐入季复生的眉心,却留下个憩蝶形的银白印记。 魑魅台上变数迭生,景象瑰丽而妖异,谁也不曾注意,那击碎的金光中有缕化为支绒绒的翎羽,无声无息消失在地府苍穹。 季复生端坐楼台,仰着脸双眸半开半闭,面容五官宛如雕刻,直逼入眼底的强势俊美,浑身湿透,安静中却自有种锋芒凌厉。 董束月惊魂乍定,见季复生安然无恙,心中喜悦,低声道:“你没有事……”喉头蓦然哽住,再说不出话来。 季复生看他眼,断言道:“这内丹不属于我。” 董束月僵,笑道:“怎么不是你的?它从你体内出来,助你恢复妖力,现在又回到你体内,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季复生略迟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的,但知道不是我的,它并不完全受控于我,仿佛是……种神秘的力量,方才能操控它打破结界,现在却几乎感觉不到。” 听他这么说,董束月轻笑道:“你魂魄离体太久,时生疏罢了。” 季复生若有所思,心念默运,随手在空中划出个圆弧,道道游鱼般的浅淡白光随之呈现,五指轮转,白光缓缓凝聚成镜,虽稀薄脆弱,完全不似方才妖力的蓬勃强大,却已非寻常鬼卒能有的法力。 董束月看着他额心妖印,叹道:“你方才太过冒险,万丹毁魂散,可是悔之晚矣。” 季复生笑,笑容纯粹而热烈:“不会的。” “为什么?” “我心里想着,若是唤不醒体内妖力,又怎能去寻找凤双越,无论这内丹属不属于我,我都要拥有最强的妖力。我季复生要做的,必定能做到。” 自信而憧憬的神情,嘴边悠远的浅笑,针般刺入董束月的眼眸,心里隐隐作痛,却又是骄傲信服:他想做的,又怎会做不到呢? 早在几百年前,季复生神采飞扬,笑容如春开雪融,阳光洒落,言语是干脆得霸道:“什么泰山王?你是我的束月。” 那刻,曙光破晓,曼陀罗华尽数绽放,董束月从此毫无保留,不可自拔,连沦陷都是心甘情愿,与人无尤。 现如今,子错满盘皆落索,难道当真要失去他么? 魑魅台上突然的寂静,衬得董束月的眼眸如千年不醒的美梦,季复生看着那双眼,蓦然升起极为熟悉的感觉,但这种似曾相识也只闪而逝,飞鸿踏雪泥而已。 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董束月茫然道:“什么怎么?” 季复生眸光扫过他的脸,又不自然的避开:“你好像……要哭的样子。” 董束月轻声笑:“泰山王怎么会哭?傻瓜……” 失去明珠的魑魅台分外幽黯,几乎遮住了董束月悲凉彻骨的神色,但季复生目力非常,见他紫眸分明浮着层盈盈水汽,纤长的下睫处,有泪珠将坠欲滴。 董束月低下头,淡淡道:“走吧。” 起身拾阶而下,季复生迟疑着伸出手指,去碰那滴落在鲸骨楼台上的泪,独角珊瑚鲸的尸骨冰凉,鬼王的泪却是温热。 下了魑魅台,董束月不用术法,只慢慢沿路而返,问道:“你魂魄穿越到千余年后,现在重归地府,可还习惯么?” 季复生只觉得体内百脉畅通清凉,舒适之极,行动是脱胎换骨般轻捷如意,正暗自摸索内丹运转,听他发问,也就随口答道:“刚开始自然有些不习惯,两千年后的人间,跟这里大是不同。” 董束月偏着头,甚是好奇:“是么?很不样?不过我看你并不十分讨厌地府。” 季复生看他发肤莹洁,依稀不谙世事的少年情态,不禁笑道:“嗯,吃穿住行都不样,只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 董束月深以为然,忍不住微笑,季复生向如此,即便把他扔到沙漠里,都能从沙子里淘出水来活得很好,却不会在意身处何地周遭他人。 走入寝宫正殿,便是山涧林木的清香气息,季复生心情甚是愉悦,朗声道:“做人做鬼,做神做妖,只要快意,就没什么不好。” 董束月笑问道:“那你在这里快意么?” 季复生道:“还不错,只是我妖力浅薄,什么法术都不会,该怎么办?” 董束月知他心里记挂着寻找凤双越,说不出滋味的笑,道:“幽冥正神也有些法术,你若要学,我便教你,只不过内丹吐纳,还需得你自己领悟。” 季复生点头,又问:“方才压制我妖力的那道金光,是什么来历?” 董束月滞,冷冷道:“你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气氛陡然僵硬,季复生眼看去,见他半垂着眼,唇角拉出道冷厉的弧度,竟是森森的寒意侵体,不着冠冕而鬼王气势尽显。季复生虽不畏惧,心中凛隐隐提防,沉默着走到寝宫,道:“殿下请安寝吧。” 董束月嘴唇动,似要说些什么,却挥了挥手,轻声道:“去罢。” 那道金光,说不准是妖力还是神光,来历却不难猜测,定是凤 分节阅读42 欲望文 分节阅读4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3 双越留下的感应之器,只怕不用季复生去寻,凤双越也会来找,只不过西北海底热恼地府,却不知他敢不敢闯,又有没有这翻江倒海的神通? 董束月眯着双眸,嘴角噙着丝笑意,却手握碎了把玩着的海犀角。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希望大家看得轻松嗷嗷~~~ 龙弧 第二天董束月丢给季复生几本册子,每本材质都各不相同,册是规规矩矩的玉骨简,每片都是薄如蝉翼,大致翻,所述是五行之道本真内丹,类似于微积分和大物,属于基础学科;又册置于龙骨匣中,金丝编成,看着就很不缺钱的模样,打开看,果然是好东西,正是记载了些法术神器的修炼,属于工具书;最后册最古怪,以至阴至寒的蝤蛑骨胶所制,侧面用夔牛筋钉牢,翻开隐约有咆哮呼啸之声,讲的是妖兽封印之术,算是拓展参考。 季复生捧着三本书端详的时候,董束月正忙着换上阎罗天子的冠冕服饰,各殿阎王每日需得携带本殿判官齐聚森罗大殿议事处置,司狱判决轮回往生,诸事甚为繁杂,董束月素来勤勉,便是准许告假,也是偶为之,这两日因季复生之事,已是有懈怠。 他冕服上为玄色下为赤朱,以虎枭巨蟒为章纹,华贵而威严,冕冠十二旒墨玉垂下,将精致到妖|媚的脸庞遮住半,嘴唇下巴的线条颜色却是蛊惑人心,季复生抬眼见了,忍不住吹声口哨,颇有些倚马观花的少年风流。 董束月笑了,抬手拨开玉旒:“瞧着稀罕么?” 相处数日,他双紫眸虽云遮雾绕,季复生却也能窥出些许神色流露来,此刻见他眼波盈盈,分明是欢喜难掩,也就不拂逆他的心情,由衷赞道:“稀罕极了,不愧是地府十殿第的绝色。” 虚九鸾轻咳声,董束月却旁若无人,问道:“当真么?” 季复生即使微笑着,眼神也是暗藏锋锐,绝无温柔之意,只是实言:“真的。” “那你喜欢吗?” “还行。” 这旁若无人的问答,问的厚颜,答的淡然,问得骄纵,答得无忌。 虚九鸾的脸都黑了,千金是受惊过度,几乎要昏倒了。 董束月笑得张脸仿佛春风过后的美人樱,有些舍不得走,半天没话找话道:“等我回来,咱们在这热恼地狱逛逛罢,出了刑狱之处,颇有几处风景极佳。” 季复生那夜虽现出内丹,妖力破出,但修为尚浅,尚不得其法,因此过了那瞬眼眸依然是通透的榴红,额心银色妖印亦已消失,热恼地府的大结界也是时穿不出。想到这点,拿起本书册,笑道:“这几本有用吗?别是五块钱本的盗忽悠我。” 虚九鸾面有怒色,看向那些书册时,不加掩饰的艳羡妒忌,愤愤道:“只怕你天资所限,无法参悟这些法术封印。” 玉简也就罢了,那龙骨和蝤蛑中所载的秘术整个幽冥界只有十殿之王可以修习,而个中深奥艰涩之处,却是连十点阎罗都未能全然参透。 虚九鸾见泰山王随随便便将这些不传之秘交与季复生,自是百爪挠心,仔细想却又放心——千年来季复生巅峰之时也只是战力无双,于法术领悟却是资质平常,这些书册虽然珍贵难求,给了他却是明珠投暗瞎子点灯白费蜡。 以后七天里,季复生要不就是足不出户,要不就是踪影全无,甚至连董束月的传唤都爱听不听,千金张冰山脸早已变了色,若不是碍于泰山王,早已翻脸现了饿鬼之形吃了季复生。 有怒却又有乐,千金心细,发现泰山王缠绵百年的头痛之症似乎大有缓解,近日竟从未发作,心中不由得十分欢喜,眉眼也舒展了几分,只是董束月却不以为喜,次听得千金提及,反而神色惨变,狠狠瞧了她半天,深紫的眸色透着层浓重血光,只把千金瞧得毛骨悚然,他却又笑,恍若无事的就寝了。 这天早虚九鸾正候着董束月去森罗大殿,季复生打着呵欠缓缓走进寝殿,神情懒散,脸色苍白,劲瘦笔直的身形却似绷紧了的皮鞭,没有半点卸力之处,手提着个包裹,见棱见角。 董束月眼瞥过,知包裹里是那三册书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看了?” 虚九鸾心中放下块大石,短短七天,便知难而退,这低等鬼差倒也知趣,不枉自己费了些唇舌。 季复生道:“这些书本是幽冥秘术,你还是趁早放回原处,以免获罪。” 董束月微蹙眉,转眼看向虚九鸾,冷冷道:“是你嘴?” 虚九鸾任判官年,也不含糊,退开两步躬身道:“属下所述,实在是阎罗殿的规矩。” 董束月嘴角微撇,虚九鸾小心翼翼的窥伺他的脸色,满腹说辞只待他质问,便滔滔不绝来个鞭辟入里的剖析陈述,不想董束月只嗯的声,不再言,就轻轻放过了此事,虚九鸾口提着的气蓦然憋下去,颇有些拳打上棉花的失落,心里堵得扎实,但对董束月痴缠之余又深深畏惧,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董束月走近季复生身前,柔声道:“这天上地府的规矩条令,有的是龙之逆鳞,有的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既有办法取出这些秘术,自有办法不受责罚。” 季复生笑着伸手打开包裹,道:“不用,那些书我都记下了……送你件礼物。” 董束月大喜过望,竟自行摘了冠冕,吩咐道:“虚九鸾,今日你自去森罗殿。千金,你也下去。” 虚九鸾叹道:“殿下……”默默退出殿外。 季复生从那三册书卷旁,拿起把弧形短刀递到董束月手中。 董束月身为幽冥之主,见过奇珍异宝无数,枕边常压的把“月之断”是上古神器,但接过这把不甚起眼的短刀之时,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短刀长不盈尺,龙鳞为鞘,兽骨作柄,握手处錾着只青龙之首,样式古朴简练,拔刀出鞘,刃明如镜,刀身隐约水纹光焰,挥只听嗤的轻响,青光吞吐,不远处珠帘齐中而断,鲛珠玉鳞串清音,滴落地上。 董束月不想这刀竟有如此威力,那珠帘本是斑纹蛛丝所结,柔韧无匹,便是海底寒铁也不能轻易割断,不禁奇道:“这是什么刀?” 季复生从他手中拿过刀来,薄唇微翘,石榴籽般明红的眼眸澄澈透亮光芒四射,刀刃半扬,念道:“弧龙翼双,以为解印。” 他的声音本就清澈,念咒时微微压低,平添了几分沉着醇厚,大江起风雨般渗入耳朵里,透着近乎魔魅的性|感。 董束月凝望着季复生,心中诸般滋味几乎要满溢而出。 印字吐出,瞬间殿内青光交错如电,腥咸海气纵横,阵闷雷般的压抑咆哮声中,短刀骤然如冰碎裂,纷纷弥散,半空中幻出只巨大蛟龙,肋生双翼,腾挪飞舞。 漫天水雾光影,印着季复生深邃分明的轮廓,俊美华丽到了极致的面容楔子样,极具侵略性的钉入董束月的视野,使得幽冥泰山王目眩神迷之际,浑身如浸热水般暖洋洋的,四肢百骸却已丧失了所有力道。 季复生仰头看着那条青龙,道:“这是双翼龙弧刀,封印着双翼龙兽的魂灵。” 董束月不禁叹服:“七天……双翼龙兽凶残难驯,西海鲜有对手,便是我也难以将其封印入刀,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复生见那双翼龙兽条尾巴抡圆了呼呼狂扇,制冷堪比三菱空调,再加上水汽蒸腾,殿内温度是骤降,而那些骚|包兮兮的紫檀架翘头案琉璃锺水晶盘,是劈里啪啦好阵脆响,又喜庆又辟邪,眼看着整个寝宫将被破坏殆尽,董束月倒是点儿不心疼,只顾看着季复生悠悠然的闲聊,季复生却有些担心七殿的财政支出,当下口唇翕动,低吟道:“双翼龙弧,以为封印。” 龙兽昂首怒吼似在挣扎,身躯却不由自主的扭曲收缩,刹那间青光闪,又化为龙弧短刀,静静躺在季复生掌中。 握着刀,手心的感觉十分古怪,明明是龙鳞的冰冷,却又有丝炽热钻入皮肤,仿佛是龙兽不屈的灵魂在手掌中跳跃悲鸣。 封印术大致分为三个等级。弑体夺魂,肉|身成器,灵意互通。 弑体夺魂,是先杀死凶兽,将其魂魄禁锢入器,是最为初等的封印术,此术看似劳永逸,实则暗藏隐患,封印者若是朝势弱,凶兽魂魄甚至会反噬其主,而且封印之器与封印之咒若是传与他人,凶兽也会另属他人。打个比方,就是瓮女士嫁给了羊教授,你要说是真爱无敌,就算腆着脸说得出口,别人都不好意思信,那谁迟早都是别人的,好点的情况就是等那谁挂点再出墙,衰点的情况就得戴带色儿的帽子,忠诚什么的就别提了。 而灵意互通作为最高等级的封印术,封印者与封印之兽二者心灵相通意念感应,便是印器毁灭,凶兽也会自行重入新的印器,生生世世只听命于人,百死而不离不叛。只不过能达到这等驭物通神境界的,三界九天,屈指可数。 肉|身成器介于二者之间,不造杀孽保存躯体,并且不需要专门的封印之器,凶兽自行由躯体幻化,是留其性命节约成本的双赢模式,也是使用最为广泛流行的封印术。 很明显这把龙弧刀里封印的是双翼龙兽的魂魄,而季复生又将短刀转赠给自己,想来定然是用的弑体夺魂之术。董束月拿过短刀,赞叹道:“这封印之器选得极好。” 季复生扬眉:“不是选的。” 董束月惊疑不定,端详着季复生:“难道是……” 季复生点头,说得简短而凶狠:“我杀了双翼龙,拆了它的骨头,炼化成刀。” 季复生的封印之术绝非初学者的手笔,用得极为大胆,用弑体夺魂屠杀龙兽,却又用肉|身成器将龙兽尸骨炼化为封器。如此既能转赠他人,而封印兽因自身成器,轻易不敢反噬其主,只不过两种封印之术交错,必得封印者以血为引。 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晚了…… 鞠躬滚走睡觉~ 谢白娇娇指点改病句~ 初忆 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此时龙兽海水的气息散尽,而铜鼎中所燃香料亦被浇灭,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再压不住,季复生手撑着身侧桌沿,小臂线条格外修长精悍,董束月却看到有浓重血迹慢慢渗出黑衣。 季复生满不在乎的拉高衣袖,肘弯到手腕处数道狰狞的伤痕几可见骨,显是猛兽利爪所致,董束月咬了咬唇,心中似乎也被那翼龙爪子狠挠了把,取来獭玉髓,上下打量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季复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见董束月越凑越近,低着头露着截雪玉莹净的后颈,这泰山王稍露点肌肤在外,给人的魅惑力便不下倾城绝|色百般献媚,季复生虽言笑不拘,脸皮却薄得很,惊艳之下,连手背都红了,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董束月嗤的笑,把拽住,手指沾了药膏,给他抹在伤口,那龙兽利爪之下亡灵无数,自带兽毒,伤口周遭已有溃烂之像,若寻常人等挨这记,就算当场不死,人间也是无药可医。 獭玉髓见效甚快,不过呼吸之间,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浅浅数道疤痕,董束月很是遗憾,蹙眉道:“这该死的畜生本属西海神兽,要完全消除它的抓痕,便是獭玉髓也不能为。” 季复生不以为意,只道:“翼龙的确凶悍,我在兵刃司挑的那杆螭龙枪都毁在它爪下。” 董束月叹道:“你可真会糟|蹋好东西……螭龙枪其实也是封印之器,里面封着条八爪火螭,可惜你没有解印之咒,否则也不必受伤。” 季复生笑道:“不受伤我也想不到将两种封印之术同时用上,就是看到血都流了,可不能白白糟|蹋。” 董束月没好气的丢开药瓶:“真是胡说八道……”看他乌黑的浓密睫毛半垂着,五官线条深刻强势,嘴唇色泽却是出奇的柔和,心中好似被猫尾勾了勾,低声道:“我带你在热恼地府逛逛好不好?” 季复生指着他笑道:“你这样去闲逛,被鬼卒们看到会不会引发骚乱?” 奥巴马在秀水街满地溜达,人家需要这亲民的面貌啊,毕竟是口干舌燥的拉选票拉出来的,但地府阎王据说都是陈旧腐朽的上天注定制度,因此泰山王完全没必要玩与民同乐这手。 董束月微微笑,甚是神往:“我以前刚到地府当泰山王的那几百年,经常到处闲游……只不过后来就极少出殿了。” “为什么?” 董束月静了静,凝视着手中龙弧短刀:“因为陪我起闲游的那个人,已经忘了我。” 季复生听他言语暧|昧低回,心里咯噔,难不成那个跟他同游又忘了他的竟是自己?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也失忆了,但千年来直是个区区鬼卒,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泰山王殿下有腿,再看虚九鸾等人对自己的态度,别说腿了,腿毛都不可能有半根。 董束月见他低头不语,轻笑道:“好罢,我还是换个模样去。” 携着季复生的手:“你这身衣服沾了血,也换了吧。” 此时人间正值东汉初年,地府虽紧跟天宫端妙逸庄的着装风格,却也海纳百川的吸取人世精华,每逢新鬼大批报道,必有美|艳女鬼或英俊男鬼跟巴黎米兰的名模似的,带来股时尚新风。 董束月所换便是直裾衣,冥蚕丝织就,飘逸若流水,极清浅的天水碧色,从领口斜至腋下的大开襟风流轻盈,露出些许中衣的釉青,袖宽尺二寸,半透明的银线绣着盛放的曼陀罗花纹,衣袖舒展开,便是浑然天成的勾魂媚|色。 季复生换着衣服,看他眼,喃喃道:“我要是阎罗天子,先把你这个泰山王送去棒子国当整容的范本。” 董束月听不明白,有些疑惑的表情加撩|人遐思:“什么?” 季复生动作迅速,已是换好身简单的黑色衣衫,正坐在紫檀桌上,条长腿搭着另条,足尖点着地晃荡:“没什么,是夸你呢。” 董束月听夸字儿,紫眸雾气氤氲的流光溢彩,刨根问底的劲头几乎可以塞到壹周刊当狗仔:“夸我什么?” 季复生无语问苍天,难道地府里的鬼都这么擅于且乐于应对赞美啊,点都不内敛谦逊! 董束月见他装酷不答,也就哼声作罢,又取出条腰带,四寸之宽,带钩是支精巧镂空的碧玉琵琶,咔的扣在腰间,本来这套直裾广袖翩然,只显气质不显身材,如今腰带这么束,却是最流畅的美人瓶都比不了的线条,几乎有种手就能握住的柔美错觉。 季复生旁见他身姿有如流风回雪,董束月粲然笑,朱唇半启牙排碎玉,季复生心中动,有些恍惚,眼前空气如水波皱起,光影浮动,视野渐渐模糊,又陡然开阔,只见海底苍穹,别有青天霄汉,琼玉冰晶漫天纷纷,两条人影广袖白衣御风而行踏月拂花…… 静止时,正在滔滔血水三途河的彼岸,白色的引魂花遍野如霜,紫眸清澈的泰山王弯腰摘朵千瓣翻卷的曼陀罗华,放到漆黑眼睛的少年嘴唇处:“喜欢么?送你朵天雨曼陀罗华。” 少年的黑眼睛深邃如海,溶进了星子璀璨闪闪烁烁,手揽过泰山王的腰,不去接那朵莹润洁净的花,却用个吻温柔的覆上,抽丝剥茧般的细致而有耐心,春雨般绵密,将曼陀罗华在两人唇齿之间亲密揉碎,花的汁液溢满齿颊,芬芳的甜香连灵魂都淹没。 那个黑眸少年……生着跟自己模样的脸,眉心的妖印银辉晶皎,清晰如画,而那时泰山王深紫的美眸中没有雾气空濛,却是明亮的粼粼波光。 明明是两情相悦神仙眷侣的美好画面,却笼罩着深重的疼痛绝望,揪着心的透不过气来。而泰山王置于少年颈后的手指中,藏着支黝黑阴暗的炼神刺…… 董束月将龙弧短刀系在腰带上,心神默运,面容眸色倏忽已变,回头见季复生眼神发怔,呼吸急促,不禁奇怪,上前轻轻推了把:“怎么了?” 季复生霍然惊醒,定睛瞧,方知自己仍在寝宫之中,时道:“没什么。” 避开董束月的手指,跳下桌来:“走吧。” 董束月见他对自己冷淡,心中不悦,伸臂拦住问道:“你瞧我模样变得怎样?” 他面容每处都是精雕细刻的完美,无半分瑕疵,眼下虽将眸色头发变为地府最常见的玛瑙红和黑色,五官也稍显模糊平淡,却仍是钟灵毓秀的派好相貌。 季复生道:“很好。” 说罢转身当先往外便走,他四肢修长,骨架却不大,甚至有些单薄的意思,看着就显得过分的清瘦,季复生不喜欢那些宽袍大袖的衣衫,只挑了件样式最为简单贴身的黑衣,袖口用五寸宽的薄银扣束起,极是利落,足蹬双海犀皮的黑靴,裹住小腿,那线条不带半点儿打弯累赘,长腿细腰,鹤势螳形,色的笔直漂亮。 董束月从后面见了,好气又好笑,这人当真是封神战魂,连穿衣都是随时准备去屠杀敌人的煞气。只不过……他的温柔却是刀锋枪尖上朵纯白的花,散放着独特的魔力,诱使切接近过的人为之交付出灵魂。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觉得那个背影孤单得太倔强,也许只是瞬间的冲动,董束月快步上前:“凤双越长什么样子?” 季复生停下脚步,眼神中有戒备警惕之意。 董束月的声音有些酸涩,却笑得灿烂:“我幻化成他的模样陪你,好不好?” 季复生的眼神稍稍融化了些,难得的柔和,抬手想摸摸董束月丝缎般的长发,却拍拍他的肩:“凤双越是凤双越,谁都变不了他,你是你……你是泰山王殿下。” 不待他答话,突然问道:“听说第十六小地狱的司狱槐真,从来都是黑纱罩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董束月怔:“嗯。” 季复生随意道:“你见过吗?” 董束月道:“我自然见过。” 季复生挑着眉,笑得有些坏:“什么样子?当真很美么?” 董束月也不示弱,看他眼垂眸浅笑:“不会比我美。” “你真是……” “实话实说?” “谢谢你这样夸自己,咱们说点儿别的成吗?” “好,昨天初江王送我鲸珠,求夕风流,被转轮王痛殴,血流了桌案,把轮回册都染湿……” “转轮王倒是正直。” “其实转轮王也准备了颗鲸珠,只不过被初江王先开了口,大是愤怒而已。” “地府风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目前需要了解点的地府结构,其实文中提到了,但是我怕自己太文盲,没说清楚,所以再啰嗦解释下,见谅! 地府共十殿,有十殿阎王,董束月是其中之,是第七殿的阎王,号泰山王。 第七殿在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泰山王司掌热恼大地狱,大地狱下设十六小地狱,每个小地狱的老大叫司狱官,提到的槐真就是第十六小地狱油釜滚烹小地狱的司狱官,前面出现过的丑男犬芒,是犬咬小地狱的老大。 今天又晚了……对不住,这几天努力的玩风拓展包,真是太好玩了…… 请假两天,大家准了我吧,让我爽两天,再使劲儿好吧~~~ 捂脸飞奔遁…… 小鬼 出了泰山王寝宫,穿过十六狱,便是七殿鬼民们安居乐业的城市风光。 整个热恼地狱的结构类似于圆环套圆环,把帝都那四四方方的格局搓圆了去了棱角就是。 泰山王寝宫和十六狱占据二环内中轴线的最佳地段,西边抽肠小地狱处建筑极为复杂,数道石桥高有百尺,三面铜镜壁斗崖前,完全高仿真了那让无数人日哟暴躁的中国结桥。 出了二环,便是三街六市千家万户,四季分明九门通畅,走在红石街道上,行人如织,很是热闹。 季复生心道,若是把十六狱的布局再紧凑些,二环内也能空出些地皮,炒炒卖卖倒是能让泰山王大捞笔。 念至此,见路边个女鬼正在挑簪环首饰,忙问道:“你带钱了吗?” 董束月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打开送到季复生眼前,满满袋金瓜子。看来金银的确是硬通货,人间天上,鬼神辟易。 街道上鬼族们的面貌充满了想象力,用标准正态分布曲线来看的话,1.96~+1.96范围内鬼的容貌都是印象派大作,个赛个的突破下限,但衣冠言行与人间并无大异,有对大鬼抱着小鬼买水果,鬼妈妈正捏着果子只只的比对,眼 分节阅读43 欲望文 分节阅读4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4 珠子几乎要贴到果皮上去挑毛病,小鬼趴在身材高大得惊人的爸爸肩上,百无聊赖的啃手指,见季复生看着自己,龇了龇牙,嘴唇红红,牙齿尖尖,咔的声,却把头颈折断半截,冲着季复生吐舌头玩。 这小鬼卷卷的黝黑短发,皮肤白得像杏仁豆腐,有双地府中从未见过的漆黑眼眸,滚圆溜精,这么恶作剧不光不恐怖,反而十分可爱。 季复生忍不住笑,用口型恐吓道:“臭小鬼!”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气质总透着些凛冽的冷,说得直接点就是天生的面瘫,很少有人敢于主动贴近,此时笑,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小鬼拍着手大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哥哥抱!抱抱阿羽!” 鬼爸爸回过头来,张满是斑驳烙印的脸,轮廓是纯爷们儿的阳刚气,丑陋之余杀伤力十足,见到季复生和董束月,大鬼眼中掠过丝惊异之色,迟疑片刻,道:“见过殿下。” 季复生见他眸色碧蓝,便知此鬼地位甚高,仅次于泰山王,不想他眼光是精准,竟眼认出变化后的董束月。 董束月笑了笑,走上前去:“卓兄今日倒是悠闲。” 态度亲切中额外有份敬重,又对季复生笑道:“复生,这位是卓远鹄,刖顶开额第七小地狱的司狱官,死前是人间战国时的名将,想必定然与你气味相投,难怪羽玄对你青眼有加。” 那小鬼正是卓远鹄之子卓羽玄,此时已挣脱卓远鹄的怀抱,跳下地来,把抱住季复生的双腿,他人小个矮,脸蛋只在季复生膝盖上拼命的蹭:“哥哥抱……” 翻了翻眼珠,又尖声威胁:“不抱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季复生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抱过小孩,看着他小胳膊小腿儿白嫩嫩胖乎乎愣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卓远鹄这位猛将兄却是个典型的慈父,满脸宠溺之色的求道:“这位兄弟,犬子无状,倒是极少跟外人亲近……你就抱他抱罢。” 季复生点头,手拎起小鬼的后脖子,举斩马刀似的将他高高举起,把扔在自己肩头,笑道:“坐稳了!” 小鬼乐不可支,咯咯笑着,咔的声折断自己的腰骨,垂挂下来,用脸蛋贴着季复生的脸:“哥哥亲亲阿羽吧!” 说着不容拒绝,涂了季复生满脸的口水。 季复生脸色僵硬,董束月笑得颜若春花,戳了戳小鬼的胖莲藕腿:“我抱你好不好?” 小鬼龇牙,这回嘴直裂到耳朵下面,满排的小獠牙白森森的晃眼:“不要你这个小娘们儿!” 董束月气得脸发青,卓远鹄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沉:“羽玄,不许没规矩!” 小鬼哼的声,很光棍的扭过脸去,不看他老爹。 卓远鹄无奈,假咳着转过话题:“殿下腰间的短刀很是特别。” 董束月见他慧眼识刀,正搔到痒处,立时摘下刀炫耀道:“季复生搏杀双翼龙兽,封印炼化此刀赠我。” 卓远鹄本是随口提,接过刀来神色却凝重了几分,看眼季复生的眼眸色泽,直言道:“这封印……你只是低等鬼卒吧?” 季复生点头道:“是。” 眼发现这卓远鹄连手背都有烙痕,不禁暗自琢磨他难道是死在煎饼果子那铁铛上的吗? 卓远鹄双目灼灼,似有不信:“双翼龙兽只在西北海交界游弋,你竟能破热恼结界而出?” 季复生颈子后仰,努力避开小鬼的口水洗礼,百忙中冷静的回答:“这几天刚学会,昨天试了试。不过我只会避水咒,还不懂得御风腾云之术,离不得这西北海底。” 卓远鹄微微笑,眼神热烈:“想学吗?” 小鬼立即咬住季复生的耳朵嚷道:“哥哥跟我爹学吧!我爹爹是七殿第战士,他可以把犬芒石宸他们几个像冰糖葫芦样串在紫电枪上!” 董束月失笑道:“羽玄,十六狱的司狱还有没被你得罪过的么?” 小鬼紧紧搂着季复生的脖子,脆声道:“有!” 董束月表示怀疑。 “卓远鹄,巫风灵!” “……这俩是你爹妈。” “如果槐真不那么藏头露尾,我会瞧得起他。” “我替槐真谢你了,卓少爷。” 这边言语对得紧锣密鼓,那边水果摊也不遑让。 小鬼的娘也就是第九小地狱的司狱官巫风灵率先开炮:“这火榴果怎么卖?” 小贩道:“两斤十五个铜钱。” 巫风灵气势磅礴:“十个钱斤!卖不卖?” 小贩气节凛然:“不卖不卖!十五个钱两斤,不还价!” 卓远鹄咳嗽几声,微笑道:“拙荆出身名门,不擅算账,见笑见笑。” 董束月优雅的笑:“幸好这位卖水果的也不会,万幸万幸。” 卓羽玄却懒得为他娘粉饰太平,嚷道:“妈妈你是猪么?是么是么?” 生意没谈妥,巫风灵空着手走过来,性|感美艳的尤物模样直接证明了这样的女鬼无论有没有脑都是值得娶的,火红的发衬得青碧眼眸如澄空大海,身材本就浮凸妖娆,穿着件贴身如水流的衣裙,领口开得极低,呼之欲出,当如是也。 季复生几乎可以听到路过鬼众的粗重呼吸,卓远鹄却是安之若素,隐然与有荣焉。 走到近前,巫风灵风姿妖|冶的行了半礼:“殿下。” 秀眉微挑,含笑好奇的看着季复生:“据说季复生是个傻子,难道传言有误?” 脸色沉:“口水擦干净!”却是呵斥卓羽玄。 顷刻之间招呼了三个鬼,神态口吻数变,却丝毫不显仓促凌乱,反而股天然媚|态令人心动神驰,端的是美人本色。 季复生虽然对女人没有兴趣,却也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答道:“现在不傻了,不过以前的事忘得干二净。” 巫风灵点点头:“忘了便忘了吧,地府千年,本就没什么新鲜事。” 摩挲卓远鹄手上的伤痕,淡淡道:“若是可以,我倒想遗忘前世记忆,可惜幽冥正神,却是孟婆汤也无法奏效。” 卓羽玄坐在季复生的臂弯,搂着他的颈子,低声道:“哥哥,我是在妈妈肚子里被马踩死的,很痛很痛……不过你看,我全身都可以折断了玩!” 卓远鹄听得儿子的话,脸颊咬肌凸显,虎目中尽是浓烈的仇恨悲怆,声音却很温柔:“羽玄,爹带你去吃马氏拉面吧,你最喜欢的。” 卓羽玄欢呼雀跃声中,卓远鹄转头邀请:“殿下起,如何?” 董束月尚未开口,季复生已应道:“好。” 紧的抱住了卓羽玄,他前生后世手上都有人命血腥,心肠刚硬,此刻鳞半爪的听闻卓家惨事,却是对小鬼大起怜惜之心。 董束月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卓羽玄的脑袋,笑道:“马氏拉面是咱们热恼地府绝,又香又辣,吃完再吃片西瓜,最是爽快不过。” 行旖旎来到条小巷中,行至小小门脸处,已听到里面鼎沸噪杂,店铺门上悬着块油腻腻的乌漆木匾,个血红的“马”字歪歪扭扭,却是古拙天然。 这家生意做得红火,却也霸道,除了牛肉面什么都不卖,人只许叫碗,进门先交钱,交完钱自个找座儿,想要店小二伺候?老马鼻子里哼出声:千年老店没这号规矩! 五个人找了半天,只剩靠墙张三条腿的圆桌还空着,落座后,季复生毕竟有吃自助餐的经验,放眼瞧,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桌上几个茶壶堆茶杯,走过去倒了五杯茶,小鬼猫样蹲在他肩上,懂事的接过两杯稳稳端着。 这茶第口又涩又重,喝了只觉得渴,却又忍不住再喝,喝几口,涩重里存着世的百般滋味,沉下去,口颊喉间留下的却是千帆过尽的雅淡清远。 喝着茶,季复生忍不住问:“面条做好了,是按进来的先后顺序自己去拿?” 巫风灵剔了剔指甲,嫣然笑:“没见识的小鬼……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复生总觉得她的笑容里神经质的杀气腾腾。 卓羽玄骑在季复生脖子上远远的盯着老马抖搂面条,口水打湿了胸口绣着的独角兽,巫风灵用把亮锃锃的小刀修着指甲,寸余长的鲜红指甲葱管样圆润细巧,季复生闻着浓郁的牛肉香味,发呆。董束月撑着下巴,手却抚在龙弧短刀上。 卓远鹄注目于刀,半晌压低了声音:“殿下,这把龙弧短刀,不宜随身佩带。” 董束月眉头蹙,道:“双翼龙兽虽有海底屠夫之称,但本王千年修为,又怎会驾驭不了这封印之刀?” 卓远鹄伸出手掌:“殿下请看!” 却见手心道烧灼般的血痕,龙形隐隐流动,卓远鹄沉声道:“方才属下竟小觑了此刀……此刀封印之兽,封印之时,封印之术,甚至封印之主都符合大凶之兆,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殿下王者至尊,虽不至如属下被此刀所伤,却是不该佩这等不祥凶器。” 董束月知他所言必有道理,却甚是固执,只摇了摇头。 季复生凝神听着,突然开口:“卓大人……” 卓远鹄挥手打断:“你绝非凡夫俗子,称我声卓兄已然足够。” 季复生也不谦让,道:“卓兄,你说封印之主也属大凶,莫非你知道我的前身之事?” 卓远鹄见董束月神色不愉,似不想听闻此事,稍犹豫,仍是直言道:“我虽不知晓你的前世,却能感应得出,你身负的冤魂直有倾国之数。” “我生前也曾率军百万之众,数场大战流血漂橹尸横遍野,也算是幽冥凶神,但身负杀孽之重魂魄之怨,却远不及季兄弟。而你这等人物,下得地府却只是低等鬼卒,却是叫人怎么也猜不透。” 季复生苦笑道:“我心中也是疑窦重重,若能恢复记忆,定然能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 卓远鹄略思忖,道:“要恢复记忆……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只看时机了。” 季复生正待追问,只听老马沙着嗓子道:“面好了!”砰砰几声,七个装满面条的大碗字排开。 卓远鹄忙说:“我先去抢面!” 季复生目瞪口呆,只见满屋子所有原本端坐着的鬼齐齐发声喊,纷纷起身冲向字排开的那七碗面。就连肩上的小鬼,也饿虎扑食似的头扎进了汹涌的鬼群。 季复生笑着看眼小鬼的背影,伸手向董束月:“把刀还我吧,以后送你好的。” 董束月用力握着刀身,指节泛出白色:“不。” 突兀的冷笑声:“不祥有什么打紧?我还要逆天改命呢!” 逆天?改命?季复生震,突然涌上股仿佛与生俱来植根于魂魄的野望,有炽热的岩浆在心里即将沸腾奔涌而出,所过之处,无边的天地偃服,而日月星辰,尽在翻飞的衣袖指掌间,任由摘撷。 董束月凝视着他瞬间点燃的眼眸,那里已是玫瑰的深红,而瞳孔中心,却是最纯最重的漆黑,心中无端的有些紧张,尝试着唤道:“季复生?” 季复生笑了笑,收回手道:“那你便留着罢,若有不祥,你自己担。”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向所有跳坑的致敬! 今天自己看了遍前文,太慢热了! 不过拍着胸【搓衣板】保证,2w字内会初步稍微好看那么点点,凤大叔待我铺垫完,会出来的,大概也是再有4、5章的样子吧…… 从今天起日【掳袖子,豁出去了!】 =============================================================================== 腆着脸丢个群号:87715060,个三国杀的小群,那啥……有高手愿意指点请不要大意的进来吧~ 恶咒 季复生笑了笑,收回手道:“那你便留着罢,若有不祥,你自己担。” 面少鬼,能者胜。 很快,谁说女子不如男,巫风灵率先捧着碗面杀出重围,长发散乱,指甲缝里满是肉丝。董束月打了个寒战,轻声道:“最毒妇人心,巫司狱指甲里的蝎尾针可比妇人心毒了!” 第二个得胜归来的是卓远鹄,袖子少了截,脑袋上顶着香椿末。 最厉害的却是卓羽玄,小鬼双手平举,托着两只大碗,从众鬼头上嗖的飞了回来,姿势应该是非常的潇洒,可惜骨架小肉短胳膊莲藕腿,倒像是团雪白的胖兔子滚了过来。到了季复生头顶,炫耀的绕着圈盘旋,两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香味四散。 季复生瘫着脸,把拽住他的脚脖子拉着坐到自己腿上,卓羽玄很受用这种亲昵关爱,放下面碗撒娇:“哥哥碗,阿羽碗。” 季复生见那碗面颜色分明,也就普普通通的宽叶面条,大块的酥烂牛肉,碧绿的香椿末,但扑鼻的异香直勾馋虫,当下推给董束月:“你先吃。” 卓羽玄对董束月抱有说不出的敌意,他放肆惯了,自然不加收敛,狠狠瞪着董束月,手拽回面碗:“你敢吃,我就敢下焚心咒。” 董束月身为泰山王,是热恼地府之主,不知为何,却对这小鬼异常纵容,听他威胁,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敢吃。” 卓远鹄苦笑,正准备将自己的碗双手奉上,却不想早有条身影闪近,碗面放到董束月眼前:“殿下请用!” 无论哪里,向来都不缺乏屁精,季复生抬头看,这屁精半截铁塔似的壮硕,张青黑马脸,跟自己有过面之缘,正是那日拦着何若起大肆羞辱的犬芒。 看来董束月改变容貌只能骗骗那些普通鬼民,对于十六司狱官却是无用,好在犬芒看就是个资深屁精,姿态毕恭毕敬,声音却压得很低,聊表心意的同时,绝不给顶头上司惹麻烦。 小鬼大为不爽,吸溜溜的吃着面条,还客观点评了句:“屁精!” 季复生觉得这孩子真爱说实话,赞赏的摸了摸他头短毛。 董束月却很有风范的点了点头,好像收下这碗面已经是给了犬芒天大的面子,淡淡道:“行了,你去罢。” 犬芒喜形于色,躬身退下。 季复生冷眼旁观,见卓家夫妻神情淡漠,似乎与犬芒很没什么同僚情分,而犬芒也不曾看卓家眼。 董束月轻笑着解释:“十六司狱各掌其事,若无私交,便是陌路般。” 卓远鹄耿直,坦言道:“犬芒残暴,喜凌|虐弱小,若不是他与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早想教训他。” 巫风灵吃吃笑道:“我看到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动手呢,只是他的兕骨蟒鞭倒不容小觑。” 碧眼流波,看眼儿子,诱哄道:“羽玄,你悄悄去揍他顿,娘给你条三眼海蛇。” 季复生没绷住,被呛到了。 本来以为自己两千年后的黑道老爹已经够酷,没想到山还比山高,山顶有云飘飘,再想这家子是战国定居地府的,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们灿若星辰的争鸣碰撞出了个在学术和思想上华丽而伟大的顶峰——但,应该没有妈妈贿赂小孩去殴打自己的同僚这种流派吧? 小鬼很淡定,驾轻就熟的伸出三个手指,副奸商嘴脸:“三条!” 巫风灵微微笑,低头吃面。 小鬼憋了半天,愤愤拍桌子:“好啦,条就条!” 董束月见小鬼吃瘪,很是乐意,被小鬼恶狠狠瞪了两个大白丸子,忙笑着安抚:“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卓少爷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见季复生已经吃完,便向卓家告辞道:“复生失忆,我带他到处再逛逛去。” 小鬼大是不舍,却被巫风灵抱在怀里不让动弹,只得再三交代:“我家就在不远的枣花街左边第三家,哥哥记得去找我!” 季复生答应着,跟董束月起走出店来,看眼前街道虽热闹繁华,与人间无异,头顶却仍是海水碧波,嵯峨倒悬,不由得说道:“这里好是很好,但总也不见天日,终究憋屈。” 董束月言道:“你若是嫌这城里不够清净,我们可以去远些,七殿所辖五百由旬,自有清幽野地,秀水青山,城内亦有洗鹤台千鲤池,仙葩名卉,珍禽异兽。” 季复生道:“也好,咱们便往城外去吧……可惜我不会御风飞行,只能慢慢走了。” 董束月似笑非笑,低声道:“若是可以,我倒盼着你永远不会御风驾云。” 季复生早习惯了他说话古怪,知问了他也定然不说,挑了挑眉:“总有天我能学会。” 两人路行去,所到之处越来越是荒僻幽静,季复生问道:“那小鬼什么来头?想去对付司狱官,也不怕反被犬芒欺负。” 董束月叹道:“你还担心他?莫说犬芒了,便是我,也欺负不了这个小鬼。” 季复生看着他,眼神静静的,极认真好奇的神色。 董束月见他不语,莫名的有些赌气:“你就不能说句,束月,求你讲给我听吧!” 季复生点点头,神色不动:“束月,求你讲给我听吧!” 董束月怔了片刻,求道:“你再叫我声束月,好不好?” 季复生目光闪烁,似乎不甚习惯如此亲密的称呼,静默片刻,却依言唤道:“束月。” 声音有些生硬,话出口,却露出迷茫之色,不自禁的又喃喃念道:“束月?” 董束月似是痴了,问道:“怎么?” 看着他如在梦中的神情,季复生蓦然清醒,随口笑道:“没什么,你名字念起来顺口。” 其实束月的发音并不顺口,而是绿水远山斜抹笔的迤逦,是大海深处鱼人唱挽歌的音律低回,总透着几许时光倥偬荒芜的惆怅。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仙乡云水处,只见杨柳芦岸,十里烟波,有孤蓬扁舟,红蓼沙鸥。 良久董束月回过神来,随手折了枝柳,道:“卓家之事甚惨,卓远鹄代名将功高震主,被国君所忌,用铜钱大的特制烙铁点点烙遍全身致死。” “巫风灵其时临产,却也被下令五马分尸,因此卓羽玄成为厉鬼中最为凶煞的天生怨灵。” 季复生想到那小鬼开开心心的自己折断骨节玩,心中微微刺痛,道:“难怪他说是在妈妈肚子里被马踏死……胎死腹中便是天生怨灵么?” “不是,那种只是普通的小鬼而已……”董束月似有不忍,缓缓道:“巫风灵本是南诏巫女,将死之际,以腹中胎儿下了褫魂毒咒。” “褫魂毒咒是上古禁术,只有身怀六甲堪堪待产的孕妇方可施用,却是最泯灭天性的恶毒咒语,大致是以母亲性命胎儿魂魄为引,使得所咒之人永堕地狱不得超生,而母婴同死之后,亦是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想那胎儿尚在腹中,就背负毒咒之怨,魂魄是融入咒语,成鬼之后,至不过千年,定会有魂魄散尽的天。” 季复生稍有迟疑,道:“也就是说,羽玄会魂飞魄散?” 董束月黯然点头:“假以时日,天生怨灵必会拥有地府最强的能力,甚至可以操控除自己以外任何个魂魄,但那日也是他应劫之时。” “难怪他竟有不逊犬芒的法力。”季复生低声叹道:“也难怪卓远鹄对他如此纵容……” 想了想又问:“你知道羽玄应劫的时日吗?” 董束月神色有几分古怪的复杂:“不知,若能知晓……倒是万幸之事。” 两人在水边坐了阵,只见结界之上海底之中突有波涛暗涌,翻翻滚滚沸若滚水,时有奇物异兽搏浪其中,季复生目不转睛的瞧着,心中隐有所动,五行之中,水最为变幻无形不可捉摸,以至柔之质摧城拔地,但无论是绵绵泊泊千回百转,或咆哮湍急暴烈难驯,那海中鱼兽却是入水逍遥自在遨游,自是顺应水势强弱以身和之的缘故,而水系法术,需得以有形之术,入无形之法,想来因势利导,意在其中,相生相化,空而不空正是要旨所在。 正入神领悟之时,董束月见只双翼龙兽懒懒的游过头顶,眼波流动,笑道:“要不要见识海底龙火?” 据传恨天氏用海底龙火铸造青铜,季复生也知道所谓龙火只是海气所凝结的阴火,毫无迹象,倏忽来去,寻常难得见。 董束月手举起,五指纤美,指尖微微翘起,明珠般泛着晶莹的光泽,法印展开的姿势如花枝盛放,口中低念声:“龙!震!疾!” 手指轻划处,海底火光闪电似的迅速燃起,季复生瞧得分明,先是指尖点青光直射出结界,遇海水即刻燃成团火球,火球瞬间延展成道火线,叶片的脉络般四散蔓铺开,细细的长链形火焰所过之处,海水鲜血般猩红,战栗翻搅,瞬间整个海底犹如烈火地狱。 海中鱼兽身处汤镬,无半点可逃之机,龙火与海水形若体,附骨缠绕,时间鱼尸满目,惨不忍睹,那双翼龙 分节阅读44 欲望文 分节阅读4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5 兽首当其冲,猝不及防已被烧灼了个透底,焦黑片,整个海底被龙火所燃,显阴森可怖。 两人身处之地却是派美景乐道,水边有草舍茅屋,水中莲藕茨菰芦笋茭白,隐约可见灰蟹青虾,宁谧而祥和。 季复生见头顶原本龙戏鱼游顷刻变为修罗屠场,回头又见董束月嘴角弯起,轻轻掸了掸衣袖,紫眸里笑意盈盈,十分的快意,不觉心中恶寒,自己手底亦有数条亡魂,虽说不上有尊重生命,但以滥杀为乐,还是令人无法自控的心生厌恶。 董束月却是觉得那双翼龙兽死得赏心悦目,暗暗道:“这等孽畜敢伤季复生,我倒要这西北海底,从此再无双翼龙兽。” 抬眼见季复生目光冰冷,不由得惊,柔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季复生凝视着他的双手,那双手安静的搁在天水碧的衣衫上,丝毫看不出方才那翻江倒海的强横残暴,自己介鬼卒,说再不过是仰人鼻息,当下淡淡道:“回去吧。” 董束月玲珑心肝,已然猜到季复生之意,心中阵委屈,道:“我只是想杀那头双翼龙兽……” 季复生暗自心惊,直言道:“殿下,季复生当不起。” 董束月静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知晓,巫风灵的褫魂毒咒所咒之人是谁?” 季复生听他问得奇怪,道:“难道不是残杀卓远鹄家的国君?” 董束月宽袍广袖在风中拂动,身形犹如轻云出岫,恍然有水月观音之姿,低声笑,道:“国君自是其中之,但还有个应咒之人,却是卓远鹄。” 季复生心中寒:“她用自己亲生骨肉对所爱之人下这永不超生的毒咒?为什么?” 董束月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世为人又有什么好?巫风灵爱卓远鹄入骨,能用这褫魂毒咒,是玉石俱焚的狠绝性子,她既已永堕地狱,那卓远鹄自该陪着,至情至性,本是如此。” 双目烟合云聚,满是憧憬向往,无意中已说出心中压抑已久的执念:“若我与她易地而处,我所咒之人,只有季复生你个,我要你陪我在这地府生生世世。” 听到这句话,季复生心中反而阵轻松,图穷匕见,水落石出,数日来这泰山王种种行止也有了缘故,不再笼着层烟雾似的揣摩不定。 董束月时失控,心情激荡,嘴唇微微颤抖,柔美清致的脸部线条稍显扭曲,瞧着竟有几分狰狞的意味。 季复生不惧反笑:“七殿热恼里,想陪殿下的大约比比皆是。” 董束月任性道:“我只要你。” 见季复生不为所动,静了静,字字,仿佛起誓:“季复生,我定要你,重新爱上我。” 季复生不擅劝人,看样子董束月是不擅被人劝,所以季复生想了想闭上嘴,当先起身走了,心中发狠,总有日,待自己强过这妖气十足的泰山王,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虽然壮怀激烈,但背影却显出些许落荒而逃。 董束月方才的眼神,月射寒江的苍凉入骨,太过悲怆无辜,却又是无可救药的倔强。 次日早董束月去了森罗大殿,季复生在寝宫中转了转,虚九鸾不在,千金不知所踪,突的想起那日千金说过要找何若起麻烦,这几日自己醉心于术法修炼,竟忽略了这事,忙出了寝宫,顺着殿左角门入内,下刑室去寻他。 硕大的油锅旁,除了衣衫褴褛的罪魂,竟是尹诺与千金执着钢叉。 季复生心中凛,问道:“何若起呢?” 千金冷笑半晌,阴阳怪气的答道:“他娇贵得很,哪用做这等粗活?” 季复生道:“尹大姑娘,冤有头债有主。” 尹诺倒直率,哼的声:“犬芒大人看上他了。你若有胆子,就去救他。” 犬芒 季复生道:“尹大姑娘,冤有头债有主。” 尹诺倒直率,哼的声:“犬芒大人看上他了。你若有胆子,就去救他。” 千金笑道:“犬芒大人今日若是满意,何若起想必很快就要去犬咬小地狱享福了……我劝你还是别去坏人好事。” 想到那日犬芒的掐着何若起下巴的残|虐表情,季复生脸色陡变,也不理会她们的闲言冷语,飞身出了刑室,略迟疑,到董束月的寝宫中,从他枕下取出那把名作“月之断”的短刃,插入靴筒里,往何若起的住处疾奔。 踏上那红色砖路,坟墓式的住所整齐而安静,季复生心里却压着重重叠叠的不安和担忧,跑到门口,脸色登时煞白,只听到断断续续且含混压抑的呻|吟,又个潮湿淫|邪的粗嘎声音喘道:“真够浪的……瞧这屁|股扭的!再夹紧些……呼,滋味真不坏!” 季复生怒不可遏,砰的脚踹开那扇石门,股浓重的血气腥味直扑面门,屋内光线有些浑浊晦暗,何若起赤luo的身体却清晰的刺入眼底,纤细的双腿正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背部压在石桌上血迹斑斑,双gu间不停流出鲜血体|液,被犬芒疯狂撞击的密处传出不堪折磨的凄惨撕裂声,旁个鹰嘴蓝眉鬼卒正掐着他的脸,何若起嘴角已被撑破,被条孽根直顶到咽喉,边作呕边无意识的发出呜呜惨叫。 何若起的眼神已经全然崩溃,纯粹的死寂和木然,季复生眼睛里却像点上了把火,声音冰冷彻骨:“犬芒,我要杀了你。” 犬芒见他到来,铜铃巨眼里闪过兴奋无比的攫取光芒,舔了舔唇,随手将何若起扔到地上,低声念了句咒语,整条右臂化为兕骨蟒鞭,狞笑道:“你来得正好!干那浪|货有什么意思,不把你操得服服帖帖,怎对得起我这几百年的番心意!” 说着蟒鞭幻作重重圈影,鞭梢蛇头昂然,直往季复生左肩扑去,犬芒对他身手甚是忌惮,这鞭只是试探,藏了无数后着变化。 谁料季复生竟不闪不避,啪的声,蟒鞭已抽碎了他上身衣衫,从肩到腰,撕裂皮肤肌肉,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泉涌。 犬芒击得手,不禁愕然,看到那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心头又是火烧火燎的燥热难耐,咕嘟咽下口口水,定了定神,封兕蟒鞭入臂,走近季复生身边,伸舌在他肩头伤口里轻轻舔,感受到新鲜的血液甜丝丝的盈满口腔,不觉起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惜之意,竟脱口安慰道:“你要直这样乖乖的,我……自然待你好。” 季复生心中苦不堪言,他看清那鞭的来势,正待动手的刻,四肢却似被铁链捆住,动弹不得,宛如被个努力遗忘的噩梦吞噬了,身体僵硬,可怕的无力感包围束缚,眼角剧烈跳动,却连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神智似乎清醒如雪,却又深陷于混沌迷蒙,蟒鞭割裂肌肤的痛楚,犬芒舌尖湿漉漉的恶心,何若起呼唤自己名字的惨烈,清晰的丝丝刻入脑中,但无法呼喊出声,无法让自己醒来,无法摆脱这种绝望的无力感。 眼前切慢慢模糊,却又如水波幻影,碎光聚合,逐渐出现面光镜,几百年前幕自己永不愿记起的场面历历在目…… ==========================我是回忆的分割线============================== 镜中的情景与今时今日似乎没什么不同,犬芒与两个鬼卒慢慢逼近,何若起脸惊惶,季复生横着钢叉,重心略低,随时会扑出去般的防御姿势,挡在何若起身前。 犬芒喃喃咒骂着,右臂变为条手腕粗细的兕骨蟒鞭,吸饱了血似的暗红,鞭头是三角怪蛇头,利口獠牙滴着毒液,择人欲噬的呼啸卷舞。 那两个鬼卒似早有所备,从侧面包抄过来,手中均是长长的缚魂索。 “我就不信,收拾不下你们这两个水灵灵的小娘们儿。” 犬芒说着自以为得趣的哈哈狂笑,笑声中,手腕振,长鞭挟带撕裂空气的尖啸夹头夹脑直劈季复生,这鞭若是抽实了,恐怕季复生当场得撕开成两半。 季复生却是冷静异常,连眼神都不做稍变,只瞳孔微收缩,小臂与钢叉成条笔直的线,最强的力量贯于叉尖,声锐响,雪亮的刺向蛇口。 怪蛇通灵,知道这着的厉害之处,身子扭曲,避退三尺有余,蛇信吞吐不定,伺机而动,犬芒模样虽粗陋,心思却甚是细腻,实力远在季复生之上,却不欲犯险,与逼至绝境的季复生硬拼,打眼色,侧面两鬼上前两步,缚魂索荡开,不求伤敌,只密密缠向他俩,压缩进退空间。 何若起咬牙,从季复生身后出,与他背后相抵,钢叉施展开,眼睛血红,嘶声道:“犬芒,你就不怕泰山王治你的罪?” 犬芒大笑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殿下会为你们这等贱卒整治我堂堂司狱官?” 笑声中,兕骨蟒鞭猛然躬身弹起,从两人之中直挥而下,到得中途,却又改为圈劲横抽,角度刁钻而力道凶狠,这招变化迅疾,瞬间已至何若起腰侧。 何若起惊慌之下,钢叉被卷住,脱手直飞了出去,当的声坠地摔作两截,身侧鬼卒趁势抖开缚魂索,捆住他的双腿,蟒鞭灵动矫矢,呼吸间转头扑至季复生眼前,蛇口大张,恶狠狠咬向季复生的咽喉。 季复生败像已显,却临危不乱,腰背绷直,骤然往后仰,拉开攻击距离,手腕稳若磐石,钢叉如箭矢,直线刺向怪蛇右眼。 这着电光石火,怪蛇躲闪不及,声凄厉的哀嚎,虽竭力避开了眼珠,眼底却被叉尖深深戳中,受疼不过身躯扭动之际,钢叉尖直拉出条尺余长的口子,头颈是几乎被劈成两刃,怪蛇嗅到自己的血腥气,狂性大发,竟不顾伤势险恶,奋力躬身前窜,口咬住季复生的颈侧,下颌毒牙卡入锁骨处,上颌却被季复生手中的钢叉柄牢牢架住,利齿与骨骼、钢叉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心寒。 季复生抿着嘴,窄窄的下巴弧线异常的瘦削冷峻,锁骨处扎入的两根长牙随着怪蛇的挣动,造成大深的伤口,流出的血暗紫发乌,疼得手臂发颤,钢叉却丝毫不让,以外夺之势要崩断怪蛇的上齿。 犬芒没想到竟被季复生负隅顽抗成了个两败俱伤之局,不由得恨怒难当,再不留余地,低喝声,兕骨蟒鞭脱体而出,弹射而至,头尾相连,将季复生缠成了线轴。 犬芒手指在空中划出逐渐收缩的圈形,蟒鞭用力收绞,季复生登时浑身犹如被搅碎般,剧痛之下立不定,摔倒在地不住挣扎滚动,手中钢叉力懈落地,全身骨骼被挤压发出咔咔声响,呼吸是难以为继。 待他窒息将晕之际,犬芒却又让蟒身松上松,如此几番,见季复生彻底丧失反抗之力,这才停下手来,见蟒身缠着的身体筋疲力尽的浅浅昏迷着,张青黑马脸上满是兴奋难抑的癫狂之态。 怪蛇似乎受主人心绪感应,突的昂起头来,蛇信嘶嘶作响,便欲口咬断季复生的颈子,犬芒狞笑道:“本司还不曾享用这小子,你这畜生倒想抢着尝鲜?” 低念封印之咒,兕骨蟒愤而不甘的龇牙怪叫,却还是化为鞭身隐入手臂。 犬芒看着边蠢蠢欲动的两个鬼卒,努嘴笑道:“那个又白又嫩的,赏你们玩儿了!” 两个鬼卒自是不会谦谦客套,欢呼着便扑过去。 犬芒嘿嘿笑,却不急|色,蒲扇大手把拽着季复生的黑发,生生拎起扔到床|上,季复生被阵刺痛唤醒,嘴唇虚弱的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点声音。 犬芒手指慢慢摸过他锁骨下的伤口,低声道:“我的兕骨蟒最是个好宝贝儿,瞧这口咬得,真是比什么画儿都好看!” 说着竟突然将根手指捅进了伤口的血肉里,默运念力,将蛇毒凝为线,用指尖硬挖了出来。季复生剧烈颤抖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冷汗已经湿透了长发。 犬芒挖掉蛇毒,却仍将手指放在伤口里,只觉触感滚热而柔嫩,有肌肉的弹性和韧劲,鼻端是浓郁的血腥气息,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微微眯起了眼睛,专注的享受这种残虐快感,却不提防季复生拥有惊人的恢复力,随着伤口毒汁尽去,已然凝聚了些许力气,悄悄蜷起条长腿,对准犬芒粗短的颈侧就踹了过去。 明知实力相差太远,根本伤不了犬芒,季复生还是踹出这脚,也不去想激怒他的后果。 果然足尖刚刚触到犬芒的肌肤,劲力尚未传到,足踝痛,已被犬芒扣住。 犬芒目光闪动,不假思索,五指用力折断了季复生的脚踝骨,也不生气,只笑道:“还会偷袭?不像傻子嘛……” 季复生颈子几乎拗断似的后仰,嘴唇张开,却只发出无声的惨呼。 犬芒的眼神残虐中却又有丝玩味探究:“季复生,你难道真的是哑巴?” 蓦的莫名其妙的恨恨道:“你怎么可以是哑巴!” 说着从地上捡起钢叉,两指掰断了长若婴儿手臂的截,掂了掂,慢慢靠近季复生的伤口,恶意的轻蹭几下:“这样吧,只要你乖乖开口,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周末的搞出这种东西我自己也很愧疚啊~ 腆着脸再放遍三国杀的群号:87715060 高手们请不要吝啬指教~~~~ 我们的目标是,随时可开八人局~ 我们的野望是,随时可开三个以上的八人局~ 苏醒 季复生只脚以奇怪的角度弯折着,低低的喘息,看着那截钢叉,眼神如同濒临绝境的小兽,颤栗着想往后缩,却始终出不了声。 犬芒不耐烦,将那截叉柄分分挤入伤口,血肉筋膜重新被撕开撑裂,传出赤足踏着泥泞的浑浊声音,季复生的身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也似,不断的痉挛抽搐,连喘息的力气都被疼痛彻底剥夺。 叉柄用力顶入两寸,犬芒似乎有些疲累,停下手皱了皱眉头,诱导道:“我说话算话,哪怕你开口骂我句犬芒你个狗|娘|养的,我今天都放过你!” 季复生脱力的软瘫着,神志模糊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轻而慢的摇了摇头。 因为极致的疼痛,玫瑰红的眼眸不由自控的蒙上层水雾,如同破碎的水晶,睫毛湿漉漉的,透出几分平日绝不可能出现的妩媚脆弱来。 犬芒安静的注视良久,不知为何突然抬手,擦去他嘴唇上的血迹,这才发现他嘴唇的色泽竟是少女般的娇嫩粉致,情不自禁的有些动心,空气好像点燃了,鼻尖都渗出汗水来,喉结滚动,闷声道:“我才不信你傻了哑巴了!你以前不是挺厉害么?趁着我兕骨蟒鞭尚未练成,把我踩在脚下踢断了三根肋骨……只不过是因我赞了你句:七殿之中,只有季复生,压在身子底下才够销|魂。” 静默片刻,见季复生仍是声不吭,那两片失了色的薄唇却因疼痛轻轻哆嗦着,粗鄙如他,都有了瞬间的柔软心境,仿佛是那年初到地府下得西北沃石底,居然见到树家乡路边的野山茶,那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温存,当下再克制不住,猛然抽出季复生伤口中的钢叉,激烈的堵上他的唇,手撕开他的衣衫,正沉醉其中的顺着腰线摸下去,却唔的声低哼,抬起头来,嘴边已是鲜血淋漓,却是半截舌头差点被咬断了去。 季复生双眸锋锐而冷酷,无半分迷惘空洞的痴傻之态,没有力气抬头,却偏过脸去,啐出满嘴犬芒的血。 犬芒眼神中掠过晦暗的暴虐之色,毫不迟疑的记耳光脆响,掐住季复生的腰,手翻转过他的身子,狞笑道:“不识抬举!非得本司把你当畜生给办了!” 兽根般骇人的玩意儿勃然怒挺,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旁何若起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承受屠戮般的侵犯,双腿被拉扯得几乎断开,不住发出单调而尖锐的痛楚尖叫,雪白的皮肤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青紫印记。 只因身处弱势,便要承受这种种折磨践踏? 只因拥有力量者的意愿,所以要被踩在脚下低贱如尘土? =====================我是切换回来的分界线======================= 眼前幻境因心绪激荡,光影摇曳不定,季复生亲见这幅炼狱光景,周身冰冷得仿佛血液都已冻结,明知是几百年前的故事,无法阻止无可挽回,心中却犹如烈火烧灼般,涌上毁天灭地的恨意和杀气,而股异常强大充沛的妖力亦随之苏醒,流转全身,融入经脉,汹涌升腾着,急欲打破这幻境光影,将犬芒碎尸万段。 幻境中旧事虽长,于幻境外却只是眨眼呼吸之间,犬芒执掌犬咬小地狱的三千鬼卒,自有其过人之处,警惕而敏锐的觉察到季复生眼神神态,隐约觉得有巨大的危险渐渐迫近,不由得稍去了几分色心,凝神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是又切换回幻境回忆的分界线===================== 透过波动折叠的光影,石床上犬芒的急切动作竟倏然停滞,重重将季复生推到边,不顾kua下猛恶之势,起身来如临大敌,将战力提升到巅峰,全身已是无懈可击的对峙姿态。 敞开的石门飘进个身影,腰若纨素,黑纱罩面,衣袂风环雾绕,周身没有半分鬼气,尽是飘然出尘的仙姿妙相,开口,声音虽含着怒意,却是昆山玉碎青萍风动:“犬芒!我十六小地狱的鬼差,容不得你来羞辱。” 犬芒luo露的身躯筋肉虬结,仰头狂笑道:“槐真,你这藏头露尾的娘们儿!有本事咱们今天就见见真章,季复生本司操定了!” 笑声中兕骨蟒鞭封印乍解,声势与方才对付季复生时何止天壤之别,犬芒开口吟咒:“血池之禁!” 只见满室血光迸裂,巨蟒腾挪翻飞,寸寸骨节透体而出,尽是森白毒刃,浓重腥臭中,与蟒同封的兕兽厉魂冲跃出,遍体青靛,只形如镰刀的独角高高挑出,染血了也似暗红透黑,惊雷般的怒吼声中,纵身扑向槐真。 槐真整张脸笼着轻薄的黑纱,表情朦胧难辨,但能见到他嘴角轻勾,显是十分不屑,左手缓缓举起,黑色衣袖滑下,手腕如花枝斜依,五指呈宝瓶如意莲花状,指尖道道白气冲天撒开,如网纵横交织,刹那间,冰山倾覆雪浪排空,银光绚烂刺目,与兕蟒血气交织冲撞。 ==========================切回现实======================== 两股气浪冲击之下,那层水光镜影亦受波及,涟漪般荡开层层光圈,粼粼明灭,时镜像中的场面模糊波动,瞧不清楚。季复生见困境缓解,心中却丝毫不觉庆幸,反而被种越逼越近的极端恐惧牢牢攥住了。遗忘的真相是隔着薄薄层冰壁的猛兽,冷酷的轮廓已然隐约可见,而它旦破壁而出,定会毫不迟疑的亮出利爪,带来彻底撕裂灵魂的痛苦。 那槐真的声音虽有漱玉之清润,却隐隐带着蜂蜜般黏稠的调子,杏花烟雨的诱惑,异常熟悉,而举手施法的动作,千年来是见过无数次。 所谓槐真,根本就是…… 腰侧伤口突然阵刺痛,却因犬芒口味独特,对伤口有变|态狂热的兴趣,见他中了定身术也似始终不答话,心中恚怒焦躁之下薄施小惩。 ========================切到回忆=================================== 不过这痛倒把季复生从尘封到最深处的可怕记忆中拉拽而出,镜影震荡流动,欲碎又合,白芒血光逐渐消失,想是激战已毕,景象又复清晰,季复生定睛看去,见地上掉落两根怪蛇的毒牙,犬芒跪伏于地,四肢皆被手指粗细的霜蓝冰箭穿透钉入石地,断筋裂骨,铜铃巨眼中又是狞恶愤恨又是骇然惊惧. 槐真负手静立,手指白垩也似毫无光泽,黑纱轻轻飘动,却是不动声色。 良久犬芒狠狠啐了口血沫,愤然道:“本司服输!槐真大人,你有话尽管吩咐!” 地府中等级森严却也奉行强者为尊,十殿阎王自是不容轻慢,司狱官之间却偶有争斗比试,鬼卒差吏们是作风彪悍,但凡真的动了手,那便自然形成契约,赢者有权对输家提出要求,相当于彩头利物。 因此犬芒虽十分的不情愿,但既然板上钉钉的输了,就必须低这个头服这个软。 槐真听他认输,走近几步,也不用术法,徒手将冰箭拔出,竭力控制着恨不得将他彻底毁灭的恨意,欣赏着他痛楚的模样,淡淡道:“不许再碰季复生。” 犬芒痛得马脸扭曲成了驴脸,却光棍悍恶:“三百年!” 槐 分节阅读45 欲望文 分节阅读4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6 真知他意思,是说这场比试只够承诺三百年,换言之,也是下了三百年后再斗的战书,当下点头答应,却道:“你若是敢动他,我自有法子叫你后悔。” 另两个鬼卒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过来想抬起犬芒,槐真微微笑,阴柔的声音如蛇信轻吐:“爬出去。” 犬芒骂骂咧咧的狼狈爬走,槐真看着他身后留下的血迹,冷哼声,何若起满身凌|虐|蹂|躏后的痕迹,勉力仰头看向槐真,眸中尽是无限的尊崇敬慕,槐真温言道:“今日之事,你都忘记是最好,明白吗?” 何若起怔,咬了咬唇,却恭顺的点了点头。 槐真微笑着赞道:“你很懂事,睡吧。” 手指轻弹出记柔和光芒,何若起阖眼陷入沉睡。 槐真走到石床边,季复生兀自清醒着,双眸瞬也不瞬的凝视他,却毫无丝情绪流露。 槐真低叹声,取出只黑石药瓶,倾出几滴药汁倒入季复生的肩下血洞,手指若白莲之瓣,轻抚过慢慢愈合的伤口:“复生,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你回来好不好?就算天诛,我也不会再放弃……我舍不下你。” 此刻槐真真情流露,声音不曾加以掩饰,沙沙的风华馥郁,他抬手摘去面纱,束银发落到季复生的身上,泓月华般清亮的流淌,紫眸含烟如醉,深深看进了季复生的眼睛。 那双眼瑰红深邃,瞳孔似透着漆黑的星芒,却全然的沉静而冷漠. 槐真呼出口气,似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凉哀叹,亲了亲他的额,季复生轻轻颤,却没有明显的抗拒,只是垂下了睫毛,槐真明明是想笑,嘴唇却发抖得仿佛正在恸哭,伸手遮住季复生的眼眸,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嘴唇感觉到小心翼翼的温柔和珍惜,触感柔滑而酥麻,纵使记忆不在,身体发肤却依然诚实。 幻境中此情缱绻,季复生却不想再看下去,槐真的动作逐渐大胆激烈,两人纠缠在窄小的石床上,衣衫已然凌乱半褪……被突然进入的瞬间,那具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猛然抽搐,似张折断的弓彻底崩溃,撕裂般的怪异痛楚使根本无法出声的人眼前片模糊,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连挣扎都不懂得,只是沉默的睁大双眼,死死咬着牙承受持续而火热的撞击,随着毫无节制的侵入掠夺,槐真的银发散开如同溪流里的泓月影,光泽闪动跳跃,眼神却是完全沉沦迷醉的晦暗媚|惑…… ================再切回来,切死我了,不切了!凑合着看吧,大家肯定略懂的========== 季复生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着,心被火焚刀戮般,拼命抗拒抵触那纷至沓来的记忆。 水镜承受不住的变形扭曲,猛然寸寸迸裂,如阵雪雨四散飘扬,犬芒在旁虽直未能见到幻境,此刻却也感觉阵风雪满面的凉意,季复生仿佛置身于最幽暗的水底,压抑得窒息,而个声音在最黑暗的浓雾深处呼唤自己:“复生,从今天起,你不再记得我。” “永远忘了我……” “没有束月,只有泰山王。” 道雪亮的银光缓缓逼近,头痛得像要炸开,那晚三途河边,董束月的眼眸清澈而深透,宛如浸着月光的紫水晶,眼泪滴落自己的面颊,明珠般莹洁幽彻,冰凉的冷透肌骨。 “我剥离你的三魂六魄,洗去你所有记忆。” “……躲开天诛妖印。” 他的声音妖魔似的动人诱惑,却不断吞噬着心里仅存的温度。唇齿间的曼陀罗华幽香满颊,那束玉兰花般的手指中,却拈着支锁骨束魂的炼神刺,极尽缠绵的个吻落下的时候,七寸的刺尽数没入黑眸少年的颈后。 少年的瞳孔因灵魂剥离的剧痛蓦然收缩,银发美人的话语隔了七百年仍是清晰如在耳边: “没有束月……” “忘了我。” “永远……” 原来是这样。 季复生笑了,不再畏惧,不再躲避,束缚便如蛛丝般,拂即落,瞬间,身体轻盈如意得如同鸟在长天,而被遗忘的重重妖力骤然苏醒,雨后的苗芽般在血脉筋络中滋生疯长,极度张扬喧嚣的轰然炸开,崩雪决河的磅礴,无比畅快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拍手,这章真是价廉物美量又足……就是切来切去切得我很累【我不是卖切糕的!】 大家凑合着看,如果觉得没写明白,我就再改…… 那啥,下章季复生就该拿着把连弩爆发清场子了…… 再下章尽量把凤叔叔放出来,放不出来下下章定放! 握拳 槐真 犬芒突然感觉掌下肌肤剧烈的颤动,还以为季复生受疼不过,狞笑道:“本司想让你疼,那是千八百种的法子都有,不过不舍得罢了……” 调笑之言尚未说完,只觉右肩凉,凉得痛快而爽利,刺激得头皮都乍了乍,转眼看去,笑容未敛,已发出声惊骇愤怒的狂吼。 只见自己的整条右臂被齐肩斩落,摔落在地兀自抽搐,肩头鲜血如箭矢激射,溅得老高,血点喷到季复生的脸上,他随手抹了把,无意形成几道赤焰痕迹,竟似地府红莲,煞气隐隐。 犬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季复生表情淡淡的,异常平静,眼瞳却是墨黑得残酷:“我舍得。” 月之断薄如蝉翼,长不盈尺,割断犬芒的胳膊好比切水豆腐般,鲜血在刀刃上不作稍留,刃在手中,依然是银霜匝地清光离合。 犬芒目射凶光,却又出奇的兴奋惊喜,种久违的踏足生死之间的刺激呼啸过全身,不由得大喝道:“来吧!” 低吟解印之咒,残肢幻化为兕骨蟒鞭,犬芒不敢留情,兕兽厉魂,巨蟒骨刃,齐齐雷霆扑下。 季复生握刀静立,神色不动,眉心朵憩蝶形的银色印记如花开水上,渐浮渐出,纤毫清晰。 兕兽咆哮着低头,四蹄刨地,弯月般的独角挟阵疾风挑向季复生的胸口,巨蟒却是凌空下击,后发而先至,蛇口大开,毒牙错立。 季复生略略躬身,手中月之断突的光芒暴涨,招式凌厉刚烈,数道银色弧光直入蛇口,巨蟒声厉啸,鲜红的蛇信已被割断坠地,上颚从中裂开,鲜血暴雨般洒落。 见了血,季复生漆黑的眼眸墨色深,冰冷而邪气。迎着兕兽的攻势,惊鸿闪电般迅速后退,腰力到处,竟是极柔极韧的后仰到近乎贴地避开这扑,而兕兽的独角利爪当空掠过,距离季复生的胸腹只差厘毫。 这样的季复生,有着与兕兽直接对抗的凶狠霸气,危险华美得就像他手中的月之断,勾起了犬芒最极致的尊敬和攻击yu望。 犬芒暴喝声中,将重伤的巨蟒封印入鞭,衣衫爆裂,露出铁铸似的身筋骨,手腕挥,骨鞭力有千钧,登时满室犹如万兽哭嚎,排山倒海的鞭影似天罗地网,与兕兽组成完美的攻势。 兕兽扑不中,怒吼着回头蓄势待发,季复生早已弹身而起,不顾身后骨鞭袭来,灵猫般跃起,掌中弧光如水波月痕,竟是直劈兕兽的独角。 兕角至坚至利,若得兕角磨为兵刃,连海底寒铁都不能伤之分毫。兕兽横冲直撞惯了,是对这区区刀光满不在乎,避也不避,便欲用这无坚不摧的独角挑断刀刃连同季复生。 银光血气中,只听嗤的声轻响如同精金刺入铜骨,声音虽细微,却似根钢线直贯入犬芒的脑髓,股难以名状的锐痛瞬间撕裂全身。 兕兽虽与巨蟒同封,却是犬芒以灵魂为印,因此也与之息息相通,月之断着之下劈裂独角,犬芒感同身受之余,鞭法登时散乱。 季复生击得手,趁势直逼入犬芒身侧,月之断如闪电纵横,不给犬芒半分喘息的机会,季复生的话语如应誓的宿命临头:“犬芒,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董束月赶到石屋,触目所及的满地血污中,犬芒身首异处,兕兽倒卧旁,连独角并前颅被剖为两半,重伤至此,口气犹自不绝,仰首看向饲主,口中不住哀叫。 季复生背对着石门,高高瘦瘦的背影映着尸首血光,恍然便是七百年前的地府修罗。 听到动静,季复生迅速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光看向董束月时,是刺透骨髓的寒冷,董束月心沉了沉:“你……” 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复生淡淡道:“我该叫你泰山王殿下,还是槐真大人?” 董束月看着他眉心印记,叹了口气,却微笑道:“槐真?第十六狱的历任司狱,才唤作槐真。” 季复生懒得理会他故弄玄虚,亮出月之断:“这把刀借用下,现在还你。” 董束月摇头道:“月之断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已……”眸光轻转,问道:“你到底记起来少事?” 季复生亦已发觉月之断之于自己,的确有种异常契合的感觉,当下也不客套,收回靴筒内,直视董束月妖|魅的眼眸:“七百年前,三途河的彼岸,你偷袭制住我,剥离了我的魂魄。” 董束月低下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眸:“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我直喜欢你,你也是……”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简单的答道:“记得。” 董束月眼睛亮,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擦亮的明珠,熠熠的光彩夺目。 季复生有片刻的恍惚,过往种种纵然是隔着镜花水月,像是别人的前尘旧梦,但残留在发肤魂魄的情愫余温,使得面对董束月时心中还是不免微微抽痛,时涩然道:“只是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样的爱,可以让泰山王夺我魂魄?” 董束月只默默不语,银发如水光颤动,显是心情激荡,良久递给他瓶獭玉髓,叹道:“待我把犬芒事料理干净,我再跟你说。” 看眼角落的何若起,皱了皱眉头,甚是憎恶,收回目光问道:“你为什么杀犬芒?” 季复生本人并不信仰暴|力,但既然犬芒崇拜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他:“因为他该死。” “犬芒地府正神,该不该死,自有天定。”董束月轻叹道:“你毁他躯体如此,只怕魂魄都已受创……短期内是无法复原了。” 季复生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懂得夺魂之术。” 董束月将兕兽封印入犬芒体内,手掌中白气笼罩之下,犬芒的身躯慢慢拼接完整。季复生走去扶起何若起,擦去他嘴角的浊液,颇有些自责:“你怎么样?” 何若起正待答话,却见董束月淡淡眼扫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不要紧,又不是第次……” 见季复生毫不嫌弃的帮自己擦净敷药,心中涌上暖意:“复生,你总是保护我。”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我朋友,咱们起炸了七百年的罪魂,你还从尹诺手里救过我,你忘了吗?” 何若起眼眶热,看着他从肩到腰的伤口血肉模糊,低下头颤声道:“你也伤得不轻。” 季复生怔,刚才不是被揍就是忙着揍人,有千年的记忆雪崩了似的足够把所有痛觉埋得严严实实,这时猛回过神来,忍不住嘶的声:“还真疼!” 何若起不禁笑,接过药瓶,仔仔细细的帮他涂上药膏,獭玉髓药性温良滋润,触伤口,火灼般的剧痛立解,何若起凝视着季复生舒展的眉宇,低声问道:“你会回来吗?这些天你不在,我做梦都想你。” 季复生看他满脸希冀渴盼之色,心中涌起种莫名的保护yu望:“自然回来,我可不会丢下你不管。” 董束月已将犬芒收缩为寸余大小,吸纳在方至阴聚魂的玄玉翠内,收入袖中,悠然道:“季复生不会跟你起,他必须跟我回去。” 季复生道:“为什么?” 董束月轻轻笑,眼神中有丝狡狯的坚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槐真……我只是,替了你七百年而已。” 语既出,石破天惊。 何若起目瞪口呆,季复生惊诧之余,心中动,知道不好,董束月已轻快的续道:“使得你与犬芒同殿相残,何若起难道不该有所交代?” 董束月见季复生要阻止自己说下去,忙抢着笑道:“槐真这个名号与犬芒、远鹄样,历任的十六司狱官轮回变动,但名号总是不变。就像不管是董束月还是季复生,只要是七殿之主,都唤作泰山王。” “咱们同时入得地府,天命注定,我是泰山王的轮回转世,而你,则是司狱槐真,月之断便是随你而生的器刃。槐真是七殿十六地狱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个,历任槐真,都不得以真面目示众。” “三百年内,你分|身为二,以季复生的面目作为低等鬼卒,而槐真……却是泰山王的情人。自你魂魄剥离后,我这才顶替了你,偶尔以槐真身份出现。” 季复生断喝道:“够了!” 董束月当着何若起的面,说出这许根本不该传入四耳之外的秘密来,显然是不会再留着何若起的魂魄灵识。 董束月含笑瞟了何若起眼,颇有几分任性的快意:“区区个鬼卒,竟然让槐真为你残杀同殿司狱,罪无可恕。失魂渊下魂飞魄散,你是去定了!” 何若起咬着唇,脸色灰败,却听得耳边董束月悄然传来声音,沙哑柔和仿佛最甘美的剂毒药:“想和季复生在起?你不配。” 季复生略思忖,道:“把他送到忘台下,往生人道之中,重入轮回转世为人,自然能忘掉地府种种。” 董束月哼的声,直言道:“我讨厌他。” 季复生摸了摸何若起的头发,安慰的笑。 起身直视董束月,目光完全是看向陌路对手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漠:“殿下,现如今我可能还是奈何不得你,不过我想试上试。” 掌中月之断霜雪冰辉,如有生命般濯然弹动。 董束月活像挨了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略懂就行了,我自己写得也很累,搞得大家读得也很累,太发指了!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了! 下个坑要写种田文!握拳 天诛 董束月活像挨了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季复生看着他紫眸中荒凉的执着之意,心中也是酸,三百年的朝夕相对,董束月曾经有过最清澈纯净的双眼眸,时光人心犹如粗粝的海砂,遮天蔽日的隔断过往,再回头看去,那时的醇酒已罄,鲜花凋零,那些情真意切不离不弃,就像是沸腾过又置于冰层的水,奋尽余温,不过是幻境中的点点微光,再不能沃雪融冰,使之欢然再沸。 体内妖力虽已复苏,但若要自如贯意,随心所欲,差的却非只是火候修为,此时与董束月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季复生静默片刻,却道:“不单是为了他。” 的确不单是为了何若起,是为了维护弱者最基本的尊严,在看似强大的暴力下,保持对善意和悲悯的尊重。 董束月不明白,但听得不是因为何若起,心里又有几分欢喜,终究不愿两人之间存在裂痕鸿沟,走近前,将月之断轻轻按下,抬眸看着季复生:“那好,我送他进轮回。” 季复生摇头,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低声道:“只是因为他弱,所以活该被犬芒欺辱折磨,杀犬芒的是我,可因为我是槐真,何若起便成了替罪羔羊。董束月,你句话可以随意的把何若起送下失魂渊,也可以让他转世为人……你不会懂得也不屑去懂若起的想法,就像……你剥离我的魂魄,也只是因为你是地府中最强的泰山王,你可以为所欲为……” 董束月衣袖轻颤,月光般的银发无风自动:“为所欲为?你只知道我背叛你,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夺你三魂六魄,你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 凝视近在咫尺的季复生,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字字滚珠般潮湿的浮出空气,似带着血的泪:“我剥离你的魂魄,这七百年,我也丢了我的魂魄……每个时辰我都在后悔,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 季复生静静看着他:“既然别无选择,就不要后悔。殿下,我宁可你忘了我。” 董束月听而不闻,脸色派阴郁的苍白:“你眉心的这个妖印,你知道这个妖印代表什么?天诛!” “你就是背负天诛妖印的应咒之妖……我不得以……我没有办法!” 上天之德,便是妖族也不至赶尽杀绝,对吸取日月精华以求得道者,也是网开面,只要避开三灾雷火风,就能鬼神相容得证玄机。 但若烙上这枚妖印,便是最为神憎鬼厌的妖,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魂魄日不散,天怒日不休,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董束月心绪翻涌,眸光散乱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把死死掐住季复生的手腕,手指几乎要陷入他的腕骨,季复生眉头蹙,却忍住声不吭,感觉他手心冷汗粘腻,下意识的轻轻揽住他。 靠在季复生的肩头,被亲密包容的姿势,熟悉的令人安心,董束月低声叹,道:“原本我以为你身处地府,兴许可以躲开天诛,但你从不知收敛韬晦,又是天赋惊人,修为愈高,妖力越强,妖印终于出现……这个妖印出现的那天,我便知道,必须做出抉择……” “任由你遭遇天劫魂飞魄散,或者剥离你的魂魄,瞒天过海,让那三魂六魄转入轮回,不知所踪。魂魄散,天诛妖印无从寄托,你缕残魄仍留在地府,只是……法力尽失,浑浑噩噩,永远忘了我。” 感觉到季复生的呼吸就在头顶耳侧,轻纱细雨般笼罩着自己,落花飞琼冰破春开,董束月终于落下泪来:“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你失去记忆和魂魄,槐真之位自不能胜任,我便替你当了这十六司狱的槐真。” “天命终究难违,逃了七百年,你还是免不了魂魄重归,妖印也随之而来。既然躲不过,我也不想让你再离开,天诛也好,地灭也罢……以后种种,我跟你起承担。” 季复生安静的听着,淡淡打断道:“你这句话,应该七百年前说,那时你若说了,我定会选择跟你厮守在起,直到魂飞魄散那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殿下,我不是被你随意操控的物件,爱与不爱不是你个人的事,也不该任由你随抛随捡。” 突的笑,说不出的骄傲,道:“我没有做错事,天命要诛我魂魄,犬芒欺凌弱小,天命要他太太平平的当地府司狱,这样的天命,我季复生抗定了。” 声音仿佛是长风从遥远的沙漠吹来,有烈日酣畅恣肆的光芒,荒野铁骨的铮然,自成欢颜的放达,冷与炽热矛盾而完美的熔炼为体,季复生的气势,已凌驾于地府泰山王之上。 董束月紫眸中犹有泪光,近乎偏执的明灿生辉,咬了咬唇,竟笑道:“季复生,我要你重新爱上我……因为没有人会比我爱你,没有人会和我样,不惜切的保护你,除了我,也没有人能让你逃开天诛,那个凤双越,他只能看着你死在眼前毫无作为!” “凤双越跟你不样。”季复生简短的应着,并不说,只蹲下身问:“若起,你想留下接着油炸罪魂,还是想转世为人?我定然为你做到。” 何若起不答反问:“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季复生都不会忘记我对不对?” 季复生点头:“你想转世?” 何若起笑得云开月霁:“不,转世为人就会忘了你,你不会忘记我,我也要永远记得你,做人有什么好?我连这人形都不想再要。” 转头看向董束月:“殿下,你有转换形骸的六道丹丸,赐我粒,我愿意变为禽鸟或者走兽,口中有了横骨,自然不会泄露任何秘事。” 季复生甚是不解:“为什么?” “复生,我不是你。比如犬芒,你可以把他像畜生样大卸八块,我却只能像畜生样被他……”喉头哽,却异常坚定:“我不想你抛下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复生,你不要劝我了。” 季复生点点头,用力抱了抱他单薄的肩,起身走到董束月身前,凝视片刻,眼神专注而深沉。 董束月喜欢他看着自己,他凝墨流光的眼眸所及,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甚至会觉得措手不及的热,情不自禁低下头:“怎么了?” 季复生兜脸砰的就是拳。 董束月右眼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胸腹又遭受记重击,身不由己坐倒在地。 这完全是人界的近身搏击,解恨干脆,简单粗|暴。熟悉了叽里咕噜念咒做法喀嚓道光来呼啦片雾去的泰 分节阅读46 欲望文 分节阅读4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7 山王,被这种很不熟悉很不高等的攻击方式下撂倒,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操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傻子,不觉得卑鄙么?”季复生笔直的着,冷冷道。 董束月捂着眼睛,却笑得明媚:“不过就那么次,偏还被你记起来了……三百年里可都是你欺负我……” 季复生看他眼,眼神中三分狠三分恼,却又有几分无奈和柔和,终是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董束月低垂着眉睫,轻声笑道:“你看,他根本不忍心当真伤我。以后自然也不会让我孤零零的个,没有爱,没有情,无人可信,无处可去。” 何若起看着他脸上可笑的青紫,嘴角扬起个怜悯的弧度:“你说得很是,殿下。” 董束月稍犹豫,轻声问道:“你是为了复生才放弃人形……你怕他为你跟我动手,却又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 何若起微微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分那么清?为他为我,都是样。殿下,请你成全。” 董束月目光中,隐有几分赞许与感动:“今晚,你来我的寝宫。” 季复生回住处,便头栽倒床上,这日虽短,却把今生前世的诸磨难经历遍,犬芒记重鞭伤得不轻,敷了药也不是即刻能痊愈,因此这觉格外心安理得的黑甜,待夜去朝至,兀自四仰八叉的睡得yu仙yu死。 正飘飘然香喷喷之际,只觉得脸颊痒痒的,似乎有个小爪子不停的挠着揉着自己,迷糊中伸手拨开,只听啪的声似有物事摔落地上,随即又是嗷的声怪里怪气的痛叫。 勉强睁开眼,只见毛茸茸巴掌大小的团,落地即抖开双翅飞回床头,浑身肉嘟嘟的,雪白的皮毛上布满琥珀圆斑,翼翅却是宝光流动的雪珠晶羽,正是只雪羽虎枭的幼仔。 虎枭看到季复生睁眼,立时满床滚得死去活来的激动了半天,四条小短腿刨着,振翅便往他怀里扑腾,季复生懵懵懂懂的不清醒,万分不耐烦的提起虎枭的头颈皮,自言自语的嘟囔:“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虎枭双玛瑙红的圆眼珠滴溜溜直转的神气异常熟悉,猛然惊道:“……何若起?” 虎枭见他认出自己,高兴之极,双翅扇动牢牢的趴在季复生肩头,浑身绒毛暖暖的,羽翅却飕飕的清凉,拍过季复生的下巴嘴唇,登时神清气爽。 季复生不想何若起变身后竟是只极为稀有的雪羽虎枭,好奇欢喜之余,亦有些微微的难过,若不是被逼到极致,谁会甘愿放弃为人?自己终究是亏欠了何若起。 把虎枭摘下来放到手心,慢慢抚摸它柔软温暖的绒毛,却见虎枭正专心用小小的肉爪子拨弄着自己颈中的黄铜弹壳吊坠。 季复生心中动,柔声道:“把你封印到我的链坠里,好不好?这样我就能随身带着你。” 虎枭软软的耳朵听得直竖起来,两只小小的獠牙龇,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季复生的掌心,季复生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虎枭亲昵的低了低脑袋,表示同意。 封印虎枭用的是最高等级的灵意互通,季复生虽妖力不足以驭物通神,虎枭是至烈凶兽,但何若起的灵魂囿于其中,自然能助季复生顺利结印,虎枭收翅化为轻烟入得季复生颈中吊坠,原本黄铜质地的弹壳结上层金刚玉,隐透琥珀斑纹,似极了虎枭的身华丽皮毛。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7月7日,勿忘国耻。 ++++++++++++++++++++++++++++++++++++++++++++++++++++++++ ps 明天凤叔叔不出来我就自绝于人民! 重逢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的前世。” 想了想却又苦笑,自己根源已通,但于各种口诀术法却涉猎尚浅,好比藏了吨的黄金,却不能直接拿出来去买红豆冰。 昨日怒之下毁掉犬芒躯体,也属侥幸,其时犬芒是为他气势所激,悍然正面对抗,若是早些飞遁逃走,季复生也拿他没有办法。 时叹道:“腾云御风之术可以北海苍梧,朝游暮至,可惜非日之功便可修得,我现在还不会驾云,咱们出了地府,还得买匹马慢慢走着。” 猛然想起事,轻轻笑着解开封印,将虎枭提溜着翅膀拎到眼前,伸指捅了捅它的胖肚皮:“你有这么拉风的翅膀肯定慢不了,我骑着你可比腾云还舒坦……喂,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虎枭受到了惊吓,心灵非常悲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用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团,忠实的表达了“放过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的意思。 季复生拽了拽它的羽翅,似乎也拽不出垂天之云扶摇万里的双翼来,只得悻悻然作罢,将虎枭放到胸口猫着,枕着手臂躺下琢磨心事。 此世生死簿上名为凤双越的四千三百八十七名,地府中名为凤双越的鬼卒十二名,原本季复生若能得到董束月之助,找寻凤双越自是事半功倍,只不过记起的段旧事,却如同在心里埋下株荆棘,泰山王执拗偏激痴缠任性,季复生却利落干脆,不爱便是不爱,不愿留着残情旧欢徒增困扰。 虎枭在他心口窝着,说不出的舒服自在,眯着双精溜圆眼,已然昏昏欲睡,突的耳朵酸酸的痛,还以为是季复生嫌弃自己胖拎起了自己,不由得委屈的哼唧声,用力睁大眼,却直接对上了双比自己大倍有余的黑眼睛,黑眼睛的主人正是七殿最可怕的小鬼王,卓羽玄。 卓羽玄身着银色的鲛丝衣衫,不知是不是因为怕冷还是为了显得可爱,脖子还围着条金猊皮,衬出羊奶凝冻样的皮肤,嘴唇珊瑚珠样红润水灵:“这是虎枭啊还是长了翅膀的猪啊?” 虎枭脆弱的玻璃心承受不了如此恶毒的攻击,双眼翻晕过去了。 卓羽玄随手把它扔到床底下,还偷偷伸脚碾了碾,方脱了短靴,笑嘻嘻的爬到季复生身边:“哥哥,原来你就是槐真,你昨天把犬芒剁碎了,是不是?我真高兴!” “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告诉我的。” “……你妈妈怎么知道?” “她是南诏最厉害的巫女,能算出天地的奥秘和诸神的意愿,犬芒遭此大劫,她自然知道……哎,你给我说说犬芒碎了是什么模样吧!他齐全着都那么丑,碎了还不知道得么永垂不朽呢!” 季复生叹气:“永垂不朽不是这么用的……你妈妈能算出我的劫数么?” 小鬼撑着下巴,对上季复生的黑眼睛,四目交接的瞬间,他嫩豆腐似的稚气脸蛋上,竟有宿命的威严冷酷:“关于你,点端倪都看不出,这很奇怪,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复生笑了笑,伸手抱着高高举起他,转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听犬芒的模样?” 卓羽玄呆了呆,叫道:“哎哟我被那个长翅膀的猪给气得忘了正事!” 虎枭刚刚醒转就听到这么摧枯拉朽的句,恍惚又栽倒在地。 卓羽玄道:“昨天是你最出风头,你知道今天谁最出风头么?” 季复生谨慎的答道:“你?” “我是天天出风头啊,除了我之外!你猜?” “……猜不出。” “有妖族打到地府了!” 敢到地府撒野的妖还真不,难道是…… “闹到五殿阎罗天子那儿,要看记载自己寿数的生死簿,偏他不属麒麟凤凰所管辖的飞禽走兽,所属列的生死簿只存放在七殿,所以跟着泰山王又到咱们这里了!” “等等……他叫什么名字?”季复生激动了。 卓羽玄比他还激动,不光激动,还仰慕:“我忘了!” 看了看季复生的脸色,努力的想了想:“好像是花果山什么洞的天产石猴……” 季复生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直保持着套西游记上册在床头下册在厕上的文艺状态,所以听到“花果山”“石猴”这几个关键词,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咱们去瞧瞧!” 卓羽玄无事尚要生出三分是非,听得此言,欢呼声,把爹妈的叮嘱抛之脑后,直飞上季复生的左肩:“快去快去!那妖正在判官殿呢!” 虎枭不甘落后,扑棱着翅膀,到季复生右肩,与卓羽玄互相瞪着眼睛双|峰并峙。 季复生对这两个宝贝无可奈何,幸好这俩都不是凡骨,轻飘飘的不压身,肩头蹲着,倒让季复生有了几分纨绔子弟提笼架鸟的风采。 虚九鸾谨慎周道,判官殿窗牖帘栊均是色的黑鲨骨为底,别无半分装饰玩器,生死司内簿册是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季复生进殿时,却见那些文书簿子满地凌乱,个金发金瞳的华彩身影正立在那兽爪案几上,支着根金箍乌铁的长棍,居高临下,不可世。 季复生心头突突猛跳,果然是那个神话中最桀骜自由的妖王孙悟空! 七殿之王、判官、司狱官等只能背南而仰视,面对孙悟空,所有人只有种无力的惊心动魄之感,仿佛能预知他耀眼夺目的危险气焰,必将嚣张的燃遍六界九天。 孙悟空抬手,万三千五百斤的棍直指董束月的面门:“把我的生死簿拿来!” 纯正的金眸光泽热烈而清澈,满殿笼罩着水银泻地般无所不在的浓重压迫。 亲眼见到这只属于传说的妖王,季复生想到数年后那直破天庭的不屈身姿,他的尊严与不驯,天遮不住,地埋不了。卓羽玄是抖得活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激动得塌糊涂,偷着小声畅想:“我要有这么威风就好了!” 在孙悟空身旁,整个殿内所有的妖与鬼都似水滴之于大海般毫无存在感,董束月从容慵懒的烟媚也失了颜色,应道:“上仙稍候。” 虚九鸾看着满地簿册,却不敢去孙悟空脚下翻检。 时殿内诡异的完全安静下来。 季复生不知为何,却渐渐注意到了孙悟空身后个被遮住大半的人影,看眼,就越发舍不得挪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手心却是阵冰冷阵火热。 片寂静中,只听那人笑道:“七弟,且把如意棒收起,若不是你方才性急,将所有生死簿册扫乱,这位判官早已寻到七十二洞妖族的魂字所属。” 声音清亮优雅得像是声凤鸣,袅袅的散开去,天地茫茫的旷远,却又有江南三月的温润。 此言出,便如春风过境,殿内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即刻缓解,孙悟空听了,笑道:“三哥说得是!” 手指捻,将如意棒收了,虚九鸾忙将满地文册拾起检阅,孙悟空挑了张垂莲交椅坐下,金发有些微乱,却自有派恣意独特的魅力,大大咧咧吩咐道:“好乖的孩儿们,只管呆呆怔怔的立着做什么?今日且饶了你们,寄着这顿打,没事的都去吧!” 众鬼正气得咬牙切齿,却见方才开口那人慢慢从孙悟空身后走出,温言道:“今日之事,有劳各位,我在此谢过。” 各司狱听得这话,郁愤稍解,抬头瞧那人,都是怔了怔。 那人方才不言不动,似乎只是个浅淡朦胧的水墨影子,没半分显山露水,此刻经走出,那份暗流涌动的尊贵高华瞬间已逼人而来,沛然莫御,双琉璃星眸不见锋芒,却又是深不可测的内敛如渊。 这等人物,为妖必是群魔之首,做人定是帝王之贵,满殿惊艳心折,季复生却大是失望,果然不是他,自己不过时恍惚,大概是太想念凤双越了,竟会把截然不同的两者视为人,轻叹声,正想随着其余司狱退出殿去,却听那人低声唤道:“季复生,过来。” 季复生浑身震,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见那人微微笑着,冲自己眨了眨眼。 他的声音虽与凤双越不同,但口吻语气,其中满满的温暖与宠溺,却又是如出辙的熟悉,季复生紧张期盼得连呼吸的节奏都错乱,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欺近身来,随手将卓羽玄与虎枭摘下,远远丢开,敛了笑容,搂过季复生,下巴在他耳边轻轻蹭,声音只有他听得见:“傻瓜……还用问么?我可找到你了,复生……” “凤双越?” “嗯。” “凤双越。” “是我。” “凤双越。” “我在呢……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妖,大鹏金翅鸟,是不是很稀罕?” “凤……唔……” 极尽缠绵温柔的吻之后,凤双越把季复生的脸按在自己肩头:“真是小傻瓜……” 穿过人世冥界的时光藩篱,在地狼藉中季复生与凤双越终于重逢。 孙悟空熔金般的眸子眨不眨的看了个够,恍然大悟:“三哥,原来你直要找的季复生就是他!难怪你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我同来地府。我还以为阎王小子有厉害,得咱们联手……” 卓羽玄揉了揉虎枭的翅膀,纵身飞走,却闷声道:“哥哥是不是被这妖怪给piao了?” 董束月静静着,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看得清楚分明,嘴角笑纹刻着似的丝不褪,上扬的弧度冰冷僵硬,虚九鸾触他的眼神,登时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仰天大笑,我不用自绝了! 交锋 时虚九鸾寻到孙悟空所属的生死簿册,双手捧上,又垂手肃立边。 孙悟空看,自己正在魂字千三百五十号上,大笑道:“区区生死簿便想拘我命数!” 随手翻,见花果山所辖七十二洞之妖尽在其上,也不用虚九鸾笔墨伺候,双手只扯,那簿子顿时灰飞烟灭化为乌有:“彻底了账,痛快!痛快!” 跃而起道:“三哥,此事已了,咱们这就回去!” 看眼季复生,闪闪发光的金瞳里颇有友善好奇之意:“这小哥也跟老孙道去花果山罢!” 董束月脸色惨淡,抢上步,直言驳道:“他是本殿司狱,不可擅离地府。” 孙悟空无二话,如意金箍棒晃,喝道:“来,老孙试试你这小鬼王的斤两!” 凤双越眉峰轻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泰山王玩笑了,季复生是千年之妖,又怎会司职于冥界?” 见董束月左手五指已缓缓举起,竟不惧孙悟空的神通蓄势待发,时琉璃眼星芒微动,正色道:“不过既然泰山王盛意拳拳,我和复生不妨留在七殿,盘桓数日也不打紧。” 句话好似桶凉水浇到燃着的炸药引线上,峰回路转,董束月惊诧莫名,松了口气之余,是隐忧重重,孙悟空贯的琢磨不透这位三哥,只挥挥手不耐烦道:“由得你!我先去了,待你回花果山,咱们再欢饮聚乐!” 季复生与凤双越乍然重逢又惊又喜,也不知是真是幻,直恍恍惚惚的只顾牢牢牵着凤双越的手,此刻见孙悟空要走,猛然想起事,开口道:“你等等……” 心里算,现在大约是人界东汉初年,离唐太宗使玄奘取经正巧五百余年,若西游记中所述是真,那孙悟空此去要不了久,便是花果山覆灭,五行山之劫,只不过这话却不好说,毕竟他已闹了龙宫地府,天庭必然有所举措,难不成叫他不要大闹天宫? 孙悟空等了片刻,见季复生神色变幻,却又言不发,不禁催促问道:“快说快说!你既是我三哥的人,便是要那东海的龙筋,我也给你抽去,千万莫要客套!” 季复生听他口气,简直是把自己当孩子哄般,不由得怒道:“龙筋我自己不会抽么?” 孙悟空被他顶撞,不怒反喜,金眸弯起,透着野性天真的邪气:“很好!那你要什么?” 凤双越笑着很是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季复生想了想,低声道:“孙悟空,天庭最不入流的官位叫做弼马温,若是有个太白金星找你去做这个官儿,你别理会,天上神仙,远远比不得下界妖王。” 孙悟空哈哈大笑:“谁稀罕天庭的破官!” 季复生大喜,他既然对天庭十分不屑,想来也就没了那场大战的由头,取经事,还是让玄奘自己吃点儿苦慢慢溜达着去罢,何苦让好好的美猴王被个大山当小|受压上五百年?不用去当那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佛,那些在血性与本真面前,完全就是苍白的平庸。 孙悟空个筋斗云杳无人影,最后句话却是豪气冲天的清晰入耳:“我老孙要让玉帝老儿挪挪屁|股!” 季复生乍听这话,直涌上种天命难违的无力感,怔了半天,瞪着凤双越咬牙切齿:“你是他三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凤双越笑道:“我没眼睁睁的看着,眼不见为净岂非好?” 季复生心中凛,传说妖族恩仇入骨,凤双越与孙悟空既有兄弟之情,又怎会凉薄至此? 凝视着凤双越,只见他轮廓分明而完美的张脸谦谦如玉,身石青束腰长衣,别无装饰,笑容极度温和儒雅,通身虽无装饰,却是尊贵无匹的莫敢逼视,虽温和,却不可违逆风雷暗藏,虽儒雅,却万物战栗的自信内蕴,与人界那个凤双越已是天渊之别,不觉微微有些陌生之感。 凤双越隐有所感,转眼看着他笑,笑容正是熟悉的温暖,将他的手握得紧些,对董束月道:“我暂居这热恼地府,想来要叨扰泰山王阵时日了。” 董束月见孙悟空这煞星已去,心中略安,孙悟空的战力自是六界之顶峰,霸气狂野,金箍棒亮出,便是足以颠覆地府的血腥杀气,但凤双越地府行,始终甘为人后,莫说动手,便是不敬狂言,也未曾说过句,虽被孙悟空呼为“三哥”,却也不知实力深浅到底如何,当下试探道:“这位上仙既是妖族王,自该下界独霸方,为何要居我幽冥地府?” 凤双越似浑然不觉他言语中的挑衅之意,只含笑道:“复生身为七殿司狱,不可擅离,我只能在此相陪。” 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提及季复生,董束月是压不住心中邪火,直言询道:“当日压制季复生内丹妖力的灵光便是你的手笔?” 凤双越不置可否,全无锋芒:“泰山王见笑了。” 董束月果然冷笑声,讥讽道:“凤公子不似妖族,倒似书生。” 听他称呼改变,凤双越却不介怀,淡淡道:“书生才会逞口舌之快……泰山王殿下修习的是幽冥水系之术?” 董束月暗自揣测他的意图,道:“正是。” 凤双越颔首道:“水系之术博大精深,在这幽冥海底修习,是得天独厚,想来殿下的实力已是地府首屈指了。” 董束月听他语气淡淡的,既非真心,又非刻意,当下应道:“凤公子要与本王切磋二么?” 凤双越眸光闪动,悠然道:“不,伤着殿下不好。” 衣袖动,手掌蓦展,无需任何咒语口诀,只见团金黄明亮的硕大火球平地乍现,突的蓬勃卷开,层层叠叠的蔓延满殿,所过之处,所有物件瞬间消逝,连灰烬碎片亦无,其汹涌纵横之势强横无匹,犹如雷霆万钧飓风海啸,火线却如有灵性般避开殿中四人。 董束月急速开启八海光耀的水系至高之咒,虽慢了稍许,但全力施为之下,惊涛浪翻,挟带冰寒阴气压向火海。 凤双越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火光中焰成展羽之形,盘旋着声长唳,竟将八海光耀的所有冰雪水浪尽皆吞噬入腹。 董束月胸口如受巨锤重击,身不由己踉跄退开几步,虚九鸾大惊失色,顾不上那些生死簿册,忙把扶住:“殿下!” 只短短数息,黑鲨骨的判官殿纤毫不存,而地上散落的生死簿,却无受损,虚九鸾定睛看去,见那些簿册上,笼着层淡淡的冰光,不禁心惊肉跳,扶着董束月的手剧烈颤抖,后怕之极。 董束月已然明白,凤双越轻举手,竟施出火中藏水的术法,水火本相克,他信手拈来,不但毫无涩滞勉强之处,手法之巧分寸之精是匪夷所思,这等深不可测的法力,地府鬼王自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见凤双越含笑不语,董束月叹了口气,道:“谢上仙手下留情……季复生正是本殿第十六司狱,上仙既要留着,不妨也住槐真殿罢。” 凤双越见他败而不乱,神态自若,倒有几分欣赏,漫不经心道:“我常居人界,叫我凤公子也未尝不可。” 连讽刺都这般优雅淡然,董束月恨得牙髓都痒,突的抬头笑,烟紫双眸便如暮春花雨的清艳柔媚:“凤公子是我七殿上宾,若有所需,只管告之小王。” 凤双越静静看他眼,展颜道:“那么 分节阅读47 欲望文 分节阅读4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8 ……就先谢过殿下了。” 看着凤双越与季复生离开,虚九鸾忍不住道:“殿下……”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董束月团怒火只烧得心口几乎炸开般:“该死的妖族畜生!” 却又低语道:“留着也好,留着,我才能知道他的底细……和破绽。” 凤双越的妖光邪中存正,精纯而古远,带着混沌初开的天地阔大之气,又怎会是寻常妖物? 生生横穿时空,便是妖族至尊,付出的代价亦是可怕,为何凤双越对季复生甘心如此?而凭他的法力,要带走季复生不费吹灰之力,却又同留地府,个中缘由,实在是值得再三玩味。 别的没有,七窍玲珑心,董束月还是有颗的,吩咐虚九鸾道:“重建判官殿罢……”想了想,笑:“别再用黑鲨骨,太难看了,用海底铁木,枝叶都留着,我喜欢那种林木清气。” 槐真府邸刚好也在枣花街,紧邻卓家,楼阁亭轩水榭长廊颇见巧思,无处不精雅灵动,而花融香媚铺绮展绣之韵,却没半分与季复生的气质相符,凤双越看了,道:“这里倒像是董束月的住处。” 季复生对那些花花草草视而不见,应道:“猜对了,七百年来都是他在冒充槐真,这里自然是按他的口味布置。” 凤双越哼的声,拖长了声音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地府司狱……” 蓦的扣住季复生的腰,将他抵在玲珑山石上,鼻尖相对,笑得温润中隐藏几分邪恶:“加没想到,泰山王看起来居然也对你情根深种啊!” “你有病!”季复生打断道:“他对我种不种关我什么事?倒是你!”横过手肘,反身将凤双越压制住:“金翅大鹏鸟,要是我没记错,实力还在孙悟空之上的魔王?跑到人界去装什么?你装|b,我被雷劈,你瞧着好生得意么?” 凤双越笑着也不反抗,琉璃眼中闪闪尽是星子璀璨,突然在他唇上轻轻啄:“是我不好。” 季复生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他这么亲笑,那些久别后突兀变幻的陌生疑虑都沉寂下去,眼前的凤双越鲜活清晰,不管是人是妖,无论他做什么想什么,他都还是那个永远守护深爱着自己的凤双越。 凤双越执起他的右手,那只手曾经用血肉骨骼硬生生阻挡刺向自己的匕首,寻不着季复生的时日,那利刃刮蹭指骨的声音直是自己挥之不去痛彻心扉的噩梦,情不自禁低下头,将纤长冰凉的手指根根,缓慢而温柔的以唇|舌含住吻过,也不知过了久,颤声问道:“还疼吗?” 季复生不语,却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节的标题要了我的亲命了…… 实在想不出好的了 某人说我的标题毫无逻辑,我深切的表示同意…… 这章我实在没辙了,谁有好的建议,提出来我再添上标题吧 捂脸遁走 ================ 谢白娇娇,给我想了交锋这个好名字,并且还提出个交|合,交|尾供后文使用 为表达感谢,送黄瓜根蒜汁勺,拍拍吃了吧! 为魔 季复生不语,却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凤双越凝视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孤傲俊美的下巴弧线,喉中发出声含混的叹息,再不忍耐,手扣住他的后脑,不容躲闪的吻上他的唇,这吻与方才的浅尝辄止截然不同,火热而狂野,辗转|吮|吸,微微的痛楚中是极致的刺|激迷乱,季复生呼吸不畅,涌上种完全被打开尽情侵入的无力感,却是甘之如饴这生平头次的臣服。 理智沉|沦,瞬间欲|望已野火般燃遍全身,半眯的眼眸中水汽濛濛的晕染开。 山壁上花枝摇曳,四周无别人,凤双越的双手,已是伸入季复生的衣襟,在他纤细有力的腰上流连纠缠,季复生却将他牢牢抵在玲珑山石上,膝盖大胆的挤进他双|腿之间,两人炽热的接触,都不由自主的声低哑潮湿的抽气之音,正销|魂之际,墙头个稚嫩的声音响亮传来,天真而好奇:“哥哥,这次你们是谁piao谁?” 季复生嘴角抽了抽,冷着脸放开凤双越,迅速整理好衣衫:“卓羽玄,你给我下来!” 凤双越靠着山石微微笑着,既不尴尬,也不动怒,招手问道:“告诉我,什么叫做piao啊?” 小鬼飞到近前,脑袋上顶着只睡死过去的雪羽虎枭,翻了个骄傲的白眼,摆出副别欺负爷年纪小,爷见识广吓死你们的表情:“抱在起亲|嘴,还不是piao?” 凤双越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继续追问:“谁教你的这些?” 小鬼答道:“我娘。” “令堂真是奇女子。”凤双越如斯赞叹。 季复生从他头上取下虎枭,压着火封印入坠:“你怎么过来了?” 小鬼双目灼灼:“哥哥,你嘴肿了……看起来很好吃。” “是吗?”季复生不怀好意的指了指凤双越:“他也肿了。” 小鬼很专,根本不中他祸水旁引之计:“我比较喜欢哥哥你。” 凤双越旁笑得别有番滋味。 卓羽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妈妈让我跟你说,历代槐真不可以真面目示人,无论你什么来头,既然身在地府,还是得守这个规矩。” 季复生解释道:“羽玄的妈妈是巫风灵司狱,本是南诏巫女,擅星象计算。” 凤双越点头,却蹲下身子凝视着卓羽玄:“巫司狱还说什么?” 卓羽玄想避过他深不可测的魔魅目光,却胶着也似无法挪开,想撒谎终是不敢,赌气道:“说我和哥哥有特别的缘分。” 凤双越眸光深沉:“什么缘分?” 卓羽玄摇摇头:“不清楚……对啦,爹娘请你们明晚过府道用饭。” 凤双越摸了摸他的短发:“好啊,不过为什么不是今天呢?我们稍稍收拾了就可以过去。” 季复生很是赞成,忙道:“是啊,我们现在也可以过去。” 卓羽玄对他俩迫不及待蹭饭吃的脸皮颇为不齿,却又不敢对凤双越放肆,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虎头鞋面,勉强邀请道:“我娘说你俩今晚肯定不会来的……不过,你们要是想来,那就来吧。” 说完便撅着肉嘟嘟的嘴和肉嘟嘟的屁|股翻墙飞了回去。 凤双越叹了口气:“地府邀人做客真是没诚意啊!” 转头却看到季复生笑容清凉而明朗,领口隐隐突出段漂亮细长的锁骨,心中砰然动,已明白了巫风灵约定明晚的明智体贴。 路抵达寝居,未见个人影,槐真之神秘孤僻可见斑,但房中陈设精致洁净,却不似常无人住,紫檀宝架上玩器错落有致,窗下香鼎里甚至还燃着束长生素和草,清香袅袅散出,紫檀月洞架子床边的齐面案几上,只形似重瓣玉兰的青瓷盏,盏中是透明却不见底的琼浆玉液,供着半满的青莲花瓣。 凤双越坐到床边,拨了拨盏中青莲,伸手将水珠抹在季复生唇瓣:“在琢磨什么呢?这么安安静静的。” 季复生问道:“妖族修炼到你这样,还需要吃饭吗?” 凤双越略思忖,叹道:“你还是忍不住要问啊,是想到孙悟空五行山下饥食铜丸渴饮铁汁了吧?” 季复生轻声道:“妖族重情,恩仇入骨,你既是孙悟空的结拜三哥,为什么……不与他并肩作战?” 凤双越眼神暗了暗,却笑道:“你希望我也与天庭佛祖作对?难道你宁可被压五行山的是我?” 季复生并不避讳,直言道:“不,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希望你问心无愧,孙悟空是传说中的英雄,不该受那等屈辱,你是金翅大鹏,是妖王,难道还会惧怕那些神祗?我不明白你竟会留在地府,避开这场天庭妖界之战。” 凤双越静默片刻:“西游未必是真,孙悟空闯地府节,岂不是与书上大有分别?再说狮驼国事,说我将城之人吃光,夺江山人界称王……”忍不住笑道:“我怎可能看得上区区狮驼国?还生吃那么活人?” 季复生正色道:“也是,吃那么生冷荤腥胃也受不了。” 凤双越怔大笑,笑完却见季复生双眼睛漆黑明净,深深看着自己,安静而纯粹,不由得叹道:“复生……我怎可能瞒得过你?” “我是真的害怕。” 季复生感觉他的手心几乎再也捂不热的冰冷。 凤双越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同样的修长有力,契合无比,铜鼎里的香料清淡幽远的逸出,其时海月初吐光线空濛,季复生脸部刀削般清冽锋利的线条稍显柔和,海底星月透过窗笼的无色鲛纱,光芒星星点点的洒入,在他唇上印出剔透莹彻的色泽,心中骤然妥帖而温热:“我的身世……你想必知晓二,天地交合而万物生,凤凰生下孔雀与我,长姐雪山遇如来,如来当日修行未成,以金身钻入她的肚腹躲避天劫,过后却剖开我长姐的脊背跨上灵山。剖背之仇,岂能不报?” 季复生沉吟片刻:“便是你们不去找他,如来只怕也会以玷污金身之罪来诛杀孔雀。” 凤双越手指轻轻颤,似不忍忆起,良久方道:“是啊,长姐伤势未愈如来便至……战之后,长姐拼死护着我逃离雪山,她却落入如来之手。” 突兀的冷冷笑:“被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从此永居灵山。” 他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季复生却依稀能知晓那战姐弟生离的椎心泣血,堂堂凤凰之子,天生的至尊妖王,却不得不看着孔雀为护自己,身陷囚牢而不得解脱,想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低声道:“别伤心。” 凤双越眼神夜色星空般静而寥廓,淡淡道:“名为册封,实是软禁……真正骄傲的妖族,宁可万世为魔,也不愿朝成佛。” 季复生只觉激荡,浑身血液都在向往那四野八荒完全自由的风声,开天辟地以来的数场妖神之战沉淀的血锈气息,也涌至眼底心头:“是,宁为妖死,不为神生,双越,咱们总是在起!” 为这句话,凤双越琉璃双眸宛如曙光破了晓:“复生……” 浓秀的眉峰微微扬起,稍用力,拥住季复生,下巴搁在他头顶,触目是泼墨般浓烈的黑发,泛着品色的光,不由得伸手慢慢抚摸,季复生脸埋在他的胸口,甚是气闷,挣动了下,凤双越颌颈麻麻的阵酥|痒,轻声笑道:“别动……” 季复生心念动,猛然抬头道:“那么,如果有这场妖神之战,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七十二洞妖王联手,也许会有线生机。妖族势力旦分崩离析,孙悟空西行路上,如来万出手,你,你会不会被收归灵山?” 凤双越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凝视着季复生,字字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去拼那仅仅线的生机,我不能冒险……复生,从你的血溅出来那刻起,我就知道,永不可再轻言生死,你也样,明白么?” 季复生自然明白,那种以为阴阳永隔再不能聚首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沉入不见天日的枯井之底,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沉默半晌,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去人世那遭,是为了躲开如来?” 凤双越声音里含着温存的笑:“我已经躲了他千万年……不过去人世,却是为了寻你。” “寻我?难道咱们早有渊源?” 凤双越道:“正如你所说,妖族恩仇入骨。” 季复生想到那两年的予取予求百般宠溺,心却有些沉了下去:“你是报恩?” 看到凤双越点头,真的只是报恩?不知为何,难过之余甚至有种至深的恐惧,仿佛藏着利爪的兽,在黑暗处静静蛰伏,伺机而动。 时抽出他握着的手,淡淡道:“我对你可没什么恩惠,你莫不是找错人了吧?” 凤双越恍若未觉,只是看着他笑,奸计得逞的自信而开怀,说不出的讨人厌:“找你可不容易,人世行,我不惜以自身之血扰乱时空阴阳,法力却也几乎涓滴不剩,你身负天诛,我便将所有仅剩的法力注入你的内丹,以求万分开,你旦开启妖力,我便会有所感应,寻迹而来。” 季复生为他这般心思莫名的蔓延开股酸楚之意,只觉不能承受这等温柔而肆意的付出,低声问道:“为什么?报恩的话,那些时日,你纡尊降贵陪着我已然足够,为何还要人界地府的寻我?” “复生,你真不明白么?”凤双越唇角的浅笑再无半分轻薄之意,入骨的诚挚:“报恩本无需动心,偏偏我却深陷进去,妖族轻易不动情,动则九死而不悔,复生……我没有办法,我喜欢上你了。” 季复生眼眸中闪过星惊喜热烈的光芒,映着银河般的炫而耀,复有明朗的笑意满盈绽放:“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上章各位提出的意见和建议 ps 题材是古代玄幻,我比较缺乏想象力,避不开西游和封神的些设定,甚至人物,但尽量保证这些人物尽量少出现,出现也是打酱油,出现也尽力不写毁了 如果觉得还是比较雷【好吧,我就是雷神体质,难怪那么喜欢司马】,建议谨慎围观 鞠躬 旧事 季复生眼眸中闪过星惊喜热烈的光芒,映着银河般的炫而耀,复有明朗的笑意满盈绽放:“真的?” 凤双越凝注于他耀眼纯粹得近乎危险的笑容,不禁恍惚了神思,半晌点头道:“真的。” 却又故意悠悠叹了口气:“只不过我后悔得紧……从此便不能逍遥自在。” 季复生冷哼声,下巴微抬起,把轻轻扼住凤双越的颈子:“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倒后悔试试?” 寝居外种植着高大的紫芝桐树,灵芝形的枝叶影子稀稀疏疏的透过鲛纱落在凤双越石青的衣袂,淡淡抹海月之光映在他开阔清隽的眉宇间,和暖明丽的荡漾着,衬得他容色矜贵优雅胜白日,季复生感觉到手掌下血脉温热的跳动,手臂有些su麻,却舍不得松开。 凤双越浅浅的笑着,眼中似燃着两簇幽幽的火苗,突然低下头,用舌|尖牙齿舐咬着季复生的手背:“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妖么?” 季复生猛缩手,打量着他的神色,警惕的问:“什么妖?是禽还是兽?” 迟疑片刻:“还是禽兽不如?” 凤双越笑:“你可了不得,封神之战中,再没有比你母亲出风头的妖了……” 季复生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难道是……?” 凤双越点头:“轩辕坟长九条尾巴的那位妖狐,附了苏妲己之体的,便是令堂。” 季复生沉默良久:“你开玩笑的吧?” 凤双越很认真的断言:“没有。” 季复生深深的呼吸:“那我的令尊呢?你别告诉我是纣王!” 凤双越小心翼翼的斟酌了措辞:“令堂生所幸,委实太,我不知晓令尊名讳……但说你是狐妖之子必定没错。总之,你出世,便刚好救了我。” 看着季复生阴沉的脸色,顺势转开话题道:“如来直想收服我皈依雷音,只不过佛祖无事轻易不离宝山,雪山之行收了长姐,我苦心孤诣等了千年,终于找到个机会潜入灵山,想救走长姐。” “见面却知,长姐已离不得优钵花丛,如来在她背伤之处植株七宝琉璃树,树根穿腹入土,树梢破背而出,孔雀大明王,不过是如来豢养的……器物!” 声音里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狠辣恨意:“孔雀长姐言道,这般活着不如死,若保住灵不灭,再入轮回自然最好,若是灵肉俱灭,那也未尝不是解脱,但寻常术法根本无法伤她分毫,因此竟是求死而不可得。” 季复生想到孔雀之烈,不禁凝神道:“你长姐说得很是。” 凤双越目光执着的深邃:“我从灵山下来,想到件上古封印,就是陆压传给姜子牙的葫芦飞刀。当时商周之战已尘埃落定,我便身往朝歌,想抢了这件封印。” 季复生静静听着,问道:“这件封印有什么厉害之处?” 凤双越道:“陆压此人的来历你可知晓?他本是上古妖皇东皇太之子,那葫芦飞刀其实是金乌封印,封印着被后羿射落的九只金乌的元神,斩神屠妖,无所不能,便是佛祖,也得有三分忌惮。得了那件金乌封印,纵然不能救得长姐,杀她却是易如反掌。” “到了朝歌,正赶上姜子牙用这金乌封印斩杀妖狐,妖狐当日已是临产,而如来封神大战后亦亲临朝歌,要举将我也收为护法。” 季复生突然问道:“炮烙虿盘,敲骨验髓,这些事都是妖狐所做?” 凤双越略迟疑,直言道:“挖比干之心,剖yun妇之腹,也是她手做下的罪孽,因此她虽魂体散尽,天诛之咒却仍然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季复生眼睫半垂着,额头妖印是银白精致的朵憩蝶,却透着诡异的邪恶,低声道:“难怪……以前直觉得,无论父母如何十恶不赦,罪孽都是自己担,与孩子无关,但现在却觉得,我受上苍诅咒,是应得的。” 凤双越的手指轻轻滑过那记妖印,没有半分憎恶嫌弃:“不,妖狐是妖狐,复生是复生。” 声音如春雨绵绵落入耳际,呼吸绵长而清爽,出奇的令人心安:“天诛妖印已现,天劫很快便至,我此次留在地府,定会让你躲过天劫,否则你神形俱灭,便是灵山天庭并送了给我,也再没有什么意义。” 如此冷静的狂妄,从容淡然的尽在掌握,季复生折服之余,却又忍不住有几分惊心动魄的震撼。 凤双越缓缓道:“当日朝歌郊外的周朝大营当真是神魔齐聚,妖狐被斩首夺魂,死前产子,我夺得金乌封印,如来也正在云端布好光焰结界。 我正欲逃走,却被佛光罩定,现了金翅大鹏的原型,双翅亦被蚀骨勾刀穿透,眼看就被如来吸入佛法光焰,你其时初降世,天诛乍现,你母亲魂魄将散之际,将千年内丹转入你体内,狐族妖王的至邪妖气直冲云霄,竟将漫天佛光遮蔽了瞬,我借机得以脱身……妖狐极是厉害,竟能瞒天过海,将你送入地府,成了槐真转世……” 季复生打了个寒战,打断道:“别说我……你就说妖狐之子罢。” 凤双越有些好笑:“妖狐之子不就是你么?” 季复生闷声道:“我倒希望不是……” “狐本不是滥杀残忍的妖族,你母亲也是……身不由己罢。” 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但凤双越想到孔雀的境遇,却是感同身受,女娲的愤怒,将最为狡黠自由的山野精灵从此束缚在妲己体内皇宫之中,纵然所附之躯是人间绝色,所得之爱是帝王心,那也是种钝刀割肉的摧残折辱,做不得人,却也回不去做狐做妖,妖狐身在鹿台,眼看着九曲栏杆饰玉雕金,千层楼阁雕檐碧瓦,魂牵梦萦的想必还是郊野林木间那破败荒凉的轩辕坟。 季复生蹙眉不语,凤双越看他眼,忍不住笑了:“你在干什么?摸尾巴?” 说着将他放到身后的手拉了过来。 季复生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把凤双越:“你有照妖镜么?” 凤双越应势倒在床|上,手用力,却把季复生也拖得倒在自己身上,琉璃目闪烁的转出星辉浩淼:“没有,要那个干什么?” 季复生看他脸无辜,不忿道:“我哪里像狐狸精?” “嗯,这个嘛……”凤双越清亮的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和低回:“只有我知道,我也有办法让你知道……” 隔着薄薄的衣衫,季复生感觉到他肌|肤的坚实和热力,心跳突然剧烈而紊乱,只觉得空气旖旎而浓稠,呼吸间已是带了三分不自觉的诱|惑和晕眩,玲珑山壁处被打断压抑下来的情|潮蓦的卷土重来,埋头在凤双越的脸侧,模糊的问道:“难道你要用三昧真火烧出我的原形?” 凤双越略略克制了刻,三蒸三煮再沸腾的滋味,格外口颊留芳回味悠长,只点点的顺着季复生的背轻轻重重的抚|摸,再点点的仿佛不经意的褪|尽两人的衣衫,凤双越低低的笑:“那种粗俗的事,我怎会舍得去做?我另有三昧欲|火,足以让你现出原形……” 翻过身来,将已然难耐而不堪的季复生压在了身下,季复生清澈透亮的眼底朦胧如醉,扬起下颌,去追逐凤双越丰润的唇。 相触的肌|肤炙热而饥饿,要淋漓尽致的进入与容纳才能纾解yu望的凶猛烧燎。 季复生不打算继续忍耐,只手顺着凤双越笔直流畅的背脊往下摸索,到腰|臀连接处停留了瞬,接着往下,停住,打着圈的揉|弄,正待探入指尖放松开拓,阵突如其来的裂痛却从私密处钝而重的袭来,从脊髓直窜脑后,刹那间连呼吸都中断,忍不住从喉咙深处逸出声模糊痛楚的呻|吟。 分节阅读48 欲望文 分节阅读4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49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尚未回过神来的茫然眸光,不知所措的无辜神情,心头珍惜之余,竟涌起将他就这般生生揉碎吞吃入腹的疯狂yu望,亲了亲他湿漉漉的浓密睫毛,手掌抬高他的腰,彻底的贯穿,季复生唇瓣失了粉润的颜色,哆嗦着张开,却被温热霸道的堵住。 凤双越伸出手,放下冰晶碎珠的软罗绡纱幔帐,掩住了满床的活|色|生香。 伴随着他热切急促的喘|息与齿缝中不自觉吐出的声声的“复生”,季复生从头发丝直到脚趾,都被种濒临窒息的奇妙快|感淹没而不得挣脱,意识渐渐迷乱,只知道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凤双越的撞击入侵下沉沦不复,口中逐渐发出了让人耳热心跳的喘气低吟,三分痛楚,却是的心甘情愿沉迷其中。 床边盛放着青莲花瓣的青瓷盏随着节奏涟漪微动,又渐泛波纹,进而粼粼折展,复有叮咚水珠轻跃,及至夜最深时,突的从绡纱帐里探出只手来,五指纤长苍白,薄薄的皮肤下骨节略突,却找不到着力点的颤抖着,猛然扣住青瓷盏玉兰花形的边缘,只听砰的声脆响,薄而莹润的青瓷摔落在地,碎了地的瓷珠如雨,而帐中却是声惊喘,又隐隐湮灭于湿濡粘腻的水声之中。 早晨醒来,凤双越脸色异常的光彩照人,表情是喝饱了十万人血似的餍足,连深沉的眸光都透着清浅明亮的欢喜。 季复生趴着不想动,也动不了,心中十分的郁闷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成了被压的那方,真是太奇怪太不可思议太他|妈|的气人了! 对此凤双越脸无害的解释:“人界那个凤双越的身体确实很弱,非常不合用,用那个身体来伺候复生,又怎会尽兴呢?” 很好,他此番果然尽兴了,季复生却像是被三蹦子碾过了三条胡同似的,腰部尾椎又酸又麻,浑身没有处不难受,骨节肌肉都像被拆开重装过遍,而且装卸技术还不好的那种。 幸好凤双越这个罪魁祸首尚有几分良知,坐在季复生身边,仔仔细细凝神端详了半天:“复生定累坏了,我抱你去洗个澡可好?” 董束月偶住槐真府邸,泰山王素来奢洁,卧室后便是浴池温泉,以青铜龙首进水,池底铺满洁白细腻的海沙,水汽氤氲温热,水质清澈而盈盈饱满,入得水中,恨不得化身为鱼龙尽情游弋才好。 季复生倚在凤双越肩上,浑身放松下来,舒适无比,凤双越双手缓缓抚过他的腰背酸疼之处,良久突然笑道:“复生,昨晚我是第次。” 他的声音经水汽沾染,在濯濯清华中平添了几分狐皮丝绒般的触感,暖洋洋的扣人心弦。 这种声线在耳边深情款款的说上这么句话,季复生连脚底都红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垂,却像是摸到了团火焰:“你说什么鬼话!” 看到他的反应,凤双越心中荡,身骨头轻了半,从此养成了没事就在他耳边说话的坏习惯,但说出的话却是再从容淡定不过:“以前我不喜以人形出现,你也知道,只有人类才是不渴饮水,四季性|交,我们大鹏极少动情……” 季复生受不了两人luo身相对还得冷静的讨论人和鸟的发|情区别,忙打断道:“行了,我领会精神,我很懂。” 凤双越款款的凝视他,指腹在他锁骨青紫处轻柔却暧|昧的划过:“第次,难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会努力改进。” 季复生挂着滴冷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再努力了。” 确实不用再努力了,谁说大鹏极少动情的?那整夜持续不断发|情的是哪位? 凤双越蒙他认可,相当开心:“是吗?真的已经够好了?那么你喜欢吗?” 季复生牙齿都快咬碎了,却不得不答:“……我很喜欢。” 凤双越露齿笑,笑容像狐狸,话语却真诚而勤恳:“那太巧了,我也很喜欢,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再做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谨慎围观 鉴于hx春风吹大地,大家回帖中最好不要提肉 肉咱们偷偷吃,熄了灯吃 吃完抹抹嘴,咱不认,成吧 ======================================================================= 日好天了,吃不消了,游戏胜率也下降了两个百分点,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所以从明天开始,请假几天,回来继续日…… 抱拳谢大家宽容啊你们真是太好了这么痛快就准假我真是太开心了我会回来继续日的! 夜宴 凤双越露齿笑,笑容像狐狸,话语却真诚而勤恳:“那太巧了,我也很喜欢,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再做次吧。” 水花四溅中,再次被进入充满的季复生恍恍惚惚的下了个结论,真正的妖狐之子,应该是凤双越才对。 可怕的是,凤双越深谙审讯技巧,明明是纵|情投入的激烈欢|爱,他却能在季复生最需要最迫切的点上戛然而止引而不发,或是在他最受不了濒临极限的时候雪上加把霜,这番抱在怀里顶弄折腾,已把七百年前季复生和董束月的那点破事问了个底儿掉,浴池中水声激荡之余,有令人血脉贲张的低泣,失控的惊呼喘息。 到最后的巅峰快|感灭顶而来时,季复生的眼神已经支离破碎。 只有在彻底极致的释放与崩溃中,他漆黑清冷的眸子才会泛出晶莹的水光,像是摔碎的黑水晶,闪烁的半隐在密密匝匝的睫毛后,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看似强悍,实则脆弱,而他的脆弱,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尽露无遗,就好比野兽露出柔软的肚皮那种全无防备的倾心信赖。 逼他至此,凤双越疼惜之余,满满的骄傲与安心。 人界季复生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他的出生和遭遇,注定了处于种极不安全的状态,被迫成熟,必须强大,过早陨落,注定凋零。 而人界时自己的弱势也使得他不得不张开羽翼,守护在自己身前,以个保护者的强悍姿态,像极了把危险而华美的刀刃,磨得锋锐无匹却是易折。 幸好如今的凤双越,可以做最沉着可靠的刀鞘,收容着他的飞扬与栖息,放肆与倦意。 看着季复生上下睫毛纠缠着分不开的模样,凤双越不觉微笑,嘴唇覆上他的眼睫,声音是秋雨打落花的温柔:“睡吧……” 季复生这觉睡得深沉宁和,半个梦都没有做,能感觉到身遭凤双越的气息萦绕相随,妥帖无比。 醒来时,隔着鲛纱只觉光线幽暗,竟又已是薄暮时分,四周安静得出奇,有些许的风吹得紫芝桐树扬起大蓬大蓬的细碎花叶,扑到窗纱上簌簌的微响。凤双越坐在窗边,低着头,手臂轻动,偶见寒光闪,却不知在做什么。 想到这夜天不是在床|上厮混就是在水里被搞,季复生不禁磨牙,身体却像是卸了劲的弓弦,慵懒放松中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此情此境,竟有几分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凤双越听到动静,也不回头,低声笑,道:“总算醒了。” 季复生听出他话里调笑暧|昧之意,哼的声:“你做什么呢?” “会儿得去卓家,槐真大人戴这个罢。” 转身走近,手握着把精巧的短刀,手拿着张薄薄的银色面具,形状简洁朴素,别无花纹装饰。 想到以后得跟阿拉伯女人似的出门就带面纱,季复生就由不得的火大,看到这枚薄银面具,不禁有些高兴,接过往脸上比,触感微凉柔软,每处细节都贴合脸部轮廓。 戴好面具起身来,随意走动几步,道:“还认得出我么?” 凤双越看他跃而起,身形标枪般挺拔笔直,走起路来两条长得出奇的腿皮鞭似的嗖嗖带风,愣是把件宽宽松松的素白寝衣穿出了戎装劲束的感觉,忍着笑撒谎:“认不出。” 想了想真心劝道:“槐真这个身份以后还是深居简出吧。” 季复生看着他和暖而了然的笑容,面具后神色动,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些许,慢慢走到他身边,浑身触即发的锐气登时消弭了几分,肩背弧度不复锋利,凤双越伸手揽住。 不问而知季复生何以如此,地府中倏忽穿至记忆全无,自是如履薄冰,初时董束月诸古怪,后有犬芒折磨欺凌,虽有何若起可信,却是无人可靠,他又是宁折不弯的骄傲性子,自然只能全靠自己百般隐忍戒备,似身处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无半分松懈疲倦的奢侈机会。 念至此,凤双越手指愈加用力,喟叹声似足了誓言:“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静默片刻,季复生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我要吃煎鸡蛋,吃两个,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我去看过了,厨房里干净得可以立贞|节牌坊……”看着季复生摘下面具后瞬间阴沉的脸色,凤双越忙安抚道:“明天!明天早上定让你吃到煎鸡蛋!” 原来有些习惯,便是恢复了金翅大鹏的身份也无力改变,比如为他煎鸡蛋,又比如……把他往死里惯。 临行前,凤双越为季复生挑选衣衫,亲手为他换上,却是件长空青色的长袍,衬着玉白里衣,显脖颈纤长利落的弧线,凤双越凝神瞧了片刻,笑道:“这样倒有几分斯文……” 季复生扯了扯衣袖,足有尺宽:“不方便。” 凤双越袍袖轻舒,举手为他整理衣领,却在耳边轻轻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当响马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季复生被他温热缠绵的呼吸激得耳垂通红,瞪他眼,问道:“卓家为何要请我们赴宴?” 凤双越为他整理衣领的手停了瞬,神色不动,道:“自是有原因罢。” 季复生看他神态,断言道:“你肯定知道。” 凤双越脸惊奇:“为什么我会知道?” 季复生瞥他眼,弯腰摸了摸靴子里的月之断:“看你那张脸,表情欠揍得厉害,必定心里清楚。” 凤双越静了静,突然道:“复生,我真开心……我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季复生也是怔了怔,凤双越虽与人世截然不同,自己却接受得全无障碍,短短昼夜,那种默契相知竟似生世辈子了般。时低声道:“眼神。” 凤双越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唯没有变也不会变的,不耀眼而温柔涌动,不炫目而思慕不绝,剥落了三界繁华深险,只是千年万年的简单纯粹的爱与守望。 良久,凤双越轻叹道:“复生,你真要命。” 边为他束上青龙出水的丝绦,悠然道:“你可知道地府每百年次的黄泉盛会?” 季复生点了点头,依稀还记得每相隔百年那三天三夜的狂欢,热闹之极放|纵无比,场地横跨三途河与孽镜台,鬼族们狂野的呐喊呼啸,星星点点的青色鬼火燃遍了黄泉之水,火照之花洒落地,兵刃不时碰撞交击,各种法术掀起的水火风雷交错空中,女鬼的放歌如金属的簧片,尖细清锐的挑破雾霭和静夜。 凤双越道:“听说很是热闹,不光有饮食不尽的美酒佳肴,有各色歌舞搏击,兴致来了,甚至有你情我愿的交|欢|媾|合?” 季复生吓了跳:“这我倒不记得!” 凤双越笑:“你当然不记得,因为本来就没有就地野|合这规矩。” “那你胡说很有趣么?” 凤双越甚是神往:“也不算胡说,我意思是……咱们可以试试?” 季复生懒得听他无聊下去,道:“我只记得我以槐真的身份参加过比试。” 凤双越拊掌道:“想必这就是卓远鹄盛意邀请的原因了……他想与你联手。” “黄泉盛会中会有三场比试,场是低等鬼卒的较量,表现优异者可擢拔提升,那看起来可是无味之极,堪比野狗抢食……场是刑狱之比,以获罪鬼魂为比试场,血腥残忍,最受十殿判官所喜,但最为重头戏的场则是各殿司狱比武斗法,获胜者可得厉魂十万,这十万厉魂均为百年来最为凶煞之物,得了这些,或炼化为丹,或封印入器,都能大增术法战力。” “不过这场的规矩倒也有趣,各殿必须出两个司狱联手……据说这规矩是第任的阎罗天子所立,缘由嘛,便是两人对打不够激烈好看,六个人又嫌拥挤烦乱了些。偏生这十殿之中,极少有实力至强者同居殿,因此每次比试,都是悬念重重,结果难以预料,场下甚至设有盘口赌局,满狱之鬼,都对此兴味盎然。” 他席话款款道来,很是引人入胜,季复生却疑道:“你怎么连这些都知晓?” 凤双越笑意吟吟:“我到地府可不是玩儿的,这地方逼仄闷抑,若不是为你天诛劫,有什么可住的?” 季复生听到天诛二字,不由想到董束月当年藏在指间的七寸炼神刺,不觉颤,问道:“你要怎么做?” 凤双越敏锐的觉察到他漆黑眼眸中的丝不安,不答反问:“你信不信我?” 季复生凝视着他,不假思索笑作答:“信。” 凤双越颔首,字字道:“我要你跟卓远鹄联手,助他得到那十万厉魂。然后百天之内,我让你的天诛妖印消失,从此咱们四海千山,任意遨游,你说好不好?” 琉璃目中春深似海,话语镂刻于金石般坚定:“你放心,我不是董束月,绝不会伤害你分毫,加不会剥离你的魂魄。” 卓府夜宴除了季复生凤双越,也邀请了董束月。 季复生不比凤双越的修为,十天半月不饮不食亦不会饥渴,此刻夜日未曾进食,已是饿得狠了,坐在席上,双牙筷抡圆了雨点似的砸向满桌的菜,面具似层薄薄的皮肤附着在脸上,丝毫不影响大吃大喝。 虎枭被解开封印,蹲在季复生肩头,两只小爪子捧着块香茅烤鹿肉吃得不亦乐乎,四只獠牙互啃时,口水喷壶样哗哗的流到季复生颈侧和头发上。 季复生看眼自己束湿亮的黑发,冷着脸把虎枭提溜着放到了卓羽玄的肩上……好嫌弃这种吃个饭还要流口水的东西。 卓羽玄个子小饭量大,小名饕餮绰号貔貅,筷子尽跟季复生做了对头,虎枭这么蹲他也毫不介意,因为他自己胸口衣袖上的口水印已经硕果累累,债不愁虱不痒,口水了权当洗澡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互敬后,圆桌上另两位贵客隔着季复生与卓羽玄皮笑肉不笑的互相试探。 董束月两脸夭桃眸春水,身浅紫如雾的轻衫,从腰际层次渐进由疏而密的绣着银线引魂花,花瓣越来越浓而硕大,到下摆处便是片银光。头银发却以紫玉冠束于脑后,长长的垂落至腰,说不尽的眉目精致风|流妖|媚。 凤双越简简单单的身鹤羽白的广袖长衣,却是长空吊起轮月的清贵高华,无意中将董束月衬得有些盈不可久的轻薄虚弱。 董束月与卓远鹄对饮杯,极是友善而礼貌的问道:“不知凤公子是哪族妖王?” 凤双越四两拨千斤,慢慢的挑着盘蜜汁白果:“殿下不妨猜猜?” 董束月沉吟道:“公子火系法术炉火纯青,想必是离火之精?” “其实在下的水系土系的术法也都不差,金系木系是过得去。” “……小王愚钝,猜不出,还请凤公子赐教。” 凤双越微微笑,举杯与他碰:“是吗,无非只是下界妖族罢了,天生散漫,入不得殿下青眼。” 巫风灵见泰山王尽落下风,不禁奋起为上司争脸:“凤公子既不愿说,又何必让殿下徒劳猜测?不如我来占星问,公子看看准是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束月确实没有见过凤叔的真身,所以读者知道复生知道,他不知道,所以他才问,所以这不是bug~~~ 捂脸遁走 分道 巫风灵性情爽利,直接取了占星铜盘出来,铜盘二尺方圆,盘周竖着十六只青铜龙头,口衔明珠,铜骨幽彻通透,显然是年久用之物。 巫风灵落座,宝相庄严,再无丝艳|媚之气,双比寻常女子粗糙阔大的手缓缓转动铜盘,凤双越旁见铜盘满刻密密麻麻的卦象机数诸般符号,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又从小到大分为三层,第层月之四余,为日侯、计都、月孛、紫气;第二层日月七政,为日月金木水火土,第三层为十二宫,为戌宫、酉宫、申宫、未宫、午宫、巳宫、辰宫、卯宫、寅宫、丑宫、子宫、亥宫,另有先天十六卦二十八星宿,尽在其上,精深奥妙,以度为主,以宫为辅。 随着巫风灵手掌的动作,十六粒龙首明珠光彩渐亮,拉出炫目的数道光线,投射在铜盘之上,纵横合轴,又逐渐汇聚。 见到明珠凝聚涵盖的光斑部分不住偏移流动,巫风灵额头渗出汗珠,铜盘越转越快,良久停住,脸色惨变,双手亦轻轻颤抖,猛然抬头直视凤双越,凤双越噙着抹清凉温雅的笑意:“如何?” 巫风灵静默半晌,喟然叹道:“这星天无极盘竟是不能准确算出公子由来,凤公子只怕不单是区区妖王。” 凤双越不置可否,巫风灵凝神看着星盘,道:“公子出身极是贵重精华,只与混沌有关,与天地有关,与上古妖灵有关……乃至与佛神有关。” 董束月略沉吟,紫眸闪过道凛冽的流光,笑道:“如此说来,小王倒是唐突失敬了。” 凤双越好整以暇,道:“不知者不罪。” 轻描淡写句话只把董束月怄得心里滴血,暗想自己地府君素来喜怒恣意,而心机是从未输过别人,不想遇到这凤双越,竟似前世的冤家对头,处处掣肘憋屈,由不得人不愤懑恼恨! 卓羽玄吃得饱了,水豆腐般的小脸漾出两团粉粉的红,笑两个小酒窝深深的直晃眼,边打着嗝儿搂着虎枭摸羽毛,边旁观看戏,嘟囔道:“哥哥,他俩说话都直冒酸气儿,看着都倒牙!” 说着就往季复生腿上爬,季复生真心疼他,便把抱起坐到腿上。 卓远鹄对那两人明枪暗箭的不感兴趣,只待季复生吃得告段落,便直言道:“槐真,三个月后的黄泉盛会,我想邀你联手。” 季复生道:“好。” 简简单单答应,不想卓远鹄虎目泛红,竟是出奇的激动,沉声道:“谢!” 亲自执壶为季复生斟满杯酒,起身举杯道:“十万厉魂,只要能都让给我卓家,卓远鹄从此甘为季复生兄弟驱策!” 直言季复生之名,而非槐真之位,可见真心诚意,季复生虽不解缘故,却饮而尽,还是个字承诺:“好。” 酒饮尽时,巫风灵青碧眼眸中有泪珠莹然,显是喜极而泣,而凤双越手放于脸侧,唇角笑容沉静如水,却是丝涟漪荡漾也无的从容在握,董束月旁瞧着,心中凛,蓦的只觉背脊生寒,冷意已入骨。 卓府夜宴乐极生悲,卓远鹄喝了,季复生没想到这么个钢浇铁铸的大汉居然三五杯就倒,而且喝了竟然改威猛沉稳,喋喋不休惨不忍睹。 卓远鹄说:“呵呵呵呵,我少年时候喜欢我的姑娘们去了……” “赵氏的小姐,跟我大冬天的去湖边看雪看月亮!呃……还说:卓大哥,我冷……兄弟,你猜我怎么说?” 巫风灵板着脸,卓羽玄假装不认识这个发酒疯的爹爹。 凤双越向以助人为快乐之本:“我抱着你?你穿我的衣服?” 卓远鹄打着酒嗝,笑得豪放:“不!我说,咱们起跑回去,跑着跑着就暖和了!” 巫风灵脸上几乎能剥下层冰壳子来。 卓远鹄很快活的大笑三声,又说:“还有卫家的姑娘,漂亮啊,身板儿也壮实!我喜欢啊!她跟我说:卓大哥,我几个哥哥都说咱们很相配……你猜我怎么说?” 董束月以个好上司的姿态,不让凤双越专美:“我也觉得?” “不!我说,他们就知道胡说八道!” 卓羽玄扯了扯季复生的衣领,泫然欲涕:“哥哥,我在花园里养了群刀齿蝙蝠,你要不要去看看?” 季复生不肯走,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跟凤双越样欠揍了:“我喜欢听你爹说话。” …… 卓远鹄自斟自饮了杯:“楚女情,你们都略懂的吧!黄姑娘,呃,与我同游到半夜,我送她回府,她说,府门关了,不回家了……” 凤双越揉了揉额角,勉强微笑。董束月默默的盯着面前的杯酒,眼神呆滞。 卓远鹄拍手大笑:“我绕到黄府后门,使劲推,告诉黄姑娘:后门尚未锁!哈哈 分节阅读49 欲望文 分节阅读5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0 哈哈……” 凤双越看到巫风灵口唇翕动,指尖隐约有血线流动,眼瞅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家暴在即,实在没必要当醋气炮灰,忙给季复生使了个眼色,起身道:“承蒙款待,叨扰良久,在下和槐真先行回去了……” 走前不忘给董束月刨个坑儿,笑道:“殿下倒不妨留片刻,正是七殿团和气的佳话。” 董束月本就白得清寒的脸色愈发阴冷,却气得连话都不想说。 卓远鹄大力的拍桌子,浓眉立起如对匕首,煞是吓人:“谁都不许走!我还没说完!” 季复生表示同意:“双越坐下罢,巫司狱若要动手,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凤双越摇头苦笑,果然坐下,却附着他耳边悄声道:“这种话……要不要说得大声些?或者我借个锣鼓来给你壮壮声势?” 季复生瞥他眼,示意他看巫风灵。 巫风灵脸色比锅底加难看,狠狠剜了季复生眼,却已然停止念咒。 凤双越低声笑道:“据说你这七百年是个傻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季复生墨般眼眸中蕴着明亮的笑,道:“真傻。” 卓远鹄瞪着眼睛,突然指着巫风灵:“她……不像那些个姑娘扭捏,这个凶悍的恶妇,荒郊野外行军路上,就把老子给办了!又会巫蛊,又会下毒!但也是她,陪着我生,陪着我死!我卓远鹄,就是喜欢这个恶妇!” 威风八面的扫视四周,很王霸之气的宣布:“就是喜欢!” 巫风灵碧眼流动,奶油般的肌肤上平添层桃花之色,咬了咬丰艳的唇,垂头笑了,壁上明灯掩映下,妖冶丽色鲜活生香。 此时无声胜有声。 季复生将卓羽玄放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去睡觉吧!” 长身而起,拉着凤双越:“明天我再来找卓兄,为黄泉盛会的比试练练手。” 巫风灵春风满面的脉脉凝视卓远鹄,巴不得他们几个碍眼的有远滚出远去,自然不会挽留。 行三人出了卓府,很快走到槐真府门,董束月突然道:“复生,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声音略带嘶哑,仿佛蜂蜜里含着未融化的砂糖,听到耳朵里,微微的痛楚。 季复生停下脚步,对凤双越道:“你先回去罢。” 凤双越看着他眸中坚定之色,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看着他高高的背影消失,季复生方收回目光:“殿下,我也说过,季复生当不起。” 此刻海中乌云滚滚,闪电火蛇般冲突盘旋,滔天巨浪暴雨倾盆,风雷隆隆之声直传地府,而海底片蓝紫电光,妖艳而阴森,董束月伶仃立着,银发轻动,映出月亮的光泽,神情如深陷梦中般,浮沉不定的朦胧虚幻,轻轻道:“你是因为炼神刺事恨我么?” 季复生见他如此,心中软,摇头道:“不是,我不恨你,若不是你夺我魂魄,我也不会遇到凤双越。” 董束月凝视着他,紫眸中掠过丝荒凉和悲伤:“那……难道你还是记不起咱们以前的事?不打紧,我助你慢慢想起来,好不好?” 季复生走近两步,语气虽柔和,却是绝无改的决然:“那三百年,我记得依稀片段,但魂魄散过次,如今的季复生已是再世重生,过去种种,便不再回头。” 说罢心中微动,若当真倾心相爱过,魂魄既已重归,为何自己见到董束月,那些昔日情愫却像是开在隔岸的花,游在水中的鱼,软红十丈外别人的尘封故事?只有几风雨乍见故人的心境,心安亲近怜惜关怀之余,竟又是不自觉的警惕而提防? 董束月却只是觉得胸口被利刃刀刀挖空的痛楚,而茫然、孤寂、恐慌、无助诸般感觉纷至沓来,犹如孤身仓皇奔跑在茫茫深雪,终是崩溃道:“你真的不要我了?不再陪着我?让我孤零零的……被人剥皮敲骨?” 季复生听他声音凄厉森然竟有疯狂之意,时倒没有注意他言语的古怪,轻轻搂搂他单薄的肩,放开道:“你是泰山王,谁能伤到你?” 虽是清淡生涩的安慰,却像滚烫的勺热水,浇融了董束月浑身的冰碴寒霜:“你能伤到我,只有你能……复生,你不知道,咱们俩从开始,就是命中注定要在起的。” 带着些许僵死之虫犹言春风的憧憬与不甘,董束月用力握紧了腰上系着的龙弧短刀,季复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把刀……配不起你。” 短刀龙鳞鞘兽骨柄,造型极是古朴简练,线条却失之锋利粗狂,与董束月春江映月的气质是大为迥异,感觉像是梅树上落的不是茸茸白雪而是铁片铜屑。 而在瞬间,季复生突然有种预感,董束月的容色之美,在六界中不管哪界都显得过分而跋扈,带着种死亡动荡的不祥气息,总有天,他会用他的美貌毁掉切。 董束月低声道:“这把刀很好,我直带着……复生,摘了面具吧。” 季复生于小节并不执拗,依言掀开问道:“对了,为什么槐真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董束月凝视着他的面容,道:“槐真是七殿最为特殊的存在,历来热恼地府必有司狱号为槐真,若泰山王遭遇不测,在新任之王出现之前,槐真便是那接掌七殿之人,但槐真永不可升任为泰山王王,因此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种辖制和约束。” 季复生想到卓羽玄对槐真“藏头露尾假娘们儿”这精彩点评,不觉暗惊这着之狠,连真面目都不允展露,又怎能接任幽冥之王?看来无论是人界还是地府,都离不了这些心术控制,当下淡淡道:“这样很好。” 董束月神色略有些古怪,喃喃道:“槐真可以替代泰山王,但我,不想让你替代我……不想!” 季复生心中微微凉,点头道:“我不会替代了你,你放心,躲开天诛后我即刻离开地府,槐真之位,亦可重归你手中。” 董束月愕然失色:“什么?” 他要走?他走了之后,这地府哪里还会有光有味有声有色? 季复生道:“不好么?区区槐真,我怎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抢泰山王之位,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屑要。” 轻轻笑,道:“这把短刀,殿下既然喜欢,就当是季复生临别的赠礼吧。” 记雪亮的电光划过海底,董束月的银发被映出青色的光芒,双眼秀媚绝伦,却又灼灼邪魅,竟有些像那传说中千年的灵狐。 作者有话要说:量很足啊,薄皮大馅儿! 我真是太勤奋了! 谢lans_1993君起的章节名! 金鹏 回到府里,季复生皱着眉头边拆散头发边直奔浴池。 虎枭的口水虽说对烧伤独有疗效,但这并不代表它就干净得好比春江水喷香得好比茉莉花,所以及时洗掉还是必须的。 跳到温泉中,蒸腾的水汽里,季复生看到凤双越已经泡在了里面,露着大理石般的胸膛,丝|不挂却有身着龙袍的气势,嘴角勾着,正冲着自己不正经的招手。 季复生不理他,刚应付完董束月,心里已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疲倦怔忡,实在不想再看凤双越那张似乎藏了无数喜怒却愣是不往外泄露星半点的脸。 凤双越却是特别的神采奕奕,琉璃眼中闪闪的星芒明亮,笑道:“我都听见了。” 季复生只是懒得说话,反应仍是流的快:“你偷听?” 凤双越嘘的声,抵住他的唇,低低的笑:“偷听这个词太难听,换个。” 季复生只对技术层面感兴趣,猜道:“你是用变化术藏在边偷听到的?” “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以为变化术很容易?” “孙悟空有七十二变,董束月也能随意改变容貌,西游里很妖族都会。” 凤双越摇头道:“随意改变容貌只是雕虫小技,称不上真正的变化术。整个封神大战中,精通变化术的只有杨戬,他能各形各态随意变幻,而妖族里能用变化术的,我算个,复海大圣蛟魔王和孙悟空也能算,可惜我们幻化为人时都有破绽。” 季复生略沉吟,道:“我记得杨戬是半人半神之体……难道说,妖族的变化术都会有破绽?为什么?” 他长发湿得透了,在水面黑缎子般沉浮流淌,凤双越拈起束,笑容里隐有讥诮涩意:“因为我们是妖族。人类与生俱来拥有的,我们却需要千年修炼才能获得,即便如此,有时候还抵不上人类随手而来的根棍棒。” 季复生不欲谈人|妖之别,毕竟年来都是人形出现,只问道:“孙悟空的破绽大约就是红屁|股?你和蛟魔王呢?” 凤双越目光闪烁,笑得十分幸灾乐祸:“蛟魔王的破绽在脊背,他原型是北海黑龙,幻化人形时,背后三十六片龙鳞,却是无法褪去。” 季复生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无语,想了想却也忍不住笑:“还不如红屁|股……那你呢?” 凤双越的琥珀般的眼眸中掠过丝深切的温柔:“你很快就知道……” 慢慢靠近季复生的脸,轻声道:“闭上眼睛,不要动。” 亲吻上他的眉心,舌尖轻柔的抵住那枚银色妖印。 季复生只觉阵尖锐激烈的痛楚,仿佛炽热的火焰烧灼前额,却丝毫没有动弹避让,只是伸出手去,搂住凤双越的腰,这才发觉,凤双越的皮肤出奇的冰冷,腰部肌肉甚至在轻轻的颤抖,似乎也在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源源不绝有液体涌入妖印,季复生感觉到那是凤双越咬破舌尖的血,痛楚渐去,随之而来的是种滚烫的舒适感。 凤双越舌尖离开,口中低沉而清晰的吐出咒语:“大鹏之血,镜冥封息,诸劫静止,百日为约。” 季复生睁开眼,看到凤双越淡色的唇上沾染着些许金色的液体,笑容虚弱,脸色奇异的惨白。 季复生若有所思,凑过去,伸舌舐了舐他的嘴唇,很明显是鲜血的味道:“原来是这样……金翅大鹏唯的弱点就是血,不管怎么变化,血的颜色都是金色?” 凤双越顺手揽住他的腰,逐渐加深着细碎的亲吻,模模糊糊的说道:“不止如此,大鹏的生命尽在血中,每滴血都珍贵无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流血,哪怕只是滴,都会带来难忍的痛楚,甚至会影响到法力。” 季复生皱着眉头推开他。 “你不信?”凤双越笑着,明显的有些受伤。 “不是……”季复生眼眸中透出感动和担忧,却只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用血作这个咒引?” “因为彻底击溃天诛的结界还需要百天才能布好,这百天内,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所以必须用这个保护咒语,大鹏之血可以完全掩盖住妖印邪气而不压制你的妖力。” “那你……要不要紧?” “正如我刚才所言,会痛,会削减我的法力。”答得很直接,和季复生不同,凤双越不介意在他面前示弱,宁可让他有些难过,也得恰如其分的让他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心意,毕竟季复生对于爱这种感情,虽然强烈而纯粹,却相当迟钝,就像对待董束月,足够干脆利落,却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人有危险。 看着季复生紧抿的嘴角,凤双越挑着眉梢,忍不住叹着气说出了口:“如果两个人都那么……笨,对咱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件好事。” “笨?”季复生不解。 凤双越笑了笑:“你把何若起当什么?” “朋友。” “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你知道么?” “知道,也是朋友。” “……很好,那你觉得,刚才那样拒绝董束月,会有什么后果?” “跟我无关。” 凤双越不禁要为他鼓掌喝彩了:“相当精彩的回答,当之无愧的应验了我的判断,在这方面,你完全是个笨蛋。” “双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董束月很危险,觉得我刚才应该先安抚住他,甚至可以骗骗他,起码混过这百天。” 季复生态度很冷静,连蒸腾的水雾都遮不住眼眸锋刃流转的光芒,乌黑眼睛里有种安静潜伏的纯净坚硬:“但我不是你,我有我的做事方法,尤其感情,我不喜欢欺骗,也不屑敷衍,你懂么?” 已经把骄傲融入骨血的凤凰之子,第次感觉到,也许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骄傲。 凤双越凝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也对。” 只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全无力道的软弱,季复生定睛瞧,见凤双越连嘴唇都派苍白憔悴,忙道:“早点休息吧?” 凤双越点了点头,飞身跃上水池,脚下却个踉跄,季复生忙扶住,抬头看时,见他素来深不可测的目光已是倦倦无神,心中登时沉:“你到底怎么了?” 凤双越勉强笑,声音低而弱:“真的没事,我休息七天就好了……你放心。” 话音未落,已倒在季复生肩头阖上双眼,说不好是睡着还是昏迷,瞬间季复生心跳都停了,手指轻颤,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却持续着,略放了放心,但到半夜都不敢合眼,虽然知道凤双越的法力神通,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及至夜深时,窗外映入的海月之光下,只见凤双越身躯微微扭曲变幻,喉头发出清亮的声轻鸣,眨眼之间,已显出了原型,正是只羽毛瑰丽的金翅鹏鸟。 金翅鹏鸟体型并不大,不算尾羽大约只有二尺来长,恹恹的蜷缩在季复生胸前,头部三根翘起的翎羽,华美而明丽,长长的尾羽色彩层次分明而浓烈,根部是接近银色却加尊贵内敛的铂金色,从根到梢逐层加深光彩渐盛,最后到羽尖处是最纯净的黄金独有的辉煌色泽。 看来大鹏之血虽如传说中能净化封印切邪魂厉魄,但失血的大鹏,也会脆弱到连维系人形都不能的状态。 季复生却踏实的放下心来,凤双越既然能转为原身,想必神识还在,因此选择了最为舒服并能保留灵力的原形,时将他托在手中,见他双星眸闪着琉璃样的碎光,线条十分流丽精致,心中只觉得柔柔的酥酥的,问道:“你现在有能力自保么?” 凤双越偏过小巧的头颅,翎羽傲慢的颤动下,声音却是不变的温润清亮:“遇到董束月的话,也许会有麻烦。” 季复生见他还能说话,是轻松了些,奇道:“为什么你跟他特别针锋相对?” 金鹏哼的声,在季复生手上踱开两步,姿态非常优雅,看在季复生眼里,却是特殊的可爱:“这个泰山王隐藏得太。” 轻轻啄了啄季复生的掌心,声音里有几分难得的不安:“他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虽然法力不甚强大,但总觉得……他对你有种不惜切的疯狂,你要小心。” 季复生略迟疑,道:“董束月的性子的确偏激狠毒,是该小心提防。他百般试探,你却直不肯告诉他原形,就是为了防备他?” 金鹏眼神狡黠:“不是,小小个冥界下神,让他知道原形也没什么稀罕,我不告诉他,只是想气他而已。” 季复生很淡定:“你不觉得无聊么?” 金鹏抖开羽翼,身子不大,双翅展开却足有丈余,黄金熔在了星空里般华光璀璨:“你得允许我偶尔的吃醋。” 季复生沉默了瞬,突然摸了摸金鹏的脑袋,唇角逐渐绽放出个笑容,流星划破夜空的耀眼夺目:“你才是笨蛋!” 天还没亮,季复生就早早醒来起床着装,金鹏无奈的看着他又穿上身薄缎黑衣,袖口紧紧的用银扣束起,瘦长的海犀皮靴直裹到膝盖下方,整个线条是刚淬炼出炉的枪样简洁漂亮,凤双越却觉得有些审美疲劳:“在人界你总是穿黑色,现在还是穿黑色……我记得你妈妈可是九尾白狐。” 季复生道:“今天约了卓远鹄练枪,穿成昨晚那样,袖子宽得能摔出条狗,那还怎么打?” 金鹏展开翅膀滑翔着绕了三圈,继续批评:“头发没束好……而且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用这枚碧玺冠搭配你的黑衣服,复生,你是色盲吗?” 季复生恼羞成怒:“你不就是个妖么,装什么13?以为自己是贵族?” 凤双越以种应有的傲慢和优雅回答:“大鹏的确是妖中的贵族。” 伸出利爪摘去季复生后脑的碧玺冠,悠悠的飞走,片刻回来,爪子勾着只雕龙嵌玉银冠:“用这个。” 季复生于小节并不执拗,依言接过准备换上,却道:“真想把头发剪短。” 凤双越看着他长几及地的黑发,道:“低等妖族都是短发,想长也长不了,可惜你不是。” 季复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个人留着我不放心,我把虎枭解印,你进这个吊坠怎么样?” 凤双越不假思索:“好……不过你现在就去卓府?” “是啊。” “为什么这么早去?” “……混早饭。” 凤双越看着他毫无愧疚的张冰山脸:“我相信今天卓远鹄肯定战力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得我好暴躁呀呀呀…… 我要玩游戏呀呀呀呀呀呀……22号公测的那个有人要起进谷么嗷嗷嗷嗷嗷…… 待定…… 卓远鹄被只毛皮凌乱困倦欲死却无家可归因此歇斯底里的虎枭抓醒,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季复生已经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在花园里的习武场,看到他剑眉扬:“卓兄,来!” 说罢从兵刃架上取下杆银青长枪。 枪长七尺,青龙脊混着狼牙玄冰所制,枪尖足有尺半,色如冰雪,泛着冷冷的透明清光,通身缠着龙形花纹,枪刃下并无缨绳装饰,虽然长度重心结构完美无缺,但无封印二无元神,因此在地府也算不得什么神器。 卓远鹄的兵刃正是杆紫电火真枪,封印着赤炎电光兽,平日系在腰间,只不过尺来长短,此刻迎风抖开,足有丈余,枪尖宽而厚,有隐隐电光火焰,瞧着便如条火龙般跃跃欲试。 卓远鹄见季复生虽只是着双手握枪,但腰腿臂腕,该紧的绷紧如弓弦,该松的只是虚虚握,枪锋震颤,手臂在磐石般的稳定中,留有流水般灵巧变幻的余地,不由得暗自喝声彩,手中厚重的枪尖划出个半圆,臂与枪杆成道笔直的线,整条枪化作声剧烈的尖啸,直扑季复生咽喉。 季复生手臂回收,步不退,手势轻盈的旋转流动,枪尖却像出柙的猛兽,带着剽悍狂野的气息,将力量与杀气凝聚为点,刺向卓远鹄的枪锋。 两杆枪的对抗中,周围空气似乎被抽干殆尽,不远处的树繁花在瞬间枯萎干瘪,却都静止在枝头,在两股气流的微妙平衡中,枯悬在萼托上不作坠落。 季复生心中的感觉极是奇妙痛快,妖力恢复宰杀犬芒时,感觉到那些力量与技巧的复苏,但实战时却能放而不能收,尚且不能得心应手的自如运用,仿佛洪水决堤,虽威力惊人,却是不能自控于毫厘之间,而此刻跟卓远鹄的交手中,每招每式都似乎是场磨砺验证,不断的领悟、推翻、纯熟、完善、超越,像是水流找到了江海的脉络,舒畅而激越。 原本看卓远鹄的体型气势,他的枪法应是走大气沉雄的路子,却不想他霸道之余,对时机力道的把握,竟是无比的细腻灵活,手指在枪杆的细微拨动,便能在攻杀之际,造成的契机与变化。 斗到酣畅淋漓处,卓远鹄声虎吼,腾身飞到空中俯冲而下,枪尖如支巨箭,咆哮着撕碎了猎猎风声,季复生脚下错步,却避不开这式遮天蔽日的强手,也不慌乱,枪尖回撤,收枪在背后,已是放弃认输的姿势。 毒龙般的枪势沛然莫御,有往无回的狂烈杀性,枪尖带来的焚烧似的飓风将季复生的束发银冠扯碎,长发骤然流水般滑落,眼看枪尖就要洞穿咽喉,千钧发之际,锋刃在距离咽喉只有寸处静止,静如处子稳如山岳,看卓远鹄于这杆紫电枪的掌握已近随心所欲的地步,季复生心中佩服,抬手推开枪尖,道:“收放自如……卓兄枪术远远在我之上。” 卓远鹄却摇头:“你枪术潜力无穷,握枪我便看出了,练几年只怕胜我不止筹……不过本代槐真的兵刃不是月之断么?为什么要用枪?” “枪是百兵之祖,近战远战都很趁手,历来十殿司狱之战中对战者都是长兵刃,双枪联手胜算大,月之断我会用作奇兵。” 卓远鹄不解问道:“我却不懂方才最后枪你为何直接认输?凭你的枪术,不该如此,难道你是故意让我?” 季复生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睫,半天不说话。他得挺拔骄傲,却莫名的有些天真的感觉,连卓远鹄这个老粗都牵动了些许柔软心肠,温言道:“到底怎么了?” 季复生挣扎良久,抬起黑 分节阅读50 欲望文 分节阅读5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1 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不会飞,所以方才避不开。” 卓远鹄瞠目结舌,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真的?你恢复了槐真的法力居然没学会腾云御风?” 七殿历代积累传承的强烈的荣誉感时笼罩了这位司狱官,卓远鹄悲愤了:“槐真不会飞?你居然不会飞?耻辱啊耻辱!这是七殿的奇耻大辱!倾尽黄泉水也不能洗刷的奇耻大辱!” 季复生点头承认,有些苦恼:“咒语口诀我也看了,就是学不会!” 卓远鹄回忆了片刻,方才对枪中季复生只是纵跃错步,也就是说,只凭枪术就与自己稍稍留手之下战了个几乎平手,不由得去了几分羞耻,了几分惊喜,若他再学会了御风之术,那此次黄泉盛会,必能折桂而回,顿时豪情壮志充满胸臆:“飞行之术并不难学,我教你!” 季复生第十次从假山上跳下来像张煎饼果子平摊在地上之后,卓远鹄崩溃了,挠了挠头:“我修习的是火系法术,你可能学不来我的路子……” 季复生大怒:“你早说啊!” 卓羽玄抱着虎枭圈圈的绕着季复生飞,矫健聒噪得像只苍蝇:“哈哈哈……我会飞,我只花了个时辰就会飞了……哈哈哈。” 虎枭叽叽咕咕的笑,胖肚皮颤颤,总算出了口巢穴被占的恶气。 季复生忍无可忍,冷冰冰的给了卓远鹄个眼神,卓远鹄心中有愧,狠狠心闭眼点了点头,季复生抬手,银青长枪出手,枪尖贴着虎枭的耳朵,穿过卓羽玄的发髻,挑着他的衣领,将他悬在空中。 虎枭胆小,娇滴滴的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晕过去了,卓羽玄却没有半点害怕,笑嘻嘻的晃荡着两条短腿:“哥哥才舍不得戳伤我,你对我最好了。” 季复生哼的声,收回枪,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这个孩子聪明顽皮得令人心疼,只可惜命定的毁灭只怕已经迫在眉睫。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突的从花园南墙处槐树枝桠间飞下条人影来,白色的细碎槐花纷纷洒落,那人身处半空,紫衣飘飘,宛如谪仙,季复生定睛看,不觉叹了口气:“殿下。” 董束月紫眸闪烁笑容明媚:“听说你还学不会驾云飞行?” 季复生脸皮再厚也有些害臊,太丢人了,心道这地府消息流传得真快,怕是早就3g覆盖了吧,不知道这卓府有没有装摄像头来个视频监控。 “肯定是我娘。”卓羽玄指了指随后而来的盛装美人:“她最大嘴巴了。” 巫风灵朱唇确实稍嫌丰厚而大,配上妖|娆浮凸的身材性|感得发指,被儿子揭发了并不否认:“殿下腾云之术日游遍四海,他来教你最好不过。” 董束月伸出手,掌心的脉络像新生嫩叶样纤细,神情极是期待:“我教你……先带着你试着飞次。” 季复生稍犹豫,握住他的手:“谢殿下。”却感觉他手掌颤,热得灼人。 董束月抬头笑,捻着诀跌足而起,广袖蝶翼蹁跹,身姿轻盈妙转,已飞掠过卓府,足下风起雾涌,越飞越快,渐有星驰电掣之速,热恼地府纵广五百由旬,董束月笑道:“咱们飞到极北之处,那里有陨星坠落如雨,以前你总是借此修炼身法。” 季复生随着他的力道,在扑面的风中载沉载浮,心却是渐渐沉了下去,自由飞翔的节奏和韵律自己根本把握不住,在董束月转折腾挪间,是数次几乎栽落下去。 直飞了个时辰,到了青山峭壁环绕处,方才停住云脚,董束月道:“这里清幽,你默念法诀,试试罢。” 季复生双足落地,放眼瞧,四处翠屏藤萝空山寂寂,头上却仍是海水朦胧波动,不觉气闷道:“飞不起来。” 董束月柔声劝道:“必定可以的,传说妖狐肋生双翼,天生会飞。” 季复生突然想起事:“为什么我从来不曾现出妖狐的原形?是因为天诛?” 董束月神态自若,低头看着丛野花,负手在背后,手指却在衣袖中掐出血来:“大概是罢……腾云御风术的口诀你可都会?” 季复生本是随口提,对自己原形无半点兴趣,董束月既岔开话题,也就答道:“自然都记得,可是不顶用。” 董束月抬眼见他长发散乱,稍愣神,上前几步,踮起脚,自然而然的伸手为他梳理头发,边摘下自己腰带上的白玉环扣,将漆黑的长发缕缕绾起,董束月手指甚是灵巧,只不过片刻,枚玉扣已将头发利落结束好,退开瞧,见他五官轮廓显清冽深刻,整个人似支利箭侵略感十足的钉入视野,不觉微恍了神,轻声道:“你总是这样,连头发都束不好。” 季复生却是毛骨悚然,自己也不知为何,竟言不发的任由他亲近触摸,董束月似乎与生俱来有种魅力,暗香涌动不动声色的侵入,如同海妖眼中的满月光芒,沙漠旅人的海市蜃楼,令人身不由己便受其吸引蛊惑。 念至此,后退步,眼神中不免带出几分冷意,那只金刚玉的吊坠传来暖暖的热度,仿佛是金鹏的羽毛拂过心口。 董束月并不介意,只缓缓提醒道:“念诀时,以心会意,以意会身。” 季复生意会来意会去的结果是,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最后,坐倒在地仰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董束月:“学不会。” 董束月哭笑不得:“那也不用赖地上……”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走路,我不想像螃蟹样爬回去。” 董束月笑不可抑,半天道:“我背你回去。”说着也席地而坐,有意无意问道:“对了,凤公子呢?” 季复生冷冷道:“你找他?” 董束月滞,知从他嘴里绝难问出他不想说的事,只得叹道:“你何须对我提防如此?” “你对他确有敌意。” 董束月咬牙道:“那是因为你……我嫉妒他,我恨死了他!” 季复生静默片刻,起身道:“那你慢慢恨吧,我就不打扰了,先走步。” 句话只听得董束月心冷欲死,凝视着前面季复生孤傲笔直的背影,不得不承认凤双越和他果然天生的对,个微笑着明月初辉,却是扔块石头进去只怕落上千年万载都未必能触到底儿的深沉不可测,个面瘫着玉树堆雪,看似最直接透彻的性子,冷不丁句话却撅得你半死不活,你还不知道他有心还是无意。 心中只觉悲凉无力,发狠起身御风而去,越过季复生时,忍不住停了瞬,冷笑道:“这是热恼地府的极北之处,你走个十天半月,想必才能回到槐真府。” 声音虽冷,烟紫双眸却热,盈盈看着季复生,只待他开口说句话,哪怕只个眼神,自己也会带着他飞回七殿城内。 季复生步步不快不慢的走着,视那半空中轻云出岫般的泰山王为无物,言不发,不看眼。 董束月衣袖挥,转身疾飞,扑面而来的猛烈风中,面颊已是湿凉片,身法惊鸿游龙的灵动迅捷,自己却感觉钝钝的沉重,恰似张秋风中枯脆了的叶子。 季复生看他驾云飞去,止住了步子,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冷静的黑眸中隐约些许的忧郁柔软。 只有刀快,才能够不见血的斩断情丝。 胸口的金刚玉吊坠散出圈淡淡的光影,光影在空中摇曳拉长,渐渐凝为只小小的金鹏,清啼声,暗金色的喙尖锐如钩,却轻柔如春风拂柳的啄了啄季复生的嘴唇,声音轻快得掰开就能闻到甜味儿:“槐真大人可真狠心啊。” “不要说风凉话,也不要笑得流口水,别忘了大鹏是妖中的贵族。”季复生淡淡道。 明显是针对自己清早挑剔他着装的报复,但他说得既淡漠又无辜,凤双越几乎有些怀疑了,这到底是不是个存心的刻薄嘲讽?季复生读懂了他眼中的疑问,斩钉截铁的给了确定的回答:“是。” 凤双越扬头喷出口火焰。 季复生看了看前路荒凉,叹道:“咱们要露宿野外了。” 凤双越笑道:“泰山王的性子还真是厉害,说翻脸便翻脸,连假惺惺的周全礼数都顾不上了,不愧琼枝阎罗,真令我刮目相看凭生敬意啊。” “嗯。” “你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 “刚才……” “我不会求他。” “……” 人鸟默默走了段,季复生突然低声问道:“双越,我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怎么飞了?” 凤双越扑扇着翅膀,悬在他眼前,声音清亮而庄严,带着尽在掌握的自信:“这里是海底司狱,当然飞不起来,七日后,我带你去天海间苍莽处,那才是妖族能翱翔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今天加量 飞啊 季复生凝望着他,见他光华闪耀的翎羽微微颤动,不觉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羽毛,触感微凉却是融融的细腻,心境无端的明朗开怀:“我信你!” 路上谈谈说说,凤双越衔来些可食的花果地精之物,季复生来者不拒生冷不忌,时嘴里五味俱全,有实在难吃的就咬口,再塞到凤双越嘴里。 凤双越被噎得直伸脖子,仰头口口的喷火。 到夜深时,只见头顶月影摇动,季复生寻了个干净平整的大石躺下,打呵欠道:“我得睡啦,咱们明天再走。” 凤双越敛翅立在他胸前,轻轻踩着踱了几步,笑道:“只怕你睡不踏实。” 说着幻化为缕轻烟进入吊坠,余音却袅袅传到季复生耳中:“泰山王脸是翻了,心却翻不过去,情如他,怎舍得你独卧荒郊?”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卓远鹄长啸声中,季复生睡眼惺忪的醒来,懵懵懂懂的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被卓司狱把拎着背起,带着大半夜不能跟貌美如花的夫人同床共寝而要到这地方背个男人的火气,呼啸着往回阵凶猛的狂飞。 天将明时,卓远鹄把沉睡的季复生扔到卓府门口,季复生摇摇晃晃的扶着门勉强定,低声说了句什么。 卓远鹄耳力甚佳,听清是:“再给我六天。” 时不解,道:“莫说梦话了,回去好生歇息罢。” 季复生转眼凝视他,声音残留几分初醒的沙哑,漆黑的眼眸却明净锋锐如浸冰雪,重复道:“我是说,再给我六天。” 卓远鹄怔了怔醍醐灌顶,明白他是说腾云御风事,心头松,莫名的全然相信,大笑道:“好,那咱们六天后再较量,到时我手下定然不会留情!” 季复生唇角勾,眼神邪气闪烁:“你等着挨揍吧。” 卓远鹄见他与自己这般言语无忌,磊落畅怀之下亦是着不让:“我让你只手!” 季复生点点头,笑容有些无赖:“很好,你就让我只手。” 卓远鹄的笑容戛然而止,路回府心中盘算,真让他只手,自己得先预备下少獭玉髓? 数日后,凤双越法力回复,两人趁夜出了府邸。 “咱们出这西北海底!”凤双越笑着揽住季复生的腰,衣衫猎猎,挥手划过道金光,打开地府结界,劈波斩浪,飞入深蓝的海水之中,身周的妖光隔绝海水与游鱼,自成方天地,凤双越眼眸深邃流动如同星沉大海,数万丈的深海中,宁谧安静。 凤双越凝视着季复生,突然凑近,轻柔的吻住他的唇,舌尖交缠的甜美滋味里,两人随着海水潮汐升上海面。 双足踏浪,衣袂翻飞中,凤双越张扬恣意如神魔,大笑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御风之术!” 声清亮的长鸣,夜色中凤双越肩胛处笼着轮明丽的金色光圈,像朝阳跃出海天线般骤然伸展出双羽翼,目眩神迷的辉煌华美,双翼迎风缓缓伸展张开,十丈有余的浩瀚,几乎完全遮蔽了星明斗朗,衬着海水长空,宛如泓金子熔化泼洒在黑色暗沉的幕布上。 “来,坐我背上。”凤双越幻为大鹏本相,贴着海面回头,含着笑意说道。 季复生眼眸透亮,闪烁着分明的喜悦和激动,翻身骑上去:“我们去哪里?” 凤双越羽翼轻轻擦过海水,激起浪花点点,溅满季复生发肤衣衫:“我们直往西飞,到日出的时候,能飞到我出生的大雪山。” “原来是金翅大鹏啊……妖族至尊的凤凰之子。”西北海面顺着暗色波涛浮出的董束月轻叹道,声音空洞而凄惘。 天际遥远的星光不谙悲苦寂寞,那两人只怕已经飞到星光最盛处了吧? 董束月僵立在夜色无边的大海之上,不知过了久,身边有沉稳不变的声音道:“殿下,回去吧。” 回头正是虚九鸾,他端正英秀的面容笼着层若有若无的苍凉,又劝道:“殿下,夜深了。” 董束月的笑意像是入秋的层薄薄冷霜,喟然道:“凤双越天生尊贵,又是法力无边……他已经拥有那么,为什么还要来夺我的东西?我有的,只是复生……” 突有斗大颗流星划过,像是在天幕割开道绝艳光亮的伤口,董束月蓦然想起,距昆仑八百里处有山名为章莪,山顶天湖吸附流星沉底,往昔自己与季复生起夜寻流星的记忆相隔了七百年,仍然历历在目,不觉心动神驰,烟眸如醉,嘴角笑容温柔如水。 虚九鸾紧随着他的目光,却道:“流星瞬,磐石千年。” 董束月似有所动,转眼凝视着他:“你是磐石?你会在我身边千年万年?” 虚九鸾个字似用重锤錾于石上:“是。” 董束月唇角翘起,潋滟明媚,却残忍得像把刚杀完人的刀,唇齿间几乎要沁出血似的慢慢道:“你也配?” 虚九鸾没有忽略他眼眸中碰即碎的黯然神伤,温言道:“殿下,喜欢个人,没什么配不配的。” 凤双越飞得并不高,双翅平平的滑翔着,只堪堪在群山之上掠过。 此时人界正是暮春,风中依稀有野花春树的新鲜香气,峰峦山崖如奔跑的马群,迅速在身下倒退,只在衣襟袖底留下微茫云霭,间或有飞瀑清泉之声夹在风声里,泉音琤琮飞瀑轰鸣,却使得夜色是幽静。 季复生抬头看是灿灿星河如钻伸手可摘,俯首是苍苍山峦如龙寂寂逶迤,仿佛偌大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与凤双越两人,不觉伸手搂住他温暖的颈子,凤双越回头轻声道:“冷不冷?” 季复生摇头,展颜道:“飞快些,到云里去!” 凤双越笑,双翅完全展开,声清唳,骤然斜斜上冲,云层湿润的扑面而来,季复生感觉风就像支巨大的利箭呼啸着从耳边射过,心要跳出腔子的悸动激昂,种从未有过的极致速度使得筋骨仿佛都被抽离身躯的轻盈痛快,忍不住纵声长啸。 团团轻絮般的云气穿袖而过,忽聚忽散,云中偶有夜飞的猛禽,均不敢与大鹏比肩冲撞,纷纷仓皇避让。 凤双越猛的倾斜身子,穿出云层,道:“前面是昆仑群山,咱们贴着山壁飞,你小心些!” 回头却见季复生脸兴奋,瞳孔缩成线,纯黑眼眸出了鞘的剑也似光芒四射,最美的黑宝石都比不上的纯净深透,不由得也是豪兴大发,扇动双翼道电光般飞入群山苍茫中。 蓬莱何处,青山几度,但见无边无际的峭壁峰崖林立,百十来丈拔地而起,千姿百态,藤萝兰蕙松柏奇石嵌在其中,有深涧陡崖潺潺幽幽,凤双越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绕过座座山峰,极是惊险刺激。 飞过昆仑山脉,越过数片汪洋,极目看去是片温柔起伏的平原旷野,如匹黑底绣五彩的缎子微微褶皱,让人望而神清气爽,颇有天地辽远洪荒无极之感。 这飞,季复生只觉心胸涤荡如长空碧海,端的是纵横时空的千古八荒尽收眼底胸中,浑身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奔涌,只想与凤双越并肩比翼,同翱翔在这苍苍天穹茫茫原野之中,想飞的欲|望如巨锤下下凿着每条神经每寸肌肤,再无可抑制,猛然起,跃下了大鹏之背。 此时东方已有线淡青明光隐现,季复生在这道光影中直往下坠,凤双越轻舒双翼,紧随其侧。 季复生感觉到云彩甚至天光如有实质,轻轻托着自己已然蜕去骨骼似的身躯,恍惚之间,口中缓缓吐出御风之诀,以心会意,以意会身,身与神守,神与虚合,风声气流瞬间寂静停滞,足底轰然热,浑身经脉血液都似被冰雪烈火碾过遍,像是蛹挣扎着破开了茧,蛇蜕掉了皮,融融彻彻,脱胎换骨似的奇异感受,凌空虚步之际,身形犹如风驰电掣,就这般自然而然,已学会御风驾云的飞行之术。 季复生惊喜道:“双越,看我!” 凤双越见他笑之下,便如冰天雪地中枯树枝头片新绿乍现,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只觉移不开眼去,伸出羽翅将他垂落的绺碎发捋了捋整理妥当,轻声道:“飞得很好……” 长吟声中收翅回复人形,风袖雾衫,携着季复生的手,与他同行,边指点着东方海天线处笑道:“快看!” 只见云踪那道浅淡的明光中跳出金丸似的几点霞彩,两人停驻脚步,踩着朵半亩方圆的白云,双手十指交握,静静看那日出奇观。身后不远处座巍峨雪山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不时,天边流血似的片泼洒的红,骤然金光大盛,层层浓烈铺展开,金红耀目将天脚侧疏疏朗朗的星辰映得黯淡如尘,金红之后东方鱼肚青愈显,那些云彩星月也躲开了,该散的散,该隐的隐,留下干干净净高高爽爽的大片的清空,只待太阳跃而出。 倏地海天处扑啦啦飞出大群太阳鸟,翅带光焰足生火球,随后轮红日水中浮珠般涌出,吞没太阳鸟,滚滚升起,季复生抬头看,长空碧万顷,高远无垠,足底云蒸霞蔚,山岳如潮。 时思潮翻涌,竟瞧得怔住了。 凤双越凑近,附耳沉声道:“这就是咱们妖族生存的真正天地。” 季复生呼吸着凛冽清新的空气,突然偏过头来粲然笑,微仰起颈子,轻轻吻上他的嘴唇,只是亲密坚决的紧紧贴着。 无需言明的誓言承诺,亘古不易的心思情意,尽在这吻之中,凤双越出奇的安静,阖着眼,并不借机深入缠绵,只是连呼吸都柔和温暖了。 良久分开,凤双越看到季复生耳垂红得几乎可以跟刚升起的太阳媲美,想取笑,却被季复生那双黑眼睛狠狠的钉住了:“只要你敢说个字,我就把你踢下去摔死。” 凤双越好脾气的摇摇头,搂着他的肩,转过身来,指着不远处起伏的大雪山,那片的天空格外深蓝,宛如块凝冻的蓝宝石,而阳光直射在冰峰之顶,七彩凝聚宝光离合,数座山峰连绵成整个山脉,有孤直如笔的,有锐削如狼牙的,有奇峻奔放如飞虎的,有秀丽剔透如玲珑瓷的,主峰却是派端严雄伟,峰顶像口端端正正的钵盂,方圆动静,竟还有株参天巨树。 凤双越道:“那就是大雪山,我的家。” 说罢牵着季复生的手,直飞往那片银白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骑了啊,骑了! 这章是我直想写的,很次在灰机上靠着窗,就想我要是能飞就好玩了!年怨念,终于痛快的写了次,可能不好看,没什么情节,但是架不住我想写啊~~ 最近几章大概都是两人的甜的对手戏,之后才会推情节 跟喜欢看跌宕起伏紧张复杂的朋友们说声抱歉,不过你们可以攒几天再来看哦~~ 雪山 主峰之顶的巨树正是棵梧桐,飞落于树顶,见其树身粗有三丈之巨,株青玉,千叶绿云,葱郁鲜艳,浓荫如盖,占地足有七八亩之广,凤双越低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季复生知晓凤栖梧桐的传说,亲眼见如此冰天雪地中树绿汪汪的青桐婆娑,忍不住心生向往,绕着横枝绿荫飞掠穿梭。 凤双越见他孩子气得有趣,只含笑看着,口中声清啸,不时,群峰各处奔来齐聚各色珍禽异兽,鹿点梅花鹤顶丹红,白虎斑豹彩翟青鸾,诸般此类,不而足,但距离凤双越射之地尽皆停足,纷纷俯身或跪倒膜拜,或低首敛翅,极尽恭谨尊崇。 季复生飞身掠下,在凤双越身边,独独对那只斑纹雪豹兴致盎然,招手道:“过来!” 那雪豹睁着双银灰色的眼瞳,依言走近,抬头看眼季复生,蹲在他脚下,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来是舒适快活之意。 季复生见它年齿尚幼,背生双短短的肉翅,翅上银色绒毛不知怎的稀稀拉拉,似被扯落不少,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雪豹猛然腰背弓,低吼着作势欲扑,季复生眯着眼冷冷打量它,雪豹龇了龇牙,却又委委屈屈的嘟囔声,慢慢靠过来,温顺慵懒的任其抚摸。 凤双越啧啧道:“瞧这翅膀都快秃了,定是与别的 分节阅读51 欲望文 分节阅读5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2 虎豹打架了……这小东西刚满三百岁,向凶悍猛恶,与你倒有些相似,呃不,是缘分。” 说着执起他的手:“我带你到处看看罢。” 季复生道:“去你住的妖精洞瞧瞧。” 凤双越哈哈笑:“你别看这山上只是雪积冰封,绕过这道山壁,那侧别有番天地呢。” 声唿哨,让那些飞禽走兽暂且散去,但闻空山幽静雅趣,走到东侧山头,季复生眼前亮。 只见岭梅花,满地锦绣,上有飞瀑水帘,下有流泉清涧,凤双越走到梅林深处,四顾端详片刻,飞身折下枝花枝最为遒劲峭拔的,而穿出梅林,便见到半扇石洞门,石洞上悬着块展羽形的流光冰晶,以朱砂写着四个大字:五彩备举。 字迹银钩铁划锋芒角出,季复生不懂书法,却看得出飞扬刚烈磊落波磔的意态,不由得住了,问道:“你写的?” 凤双越似笑非笑道:“你猜呢?” 季复生看他眼,摇头:“不是你的手笔。” “为什么?” “你写不出这么不顾切宁折不弯的字来。” 凤双越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个勉力维系的弧度,沉吟掂量片刻,竟有些痛恨季复生针见血的敏锐,不顾切,宁折不弯,这两个词用得再精准毒辣不过,长姊为救自己不顾切,为求死宁折不弯,的确是玉石俱焚的刚烈性子,时低声道:“这是我长姊孔雀手书。” 轻轻推开石门:“这是当年长姊居所。” 入门数十层玉阶步步往上盘旋,登到顶处豁然开朗,正是间大冰屋,冰壁上掏空出格架,放着些丹丸玉瓶,明灯挂壁宝树居角,顶垂金莲窗悬璎珞,屋里冰光幻彩晶莹生辉,明明是琼玉|洞府仙灵窟宅,却透着种无法形容的冷清死寂。 凤双越将那枝梅花插到妆台上的晶瓶中,妆台散落着把玉梳数支簪环,仿佛主人晨妆已罢,还未来得及收起般。 凤双越件件收入妆屉,擦了擦本就尘不染的宝镜,又将玉梳等物取出照散乱的原样放置在外。 季复生立在旁默默看着,见他神态举止大异往常,已然隐约知晓,凤双越夺得金乌封印后,立即便去过灵山,想起孔雀曾言,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杀,心中登时沉,只盼着他还未来得及动手,宁可自己手刃孔雀,也不愿他担这杀姊之罪,时急道:“我去!” 凤双越静静凝望他良久,眼神中的彻骨孤寒终是转了暖意,再开口时,声音却似压抑了许久的恸哭,沙哑干燥如同大漠风沙:“复生……我已杀了长姊,穿透她背腹的七宝琉璃树被我烧成灰烬,优钵花丛满布孔雀毒血,闯入者必为她陪葬!” “孔雀魂魄呢?她能不能转世重生?” “金乌封印之下,本该魂魄俱灭。”凤双越将瓶中梅花扶了扶,低声道:“不过长姊上古妖神,残留有魂魄随风散去,不知所踪……” 踱开几步,从冰屋悬窗往外看了看,见梅林侧清泉奔流,溅出颗颗雪亮的水珠,落到泉边霓裳草上,又颗颗滚入草底。 霓裳草叶如纤长道水痕,五光灿灿,被泉水洗,愈发繁盛,簇簇拥拥显出了几分喜笑颜开的意思,不由得自语道:“那魂魄应是回来了罢。” 季复生点头,指了指那些霓裳草:“孔雀灵不灭那便处处都在,这草光彩如笑,想是她见到你回来高兴的缘故。” 他极少安慰人,明知孔雀散去的魂魄只不过是无知无识如颗尘埃浮在时空中而已,凤双越失亲的痛楚却触动心绪。 碰了碰颈中吊坠,十年的父子情分,自己已是永不能忘记那个说不上慈爱的父亲,何况凤双越失去的是相伴数千年的孔雀?第次见凤双越如此悲伤几乎是脆弱无助的神色,心里枝枝蔓蔓的似爬满了带刺的藤。 时间再无限再恒远,爱个人,永远的记得个人,却是连时间也无法磨灭。 凤双越携起他的手:“走罢。” 季复生怔了怔,想起事,忙问道:“你潜入灵山,如来竟没有收你?” 凤双越眉峰如山,神色淡然中暗藏几分兵戈之气:“他何尝不想收我?只不过我手中掌有金乌封印,拼尽大鹏之血为引,想必能解开九只金乌的禁锢,到时金乌再现,莫说人间,六界只怕从此都永无宁日,便是如来也担不起这等翻天覆地的大罪孽,再说雷音寺中八菩萨四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难道都是好弹压的么?” “我奈何不了他,他对我亦有几分顾忌,所以大家按兵不动罢。他起誓只要我不造杀孽,便任我逍遥。只不过彼此心知肚明,他于我有孔雀之仇,我于他有闯山之恨,便是休了万年的刀兵,总有日还会不死不休。” 凤双越静默片刻,想到前路步步荆棘,掩不住眉宇间些许郁色:“只不过我若击不中,那便是万劫不复,你……” 季复生打断,不屑道:“万劫不复也没什么稀罕的,我额头上还有天诛妖印,说不准谁先遭劫。” 凤双越失笑道:“此言不吉。” 神情却没有丝不悦,反而极是轻松自在,连方才那抹郁色都冰消雪融。 季复生静静道:“吉不吉,只在自己掌握,不在言语。” 凤双越微笑,妖族真正的王,怎会祸福由天?怎会任由神佛摆布? 离了孔雀所居,两人说着话,路绕过梅林,再过道冰壑,几处山壁,直往山后而去。 眼看走上高崖峭壁,白虹横空,而前方再无道路,云絮团团凉凉钻入领口,季复生忍不住问:“去哪里?” 凤双越含笑不答,拉着他直奔崖边,峭壁奇险处伸出支形似犄角的巨石,累累悬空,两人踏足其上,只觉风在袖底,飘飘欲飞,而眼前亦是豁然亮,只见前方是望无际的云端天穹,下面却是雪浪惊涛,竟是片汪洋海水。 凤双越拉着季复生纵身跃下,在崖壁半空中,有石门紧闭,石门上也悬着块晶玉匾,上书四个金字:鸣动八风。 字体不露锋芒,却说不出的从容恢弘。 凤双越凌风而立,伸手轻轻推,石门洞开:“这便是我的住处了,只在海天之间,如何?” 季复生不谙风情道:“不如何。你要是睡迷糊了,脚踏下去那才有趣。” 洞中不似孔雀所居般开阔览无余,而是从洞顶垂下百十来跟莹润的钟乳石,聚成屏风,错落隔出空间,格局别致适意,室内陈设半隐半现,令人见便生寻幽探访之心。 凤双越悠然道:“待天诛破解,咱们就常居在此,喜欢不喜欢?” 说话间两人走到最里处,洞顶只悬着颗斗大晶珠,光辉明亮而柔和,但见各式器物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雍容华贵而不失雅趣天然,搭配摆放只感丰若有余,丝毫不觉拥挤堆砌,看来凤双越妖中贵族之誉,倒真是名副其实。 尤其张透水白独山玉的大床,用整块白玉雕成,质地柔润细密凝重深厚,床头保留原玉隆起断开的块,顺着蛇腹裂鸟足断的纹路,镂刻出幅精微之极的山河地理图,床围则用三层透雕,勾线琢出百鸟图腾,求意不求形,求形不求工,乍眼看去,整张床活活的生气,似乎振翅抖羽便能飞去般。 凤双越展衣轻拂,斜倚在床头,笑道:“坐过来。” 冰光幻彩下他尊贵完美的张脸有种随意慵懒的奇异魅惑,足以使得任何人飞蛾扑火,季复生却很冷静的警惕着:“你笑得很像色|狼。” 凤双越嘴角弧度愈发深了些,诚恳的解释:“你定是看错了,要不走近些再看看?” 说着扯松衣领,露出颈下胸|口的大片肌肤,坚实而极富弹性,仿佛匹流淌着淡淡光辉的绸缎,线条是流畅有力,美不胜收。 季复生心道这男人没救了,色|诱这样的损招儿都使得出来,脸皮想必是定然不要了。 再看透水莹白的玉床,床上有妖王如斯之诱,尚且青涩的身体却自然而然忆起了相拥时那无可挑剔的触感温度,激|情时食髓知味的契合晕眩。 心里怦怦乱跳,四肢百骸把文火慢慢烧着,层层叠加点点累积的欲|望逐渐喧嚣难耐,再忍不住,大步走上前,言不发将凤双越压制在身下。 凤双越毫不反抗,眼神湿润润的深邃闪烁着,忍笑轻叹道:“我又不会躲开,何必这般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捏着鼻子凑合吧 年没动笔,手生了,写得不好看,下次继续努力,见谅见谅~ ps 看到些留言笑得打滚,你们太油菜了 开战 凤双越毫不反抗,眼神湿润润的深邃闪烁着,忍笑轻叹道:“我又不会躲开,何必这般粗暴?” 他越如此配合,季复生越不敢小觑,深知此人笑着能翻天覆地的性情恶劣,绝没有甘居人下的好品德,但技不如人之时,只得以理服人:“大家都是男人,对吧?” 凤双越表示同意。 “你有的我也有,我有的你也有,你明白吧?” “很明白。” “喜欢个人,得懂得妥协退让,对不对?” 凤双越微微笑,反问道:“你会对我妥协退让么?” 季复生有些恼羞成怒,定了定神,继续谈判:“上次就是我……该死,这次难道不该是你在下面么?” 凤双越似被打动,沉吟良久,季复生有勇有谋,以理服人之余不忘以情动人,低下头,个极尽温存的吻轻柔的落在凤双越丰润优美的嘴唇:“怎么样?” 季复生的唇舌出奇的温软柔嫩,亲吻的滋味太过美好,像被最细腻的蚕丝裹住样,几乎要融化的感觉,凤双越低低呻|吟声,手勾住他后颈,扬起下颌,索取又个吻。 晶珠的光影隔着床幔罗帐朦胧筛进,纠缠交融的两个身影仿佛镀上层莹光,季复生坐在凤双越怀中,背靠着他宽而热的胸膛,仿佛竭力在忍耐着什么,失控的喘息着,俊美清冷的眉宇间,痛楚与甘美的表情奇特的混合在起,纤长的颈子后拗,衣衫凌乱半褪,凤双越低着头,发丝长长的蜿蜒垂落,只手隐没在季复生腹|下衣底,有节奏的动作着,唇齿只在他赤luo的肩颈肌肤与下巴脖颈徘徊爱|抚。 两人的手始终交握在起,叠放在季复生胸腹之间,完全的融合如人。 蓦的季复生隔着衣衫死死抓住凤双越那只灵活捋动的手,身体僵,暗哑的声低呼,下|腹那片衣衫已是洇透了。 凤双越琉璃目华美而危险,轻轻俯身压倒季复生,手掌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腰侧流连良久,季复生的腰细得近乎脆弱,却又紧实得强悍,摸上去便能感觉到腰线绷紧得仿佛拉满了的弓弦,蕴藏着触即发的可怕弹性。 季复生在他下下的抚摸中回过神来,勃然怒道:“你答应我的……啊……” 话音未落,窄窄的下巴猛的仰起,从下颌尖到锁骨之间的小凹痕,登时拉出个孤傲却柔美的弧线。 凤双越气息不稳的呼吸着,原本清亮如漱玉的声音仿佛浸泡了最醇厚的酒,散发着袅袅的琥珀色香气:“答应你什么……嗯?乖乖张开腿,来……” 黑发泼墨般衬在白玉床上荡荡,撞击、喘息、呻吟,诸般声音暧昧而旖旎,极乐如烟花盛放于夜空,清晰霸道的将灵与肉并撕裂,欲罢不能,快|感从骨头缝里席卷而出,沉溺而连绵,激荡而无尽,偶尔两声破了的泣音惊呼颤颤的漾在罗帐中,是发指的荡人心魄。 待凤双越心满意足,季复生已是出不得声,微张着唇,漆黑双眸暗沉沉的失了焦距,凤双越松松的搂着他,偏过头凑近耳边低笑道:“琢磨什么呢?这么静静的?” “……” “很累么?难道不舒服么?” “……” “又不说话?你这样让我很难过啊,要不,亲到你肯说话为止?” “你禽兽。” “错啦,我只是禽,你是兽。” “……滚!” “我真寒心,方才还不知足咬着不放……” 恶劣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无法再忍,季复生终于忍不住打断:“闭嘴!” 奈何声音被砂纸磨过般,气势大弱,听着倒有些像野猫虚张声势的冲猛虎挥舞爪子。 凤双越亲亲他的耳垂:“复生,你说实话,如果你有天法力高过我,肯让我在上么?” 季复生冷着脸:“不会!永远不会!我只会把你压床上操|你到死!” 凤双越毫不气恼,反而十分愉悦:“这就是了,你既不肯,我也自然不肯。复生,你不知道咱们俩骨子里有像。” 季复生端详着他玉雕似的张脸,道:“我不知道咱们有像,但我知道我肯定没你脸皮厚。” 大雪山中的七天,碧海无涯,青天罔极,阳光大片大片洒落冰峰雪洞,羽毛般柔软轻盈,深夜漂浮着的光河是泓碎钻的星链,横亘在伸手可及的天顶。 凤双越当真飞越天穹,摘星为灯,百零八颗星镶嵌在石室中,疏疏朗朗条星河。 就着星光,凤双越点点吻遍季复生全身,尽情缠绵,极尽温存。六界九天芥子须弥,无话不谈无事不言。 山中临崖的山坳里,满种着地的狐尾草,凤双越每天采下束,插|入床前独山玉几上的尊美人觚里,狐尾草纤长略卷,明明是最正的纯白,却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妖媚之气,美人觚青铜质地刻兽面带纹,恰好压住了那份浮华,将艳烈张扬得淋漓尽致。 在后来漫长消耗的时光中,这七天是季复生心底唯不想忘却的记忆,狮驼岭几番枯荣替,只固执而苍凉的守护着,像是冰天雪地里的点微光。 离开的那天,斑纹雪豹极是不舍,冷酷的银灰眼眸中是明显的眷恋,甚至倒地打了几个扭股糖滚以此讨好,短短的翅膀上沾满雪花,只咬着季复生的袍角四足用力往后拽。 季复生蹲下摸了摸它直竖的耳朵,软软的毛茸茸的,还轻轻抖动,不由得问道:“我能不能把它带走?” 凤双越道:“它下不得幽冥界,且斑纹雪豹五百年方算成年,成年前最好待在这雪山顶峰,于它修行有所裨益。” 雪豹听得此言,呜呜低吼几声,不敢违逆凤双越,只得松开牙齿退开两步,却趴在地上凝望季复生,努力把双银灰眼睛睁得圆滚滚些,摆出副撒娇诱惑惹人怜爱的姿态。 凤双越见季复生略有不忍,忙安慰道:“成年后,斑纹雪豹有倾海摧城之力,列为六界最为厉害的凶兽之,二百年倏忽即过,到时便能常留你身边。” 看趴在地上团成团的雪豹,眉梢微扬,笑道:“若这小东西能勤加修炼,凭自己的法力下得这大雪山,那提早个百十来年也未尝不可。” 斑纹虎豹立即声意气风发的长啸,银色闪电般掠过雪地,消失在山壁后,想必是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去了。 追云逐风两人路飞掠,凤双越以大鹏之身展翅便是九万里,有“云程万里”之号,此番回地府并不着急,便与季复生并肩联袂而飞,季复生经学会御风术,飞行速度便快得惊人,流星赶月般只大半天功夫,两人过了四洲十海百十来山,黄昏时候飞至西北海沃石处。 凤双越停住云脚,道:“有翼之妖本相飞行快,你母亲既是双翅九尾狐,你定然也有羽翼,可以试着回复本真,为迅疾。” 季复生若有所思:“那天飞起的刻,背脊确有些疼痛麻痒,仿佛有骨翼要伸出般,后来却也再没什么感觉。” 凤双越沉吟道:“想必时候未到罢……不对,九尾狐翼生肋下,怎会背脊长翅?” 思忖良久不得其解,季复生也不在意:“我原形未必就是九尾狐,好比凤凰生孔雀与大鹏,九尾狐生只老虎出来,也没什么奇怪。” 凤双越摇头道:“轩辕坟是狐妖圣地,九尾狐属妖中至邪,鬼神难容,世至不过三个,到了你母亲那代,她是硕果仅存的唯只,因此九尾狐不管与何族妖物交合,所产之子定然还是九尾狐。” 说着注目于他,轻轻笑:“我很想见见你的九尾原形,定然十分有趣。” 季复生正惊叹于九尾狐遗传基因的强大,抬眼见他笑得欠抽,心里很有几分鄙视。 正说笑着,只听东方突的声霹雳,仿佛劈碎了整个天地的威势。 季复生跃上云端放眼瞧,见东方阴云密布的天幕下,高高挑起杆飞扬伸展的战旗,呼啦啦逆着风翻卷抖开,方圆百里似乎都笼罩在战旗的光影下,随着道壮美的金光刺破厚重的苍穹,震耳欲聋的欢呼吼叫声骤然爆发。 季复生惊道:“那是什么?” 凤双越淡淡眼瞥去:“妖神之战开始了。” 季复生虽无妖的记忆,血脉中却自有妖的本能,听得战鼓声,只觉血往上涌:“是孙悟空率领妖族,对天庭宣战?” 凤双越嘴角犹带三分笑意:“七十二洞妖王数十万妖族,齐聚花果山耀武扬威,自是要给天庭诸神好看。” 季复生道:“咱们快去!” 身法展开,便欲飞往东胜神州,半空却被凤双越截住:“去干什么?送死么?” 季复生见他神色淡定,眼神深沉得可怕,无半分血性,不由得心中微冷:“身为妖族,这场妖神之战怎可以置身事外?” 雪山上,凤双越曾与季复生提到,封神战后,天庭神仙实力大涨,西方佛界悄然崛起,妖界的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几乎被神佛脉挤压殆尽。 佛界以灵山为尊,神仙有天庭为基,自开天辟地以来,妖界却从未出过个能统领全族的妖王,端的是盘散沙,但妖魔是天地精华所滋生,常有出类拔萃的妖物现世,神佛对妖族中不凡者或收归为弟子抑或仆役坐骑,不屈顽抗者不得以杀之,却总有能扰乱天地颠倒乾坤的令其无计可施,因此妖神之战屡有发生,只不过花果山之战前,均是山群之争,孙悟空却磅礴峥嵘,竟将妖界势力凝聚,终是爆发了封神战后最为宏壮的场大战。 凤双越见季复生坚持,笑容略带讥诮:“也罢,也该让你亲眼瞧瞧孙悟空的那些兄弟们……” 摇身化为大鹏:“坐上来。” 凤双越全力而为,只扇了数翅,便抵东胜神州,以人形隐在空中,拉着季复生,顺手施了个定身术,浅浅笑着,却是不容抗拒的冷酷:“先看半个时辰,你便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参战。” 季复生深吸口气,低头俯瞰,战场上十万妖族十万天兵,十八架天罗地网,道惊天动地的纯正金光棒影,无论妖王抑或九曜五方普天星相,均身陷漫长阔大的阵势,只听金属碰撞之声,热血喷射而出,只剩原始的残忍野蛮,冲天的血腥气使得轮落日瘦骨嶙峋苍白可怖。 季复生看着具具倒下的妖尸,看着那些死而不甘的血红眼眸,看着众神围住却不敢轻撄其锋的那个狂放身姿,只觉与生俱来的同仇敌忾与涌动的杀气难以抑制:“解开定身术!”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遁 百里 凤双越轻声叹,指着正贴山而遁的个高大身影:“那便是平天大圣,我们大哥牛魔王,牛魔王神通广大却是目光短浅,妻妾成群,坐拥翠云山、积雷山与火云洞,自成方霸主,自不肯跟天庭认真作对。” 回头指向驾团妖光而去的狮驼王:“移天大圣向夸夸其谈,却是不堪击,连逃都这般愚蠢,岂非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那妖光已被天罗地网罩住,网上雷屑电刃,立时将其锻砍分尸。 凤双越看着个对妖族下手极为凶残的身影,声冷笑,极是不屑:“那位是禺狨王,心想修得正果位列仙班,临阵倒戈而叛本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朝叛将终世反骨,天庭怎能容得下?他此战不死,也只得个狗烹弓藏。” 季复生手掌冰冷,眼神亦是森森寒凉,额角淡蓝色的血管突突剧跳,却是说不出话来,眼前活生生修罗血池,湮灭的不光是生命,是如履薄冰的情义。 “单有孙悟空与猕猴王,怎护得了十万妖族的周全?妖族素来散漫不羁,孙悟空虽是横空出世,不过仓促而战,也只得乌合之众而已,此战,必败。” 凤双越静静观战,神舒意闲,谦谦派贵气优雅,宛如只是踏青春游,随口点评浮翠瑶华。 季复生静默良久,问道:“七圣中复海大圣蛟魔王呢?” 凤双越见他神色冷静,放下心来,挥手解开定身术:“蛟魔王名唤百里弃敖,本是北海龙王私生子,生母来路不明,自幼被弃出龙宫。” 眼眸中闪过道饶有兴趣的寒光:“不过此人倒是七圣中最为不可掌控的个。” 季复生淡淡道:“他很了不起么?” 凤双越道:“百里弃敖天生叛逆,龙族均是 分节阅读52 欲望文 分节阅读5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3 敖姓,他却名为弃敖,不屑为龙,兵刃裂魂枪中封印屠龙蝎,战力也只逊孙悟空筹,另炼有颗覆海珠,能瞬息颠覆四海,收放自如,千年前曾以此珠吸光北海水,笑着将其父敖圭枪穿喉,屠尽龙妃龙子,是北海水族最为深恨畏惧之妖。” 说着伸手拨开支激射而出的流光雷矢:“此人嗜血、好杀、纵|欲,聪明绝顶,行事却疯狂。” 季复生道:“聪明人行止尚有迹可循,疯狂之人却往往出人意表,防不胜防,无法控制。” 凤双越眉梢眼角笑意如月华,颔首道:“此战他根本就不曾露面,别人也不会明白其中缘故,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缘故……” 季复生打断道:“你还忘了七圣中的个。” “哦?” “混天大圣,孙悟空的三哥凤双越,袖手旁观。” 转眼凝视凤双越,眼珠凝墨般的漆黑,深深的不见底,只见光芒不觉波动,近看几乎让人有被吸入沉溺的错觉:“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挺疯狂的……” 话音未尽,纵身跃下云端,半空中月之断银光青霜,光轮数丈,横扫向绞杀妖众的二十八宿。 金光跃动,层层涌涌的众神如块破棉絮被撕开,孙悟空的脸出现在季复生眼前,锁子金甲锦斓战袍血污斑斑,金色眼瞳却依然天真而野性,声音里有明显的惊喜:“是你?季复生!” 月之断本是上古神器锋锐无匹,但薄如蝉翼,长不盈尺,若是数人对战自是趁手不过,于此番混战中每刀划出,却需妖力贯入化为气芒,方能伤敌至远,久战之下必定极耗真元,季复生念至此,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孙悟空对面的神将手中正是杆长枪,忙叫道:“快给我那杆枪!” 孙悟空不言,轻轻抡起千钧棒,只喝声:“撒手!”那杆枪便脱手直往上飞,竟似强弓射出的支小巧劲弩。 季复生飞身接住,丈二长枪抖开,直奔禺狨王。孙悟空半云半雾,条棒抵住了天庭诸神,密不透风,游刃有余。 禺狨王赤睛白发,手中柄弯曲的长剑阔刃薄锋,飞舞挥动间有红光缭绕,下手极狠,剑光过处,妖族头颅纷纷离体高高抛起,禺狨王整个人似从血海里捞出般,每挥出剑看到妖尸倒下,禺狨王便是声尖利刺耳的怪叫,惨嚎般锥心刺骨。 季复生冷眼见他握剑的手青筋直暴,骨节几乎要挣破皮肤的用力,眼眶是崩出血丝来,心中冷笑,对昔日兄弟同族下手,只怕这禺狨王此刻已是心胆俱裂罢。 伸手接住颗抛出的头颅,揪着头发将那张死脸正对禺狨王:“看着!” 禺狨王尖声大叫,势如疯虎,剑削向头颅,季复生单手振,长枪流水般划出道暗铁色弧线,挑向禺狨王小腹。 禺狨王虽是心智濒临崩溃,但身列七圣自是神通不凡,长剑下击,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竟将季复生手中枪断为两截。 季复生不待枪头坠地,撒手松开枪杆,猱身而上,手抄住两尺来长的断枪头,贴身直刺了过去,目标仍是禺狨王的胸腹,季复生似乎是定要将他开膛破肚,以他的五脏六腑祭奠死于剑下的妖族般执着。 几乎是同时,禺狨王断枪得占先机,却不急于杀季复生,只剑砍向他牢牢提着的头颅。 那颗头颅颈血淋漓的滴落,近在咫尺的晃动,简直就是把钢针戳进了眼珠不停的搅动,无法容忍。 剑光如红色烈焰,焚尽血肉的温度,这剑下去,不光头颅会化为齑粉,季复生条胳膊肩膀只怕也会烧得连骨渣都不剩。 季复生身形如电,不退反进,枪尖由下而上的划出,但靠得愈近,愈是感觉空气被火焚干的炽热窒息,嘴唇瞬间干裂,几绺头发已然干枯。 凤双越在云中叹了口气,展衣乘风而下,直飞季复生身边。 他乍出现,遮天蔽日的血腥杀气仿佛被道清泉洗过,而战局也似乎变得从容,不再是千钧发你死我活。 凤双越动作优雅而简洁,手拉开季复生,掩到自己身后,两根修长晶莹的手指轻轻夹住烈焰长剑:“六弟,手下留情。” 禺狨王拼命回夺那柄剑,完全丧失理智的狂叫嘶吼:“三哥!三哥!你阻我!你瞧不起我!你以为我成不了神仙?” 凤双越好整以暇只悠然静立,两根手指中的剑锋却逐渐光焰熄灭,覆上薄薄层冰霜,无视禺狨王惊惧欲死的脸色,回头对季复生道:“禺狨王是金刚不坏之躯,这杆枪伤不得他分毫……他的命门在咽喉,复生,你的月之断呢?” 看到他身影出现的那刻,季复生只觉心头松,那股无从宣泄的邪火登时平息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骄傲欢喜,凤双越怎会当真是冷血无情之人? 忍不住嘴角勾起:“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凤双越也笑,道:“我不杀兄弟。” “你不杀,我杀。”个嘶哑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背后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凤双越唇角笑意加深,松开手指。 季复生尚未来得及回头,道青光已毒龙般厉啸而出,擦过脸颊,瞬间时间好似凝滞,禺狨王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青灰的枪尖当口贯入,穿透咽喉,从后颈穿出。 青铜枪并无枪缨,只系着条青色蝎尾,枪尖刺入血肉的同时,蝎尾横扫,重重击在禺狨王的胸膛,只听得胸骨脊椎碎裂之声,血肉喷涌四溅。 那人抖手撤回枪,血顺着枪尖流入地面,禺狨王手掩咽喉,烈焰长剑坠地,口中嘶嘶不绝,却句话说不出来,蓦然仰天声悲嚎,重重倒地身亡。 天庭主帅李靖在中军帐中见战局形势有变,又见落日西沉众将乏力,便传令收兵罢战,辕营大寨已将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有十八架天罗地网处处提铃喝号,李天王征战经验丰富,深知妖族弱点,这场大战绝非数日之功,又何须急于时? 那杀了禺狨王的人漫不经心收了枪,看眼凤双越,边眉毛高高挑着:“老三,你这虚伪的做派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人杀禺狨王的手法残酷得令人头皮发麻,开口却是把烟酒过度颓废嘶哑的嗓子,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半死不活,偏偏低哑到了极处又有几分特殊的摄人心魄。 凤双越微微笑,对季复生道:“百里弃敖,我二哥。” 百里弃敖凝视季复生片刻,眼神中有几分探究审视之意:“你是?” 凤双越目光闪动,手搭上季复生的肩:“他自然就是季复生。” 百里弃敖犹有迟疑,却勾起薄唇笑了笑:“九尾妖狐之子?” 季复生点了点头,对着百里弃敖无由的有种亲近之意,想了想,也叫了句:“二哥。” 百里弃敖生得并不精致,脸型过于瘦长,面部轮廓异常的深刻,眉骨突出,高鼻深目,圈睫毛密密匝匝,略垂着能把双银灰色的眼珠遮蔽得严严实实。肤色是大太阳下的摊蜂蜜流淌,头浅灰长发凌乱的直垂小腿,却不束起,用条细细的银蝎尾从头顶至发梢巧妙的缠绕别住,整个人不笑不言时邪气有八分戾气倒有十分,说笑便透着种纵|欲过度的奇特艳丽。 季复生从未见过气质如此矛盾冲突的人物,忍不住看了两眼。 百里弃敖半眯了狭长上挑的眼眸:“瞧上我了么?老三若是不介意,今晚你来找我?” 季复生道:“没瞧上。” 说着话张俊美的脸上,仍是丝表情也无。 百里弃敖怔,时竟不知该怎么接口,凤双越不禁大笑,道:“二哥为何来晚了?” 此刻众神回营群妖散去,战场焦土片残酷死寂,季复生远远看着孙悟空倚着金箍棒,独自立在空无人的地方,像是道蓄势良久只为瞬奔腾席卷的血色洪流,背影却说不出的沉默孤独,不禁大步走过去。 百里弃敖懒懒道:“自是被美人绊住了脚……这个美人你想来也认识,还打听了不少你的事。” “谁?” “幽冥泰山王。” 凤双越不以为意,声低笑:“董束月滋味如何?” 百里弃敖的神色毫不遮掩的邪恶放|荡:“相当不坏,本就是绝色姿容,上了床是身媚|骨,要怎么样便能怎么样,得这数夕风流,就算把我的碧波潭送与他也是值得。” 看眼季复生笔直挺拔的背影,调笑道:“改日你也可以试试……定然比你记挂了千年的季复生味道好,那小子看就是根木头。” 凤双越直视百里弃敖,声音仍是清亮优雅,含着柔软却可怕的压迫感:“复生跟我样叫你二哥,你不该说这种话。” 百里弃敖静静与他对视片刻,道:“对不住。”又笑摇头:“凤双越也有这么天,真是……没有遮天的树,只有物降物。” 凤双越叹了口气:“的确是,我拿他毫无办法。” 百里弃敖妖异的银灰眼眸略略眯起,浓密的睫毛下透出些许坚硬的冷光:“是啊,若不是他遇险,你只怕还在云端舒舒服服看着呢。” 凤双越看眼禺狨王的尸体:“二哥要跟我动手么?” 百里弃敖哑着嗓子冷笑数声:“此战结果你我心知肚明,你方才在云端,我却也隐在地下,我凭什么跟你动手?” “那你何苦杀老六?” 百里弃敖答得利落:“他躲了逃了都不打紧,却不该杀这些朝夕相伴的同族小妖。” 凤双越沉吟道:“这场仗,你如何打算?” 百里弃敖无所谓的笑笑,随意而轻松:“战死作罢。” “二哥,你既明白此战必亡,何必?” 百里弃敖不答反问:“老三,你的打算呢?” 凤双越道:“今夜就走。” 百里弃敖指了指季复生与孙悟空并立的背影:“他愿意走?” 凤双越琉璃星眸光芒温柔:“他定会陪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量很足,今天22号,大家略懂吧? 妖魂 凤双越琉璃星眸光芒温柔:“他定会陪我走。” 百里弃敖突然放声大笑:“方才若不是看到你现身,也许我就遁去乱石山碧波潭了……可现下你要走,我却是死也不愿离开,这世上之事,变幻莫测,只在念之间!” 凤双越嗅到晚风中浓重的死尸味道,皱了皱眉,却笑问道:“你抛得下碧波潭里的水晶宫?抛得下十洲六界的美人?” “有所为有所不为……”百里弃敖答得毫不正经,甚至对自己有几分讥诮嘲讽:“也有可能是我疯了罢,这战,陪着老七慨然战死,心甘情愿。” “二哥,我……” 百里弃敖打断道:“老三,你会帮我和老七收尸么?” 凤双越只是沉默。 遍地妖尸沉甸甸的压倒了碧草野花,但来年重生的翠绿会再次覆盖这片血肉浸透的焦土,收不收殓,并没有什么关系。 百里弃敖深吸口气,很享受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孙悟空也许不会是妖族唯的王,但他是妖族真正的灵魂,妖族梦想的守护者,他便是死了,你我都比不上,永远比不上。” 凤双越静静道:“二哥,我死不得。” 百里弃敖从手腕上解下串龙血骨链:“帮我把这个给董束月,他应该会是最后个陪我上|床的。”笑得邪气,声音里是透着情|色:“告诉他,我会想他的……这几天过得真是爽快之极。” 凤双越接过骨链,正色道:“万你死了,要他来陪你么?” “你既不在生死簿上,就入不得轮回转世,旦战死,魂魄只能留在此地永不超生,若你怕孤单,我便把董束月的魂魄也拘到这里,让他永生永世陪着你罢。” 百里弃敖怔:“不必……我只喜欢他的皮相而已,要他的魂魄何用?” 凤双越眸子半透明的似浅实深,道:“二哥是对他动心了吧?” 百里弃敖摇摇头,叹道:“他眼睛里的欲|望太执着,必定要害人伤己。” 凤双越知这是让自己略加照拂之意,却只笑着敷衍道:“是么?种种执着皆是虚妄,自己堪不破那可是点办法也没有。” 百里弃敖纵是求人,也点到即止,凤双越既不应承,也就不纠缠,淡淡道:“老三,咱们兄弟七个,二哥唯看不透的就是你,有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凤双越笑道:“我说我要统六界,踏平天庭夺了雷音宝刹,你信不信?” 百里弃敖脸嫌恶:“你怎会要雷音寺,宁可把火烧了罢!” 凤双越笑意温暖,有相惜之意:“二哥已然甚是懂我。” 百里弃敖看他半天,终是展颜:“咱俩有些相像罢了……真羡慕老七,石头里蹦出来,没半点生来的不得已处,性子又是最简单不过。” 见远处天穹下季复生与孙悟空并肩立着的背影,不禁低声道:“那小子倒和老七有几分相像。” “哪里像了?” “骄傲天真。” 凤双越不甚同意:“难道你我不骄傲么?” 百里弃敖幽幽叹,难得的寂寥神色:“不样的……” 季复生走到孙悟空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战后余生,任何语言都只是轻浮而微薄的,半晌方道:“猕猴王呢,怎么不见?” 孙悟空道:“石音明六耳善聆,去山后打探。” 季复生看他战袍染透了血的沉重,劝道:“你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场大战。” 孙悟空恍若未闻:“你看,这儿原本洞天福地遍野花草,现在只剩了焦土枯木……还有他们的尸骨,也许明天也有我的尸骨。” 孙悟空的声音并不似往常狂放张扬,却也并无悲戚哀伤,纯金色的眼眸清澈明亮,隐隐透着兴奋和期待,季复生静静听着。 “我们的尸骨便是种子。种子只要埋下去,总会生长出来……可能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看不到任何变化,但总会生长出来。” 季复生道:“是。” 也许切会姗姗来迟,却绝不会湮灭在泥土里。 种子种下,萌芽抽条,开花绽放,每个瞬间,都需要无数鲜血与灵魂的滋沃灌养,而血海尽头开出的花朵定然触目惊心的美丽,是令人战栗的神往。 这刻季复生终于明白,花果山之战,孙悟空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区区齐天大圣,不是灵霄殿的御座,甚至他跟凤双越样明白此战必败,但这场仗却是不得不打,决然而战慷慨赴死只是要为妖族埋下那批落地生根的种子,以待来年,以待新轮的妖神之战,以待最终无需恩赐的自由。 季复生眼眶微微的热:“我们不该来这么晚。” 孙悟空却道:“你们根本不该来。” 季复生的黑眼睛凝视孙悟空,有些不解:“我的战力也没差到令你这么嫌弃的地步吧?” “你战力很不错,出手也够狠,但三哥好容易才寻到你……”孙悟空挠了挠头,有几分不耐烦的温柔:“能活着就尽量活着吧,我不想你们都葬在这花果山,这战,有我足够了。” 说罢不待季复生回答,挥了挥手便回头走向水帘洞,水帘洞不复白虹雪浪花木秾华,已被雷部众神劈得岩峰半塌水流断绝。 夜色中凤双越立在派萧杀荒凉之上,衣衫落满银光清辉,高华洁净得像是秋水里升起的明月,旁百里弃敖拄着枪,仰着脖子大口灌壶酒,妖异的暗光逼人。 季复生看着,心中无由的觉得珍惜,而残留着弥散开的淡淡杀气,已然将这片战场上的所有人寸寸吞噬。 凤双越抬头看了看月色,道:“二哥,后会有期了。” 百里弃敖抛开酒壶转身走开,风中句话沙哑粗嘎拖得很长:“来日莫要后悔就好。” 凤双越琉璃目中光芒冷淡,有什么可悔?所有切都正如自己所愿。 却见季复生低头满地翻检兵刃,走近前笑问道:“你干什么?过冬捡松果么?” 季复生看他眼,又捡起支长枪试了试手:“明日大战,还没有趁手的兵刃……” 凤双越夺过那杆枪随手碾为齑粉,声音中隐有怒意:“战什么战?黄泉盛会你还怕没有对手么?咱们今夜就走,回热恼地府。” 季复生认真打量着他,眸光渐深渐冷,稍加犹豫,却道:“你自己走罢。” 凤双越略思忖,淡淡道:“跟我来。” 拉着他的手,绕到堆焦土后,那里横卧着数具尸体。 “复生,你看……” 凤双越掌中凝出支白金光钩,光钩没入尸身,团浓重的黑雾便慢慢浮起:“这便是妖灵,进不得轮回的妖族死后的魂魄所聚,眼下还得用妖力钩出,若等上十二个时辰,它们便能自行脱体而出,在这方圆丈内游荡。” 季复生听他声音凝重,知必有深意,也就言不发,只仔细看着,见那妖灵出窍后,扭曲狰狞如蛇,带着股阴寒尸气,直欲扑人面门汲取阳气般。 凤双越从怀里取出只小巧的葫芦,长不过三寸,灰扑扑的似朽木雕成,但瓶身不时流过火焰红光,托在手中,竟冒着丝丝白气,季复生在旁,已感觉到阵酷热如火。 打开塞子,那缕妖灵立即铁遇磁石般,道烟流入葫芦,凤双越轻声道:“这葫芦便是金乌封印,金乌六界至阳,此刻九只金乌元神虽尽在其中,但孤阳不长,只能作为封印杀器,若能再吸纳至阴之气,便能阳生阴,阴生阳,破了这独阴不生孤阳不长之局,此中便自有生生不息根源循环,夺造化穿乾坤。” 封上葫芦口,转眼笑:“百日内,我只要练成这阴阳二气瓶,从此神佛天命,再不能奈何我们,区区天诛是弹指可解。” 季复生看着他矜贵完美的张脸,隐隐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从背脊陡然窜出股寒意:“能与金乌元神抗衡的至阴之气……你……” 凤双越低低的耳语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没错,复生真聪明,下就猜着了……这场妖神大战,孙悟空便是不打,百日之内,我也必定要帮他挑起。” 眼中隐约血光荡漾:“这场仗不打,我从何处去寻得这十万妖灵?不打,我又何苦结交孙悟空,陪他到地府除掉九幽十类的妖族之名?” 季复生心中登时雪亮,原来凤双越早在入地府之前就已思谋周密,先将花果山众妖族生死簿除名,使得他们长生寿不受天拘,却也埋下隐患,这些妖族旦横死将入不得地府永不超生,魂魄只能留在死地幻为妖灵无处可去,从而任他摆布为他所用。 念及他心思谋略之深之远,时不寒而栗,眼前的凤双越说不出的陌生可畏,情不自禁,往后退开步。 凤双越见他眼神冷冽而警惕,有失望震惊之色,只觉剜心刺骨痛不可抑,心中翻翻涌涌说不尽的哀伤难过,抢上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道:“复生……你怕我?” 季复生看他颇有失控之意,而脸上伤心、委屈、患得患失种种情绪完全不加掩饰,如打开壳的蚌,柔软而不设防的坦露在自己面前,原本想疏远抵触的诸般言语都在舌尖滚来滚去,却是句也说不出口。 凤双越等待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松开手,低声道:“十万妖族对我,不过是封印中的至阴之气,而你,季复生,只有你个,我必须留住,不惜切……所以莫说只是十万妖灵,便是百万千万,让我翻覆天庭踏平灵山,我也会作了这个孽,你……懂么?” 季复生手中并非没有血债,但笔笔,自己都清楚明白,问心无愧,而这无辜的数万生灵,只是因为自己要活下去,转眼便会成为封印中道无知无识的阴气,茬茬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突然横亘在眼前,偌大花果山,似座巨大的坟墓,端端正正的就压在自己心上。 转眼看向遍地的妖尸,只觉得重重叠叠的血海滔天,几乎要将自己淹没,脑袋里千般思绪冲撞往来,要炸开般,连眼睛都涌上股森森辣意。 凤双越的罪孽,又怎会不是自己的罪孽? 季复生怔怔着,凤双越斜倚在棵烧焦的树上默默无言,不知过了久,东方渐白,抹鱼肚青轻轻浅浅的横过天际。 季复生恍然惊觉,见晨曦中凤双越发肤微湿,愈显脸色苍白到透明,竟有几分凄厉之意,心中痛,已下了决断,走上前握住凤双越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咱们走罢,下幽冥七殿。” 凤双越震,手心发热,微微出了些汗,措手不及的喜悦安慰使得声音都明显发颤:“你跟我走?” 季复生点了点头,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歉意有倦色,有分破釜沉舟的坚定不悔,纠结交缠心甘情愿:“我怕死,我怕撇下你。双越,我方才想了,若你需要十万妖灵续命,我也会为你这么做。” 想了想,断然道:“我们的罪孽,我们起担。” 跃入西北 分节阅读53 欲望文 分节阅读5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4 海底的时候,季复生听到了隆隆战车碾过的声音,看到了万里之外道金光划破苍穹,那挥千钧的雄姿,只有以整个浩瀚天幕为背景才能恣肆伸展。 花果山上,百里弃敖枪刺穿三名神将,漫不在意的舔了舔枪尖鲜血,银灰眼眸隐有几分暖意,低声道:“竟忘了告诉那小子,他是龙族血脉。” 骨链 刚进热恼地狱到得府门前,季复生便被久旱逢甘霖的卓远鹄拖走练枪,凤双越暗笑,季复生如今这状态正是需要发|泄,老卓定死得很难看。 看到他的笑容,卓远鹄凭生不祥之感,再看季复生面部瘫痪无表情浑身却杀气盎然,生平首次未战先怯:“你远道回来,要不要先休息天?” 季复生悍然拒绝:“不,我想打架。” 凤双越笑着走进府中,漫步过了水阁廊桥,见董束月立在不远处的海棠亭里,冲自己微笑着招手。当下捻了捻手腕上的龙血骨链,飞上海棠亭,颔首为礼。 董束月心情似乎极为愉悦,穿得比往日加华丽,烟霞紫的锦缎衫子,袖口下摆绣满枝叶缠绵的银枝合欢,妖姿妩媚得生夺魂魄,连凤双越瞧着,心跳仿佛都快了瞬,只听董束月开口便有情:“凤公子好久不见。” 凤双越谦谦有礼:“不过七日未见而已。” 看眼他雪玉颈子上红印青紫,似笑非笑道:“泰山王风采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董束月伸手轻抚束海棠,指尖淡淡生光,比花瓣娇美明艳,柔声曼气的说道:“日不见便是如隔三秋,七日这么久……不知凤公子对束月有没有牵挂二?” 凤双越见他竟似撒娇般,心中微微起疑,只含笑道:“拜倒在殿下袍底之人已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在下喜欢清静,凑不得热闹。” “是么?”董束月笑得烟视媚行,压低了声音:“凤公子手挑起神妖之战,数万生灵化为乌有,真是了不起的大手笔。” 凤双越不知这句妄言揣测只是董束月随口胡说,却刚巧戳中自己的隐秘思谋,心中凛,也不解释,只客套声:“殿下过誉了。” “小王愚钝,不明公子此举有何深意,但斗胆猜,想来是为了报答季复生当年救之恩罢?” 凤双越不置可否,无半分羞怒惊讶之色:“殿下对我知之甚详,看来蛟魔王跟殿下交情极好,连这些都告知与你。” 听得蛟魔王三个字,董束月脸色沉,岔开话题:“凤公子殚精竭虑逆天而为,区区季复生未必当得起啊,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句话?” 凤双越不动声色:“请教。” 董束月咬了咬唇,素来酥媚入骨的声音突然有了金石交击的冷漠干脆:“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凤双越淡淡道:“在下只知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 董束月拊掌大悦:“好极!束月记住了。若有天,凤公子的救命恩人惹恼了你,还请公子也记得今日所言。” 凤双越点头,从手腕上抹下龙血骨链,递上前去:“这串骨链是二哥托我转交殿下。” 董束月蹙起眉头满脸憎恶:“百里弃敖要死了么……什么恶心东西?” 凤双越道:“这是我二哥贴身之物。” 那串龙血骨链由十八颗指肚大小的骨珠穿成,冷硬沉郁的苍青色,却有经年的光润手泽。 董束月勉强接过,只觉掌心像是放了块燃烧的火炭,眼前亮,问道:“难道覆海珠便封印在内?” 凤双越声音微冷,简单重复道:“这是我二哥贴身之物,他要赠予你。” 董束月撇了撇嘴,随手扔到亭外,笑道:“叨扰良久,本王先行告辞……凤公子此次不妨住阵,必定有料想不到的惊喜……” 看着那串骨链摔落泥土,飘然掠下海棠亭,心中快意无比,却听身后传来凤双越清亮优雅的声音:“殿下且稍等。” 回头迎面团瑰丽的金黄光芒,猝不及防已被重重击中胸口,胸臆只觉阵剧痛,张口喷出大蓬血雾,凤双越声轻笑,手扣住董束月的手腕,手扶住他的腰背,琉璃眼冷如冰石,温言道:“殿下不舒服么?” 董束月声惊喘,手腕蓦的痛入骨髓,凤双越已闪身退开,立在那树垂丝海棠下。 董束月低头只见那串骨链竟深深嵌入腕骨,只露出小半在肌肤外,苍青色的骨珠衬着冰肌玉骨,残酷而诡艳,却未流滴血。 凤双越下手自有分寸,董束月虽呕出口血,受伤却不重,缓过口气,咬着牙便想生生抠出那串骨珠,碰触只痛得眼前发黑,撕心裂肺的难忍。 凤双越负手淡淡道:“二哥说送你,我既答应了,便容不得殿下太过推脱。” 这串骨链,是百里弃敖数千年来贴身珍视之物,岂能让董束月如此轻贱? 入夜,董束月就着明珠灯光,用龙弧短刀颗颗挑出骨珠时,虚九鸾旁替他痛得浑身发颤。 董束月额上满是冷汗,手腕鲜血淋漓,却斜睨他眼:“抖什么?” “殿下受辱于妖,属下生不如死。” 个辱字用得极巧妙,万箭齐发,百里弃敖凤双越连带董束月,齐齐掉血。 董束月冷哼声,慢慢将刀尖刺入手腕肌肤,用力剜出最后颗骨珠,方吁出口气,浑身瘫软下来,虚九鸾忙上前步,细心为他处理伤口。 董束月任由他垂头帮自己涂抹獭玉髓,良久淡淡道:“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我看七殿阎君之位,不妨由你来接掌罢。” 虚九鸾脸色骤变,猛的跪倒:“殿下……” 董束月却是自顾笑道:“我不知自爱,受辱于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当这泰山王?” 虚九鸾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嘶哑:“属下以为,殿下明白我的心意。” 他张脸生得端正英俊,却毫无特色,协助打理七殿所有事宜,兢兢业业谨慎踏实,行事却刻板乏味,衣衫发饰是数百年不变的整洁,只有涉及董束月,才会偶尔失态,显出稍许的情绪来。 “属下原本只想与殿下起在这七殿长长久久,殿下平安快活,属下旁随伺,便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凤双越折磨殿下,属下虽法力低微,但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与他拼。” “殿下,就此别过。” 抬头凝视董束月眼,起身便走。 看他快走出门外,董束月方喝住:“住!谁让你去找凤双越麻烦?” 虚九鸾停足回头道:“殿下,凤双越身份紧要行踪诡异,留在地府定然别有用心……何况,何况他竟还伤了殿下?” 董束月擦去短刀上的血迹,含着抹真切的笑意:“胡说!凤双越是我七殿贵客,怎会别有用心?他要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以后你便会明白。今日他伤我,只是误会罢了。” 看虚九鸾脸疑惑不甘,想想凤双越番苦心孤诣,不过是为自己做了嫁衣,到真相大白之日,不知脸色会有么难看,时心中畅快,态度也不免温和了几分:“九鸾,你对本王的心意,我都明白,守好你的本分,我不会亏待你。” 季复生既已学会御风术,卓远鹄出手再无顾忌,两人此番对战,季复生终于知晓为何卓远鹄能称得上七殿战力第,便是泰山王董束月,也只能法力占优,若临战拼杀,却是远不及卓远鹄。 卓远鹄则力量奇大,每枪刺出轻轻松松便是石破天惊之势,力降十会,若是正面直撄其锋芒,就必须完美把握出枪的角度和施力点,不差厘毫的以最强抗击他力道的至弱,方能压住枪势,可怕的是,卓远鹄生前已是枪术高手,到了地府是心练枪,除了枪别的武器概使不好。 俗话说,年拳,月棒,久练枪,卓远鹄专精于而制百,只要杆紫电枪在手,地府中便已立于不败之境。 季复生仰仗天分悟性,以游斗为主,辅以突袭,于实战中招式的磨砺突破,勉力支撑两个时辰,终究还是弃枪服输。 卓远鹄却已然无比的满意,季复生之于枪术,完全是个奇迹式的存在,每次的出手和接招中,都能以惊人的速度完善吸纳、采英撷华,与自己的切磋就像是上好的磨刀石在打磨把快刀,每个回合的对抗,都是去芜存菁的扬弃与成就。 季复生视卓远鹄亦师亦友,两杆枪锋攻守酣畅淋漓,连近日妖神之战的郁郁都得以舒,战罢恭恭敬敬的给卓远鹄施以半徒之礼,罩上面具回府之时心结已然稍解。 拐过街道角,却见个巨大的身影正昂首走来,身后还跟着大群兽类。 来人生就张让人看就胸闷气短的脸,狰狞丑陋,异常欠揍,正是被自己分尸过的犬芒,想必他数月来在聚魂玄玉翠内修养疗伤,现在既然出现,便是已经恢复形体法力。 犬芒迎面撞见人带着银面具,原本只该擦肩而过,不料无意中对上了那双漆黑眼眸,不禁怔,已认出季复生来,脸上迅速闪过丝愤恨畏惧又夹杂着尊敬的神色,却仍是改不了那几分兴奋yin邪,闷声道:“原来你便是槐真?” 季复生想到此人性情残暴欺凌弱小,只觉得手痒痒的,刚跟卓远鹄杀热了身子,十分想再杀他回,当下冷冷挑衅道:“你不服么?” 抖手取出银青长枪,下颌微抬,示意犬芒先行出手。 犬芒幸运的拥有个很简单很清楚的大脑,他的原则是恃强才能凌弱,面对强的就该恭敬避让,所以往后退开几步,却是先护住了身后的群奇形怪状的似狗非狗的玩意儿:“我服!” 季复生握着枪,看素来强横凶恶的犬芒棵水草也似柔软的服帖着,倒有几分无从下手,愣了片刻,谆谆善诱道:“不再试试?也许我上次只是凑巧。” 犬芒声音很大很豪迈,生怕漏了这七殿中任何个有耳朵的鬼:“输就是输,我不会再跟你动手,除非我能赢过你!” 看季复生眼神不善,忙道:“你要打我出气也可以,别伤着我的狗。” 季复生微微眯着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扇状的浓密阴影,遮住了半的情绪,抬手将枪尖架在犬芒颈侧:“杀你,还是杀你的狗,你自己选罢。” 犬芒双铜铃巨眼眼眶大眼珠小,绰绰有余的分布着,别人是三白眼,他是四白落地,看眼身后呜呜直叫的狗们:“槐真大人,你杀我。” “为什么?” 犬芒苦笑:“我犬芒欺人不欺畜生……再说我已被你宰过次,滋味虽说十分难受,但有泰山王在,想必还能再活转来,它们死了也就真死了,我舍不得。” “欺人不欺畜生?” “是,畜生比人强。” “为什么?” “因为畜生不欺人。” 季复生针见血:“可你欺人。” 犬芒答得痛快:“对,我不如畜生。” 这个逻辑太过强悍,季复生被镇住了,也懒得费唇舌,默默拖着枪从犬芒身边走过,琢磨着还是等下次寻个他欺人的时候秒杀他好了。 犬芒看他走远,龇了龇牙笑得既憨又滑,摸把颈侧,不疼,但残留了几分锋刃的冷意,心道:“你的性子是只砍强人,怎么会杀狗,你当我生得丑,脑子就笨么?”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下,嘿嘿 我在纠结文案,我不想当文案废柴!我要雄起! 指点 凤双越的厨艺出奇的好,待季复生吃完,笑眯眯的指着桌上几碟穷人的钱袋样萧索的空盘子,满脸欠揍的邀功:“怎么样?” 季复生口腹满足之余,倒也不吝于满足他的虚荣心:“很好。” 看他脸色似乎还不够满足,从善如流的补上句:“地府绝……你若是闲着,不妨去抢抢老马牛肉面的生意。” 凤双越过滤掉后半句,笑纳了前半句:“那你怎么感谢我?” “准你天天下厨,我拨冗尝尝。” 凤双越无奈的点头。 季复生在家,因不耐烦长袖,直把袖口卷到肘弯以上,露着线条修长笔直的小臂,原本透白的肌肤经历了人界数日风吹日晒,显出健康均匀的蜜色,明珠光辉下,肌肤色泽是出了鞘的刀锋样华丽纯净。 凤双越情不能自控,伸指触摸,着迷于那种顶级的触感弹性,随口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肤色,地府里尽是死白死白的,僵尸也似。” 季复生已经习惯了这厮人前人后两个样,人前海也似深不可测,比水银珠子还捉摸不定,跟自己单独相处时,却是不加收敛的风流无限言笑不拘。 当下也不说,眉峰扬,五指在空中划过,面镜子悬于凤双越眼前:“看看你自己。” 镜中的脸是最皎洁的白,细腻莹润赛过美玉,全无丝瑕疵,季复生唇角略勾了勾,忍住笑意:“最僵尸的僵尸就在这里。” 凤双越伸手化开那面光镜,顺势握住季复生的手腕,突然笑道:“跟卓远鹄比枪,输了吧?” 季复生答得干脆:“输了。” 凤双越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挑起眉不正经的笑:“求我,我就指点你几招。” 重逢后凤双越虽是妖族至尊,举手投足轻易焚毁判官殿,两根手指便制住禺狨王,但这极少的几次出手,却也只是以法力震慑二,从未动过兵刃,因此季复生看他眼:“就你?你会用枪?” 凤双越道:“枪乃百兵之祖,我自然是会的。” 看季复生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怀疑不屑,不禁好笑,曼声道:“不信?会儿你就该信了……到时可别怨我下手不留情。” 他这般说,季复生不免有些不信又待信了,但等到凤双越提起杆素缨亮银枪,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枪杆时,忍不住冷哼声,心道你这是试枪呢还是调|情呢? 凤双越行止优雅高华,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润内敛,长枪在手,也仿佛只是折花执柳,全无半分兵刃的杀气。 枪杆纯钢制镂云纹,便于抓握,但凤双越持枪极为松懈,枪尖本该凝而直,在他手中,却是振颤而不定,提着枪竟还分神看了看园中倚楹竹翠紫桐嘉实。 季复生都懒得出枪了,转身就走:“你慢慢玩,我回去睡觉。” 凤双越低喝道:“住!” 季复生尚未来得及回头,周身凉,凤双越的枪尖就抵在颈后,紧贴肌|肤不差厘毫,感觉被绳索勒住了咽喉也似,连呼吸都断绝了瞬,心里清楚这短短瞬,已足够凤双越洞穿自己的咽喉千百次了。 听得身后凤双越声轻笑:“指点你的第招便是……永远不要把攻其不备的机会留给别人,不要小看任何对手,哪怕他握枪的姿势像个笨蛋。” 季复生暗暗咬牙,却不得不服,这枪的速度与分寸,已是自己不能及:“知道了。” 凤双越撤开枪锋,季复生侧身拔背,银青长枪蓦然现于掌中,双手虚虚拢,猛的紧,出手,叮的声脆响,尺半枪锋抵住了素缨枪的三棱锋面,凝而不发。 季复生薄唇紧抿,眼睛在海月之下熠熠湛湛,全身发着光般神采逼人,连见惯了的凤双越都为之目眩神驰,心跳甜美而畅快,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不得不承认,竟被他激起了战斗交锋的欲|望。 似乎自己所有的欲|望,都能被他轻易撩拨点燃,所有的冷静和从容,遇到季复生,便是土崩瓦解雪狮子向火。 念至此,忍不住有些好笑,掌心平平托住枪杆,拇指竖起,只将七尺素缨枪架在掌中,下颌轻扬,示意季复生先行出手。 季复生自然不跟他客套,攥牢枪尾,指臂肩膀成利落直线,枪尖怒矢般刺向凤双越咽喉。 这刺距离计算精准无匹,力道尽处,正是枪尖入喉寸半的击必死,分不,分不少。 凤双越再无谦谦温和之气,琉璃星目光芒流转如锋刃,双手拧,枪尾划出道精妙而自然的弧线,犹如鱼儿水中摆尾,出手枪势野火燎原般席卷肆虐,招式却又清晰如画,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虚实奇正,进锐退速,不动如山,动如奔雷。 只听片马蹄羯鼓般的叮叮当当之声,不过片刻功夫,枪锋撞击已不下百余次,两人反应都是迅捷灵活,往往枪未尽,招式已变化数次, 轮疾风暴雨快攻快守之后,凤双越压枪,竟生生放慢了节奏。 两人看似平手,但整个战局只受控于凤双越,节奏、速度、攻防、招式,都尽在掌握,似手中的只雏鸟,任之由之,而枪术之出神入化,莫说单单个季复生,便是他与卓远鹄联手也是望尘莫及。 刻意放缓之下,仍是方才的招式,只出枪角度和力点却大有不同,很明显是给季复生留出领悟的余地。 季复生心领神会之余,亦有些挫败感。 卓远鹄枪法虽胜过自己,但交手之际却半分也不敢大意懒散,如今凤双越竟完全是师长课徒的姿态,由不得人不怒,只不过季复生的个性正是遇强则喜,遇强强,因此是全神贯注举反三。 凤双越见他瞳孔发亮的微微收缩,锋利狠辣,睫毛却浓密轻盈,像是乌凤扑撒开的茸茸羽毛,神情凌厉中混着认真的稚气,出奇的诱惑,心跳不禁漏了拍,声长笑,转步如风,枪路又变,全换了进手杀招,而不复切磋调|教之意。 季复生后退步避其锋锐,双手从枪尾前移尺,缩小枪圈,使得防御加严密自如,枪势也是分毫不弱。 凤双越再踏进步,枪尖变幻如蝶振翅,双枪交之下,季复生再退。 凤双越长枪直推,枪势所覆之处,完全是无可闪避的死境,季复生原本执于枪杆中段的着力点已渐移渐近,手前只剩尺半的枪锋,脚步错开想再退步,却发现退无可退,背后凉,碰到了假山石壁。 凤双越枪尖抵在季复生下颌,素色枪缨随风拂过他颈下肌肤,凤双越看着他被迫扬起的颌颈弧线,眸光转深,却伸手轻轻取过季复生手中长枪,笑道:“可服气么?” 季复生极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侧过脸去,冷冷道:“服……唔……混蛋!” “咻”的声尖锐声撕裂空气,色如冰雪的枪锋紧贴着面颊插|入石壁,耳垂阵刺寒,嘴唇却是热,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凤双越挑开牙齿。 火热灵活的舌邪恶的侵入口腔,肆意挑|逗着里面的温软柔|嫩。凤双越手搂住季复生的腰,膝盖强硬的顶开他的双腿,蹭着他紧绷结实的小腹,正迷乱情|热,却突的咝口气,撤离唇舌,苦笑道:“干嘛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季复生大怒,耳垂红得透了:“这是外面!” 凤双越颇有几分委屈,贴近季复生耳边,呼吸温热的撩拨着他敏|感的颈侧肌肤:“咬疼我了……你又不是不知,我不能流血,还下口这般狠恶?” 季复生起脚便踹,凤双越笑着避开,语双关逗道:“还是嫌我教得不够诚心实意?” 季复生几缕散开的黑发映着遍体龙形花纹的银青枪杆,泛着金属质感的漆黑清芒,嘴唇却是最新鲜的桃花瓣的粉色,似镀着层润泽清亮的水光。 凤双越神情有些迷惑,不自觉的用手指去拭了拭他的唇瓣,轻柔得像是触摸新叶上的滴雨珠,低声道:“可不许再咬我了,会疼啊……” 季复生对他小心翼翼的温柔素来无法招架,也就不再抗拒,唇齿亲密交缠之下,快|感如火星溅入骨头,悄然从骨髓深处燃起。 湿濡的吻沿着颈子落到锁骨时,季复生难耐的推着凤双越,手指死死掐进他的胳膊:“不要在外面!”颤抖的尾音里竟有几分罕见的惊惶失措。 凤双越低低的笑:“怕什么?” 手钳制住季复生的挣扎,动作春风入夜般细致撩|人,将他翻过身子顶进去的那刻,闷哼声,再不动弹,深深长出口气,只细细感受那种极致的刺激与舒畅。 被侵入扩张到极限的瞬间,季复生双眸蓦的睁大,视线却模糊了,无意识的呻|吟道:“不……” 凤双越在他耳后颈侧反复描绘吮|吸,言词像是最美妙的咒语:“别怕……什么都别想,只管把自己交给我……乖乖的……” 明显只是诱哄的情话,声音却仿佛柔美丰厚的暮春草原,起伏着最浑厚而动人心弦的力量,又似连绵不绝的大片白色雪花样落下,覆盖了切理智,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1、所有bs我文案的人,扭头……通通拖出去tjjtds…… 2、今天太晚了,比较仓促比较赶,下次再修改……见谅! 待定…… 季复生忍耐着灼热的胀痛不适,却在凤双越耳边绵绵的低语中慢慢放松下来,逐渐变得柔软而湿润,分分 分节阅读54 欲望文 分节阅读5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5 被贯穿被打开楔入血肉的感觉,清晰鲜明得让人毛骨悚然,然而些微恐惧中另有种甜美的酥麻在下腹和尾椎处悄然弥散开,身体如坠云端,连灵魂都被吞噬殆尽。 季复生的力量迅速被瓦解,细致的腰身完全依托于凤双越的手腕臂指。 凤双越顶到最深处,却不急于大耸大弄,只幅度很小的浅浅抽送,在里面敏感的地方缓而有力的研磨顶戳着,结合处的润渍声混着情动的喘息,听在耳中连足踝都软了,难堪的偏过脸去,黑宝石的双眸失了焦距,轻轻眨动间,睫毛已经沾上潮湿的水汽。 快感愈来愈强烈的撩拨着两人,凤双越已经不满足这样的浅尝慢咽,将季复生抱起卧在块光滑的玲珑石上,肆意的加大力度,完全抽出又是尽根直抵,动作突然变得狂野炽热,不放过他任何个能产生快感的细微密处,似破坏是发掘,那种几乎要顶戳到内脏的可怕刺激,使得季复生忍不住惊喘着弓起脊背:“混蛋……呜……滚出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沙哑的哽咽,像是邀请。 凤双越勾起嘴角,好整以暇的掰开他死死抠住山石的手指,握在自己掌中以免指甲受伤,与他十指紧密交缠,却低语笑道:“还会骂人,真是不乖……” 往他耳朵吹了口轻佻湿热的气息,满意的感觉到甬道骤然绞紧,腰身挺,凶猛的侵犯进去。 仿佛永无休止的剧烈攻击下,季复生失神的颤抖着,层层挑起诱发的激情如惊滔骇浪般席卷而来,电光石火般窜遍征服了全身每寸肌肤,强势与脆弱,禁欲与妩媚矛盾的糅合在张脸上,奇特的情色弥漫。 凤双越只觉得如此亲密霸道的占有他的滋味就像亲吻刃刀锋,极致的危险,却又是极致的刺激和诱人。包裹着自己的地方紧致难言,绢柔水韧,仿佛是枪尖插进了阳光下的蜂蜜,没有分毫间隙的融为体,缠绵而甜美。 终于,凤双越濒临最高点的边缘,再无法忍耐,滚烫的液体悉数溅射入最深的柔嫩所在。 “唔……”季复生不自觉的咬紧下唇,敏感的内膜像是刚被剥开的浆果,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被激涌而入的液体烫伤般,异常鲜明火辣的侵蚀感使得已然发泄过的欲望再度吐出几滴,几乎要晕过去,身体如泄了劲的弓弦软软的伏下,在余韵中微微的颤栗。 ========================================================================== 凤双越满足的轻吁口气,将他抱起搂着坐在自己膝上,两人衣衫凌乱未曾褪尽,凤双越伸手进去,下下慢慢抚着季复生瘦削的背脊,吻了吻他的耳垂,低声笑道:“我看你挺喜欢在外面的……” 季复生于情事方面的承受力比常人似乎还要不堪,在这方面彻底征服他远比在武力上容易很,凤双越见他不作答,只是难得乖巧的靠在自己胸前,呼吸温热的略显混乱,不禁有些心疼。 良久,待他喘息平定,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只见季复生素来湛湛分明的眼睛朦朦胧胧湿润着,嘴唇却轻盈红嫩得仿佛石榴籽的颜色。 凤双越心中热,手指不自觉的加几分力道,顺着薄薄翘起的蝴蝶骨,滑到后腰的凹陷处流连不舍,季复生隔着衣衫感觉到他的作案工具有再度犯禽兽的企图,不由得奋然怒道:“不要太过分!” 凤双越无辜的眨着眼睛叹气:“我也没办法……” 声音很有诚意,手指却放|荡。 季复生挣扎着要起身:“你点自控力都没有么?” 凤双越点头,努力做出稍微有些羞涩的表情,声音却是压不住的放肆邪气:“对你,没有。” 凤双越已经习惯于自己面对季复生时的不能自控,干脆便自暴自弃没羞没臊的纵情欢喜,季复生心中却是隐隐的不安,这样的浓烈与缱绻,不知为何却透着些许的秋尽的凉,仿佛是窃取而来的御风飞翔,失足跌落的那刻身心必定支离破碎。 正恍惚无措之际,凤双越已经含住了他的耳垂,低声笑道:“想什么呢?在我怀里都能走神?” 季复生喃喃道:“我有些怕……” 凤双越心跳莫名的紊乱了拍:“怕什么?” 季复生用手抵着凤双越的胸口,正待说话,只听头顶骤然声轰隆巨响,仿佛万物生机都被瞬间砸落。 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余波不绝,天摇地动,海水怒吼咆哮波涛汹涌,海底电闪雷鸣,水族海兽纷纷仓皇逃窜,有些体小力弱者竟被生生震死,宫殿摇晃不定,似要崩倒坍塌岌岌可危,热恼地府各鬼惊惧莫名。 府之隔的卓羽玄尖声大叫:“复生哥哥……这是怎么啦?快来救我!哎哟,救命呀,这么大的石头,砸死小爷了!” 卓羽玄也古怪,情急之下,不叫自己爹妈,倒逮着季复生叫唤。 凤双越与季复生对视眼,季复生绯红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五行山?” 凤双越神色不动,迅速帮季复生穿好衣衫,随口道:“明天我做点儿你喜欢吃的菜,最近你学枪太过辛苦……瘦了。” 季复生死死握拳,指骨几乎要扎破皮肤,才能止住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僵硬的想答声“好”,却生铁般哽在喉头。 凤双越屈膝跪地,伸手为他细细抚平衣衫下摆的褶皱,仰头凝望他片刻,柔声道:“别怕……复生不要怕,这场妖神大战,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会儿就去花果山。” 季复生怔怔问道:“去干什么?已经晚了……” “去取妖灵。”凤双越眉峰微扬,弧度异常的冷漠:“十万妖族而已,你莫放在心上。” 季复生无意识的点头:“你去,若是还有活着的,百里弃敖,还有石音明……” 凤双越道:“能救,我会救。” 此后月余,凤双越再不跟季复生谈及此事,每日进出西北海底,极是忙碌,季复生也不问,只专心意的跟卓远鹄练枪,天比天加少言寡语,天生的面瘫脸没了笑容,连巫风灵都有些吃不消,辗转找了凤双越,直言道:“复生比你小,我看你素日对他颇为爱护,但床笫之间你也得照顾他些个不是?” 凤双越脸虽白,皮却厚,听了也就微微笑:“夫人怎么知道我不曾照顾他?在下对复生的照顾,堪称是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啊!” 豪放如巫风灵,亦是讷讷无言,黯然败退。 旁季复生已是恼羞成怒,暗骂巫风灵管闲事,又恨凤双越厚颜无耻,不过最想抽的还是自己,看到这俩搁起废话,就该有远避远,为什么要自取其辱留着听这番令人暴躁的对答? 其实不单季复生,这些时日来,似乎个个都有古怪,个中翘楚当是董束月与卓羽玄。 董束月仿佛夜之间突然爱上了凤双越,隔三差五总要来寻他,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兴致上来抚肩执手是家常便饭。 好在季复生深信凤双越,凤双越也沉得住气,神色不作稍变的以不变应万变。 这来,宾主关系蜜里调油,春风吹遍西北海底,坚持绿色勾|搭,开创和|谐地府,众鬼五讲四美三热爱,呈现出派欣欣向荣共建美好新七殿的感人景象。 虚九鸾很冷静的明白,泰山王殿下是在玩火,把这七殿烧成了锅沸油,偏被冰封住了油锅口,待冰破的那日,只怕便是整个七殿倾覆之时。 卓羽玄的古怪并不明显,对季复生如既往的活泼亲密,但不言不笑时,总透着与模样截然不容的淡漠郁色。 季复生话不,目光却敏锐,早发觉卓羽玄反常态,便是笑容都不似以往的嚣张顽皮,滚圆溜精的黑眸是沉沉的安静。 这天练罢枪,因季复生枪术突飞猛进,卓远鹄险胜招,却是疲累不堪,便先行回房休息,季复生擦完枪正待收起回府,只听头顶不远处个嫩嫩的声音喊道:“哥哥!给你吃!” 扬手接,见正是串薄皮朱果,扑鼻的清香,抬头瞧,卓羽玄高高坐在棵青桑树上,晃着两条莲藕腿,白白嫩嫩的脚踝上还系着串小铃铛,随着脚丫晃晃叮铃铃的脆响。 卓羽玄咬着串朱果,吃得下巴上片晶亮的湿濡:“坐上来吧!” 季复生依言飞身掠上,坐到他身边:“小鬼,今天这么乖?” 卓羽玄穿了件宝蓝衫子,颈带金圈,若不龇出那两只尖锐的虎牙,跟人界孩童并无异样,却比任何个孩童都加的玉雪可爱。 季复生揉了揉他的脸蛋,忍不住叹道:“小鬼,你若长大了,定是个妖孽,连双越和泰山王都得逊你三分。” 卓羽玄嘿的声,道:“我长不大的。” 看季复生眼眸中掠过丝不安和心疼,忙笑道:“再说哥哥干嘛拿我和他们比?个装腔作势的小白脸,个阴阳怪气的假娘们儿,我都瞧不上。” 季复生虽不满他对着凤双越大喷毒汁,但感动于这小鬼对自己的细心和聪慧,心中很是柔软,道:“嗯,像你爹爹的话,的确威猛些。” 卓羽玄撇了撇嘴,不屑道:“跟头熊似的,有什么好?肌肉都长脑子里去了……” 季复生心里替卓远鹄叹了口气,想必小鬼还有俄狄浦斯情结,恋|母|仇父,当下脑补着把巫风灵的妖艳面容放到卓羽玄的脸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卓羽玄心比比干窍,也打了个寒战,毅然道:“你别乱想啦!我妈妈也不好看,浓油赤酱的!大嘴巴!” 说着手脚并用爬到季复生膝上对面坐着,异常认真:“哥哥,你知道么,我打第眼看到你,就觉得说不出的投缘喜欢……如果我能长大,我想跟你个模样。” 季复生素来与卓羽玄极是亲近,却不提防他对自己的感情竟如此浓烈直白,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小鬼……我待你并没有好。” 卓羽玄摇头,他摇头的样子完全不像幼童,神情竟是历经世事的沧桑成熟:“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好……而且有时候喜欢个人不是因为他有么好么厉害,也许只是因为个瞬间,因为个举动,突如其来就被打动了。” “那天第次见你,你脸冷冷的,眼睛漆黑漆黑,那么漂亮,好像在看周围,又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想,这个人笑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呢,谁知道你看到我,竟然就真的笑了笑,你脸很冷,笑得却那么暖……” 胖乎乎的脸蛋贴着季复生的胸口,用力蹭了蹭,低声道:“哥哥,你知道我爹为什么想要黄泉盛会那十万厉魂?” 季复生心念动,隐隐知晓他近来反常的缘故,却只问道:“为什么?” 卓羽玄道:“是为了我……你知道我是天生怨灵么?” 季复生心道果然如此,点头道:“我会帮你。”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吃完低调哦……本章我会完整的贴到群共享里 有朋友说要看卓羽玄的番外,这章的后半段,希望能让你满意~ 待定……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季复生心中凛,却见卓羽玄目光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略带几分茫然无措的看向远处飞檐殿角,知道这小鬼只是想找个人倾吐心里话罢了,也就不答话,只伸手从他脑袋摸到后背,像摸只炸毛的小猫,下下,不疾不徐。 卓羽玄在他的抚摸下,背脊慢慢没那么僵硬,怔怔道:“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到底该不该恨?” “我还没有出生,就被她放弃了……连魂魄起,寻常人如果死了,可以转世,可进轮回,再不济还可以是个孤魂野鬼的飘荡在幽冥界,我死了,便真的消失了,无知无识,什么都留不下,我真的很害怕。” 季复生的手,温暖而有力,指掌间的薄茧抚过后颈柔嫩的肌肤,传来略显粗糙却令人安心的触感,荒芜了数百年的心里,破冰融雪,滋生出密密的青草,渐渐有了勃勃的生机。 卓羽玄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恨的源头,季复生却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去。 恨妖狐?毕竟是他的母亲,又拼死保护了他。 恨天命?妖狐却又作恶端理应天诛。 “这么年,爹娘对我都极好,尤其是娘,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看我的脸色,讨好我,从来不会教训我……可她越这样,我越心寒,哥哥你说,他们费尽心机要为我破解褫魂恶咒,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如果真的为我,当年为什么就那么简单的用我的魂魄换取他俩的永生永世?为了他们自己不再愧疚?可他们这些年对我的好,又是真心真意……” 卓羽玄已在地府活了七百余年,这些话也在心中藏了七百余年,无从排遣,不知与何人去说,好似棉絮堵在了血管里,便是不被褫夺魂魄,也要被生生憋死了,此刻在季复生怀里,不知怎地,竟是滔滔不绝股脑儿往外涌,想止也止不住。 有风吹过,蓦然感觉脸颊阵冰凉潮湿,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落了满脸的泪。 “羽玄,你娘并不是不爱你,只不过太爱你爹而已。”良久季复生有些生涩的劝慰道:“有父母尽心尽力的为你,总是好事,其余不必想太。” 卓羽玄蹙眉问道:“为什么她爱爹爹就用我来做恶咒的祭品?” 季复生想到花果山的妖灵,黯然道:“有时候太爱个人很容易伤及无辜。” “羽玄,给他们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七百年不能化解的心结,待你解开褫魂恶咒后,会有长的时间用来慢慢淡忘。” 卓羽玄沉默了片刻,笑出个深深的酒窝:“嗯,到时候我定要出地府好好玩遍人界。” 抱着季复生条胳膊撒娇的摇着:“哥哥到时候陪我啊!” 明知他这些孩童姿态大半是做出来用以惹人怜爱的,季复生还是对这样个三头身包子脸的小鬼毫无抵抗力,道:“好。” 卓羽玄嘻嘻笑,又道:“解开恶咒,我便能长高了……哥哥你等我啊!” 季复生只当他这么年都是三寸豆丁心态失衡所以胡言乱语,心道等你长高了有什么用,难道当柴烧么? 随口答应了,也没注意卓羽玄圆圆的眼睛里满溢而出的期待与希翼。 回到府中,凤双越正慵懒的泡在温泉水里,见他进来,笑道:“卓远鹄体力过人,跟他对练天,乏了吧?” 季复生嗯的声,宽衣下水,只见凤双越眸中略有些怔忡的倦色,问道:“怎么了?你瞧着比我还累。” 凤双越道:“没什么,只不过寻了天的人而已。” 想了想,突然低声道:“他在东土五行山……我是不能去见的,你若愿意,哪天去瞧瞧他罢。” 这是日来两人第次谈及妖神之战,季复生自然明白这“他”是谁,点了点头:“黄泉盛会后我去看他……你是去寻百里弃敖和石音明?他们还活着?” 凤双越道:“石音明死了,但二哥应该还活着,我收入金乌封印的妖灵中没有他。” “那找到他下落了没?” “暂时没有。” “为什么找不到?你的法力可是妖界第。” 凤双越苦笑:“不要不讲理啊复生,法力再高也不能随心所欲。” 季复生坚持道:“可你能找到我。” 凤双越道:“我为了在人界寻到你,几乎耗尽全部法力,这次知道你在地府,是因为早在你的内丹里注入妖力作为感应,旦激发便有鹏羽传讯。” 季复生垂着眼睫只是沉默,再抬起头时,凤双越在那黑水晶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沉重的郁郁愧色。 凤双越叹了口气,把握住他的手腕,微用力,拉他入怀紧紧拥住,季复生的下巴冰凉尖锐的顶着肩骨,耳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时只觉胸口莫名的微痛,气息都似乎涩滞稀缺了起来,却油然而生的妥帖安心,低声道:“这算不得什么,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历次妖神大战,都是如此。百里神通广大,既不曾丧生,必然无事,我已吩咐善追踪觅迹的犬族,四洲翻个遍,也得寻到他的下落。” 凤双越的气息清新温暖,季复生却似乎嗅得到浓重的血腥气,硬生生钻入五脏六腑,呼吸久了,已经与自己息息相融并无隔阂,良久道:“黄泉盛会的厉魂,你别抢。” 凤双越眉梢微挑,不解道:“什么?” “你明白的。”季复生从他怀里挣脱开,说得异常直接:“金乌元神何等刚烈精纯,只借妖灵邪气根本就不够制衡,你让我与卓远鹄联手,也是打的那些厉魂的主意。” 凤双越不予否认,却反问道:“个卓羽玄,值得么?” 季复生认真道:“那十万妖族虽被你收入封印,但我可以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孙悟空埋下的种子,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这场妖神之战也注定发生,可羽玄不样,他还未出生便成了母亲诅咒的祭品,他从没有害过人……这十万厉魂是他父母为他谋取了几百年的延命之路,若是被咱们抢了,便是夺了他唯线生机,我不忍,也不能。” 季复生极少说这么话,凤双越眼帘半垂,湿漉漉的水汽中睫毛两列乌凤羽般微微上翘,眸子中隐着两簇晦暗阴冷的火:“那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季复生不以为意:“厉魂并不难得,咱们在地府再等百年又有何妨?” 凤双越摇摇头:“百年中若是天诛之劫已至呢?” 季复生笑得有几分稚气无拘:“我还有你啊,你的血不是可以让我避开天诛么?” 凤双越脸色骤然苍白:“复生,你知道大鹏失血意味什么?” 季复生被温水泡得极是舒服,漫不经心道:“你说过,会很痛,会削减法力……不过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 凤双越轻声笑,声音里隐有几分受伤和怒气:“不止如此。” 季复生听他口吻异常严肃,不觉惊,抬头凝视着他,眼睛漆黑安静的闪烁着微光。 “大鹏世只流三次血,寻常鹏鸟三次血后,焚身成烬而死,金翅大雕鹏是凤凰之子,轻易不死,但三次血后,心化琉璃。” 季复生眼眸中掠过丝不可置信:“心化琉璃?那还是心吗?” 凤双越颔首淡淡道:“那自然不再是血脉之主,情生之苗,只是块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 “心化琉璃从此跟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爱不得人,也不懂得爱了。” 说完,带着几滴水珠的手指慢慢绕着季复生缕柔顺的湿发,上唇略勾起个稍显轻薄挑衅却又悲伤的弧度:“那样的凤双越,你……还会喜欢么?还能喜欢你么?” 季复生的黑眼睛没有避让躲闪,只有清晰的心疼和歉意,甚至还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恐慌:“对不起。” 凤双越心里油然升起明亮的暖意,声音不由得轻快了几分:“嗯?” “我不会让你再流滴血。” “但是羽玄……” “嘘”的声,凤双越轻叹着打断:“不用说了,我明白。” 看来季复生还是不忍夺了卓羽玄的线生机,但能得到那句直白浅显的承诺,凤双越已是意外之喜。 自己动了心生了情,爱他至深,惜他入骨,只愿他平安,他快乐,他任性,他自在,既然如此,又何必逼他再三恳求?又何忍对他数番违拗? 何况神妖大战悄然而退已将季复生拷问得体无完肤,花果山的妖灵是压在他心中的五行山,若再用卓羽玄的魂魄换来天诛之解,莫说他定然不会答应,便是在自己执意相求之下心软屈服, 此生都会与自己存着个解不开的结去不了的刺。 而卓羽玄三字,从此将是他心中不可触碰永不愈合的伤口。 凤双越安静的凝视着他,良久微微的笑了,这笑,云开日出不可抵挡,温柔如刀直刺心扉。 既然无法直接获取,那可以尝试迂回,两个骄傲而执着的人,必须有个懂得妥协,因此凤双越主动退让:“明天我得去东海。” 这话题太跳跃,季复生怔:“嗯?” 凤双越悠然道:“救人救到底,既然你要卓羽玄活着,卓家单有厉魂还是不够,以邪制邪之余,得有东海青龙血净化怨灵。” 季复生的眼睛登时阳光下的黑宝石般流光溢彩灼灼耀目。 凤双越笑得宠溺,随口道:“不过对付褫魂恶咒,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救不了卓羽玄,我还会把厉魂收回。” 季复生大喜,忙靠过来讨好的在他额头亲了亲,脸颊蹭过凤双越睫毛的瞬间,心里仿佛有根细细的弦被拨动了,那样浓密的睫毛, 分节阅读55 欲望文 分节阅读5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6 轻轻颤动的柔软触感,就像他金鹏原形时腹部柔软纤细的绒羽,忍不住舔了舔唇,便顺着他的眉骨,眼睫,鼻梁,嘴唇,颈子,胸|口……路吻了下去。 季复生的唇瓣柔嫩微凉,气息却是火热酥|痒,凤双越咬了咬唇,喉咙里发出含糊的轻笑,将他埋入水中的身体捞出来,触感滑溜柔韧得像尾鱼,双手紧拥住,清澈的琉璃眼中已是润润的雾气,舌尖轻巧的沿着他的耳廓萦绕深入,季复生硬生生吞下声惊呼呻|吟,腰腿都软了。 季复生于情|欲事并不贪恋极少主动,凤双越有次半强着心满意足之后,调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冷|感?还是我技术太差?” 话音未落就被脚踹下床去,季复生浑身肌肤残留着情|事过后的柔和粉色,眼睛却几乎要燃烧般怒火腾腾:“滚!” 但这次凤双越感觉自己掌中的身体,像是被握住的束热情的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谢各位的留言哈哈 周末愉快! ps 3v3中嘉嘉真是神器啊,有人买到林包了毛?曹丕和他老婆以及他pin头的组合将会么的无耻无解啊!太激动了!我是魏国粉嗷嗷嗷 待定…… 水花激溅中,季复生转过脸去,承接着细碎浓密的亲吻,只觉得种被充满却是彼此占有的餍足,微微的胀痛中带来食髓知味的愉悦畅美,意犹未尽,不可自拔。 在被侵入的激烈律动中,模模糊糊的想着,以后凤双越无论做出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有半分违逆犹疑。 无数妖鬼人神味追求令人感觉酣畅淋漓的法术与战力,却遗失了最根本的善良和悲悯,所幸凤双越并不如此。 何况他对自己的爱和付出从没有丝毫的保留欺瞒,生死不计,宠辱不论。 有凤双越这样的爱人,便是魂飞魄散,也是值得,没有任何缺憾。 “双越……双越……” “我在。” “我……我要看着你……” 凤双越忍不住咬着他的耳朵笑:“我在你里面呢,还用看着?” 季复生异常的固执:“不,唔……我要看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 随着凤双越的动作,水声中声惊喘格外荡人心魄。 巫风灵清晨即起,亲手为卓远鹄束发整衣:“你最近瘦了好些。” 卓远鹄看了看镜子:“我倒觉得没瘦。” 巫风灵笑道:“是,精神很好……今日还是跟季复生习练枪术合击么?” 卓远鹄思忖道:“去五殿探访苍池均和氏比。” 苍池均与氏比是百年来十殿司狱中的顶尖翘楚,若不是季复生魂魄归来,此次黄泉盛会必定是五殿独占鳌头,便是季复生在,胜负也只五五之数。 卓远鹄心思细密,因此便打算去五殿知己知彼下。 巫风灵点点头,柔声道:“氏比的万木斩雄浑霸道,不逊于你的紫电枪,苍池均是依附于女魃尸骨修炼大成的焰鬼,咱们自该小心为上。” 卓远鹄答应着,却只顾凝视着她:“你近来太过小心了。” 巫风灵低头笑道:“我担心你罢了。” 卓远鹄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心,这次说什么都得解了羽玄的咒,也解你这么年的心结。” 巫风灵的手被粗糙温热包裹着,感受到那份生死不弃包容切的情意,不觉微红了眼眶,难得小鸟依人的偎依在卓远鹄肩膀,哽咽道:“嗯。” 看着卓远鹄的背影,巫风灵眼眸中透出深刻的不舍,却毫不迟疑,回房换好贴身劲装,随身带上金蚕蛊封印,悄悄打开结界,浮出西北海底。 却见浩茫波涛上立着个人影,不觉怔,那人气度高华衣袂飘飘,正是凤双越。 凤双越笑意如春风,琉璃目中却是冷漠:“夫人往何处去?” 巫风灵对凤双越直揣摩不透,深藏了丝莫名的敬畏恐惧,见他无端现身,是惴惴:“凤公子怎会在此?” 凤双越并不答言,只静静凝视着她,直看得她媚态天成的身姿都带出几分僵硬之感,方断然道:“尊夫样貌粗豪,实则精细,夫人行事看似有智,实则愚蠢!” 巫风灵出身名门,从生到死又都是被丈夫捧在掌心,从未受过如此之辱,不禁又羞又怒:“公子自进了地府便是心怀叵测,如今又拦我去路,到底有何意图?” 凤双越却不动怒,踏浪行了两步微微笑,优雅温和中深藏着戏谑刻薄的意味:“当日夫人不管不顾,个褫魂恶咒遗祸至今,羽玄朝不保夕,母子貌合神离,如今又是仓促只身前往东海,且不说东海何等地界,龙宫何等难闯,夫人又有几分面子几分能耐,能生取青龙之血?” 巫风灵听到貌合神离词,银牙错,心中愧怒之余酸楚难当,再听到东海青龙血时,当头棒喝般清醒过来,她本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凤双越语中的,岂有不明之理? 双碧海般的眸子满是期盼激动之色,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动:“请公子……明示!” 凤双越颔首道:“夫人是要东海青龙血么?” 说罢从袖中取出只半尺来高的青铜龙鳞瓶,慢慢放到巫风灵手中。 但见瓶口青光萦萦,条手指长的龙影缭绕飞舞,隐隐透出的圣洁之气令巫风灵几乎想跪倒膜拜。 揭开瓶盖仔细瞧,纯净如冰厚如酒醴,果然是青龙血,时又惊又喜道:“你……公子怎会知道我要这青龙血?” “东海是日出之所生长之始,青龙澄之不清搅之不浊,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激出褫魂恶咒,再用东海青龙血净化,羽玄或许便能不遭魂飞魄散之厄……不是么?” 凤双越目中闪过毫不作伪的感动了解之色,柔声道:“卓夫人当年虽略有过失,但爱子之心拳拳切切,舐犊情深错而能弥补,复生又跟羽玄颇有缘分,在下力所能及处自然不会推卸。” 巫风灵深谙养蛊之理,习惯有得必有失,因此虽听凤双越说得真诚,却仍是抱有丝疑虑,试探道:“凤公子如此大恩施于卓家,不知有何差遣?” 凤双越想了想:“夫人何意?” 巫风灵本就不喜罗嗦,看凤双越副清贵公子的模样才耐着性子装了半天,眼下再装牙都酸,干脆挑明:“无功不受禄,青龙血可不是凡物,公子要什么还请直言。” 凤双越摇头道:“我要的,夫人给不起。” 见巫风灵蹙着蛾眉神情愕然,不觉浅笑道:“救了羽玄,复生会高兴,只要他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夫人信或是不信,就这个理由。” 不知为何,巫风灵觉得他笑容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董束月诚然媚如海妖的诱惑,凤双越却是气度慑人,这笑之下,比董束月了些许高不可攀,却让人愈加身不由己的死心塌地。 巫风灵怔怔在碧波之上,海风吹,才发现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直贴肌肤,嗖嗖的寒,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龙鳞瓶。 这瓶血的确来自东海青龙,只不过里面,另有滴咸池麟的血。 咸池麟是镇守西方的圣灵,血作金白色,与青龙本是金木无间铅汞调和,但两者之血旦交融,清净辟邪便立时化为阴寒恶煞,最光明的圣洁与最黑暗的阴邪,相隔不过线。 这是上古秘术,巫风灵不知,凤双越知。 十万厉魂算得了什么?不过唾手可得的俗物罢了,经过厉魂激发,再有青龙咸池炼化的天生怨灵卓羽玄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品。 而集妖界鬼界之精华,才是足以平衡金乌元神的极阴之气。到时阴阳平衡,自成宇宙,金乌封印才能得以脱胎换骨,成为可生可杀的天地至宝阴阳二气瓶。 明朗华丽的蓝色苍穹下,凤双越踏着温柔起伏的海浪,嘴角抹笑容,如永世不醒的梦幻。 百年度的黄泉盛会转眼将至,最热门的当属五殿苍池均和氏比,赔点五,七殿卓远鹄与槐真不热也不冷,赔三,敬陪末座的三殿张酱油赵炮灰赔二十。 董束月看着这方好事者送上的丝帛,蹙眉道:“五殿素来嚣张,原想这几百年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不想又出了个汲取女魃之气的苍池均。” 此刻董束月正坐在槐真府的花园里,与凤双越促膝品茗。 这些时日,董束月常常不请自来谈笑自若,初始季复生以为是冲着自己,愈发早出晚归的躲着,过不了几天发现竟是自己自作情了,于是十分的松了口气,对凤双越格外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凤双越素来戒急用忍,又身处七殿,也就客随主便的随意应付着董束月,但私下哭笑不得:“我被这妖孽缠上你就这么高兴?”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不醋?” “无聊。” “你不担心?董束月可是绝色……” “……”季复生干脆不说话了。 凤双越的脸垮下来:“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 若论摆脸色,季复生先天条件甩凤双越八条街绰绰有余,所以很不屑的看他眼,冷冷道:“我在乎可是不担心,脸别那么臭……我快吃不下饭去了!” 小吵怡情,凤双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被狠狠羞辱了,却笑得派灿烂。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嘴角眉梢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不问自知,必然是想到了季复生,时活似吞了大缸的醋汁青梅,心里酸涩得发苦,不觉怒道:“你居然还笑?女魃之威,难道你不知晓么?” 凤双越想到季复生心情大好,也就不在意董束月的口吻,只笑道:“借女魃尸骨修炼的小鬼有什么稀罕?便是黄帝女魃再度现世,也没什么了不起。” 黄帝女魃为上古旱神,山海经中曾有记载,“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翼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令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 蚩尤死后,女魃不知为何,邪魔附体般丧失神智祸乱人间,所到之处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黄帝命水神应龙杀女魃于黄泉冥海之上,尸骨沉没不知所踪。 地府新鬼苍池均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女魃遗骨附着修炼,不过百余年,火系法术已然有成,各殿司狱中无人敢轻撄其锋。 而氏比的万木斩恰巧又属木系,五行木生火,两人联手堪称相得益彰锦上添花。 董束月冷笑道:“凤公子何等人才?连佛祖都入不得你的眼,女魃自然算不得什么……” 烟笼雾散的紫眸里仿佛有银针铮亮尖锐的挑出:“可是季复生此战不容有失,不是么?” 凤双越心中凛,脸上神色却不作稍变,微笑道:“没有必胜的仗……地府高手如云,复生无论输赢都不出奇,权当历练了,只是卓家未免会失望而已。” 董束月瞪了他半天,身子往后靠了靠,明明是慵懒的姿态,却像支蓄势待发的弓箭:“我说他必定会赢。” 凤双越对争辩这种事情毫无兴致,随口敷衍:“泰山王眼力自然是好的。” 董束月突然笑,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凤公子法力高。” 凤双越挑眉梢:“什么?” 董束月说得无比坦荡:“你出手,把苍池均废掉。” 凤双越继续无辜,道:“为什么?” 董束月修为终是不及他,急之下口不择言:“你怕苍池均?” 凤双越嘴角的笑容不变,但打量董束月的眼神全无善意,冷漠的玩味,仿佛在看只爪牙还没长齐就想惑人的小狐狸:“怕啊……怕坏了黄泉盛会的规矩。” 董束月红唇微撇,紫眸流波:“规矩有什么不能坏的?金翅大鹏难不成被如来吓破了胆?还是怕自己也被压到五行山下?” 凤双越淡淡道:“规矩如果对复生无害甚至有利,为何要去践踏?泰山王,你好歹也是地府之君,能不能给黄泉盛会留几分薄面?” 不待董束月回应,起身逼近些许,笑道:“你想激怒我?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嗯?” 董束月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和雷霆怒海的压力,情不自禁微微颤,却倔强的咬着嘴唇:“那又怎样?” “我有些不明白,你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凤双越若有所思的低语:“你难道不知道,我让你这个小小鬼王魂飞魄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董束月蓦然抬起眼眸直视凤双越,轻声道:“不用久,你会明白的。” “我很期待。”凤双越直起身,轻轻拍了怕董束月的脸颊:“很美的张脸,难怪二哥喜欢……但你如果没有好的护身符,我劝你还是安分些。” 好的护身符么?何止,也许还是催命符。 董束月笑得嫣媚如狐。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三章都待定,鸭梨有点大……这章量足,希望大家能看得高兴…… 小虐会有,he会有【其实我本人是个be控啊!】 根据水母君的长评,凤叔从此别号完美哥,完美哥本章小黑化下,不急…… 嘿嘿掩面遁走 金蝉 晚上季复生边啃着凤双越独家秘制的爱心牛排,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做掉苍池均。” 凤双越做出委屈的表情:“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无耻的事情做得也不少啊。” “我做过什么无耻的事情了?” 季复生想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没有就没有吧……” 凤双越正色道:“其实是有的。” 他端正了容色,便是说不出的气势夺人,季复生不出所料的上了当:“什么?” 凤双越立即凑近他的耳朵,笑着说了几句话,声音越说越是低切的轻,气息越说越是暧昧的重,季复生不敢置信的怔怔看他。 如此优雅矜贵的张脸,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情话,却添了种邪气放|荡的诱惑,仿佛黑色的莲花,闪烁着丝缎的光泽,香气浓郁芳烈得令人晕眩。 半晌季复生在凤双越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回过神来,恶狠狠的抬腿便踹,却连玄色衣领下的颈子都羞怒成了粉色。 凤双越深谙先撩拨再哄好的伎俩,忙转回话题,断言道:“复生实力如何,我怎么会不清楚?我信你如你信我,苍池均绝不是你的敌手,我又何必去枉做小人?” 季复生果然被哄得很开心,眼睛闪闪的亮:“我会秒杀他的,不会给他原地满血复活的机会!” 凤双越颔首,却道:“复生,苍池均借女魃尸骨修炼,火系法术已是地府首屈指。” 季复生道:“我对法术没什么天赋……也不喜欢念咒。” 凤双越贯的护短,季复生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别说他对法术没天赋,就算他把水当火用,只怕也会睁着眼睛赞句“这把火烧得不错”,因此只笑道:“那也没什么……无论是法术亦或战力,都是为着护己不伤克敌制胜,孙悟空六界谁能抵挡?你何时见他刻意专心的用过法术?” 季复生很冷静:“六界只有个孙悟空。” 凤双越眼眸中掠过丝由衷的赞赏之色,季复生骄傲而清醒,肆意却不狂妄,实在难得:“六界也只有个季复生。” 伸出手,掌心涌出颗龙眼大的宝珠,漆黑晶亮,珠面飞绕盘旋着六条黑龙,姿态各异:“覆海珠。” 季复生眼睛亮,却不是因为乍见至宝,急问道:“你找到百里的下落了?” 凤双越笑道:“他很好。正在西牛贺洲,当山贼。” 惊闻百里弃敖跳槽另谋高就,季复生时接受不来:“啊?山贼?” 凤双越脸色波澜不兴,甚至还有几分轻松:“神佛联手,花果山毁于瞬,二哥能活着已是难得……但法力记忆尽失,只是个普通人了,没有千年怕是无法恢复。” 季复生道:“那该给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若这千年里有仇家或是神将找麻烦,岂不是危险?” “百里弃敖没了法力也还是蛟魔王,他的性子怎会甘于蛰伏?我倒觉得……当山贼挺适合他,二哥为妖是妖界魔王,做人自然也是人间强梁。” 季复生倒不是觉得山贼不好,只是觉得百里那副样子,当山贼都还委屈了,他明明可以当个毒贩军火头子,或者天上|人间老板,然后去吃牢饭或者干脆吃枪子的。 不管如何,知道百里弃敖平安活着,季复生心中阴霾散去不少,嘴角微微弯起个上翘的弧度:“于是你便偷了他的覆海珠?不问自取?” 凤双越毫无愧色:“借用下而已,反正他留着也用不了。” 季复生接过覆海珠,在手指间滚动着把玩,滴溜溜的清润凉爽,想不到这么颗小巧精致的珠子,竟能顷刻间颠覆四海驱使江河,时道:“五行水克火,你是让我用覆海珠的威力压制苍池均的女魃之火?” 凤双越沉吟道:“覆海珠是水族最爱也最惧的法器,威力若是全然发挥,莫说个苍池均,便是十个百个,也不堪击。” 说着却有几分迟疑:“但五行相生相克,却也相乘相侮,若火盛而水衰,水非但不能克火,反而会火侮水……” 季复生眉峰微扬,已明其意:“你怕我驾驭不了覆海珠?” 凤双越没有半分敷衍,直言道:“昨日刚找到二哥拿到覆海珠,我只怕时间仓促,你来不及掌握自如,五行中水系法术最为易学而难精,水者无形而有质,水者至柔而极猛……所以打算黄泉盛会你与苍池均对战时,我暗中操控覆海珠,你放心,绝不会露出点破绽。” 季复生拈着覆海珠似乎爱不释手:“不,你会用我就能学,你教我法诀。” 凤双越见他跟孙悟空般,心奔着战力至尊的路子狂飙,十分疏懒于法术,心中直略感遗憾忧虑,此次借覆海珠事,本意便是激他主动请学,此刻正中下怀,不禁微笑道:“好,不过离黄泉盛会不过十来日,你若学不会,覆海珠还得给我。” 季复生酷酷的哼声:“试试吧。” 法诀不长,季复生天资出色,凤双越遍念过,也就熟记在心了。 凤双越看他神情中似有疑问:“怎么?” 季复生突然笑了笑:“没事……不过,你怎么知道驱使覆海珠的咒诀?” “当年二哥用它摧毁北海时,我在旁偷师学得。” 季复生露出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无耻的表情,从他身边扬着下颌擦肩而过。 凤双越苦笑着摇头,却是拿他点办法也没有,着怔了半天,忙追着过去:“复生!哎,复生,你不知道,妖族不讲究藏私……” 黄泉盛会百年度,场地横跨三途河与孽镜台,持续三天三夜,白昼时孽镜台映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变幻流动,火眼鬼蝠张开尺余长的双翼,成群结队的绕着孽镜台飞行翱翔,翅膀上带着的火星不时溅落在大块大块的光镜上,亮得刺眼。 到了夜晚,三途河的滔滔血水中妆点着碧青鬼火和银色骷髅,闪闪,奇诡的美丽,女鬼的歌声尖锐的穿透群鬼山呼海啸的热闹,有些清冷的在夜色中漂浮回荡。 凤双越抬眼看了看上空飞着放歌的女鬼,女鬼的歌声并不美妙,却妖异的诱人,如扣响铜片铁簧,穿云裂帛,掐着心尖不绝于耳。 凤双越倒是有些喜欢派热闹放纵中,这线如冰似刀的歌声,有种刺破混沌的独特烈性。 季复生不喜欢,直想堵耳朵:“比起跟苍池均打架,我想打这些女鬼。” 可这些女鬼不光不想打他,反而颇有几个对他发生了兴趣。 季复生银面具遮着脸,但身形气质不负槐真之名,黄泉盛会百无禁忌,调|戏殿司狱对奔放的歌鬼而言只是牛刀小试,因此有个最艳丽的唱着唱着便飞蛾扑火样迅速扑到季复生眼前,丰润的唇嘟着,索吻的柔媚姿态,季复生却是不解风情的大惊失色。 生前虽对女人没法动心,但般情况下,基本可以认定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死后仍是样,打女鬼的男鬼都是鬼渣,打是打不得的,躲想来也躲不开,季复生便理直气壮的扯着凤双越的袖子拉到身前,自己缩在了他背后。 凤双越很受用他祭出自己做替死鬼,悠然自得的面对歌鬼:“姑娘的声音很是漂亮,当得起昆山玉碎。” 说也古怪,再大胆的歌鬼面对凤双越,都不由自主的局促了手脚,那歌鬼立即后退了步,敛衽为礼:“上仙过誉。” 恋恋不舍的瞧眼季复生半露出来的脸,扑哧笑,转身又飞上半空,彩色的衣裙纷飞如散花,唱起了首人界的小曲: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尽素书。长跪读素书, 分节阅读56 欲望文 分节阅读5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7 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歌鬼的声音过于高亢锐利,本不适合唱如此清丽深婉的歌儿,但片浓彩热闹中,这把歌声透着些许的寂寞,带着金属的侵略性,将款款道来的曲中之意,像黑色的潮水样,蔓延铺遍了整条三途河。 季复生只听得怔住了,待尾音袅袅散开在夜色中,正待开口,只听身侧有人轻叹着赞道:“如大鹏王所说,果然是天魔妙音。” 这声音并不十分出挑,但吐字清圆,语速舒畅,听着似道温泉流过,感觉异常的悦耳清心。 以季复生之敏锐,竟没有发现身边了个人,心念动,转眼看去,见个年轻僧人正冲着凤双越微笑稽首。 这和尚白衣芒鞋,面目清秀平和,看着不甚起眼,整个人却散发着种极为圣洁明净的光芒,与这鬼影幢幢的喧嚣地府格格不入,但他神色十分悠闲轻松,并无半点拘束不安。 凤双越见了他,似有些惊奇,挑了挑眉梢,那僧人又道:“灵山别,优钵花从此不开,大鹏王近来可好?” 季复生心中咯噔,孔雀囚于优钵花丛,死于优钵花丛,这和尚身圣光,又口称灵山,想必定是如来座下弟子,只不过竟敢在凤双越面前提及他的毕生恨事,想来是心求死了。 不料凤双越眼中闪过丝伤痛之色,却对这僧人毫无敌意,道:“很好,金蝉子也好?” 金蝉子? 日后孙悟空的师父唐僧?那个白白胖胖整天被男妖怪捉了蒸女妖怪抓了yin的圣僧?还经常没事找事s|m孙悟空的糊涂蛋? 季复生瞪大了眼睛,凤双越知他心中所想,低声道:“当年长姊囚居灵山,曾蒙金蝉子善待。” 妖族恩仇入骨,金蝉子说不上有恩于凤双越,但既对孔雀有所照拂,凤双越自是以礼相待,绝无迁怒,季复生也就对着这表斯文的和尚点了点头:“地府欢迎你。” 凤双越忍不住笑,道:“这是季复生,狐族之妖。” 金蝉子看着他俩自然的亲密姿态,略思忖,微笑:“轩辕坟的后裔?难怪难怪……” 看着金蝉子脸“我就知道”的八卦表情,季复生有些无语,这些人需要这么聪明且善于分析么?尤其句“难怪”,听着只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这些妖仙也好,鬼神也罢,都觉得报恩和以身相许存在着天经地义的必然联系: 要报恩么? 陪他睡吧! 要报恩么? 爱他去吧! 要报恩么? 给他生个娃吧! 仿佛凤双越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连自己都不知情的救命之恩。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和隐忧。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章写的时候很轻松~大家凑合着快活快活…… 盛会 恍神间听到两人寒暄几句,凤双越问:“你怎么会来地府?如来容得你擅离灵山?” 金蝉子笑嘻嘻的说道:“佛祖不容,我便不能么?” 凤双越颇有些起哄纵火的恶劣意图:“听说这几百年你都在到处闲游?连如来开坛讲经你都十分疏懒倨傲?” 金蝉子叹道:“我当我不想听他讲经么?只是他讲的佛法,我颇有想质疑辩论之处,但每每都被诸佛罗汉金刚菩萨扯住,既然不容辩,又怎能解惑?不能解惑,那我何苦还听?既然不想听,大把光阴,为何不能四处闲游?” “我路寻真见性,行遍四洲八荒,天庭海底妖界幽冥,只见众生爱欲憎痴,苦乐纠缠,即便诵遍经文也是丢不得放不下,其中自有喜怒哀乐枯荣迭,又岂是清心忘欲可导可解?神佛尚不能无常无乐,亦我亦净,那众生繁华凋零,又何须强去劝引教化?” 季复生心中隐约明白,这金蝉子为何会被如来贬了真灵,逐下雷音。先有与孔雀大鹏勾搭之疑,再有不遵教诲质疑佛祖之罪,三者还有不勇猛精进只游手好闲之嫌。 金蝉子认认真真,流水似的道来,不疾不徐,桫椤树般派端秀妙姿。 凤双越听得入神,只感字字句句都是六界剥落的本原觉知。 季复生毫无慧根,自动过滤掉金蝉子的佛理之辩,自去捕捉歌鬼渐拔渐高缕银线抛入天际般的歌声,不忘腹诽道,这金蝉子果然如传说中罗嗦得可怕,可怕的是,凤双越居然听得很乐意的样子,难道是话痨见话痨,萌得嗷嗷叫? 金蝉子说了大气,季复生以为该告段落了,不想他施施然从袖子里掏出小葫芦水,润了润嗓子,继续:“佛祖言道,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无所有,但我却觉得根本性原,不空不虚,涅盘本相亦或世相,盛枯总归留迹,有常有我,有假有荣……” 季复生无聊之下,游目四顾,却远远看到董束月,只见他银发紫衣,容色略有清减,但笑颜如樱棠,举动都是媚骨天成,身侧伴随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看装束气势,定然也是阎罗君,那人不时侧头凝视董束月,眼神姿态是全然的沉迷呵护。 季复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些微的恐惧,董束月的绝世容色明媚笑靥,仿佛是柄遍体鳞伤的刀,会歇斯底里的把切美好圆满,成束成缕的切碎割裂。 耳边金蝉子仍然打足了鸡血似的喋喋不休,季复生忍无可忍,掩着耳朵,只觉得魔音穿脑不过如此,不能让他再讲下去,否则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 凤双越忍俊不禁:“灵山面壁苦修千年,金蝉子只是被憋坏了。” 季复生很佩服:“你能听得下去?” 凤双越微笑:“金蝉子的佛理,岂是轻易能听到的?” 季复生直言不讳:“我不想听。” 金蝉子倒不生气,只仔细打量着季复生,目中明亮的闪烁着好奇与探究:“不知狐妖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狐妖这称呼般情况下绝不是什么好话,但金蝉子说来,就和神仙皇帝没什么两样,只是个很客观的称呼而已,既没有歧视,也没什么格外的仰慕。 季复生不由得想起后来他的二徒弟,在陷空山对着两个女妖直呼“妖怪”的光荣经历,当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么? 转眼看着三途河边,已有雅擅庖厨的鬼架设好各式锅灶,炊烟升起香味扑鼻,好顿自助大餐候着自己,没心思应付这光头,拔脚就走,道:“我不懂佛理。” 金蝉子越发来劲,双手合什拦住:“轩辕坟是狐族之源,必有不同寻常的根骨见识,狐妖千年修为,不必过谦。” 季复生看着他白净到不真实的手,想到孙悟空的五行山之灾与后来的紧箍恶咒,不由得异常厌恶这个佛祖弟子灵山之光,冷冷道:“我不通佛经,但却知道,神佛之尊,不及本性,神佛之贵,不及本性。” 金蝉子眼睛亮,喃喃道:“本性至尊至贵?” 凤双越见季复生神色,已知道他动了真怒。 季复生轻易不计较,旦狠下心,却是赶尽杀绝的性子,不管不顾,手段甚至有残酷之嫌,否则人世那次,也不至将叶守成活活碾死。 而金蝉子看似叛逆无拘,但心向佛,只求辩出个中真意,实则不通俗务的有些呆,季复生简简单单句话,正中他所思所悟,已是反复冥想入了迷,只怕季复生下刻掰个道理让他跳三途河,他也嚷嚷着“别拦我”利利索索的就跳了。 不甚赞同的看了季复生眼,知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却也不阻着,只低声叹。 季复生冷笑,道:“金蝉子想必不知,无数妖族宁当蝼蚁,不愿成佛。” 金蝉子尚且回不过神来,只本能的问道:“为什么?” 季复生道:“你虽游遍六界,却直是佛子的身份与法力,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去妖界则个个畏惧,到冥府只怕阎罗天子都得礼敬三分,自然不会明白当妖做人的真正滋味……这样的参悟修行,只是隔岸看火水中望月。” 金蝉子隐有所悟:“那双足沾土走遭,方能火中取栗?” 季复生携着凤双越的手,绕过他往三途河边去,边淡淡道:“这我不知道。只不过要得必先舍,金蝉子身法力,转眼便能成佛,能舍得下?” 凤双越无奈道:“金蝉子保重罢。” 也不知道金蝉子听没听进去,待季复生吃饱喝足回头看时,那白衣芒鞋的身影仍然木头似的动不动的戳那儿,倒为黄泉盛会添怪景。 凤双越轻声道:“金蝉子只是罗嗦了些许,你又何必?” 季复生见阴风过处,金蝉子白衣单薄,心中亦有几分不忍,就为着尚未出现的五百年后的紧箍咒,如此引他入魔,自己跟那些看人脸生得嘲讽就贴张乐挡上或者捅几刀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时饮下杯酒,低声道:“他不至就听我说的了吧?当真会弃了法力地位去当妖做人?” 凤双越点了点头,反问道:“若你听说我落入天庭或是灵山之手,命不久矣将形神俱散,需要你的千年内丹交换,你信不信?救不救?” 季复生惊,酒意尽去,黑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他:“救!” 凤双越嘴角勾起,笑得热烈又是满足:“你看,便是这个道理了。有执念必易迷惑,若是百里弃敖,必定不会信金翅大鹏会轻易受制于人,你却是毫不犹豫的信了,千年内丹也弃若敝屣。” “你的执念就是我。” 季复生忍不住问道:“你也有执念么?” 凤双越邪气的笑,凑到他耳边,吹了口带着醇香酒味的热气,压低了的声音溅着火苗似的钻入心里:“你说巧不巧,我的执念刚好也是你。” 季复生被他经常性的恶劣逗得习惯了,很有几分免疫力,耳垂虽红,态度却能保持七殿司狱千年妖狐应有的镇定:“的确是太巧了。” 凤双越不甚满意的蹙眉打量他半天,意犹未尽,很想不依不然的继续挑|逗下去。 季复生冷着脸:“不要无聊!” 凤双越无奈,只好作罢:“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无聊,也得等赢了黄泉盛会,再好好的慢慢的无聊。” 不待季复生反驳,指着那个白衣身影,略带可惜却又有些兴致盎然的轻叹道:“金蝉子的执念便是佛法奥义。只怕这个如来心里最得意的弟子,就此被你诱下雷音了……罪孽深重啊复生,你可真不愧是轩辕坟的妖狐。” 季复生静静喝着酒,道:“可我并没有说谎,本真性情确是比任何神明仙佛都高贵。我也确实是宁可当这身负天诛的妖,朝不保夕命在顷刻,也不愿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当尊佛。” “只不过将来金蝉子若身陷危难,肯定是要救上救的……终归是我害了他。” 凤双越微笑着护短,表示不赞同:“谁说是害了他?你虽不通佛法,说的却是天地间的至理,醍醐灌顶当头棒喝,金蝉子应该感谢你才是。皇帝微服私访百年,也比不得当真的平民百姓年,世间疾苦众生百态,岂是冷眼旁观便能感同身受的?” 看季复生脸色仍有些瘫,道:“金蝉子活了数千年,只怕丝的挫折都未曾受过,于佛法又怎会有所参透?你看,他连衣服都那么白!” 金蝉子的白衣衬在孽镜台光怪陆离的诡丽背景下,白得仿佛能发出光芒,季复生不禁笑道:“白得刺眼!” 凤双越端起今夜的第三杯酒,也是最后杯酒,凤双越饮酒从不过量,无论何等醇美,三杯为上限,悠然道:“金蝉子若是当真受你言所激,抛下佛子之身堕入红尘,倒是十分值得敬重,爱之深则执着,不执则难成大器,无论神或妖,不可执念过深,却也不可无执念。” 白骨杯中酒液鲜红,远处董束月紫眸华服,银发如月光,眼前繁华热闹逐渐变得模糊不真切,季复生抛开酒杯,不胜酒力,醉倒在凤双越的肩头。 第三日的各殿比试,季复生路通畅的杀到最后,不出所料将与五殿苍氏二人对阵,看他结束停当,凤双越笑问:“你覆海珠修炼得如何?直也不告诉我。” 季复生在群鬼山呼海啸般的激动狂呼中,安静的用方软布拭擦着枪尖,抬眼看他:“你是不信我么?” “信,我只是怕惊喜太大会承受不了,复生,我很脆弱……” 季复生嘴角抽搐了下,不理他。 凤双越见他在青碧鬼火的掩映下,瞳孔微微有些收缩,眼眸漆黑中有半透明的清澈流光,像是冰冷璀璨的钻石,眼神却是热热的,与满幽冥铺天盖地的激昂欢呼百般融合异常默契。 凝视他的眼眸,低声问道:“你喜欢这样的盛会?” 季复生并不遮掩,点头道:“喜欢。” 凤双越想起方才他银青长枪在手的从容与痛快,竟有种微微战栗的心神俱醉,轩辕坟历代的狐妖都是魅惑妖娆的暮春柔风,季复生却截然不同,啸穿山峡大海的烈风般,带着不容抗拒的锋利自由,绝非小小的丛林谷涧可以容纳伸展的大气恣肆。 而冰雪般的枪尖,划过惊心动魄的光影刺出的瞬间,便是以冥府海底漫长阔大的星河为背景,也稍显局促狭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都看了,启发良,鞠躬道谢! 但因为昨晚很快活的码存稿,没来得及回复,见谅! 留言油菜花朵又朵,目不暇接,各种感慨……再次谢 顺便集中回复几个问题 1、关于下蛋生子= =||| 这个,真没有…… 2、关于那首民谣,已经有朋友回答,是汉乐府的首,可以度娘或者google之…… 3、关于虐,握拳哈哈哈,铺垫了这么久,高|潮终于快写到了,我要快活的下手虐了哈哈哈…… 【再回答个私人爱好的话题,谁说我不爱司马了!可是司马+张角不是神器啊,真正的神器是司马+备备或者张角+备备,或者司马+嘉嘉或者张角+嘉嘉嘛……3v3最近我们有个固定团队哦,胜率不是般的高哦,可以来挑战!显摆下!哼哼!】 化龙 凤双越伸手覆住季复生握枪的手,感觉到他的热度和力量:“我也很喜欢。” 的确喜欢,不光喜欢,是晴空映日水在江河的轻松明澈:“复生,我真高兴。” 自从人世趟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再度相逢时,便有几分执着刻意的将他保护在羽翼之下,贯的珍惜宠溺之余,添了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此刻却是清风明月豁然开朗,季复生无论做人做妖,直都未曾变过,自己是妖王金翅大鹏也好,人界废柴大叔也罢,他都从不需要依赖,从来就不是尊碰即碎的水晶人偶。 季复生莫名其妙,看他眼,见他眼眸中全然的懂得和热切的激赏,明白其意,不由得隔着薄薄的银面具笑:“高兴?崇拜我吧?仰慕我吧?” 凤双越忍着笑点头。 “那就看两眼……看眼少眼。” 明明只是开玩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有不祥的语成谶之感。 凤双越却浑然不曾察觉,迅速低下头,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睫毛,低声道:“切小心,去吧!” 季复生与卓远鹄双枪联手,击败苍池均与氏比,赢得十万厉魂,不大不小的爆了冷门。 切尽在凤双越掌握,季复生果然驾驭覆海珠如有神助,破了苍池均的魃火。 但季复生祭出覆海珠的那刻,凤双越却见了鬼般,脸色惨白失色如沙漠中曝晒日的白骨,竟立不定,身不由己后退步。 只异常冰冷的手扶住凤双越的背,耳边是董束月蜂蜜般缠绵入骨的声音:“凤公子……你怎么了?” 董束月眼眸亮亮的含着笑,整个人像朵剧毒的花,散发出浓烈绚烂的香气,凤双越有些茫然的晕眩,指着悬浮在三途河上骷髅聚成的比武场:“那是……” “那是本殿司狱槐真的兽身幻化。”董束月柔声曼语,眼眸微挑,狐般秀媚:“槐真的水系法术当真是神乎其技,只怕我这泰山王都远非敌手。” 苍池均吐出女魃重现之咒时,三途河边空气被吸干似的炽热干燥,苍池均袭青衣笼着红莲彤彩,配合氏比每刀万木斩挥出,破空便是灼灼的烈火赤焰,连血红的三途河水也镀上层艳丽的虹光。 卓远鹄须眉几近烧焦,他修习的亦是火系,自然比谁都明白苍池均法术的过人之处,紫电枪横,示意季复生先避火势。 季复生却不理会,收枪直立,口中清晰而快速的吟唱覆海法诀。 蓦的颗漆黑明亮的珠子带着森森寒意涌入火中,旋转之际,比武场上水雾蒸腾白气袅袅。 观战众人只觉眼睛被烟火水汽逼得酸,忍不住闭了闭,再睁开时,只见条银色蛟龙半隐半现矫矢飞翔,道雪亮闪电般惊艳了黄泉幽冥,云霓风雨相随,片片龙鳞均是最纯正的银白剔透,玉爪钩白,乌眸点漆,龙身并不巨大,似年齿尚幼,但飞扬骄傲之态,已是极致的强悍美丽。 凤双越琉璃星目不惧烟气,毫无避让余地的把那刻看得真切清楚。 看着季复生吟完覆海咒,漆黑晶珠便箭矢般射入他口中,直滚入腹,珠身的六条小小黑龙腾挪绕行,游走遍及他体内经脉。 看着季复生瘦削修长的身体骤然银光滚涌,光影中扭曲变幻,随着声霹雳似的龙吟,额生两支龙角,体长万千银鳞,现出蛟龙之形。 刹那雷霆震怒,暴雨如注,银河倾天堑,九曲入地来,水浪浩瀚无边却又凝散自如,顿时将苍池均的女魃火威压成了苟延残喘的萤火之光。 银龙现,凤双越所有的神思心智都恍惚了,仿佛日光中飘飘荡荡的尘屑,只觉身不由己,步步的,已踏入个冰冷刺骨的漩涡。 董束月却决绝而甜美的笑了,自从见到凤双越,甚至从听到凤双越这个名字起,自己就没有天刻的快活,他的手段修为,是让自己连气都透不过来。 此刻见凤双越失魂落魄,心中油然而生种尖厉的快意:“真是古怪,槐真的来历凤公子想来是知道的,本王孤陋,也承蒙蛟魔王百里告之,却不知……轩辕坟的妖族为何能幻化龙形?” “据传九尾狐魅惑众生神佛难容,当世所存屈指可数,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绝此种,因此九尾狐不管与何族妖物交合,所产之子定然还是九尾狐脉。” “想不到槐真却是异数,当真是天意难测啊,本王倒是糊涂了……不知凤公子糊涂么?” 董束月的声音像无数个剧毒的小飞虫,在耳朵里嗡嗡的扑打着翅膀,又从耳孔直钻入心脏,凤双越几乎能听到心突突剧跳砸在肋骨上的声音。 怎会如此?该怎么办? 董束月很得意,很快慰,心里沥着血的得意,浑身剜着骨的快慰:“凤公子定然是不会糊涂的,自是算无遗策滴水不漏,只不过任何恶咒的触发亦或解开都需以血为引,天诛妖印也不例外,九尾狐妖心头的滴热血,不知公子到手不曾?若是认错了人或是拿不到,再怎么精妙的谋算在握只怕也是功亏篑了……” “当然,槐真就是九尾狐妖,凤公子自然不会错认……是么?只不过公子就不奇怪,为什么季复生直现不了狐身原形?” 凤双越脸色苍白如雪,眼眸比夜色还深沉,潜伏着毁天灭地的雷霆怒涛。蓦的出手,五指扼住董束月纤细的颈子,声音极轻极柔:“闭嘴。” 金翅大鹏要摧毁个幽冥王,使之魂飞魄散易如反掌,董束月咽喉剧痛,浑身灵力丝丝散去,如雾的紫眸却含着抹恶毒鲜亮的笑意,流光幻彩的灵动。 凤双越冷冷的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表情,瞬间想到百里的托付,慢慢松开了手。 董束月笑着,抚着颈子剧烈的咳嗽,嘶嘶的声音类似毒蛇吐信:“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很……凤公子,咳咳,金翅大鹏王,我等着你来求我。” 凤双越看着董束月,连敷衍都不屑,道:“滚。” 董束月噙着抹勉力维系的破碎笑意,沿着火照之路缓缓走向鬼火冷清的三生石边,虚九鸾急切地紧跟上来,英气的眉头蹙着:“殿下……我陪你回去。” 其实他想说,殿下,没人看着你,没人注意你,你不想笑就不必笑,你想哭就可以哭。 董束月自顾走着,态度很傲慢很任性:“滚!” 终是独自把三途河的欢笑繁华抛在了身后。 若是有条路能够通往幸福,谁也不愿孤注掷步步荆棘的绕行于黑暗。 董束月回头,远处已恢复人形的季复生,高高在骷髅鬼火聚成的比武场上,玄衣如夜面如玉雕,光芒四射神采飞扬。 你是我所拥有过的,最璀璨的光明,若能再度拥有,付出切代价也是值得。 季复生,凤双越,是你们逼我至此。 十万厉魂封在小小的青铜罐里,被卓远鹄握在手中,巫风灵紧紧抱着卓 分节阅读57 欲望文 分节阅读5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8 羽玄,下巴抵在他的小脑袋上,卓羽玄感觉自己的额头有沉重温热的泪滴不时滚落,迟疑了片刻,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口。 季复生低声道:“羽玄原谅他妈妈了,真好。” 凤双越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琉璃目中星芒闪动,却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季复生:“是么?” 苍池均等绝非庸手,幻化为龙也是大耗妖力,季复生又累又乏之下,也就嘟囔句:“阴阳怪气。” 回槐真府,季复生差点睡死在温泉水里,凤双越叹口气,湿淋淋的将他捞起擦干,动作温柔而细致,却无意识的轻声道:“为什么……会是龙?复生,我该怎么办?” 季复生在他怀里睡得很深很沉,姿态放松得像只亮出肚皮毫不设防的猫,从敞开的衣领看进去,被温泉洗过的肌肤泛着明珠样的光泽。 凤双越静静端坐着,下下摸着季复生的长发。 时光有条不紊的消亡,方才还是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随着季复生近在咫尺的呼吸已然平复如常,凝视他稚气的睡容,凤双越颗心怦然之余,柔软湿润得如雨后新生的细密草原。 海月之光穿窗而入,铺张的倾泻地,静谧如梦。 凤双越的眼神扫几个时辰前的震惊茫然,满是神佛不惧天命无视的从容恣睢。复生,无论你是不是妖狐之子,你的祸福生死,我都不容天诛来擅定妄为! 季复生近中午才醒,迷迷糊糊正对上凤双越含笑的眼眸,时反应不过来。 凤双越递上杯水,凑到他唇边,笑道:“我真怕你睡死了。” 季复生默不作声的低头喝了几口,终于醒透了:“你夜没睡?” 凤双越抹去他嘴角的水渍,点头。 “为什么不睡?” 凤双越脸色过分的白皙,神情温柔得有几分苍凉:“看你啊,看得舍不得睡。” 季复生怔了怔:“……你病得不轻。” 想起昨晚之事,眼眸闪闪发亮,道:“看我化身为龙,有没有吓跳?” 凤双越苦笑:“差点吓死。” 季复生心情很好,笑道:“想不到覆海珠竟是这等的好用,我本以为很难,谁知道第次试着念出法诀,便能现出龙形,我自己也吓了跳。” 凤双越淡淡道:“法器有灵性,你寻它,它也要寻自己的命定之主,有缘碰上,那是极为难得的妙事。覆海珠是二哥炼出的水系至宝,他现在法力全无,明珠闲置,偏巧遇上了你,想来也认准了你,用起来自是如鱼得水随心应手。” 季复生取出覆海珠,握在手中滴溜溜转来转去,凤双越见了只觉得刺眼,半真不假的伸手:“你既赢了黄泉盛会,把珠子还给我罢。” 季复生耍赖,口吞下覆海珠:“改天我直接还给百里就是,何苦过你的手?” 凤双越有些无奈:“覆海珠阴寒,吞入腹中没什么好处。” 季复生奇道:“哪里阴寒了?这珠子温温凉凉,很是舒服。” 说着枕在凤双越腿上,笑道:“有了这颗珠子,还能变幻龙形,我才舍不得给你……不过你若也想尝尝变龙的滋味,可以求求我。” 凤双越微笑着摇头:“我不想变。” 覆海珠只是水系法宝,又怎会使得九尾狐亦或金翅大鹏幻为银龙? 季复生昨夜能借助覆海珠现出龙形,唯的可能就是他身属龙族,而绝非轩辕坟后裔九尾狐之子。 但不知那本该应于九尾狐妖的天诛怎会加诸于他?而要破解天诛,那滴狐妖心头的热血,又该何处去寻? 正思忖揣测,猛然醍醐灌顶,董束月妖异的紫眸在心中掠而过,数月来他的种种古怪行止,昨夜句“等你来求我”,凤双越凛,又惊又喜,既憎且疑,董束月! 待定…… 季复生见他神色不定,问道:“你怎么了?” 凤双越避开他的眼神,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说,待黄泉盛会完了,就去趟五行山……现下人间恰巧初夏,正是桃熟时节,你不妨带些鲜桃去瞧瞧他。” 季复生忙起身换衣服:“我本就打算今天去,孙悟空定闷坏了,我陪他呆几日,好不好?” 正中下怀,凤双越点头:“第七天你得回来,那时我大抵已能练成阴阳二气瓶,可以破解天诛妖印。” 季复生应了,却道:“我还想破开五行山,放孙悟空出来。” 凤双越帮他整衣束发,并不出言阻拦,反而笑着哄道:“也好,你试试看。” 季复生听他言不由衷,狠狠瞪他眼:“你瞧着罢!” 看着季复生惊鸿般纵身飞去的身影,凤双越嘴角的笑纹慢慢散去,转向骤然出现在花园水阁中,正悠闲独行的董束月。 董束月不请自来,却仿佛到了自家般适意自如,皓玉般的手半掩在烟紫长袖中,捏着面小小的三角幡。 凤双越看得清楚,那三角幡血红为底,暗绿色依稀绣着山川谷涧之形,幡周尺余方圆,阴风飒飒妖雾弥漫,不禁脱口道:“招妖幡?” “凤公子眼力真好。”董束月展开招妖幡,微叹了口气:“千年前轩辕坟的招妖幡,可聚齐山林群妖,可惜自封神那代的九尾狐伏诛后便下落不明,再不曾重现于世。” 凤双越负手浅笑:“泰山王何必替这死物抱憾?时隔千年,早已是流星萤火、沧海桑田,便是招妖幡再现,也难以号令群妖了。” 董束月低头凝视着招妖幡,半晌笑了笑:“是啊,当年九尾狐号令山林之妖,靠的自是身法力,这小小方幡只是个信物罢了,如今轩辕坟已荒芜千年……这么个招妖幡,留着又有何益?” 说罢随手将招妖幡抛入湖水:“倒要谢凤公子提点。” 凤双越不愿跟这妖邪诡异的泰山王打机锋,直言道:“招妖幡虽没什么用,却也是九尾狐妖旧物,既落入你的手中,想来殿下定然与轩辕坟有故。” 董束月脸色沉:“本王与轩辕坟能有什么关系?公子何必这般出口伤人辱我至深?我董束月是幽冥泰山王,得天庭御旨的正神,由玉帝亲自册封,怎会跟那下|贱的狐妖有所来往?” 凤双越旁冷眼见他情绪近乎失控的激荡,确认这泰山王与轩辕坟必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干系,时心中转过无数个狠毒念头,决定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把那真正的妖狐之子的下落给交出来。 想着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是觉得那九尾狐妖无耻下|贱之极。” 这话倒是真心,季复生既不是九尾狐妖之子,却被生生烙上这天诛妖印,不必说自是狐妖搞的鬼。 董束月紫眸中流过道意义不明的光,突的凑近凤双越耳边,声音低而柔的岔开话题:“凤公子,再过几日,卓羽玄便可纳入金乌封印了,是么?公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练成这六界第的封印,从此神畏佛惧,真是可喜可贺的赏心乐事,该浮大白,是么?” 凤双越眉峰微扬:“殿下何出此言?” “褫魂毒咒是泯灭人性的上古禁术,巫风灵既然用了,又岂容她后悔?” 董束月的脸离凤双越极近,肌肤细腻柔嫩得像丝缎羊脂,笑容却讥诮冷酷:“当日巫风灵以卓羽玄魂魄为引,下了永不超生的恶咒,时隔七百年却又想改天换命,让卓羽玄逃开魂魄散尽之灾……谁料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刚好为凤公子所用。” 轻轻顿,由衷赞道:“公子的心机手段,本王佩服万分。” 凤双越不着痕迹的后退步,避开董束月扑上面颊的呼吸,悠然道:“巫风灵本是南诏巫术集大成者,用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想破解褫魂毒咒也没什么不可能。先以母体血水交融,再用炼神刺封入卓羽玄体内,使邪魂厉魄激发诱导天生怨灵的恶气,若再辅以东海青龙血之纯正清净,七日之功过,定能化解无遗。” 董束月唇角勾起,短促而明媚的笑了笑,轻声道:“凤公子为什么不说若是稍有不慎,卓羽玄自身元神精血都会被厉魂吞噬?天生怨灵融进了十万厉魂,才是真正的至阴至邪至恶至寒?” 水阁下池清水无风自起波光如皱,几朵落下的桐花随水而动,董束月声音中似有怒意,又似快意:“十万厉魂本不易得,天生怨灵是千载难逢,偏巧又有南诏巫师倾尽平生之能将两者封入体,凤公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生让人羡慕啊。” 凤双越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巫司狱精通巫术,卓羽玄是她唯爱子,又怎会稍有不慎?” “凤公子这些话,骗骗季复生倒也罢了……那东海青龙血,巫风灵哪能寻得?难道不是凤公子好心赠予么?只怕这稍有不慎,早藏在青龙血中,到时切自然如公子所愿。” 凤双越神情并无异状,只琉璃星目中,闪过丝玩味的光芒,这个泰山王……其心机狠毒聪慧之处,竟不逊千年前以此闻名的轩辕坟族。 董束月的笑意突然变得赤luoluo的勾魂摄魄,眼中醉了酒般水光离合,嘴唇亦是红润饱满得仿佛刚被亲吻过:“凤公子的心思,瞒不过束月……束月对公子可是仰慕已久,现如今公子对束月,是不是也有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之感?” 凤双越气度谦贵而不失风流,骨子里却是生平不二色的专情,看他妖孽至此,颇不屑于招架,叹了口气,道:“殿下心中知晓却不揭破,想来是对季复生颇有善意,不欲见他遭受天诛,既如此,殿下到底有何意图,不如痛快直言罢。” 董束月笑道:“要你陪我上床,你肯么?” 凤双越不屑与他作纠缠,却非不能为之,当下见招拆招笑道:“泰山王有令,自当遵从,床榻之上,必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 董束月却哼声:“你这虚伪的模样,也就季复生喜欢,我瞧着就恶心。” 凤双越也不生气:“殿下所言极是。” 董束月双眸烟笼寒水,瞳孔却似铮亮的毒针,透着锋刃流转的猩红,死死盯着凤双越,静默良久,方低声字字道:“我说我要季复生,你给么?” 凤双越敛了笑容,冷冷道:“殿下自重。复生是他自己的,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不能当作货物转手他人。” 董束月固执懵懂如三岁孩童,并不理会凤双越言下之意,只追问道:“你不肯给?” 凤双越见他不可理喻,也就不做言:“不给。” 董束月低着头,半晌怅然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没办法,我只能……” 凤双越厌他如蛇蝎,打断道:“我倒有物相求,还请殿下莫要吝啬。” 董束月怔怔道:“什么?” “九尾狐妖之子的心头滴热血。” 董束月霍然抬头,满脸的憎恶惊疑之色。 凤双越心中增几分把握,微笑道:“殿下不必推脱,若殿下交不出九尾狐妖之子,那我只能剖殿下的心肝聊以慰藉二。” 白皙优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缓缓在董束月心口划过道圆弧:“殿下,我说过,二哥并不是你的保命符,你伺候过百里算不得什么,便是百里亲至,也得随我起问问殿下那狐妖之子的下落。” 董束月伸手轻轻推开凤双越的手指,垂着眼睫,嘴角的弧线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扭曲,道:“凤公子最好还是莫要逼我,逼急了我死,复生也不会活着。” “公子想来也知晓,九尾狐妖为何特别的喜欢生吃那些血脉丰盈的新鲜人心。” 也不待凤双越答言,自顾淡淡道:“因为轩辕坟族素来冷心无情,吃了人心才会觉得暖些,千年前妲己生剜比干七窍玲珑心,便是例。” “因此想要九尾狐妖心头热血,不啻于龙口夺珠凤头拔翎。若非自愿,便是你剜了狐心,也得不到那滴血。” 董束月说罢稍静了静,终于志得意满,红唇弯起,道出了直想说却直不敢说的话:“所以金翅大鹏王,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凤双越眉梢微微挑,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快,嘴角甚至还有丝仿佛刻着的笑纹:“很好。泰山王要我如何求你?” 眸光淡然,深敛如渊,丝毫不见锋芒,声音也是如常的清亮温润:“只要殿下在这七天内,能给我狐妖之子,殿下要我怎么求,我便怎么求。” 董束月冷笑道:“你这般直挺挺的着,是求我还是威胁我?” 凤双越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轻声笑:“殿下若觉得不妥,我跪下也是可以的。” 董束月见他如此,明明占尽了上风,却不由自主打心里起了阵强烈的寒冷与不安,摇头叹道:“得你金翅大鹏王跪,不知会有少后患。妖狐之血……我能不给么?便是你不顾季复生的死活,我还舍不下。” 拂袖离去,却转身道:“这几日你看好卓家罢,那天生怨灵可不能出了岔子……至于妖狐之血,六天后我定会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步步揭开啊,不急不急 章节名再次待定= = 待定…… 季复生绕行长安城,购得两筐熟得刚刚好的水蜜桃,御风飞至五行山。 五行山高接青霄崔嵬险峻,时正值暮春,虽漫路荒藤山道崎岖,但亦有径山花草木葱茏,孙悟空正用力伸出只手,去摘身前不远处的朵嫩黄的花。 那朵花单薄的开在地乱草中,山中刚下过场小雨,花瓣犹有湿润之意,看着异常的纯净娇弱。孙悟空的手却是瘦骨嶙峋的粗糙,与那朵花的柔嫩清丽毫不相称。 阵山风吹过,那朵花摇曳款摆,意态舒适闲逸,如烂漫微笑般。 孙悟空突兀的停住手,顿了片刻,似不忍摧折,恋恋不舍的在花瓣上轻轻触,却缩回手去,曲着手肘歪着头怔怔的端详那朵花。 季复生拎着两筐桃远远看着,竟有种打扰到有情人搞对象的负罪感。想了想,也不走近,见附近树丛里间或有野兔出没,心中喜,想来孙悟空也不必吃铜丸饮铁汁,实在嘴馋了,随手捉只兔子野鸡,茹毛饮血,也能开开荤腥。 季复生性子不急,人界当杀手时,是练出了耐心忍劲,只得笔直的静静等着。 孙悟空却是急性子,季复生现身他便发现了,只是战败被囚,蒙故人相探,时略有些害臊外加激动,强作淡定只等季复生主动过来招惹,谁料季复生不解风|情,竟木头桩子般住了,看那架势,再个三天三夜也是浑不在意。 顺风过来满鼻子的桃香,只勾得孙悟空心里都痒起来,哪里还耐得住?当下高声大喊:“桃儿!” 季复生看他脸期盼,好笑之余心中却是油然而生的愤怒酸楚,忙走近前去,拿出个大桃,送到他手中:“会儿我种几棵桃树在这里。” 孙悟空吃桃的积年,几口将个大桃吃光,连腮凹处都啃得干二净:“不必。” “为什么?” “难道我会在这里千年百年不成?待我伤势好了,妖力恢复,定然掀开这五行山,重回水帘洞!” 季复生琢磨也是,自己被西游记先入为主了,总以为孙悟空得在这憋屈所在当五百年的耗子,高兴席地坐下,拿了个桃也啃着:“你说的是。” 孙悟空沉吟片刻,严肃的问道:“不种树……你能天天给我送桃么?” 季复生点了点头:“我天天给你买桃去,不过六天后,我得回趟地府。” 孙悟空很喜欢跟季复生说话,怎么说怎么自在,笑道:“回地府干什么?我毁生死簿那次去过回,没什么趣味。” 季复生也喜欢孙悟空,他心思像泓秋水,不肤浅却是清澈见底,跟他说话不用有半分心思弯绕,当下指了指自己眉心,道:“你看,这是天诛妖印,双越让我第七日回去,帮我给解了。” 孙悟空看眼那银色印记,哈哈大笑:“这天诛是假的!龙族素来得天命眷顾,怎会当真烙上这么个倒霉印子?” 季复生听得妖印是假,心中不由得喜,又听得龙族说,莫名的觉得阵寒意袭体,怔怔道:“龙族?什么龙族?你说错了,我是轩辕坟狐族。” 孙悟空笑得没心没肺,又有几分狡猾锐利:“哈哈……你连我都要瞒么?想不到三哥真被你骗了这么些年,复生,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龙族之妖,和我二哥本属同族!” 个“骗”字,直刺季复生心头,瞬间血都冷了:“我为何要骗双越?” 孙悟空偏着头,金色瞳孔里尽是明澈的聪明,亦有随性的纵容:“你喜欢我三哥,又知晓轩辕狐族于他有恩……” 抓了抓满头金发,挥挥手道:“骗就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会说给三哥知道……” 季复生冷冷打断:“你三哥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救过他,也不是因为我的九尾狐妖身份,我既喜欢双越,不会也不屑于去骗他……孙悟空,你看轻我了。” “若我真是龙族,为何妖力复苏妖印即出?为何会担这九尾狐妖才该承受的天诛?谁又会开这等无聊玩笑?” 孙悟空怔,发现季复生的脸色迅速瘫下来成冰山状,已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清浅的眸子里流过道愧色,正色道:“对不住。我以为你知道自己的本形。” 略思忖,疑道:“难道是二哥错认了?” 修行千年以上的妖,能自由幻化人形,此后若是自己不现原形,除了本族之妖,会自有份默契能看出二,别族之妖法力再高,也是看不出此妖的真身。 原本西游记中孙悟空经历八卦炉厄难,因祸得福炼就火眼金睛,从此能看出天下群妖的原形,但事实上孙悟空并不曾被捉到天庭承蒙老君厚爱,给扔炉子里实施再造熬得眼眶通红,因此金色眼眸与季复生乌黑的双眼对,两个心思简单的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半天季复生回过神来:“你说二哥错认了?难道百里说过我是龙族?他怎么不告诉我和双越?” 孙悟空嘿嘿笑:“上次在花果山,二哥见了你之后,便悄悄告诉我说你亦是龙族,只不过当时忘了告诉你们,后来虽说可以传信告之,但他说三哥的性子太坏,不招人喜欢,所以故意不告诉你们,让三哥为天诛之事白着急担心场才好。” 季复生无语,这百里弃敖果然如凤双越所说,行事古怪莫测叫人摸不着头脑。 突的孙悟空眼睛亮:“我怎么忘了这事!” 说着兴奋之极,把拉住季复生的衣角:“想不想学变化术?学会了便能各形各态惟妙惟肖,六界任何物都能随意幻化。” 天上掉馅儿饼,还是羊肉白菜馅儿的,足有磨盘大,而且还正正的掉自己嘴边——大概就是季复生此刻的心情。 凤双越虽谆谆善诱不吝赐教,但教法学费都不是季复生太喜欢的,每次教着学着,个不小心就滚到床上了,当然也有不滚到床上的,不过那可耻! 事实证明,情人之间出不了严师高徒,除非是研究春|宫龙|阳,那教学相长,进益必定日千里。 孙悟空很佩服季复生。 因为他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人无从下手了! 再心高气傲的妖,好比自己,当年在菩提祖师处听变化术,立马激动得抓耳挠腮,而季复生则不样,真不愧是三哥死心塌地爱上的人物,听得这么大的诱惑,只唇角慢慢勾起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眸光濛濛的漾开,竟有几分江南新雨后的旖旎柔和,那抹笑容似沉迷似回味,又有几分微怒,稍稍的羞愤。 不知是不是夕照太猛,季复生连耳朵都透着层薄薄的绯色。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嫌弃变化术?还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够格教他? 念至此,齐天大圣孙悟空怒喝声:“季复生!你少瞧不起人!” 季复生惊回魂:“啊?” 孙悟空手指钢钩也似,把扣住季复生的手腕,气急败坏:“你不跟我学这变化术,就别想离开五行山!” 季复生淡定的看他眼:“我学。” 孙悟空喉咙呃的声,季复生怕他没听清,好意重复道:“我说,我学……你莫激动。” 变化术的口诀咒语洋洋洒洒大篇,叽里咕噜念出来是佶屈聱牙。 季复生原以为以孙悟空的急脾气为人师表必定暴躁不堪,自己想学点儿什么必得咬咬牙的忍了,谁料暮色中孙悟空字句款款念来,竟是毫不逊色凤双越的仔细清楚,而细加解释用心指点处,没有半分焦躁不耐,端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两人个教得入神,个学得投入,季复生对于变化术的领悟力,照孙悟空的话说:“这般聪明……活见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孙悟空眼睛睁得滚圆,副又懊恼却又欣赏的神色。季复生于是就很得意,孙悟空却又打击道:“我老孙当年学 分节阅读58 欲望文 分节阅读5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59 的时候,师父教了不过夜光景,余下尽是自己参悟修炼。” 季复生不阴不阳的应道:“那自然,你师父是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名师出高徒,我哪能跟你比?” 孙悟空的师父菩提祖师本是地仙之祖,不过高人总是有怪癖,教出孙悟空这么个好徒弟,他却秘而不宣不肯承认,但这世上连花花草草都有耳朵,当年三星洞学艺者不下三四十人,哪有不为外人知晓的道理,不过摆出个讳莫如深的姿态来免得惹麻烦罢了。 登时句话只把孙悟空噎了个半死,指着他直哆嗦:“你比三哥还不是东西!” 待季复生生涩的第次变幻成功后,才发现又是暮色四合,原来日升月落不知不觉已然四天四夜,孙悟空并无倦色,季复生是神采奕奕。 起身伸了伸懒腰,笑道:“我去给你买新鲜的桃。” 说着心神默运,化身为只小小的金翅鸟,翎羽瑰丽,敛翅停在孙悟空手背,低头轻轻啄了啄,口吐人言:“像不像双越的样子?” 孙悟空揪着他根尾羽:“像个鸟!你就这模样给我买桃去?” 季复生有些恼,哼的声,用力抓挠把孙悟空的脸,展翅飞走。 孙悟空仰着头捏着拳头气得嗷嗷直叫。 不过个时辰,二尺来长的金翅鸟飞了回来,爪子钩着两筐水蜜桃,孙悟空在山下仰得脖子酸,只看得到从天而降的两个大筐砰砰砸落,瞬间涌出的桃把齐天大圣的脑袋差点淹没。 季复生笑着把桃扒拉开:“你是我半个师父……谢你了。” 孙悟空忙着啃桃,含含糊糊道:“不算不算!” 季复生道:“过了今夜,我就得回地府去。” 想起事,霍然起身道:“对了,差点忘了!” 只听声清越的龙吟,却是季复生吞入覆海珠,化为银龙飞上五行山顶,想去揭那镇山佛偈。 时间孙悟空满耳轰隆崩塌之声,山头巨岩摧枯拉朽般滚滚而下,但山底地皮却没有半点颤动,忍不住高声叫道:“不成的!这样可掀不翻这破山!” 正伸着脑袋大叫,突的从天而降道雪亮电光,随后便是霹雳飓风冲天水柱,想是季复生见生揭不开,便想用龙卷水将佛偈毁掉。 这可苦了孙悟空,五行山上空乌云翻涌,漩涡状的水龙覆盖方圆百里,水瀑倒倾暴雨如注,山底树木花草尽被气旋卷入,接天飞起螺旋上升,会儿又刚猛凶暴的直坠而下,混着斗大的水团,噼里啪啦砸得孙悟空哇哇乱叫,龇着牙怒道:“你可是要砸死我么!” 那幅佛帖却是焊在了那块四方大石般岿然不动,周遭是金光瑞气烁烁煌煌,狂风怒水都被隔绝在数丈之外。 季复生身湿透的飞落山脚,脸挫败,孙悟空晃了晃脑袋,抖掉头的碎石泥土,骂骂咧咧了几句,神情却不见恚怒失望,只凝视季复生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少见的沉重:“复生,你的确是龙族。” 季复生很无力:“我为什么又是龙族了?” 孙悟空很认真:“方才你用的是二哥的覆海珠?” 想到黄泉盛会那夜凤双越过分的震惊,魂不守舍的古怪,季复生的心略略沉:“是。” “这就对了,除了二哥,我没见别人能把覆海珠用到如此威力,而覆海珠只是水系至宝,却不能将狐族幻化为龙——你方才不曾用变化术吧?” 季复生点头,却强辩道:“几天前我就曾化为龙身,双越并没说有什么不妥。” 孙悟空道:“三哥的性子……他不想让你白白担心罢了,半会自己会彻查清楚,把那天诛异事干净利落的料理明白,劳永逸再无后患,才会告诉你罢。” 季复生有些发愣:“是么?他以后会告诉我?” 两人之间不是本该对等么?并无秘密无猜忌,这等攸关生死的事,他加不会隐瞒下来,行若无异才是。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只能呆在他的羽翼之下?连个真相都不值得告之商量? 凤双越绝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待定了有5次了 没鸭梨了…… 待定…… 凤双越绝不会如此。 ===================================================================== 今晚孙悟空打定主意要用惊喜震死季复生,说出的话句赛句的石破天惊匪夷所思:“还有……变化术虽同根同源,但各族各有妙法,我传你的口诀,是百里二哥嘱咐我传授与你的。” 季复生已经没有表情了:“百里弃敖?他什么时候嘱托你的?” 孙悟空道:“便是妖神之战那几日,二哥让我记下,说日后有机缘,我俩任何个活着,都可以教给你,以免他若战死,便再无龙族能授与你这等秘术……所以你学的,是龙族变化术的秘诀。” 山里的夜风便是在暮春,也有些冷意,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上,季复生只觉得额头跳跳的生疼:“若我不是龙族,便不可能学得会百里留下的龙族变化术?” 孙悟空的眸子暗影中闪着明亮的金芒:“是极。但天诛妖印事,我实在也是想不明白。” 其实他本打算说“不过三哥定然洞若观火”,但看着季复生的脸色,聪明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季复生静默良久,慢慢开口,似乎每说出个字都很费力,都是经过了再三的斟酌思虑,因此旦说出来就如同楔入金石,永无改:“你说的,我根本不信,我就是九尾狐妖。” 直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但从没有哪刻,比此刻希望自己就是那恶贯满盈的狐妖之子,自己就是那应该背负天劫的轩辕坟之后。 季复生不再说话,倚着山壁阖眼休息。 头顶的长空漂浮着冰冷的星辰光河,湿润的水汽缓缓蒸腾,孙悟空仿佛叹了口气,季复生没有力气去问,倦意已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 曙光破晓时,季复生猛然惊醒,低声道:“今天是第六天……” 孙悟空睁开眼:“你要回地府了?不是说第七日才回么?” “嗯,我想早些回去……双越等着我。”季复生起身,逆着初升旭日的光,高而瘦削的身形有种令人心折的华美锋利。 孙悟空有些不舍,空山寂寂,囚居是郁郁:“你还来不来看我?” 季复生正要驾云而去,又回头道:“过了明天,我定然还来看你。” 孙悟空微眯着双眼,笑道:“到时候你眉心这个妖印,可该没了!” 季复生迟疑了瞬,并不作答,蹑风起时冲孙悟空挥了挥手,身影转瞬消失于朗朗晴空。 西北海面着个绝色美人,赤luo的双足踏着海浪如雪,长发在脑后松松束着,发梢垂落水中,荡荡,看到驾云而来的季复生,那人抿嘴笑了笑,没有说任何句话,慢慢蜷起身子。 季复生停住云脚,冷眼看着他人形渐渐扭曲模糊,身遭出现毛皮的银亮光泽,而当兽身乍现之时,季复生趔趄后退了步,嘴唇瞬间失了血色。 原来如此! 难怪那三百年的情缘于自己只觉隔岸观火夏虫语冰,难怪泰山王法术绝学倾囊相授毫无藏私,难怪他言语诸晦涩,说过两人本是息息相关的命定纠缠。 那九条蓬松卷曲的狐尾,像是海面突然洞开的个巨大陷阱,这千年的切,都是应这个陷阱而生的铁网挠钩,只待猎物入彀,便再无脱身的丝机会。 季复生脸色冷,漆黑的眼眸中却没有慌乱惊恐,甚至有几分释然与倔强:“是你。” 九尾狐妖踏着碧海清波,仰着秀气的下颌:“你不惊讶?” “我只恶心。” 狐妖笑得俏媚狡黠:“还有恶心的事,就怕你不敢知道。” 季复生冷冷看着他,狐妖咬了咬他的衣角:“瞒着你的,并不只是我个。” 凤双越六天来心弦神经都绷紧至极限。 改金乌封印为阴阳二气瓶,根源道理虽极简单,只要阴阳平衡,但这个平衡,不知要花少心思去讲究斟酌,只要差之厘毫,便是功亏篑。 青龙咸池麟的血与邪魂厉魄共同激发天生怨灵的至阴至寒,每个时辰凤双越都得悄然去探视卓羽玄,趁他泡在血池中沉睡之际,细查体内元神精血与厉魂互噬相融之境。 那日得到董束月狐妖心血的承诺后,凤双越明白他对季复生的用情,虽是放心,但相信之余,却也以鹏羽传令妖界,遍寻当年九尾狐妖之子的下落。 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受制于人,不可能把希望尽寄于董束月己之身。 及至今日,见卓家仍是懵懂不觉,而卓羽玄体内怨灵之气与自己所求全然相符,又将那阴阳二气再三计算衡量无误,心中方落下块大石。 算算时日,再想季复生的性子,料想他最晚不过黄昏时分,必定会回来,时情动,不觉微笑了,换了衣衫便要去西北海上卧云相待。 不料刚出府门,便有泰山王女侍千金相邀,道殿下请公子过府聚,有要事相商。 既有求于人,莫说过府聚,便是两聚三聚,凤双越都是义不容辞。 只不过希望这要紧事与季复生相关,与那滴狐妖心血相关,若只是撮合千金尹诺或是犬芒九鸾,凤双越并不介意达成所愿后,亲手送董束月轮回为牲畜,并且贴心地保留他的记忆。 千金恭恭敬敬地将凤双越引至泰山王寝宫,便躬身退下。 凤双越未曾来过董束月的居室,此刻踏足入内,面前眼底,尽是派精致奢丽,无物不是奇珍异宝,无处不是精雕细刻,窗下只造型奇巧精美的香鼎散出轻烟袅袅,合着风向,满屋甜香。 此处所居的不似冥界泰山王,倒似人间纨绔家。凤双越不觉略勾了嘴角:“殿下很是风雅。” 董束月转眼笑:“哪能跟凤公子比呢?公子请坐。” 紫檀圆桌上玻璃蕉叶大圆盏里漾着澄透的清水,七朵天雨曼陀罗华漂浮其中,花瓣白净莹润,翻卷出千姿百态,旁放着把绿釉提梁酒壶,两只慢卷荷的酒杯,杯壁薄如蝉翼,雕刻了三层剔透荷叶,浅碧纹理如叶脉,栩栩如生。 董束月落座执壶,满上酒:“今日心血来潮,想邀请凤公子畅饮番,谢公子赏光。” 凤双越举起酒杯沾了沾唇,酒液醇香冰凉沁人心脾,悠然道:“宴无好宴,殿下这般盛情,倒让我受之有愧……” 轻轻放下酒杯:“请教殿下,九尾狐妖的心头热血,可曾到手?” 明明只是淡淡问,却是居高临下的极端威慑,董束月的笑意僵硬几分,敢怒而不敢奋起。 六界若还有个人是董束月真心畏惧自叹弗如,那这人必定就是凤双越,纵然胜券在握命门在控,却仍是无法自抑的战栗不安。 垂下眼睫,避开凤双越的眸光,董束月低笑道:“公子不必心急,最晚明日,那滴血必在公子的阴阳二气瓶中,只不过……卓家羽玄之事,你可料理妥当了?巫风灵毕竟是南诏巫女,若被她看出蹊跷,那天生怨灵毁了是小,天诛万不能破解……” 凤双越打断道:“此事不劳殿下操心。” 董束月点头:“当然当然,凤公子肯定也不会让季复生操心……你在青龙血中动了手脚,他天诛得解,却因此夺了卓羽玄的魂魄,卓家天伦之乐也是朝成空,若他知晓真相,不知会如何看待公子?” 凤双越神色喜怒难辨,随手轻弹酒杯,发出叮咚清音,道:“他为何会知晓?” 心中已打定主意,天诛解,这泰山王绝不能留。 董束月仔细窥伺着他的脸色,紫眸里漾出笑来:“凤公子定在想……怎么杀了我。” 凤双越忍不住笑:“殿下能掐会算……” 凝视着董束月,目光极是真诚坦荡,温言道:“束月请放心,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不会动你根手指,将来泰山王若有所需,妖界也绝不推辞。” 董束月对上他星芒璀璨的眼眸,神色变幻,似惊疑又似感动,良久叹了口气,苦笑道:“凤公子真是……竟比那轩辕狐族还擅惑人,我差点儿就要信你了。可惜凤公子说的话,我句都不敢信,季复生倒是信你,却生生误了捧在手掌心的卓羽玄,只不过……公子想必不知,你杀不得我。” 凤双越听他话中另有深意:“哦?” 董束月缓缓道:“当日我曾提醒凤公子,大恩难报不如杀之,否则缚手缚脚总是祸患,公子却道,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 凤双越最是揣测心意的高手,听这句心中已然隐有所知,“喀喇”声响,慢卷荷杯碎在手中,浅碧色的玉片把白皙洁净的手指衬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惨淡光泽。 董束月咯咯笑出声来,开心之极:“那日束月还提醒公子,若有日,你的救命恩人惹恼了你,还请公子海涵,公子也应了,所以那天凤公子的话,字句,束月都铭刻在心。” 凤双越目光沉静如水,却是言不发。 董束月故意静了静,方又开口:“凤公子……可知招妖幡为何在我手中?” 凤双越没有回答,董束月也不打算让他回答,有些话要自己说出来,才有意思,才有趣,才够伤人,才能解恨:“因为招妖幡本就是我的。” “凤公子早就知道,季复生不过是偷梁换柱的个赝品。” “泰山王董束月,才是真正的九尾狐妖之子,轩辕坟的传承!” 寝宫内登时片死样的沉寂。 天雨曼陀罗华在玻璃盏中泛着无声的浅淡涟漪。 凤双越眉峰微扬,淡淡道:“殿下很会开玩笑。” 董束月根手指虚放在自己唇瓣,晶莹剔透的指尖映着石榴籽红的唇,妖艳得可惊可怖:“你心里清楚我有没有开玩笑……难道你瞧我不像狐么?” “只怕你早已疑心了吧?为什么这么怕我是妖狐呢?” 话音未落,董束月周身笼上层柔光,突的瞬,已化身为狐,那只狐似乎笑了笑,四足微屈,轻捷的跃上圆桌,皮毛银白蓬松而丰厚,下颌尖尖,双眸深紫如醉,身后九条银亮狐尾半伸半卷,簌簌而动,明明是兽身,却仍是说不出的妩姿秀媚。 凤双越眼中如冻结了层冰霜,脸色僵硬而冷漠,嘴唇紧抿,眉心浅浅的竖纹划出冷厉的痕迹。 九尾狐嗖的跳上凤双越的肩,偏了偏小巧的头颅,伸出滑|腻湿润的粉红舌头舔过他的耳垂颈侧,细细的呼吸着,声音有些沙哑:“凤公子,你可该信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这个待定的世界绝望了! 我自暴自弃了! 图穷 凤双越只觉得被他舔过的地方掉了层皮也似火辣辣的痛楚。 九尾狐近在咫尺,瞳孔闪烁刺目如针尖,含着明显的嘲弄之色,这只狐狸痛快淋漓的笑着:“哈哈……哈哈!凤凰之子,金翅大鹏王,混天大圣!也会犯下这等愚不可及的错!千年前救你难的不是季复生,是我董束月!” “如今真相大白,你后悔不及吧?你报的什么恩德?你喜欢的应该是我!你纠缠的人也应该是我!你凭什么抢走复生……当年你就该被如来压在灵山,你就不该出现,你就不该报恩,谁又稀罕你报恩?” 九尾狐笑得太厉害,摔在凤双越膝上直打滚,透不过气来,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听着倒似哭泣般。 凤双越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发泄,神情却渐渐缓和平静,时竟轻声笑,道:“地府中竟也有精通变化术的幽冥之神,殿下的法力当真深不可测,变身九尾狐简直惟妙惟肖,点破绽也无,好生叫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笑声骤停,尾巴不耐烦的扫了扫,小巧如梅花的爪子软软搭上凤双越的心口:“你不信我是九尾狐妖?” 凤双越若有所思,慢慢说道:“若你是九尾狐,那天诛妖印,为何应于季复生?” 董束月极是警惕:“你想套我的话?” 凤双越知董束月千真万确的是轩辕坟妖狐,但于天诛事心中存了十分的疑惑,盼着他得意松懈之下将此事和盘托出,看其中是否别有蹊跷,或许柳暗花明能另辟蹊径,使得季复生躲开天诛。 此刻虽被董束月语道破心思用意,却也不难堪急躁,知他埋在心中千年的秘密已开了个缺口,自是决堤溃洪般再忍耐不住,只怕自己不问,也要找个由头倾肝吐胆,因此不追问,只笑道:“你可以不说。” 果然董束月又疑又防的看他眼,却道:“告诉你也不打紧……” 凤双越何等妙人?自是顺水推舟从善如流,微笑着再帮他开了个倾诉的缺口:“九尾狐妖这招瞒天过海使得漂亮,却不知季复生既身为龙族,又怎能李代桃僵替你担了这天诛之咒?” 董束月见他这样笑就气得浑身无力,连狐耳都气得直挺挺的竖起来,偏又寻不着机会发作,只得磨着爪子忍怒道:“季复生是龙事,我也是黄泉盛会方才知晓,但当年狐妖为何选中他,我也不知原因,只知那时他来历不明全无法力。否则以龙族之尊,也不至于被狐妖制住,接纳属于狐族的本真内丹。” 凤双越道:“是极。” 说着越发恼恨九尾狐妖之余,发觉董束月对其生母并无敬重孺慕之意,竟只是呼为“狐妖”而已。 殊不知董束月性子偏激而自私,这生心中只有季复生人,早已无数次愤恨母亲为何不挑中别人担这恶咒,害得自己与季复生饱受摧心分离之苦。 但既恨母亲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折磨,却也知她为自己平安耗尽心机法力,不得不领她这份慈母心肠,心中端的是纠结万分。 董束月眸光阴晴不定,良久方续道:“狐妖自从身怀有孕,便停止拜月修行阴阳采补,尽力使得胎儿妖气大减,不知从哪儿寻到季复生这么个大好鼎器,他虽身无法力,本真却最为纯净尊贵。” “狐妖慢慢将自身元神精血过渡到他体内。而死前产子那刻,狐妖魂魄将散未散,死者未死,生者未生,妖力达到至强之境,便将千年内丹硬灌入季复生腹中,逆天而为,将我和他起送下幽冥界。” “轩辕坟狐族生而有智,夕便可成年,这些前因后果我早已知晓,但季复生却是懵懂不觉。到了地府,我占据泰山王的魂魄,成了幽冥正神,他也成为此世槐真。我们潜在地府,远离天庭人界,倒要看那天诛会如何出现。” 凤双越微挑着眉,道:“所以你假意爱上季复生,其实只是想随时监视天诛妖印?” “不是!”董束月激烈的尖叫:“我对他的心意没有丝毫的作假!” 厌恶的盯着凤双越,语气异常尖刻:“你对他才是惺惺作态,若不是误以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才不会去喜欢他!” 难道轩辕坟狐妖恢复兽身之后,头脑和自控力都跟畜生无异?无奈的看着蹲伏在紫檀桌上用力抓挠桌面呈抓狂状态的狐狸,凤双越暗自思忖道。 不屑反驳,但为了加良好的沟通,凤双越真诚建议道:“殿下,能否化为人形?” “为什么?”狐狸的眼神十分机警戒备。 凤双越为达目的不惜谬赞:“殿下姿容绝世,赏心悦目。” 狐狸眼珠转了转,似乎很吃这套,待紫衫银发的泰山王落座后,言谈果然平和许:“我开始刻意跟复生亲近只是想看看,这个无知无识倒了大霉的妖怪,到底是怎样的副蠢相……” 忆起千年前的旧事柔情,董束月轻声笑了,红唇如花,眸子里闪烁的尽是纯真的欢喜:“谁知他替了我的天诛,却也成了我的劫数。” 凤双越颔首道:“啄饮总是前定,天道循环也自有报应。” 董束月奇道:“金翅大鹏王竟然会信什么天道命定?” 凤双越笑得骄傲而优雅:“落到别人身上我还是信的。” 董束月气得怔了怔,却无言以对,只得悻悻作罢,凝神述道:“三百年内,我跟他日益亲近,也是日渐不能自拔。那时的他,比现在话,笑得也,但脾气样的坏,曾经因犬芒出言不逊,生生踩断他三根肋骨,不过对我却是极好,我们起去七殿极北之处,看了夜的陨星滑落……” 凤双越淡淡打断:“这些与天诛并不相干,殿下只说后事罢。” 董束月见他醋意盎然,冷笑声,却不落井下石,道:“他以槐真身份在地府中战力无双,可惜天诛妖印也愈来愈明显,我实在没办法……便用炼神刺偷袭,剥离他的三魂六魄,想送入轮回消灾避难,不料当时五殿阎罗天子突然找我议事,我心慌意乱之下,却不知将魂魄投入哪个轮回何时何地了……” “因不知他的下落,我担心了足足七百年,等到他魂魄重 分节阅读59 欲望文 分节阅读6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0 归,我大喜过望,本想只要他浑浑噩噩平庸度日,便不会重蹈覆辙妖印再现,谁知……他心恢复法力要去寻你!那我何苦枉做恶人,干脆如他所愿好了……” 听到此处,凤双越抬手含笑打断:“殿下说差了。” 目光深邃而不见锋芒,静静打量着董束月。 董束月心中虚,感觉切秘密无所遁形般,略垂着眼皮,眼尾弧线却显妩媚撩人:“怎么?” 凤双越伸手挑起他的下颌,动作柔和如春风,董束月竟生不起半分反抗之心,愕然道:“你……” 凤双越用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心:“殿下,头痛之疾最近不曾复发吧?” 风马牛不相及的句话,董束月却如遭雷亟,嘴唇剧烈颤抖。 凤双越倏的撤回手指,笑得无害:“自从季复生魂魄离开地府,殿下便患上了头痛之症。这病来得古怪,连痛的地方也古怪,只在眉心点……殿下苦心,慷慨教与季复生种种不传秘术,激发出他的内丹妖力,个中缘由,却并非因为他背弃殿下,而是因为殿下害怕……” “怕他若没了妖力,这天诛恶咒会由你分担二,虽不至魂飞魄散,但番苦楚想必难熬,法力躯体,也是难以保全。” “殿下,你应该比我懂什么叫做天诛妖印。你们轩辕坟族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祸延子孙,永无绝期,魂魄日不散绝,天怒日不休止。虽然你母亲那个下|贱的妖狐将元神精血、妖力内丹都强灌入复生魂魄体内,但复生旦消失或是妖力不存,天诛之威,只怕你亦不能全然躲过,毕竟脉相承……是么?” 凤双越说罢,神色含着几分冷漠而高高在上的刻意怜悯,甚至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董束月的肩:“是么?” 董束月看他的眼神仿佛见到了索命的恶魔:“你……你怎么知道?” 凤双越悠然道:“我既知道殿下身份,还有什么不明白?” 董束月眼底隐现血红,失控叫道:“我,我不想害复生的……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你,忘了我!都是你们不好!你们逼我至此!” 凤双越柔声劝慰道:“殿下说的是。待复生天诛解,我们自会给殿下赔罪。” 董束月冷笑道:“你如此虚以委蛇,无非是想要我心头滴热血,当我不知道么?” 他心绪激荡,吐字不甚清晰,从齿缝里带出蛇腹滑过草地的嘶嘶之音,使得原本轻微沙哑极是旖旎的嗓音听起来平生恐怖之感。 凤双越却听着丝竹妙音般,微笑道:“那殿下肯给么?” 董束月大笑道:“我若不给,你待如何?你莫要忘了,千年前是谁救了你!” 凤双越道:“殿下于我有恩,我自然不会对殿下如何。” 董束月看他面容玉雕般平静无波,嘴角甚至还有丝仿佛刻着的笑纹,却不由自主打心里起了阵强烈的寒冷与不安,翻涌激荡的情绪亦慢慢稳定下来,半晌吐出口气,低声道:“明天你来取。” 凤双越展颜道:“如此最好不过,谢殿下。” “可我有个要求。”董束月的模样实在像极了蛮不讲理车轱辘话来回说着讨糖吃的小孩儿。 凤双越脾气却好,声音还是很温和:“你要什么?” 董束月不答,起身取来把玉梳,落座把扯散束发缎带,回眸笑道:“头发散了,帮我梳梳吧,双越。” 他银发垂地如月下泓清泉蜿蜒,凤双越怔,沉声道:“你说什么?” 董束月牵过他的手,字字重复道:“双越,为我束发。” 凤双越只迟疑了瞬,果然走近前,手握住他滑不留手的发丝,拿起玉梳慢慢梳理,嘴角噙着抹笑意,动作温柔体贴堪比情人,好像为他梳发是天经地义般自在。 凤双越的手指有魔力般,董束月舒服得像是被挠着下巴颏儿的猫,低笑道:“双越,我现在改主意了。” “嗯?” “我不要季复生了,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 杀过 凤双越对他的朝秦暮楚并不惊诧,反而十分愉悦,问道:“为什么要我?” “为什么不呢?狐性本yin,双越不知么?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可都不清楚呢……季复生只是时新鲜罢了,再说金翅大鹏王妖中至尊,难道还比不上区区季复生?此其也。” 凤双越不得不赞同:“很有道理。不过有其必有其二其三,殿下并赐教?” 董束月银亮的发丝顺滑的沿着玉梳流淌,紫眸微阖,嘴角笑意盈盈,很是满足的模样,但置于膝上纤细精致的手指,却无法自制的扭曲轻颤:“我于你有大恩,你以身相许报答二,也不为过,此其二也。季复生为了你,弃我如敝屣,我便抢了你来,让他也尝尝这滋味,我心里痛快,此其三也。” 凤双越的手出奇的巧,时用发带将董束月银发束起,还结了个很漂亮的如意同心结:“殿下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董束月却有几分不敢置信,又惊又喜道:“那么,你……也要我?” 凤双越凝目注视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扩大:“承蒙殿下厚爱,我若还敢推脱,不识抬举不说,是大煞风景,何况殿下还有这许的道理。” 董束月别有意味的笑了:“若论知情识趣,六界九天,没有个能比得上你的,双越。” “殿下谬赞了。” 董束月姿态慵懒,半边身子斜靠着凤双越:“属于我的总是我的,你说是不是?” 凤双越手搭着他的肩,帮他理了理鬓边发丝,举止间从容自然如年相知的情人,笑道:“自然是。” 董束月手指轻轻划过玻璃盏里的清水,些许水珠从他指尖滴落莹白的花瓣,静了静,讥诮笑:“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瞒得过时,瞒不过世,季复生又哪有半分狐族之魅?” 凤双越低头眼看去,只见他鼻尖凝脂挺秀,颈下肌肤细腻如丝缎,确是正如百里弃敖所说的绝色,当下也不讳言:“殿下姿容绝世媚骨天成,季复生不及万。” 董束月仰起下颌,柔声要求:“叫我束月……亲我下。” 凤双越双眉轩:“好。” 不废话,伸手搂住董束月的腰将他扶起,董束月手撑着桌沿,垂着眼睫半偏着脸,竟有几分未解风情的羞涩慌乱。 凤双越嘴角略勾似笑非笑,琉璃目深邃如海却无分情愫,低头作势要亲|吻下去。 董束月“嗯”的轻哼,柔|嫩丰润的唇主动迎上凤双越,声音蜂蜜般缓缓漫延出室春|意。 凤双越却突然转过脸去,避开了这个吻,董束月眉头蹙,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听嗤的声裂帛声响,竟是凤双越手撕破了自己的外袍里衫,从领口到腰际登时全然赤luo,不禁吓了跳:“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不容抗拒的将他按倒在桌面,慢条斯理剥去他剩下的衣物,明明是霸道甚至略显粗鲁的举措,却又有最优雅舒展的姿态,微笑道:“你说呢?这难道不是束月想要的?” 凤双越的手指在赤luo的肌|肤上游走,异样的冰凉干涩,仿佛是钝而生锈的刀片划过,但他力道控制得不轻不重的刚刚好,分则失之柔情,少分则失之刺激,精准而有效,就连九尾狐妖天赋异禀,都想象不出世上竟还有如此高超绝妙的调|情手法,被抚摸过敏|感所在,董束月的身体就像是听着捕蛇人笛声的蛇,只随之扭动着追逐快乐,全无自控之力。 香鼎里袅袅散出的香气,令人晕眩沉迷的浓郁馨甜。 随着凤双越手指个邪恶而巧妙的动作,董束月尖叫声,雪玉般的肌肤滚上层粉粉的绯红,无意识的睁大眼睛急促的喘气,身体骤然绷紧,不断痉挛颤抖,半晌死过回般急促的呼吸着,每个毛孔每块骨骼都似乎被热热的水淋过遍,浑身乏力却又无比舒畅,。 董束月如身处个至美梦境中,正飘飘然欲仙,不经意半睁开眼,却触到了凤双越此刻的眼神。 余热未退的身体顿时像被浇了桶冰雪,连心都僵硬扭曲。 凤双越衣衫整齐无丝凌乱,看向自己的眼神,既非不屑,也非鄙夷,不是忍耐,不是欢喜,只是纯粹的冷静玩味,仿佛掌中爱|欲痴缠的活色生香,鲜艳明媚的宜喜宜嗔,不是生命,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玩器,甚至只是抔泥土块瓦砾。 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如此赤luoluo淋漓尽致的践踏! 瞬间董束月恨不得杀了自己,何苦自甘下贱落到这等境地?涌上种想与眼前这妖物同归于尽的彻底崩溃感。 猛的出水鱼儿般,歇斯底里的疯狂挣扎起来,连紫檀桌上的玻璃蕉叶盏也被掀翻在地上,摔出神清气爽的好声脆响。 凤双越眉头微蹙,立即撤回手往后退开小步,心中冷笑,这狐妖番做作不去唱戏实在可惜,打量着他的表情,微笑摇头:“束月,这算是……欲拒还迎?” 董束月听得碎裂声响,骤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手掌撑着桌面半坐起身,慢慢调匀了呼吸,也不理凤双越,只厉声唤道:“千金!” 千金本就守在门外,知眼色懂进退的机灵,她是饿死鬼,心里素来只装三件事:泰山王、尹诺、吃。至于泰山王跟谁妖精打架打成何种地步,她视之为殿下种很健康很正常的兴趣爱好,只不过自己全无兴趣满不在乎罢了。 因此听到泰山王传唤,千金并不因为方才天雷勾地火的声音有所迟疑,三两步就跨进去:“殿下。” 董束月对千金的淡定和迅速很满意,吩咐道:“把地上收拾干净。” 千金低头看,见七朵天雨曼陀罗华散落在玻璃盘的碎片之中,地上积了些水渍,忙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将水渍抹干,又把碎片花瓣等拾掇在大托盘中捧了出门。 董束月忍不住抿嘴笑,眼中掠过丝执妄得意,凤双越冷眼见了,心中无由的咯噔下,却又寻不出什么端倪,干脆直言相询:“束月笑什么?” 董束月眨眨眼睛:“高兴。” 凤双越像个弓弩俱备的流猎手,静静看着他。 董束月指尖颤,歪着头无辜的笑:“能与金翅大鹏王春风度,自然高兴。” 凤双越淡淡道:“春风未曾袭人,如何就已经度了?” 董束月道:“正如双越所说,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太容易得到,你不会觉得滋味寡淡么?” 凤双越若有所思:“真的是因为这个?” 董束月点头,凤双越却指着桌上把短刀:“束月直佩着的龙弧刀可粗陋得很。” 方才两人缠绵情|热之时,董束月衣衫尽解,凌乱散落在桌上,董束月转眼只见锦绣玉扣的腰带旁,把短刀龙鳞为鞘,兽骨作柄,样式与整个屋子及他本人都是毫不相称的质朴简练。 董束月凝视着那把刀,突然有种心丧欲死万念成灰的倦意,想说的千言万语,只烟消云散在嘴角涩然笑。 凤双越,你可知道你是个幸运的强盗? 我比你早遇到他,早与他结缘,我跟他的牵绊与生俱来,我为他惊,为他喜,为他忧思,为他辗转,到头来你却得到了他的所有,我除了手里这把刀,无所有。 不甘心啊,还是不甘心。 想着把拽断刀结,随手扔出窗外:“你说得是,这把刀粗陋,配不得我。” 却忍不住顺着窗口去看刀落在何处。 凤双越低声笑,道:“束月真是受不得激,好在龙弧刀也不怕摔……要我去帮你捡回来么?” 董束月被他看破心中不舍之意,恨恨道:“不必。” 狐族狡猾智,另有“杀过”之性,寻常狐狸常在暴风雨夜,杀尽窝黑头鸥而不取食,事易做绝,却是伤人亦不利己。 九尾妖狐是狐族之王,却也脱不了生性如此,妲己敲骨验胎刻毒残忍,只为发散生离轩辕坟的怒气怨气,董束月如今苦心设套,刻意为之,也只是宣泄胸中口恶气酸气。 宁可凤双越事后将自己剥皮拆骨,也不要被他瞧不起,宁愿季复生永远憎恨自己,也不要被他忘记。 只不过董束月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季复生的个性。 再机巧的布局,再毒辣的用心,都敌不过本真的点任性。 只想在凤双越季复生两人之间种下嫌隙,只想让季复生伤心失望痛不欲生,自己或许能有那么星希望? 却不想季复生宁折不辱,想不到他会在放弃之前能有那般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因此后来双目失明的瞬间,董束月只有心甘情愿,甚至存着分感激。 我早已悔了,你的魂魄却流离失所,既然再也见不着你,留着这双眼睛,又有何用? 待定…… 千金捧着碎片花瓣等杂物走出寝宫,刚想绕到殿角扔掉,不料眼前花,朵天雨曼陀罗华突的幻为个黑衣人影,笔直的立于当地。 千金吓了跳,但作为个有见识有想象力的鬼,断不至惊声尖叫,只趔趄了下,定睛看,竟是数日未见的季复生,又惊又疑道:“你……你怎会变成花躲在殿下屋里?你好大的胆!” 季复生言不发,黑色瞳仁冷若冰石,没有焦距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千金微微哆嗦,此刻季复生的冷与以往的面瘫完全不同,竟似从骨髓魂魄里绝望的渗透出来,直教人不寒而栗。 千金心思机敏,深知泰山王与季复生的瓜葛自己绝不可问,偷眼见季复生并不理会自己,也就溜烟跑走,自去油锅旁陪着尹诺商量着种植百合花。 季复生沿着红石街道慢慢走向槐真府,眉睫漆黑如墨,脸色除了加苍白透明些,并无异常,连步伐都如既往的流畅。 绕过处拐角时,刚好棵青桑树落下段枯枝,脚踏上去,喀嚓声闷响,仿佛心裂开的声音,季复生停住脚步,这刹那,才觉出了痛。 真的是痛,活生生的千刀万剐,硬生生的摘心取肝,不过如是。 凤双越与董束月的话,是把锋刃太薄的刀,凛冽的割过去,并不立时出血,甚至连疼痛都迟迟不至,只是打骨头缝里木木的凉澈,猛回神才发现,原来早已是血流满身遍体鳞伤。 如果只是不爱,尚有战余地,可以去抢,可以去争,却不曾想到自己拥有的爱,从开始,就是个错认,从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再幸运的小偷,旦失主归来,什么话都不用说,只个眼神,就只能缴械只能认错,物归原主,连所谓剥夺的残酷都无从谈起。 流沙上的宫殿,美轮美奂却终会崩塌,错在根本,错无可恕。 季复生静静着,心中浑浑噩噩恍惚如梦,又似乎明白了很事,种种蛛丝马迹的预兆线索,如雪地里燃着的炭火,冰凉而烧灼的浮现。 千年前的狐妖如何算计利用自己挡灾应劫,董束月如何心思叵测暗藏鬼胎,季复生根本不在乎。 便是当年的九尾狐重现眼前,季复生半也就冷冷扫眼,绝不会尔康状握着她的肩咆哮你冷酷你无情你如此对我良心何在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至于董束月,对自己害过却也爱过,平白得了他|妈|的千年妖力内丹,便是替他顶顶雷劈也无伤大雅,至于他纠结他怨愤他不甘他疯狂,那只是他的事,跟自己无关。 季复生在乎的,只有凤双越。 原来凤双越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狐妖,却瞒得脸真心不动声色。 原来凤双越直就在谋算卓羽玄的魂魄,他承诺的不抢羽玄线生机只是安抚自己的欺骗。 十万厉魂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屑于去夺,那只是他悠悠然抛下的枚诱饵,钓的是炼化后的天生怨灵这条大鱼。 枉自己当日那般心怀歉疚的恳求,得蒙骗后的喜悦开怀现如今回头看,简直就是奇蠢无比不堪入目的笑话。 董束月虽是轩辕坟狐妖,出了名的狡黠善惑,但与凤双越比起来,何其的幼稚、急躁、浅薄、优柔寡断、疏漏百出?而在凤双越手中,连扰乱六界惊动佛祖的妖神之战都只是他挥手弹袖的枚棋子,又是何其的从容、深沉、精准、游刃有余、疏密得当? 他的手段,才是真正的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他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他要瞒的到底是什么?他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只怕六界九天,没有个神妖鬼仙能够明白。 怀疑的种子旦种下,便如荆棘般滋生疯长。 季复生并不笨,甚至是绝顶的聪明,比之董束月,胜在冷静大气,他若撤身出局花心思去思谋,便是凤双越的精心布置,也不免被寻出些许草蛇灰线。 此刻季复生静下心来,凤双越的言行举动在心头细细捋过,却是越想越不敢再想。 凤双越为了天诛妖印,在进地府七殿前就已谋划妥当,包括天生怨灵、黄泉盛会和妖神大战。 但若凤双越所做的这切,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天诛之劫,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了替自己解印,那区区季复生又会被置于何等境地? 会不会……这竟是个长达千年的温柔陷阱?自己会不会也只是他的枚棋子?从在人界被他寻到,他张机设网,自己乖乖入彀,不光是情网,加是猎网?自己虽不是真正的轩辕坟血脉,但董束月对自己直怀有几分痴心几分不舍,那妖狐心血还是唾手可得,阴阳二气瓶大功告成指日可待。 也许他唯没有算到的就是自己提前知晓?或者……甚至就连自己的提前知晓也只是他个故意的疏漏?从此便水到渠成的撇清关系撂开手去? 不,断断不会。 人界数年,重逢后的时光,那些温柔宠溺,都是真真切切,那时凤双越的笑容和满足,是从心里开出来的花,是夜空满盈的月色,绝没有半分虚假。 季复生思忖良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毛病犯了,咬牙,化身为鸟雀,仍旧往董束月寝居飞去。 最不过再痛次罢了……方才自己幻化为天雨曼陀罗华,董束月知,凤双越却不知,董束月不怀好意,言语间便必定设了扣。 凤双越,我该不该信你? 飞到窗外,却见地上躺着把短刀,刀刃半出鞘,明如镜纹如水,青光吞吐不定,正是自己初学封印,送与董束月的那把龙弧短刀。 只听凤双越含笑的声音款款道:“扔了最好不过,束月要什么样的刀没有?” 董束月哼的声,带着几分撒娇和戏谑:“我要月之断,你会为了我去从季复生手里取来?” 凤双越仍是不在意的笑:“自然会的。” 董束月佯叹道:“你这样讨我欢心,为的自然是狐妖心血……我可不懂了,既然你已知道认错了人,为何还要我的心头之血,去帮季复生解那天诛之劫?莫非是以身报恩却当了真?” 凤双越静默良久,轻轻笑出了声,从窗口看去,他张脸仿佛白玉雕成,没有点瑕疵,而身鹤羽白的长衣是衬得他矜贵优雅无与伦比。 那声笑入耳,便仿佛记重斧劈中季复生的心脏,沉重的钝意,这斧头下去,心不是被劈开,根本就是被劈碎了。 季复生敏锐的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想振翅逃跑,但已经来不及,凤双越已经开口:“谁说我这般辛苦,为的只是替复生化解天诛?” 犬芒吃得很饱,沿着枣花街遛狗。 犬芒每天遛狗必然经过槐真府,说不清是什么心思,隔着墙头看到那些树冠花枝,心里总会特别的柔软宁和。 只不过今天刚拐过来,就看到了季复生。 犬芒有些惊,又有些怕,但的是隐隐的欢喜,住琢磨,看到这小子撒腿就跑似乎有些掉份儿,何况心里根本就不想跑,所以犬芒臊眉搭眼的咳嗽声,便径直走过去,心道,这路人人走得,你再霸道也不能为了这个打我。 牵着狗步三摇晃的慢慢溜达,逐渐靠近季复生,但直到擦肩而过,季复生都还是半垂着头,似乎根本没看见自己。 犬芒怒了,倒着退回来,堵大山似的直直立在季复生面前。 眼前光线突的暗,季 分节阅读60 欲望文 分节阅读6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1 复生抬头看去,只见个史莱克似的庞大身影,不禁愣。 犬芒原本准备跟他好好谈谈七殿司狱之间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奥义,但打眼瞧见他的脸色,不由得粗着嗓子蹙眉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季复生怔怔问道:“你认得我?没认错吧?” 犬芒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小子失心疯了么?可千万别是个武疯子,言不合再杀自己遍,当下小心翼翼道:“你是槐真。” 季复生低声自语道:“槐真?” 犬芒见他神色古怪,着急,半空打了个霹雳也似:“季复生,你傻了?” 季复生奇道:“你从没认错过我?” “化成灰我都认得!” 季复生静静注目于他,良久唇角略勾,竟笑了笑:“……谢你。” 犬芒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心疼,针扎似的难耐,咬了咬牙自我牺牲道:“你要是不快活,可以打我顿出气!” 季复生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他眼,却想起了什么,把拽断颈中细链,放到犬芒手中:“帮我照顾这只虎枭。” 低吟解印咒语,只虎枭幼仔随咒而出,双翼宝光流动雪珠晶羽,玛瑙红的眼珠圆溜溜的看着季复生,拍打着翅膀扑到他怀里,季复生死死抿着嘴唇,伸手下下的抚摸它的脑袋。 虎枭亲昵的啄了啄他的颈子,季复生却突然不耐烦的揪着它后颈扔到犬芒身上。 虎枭对犬芒极其憎恶畏惧,哆嗦着展开双翅便要往回飞,却被犬芒双手热热的捧住,急之下,口狠狠咬在犬芒虎口,獠牙深陷入肉,鲜血登时洇出,犬芒嘶的声,铜铃巨眼里却满是欣喜爱护之意:“这小家伙真凶,真有精神!有意思!” 季复生直冷眼旁观,见犬芒真心喜爱虎枭,方伸手挠了挠虎枭毛茸茸的肚皮,轻轻掰开它的利齿,低声道:“我对不住你……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以后不在这里了,犬芒欺人不欺畜生,定会好好待你。” 触他的眼神,虎枭的挣扎戛然而止,呆呆的看向季复生,悲鸣着他听不懂的兽语,季复生微微笑:“谢你陪我这么年,我……” 蓦的手背滚烫,却是虎枭落了泪。 犬芒抱着虎枭,有些茫然:“他怎么了?” 季复生离去的背影如既往的孤傲笔直,却透着浓烈的绝望悲凉,看着有种似乎只要轻轻碰就会碎裂的错觉。好像经此别,再无相见之日了…… 犬芒听着远处判官殿的铜漏声咚的声悠长沉重,正中心脏般痛不可抑,抬起头,暮光四合,海月清光。 诛心 凤双越回到府中,却未见到季复生回来,心里空落落的颇觉不安。 难道他还在五行山?莫不是跟那猴子玩疯了心,忘记七日之约了罢? 看来日后只该守着顷刻须臾也不分离才好,凤双越念及自己这般强烈的独占欲,不觉失笑。 暮色中但见寝居外高大的紫芝桐树枝叶繁茂,已结满桐花,摇曳婆娑,硕硕华华。 凤双越仰头看着,想起大雪山上那株青桐自开天辟地以来就生长于冰天雪地间。天下之事,总没有尽如人意之处,雪山的青桐虽是不惧三尺渊冰千里素雪,却也从未开过桐花结过梧子,而此处的桐树花开之时,唯愿无霜雪与子解千年,但又怎能白露不生朔风不至? 时诸滋味无以遣怀,信步走进寝居,挥手点亮明灯,只见床上凌乱的放着堆衣物,心中登时喜,看来季复生已然回来过,床上之物正是他换下的玄色劲装。 而杆七尺银枪也随随便便的搁置在床前,仿佛是被匆忙撂下,不禁摇头微笑,季复生直不擅打理屋子,自己收拾了,他还要经常冷着脸表示不满意……真的是有些惯坏了。 感慨间觉察到气息波动,凤双越回头,见季复生已跨入室内,身茜素青的束腰长衣,少见的飘逸潇散,颇令人眼前亮。 又见他手中握着只细长弯曲的海螺,忙问道:“去大珊瑚礁了么?” 季复生触及他如常宠溺深切的温柔目光,恍了恍神,低头不经意的避过:“你怎么知道?” 凤双越顺手拿过那只海螺,海螺色作芽黄,弯如新月,道青黛细线起伏绵延,绕过整个螺身,没入螺口:“这是月钩螺,只有海底最深处的大珊瑚礁旁才有。” 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螺身传来夜雨打琴弦的寂寞声响,凤双越道:“月钩螺这道黛色可做画眉用,若是对着螺口说话,音留螺中,可封千年。” 季复生奇道:“是么?我倒不知它还能封音,就是看着不似寻常海螺,有趣而已。” 这是他第次对凤双越说谎,也是最后次。 ====================== 后来凤双越独自回到槐真府,半躺在美人榻上,还斟了杯琼浆慢慢啜饮,打开螺口,悠悠的听里面封存了千万年的海浪涛声。 听了很久很久,在已经习惯了绝望的淡漠心情下,终于听到了季复生低不可闻的声“双越”,但除了随后的缕似有似无的叹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时凤双越颗心已化琉璃,本是无喜无悲无情无欲,但听到“双越”的那刻,却还是不堪承受的抬手捂着胸口,阖上眼睛静待那阵酸涩痛意极缓极慢的铺延掠过。 良久,凤双越将这只月钩螺贴身藏好,带回了狮驼国,狮驼国天气特别的好,响晴薄日,秋高气爽,凤双越直奔寝宫,将这枚月钩螺压在了自己枕下。 ==================== 凤双越随手放下月钩螺,眼眸流动着异常华美的光芒:“复生,明天这个时候,阴阳二气瓶便会大功告成……天诛破解之后,你最想去哪里?” 季复生想了想:“我要去人界,找个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住下。” 凤双越沉吟片刻:“东胜神洲正处乱世,战事频仍民不聊生,要找个太平优渥的城镇可不容易。” 见季复生热烈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期盼之色,凤双越立时笑了,柔声道:“不过既然你喜欢……也许我该在西牛贺洲建个狮驼国?” 季复生笑道:“好啊,不过不必把城中活人全都吃光变成座鬼城,那可就和地府样没什么区别了,我要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凤双越略有不满:“只有低等妖族才以食人为乐,你是在侮|辱我么?还是说你见过我吃人?” “见过……而且经常。”季复生语双关,唇角绽放的笑意居然有几分罕见的风流,低低的声音清透而蛊惑:“做吧。” 说着拉开凤双越的衣带。 凤双越的里衣是稍重的云锦银灰,衬得胸口肌肤显瓷器般的色泽华贵,逐渐luo露的身体线条精悍而强健。 季复生极少如此大胆主动,凤双越看着他漆黑明澈的眸中自有情深不可诉,心中欢喜之余竟隐约生出种惶惶不安,仿佛如此良宵如此情愫,却是触即碎的镜花水月,逝水无归了。 怀着这份莫名的思绪,凤双越的动作比平日加珍惜呵护,双手褪落季复生衣衫时,如雏鸟羽毛的轻柔。 季复生攀住他的肩,半身撑起,嘴角勾了勾,牙齿咬住他颈窝细腻紧实的肌肤,舌尖灵活得像条小蛇,却没有任何条蛇能有这种丝滑柔嫩的触感,凤双越个激灵,下|腹涌起簇热热的火苗。 季复生在他颈侧低声笑着,呼吸暖洋洋的,海浪般轻拍着他,凤双越敏|感的耳垂处渐渐燃起了条线,浩浩汤汤从下颌到喉头延伸至下|腹甚至脚趾,浑身如浸热水,正舒服畅美之际,季复生只手竟悄悄游走进了未褪的里衣,按住他那处,五指微用力,裹住,握着撩拨…… 隔着柔软如水波的银灰里衣,看不清季复生那只手的所作所为,却见凤双越原本清明的琉璃星眸骤然黯,浑身不堪刺激的微微哆嗦,口中忍不住嘶的声,那条火线轰然炸开席卷全身,原待慢慢累积的快感与热情登时无法自控。 被猛然压倒的季复生犹自不知死活的笑,凝光流墨的眼眸润润的湿,睫毛像是沾着雾气,斜飞的眼角薄薄层桃花的轻红,主动分开双腿缠上了凤双越,长而笔直的腿柔韧得仿佛能在他腰后打结,这是分明的、放纵的求|欢姿态。 凤双越不打算再忍耐,分分强硬急切的插|入进去,同时也不忘注意迎合着他的反应。 季复生小口吸着气,微张的唇瓣有些痛得发白,露着些许玉白的牙齿,却没有往常吃痛时的挣扎退缩,反而紧密的缠了上去。 浓密激烈的欢|好之下,季复生压抑不住的呻|吟出声,滚烫热情的缠绕吸附着,凤双越亦有些不能自持,低哑着声音笑:“你……里面太热,快化开了似的……” 放慢了进攻的节奏,插|入很舒缓却很切实,不做停顿的有力持续,那种跗骨入髓的亲密愉悦随着动作逐渐层层攀爬叠加。 自然的交|合是胜过切的快乐欢喜,不是救赎,也不是永恒,说不上是奢靡还是粗鄙,也说不上堕落或是纯洁,只是源自本真的渴望和拥有。 季复生感觉到熟悉的酥|麻胀痛沿着脊髓窜至全身,他素日气势极其锋锐冷冽,轮廓又是深邃分明,因此能把那种过分的俊美遮掩得恰到好处,让人只想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要不就是并肩甚至敌对,却绝不易生起怜惜占有之心,便是知他如凤双越,也不敢轻易流露出轻薄保护之色,以免招惹他怒之下翻脸亮出利爪。 而此刻正在被反复侵入,处于极度欢愉夹着些微痛楚的季复生,看上去却是出奇的柔和而诱惑,气势剥落殆尽,这才让人发现,他近在咫尺的五官竟是工笔精心描绘而出的清致精美,甚至有种不安静的媚气水银泻地般渗透而出,凤双越沉溺其中,根本不愿自拔。 两人的身体贴合几乎没有丝缝隙,凤双越动作激烈而不失温柔,面容表情无不动人之极摄人心魄,季复生看着他容色如玉,看着他星眸如醉,只觉疼痛无以排遣,喃喃道:“双越,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便是千年的欺骗,自己也已偷了千年的温暖,只要有过这样的刻,那就没有遗憾。 此刻海底星光透过轻盈的无色鲛纱,有筛入清泉跳出水珠似的剔透光芒,季复生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虚碰了碰,突然想起大雪山上星辰如钻,自己却是永远没有机会再去触摸了。 忍不住想哭,却没有眼泪,承受不住了也似哽咽着涩然道:“再用力些……” 凤双越有些失控,嘴唇湿热的凑到他耳边,自下而上的顶|弄着,低声问道:“什么?” 季复生喘息着直往后仰,视野片模糊,眼眸中雾气凝聚,如纯黑水晶闪烁在融化的清澈冰雪中,眼睑轻轻眨动,便似破碎了的冰晶月影,凤双越用舌尖舔过他微湿的浓密睫毛,插|入得深凶猛,季复生不堪忍受的打了个哆嗦,阵痉挛收缩,逼得凤双越几乎当场缴械。 凤双越顶到最深处,只在那敏|感柔软的所在恶意研|磨,逼问道:“你说什么?” 季复生紧紧抿着唇,抬手遮着眼睫,掩盖住那丝脆弱与不舍,半晌低声求道:“让我再痛……再痛些……啊……” 很奇怪,有哭泣的声音,也有哭泣的表情,季复生的眼睛里却没有滴泪。 季复生从不落泪。 半宿癫狂之下,凤双越还是清早起身,晨光中见季复生兀自沉睡未醒,知他累得狠了,不觉笑,轻柔的在他额头印上吻,下榻着衣束发。 轻手轻脚正待出门时,季复生却已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随口问道:“双越……你干什么去?” 凤双越手指僵了僵:“我去找泰山王,有事相商。” 季复生似乎睡得有些懵懂了,迟疑了瞬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与破哑,无意识的低语道:“别去好不好?你今天不是要帮我解开天诛么?” 凤双越走近前,琉璃目深邃而情,笑道:“是,所以我尽量快些回来……羽玄的褫魂恶咒就看今日了,最是重要不过,你要不去陪陪他?” 季复生阖上眼帘,倦倦的问道:“羽玄……会没事的,对吗?” 凤双越的声音清亮优美,胜过切琴筝瑟笙:“对。” 季复生仿佛又快睡着了,半晌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找董束月……难道他跟天诛有什么关系?” 凤双越微笑的弧度不作稍变,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没有。” 亲了亲季复生的耳朵:“怎么,不信我?” 季复生刷的睁开眼,凝视着他:“你说呢?” 句轻描淡写的“没有”,像个斩钉截铁的句号,将所有的可能硬生生断在了此处。 绝望与自厌崩溃性的碾碎了所有情绪,而骄傲却在血液里沸腾着复苏,季复生眼睛弯起,笑了,睫毛簌簌的扑撒着,看得凤双越心陡然乱:“那你去吧!对了……我懒得照顾那只虎枭,就送给犬芒了,以后他若是待虎枭不好,你帮我揍死他。” 凤双越笑得很乐意:“就知道你没这耐心养什么虎枭。” 季复生懒洋洋的挥挥手,示意他别吵。 凤双越颇有些缱绻不舍之意:“你等我回来……等着我啊。” 待定, 凤双越身影消失的那刻,季复生眼神下子就空了,彻底的空茫沉静。 跃而起的时候腰胯酸疼不堪,季复生却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挺拔,还是身最简单的玄衣银扣,略思忖,从长靴中抽出月之断,放在紫檀桌上,不属于自己的,再好再舍不得,也不会贪恋不放。 路走出槐真府邸,经过卓家墙外,正迟疑间,青桑树上传来个清脆的童音:“哥哥,你干嘛去?” 季复生抬头看眼这根本就不该出现的孩子,也不诧异,只眼神暖了几分:“下来。” 卓羽玄个筋斗,飘飘然飞落,却悬在季复生眼前,晃荡着两条莲藕短腿,嘻嘻的笑:“哥哥要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在青龙血里好生泡着?” 季复生捉着他的腿,把他抱在手里,淡淡道:“羽玄,凤双越算计了你们,青龙血中另有玄机,他要把你这个天生怨灵用厉魂炼化之后封印入器。” 卓羽玄乖巧的点点头:“你并不知情,他连你并骗了,是不是?” 季复生面无表情,道:“我昨天刚刚知道。” 卓羽玄笑得很开心,似在意料之中,捏住季复生束黑发在手指间绕着玩:“只要不是你骗我,我才不在乎呢!可惜我娘太笨中计啦,但羽玄很聪明,从第三天开始就知道不对,只是怕爹娘伤心,就直没告诉他们……今天是最后天,我快镇不住那些凶煞恶灵,也快瞒不住爹娘了,所以干脆偷跑出来了哈哈!” 说着将额前整齐的刘海拨开,只见白嫩的额头上,令人心悸的青黑煞气幻出各种图案形状,在薄薄层皮肤下流动奔走,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般。 季复生早已空落落的心似乎又被剜了刀,声音不可自抑的嘶哑:“痛吗?” 卓羽玄老老实实的答道:“痛。” 却笑得甜蜜而满足:“褫魂恶咒解不解得开,凤双越算没算计我,我根本就没放在心里,只不过如今爹娘为我做的,我看得明明白白,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我不想死在他们眼前……哥哥,我想跟你起过了今天,你带我出地府好不好?” 他看向季复生双黑嗔嗔的眼睛灵动中含了丝不易觉察的悲悯同情,来自至爱之人的欺骗本就杀人不见血,只会比厉魂肆虐痛。 季复生自是懂得,轻笑道:“好,羽玄陪哥哥去个地方罢。” 天生怨灵不能离开地府,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必然魂飞魄散,不过眼下卓羽玄已是不必在乎这些。 想到此生终于能见见凡尘人界,虽是最后次,却也是第次,卓羽玄大喜过望,狠狠亲了口季复生:“太好了!我死也不要死在这地府七殿!咱们去哪里?” 季复生见他喜笑颜开,却死死咬着牙,嘴里满是血的铁锈气,勉强笑道:“东土五行山。” 两人番对答,明明说的是最惨烈的生死戮心之事,言语却异常平静,个中千般滋味,只怕是倾尽黄泉忘川也不能付之忘。 这次出地府,季复生特意绕道三途河,河中血水奔流滔滔,仿佛无始无终的吊歌,如霜的天雨曼陀罗华被风吹起,大蓬大蓬的落入绵绵长河中,瞬息之间消逝无踪。 卓羽玄悠悠叹了口气:“走罢哥哥,我的魂魄是不能被引回这里了……我再见不着爹娘了,也再不想见他们,这么年也该有个了结……我本就不该出生,他们俩永生永世在起,没有我,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快活。” 不谙世事的稚嫩声音里却有青冢白骨的苍凉寂寞。 “羽玄,这里是五行山,压着孙悟空。”猎猎风中季复生飞落山脚,声音与往常般无二的清澈冷静:“你见过他的,他到判官殿毁掉生死簿那次。” 卓羽玄激动,紧紧抱着季复生的脖子,差点儿把他给勒死:“记得记得!他在哪里?” 季复生放下卓羽玄,携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踏着荒草行过,绕过几处巨岩山壁,头顶日光正盛,山中虽有绿荫,孙悟空头顶却并无遮蔽。 满目日光的死白中,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仍是派天遮不住地埋不了的狂野张扬,甚至不失当年率十万妖族挑衅天庭的霸气神采,卓羽玄只看得目不转睛。 眼瞧见人影走近,孙悟空金眸亮:“季复生!” “你上次来给我带了两筐鲜桃,怎地这次带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看卓羽玄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敬慕之色,孙悟空心中动念,凶狠的龇牙暴喝道:“想必是你知道我最近嘴里淡得出鸟来,给我开开荤腥?” 季复生感觉掌中卓羽玄柔嫩的小手抖了抖,忙安抚的摸摸他的脑袋,道:“他开玩笑,别怕。” 卓羽玄定了定神,大声道:“我没怕!” 果然挣脱季复生的手,挺胸凸肚的溜达两步,居高临下道:“有吃我的本事,不妨自己先从这耗子洞里出来吧!” 孙悟空瞪着眼瞧了半天,卓羽玄攥着拳头提防他发怒,不想他却嘻嘻笑:“这娃儿谁家的?生得倒有几分像你。” 季复生浮想着巫风灵烟视媚行,大感吃不消,忙澄清洗白:“不是我的。” 孙悟空笑得浑身直抖:“你要是能让三哥为你生出个娃儿,我就服你!” 又道:“你上次走时,说要解天诛之劫,得明天才会来看我,怎么今天就来了?” 季复生道:“我不是来看你的。” 孙悟空不满道:“那你来看鬼啊?” 季复生静默了瞬,淡淡道:“孙悟空,我毁掉这五行山,放你出来。” 孙悟空怔,深知季复生不是妄言之人,登时狂喜,但激动之余却又免不了担忧:“五行山容易,可山顶佛偈却难……你能扯下那劳什子?” 季复生点点头,也不加解释,当年九尾妖狐身亡时天诛初现,便能冲散如来亲临的漫天佛光,救下凤双越。如今若是拼尽妖狐留下的内丹元神,以自身引发天诛之威,必能破了佛偈碎开五行山。 拉过卓羽玄,指着道:“你出来之后,带羽玄去些人界胜景,他只剩天之命,我不想他徒留遗憾。” 卓羽玄急道:“你为什么不陪我?” 季复生蹲下身子,帮他理了理衣衫,眼神澄澈而温暖,笑道:“我有别的要紧事……” 卓羽玄凝视着他,蹙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说话了,只是牢牢的抓住季复生的手指,他手虽小,力气却大,只攥得季复生两个手指生疼。 孙悟空只道季复生揭去佛偈定会耗尽妖力的缘故,也不以为异,想到能脱困而出,金眸光彩熠熠,有按捺不住的跃跃急切之色:“行啊,这小鬼要去哪儿,老孙便带他去哪儿!” 季复生看眼山中草木青翠偶有鸟雀惊飞,不由得想起大雪山那岭梅花半溪烟水,不知以后山高水远路途风雨,陪伴在凤双越身边的又是何人? 心中微微酸,目光中不禁有了丝眷念,低声道:“我……我想求你件事。” 孙悟空眸中闪过道不辨喜怒的暗光,烈日熔金般的璀璨中平添几分金属的冷硬,却不假思索道:“我答应。” 季复生轻叹道:“也许很难。” 孙悟空道:“这种时候你对我还用个求字……季复生,你很聪明,就直说罢!” 季复生用意即便不算要挟,也是交易,但言词只用求字,而不用要字,孙悟空虽洞若观火,却已没有拒绝的余地 分节阅读61 欲望文 分节阅读6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2 。 “凤双越如果犯下不可恕的罪孽,你放过他。” 孙悟空眼中流露出古怪的神色,失笑道:“我还以为是难的事……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孽?” 哈哈笑,满头金发杂乱却是不掩妖气豪兴:“谁敢给三哥定罪?” 伸出根手指,指定了自己:“我就是个犯下弥天大罪的,也不过如此,待我出来养精蓄锐,必将重建花果山再整妖界,我要天庭永无宁日!” 季复生低声道:“荼毒生灵滥杀无辜也是罪孽……” 孙悟空断言道:“三哥素来不喜杀戮,必不会如此。” 季复生却十分固执,摇头道:“日后之事,谁也料不准……不管他日凤双越做了什么,就算他与你为敌,也请你记住他是你三哥。” 略迟疑,咬牙道:“他的身世你想必也知晓,万不得已你就杀了他,但绝不能让如来收服他。” “孙悟空,你能答应么?” 孙悟空敛了笑容,正色道:“我立誓。” 季复生展颜笑之下,眉目斜飞,整个人像是初雪映日,动人心魄的夺目俊美,而眼神却是歌尽春空的清绝生凉。 五行山石崖峭壁险峻凶恶,山顶佛偈金光闪烁,瑞气祥云缭绕,季复生拉着卓羽玄,柔声道:“羽玄乖乖的,到百里外等我好不好?” 卓羽玄嗯的声,跳入季复生怀中,突然在他嘴唇亲了记,笑道:“好啊,我会儿就来找哥哥。” 这孩子越来越|色|狼,吃豆腐越吃越过分,目瞪口呆的季复生擦着嘴很郁闷。 随着季复生低吟上古妖族之咒,字字光影浮动,在空中扭曲穿梭,拉成细细的银光,绕山数匝,又迅速侵进山体中消失,道没入,道又生,循环往复,绵绵不息,而巨大的山峰开始从山腹处乍开数道裂缝,道分数道,渔网撒开般迅速延展扩大,逐渐布满整座山。 季复生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大江起风雨般前后相叠交混,随着咒诀字句的吐出,季复生的妖力魂魄也仿佛被逐渐抽干枯竭,脸色惨白得如同风干的雪末,连粉润的嘴唇都脱了色的枯萎,额头憩蝶形的妖印却似吸饱了精气灵华,鲜活流彩恍若活物。 山体剧烈摇晃颤抖,烈日白芒被浓厚的妖云遮蔽严实,山巅奄嘛呢叭咪哞的帖子却是金光大盛,竟如箭矢般耀出无数锐气,绞碎那些绕山银线,帖子被狂风吹得平平飘起,挣得啪啪直响,却直不破裂,不离开山壁。 五行山摇摇欲坠偏是不坠,季复生身形已然不稳,上扬的双手无法自控的颤抖,与佛偈对抗快要耗尽他的妖力与生命,但天诛仍是迟迟不至。 孙悟空身处山下,转念已觉察不对,厉声喝道:“季复生!你是想死!快停下!” 琉璃 季复生心如止水,冷静的告诉自己,必须在彻底垮掉之前,唤醒天诛,毁掉五行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救出孙悟空,必须灭掉凤双越被收归灵山的任何可能。 以心为祭,以魂魄为祭,以永不复生为祭,以万劫不复为祭。 随着咒语最后个字清晰的从毫无血色的唇瓣逸出,季复生额心妖印陡然脱体而出,天诛之威终是引发! 妖印升起如满月莹亮银光直射,光芒所到之处,山壁岩石仿佛被洪水淹没的盐块,立时溶解,而妖印金偈的光射经撞击,纷纷扬扬漫天尽是碎光亮斑,似下了阵星辰流徙的光雨。 季复生已立不住,倚在棵枯树上,浑身痛得可怕,却又连痛都无力,每寸每分,不光躯体,连灵魂都处于炼狱之中万般煎熬磨折,经强行诱发而出的天诛之力,最先承受者便是自己。心中明镜般清楚,天诛既降,自己顷刻之间,便是魂魄灵识碎裂流离。 眼前模模糊糊的,不知是真是幻,只恍惚看到佛偈金光散淡,化为诡魅妖异的漆黑,飞絮般飘飘散去。天炫目的银光蓦然海浪般迸爆翻卷,层层涌涌的吞没山峰。 苍茫浓重的彤云下,雄伟坚固的山体终于彻底崩塌,轰隆隆之声远雷般滚滚不绝,巨壁碎石冰雹密雨也似从高处砰然溅落,灰尘土屑在天摇地动中激扬腾起又湮灭于无形。 五行山倾,妖王复出。 季复生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已跪倒在地。 口中源源不绝的流出血来,身玄衣也被渗出的鲜血染透,**的沉重,三魂七魄,丝缕随血而逝。 不远处掠来道小小的身影,想必是卓羽玄。很好,方才他在百里之外,看来不曾被天诛所伤。季复生已经看不清楚了,心中却隐隐希望能再看凤双越眼,眼就好,至少在自己永远消失之前,还是想他,还是念着他。 只要我还爱着你,便不肯让你有点危险,至于你爱不爱我,记不记得我,那是你的事,与我再不相关。 凤双越缓步走出泰山王寝殿,抹笑意如深黑夜空里开出的烟花明亮灿烂,千年的重负朝而释,心境便是春风拂荡秋水轻涤。 董束月不曾辜负自己昨日番言行做戏,拼却昏迷七日,也硬生生逼出滴妖狐之子的心头热血交付自己,而今日卓羽玄必受厉魂龙血反噬炼化,阴阳二气瓶再无阻碍,季复生不受天诛之劫。 山海寥廓天地迥远,从此携手并肩自在遨游。 何其幸也?何等快意! 想必季复生还酣睡未醒,凤双越略垂着眼帘,笑容越发明朗温柔,纵身便要飞回槐真府。蓦的只听遥远的东土阵炸响,似集天庭雷部所有力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霹雳,而后便是山崩地陷的滚滚闷雷之音。 凤双越愕然抬头,只见头顶海水怒翻汹涌浑浊喧嚣,声势丝毫不逊当日五行山下降,心念动,登时如遭雷亟,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定力霎那溃决坍塌,瞬间雪水淋头恍然大悟,而颗心已倏然沉落,身子摇摇晃晃,呆在了当场,脑中竟是无悲无喜的片混沌懵懂,反反复复只剩了个念头: 复生,为什么?怎会这样?你怎会如此待我?你怎舍得如此待我? 身下泥土湿润润的丰厚,像是凤双越金鹏原形时颈子细软的绒羽,季复生知道再也见不到凤双越,胸口空荡荡的,却也不觉疼痛,他不知道,天诛再现的那刻,自己的颗心已经碎为齑粉。 卓羽玄跪在他身边,柔嫩温暖的小手紧紧攥着季复生的手指,脸上竟有丝古怪的庄严神气:“哥哥,羽玄在你身边,羽玄会永远陪着你。” 凤双越看到了季复生,独自躺在山石碎砾中,流干了血,早死得僵硬了。而凝固在唇角的弧度,说是笑容,似是种不容冒犯的孤傲和骄纵。 凤双越静静坐着,看着,似乎能在这具尸体旁坐上永生永世,任草木流转日月荒凉。 不知过了久,心里只觉得奇怪而绵密的痛楚,似乎被无数只触角柔软的小虫子点点爬过,再点点啃噬嚼碎,又仿佛被从小小的火苗悠悠然炙烤煎熬,终是焚成细细的心灰情烬,又慢慢冷凝冻结。 嘴角酥酥|痒痒的溢出缕液体,凤双越抬手拭了拭,白皙的指尖便沾染了淡金色的光芒,流血了…… 金翅大鹏世只流三次血,三次血后,心化琉璃,不再是血脉之主,情苗欲种,只是块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而金翅大鹏从此跟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爱不得人,也不懂得爱。 心已死,凤双越双星目却仿佛融化了的半透明的琉璃。 复生,你真傻。 其实你究竟是不是妖狐,千年前救没救过我,我根本就没有半点在乎,为你付出的种种,我从来就是甘之如饴,是从不曾后悔。 我又怎么可能移情董束月?只有遇到你,内心所有的情与爱,才开始固执而汹涌的萌芽盛放。 心化琉璃,失去爱你的能力,可我要记得你,我要拥有你,我要永远的记得你,我要永远的拥有你。 复生,从这刻开始,你就封存在光阴里,停留在我身边,你永不离去,我永不孤单。 看着那抹金色血迹逐渐干涸,凤双越微微扬眉:“也好。” 心不会再痛,也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跳动,有什么不好? 凤双越振衣起,伸出左手,白玉般的掌中出现只小巧的葫芦,灰如朽木,三寸高的瓶身流过火蛇般道道妖异的红光:“复生,你太任性了,既如此,让我也任性回,翻覆这六界九天为你祭奠,定有趣极了……” 葫芦中封印着九只金乌的元神,旦解开,金乌再现之时,流火千里,焦土赤地,六界将再无宁日,便是神佛联手殚精竭虑,想压下金乌之祸也绝非朝夕可为。 凤双越仰头看了看天诛妖光散尽后,碧万顷的苍穹,冷冷笑,口唇翕动,念出解印之咒。 葫芦口迫不及待涌出无数朵细小晶亮的火焰云,火焰云出葫芦遇到空气,便腾的滚滚扩散,化为滔天火浪,姹紫嫣红的蒸腾飞舞,转瞬之间长空尽赤,连太阳都失去颜色光彩,凋零枯萎如风干的果子。 最后句咒语即将吐出,九只金乌硕大无朋的元神急不可待欲倾巢而出,六界惶惶不安,眼看巨祸重现众生鱼肉,蓦的个泉水般清幽平和的声音响起:“停下来!我还你个季复生!” 如果这人言简,只喝声停,凤双越定然不加理睬,偏偏来的这位是个著名的话痨,此苍生之幸也,如果这话痨不分轻重喋喋不休,等不及他说完,只怕凤双越最后句咒语早已气念完,巧巧的这位话痨深知金乌封印之厉之险,刻意控制自己没说废话,只撷取精华言之,此苍生之二幸也,两幸叠加,凤双越准准的被切中要害,即刻住口。 金乌元神凶悍恶煞,正待冲出荼毒生灵,此刻被生生逼回,愤怒暴躁之极,封印口处红光汹汹火气涌涌,却已被凤双越收回手掌之中。 来人见滔天危机暂已稍解,不禁长吁口气,方才短短瞬,竟是赤足过火炭般。 伸出洁白的衣袖揩抹满脸的冷汗,劫后余生定了定神,稽首道:“金蝉子代六界众生谢过大鹏王手下留情。” 凤双越听而未闻,琉璃目盯牢金蝉子:“还我季复生,当真?” 金蝉子触他的目光,忍不住低头念了句佛号,这样的凤双越,太过可怕,有着噩梦中都不应该出现的双眼。 他的眼睛如既往的深邃似海璀璨如星,可眼神却是漠视切的冰冷,濒临崩溃的绝望,有些许动荡不安的危险令人心悸,仿佛所有的生命和灵魂,繁华与美好,在这样的眼神下,只是尘土犹如草芥。 金蝉子叹道:“自是当真,我不敢诳语骗你。” 凤双越异常冷静:“他魂魄散尽,你如何还我?” “佛祖慈悲,丹诚善果……” 凤双越道:“我不想听废话。如来若能令他魂魄重聚,回到我身边,我可以跪拜上灵山,立誓从此互不招惹。” 金蝉子被他打断,并不恼怒只觉震惊,他本就有些呆气,竟直言问道:“孔雀之仇又待如何?” 凤双越道:“失去长姊,已是锥心刺血,再没了季复生,即便雷音覆灭,于我又有何益?” 金蝉子万万想不到他竟如此当机立断的放弃仇恨,不禁动容,细思量又心悦诚服:“不为死,而为生。大鹏王深具慧根。” 见凤双越脸色平和淡漠,忍不住又犯了罗嗦的毛病:“佛祖早已算得今日季复生有魂散之厄,六界众生有倒悬之险,我心意忽动,便在佛祖品莲台前,求得让季复生魂魄重归的大慈悲,佛祖开善口言道,大鹏心复之时,季复生自会重归。请大鹏王等待便是。” 凤双越喃喃自问:“心复之时?心复之时?” 目光陡然淬厉阴冷:“心化琉璃,岂能回复?如来说这等话,与缘木求鱼画饼充饥又有何异?我凤双越岂是这般容易受骗?” 金蝉子摇头道:“你错了。” “错了?” 金蝉子眼神出奇的纯善明净:“大鹏王,心为何物?” 不待凤双越作答,自顾滔滔言道:“心者,八叶莲华或是莲蕊琉璃,均是神之舍,血之主,脉之宗,此乃有形之心,大鹏王六界之精华,难道不懂还有无形之心?桫椤双树尚且荣枯,心化琉璃为何不可重生如初?” 凤双越默然良久,涩声道:“我要等久?” 金蝉子微笑:“你我再见之时,大鹏王身边必有复生相伴。” 凤双越说出了有生以来最傻最任性的句话:“那我明日便去见你。” 金蝉子轻叹着双手合什为礼:“大鹏王,今日别,再要相见,得我渡劫九世数百年后。” 凤双越转念已然明白:“你因求情事,如来罚你下界受劫?” 金蝉子的神色却是得偿所愿的欢喜:“当日黄泉盛会,季复生所言于我当头棒喝,端的是恩同再造。双足不沾尘土,又怎能真正参悟得透?佛子身份身的法力,便是那障目的叶,水中望月数千年,金蝉子只愿火中取栗,既修禅心,又求真性。” “佛祖慈悲,允我红尘历练沉浮,转世九次,为乞丐,二为帝王,三为优伶,四为屠夫,五世娼|妓,六世商贾,七世仆役,八世盗贼,第九世受戒为僧,重新修行,再返灵山。” 凤双越见他言谈中不以为苦,反是跃跃然甘之如饴,不禁想起黄泉盛会那夜自己与季复生所说,爱之深则必有执念,金蝉子数千年执念得以纾,而自己的执念却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于无望中守候。 恍惚中听得金蝉子问道:“大鹏王欲往何处去?” 凤双越道:“我去西牛贺洲,建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话音落,耳边似乎听到季复生在笑,声音清朗而热切:“我要去人界,找个最热闹最繁华的城市。” 方想起这是昨夜他之所愿,也许有意或者无心,他竟连自己的去处都已想好,凤双越低头看着季复生苍白的脸,心不觉得疼,只是不再跳动,仿佛粒微尘停在了静止的时光里。 俯身轻轻抱起他,嘴角甚至浮出个笑意:“咱们这就去……狮驼国。” 金蝉子想起事,叫道:“大鹏王稍等。” 待定n 金蝉子想起事,叫道:“大鹏王稍等。” 从袖中取出物,置于掌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位美猴王既被解救而出,还请大鹏王带走。” 他洁白的手掌中躺着个小小的金发人影,蜷缩着身体,眼眸紧闭,似在昏迷之中,正是孙悟空。 想来季复生炸开五行山时,天诛之威便是孙悟空也难以抵挡,因此遭了鱼池之殃。 凤双越目光闪动,虽不至于迁怒,到底也不愿季复生与孙悟空再有半分纠缠,转身便走,淡淡道:“金蝉子既然救了他,那就救到底罢,或许你们另有段缘分,便是今日之果。” 金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凤双越身影消失,不觉唉声叹道:“我这等管闲事何苦来哉?今天尽遇到这些蹊跷事!差点被你这死猴子绊了跤不说,方才那个白嫩嫩的小鬼也端的古怪,冷着张脸就让我把他扔得越远越好,我居然也就听他的,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不成?也不知那朵云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你!真不明白你们妖族都生的什么心肝,凤双越连看都懒得看你眼,也不怕我再寻个山头把你压个千年万年?” 金蝉子话痨本色,没有倾诉对象,便对着掌心的猴子喷了个花雨缤纷。 数百年后,孙悟空感念这救之恩,护送金蝉子沿西修行,受聒噪不过痛不欲生的悟能曾悄悄问法于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师兄,你定有妙法能抵住师父的唠叨……求你教我教!我还想回家陪媳妇儿好好过玩下半生呢!可不能就这样被唠叨死了!” 那日青霞做了饭,紫霞给送了来,孙悟空心情好,也就乐于指点,高深莫测的笑:“师弟,习惯就好!想当年我第次见到师父,脸都是湿的。” “师兄你真会拍马屁,见到这白胖和尚,至于激动得直哭么?” “……是那和尚喷的口水!口水!” 西牛贺洲有山名唤狮驼。八百里连绵不绝,峰峦叠嶂崎岖难行。 西牛贺洲与东土气候不,东土正是暮春初夏之交,而狮驼岭却是漫漫严冬。 乱石嶙峋中数点寒鸦拣尽枯枝寻不着栖息之处,万物凋敝显山骨棱棱同刀剑森列,几溪涧水瘦得只剩窄窄束。 毫无生机的片荒山野岭中,却有个幼童踯躅独行。 幼童短发黑眸衣衫华丽,皮肤白嫩得像杏仁豆腐,嘴唇已冻得发青,小脸上眉目如画精致绝伦,却是冷冷的木无表情,竟是卓羽玄。 卓羽玄本该在五行山,因不想见到凤双越,便让金蝉子召来祥云,无巧不巧的被送至狮驼岭。 这路沿着山坳行来,寒风猎猎中两条小短腿十分辛苦,为古怪的是,竟不停的低声自言自语。 “哥哥,没错,你散去的魂魄被我重聚,附到我体内啦。所以现在咱俩都占着我的身体,是不是很有趣?” “为什么……救我?” “没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你,自然不舍得让你魂飞魄散。哥哥你知道吧?天生怨灵应劫之日,拥有地府最强的法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操控魂魄。” “那你呢?过了今日你会如何?” “我应褫魂恶咒之劫,明天日出之前,魂魄就不见了散掉了。哥哥,你会想我的,对不对?” “羽玄……” “我以前直嫉妒别的鬼魂可以轮回往生,连那些不能转世的孤魂野鬼我都嫉妒,最怕的就是魂飞魄散这天,我怕我永远消失,怕我什么都留不下,怕没有任何人记得我……” “羽玄,不会的。” 卓羽玄口中问答,声音虽完全样,语气口吻却显然绝非人,却是他以天生怨灵应劫之力,将季复生飘散破碎的魂魄重铸再聚,现如今竟是体两灵的诡异之状。 只不过季复生的魂魄引导身体的举动,卓羽玄仅仅只能寄居存在而已。 卓羽玄说话时声音里透着纯粹明亮的笑意,像是得到了最甜的糖果:“我现在很开心。” 季复生却有几分说不尽的苍寒茫然:“是么?” 卓羽玄洋洋得意心满意足:“我点都不怕了,因为我留下了你,我的身体永远跟你在起,你也会永远记得我想着我。” 季复生沉默了片刻,道:“羽玄,谢你救我。” 卓羽玄似乎怔了怔:“啊?我以为你会对我发脾气。” “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发脾气?” 卓羽玄笑了笑:“心求死的人,时三刻不会明白活着比死了好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明白,我就加放心些。” 他话中之意完全不似个孩童,倒比任何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都透彻成熟。 季复生道:“能活着总是好事……而且以后我也不孤单,你始终跟我起。” 卓羽玄良久不说话,季复生却能感觉得到他无与伦比的欢喜。 小心翼翼的走过道干涸了大半的溪流,卓羽玄的肚子咕噜声叫。 远处有伶仃的雪鸡飞过,卓羽玄眼睛亮,小胳膊小腿动了动,气馁的住了:“哥哥,咱们会饿死的。” 季复生也很沉痛:“我看有可能。” 卓羽玄的厉害之处在于天生的灵力,如今魂魄将散法力尽失,季复生是内丹毁而妖力绝,此刻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人界个寻常小孩,虽格外漂亮可爱,但头大肚子圆,两个手背八个坑,根本不经风雨的娇嫩弱小,莫说觅食打猎,只怕稍有不慎还会成为野兽腹中之物。 季复生对荒野求生颇有些心得,可这副身体硬件如此,也只能暗自嗟叹句天亡我也。 想着蹲下身子,抄了些溪水喝了:“饿倒是还好,只要饮水不缺,活个三五天并不难,只是云层厚而阴,只怕夜里就有大雪。” 卓羽玄欢呼:“下雪很好!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雪花呢!” 季复生苦笑:“是很好,好到会冻死人。” “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长这么漂亮,冻死了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 卓羽玄被噎住,良久回过神来,却发现季复生握着根树枝沿着溪边试探,忙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碰运气……若这狮驼岭有猎户,溪边是野兽喝水的地方,通常会有陷阱。” 卓羽玄恍然道:“我懂啦!咱们可以守着陷阱等那些倒霉的野兽。”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我希望可以等到狐狸,狐皮暖和,肉也不难吃。” 季复生耐心极好,溪边细细搜索了足足个时辰,终于找到个甚是粗陋的捕兽夹,另有个小而浅的陷阱,旁边还散落张有些 分节阅读62 欲望文 分节阅读6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3 破损的捕兽网。当下把这些重新整理设置妥当,使得加隐蔽,却是环环相扣加有效。 切做完,已是黄昏日落时分,季复生抬头看,见天边浓云作血红色,果然是夜来大雪之兆。忙绕过块巨岩,在山坳背风处,搜罗些枯草铺好,轻手轻脚的抱膝坐下,竭力抵挡寒意朔风。 又饿又冷又困之下,季复生强打精神道:“羽玄,千万别睡着。” 卓羽玄嗯的声,看了看冻得乌青半透明的手,道:“要不你回去找凤双越吧,他见到你估计能高兴得发疯。” 季复生淡淡道:“不。” 卓羽玄有些兴奋:“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 卓羽玄虽是七百年的鬼,于情爱却如张白纸完全不懂,自然不明白季复生与凤双越虽是去不可逢往不可追,却从未有过半分后悔半刻相忘,愿遇见,愿用心,愿动情,愿别离。 卓羽玄想了想,问道:“那今日重来,你还会不会这样做?还舍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 季复生斩钉截铁:“会。” 卓羽玄长叹了口气:“那我可就不懂了。” “你不必懂,我现在很心安,很自在。”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徇私护短也罢,五行山炸开那瞬间,妖神之战的十万妖灵,褫魂恶咒的线生机,直如坟墓沉沉压在心头的自己的罪,凤双越的孽,仿佛都随着流出的鲜血得以洗净消弭,风过无痕。 季复生怔怔出神,卓羽玄似乎也别有心思,时两人只默默呆着,虽不说话却有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偌大世间,无论繁华或是清冷,总有人这般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 “羽玄,下雪了。” 隆冬的夜色漆黑而寥廓,峰峦山路却发着微弱而温柔的白色光芒,不知何时起,八百里狮驼岭被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的慢慢埋葬。 卓羽玄突然道:“哥哥,我叫你复生好不好?” “好。” “复生,如果天直黑着,永远都不亮就好了。” 天明日出,万物苏醒,但卓羽玄却会去不返。 双手相握,两只小手般无二的柔嫩而冰冷,季复生却感觉仿佛握住了卓羽玄,心里阵酸楚:“羽玄,我也盼着直是夜晚。” 卓羽玄哈哈的笑了:“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好。” “我特别怕痒,不信你可以挠挠脚心还有腰。” “……你无聊。” “复生,我陪不了你久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嗯。” “这算是答应了吗?” “嗯。” “你真是不爱说话啊,说几句嘛,我很快就要走了,到那时你便是想说,我也听不到啦。” 季复生的声音低而柔,尾音带着丝轻颤:“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那么,复生笑起来最好看,我想你以后经常笑,好不好?” “……羽玄,我现在长着你的脸。” 卓羽玄诡辩道:“我的脸也是笑起来好看呀。” 季复生停了瞬,果然含了几分笑意:“是么?” 卓羽玄见他居然挑剔自己的脸,怒了:“哼!” “羽玄?羽玄?” 季复生听不到回答,虽知他极有可能只是闹脾气,却还是不由得惊慌失措:“羽玄!你在哪里?” 卓羽玄忙又是声哼,声音里却只是满满的撒娇之意。 季复生不敢怠慢:“生气啦?其实我意思是,你笑不笑都很好看。” 卓羽玄毫不客气的批判:“谄媚!拍马屁!巧言令色!” 季复生笑。 隆冬落雪的天,天亮得极晚,不过斗转星移月落日出总有天明那刻,似乎只是转眼,东方已透出些许凄惨的白,季复生觉得该是积雪反光所映,起身爬到巨岩上再看时,却见曙光线线的撕破苍穹,苍白而刺目。 有些茫然无望的唤道:“羽玄?” 卓羽玄的声音虚弱柔软,透着浓浓的不舍眷念:“复生,我去了……你记得我。” 季复生心中空,雪光中恍惚几道半透明的光气朦胧飘过瞬间消逝,伸手想去抓住,手心却只掠过阵刺寒彻骨的风。 放眼只见万壑堆银满川浸玉,心却如春风过后的青山朝重生,羽玄,我会替你看尽人界□,走遍世间繁城。 以后的路,陪我起走下去。 待定n2 八百里狮驼岭穷山恶水贫瘠嶙峋,连山贼都只养得起窝,因此狮驼岭的山贼们历经数十年的内耗死掐,最后沙里淘金出伙异常彪悍生猛的成功占山为王。 这帮恶人群里佼佼者们的大当家名唤百里,业内出类拔萃的好口碑,眼光准下手狠,行动如风进退有度,另有规矩三不扰三不饶。 三不扰者,鳏寡孤独、娼|妓|优伶,行医算卦。 三不饶者,官商富户、婚丧嫁娶、和尚道士。 狗头军师二当家庄轻侯先生曾问道于百里大当家:“当家的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当家的以当百英武神勇,整个儿西牛贺洲众弟兄们,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百里头灰发凌乱的随意束起,声音低沉嘶哑到了极处,本该乌鸦嗓子砂石磨的难听,偏偏进了耳朵里却是特殊的撩人之意:“轻侯,直问!” 庄先生名字金马玉堂,皮相是阳春白雪,可惜却是个天生的贼头,人蛇混血,天纵奇才,据他当了辈子喽啰崽子的爹说,轻侯啊,你不当山贼,天雷都要劈死你的。 庄轻侯的娘是红鳞蛇精,生吞了活人之心才生出孩子,因此犯了杀孽,刚被天雷打死,庄轻侯从此深惧雷劫,听了这谶言也似的句,二话不说,十岁就入了伙,十八岁起在山寨里就是雷打不动的军师二当家。 掌管山寨钱粮,拟定目标路线,出谋划策,主管文墨,甚至刻印仿笔,偶尔占卜吉凶,这些事做来,庄轻侯从来滴水不漏万无失,连带把寨子里各色人等安排得井井有条安居乐业。 山寨里的兄弟们都说,除了生孩子,庄二当家什么都会。 其实庄二当家连接生都会。他唯不会的就是舞刀弄枪,若装模作样套上件文士衫,完全就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甚至还有点小肺病,抖开折扇轻咳几声,名门闺秀花船佳丽,想勾几个就是几个。 天赋如此,百里自然物尽其用,几次劫大户前期的踩盘子工作,庄轻侯都做得有声有色,声者,金银珠宝叮叮当当,色者,痴男怨女投怀送抱。 百里很满意,山寨里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庄轻侯除了桃花债略,也没什么不满意。 身为个理解下属关爱下属的大当家,百里在必要的时候,比如情场苦主们远道而来要求负责的情况下,会适当的牺牲下自己,任由庄轻侯勾着自己的脖子或者搭着自己的肩膀,对着那些死心眼们,深情款款含羞带笑的说道:“其实……我是他的人。” 百里看情形相机而动,如果对手比较弱,这种阵仗开已然掩面遁去,自己也就没有发挥余地了,如果对手强悍,百里会充满王霸之气的把挑起庄轻侯的下颌,狼吻下去。 般战况如此,能强撑不倒的对手寥若晨星,当然也有情场战神似的存在,这时候庄轻侯就叹口气,伸个懒腰,现出人头蛇身…… 大当家吩咐,庄轻侯听从,果然扬了扬眉,直问道:“这三不扰三不饶,兄弟有的明白,有的又不明白,不扰鳏寡、娼|优、医者,自是仁心,至于不饶官商婚丧,那是理所当然,我只是不懂那和尚道士,有什么可劫?” 百里懒懒道:“三不扰者,都没什么油水可捞,便是有些银子,也都是皮肉辛苦钱,肋骨条上捋下来,血丝淋漓的,又是何苦?” “和尚道士嘛……你难道不知晓,当日比丘圣僧下山,在卫国赵长者家诵经遍,便有三斗三升的米粒黄金么?上次劫的个白胖和尚,行李里那三件袈裟哪件不是刺绣销金镶珠嵌宝?上上次杀的那个道士,包裹里金珠宝贝不算,不还拐带了个俏生生的小娘们儿?” “老大,也有戒律精严的穷和尚……你抢他们的破直裰有什么深意不成?” 百里沉默了片刻,掰不出深意,只好坦白:“这些和尚道士,说不出的招人厌。” 庄轻侯摇了摇扇子:“不懂。” 百里道:“你看到雄黄酒就呕吐,山里有捉蛇人必定要捉来折磨顿……可明白了?” 庄轻侯想了想,合起折扇轻轻敲了敲百里的手背,笑道:“懂了。” 此次百里出山,因风雪大作,庄轻侯保重自己并不曾随行,躲在山上靠着炉火,时不时看着窗外飞雪咳上几声,自有小崽子送来大盘大碗的饭食。 冬日山里缺粮,金银千两不及粮草仓,百里此行便是为此,劫来满满七八大车粮食,队人马打着唿哨风般卷上山来。 马队到了山腰岔路口,正待沿着走惯了的山道疾驰而进,只艳丽的火狐雪地里突的闪而过,百里心头喜。 庄轻侯肺弱,每年冬天都是难熬,火狐秉性热而温、绵而润,不似狼皮味的燥热烧骨,若得火狐皮毛做个褥子或是皮袄,倒是难得的对症。 当机立断的吩咐声:“你们先回寨!” 呼喝声,策马踏雪插|上条乱石嶙峋的崎岖小路,追着茫茫白雪里那点鲜红直赶过去。 火狐行动鬼魅般飘忽迅捷,寻常连见都只是惊鸿瞥亦真亦幻,别提捕捉追踪,山里最老练的猎人都不会去打这等小畜生的主意。 这只火狐狸却有些蠢笨,几次停下脚步迟疑四顾着辨别方向,诱使得百里越发穷追不舍,但追到条半干的溪流边,火狐却倏然消失了踪迹。 百里并不畏寒,这番马踏乱石急速追踪,出了身大汗,溪边朔风过冰面吹,激灵灵个寒战,方觉寒冷彻骨,信马由缰,又走了几步,放眼看去见派银砌玉团荒凉起伏,哪里还有半点火狐艳色? 不禁郁闷,低低咒骂道:“贼狐狸!” 蓦的只听不远处个稚嫩的声音唤道:“二哥?” 这声音异常细微低弱,若非百里耳力极佳,只怕就此湮灭于猎猎风声中。 百里乍闻人声惊讶之余,心中莫名的动,循声看去,只见块山岩旁,果然趴着个小小的人影,身体动不动,安安静静的似雪窝里垂死的幼猫。 百里跳下马,步步走近前去蹲下,那孩子勉力仰起头,张小脸冻得乌青,神色间有几分惊喜,又似犹疑不定,眼神中却有种内敛的冷静,即便冻饿欲死,也没有半点恐惧害怕。 百里伸出手,拂去他身上的落雪:“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荒山野岭?” 孩子眼睛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是饿得力气全无还是冻得僵硬了,竟个字也再说不出来,嘴唇翕动着,只死死凝注着百里。 这孩子身遭的灰岩山石都覆盖着厚厚层冰雪,满目荒凉的死白中,那双漆黑不见丝杂色的幽深眼眸格外惊心动魄,眼神是几欲燃烧般,里面强烈的求生意志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满溢而出,百里只觉心尖被火灼了灼,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抱在怀里。 百里抱过女人抱过男人愣是没抱过孩子,这回神,只把自己吓了跳,却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力道,像是捧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忙忙的将这孩子裹进皮袍里贴着心口搂定,指尖无意中抚过他的脸颊,感觉亦是积着雪的青瓷般寒冷脆弱,迟疑了瞬,却立即跳上马背,风驰电掣打马回寨。 这孩子也是出奇,寻常如此幼小的孩童在这等严寒天气,僵卧雪地中最不过半日便被冻死,他却不知已独自支撑了久,且神智始终清醒不失,方才还是奄奄待毙,在百里怀中只暖了半刻,若有若无的呼吸就明显绵长而有力了许。 百里顶风而行,狼皮风帽遮了大半张脸,疾驰中不便说话,心中却因这孩子活转了来而快慰不少。 半个时辰后,已到寨门口。 百里勒马立定,只见錾着狮驼寨三个大字的巨石旁,庄轻侯正裹着件毛茸茸灰扑扑的熊皮大氅,双手笼在袖子里,笑嘻嘻的候着自己,心中暖,道:“雪后寒冷,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说着跃下马背走上前去,自有小崽子牵马走开喂草料。 寨子的前任大当家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因山名狮驼,寨子也没起个什么威风八面的黑风寨瓦岗寨之类的名字,便跟着叫狮驼寨,百里虽不草包,却懒,因此沿用狮驼寨之名不作改动,连那狗爬般的三个大字,也不曾费心让庄轻侯另行写过。 庄轻侯虽裹得严严实实,兀自冻得瑟瑟发抖,凑到百里胸口处,揭开他衣襟看,不由得啧啧称奇,笑道:“听说大当家是为我去追只火狐狸了,火狐可是个稀罕物件,我就等着瞧瞧……不想却给我抱回来个小孩,难道这孩子是狐狸变的?” 庄轻侯口舌如刀,这么几句话不急不恼有说有笑,却阴不阴阳不阳的带着刺,百里苦笑着,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那小孩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冷冷道:“我不是狐妖。” 童音清脆,却冷得发指,庄轻侯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孩子,只见他五官俊美而娇贵,有双古怪之极的漆黑眼睛。 那眼神完全不似个孩子,历经了红尘数劫也似,青冢白骨世事苍凉尽在其中,却又不见半点厌世消沉,反而神采湛湛,自有对生命的无比珍惜与热爱。 庄轻侯见他胆子不小,大是起了兴致:“不是狐狸?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被大当家的带回来了?” 小孩正色道:“我是龙族。” 庄轻侯笑得打跌,伸手捏着他的脸蛋:“哎哟,龙族!失敬失敬!这么细皮嫩肉的小龙,便是剥了皮也御不得寒,还不如……滚水里烫烫,嫩嫩滑滑的,龙肉呢,吃起来应该滋味不错。” 小孩皱着眉头,想躲没躲开,忍不住看向百里,道:“二哥,我不要被他捏。” 这是个很严肃的请求,但是用软软的童音说来,却透着些许撒娇的可爱。庄轻侯心都要化了,手指头是蜜糖样黏在了小孩脸蛋上摸来摸去。 百里面部轮廓极其深刻,不笑时戾气十足,笑却是特殊的邪艳逼人,此刻他笑着伸手去捉住庄轻侯的手指,慢慢收拢在自己手中握着,很寻常的动作由他这般做出来,颇有种暧昧旖旎之感:“好了,这小鬼有什么好摸的?” 又低头问那小孩:“为什么总叫我二哥?你认得我?” 小孩看着他银灰色狭长上挑的眼眸,只见眸光清明,却暗藏着丝犹豫不定,斟酌片刻,淡淡道:“你是北海黑龙,也就是妖神之战中的蛟魔王。” 百里哈哈笑,密密匝匝的睫毛扑撒着遮住眼神:“既如此说,你叫我二哥,难道你也是七圣之妖王至尊?” 小孩脸色僵,不说话,庄轻侯却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容颇有沉吟玩味之意。 百里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满嘴谎话可不招人喜欢……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家若是离得近,也许我就大发善心,不要赎金就送你回家也说不定。” 小孩注意到他不自觉略有躲闪的眼神,冷哼声:“是么?我叫季复生。” “以后,我就留在狮驼寨。” 反客为主至此,百里十分佩服,只得叹口气:“竟还有门心思当贼的……” 季复生道:“你不也是么?” 百里无奈:“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复生。” 季复生心中痛骂,失忆?失忆个屁! 被凤双越赞为聪明绝顶最是不易掌控的百里弃敖,哪那么容易失忆? 妖神之战后百里弃敖虽法力尽失,但想必已明白这战另有乾坤,不欲再卷入大鹏之谋,装个失忆,果然是最省心不过。 当日凤双越寻到百里弃敖的下落,又取覆海珠,想必也知晓这二哥假装丢了记忆不过是怕自己算计,但既然百里弃敖乐得装失忆,他自然也是乐得不问自取,兄弟间和乐融融毫无芥蒂,于人于己都再好没有了。 待定m3 眼下百里与季复生既心照不宣,也就不必急于互相揭破脸皮。 百里见季复生强打精神说了这几句话已是强弩之末,眼神是恹恹倦倦,忙吩咐下去:“备桶热水,再熬些热热的粥,送到我房里。” 心知他此番魂魄易体法力全无,又是孤身人陷于绝境,必定与凤双越有关,个中曲折细微处,估计他不会细说,但疑窦重重,自己又不得不问。 庄轻侯察颜辨色,知此刻不便围观,也就拍了拍百里的肩,重重咳了几声:“大当家的,你可欠我只火狐狸。” 轻声笑,快步离开。 季复生见他回眸时唇红如丹,白雪地里点艳色分外夺目。这瞬间蓦然绽放在穷山恶水中的笑之美,虽不能凌驾董束月之上,但气质言谈,却落落明朗,比之董束月便如秋水长天,清扬开阔了不知几许。 百里思忖片刻,问道:“你……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季复生并不刻意隐瞒,只挑了关键处,强打精神长话短说:“你知我身负天诛妖印吧?” 百里道:“当然知道,老三这千年来,不就为了这事奔波操心么?” 季复生抿抿嘴唇,轻声道:“可惜我不是天诛的原主。真正的妖狐之子,双越的救命恩人,是泰山王董束月,双越可认错了人……我既非妖狐,也就担不起双越这份心思,前几日知晓真相,就去了五行山,引发天诛之威,放孙悟空自由,我自然是魂飞魄散,不想却有地府中的天生怨灵卓羽玄,令我魂魄再聚附体重生。” 伸出双手互相握了握,笑道:“这具身体是卓羽玄的,我答应替他好生活下去。” 百里聪明绝顶,从话里语间已将他心求死之因揣摩了个七八分,不由得变了脸色:“老三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的用心却是可鉴日月,他难得动情,既对你情根深种,就根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狐妖。要解天诛这等恶咒,必然要那原主的心头热血,九尾狐的滴心血何其难取?他行事又是不择手段的路子,对那狐妖说几句甜言蜜语,甚至逢场作戏,又有什么稀罕?你可错怪了他,这出不管不顾的玉石俱焚,他必定伤透了心。” 季复生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百里哼的声:“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并没有当真喜欢董束月,只不过如你所说逢场作戏而已……我分辨得出,他喜不喜欢个人的眼神。”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般意孤行?你是要老三痛不欲生还是悔不当初?”百里脸色骤冷,勃然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凤双越的用意,他撺掇着老七去地府抹掉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对妖神之战袖手旁观,难道不都是为了解你的天劫?他凤双越对不住老七,对不住我,对不住战死的十万妖族,但他没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 百里素来张扬激烈,不似凤双越喜怒不形于色,若非直对季复生心存好感,只怕早将他抛尸雪地了,饶是如此,此刻也是眸光阴沉恚怒,眉心蹙起道深刻的竖纹,面容登时褪去了那种奇特的艳丽魅惑,显出十足的霸悍戾气。 令人不寒而栗的强大压力下,季复生却恍若未觉,只道:“你不明白。” 百里不曾经历过那样场灭顶的欺骗与羞辱,所有的切,遽然撕开,像是焚毁了地鲜花,露出苍白的骨骼斑斓的腐尸。所有幸福的憧憬于瞬间被冷酷剥夺,那种彻底的崩溃虚无,永远无法忘却。 季复生不是不聪明,只要愿意,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想得比谁都明白,但再清楚、再明白,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拗不过内心深处不愿放弃的骄傲。 有的人逢场作戏长袖善舞,有的人却是误入戏中不可自拔。 懂得凤双越为什么刻意隐瞒,了解凤双越为什么曲意敷衍,却不忍见他如此糟践他自己,也不愿见他如此漠视别人的生命。 凤双越是泥沙俱下浩浩汤汤,季复生却犹如透明水晶,纵然折射光怪陆离,自身却不失纯净坚挚宁碎不弯。 也许早在凤双越利用十万妖族那日起就种下了因,至于卓羽玄事先应承而后暗算,眼看季复生显出龙形却隐瞒,便是渐次萌生的花叶,种种切,春种秋收,理所当然成了今日之结果。 季复生正自出神,百里已不屑道:“我知道你骄傲得紧,但若有人能像老三待你般对我,这骄傲我有少扔少!” 季复生也不生气:“我不是你。” 分节阅读63 欲望文 分节阅读6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4 百里摇了摇头,感觉他稚子之躯轻得像片羽毛,心中不免柔软几分:“那你也该有心,对不对?他虽是金翅大鹏,但也会痛也会伤……你知不知道,六界九天除了他那个早死的长姊,也就你才能真正伤到他,但也唯独你,不能伤他。” 自己与凤双越的种种情愫心思、隔阂决绝,个中百般滋味,季复生不想与外人道,时笑道:“你竟这般护着双越?” 百里嘴角有丝温和上扬的弧度:“他是我三弟,我当然护短……就算他对不起花果山群妖,那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季复生畏寒,往他怀里缩了缩,闷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恨他。” 百里双臂将他搂抱得紧些,漫不经心道:“谁说我不恨他?花果山覆灭,我隐约猜到他的心思,难道还能付之笑?可那又能如何?我法力全盛时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今?” “那如果有朝日,你胜过他又如何?” 百里眯着眼睛想了想,道:“自然不会放过他,至少也戳他个透明窟窿出气……”突然捏把季复生冰冷的脸,哈哈笑道:“不过他现在虽平安无事,心却被你伤了个透,比我和老七加凄惨,这么说,倒要感谢你才是。” 季复生抬起眼睛凝视着他:“是么,不必客气,只不过我比你加护短。” “?” 季复生字字缓缓道:“除了我,我不容任何人伤到凤双越。” 百里轻声笑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鹿皮靴子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单调的重复着,季复生只感安心而疲倦,会儿就已昏昏欲睡。 恍惚听得百里脚踹开屋门砰的声,又听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是狐妖,却替董束月担了天诛这无妄之灾,你……恨不恨他?” 季复生怔了瞬,略感清醒,道:“我可怜他。” 百里将他放在炕上,盖上厚厚的毛皮毯子,自行脱了大氅:“九尾狐颠倒众生,对他们,只有恨的爱的,却从未听说有可怜的。” 季复生静静道:“真正背负天诛妖印的其实还是他,背在心里足足千年,剑悬于顶战战兢兢,惊弓之鸟般没个时辰能放得下。爱不能彻底,用情不敢深,算计又不够狠不够绝……董束月可怜至此,我又何必恨他。” 正说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手捧着个大托盘,盘里好大两碗粥,热气腾腾,另手拎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木桶,雾气氤氲。 妇人笑嘻嘻的放下托盘和木桶,说道:“山羊肉粥,我早就给大当家备好的,起锅还加了大把野菜。” 看到床上季复生裹在漆黑的毛皮里,只露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不由得啧啧赞道:“好俊的小模样儿,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好人家的孩子,大当家从哪里劫来的?这票可得好好要价……” 百里懒懒的打断:“行啦王大娘,要什么价?他是我雪地里捡回来的穷鬼,从此就是咱们寨子里的人了。” 王大娘愣,眼睛里的笑意陡然温暖了几分,真心实意道:“那敢情好!孩子,莫要嫌狮驼岭穷,咱们寨子里人可好,定会让你吃饱穿暖的。” 百里满以为照季复生的坏脾气面瘫脸,定然对这王大娘不理不睬,不想季复生却笑得那叫个甜美可爱:“复生谢过大娘。” 倒把百里唬了跳,难不成死转性了? 脱口道:“你……你不是要死了吧?” 王大娘被脸蛋肉嘟嘟的小鬼迷了心窍,倚老卖老的对大当家怒目而视:“怎么说话呢?吓到这孩子,我可再不给你做饭洗衣!” 季复生顺水推舟的摆出副委屈不安的神态,不负重望的满足了王大娘沉寂年的拳拳母性。 百里忙摇手保证:“不会不会,我待他最好不过,你老就放心啊……快回去歇着,这里我来就好。” 说着果然轻手轻脚的抱起季复生,搂着坐到自己腿上,舀起勺粥,还细心的吹得不烫,这才送到他嘴边:“乖孩子,叔叔疼你……吃啊。” 心中忍笑,你就装吧,难不成我蛟魔王还装不过你这个千年的小妖? 季复生漆黑的眼眸中派冷静淡定,低下头将那勺粥给吃了,却放软了声音,甜甜的说道:“还要。” 百里被恶心得不行,满心想把满满大碗粥扣到他又漂亮又天真的脸上,碍于王大娘灼灼逼人的目光,只得边吹着粥,边强笑着,低声警告:“见好就收啊,连轻侯病了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季复生忙着咽粥,含含糊糊道:“我现在体弱得很,这碗粥未必端得动,辛苦二哥几日,也不为过。” 王大娘见他俩言谈甚欢,便自行出门,她膝下无儿无女年孤独,寨子里虽有不少小孩,却个赛个的生猛彪悍跟小狼崽子也似,只恨他们过于活泼捣蛋,生不出怜惜爱护之心,哪里见过这等玉雪可爱的乖巧孩童?时便琢磨着给季复生缝制件皮袄。 百里只喂季复生个半饱:“你饿了好些天,口气不能撑着了,我给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觉,醒来再吃。” 季复生点头,待冰冷的身子泡入热水,舒服之余,猛的想起事:“双越告诉过我,你喜欢董束月?” 百里用皂角帮他洗着头发,不以为意的承认道:“喜欢……他生得可真是美,又身媚骨,尝过滋味,便再也忘不掉。” 季复生道:“轩辕坟的狐妖,本就是倾国尤物。” 百里隔了良久,问道:“我给他的那串龙血骨链,他直带着么?” “没有,早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百里总觉得季复生带着些瞧热闹的不怀好意,低头看,这孩子嘴角上翘,果然在笑,不禁伤感道:“我遭情伤,你竟这等开心?” 季复生嘿的声:“情伤?你对他不过纵|欲罢了,动情了么?” 百里略思忖,释然笑道:“我既不曾动情,自然不能让人家真心待我。” 季复生此时短胳膊短腿,又十分虚弱,便任由百里伺候着洗澡穿衣,脸自在享受的表情,落入百里眼中,其欠揍程度与凤双越依稀仿佛,足以拼。 百里胸无大志,并不想以巨寇身份在青史上留下辉煌笔,狮驼寨小本生意,拖家带口挈妇将雏也就二百来号人,既无意扩张兼并,也不搞连锁经营。 好在人虽少却精,百里以当年顷刻之间颠覆北海的大手段当个区区贼头,又有半人半蛇的军师坐镇,独霸方不费吹灰之力,倒也逍遥任意。 季复生吃饱睡好,休息了几日,活蹦乱跳的恢复过来,穿着母性大发的王大娘缝制的身小皮袍,踩着春|心提早萌动十年的赵罗丽连夜做好的小皮靴,眯着眼睛顶着雪后初霁的太阳,认认真真的堆雪人,堆了个又个。 百里正与庄轻侯路闲聊着走过来,猛打眼,见到排奇形怪状的雪人,忍不住奇道:“这是什么?” 季复生很看不起他的孤陋,眼都不瞧他,道:“雪人。” 百里愤然道:“我会不知道这是雪人?” 季复生点头,淡淡道:“原来你知道。” 句话堵得百里五内如焚。 庄轻侯忍笑轻咳声:“小鬼,大当家的意思是,你堆雪人干什么?” 季复生看他眼,见他眼眸中兴致盎然却又颇有善意,也微笑道:“你见过雪人,对不对?” 庄轻侯不解其意,却好生答道:“每年雪季,寨里的孩子都会堆些,我小时候也是堆过的,没什么稀罕。” 季复生捏着大团雪,笑容温柔而明朗:“我堆过,所以我也不稀罕,可这具身体,次都没有见过……我是堆给他看的。” 庄轻侯穿得臃肿如熊,眼神却轻灵如水,展颜道:“堆得很好看,任谁见了都会欢喜的。” 自此,庄轻侯初见时笑言自己是狐的无心之语早揭而过,季复生正色道:“谢你……你很好。” 庄轻侯愕,笑不可抑:“这孩子说我好呢。” 百里敲了敲季复生的脑袋:“什么孩子,他已活了千年了。” 正说笑着,阵风过,吹散些许雪末,扑入庄轻侯口鼻之中,庄轻侯立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季复生仰头看着他痛苦的神色,道:“你是蛇妖之子,怎会体弱如此?” 说着蹦跳几下,以示自己僵卧雪地数日着得救便能茁壮成长。 百里却是习以为常,手遮着庄轻侯的口鼻,手轻拍他的背慢慢抚摸:“轻侯还不必冬眠呢,知足罢。” 庄轻侯缓过口气来,笑叹道:“你是龙族,蛇哪敢与龙相比?” 季复生指了指百里:“我跟他现在都是身无半点法力的凡人。” 百里领着二人进屋,边笑道:“我跟你可不样,我只需挨过则千年少则数百年,便能法力再生,你却古怪颇,不用覆海珠连原形都现不出,如今又失了狐妖内丹,法力何时能回加难以预料了。” 季复生静静道:“我是龙,总有恢复法力现出龙形的天。到时翱翔九天畅游四海,再无人可以阻拦羁绊。” 待定。 狮驼岭岁月如流水,冬去春来,夏末秋凋,新绿轮轮迭白雪,枯黄次次席卷草木,不变的是苍穹高远辽阔山岭峥嵘巍峨。 瞬息便是匆匆十年,季复生已然翩翩少年。 王大娘的针脚依旧绵密,穿针却因眼花不得不假手他人,只对季复生日渐亲厚,衣饭都是细心妥帖,连百里庄轻侯都得往后靠。 这等凡尘俗世的慈爱呵护,无论对百里亦或季复生,都是难得享,纵然不能天长地久的拥有,也是占得时算时的心神俱暖。 见季复生如此饱受厚爱,百里自己倒不嫉妒,只替庄轻侯叫屈:“大娘,轻侯昨夜又咳了,那件狐皮袍子你缝好了不曾?” 王大娘眯着眼,就着烛火专心致志的缝顶狐皮帽子:“待我先做完手上的活儿……” 百里看那块狐皮红艳如火,不由得大声嚷道:“这是我前日打的那只火狐狸的皮!要给轻侯做袍子的!” 王大娘眼皮都不抬,哼的声:“哎哟,我辛辛苦苦这么大岁数给你们做袍子,就不许我裁点边角料给复生做顶帽子?复生身子骨单薄,怕冷得很……你不心疼,我心疼。” 百里气坏了:“他还单薄?他个打轻侯百个!” 王大娘很淡定:“打了么?我可没见着。” 季复生几年前身体长开就此不再是胖嘟嘟的圆润正太,抽条拔高恢复战力,牛刀小试打翻十来个惯常挑衅惹事的孩童,就此面不改色的成了同龄人的老大。 这事狮驼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大娘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搅蛮缠,只把百里怄得直跳脚,但整个寨子就她针线活儿最好,却又不敢认真得罪。 王大娘这些年脾气随着年龄渐长,不屑道:“大当家的,你要是没事就出去玩,别烦我,年纪轻轻的,倒比我这老婆子还絮叨,明告诉你吧,我做不完这个,是断断不会给轻侯做袍子的……” 季复生默默听完,心满意足的拉着百里出门,附送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百里拖着他坐在块山石上,星光下掰着手指头算账:“十年了,季复生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快比得上你半个老子了,是吧?” 季复生手长脚长的少年体格,闻言伸长了腿,优哉游哉:“岂止啊……小时候轻侯的桃花债找上山来,你还经常祭出我充他的儿子呢。” 百里张轮廓深刻的邪艳面孔十年不作稍变,脸皮厚度却因人间烟火与日俱增,季复生的暗讽好比蜜蜂蛰犀牛:“也就充了三四年,后来你就嗖嗖的窜个儿,点都不可爱了。” 季复生淡淡道:“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就成了他的奸|夫。” 百里眼眸中掠过丝不自在:“谁让他年比年嫩,看着跟你实在是般配。” 庄轻侯的母亲是红鳞巨蟒,庄轻侯自十八岁以来,每年蜕皮次,刚蜕完皮的那些时日,简直是肤光胜雪不忍吹弹。 季复生附体后对什么事都有几分兴趣,蛇妖蜕皮自然也不会放过,每次都腆着脸赖在庄轻侯身边认认真真的看。 卓羽玄这张孩童时代的小脸实在太有欺骗性,明知是个千年妖族,但庄轻侯看着他腮帮子委屈的鼓,嘴唇那么往下弯,就不忍拒绝了,因此季复生便成了狮驼岭唯仅有的,能观摩蛇妖蜕皮的人物。 卓羽玄虽也是黑眸乌发,但十年过,眉目与当年季复生并不相似。 当年季复生的眼睛有很深的双眼皮折痕,五官线条犹如刀削般,俊美得浓烈而强势,此番长大后的面容却为风流秀致,修眉入鬓凤眼斜飞,甚至因卓羽玄死前那句“以后经常笑”的请求,是改面瘫本色,时带三分笑意。 只偶尔嘴唇紧抿时,脸部轮廓方显出锋锐强悍,气质恍然与季复生当年如出辙重合相叠。 百里看着季复生星光下显清俊剔透的脸,轻叹道:“你如今这样,只怕故人相见都不易认出了。” 季复生静静凝视他,百里灰色长发宛如初见时凌乱不羁,双银灰眼眸中,却只有纯然的亲密关爱,十年来共处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突然笑:“二哥……其实你想当轻侯真正的奸|夫吧?” 百里毫无防备的吓了跳:“呃?” 季复生摇头道:“难道失了法力就会变傻?我都看出来了,你对庄轻侯,是认真动了心。” 百里断然道:“没有!” 见季复生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却深深幽幽的含着笑意满是了然,顿时觉得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讨喜:“你没去过我的碧波潭,里面可藏着绝色无数,连董束月我也说撂下就撂下,庄轻侯……不过如此,我怎么会认真放在眼里?” 季复生体质稍有些惧寒,只觉夜风中已有微凉的雪意,自然而然如小时候般将双手伸到百里怀里暖着,随口句:“是么?” 百里嘿的声,也如常般伸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声音低低哑哑的,透着些许柔软的犹疑:“怎么不是?我若是喜欢他,能让你扮他的奸|夫?” 季复生嘴角微撇:“所以我说你傻……双越比你聪明了,他喜欢个人,就竭尽全力的去对那人好,而且还会让人知道他的好。你呢?你这些年发觉了自己的心思,倒对轻侯越来越疏远,藏着掖着,连承认都不敢。” 想了想,找到了个恰如其分的评价,精简而刻薄:“你真废物。” 话音未落,百里屈起手指,狠狠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又揉了揉:“至少这个废物还能给你当暖炉!” 季复生笑了笑:“不过你这样也不错,我瞧着很有趣。” “有趣?” 季复生闲闲说道:“笨得有趣。恐怕没人相信,当年纵横四海的蛟魔王,竟会爱个人而不敢说出口,真对不住你风流薄情的好名声。” 百里却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低声道:“老三跟你说过我弑父屠族事么?” 百里在季复生面前从不避讳凤双越的任何话题,因为季复生自己就不回避,甚至必要时还会主动提及,从没有刻意的褒贬,只淡然的视为身边个寻常故交。 凤双越三个字并不是扎在心里的根刺,也不是植根于血脉的荆棘,而是与自己不经意早已融为体的存在,是魂魄开出的花,日日夜夜不离不弃,花枝上可能有细微的尖刺,每次念及,免不了的隐约心痛,的却是满足,季复生知道,只要自己还有呼吸,就还爱他。 能活着,能痛,能爱,季复生何其幸也。 乍听百里弑父之事,季复生深知其中定有曲折,道:“只提过句,说你曾倾覆北海,杀了龙王敖圭。” 百里低沉模糊的嗓音在静夜里犹如箫埙:“很奇怪,我和老三相交数千年,常日仙山玉宇结伴遨游,虽有结义之情,亦不免提防之心,如今跟你起不过十年,每日柴米油盐打劫绑票,却当真成了亲人。” 季复生笑的时候,微微上斜的眼尾线条分外风流飞扬,真心道:“二哥就是我的亲人……” 百里浓密的睫毛半垂卷翘着,眼眸中既有温情,又有沉浮不定的百般滋味:“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告诉你当年的北海旧事……除我之外,没人知道的事。” “嗯。” “妖神界传说,我生父北海龙王敖圭好生了不起……我母亲只是来路不明的低等妖族,配不上天庭册封的龙族正神,敖圭对我母亲始乱终弃,对北海龙宫来说却是浪子回头,总之,我出世他就将我们母子逐出龙宫。” 这个说法听起来合情合理,季复生看着百里有些黯然神伤的脸色,却问道:“这个传说不是真的?” 百里摇摇头:“我母亲,名唤姬迦那。” 季复生忍不住惊呼:“姬迦那?” 跟凤双越在起的时日,金翅大鹏王对季复生孤陋寡闻的文盲行径十分无奈,便把些神仙妖怪的掌故秘辛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他听,凤双越声音既美言词又趣,款款道来之下,季复生纵是半梦半醒,也听了个过耳不忘。 因此乍闻姬迦那之名,不负凤双越当年所望,季复生终于表现出了个妖族应有的震惊。 姬迦那是上古极为神秘的邪神,原形半龙半蝎,法力深不可测,性情是暴戾凶残,曾夕之间,毁掉仙界十余座名山洞府,手底神仙妖物魂魄无数。 北海之主再尊贵,在姬迦那眼中,也只是山林浅溪中普通小蛇。 敖圭敢对姬迦那生情已是惊天动地的胆量,便是凭空再给他千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育有子的情况下对姬迦那弃若敝屣。 看季复生微张着嘴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百里叹了口气,低回而怅惘:“自敖圭和姬迦那在百里城初遇之后,敖圭对她就见钟情真心相待,据说到死都只爱她个,姬迦那也是,明知龙蝎妖体旦生子便会法力尽失,但因为敖圭想要,便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了我。” “敖圭因恋上妖族不容于北海,姬迦那便与他隐居乱石山碧波潭中清静度日。姬迦那的身份外人无知晓,只知她法力高深,倾尽四海龙族也不是对手,生子之后,虽再无半分法力,北海因不知个中底细也不敢招惹……那段日子,每时每刻都是欢喜圆满,姬迦那没有星半点的凶悍戾气,碧波潭水族仆役虽,她却日日亲手做羹汤,闲暇时与敖圭起指点我枪术修行。” 季复生静静听着,心生羡慕,却不知百里后来为何孤单人,又派邪肆纵欲嗜血好杀的行止,随口感慨道:“原来如此,你爹妈这样真是好……不过人言当真可畏,竟传出你弑父屠族的谣言来,连我都信以为真。” 百里双眉轩,声音中有种古怪的涩意:“谁说是谣言了?敖圭确是被我枪穿喉,北海龙族二十七条性命,也都交代在我手中。” 季复生只觉世事之匪夷所思,莫过于此,寒风过处,不由得直打冷颤:“为什么?” 百里淡淡道:“姬迦那遗命。” 百里身材异常高大,季复生却是少年人尚且单薄的体格,此刻百里见他怕冷,干脆如同他小时候般,搂到自己怀里,方慢慢说道:“敖圭在碧波潭待了八年,虽有娇妻稚子和乐融融,日子却也太过风平浪静单调无波,他毕竟是北海龙王,北海龙宫中还有他的亲人,终有天起了思归之念,便独自回去北海说是暂居。” 季复生疑道:“这可坏了,北海龙宫只怕对姬迦那不怀好意。” 百里眼中掠过道冰冷的光:“岂止是不怀好意……敖圭回北海不到年,碧波潭便惨遭屠戮殆尽。” 季复生道:“难道是北海龙宫对你娘下的毒手?” 百里轻轻颔首。 季复生却是不解:“可他们并不知晓你娘法力尽失的底细,怎敢贸然去袭?” 想到百里弑父,灵光乍现,惊道:“难道是……” 百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像是在说件与自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自是敖圭透出了姬迦那法力尽失的秘 分节阅读64 欲望文 分节阅读6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5 密。” 季复生急问道:“为什么?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有意无意谁在乎呢?”百里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说有意,那便是他腻了,不愿意与个失了法力的蝎龙妖厮守,龙宫中自有从小为他备着的龙妃,不怕没有美人睡……说无意,那就是他对那些龙族亲人不曾提防戒备,小心时小心不了时时,不小心就漏了口风。”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 “有什么可问的?不管有意还是无心,姬迦那总归是死了。” 季复生摇摇头,自己无比重视的,他却云淡风轻,蛟魔王的个性果然如凤双越所说,不可揣度的邪气叛逆。 “姬迦那自留不住敖圭,任他回北海那日起,便已预料到会有这天,因此提早将我送走,留下句话,若是她死了,待我成年后,便为她去北海杀了敖圭……” 季复生忍不住啊的声惊叹。 “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很稀罕么?”百里拍了怕他的脑袋:“姬迦那曾悄悄跟我说过,她若活着,便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敖圭,她若死了,却要敖圭也不能活。所以她遗命如此,我半分也不奇怪。” 他是不奇怪,季复生却简直是惊悚了,这对母子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比巫风灵卓羽玄有过之而无不及,怔了半天,方问道:“她……你娘为什么不跟你起离开碧波潭?” 待定~ 百里静默片刻:“这我也不懂,但姬迦那说碧波潭是她和敖圭的家,她既然已经是敖圭的妻子,便要在家里等着夫君。” “后来我法力大成,练就覆海珠与裂魂枪,姬迦那的内丹化为屠龙蝎,便封印在裂魂枪中。我去了北海,那也是我生平第次去北海……北海可真美,美得我直都忘不了,无论浪潮汹涌还是平静无风,甚至后来被血染透……都美不胜收。” 其实若论气象磅礴碧波逶迤,北海又哪及得上东海?但百里毕竟是北海后裔,魂魄骨血中,对那片汪洋自有天生的亲近向往。 “北海龙宫胆敢害死姬迦那,我不能让他们有人漏网,就用覆海珠将海之水尽皆吸干,逼得龙宫所有人倾巢而出。敖圭那些年纵情酒色颓废不堪,上得岸来仍是糊里糊涂醉眼朦胧……可他竟然眼就认出了我,你说古怪不古怪?” 此刻百里已沉浸于数千年前的往事之中,季复生明白他不是当真问自己,也就默不作声。 百里神色间有些难得的孩子气的怔忡,又隐隐藏着决绝冷酷:“他说,百里,我直都在等你。嗯,他跟姬迦那给我取的名字叫做敖百里,是纪念他们在百里城的初见。” “堂堂北海龙王,在我面前骨头软得像是喝了雄黄酒的蛇,说不出的憔悴潦倒,可我点都不可怜他……哼哼,为什么要可怜他?我可怜他,谁可怜姬迦那死无全尸?谁可怜我孤零零的无父无母几千年?” “我就笑着问他,你认得我?你等我做什么?心里却想着,枪下去洞穿他的咽喉,屠龙蝎撕碎他的魂魄,姬迦那定然会十分欢喜……” “他死死盯着我看,说,我当然认得你,你眼睛跟你妈妈生得模样,你是替她来杀我的,是不是?我直在等这天。” “他身边簇拥着的龙妃龙子们听到这些话,脸色都变了,有恶狠狠瞧着我的,有祭起法宝兵器准备围攻我的,也有浑身发抖怕我的,还有眼神游移想借机逃跑的,有个最美艳的女子,依在他怀里娇滴滴的让他快杀了我。我真是不明白,北海龙宫尽是这些下三滥的货色,敖圭当年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连话都懒得再说,抬起手就是枪直刺敖圭,那些龙子龙妃们有胆子大的,纷纷抢上前来,哼,这些龙宫娇生惯养的泥鳅又哪值得我瞧眼?我吐出覆海珠,祭起龙取水结界,将他们尽数困在阵内,只管心对付敖圭……” “奇怪的是,原本以为敖圭年修为,估计能在我手下过个三五十招,不料他竟毫不抵抗,我只枪,便穿透了他的喉咙。” 百里静了静,阴沉沉的古怪笑,方又道:“他不是我杀的第个人,也不是最后个,但枪锋入喉那瞬的感觉,我却永世都不能忘记,很轻松的就透过去了,哧的声,没有半分阻碍,比撕开幅薄薄的丝绢还要容易……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纵|欲无度?为什么要收罗那么美人艳妖?” 声音突兀的尖锐:“因为我想到那时的感觉就毛骨悚然连骨头缝都在哆嗦,但浑身的血又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百里银灰色半透明的眼眸蒙上层隐约的血光,轻轻发着抖,掌心却滚热,季复生见他颇有失控之意,忙唤道:“百里?二哥,二哥!” 直视他的眼睛,缓缓道:“敖圭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底的!姬迦那死后,他就不曾活过,你杀个行尸走肉,又有什么稀罕?他若对你娘无情,你杀他是报仇,他若对你娘往情深,你杀他是成全……二哥,你别这样……” 百里眸光轻转,看了他片刻,似乎笑了笑:“成全么?我成全他,谁来成全我?” 回过神来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杀都杀了,有什么好悔的……嗯,他死得太过容易,我当时便怔住了,心神不属之下,覆海珠结界告破,那些龙子龙妃脱禁而出,脸色个比个有趣,我看得别提高兴了,杀意是按捺不住,便枪个,屠尽了北海龙族!” “敖圭毕竟是龙族正神,虽被裂魂枪刺穿咽喉,魂魄却时尚未散尽,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同族亲人死去,神色没有丝悲伤,反而很轻松也似,只从手上摘下串龙血骨链,勉力举起让我接过,说,将来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无论是妖还是神,把这个送给她。” “再后来,我重回碧波潭再建水晶宫,声名鹊起时无两,整日和各洞妖王畅游把臂,人间妖界见惯各色美人,这串骨链却直戴在手腕上从未送出。” “对了,龙血骨链的来历你想来不知,那是敖圭对姬迦那动心后,以自己根肋骨所化作为定情之物。” 季复生想起那年从花果山回热恼地府时,凤双越带给董束月的那串苍青色骨珠,指肚大小的十八颗穿成,色泽冷硬而沉郁,却有经年抚摩的净润手泽。 时若有所悟,道:“原来你对董束月,并不是没用真心。” 百里却有些犹豫的沉吟:“真心么?也未见得……当日我以为自己必会战死,死到临头若还不能替这串骨珠找到命定之主,定会被敖圭和姬迦那耻笑。” 突的挑眉笑:“你跟董束月千年的交情,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性情?” 季复生想了想:“他是把刀,出鞘必见血,不光要饮别人的血,也要喝自己的血。” 百里颔首:“董束月很有几分像姬迦那,我见他就觉得十分亲近熟悉,他若爱上个人,定是飞蛾扑火痴缠如鬼,即便死也会拖着爱人起死,他本该是这串龙血骨链的主人,可惜他却扔了它。” 笑得有几分凛冽和骄奢:“他却不知晓,这串骨链封印着北海龙宫的镇海凶兽……他若对我有三分情意,哪怕只是眷顾善意,便能继承足以扰乱北海的封印,真是可惜可叹啊。” 季复生听得这段弑父屠族的旧事,再惊闻他对董束月虽动情却又试探的复杂心思,登时觉得百里与凤双越不愧为兄弟,只不过个为邪肆任意,个加从容深沉。 夜风渐大,吹在身上愈发寒冷,季复生默然放眼看去,见派深深浅浅的黑暗中,庄轻侯所住木屋的窗纸映出橘色的浅光,心头宛然阵暖风掠过,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喜欢狮驼岭还是碧波潭?” 百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盏微光摇曳生|春,明白季复生所想,道:“碧波潭虽有无数夜明珠,却哪有轻侯点的灯盏暖心?” 季复生扬眉笑道:“那你就是喜欢轻侯了,既如此,为何还要躲着他?” 百里冷笑:“喜欢又如何?敖圭难道不曾喜欢过姬迦那?” 季复生稍思忖已然大悟,百里有那样对疯狂的爹妈殷鉴不远,对情爱事自然而然的心存隐约的惧意。 果然只听百里道:“我方才说,束月其人,爱而欲与之共死,以前我总觉得,我也是那样的人,所以若是喜欢上他,倒是无所顾忌的天作之合,即便朝情变,最坏也不过起死罢了。知道他扔了那串龙血骨链,我是真心难过,这份心思,终究要再见他面,方能了结。” 季复生怔了怔:“你要见董束月?” 百里露出个蛟魔王的经典笑容,足以让切淑女变身荡|妇的情|色|诱惑:“是啊,那等绝色容貌,见次也是赏心悦目的妙事。” 季复生嫌弃的看他眼,不说话。 百里却起了玩心:“复生脸色不好啊,难不成吃醋了?不枉我这十年这般疼你,你总算瞧上我了!” 季复生的脸瞬间瘫痪:“你想打架?” 百里欣赏着他这些年难得见的冷脸,长手长脚的搂紧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出息了,要跟我动手?” 季复生大怒,拳直捣他的眼睛,百里不敢怠慢,忙撒开手全力往后仰避开,道:“我认输!” 季复生哼的声,闷然不语。 百里十分无奈,抱怨道:“你这狗脾气,也就老三受得了!” 季复生针锋相对:“你这脾气,也就庄轻侯受得了。” 提到庄轻侯,百里的笑容放荡里了几分和煦的真切:“轻侯跟董束月不样……自从遇到他,扪心自问,我从未想过与他同死,我只想着,我若有天死了,他也得好生活着,忘了我也不打紧。” 言既出,季复生只觉心惊肉跳,他对庄轻侯的此番心思与自己对凤双越又有何异?此刻旁观者清,再没有半分怀疑,这薄情风流的百里对庄轻侯不知不觉间已然情根深种,半晌提醒道:“那你打算永远这么疏远轻侯?” 这个说法让百里说不出的郁闷别扭,凝望那盏灯光,平日稍显冷酷的银灰眸子,隐隐眼波荡漾,别有种扣人心处,但反复思量良久,却道:“我曾系情董束月,到现在也还不能全然忘情于他……再说我法力恢复要待千年……” 季复生不由得失笑:“你喜欢谁,跟法力又有什么关系?” “姬迦那没了法力,莫说爱人,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老三去人界寻你,不也只过两年,你便下了黄泉?” 季复生仰头看了看冬夜寥廓天空,声音清朗如淙淙清泉:“可那两年我很快活,相信姬迦那也是。” 夜色已深沉,番长谈勾起两人心中浮沉往事,时都是静静无言。 待定。。 季复生出神的凝视黑丝绒镶钻也似的苍穹星空,恍惚又忆起那年大雪山中的七天七夜,那时凛冽清甜的寒风,拂面却是轻盈而柔软,天顶悬浮的星河疏朗璀璨,是凤双越飞舞于天穹的袍带发饰。 百里柔声道:“据说大雪山有梧桐树上接青天,星辰望之如在眉间,举手可摘。” 季复生声音如在梦里:“是……我摘过。” 百里挑着侧眉梢:“你心里根本就还有凤双越,既如此,为何不去寻他?告诉他你不曾魂飞魄散,好端端的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个皮相而已?” 季复生长身起,黑眼睛闪闪烁烁的情绪难辨,道:“我去找他?为什么?” 百里怔,笑道:“你在等他来寻你?” 只要不涉及庄轻侯,他聪明绝顶的诸事洞明:“老三不会找你的,他根本就想不到你还活着。” 季复生摇头道:“我也没想过他来找我……只是当日五行山,卓羽玄凭空消失,他难道不会疑心?他知道卓羽玄是天生怨灵,自然也知晓天生怨灵应劫之日对魂魄的操控能力。” 百里笑,笑容有些讥诮刻薄,又有些包容的呵护,打断道:“那个姓卓的小鬼,自己身受褫魂恶咒,却令你魂魄重聚,这等舍己度人的好事,你会信,嗯,也许老七会信,但老三绝不敢相信,甚至连想都不会往那儿想……” 季复生明白其意,凤双越本不是光明磊落的纯善之人,既有害人之意又通害人之术,自然常怀防人之心,坏事易信,但从天而降的好事,却是决计不信,时笑问道:“那二哥你信么?” 百里嘿的笑,直言道:“若不是你活生生在我眼前,我也不会轻易就信……卓家小鬼居然会为了个非亲非故非爱的别人,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百里边说边琢磨,终是深思后的恍然,声音里颇有几分敬佩惊骇之意:“何况那个小鬼颇有心机,重聚你魂魄,却夺舍附体,抛弃你的肉身不用,以你为魂,以己为身,这手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竟有几分老三的风采做派。如此来,凤双越叶障目当局者迷,自不会疑心到你换了个壳子活在他处,而十年过,小鬼的亲生父母就算见到这具身体,想必也认不出来,竟是毫无破绽的好局,手段至此,除非你愿意,否则任何故人旧事,都不能扰动你分毫。” 季复生只是沉默,瞬间恍惚置身三途河边,卓羽玄的亲昵笑语仿佛天雨曼陀罗华大捧大捧的被风吹起,洁白柔软的飘落心中,深埋不殇。 五行山引发天诛,本以为必定会魂飞魄散,根本就没想过与凤双越还有异日再逢的可能,而后附卓羽玄之体,流落狮驼岭,也只心想着好生度过这悠长岁月,与卓羽玄共呼同吸喜怒互通,偶有内心的寂寞悲苦,便会寻个无人之处低声自语,以之为倾诉期待,但从不曾刻意思量回忆卓羽玄。 此刻被百里言道破,方知卓羽玄当日竟苦心至此,他给自己的不光是魂魄重聚,是个干干净净逍遥自在尽在自己掌握的重生。 季复生的眼睛有些水晶破碎的光彩明耀,羽玄…… 百里口气叹得意味深长:“这小鬼厉害!冥界中竟有这等人物,他若是不死,阎罗天子又岂是对手?复生啊复生,你对这小鬼有何恩德,他又对你抱有何等心思?为你化解天诛不说,还熬尽心血让你避过凤双越?” 季复生不曾留意百里话音里暗藏的机锋,声音有些低回的沙哑,像是湿润的海沙漫过脚背的温柔:“遇到羽玄,是我生之幸。” 百里灰发长长的垂落,夜色中显出几分少见的柔软:“老三被这小鬼骗过,不会来寻你,待你恢复了法力原形,难道就不能去寻他?” 季复生轻声道:“不,不去了。狮驼岭的季复生,已是脱胎换骨,又何必重归前尘往事……误人误己?” 百里手搭在季复生肩膀,眼神认真而专注:“复生,十年前我跟你说过,凤双越对不住我对不住老七对不住妖界,惟独对得住你,同样,人人可以伤他害他,惟独你不能。现如今,我还是这句话,你不妨细细思量……姓卓的小鬼对你尽心竭力,凤双越对你又何尝不是倾命不悔?这六界万物本就各有瑕疵罪孽,何况,那小鬼使你魂魄寄生他体,未必就没有私心杂念。” 季复生抬起眼睛凝视着百里,明澈而透亮:“二哥,你心思深细,最是聪明,但此事与羽玄并无关系,羽玄是羽玄,双越是双越,我季复生唯爱过的,唯爱的,只是凤双越。” 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出心中直辗转的不安与恐惧:“凤双越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我的事,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没有做过,还是仅仅没来得及做?” 那日凤双越的切言行声声犹在耳边历历如在眼前,隔了十年仍是雪地泼洒的泓鲜血般惊心动魄。 董束月如何句句诱惑,举手投足媚骨天然,凤双越如何翩翩风流,进退知情识趣,以及如何声轻笑,悠悠然说出那句“谁说我这般辛苦,为的只是替复生化解天诛?” 甚至那日凤双越鹤羽白的长衣,夕照透过海水折射的光影,香鼎中弥散而出的甜暖幽香,都直在季复生的梦境心中来来往往日夜穿梭,从不遗忘无从逃离。 百里看到季复生轻浅的笑着,嘴唇薄薄勾勒出的个笑意,清冷无辜得让人觉得心疼,念及凤双越素来心性行事,却是连自己也莫测高深难辨底细,登时满腹言语也只化作声长叹罢了。 季复生看向远处山影浓密处,眼眸漆黑不见底,隔着重重的雾气般,有种黯然神伤的孤傲:“二哥,我根本猜不透他啊,我也不敢猜透他……天诛也好,雷劫也罢,我都不怕,我只怕他伤我,他也是唯能伤到我的人。” 百里皱了皱英挺的眉:“与其他伤你,不如你伤他?复生,我倒不知你竟这样的狠。” 季复生凤目微垂,良久叹道:“没了我,也许他自在快活,金翅大鹏,本就不该有任何束缚牵挂。” 百里见季复生心意已决,知他虽换了个身体改了些许性情,骨子里的执拗却是不变,也就不再说,但眼睁睁看着凤双越千年心意百般爱惜付诸流水,不免又有兔死狐悲之念,再看眼庄轻侯窗口的烛光,心中有几分满山夜色般说不尽的怅然:“自在快活么?希望如此罢。” 季复生只是低头默然,百里摸了摸他的头发,哑声道:“听说往西千里处,有繁城名唤狮驼。” 季复生啊的声仰起头,眼眸黑钻般璀璨闪烁,百般情绪翻涌不定,惊喜、悲伤、心疼、憧憬、迷惘、犹疑…… 百里淡淡道:“狮驼国王姓凤。” 狮驼国十年前莫名其妙的场宫变,名讳凤双越的新王登基。 登基后朝政改横征暴敛奢侈昏聩之风,轻徭薄赋,吏清而民富,数年后,狮驼高昌西梁祭赛并称西牛贺洲四大繁城,而狮驼却又比别国了壮丽峥嵘的大气。 狮驼国地势龙盘虎踞,四垂百转,华盖紫墟,不愧有天府瑶都之号。而护城河活水通流,三街六市千家万户,又是生气勃勃的热闹烟火气,酒肆花楼商铺歌馆,添了几分桃红柳绿的闲适旖旎。 只不过新王来历不明神秘之极,据传十年来容貌不作稍变,除却廷议大事平日少见人影,就连宫中贴身内侍护卫也仿佛朝凭空生出,是从不与外臣结交亲近。 坊间不乏既八卦又智慧的真相帝们,于是就有传言说狮驼国主本是妖怪大王,宫中之人尽是妖怪喽啰。 对此狮驼国的百姓们嗤之以鼻:妖怪?妖怪不吃人肉,倒使得人人有肉吃,便是妖怪,我们也认了! 有本钵国通国男子皆为兵勇,素来穷兵黩武,觊觎狮驼城太平充足,兴兵十万企图攻城略地,再不济亦可定盟城下,捞些金帛货资,孰料屯兵城外的决战前夜,兵营内飞沙走石鬼哭狼嚎,数万铁骑强弓无故而亡尸骸遍野。 场大战消弭于无形后,妖怪的传言是甚嚣尘上,但久畏本钵国的狮驼城百姓却欢欣鼓舞窃喜偷笑:我们有个妖怪大王,你们有么,有么?没有还敢来打我们!做梦娶媳妇儿想得美天上掉铁饼砸不死你! 因此妖怪大王的江山城池坐得愈加牢靠水泼不进。 这年是个暖冬,城中孩童期盼良久的第场雪飘落的时候,宫墙内枫叶犹红新梅初绽。 凤双越斜倚在美人榻上,身鹤羽白的长衣袍角垂落于地毡,从半开的窗往外看去,正是株高大挺拔的梧桐,虽桐叶落尽,树干仍是青碧如翠。 无终轻轻推开门走进寝殿,只瞧见凤双越斜躺的背后侧影和头流水般的长发,因不知他是睡是醒,时不敢出声,却趁机偷偷眼眼的瞄过去,越看越是粘住了眼珠子也似舍不得移开目光,心里渐渐弥漫开种古怪的酸楚苦涩,这四壁珠玑满堂锦绣中,大鹏王的身影竟是如此刻骨的寂寞苍凉。 小妖无终眸光热烈,人却呆呆的怔住了。 不知过了久,凤双越慢慢回过脸来,轻声问道:“有事?” 声音清亮优雅中带着几分懒散的郁郁,像是雪花轻盈的融入清水,看似悄无声息,却已在无终心里惊起涟漪温柔波澜摇荡。 无终半晌不答话。 她是大雪山上刚成年不久的彩翟雀,不谙世事的天真,心灵手巧细致而温顺,凤双越到狮驼城后,便将她召下雪山贴身随伺,却不想这小妖怪越来越呆,竟呆到了自己问话都不知回答的地步。 凤双越忍不住微微笑,也不生气不追究,只阖上眼 分节阅读65 欲望文 分节阅读6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6 淡淡道:“没事就下去罢。” 无终啊的声终于还魂惊醒,脸红了红:“王,那幽冥泰山王又来了,我还是让他在锦香亭候着。” 低头时眼瞥见凤双越手中果然又握着那弯芽黄镶青黛细线的月钩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胆子,脱口问道:“王,你为什么总拿着这只月钩螺?” 凤双越琉璃星目闪了闪,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反而嘴角微翘,甚是乐于分享:“这是复生留给我的,季复生……你记得么?那年我带他回过大雪山。” 无终想了想,嘴边出现个浅浅的梨涡:“记得,无彻最喜欢他了,因想着早点下山找他,日日勤练不休,提早两百年法力大成,虽还不能幻为人形,却已然算是我们这群中天资最好最有出息的个。” 无彻正是大雪山上那只斑纹雪豹的名字,双翼斑纹雪豹列为六界至烈凶兽之,成年后拥有倾海摧城之力。当年季复生从西北海底飞至大雪山,第眼见到无彻便十分投缘喜爱,那时无彻刚跟别的虎豹打完架,身银灰绒毛都被扯得七零八落,凶悍且狼狈,脸委屈却又十分警惕。 待季复生住了七天后,无彻对他已是眷恋依赖至深。 凤双越想起雪豹无彻,颔首低声道:“无彻喜欢复生,那自是复生值得喜欢……修炼未成的妖兽往往最是敏锐,也最是看得真切通透,待幻化为人历经世事,就失了最纯粹明净的真如本性。” 无终听不太懂语中深意,只好奇问道:“王,季复生现在在哪里?怎么没跟你起?那泰山王为何又每年来求好几次,说让他见季复生面?” 戮目 凤双越轻轻抚摩着月钩螺,不惊尘梦的温柔:“我也不知道复生现在何处……不过必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起再回大雪山。” 说着长身而起,笑道:“我去见见泰山王……你不曾怠慢他吧?” 无终忙大力摇头:“王吩咐过,对泰山王不可以不敬,无终怎会不听?锦香亭都围了暖幄,茶水点心俱备,另有两名宫女旁伺候。” 凤双越眼睛里闪过道深邃难辨其意的光芒:“那很好。这位泰山王于我可有大恩。” 无终这会儿机灵过来,不待吩咐,利落细致的为凤双越将长发束起戴上金冠,又捧来织锦长袍狐皮大氅,跪下为他穿好雪靴,拍了拍锦袍下摆,仰头时双眼笑得弯弯的明丽,尽是仰慕尊崇。 凤双越心是莲蕊琉璃,自不会对这少女的眼神生出任何情绪,但看到她笑容骤然绽放的那瞬,却想起自己也曾为季复生整理衣角鞋袜,膝盖触地却丝毫不感觉有任何不妥或是折辱,只是满心近乎虔诚的珍惜爱慕。 念及此事,便不愿任何人对自己做出这等亲密举动,伸手扶起无终,淡淡道:“以后不必如此服侍。” 无终有些疑惑不解:“王,我没怎么呀……” 凤双越看她眼波清澄如水,却是不能遮掩的灼灼热烈,已是彻底了悟,情之所至,心之所系,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跪倒的姿态。 锦香亭虽名为亭,却是个建在湖面的小巧水阁,在御花园草木深处,春夏有杏荷,秋有木芙蓉冬有香雪梅,最是清风明月宁谧僻静的好去处。 新雪初落,地上只薄薄积了层,雪花细碎而绵密,纷纷扑落凤双越的衣襟袍袖,漫天风雪倒衬得他如从画卷中走出般。 明知凤双越不畏寒冷,但看着他阴霾天色下略显瘦削的面容,无终仍是上前步,撑开手中的伞,劝道:“王,雪大了……” 凤双越抬眼看了看苍穹风雪,道:“也好。” 顺手接过紫竹柄的伞,伞面阔大拿在手上却极轻便,无终有几分得意,笑道:“是我自己做的,王觉得可合用?” 凤双越含笑不语,甚是细心的与无终并肩而行,把伞刚好罩着两人,但行动间却与她隔着拳之距。 两人沿着湖上长廊,缓步走进水阁。 董束月听得门毡声动脚步轻响,微微偏了偏头,毫无血色的脸转向凤双越,烟紫双眸朦朦胧胧,却再无丝的神采光亮:“凤公子……” 他声音如既往的缠绵噬骨,沙沙的略显低哑黏稠,却少了蜂蜜的甜美润泽,有些未化开的盐粒的苦涩之意。 董束月对凤双越依然是旧日称呼,固执而幼稚,仿佛如此呼唤,便能留住旧日时光般。虚九鸾旁规规矩矩的着,衣冠整齐神情木然。 凤双越落座,脸色如常,道:“殿下来了。” 说着亲手斟杯热茶,送到董束月手里:“天冷,殿下暖暖手。” 董束月捧着薄胎瓷的茶杯,略低着头,颤声求道:“凤公子,我想见见复生。” 凤双越道:“殿下双目已盲,见不着任何人。” 他避重就轻波澜不起,似乎还捎带了几分温柔体贴,但听在董束月耳朵里,却感觉是把刀贴着心脏刷的直割过去。 情不自禁咬了咬牙,目虽盲,眼角上挑的弧度却是冥顽不灵的怨毒:“我的眼睛是你刺瞎的。” 凤双越道:“琼枝阎罗这么美的双眼睛,毁在我手里,我也是十分难过不忍……只不过你于我有恩,当日又苦苦哀求,我这才勉为其难帮殿下这个忙。” 董束月茫然看向凤双越,低声冷笑道:“我求你?” 那日用龙弧短刀剖开胸膛,流出滴心头热血,董束月虚弱至极,却勉力笑道:“凤公子,你可又欠我个恩情。” 凤双越星波浩淼的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明耀璀璨,唇角的笑意是拨云见日般,霎时之间,对董束月种种怨忌憎恶仿佛只是风中之尘笑可泯,言语中唯有真诚善意:“凤双越谢过殿下。” 因他这谢,董束月昏睡过去的时候,脸颊犹带笑容。 要取先予,滴热血换得凤双越心怀感恩,却不知季复生对他已然存了猜疑芥蒂。 要活先死,不把季复生对凤双越的那颗心狠狠碾碎杀死,又怎可能让自己陷于重重深雪的僵死之心再活转来? 精心谋划这场旷日持久的完美之局,几乎咬碎了牙磨尽了气,终于快到银瓶乍破铁骑尽出的时候,届时图穷匕见水落石出,会怎样个痛快淋漓酣畅恣睢! 妖狐失心头热血,必会七日昏睡。 但这七日足够翻天覆地沧海桑田,董束月确信,自己再睁开眼时,切必定尽如心意。 “天诛已降,季复生魂飞魄散。”虚九鸾在董束月醒后如斯说道。 虚九鸾不愧七殿判官,说话言简意赅绝无废话虚言,是语中的的精准直接。 董束月愣了愣:“你说什么?” 虚九鸾略思忖,说得加详细些:“殿下昏睡时,季复生不知为何,单身前往五行山,引天诛之威,破山放出妖王孙悟空,自己魂魄散尽,凤双越携他尸体,不知所踪。” 董束月嗤的笑,紫眸微饧,道:“好啦,你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胡说了,我虽睡了七天,可也没有睡糊涂。” 虚九鸾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静而克制:“此事惊天动地,已传遍六界。” 董束月自顾换衣着鞋:“九鸾,我叫你不要胡说。” 虚九鸾看他眼,果然沉默不语。 董束月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悠悠然整理妥当,出殿而行,看虚九鸾紧随身后,不禁回头蹙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虚九鸾端详了他半天,方低声问道:“殿下要去哪儿?” 董束月听他声音有丝明显的颤抖哽咽,奇道:“我去槐真府上……你这般小心翼翼的做什么?好像我要死了也似。” 虚九鸾抿了抿嘴,蓦的提袍子,跪倒董束月身前,嘶声求道:“殿下,别去了!” 董束月只觉浑身阵火热阵冰冷,热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又冷得牙齿相碰格格作响,脚将虚九鸾踹翻,厉声怒喝:“滚!” 抬脚便走,却拔不动步子,竟是被虚九鸾水中浮木般死死抱住。 董束月既恚怒又好笑,低头看,却见虚九鸾张端正英俊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殿下!殿下!” 董束月看他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是万分的不耐厌烦,冷冷喝道:“放开!” 心中想道,这次见了复生,便跟他起离开这西北海底的憋屈地府,只要他不跟凤双越在起,从此自己什么事都顺着他,他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都欢欢喜喜的陪着伴着,去山林之间,去原野之地,去人界繁城,便是下畜生道饿鬼道都甘之如饴……再不让他有半点不痛快不满足,再不伤他分毫。 边想着,边用力挣脱虚九鸾的双手。 虚九鸾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如普通凡人只用蛮力,门心思只管拖着董束月的小腿。 董束月也是迷了心窍,门心思只管拼命抬腿踢虚九鸾,心中发狠,把他的肚肠踹出来才好,竟想不起用法力或是俯身掌将他劈晕。 两人正极为难看的纠缠成团,迎面走来卓家夫妇,巫风灵见董束月,便扑上前来,眼中满是濒临崩溃的凄苦执着,恳求道:“殿下!你可醒来了!你知不知道羽玄去了哪里?他是七殿之鬼,你可不能不管啊!” 卓远鹄忙把挽住她的胳膊,又是焦虑又是心疼,柔声安慰道:“你且别急……” 看着董束月,也开口问道:“殿下,羽玄自你昏睡那日起便失了踪迹,我们寻遍地府都找不着他,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凤双越和复生也不见了……殿下,你素日对羽玄有关爱,他……会不会是那凤双越将他劫走?可复生也不见了……殿下,他去哪儿定然会告诉你……” 他二人情急之下番口不择言,倒也没注意虚九鸾董束月的异常。 董束月猛听到季复生也不见了,脸色登时雪白,眼前却是血雾弥漫,只觉有根粗糙的铜线从天灵盖直刺入体穿心透骨,尖锐诡厉的疼痛冲击之下,忍不住尖声痛叫,个踉跄直往后栽倒。 虚九鸾大惊失色,忙抬手用力抵在他腰背处,顺势起身,将他搂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董束月迷迷糊糊中被抱着稳住身形,整个人却似冻结般,无知无识的僵立当场,任由虚九鸾搂住自己,丝挣扎也无。 虚九鸾感觉泰山王安静下来,也就撒开手,深知今日冒犯已深,垂头静静的跪在旁。 巫风灵妙目凝视董束月良久,见他行止失常,便以为他半知晓卓羽玄的下落,又见他只是味呆呆着不言不语,不禁大急失措,上前步扯着董束月的衣袖,嘴唇哆哆嗦嗦的,苦苦哀求道:“殿下!求你告诉我吧,羽玄到底去了哪里?他是我的命啊!我直对他不住……他,他也原谅我了呀,怎么突然会不见了呢?” 董束月长睫轻颤,恶意的打量着她,只见巫风灵扫往昔的风韵媚色,艳若桃李的张脸憔悴不堪,嘴角眼梢已有了数道细细的皱纹,短短数日,竟似人界女子老了十年。心里立时涌上阵烦躁却又隐约的痛快,这女人真是说不出的惹人厌,自私透顶,无能透顶,作恶而不尽,行善又不力,拖泥带水,仗势无辜,简直跟自己模样的可恶。 巫风灵感觉到他的不屑与厌弃,双碧蓝眼眸中,泪珠滚来滚去,软语又求道:“殿下,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我!” 董束月夺回衣袖,嘴角勾起个蜜糖般的笑容,柔声道:“卓夫人,你应该比我明白羽玄的下落,七百年前你对他下褫魂恶咒的时候不就明白了吗?” 巫风灵只觉雷轰电掣,怔了怔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我有十万厉魂!有青龙血!” 卓远鹄眼中布满血丝,往日气势尽失,只痛苦的嗫嚅道:“殿下,你……” 董束月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要飞起来般,紫眸闪闪烁烁,言语不受自控的逸出唇齿:“羽玄当然是死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褫魂恶咒最为泯灭天性,用这咒语之人,便永远失去任何反悔的可能,堕入地狱,永不超生,这样的毒咒,又哪会真有解法?天命注定,这是报应!” 董束月滔滔不绝,两颊染上绯红的明媚颜色,望之如羊脂白玉沾抹鹤顶的红,凄厉而不祥的绝艳媚惑:“卓夫人,骗自己好生有趣么?你这会儿哭已经迟了,七百年前你就该哭了。夫人对卓远鹄是至情至性,对卓羽玄却是至凉至薄,既如此,又有什么可哭的?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区区卓羽玄算得什么?回府开怀畅饮去罢,跟卓远鹄**番,儿子要少有少,便是煮来下酒制成肉酱,也全由得你喜欢啊!” 巫风灵喉咙里发出声泣血般的哀叫,眼泪如断线珠子直滚而下:“不要说了!” 董束月仿佛好容易咬住了猎物的蛇,毒牙死死勾住巫风灵的咽喉,哪肯有半点的放松,佯叹了口气:“夫人流泪的样子,真是美极了,可惜你的眼泪,只会让卓远鹄对你加怜惜,对我却半分用处也没有……想必卓羽玄也不会因这几滴眼泪活了转来。” 待定: 卓远鹄搂着摇摇欲坠的巫风灵,虽忧伤愤怒之极,却隐隐透着几分被逼至绝境反而冷静悍然的力量:“殿下请不要说了。羽玄从来没有恨过风灵。若有罪孽,也是我卓远鹄人之罪,我生不能保护妻子,死后避不得骨肉分离,若还得眼睁睁看着风灵受辱于殿下,卓远鹄只能豁出去,拼却阎罗天子震怒严惩,也要对殿下有所不敬了。” 董束月凝望他片刻,微蹙眉,半怒半赞道:“你倒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本王小看你了……” 半垂着眼睫,心中思量着将青龙血另有玄机凤双越暗藏祸心事告之这夫妇二人,人有迁怒之性,卓家自此必与凤双越不共戴天,满腔痛悔自怨定会齐齐转为仇恨灌注于凤双越身上……就此给他惹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岂不是好? 唇瓣半张,将说未说之际,突的想到季复生魂魄流离失所,心中登时涌上种欲死的倦意,再无力气说出个字,良久挥了挥手,声音低不可闻:“你们下去罢。” 虚九鸾待他俩走远,请罪道:“属下无礼,请殿下重罚。” 说着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嘴角有缕血迹,却是被董束月踹呕出的肺腑之血。 董束月本极不耐烦虚九鸾,只把他当作脚边条永远赶不走的狗,但眼看见他素日丝不乱的头发因方才番纠缠零乱散开,蓦然有些心软,泛起种酸涩的悲苦,自己虽是幽冥正神倾城绝色,千般算计七窍玲珑,但真正把董束月放在心里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知自己若还是意孤行,只怕虚九鸾今日就宁肯死在此地了,这人虽谨言慎行,却有个百折不挠执拗古板的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肆无忌惮的恶言相伤中,千年不变的心意矢志不渝。 季复生去,董束月心中只是血流干了的空虚,万念俱灰之下,倒淡去了几分歹毒心肠无情之性,自己是虽生犹死,又何苦跟虚九鸾较这个劲害他性命?今日便顺从他次,明日后日,难道他还能寸步不离? 计较已定,董束月低声笑,伸手将虚九鸾扶起,温言道:“你跟随我千年,待我的心意难道我不知么?我不去槐真府邸啦。” 虚九鸾大喜过望,眼圈却红了,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道:“殿下明断!” 董束月看他神情刻板无趣,伸手捻了捻他束垂落肩头的长发,触感倒是光滑柔顺,不禁摇头道:“九鸾长了副还能看得过眼的皮囊,为人行事,却是令人味同嚼蜡。” 又叹道:“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不能跟木头样。” 虚九鸾眼睛亮,诚心求教:“殿下,那该怎样才好?” 董束月顿,黯然道:“我?我怎会知道这个……我若是知道该怎样,何至于此?” 见泰山王伤怀而不失清醒,虚九鸾心中很是松了口气。 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泰山王虽会伤心数日,但七殿必定从此太平无事,和乐无极。 数日又数日后,虚九鸾终于意识到错估了泰山王。 独自从森罗大殿捧着文册出来的七殿判官,咬了咬牙,直奔槐真府邸。 府中曲径通幽,处处鲜花鸟啼,紫芝桐树高大参天,桐花累累,虚九鸾无心欣赏,路匆匆走过,直进寝居,董束月果然又静静蜷坐在那张紫檀月洞架子床上,衣衫单薄,尖尖的下颌抵在膝上,长睫半垂,紫眸如烟如雾,银发也不束起,满月的光芒般铺展开来,乍眼看去,像极了只成精的银狐,小小的,精致到了不真实,叫人恨不得捧在掌心的可怜可爱。 室内窗下的香鼎里燃着束长生素和草,清淡幽远的香气袅袅逸出,半开的窗外,桐花不时扑簌簌的坠落,却显屋内幽静人物安详。 虚九鸾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眼前切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而自己突然的闯入,倒像是种惊扰与侵略。 不知过了久,虚九鸾的影子被海底暮光投射到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微微动觉察有人,抬头见是虚九鸾,又垂下头去,却连眼睛都阖上了。 虚九鸾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直在这里干什么?” “等。”董束月声音虽低弱,听起来却有种冷静的疯狂之意:“凤双越肯定会回来。” 虚九鸾柔声劝道:“凤双越留在地府只为个季复生,如今……他又怎会回来?” 穿窗的晚风有些凉意,董束月轻轻打了个寒战,双臂抱膝道:“这里有季复生留下的东西,而且他还有事情要问我。” 虚九鸾想了想,直言谏道:“司狱判决轮回往生是各殿阎罗职责所在,殿下已经十数日不去森罗大殿议事,是不是该……” 董束月淡淡打断道:“我以后都不当这七殿阎君了,你要当你当,我是不管的了。” 虚九鸾目瞪口呆,急道:“殿下!你是玉帝亲封的幽冥正神啊!怎可以说不当就不当?” 董束月切不萦于怀的漠然:“那就让玉帝降天雷劈死我吧。” 蓦的只听个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殿下长生无极,哪会有天雷之劫?” 乍闻这个熟悉的声音,虚九鸾大惊,下意识的走近几步,挡在董束月身前,董束月却是大喜,跃而起,颤声吩咐道:“九鸾你出去。” 人影倏忽飘入室内,身淡黄丝缎长袍,负手立着,双琉璃星目静静凝视董束月,冷若冰石:“那日玻璃蕉叶盏中的曼陀罗华,是不是?” 董束月本是无比渴盼他的到来,但凤双越出现照面,心中喜悦之余,又有种无以排遣的怨恨,与生俱来的畏惧,而凤双越这句问话不是敲山震虎而是直捣虎穴,所有见招拆招待价而沽的心思下被打乱,知道无法瞒过,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他们的对话虚九鸾完全听不懂,但能感觉得出凤双越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凤双越纵有敌意,也是棉里藏着针的不失优雅雍容,此刻虽不动声色,浑身却涌动着种不会错认的暴力蓄势待发。 虚九鸾毫不怀疑,若是言不合,凤双越会将泰山王活活撕成碎片。 忙抢上前去,大声道:“上仙是妖王,我们殿下也是正神,上仙若再苦苦相逼,不怕天庭震怒灵山降罪么?” 凤双越嘴角略略勾,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只是个冷硬不屑的弧度:“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不话,衣袖轻挥间,股沛然莫御的罡风呼啸而出,虚九鸾的身子像激射的箭矢,从窗口直飞出去,砰的声不知摔到了何处,不知伤势轻重。 董束月视若未见,只急问道:“复生在哪里?” 凤双越目光从紫檀桌上的月之断掠而过,凝视着宝架上那只月钩螺,反问道:“你没动过这里的东西?” 董束月心中颤栗,凤双越举动自己完全摸不着端倪头绪,不敢放肆,只得隐忍示弱:“自然没有。” “很好……狐族趋利避害的本能,又让你逃过劫。”凤双越走过去取了那只月钩螺攥在手中,神色间似有闪而逝的温柔痛楚,旋即又微微笑:“若你动了这里物件,我只怕就要忍不住杀你了。” 分节阅读66 欲望文 分节阅读6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7 董束月敏锐的嗅到凤双越声音里隐约却冷酷的杀意,恍惚感觉自己正以狐身luo露在寸草不生的荒原,而上空成群盘旋着饥饿的鹰隼,情不自禁的身体发软,连指尖都在哆嗦。 知季复生魂散以来,虽然心丧欲死,但很奇怪的点都不想死,至少凤双越不死,自己就要活着,哪怕人神共愤,哪怕生不如死,心里总想着要直熬直熬下去,绝不要认输,绝不要放弃,似乎终会熬到最后的某天,季复生会回到身边,再不离开。 凤双越看着他,像是个老练的猎人,打量猎叉下眼神哀哀的狐狸,突的伸手拧住他的下颌,听着颌骨支撑不住手指力道发出的咯吱轻响,悠然道:“你在想什么?” 董束月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点点捏碎,反而激起了骨血中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狠厉煞气,眉眼微斜,竟扭曲着笑了:“我在想……季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都是你!是你害了他……那日他就化身曼陀罗华,在我的寝宫听了好场大戏,亲耳听到你瞒着他算计卓羽玄还假装好人,听到你说报错了恩还说他不及我万,听到你对我柔情蜜意甚至挑|逗欢|好……我可没逼迫你,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你让他失望,让他恶心,他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跟你在起待天!” 凤双越静静听完,脸色并无半分异样,眉梢轻挑,松开了手指,淡淡道:“说完了?不怕我杀你?” 董束月目光毒辣而美丽的闪烁着,咬牙冷笑道:“不怕。灰飞烟灭我都不怕,只要季复生陪着我……再说千年前若不是我降世的妖光,凤公子只怕就在雷音寺当佛祖的护法禽鸟了。公子曾说过,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涌泉之恩,倾命不悔,这句话我直铭刻在心,公子妖族至尊,说过的话,想必算数。” 凤双越点点头,却道:“可殿下也说过,大恩难报,不如杀之。你于我有恩,恩人之言,不得不听。” 董束月下颌片青紫肿胀,再配上惊骇愤怒的神情,张原本媚态横生的脸倒显出了几分可笑几分狰狞:“你……” 真的戳瞎了 凤双越垂下眼睫,凝视手中月钩螺,低声道:“放心,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恩情,而是因为你说得很对,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是我的错。” 看到凤双越难过,董束月自是高兴,高兴虽说能勉强不形于色,但紫眸中闪过的丝狡狯得意却是无从遮掩。 凤双越踱开几步,斜靠在美人榻上,斟了杯琼浆慢慢啜饮,仿佛不经意,道:“这是他与我的事,自然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这六界九天,只有我能伤他,你再算计,若不是落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在乎。” 看着董束月脸色惨变,眼神似千秋不化的冰雪满盈:“凭你自己……连伤都伤不着他。” 董束月细白的牙齿咬得沁出血来,丝丝逸出嘴唇,又滴落地上。九尾狐妖的血,腥气中有股异常的甜腻,混合在素和草的清香中,令人晕眩的浓郁。 凤双越轻轻抚摸月钩螺那线青黛,良久见董束月仍失魂落魄的在眼前,不由得轻笑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董束月涩声道:“那天我设计复生和你的事,你没有还想问我的么?” 凤双然确定曼陀罗华是他,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你知道的,不会比我了。” 董束月上前步,再按捺不住,声音颤抖得厉害,似要哭泣的沙哑之音:“告诉我……季复生在哪里?” “自然是跟我在起。” 董束月不假思索,急切道:“我想见他……” 凤双越坐起身,直视董束月的眼睛:“你想见他?” 这句问话虽简单,却含着抹很明显的钩子般的恶意引诱,似抛下了枚鲜甜的饵。 董束月直觉到危险,但季复生是他灵魂深处的渴盼,像是鲛人望月,没有半分迟疑,用力点头:“是。” 凤双越眼眸中闪过不辨其意的光芒:“那好……” 起身面对董束月而立,低下头,手指慢慢碰向董束月的眼睛,董束迅速阖上眼帘的瞬间,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指尖压过眼珠的鲜明恐怖感,忙往后飞身直退:“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笑:“这就怕了?” 董束月恍惚明白其意,不说话,只微微仰起脸,紫眸中泪水盈盈欲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哀求,叫人看心里便是既爱又怜,既酥,凤双越却只轻叹道:“殿下这双眼睛很会说话,莫说妖界,便是天庭,只怕也找不出双美能诱惑人的……可惜我不喜欢。” 声音骤然如金属的冷硬,眉梢眼角尽是高高在上的毫无怜悯:“很不喜欢。” 手摘下董束月腰间的龙弧刀,刷的声拔出,将龙骨刀柄放到他的手掌中:“此刀大凶,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并不宜随身佩带,若随刀主时日久了,要嗜刀主之血……殿下可用此刀自刺双目,以应刀性。” 董束月霍然回刀入鞘,声音凄厉而怨毒:“凤公子不要忘了,当日生取我心头热血,剖开胸口便是用的这把刀!” 凤双越也不生气恼怒,冷透骨髓的笑着:“殿下莫不是又要说对我有恩?对复生有恩?” 刀架于颈雷悬在顶,董束月本非单纯厚道之人,自是不会羞于挟恩市惠:“轩辕坟对金翅大鹏的确有恩,我董束月对季复生也有剖心取血之情。你别忘了,你倾心之人本该是我,你也别忘了,你……” 凤双越大笑打断,良久方停,颇有些意兴阑珊:“不敢忘,千年来咱们的恩怨又岂是能忘易忘的?” 看眼董束月紧紧攥刀的手,手背浮出的淡淡筋脉,手势的紧绷微颤,显然存着背水战的攻击意图,却又是满满的怯意迟疑。 凤双越不掩失望不屑之色:“生若活着,不管殿下要什么,我都欢欢喜喜双手奉上,绝无半分推脱犹豫。只可惜今时今日,复生魂魄不知散落何方……殿下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讲故念恩?难道还要我像凡尘俗子般,跟你锱铢斤斤计较?说天诛本该烙在你的额头?说那滴狐妖心血蒙你算计根本没机会用上?说你所作所为让我想放过你都找不着理由?” “殿下,你本该没这么愚蠢,难道人之将死,其智也衰?” 他说话时眼眸半眯唇角微扬,好整以暇而意态潇散,句句却是层层进逼延展,字字深錾渐成千钧之势,便似金铁拧着蛛丝的索套勒在董束月纤长细腻的 董束月乍听得个死字,方寸大乱章法全无,摇头喃喃道:“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凤双越若有所思,道:“你怕死?” 董束月牙齿格格直响,蓦的尖叫道:“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你都不死,我为什么要死?” “我当然不会杀殿下,我只是不喜欢殿下的眼睛。”凤双越好脾气的掸了掸衣袖,笑道:“既然龙弧刀已经应过见血之命,那便用芜菁子熏吧,这种不见血的法子,倒也不算唐突佳人。”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星子般的眼眸明而空,闪烁着金石的冷光,知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若执意硬抗,会有无穷无尽的比毁目加阴毒的法子等着自己。 念至此,也饶,冷笑道:“凤公子,你有滔天法力无敌神通,你要折磨我羞辱我,根本不需任何理由,莫说只要我双眼睛,便是要我性命魂魄,也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苦张机设饵诱我如猎物般自投罗网……这般浩大的阵仗,这般海样的心思,用来欺辱个小小的幽冥王,真是做作得好笑!” 凤双越轻笑道:“殿下不懂,纵马弯弓自是豪兴,但垂钓撒网,亦有十分的乐趣。” 董束月滞,只觉眼前的凤双越面容气质虽如既往的矜贵清华,但内里似乎已然偷天换日,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 以前的凤双越有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双琉璃目春深似海,但也能窥出些许热烈温柔、愉悦惊喜、排斥不安、甚至愤怒崩溃,那些情绪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大肆张扬,却也不虚浮不刻意。 而如今他的完美似尊玉雕,似乎有种视万物为无物的冷漠已经渗透在呼吸之间,那些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倒像是故意形于外而示诸众人的面具,他的心却始终远远的被这些情绪隔离,冷冷的跳动,单调而空洞,不疾不徐,节奏温度再也不会变化。 有个可怕的想法瞬间如闪电掠过脑中,董束月想起了个传说,蓦的头皮紧浑身发麻,深吸了口气,方试探着问道:“你……你已心化琉璃?” 凤双越打量他眼,赞道:“轩辕族果然不愧有七窍玲珑之誉,心思聪慧令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低头自语道:“难怪……” 声音低回暗哑,紫眸却流过道皎皎的星河水般,从未有过的明澈无翳,打心眼里 心化琉璃,从此非关情爱,于爱人被爱,不过废物而已,终是绝了情路。纵有翻天覆地的法力,倾尽天下的权势,却换不回颗活生生的心。 时连失明之厄都不再畏惧,抬眸挑衅的看着凤双越,柔声道:“凤公子既要我的眼睛,那便如你心愿。” 举刀捧到凤双越眼前,横刀出鞘,笑道:“烟熏火燎,太不痛快,龙弧刀主凶,凤公子不妨还用这把刀罢!” 凤双越奇道:“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我不喜欢沾上血腥气。” 董束月看着刀刃青光吞吐,心中寒,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素来爱惜自己,发肤手足,无不细心呵护知不可挽回无从求救,不得不割舍了这对眼睛,但要狠心自残,却是万万做不到,只愣在当场。 凤双越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漫步到窗下,仰头看那株桐树,有风吹过,浅紫色桐花落在他的衣襟发梢,极淡极清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身遭。 董束月静待良久,见此人心如铁石,只得走近前,咬了咬唇:“那……束月求公子。” 凤双越微微笑,对他知情识趣极为满意,便不再客套谦虚,欣然受累,接过刀来直划向董束月眼珠。 道青光袭来,董束月不由自主飘身后退,死死攥着拳,大叫道:“等等!” 刀光凝,凤双越即刻停住,似笑非笑:“殿下又后悔了?” 董束月喉头细腻的肌肤被刀气激得粒粒乍起,声音异常干涩嘶哑:“我毁掉眼睛,你能让我见复生?” 凤双越不置可否:“你说呢?” 董束月留恋的看眼紫檀桌上的月之断,两滴清,顺着脸颊落下。 凤双越仅有的温柔善良都交付给了季复生,董束月便极其顺畅的得到了所有的残忍冷酷。 凤双越爱季复生越真、越深、越纯净、越绝望,对董束月就越恨,越厌,越凛冽,越狠毒。 龙弧刀明刃如镜,赠予自己的那日,季复生身黑衣鹤势螳形,强悍俊美笑容明朗,自己轻盈飘逸眉目如画,心如花开满目华芳,那日晨光如洗,街市繁华,他与自己并肩出游,还起吃了顿牛肉面。 眼睛凉凉的如飞入雪花,片血红过后,便是浓墨般的漆黑。心中涌上种空虚而不见底的无依无靠,董束月目中无意识的滚下掺着血的泪,忍不住伸手向前,想去触摸点坚实的存在。 他摸到了凤双越的胸膛,听到凤双越清浅快慰的笑声。 这刻,董束月所有的惊慌失措如风流云散涓滴不存,心中日出般明亮通透,无比清醒的确认,自己绝不会死。 自己若死了,凤双越的种种孤寂悔恨何以排遣?又哪有同罪之人起熬受这日夜煎心之苦? 对凤双越而言,自己是恩仇雠,是始作俑者,是同谋共犯。凤双越与董束月,早在千年之前,命中注定,已是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 董束月额头抵着凤双越的胸口心脏处,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低切而痛快的笑了:“凤公子,你好可怜。” 凤双越的鼻音有几分沉郁的淡漠:“嗯?” “我不过盲了眼,你却没了心……季复生便是魂魄重归,你这样又能如何?” 凤双越并不着恼,只淡淡道:“殿下操心过甚了。” 后来董束月思忖着,凤双越这些年始终不让自己见见季复生的尸身,是否就是因为今日自己的言之快。 虚九鸾倒是语中的:“殿下,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你见那具尸骨。” 待定1 锦香亭中董束月看不到外面的雪花,肌肤指尖却知阵阵寒凉的雪意:“十年了……” 凤双越静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很久了。” 的确是太久了,久得每天都仿佛已经度过的数千年般漫长无尽,能清楚的感觉到血肉分分凋零枯萎,而妖族特有的嗜血狂暴,却在魂魄深处呼啸冲突汹涌升腾,心是冷得无知无觉,血液却前所未有的滚热喧嚣。 有时夜深人静,凤双越独立在宫殿飞檐的最高处俯瞰城中生灵,风越冷杀意越是沸腾。 狮驼城中数百万安详宁谧的生命,他们的睡梦中,有成熟麦子的香味,有爱人的怀抱气息,喜怒哀乐枯荣迭,虽不过百年却日日鲜活流光。 自己的光阴却像是沙漠里风干的架白骨,沉沉的死气,曾经悠然纯净的快乐和希冀像是穿过骨架的流沙,不做稍停。 这样的夜晚,凤双越会涌上种屠戮殆尽让鲜血汇聚成河淹没切的**,会想化为大鹏,将整座城池用尾羽的烈焰焚烧成天际的曙光。 这种**天比天强烈,几乎已经快到了无法压抑不能自控的地步。 但季复生说过:“我要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掏空构建的密室中季复生兀自在沉睡,容颜不改,笑容骄傲。 凤双越的丝履踏过晶莹的冰面没有半点声响,走到他的身边,双膝跪地,鹤羽白的长衣半夕蝶梦般,迤逦收敛在他的身侧,拉起季复生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 只要你魂魄归来,睁开眼睛,看着我轻轻的笑笑,我就能得到救赎、真正的狂喜,内心的宁和平静。 董束月良久不闻凤双越说话,起身摸索着走到窗口,掀起小块暖幄,让纷扬的雪花扑上面颊,幽幽道:“最近我总是在想,我到底长什么模样,越想却越是模糊,竟记不起自己的脸了……我真怕复生醒来后,会认不出我。” 凤双越道:“殿下容色之美,与你我初见时并无稍减。” 董束月嗤的声笑:“是么?” 转过头看向凤双越的方位:“公子想必还是不让我见复生吧?” 不待凤双越答话,自顾笑道:“其实我今日另有所求,想必公子不知,我虚食重禄,素餐尸位,已被天庭降旨,夺去泰山王之位,如今的泰山王是虚九鸾。” 凤双越眉梢挑,有些奇怪又觉好笑:“那姓张的竟也会管事?”(注) 董束月也是抿嘴而笑:“是我自己进表请罪。” 虚九鸾虽已是泰山王,但伺立董束月身旁,恭谨端肃之态,仍是如既往,此刻听他二人谈及此事,颇有些不安尴尬。 凤双越抬头看眼虚九鸾:“怠慢殿下了。” 虚九鸾十年前虽被凤双越薄施小惩,摔得浑身骨骼俱断,足足将养了好几个月,但面对凤双越,却无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躬身:“不敢劳动大鹏王。” 董束月道:“冥界我已无立足之地,只得挟恩图报,想求凤公子,容我在狮驼国定居度日。” 他这出倒是神来之笔,凤双越略思忖:“束月想居何处?” 董束月慢慢啜饮了口温热的茶水:“自然是王宫,我想与凤公子日夜厮守。” 虚九鸾满脸忧色,但想来董束月已提前有所警告,只得紧闭着嘴不吭声,双眼却紧张的盯着凤双越,眼神中有强烈的恳求之意,轻轻的摇头,示意凤双越不要应允。 凤双越神色不动,只道:“甚好。” 董束月似不想如此顺利,怔道:“你答应了?” 凤双越微笑道:“自然,这又不是难事,束月肯在这里常住,我求之不得。” 董束月不禁展颜,却得寸进尺:“那……还请公子给我名分。” 凤双越温言道:“你要什么名分?难不成要我立你为后?” 董束月的笑容狡黠,十分的媚|态却又十二分的无辜:“我母亲是殷商国后,难道我还做不得狮驼王后?” 手支颌,又道:“何况狮驼国尚未立后,后宫空虚啊。” 虚九鸾脸色死白眉眼都僵了,凤双越却是拊掌大笑:“有趣有趣!九尾狐妖端的是天生尤|物,单是闲话,便有无数风流。” 转眼瞧向垂手立着的两个侍女,随手点了个,道:“他要当狮驼国的王后,你觉得呢?” 那侍女也是小妖只,正暖洋洋的着打瞌睡,突然被旁边的小妖用力掐了把,待听得这句问话不由得吓了大跳,心道王你立后关我屁事,又少不了我每顿半斤肉只鸡两屉包子,时张口结舌的看着凤双越,坚决不肯表达自己的建议。 凤双越也不为难这吃货,指了指另个:“你说。” 另个伶俐很,先打探清楚利弊得失:“王,立他为后,会给我每顿分只鸡么?” 凤双越纵容的笑:“不会。” “那不立他,我每顿会少只鸡么?” “也不会。” “那干嘛要立后?事不如少事,无为而治,王你不懂啊?” 凤双越刮目相看:“谢你提点。” 那小妖也是懂礼貌的:“王,不打紧。” 董束月眼盲心亮,凤双越如此做派,岂有不明之理?笑着赞道:“公子手底真是人才济济。” 凤双越见他知趣,也就笑作罢,吩咐无终道:“会儿诸殿中,挑个周遭草木丰美的,让束月住下。” 董束月道:“谢凤公子,有心了。” 握了握虚九鸾的手:“你回地府罢!辛苦你这些年陪我来来去去的,从此可就不必这般操劳了。” 虚九鸾反手死死拉住董束月欲撤的手指,转到他面前跪在脚下,抬着头,眼中有泪,声音极温柔极恳切:“九鸾无能,殿下要做什么想什么,我从来就拦不住也帮不到。如今殿下孤零零的人在此,九鸾只求殿下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不可为时,莫要强为,若有不顺心处……” 说着从怀中取出只小小的翡翠叶子,塞到董束月手中:“摔碎这个,我在热恼地府便有感知,会过来接你回去。” 这枚叶子玲珑剔透,被他胸口肌肤煨得温热,董束月情不自禁攥紧了汲取那点暖意:“嗯。” 虚九鸾起身,对凤双越躬身行礼,道:“大鹏王,殿下执意要留居狮驼国,还请加照拂……” 凤双越嘴角含笑:“自当如此。” 虚九鸾知此人法力无边,是心机深沉得猜不透分毫,思忖良久,只得劝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念慈悲,必有厚报。大鹏王心中既有所求,就当是为那人行善积德罢!” 凤双越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殿下所言甚是。” 漫不经心的吩咐无终:“祭赛国王下个月生辰,你传我的话,让鸿胪寺备些礼品,派个使团去贺贺,跟那国君说,他们金光寺琉璃塔的舍利子,我瞧上了,让他交由使团带回与我。” 无终答应了,重复遍无误后,好奇笑道:“传言那舍利子是难得的佛宝,但王这许年也不曾稀罕过,这回为什么想去要来呢?” 凤双越微笑着起身,端详董束月的面容,董束月敏锐的感到他逼近带来的危险,却不做退缩,反而睁大双眼,睫毛簌簌的轻颤,双手细致雪 白,摸索着去触碰他的衣衫,模样十分脆弱可怜。 凤双越安抚的拍拍他的肩,道:“那舍利子直用九叶灵芝草温养着,生死人肉白骨,拿来为束月双目复明,岂不是好?” 却说狮驼岭上百里与季复生推心置腹番露天畅谈,虽喝了肚子西北风,却也把数千年的旧事宣泄空,只觉骨头都轻了几分,笑道:“回去睡吧!明早 分节阅读67 欲望文 分节阅读6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8 我还有事托付与你。” 季复生点头:“好。” 说着两人路回到各自住所。 靠山吃山,狮驼寨的屋子无非都是石块垒山泥抹,好些的便是伐木而建。 季复生所住便是间小小的木屋,紧邻百里。 山贼里没什么手艺出众的建筑师,屋子盖得不细致,好在木料极佳,因此虽粗陋,但冬暖夏凉的养人舒服。 季复生回到屋里,也不点灯,就着星光摸上床去,却不脱外衣,两手垫着脑袋,瞪大了眼睛默默数数,数到二百五,果然隔壁传来百里的鼾声,季复生跃起身来,狸猫似的从窗口跳出,溜烟跑向庄轻侯的屋子。 庄轻侯已灭了灯盏,但推门,却是嘎吱声不曾落锁,季复生嘿的笑了:“就知道你等着我!” 庄轻侯缩在被窝里,含笑着顺毛摸:“是啊是啊,天寒地冻大半夜,你辛苦啦。” 季复生毫不客气的脱了外衣钻进庄轻侯的被窝里去,满足的叹了口气:“真暖!” 庄轻侯半人半蛇,虽不用冬眠,自身体温却是极低,因此每到山里严冬,屋里炭火不绝,被褥又是狐狸皮的,十分暖和。 季复生被热气熏已是昏昏欲睡,庄轻侯黑暗里眼睛闪闪发亮的睁着,殷切期盼的看着他,季复生却打了个呵欠,翻过身:“我睡了!” 庄轻侯登时很愤怒,伸出手就去扒他眼珠:“我可不是请你来暖床的!” 季复生挡开,忍住笑:“那你要谁暖床?” 庄轻侯理所当然道:“百里啊。” 季复生哈哈笑:“百里很笨的,不过你托我问的话,我倒是问出来了。” 庄轻侯道:“快说,他对九尾狐是不是还不能忘情?” 季复生略沉吟:“他不在乎跟董束月起死。” 看着庄轻侯不加掩饰的阴沉脸色,道:“可他想跟你起活,而且就算自己死,也要你活着。百里素来风流不羁,董束月姿容绝世,两人十年前曾有过段缘分,不惧与之共死也是正常,但他对你却是爱而欲之活,你该明白他的心意。” 庄轻侯细细琢磨,眉梢眼角便蕴着几分笑意:“我很明白。” 侧头想了想:“不过……他自己只怕还不明白。” 季复生叹服:“没错!” 看着庄轻侯挺拔的鼻梁骨英气的眉,不禁问道:“对了,你又不是羞羞答答的大姑娘,想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不自己问?” 庄轻侯苦笑:“你当我不想呢?他见着我就躲,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哪里追得上?” 季复生认真的建议:“现出原形游着追,口吞下去……” 呯的声被庄轻侯敲了脑袋:“睡觉!” 第二天百里寻不着季复生,凭借年情场打滚的敏锐嗅觉,也是溜烟跑去庄轻侯的屋子,推门温暖如春,眼前美景也是春|色|无边,不由自主就摆出了副妒夫捉|奸的面孔,红着眼睛大吼:“你们……” 好在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恶狠狠句奸|夫|yin妇和着酸气吞下了肚子。 季复生被吼得半醒不醒,干脆把头钻进了被窝。 庄轻侯没他懒,睁开眼侧身半起,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我们怎么了?” 百里气急败坏,手指哆嗦着:“你你你……他他……我……” 眼瞧见庄轻侯刚睡醒的脸色,白净里透着绯绯的粉,又见他发丝凌乱,心跳不由得快了也乱了,恍惚来了句:“你眼神有毛病了?怎么会喜欢复生这小鬼?” 庄轻侯看了看季复生严严实实裹得活像颗发了芽的土豆,露在被窝外的绺头发就是那土豆发的芽,实在找不着自己喜欢他的理由,又很惊叹于百里的脑补能力,时无语。 待定1 锦香亭中董束月看不到外面的雪花,肌肤指尖却知阵阵寒凉的雪意:“十年了……” 凤双越静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很久了。” 的确是太久了,久得每天都仿佛已经度过的数千年般漫长无尽,能清楚的感觉到血肉分分凋零枯萎,而妖族特有的嗜血狂暴,却在魂魄深处呼啸冲突汹涌升腾,心是冷得无知无觉,血液却前所未有的滚热喧嚣。 有时夜深人静,凤双越独立在宫殿飞檐的最高处俯瞰城中生灵,风越冷杀意越是沸腾。 狮驼城中数百万安详宁谧的生命,他们的睡梦中,有成熟麦子的香味,有爱人的怀抱气息,喜怒哀乐枯荣迭,虽不过百年却日日鲜活流光。 自己的光阴却像是沙漠里风干的架白骨,沉沉的死气,曾经悠然纯净的快乐和希冀像是穿过骨架的流沙,不做稍停。 这样的夜晚,凤双越会涌上种屠戮殆尽让鲜血汇聚成河淹没切的欲望,会想化为大鹏,将整座城池用尾羽的烈焰焚烧成天际的曙光。 这种欲望天比天强烈,几乎已经快到了无法压抑不能自控的地步。 但季复生说过:“我要个真正的人界繁城。” □掏空构建的密室中季复生兀自在沉睡,容颜不改,笑容骄傲。 凤双越的丝履踏过晶莹的冰面没有半点声响,走到他的身边,双膝跪地,鹤羽白的长衣半夕蝶梦般,迤逦收敛在他的身侧,拉起季复生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 只要你魂魄归来,睁开眼睛,看着我轻轻的笑笑,我就能得到救赎、真正的狂喜,内心的宁和平静。 董束月良久不闻凤双越说话,起身摸索着走到窗口,掀起小块暖幄,让纷扬的雪花扑上面颊,幽幽道:“最近我总是在想,我到底长什么模样,越想却越是模糊,竟记不起自己的脸了……我真怕复生醒来后,会认不出我。” 凤双越道:“殿下容色之美,与你我初见时并无稍减。” 董束月嗤的声笑:“是么?” 转过头看向凤双越的方位:“公子想必还是不让我见复生吧?” 不待凤双越答话,自顾笑道:“其实我今日另有所求,想必公子不知,我虚食重禄,素餐尸位,已被天庭降旨,夺去泰山王之位,如今的泰山王是虚九鸾。” 凤双越眉梢挑,有些奇怪又觉好笑:“那姓张的竟也会管事?”(注) 董束月也是抿嘴而笑:“是我自己进表请罪。” 虚九鸾虽已是泰山王,但伺立董束月身旁,恭谨端肃之态,仍是如既往,此刻听他二人谈及此事,颇有些不安尴尬。 凤双越抬头看眼虚九鸾:“怠慢殿下了。” 虚九鸾十年前虽被凤双越薄施小惩,摔得浑身骨骼俱断,足足将养了好几个月,但面对凤双越,却无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躬身:“不敢劳动大鹏王。” 董束月道:“冥界我已无立足之地,只得挟恩图报,想求凤公子,容我在狮驼国定居度日。” 他这出倒是神来之笔,凤双越略思忖:“束月想居何处?” 董束月慢慢啜饮了口温热的茶水:“自然是王宫,我想与凤公子日夜厮守。” 虚九鸾满脸忧色,但想来董束月已提前有所警告,只得紧闭着嘴不吭声,双眼却紧张的盯着凤双越,眼神中有强烈的恳求之意,轻轻的摇头,示意凤双越不要应允。 凤双越神色不动,只道:“甚好。” 董束月似不想如此顺利,怔道:“你答应了?” 凤双越微笑道:“自然,这又不是难事,束月肯在这里常住,我求之不得。” 董束月不禁展颜,却得寸进尺:“那……还请公子给我名分。” 凤双越温言道:“你要什么名分?难不成要我立你为后?” 董束月的笑容狡黠,十分的媚|态却又十二分的无辜:“我母亲是殷商国后,难道我还做不得狮驼王后?” 手支颌,又道:“何况狮驼国尚未立后,后宫空虚啊。” 虚九鸾脸色死白眉眼都僵了,凤双越却是拊掌大笑:“有趣有趣!九尾狐妖端的是天生尤|物,单是闲话,便有无数风流。” 转眼瞧向垂手立着的两个侍女,随手点了个,道:“他要当狮驼国的王后,你觉得呢?” 那侍女也是小妖只,正暖洋洋的着打瞌睡,突然被旁边的小妖用力掐了把,待听得这句问话不由得吓了大跳,心道王你立后关我屁事,又少不了我每顿半斤肉只鸡两屉包子,时张口结舌的看着凤双越,坚决不肯表达自己的建议。 凤双越也不为难这吃货,指了指另个:“你说。” 另个伶俐很,先打探清楚利弊得失:“王,立他为后,会给我每顿分只鸡么?” 凤双越纵容的笑:“不会。” “那不立他,我每顿会少只鸡么?” “也不会。” “那干嘛要立后?事不如少事,无为而治,王你不懂啊?” 凤双越刮目相看:“谢你提点。” 那小妖也是懂礼貌的:“王,不打紧。” 董束月眼盲心亮,凤双越如此做派,岂有不明之理?笑着赞道:“公子手底真是人才济济。” 凤双越见他知趣,也就笑作罢,吩咐无终道:“会儿诸殿中,挑个周遭草木丰美的,让束月住下。” 董束月道:“谢凤公子,有心了。” 握了握虚九鸾的手:“你回地府罢!辛苦你这些年陪我来来去去的,从此可就不必这般操劳了。” 虚九鸾反手死死拉住董束月欲撤的手指,转到他面前跪在脚下,抬着头,眼中有泪,声音极温柔极恳切:“九鸾无能,殿下要做什么想什么,我从来就拦不住也帮不到。如今殿下孤零零的人在此,九鸾只求殿下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不可为时,莫要强为,若有不顺心处……” 说着从怀中取出只小小的翡翠叶子,塞到董束月手中:“摔碎这个,我在热恼地府便有感知,会过来接你回去。” 这枚叶子玲珑剔透,被他胸口肌肤煨得温热,董束月情不自禁攥紧了汲取那点暖意:“嗯。” 虚九鸾起身,对凤双越躬身行礼,道:“大鹏王,殿下执意要留居狮驼国,还请加照拂……” 凤双越嘴角含笑:“自当如此。” 虚九鸾知此人法力无边,是心机深沉得猜不透分毫,思忖良久,只得劝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念慈悲,必有厚报。大鹏王心中既有所求,就当是为那人行善积德罢!” 凤双越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殿下所言甚是。” 漫不经心的吩咐无终:“祭赛国王下个月生辰,你传我的话,让鸿胪寺备些礼品,派个使团去贺贺,跟那国君说,他们金光寺琉璃塔的舍利子,我瞧上了,让他交由使团带回与我。” 无终答应了,重复遍无误后,好奇笑道:“传言那舍利子是难得的佛宝,但王这许年也不曾稀罕过,这回为什么想去要来呢?” 凤双越微笑着起身,端详董束月的面容,董束月敏锐的感到他逼近带来的危险,却不做退缩,反而睁大双眼,睫毛簌簌的轻颤,双手细致雪 白,摸索着去触碰他的衣衫,模样十分脆弱可怜。 凤双越安抚的拍拍他的肩,道:“那舍利子直用九叶灵芝草温养着,生死人肉白骨,拿来为束月双目复明,岂不是好?” 却说狮驼岭上百里与季复生推心置腹番露天畅谈,虽喝了肚子西北风,却也把数千年的旧事宣泄空,只觉骨头都轻了几分,笑道:“回去睡吧!明早我还有事托付与你。” 季复生点头:“好。” 说着两人路回到各自住所。 靠山吃山,狮驼寨的屋子无非都是石块垒山泥抹,好些的便是伐木而建。 季复生所住便是间小小的木屋,紧邻百里。 山贼里没什么手艺出众的建筑师,屋子盖得不细致,好在木料极佳,因此虽粗陋,但冬暖夏凉的养人舒服。 季复生回到屋里,也不点灯,就着星光摸上床去,却不脱外衣,两手垫着脑袋,瞪大了眼睛默默数数,数到二百五,果然隔壁传来百里的鼾声,季复生跃起身来,狸猫似的从窗口跳出,溜烟跑向庄轻侯的屋子。 庄轻侯已灭了灯盏,但推门,却是嘎吱声不曾落锁,季复生嘿的笑了:“就知道你等着我!” 庄轻侯缩在被窝里,含笑着顺毛摸:“是啊是啊,天寒地冻大半夜,你辛苦啦。” 季复生毫不客气的脱了外衣钻进庄轻侯的被窝里去,满足的叹了口气:“真暖!” 庄轻侯半人半蛇,虽不用冬眠,自身体温却是极低,因此每到山里严冬,屋里炭火不绝,被褥又是狐狸皮的,十分暖和。 季复生被热气熏已是昏昏欲睡,庄轻侯黑暗里眼睛闪闪发亮的睁着,殷切期盼的看着他,季复生却打了个呵欠,翻过身:“我睡了!” 庄轻侯登时很愤怒,伸出手就去扒他眼珠:“我可不是请你来暖床的!” 季复生挡开,忍住笑:“那你要谁暖床?” 庄轻侯理所当然道:“百里啊。” 季复生哈哈笑:“百里很笨的,不过你托我问的话,我倒是问出来了。” 庄轻侯道:“快说,他对九尾狐是不是还不能忘情?” 季复生略沉吟:“他不在乎跟董束月起死。” 看着庄轻侯不加掩饰的阴沉脸色,道:“可他想跟你起活,而且就算自己死,也要你活着。百里素来风流不羁,董束月姿容绝世,两人十年前曾有过段缘分,不惧与之共死也是正常,但他对你却是爱而欲之活,你该明白他的心意。” 庄轻侯细细琢磨,眉梢眼角便蕴着几分笑意:“我很明白。” 侧头想了想:“不过……他自己只怕还不明白。” 季复生叹服:“没错!” 看着庄轻侯挺拔的鼻梁骨英气的眉,不禁问道:“对了,你又不是羞羞答答的大姑娘,想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不自己问?” 庄轻侯苦笑:“你当我不想呢?他见着我就躲,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哪里追得上?” 季复生认真的建议:“现出原形游着追,口吞下去……” 呯的声被庄轻侯敲了脑袋:“睡觉!” 第二天百里寻不着季复生,凭借年情场打滚的敏锐嗅觉,也是溜烟跑去庄轻侯的屋子,推门温暖如春,眼前美景也是春|色|无边,不由自主就摆出了副妒夫捉|奸的面孔,红着眼睛大吼:“你们……” 好在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恶狠狠句奸|夫|yin妇和着酸气吞下了肚子。 季复生被吼得半醒不醒,干脆把头钻进了被窝。 庄轻侯没他懒,睁开眼侧身半起,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我们怎么了?” 百里气急败坏,手指哆嗦着:“你你你……他他……我……” 眼瞧见庄轻侯刚睡醒的脸色,白净里透着绯绯的粉,又见他发丝凌乱,心跳不由得快了也乱了,恍惚来了句:“你眼神有毛病了?怎么会喜欢复生这小鬼?” 庄轻侯看了看季复生严严实实裹得活像颗发了芽的土豆,露在被窝外的绺头发就是那土豆发的芽,实在找不着自己喜欢他的理由,又很惊叹于百里的脑补能力,时无语。 待定2 很好,竟然默认了! 百里哼的声,酸得可以直接进庖厨:“可他喜欢的是凤双越!” 庄轻侯奇道:“他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复生受不了他们这般缠夹不清,掀开被子起身,不睡了,带着理所应当的起床气:“二哥,你满脑子都装的是豆腐渣么?” 百里挑着眉梢看人的怀疑表情异常的放|荡勾魂,可现在落在季复生眼里就是特别的呆傻招打且王八之气,本想气他个半死也不错,但实在不愿当炮灰,而庄轻侯很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满脸写上我和复生有腿你看着办吧,当下直言道:“我跟轻侯是清白的。” 庄轻侯的脸登时煮熟的了红,百里的脸却是喜庆的红。 季复生生怕说得还不够直白,又补充道:“你们俩的事,别扯我进来。” 指了指庄轻侯:“你想借我刺激得百里醋海翻波,激动说出对你的心意,然后你俩踏着我的骨灰洞房花烛翻云覆雨。” 指了指百里:“你自己笨也好装糊涂也好,下次喜欢什么人不用见着就躲,你是个男人,不是兔子。” 说完推门出去,还回头说了句:“你们都听明白了?” 百里庄轻侯个个卧,愣愣的点了点头。 季复生满意的走了。 隔了很久,两人回过神来,异口同声的赞叹:“他可真会得罪人哪!” 又隔了很久,庄轻侯轻声笑,问道:“你还躲不躲我了?” 百里方才被季复生棍打得醍醐灌顶,也是笑,随随便便就有无边的邪魅撩人:“你说呢?” 此后的几天,百里除了召集几个身手能耐最为出色的打点行装勘查路线,另外就是没日没夜的跟庄轻侯缠绵。 据季复生冷眼旁观,若是庄轻侯会生子,自己应该已经能吃到煎龙蛇蛋了。 这天百里来找季复生时,季复生正坐在窗下打磨自己的短刀,见他进来,眯着眼睛看眼,取笑道:“你眼圈有些黑。” 百里睫毛密密匝匝的圈,眼周确是比常人深黯,别有种奇特的艳丽蛊惑,此刻季复生这么说,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二哥你纵|欲过度了! 谁知百里开口却是纯洁无比的句:“我还没动他。” 季复生吓了跳,忙扔下刀,走近几步,同情的看了他眼:“失去法力难道你就不行了?太可怜了!” 百里鼻子差点气歪:“我跟他起就不能说说话交交心?” 季复生正色道:“能。” 却又加同情的看了他眼,心道,你这样的万人斩还会在行的时候只看雪看月亮? 百里气急反笑,他几千年的老流|氓了难道还镇不住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妖?把抓着季复生的手,按向自己那雄风不堕的所在:“要不你试试?” 季复生毕竟不是流|氓,没想到顺势来个猴子偷桃的绝技,只侧身抬脚踹过去,边笑着讨饶:“二哥我错了!” 半真不假的过了几招,百里停手叹口气,指了指胸口道:“董束月始终在这里,是个心病。” 季复生倒是有几分了解,摊上那样的父母,又摊上父母那样的事,先是父族杀母,再是为母杀父,百里于情路自然免不了踯躅犹豫,比寻常人加近乡心怯。 若是跟董束月凑对倒是轻松,董束月的气质里本来就带有种与姬迦那类似的毁灭和疯狂,变态遇变态,要死要活百里都完全没有压力,偏生百里如今对庄轻侯真正动了心,竟是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和珍视,莫说死了,便是他任何点受伤不适,百里都不乐意见到。 见季复生只顾发愣,百里拍了拍他的肩:“我要去趟祭赛国,寨子交给你了。” 声音沙哑低沉,别有番温柔:“轻侯……不必我说,你也定会照顾得好好的。” 季复生跃成了贼寇,获得了八百里狮驼岭的大业,但季复生就是季复生,很是宠辱不惊,只问道:“你去干什么?” 百里道:“祭赛国的金光寺,寺中五色琉璃塔内有颗舍利子,直以九叶灵芝草温养,被祭赛君主视为国宝……” 季复生听即明:“你要去偷?” 百里毫无愧色:“是啊。” 季复生看了他眼:“可你没有法力。” 百里对这件事也很惆怅:“我要有法力我就去抢了。” 季复生静了半天,才按捺住揍他的冲动:“……我意思是,那金光寺塔高十三层,又是护国之寺,和尚层层的把守不说,想必另有侍卫看护,你偷得来?” 百里颇有几分唏嘘:“若我还是蛟魔 分节阅读68 欲望文 分节阅读6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69 王,要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沦落至此,竟为了个舍利子千里奔波,还要被你疑心偷不到,唉……” 季复生忍不住笑:“我也不是瞧不起你,不过……你要偷老和尚死了烧剩下来的石头干什么?” 百里懒懒道:“我自然用不着这个,只是庄轻侯肺弱,九叶灵芝供奉的舍利子并非凡品,温润滋养,补气存神,虽不能脱胎换骨,对他身体却也是大有裨益。” 季复生略思忖:“我陪你去,寨子里身手最好的,除了你就是我,让他们守山,咱们来回也就三个月,出不来大事。” 百里摇头道:“你留下我才放心……他们几个,我在时服服帖帖,我跟你走,轻侯虽聪明,身子骨却差,未必压得住。而且他们见机行事踩盘子探点的本领,只会比你强。” 季复生听他考虑周全,也就不再说,只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百里笑道:“明天。” 说着又大大咧咧挥手:“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帮我守好这三个月的寨子便成。” 季复生道:“带上只鸽子,有事传信。” 百里心不在焉的应了:“我知道……” 看着季复生,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闷头灌了大杯水。 季复生从来不缺耐心,他不说,绝不问,甚至贴心的给他续上热水。 他倒杯,百里喝杯,点儿都没客气,反正百里是龙族,水益善。 喝光了大壶,百里起身:“我去了。” 季复生点头,突然问道:“乱石山碧波潭,是不是就在祭赛国东南?” 百里略感惊诧:“这你也知道?” 季复生笑道:“你要不要顺道回去看看?” 百里银灰眼眸闪过温柔的流光,颇有向往回忆之色,却道:“现在可去不了,碧波潭龙宫岂是身无法力之人能进的?” 季复生猛然想起事:“坏了!你是妖族,又无法力,那金光寺中的佛宝舍利,怎可能容你近身?” 百里哈的笑,眼神放肆得意:“这有何难?让他们几个半夜爬上塔顶淋下血雨便能污了佛光,而血雨降群僧必定大乱,举两得,我趁乱进塔盗取舍利。” 季复生无语,原来西游中所载的血雨污塔事竟是真的!但不是九头虫干的,而是碧波潭真正的主人百里干的,源头却是狮驼岭的庄轻侯! 顿时浑身洋溢着种我知道了真相的澎湃感,大胆预言道:“舍利子是你的了。” 百里扬眉,觉得他说了句废话:“那是当然。” 季复生脚把他踹出了门。 百里却从窗口探出头来,长睫毛遮着眼神,声音有些过于低哑的含混:“复生,你是不是没掉过眼泪?” 季复生怔,这些年伤心过痛苦过,但即便是那次五行山心碎,都未曾落过滴泪,点头笑道:“难道你哭过?” 百里蹙眉,良久说了句特别莫名其妙的傻话:“你得试着哭次。” 季复生以为他这十年来看着自己长大,懂得关注青少年成长中的心理问题了,很是感慨也感动,宽他心道:“等你恢复法力,我会喜极而泣,以之为贺。” 世事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两个月过去,百里平安回寨,舍利子却早在数日前,就被季复生下山抢掠得到。 百里刚抵达山脚,就看到远处骑挟着滚滚雪末直奔而来,片刻之间已至眼前,正是季复生。 季复生穿得单薄利落,双漆黑的眼眸中杀气腾腾,紧抿着嘴唇,脸颊线条绷得凌厉锋锐,大异于平日,与前世的季复生颇有相似之感。 百里风尘仆仆,嘴唇干裂,灰色长发胡乱束起,睫毛乱乱的支着,眼神有些闪烁,笑道:“亲自来接我?” 话音刚落,只觉身前暗,眼角痛,却是季复生直接从马背上扑了过来,痛殴了自己拳。 来不及反应也不愿还手,季复生动作又是灵活刁钻之极,拳之后,横肘在百里咽喉,左膝顶着他胸腹,借助自身的重量,已将百里摔落马下,两人起滚倒在雪地里。 论贴身缠斗,百里本就不如季复生,季复生近身发力又十分的准而快,盛怒之下不留情,轮拳脚好比暴风骤雨。 百里勉强抵挡几招,但先机已失,自己这等小巧功夫又不精擅,干脆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躺着被摧|残得宛如娇花,痛得够呛还不忘吩咐干贼众:“你们先回去!哎哟,全都滚回去!” 看到现任大当家和新生代大当家当众斗殴,虽动作漂亮赏心悦目,但围观群众也感觉压力很大,拉架还是不拉架,拉公平架还是拉偏架,偏架拉到何种程度? 于是小贼们齐齐注目群众中的三四五当家,而四五当家齐齐注目于三当家。三当家垂头看靴尖,真糟糕,路奔波,鞋头都快破了,回家得让老婆补补。 正不知所措,大当家厚道,吩咐声滚,各各如蒙大赦,哄而作鸟兽散。 季复生恍若未闻,言不发,只顾牢牢按住百里,咬牙切齿,凤目神凝,拳拳打得认真。 百里护着头脸要害,浑身疼痛不堪,心中模模糊糊的想着,这次是真的惹火他了,这小子下手可真狠,又想不管如何,舍利子总算到手,庄轻侯陈年宿疾得缓,自己挨这顿打,倒也不算亏,若因此事惹来凤双越,自己这顿挨得是丝毫不冤枉。 于是露出丝慈祥的微笑坦然受之,刚准备说句请随便打客气下,猛的记重拳落在额角,百里眼前黑,正要翻脸痛骂,却已晕了过去。 季复生只想出气,不想要他性命,下手虽重,却也有分寸,因此百里这晕,也不过盏茶时间就醒转来。 双目睁,双凝墨流冰的眼眸近在咫尺,季复生眉头轻蹙,眼神中几分忧色,又有几分慌张的无措,颇有些孩子气的倔强无辜。 百里看着不觉笑,撑地坐起身来,道:“可打舒服了?” 季复生见他无恙醒来,轻吁了口气,又换上凶狠的神气:“杀了你才解恨。” “你传书让我山下设伏劫了舍利子,却不告诉我那是狮驼国的使团!” 百里拍拍身上的雪末,起身来,揉了揉几处伤口:“我也想在金光寺下手,只可惜刚走到半路,便听闻那祭赛国君是个孱头,竟已把国宝拱手让与狮驼国的使团。” 季复生根本不屑这等鬼话:“那使团不过二三十人,你们几个路打探暗杀,最是做得熟惯了的营生,难道还抢不来个舍利子?” 百里搭上他的肩,却不小心弄疼了伤口,边雪雪呼痛边不正经的邪笑:“你看,我还没说完,你就急了……果然凤双越便是你的逆鳞颌珠。” 待定3 季复生见他受伤不轻,倒不是装疼,也就忍口气,手臂加力扶住他。 百里叹道:“我们只得七人,偷宝还使得,明抢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又是路专走大道,沿途各国官府,哪有不给狮驼国三分面子的道理?” 季复生略思忖:“所以你便干脆折往朱紫国,引了濯天河的水,冲垮官道,逼他们改走狮驼岭小路?” 百里虽失去法力,但身为北海龙王与蝎龙妖之子,对水性之领悟控制,尽在胸中如臂使指。 而朱紫国与狮驼岭相隔虽不过数百里,但得天独厚的气候温良,便是隆冬,城外濯天河仍是滔滔畅流不曾冰封,百里在河道处停留琢磨了数日,算着狮驼国的使团将至,便巧施手段引得河水冲毁官道。 听得季复生猜即中,百里脱口赞道:“跟复生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们只要取道咱们岭下,集狮驼寨之力,从那二三十人手中抢得舍利子,岂不是探囊取物般?而我们引完濯天河之水,便从后赶上,他们腹背受敌,连个活口都跑不掉。” 季复生哼的声:“要我出手也不打紧,可你传书中,却故意不说他们是狮驼国的使团。” 百里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当然不会说。” 季复生淡淡道:“你该说的。” 百里看他脸冰霜比地上的积雪冷上三分,心道你既不愿与凤双越相见,又怎么肯为了区区舍利,跟他的使团结下梁子? 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笑道:“我明说了,你肯下山去抢舍利?” 季复生犹豫片刻,想了想,直视着他:“肯的。” 百里促狭的笑意凝结在嘴角,怔住了。 季复生从不说谎,他说肯,那便是真的肯。 良久百里问道:“为什么肯?你不是不愿跟老三再有牵扯么?” 声音嘶哑欲裂,却又透着些许古怪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百里与凤双越有结义之情,虽个放纵个深沉不尽相同,但为人处世骨子里却有几分相似,尤其行事之果断无情不择手段,是如出辙,活像个妈生的个师父教的。 当年凤双越为阴阳二气瓶,可以眼睛眨都不眨让朝夕共处的十万妖族魂魄无存,如今百里为夺得佛宝舍利,纵与季复生十年亲厚如兄如父,该骗该瞒的时候也是毫不迟疑,不以为耻没有半分悔意。 但细细比较下来,凤双越比之百里还是略胜筹,百里欺瞒季复生,嘴里不说抱歉却心甘情愿挨顿打,以此两讫。若是凤双越,莫说挨打,颠倒黑白都是易如反掌,甚至干脆矢口否认,无比真诚的看着你来句:“哪有此事!” 百里身体得到痛苦,心灵得到平复,便想让季复生也得到点儿什么,比如纠结愧疚。 因此这问,本是不怀好意,只等着看季复生吃瘪。 谁料季复生竟是句斩钉截铁的肯,百里心中登时涌上种说不出的滋味。 季复生指了指前方,寨门已遥遥在望,写着狮驼寨三个狗爬大字的巨石旁,个人影静静独立,风帽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目,但百里却知,那必然是庄轻侯。 季复生展颜笑,雪后阳光般明朗:“为什么不肯?轻侯得了舍利子,身体会好起来。” 百里默然,突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笨蛋,真是笨啊!” 季复生嫌弃的挡开他的手,牵马踏雪前行,道:“我倒觉得,你跟双越个毛病。” “什么毛病?” 季复生锤定音:“自作聪明。” 百里无语凝噎,半天问道:“狮驼使团,杀光了不曾?” 季复生既已当了贼寇,也就入境随俗的劫掠杀人,有时自山上奔袭而下,也难去分辨谁是该死的谁是不该死的,而在地尸骸前,常感生命之脆弱,自己杀孽之深重,百里曾不屑道:“你就是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又劝道:“我们七圣中,你跟老七最是要好对吧?可他当年在花果山,曾场狂风将上山行猎的千余人马全都结果了个干净,自己立在云头,兀自鼓掌大笑。你杀这么三五个人,就摆出张苦瓜脸,难不成是和尚投的妖精胎?” “轻侯就比你明白,他打小就知道世道艰险,因此只管这狮驼寨的兄弟们能好生活着,外面便是死千伤万,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他这二当家出谋划策,甚至踩盘子撬点,哪样不是做得有声有色?哎,我说这么,你明白了没有?” 季复生看他眼,给个肠子都漏了眼看活不成的补了刀:“明白。” 说是明白,但始终做不到赶尽杀绝,久而久之,狮驼寨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绝不为难,倒也成了惯例。 听百里这般问及,季复生眉梢扬:“我只管抢东西……有几个完全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便放走了他们。” 百里叹道:“好极,我和老三十年不见,倒也想念。” 说着嘴角勾起,笑容十分的煽情魅惑:“你是不是也想他?” 季复生也不羞恼,只淡淡道:“就算杀光那些人灭口,但使团不走朱紫国官道,必走狮驼岭小路,凤双越难道还会猜不出此事与狮驼寨有关?” 说罢突然飞身上马,却马鞭抽在百里那匹马的背上,马儿两条前腿倏的屈起,声长嘶,四蹄翻盏,疾风般奔走。 季复生端坐马背,腰背微微后倾,笑得比百里还欠揍:“我只想……二哥慢慢走回寨子!” 马蹄激起阵雪末飞扬,扑了百里满头满脸,季复生的笑声不绝于耳,眨眼已去得远了。 百里扑打着衣袍,看着前路漫漫,只觉浑身疼痛,忍不住苦笑自语:“这小子真不能得罪!” 想了想按捺不住,冲着那背影低声咬牙:“老三转眼就到!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狮驼国宫中暖阁外便是大片梅林,雪后初晴无风之时只要打开窗户,屋里不必熏香自有暗香浮动清幽袭人。 午后凤双越便坐在椅中,批阅大堆奏折。 无终悄无声息的伺候旁,墨没了便研好添上,茶凉了忙倒掉另换,隔上半个时辰就走到凤双越身后,帮他捏肩揉背,无微不至。 冬天日头短,待全部批完,天色已将暗,大片晚霞被降落的太阳衬,光彩绮丽如锦缎,又投映在窗下梅林中,光影如幻,花色如笑,令人望而心醉。 无终见他闲了,连脚步都轻快起来,恨不得变回原形彩翟雀,蹲栖在他膝头才好,笑道:“王,要不要用些点心?我昨天做了些梅花糕,极是松软清香,尝尝好不好?” 凤双越随意道:“好,也让束月尝尝你的手艺。” 说着长身而起,踱到董束月半躺半坐的锦塌旁,温言道:“又在这里陪我这么久,不无聊么?” 董束月身上搭着条轻软的毛毡,似睡非睡,闻言睁开眼来,虽无神采,却准准的看向凤双越,轻声笑道:“不无聊,这里又暖又香……我只是很好奇,大鹏王竟会当真处理这些人界琐事。” 凤双越道:“尸位素餐非我所愿,既当了狮驼国主,便要让这里成为西牛贺洲最富足昌盛最繁华安逸的城池。” 董束月耳朵极是灵敏,听得无终轻巧的脚步出屋,方悄声问道:“这是复生的心愿么?” 这些时日两人恍若无事的相处之下,凤双越自是和颜悦色,地主之谊尽得周道而有礼,董束月也改往昔咄咄逼人的狡诈尖刻,待人接物温和舒缓,随遇而安。宫中下人见他容光绝世,偏偏目不能视物,眉宇间又总含三分轻愁,因此也有怜惜爱慕,日常照拂关怀,没有不尽心尽力之处,拾趣阁中事物都安排料理得妥帖细致。 只不过季复生这三个字,两个月来两人从不提及。 董束月在凤双越身边,仿佛能稍稍躲开了缠绕十年的噬心痛楚,两个人起的寂寞痛悔,似乎也是种奇异的慰藉默契。 相信凤双越乐于将自己留在狮驼城,也是因为个人苦苦煎熬等待太过辛苦,那种锥心刺骨夜夜无以排遣,除了董束月,谁都不能窥探知晓二,无法为外人道出求得夕之安。 凤双越不杀董束月,并非因为千余年前那救之恩,而是因为十年前那场共同铸下的大错。 凤双越批阅奏折,董束月便在旁设下锦塌睡睡醒醒,若有精神,偶尔会跟侍女手谈几局,每落子那侍女便轻声告之落在何处,董束月虽眼盲却心思聪敏,从未有记错的时候。 终局后侍女算子,他若赢了就会快乐的笑个不停,输了便抿抿嘴,赌气不下了,甚至幻化为狐,蜷缩在塌上呼呼大睡。 凤双越好脾气的不予理睬,也不嫌他吵着自己,甚至兴致来了,会撂下笔去帮他落下子或是揪揪他兽身时毛茸茸扫来扫去的尾巴。 此刻董束月问出这句话,只感觉周遭空气骤然绷紧,有种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压抑滞涩,不安的略挪了挪,侧头去听凤双越的动静。 良久只听凤双越淡淡道:“束月,我从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在狮驼城住下。” 语气并无明显的怒意,如平常毫无情绪波动,董束月垂下头:“你若肯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双越关上窗户抵挡渐起的晚风,边剔亮银灯,声音字字悠然融在暮霭灯辉中,昆山玉碎的清远,又是江南三月的温润:“无非是因为复生的尸骨在此,此其也。” “其二就是,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却清楚,复生若能够魂魄重归,必然舍不下你,会来见你……”董束月黯然接口,却又带着几分憧憬的神采:“我要想见他面,就只能赖在你身边。” 凤双越微笑:“不错,所以不必问就知道的事,为什么要问?” 董束月明白其意,却摇了摇头,起身上前双手扯住凤双越的衣袖,神情十分固执:“可我聪明不及双越万,的确不知你为何如此尽心对待狮驼城的百姓民生?” 凤双越微沉吟,不愿与他作纠缠,简单答道:“你猜得没错,这是复生的心愿。” 季复生与自己说过的话,不欲与他分享,凤双越言尽于此,再字也无。 但董束月得这句已是足够,眉目生|春,容色流光溢彩的夺目,笑道:“太好了,既是他想要的,他必定会来这里……我可再不离开狮驼城了!” 凤双越琉璃目微微闪:“泰山王虚九鸾前日还亲自过来,要接你回地府七殿。” 董束月撇了撇嘴,极是鄙夷不屑:“虚九鸾?不过是条被我冷落的狗而已。” 虚九鸾千年情痴,被轻贱如此,凤双越只觉得这九尾狐妖除却副皮囊,端的是再无点美好之处,堪称春江月映鹤顶红。 他妖中至尊,虽不及佛祖六界万物的前生后世均历历在心,却也能影影绰绰得窥二,时心中隐动,道:“轩辕坟历代倾国倾城惑乱众生,但往往众叛亲离下场凄凉。束月,也许你最后身边也只得个虚九鸾。” 待定4 董束月笑得浑身乱颤,银发水中月影般轻柔明亮的散开:“只要我愿意,要什么样的人物没有?” “除了季复生和你……便是你二哥蛟魔王,妖界最是放|荡无耻阅尽春|色的个,不也是被我手到擒来死心塌地?” 凤双越听着,忍不住微笑,既不反驳也不认同,只静静凝视于他,眼神中没有讥诮之意,也无欣喜之色,只是味的冷静淡漠。 直看得董束月便是个瞎子,也感觉坐如针毡,凤双越方笑道:“说到二哥,他与你还真是有缘分,我为你从祭赛国取来的舍利子,你可知现在何处?” 董束月秀眉微蹙,正待猜上猜,只听脚步声起,却是无终端着梅花糕进来,两人也就住口不语。 无终手巧,端上来的青瓷盘里十来块精致的糕点,形如五瓣梅花,色泽是晶莹的嫩红,拈起块,触感柔滑微凉,扑鼻的清气芳香。 无终又沏了壶热热的香茶,斟出两杯,茶香馥郁如兰,无终巧笑倩兮:“王,董公子,用些吧!” 饶是凤双越这些年少进烟火之食,但看嗅这些点心色香俱佳,也不免尝了口,赞了句:“还不错。” 无终得蒙赞,几个时辰的心血耗费倒成了享受,喜动颜色,月牙眼笑成了道缝,起身便往外跑:“那我再去做些个!” 董束月扑哧笑,小口品着梅花糕:“这小丫头可不聪明,点到为止留有余地的道理都不明白,再好吃的东西,也得吊着胃口不能天天吃。” 凤双越淡淡道:“是么?” 对面董束月齿如编贝皓玉,拈着梅花糕的手指如琢如磨,连吃东西都不掩勾魂之媚,凤双越冷眼看着,心中却是阵荒凉的意兴阑珊,丢下手中半块糕点,若是此刻与自己对坐着吃糕饼的是季复生,该是何等的幸事? 复生喜欢的东西,就恨不得天天吃,吃相绝没有半分斯文,无比的专注认真,而自己也会跟无终样,心甘情愿的天天烟熏火燎近庖厨,哪会想到去让他欲|求不满的吊胃口? 董束月良久听不到凤双越说话,敏感的觉察到凤双越不经意散出的温柔悲伤的气息,略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偏了偏脑袋,显得狡黠而俏皮:“双越,你在想什么?” 凤双越伸出手指,慢慢碾碎块梅花糕,笑道:“我在想,或许你又要见到百里弃敖了。” 分节阅读69 欲望文 分节阅读7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0 董束月想到他方才所问,灵光闪:“难道舍利子落入百里之手?” 凤双越颔首道:“我也很久不见二哥了……你要不要起去趟狮驼岭?” 董束月忆起百里情事上种种恶劣行径,难得的有了几分难堪羞怒,垂着眼睫切齿道:“我讨厌他!” 凤双越挑眉梢:“二哥强迫过你?” 董束月嘴唇快要咬出血来,欲言又止,只忍气道:“没有。” 他这副姿态虽做得惹人怜惜,凤双越却只觉好笑:“既是你情我愿,甚至是你主动勾引,又何苦摆出这脸委屈不甘?” 董束月冷笑道:“我下界小妖,蒙蛟魔王青眼,哪敢委屈?” 凤双越不理会他言语带刺,问道:“二哥待你也算真心,你不去见见他?” 董束月心念动,涌起丝希望,怕眼眸中带出心思,忙低下头:“不去。” 细白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却已紧张的攥成拳。 侧耳听得凤双越似乎并无异动,正悄悄松了口气,蓦的颈侧股温热的呼吸,不禁吓了跳,本能的抬手想推开,手腕瞬间被牢牢扣住,凤双越含笑的声音就在耳边:“心跳这么快……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董束月反应极快,捂着心口含怒道:“被你吓的!” 凤双越意味深长嗯的声,放脱他的手腕,却握着他束银发,微用力使得董束月仰起脸来:“束月,你想跟我玩心思手段的话,就得好好玩,玩得聪明些,玩得别露破绽……若着不慎被我发现了什么,比如趁我离开打听复生的尸骨所在,我就割了你漂亮伶俐的小舌头。” 董束月眨了眨眼睛,慢慢将脸贴上凤双越的腰腹,声音沙沙的黏稠,能拉出琥珀色的糖丝:“若双越不曾发现呢?” 他的发丝滑腻冰凉,绕在手指间,活像条条纤细的小蛇在游动,凤双越低低的声笑:“你不妨试试。” 狮驼岭狮驼国,名虽同为狮驼,却相隔千余里,次日退朝,凤双越换下龙袍,轻裘缓带御风而行,不到炷香时间,已至狮驼寨的门口。 只见方巨石上,錾着狗爬般的三个血红大字:狮驼寨。 凤双越殿宇楼台锦阁华堂看得惯了,久不见这般荒山野岭巍峨苍莽,不觉驻足看住了。 寨子里屋舍简陋却结实,错落排开,时近中午,有炊烟袅袅,又有狗吠人声,不远处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掷石头打毛球玩耍,笑语喧喧。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最是机灵,猛抬头发现寨门口来了个人,衣着华贵不说,气势是高不可攀,忙上前笑嘻嘻的问道:“大叔,你找人?” 凤双越低头瞧,这孩子脸蛋圆鼓鼓的倒也可爱,笑道:“是啊。” 说着那群孩子齐齐聚拢了来,狮驼寨山贼的窝强盗的地盘,凤双越这般容貌穿着只有作为肉票绑上山来才得以见,却不想今日这样画上的人物竟是来寻人,群小贼头不由得大是好奇,时叽叽喳喳嘈嘈切切盘问不休,大到你家有少钱几头牛几个老婆,小到你吃过饭了么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凤双越好脾气的随口应付,边问那圆脸小孩:“百里是你们大当家不是?” 那孩子欢然道:“大叔要找我们大当家?” 凤双越点头:“烦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那孩子却不立即答应,而是指了指他腰带上垂下的黄金莲蕊:“我要这个。” 凤双越微微笑,摘下送到他眼前。 那孩子眼睛放光,将那饰品把夺过,也不怕硌着,死死握在手心,果然带着他排众而出,路走进寨子,走到栋木屋前,那孩子砰砰的敲了两下门,嚷嚷道:“大当家的,有个大叔找你!人我给你带门口啦!” 冲凤双越挤挤眼,自己道烟的跑回家吃饭了。 门开处,百里长长的灰发凌乱,衣袍并未系好,袒露着结实精悍的胸膛。 凤双越敛了笑容,深深凝视着他,琉璃目中有丝不欲隐藏的悲伤,良久低声唤道:“二哥。” 见是凤双越,百里银灰眼眸中并无讶异也没有愤恨,嘴角绽开个温暖了然的真切笑意,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与他轻轻拥:“老三。” 简简单单的拥,却是凤双越失了季复生失了心后,十年来汲取到也愿意接受的唯关怀。 瞧着屋里另有人,凤双越停住步子,百里拍了拍他的肩:“进来坐!” 屋内陈设极是简单,床桌柜子,连椅子都只得把,但宽宽大大铺着猞猁皮,瞧着倒是舒服。 这唯张椅子前,刚起个很俊秀斯文的佳公子,正是狮驼寨二当家,庄轻侯。 门外寒风吹入,庄轻侯忍不住咳嗽几声,却点头为礼:“贵客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 凤双越打量他眼,发觉此人身有妖骨而妖气不显,不时低咳似身怀有疾,胸口处却又有佛光瑞气隐隐约约,心里思忖,舍利事的前因后果已是昭然,转眼看向百里,笑道:“原来二哥夺了我的舍利子,是为了给这位治病。” 赃物在身被苦主逮个正着,饶是庄轻侯也不免有些尴尬:“大当家,这……” 百里大笑,眼眸中却有冷酷的光芒掠而过:“老三,舍利子我不会还你,就当是你拿走我覆海珠的回礼罢。” 凤双越目光深邃的闪烁,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上只褐色茶碗,似笑非笑:“原来二哥根本没有失忆。” 百里哈哈笑:“好说,你也根本不曾被我骗到。” 轻轻推了推庄轻侯:“你去王大娘家吃饭……带上隔壁那小子,我和老三十年不见,有话要说,你们千万别来打扰。” 凤双越本就深不可测,十年未见之下,百里对他行事心思是捉摸不定,自然不愿让庄轻侯身处险地。 庄轻侯见百里虽笑着,眼神却极是凝重,点点头抬脚就走,经过凤双越时,却将那茶碗轻轻从凤双越手指间取下,凤双越眉梢扬,不动声色。 庄轻侯提起搁置在暖套里的茶壶,倒满碗茶,双手捧着送到凤双越身前:“若我没猜错,这位便是七圣中的大鹏王,如今的狮驼国主?” 这二当家举止有礼中别有深意,凤双越不由得起了些许兴趣,也不伸手去接那碗茶水,只淡淡道:“对。” “当年轻侯在深山孤陋,却也曾听说七圣的威名,知道七圣的情义。花果山覆灭,也就大鹏王和我们大当家劫后余生硕果仅存,故人旧友大半凋零,想来大鹏王也十分悲伤,幸得我们大当家还在,兄弟难得重逢,叙叙旧情倒也能烦忧稍解。” 庄轻侯说着,抬眼直视凤双越,笑容落落明朗,观之可亲而忘俗:“狮驼岭虽非大鹏王的故乡,但大当家却是大鹏王的故交,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旧人,外面风大天寒,大鹏王又是千里奔波,不妨尝尝这故人处的碗热茶?” 庄轻侯的声音低而不虚,语气中有亲近恳切却无卑躬屈膝,端着茶碗的双手稳定如铸,唇角微笑的弧线是柔,眉宇间飞扬的气质却是刚。 凤双越静静端详着他,良久接过碗,抿了口茶水:“狮驼岭人有情,水也甜,凤双越今日来寻二哥,只是叙旧讲故……若舍利子不足以疗疾,狮驼国中另有药材无数,轻侯如此人物,实不该夭折抱憾。” 兄弟 庄轻侯如释重负,心中登时松,方知已出了身虚虚的冷汗,心跳如失了控的马蹄声,忍不住抚胸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百里感同身受般脸色惨变,忙走近扶住,急道:“怎么样?这两日不是好了么?” 凤双越看着他们,心里只是冷冷硬硬的,略思忖,却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轻轻按住庄轻侯的胸口,手掌周围笼罩着团氤氲金光。 温润平和的光芒源源透入胸腑,庄轻侯急促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定。 百里揽着庄轻侯,看向凤双越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感激之色,连警惕隔阂都卸去了三分。 金芒渐淡,凤双越手掌却不撤离,眼神中有询问之意:“想必是因为二哥法力消失,原本应该将舍利纳入你体内才好……” 百里点即明,不客套:“那么就劳烦老三。” 凤双越轻声笑:“可是你要的,莫要后悔。” 手指握定那颗舍利子,口中轻诵法诀,庄轻侯只觉胸口肌肤阵森森的凉,直沁入心脾肺腑,紧接着便是绵绵泊泊的温热,肺部常年的滞涩刺寒之意丝丝被拔出般淤积顿解。 凤双越附在庄轻侯耳边,轻声念出篇口诀,重复三遍,笑问道:“如此你可记住了?便是记不住,我也不再复述了……” 庄轻侯凝神听罢,道:“记得很牢。” 凤双越颔首:“以后你每日默运玄功,待舍利子全然与你灵力相融时,百病尽除,有般好处,这舍利是佛家至宝,寻常妖物本不能近身,巧在你是半人半妖,又得我将此物封入体内,从此有舍利傍身,再不必畏惧天劫。” 看庄轻侯嘴唇微动,知他意欲道谢,却抬手,带着几分叹息的意思道:“不必谢我,二哥如此待你,我怎能不成人之美?” 庄轻侯年宿疾得以缓解自是欢喜,而凤双越这句话是叫人打心眼直甜到嘴里,不由得笑:“还是要谢……三哥。” 却不曾发现,百里银灰色半透明的眼眸中,掠过的道惊疑戒备之色。 百里与凤双越数千年的交情,自然比庄轻侯明白,此人秉性骨血中,绝没有成人之美这等德行,何况他还正值折翼拆双的境地? 庄轻侯见凤双越自现身以来,言谈举止像翩翩贵公子过像妖界魔王,何况还出手相助,时放下心来,知他们兄弟年不见,自然有话不足为外人道,径自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想着百里方才言下之意,是不让季复生与凤双越相见,心中思量着,悄悄将季复生唤去了王大娘屋里。 他走,屋里两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初照面,兄弟之情占了上风,心神激荡均是别后重逢的感慨,但几句话说,觉出了彼此的危险来,登时种种嫌隙猜忌丛生,倒成了对坐无言的局面。 良久凤双越感叹道:“你这小情|人好生厉害。碗乡中水,故人之情款款道来,便是我有敌意,也发作不得了。” 百里哈哈笑道:“这可奇了,老三有敌意么?我怎么瞧不出来?” 凤双越只知百里嗜血而狂放,极不好惹,却不想他还有这等能屈能伸能装糊涂的本事,笑道:“可不是?倒叫他平白担心场,舍利子二哥想要,尽管拿去,我哪会有半点不愿?难道要为个破骨头珠子,跟二哥大打出手不成?” 两人互相看眼,拍了拍肩,亲热的大笑。 百里似乎很是庆幸的问道:“舍利子对你并无用处,为何要着人远赴祭赛国去取?幸亏我抢了来,要不你怎会舍得来狮驼岭见我?” 凤双越悠然道:“我不来狮驼岭,是因为二哥心里不想我来,若我法力全无,也是绝不希望二哥来看我,当日老七在五行山下,咱们兄弟故交,不也个都不曾去看望?” “至于舍利子……”突然笑得很有几分不怀好意:“是为了个人,这个人说来和你也有极深的渊源,二哥不妨猜猜?” 百里懒得花心思,立即摇头:“我可猜不到。” 凤双越也不卖关子:“董束月。” 百里怔,颇有些措手不及:“他?” 凤双越手支着下颌,似有些倦意:“二哥想必不知,董束月是九尾狐妖,轩辕坟后裔。” 董束月是狐妖事,百里早从季复生口中得知,但此刻凤双越提及,却不得不面露惊异之色:“当真?” 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叹口气:“这狐妖真是心机深沉。” 凤双越嘴角略勾,似笑非笑道:“是么,二哥的心思也是不遑让。” 百里心中咯噔下,眼眸中却是派坦荡:“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哥究竟是不知道董束月的真正身份,还是装作不知道,我不敢过问。”凤双越垂着眼睫,淡淡道:“但二哥既与复生同为龙族,早在那次妖神之战,你花果山见他时,就应该知道复生不是九尾狐妖,可你却不曾告诉我们……二哥如此隐瞒此事,我心里好生不解。” 这番问话虽隐约有剑拔弩张图穷匕见的意味,却也好过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百里双眉轩,银灰眼眸冷酷而清澈,透出锋锐的厉芒,气势不输凤双越半分:“你既然问我,我也有事十年来始终糊涂,你本不是好事之人,为何当年会陪着老七到森罗殿毁掉花果山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册?妖神之战前,大哥和老五都说尚不到战时,你为何意鼓动老七说此战不能不打虽输亦要战?” 凤双越神色不变,道:“我妖族阳寿,为何要受拘于生死簿?妖界千年来盘散沙,这战虽输了,却从此有无数山头彼此来往厉兵秣马,这场仗,本就是要埋下妖族复兴的种子,哪里打错了?” 百里大笑,低哑的声音中有悲愤有无奈:“老三啊老三!六界中再没有比你加虚伪无赖的!你我兄弟场,你直言承认,是为季复生的天诛,算计了十万妖族,我又能拿你如何?” “偏你敢做却不敢当!你既事事问心无愧,我只问你句,妖神之战后,尸首满山,为何妖灵却个不见?” 他厉声责问,凤双越却不动怒,只轻叹道:“我明白了,二哥在妖神之战时,便对我起了疑心,因此故意不告诉我复生的龙族身份。如此说来,二哥是怪我了?” 百里眉心蹙着道冷硬的竖纹,脸色戾气而阴沉:“我怎能不怪你?你对得住花果山十万妖族?对得住死去的老五对得住我对得住老七?” 凤双越沉吟片刻:“我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从今日起,二哥也许会真正懂得我这种无可奈何。” 他声音清亮如泉,甚至还含着丝悲天悯人的惆怅旷远。百里听罢,心念动,蓦的想到件极可怕的事,宛如个雷当头劈下,浑身汗毛立起骨头缝里都是冰霜,自弑父屠族以来,再没有刻比此刻加恐惧惊悚。 凤双越好整以暇的端详着百里的脸色:“七圣中,二哥最是聪明不过,想必已经猜中了。” “狮驼寨夺我舍利,我狮驼国颜面扫地,原本我是要将整个狮驼岭化为尘烟蝼蚁不留,但二哥在此地已十年有余,与这些山野凡人朝夕共处,想来也有所不忍,现如今请二哥做个选择,要不生生剖开轻侯,还我舍利,要不亲手屠尽狮驼寨除轻侯外干人等。” 凤双越微微笑,提起茶壶,倒出碗水来,也是双手捧着,送到百里身前:“二哥不用急,我可以等到太阳落山。” 等待良久,百里默默接过茶碗饮而尽。 室安静中,只闻凤双越手指拨动空茶碗的轻响,又隔了半晌,百里嘶哑着声音懒懒道:“你不必叫我二哥,我担不起。” 凤双越忙道:“是我的不是,惹二哥生气了……但舍利子我拿回去,也是为了二哥喜欢的那个董束月。” 百里经风雨历沧桑,本是有担当有手腕能死里求活逆境而生的人物,此刻既已明白凤双越此行的目的,初时的震惊过,便镇定下来再不慌乱,想着跟他说几句,便能对他的心思几分了解,也许就能寻出几分端倪缘故,时接口问道:“束月为何要这颗舍利?” 凤双越意态闲散,道:“他眼盲已十年之久,舍利子以九叶灵芝草温养,生死人肉白骨,可以让他重见天日。” 百里冷冷道:“你这等法力,便是没有舍利子,让他复明又有何难?” “不,他能否看得见这世间繁华,全在二哥,二哥若是肯割爱,还我舍利子,我便还他双眼,若舍不得,那便让他直瞎着好了。” 说着琉璃目中笑意闪烁:“反正他双眼睛美得烟波浩渺,瞎了也不妨事。” 百里冷眼打量着他谦谦如玉的张脸:“束月于你有恩。” 凤双越笑了笑:“所以他还活着。” 当日凤双越端是十万妖族,端是季复生,他是毫不犹豫弃了花果山群妖,现如今他先将舍利渡入庄轻侯体内,设这样个生死局,使得百里端是狮驼寨众人,端是庄轻侯,生怕狮驼寨分量不够,再加上董束月双眼。 这许的生命与感情,只为了让自己懂得“无可奈何”的滋味,就被他轻描淡写的搁置在天秤,仿佛只是无知无识的泥土瓦砾。 这实在不是寻常妖族能起的念头能做出来的事,用心如此阴暗冷漠,出手如此残酷诡诈,百里静静凝视他的眼眸,瞳孔渐缩成铁刃似的条线,断言道:“凤双越,你已心化琉璃,是不是?” 凤双越手指僵了僵,淡淡道:“是又如何?” 百里思忖片刻,突的笑:“老三,你真的想看我杀光狮驼寨……每个人?” 凤双越漫不经心道:“你也可以还我舍利子。” 百里睫毛浓密如片阴云遮蔽着眼眸,声音嘶哑得妖异:“不后悔?” 不识 凤双越有些好笑,眼神冷漠中闪过道浓烈的自厌与倦怠:“难道现如今,还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我后悔?” 百里霍然起身,取来把马刀握在手中,手搭上凤双越的肩,嘴角的笑容有些古怪邪气的怜悯,又有深沉的慑人之意:“那你就看着我,挨家挨户,个个的杀人罢!” 凤双越笑着跟他出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当年两人身为妖王时,极少与低等妖族亲近,花果山十万妖族朝覆灭,在百里心中想必也只是义愤大过伤心,但凤双越却深知人间烟火,最是消磨硬气牵动柔肠,柴米油盐布衣寒舍哪怕只日,对妖族而言都是绝大的诱惑,百里与狮驼寨众人十年相处,竟这般轻易的做出决断,欢然操刀去了结这数百性命,着实令人起疑。 疑心片刻又即释然,百里便是有千般算计,自己却是固若金汤水火不侵,无丝破绽顾忌,他血洗狮驼岭也好,改主意去杀庄轻侯也罢,跟自己都没有半点关系,只瞧个热闹,让百里难受番,打发这浮生半日罢了。 王大娘的小木屋里,生着个大铁炉子,又暖和又实用,炉子上炖完砂锅又煮上水,张粗粗笨笨的矮桌靠床放着,庄轻侯没出息的坐在床上裹着棉被,双筷子蜻蜓点水,偶尔夹两口菜细嚼慢咽,旁季复生却几乎上半身都趴在桌上,吃得那叫个欢腾奔放。 王大娘午饭备得丰盛,黄粱粟米饭热气腾腾,山地榆叶熬的茶汤清芬略苦,另有野兔獐子肉,混着面筋蘑菇山药黄花,大炖大煮了满满砂锅,辛辣咸鲜,异香扑鼻。 庄轻侯胃口小,素来饮食偏好清淡,吃得不,只顾看着季复生大快朵颐。 偏王大娘还生怕季复生吃得不够不够快,不停的帮他在砂锅里翻獐腿肉:“吃啊吃啊,孩子你怎么吃这么少?你最近都被大当家折腾瘦啦……都吃完大娘才高兴!” 季复生看着那锅的肉,用眼神表示压力有点大。 庄轻侯抱着饭碗暖手,笑道:“大当家折腾他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大娘啐道:“我可都知道!大当家打个火狐狸,只想到剥了狐皮给你做袍子,复生还是他打小抱回来养大的呢,都不放心里,要不是我,可怜复生连半根狐毛都见不着!” 转向季复生时,又笑成了朵花,慈祥无比,声音都柔了几分:“复生,我这几天给你赶件新衣,明天再天,就能缝好了……可怜见的,这身还是去年的呢。” 庄轻侯眼睁睁看着那可怜的季复生正边坏笑,边大口大口的专挑好肉吃,不由得摇头苦笑:“大娘,我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这样偏心?” 王大娘撇嘴道:“就许你们大当家偏心?” 庄轻侯只能施以哀兵之计:“大当家也不是偏心,我这不有病么?” 王大娘仔细瞧,见他脸颊隐现血色,心里也开心,笑道:“可不是,复生前几日还下山帮你抢回那颗宝贝,从此你的病可该好了罢?” 季复生百忙中偏过 分节阅读70 欲望文 分节阅读7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1 头看庄轻侯眼,奇道:“那舍利子真这么有用?” 说着撂下筷子,伸手去他胸口摸索。 庄轻侯惊笑着,抱着棉被滚翻在床上,避开季复生的魔爪。 季复生吃饱喝足起了玩心,这些年又跟庄轻侯无拘无束惯了的,便嘿嘿笑合身扑上,手足并用的去剥他裹着的被子。 张大娘大声呵斥:“两个混小子!还吃不吃了?” 季复生边大展yin威边笑着答道:“吃饱了……哎,你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庄轻侯被他骑着扒被窝,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 张大娘含笑带骂着收拾碗筷出去洗刷,庄轻侯突然放弃了抵抗,嘘的声,低声道:“凤双越来了,百里的意思是……让你躲着些。” 季复生的动作登时僵住,庄轻侯却感觉得出他手心阵火热又阵冰凉,有湿湿的汗意。 季复生无意识的重复:“凤双越来了?” 十年相处,庄轻侯深知,季复生平日虽常带三分笑意,但情绪真正激荡失控时,面瘫本色必然流露无疑,张脸只会冷得让人想塞进火炉里加加热。 百里不该说的话绝不嘴句,因此凤双越与季复生当年之事,饶是庄轻侯聪明,也只是连猜带蒙的隐约知晓大概,但此刻见季复生急需加热的脸色,已明白过来,凤双越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季复生而言不啻飓风海啸,是跨越生死不尽流年里的尘缘和眷恋,劫数与执念。 时柔声道:“是啊,他正跟百里叙旧。” 季复生怔怔的,脸色异常的冷,眼珠漆黑明净却深不见底,光芒有灼伤人的凌厉热度:“你见到他了?” 庄轻侯轻声道:“见到了,他还助我吸纳舍利之灵力……很是顾惜兄弟之情,应该不会为舍利事找咱们狮驼寨的麻烦。”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声门打开,这声音没有半分善意,两人同时扭过头去,却见行三人跨进屋里,百里与王大娘当先步,紧随其后的那人极是礼貌的关上门,目光淡淡扫过季复生与被压着的庄轻侯,似乎觉得很是有趣,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种潋滟的优美。 这个人如此突然的出现在眼前,过去十年的光阴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骤然凝固收缩,轻易无比的便可双足款款踏过,不留半分痕迹。 季复生看着,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低不可闻的迟疑着唤道:“双越?” 凤双越听得个陌生的少年,颤抖着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早已无知觉的心竟诡异莫名的微微疼,本能的要去捕捉那瞬间的悸动,颗心却又只是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连丝涟漪都再寻不着,时回过神来,轻笑着问道:“你认识我?” 不待他答话,转眼看向百里,声音里无喜无怒:“小小个狮驼寨,藏龙卧虎啊二哥。” 百里对上他的眼睛,嘴角笑意十足的邪恶危险:“老三,你知道他是谁么?” 庄轻侯直觉到古怪,百里明明不欲使得凤季二人相见,为何又带着他现身于此?问出这等暧昧的话来? 忙推开似乎失了魂魄的季复生,下床走到百里身边,耳语道:“怎么回事?” 百里握着刀不说话,半眯的眼眸中却透着阴冷桀骜,暗藏着玉石俱焚的嗜血与暴烈。 问答间斗室里暗流涌动,刻意压着酝酿的危险缕缕弥散,季复生却完全没有觉察,见到凤双越的那刻,时间仿佛胶着在黄连拌的蜜糖里凝滞不动,夜色般温柔沉默的潮水无边无际,漫过脚背淹没小腿,流注胸口吞噬全身,恍若置身个近乎永恒的梦境,有醺醺暖暖的醉意,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安静的凝望凤双越。 不见他,从不记得去想,见到了,才明白原来这十年,从没有刻相忘。 凤双越眼神陌生的淡漠,在季复生脸上掠而过,声音里却有些不耐烦的寒意:“他是谁跟我有关系?” 凤双越贯戒急用忍,不动声色的深沉,心化琉璃后是几乎从无真实的情绪外露,若非刻意示诸于人,如此明显的不耐已属失控,百里双眼毒辣精准,见状心中增了几分把握,眉宇间戾气稍去,字字道:“他是……季复生。” 许是百里的嗓音太过低哑难辨,凤双越似乎没有听清楚,自顾笑道:“二哥,这里老少,你打算先杀哪位?” 百里冷冷道:“你没听到么?我说他是复生,十年前被我捡回来的,差点魂飞魄散的季复生。” 凤双越叹了口气,衣袖轻动便有诸神寂灭之势:“二哥,咱们七圣已凋零近半,我实在不想杀你,但请莫要苦苦相逼。” 百里摇摇头,颇为无奈,眼中只剩冷厉决绝:“我知道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信的,只不过徒劳试,免你后悔罢了……既如此,我也不再说。” 凤双越眼睫略垂,不掩失望之色:“复生是龙族,这人只是**凡胎,复生的尸骨在我狮驼国,他的魂魄只有待我琉璃心重生如初,方会归来重聚。二哥,你这番话编得如此拙劣,叫我想信亦是无法相信。” 直言不发的季复生突然脱口而出:“你心化琉璃?你怎会又流血了?” 重逢后开口的第句话,却仿佛是咽喉被铁器刮伤后的破裂嘶哑之音。 凤双越不免刮目相看,赞道:“连这个都知晓,看来二哥这十年真是煞费苦心了!” 闪身近前,仔细打量着季复生苍白的脸:“只不过……二哥,就算你要给我找个赝品,能不能找个像样些的?他……” 白皙修长的手指,毫无温度的抚过季复生的脸颊嘴唇,本是轻视不屑的动作,但不知为何,肌肤相触下,指尖却渐渐轻柔仿佛活了转来,动作越来越慢,竟透着些微流连忘返的珍惜之意。 凤双越凝视着季复生漆黑的眼睛,两人呼吸相闻,笼罩着层奇异的温柔而悲伤的气氛。 凤双越眼神中流过抹深思,又有几分迷惘,却闪而逝的恢复了那种疏离于悲喜之外的冷漠。 手指最终停在尖尖的下颌处,骤然用力,几乎要将季复生的颌骨生生捏碎:“他这副模样,哪里及得上复生半点?” 季复生只觉下颌阵剧痛,却是从梦中惊醒般,凤双越的话语传入耳中,心里莫名的涌上股怒火,狠狠瞪凤双越眼,抬手便去扣他的手腕。 虽换了个躯体,但动手,却还是以前的打法路子,近距离出手发力既快且刁,独树帜的难缠。 凤双越咦的声,松手退开几步,目光沉沉的转向百里,阴鸷而深险:“百里弃敖,他到底是谁?” 错认 百里挑着眉毛笑:“我说了,你信?” 凤双越静默了瞬,淡淡道:“那就杀了他罢。” 百里怔,握着刀的手指节突出,却稳定如磐石。 凤双越笑得别有意味:“舍不得么?二哥,我就知道你这般轻易的答应,必有蹊跷。” 呛的声,马刀已出鞘,金刃劈风声响,竟是直划向王大娘的脖颈。 百里这刀没有任何预兆,雷霆乍现般,也完全没有留任何后手,速度极快,力道十足,王大娘只介老妇,根本没有闪避余地,这刀下去,定然是身首异处。 庄轻侯惊呼声中,只见人影晃,叮的声兵刃交击,却是季复生在千钧发之际,摸出靴筒里的匕首,抵住刀刃,顺手把将王大娘推开。 季复生力量远不及百里,匕首又是轻薄短小的兵器,但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只能硬挡这下,却已被马刀下压的刀尖在左肩开了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光爆现。 季复生肩头火辣辣的疼痛之余,余光瞄见王大娘虽骇得傻住了,却毫发无损,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趁着百里刀势略迟疑,咬牙,匕首磕着刀刃而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咬声,脚下错步,已抢入匕首攻击范围内,百里被他欺近身来,长刀顿时左拙右支,想后撤拉开距离,季复生却紧贴上来,猱身缠斗。 把短短的匕首在掌中灵活如意,削抹戳刺无不得心应手,借助膝肘腕肩的小巧动作,压制住百里的身法和力道。 庄轻侯早快步上前扶住王大娘,双眼死死盯着战局里的两人,紧张无比无暇他顾,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凤双越脸色越来越惨白,眼珠色泽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百里与季复生两人以快打快,但百里另怀心思并无求胜之念,季复生却是生怕他持刀伤人不得不赢,此消彼长之下不过十来招,季复生拧腰起脚踢中百里的手腕,马刀落地,季复生脚踏住,怒道:“你疯了?” 这番打斗兔起鹘落白刃贴身,时间虽短却极是紧凑,庄轻侯旁看得都觉头晕目眩。 季复生踩着刀刃心有余悸,缕黑发被汗水粘在前额,漆黑的眼睛愈发深寒璀璨,有种狠辣的锋利,喘息未定却薄唇紧抿,清秀的脸颊线条登时显得格外的利落而强悍。 凤双越目眩神驰,仿佛被记从天而降的熟悉感甜美的击中,不由自主,忆起那年与季复生在槐真府花园中练枪的情景,身子微微晃,立不定,手撑着桌面,茫然低语道:“你……真的回来了?不,不可能……我哪有这等幸运?” 百里指着凤双越,冷笑道:“我疯也是拜他所赐,我被他所逼,要不杀光狮驼寨所有人,要不挖开轻侯的胸口取出舍利还他……若是你,你怎么做?” 百里银灰色眼眸不复清澈,漾着浓重的血气,眼神凶恶慑人,但季复生却清晰的看出,里面丝无奈而心痛的恳求之意。 百里何时求过人? 季复生心中如明镜映射,百里番举动个中深意登时纤毫毕现,再没有半分晦暗不明。 旁王大娘刀下余生,只睁着昏花的眼,怔怔看着季复生,眼神惊恐中不掩慈爱,刚刚保护了她的人,在她心里直是亲生的孩子样,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好生活着,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庄轻侯却是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他心思敏捷,已隐隐明白今日人为刀俎,是祸是福只在凤双越念之间,而狮驼寨唯的转机就在季复生,心中紧张之极,指甲在掌心已掐得失了色。 季复生做决定素来的果断,看着百里微微点了点头,几步走近凤双越身前:“季复生引发天诛,毁掉五行山之前,求得孙悟空个承诺,那承诺跟你有关,你想知道么?” 凤双越不答反问:“你知道?” 季复生点头。 凤双越声音极是温柔,无从抵挡的诱惑:“你怎会知道?” 季复生心中微叹,黯然道:“你说呢?” 凤双越略沉吟:“告诉我,我可以饶你命。但如果你骗我……” 季复生冷冷打断:“我不会骗你。” 凤双越着魔般专注的凝视季复生的漆黑眼眸:“那就很好。” 季复生道:“放过狮驼寨所有人。” 季复生与凤双越说话,向来是言简而意深,有时候外人旁听着,甚至有满头雾水之感,但凤双越却仿佛被下过传说中的两心知蛊,字句理解无误不说,话里的,话外的,意犹未尽的,欲说不说的,历历在心明月朗照。 此刻这冒牌季复生冷着脸说出这样句话,听着前言不搭后语,凤双越却有种久旱逢甘霖的异样愉悦,全然知晓其意:你想从我这里知道那个承诺,就得答应我饶过狮驼寨二百来号人的性命。 怔了怔,情不自禁轻笑出声,也是简简单单个字:“好。” 百里料想不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忍不住疑道:“老三,你又想搞什么鬼?” 凤双越抬起手,示意他不必言,淡淡道:“二哥,舍利事,我本是突发奇想随意为之,只想瞧个热闹罢了,这小鬼既有复生遗言,那狮驼寨干人等的性命不值什么,饶过也罢。” 季复生左肩的刀伤极深,鲜血湿透了半截衣袖,又沿着手背不住滚落,凤双越凝视着那抹艳丽鲜活的红色,若有所思,伸出手指慢慢沾了沾温热的血,却又烫着了也似迅速撤离:“你真的很像复生,若你现在只有十岁,我也许会相信你是复生的转世,可惜……” 季复生颇觉无奈,道:“我就是季复生。” 凤双越笑了笑,有些恶意,又有几分忍耐:“以后不要再对我撒谎说自己是季复生,这次我不杀你,下次未必还能放过你……至于你是谁,我已然知晓。” 季复生默然,百里倒是好笑:“你说他是谁?” 凤双越道:“卓羽玄。” 季复生惊道:“你……” 百里挑眉梢,不由得暗自服气,凤双越纵然叶障目,却仍是猜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凤双越冷眼瞧见他们神情变幻,心中确认无疑,却涌上种被剥夺了线渺茫希望后的强烈倦意:“当日复生引发天诛,地府中也少了个怨灵小鬼。” 看着季复生苍白的脸色:“复生知我要将你炼化封印,却把你从青龙血中救出,带你出了地府,是不是?你跟他起去了五行山,因此知道他最后对孙悟空说的话,是不是?天诛应劫之时,也许……机缘巧合,褫魂恶咒竟被化解,你活下来了,复生却死了,是不是?” 说到此处,清亮的声音里竟有沙哑之意,锥心刺骨的疼痛:“可叹我千方百计算计你的怨灵,谁知最后竟是复生成全了你!” 季复生咬着牙:“卓羽玄本就该活下去!你当初也答应过,要助他解开恶咒。” 凤双越大笑,笑声中却只有尸山血海弹指的孤寒凌厉,闻之只觉心惊齿冷:“我只想要复生活下去!卓羽玄死千个万个,又算得了什么?” 蓦地出手,五指冰凉的扣住季复生的颈子,眼眸中没有丝感情,低声缓缓道:“知道么?我很想毁掉你,很想……” 手指逐渐用力,复生都死了,你凭什么活得好端端的? 百里神色前所未有的惊惶失措,厉声喝道:“你放开他!老三,你今日杀他,来日我必杀你!” 凤双越冷笑,手分花拂柳般轻巧的握住百里砍来的刀锋,百里嘶喊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你会后悔!你定会后悔!” 凤双越不理会百里,只专注于掌中这个可恶的少年,他出奇的安静,呼吸被扼住,毫无还手抵抗之力。 凤双越白皙的指尖笼着层金色光晕,只要再增分力气,这该死的卓羽玄便能永远消逝,连魂魄都会被撕成碎片。 生死立判之时,凤双越却有了霎那的迟疑,就是下不去狠手。 心跳如既往的单调而空洞,从十年前那日起就隔绝了切喜怒哀乐的琉璃心,此刻却如阳光下的海洋,悄无声息的打开蒸腾出种难辨的些微情绪,混合着难以抑制的不舍与无从捉摸的不安,但分明的能感觉得到,这少年是自己溺于水中的最后根浮木。 眼前这个人,不知什么缘故,竟少少的拥有季复生的记忆和习惯,看着他的举动,言行,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季复生还在自己身边,不曾离去。 手指魇住也似,颓然卸去了所有力道。 季复生挣脱开那要命的手掌,大口喘息着,掩着咽喉痛苦的低低咳嗽。 良久,凤双越摇了摇头,叹道:“你真是个幸运的小鬼……我不动狮驼寨任何人,现在,告诉我复生死前跟孙悟空说的话。” 季复生肩头刀伤血流不止,喉骨是碎裂也似疼痛,意识有些迷糊,只觉浑身发冷,身不由己个踉跄,却落入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转眼看去,百里瘦削邪魅的张脸上,尽是毫不作伪的关切愧疚,手用力扶得自己稳,臂轻轻搂定腰背。 回过头来,正对着凤双越双眼,那里面有些探究和期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不悦,琥珀色的漩涡般深不见底。 时脑中晕眩得加厉害,仿佛重回那日,又置身于五行山下,面对的不是凤双越,而是孙悟空,五内如焚,心丧欲死,未来得及整理思绪,那些深埋的担忧与恳求已低声逸出唇齿:“凤双越如果犯下不可恕的罪孽,你放过他。就算他与你为敌,也请你记住他是你三哥……万不得已你可以杀了他,但绝不能让如来收服他。” 凤双越静默良久,柔声道:“你再说遍我听。” 季复生回过神来,却摇了摇头:“话我告诉你了,你莫要不守承诺。” 凤双越闭了闭眼睛,声音里透着些许温柔的痛楚,又有几分淡淡的骄傲:“你没骗我……除了复生,没人会这么傻。” 走近前来,似有意似无意,动作却不容置疑,干脆利落的从百里手中夺过季复生,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琉璃星目闪烁流动,是昭然欲揭的攫取占有:“你得跟我回狮驼国。” 待定5 他拉之下,季复生左肩伤处被扯痛,忍不住低呼声,神志却是完全清醒过来,蹙眉看着他牢牢扣住自己臂弯的手,道:“狮驼国?” 凤双越掌心热度惊人,几乎要把胳膊上的血烧灼般:“你不肯?” 季复生看眼王大娘,嘴角翘起,带着几分安抚,又有些许的轻松顽皮,再转眼看向凤双越时,却敛了笑意,道:“我喜欢狮驼岭。” 凤双越语气甚是柔和,却隐藏危险与胁迫之意:“是么?” 季复生很是奇怪,自己答得这般清晰明确,有必要再问遍?忍不住疑道:“你没听清楚?” 百里也忍不住了,咳嗽声,道:“老三,狮驼国中我有旧人想见,跟你们道回去,你不会介意吧?” 凤双越打量他片刻,若有所悟,微微笑道:“我怎会介意?二哥想来,我扫榻相迎,便是狮驼国江山,只要二哥想要,也可以拱手想让。” 这对兄弟倒也奇怪,上刻还剑拔弩张各怀鬼胎,这刻又是亲亲热热毫无芥蒂。 这俩的变脸速度,脸皮厚度,季复生旁冷眼瞧着,叹为观止,就是这俩联手,个卖个买,卖的坐地起价,物尽其用,买的欺行霸市,暗挟明抢。 心中对把自己卖了个涓滴不剩的百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有几分懂得与感动,而对凤双越,却是种淡淡的疏离与不自觉的怒意。 想了想,用力去推开凤双越的手,道:“既如此,我去狮驼国。但我并不愿意。” 凤双越刚发现自己竟是直握着季复生的胳膊,眸光闪过丝愕然,随后却仿佛不小心碰了什么脏东西也似,忙撒手松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季复生了?你愿不愿意,又能如何?” 季复生的语气很平淡:“不能如何,我只是告诉你,我心里并不情愿。” 只觉肩头剧痛,袖子越来越湿重,眼前越来越昏暗,勉力道:“大鹏王,我是区区凡人,驾不得云驭不得风,现在还受了伤,要去狮驼国,也得明日再行。” 百里看他神色不对暴躁在即,忙附和道:“是啊,老三,狮驼寨虽小,事却乱七八糟的不少,我暂离这里,还得有所交代安排才好。” 凤双越不置可否,只含笑道:“狮驼岭风光确是少见,二哥若是舍不下,只消吩咐句,我为你移山到狮驼城外也未尝不可。” 百里心道,复生去狮驼国已然是不得已,若轻侯再被你搁眼皮子底下,老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当下笑着拒绝:“这倒不必,山川河流俱有灵性,故土难移啊。当年老七艺成,各处名山洞府哪里去不得?不还是回到花果山么……” 季复生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失血过骨头缝里都发冷,倦倦的提不起力气,耳边偏还有嗡嗡声喋喋不休,心里的种种情愫思量、戒备提防登时溃决无存,嚣张桀骜的本性再压不住,竟抬起手指指了指门:“我要裹伤口,你们出去罢。” 百里本滔滔不绝的废话戛然而止。 凤双越倒是不意外,毕竟曾亲眼目睹卓羽玄在热恼地府里的骄横做派,悠然道:“小鬼,十年不见,胆子倒是点儿没变小,看来二哥很是惯着你啊。” 说罢也不与他计较,转身便欲出门,却听得身后传来那小鬼冷冷的句话:“季复生若还活着,看到你今日这般恃强凌 分节阅读71 欲望文 分节阅读7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2 弱滥杀无辜,想必也不会喜欢。” 声音虽有些无力的低而轻,却是清澈冰凉的流进心中。 凤双越回过头,小小的木屋内,登时充斥着浓重无从缓释的危险压力。 季复生看来是死定了,百里静静的想道,却是无能为力,垂下睫毛,浅色眼眸中满是黝黯的痛悔愤恨,心中已立下毒誓:季复生死于你手之时,老三,我们兄弟情义自此断绝,他日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良久,凤双越低低的笑,听着竟有几分不自觉的纵容:“我何尝滥杀了?也罢,以后你自会知晓。” 这小鬼算不得什么,命贱如草芥,却是难得的让自己有种仍然活着的感觉,几句话是有季复生的遗风,直中命门的尖锐快|感,仿佛自己和季复生,能通过这个小鬼的言行,跨越茫茫生死与无处寻觅,隐秘而深邃的相连。 季复生看着凤双越孤落寂寥的背影远去,心里只是说不出的滋味,百里释然叹:“果然是物降物。” 眼神掠过他肩头的伤口,先撕下衣襟为季复生裹紧刀伤,又给他灌下碗热汤,伏低了身子,粗声命令:“上来,我背你去轻侯的屋里。” 庄轻侯精通岐黄,屋子里自有药材,季复生想必也不愿待在王大娘处,让她看着平白担心。 庄轻侯柔声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伤得不轻。” 季复生喝了汤精神略好些,有些迟疑:“我……” 百里不由分说,不耐烦的打断:“不许别扭!不许逞强!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跟我顶嘴的!” 季复生很无奈的爬上那宽厚的背:“我是想让你把那锅獐兔肉带着,让轻侯热热,我晚上还想吃……” 已走到门口的庄轻侯脚下拌蒜个趔趄,百里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晚上咱们不吃那个。” 季复生搭着眼皮昏昏沉沉,却不忘关注下伙食质量:“那吃什么?” 百里咬着牙,却走得稳当:“吃野猪下水,以形补形,猪心猪肺来挂。” 季复生十分老实的趴在百里结实的背上,下巴搁在他肩颈处偷笑,呼吸间百里的体温萦绕在鼻端胸臆,感觉到厚重的温暖,情不自禁轻声道:“你故意当着我的面杀王大娘,是料定我会跟你动手,这样凤双越免不得注意到我,也许狮驼寨就有线生机,是不是?” 百里点头,急问道:“复生,你怪我不怪?” 季复生哼的声,却道:“当然不怪,我知道你是为了狮驼寨数百条性命。” 又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你为何偏要对王大娘下手?万真伤着她,便是我饶过你,轻侯也不会放过你。” 百里很是狡黠的笑:“我刚才若是动手杀你,你或许念着十年父子之情根本不会还手呢?杀王大娘,你却是拼了命也要救她的。” 季复生听到父子说,很是郁闷:“你倒是不忘占我便宜。” 百里偏头,瞧见季复生半阖着眼,嘴角却含着真切的笑,不禁问道:“哎,复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就说这次夺舍利子事,我就瞒了你回,结果引来凤双越,差点害狮驼寨被灭,现下为了狮驼寨众人,又算计你回,害得你被迫去狮驼国,你居然不怪我?” 季复生想了想,很生气:“你这么说,我有些想揍你了。” 百里搬石头砸脚,也很忧愁,不说话了,心想上次就已经被他怒之下扑下马背顿毒打致晕,这次待他身子养好,也许就要活生生被打死了。 季复生拍了拍他的头:“你怕了?” 百里色厉内荏:“笑话!我怎么会怕你?” 说着双臂用力,将季复生往上托了托,使他趴得舒服些。 季复生却不再玩笑,认认真真的说道:“二哥,我不怪你,是因为你就算时有所欺瞒,过后也会坦诚相告,而且你不自私。” 百里摇头,笑声里有些金属的冷酷空洞:“我还不自私?复生,说实话,方才祭出你若还是不能让凤双越改主意,为了轻侯,我会血洗狮驼寨……你二哥,从来就心狠手辣嗜血滥杀。” 季复生静静道:“你以前如何我并不知晓,但这些年我却知道,二哥有人性、有情义,有不忍之心。” 天地浩大,世事无常,并不是每个人面临强势都有能力保得方太平亲友安宁,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佛心能舍身伺虎割肉喂鹰,百里能有力相抗,念之善,已非无情之人。 百里静默片刻,道:“我虽保住轻侯与狮驼寨众人,却有些对不住你。” 季复生浑不在意:“那你也不必撇下轻侯,千里迢迢陪我去狮驼国……” 突的想起他方才说狮驼国中有故人想见,灵光闪,附到他耳边:“难道你陪我只是幌子,意在董束月?董束月当真在狮驼国?” 百里怒道:“你好生辜负我番心意!我是怕你跟老三朝夕相处,会招杀身之祸。” 季复生道:“他不会杀我。” 语气淡淡的,却是无比的确凿肯定。凤双越千不好万不好,唯独对季复生只是好。 百里恨不得把他脑袋在山石上摔摔:“你没看出来么,老三以为你是卓羽玄,对你是有些兴趣,却也有压不住的……杀意。” “杀意?你想了。” 百里脾气本就不好,耗心费力片好意还要被季复生视为事,不由得恶狠狠威胁道:“季复生,你个死小鬼再给我装傻我就摔死你!” 季复生吃软不吃硬,百里发狠,他加狠,抬起没有受伤的右胳膊先发制人,勒住百里的脖子,那意思就是你若摔我我就扼死你,边倔道:“他今天都没杀我,往后加不会。” 说话间已走到庄轻侯的木屋前,百里脚踹开门,果然把季复生毫不温柔的摔到炕上,庄轻侯吓了跳,责道:“他伤着,你就不能轻些?” 百里不理会,挺拔浓密的眉紧蹙着:“老三今天几次三番要杀你,只不过时伤怀有些犹豫而已。但你去了狮驼国,就好比置身虎口,凤双越也是箭在弦上,只要稍不能自控,手指略略哆嗦,或有心或无意,利箭便出,你就是死路条!” 说着哧啦几声,把染透了血不便脱下的衣衫利落的撕破扔开:“凤双越今时不同往日,他已心化琉璃,失了真性情,你莫要以为他还会对你心生情爱。要知道以前的老三,若没有好处,便是有人跪地苦苦哀求,他也没闲心如今天这般恶毒无聊的作弄人……他甚至都不似以前懂得权衡利弊算计得失,只是不管不顾的让人不痛快他才痛快。” 百里滔滔不绝口气说完,含了大口烈酒,噗的喷上季复生的伤口:“你听懂了没?” 季复生痛得脸颊扭曲,额头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屠夫,你给我滚……轻侯给我敷药!” 百里见他脸色惨白,勉强起了点怜悯之心,决定不为他处理伤口:“行了行了,反正我定要陪你在狮驼国呆着,不许说话!闭眼睡觉!” 话音未落,早已在旁被他屠宰般的疗伤动作气得肝颤的庄轻侯,把将他推出门砰的关门落锁:“滚!” 离别 几个时辰后,庄轻侯唉声叹气的点亮油灯,托着腮帮子,死气活样的看着炕上眼珠子乌黑的季复生:“我后悔把百里赶走了……哪有你这样的?受了伤精神竟然比我还好。” 季复生好脾气的问:“那你要我怎么着?” “我要你赶紧睡着,睡得和死猪样最好,然后我去找百里。明天百里就要跟你起离开狮驼岭,我还有很话要去找他说,良宵刻,你懂不懂?” 季复生表情很无辜:“我觉得你给我敷的药粉有问题,伤口又疼又痒。” 百里打了个呵欠:“伤口痒是皮肉要长好的征兆,你恢复力好得吓人,还要抱怨?” 季复生抱着被子滚了滚:“可是痒得我睡不着。” 庄轻侯见惯了他孩子气的面,也不爱搭理,脸贴着窗口往外看,只见夜色浓重,怅然道:“看样子百里是不会过来了。” 季复生低声道:“当然不会,凤双越还在山上。” 凤双越现下正如百里所说,颇有几分随时会心血来潮放纵作恶的意思,若百里还是当年的蛟魔王,尚有与他拼之力,无需这般提心吊胆,但形势比人强,若想让庄轻侯等人平安,自是拖着凤双越离他们越远越好。 庄轻侯岂有不明之理,时叹了口气:“复生,你去狮驼国,我真的很担心……凤双越他太可怕。” 季复生神情安安静静的:“他心化琉璃,半跟我有关,既然非去不可,我便想法子让他心复如初,二哥心中想必也有此意,所以才不阻我前去。” 庄轻侯骇然:“心复如初?怎么可能?你可千万别琢磨这个。” 季复生却没半点受挫,全然不当这是件比填海翻天难的大事,笑道:“凤双越又不是天生的石头心,有什么不可能?年不成那就十年,十年不成就百年。” 颇有些无赖的指了指桌上的砂锅:“我还想喝碗汤。” 庄轻侯很头疼:“你天要吃几顿啊!” “我长身体。” 庄轻侯却不肯再给他憨吃,笑闹几句,噗的吹熄灯盏:“睡觉!” 躺着炕上,又觉得烧得太热了些,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心中烦忧,疑窦重重,实在按捺不住,蹑手蹑脚起身,打算去寻百里。 正要迈步,只觉头皮痛,绺长发被拽得绷直,回头看,却见季复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极是冷静:“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 “不许去!连我都不知道现在凤双越到底会做出什么事,你别让百里担心。” 庄轻侯蹙着眉,犹豫片刻,却不死心,道:“你大半夜的为什么还不睡?” 季复生心道,你翻得活像喝了雄黄酒,我怎能睡得着? 想了想,却哎哟声:“肩头伤口疼得要死……就是被你奸|夫砍的那里。” 庄轻侯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薄薄的嘴唇也是点血色都没有,心里软,坐回炕上,低声笑道:“几个月前我的奸|夫不还是你么?” 说着心念默运,已化为蛇形,嘶嘶的盘在季复生身前,咬开他的衣衫,头搁在季复生肩头,吐出分叉的鲜红蛇信,冷冰冰的慢慢舔过伤口。 伤口尚未愈合,被剥出的新鲜水果般毫无抵抗力,被蛇信舐过的瞬间,季复生忍不住从喉咙里逸出声低哑的呻吟,实在是太舒服了! 红鳞蛇的口涎有清凉消毒之效,蛇信的触感又是柔嫩软滑如水,几下舔过,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所剩无几,血肉愈合的刺痒也是荡然无存,只有炎夏抱冰的爽利轻快。 季复生搂着蛇身,眯着眼睛半梦半醒。 良久庄轻侯昂了昂头:“还疼么?” 季复生立即很清醒,大声道:“疼!” 百里债轻侯偿,红鳞蛇没办法,忍气吞声,又过良久,蛇尾扫了扫:“还疼?” 季复生颐指气使:“疼!” 蛇信嗖的缩了回去,庄轻侯怒道:“季复生,你少蹬鼻子上脸啊!” 季复生正要说话,只听门吱呀声被推开,百里高高大大的身影晃进来:“他又怎么啦?” 定睛看时,见庄轻侯蛇身缠着季复生,蛇信轻吐,却只在他肩头耳畔,蛇本就是光|溜溜的,季复生也是衣衫不整,人蛇黑暗中姿态暧昧,喘息撩人,百里愣神,捂着鼻子指点着,语气又酸又辣:“你俩什么毛病?当我是死的不成?” 庄轻侯慢悠悠的吐出口红雾,才幻回人形,又慢悠悠扔过去方帕子:“你大半夜的跑来干什么?先把鼻血擦了,丢不丢人哪?” 虽是满脸鄙夷,心里却因他深夜来探又惊又喜,恨不得脚把季复生踹出去,省得锃明瓦亮的碍眼。 谁知百里胡乱擦了把鼻血,却道:“我想起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复生说。” 定了定神,仍是不放心,妒色与醋意齐飞:“你们刚才在干吗?” 季复生被打扰,很不愉悦,淡淡道:“他在舔我……” 话音未落,屋内瞬间弥漫的腾腾压力让季复生肃然起敬,还以为百里法力恢复了,恐怕当年他倾覆北海的杀气也不过如此,忙不敢再惹,澄清道:“……的伤口。” 百里的脸色开了染料铺子,口气憋在胸口青蛙也似。 到底还是庄轻侯有良心,知道心疼他,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不要随地乱捡孩子回来养活。” 百里很纳闷:“跟你们说点儿正事怎么那么难!” 说着嘴角却勾出抹温暖轻松的笑来。 庄轻侯季复生都笑,心中均是珍惜而感慨,如这般亲人闲话打趣的时光,真希望可以天长地久的沉溺其中品味享受。 百里毕竟记挂着来意,侧身坐到季复生身边,道:“此去狮驼国,步步荆棘,凤双越固然捉摸不定,另有个董束月也是居心叵测。复生,你也知晓,咱们同为龙族,我原打算待自身法力恢复,就传你龙族至高的秘咒法术……” 季复生看他神色凝重,只认真聆听。 庄轻侯插嘴道:“那些法术你既然记得,为何这些年不教给复生先背着?何必要等上千年之久?” 百里摇了摇头:“复生没有法力不说,连内丹都没有,我怕他知晓咒诀后强行修炼,反而容易着不慎自身受害。” 季复生眼眸微抬:“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个,难道是要传授与我?” 百里稍犹豫,道:“是。” 摸了摸季复生的脑袋:“老三虽答应让我陪你去狮驼国,我却不知能在那里待上久,这些法术不趁现在传给你,世事难料,万生变,只怕后悔不及。” 季复生心中感动,却笑道:“你不怕我耐不住,偷着强自修习?” 百里哼的声,道:“你从来就是个不省心的,我都用不着猜,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干!” 季复生奇道:“那你还敢教?” 百里捂着胸口,半张着嘴不言语。 庄轻侯看不过眼,这人高高大大的贼寇,怎么好意思做出这般娇弱的姿态啊?卯足了劲在他背后猛拍。 啪的声响毫不留情,听得季复生神清气爽,却见百里神色极其痛苦不舍的吐出颗透明水滴也似的小珠子来。 季复生怔了怔,转眼凝视目瞪口呆的庄轻侯,小声道:“你把他拍吐了。” 百里嘿嘿狞笑着,二话不说,手捏着季复生的两颊,两指夹着那珠子便往他嘴里塞,顺着喉咙抹,季复生还没回过神来,珠子已经落了肚。 想到这东西是百里刚吐出来的,季复生脸色惨变,趴在炕沿直掐自己嗓子,却被百里把拽起,沉声道:“我这十年勤练不辍,只炼出这么个珠子防身用,如今把龙族所有秘术尽皆封印于内,你好好的吞了不要胡闹。” 季复生愣,心中暖,若是以前的蛟魔王,十年修为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沧海粟耳,如今这却是他的倾其所有竭尽所能,时讷讷:“你……你慢慢把那些咒语口诀教我背也就是了,何必……” 百里用力敲了敲他的头,佯怒道:“还不是怕你胡乱修炼?这个封印虽简单却也巧妙,只要你内丹出现,自身灵力能承受的住,相应的秘术就会让你知晓,这样我才放心。” 季复生定定的瞧了他半晌,展颜笑:“二哥,谢你。” 百里向来不拖泥带水,此事了,便起身出门:“我去了。” 走到门口,却回头看着庄轻侯眨了眨眼睛,嘴角笑意又是深情又是放肆。 第二天季复生睡到辰时才起身,庄轻侯早已帮百里与他收拾好行装,此去狮驼国千里之遥,纵有好马,路上也需七八日,生怕他有伤撑不住,又包了大包上好伤药让百里带着。 岭上众人都被百里吩咐过,今日无事不可露面,因此整个寨子里竟比死了人还要安静几分。 庄轻侯悄然送他们出寨,寨门口巨石旁,却见凤双越也端坐马上,副闲适平常的打扮,没有半分等待已久的着急之色,微笑着招呼:“二哥好早。” 百里按辔徐行,随口道:“不早了……你跟我们同行?怎么不先飞回城里?” 凤双越笑道:“城中无事,跟二哥起走有何不可,想当年我们游遍六界,或缩地成寸,或御风腾云,却从未这般慢慢走过,如今行这遭,倒也有趣。” 看眼季复生,眼神闪,道:“小鬼,伤口怎样?” 谈笑间态度亲密而不过分,把握得当令人如沐春风,似乎昨□迫百里杀光狮驼寨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季复生不答,只不住回头,仿佛在等什么人。 庄轻侯送了短短两三里,便勒马停住:“我可要回寨里去了,你要照顾着复生,自己也保重。” 百里突的拉住他的手,眼眸中掠过丝慌乱隐忧:“你个人留在这儿,也不知成不成……” 庄轻侯轻而坚决的说道:“你在狮驼寨,你是大当家,你不在,我就是大当家。” 手按在百里心口,抬起眼眸笑容明朗:“你放心,我就在这八百里狮驼岭等你回来,别的我不敢说,我只保证,寨里二百三十人,包括赵三妹肚子里的娃娃,直到你回来,都会平平安安,个也不会少。” 百里马上侧身,紧紧抱住他的肩,低头在他耳边哑声道:“我只要你好好的,等着我!” 看着庄轻侯打马绝尘而去,也不回头顾,凤双越淡淡道:“二哥,我好生羡慕你。” 季复生纵马走到百里身边,很严肃的断言:“二哥,我越来越觉得,轻侯跟你在起太委屈他了。” 百里原本的柔肠百转别离之苦纵有千般风情与何人说的惆怅登时被这句话气了个烟消云散,仰天悲叹:“我为什么要捡你这个白眼狼啊!” 走到山脚,季复生又扭头回望时,百里心知肚明,劝道:“别盼了,王大娘不会来送你。” 季复生黯然道:“为什么?她还给我缝了件新衣呢。” 百里道:“我哄她说你不会走……她年岁已老,昨日又受了惊吓,你再走,我怕她舍不得受不住。” 季复生抿了抿嘴唇,骤然拨转马头疾驰回山,远远传来句:“稍等我片刻!” 百里蹙眉,便欲纵马赶上拦住,凤双越却手挽住他的缰绳,似轻叹了声,道:“让他去罢。” 百里看他笑容别有滋味,琉璃星目闪烁不定,心中是不安,直怕季复生又干出点儿神奇的事情来,比如把王大娘放到马上路带去狮驼国。 季复生策马狂奔到寨门前,翻身下马,路跑到王大娘的小屋外,迟疑了瞬,绕行到窗边,窗户半支着,想来王大娘正坐在窗边就着太阳光做针线。 悄悄露出只眼睛看了看,果然那个头发花白手指粗糙的老妇人膝上摊着件快做好的贴身布衫,她垂着头飞针走线,正仔仔细细的缝着衣衫的袖口。 那件衣衫尺寸款式,与身上穿着的模样。很普通的布料,针脚却是绵密细致。 季复生很想把那件未做完的衣衫带走,想走进去抱着老人的腰,告诉她自己不会离开狮驼寨。 王大娘利索的打个线结,再穿线时,许是活儿做久了眼花,对着亮光眯眼送了半天,愣是没把线头送进针鼻里,反复数次,不由得又焦躁又灰心,喃喃自怨:“真是个老废物了!拈不了针,动不得线,还活着做什么!” 蓦地从窗外伸进只手来,拿过针线,王大娘抬头,笑了:“你啊……又捣鬼!” 季复生捏着线头轻巧的穿而过,递到王大娘手里:“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王大娘白了他眼,低头做活儿:“你急着穿今晚就能做好。” 季复生趴在窗沿,静静的看她娴熟的动作,半晌道:“不急呢?” 王大娘如他小时候般,捏了把他的脸颊,眉舒目展:“不急也今晚!” 季复生涩声道:“你慢慢做,做个 分节阅读72 欲望文 分节阅读73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3 十年都不打紧……我衣服够穿了。” 王大娘笑着啐道:“你倒指望得美!我大岁数了?还能给你做十年的衣衫?” 想了想,又絮絮道:“你这孩子就是懒,什么都不会干,将来娶媳妇儿,我可得放出眼光,给你挑个能干的。” 季复生心中已说不出什么滋味,良久道:“嗯。” 伸手覆上王大娘的手背:“我……”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下去。 王大娘反手拍了拍他,眼睛浑浊中是沧桑沉淀的世情洞明:“傻孩子,你长大了,要出个远门,难道大娘还拦着你不成?去吧去吧。” 季复生点点头,见日头已高,抽回手道:“那我走了。” 王大娘低下头缝衣:“听着些大当家的话,别老跟他拗,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衣衫我给你缝着,等你回来穿!” 季复生道:“记下了。” 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大娘抬头看去,只见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心中酸,已落下两行老泪,滴在新衣上,忙用手背揩抹了。 待定6 百里见季复生打马过来,虽脸色难看,好在马背上不曾个老妇,已然松了口气,迎上去道:“轻侯会好生照顾大娘的。” 季复生板着脸,声音里却有担忧伤感:“她年岁已老,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百里笑着劝慰:“她身子好着呢,再活个七八十年阎王都不敢收她,你没见前几天她操着把饭勺追着我打的英姿?” 季复生勉强笑了笑:“也是……” 眼瞄见旁的凤双越,不禁收敛了笑意,夹马腹,当先上了山下小道。 待行三人赶至路途中第个小镇子时,天色还亮,日头刚刚偏西,百里因季复生肩头带伤,便提议就在小镇客栈住下。 凤双越点头,下马往客栈走去,却看着季复生:“小鬼,伤口疼不疼?” 出发前他曾问过次,季复生没有回答,此刻又问,季复生只冷冷道:“还好。” 凤双越微扬着挺秀的眉:“我有瓶灵药……” 季复生道:“不必。” 不想他越是冷淡寡言,凤双越越是熟悉欢喜,不知不觉拨开百里,与他并肩进客栈:“为什么不必?你是伤口好了呢,还是不想用我的药?” 季复生警惕的与他拉开步之距,乌黑的眼眸与他琥珀色的眼眸对,怔了怔,移开目光,直言道:“不想用你的药。” 他这般胆大不留情面,凤双越起了逗弄之意,笑道:“你总这么拒绝别人?能活这么大可真不易。” 季复生干脆闭嘴。 凤双越的声音里似有些抱怨:“你这小鬼……” 凤双越也是奇怪,虽不识复生是复生,却默许了百里唤他复生,只自己坚持叫他小鬼罢了。 百里影影绰绰感觉出凤双越的善意,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季复生的排斥之意,放心之余不由得起了几分旁观之心,也就抱着胳膊笑着不说话。 小镇上只有家客栈,客栈里的老板仿佛自宇宙洪荒时便坐在那黑漆漆的柜台后了,老得寿星见了都吓跳。 见有客人上门,眼皮都不抬:“只剩楼上两间客房。” 啪啪两声,两把黄铜锁匙搁到台面,爱住不住的王霸之气。 凤双越瞧了百里与季复生眼,看他俩都瞪着眼睛看自己,毫无掏钱的意图,只得交出小块碎银子:“怎么住?” 季复生抢过把钥匙:“我和百里间。” 凤双越不置可否,随手拿起另把钥匙,笑容有些轻嘲淡讽:“你以为我要跟你同住?” 说罢当先踩着楼梯上去。 百里附在季复生耳边,笑道:“你又惹到他了。” 季复生道:“你至于笑得见牙不见眼?” “高兴嘛!”百里大喇喇的搭着季复生的肩,起上楼,突的低语道:“他若心复如初,无论对谁都是好事,可惜……” 季复生打断道:“我定要还他颗心。” 百里叹道:“琉璃心复,谈何容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但你这么说,我倒有那么星半点儿的相信了。” 季复生轻声笑:“我明白。” 客栈的服务态度很糟糕,硬件设施却不赖,干干净净的,床也不破,桌椅也不脏,推窗望,是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些小孩缠着爹妈买糖人儿。 季复生伏在窗口,饶有趣味的张望。 这些年虽常下山打劫,但那是有业务在身,偶尔也让百里带着自己在附近市集走走,但百里的形容样貌着实出众,又做着份非主流不光彩的职业,很担心被乡民大喊声叫破:“这人是山贼!” 被官老爷抓去打顿屁|股事小,百里蛟魔王这名头从此蒙污可就再见不得旧日妖众了。因此每次跟着他出门都是警惕又小心,极少能如此时这般悠闲的畅看街景。 百里探头瞧,道:“这有什么值得傻看的?群粗蠢男女,没个漂亮人物!” 心中却知,季复生自卓羽玄应咒以来,便对人世百态花草,无不兴致盎然,当下也不加理会,由得他去。 季复生见那小贩的糖人儿在落日余晖中,泛着极其甜蜜的颜色与质地,时心动,伸出手去:“给我些铜钱。” 手掌心凉,触感明显不是铜钱,季复生回头看,竟是好大锭雪花银,百里并不在屋里,凤双越负着手,正含笑望着自己:“够么?” 季复生握着银子,觉得有些熟悉的好笑,他总是这样任自己予取予求,甚至索予百泛滥成灾。 凤双越见他神色间颇有亲近感慨之意,双琉璃目中登时满是不自知的温柔,又笑道:“怎么?不够我还有……” 季复生无视他这句土得掉渣暴发户的话,环顾四周,道:“你可瞧见百里去哪儿了?” 凤双越听他问及百里,无由的生出丝不悦,淡淡道:“他出客栈了……你要铜钱做什么?” 季复生指了指窗外卖糖人儿的:“买那个……二哥?” 凤双越见他突然笑开了,黑眼睛里闪着又惊又喜的光芒,忙走近窗口看,却见百里正在那小贩旁,手举着个糖人儿,手摸出几个铜钱来。 季复生喊道:“二哥二哥!我要两个!” 百里作为英明神武的代妖王,亲自买糖人儿这种东西已然很是无颜见妖族父老,偏季复生还唯恐旁人不知的大声嚷嚷,忙遮着脸捏着糖人儿匆匆跑回客栈,路上还撞着个胖大嫂,被摸了把胸肌。 季复生哈哈大笑,凤双越虽笑着,眼神却阴沉了:“小鬼,你根本就不像复生。” 季复生愣神,低声道:“你本来就不信我是季复生,不像又怎样?” 迎上凤双越冰冷的眼神,登时只觉意兴阑珊,季复生嘴角的笑容淡去,摇了摇头,转身出屋,自去找百里。 凤双越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并无留恋之意的背影,其实这小鬼和复生很地方如出辙的相似,但有点的确不像,这小鬼对人世万物每分毫的无尽好奇与热情,对生命中每点滴的无限兴致与珍爱,竟散发着连季复生都没有的光彩夺目,异常的引人入胜。 楼梯上,季复生把拦住闷着头仓皇逃往屋子的百里:“拿来!” 百里四顾瞧见身遭无人,笑眯眯的奉上糖人儿:“我就猜你想要这个。” 季复生接过,翻来覆去的看着笑道:“难得你这么知趣,竟不用我亲自出手。” 百里承蒙赞,也挺高兴:“这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该当爹的或是当哥哥的买,才对么?” 季复生心情大好之下,也就不计较他又占自己口齿便宜,这糖人儿就近仔细瞧着,反而不如刚才远看诱人,伸舌头舔了舔,蹙眉道:“太甜。” 又尝了尝,只觉嗓子里都发粘,不堪忍受,忙把糖人儿塞百里手里:“请你吃吧。” 他却不想想,普通小镇子又能有什么精致的零食,自然只是味的甜腻罢了。 百里从来不曾吃过这类粗鄙的甜食,咬了口,倒觉得满颊香甜滋味不坏,自己吃了几口,见所剩不,忙送到季复生嘴边:“再给你吃小口……” 季复生推开:“不要……你吃过的给我吃,脏不脏?” “你这孩子真不招人喜欢,刚才你舔过,我不也吃了?” “好啦,我勉强尝口。” “……你这什么表情!不招人喜欢了!” 凤双越独立在屋门口,看着季复生在百里面前固然孩子气十足,百里也是从未见过的轻松柔和,两人有说有笑,充溢其间熟不拘礼的亲昵,如雨后阳光般,明亮而温存,直逼入凤双越眼底,已经荒芜死寂了十年的心里,竟隐隐传来种又空又涩的失落,觉得百里邪气魅惑的面容十分之碍眼。 登时手痒喉咙也痒,冷冷的咳嗽声,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百里看他行止有异,低声笑道:“他生气了。” 季复生回头看眼,神色不定,道:“真是喜怒无常。” 百里趁他心神不属,悄悄把手指上沾着的糖稀擦到他衣袖上,提醒道:“喜怒无常也比心为死物好……老三这样,倒像个活人。” 季复生眼睛亮,闪过浓烈的希冀与喜悦。 百里与他并肩回到房里,却道:“你也别先忙着高兴,他喜怒无常,你首当其冲,老三偏又是个谁也捉摸不透的性子,怒之下,干干脆脆的杀了你也就罢了,若是用种种千奇百怪的法子折磨你,那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季复生猛然想起事,问道:“二哥,董束月……怎么会在狮驼国?” 百里静默片刻,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老三说,董束月如今双目已盲。” 想到董束月双眼不能视物,却在凤双越手中惶惶度日,不知是何等艰难的挣扎,时轻叹了口气。 季复生也是惊:“他怎会瞎了眼睛?” 董束月是自己所见过的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人物,天诛妖印他都能安然躲过,不想竟会遭受目盲之厄。 百里略思忖:“若我不曾猜错,定与凤双越有关。” 冷冷哂:“老三何等手段,任由着董束月在他面前瞒天过海,已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狐妖害得你魂飞魄散,纵有救命之恩,老三又怎能轻易绕过他?” 季复生沉吟道:“董束月对双越的恨意,绝不亚于双越对他。” 百里嘴角勾,笑道:“没错,所以董束月留在狮驼城,必定也是暗藏祸心不怀好意。” 季复生只觉残留口中的糖人儿的甜味,瞬间发苦:“只要凤双越心复如初,我即刻回狮驼岭。” 百里心道,你以为他会放你离开?他现在认定你不是季复生尚且不肯放手,瞧方才他那里的模样,好张捉|奸面孔! 却不说出来吓唬他,只岔开话题道:“昨晚吞了我那颗珠子,有没有感觉从天灵盖直舒坦明白到了涌泉底?” 季复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眼,道:“你疯了吧?那珠子里封印的无非是龙族秘术,我没有内丹法力,开启不了,又哪来的醍醐灌顶?” 想了想,大感无力:“以前我学过的那些咒语口诀都不曾忘记,有时候用心念着,也没有半点用处。” 百里颓然叹道:“我跟你样,但我内丹却是有的,只不过蛰伏蓄灵而已。” 两人默默的吃完晚饭,略事休息,也就睡下了。 季复生有伤在身,又是路途劳顿,本是困倦异常,不想百里鼾声如雷,刚睡着又被劈醒,往耳朵里塞满碎布也是无济于事,那鼾声既大又有穿透力,只被轰炸得痛苦不堪,心里暗暗同情着庄轻侯以后日子可怎么过,爬起身来,抱着被子打算到楼下大堂凑合晚,蹑手蹑脚刚打开屋门,就看见个人影立在门口,竟是凤双越。 黑暗中他侧影如水墨洇染,朦胧而优雅。 季复生本就半睡半醒,此情此境,以为自己犹在梦中,迟疑着轻声道:“双越?” 凤双越本不知自己为何深半夜悄立于别人的房门外,此刻季复生短短声呼唤,仿佛孤身夜行茫茫无终,却有了个同路人的熨帖与惊喜。 眸光凝,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夜里冷,你跟我来。” 季复生如被蛊惑,任由凤双越牵着手,缓步走入他的房间。 待定7 夜色质感轻薄却色泽稠密,像是层次变幻的海水,无声无息的冲淡了两人之间种种猜疑隔阂,竟有些往昔的感觉油然而生情不自禁。 凤双越的房间里温暖如春,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气息,安静得令人如入桃源。 季复生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冲,倦意是上涌,双足发软立不定,揉了揉眼睛。 凤双越柔声道:“很困么?” 季复生含糊道:“嗯。” “那睡吧。” 季复生勉强脱了鞋,倒在床上,床铺柔软丰厚,触感仿佛当年靠在金鹏的羽毛下,几乎是刚碰到枕头,就陷入深深的黑甜。 凤双越静静坐在旁,端详着他的睡颜,只觉得这张脸虽眉目如画赏心悦目,但怎么看怎么都不该属于这个人。 他应该有另外张脸,没这么秀气,也没这么精致,但强势,俊美,华丽,棱角轮廓鲜明而锐利……就该像,狮驼城玄冰密室里的季复生。 季复生?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拿这个小鬼去比复生?居然还想让他拥有复生的面容?自己是疯了还是思念太久太深入了魔障? 凤双越眼神骤冷,轻抚过他脸颊的手指蓦的僵硬如冰。 睡梦中的季复生似有所感,不安的动了动,竟翻了个身,握住他的手指,又蹭上去用脸摩挲两下。 凤双越猛然用力抽回手指,如畏蛇蝎。 季复生手心空,但睡意正浓,也就抿了抿嘴,又自熟睡。凤双越看他薄唇那么抿,浅淡的粉色,弧线清晰而美好,带出几分委屈的稚气,不经意的诱人。 凝视良久,眸光转深,凤双越伸出手,停了停,却又坚定的掀开被子,慢慢解开他的衣衫。 季复生胸口上身的肌肤逐渐luo露于眼前,身体稍显青涩单薄,肩头道未愈的刀伤,几可见骨,兀自有些红肿狰狞。 伤势如此,季复生路奔波却不显半分异状,凤双越不知该佩服他忍耐力好,还是该唾弃他呆得不知疼痛,思忖半晌,得出的结论却是:百里作为兄长难辞其咎,绝不能让这小鬼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展开手掌轻念口诀,掌心倏的了只药瓶。凤双越打开瓶塞,将乳白色的灵药抹上伤口,药膏触肌即入,药力散开,那道刀伤瞬息消肿平复,凝结为细细条红痕。 再看季复生神色,许是错觉,凤双越只觉得他眉眼舒展了几分,想是痛楚尽去,而嘴角微翘,似有笑意轻扬。 夜色中他面容当真是如琢如磨,凤双越却不愿看,只替他把衣襟掩上,盖好被子,自己却踱了开去,静静在窗前。 与这小鬼共处室,虽睡立,并无言语,但十年来充斥全身无以排遣,常常喧嚣沸腾到难以压抑的嗜血**,屠戮摧毁切的狂暴杀意,竟莫名的能得以纾冰消雪融,有些像在狮驼城中,独自守在季复生身旁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如饮醴酪,但因为源头不是季复生,却也令人心惊起疑,凤双越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二哥,无论你意欲何为,但能找到这个小鬼,算你厉害。” 百里早上睁眼,发现自己竟是孤枕独衾,季复生却不知跑哪儿去了,见桌上的包裹中,有包正是庄轻侯亲手打点了,叮嘱着要给季复生用的伤药。 解开包裹看,瓶瓶罐罐的堆。 百里自己极少受伤,又是筋骨强健,便是偶有小伤小痛,也从不以为意,因此对季复生的刀伤根本不曾加留心,此时看到包裹才想起他伤势不轻,昨晚竟忘了帮他换药,不禁有些自责。 忙推门出房去寻他,满客栈找了圈没见人,略沉吟,走到凤双越门口,敲着门道:“老三!” 门应声而开,凤双越侧身步跨出,却随手关好:“小鬼在里面睡觉。” 梦烂柯,百里有些接受不能,只不过夜之间,季复生居然躺凤双越床上去了? 看凤双越神色并无异样,琉璃星目仍是静若冰石不见涟漪,自然也不曾增些许春|色|荡|意,稍放了心,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没对他做什么?” 凤双越直皱眉头,这个二哥自己纵|欲成性也就罢了,居然还用种看同类的眼神看自己,真是不可理喻:“你说呢?” 凤双越见识广翩翩风流却是生平不二色,妖界中尽人皆知,此反问,言下之意便是,我当然不会对这小鬼下手。 百里这生却是真风流,除了对庄轻侯爱而敬之,若有别的妖族既肯同床共枕,便是任由采撷的意思,百里也从不客气,理所当然的笑纳。是以将心比心的琢磨,竟将凤双越的意思完全听反了。 暴怒之下,又是关心则乱,他自幼伶仃,季复生于他而言,是唯的亲人也是族人,也不管法力不复,抢上步就是记重拳挥出。 凤双越脸色不变,微微错开步,掌抵住百里的拳,冷冷训诫:“二哥,你哪里还有半分蛟魔王的样子?法力丢了,心也软了?数千年前你能杀父屠族,从不对任何人动心,何等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如今软肋不单有个庄轻侯,还有这么个小鬼,我看你便是法力恢复,也做不成蛟魔王了。” 既已撕开面皮,百里也是针见血的狠辣:“老三,你是妒忌。你自己心化琉璃,难道也要我跟着起无情无感?你是不是恨不得倾覆这六界九天,恨不得众生陪葬?” 凤双越眼神漠视切的冰冷可怕:“是。” 百里纵声大笑:“那为何不放出你的金乌封印?难道你还有什么忌惮不成?” 凤双越略静默,突的低声笑,放开百里握拳的手,已恍若无事,缓缓道:“金蝉子以九世历劫,换得如来答应,待我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我身边。” 百里眼眸半眯,嘴角的笑容有几分了然几分古怪,问道:“你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你身边?” 凤双越清浅的眼眸中,有近乎疯狂的热望渴盼,点了点头:“我会等下去。” 百里心中已经知晓如来话中深意,凤双越琉璃冷心又是当局者迷,季复生纵然换个了形貌在他身边,也是相见不相识,自然算不得真正的重聚相守。 而凤双越现如今心绪性情危险至极,如同暴风雨前的大海般,表面勉强平静,海底已是暗潮狂暴,只怕稍压制不住,便是众生覆灭倒悬,如此来,形为卓羽玄的季复生倒成了道屏障,凤双越本能之下,情绪已尽数转移寄托于他人之身,至于是福是祸,也与众生无关了。 念至此,百里暗骂如来老奸巨猾,想了想,却问道:“你又能等久?” 凤双越淡淡道:“等到他回来……百年,千年,我不在乎。” 百里听得这简简单单句话,却似誓言般,凤双越情路舛,得而复失,与他比,自己已是千幸万幸,心中微微酸楚,怒气倒消了大半,指了指屋门,叹道:“既如此,你昨夜又为何……” 凤双越啼笑皆非,也是长叹口气:“你以为我是你么?随时随处的发|情?” 百里大是尴尬,忙转开话题:“这小子好好的,怎么跑你房间里睡去了?” 凤双越笑得很坏:“可能你的鼾声堪比天雷轰顶吧。” 百里咳嗽声:“我去叫醒他吃早点,会儿还得赶路。” 凤双越却道:“不急,他伤口刚愈,睡会儿不打紧。” “嗯?他刀伤好了?” 凤双越语气中已有些淡淡的责怪之意:“你昨晚也不帮他换个药?” 百里有愧,只得承认错误:“我不太懂 分节阅读73 欲望文 分节阅读74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4 得照顾人。” 凤双越暗暗替庄轻侯叫屈,趁势道:“你看,你睡下就怪癖发作,那以后还是让他跟我同住罢。” 百里无奈之下,只得点头,暗自腹诽,打呼算什么怪癖啊,纯爷们儿才打呼呢! 不过吃早点的时候,百里突然回过味来,把扯住凤双越悄声道:“为什么他得跟你住?难道咱们不会开三个房间么?” 凤双越手里端着的杯清水洒了桌。 幸好季复生正全神贯注的啃包子,不曾听见,要不然自己张脸外加百里张脸,都可以扒下来搁在地上任人践踏了。 此后路倒是番和睦气象,季复生与百里仍是亲密无间,但对凤双越也不再惜言如金。 日荒郊暮霭中,凤双越曾问注目于西天霞光的季复生:“这晚霞有这等好看?” 季复生手提着缰绳,目光深而远,道:“在地府时,从未见过人界景色……何况这晚霞虽只七彩,但千姿百态日日各有不同。” 看着凤双越侧脸如雕,眉毛浓而秀挺的斜往发间,气质温润如春风,看不出半点冷酷恣睢的妖王做派,想起昔日他对自己的种种呵护爱惜,心中登时软,便不吝与他分享自己的心思情绪:“你知道的,我曾险遭魂飞魄散之厄,他……用自己的魂魄,换来我如今能活着在这里,因此人间世上每点滴,于我都是无比的惊喜,我都要替他看遍。” 天边锦缎也似绚丽的大片霞光照射下,季复生漆黑眼眸濯濯湛湛,凤双越有些恍神,良久问道:“你会经常想他么?” 季复生摇摇头,清秀的脸上抹笑容真切和煦:“不必去想,他直跟我在起,我并不是孤单个人,我答应过他,只要我活着,他就活着。” 说罢清喝声,策马赶上前面的百里,衣袂飞扬,笑声也是洒了路。 凤双越安静的凝视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语:“也许……复生让你活下来,也是对我的恩赐。” 三匹马脚程甚快,天黑时终于赶到个小镇,不曾错过宿头,不过客栈生意不错,又是只剩两间客房,凤双越暗喜,百里有些犹豫,季复生已抢过把锁匙,笑道:“这次咱们换换,你俩住间,我人间。” 看着他扬长而去,凤双越与百里对视眼,都有些说不出口的郁闷。 百里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唯的床,劝道:“你还不如去狮驼城王宫休息,你的御风术,回趟狮驼城,好比走出客栈而已。” 凤双越笑道:“我不碍你的眼……这就走。” 正要出门,却又被百里唤住,句问话慵懒而随性:“老三,董束月的眼睛,是你刺瞎的吧?” 凤双越点头:“你此行去见他,想是要问问那串龙血骨链的下落?” 百里忍不住哈哈笑:“哪天你要是死了,我必定十分伤心。” 凤双越拉开门,嘴角弧度堪称完美:“二哥,你若有不测,我也会感觉痛失知己。” 季复生睡梦中隐隐感觉旁有人窥伺,因睡意正浓,也就翻了个身自欺欺人的以示避开,但仍是觉得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传递出善恶难辨的压迫与危险。 转过身来半睁开眼,果然瞧见双琥珀色的眼眸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倒是不出意外:“我记得……你应该在百里房间里?” 守身 凤双越苦笑道:“二哥打呼的声音实在吃不消。那晚我收留你,今晚轮到你收留我了,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是不是?” 季复生想了想,勉强同意:“那你自便,别吵着我就成。” 凤双越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便穿门而入进了季复生的房间,跟个窃玉偷香的贼样,直奔他床边,却又傻瓜也似,就这么坐着看他睡觉,竟是什么也没去想,心头派空明而平静。 此刻见他眨着眼睛,脸迷糊懵懂的样子,极其的稚气有趣,不愿就让他这么冷落敷衍自己,当下笑着问道:“怎么自便?” 季复生睡意朦胧,含含糊糊道:“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衣袂声动,身下床铺微微下陷,却是凤双越躺在了身旁,侧着身子,手还捉着自己散落枕边的发丝,不禁蹙眉道:“你无不无聊?” 凤双越笑道:“你让我自便的,我想跟你睡起,有什么无聊?” 季复生不说话,闭上眼睛竟自睡了,凤双越怔,既为他对自己不存戒心滋生出种隐秘的欢喜,又有些忧心这小鬼太不懂得自保,推他把:“你不怕我对你起意?” 话出口,猛然发觉,这样个奇怪的小鬼,短短数日,竟已让自己冷漠冻结了十年的心境,有了真实的喜怒悸动不安,这些情绪虽只是浅淡掠闪而逝,颗心却仿佛早春冰封的湖泊,似有活了转来的迹象。 心绪不宁之下,手上力道不自觉的重了些,季复生绺头发被他拽得绷直,头皮阵刺痛,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睡不成了,冷哼声,反问道:“你无欲无求,无情无爱,我怕什么?” 凤双越若有所思,盯着他瞧了半天,淡淡道:“那日初见,你就问我为什么又会流血,既想知道我心化琉璃事,大可直言相询,何苦这般拙劣的试探?” 季复生比不得百里或是凤双越的脸皮厚,被语戳穿,脸登时就红了,心里却又当真想知道,双漆黑的眼睛不作丝毫退让,只灼灼的凝视着凤双越。 凤双越低声笑,伸手遮住他的眼眸,涩声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复生还活着……” “那天,我从董束月那里得到了狐妖心血,季复生的天诛之劫举手可解……我心中本是欢喜之极,去找他时,却听得五行山崩……那时,你在他身边吧?” 凤双越声音大异于素日的清亮,暗夜中听来颇有几分沙哑低回之意,季复生心中百味陈杂,只道:“是。” “看到他尸骨的那刻,我也不知怎的,心就空了,好像被把业火烧尽了,又被无数个小虫子点点嚼碎,根本不曾注意到什么时候流了血……我不懂他为何如此待我?” “他用变化术,看到我对董束月逢场作戏,可那只是为了狐妖心血……我没有告诉他董束月才是九尾狐后人,瞒着他炼化天生怨灵,是因为这些事并不干净,我来想我来做就好,我不想他难过,不想他有半点不快。” “我原打算待天诛破解,跟他六界自在遨游时,这些往事可以闲话告之……却不想他竟那般决绝无情,叫我日日夜夜的慢慢煎熬……” 这些话凤双越年来深埋心中,字不说,则不愿对外人袒露心思,二则是无人可诉,他本就出身尊贵法力无边,骨子里又极深沉孤高有礼而疏离,妖界中只有随扈侍下,而少有比肩知交,七圣中原有百里弃敖孙悟空等人堪为良朋,但因十万妖灵事,终有了芥蒂仇怨。 而此刻对这小鬼自有种情不自禁的亲近信赖,竟将这些肺腑之言尽数说出,倒也有吐之畅快。 季复生只替他心痛得仿佛□裸的曝晒于烈日下,又好似在粗粝的海砂上翻来覆去受尽折磨,浑身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若还是当年季复生,凤双越定然已将自己抱入怀中,但相逢不相认,此时再苦再痛,却得不到他的轻轻拥,良久哑声问道:“你……恨不恨季复生这样待你?” 凤双越咬牙切齿字字道:“我应该恨他,我确实恨他,他这个人,又傻,又倔,又狠心,又任性,脾气坏透了!我想过,他若魂魄归来,我定要……” 季复生心惊肉跳屏住了呼吸,深知此人手段,谈笑着蝼蚁众生,却不知他要如何对待自己。 凤双越却骤然安静片刻,摇了摇头,轻叹道:“不,我舍不得,他若回到我身边,我只会加顺着他让他开心,我常常把以前跟他起的时候都翻出来细细的想,越想越是觉得以前对他不够好……” 季复生垂下眼睫:“你对他已经很好了……只不过你心思太深太险,根本叫人猜不透。你当年能欺他瞒他,来日未必不能伤他害他。” 凤双越神色有几分委屈怔忡,语气平平淡淡的,却透出椎心泣血的惨烈悲伤:“伤他害他?我怎会肯?他若断根小手指,于我便是十指俱断的痛楚。” “当日长姊被伏身亡,我以为已是此生至痛,却不曾料想……这十年时时刻刻,竟是连痛都不知了。” 季复生呼吸急促而紊乱,终于问道:“为什么明知他不是狐妖,却不告诉他?” 凤双越神色间却是不以为意,道:“是我点私心,狐妖心血难取,董束月生性又是阴毒放荡,我着实不想让他知道我去求董束月……再说狐妖身份有什么出奇?不值提的小事罢了,复生是不是狐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似喃喃自语:“只要他肯给我十二个时辰,我不会再有任何事瞒他。” 季复生颤声道:“若旧事重来,你那时还会不会瞒着他或是骗他?” 凤双越思忖着,涩然笑,断然道:“不瞒他?我怎么敢?花果山十万妖灵我不曾瞒他,他已是愧疚难安,若再封印你的魂魄入阴阳二气瓶,只怕他与我不是死别,也要生离永不相见了。” 季复生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个冷战,还是会瞒着自己啊…… 他良久不语,凤双越却无所觉,神思心智已沉浸于旧事,无可自拔。 季复生见他眉心微蹙,极想伸手去抚平舒展开,心里想着,待回过神来,手指竟已触到他的额头,吓了跳,要缩回手已是来不及,不禁怔住了。 凤双越慢慢握住那只手,转眼看向季复生。 夜色中他双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的时候,有种深情的错觉,季复生心头怦怦乱跳,有劫后重逢的欣喜若狂满满涨开,突然觉得,也许这刻,他可以相信自己的归来。 凤双越却有些奇异的感触,这小鬼的手握在掌中,似有根线细细的系到自己的心头,肌肤相连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到恍若梦回到了有季复生的过往,也美好到心中升起丝愤怒,隐隐觉得这是对季复生的赫然背叛。 凤双越立即松开手,淡淡道:“不要随便碰我,我不是百里。” 此言出,凤双越只觉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再看那小鬼张脸,已是瘫得面无人色只余冰碴。 小鬼沉默了片刻,语出惊人:“你是……在为季复生守身如玉?” 凤双越也不知该笑该怒,无言以对,半晌哼的声,闭上眼假寐。 季复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尴尬的生气,又有些好笑的感动,从未想过凤双越会有这么又笨又固执的时候,当下转身过去,蒙头大睡。 次日早,百里瞧见他俩并肩走出房间的那刻,表情活像见了鬼,时又心花怒放的开怀了,悄悄扯着季复生道:“甭管他认不认你,只要像这几日待你慢慢好起来,我见了董束月便可以回狮驼岭。” 季复生大概是没睡好,眼圈有些黑,脸色也黑:“我也想回狮驼岭,他笨得可怕。” 百里笑道:“老三待你,还真是死心塌地,虽说换了个壳子不敢认了,我看他那模样,还是动了心,不过自己死撑着不说罢了。” 季复生瞪着他:“你至于这么高兴?” 百里道:“我当然高兴,既然你不会有危险,我就可以早些回去……老三这人不好相处,跟他同居地,我吃不香睡不好,轻侯会心疼的。” 季复生无奈:“二哥,你说这种话,居然不害臊?” 却勾着百里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笑道:“其实他待我好,我也高兴。” 百里假笑道:“你说这种话,居然不害臊?” 此地离狮驼城已近,镇子虽小却算得上繁荣升平,个小小客栈,早点便有诸花色,雪白的豆花淋上香油,硕大的汤包满包的汁,枣泥馅儿的芝麻团子,喧喧松软的蒸面饼,凤双越也不悭吝,点了满满桌,自己却口不动,手支颌,有几分神思恍惚。 季复生落座后自然不客气,他想得很开,觉没睡好,就用吃来弥补。 百里觉得自己大早受了惊吓,挺不容易,也觉得应该用吃来弥补。 两人你个包子我张饼的吃得没完没了,凤双越虽不吃,看着却挺有趣,时敲了敲桌面:“还要加些什么?” 季复生随口道:“煎鸡蛋,个煎老点儿,个单面煎。” 话音未落,只听喀喇声响,只粗瓷茶杯碎在凤双越手中,凤双越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季复生,眼神却是阴鸷噬人,又有种冷冰冰的疯狂之色,扬手,蓬火焰凭空生出,箭矢般射向季复生。 待定8 变生不测,幸得百里处变不惊,反应是迅捷无伦,抬脚踹,将季复生坐的椅子踢翻,季复生倒下去时本能的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呼的声,团金色扑上季复生的衣袖,鹏羽焰也不蔓延开,只在那处熊熊燃着,瞬息之间衣袖已化为灰烬,截小臂luo露着,皮肉在火中发出令人心悸的轻微声响。 客栈中其他人见这等情况,纷纷惊叫着哄然作鸟兽散。 季复生剧痛之下,合身翻滚着想扑灭跗骨之蛆般的烈火,百里却知那鹏羽火焰若非凤双越亲自召回,绝无熄灭的可能,而再烧下去,不光胳膊不保,只怕火毒攻心,连性命都堪忧了。 当下着急心痛得声音都直发抖:“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废掉他的手么?快……快些收回这鹏羽之焰!” 凤双越目光闪了闪,略略顿,倒也不刻意拖延,手指轻弹,大团火光凝为道火线,从季复生手臂直钻入凤双越的指尖,消失无痕。 百里抢上前去把扶起季复生,惊魂乍定,只见他小臂肌肤红肿发黑,尽被灼伤,顺手抄起桌上芝麻油的瓶子,将满瓶的油尽数淋下,以防起泡,又能消肿镇痛。 百里番动作急而不乱,干净利落之极,处理伤处完毕,却见季复生面无表情,从始至终声不吭,心中有些慌,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怎么样?你说话……到底是怎么了?” 季复生紧抿着嘴唇,良久开口,却是问凤双越,声音仿佛也被烈火烧灼过,字字浸着血般:“如果刚才,二哥没有出手相救,那团火是烧向我的心口,是么?” 凤双越静静的不出声,手指微微蜷着,比最好的美玉还要白皙洁净。 季复生起身:“你刚才……真的是想烧死我,是么?” 凤双越避开他的眸光,淡淡道:“是。” 季复生轻声道:“这样啊……” 直以来,自己只是仗着被他深爱,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宠溺与呵护,却从未以个别人的角度,来感受妖王凤双越的变幻莫测与冷酷深险。 “但这次既然二哥出手,我便饶过你。”凤双越昨夜毫无隐藏的番倾诉后,惊觉自己面对这小鬼时莫名的亲近欲望,心绪本就芜杂不稳,而那句熟悉无比的话入耳便如雷轰电掣般,提醒着自己季复生已逝,而这个恬不知耻的小鬼掠夺了他最后线生机不说,如今还得寸进尺利用他的影子引得自己失控,当即不由自主杀意激涌,按捺不住扬手就是鹏羽之焰。 但心底深处却知道,方才就算百里不出言相求,自己也会即刻召回那束火光。 看到季复生痛得失了神采的黑眼睛,凤双越有几分后悔不忍,沉吟片刻,道:“我知道……复生救了你, 因缘际会,你少少接纳了他的记忆,但我不许你以为自己就是他,你不是他,你也不配……这次只是薄施小惩,以后不要去奢望自己不该有的。” 说罢走近季复生,抬起他的胳膊,柔声问道:“疼么?” 季复生恍若未闻,反手死死攥住他的手,执着的问:“为什么要我死?” 凤双越摇了摇头,不答,却温言道:“小鬼,只要你记住我刚才的话,我绝不会再伤你,甚至……你可以把狮驼城当作热恼地府。” 季复生思忖良久,嘴角竟慢慢展开抹笑,云破日出般骤然明朗,黯淡的眼眸出奇的晶亮,乌黑的眼珠凝墨流光:“嗯。” 看着他的笑容,凤双越受其蛊惑,脸颊线条登时柔和无比,垂下目光,打量着他胳膊烧伤的惨状。 季复生伸出胳膊,语气中是十分自然的骄纵:“很痛,你帮我治好。” 凤双越与他目光交汇,似完成了个彼此认可的默契,心境都是豁然开朗。 季复生这刻真正明白,原来自己与凤双越之间,那个弱者直是凤双越,无论在人间还是妖界幽冥。 凤双越的自私与绝情,从未施加于季复生,季复生却是骄傲决绝到了对凤双越都能狠下心的不管不顾。 离开凤双越,季复生还有卓羽玄,还能和百里庄轻侯在狮驼寨安然度日。 凤双越失去季复生,却是毁灭性的致命创伤,连颗心都不复完好,生命魂魄都只成了无滋无味的潭死水。 百里看着他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成天地,却又是暗流涌动如漩涡般将两人并深陷,叹了口气,异常怀念狮驼岭百里窗纸透出的盏灯光。 再上路时,季复生内外都换了新衣,外袍是华贵,月白缎宝蓝色镶边,骑在马上英气勃勃,好个翩翩少年。 百里目不转睛的瞧了半天:“我倒还是觉得,你在狮驼岭上的打扮俊些。” 季复生无所谓的笑道:“这衣服挺暖和。” 百里低咳声:“刚才……” 季复生轻轻按他的手背:“二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凤双越极有风度,路上只要百里与季复生有话要说,他立即远远前行开,很不屑于偷听哪怕言半语。 季复生看着他的背影,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百里心有余悸道:“他难道不是在撒气?” 季复生嘴角微撇:“他是生自己的气,因为他对季复生之外的人,也就是我,动了心,觉得自己对不住季复生。” 不待百里开口,急急道:“二哥,刚才那团火,突然把我烧明白了……那刻我对他再没有丝毫的疑心,你知道么,莫说无论我是不是狐妖,便是我不是我,他还是喜欢我。” 百里深以为然 ,却有些嫌弃他的迟钝:“你难道现在才明白?老三真是可怜。” 季复生挽起袖子:“他可怜?看,落这么大个疤!” 百里看着那个伤疤,心里也是难过又愤怒,季复生跟着自己在狮驼岭十年,从来没受过这么厉害的伤,白白净净就没留下过疤痕,凤双越出现,肩头手臂已是这般模样,低声道:“以后,我会把你接回身边……哼哼,大鹏王虽了不起,但只要我回复法力,他也奈何不得我!” 季复生摇头,道:“他对我如此,我对他也是样,无论双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陪着他,不会跟你去。” 他这么说,百里倒是不奇怪,痴人总是成对出现的,想了想却问道:“可我看你的意思,完全不想让他知道你就是借尸还魂的季复生?” 百里目光敏锐,这些时日早已发觉,凤双越诚然不愿或是不敢相信眼前人便是季复生,而除了初见那日,季复生话里语间,竟也有些不欲相认之意。毕竟他们两人起所经历所拥有的,自有仅存于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暗语,若真想让凤双越相信自己,季复生必然会有办法。 季复生果然点头,笑得有几分狡猾几分执拗:“昨晚他跟我说,若是旧事重来,他仍然要瞒着我。他既不认错,那我这次也瞒着他,从此后,我如他所愿,就是卓羽玄。” 百里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我很后怕……” “怕什么?” “怕自己得罪过你,你这人比老三还狠。他所作所为,让人还能愤怒,你让人发火都没力气。” 季复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二哥是我的亲人……再说蛟魔王厉害不逊大鹏王,还用得着怕我?” 百里倒不推辞这种赞美,饶有兴趣的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知道?我很期待那天,我想看老三的 分节阅读74 欲望文 分节阅读75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5 表情,定很有趣。” 季复生眉目飞扬:“等他懂得我们两人之间不该欺瞒而该坦诚,懂得我足堪与他比肩而立而非附庸。” 言至于此,百里真正放下了心,十年来季复生虽不露郁色不显愁绪,但凤双越却始终是他深埋于心的荆棘蘸糖,隐而不发,此刻能明明白白说出自己所想所求,看来心结尽解,已是天高云霁碧海万顷。 看着季复生璀璨澄澈的眼眸,百里豪兴大发,竟在马背上把抱起季复生,大笑着哑声道:“你这样,做哥哥的好生高兴!” 季复生回头见他竟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心中暖洋洋的感动,也就任由他将自己放在身前,两人共乘骑纵马疾驰。 远处凤双越听得动静,回头看到时,神色不变,百里与季复生却感觉到股极可怕的杀气,足以使得方圆千里寸草不生,身不由己,齐齐打了个寒颤。 凤 双越不疾不徐,策马走到近前,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的弧度:“小鬼,你的马怎么了?” 季复生不自觉的往身后百里的胸口靠了靠,道:“没怎么。” “那很好。”凤双越摊开手掌,掌心小簇金黄的鹏羽火焰:“如果你不想你们两人马被烧死,就赶快回到自己的马背上。” 话音未落,百里把把季复生推下了马背。 季复生毫无防备,个倒栽葱头上脚下摔倒在地,幸亏身手敏捷,落地前勉强双手先撑着地,才免遭颈骨断折之厄。 百里哈哈笑,弯腰伸手捞他,谁知凤双越马踏而前,云锦衣袖垂落,手提着季复生的腰带,已将他拎起,似想放到自己身前,但稍犹豫,还是扔到他自己的马背上。 凤双越转眼看向百里时,百里心中不得不承认,凤凰之子,果然尊贵天成,就算扭曲着脸,也丝毫不减损那种深入骨髓的优雅高华。 欣赏着凤双越的脸色,笑道:“老三,我跟他只有父子之情,哈哈,哈!” 凤双越眸光三九寒天的湖面也似,良久慢慢说道:“便是亲生父子,太近了也不好。” 说罢自行打马去了。 总算百里自知身无法力,没有问出“哪里不好了?”这等浑话来,但却暗暗腹诽道:你抱着他才叫好,对吧?瞧你那脸酸得!醋汁子调上青梅子,小醋怡情大醋伤身,你不懂得么?酸就酸吧,还非得做出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复生居然喜欢你这装腔作势的,真是瞎了眼!还是轻侯眼光好…… 又行大半天,日落前三人赶到狮驼城外,这半日百里与季复生再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每每百里要去撩拨两下,凤双越便投过来束绝无半分攻击意图的淡然目光,却十分的让人芒刺在背忐忑不安。 步入宫门的时候,百里总算找到个间隙与季复生悄声言语:“复生,你还记得咱们那年冬天捉到的只刺猬么?” 季复生略感奇怪,却好生答道:“记得。轻侯还说,老虎吃刺猬,无处下嘴,其实从肚皮下手就好了。” 百里神色凝重:“老三在你面前,就像亮出肚皮的刺猬,他所有的弱点系于你身,你千万别太伤着他的心,老三……没有你想的那么强。” 落日余晖中,凤双越背影的轮廓柔和的模糊在光晕里,季复生突然发现,他比十年前,真的瘦了许。 不待定 董束月绝望中却不死心,迟疑片刻,转向季复生,存着丝奢侈的念头,近乎痴人说梦,软语求道:“你过来,让我摸摸你……” 季复生吓了跳,脱口道:“不。” 董束月听声辨位,步步已走近前来。 季复生只觉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并非恐惧,而是受过伤害后,自然而然的戒备与情不自禁的厌恶。 感觉到季复生身体瞬间的僵硬,百里搂着他的肩,稍往后退了退,避开董束月已经伸出的手指,道:“十年前小鬼再世重生,便不喜欢与人亲近。” 董束月手指停在空中,细细长长,指尖微微翘起,兰花般美丽细致,睫毛颤了颤,竟滚下几滴泪来:“就让我摸下你的脸……就下,羽玄,地府那些年,我从不曾亏待过你,你就当我疯了,可怜我,行不行?” 季复生知道自己已不能再拒绝,董束月痴执如鬼,不扫净他的疑心,日后是防不胜防的纠缠不清。 干脆闪身到他面前,牵过他的手指,就像牵块木头,放到自己脸颊,还是旧日称呼:“殿下。” 董束月很用力的“看”着季复生,嘴角神经质的绷紧,朦胧的眼眸中竟有炽热的光芒,手指在他额头、眉毛、鼻梁、嘴唇等处滑过,最后停留在下巴尖,低声自语:“不该是这张脸……” 声音里有明显的失落迷惑,手指却着魔也似,仍在他的脸颊徘徊踯躅。 董束月的指尖触感柔嫩得像水,风吹过涟漪般的抚动着,季复生却感觉那分明是条条的毒蛇在脸上蠕动,不堪忍受的危险血腥,用力握住他不舍得移开的手指:“殿下,可以了。” 董束月神色透着狐疑:“你以前很少叫我殿下,经常叫我……” 季复生心中凛,淡淡道:“阴阳怪气的假娘们儿?那是低估殿下了。” 董束月顿了顿,轻声笑道:“你刚来地府的那些时日,有次又哭又闹,我便掐了朵青桑花给你,还记得么?” 句话随手挖了个简单而有效的陷阱。 凤双越看着季复生摇头,示意这等鸡毛蒜皮,便是有,董束月自己都不会记得,直接否认即可,百里却点头,想来是赌董束月心细如尘,故意让人疑心是假,实则是真。 这俩都是聪明绝顶心机深沉的顶尖人物,任何人的回应都断不会错,但此刻意见相左,着实令人无从抉择。 季复生却毫不犹豫,道:“殿下不必试探,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他直言揭破,董束月固然措手不及怔立当场,不知如何应对,百里与凤双越也都是哭笑不得,心里却又忍不住感慨,对董束月这样的狐狸,以简破繁,实在是高明。 百里心中云翳尽去,派清明,再看眼凤双越含笑却寂寞刻骨的双眸,已是彻悟,笑着咳嗽声:“轻侯定然不在意有没有龙血骨链作为信物,束月,你夜之邀虽盛情款款,但我如今却是心有所属,不得不敬谢不敏。” 季复生惊喜过望,重重拍着百里的背,笑道:“轻侯没有看错你!二哥,你这样最好了!” 百里恶狠狠的威胁道:“回到狮驼岭,你可不准嘴,他若是知晓我先前答允过,我便剥了你的皮。” 季复生若是怕他,这十年也白混了,狮驼岭上习惯了跟庄轻侯搭唱的尽情凌|辱百里,眼下虽只有自己孤军作战,却也十分不怯场,只是激动旁若无人的忘形了:“我看你想剥的人是轻侯吧?直没机会下手对不?我可早就得手了,轻侯蜕皮我都在旁看着,比雪都白,又滑又嫩……” 屋里登时静悄悄的,百里脸色难看,凤双越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两人对视眼,互相传达出赤luoluo的鄙视: 任由着情人在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勾勾搭搭,百里弃敖你这个废物! 季复生活蹦乱跳的在眼皮子底下都认不出,凤双越你才是个废物! 季复生热烈的表达完对庄轻侯的赞美和憧憬,叹了口气总结心情:“我真想他。” 凤双越再忍不住,起身拉着季复生出门:“我带他去寝宫休憩,二哥自便。” 董束月侧耳听得人声远去,幽幽叹,道:“蛟魔王好歹算是故交,十年不见,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谊,难道这都不行?” 百里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他们都走了,你还做什么戏?上次你舍了身子让我快活,是想打探凤双越的事,这次你又打什么主意?想求我什么?直说了罢!” 董束月自百里赠他骨链,嘴上虽轻贱不屑,内心深处,却隐隐得意于这阅尽春|色的蛟魔王对自己动了真心,他自视极高,除了季复生,自认无论何等人物,只要放出手腕,无不神魂颠倒的拜倒爱慕。此时百里竟改风流,对自己再无情愫,心中颇不是滋味,带着轻嗔薄怒的撒娇意态,道:“秋风团扇,恩情中绝,本就不是稀罕事……只不过总算有过两情相悦的时日,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下作?” 百里懒散笑:“这也算不得下作,有求于人,必得付出代价。九尾狐妖颠倒众生,身媚骨自然要善加利用。” 这种视为理所当然的言语,比打骂加令人感觉屈辱,董束月神色间闪过丝真实的慌乱与悲伤:“我不懂……你和复生都对我用过真情,为什么又都弃我如敝屣?” 百里想了想:“愿意把你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如过江之鲫。” 董束月摇头,眉毛拧着,很是不耐:“他们都跟狗样,撵都撵不走。”百里静静打量他眼,知他天性使然,便不再说,却柔声道:“你住哪里?我陪你回去。” 董束月嗯的声,乖巧的把手送到百里手掌中,边指着路,边亦步亦趋的走着。 到董束月的居所,百里见此季尚未开春,但四周草木丰美,月下有山林清气暗浮延展,笑道:“老三倒不曾亏待你。” 董束月含笑不语,拉着他径直往里行去,直走到床榻前,方停下脚步:“我眼瞎了,晚上极少燃灯,你去格架那里瞧瞧,有盏琉璃灯,里面半还有灯油。” 百里丢开他的手,道:“不了,我去看看那小鬼住哪里。” “等等!”董束月声音低沉中隐有锋刃将出的杀气:“你不妨先看看,这些是什么。” 凤双越的寝宫后殿竟和槐真府样,有个温泉水池,只不过比槐真府的大上倍有余,华丽舒适胜筹,白玉雕花的池底,水质清透微蓝,热气蒸腾。 季复生看着这池碧水,眼睛发亮,凤双越笑道:“路风尘,又脏又累的,好生洗洗,解解乏。” 季复生点头,却道:“我去叫二哥起……他都快臭了!” 凤双越扣住他的手腕,淡淡道:“二哥现在必定跟董束月叙旧……再说,他自有侍女服侍,不必你操心。” 他手指如钢钩般,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些,季复生吃疼,忙挣脱开:“你怎知道他和董束月在起?” 凤双越微微笑:“董束月……怎可能安安分分的待着?好容易蛟魔王出现,于他可是久旱逢甘霖。” 季复生直视他:“二哥答应过不会再招惹董束月。” 凤双越喜欢与他对视,当那双眼睛专注凝望的时候,自己会以为季复生从不曾离去,身体魂魄都有种与他暖洋洋的交融亲密的错觉,良久,心不在焉的随口道:“可狐妖会招惹他……你就这么相信百里?” 季复生不假思索,道:“二哥行事,有时过于狠辣邪气,但直坦坦荡荡,言出必行。” 凤双越点点头:“倒也没说错……那我呢?” 本是玩笑着问,话出口,心中却有些紧张。 季复生静默片刻,低声道:“你说的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凤双越颇为艰涩的笑了:“你方才跟二哥说,若他答允那狐妖,便是背叛欺瞒了庄轻侯?便是与我当年样的错?” 季复生道:“是。但二哥对轻侯尊重信赖,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凤双越眼眸深沉的闪烁,星星点点的明亮,急切问道:“你说,复生会不会原谅我?” 季复生定定的看着他,凤双越脸颊瘦削,眉心道竖纹如镌似刻,时心痛如绞,个“会”字不管不顾的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咬了咬牙,良久却道:“我不知道。” 说罢立即转过身宽衣下水,却连头带脸,都埋进了水里。 水温热洁净,拥抱着全身,把心里汹涌着的,争先恐后想宣而泄的情绪,温柔的容纳抚平。 不着急,总有天,凤双越会幡然醒悟,会真正的认出自己,也真正的懂得自己。 眼前有些发黑,胸口传来窒息感,却缓解了心中对他的不舍与退让,季复生感到疲倦,懒散的放任自己被水吞噬,因为有他在身旁,所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果然在意识迷糊前,头皮阵刺痛,哗啦声水响,已被凤双越拽着头发提出水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低沉,含着勉力压抑的怒气。 季复生回过神来,发现凤双越单薄的衣衫湿|透,正在水中,自己却被他扯着半靠在池边,两人距离很近,隐约能看到他上身的肌肤色泽与轮廓。 脑中晕,耳垂已是火烧火燎的热烘烘的,糊里糊涂忙辩解道:“我没看什么……” 凤双越愣,倒被他怄得又好气又好笑,腔怒火满怀思绪暂且搁置旁,决定专心致志的逗逗这个时迷糊时犀利的小鬼:“那你有没有想看什么?” 想字咬得很重,带着些强调的暧昧,什么却收得很轻很模糊,透着袅袅的余韵不绝意犹未尽。 说罢扯松了衣领,大理石般的胸膛沾着水迹,发出淡淡的光辉,紧实而流畅。锁骨比之从前为凸显,却衬得颈子与下颌的线条有了些许惊心动魄的侵略感。 季复生心跳骤快,抿着嘴唇看得目不转睛,虽换了具身体,记忆中纠缠交融时的感觉,却仍是历历如新,而情|欲经过十年的沉寂,当初那种令人融化发疯的极乐与痛楚,水落石出愈加鲜明。 喉咙干燥,已是出了满背脊的汗,季复生只觉得这温泉水太热,而且也未免太过清澈了些,腹|下不欲为人知的动静,竟是览无余。 凤双越半垂着眼眸,似笑非笑的瞄了眼:“我该夸你……不愧是百里养大的孩子么?” 季复生连眼皮都红了,恨不得头栽进水里,再不出来。 凤双越看他这样,心情益发的愉快,上前步,几乎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迟疑了瞬,竟伸手下水轻轻托住季复生,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直看向那处,少年人的器官颜色浅淡,笔直漂亮,不光不显狰狞猛恶,反而有几分青涩的干净。 他的动作实在有些过分,虽然既不?***也不霸道,却是明目张胆的诱惑与亲密,季复生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沉迷|欲|望,掌切向凤双越的手肘要害:“你放手!” 凤双越笑着轻轻挡,手臂微用力,将他完全压倒在池边,拉开他挣扎踢动的修长双|腿,分置于自己腰侧,语气说不准是调笑还是认真:“不要乱动,乖乖的让我瞧瞧,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季复生边伺机而动,边愤然道:“有什么好瞧的?都是男人,难道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凤双越笑意淡薄:“这些年,没有。” 季复生愕然,正待挥向他脸颊的拳头滞在半途,凤双越目光闪:“怎么?还想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大家中秋快乐~ 群mua记! 愉快的收拾行李去哈哈哈 还待定 罢威胁性的稍用力掐顶端,季复生所料不及,不由自主的惊呼声,腰都软,要不是凤双越另手稳稳抱住,早跌到水里去。 那坚硬的物事触感却是丝绒般的柔嫩,握在手里滚烫的贴着掌心。 凤双越并没有用定身术使得季复生不能动弹,反而对他羞恼愤怒之下不断的反抗带着些许纵容和享受,只轻松的压制住,手抚摸把玩,无微不至的照顾到每处敏感的细节,本来只是想适可而止,让小鬼尴尬难堪番,不想越亲近越是欲罢不能,眼看着他前面已经被自己蹂躏爱抚得滴出透明汁液,凤双越轻笑着放开,手指慢慢顺着腿缝,移到臀|缝间的密处。 除刚开始时猝不及防那声惊呼,季复生直咬着嘴唇硬气的不让凤双越听到任何声音,但被他指尖触碰到凹陷处的褶皱时,终于忍不住发出声类似哭泣的呻吟,不是没有快感,凤双越也不是别人,但样的触碰,却带给自己种屈辱与不安,低声喝道:“放开!” 略略沙哑的声音出,凤双越只觉得从耳朵直酥麻到背脊,琉璃双眸颜色渐深,连呼吸都下下略显急促粗重起来,手指仿佛有意识,忽略掉他明显的抗拒,骤然用力,插|入已经湿润的股|间,动作不上温柔,有几分热切的粗暴与激烈,季复生倒抽口凉气,打着哆嗦半晌缓不过气来,等能开口时,神色已经带出些微的崩溃之意,求道:“凤双越!住手……放开……” 虽然只是手指,但侵入堪称凶狠而邪恶,季复生勉力发出的声音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又是凄惨,又是诱惑,凤双越听着,气息是不定,情不自禁俯低身子,用嘴唇含住他火热的耳垂:“为什么要住手?不喜欢么?” 季复生耳侧敏感之极,被他如此温存的逗弄,浑身登时颤,丝毫的力气也无,只能任由着他得寸进尺,竟将自己抱在怀里尽情彻底的开疆拓土。 青涩洁净的身体已经吃力的吞入两根手指,有被生生撬开的痛楚,有隐隐期待的欢愉,从下腹蔓延开的欲|火,令人无法抵抗,只想纵身投入燃烧殆尽。 就算凤双越如今尚不能认出自己就是他爱的季复生,但只要是他,接纳他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睛,就能轻易的攀至顶峰,再没有任何心不甘情不愿。 也许样也好……以另个身份,让他不再寂寞? 念至此,季复生放弃最后丝抵抗,用力侧过脸,去追逐凤双越的嘴唇。 无比想念当年拥抱着亲吻的滋味,无论是蜻蜓水般突如其来的个浅啄,还是细细碎碎逐渐火热的深吻,仿佛所有心意和爱都能通过最灵敏的舌尖,传递进入到对方的躯体魂魄。 感觉到他的意图,凤双越抬起头,个小鬼的嘴唇菱角样微微上翘,形状极其美好,色泽是柔美清爽,想必亲上去的滋味绝不会令人失望。略停滞,却笑笑:“不是该要的。” 凤双越不肯亲吻自己。 个激灵,季复生残存的理智终于惊醒,凤双越根本不会去爱除季复生之外的任何人,无论他是死是活,是狐是龙。 吃死去的自己的醋,何其的怅然悲凉,却又是何其的幸运感慨。 牙齿重重咬破舌尖,由疼痛激出股血气和力量,季复生猛然蜷起条长腿,灵活无比,狠狠踹向凤双越的咽喉:“不是他!” 样的致命攻击对大鹏王而言,只不过蚍蜉撼树徒增笑耳,凤双越眸光骤然清明,却当真松开手往后退开。 其实从开始就知道事情完全失控完全不对,却梦魇也似不能自制的无法停下,贪恋于与小鬼肌肤相亲的亲密无间,沉迷于他起抛弃理智身陷情火,不愿醒来,不愿戛然而止。 但句“不是他”,恍若条勾魂锁链,将跃然欲出的情感与渴求撕扯着硬拽回去,瞬间凤双越只觉雪水淋透衣衫,连渐渐滋生出丝温热的胸口都再次回到冰冷僵硬。 季复生击之下,想不到当真逼退凤双越,惊魂乍定,心中却是翻翻涌涌的激荡,隐秘的欢喜,又是可笑的妒恨,被他抚摸开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手指存在的感觉,火辣辣的微痛而充实,嘴唇颤抖着不出话来,凝视凤双越,发着呆。 凤双越清澈的琉璃目中有阴冷的危险,有隐藏的怒气,闭闭眼,竭力压制住,安抚道:“好好,没事,不喜欢的话,不会再那样对。” 季复生咬着牙,良久方涩声道:“记得……路上对过,不许碰,也不许以为自己是他……” “记下,可为什么要……” 凤双越很快的打断,却是答非所问:“其实不喜欢的身体。” 话得不是般的凉薄无耻,季复生有刹那的愕然,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个刚才明明对自己兴致盎然的人,不知不觉,脸就瘫下来,嘴角的弧线是绷出种冷若冰霜的锋利感。 凤双越看着他,眸中有些微的迷茫惊喜,却又有几分惶惑失措,竟从水池中跃而出:“慢慢洗。” 浑身**的径自去。 百里蹙眉盯着正在杯盏中划水游动的金睛兽,那玩意儿指肚大小须尾飞舞,显然是被施咒缩成如此模样:“是牛魔王罗鸠摩的坐骑?大哥视畜生非同般须臾不离,怎会落到的手里?” 分节阅读75 欲望文 分节阅读76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6 琉璃灯火下,董束月脸上笑意诡艳的浮动:“再看个……” 手掌摊开,只约莫只七寸高,精致无比的银丝罩闪烁着焰气晶光:“九灵元圣的轮回冰火罩。” 百里暗暗心惊,若避水金睛兽只是牛魔王的爱物,轮回罩却是九灵元圣的看家法宝。 需知妖界中除却七圣,尚有几个不起的杰出之士,九灵元圣便是个中翘楚,原形为九头青狮,勇猛无伦,轮回冰火罩是绝杀法器,即便以自己当年之能,也得有三分顾忌。 知董束月必有所谋,却不露异色:“剩下的都拿出来瞧瞧。” 董束月半是得意半是惊讶:“怎么知道还有?” 百里半眯着眼眸,淡淡道:“单两个对付老三,还差些。” 董束月笑得意味深长:“真是……从来不曾让失望过。” 袖中取出物,随手往桌上抛,扑的声钝响,滴溜溜直转。 百里两根手指拈起,见是个小小的雪白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骨边,刻有蚊足四字,百里细细看,不觉脸色微变:“尸魔白骨?” 董束月似有几分抱憾,道:“正是。尸魔虽然比不得们的法力,好歹也不算太差。” 妖族原形几乎都是禽兽草木,或机缘巧合灵光现,或拜月修行历劫磨练,从此通法力知七情六欲,亦有妖族阴阳结合生出小妖,但无论如何,妖族通常有两种形态,是人形,是物形,自由幻化。 尸魔却是人死之后,曝尸于凶险恶煞之地,待皮肉被阴风销尽,骷髅得日月之精五行之化,历经千载,还需得过路行人滴鲜血,方能成妖。 成妖后只存人形,除非魂魄散尽方能显回白骨原形,好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尸魔是妖界中唯无师自通,能随意变幻形貌的异数。虽不似凤双越百里等能大千世界万物随心,但能在人形中变换自如已是无数妖族梦寐以求的神通。 百里为之变色,倒不是因为尸魔的法力或者变化术,而是恶心鄙夷。 位尸魔号白骨夫人,独占着白虎岭,与妖界众族少有往来,身为妖,同时亦有幽冥的阴气,法力不俗,专走阴寒歹毒路,依的修为禀赋,只要好生吞吐精华勤练不辍,劫来时也能安然渡过。却偏生爱挑弱者凡人生吃,吸取血液灵气,白虎岭原本有山村个,些年被不疾不徐,每日享用,只余白骨累累尸骸遍野。 对人孩童,不光杀,而且虐杀,对人,不管老的少的,丑的俊的,先汲其阳气,再吞吃**。 白虎岭吃光害尽,便往山下村庄作恶。 妖族中本不乏采补吃人的恶妖,但吃相如此贪婪不堪入目的,是独份儿,恶名远播,连花果山都有所耳闻,若不是妖神之战迫在眉睫,孙悟空当日已赴白虎岭打烂具白骨。 而董束月连此妖都刻意接纳,已是不择手段的丧心病狂。 百里看着董束月,第次有憎恶厌弃之感,脸上却带着懒散的笑:“束月真是令刮目相看,连白骨夫人都能收至麾下,还有什么事做不得的?” 董束月低眸浅笑,挨着百里近些,柔声道:“件事……若没有,还是做不成的。” 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旁轻轻摩挲,又伸出舌头,轻巧顽皮的舔舔他的指尖虎口:“百里,答应帮次……龙血骨链立即就还,若有别的想要的,只要出来,也能给……” 言至于此,董束月已经很有把握的在等着百里答应,除季复生,对其他所有人董束月都直很有把握。 百里的胸膛结实宽厚,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力量与温暖,当年被他折腾得在极乐顶峰不住求饶哭泣,靠在个胸膛上昏昏入睡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似乎也不坏,董束月尖尖的耳朵动动,脸颊用力的贴紧百里的肌肤,只觉下腹阵火热的悸动,突然对那个知其名而未见其人的庄轻侯生出种狠毒的心思来。 百里不介意他讨好的抚摸,却也不急于答允,只悠然道:“很奇怪……” 董束月心中凛,百里弃敖从不是犹豫不定之人,不知他想打什么主意?人生性洒脱切漫不经心,却又狡猾机变让人琢磨不透,时情时又薄情,端的是让人又想又怕,恨不得将他口口咬死才快意,但有求于人,只得低声软语道:“奇怪什么?” 百里捉着他愈发热情而过分的手,叹道:“早十年前怎么不样?如今得守身如玉,却要闹。” 董束月无由的觉得委屈,撒开手默然不语。 百里视若未睹,挑眉笑道:“罗鸠摩虽妻妾成群,却好色无厌,尝过的滋味后上的钩本是意料之中,但九灵元圣素日清心寡欲元阳不泄,竹节山九曲洞是与世隔绝,被老狮子打理得神仙洞府也似,是妖界难得的静修之所在,不知用什么法子,能扒下他道貌岸然的裤子?” 董束月的神色有种奇怪的悲伤与愤怒:“百里,到底当是什么?” 百里觉得好笑,懒懒道:“是轩辕坟的后裔,颠倒众生的九尾狐妖。” 董束月猛然起,咬牙道:“百里,心里就觉得是个不知羞耻任人玩弄的下|贱狐妖吧?” 百里满不在乎:“狐性本**,快活就行,何必在乎怎么看?” “不快活!根本就不快活!”董束月内心的狂躁再压不住,崩溃的将桌上物件扫而落,乱响声中,琉璃灯灭,避水金睛兽容身的杯盏也是突然被打碎,吓跳,连滚带爬的从碎瓷片里挣命出来,四爪用力,迅速扒上百里的裤脚,百里从善如流,把小东西轻轻提起,搁自己腿上。 董束月冷笑:“罗鸠摩……个窝囊废,根本连碰都没让他碰过!” 无焦距的紫眸直直盯着百里,有攫取的意味,夜色昏暗中也能见着浮出的泪光:“如果告诉,除季复生,只有,跟有过合体交|欢,信不信?” 百里眸中掠过丝惊诧,沉吟片刻,却道:“束月不必如此,跟罗鸠摩如何,难道会在意不成?只是想知道都许他们什么好处。” 董束月摇摇头,固执的追问:“不信?” 百里轻轻按着他坐下,动作极是体贴:“无论信不信,都不会为个就答应帮为难凤双越。” 董束月有些迷惑:“那为何定要知道许他们什么?” 百里哈哈笑,没半分正经,银灰眼眸至始至终却是清醒明亮:“自认身价比他们都略高些,得看看出手有大方,再跟谈谈价钱。” 待啊定 蛟魔王软硬不吃滑不留手,看来自己不把底儿交他是半句也不肯松口的,董束月对他不敢再有半分怠慢侥幸,扫烟媚之气,正色道:“罗鸠摩贪心,他要凤双越的内丹……” 百里冷冷打断,声音中隐有怒意:“他倒敢要!” 董束月低头凝神道:“他还要狮驼城国财富,要。” 百里忍不住嘲笑:“牛魔王……也曾醉游昆仑倦卧碧霄,好端端个妖王,偏生跟人界那些个抱着金锭子死不撒手的老财也似,酒色财气,四个字刻他脑门,最是合适不过……都答应?” 董束月听他般贬损罗鸠摩,心怀畅,也笑:“狮驼城和内丹又不是的,又何苦小气?自然是允,但想要,事成之后再罢……哼哼,哪那么容易?也不瞧瞧他那副嘴脸!只先送个狐族的玉面公主给他。” 百里拊掌赞道:“旦事成,自是翻脸不认账。” 董束月扑哧笑,忙又道:“对绝不会……” 百里打断,声音低而情|色:“自然不会,咱们情分不样。” 董束月也不知他句话是真是假,心中却已然涟漪般的轻动摇曳,却听他道:“依对束月的解,要想帮,就得先把该给的都给。” 董束月怔半晌:“真没白当十年的山贼。” 百里拱手:“谬赞!九灵元圣又要什么?” 董束月轻声道:“他什么都不要。” 百里滞,颇为不解:“为什么不要?他连轮回罩等看家法宝都给,可见待不是普通的情意。” 董束月笑得诡秘:“他很想要,想得发疯……可惜要不。” “为什么?” “因为他是阉。”着董束月伸出手指比比:“他怎么要?” 百里怔住:“那他何必任差遣讨欢心?还答应蹚趟极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浑水?是被竹节山的冷清憋疯还是活腻歪?” 董束月侧着脸微笑,神态十分娇媚俏皮:“都猜错,再猜?” 百里心中凛:“难不成老狮子爱上,心甘情愿为赴汤蹈火?” 董束月安安静静道:“他是样的。” 良久听不到百里的声音,不禁冷笑:“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种人,根本就不该也不配有人喜欢?” 百里见他敏感得有些带刺而自伤,忙道:“只是想起九灵元圣以前仙风道骨不沾尘世的模样,再想到他居然也会动情,觉得十分离奇有趣而已。” 董束月低声道:“其实也觉得奇怪……毕竟除副皮囊,在们眼里没有半分可喜之处。” 百里干咳声:“不必妄自菲薄。” 他的安慰轻飘飘的,莫进不去心里,便是在表面也只掠而过,董束月却无暇在意,神色有些恍惚:“九灵元圣,他希望笑得能真正快乐些……眼睛看不见,难道笑得也不好看么?” 百里沉默片刻,突然柔声道:“束月,若是能放开……老三也能放过,从此回到轩辕坟自在快活,好不好?” 董束月眉宇间自有狂热的执望:“只要他肯把复生还给。” 百里摇头,不再劝。 刚才那言,已是给他最后的浮舟,奈何董束月置身洪涛,不肯踏足而上,却甘心葬身灭顶。 静默良久,董束月蓦的道:“灯方才灭,要重新亮么?” 百里道:“不必,今夜月色极好。” 董束月莫名的有些疲倦,想靠在百里胸前略事休憩,却恍然想起人已不再属于自己,时默默的支着颌身子轻晃,手解开束发丝带,任由长发流散背,发梢落到地面荡荡,半晌轻叹道:“百里,求啦,再不肯帮,可就活不下去。” 百里见月色下他银发覆身,眼睫低垂,神色不出的凄楚无依,心中不由得微微难过:“可那白骨尸魔……”略思忖,不掩厌恶之色,直言道:“与联手,只怕会忍不住先宰,到底许什么?” 董束月提到人也是脸嫌弃:“邀相助,要狮驼国城百姓的性命……还要瞧瞧凤凰之子金翅大鹏的骨架,到底长什么模样。” 百里眼眸猛然眯起,嘴角勾出抹凶狠的笑意。 董束月目不能视,却也忍不住发泄道:“白骨夫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妖变态,最喜欢的就是把人削尽血肉晒成骨架,吃不完的人肉扔得到处都是,白虎岭遍地腐肉臭气熏。可以抱着骨架睡觉,除骨架,什么都不稀罕……” 百里冷笑道:“只怕是有意为之,如此来阴寒恶煞之气足……力邀结盟,不也是个原因么?凤双越虽是妖族,但骨血尊贵洁净,对白骨尸魔份脏污的妖气,自有三分避讳,只怕连跟动手都是嫌弃不愿。” 董束月头,深表同意:“便是见着那妖,也想离得越远越好……” 着从怀里取出虚九鸾留下的翡翠叶子,在桌面叮叮叮敲击三声:“让九鸾明日便把龙血骨链送来给。” 当日自己将骨珠挑离手腕散落地便不再管,但却知道虚九鸾定会粒粒好生收藏。只要是自己的东西,他都会用心留意从不怠慢。 百里被他的干脆慷慨吓着,忙道:“可还没答应。” 董束月道:“便是答应,依的法力现在也是不成的……方才那小鬼,龙血骨链可助回复法力。” 慢慢绽放的丝笑容满是属于狐族的狡黠:“痛痛快快的还,以后总不好意思为难,对不对?” 不是交易,而是主动付出,却让不得不承情。 若是凤双越,定然极其不悦于种隐然被算计的局面,百里却看得开,没半违心不愿之处,坦然道:“束月,领份情。” 起身告辞道:“去瞧瞧那小鬼,好好休息罢。” 刚要举步,衣角被牵扯住,董束月仰着脸,似笑似嗔,唇瓣水润润的半张着:“真的不留下来……陪?” 声音低柔,微微上挑的尾音拖曳出迤逦绵长的无尽遐念与绮思。 百里喉结滚动下,碰到董束月那只手时,两个人都呼吸浊重起来,仿佛有火花瞬间擦亮,连空气都有丝丝纠缠不清的粘稠甜美。 月色如酒,醺醺然欲醉。庄轻侯窗纸透出的灯光却眼睛也似,在心头暖暖的眨。 百里松开董束月的手,道:“不。” 董束月敏锐的感觉到他方才有刻的动心,如此长夜,实在想拥有百里的气息与存在:“不在乎心里有别人。” 百里道:“在乎……其实心里也在乎,束月,不要糟践自己。” 声音仍是色气冶荡,个中之意却少年般的真挚清纯。 季复生心不在焉的把自己洗刷个干干净净,正想着没有衣服可换,颇有几分不爽,干净的身体穿上脏衣服,就好比童子去piao老|妓|,打心眼里不舒服,但总不能luo奔着出去,吓不着人,吓到妖怪也是不好的。 扒到池边无意的四处看,却见海螺状的白玉台架旁,不知何时个弯月眼的少,手上捧着雪白的整套新衣正在打呵欠。 季复生吓跳,忙钻进水里:“……” 少对他遮遮掩掩毫不坦荡的态度甚是不齿:“叫无终,王让伺候……躲什么躲?好稀罕么,人肉又不是没吃过!” 季复生心道,跟人肉能样么? “把衣服放下,自己来。” 无终摇头:“王吩咐过,要伺候好,出来,帮穿。” 无终眉眼弯弯看着喜庆,但起话来又臭又硬的顽固,季复生觉得自己若是再跟僵持下去,只怕皮都要泡皱,想想,只能安慰自己,被样个小姑娘看看摸摸,也不算很吃亏。 里外焕然新,衣衫量身定做般无处不舒适,无终为季复生束上腰带,又理理袍角衣领,眼神倒温柔少许:“挺好看的。” 季复生脸不知是温泉水泡的,还是被摸的,那粉红的颜色就直没有消退过,得蒙赞,却想起昔年卓羽玄过,将来想长得和复生哥哥个模样,心中酸,不由得问道:“季复生的尸骨,知道在哪里么?” 无终错愕:“季复生的尸骨?” 季复生头:“瞧见过没?” 无终奇道:“季复生没有死啊,他会回来找王的,哪有什么尸骨,糊涂吧?” 季复生心往下沉,惊疑不定,思忖着正要再问,只听凤双越清亮的声音由远而近:“无终!” 声音中隐约有丝严厉之意,无终浑身颤,狠狠瞪季复生眼,忙快步往外走去,出后殿,见凤双越神色并无异样,无终心中稍安:“王,是他问的。” 凤双越挥挥手,淡淡道:“下去,以后不要嘴。” 无终已是泫然欲涕,却不敢解释,屈膝行个礼,匆匆退下。 凤双越目光转向季复生,良久,颇为无奈的叹口气:“走吧,带去寝殿。” 季复生道:“带去瞧瞧他的尸体,好不好?” 凤双越的眼神明显转冷:“也是能问的?” 季复生满不在乎的看他眼:“狮驼城王宫不大,不告诉,自己也能找着。” 偏殿外月色极好,传来清冷的梅花香气,暗暗隐隐的浮动在空气中,凤双越握着季复生的手,明明是被戳中最痛最不可触摸的软肋,对着他却做不到当真无情,甚至连心肠都不复冷硬,只叹道:“就不能安分些?” 季复生反问:“又要杀?” 凤双越沉吟道:“不舍得杀,但可以杀别人。” 季复生急问道:“杀谁?” 凤双越笑笑:“百里、庄轻侯……或者那个不知姓张还是姓王的老妇,在乎谁,便杀谁。” 季复生登时泄口气,忍怒道:“再不问……二哥现在住哪里?” 凤双越蹙眉道:“很不放心他?”想想:“跟来。” 两人到凤双越的寝居,凤双越双手在空中慢慢勾勒出个圆形,边缘便有晶石慢慢凝结,从外向内寸寸铺满银白色的莹光,口唇轻启,低声慢吟道:“素光回溯,真临镜现。” 金睛兽、轮回罩与白骨珠依次出现,百里与董束月的对话也句句听得清楚。 凤双越好整以暇的叹道:“放着条狐狸在身边,怎能毫无防备?” 季复生看着,突然心念动,脸色已变:“那十年前,后来也看到五行山之事?” 凤双越静静,憾然摇头:“真临镜之术,必得先种魂引。董束月住在狮驼城的第日,就在他的元神里种入魂引,因此他举动,只要想知道,便能知道。” 季复生恍然,道:“五行山季复生魂飞魄散,那元神中的魂引也就随之消逝,所以的真临镜法术无法施展?” 凤双越眼眸中掠过丝愤怒,被玷辱心意的愤怒,冷冷道:“没有给复生种下魂引。” 季复生怔,已脱口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季复生。” 季复生猛然抬起双眼,死死的凝视着凤双越的眸子。 瞬间,凤双越以为他会流泪,伸手触触他的睫毛,软软茸茸的触感,却并无湿意:“他是除长姊外,唯愿意相信的人,永远不会对他有半分防备算计……复生也从未瞒过任何事,除最后那次……小鬼,永远都不会懂。” 季复生只觉得心里涩涩涨涨的,堵团棉花也似,不出话来。 凤双越转眼看向真临镜,见董束月答应还百里龙血骨链,不由得笑道:“瞧,可明白?董束月缠着百里,不是为晌之欢,狐妖只是想拉拢二哥,图谋的是的性命。” 仿佛觉得极是有趣,琉璃目光芒闪动:“九灵元圣、罗鸠摩倒也罢,居然还有尸魔白骨……只狐狸还真是不负望。” 待定9 季复生觉得这事非但无趣而且糟糕,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这凤双越身处热闹之中,居然也是唯恐天下不乱,时闷闷道:“这许法力高强的妖联手要杀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凤双越见他担忧,笑得愈发开怀,心中是暖暖的熨帖:“不必担心,想要制住我,除非如来亲自下灵山……你倒猜猜看,百里会不会被董束月所惑与我为敌?” 季复生想了想:“不会,虽然二哥说过,待法力恢复,会戳你个透明窟窿为十万妖灵出气,但他却不会与别人联手欺负自家兄弟。” “这样啊……”凤双越肤色白皙,神情旦柔和下来,是有美玉般温润的感觉:“我也知道二哥不会。” 季复生兀自不放心,问道:“你给董束月种下魂引,他知道么?” 凤双越失笑:“哪能让他知道?魂引旦入体,我如有不测,他也会魂魄无存……他若知道,还敢兴风作浪?他若乖乖的不生是非,我留着他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处?狮驼城个木偶泥雕,令人失望。” 季复生觉得他简直是把自己搁在刀尖上玩儿:“董束月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凤双越眉稍挑,别有意味:“嗯?你说说看。” 季复生看着真临镜中自百里离开后,慢慢躺倒在地,手放在胸口心脏处动不动的董束月,道:“九尾狐妖怎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点滴不漏的告知百里?而且百里根本就还不曾答允他与你为难?” 董束月孤卧在地的身影异常伶仃单薄,道紫色轻烟也似,季复生却咬了咬牙:“你别忘了,天诛事,他骗尽世人千余年,终能安然躲过,他的心机和忍劲,绝不可小觑。” 说完半天不闻凤双越回应,不觉有些怒了:“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凤双越低声笑,突然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钻进耳孔:“小鬼,你这算不算是……喜欢我了?” 季复生猛的避开,耳朵红透了,半晌却抬起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饶是凤双越,也是始料不及,不由得怔。 季复生看他脸色变化,心中畅快,哈的笑出了声。 凤双越轻咳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会落入董束月 分节阅读76 欲望文 分节阅读77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7 的圈套,他的底细我清楚得很……我知道除了九灵元圣等人,他另有后着强援。” 季复生心道果然如此,随口就问:“什么人?难道会比九灵元圣还厉害?” 凤双越眼神深邃的闪烁,藏着丝恶意:“这两位的法力没什么了不起,但胜在与我有血海深仇杀子之恨,其他人或为利所驱或被情所动,但爱惜性命断断不肯同我玉石俱焚,他们却是不惜切代价,包括魂魄。” 压低了声音,含笑道:“他们来自幽冥,已经到了狮驼城。” 季复生心中咯噔下,惊疑不定:“是卓远鹄和巫风灵?” “胆子不小,直呼父母之名?”带着些窥伺的意味,凤双越凝视季复生,勉力压住心中骤然萌生的悸动,不待他回答,又道:“你爹娘都来了,你是不是该见上面?” “不!”季复生不及思索已然脱口拒绝。 莫说见那两人了,便是想上想,都是百味陈杂不知所措,卓巫二人本是卓羽玄的生身父母,但卓羽玄对他们存着年心结,虽在离开热恼地府时冰释雪融,却也再不愿相见重续亲缘,何况自己根本就是个借助人家儿子还魂的西贝货? 凤双越眼睛出奇的亮,声音是轻柔温厚,暖洋洋的潮水蔓延而过也似:“为什么不呢?十年了,你父母想你想得何等辛苦?而且……他们若知道你大难不死,也许会放过我也说不定。” 季复生明显的犹豫了瞬,眸光又复清明,摇头道:“你哪里会要他们放过你?莫说个巫风灵个卓远鹄,便是十个八个,也入不得你的眼。” 凤双越也不否认,手搭着他的肩,嘴角带笑:“那你要不要我放过他们?” 季复生只觉此事无比棘手,默然片刻,道:“自然是要的……你肯么?” 凤双越似乎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要的,我怎会不肯?” 季复生听他这句话大有情意暧昧,忍不住抢道:“我不是他,你别又认错了人。” 话音落,自己都感觉欲盖弥彰,眼看着凤双越行止言语两人之间的奇特默契都与当年越来越相似,季复生心中越来越是忐忑,破绽也是越露越。 凤双越看着他的眼睛,玩味良久,笑道:“我都明白,不会再认错人……” 季复生心里打个突,不敢再接话,只道:“困死了。” 身下的被褥厚软绵密,令人如卧云端,纯色软罗幔帐是暖暖的看着就很舒服。狮驼寨寒苦,路又是风尘仆仆,躺在这样的床上便如掉进安乐窝般,本该早就酣然入梦,季复生却偏过头看眼身侧的凤双越:“狮驼城很穷?” 凤双越知他要说什么,微觉好笑,淡淡道:“还好,饿不死人。” 季复生道:“既如此,难道这么大的王宫,连间闲置的屋子都没有?” “你怕我?”凤双越侧过身子,离季复生极近,头发拂过他的脸颊:“其实我加怕你。” 季复生奇道:“怕我?” 凤双越笑了笑,却避而不答,道:“你就当入乡随俗罢,狮驼城的规矩就是……你得陪我同床共寝,” “我从没听说过还会有这样的规矩。” 凤双越表示理解:“你当然没听过,因为是我刚刚定下的。” 季复生无语。 凤双越见他脸色不佳,忙道:“累了就睡吧,哪来那么话。” 季复生想了想,却问:“你这些年,有没有去过热恼地府?” “去过。” 季复生略迟疑,急问道:“那么……” “那只雪羽虎枭被犬芒照顾得极好,你大可放心。” 季复生喜,展颜笑道:“真的?” 凤双越看着他的笑容,眸光热烈,语气却透着小心翼翼:“我不敢骗你。” 季复生知道何若起平安,欢喜之余,复又有些微微的心惊:“……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凤双越静了静,缓缓道:“复生临去之前曾托付过我,因此我每年都会去次热恼地府,去看看那只虎枭好不好,若犬芒待他有丝毫不善,我会剥了犬芒的皮。” 季复生静默良久,涩然道:“谢你。” 凤双越笑了声:“你别怪我才好。” 季复生听他话中别有玄机,疑道:“怪你做什么?” 凤双越答得爽快:“我抹去了虎枭对复生的所有记忆。” 季复生怔,怒道:“你凭什么?” 凤双越目光灼灼,有几分咄咄逼人:“虎枭心里牵挂着季复生,却被他所弃,犬芒纵然视若拱璧,那虎枭也从来不曾真正开心过。” 口气叹得很有愉悦之意:“既然想让虎枭活得轻松快活些,让他忘了复生自然是最好。” 季复生垂着眼睫,思忖片刻,却道:“可你有没有问过,何若起他是否愿意忘掉?” 凤双越微微笑:“没必要问。何况……我本来就讨厌何若起,我讨厌所有缠着复生的人。” 看季复生嘴唇微动,忙伸手掩住:“好啦,有话明天再说,你不困我都倦了。” 季复生虽心绪激荡,但躺在凤双越身边,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却是情不自禁的放松安心,不时已沉入睡眠。 次日中午,虚九鸾从地府赶来,将龙血骨珠粒不少的交与董束月,董束月握在手心,笑道:“论细致妥帖,九鸾从来不曾让我失望过。” 虚九鸾眼眸亮,温言道:“殿下近日有没有受委屈?” 董束月淡淡道:“委屈嘛,自然是有的……不过很快就没有了。” 虚九鸾犹豫片刻,求道:“殿下,收手跟我回地府罢!” 董束月摇头,嗤笑道:“我已稳操胜算,你让我收手?” 虚九鸾低声道:“殿下,我始终心中不宁……凤双越的法力深不可测,独上灵山尚能全身而退……” 董束月猛然起,冷冷道:“泰山王事务繁重,不必在此久留,束月不送了。” 虚九鸾顿了顿,知他心意已决,不敢劝:“殿下保重!有事只需敲击那枚翡翠叶……” 董束月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这般罗嗦,我自然知道。” 侧耳听得有脚步声响,忙问道:“是不是百里来了?” 虚九鸾放眼看去,只见华服男子正大步走来,嘴角扬着,笑容邪气而艳丽,说不出的令人生厌,心中暗恨,几乎咬碎了牙,却道:“是他。” 看着董束月愈显明媚的容色,胸口到舌尖都是酸涩苦味,叹了口气:“殿下,九鸾去了。” 董束月漫不经意的挥了挥手。 苍青色的骨珠粒粒从董束月的指尖掉落百里的掌心。 百里并不急躁,董束月也是安安静静的不曾言,珠子毕竟有限,纵是董束月刻意延缓,最后粒也很快回到百里手中。 感觉到手中逐渐空无物,董束月攥着拳:“百里,十年前我陪你数日,你告知我凤双越的身份和相关诸事,咱们本来两不相欠。” “偏你赠我龙血骨链,可如今又移情他人要我归还,今日我清清楚楚交还于你……百里,我董束月,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 百里自负虽纵|欲情,却无愧于任何个情人,独独面对董束月,心底存着些许歉疚,终究是自己赠时唐突别时薄情了。此时见他嘴角微微下沉,神色间敛去烟媚,自有股骄傲清冷,不由得也端正了面容,道:“是我有负于你。” 百里不曾许诺,董束月却知他恩怨分明,既说出这句话,想必来日即便大难,他也不会弃自己不顾,此人法力旦恢复,便是凤双越为难,自己性命也是无忧,念至此,心中得意,低头微笑道:“那你答允与牛魔王他们联手了?” 百里笑道:“我如今法力低微,可不够格和大哥他们联手。” 董束月缓缓道:“我可以等……蛟魔王资质非寻常妖族可比,定然不用束月等待太久的,是不是?” 百里挑了挑眉,虽不愿撒谎,但赖赖还是很懂的:“到时定会让束月知晓我的决断。” 待定10 百里离了董束月住处,手中骨珠满握,脸色却出奇的凝重,正脚步匆匆,御花园草木深处突的人漫步而出,身着浅黄锦袍,笑道:“恭喜二哥,龙血骨珠到手,便能下碧波潭进水晶宫,龙族回水中修炼,正是事半功倍。” 乍见凤双越,百里丝毫不觉诧异,反而面有喜色:“老三,我正要去寻你!” 凤双越笑道:“什么事这样急?” 百里道:“求你件事,我现在法力低微,万董束月对轻侯下手,还请你加照拂。” 凤双越道:“这可奇了,轻侯劫了他的财还是劫了他的色?董束月为何要对庄轻侯不利?” 百里气急败坏:“老三你明知故问装什么蒜!你放任董束月在狮驼王宫兴风作浪,能不知道他的举动?他邀我与你作对,我敷衍拖延,他见我迟迟不答应,以他的手段心机,自然会去以轻侯要挟!” 凤双越见百里果然不加隐瞒,顿时觉得心情不错,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轻侯定会平安无虞。” 百里眸中掠过道感激与宽慰:“我明日就去碧波潭……轻侯就托给你了!” 凤双越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今晚为你践行。” 百里拍他的肩,低声道:“其实我这走,正中你下怀,是吧?” 凤双越笑,也不遮掩滔天的醋劲:“小鬼太过粘你,我瞧着不高兴。” 百里侧嘴角勾起:“既如此……老三,你想知道这小鬼的原形么?” 卓羽玄是天生怨灵,并非妖族,本没有原形说,但凤双越却好像忘了这点,只凝神看着百里,声音中有几分急切与惊喜:“还请二哥告诉我。” 百里想了想,道:“我也只是猜出几分。” 凤双越急道:“二哥断不会胡乱猜测。” 百里见他如此失态,念及他这些年坎坷磨难,心中难过,叹道:“我真不知你们俩到底谁是谁的孽了。” “自凤凰死后,咱们族自是以你为尊,但也有妖族四灵的传说,那便是孔雀羽、大鹏血、灵石眼和翼龙泪。孔雀是你长姊,灵石自然就是老七……” 凤双越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到四灵之说便已明白百里所指,恍然大悟之下,清澈的琉璃目中竟有些微的惊恐之色:“他本真是七翼银龙?” 七翼银龙神秘莫测,俗语有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七翼银龙却是鳞半爪都未尝现世,妖族中颇说法认为此物纯是杜撰虚构。 但百里身为龙族,却知七翼银龙的确存在,上古时出没六界,裂天地翻江海,以生灵魂魄为食,冷血而好战,尤其嗜杀法力高深的神仙脉,闲暇时动辄水淹名山洞府,昆仑诸仙忍无可忍,联手抗之,以十数人的魂魄性命为代价,将其囚禁于昆仑海底,不料不到百年,又被他脱困而出,六界大乱,神佛难安。 后昆仑得异宝,以乾坤两仪之力将七翼银龙原身毁去魂魄散尽,深惧翼龙转世重生,烙印其元神,以誓为约:除非翼龙落泪,否则魂魄元神永世沉睡,法力神通永锢不复,因此翼龙泪从此有复苏灵魂洗涤罪孽之说。 奈何七翼银龙生来无情,从不落泪,千万年沉睡之后,妖界便渐渐消失了关于翼龙的痕迹,只成为个亦真亦幻的传说。 凤双越摇了摇头,思绪潮涌般,承受不住的身形微晃,退后步倚着棵青桑树,慢慢闭上双眼,良久哑声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难怪季复生明明身为龙族,却轻易被狐妖制住,被迫种入狐族的本真内丹,成为天诛的替罪,也难怪他直显不出原形,便是用了覆海珠,也只是幻化为普普通通条银龙,难怪当年教他御风术时,他曾言道背脊仿佛有骨翼要伸展而出,自己当时还只付之笑,却不曾料到原来季复生,便是传说中六界最为狠绝无情不留余地的妖族,也是这天地六界中自己唯不能也不该招惹的七翼银龙。 百里静立旁,见他神色略缓,这才摇了摇头,叹道:“若我早知道他是七翼银龙,必定要拦着你那趟人界之行,宁可你喜欢的是九尾狐妖。” 凤双越笑了笑,似无可奈何,眼眸中却满是温柔坚定之色:“已经迟了……” 百里瞧他脸甘之如饴半痴不傻的模样,倒觉得这样的凤双越比素日顺眼了许,直言问道:“你早认出他了,是不是?” “是。”凤双越并不讳言,斜睨他眼:“难道你以为真能瞒得过我?” 百里苦笑:“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凤双越道:“狮驼寨第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心里便认出来了,二哥,你可知晓,莫说他只是换个躯壳,就算化为草木蝼蚁,只要魂魄尚在,我就能认得出。” 百里怔,蹙眉道:“可你当时……” 凤双越涩然道:“则不敢相信,复生竟然还活着,我不信我竟有如此的幸运……二来十年前他那样自毁魂魄离我而去,乍眼见到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如何待我,我害怕旦相认他就又要离开……再后来看他想瞒着我,既然不想被我认出,那我只能顺着他罢了。” 百里无比庆幸自己喜欢的是庄轻侯,也无比庆幸凤双越没有喜欢自己,这俩还是不要折腾别人了,搁起互相祸害最是利人利己,正腹诽得来劲,只听凤双越问道:“复生知道自己本是七翼银龙么?” 百里眼睫毛眨了眨,声音有些虚:“不知。”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七翼银龙毕竟只是传说,我不敢肯定。” 凤双越冷笑:“二哥,这种话也来敷衍我?你若真的不敢肯定,就不配是蛟魔王百里弃敖。” 百里被戳穿,只是不在乎的笑:“老三,你就不能装傻次?” 银灰双眸邪恶的闪烁着,眼神中几分狠辣却又几分热烈真切,低声道:“七翼银龙的法力几乎是永不苏醒,何必让他知道此事?我都打算好了,学千年前那狐妖的法子,寻个本真极佳的敖姓龙族,生挖出内丹再渡到他体内,岂不是好?” 凤双越点点头:“同为龙族,内丹接纳起来涩滞隐患自然少些,你这法子很好,复生不曾白叫你声二哥……却不知你挑中了四海八荒哪位龙族?” 百里不假思索,显然早已有所揣摩决断:“东海青龙的内丹修为洁净纯贵,最是适合,实在不成的话,那南海火龙亦是不差。” 凤双越看他眼,若有所思,喃喃道:“你这样的性子,这十年来定然也有事瞒他,复生却不怪你……” 百里倒是视为理所当然:“废话,他爱的人又不是我。” 中午的阳光有些猛烈,凤双越琉璃目微微眯起,晶莹而通透,静默片刻,扬眉,道:“不成,便是你取了东海青龙的内丹,也远远不及他本身的元神精魄……季复生,该是六界九天,无人可约束抗衡的七翼银龙。” 百里黯然道:“话虽如此,但七翼银龙已遭诅咒,咱们也是无计可施。” 凤双越不再说话,只静静着,眼神似喜似悲,似孤注掷的暗暗燃烧着,又似柳暗花明枯木乍逢春。 百里行事素来不拖沓,事情说完,也不耐烦傻着陪凤双越发呆,道:“明日我下碧波潭,得去跟复生道个别。” 正待拔腿走人,只听凤双越在身后道:“且慢。”声音清亮温润,似乎还含着隐约的笑意,忙回转身来:“怎么?” 凤双越悠然笑道:“庄轻侯的事,我不答应……我不会替你照顾他。” 百里愕然,随之切齿冷笑,但不过短短瞬,已然冷静下来,神色间也没有半点愤怒或是失望,道:“大鹏王,你要我做什么,直说罢!” 凤双越笑得毫无阴翳,手握起百里的手,十分亲近:“二哥为什么不叫我老三或是双越?” 百里懒得答话,睫毛遮蔽下的眼眸中,尽是狠厉冷漠。 “自己爱人的性命安危,不该假手他人……庄轻侯难道不该二哥自己去保护?”凤双越淡淡道:“我要以半法力,激发引导你的内丹精元,此后你再去碧波潭借助龙血骨珠之力,想必四十九日便能重获蛟魔王的身修为神通。” 惊喜来得太过突兀而丰盛,百里瞳孔缩,猛然抬起双眸,直望进凤双越的眼睛里去窥探他这番话的真假虚实。 凤双越的眼神深邃莫测,手掌却很是温暖,薄唇微微翘起:“二哥,你可以试着信我次,对你对老七,我并不曾忘记当年的结义之情。” 百里决断极快,几乎只是转念,当即点了点头,看着凤双越低声笑了:“老三,我跟季复生起的时候,总觉得那小鬼什么都好,偏偏于情事就块石头又倔又冷,常为你用情过深觉得不值,但跟你相处几日,我又会觉得他实在不易,因为你这人已经恶劣到令人发指无法容忍了……跟你待久了,连我都会被逼疯。” 凤双越苦笑:“二哥如此盛赞,我是不是该谢你?” 百里大方的挥挥手,懒懒道:“你我兄弟场,不必客气。” 话音未落已敛去笑容,端正了脸色,声音低沉而硬朗:“你肯助我回复法力,我自是愿意,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凤双越道:“二哥尽管说。” 百里果然说得直白,尖锐如刀:“为什么要为我耗费半法力?这来你必定元气大伤,至少需要百年勤修,法力才能恢复如初……莫要说是兄弟情深,这话除了已然死去的十万妖族,谁都不会信。” 凤双越垂下手,声音平静无波:“二哥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肯让我助你就行,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百里听他这句淡淡道出,颇有隐忍无辜之意,也不再相逼,眼中却掠过丝担忧:“何况,董束月心机手段非比寻常,九灵元圣罗鸠摩等人联手,你若为了助我又失半法力,如何能自保?” 凤双越失笑:“董束月?有七翼银龙在我身边,董束月等人又怎能奈何得了我?” 百里瞪着他,道:“可复生根本连内丹本真都不在,加不会现出七翼银龙的原形!” 话出口心中动,隐约悟到凤双越的意图,脱口惊道:“你、你不会是……” 凤双越轻轻击掌,甚是高兴:“没错,二哥又猜中了我的心思。” 百里急道:“你疯了!” 凤双越摇摇头,手指蜷着,嘴角有丝清浅的笑意:“我只是想看看,季复生能不能为我,落下滴翼龙泪。” 低头轻笑道:“我猜他定会。” 捂着胸口,只觉心里酥□痒的,仿佛冻土快要融化,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破土而出,带着绿意和生机。 待定11 季复生这宿睡得很好,百里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吃点心,百忙中抬头见到百里,神采奕奕的打招呼:“二哥!” 他吃的是酥皮芝麻团,这抬头百里便看到他嘴角粘着饼渣,不由得哈哈笑了:“好吃么?” 季复生闲闲道:“还不错,你也起吃?” 见到他半边身子浸在冬日晴空下,日影映得眉眼脸颊如雕如画,百里心情无端的轻松明朗,当真走过去,也坐在窗下桌边,懒得用筷子,手拈起块梅花糕。 无终送茶水进来时,见这卖相不俗的两人连看都不看自己眼,饿死鬼投胎也似只顾专注认真的吃吃喝喝言不发,颗脆弱的少女心不由得十分受伤害,心道我们的大鹏王何等的优雅风华,他的朋友怎会这副德行?赌气便远远走了开去,姑娘不伺候了! 酣畅淋漓顿吃完,百里很是满足,长吁口气,道:“复生,明日起我与双越闭关三日修行。” 季复生的声,黑眼睛中满是喜悦之色:“我就知道你不会跟董束月联手为难他。” 百里笑道:“你也知道了?” 季复生低声道:“凤双越会真临镜之术。” 百里微微惊:“真临镜需得先种魂引,数千年来列属妖界禁术……你千万不可再说与 分节阅读77 欲望文 分节阅读78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8 别人知晓。” 季复生答应着,却道:“二哥不是别人,你不会害双越。” 百里抿着嘴角,摸了摸他的头:“复生,便是为了你,我也绝不会与老三为敌。” 略迟疑,问道:“复生,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季复生眨了眨眼:“二哥……其实你话挺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句?我也不能每句都记得不是么?” 百里酝酿了半天父慈子孝临终托孤的情绪被他打乱,为之气结,半晌不愿意理他。 季复生见他副晚娘面孔,只得愧疚了会儿以全兄弟之义,良久见他还是蹙着眉头若有所思,不由得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 百里叹道:“这话我对你说过无数次了……今天却是不得不再啰嗦遍,老三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这六界九天,独独你不能伤他。” 季复生敏锐之极,点即通,眼眸瞬时清明如冰雪:“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说得清楚利落:“闭关三日,凤双越会助我内丹复原,但他得付出半的精元法力,此后我需得下碧波潭四十九日,方能回复到千年前的神通,而如今董束月罗鸠摩等人旁虎视眈眈,因此这段时间,他的处境堪称如履薄冰危在旦夕。” 季复生脸色骤然惨变,眼睛里惊骇忧急几乎要满溢而出:“他为什么……那你们先去把罗鸠摩和白骨尸魔杀了再闭关不成么?” 百里欲言又止,只道:“凤双越做决断自有他的道理。” 季复生兀自不愿相信:“二哥,你们是不是另有所谋?双越他……他不该是这等自绝后路的性子……” 百里打断:“复生,老三的执拗其实不下于你。” 手按着季复生的肩,感觉到他不能自控的轻颤,神色是凝重,有丝悲悯之意:“以前都是凤双越替你担下了所有,这以后百年内他法力减弱强敌环伺,你可要尽力护着他……你懂不懂?” 季复生急道:“可我……” 百里手指猛然用力,季复生只觉肩骨阵剧痛,惶惶不安中倒是清醒几分,只听百里沉声道:“你别忘了,你是龙族,点也不逊色给二哥的龙族!” 季复生无意识的重复道:“龙族……龙族?” 眼睛亮,星子溅落也似璀璨熠熠:“覆海珠!我要找回覆海珠!” “覆海珠还在我以前的身体里,我现在没有内丹,但可以吞入覆海珠贮灵存气,至少可以拥有当年在地府中的战力,断不会有错!” 百里怔了怔,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 凤双越求滴翼龙泪之举太过行险,与束手待毙并无大区别,但若季复生能得覆海珠之力,即便不能唤醒七翼银龙的元神精魄,也堪为襄助聊以对敌。 想着自己这闭关,定然又是风波迭起艰险重重,不知何时再能跟他对坐着吃点心闲话琐事,满心要与季复生聊会,又怕待久了透出些许口风,因季复生心思虽不精细,却是出奇的直接洞明,当下坏笑着没话找话道:“我走了你会不会想啊?” 季复生看他侧嘴角斜吊着,十足十的纨绔色气,不由得手痒痒的,磨了磨牙:“你说呢?” 百里正正经经的曼声低叹:“要我说啊,得想得夜不能寐才对。” 季复生实在忍不了这样无耻的对话,干脆纵身扑上,勒着他的颈子便往地上摔。 百里也不含糊,弯腰避过,反手去扣他的肩,两人顿拳脚较量得不亦乐乎,近身搏掣自是季复生略胜筹,顿饭工夫将百里牢牢压制在身下,横肘抵着咽喉,手却在他腰眼处有下没下的碰着:“服不服?” 两人滚在张卷草案几下,百里只见只水晶美人觚摇摇欲坠,忙道:“服得死心塌地!” 趁季复生略卸了力气,迅速个翻身反压住他,伸手扶住那只美人觚时,下巴痛,却是被季复生不轻不重的打了拳,百里登时气得直嚷嚷:“你这小没良心的!我怕这玩意儿砸你脑袋,你还打我?” 季复生拳打出,已明白过来,心中暖,却嘴硬道:“谁叫你不先告诉我……你们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自作主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百里震,想了想,柔声道:“复生,自作主张算不得罪不容赦,也许手段有失,但心意却不该被怀疑冷淡。” 季复生仰面看着百里,只见他面容如刀砍斧凿,棱角尤其分明,明明是极强势的长相,此刻却透着些许的不安甚至恳求,而异常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眼眸中抹深切的关爱呵护,心中有些疑惑,渐渐弥漫成种强烈的隐忧与微痛:“二哥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颇有几分唏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比如我,比如老三,天生便是这样的人,就算魂魄重铸,只怕也是狗改不了那啥……” 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季复生嘴角抽了抽,也笑了:“还真是。” 百里狠狠瞪他眼,眼珠子瞪得生疼:“轻侯就能忍得下我常是笑了之,你为什么不能对老三稍稍包容点儿?当然老三这个人虚伪透顶无信无义,的确不是东西,但你的手段却也太激烈无情了些。” “你看,我想护着你,你却打我拳,难道自个儿心里不后悔么?” 季复生哼的声,看他下颌处青黑片跟黑眼圈相得益彰,好好张帅脸增色三分,心中果然很是抱愧,时默不作声。 百里懒得道别,伸手拧了把季复生的脸,嘟囔道:“没有小时候好捏。” 起身摇摇晃晃就往外走,季复生躺在厚厚的地毡上大喊声:“二哥!” 百里回头笑骂:“干吗?还没打够?” 季复生道:“没打够……记得常来看我。” 百里哈哈笑,应了声,抬起手摇了摇,径自去了。 凤双越见着百里下巴的青紫,好像有几分幸灾乐祸,又仿佛有几分古怪的嫉妒,不阴不阳的笑:“二哥相貌生得好,颜色也好。” 百里岂有不明之理:“行了老三,你这醋劲倒是千年如日没变过。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件事情。” “二哥尽管问,双越知无不言。” 百里掀衣袍,落座叠着腿晃荡着,托着盏热茶滴溜溜的转,道:“据传大鹏心化琉璃后,本该与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但我看你嗔痴怨毒嗜血暴戾之处尤胜于往昔……对季复生念念不忘心意不曾有半分改。” 凤双越负手踱开几步:“神佛?我凤双越便是被永镇灵山,也断断不会成佛。” 毫无情绪的看百里眼,摇头浅笑:“二哥真是不能得罪,狮驼寨我稍加逼迫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嗜血暴戾……我倒觉得二哥的所为最为贴合。” 百里连弑父恶名都不在乎,嗜血暴戾于他便如浮云入耳就忘,懒得反唇相讥,自顾道:“季复生若能落泪,他重新拥有通天彻地之能,而翼龙泪连死去的灵魂都可以使之复苏,你颗心自然也会失而复得,想着就是两全其美的妙事……可你自从与他重逢,心性已与昔日无异,既如此,又何必置身险境,非要他滴翼龙泪?” 凤双越眸光闪似想起事,突的厉声喝道:“百里弃敖!” 百里懒懒道:“至于这么大声吼我么?放心,我没有告诉复生。” 凤双越把握住百里的胳膊,百里手中茶盏砰然落地:“二哥,当我求你,千万不要……” 百里叹道:“我就知道,怎么劝你都不会听了……老三,复生太冷你却太痴。” “罗鸠摩叛,石音明等人死,孙悟空下落不明,老三,我不能眼看着你自蹈死地,再劝你次罢了。” 凤双越脸色缓了缓,点头道:“二哥,你为我好,我明白。” 看着地上茶盏碎片,有些微的怔忡,道:“二哥,我是万世妖魔,绝不成佛,但心化琉璃后,我常常很是糊涂,根本就不知道这颗心到底会让我变成什么样?是如传言般无知无觉无爱无欲?还是嗜血狂暴不能自控?是历劫而明心?还是魂归寂灭?唯幸运的就是,我并没有丧失去爱复生的本能。” 十年来琉璃心冷如霜雪,凋敝如严冬,但血中蓬勃涌动的,却是急欲摧毁切的阴暗杀意,纵然重逢后心如桑叶遇春风柔和舒展,但凤双越不知百年千年后,这股只可稍抑不能消弭的狂暴戾气会不会失控毁灭自己,甚至伤到季复生? 时低声道:“你看着我与昔日并无大分别是不是?可你却不知道就这盏茶功夫,若时压不住放纵了自己,我已杀你十次有余……若没有复生,我根本不会在乎什么琉璃心,也不在乎自己,哪怕屠尽六界又如何?但我现在很是害怕,跟他起越是情不自禁,越是害怕,怕琉璃心始终不复,万会使得我亲手杀他……何以承受?” “当年五行山上,金蝉子曾对我言道,大鹏心复之时,季复生自会重归……我在想,个种真意是不是说翼龙落泪,我琉璃心重化血肉,复生真正的元神回归,七翼银龙苏醒现世?” 唇角微微上挑,笑了笑,眉目间几风雨无限情怀:“二哥,你别管啦,总之我和复生,再怎么都是心甘情愿,已然是永生永世的羁绊,谁都拆解不开。” 百里静静听着,不曾有半句打断,听完良久,方开口道:“若七翼银龙根本就没有眼泪呢?” 凤双越神色不变,连瞬间的迟疑也无:“那我只能认了。” 百里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涩,嗓子眼里似有砂子梗着:“不后悔?” “不悔。” 凤双越笑着,琉璃目有天河倾泻钻石云聚的瑰丽光芒:“跟复生有过这些时日,便是千劫万难、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亦是不悔。” 季复生三天来趁着凤双越与百里闭关,直致力于寻找自己的尸体,本来还有些担心董束月阴魂不散,不料这狐狸竟比自己还忙,据无终说,整日和冥府的泰山王流连宫外的三市六街。 季复生心中愈发忧急,知他定是与罗鸠摩等人筹谋策划瓜分凤双越之事,若覆海珠还是找不着,自己便只是介凡人,凤双越以半损法力断然不是群魔之敌。 自己的尸骨必定还在王宫之内,季复生收敛了思绪,凝神静气,轻诵覆海咒诀。 这篇咒语是凤双越在百里摧毁北海时旁偷学得来,又传于季复生,咒语与法器之间,好比钥匙之于锁,自有种天然的契合感应,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以咒语为引,试图通过心中的细微波动,从而感觉覆海珠的存在远近。 季复生干脆合上双眼,信步随心而行,天边阳光黯淡的铺撒开金色光斑,夕阳已然西坠,东方浅白的暮色渐渐浮起,淡淡的玉色月影若隐若现。 季复生越行越暗,已是步入草木深处,周身只觉阵阵寒风冷意越来越盛,口中咒诀不停,突的个激灵,原本与覆海珠只是若有若无的呼应感,骤然鲜明扩张,瞬间,全身的脉络骨骼喧嚣悸动,眼睛虽仍然闭着,却仿佛已经见到了那颗漆黑晶亮的覆海珠。 心中惊喜之极,却听见声低沉的吼叫,忙睁眼看时,只见道巨大的银色,闪电般扑了过来,正要闪身避开,浑身暖,已被那只大猫也似的野兽扒上身来,湿润火热的气息直扑面颊。 待定12 季复生危急之下也不惊慌,手取出靴筒里暗藏的薄刃,尽力偏过头去让开咽喉要害,手腕无声无息的提起,正待切开猛兽咽喉,心里却突然升起种熟悉的亲切感,略迟疑,左脸阵麻|痒,竟被那野兽舔了口。 这添显然只有友善之意,季复生皱着眉头定睛看,双银灰色的眼眸睁得圆滚滚的近在咫尺,短短两只耳朵竖着,美丽的银色皮毛上有火焰形的斑纹,眼还没瞧完,右脸热,又被那东西舔了口。 季复生脾气本就算不得温柔,被这畜生左口右口添得烦躁,忙脚踹开,道:“你什么时候下的大雪山?” 斑纹雪豹趴伏在地,正呜呜的表示被踹了很委屈,听他还认得自己,又十分开心了起来,仰头啊呜声,倒地打了个滚,蹭到季复生腿边,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响着,猫也似慵懒讨喜。 季复生乍逢旧友,也是高兴,蹲下身子用力揉了揉雪豹的肚皮:“真是聪明,居然认得出我。” 斑纹雪豹直维持兽身,并不曾幻化为人,尚且保持着妖兽敏锐通透的直觉,看人不拘于色相皮囊,因此看到季复生出现就立即认出,欢欣鼓舞的扑了上来。 人兽玩了片刻,雪豹与季复生额头顶着额头,又蹭蹭他的脖子,季复生又痒又笑,拼命揪它肉嘟嘟的短耳朵,雪豹龇牙咧嘴,摇头晃脑,撒着欢儿的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看了季复生眼,突然咬住他截衣袖,甩了甩头,用爪子挠了挠他的腿,示意跟着自己,就转过身来往前走去。 暮色渐浓,四周草木阴影暗,季复生紧随其后,步步,越走地势越低,有莫名的森森寒意直侵肌肤。 终于走到小小汪碧水前,雪豹停住脚步,四足微屈俯低了身子,回头冲季复生呜噜叫唤,季复生明白其意,忙上前步,跨坐于豹背。 斑纹雪豹声低吼,凭空跃起纵身入水,季复生只觉身入冰雪,眼前润润的清凉,耳边风声激荡,雪豹奔跑如风驰电掣,所过之处竟是条□砌成的密闭通道,四壁冰光晶亮,无需明灯便已亮若白昼。 路能感应到的覆海珠的灵力愈来愈强,季复生心口怦怦直跳,已知雪豹将自己带去的地方,必然就是自己苦寻三天的墓室。 密道尽头是扇汉白玉石门,门上并无余的纹饰雕刻,雪豹前爪在门口轻轻敲击数下,大门慢慢滑开,冰室映入眼帘,季复生呻吟声,怔怔坐在雪豹背上,浑身再无丝力气。 凤双越……何苦如此? 冰室中的陈设结构竟与大雪山上凤双越所居洞府模样。 室顶斗大粒水魄晶珠光芒柔润,透水白独山玉的大床镂刻百鸟朝凤,墙壁高处疏密有致的镶嵌百零八颗星辰,整个墓室没有丝毫阴森恐怖之感,倒颇有几分常有人居住的生机盎然,甚至床边矮几上还搭着件鹤羽白的长衣。 雪豹四足均有肉垫,踩在冰面上没有半点声息,稳稳的走到床前,弯曲了前腿,季复生本能的跨下豹背,时隔十年后,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床上的季复生仿佛只是在沉睡,容颜如生前,甚至还有丝独独只属于他的骄傲笑容。 季复生看着,却有种隔世之感,不由自主想到凤双越,他是抱着何等的心境收敛安置了这具尸体? 床前平整的冰地上,两个浅浅的半圆形的坑极其突兀,季复生弯下腰,用手指比划了下,不得其解,雪豹呜呜叫着,很聪明的跪下两条前腿。 刹那,季复生恍然大悟,颗心似被无数把钝刀子不停的拉扯着……这两个浅坑,分明是三千个长夜里,凤双越无意中生生跪出的痕迹。 静默良久,季复生哑声道:“过来。” 斑纹雪豹轻捷的奔近,伸出舌头下下的舔他的手,季复生摸着雪豹绒毛软软的大脑袋,低语道:“等他出关我就告诉他:我回来了,双越……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 雪豹亲昵的拱了拱,呜噜声以示欢喜。 必须拿到覆海珠,恢复当年的法力,才能护得凤双越周全。 篇覆海法诀已是纯熟无比,季复生心中默诵,召唤封镇在尸体中的覆海珠。 尸体逐渐蒙上层银白光芒,六条黑龙的幽淡身影贴着尸身辗转腾挪,冰室中落雪溅玉也似水汽濛濛,覆海珠灵力已露,但不知为何,偏不能脱体而出。 季复生眉头紧蹙,将法诀大声吟唱出口,字字如有千钧之力錾入尸身,尸体胸口处银光汇聚成小小的圆球,显然是覆海珠所处位置,随珠黑龙飞舞愈见快速矫矢,急于挣脱尸骨束缚,却力不从心,始终不得自由。 尝试数次,季复生颓然坐倒,骂了句粗话,又愤然道:“活见鬼了!覆海珠为什么要赖在具尸体里?” 雪豹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旁磨爪子玩。 事不宜迟,季复生略沉吟,咬了咬牙,刷的声从靴筒里抽出青钢薄刃,跃上床半蹲在尸身旁,没半分犹豫,手起刀落,已将刀尖插|入那季复生的胸口。五行山时季复生血已流干,刀下去倒是干干净净。 雪豹嗷的吓了跳,嗖的窜上床来,死死咬住刃身,四足发力便往后拽。 季复生知时辰已是不早,怕凤双越出关是麻烦,忙道:“让开!” 雪豹衔着刀刃,眼眸中有恐惧惊骇亦有恳求不舍,季复生却满不在乎,半是安抚半威胁道:“这只是个躯壳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我必须得到他胸口的覆海珠,这样才能护着双越……你难道不听我话了?” 雪豹吃亏在不能口吐人言,就算能说话,也得先松开牙齿,时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豹奉凤双越之命,断断不容任何人对季复生尸体不敬,便是有人胆敢或是无意靠近墓室,也早就口连躯体带魂魄的吞下嚼碎了,可眼下这个要把尸身剖胸剔骨的却正是季复生本人,倒叫雪豹为难而且纠结了,溜溜的盯着活的那个季复生,又是抖耳朵又是挤眼睛的表示自己很可爱而且可怜,请你务必怜惜顺从的意思。 奈何季复生却是个最执拗不过的主儿,完全无视它湿漉漉的眼神,掐着脖子便将雪豹丢下床:“你闭上眼不就看不见了么?” 雪豹心中悲泣:可我听得见……你杀自己的身体,听着就不觉得瘆得慌? 亲手荼毒自己尸身的感觉是有些古怪,季复生却是天生的冷且狠,凝神专注行云流水,只刀已将那身体的胸膛剖开。 轻吁了口气,待瞧得真切,不由得又怔了怔,只见尸身胸口偏左原本的心脏之所在,竟只有颗精巧漆黑的珠子明光流转。 季复生并不知道,天诛再现五行山崩之时,自己已然伤心成狂心碎为齑粉,凤双越便以覆海珠为心,镇住尸身万年如生。 思量半晌不得其解,季复生便干脆搁下不再琢磨,振手腕将薄刃插回靴筒,手摘下覆海珠,珠子稳稳到手,心情松快,笑道:“好了,你睁眼罢……我终于又可以化身为龙翻覆江海啦!” 话音刚落,只见那具尸身在明珠光辉下,渐渐散为无数碎光微芒,却是覆海珠离体,灵力全消的缘故,季复生只看得目瞪口呆,低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良久不闻雪豹出声,心中凛,蓦的只觉背后麻毛骨悚然,墓室中凭空生出股如山欲倾如箭在弦的可怕压力,当下不动声色,以腰背之力轻巧利落个翻身跃下床来,手支地蓄势待发,行动若脱兔星走,静下来自然而然便是攻守兼备的完美对敌姿态。 待抬起眼睛看清来人,季复生却卸去了身防备:“是你?” 凤双越静立不语,脸色颇见憔悴的苍白,眼眸暗暗的,空洞而冷漠,仿佛冬日冰霜冻结的湖面,而哀伤、悲凉、孤寂、愤怒、迷茫,诸情绪近乎崩溃混乱的涌动凝固于身遭,挥之不去无从缓释。 安静得出奇的冰室中,恍惚有道巨大的黑色洪流,沉默的逼迫蔓延而来。 季复生回头看眼床上空空落落,颇有几分心虚,又见他如此,是心痛,想了想,解释道:“双越,其实我……” 凤双越清亮华丽的声音这刻却满是倦意的沙哑单薄,低不可闻的打断道:“不必说了。” 他白色织锦的衣袖不停颤动,衣袖掩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的握紧而痉挛:“季复生,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狠心的人……十年前你还能留给我具尸骨,可如今,为什么连这唯的寄托都要毁于我眼前?” 季复生惊,又萌生出欢喜:“你早知道我是季复生?” 凤双越眼神只落在床上那尸体消融处,道:“我怎会不知道?你居然会以为我不知道?” 话音落时,语气已颇有疯狂阴森的暴虐之意。 凤双越三日来元神失损法力大减,本就疲倦之极心绪不稳,乍见季复生的尸体瞬息之间化为尘埃星屑,历历只在眼前,瞬间不知是真是梦,只觉天 分节阅读78 欲望文 分节阅读79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79 崩地裂,活着纵是竭尽全力,生命已然荒芜干涸,到最后自己却是连唯能拥有的,都失去了。 雪豹见主人发怒,生怕季复生遭殃,忙快步上前,前腿屈膝,正待用兽语解释清楚,凤双越垂下眼睫,淡漠的看他眼,骤然爆发出阵撕心裂肺的大笑:“复生,我跟你说过,我不舍得杀你,但我可以杀别人!” 浑身血液如被烈火烧灼,汹汹然如无数择人欲噬的厉鬼凶兽,张牙舞爪沸反盈天,琉璃目染上抹血色,手掌从袖中伸展出,掌心呼的窜出道火线,展开成片金黄的羽毛光影,光芒虽稍显暗淡,却仍有群妖俯首之威,光焰炽热的锋锐边缘只是轻柔的扫过空气,雪豹的颈骨声轻微嗤响,头颈已被彻底斩落。 硕大的头颅摔到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滚了两滚,刚巧停在季复生的脚边,圆滚滚的眼珠,是本该显得冷酷莫测的银灰色,但这双眼睛看向季复生时,从来就只有孩子气的热爱与依赖。 季复生握着覆海珠,竟是无力替雪豹阻挡死亡来临哪怕晚上那么刹那,雪豹颈中热血潺潺流淌于洁净的冰面,缕缕浓稠的鲜红长鞭也似直抽入眼底心里。 时间季复生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粗重的呼吸,太阳穴被如雷的心跳震得隐隐生疼,激愤中掺杂几分说不清的委屈,蓦的抬头口不择言:“凤双越!你能不能有点儿人性!” 凤双越很明显的凝滞了瞬,仿佛突如其来有利刃穿胸而过,半晌幽凉彻骨的微笑了:“你说呢?” 看着季复生从不曾变过的黑水晶也似双眼,恍然发现自己直以来都错了,有恃无恐的以为他再怎么无情,都不会如此伤害自己,就算七翼银龙的心是片沙漠是把刀,也该被捂出些微的柔软温热来。 但他就这样杀自己,次又次,从来都是干净利落毫无怜悯,连刀都不用……可叹自己竟还奢望他能为区区凤双越落下滴翼龙泪,当真是愚蠢之至可怜之极! 既如此,此番自找的生关死劫,想必他也不会太过伤心了,自己死,他回到狮驼岭,与百里等人为伴,想必加快活逍遥罢。 季复生见凤双越竟还笑着,是怒不可遏:“你怎么忍心?连它都杀!” 凤双越冷笑,眼中光芒危险,身形如电突的闪,已逼近季复生身侧,耳语般柔声道:“我是杀了这孽畜,又怎么样?就算我连百里庄轻侯他们起都杀了,你又能如何?你难道要为他们报仇不成?” 手指慢慢抚摸过季复生的颈侧,“你不过是无名无姓小妖,想跟金翅大鹏做对头,却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季复生本已是怒气攻心恨不得当真刀捅了凤双越才解恨,但凤双越的手指实在太过冰冷,雪线般的寒意贯入血脉,不由得个激灵。 他本就与凤双越之间独有种奇妙的默契感应,情绪稍冷静,心中登时疑窦重生,凤双越素来作恶都不失谦谦矜贵的姿态,眼下却为何如此跋扈而蛮横? 念至此,双目濯濯,盯着凤双越。 凤双越却略偏过脸,避开他的眸光,季复生伸手拧着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直言道:“你很想我恨你?” 待定13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黑脚下立不定,却是被凤双越把扯到怀里死死箍着,力道之大几乎令人窒息,挣扎良久才从他肩头透出口气,刚要怒骂,已被个吻封住了唇。 凤双越手扣着季复生的腰,强硬得不容任何退避躲闪,手置于他脑后,却是羽毛般温柔小心的呵护,个吻极尽缠绵而激烈,怎么也亲不完要不够,柔嫩滚烫的唇舌是熟透了的浆果,每次辗转触碰,都能汲取到最新鲜甜美的汁液,滋润着干涸已久的身体与魂魄,使得最后丝理智也荡然无存,简直想口口将他拆吃入腹方能缓解这十年的孤寂痛楚,而残破不堪的心境也许能得以补偿修葺。 浓密不间断的亲吻之余,凤双越含含糊糊的句句不停的呼唤:“复生……复生……” 声音中有酸楚有迟疑,有欢喜有委屈,仿佛迟迟不至渴盼已久的幸福突然在睡梦中降临,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睁开眼就能身临其中梦成真。 不管他冷无情,自己还是情不自禁的爱。 充溢萦绕全身的是凤双越的气息,仿佛张密密匝匝的大网,兜头遮脸的洒落,季复生因抗拒而僵硬的身体,在类似于与生俱来烙印于魂魄的,对凤双越的不可自拔无从离弃中,分寸的融化柔软开,舌尖酥|麻而微痛,胸中涨得满满的却是劫后重逢失而复得的惊喜。 良久偷眼瞧,只见凤双越的睫毛簌簌颤动如蝴蝶的翅膀,浓秀的眉头疼痛也似隐忍的微蹙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眉心,心口堵塞的桎梏嫌隙已悄无声息的碎裂。 不管他坏深险,自己还是身不由己的沦陷。 正不知今夕何夕之际,脚边突的碰到毛茸茸的物,朦胧半睁开眼,余光早瞄见雪豹那颗孤零零的头颅。 心中悸,只觉满身的血腥气息,而自己紧贴着的是块烙铁,只炙得肌肤生疼不堪,遽然撒手挣开,凤双越心醉神迷之余猝不及防,被推开步,见季复生唇瓣愈发鲜明的艳丽,不由得十分的意犹未尽,哑声问道:“怎么了?” 季复生嘴唇哆嗦着正要开口,只听汉白玉墓门呯的声巨响,玉石雪崩般纷纷激射,凤双越扬眉,来不及说,已挺身挡在季复生身前。 门口数条幽灵也似的身影浮现而出,居中人紫衣银发,狂笑着厉声道:“凤双越!” 眼波流动之际但见双眸雪亮,不单不再目盲,连往日的烟蒙雾绕也为之洗,有如雨过晴空的澄明净澈。 凤双越静静立于当地,衣袖轻动而神色不动:“何事?” 董束月目光似锥子般,恨不得在凤双越身上扎出千百个洞来,正想着试试他法力是否当真如罗鸠摩所打探的衰减过半,旁九灵元圣已叹道:“金翅大鹏今非昔比……妖界至尊的传说只怕今日就终结在此地了。” 这九头青狮年清修并不涉身红尘,实力绝不输七圣之的牛魔王半分,而眼光敏锐之处犹胜筹,此言出,罗鸠摩当即点头认同。 董束月确认凤双越果然法力大减,眸光是亮得可怕,见到了血的秃鹫也似:“凤双越!我等这刻等得好生辛苦……哈哈,你也有今天!” 见他这份急不可耐的嚣张,凤双越失笑道:“今天怎么了?我不是好端端活着么?不过束月好威风好杀气,倒叫我刮目相看。” 董束月嘴角牵出抹明晃晃的恶毒与嘲讽:“百里那个废物,还真以为我要苦等他法力恢复,才能凑齐四相之阵?哼哼,他就不想想,凭着当年你们的交情,我怎会信他?不过是借着他让你以为,我会晚些时候动手罢了!” 说着无端的生气,咬牙切齿道:“好好个蛟魔王,自甘堕落去当山贼,尽跟群蠢货混日子,自己也蠢到了家……” 凤双越听他话里语间,竟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酸意,心中明镜也似,不禁冷笑,这狐妖天生的对情字贪得无厌,他当年将百里弃若敝屣视为洪水猛兽,可百里旦情归他处,又是不自觉的嫉妒愤怒,倒活像自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背叛。只怕此间事了,庄轻侯难逃他的毒手。 淡淡扫了罗鸠摩等七人眼,笑道:“原来束月设下的竟是七魔弥天阵,集妖、鬼、巫、骨之力,很是了不起。” 董束月见他好整以暇的悠闲气度,心莫名的沉,深知凤双越手段,时颇有些惊疑不定,可他明明法力大损,自己又是出其不意,难道他此番做派只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不成? 正斟酌猜疑,只听凤双越道:“大哥,花果山匆匆别,这些年风采胜往昔啊。” 语气轻快温和,罗鸠摩却变了脸色。当年大战自己依山而遁逃的仓惶狼狈,尽在匆匆二字,当下干咳声,半是尴尬半是羞恼:“花果山妖神战后,已无七圣之说。” 凤双越从谏如流:“也好,你本就不配当什么大哥……听说你想要我的狮驼国?还要我的内丹?” 罗鸠摩冷冷道:“不成么?” 凤双越微微笑,并不作答,却转眼看向罗鸠摩身边的女子:“罗刹女,你向修持勤谨,极少踏足翠云山外,此番来意,且容我猜上猜?” 罗鸠摩之妻号罗刹女,肤色微黑,身材修长,几乎与罗鸠摩般个子,束着虎筋绦,别有番飒爽凌厉之美,开口也是清朗爽利:“不必猜了,我应董束月所邀,是想要玉面狐狸条贱命。” 玉面狐狸是董束月拉拢罗鸠摩送与他的狐族妖女,娇媚婉娈,很是令罗鸠摩神魂颠倒,已然久不回翠云山,夫妻是极少相见也不通音讯,不想罗刹女这次答应出手竟是要她性命,罗鸠摩又惊又怒,张脸阵红阵白。 凤双越欣赏着罗鸠摩的脸色,由衷赞道:“夫人快意恩仇,双越敬慕……不过尊夫此行,除了方才所说,恐怕还有求,你可知道是什么?” 罗刹女福身,礼数颇为周全,落落大方道:“请大鹏王赐教。” 凤双越道:“罗鸠摩求的是事成之后,要与这位董束月结为鸳盟。” 罗刹女细长的眼眸骤然收缩,嘴角绷紧,死死盯着罗鸠摩。 凤双越轻笑着,知她心中必定已然翻江倒海,只不过强撑着不想崩溃于众目睽睽之下罢了。 罗鸠摩为人如何,罗刹女自是知根知底,玉面狐狸比之董束月便是萤火之如皓月,面对董束月,罗鸠摩完全没有任何不贪嘴的理由。 罗刹女性情刚强修为精深,数千年来又是对罗鸠摩情深片,罗鸠摩对她颇有几分忌惮,忙强笑道:“凤双越诡计端没半句真话,你……你莫要被他骗了。” 董束月不安之极,凤双越身处死地兀自能翻手**,再让他说几句,也许筹谋良久的大好局势便会失了控,心中又恨又怕,咬牙道:“死到临头,便想耍这些小手段,让我们自相残杀你好趁乱逃走?凤双越,我倒不知你竟是这般厚颜苟活的妖界之王!” 凤双越淡淡道:“束月,沉住气,你这般急躁浅薄,可成不了大事。” 罗刹女堪称奇女子,早欺上前来,狠狠记耳光:“大鹏王今日就算丧生此地,也容不得你这等轩辕坟的区区狐妖放肆诋毁!” 她动作奇快,又是同盟操戈,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董束月左颊**辣的,已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明亏。 罗鸠摩听着这巴掌清脆,心里痛得□,悍妻在侧,又不敢上前抚慰美人,好生为难。 董束月又惊又怒,手抚着脸颊怔了瞬,目中狠毒之色闪而逝,却笑道:“夫人如果喜欢打,打了心里舒服,今日事罢束月任由处置,只是眼下还需得联手同心才是。” 凤双越居然点了点头:“也是,我方才所言并不见得就是真话,夫人若中了我的计,岂不是亲痛仇快?” 再聪明的人,只要身陷情之迷障,哪怕明知是骗,却也愿意相信是真,再疏漏的谎话,也会视为救命稻草,听了凤双越这句话,罗刹女眼神微微亮,陡增明艳之色,瞥向罗鸠摩时,也了些许的潋滟。 凤双越却又低声笑:“不过以夫人的冰雪聪明,定然知晓此事的真假,既如此,双越倒有良言相谏。” 罗刹女身不由己已被他的话牵着越陷越深,忙问道:“什么?” 凤双越手指微微展开,道:“大鹏的内丹乃是妖界至宝,谁得了都能道行陡增,与其给罗鸠摩授柄于人,倒不如夫人自己笑纳,到时夫人要杀妖狐便杀妖狐,要疼夫君便疼夫君,都在自己手掌心里……岂不是好?” 此言出,罗鸠摩罗刹女乃至董束月脸色都变了。只不过罗刹女是满眼攫取憧憬,罗鸠摩是满脸犹豫的狠辣,董束月却是满心惊惧。 轻描淡写几句话,已在这三人中种下了不可解的心结鬼胎,从此后免不了纠缠怨恨勾心斗角。 季复生在凤双越身后也没闲着,知形势紧迫,忙吞下覆海珠,覆海咒使得珠子在丹田体内缓缓融入,而其中四海灵力急速顺着脉络五脏、六腑九窍窜动游走,所过之处,熟悉的能量法力渐渐收控自如。 感觉到覆海珠已被自己接纳,季复生心中稍定,从凤双越身后探出脑袋。 刚才专心凝神,凤双越等人番对答竟是无片言只语听进耳内,此刻见董束月等人面沉如水神态紧张,凤双越倒是闲庭信步的堪称愉悦,若不是知董束月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简直要怀疑这切根本就是凤双越手炮制了。 但不管如何,此刻还能与他在处生死不离,已然再无缺憾,纵使对面七人是妖鬼两界的顶尖翘楚,大不了也就起死了,季复生很是不在乎,想了想,却有句话不说不快:“喂,我剖开尸身,不是为了气你……我是想拿回覆海珠,与你并肩对敌。” 凤双越琉璃目中隐隐的阴郁之意扫而空,如云破而阳光乍现,转眼看着他,良久犹不敢信:“真的?你没骗我?” 季复生气道:“我骗过你?” 凤双越眼神很受伤:“十年前骗过……你忘了我却是刻骨铭心。” 季复生沉默片刻,说出个事实:“可你骗我。” 凤双越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习惯不说真话的,对你已是骗得最少了。” 季复生侧目:“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凤双越无辜的笑。 季复生继续鉴定:“而且脸皮比百里还厚。” 凤双越打抱不平:“……你这样说,二哥会不高兴的。” 季复生忍不住笑:“二哥人呢?去碧波潭了么?” 凤双越道:“没去,不过他现在还是个废物,走都走得慢,等他赶过来,大概刚好来得及给我收尸。” 季复生只觉这话刺心,大怒:“收尸我不会么?” 凤双越忙安抚道:“会会……你当然会,那咱们不劳烦二哥。” 季复生却怒,连话都不乐意跟他说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通闲聊,对面七人面面相觑,其中卓远鹄巫风灵二人的脸色最为古怪,震惊中倒有些半疑半喜的希冀之意。 董束月原本只见凤双越身后影影绰绰人,只道是伺候他的小妖,待眼看清季复生,不觉愣住,待听得他们言谈内容,呻吟声,趔趄着往后退开几步,身形晃,竟支撑不住,软倒在九灵元圣怀里。 九灵元圣若有所思,低声叹道:“原来如此……束月,罢手吧,你杀了大鹏王,只怕这个人从此对你除了恨,再无其他,你永世也不会再快活。” “不!”董束月断然道,把扯住九灵元圣的衣襟,惶急失措:“你答应过帮我的!” 九灵元圣黯然道:“我是想帮你,不是想害你。” 董束月摇头,眉宇眼神尽是执意妄为:“只要凤双越死,我就开心,我求你!” 九灵元圣看着他,半晌道:“……罢了,我只治得好你的眼,治不得你的心,但你记住,来日若是无处存身,竹节山九曲洞总容得下你。 正文 完结 巫风灵双妙目盯着季复生,颤声道:“你……是羽玄么?你可回来啦?” 凤双越见卓家夫妇错认,略沉吟,道:“两位从冥府远道而来,自是为了卓羽玄事。用青龙血炼化天生怨灵,这事我也是不得已为之,羽玄既已魂飞魄散,两位还是节哀的好。” 他淡淡道来,已明说出眼前此人不是卓羽玄未死,是不着痕迹的在卓家夫妇的仇恨之火上格外浇了腾腾的沸油。 季复生素来欣赏卓远鹄的豪迈刚直,此刻见他颇有风霜憔悴之色,忆起热恼地府中的半师之谊,黄泉盛会前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好生难过,道:“卓大哥,卓夫人,我是季复生。羽玄当年重聚我的魂魄,让我占了他的身体……羽玄让我记住他,跟他起看尽人界世间、热闹繁华。” 卓远鹄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下,沉默不语。 巫风灵红了眼睛:“羽玄去了,你还活着?” 季复生低了头:“对不住。” 卓远鹄揽住巫风灵的肩,低声劝道:“不怪复生。” 巫风灵胸口起伏,已落下泪来,哽咽着问道:“羽玄他……说了些什么?他还怪不怪我们?” 季复生思忖片刻,方道:“羽玄怎会怪你们?他说你们为他做的,他都知道,已然很高兴,只是不想死在你们眼前。” 那个生世凄凉却最爱笑的黑眼睛孩子,十年前在滔滔血水的三途河边,如雨的曼陀罗华里,搂紧了自己的脖子,声音稚嫩神态却沧桑,他说:“走罢哥哥,我的魂魄是不能被引回这里了……” 良久,卓远鹄低哑着嗓音,道:“复生,谢你带羽玄去看过人界,直陪着他到最后。” 季复生见他不怪反谢,倒不知该说什么:“卓大哥……” 卓远鹄颔首,转向凤双越,冷冷道:“羽玄命苦自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但终究是大鹏王夺了这孩子的线生机,今日卓远鹄不得不以欺少,要取大鹏王的性命为羽玄祭奠!” 凤双越挑眉,漫不经心道:“好极。” 低头贴着季复生的耳边,气息暧昧,语气却很认真:“你是不是也想我死上回,替你的羽玄出气?” 季复生只觉阵恐惧的寒意毒蛇般从脊椎直窜全身,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手死死扣住他的手指,额头满是冷汗:“凤双越,你……不许吓我!” 凤双越手指抵住他颤抖的嘴唇,嘘的声,微笑中透着几分悲伤,却又是不依不饶的残酷:“嗯,想不想?” 季复生仰头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星子碎裂的光芒闪闪,凤双越叹了口气,嘴唇贴上他轻轻眨动的睫毛,意料之中,并无湿润之意,但只是触碰着他,胸口种种来日无的怅惘郁郁已然春水般柔软的化开:“你就算不会流泪,也是我的复生呵……没什么不好……” 他说得太过含糊,季复生不曾听清:“什么?” 凤双越在他额头吻,轻笑道:“没什么……有些舍不得你。” 季复生抿着嘴,正要说什么,突听得声尖利的呼啸,却是始终言不发的白骨尸魔率先而动,身形烟雾般瞬间绕过四壁,股腐烂污浊的尸气在她身后幻为浓重的灰黑色幕布,遮蔽了整个墓室:“你们还杀不杀他?这么废话!” 董束月声断喝:“结阵!” 九灵元圣等随声而动,七人飞身掠起,错落位,已结成七魔弥天阵! 卓远鹄抖手腕,紫电枪激起猛烈的罡风,巫风灵以无数剧毒蛊虫凝成条幽暗诡异的索链,飞舞着绕向凤双越,九灵元圣罗鸠摩在七人中法力居首,占据着两个最为贴近凶险的攻击距离,而罗刹女只在罗鸠摩下首伺机而动,芭蕉扇却尚未祭出,董束月悬于空中居中调应,脸上并无丝表情,眼神却分明已是疯了。 小小墓室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能量聚集,四壁穹顶,已纷纷爆散,御花园中湖水倒灌而入,众人立足之地已是片水乡泽国。 季复生见着湖水,不觉喜,蛟龙遇水,自是事半而功倍,当下不假思索,心中默诵覆海法诀,声清吟,已化身银色蛟龙,半空中矫矢飞翔,方圆数里内,令人神清气爽的雨水滂沱云气蒸腾,倒把那股极难闻的尸气压下半。 银龙昂首,钩爪张开,正欲扑向白骨尸魔,却被凤双越蹑风而上,手捉住龙角,道:“你先去把百里接来!” 季复生急道:“我不离开你!百里还不曾恢复法力!” 凤双越声音很平静,浑然不似在激战中,甚至还透着些微的笑意,足踏在董束月悄然袭来的炼神刺上,信手绰住罗鸠摩的混铁棍,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听我的,去罢!” 季复生清楚凤双越之能,明白以他的心计之深之密,六界九天无人堪为敌手,对今日之事只怕早有应对之法,甚至根本就是将计就计,只待将董束月等人网打尽,登时松了口气:“原来你又捣鬼!你是不是早就和百里安排妥当?” 凤双越不置可否:“快去,别误了事。” 银龙摆尾巴,直冲上天,却又道 分节阅读79 欲望文 分节阅读80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80 :“别伤着卓……” 凤双越打断着应道:“知道。” 季复生飞走不远,只听声清亮鸣叫,视野所及,漫天燃起瑰丽辉煌的金光火焰,忙回首看去,只见凤双越肩胛伸展出双浩瀚羽翼,已现出大鹏本相,头颈小巧端庄,三根纤长高傲的翎羽接近半透明的纯净金色,尾羽长长的摇曳开,圈圈的光晕流动,夜空中尤显色泽华美神光离合。 季复生半隐在云端,只看得目眩神迷,知凤双越自法力大成以来,鲜少以原形示人,只十年前教自己御风术飞往大雪山时,曾在西北海面身化大鹏,时畅想,以后与他双双以妖身翱翔天地,倒比人形自在有趣许。 盘旋空中于夜色光焰里,定睛寻觅百里踪迹,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极重要的事,蓦的眼瞧见苍穹天幕,弯月痕如熔化的金子泼溅,触目竟有诡异惊心之感,似极了……凤双越的血! 十年前凤双越以大鹏血为自己封印天诛后,衰弱无力之相便是现出原形,千余年前朝歌城外,他被如来佛光罩定,法力被镇双翅被伤之际也是被迫现出原形。 而此刻他既化出大鹏本相迎敌,那便是已到了不得不竭尽全力的地步,此事便绝非他表面显露出来的尽在掌握,那些只不过是做出来的姿态,骗自己离开。 季复生电光石火间,恍然彻悟,情不自禁声悲吟,从身到心,此刻已全然崩溃。 凤双越又骗了自己。 啄饮,十年前五行山凤双越所遭遇的,如今换成了自己眼前所见,不疾不徐粘稠浓重的血水般,不容逃离的淹没了自己。 而自己跟他说的最后句话竟是让他不要伤着敌人! 这个该死的骗子凤双越,经常没有半句实话,却遵守着个承诺至始至终宛如最道德古板的君子,那就是无论如何,不允许季复生受到半点伤害。便是他自己身陷绝境,也要想方设法让季复生远离危险。 七魔弥天阵威力渐显,已处极盛之势,罗刹女居巽宫之位,祭出丈二芭蕉扇,口念真言,太□风挟裹之下,罗鸠摩与卓远鹄的雷霆罡气何止充沛凌厉百倍?但金翅大鹏于妖界无可匹敌并非虚名,甚至两闯灵山都不曾吃半点亏,法力大损之际,虽无力攻击,但抵挡闪避间仍是毫无破绽。 而巫风灵万鬼夜哭般的蛊毒之力与白骨夫人的尸腐之气,丝丝缕缕的虽无孔不入,但大鹏护体金光接天垂地,倒卷出丛丛璎珞垂珠状的光焰,尸蛊与之触即被绞碎化为黑色雾霭。 九灵元圣深知与金翅大鹏既已动手,必得速战速决,眼下己方却是得势而不得胜,心中凛凛然惊惧,咬牙,抛出冰火轮回罩,咬破舌尖喷出大口血,低喝道:识源破流,芥纳须弥! 只见轮回罩蓦的光华夺人映目射眼,冉冉升起青光隐隐,凝为座宝塔形的透明结界晶光明亮,而结界成局势又变,芭蕉扇之风便不能被大鹏双翅巧妙引向阵外,而尸蛊之气被罩内轮回之灵所感,碎而再聚,怨鬼般缠绕不休,生生不息。 原本以半法力身陷七魔弥天阵已是必败,冰火轮回罩出,是此消彼长,至此凤双越败象已明,再无回天之力。 听到苍凉浑厚的龙吟声由远及近,妖光尽被缚住的金翅大鹏竟不作抗争,只昂出温柔至极的声清唳以作应和,身躯虽同时被数般兵刃穿透,这声唳鸣却不显丝毫痛楚,只味的深情无限,余音袅袅未散尽,凤双越已落地重化为人形。 黝黑的炼神刺完全没入胸口,紫电枪亦是穿腹而过,罗鸠摩的混铁棍激战中被毁,暗藏的青锋剑却从身后深刺入背脊。 凤双越低头见自己鹤羽白衣上沾染了大片金色的血迹,不由得微蹙眉,伸手拔出炼神刺,嫌脏也似远远的随意丢开,回头,已瞧见冰火轮回罩外,条银鳞玉爪的蛟龙,正拼命用爪子用尾巴甚至用头颅去撕扯撞击那层结界。 九灵元圣布设结界堪称妖界首屈指,借助冰火轮回罩这等至宝,因此这个结界精微奥妙牢不可破,但有质无形却也隔绝不了内外的身影声音。 凤双越含着抹纵容的笑意,低声道:“又犯傻。” 任谁都看得出,凤双越此刻生机已绝,只不过残留着最后丝神志气息罢了。 董束月迟疑着慢慢笑开,起初只是轻声的咯咯浅笑,仿佛怕惊扰到美梦般,越笑越是大声而疯狂,直笑得喘不过气来,才咳着喃喃道:“我早跟你说过,我会杀了你……你可终于死了!死在我手底了!” 此战虽不过盏茶时间,罗鸠摩等人却仿佛在生死之间滚了数个来回,个个均是脸色惨白,便是刚强如罗刹女,都身不由己的抖衣而颤。 巫风灵靠在卓远鹄身侧,热泪滚滚而下,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卓远鹄撤枪,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羽玄的仇已了,回去罢!” 罗鸠摩见这二人只为报仇,不禁松了口气,看眼九灵元圣和白骨尸魔,忙道:“老三,你把内丹渡予我,我便把你的尸骨还给你那小情人,如何?” 罗鸠摩不光眼光准,深谙生意技巧,若说凤双越死前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无非就是结界外那条银龙,这句话正是他不得不接受的诱惑。 不想凤双越却笑道:“就凭你?也配要我的内丹?” 大鹏王临死竟改素日的谦谦如玉,极是桀骜而锋锐了,罗鸠摩措手不及,张脸已气得发紫,但他外表粗豪城府却深,忍忍怒气,笑着劝道:“老三,你魂魄将散,现在不交出内丹,做哥哥的免不得要毁你尸身,你最聪明不过,何苦赌这口闲气?” 白骨尸魔桀桀笑道:“金翅大鹏的副骨架,我是定要瞧个清楚的。” 凤双越并不理会尸魔,只淡淡道:“我说了你不配,你就不配。” 话音未落,只小小金鹏毫无预兆的平地乍现,尾羽绕着凤双越的身体,如匹绸缎将他包裹在内。 罗鸠摩脸色惨变:“不好!” 团金光夺目的火焰已莲瓣也似层层绽放,结界内所有人只觉眼前生疼周身如焚,定睛看时,凤双越已被火光吞噬。 却是凤双越以内丹为火种,燃尽鹏血,不留劫灰,不辱于人。 季复生所有的声音被堵在喉间,有些茫然的盯着那团火光,周遭安静得出奇,只恍惚听到火焰轻微的嗤嗤声响,刀子般将自己割碎荼毒,而心中之痛,亦如处于烈火,被烧得血肉焦烂。 只瞬息之间,凤双越身体骨骼已燃烧殆尽,连点残骸灰烬亦不复存,叮的声轻音,颗宝光流动的琉璃心遗落当地。 季复生很是不懂这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鹏明明只会流三次血,为什么地上会有大片金色的血迹?为什么会有这样倏忽生灭的火光?凤双越……怎么会突然变成颗琉璃? 不懂也没关系,银色蛟龙摇了摇头,只要冲进去,回到凤双越的身边,也许他就会微笑着告诉自己,这切只是个梦,或者只是他手炮制的玩笑。 冰火轮回罩的结界看似无物却坚若磐石,小小条银龙根本突不破闯不入,但季复生却不管不顾,不知疼痛也不晓死活,用尽每分力气去撞击那道透明藩篱。 凤双越说过:宁可万世为魔,也不愿朝成佛。 凤双越还说:妖族轻易不动情,动则九死而不悔,复生……我没有办法,我喜欢上你了。 他对自己说:我带你去天海间苍莽处,那才是妖族能翱翔的所在……这是我的出生地,大雪山,我们的家。 几天前他在静夜里还说过:只要复生肯给我十二个时辰,我不会再有任何事瞒他。 …… 哧的记裂帛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生生断裂,阵尖利的锐痛闪电般从额角直劈心脏,季复生不由自主惨叫声,浑身瘫软着坠地,待回过神来,已幻化人形。 身旁近处,滩鲜血中,折断的银色龙角赫然在目。 董束月原本不想让季复生进入结界,便是凤双越濒死之际,也绝不愿让他们最后能触碰到对方哪怕根手指,但此刻见他重伤折角,心中惊痛之极,忙叫道:“快收了轮回罩!” 说着匆匆抢出来,扑入季复生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腰,却又是不能自控的脱口道:“他死了!复生,他真的死啦!你是我的!” 季复生黑发散落,满脸都是血,静静的并不说话。 董束月生怕他将自己推开,用力靠在他怀里,低着头不敢再说,片刻却感觉季复生只手动了动,慢慢抚过自己的背,登时喜不自胜,浑身都要炸开般,只觉这刻方才真正的活了转来:“复生……我很想你。” 想告诉他自己这十年很是委屈伤心,还想跟他商量着以后要去哪里,不过无论去哪里,自己都是愿意的。 正待开口,颈后突然凉,随后有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刺了进来,眼前暗了暗,心里有些疑惑,勉力抬起头,只瞧见季复生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董束月挣扎着,双手在季复生腰后死死扣紧,急切的想说话,咽喉颈子里却生生梗着,连血都被堵在里面,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脖颈点都不疼,董束月只是着急,急喉咙里就发出怪异难听的嘶嘶喘气声,他急着想告诉季复生:我不怪你,我只爱你。 季复生手握着自己折断的龙角,继续往里刺入,直到董束月下颌处透出银色的角尖,方才停住,静了静,掰开他缠在自己腰后的手,面无表情的把将他推开。 董束月朦胧中感觉到个人轻柔的抱起自己,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在乎这人是谁,只是执拗的看向季复生。 他看到的最后眼是季复生奔向那颗琉璃的背影。 江陵城中有个名唤金蝉的小乞丐,素日半傻不傻的,这天已是病得厉害,堪堪待毙。 同住破庙的乞丐中有个略懂草药,给他荒郊野岭的寻了些许,浓浓的熬了大碗捏着鼻子灌下去,聊尽人事但听天命罢了。 金蝉喝了药安安稳稳睡到半夜,却突的个挺身盘膝坐起,双手合十低眉敛目:“翼龙落泪,大鹏重生,六界乃安,阿弥陀佛。” 有乞丐被惊醒,只见他神清气爽,场重病竟自好了,再问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却又副呆样,道:“大概是我说梦话,想吃肉包子……” 众丐嗤之以鼻:“冷饭都吃不饱还想吃肉包子?就爱做大梦,今儿要吃包子,明儿你个小金蝉难道还想当皇帝不成?” 金蝉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用想啊,我下辈子肯定当皇帝。” 众人笑置之。 季复生从干涸龟裂的地上,双手捧起琉璃心。 那颗心看着琉璃硬质宝光冷凝,捧在手方知竟是滚烫灼热,连手心都仿佛要被炙伤,季复生轻声唤道:“双越!” 停了停,侧耳听了听,又唤:“双越!” 四野只余风声。 嘴唇慢慢亲吻上去的时候,季复生听到有水珠滴落之音,极轻微却极清晰,紧贴着琉璃心的面颊感觉到润润的湿意,丝微咸的水迹亦滑到了舌尖。 黄金骨番外 by:陈小菜 近五百年来,狮驼国直是西牛贺洲第繁城,有传说狮驼国王是妖怪,对此狮驼百姓不在乎。 狮驼城外有八百里狮驼岭,岭上有狮驼寨,寨里群山贼强盗,有传说三个寨主都是妖怪,个狗头军师也是半人半妖,对此狮驼寨的强盗胚子们也不在乎。 此刻屋外大雪纷飞,二寨主懂享受,猫在被窝里抱着滑不留手刚蜕完皮的军师边毛手毛脚边逗趣儿:“哎,你说老大和老三在干什么呢?” 军师这些年调养得当,已经不太咳嗽了,但还留着说话前清嗓子的习惯,只不过别人打扫嗓子半不好听,他那么哼涮的,半是沙哑半旖旎,倒使得本就色气十足的二寨主又昂昂然英姿勃发了起来,口堵住军师的嘴:“好了甭管他们了,好轻侯,求你心疼心疼,再赏我回罢。” 庄轻侯奋然抗暴:“滚!百里你就不能节制些?” 百里嬉皮笑脸的摸了把:“我已经很节制了……你不知道咱们家轻侯的妙处……” 说着凑到他耳朵边不知说了什么,庄轻侯莫说五百年便是五千年也听不惯这等不要脸的话,登时面红过耳,抬腿要踹,却被百里趁机分开腿,搂在怀里从后面用力,就着前次的湿润,已硬硬的全根顶入。 庄轻侯登时只觉体内阵胀痛,连心口都是又烫又麻的楔得满满的,待百里双手握着腰大肆冲击时,他眼角已是潮红片,浑身个激灵,忍不住就夹得死紧,饶是百里,也由不得气息不稳,略停了停,低声调笑:“慢点儿吞……好宝贝儿急什么,还有好的呢!” 百里床风奔放热烈,花团锦簇,不光自己无耻,还百般教唆诱导着庄轻侯跟他般下|流,久而久之近朱者赤,庄轻侯情|欲中听得这种话,便如吸入上好的春|药般,心里虽是羞耻得快要活不下去了,身体却情不自禁愈发敏|感火热,浑身都泛出绮丽的粉色,分寸的活了起来。 百里每次重重插|入都能感觉到那内壁无微不至的吮|吸收缩,当下边凶狠狂野的律动撞击边闷哼着赞道:“真棒!好轻侯你快咬死我了……” 突的将他拦腰抱起,翻过身来,引诱道:“趴下,我就让你舒服,乖……” 庄轻侯的腰已是软了,结实小巧的臀却高高翘起,边侧脸压在床褥上,眼神朦朦胧胧的水光潋滟,看着刚从自己深处抽出的硕大,舔了舔红润的唇:“百里……” 百里却不急着给他,大手慢慢抚摸过他遍体细腻柔润的肌肤,尤其在大|腿内侧腰后腹|下等敏感所在恶意停留,最后游走到胸口两点樱红处,忽轻忽重的揉捏着,下|身炽热的抵在后|庭入口,只缓缓的研磨滑动,不时顶顶穴|口,却浅尝辄止并不深入,庄轻侯两条腿不自觉的大张着分开,身子轻扭着,臀|缝被折磨得片滑腻腻的湿濡,已是急不可耐:“你……你快些!” 百里覆在他背上,浅浅进入几分,却又停住,舔着他的颈侧,声音艳丽而情|色:“乖轻侯,你叫出来,我就好好的干|你。” 这般粗俗下|流的话入耳,庄轻侯猛哆嗦,膝盖颤抖着,腹|下阵酸胀,呻吟声竟要就此缴械。 却被百里使坏手握住,生生又逼了回去,庄轻侯浑身所有感觉都集中在那处,登时难受无比,忍不住声低泣,正待掰开他的手,只觉空虚麻|痒处猛然被撑开侵入,情不自禁又是声惊叫,已被狠狠贯|穿,随后就是暴风骤雨般的冲撞抽|插。 庄轻侯不再压抑冲口欲出的呻|吟低呼,内壁微微抽搐绞紧,彻底投入不能自拔,百里粗重的呼吸着,握紧了庄轻侯的腰,配合着自己的进退扯近又放松,还大声的激情洋溢的赞美道:“宝贝儿里面又热又软……叫得可真好听!” 庄轻侯已是意乱情迷不觉羞耻,听着这话腰肢蛇般愈加灵活柔媚,股|间片水渍润滑,百里腰力极猛,激烈霸道的索取间,下|腹碰撞到庄轻侯的臀是啪啪有声,庄轻侯不住口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吐出的舌尖也成了蛇信,分开细细的叉,长长的伸出,温软的舔舐百里的眉眼嘴唇,yin乱而放|荡。 狮驼寨的午饭由已经轮回转世五次的张大娘打理,张大娘此时年不过及笄云英未嫁,但因为五世都不曾饮那盏孟婆汤,饭菜滋味硬是与第世没大区别,且水准高点点而已。 大寨主吃饭素来是不谦让的,三寨主吃饭素来是给大寨主夹菜的,二寨主吃饭素来是跟大寨主做了对头的,军师吃饭素来是斯文含蓄吃药似的。 只山鸡不过两条腿,军师向嘴刁,又靠在椅子上腰都坐不直脸快死了的弱气相,大寨主犹豫片刻,咬咬牙让了他条,但二寨主毫不客气的对仅剩的条下手时,大寨主急了,正要把抢过来,二寨主已下了嘴,口咬去,连大骨头都看见了。 大寨主怒了:“二哥,你眼睛搽了煤灰么?” 百里知他为了鸡腿发作,心里好笑,却正经着脸色揉了揉眼睛:“没有啊。” 大寨主很毒辣的断言:“那便是纵|欲|过度,你眼圈都乌黑了!” 百里懒懒道:“复生说得没错,但我既然纵|欲|过度,那好好补补也是应当。” “你真不要脸!” “谢谢你的夸奖,老大!” 庄轻侯忍不住笑出了声,季复生气得眼睛都绿了。 此刻三寨主自然是要见义勇为的,三寨主懂兵法,破敌于命门要害:“轻侯你笑什么?你也保重些个,别老纵着二哥,日上三竿犹不厌兵,他身子骨本就是声|色场里千锤百炼出来的,你哪能跟他比?” 庄轻侯笑得有几分勉强了:“我并不曾……” 三寨主很温和也很善解人意:“原来是我虑了,复生是听错了。” 庄轻侯不及思索,随口问:“他听错什么?” 三寨主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方才他不知听到什么人喘着气叫饶命,声音很有些像你,就恨不得提着刀冲进去救人呢。” 庄轻侯撇下筷子:“我吃饱了……” 捂着腰掩面遁去。 百里啃光鸡腿,严正指控:“老三,你睡了快五百年,还是改不了的小心眼!” 转脸寻求同盟:“复生,你说是不是?” 季复生扒完最后两口饭,神态很淡定:“我看是你眼神不好,双越哪里小心眼了?” 看了百里眼,恨不得把那条鸡腿从他肚子里挖出来也似,恨恨道:“我也吃饱了!” 挺直着腰板扬长而去。 百里盯着他背影瞧了半天,突然凑到凤双越跟前,压低了声音:“你们不会真的是……谁强谁在上吧?” 凤双越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否认。 百里惊:“不会吧……复生自现出七翼银龙本相,实力便稳居妖界之首,你则是形神俱灭连内丹都毁了,虽被翼龙泪所救,却到十年前才苏醒过来,身修为也不是这区区五百年便能恢复的,怎么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说着就去扯凤双越的衣领,努力寻找他被季复生强|占的痕迹,边悲哀的感慨:“昔年七圣死的死叛的叛,不想连金翅大鹏王都被人上了,我作为七圣之,当真是很没面子!” 镶着雪白狐毛的领口被拉松,肩头个殷红齿痕赫然在目,百里几乎要幸灾乐祸到老泪纵横了……偏生眼尖,却又在他背后肩胛处看见数道抓痕,已然心知肚明,失望之余,嘴上却啧啧称奇:“真是……太残忍了,这季复生难道是狸猫变的?头jian yin 掳掠,头还要挠你的背?瞧这几爪子挠的,比轻侯的出手还狠哪!” 凤双越不禁笑,忙拉好衣领:“行了,复生向脸皮薄,你不许当他面揭破。” 百里嘿的声,挑着眉梢笑道:“揭破了又怎的?最我当时倒霉,但事后倒霉的可是你,老三,你从不肯吃半点亏,我也没本事让你吃亏,但看着复生让你吃点儿亏,也是普天同庆的妙事啊。” 凤双越默然片刻,低头轻声道:“二哥想教训我,直接动手就是,我现在法力低微,也就剩下对付庄轻侯的本事了。” 百里看他手指静静搁在桌上,浑若无力的白皙细长,心中骤然紧,笑容尽去,言语间已颇有自责之意:“你当年若不是为我耗费过半的灵力,也不至于被那群宵小之辈逼得自毁内丹……” 凤双越却抬头,只见琉璃目明亮,笑意隐隐,又哪有丝阴霾:“二哥既觉得亏欠于我……那是再好不过。” 百里跌足长叹:“你又骗我!偏我又上当!” 凤双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十分大度:“骗不骗,都是兄弟,没什么可计较的。” 听得兄弟二字,百里却是别有所感,闷闷的说道:“兄弟……哼哼,当年我谁都不恨,只恨罗鸠摩!” 凤双越淡淡道:“罗鸠摩向如此,我倒是不奇怪。” 百里想起五百年前旧事,不禁心有余痛,当日惨状,仍是如在眼前:“当年我赶到 分节阅读80 欲望文 分节阅读81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81 时,你已形神俱灭……九灵元圣等也都离去,连董束月都不知去向,只剩罗鸠摩和尸魔仍是不死心,我看他们是连复生也不打算放过的。” 凤双越道:“二哥待我,待复生,都是真心。” 复又轻叹道:“我非要他滴眼泪,却差点害了二哥。” 那日确是九死生,季复生若不能现出七翼银龙的本相,死的必定不止凤双越个。 季复生虽出其不意手刃董束月,但罗鸠摩与尸魔尚在侧虎视眈眈,而百里的性子至邪却也至烈,绝不会悄然逃离,只要口气在,必定拼死战,宁可与罗鸠摩玉石俱焚,也断断不容他们再去伤季复生。 凤双越念至此,心中是对百里亲近。 “复生捧着你烧剩下的那玩意儿……”百里摇头道:“真没想到,从来不哭的人,竟然能哭成那样,我可被吓得够呛。” 这五百年凤双越直沉睡,醒后的十余年里,屡次问到昔年之事,季复生却死活不说字不吐,也想过可以悄然问之百里,却又觉得此事季复生既不愿说,自己又何必急于时,反正日子久远,总有他肯说的天。 此刻听百里无意提及,虽早已知晓自己得了翼龙泪,仍是免不了的心疼,却又是不自觉的欢喜:“复生哭得……很难看么?” 百里向喜欢季复生,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头脸的血,眼珠子烧红了的炭也似,哭得脸都扭曲了,能好看?” 说着双银灰眼眸微微的眯起,有些朦胧的澹开。 地焦土中,百里看着那颗宝光流动的心脏,那个跪着不住颤抖的单薄身影,心痛如绞,低呼道:“复生!” 季复生恍若未闻,嘴唇哆哆嗦嗦的贴着早已死去的心。 罗鸠摩目光闪烁,不停的在琉璃心和季复生身上打转,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攫取。 罗刹女见凤双越死,便弃众人不顾,匆匆赶往积雷山去杀那玉面狐狸,罗鸠摩知她心思,但略迟疑,终是不舍得就此离开,心想美人六界九天处处易得,大鹏王的身修为可是千年万载的难求,就算他内丹毁去,但这颗琉璃想必另有妙用。 百里也不言,手擎出裂魂枪,青铜枪杆攥在手心,由冰冷转为炽热,枪上蝎尾抖开,燃烧的青色火焰般:“罗鸠摩,你先杀我!” 比起罗鸠摩得陇望蜀的不满足,白骨尸魔却是满怀纯洁的喜悦,今天这趟来得太值了!虽然没看到金翅大鹏的骨殖,但把业火燃尽血肉还是很好看的,何况眼瞅着还能看到蛟魔王和这条小银蛟的死?时阴森森回应道:“那就先杀你!” 罗鸠摩的青锋剑上,还沾染着抹金色血迹:“二弟,事已至此,我不能留你。” 百里大笑,笑声中满是愤怒鄙夷:“你得不到老三的内丹,便打我的主意是吧?我若让你得了去,便不是百里弃敖!” 罗鸠摩已是撕破了脸,满不在乎的冷哼声:“你们和老七,嚣张跋扈,傲慢无礼,对我何尝有过分毫的敬重?” 百里不屑与他再作口舌之争,沉肩拔背,枪尖闪过抹金属的暗光,呼啸着直奔罗鸠摩咽喉。罗鸠摩外表粗豪,内心谨慎,临敌对阵从不小觑对手,青锋剑横过,只是封架格挡,并不急于抢攻。 白骨尸魔瞧着罗鸠摩,冷笑道:“真是白长了张男人的脸!” 却不上前相助,只挟裹着股腥气,绕着季复生转了几圈,兴致盎然:“小鬼生得漂亮,想来骨架也好看……喂,你哭完了就自己了断吧,可别让我费劲!” 说也古怪,这银色蛟龙虽不罕见,法力也不惊人,但挨得近了,由不得的心神不宁,隐生出种要命的恐惧来。 白骨尸魔沉吟片刻,神色间了几分凝重,团黑雾也似飘到季复生上空,再不迟疑,手中柄白骨刀悄悄的便从他后颈划下去,这刀险恶而轻巧,沿着脊椎骨极流畅的崩出道血线来。 百里激战中余光不离季复生,乍见血光满眼,呼吸窒,情不自禁声悲啸,罗鸠摩见他分心,借机压剑刃,顺着枪杆直劈而下,趁势跟身进步,剑便欲捅穿百里胸膛。 他虽为七圣之长,但数千年来声名气度皆不及凤双越与百里,今日这两人终于死在自己手底,实在是年酸气朝出尽,无比的畅快淋漓,双眼只盯牢百里,再无暇他顾。 败死在即,百里神色却是半分不动,目光远远投向季复生处,剑锋逼至胸口不足寸余之际,眼神突的亮,似大惊又似喜极。 蛟魔王虽喜怒坦荡性情无拘,却也是洪荒崩塌未必惊心的角色,罗鸠摩见他脸色骤变,心中动,浑身莫名的阵发寒,蓦的撤开剑,踏云跃上半空。 就这瞬的警觉,已是捡回条性命,待罗鸠摩回头定睛看,只见银光煌煌清冷遍地,气芒炫目中只听声深悠浑厚的龙吟,登时银河倾倒云流过海,雨雾虹彩霞霓生华,条巨大的飞龙若隐若现,看不清真身,但见七只狭长的半透明鳞翅闪烁晶光,抖动震颤间清音琳琅。 罗鸠摩回头这刻,白骨尸魔轻飘飘断了线的纸鸢般直飞出去,半空中幻出白骨原形,显然已是魂魄无存。 尸魔实力虽不及自己,却也算是妖界数得上的好手,不想无声无息仅个照面,就被七翼龙击溃,罗鸠摩登时身冷汗,又惊又惧,不禁起疑,难道今日之战,竟又是凤双越手设下的圈套?要网打尽胆敢与他为敌之人?而这七翼龙便是他埋下的杀手锏? 罗鸠摩生擅逃,又知自己绝非七翼龙之敌,惊魂未定之余当机立断,抬手拍天灵,拼着耗费数百年的修为,化为道黑光,缩地成寸纵逃而去,但刚纵未起之际,身后凉剧痛攻心,也不知被什么连皮带肉抓去了截脊骨。 百里立在当地仰头而观,良久云雾散去,果然是传说中落泪复苏的七翼银龙,心中酸,大喜复又大悲。 如凤双越所愿,季复生元神魂魄回归,七翼银龙苏醒现世。 但为了求他滴泪,粉身碎骨亦是无悔的金翅大鹏,却不曾看到他翱翔自在惊神动妖的刻,也不曾亲眼见到那滴眼泪,徒自留下颗无知无识的琉璃心。 七翼银龙逐走罗鸠摩,敛翅落地化为人形,黑发曳地,眼神空空的,眼底并不清澈,味鲜红如血,而睫毛上仍有泪珠莹然。 百里走近前,低声道:“复生。” 季复生猛然惊醒,似刚瞧见百里,急道:“二哥……我要救双越!” 百里见他如此,难过之极,不知为何,胸中有口郁郁之气,脱口道:“有今日之果,老三他是心甘情愿再无遗憾……你呢?早知今日,当初还会不会那般无情?” 季复生恍恍惚惚,心中风雨大作片混沌,百里之言落到耳朵里,惊涛骇浪混着道雪亮的闪电般,似乎听得清清楚楚了,又似乎根本没听明白,隐约捕捉到什么极重要的事,忙把握住他的手腕,手心冰冷,用力却出奇的大:“二哥,怎么才能救他?你告诉我!” 百里腕骨剧痛,却眉头也不蹙下,沉声道:“能救他的,本该只有你……可现在我也不明白,到底成是不成。” “老三说过,翼龙泪能让灵魂重生,自然也可以使得琉璃心重化血肉,当年金蝉子以九世历劫,换得如来答应,待金翅大鹏心复之时,便是你们再聚之日……却不知为何……” 季复生知凤双越至深,百里言至此,已豁然开朗,怔怔凝视着捧在手里的琉璃心,血红的眼珠慢慢转成漆黑的清亮:“原来是这样……他是怕了,跟那年我怕的差不。” 百里不解:“怕什么?” 季复生静静道:“那年我怕他根本就是认错了人,这才喜欢我,又疑他待我好,当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另有所图。如今是他怕,怕我再不敢真心对他。” “二哥,其实我们于情|爱事都是懦弱之人,不及你,不及轻侯,也不及……董束月。” 百里不耐烦,挥手打断:“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懦弱的只有你个,老三才不会怕这些,如果说他有怕,那只会是怕自己琉璃心不复,终有日,会迷失本性,伤到你。” 季复生静默片刻:“二哥,我要去灵山。” 百里怔,怒道:“不许去!老三若是活着,也断断容不得你不顾自己的生死妖族的荣辱,为了他去求如来!” 季复生摇摇头,声音低不可闻:“可他已经死了啊。” 百里眼眶热,半晌缓过劲来,涩声道:“灵山去不得。你是七翼银龙,上古便是神佛死敌,因此才被烙印元神魂魄永锢,你这去……” 季复生淡淡道:“只要如来能救双越,我便能让七翼银龙的无边法力永远消失,从此神佛无虑六界俱安,佛祖如来慈悲,想是乐意见到的。” 稍顿了顿,字字道:“若他不救,只要我不死,六界就不会再有日安宁。” 说着不由自主手指用力,握紧了琉璃心,手心传来的奇异触感却使得季复生个激灵,忙低头看,只见琉璃心宝光如星坠云散,透明的华彩逐渐黯淡,而数滴沁入里面的泪珠却历历分明,叶子舒展开般绽放出无数道血红的痕迹,所过之处,坚硬的琉璃道道融化,赫然有了柔软的血肉之感。 琉璃心极轻极微弱的隐约颤动着,季复生心头却如巨锤撞击怦怦乱跳,双手抖得厉害,忍不住抬头求助:“二哥……” 百里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声音中却有丝不敢置信的惊喜,忙托住他的手,待看清他掌中琉璃心的变化,喜动颜色,断然道:“琉璃心复!快去大雪山,凤飞北海而栖梧桐,那棵青桐树必定能助老三生长形神。” 此刻天色微明,东方厚厚的云层已撕开了条缝隙,隐隐现出丝曙光。 百里伸了个懒腰,没正经的挑着边眉毛,抬腿架在桌上晃着:“后来复生就跟你在大雪山桐树旁修行。我从碧波潭恢复法力后,就回到狮驼寨,怕你的狮驼国没人管,便以移山之术,将八百里狮驼岭挪到了狮驼城外,又当国君又当山贼,好生辛苦!” 凤双越出了半天神,眸光温柔如阳光下的海水,笑道:“二哥确实辛苦了……再后来呢?” 百里道:“辛苦了百来年,实在是记挂着你们,我就去了趟大雪山,发现你已经形体俱全魂魄尽归,只是直昏睡,以此蓄养元神灵力。” 凤双越轻声道:“复生直陪着我么?那时他呆在我身边,我也全不知晓。” 百里看他眼,正色道:“复生怎舍得留你个人在大雪山?他以七翼银龙的内丹为你渡入元气精血,日复日,年复年,从不间断,要不然依你当年形神俱灭的惨状,怎可能区区五百年便无大恙?” 说着却叹了口气,甚是心疼:“只是复生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去的时候他已衰弱不堪,法力是消耗过甚几有涸泽之险,风雪透骨,却只守着你在那棵桐树边,竟不知道避上避……要是我直不去寻你们,只怕妖界的传奇七翼银龙竟会冻饿而死,这样的话,那帮子神仙岂不是要活活笑死?” 凤双越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良久低声道:“二哥,这些年,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得他这真心实意的句,百里也是心绪激荡,忙放下腿,伸手拍拍他的肩:“你我是兄弟。” 凤双越清亮的声音微颤:“我是谢你……这般对复生。” 百里大笑道:“那不必了!” 眨了眨银灰眼眸,十分招人恨的狡黠邪美:“别忘了,他可是我手拉扯大的孩子,何况现在他还是咱们的大寨主。” 凤双越不禁微笑,异常的骄傲:“复生现在可威风得很,妖王令已认他为主,今日之妖界,你我和老七都已是过眼云烟了。” 百里哼的声:“好生稀罕么?要不咱俩联手,痛殴他顿?” 凤双越只笑不说话。 百里迟疑片刻,道:“老三,那次你真吓着他了。他这些年待你,比对自己的眼珠子都小心翼翼,怎么都舍不得你再吃半点儿苦。” 凤双越点头:“二哥,我明白。” 百里起身出门,想了想,回头道:“我带你们从大雪山下来的时候,复生连话都不太会说了……直到你醒来。” 凤双越走近木屋时,季复生正坐在雪地里,撕着只獐子,喂只斑纹雪豹鲜獐肉吃。 雪豹摇头摆尾蹿高伏低,把季复生乱抛的鲜肉块块准确无误的叼住吞下。 季复生拍拍手,那雪豹就头扑过来,任由季复生揉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和肚子,又伸出肉嘟嘟的爪子去挠季复生的手。 人豹玩得兴高采烈浑然忘我。 凤双越走上前,把将季复生抱起,柔声道:“坐在雪里,就不怕冷?” 季复生满不在乎的笑道:“不冷,习惯了!” 正要挣开他跳下地,却听凤双越的声音异样的低哑,甚至有隐隐的怒意:“在大雪山上冻习惯了?” 季复生僵,抿了抿嘴,很是不耐烦:“百里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话说得嚣张,却乖乖呆在凤双越怀里,不再乱动。 凤双越叹了口气,到屋门前脚踹开,径直走向床边,放下季复生,握着他的手暖着:“以后不许。” 季复生看他眼,有些委屈:“你又生气啊?” 凤双越淡淡道:“你再这样,我就杀了雪豹。” 季复生眼睛里满是笑意:“他魂魄还是你召回的,你才不会杀他让我难过。” 凤双越摸摸他的头发,无奈而纵容的叹气。 季复生七翼银龙的元神已复苏五百年,虽还是脱胎于卓羽玄的形容样貌,但自然而然的也略有了些许变化,瞧着竟与原来的季复生了几分相似,肤色转为浅浅的蜜色,五官深刻华美,雕琢般的线条有凛冽的利落。 但经历数世,唯始终未变的,是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凤双越凝视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都要化成汪春水,声音羽毛般轻柔,不惊尘埃:“复生,为什么……我没有醒来的时候,你会忘了怎么说话?” 季复生转开眸光,感觉这个问题很白痴:“大雪山上没人跟我说话,时间长了,就忘了。” 凤双越对这个显而易见是敷衍的答案并无不满,只低声笑了:“是么?”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垂:“好吧,你不肯说也不打紧,反正我心里都明白。” 季复生忙扭脸避开他的唇,道:“明白什么?莫名其妙的。” 凤双越伸臂搂紧他,慢慢摇晃两下,语气温柔珍惜到了极处,听起来反而有些不顾切的凶狠意味:“没什么,就是喜欢你,说不出的喜欢……复生,我天比天加离不开你,可怎么办才好?” 季复生身形早已长开,手长脚长,脑袋被凤双越压在胸口处原本很是憋闷,但听得他如此低低道来,便只是安静的呆着,片刻伸手反抱住他的腰,搂得紧密:“那就不离开。” 极简单的句话,凤双越却立即展颜:“真好。” 季复生闷声道:“是真傻。” 凤双越轻声却满足的笑,笑声未停,只听砰的声响,屋门被踹开。 百里毫不愧疚的登堂入室,目光毫无遮掩的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都抱块儿了,怎么还穿着衣服啊?” 季复生大怒:“你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 凤双越也很不满:“二哥,我们这扇门,难道只是摆设?还是敲下会累着你的手?” 百里扬眉,无耻得很坦然:“我是山贼嘛。” 凤双越与季复生对视眼,默然无语。 良久凤双越勉强问道:“你……有事?” 百里银灰眸子中闪过道冷光:“有故人来访。” “谁?” 百里冷笑:“九灵元圣。” 季复生奇道:“那个九头青狮?他怎么又来了?” 凤双越心念动:“他来过?” 季复生想了想,道:“好像百年前来过次,被二哥逐走了……我记不太清楚。” 百里点点头:“是二百年前。” 凤双越眸光轻转:“九灵元圣难得离开竹节山,你也不问问缘故?” 百里道:“当时你昏睡不醒,复生除了你什么事都不管……我懒得去问,只跟他说,若要与狮驼岭战,便请上山,若不想,就滚。” 季复生很聪明的推测:“然后他就滚了。” 百里挺了挺胸:“那是自然,老狮子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 季复生嗯的声:“可他为什么又来了?” 凤双越忍不住笑出了声,百里老脸红:“老三,这次见见他?” 凤双越若有所思,笑道:“该见。当日七魔弥天阵的阵主,看似董束月,实则是他。” 携着季复生的手往外走去,随口问道:“那战后董束月的下落,你们都知道么?” 百里怔:“我赶到时他已不见踪影。” 季复生冷冷道:“我用蛟龙断角刺穿了他的咽喉。” 咽喉被龙角洞穿,本是致命之伤,但董束月出身轩辕狐族,又有竹节山无数奇珍异宝续命,凤双越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九灵元圣的来意了。” 百里蹙眉:“你是说……” 季复生脸色微变:“董束月!” 凤双越小心眼不减当年,琉璃目斜飞嘴角勾起,便是记飞来横醋:“他若是活着来找你,你舍不舍得再杀他次?” 季复生不理他,咬了咬牙:“董束月……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 凤双越淡淡道:“他不向如此么?” 季复生只觉手心黏腻,似乎还侵染着董束月颈子、下巴、口中流出的鲜血般。 当日眼睁睁看着凤双越烟消云散于眼前,悲伤心死之下,对身遭切已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血残酷,待董束月扑上来之时,连厌恶痛恨的情绪都已丧失,只剩下冰冷强烈的杀意急待发泄。 而龙角穿透血肉刺入颈颌的感觉,此刻忆起却有种深切的不忍。 当日重入地府,紫衣银发的泰山王何等风姿美妙,他从清水里摘出朵千瓣白花,手指却比沾着水珠的花加莹润剔透,笑容有丝悲伤,的却是清澈纯净的欢悦:“送你朵曼陀罗华。” 他所有的恶毒,日益狰狞而扭曲的心,都源于求而不得的爱,虽无法原谅却也可怜可悲。 百里似有所感,也是低头不语,三人路静静行去,走近寨中聚义厅时,尚未进门,只听“哎哟”声痛呼,却是庄轻侯的声音。 百里飞身上前,脚踹开门已抢了进去。 季复生早听得那声痛呼中隐含笑意,当下也不着急,只怅然道:“又坏扇门……当这个大寨主真是很头疼,昨天张大娘已经抱怨没钱买菜了。” 凤双越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打紧,让庄轻侯处理就是。” 季复生不满道:“狮驼城国库里的是银钱,你是自愿破财消灾还是要我们费劲去抢?” 凤双越揉把他的脑袋:“笨啊……门是百里踹破的,不趁机为难下他的轻侯,我的良心都不会安宁的。” 季复生被良心二字击败了,震惊半晌:“你说得对。” 听得厅堂里百里迭连声的问:“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了?” 两人忙快步进门,瞧庄轻侯的脸,凤双越不禁笑,心道果然是董束月的手笔。 庄轻侯从左侧眉梢到下颌,五道爪印宛然,几滴血珠正顺着 分节阅读81 欲望文 分节阅读82 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分节阅读82 脸颊滚落衣襟,这等伤势虽能愈合无痕,到底也有些疼痛,时哭笑不得的答道:“他看见我就扑过来,我瞧他可爱,就顺手抱起逗了几下,他原本很是乖巧,抱得近了,却狠狠给我爪子……” 只银白色的小狐狸蹲坐在九灵元圣的肩头,九条银亮蓬松的尾巴扫来扫去,尖尖的下巴抬着,双眸深紫,眼神会说话般闪烁流光,毫不掩饰对自己制造出的伤口的得意解气。 百里无奈,又有几分尴尬,知庄轻侯是遭了鱼池之殃,董束月对情字疯狂的独占欲和蛮横霸道,化为兽身也是不作稍变。 庄轻侯冰雪聪明,早已心知肚明,却不说破,道:“狮驼岭几位当家既然都在,我就先下去了,寨子里还有琐事要我打理。九灵元圣远道而来,还请盘桓数日。” 百里把拉住,道:“老狮子,你此行不是找我吧?” 九灵元圣怔,忙道:“不是。” 百里颔首,又问:“束月,你呢?” 狐狸董束月方才眼瞧见季复生,情不自禁身体僵,两只耳朵直竖起来,尾巴却簌簌颤抖,九灵元圣忙伸手安抚几下,柔声道:“蛟魔王问你,有没有事要跟他说。” 狐狸木然摇了摇头。 百里转眼看向凤双越,凤双越含笑轻轻点头。 百里道声:“束月……”犹豫着想说什么,但看到他直直凝视着季复生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与庄轻侯并肩出门。 九灵元圣十分客气而礼貌:“上次仓促前来拜山,竟忘了大鹏王尚在疗伤调息,实在是失礼。” 凤双越悠然落座,道:“这算失礼的话,七魔弥天阵又怎么说?” 九灵元圣滞,季复生冷哼声。 凤双越好整以暇,笑道:“我不知九灵元圣为何就认定,我不会杀你雪七魔结阵之仇?” 九灵元圣并无惧色:“大鹏王若要报仇,我便是龟缩竹节山九曲洞,也躲不了避不开。” 凤双越琉璃目微微闪:“有道理。” 九灵元圣从肩头抱下紧张得哆嗦的小狐狸,下下抚摸他僵硬的背脊,温言道:“别怕……” 看着凤双越道:“何况,我与大鹏王并无交情,而大鹏王身修为对每个野心勃勃的妖族而言,均是可望不可即的绝大诱惑,恰好当时你法力大耗,既有这等千载难遇的机缘,为何不动手?” 凤双越眉梢挑,道:“也是,趁虚而入在妖界无可厚非。” 九灵元圣笑道:“如今你便是要复仇,罗鸠摩这个曾经的结义大哥既不曾死,也还轮不到区区在下。” 凤双越拊掌大笑:“有见地,不愧是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悬着的颗心直到此刻方才真正落回腔子。 不想凤双越话锋转:“不过你说错了件事。” 看着九灵元圣眸子里闪而逝的不安提防,慢慢道:“你当年杀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法力内丹,而是为了……你怀里这只九尾妖狐。” 九灵元圣轻抚狐狸的手指蓦的停,董束月昂起脖子,双眸睁大盯着凤双越,龇出尖锐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凤双越蹙眉厌烦道:“怎么?变不回人形了?” 九灵元圣黯然道:“束月五百年前被龙角刺伤,我千方百计费尽心思,也只能存其兽身以容魂魄,要想幻化人形,却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 季复生在狐狸昂起脖子的瞬间,突然发现他颈子银白的皮毛中有点鲜红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脖子……” 九灵元圣凝望季复生片刻,淡淡道:“这个血疤褪不掉了,你当年出手并不曾留半分余情。” 九尾狐紫眸盈盈如醉,眨不眨的痴痴看向季复生,个中情深不悔简直令人惊心动魄,季复生压下心里的丝感动不忍,声音冷硬而淡漠:“任何伤到凤双越的人,我都不会留情。” 季复生素来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只不过如此到底是当头棒喝还是催魂索命,蕴热于冷亦或雪中夺袄,却是只有局中人才能自知。 九灵元圣垂下目光,摸了摸狐狸颤抖如风中落叶的身躯,喟叹道:“傻孩子……” 凤双越微有懒散之意,温言道:“九灵元圣还有何事?” 九灵元圣也是山之主妖中翘楚,见凤双越既已逐客,不迟疑,起身道:“其实我此行拜山,只为替束月转句话。” 凤双越微有不耐:“说。” 九灵元圣却走到季复生面前:“你……抱抱他可好?” 季复生略思忖,只伸出手轻轻触了触狐狸颈中的伤痕,低声道:“忘了我罢。” 话音未落,小狐眼中已滚下泪来,只软软的银白爪子搭在季复生手背上,并不曾用力,却透着近乎绝望的依赖爱恋。 九灵元圣静静道:“束月说,他不怪你杀他,也不后悔杀凤双越。” 说罢也不告辞,抱着小狐转身御风而去。 凤双越笑着叹气:“只怕再过上千年万载,董束月还是放不开你,阴魂不散,当如是也。” 季复生闷声道:“双越,不要为难他。” 凤双越点头:“我倒有几分佩服这狐妖了,就留着他的性命罢。” 天寒雪大,荒山无事,天黑之后无非就是暖炕热被窝,季复生安静的伏在凤双越的胸膛上,如往常样入神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只是眉目间,却有几分倦意郁色。 凤双越揽着季复生的肩,手抬起他的下颌,凝神看了看,眼神深邃却温柔:“在想董束月?” 季复生拨开他的手,点头,又有些许的怔忡茫然:“喜欢个人总是没错的,感情只要是真,就不该被轻贱。只是……双越,如果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你会如何?” 凤双越哼的声嘴角下沉,极其不悦,眼角垂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季复生的手贴在他胸口,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只觉这样鲜明活脱的生命实在是值得万分珍惜而感激,好脾气的解释道:“我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可以。” “凤双越,你要不要稍微讲点道理?” “你说呢?好端端的你给我这样个如果?” 季复生语塞,脸迅速的冷下来。 “又摆脸色给我看……”凤双越如既往,连半盏茶的时间都熬不过去,抱怨着却又笑了:“真拿你没办法……嗯,你如果喜欢别人,我自然是要全力以赴争到底。” 季复生看着他,眼神很清澈,有些微的锐利:“你会不会想法子去杀那个人?” 凤双越思忖再三,道:“要听真话?” “嗯。” 凤双越也不讳言,说得透彻:“我的心思跟董束月样,定要杀那个人。只不过做法不会如他那般急躁疏漏,必要想个法子,天衣无缝的让那人消失,你却还不知道是我下的手,如此再慢慢打动你,让你的心思转到我身上来……复生,我是个最自私不过的,既喜欢了你,就会不惜切,也要你跟我在起。” 说着颇有所感,轻轻吻了吻季复生的额头:“复生,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因缘际会却也有造化弄人,冥冥中许是自有定数,正如我当年的错认……但日后种种,初遇时只是稍见端倪,千劫万难后何去何从,到底要看各人,有人逆天而为绝不放弃,有人却是憔悴抽身孑然独归。” “我曾跟你说过,金翅大鹏孤寂数千年从不动情,但旦动了情,则九死而无悔。复生,我心里待你如何,我自己知道就好,不求你都能懂得,但绝不允许你不喜欢我,你……可明白?” 季复生笑了笑,道:“明白。” 凤双越端详着他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你说的都是真话,我要听的也是真话……我很欢喜。” 真的是很欢喜,眉梢眼角,斜飞展放的尽是开怀愉悦。 凤双越怦然心动,低声问道:“你呢?我若喜欢别人,你会不会杀他?” 季复生道:“我不会。” 凤双越心中无端的略有失落,却笑道:“因为骄傲么?做不出那等屈膝伏低有违本性之事?” 季复生道:“不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能让你伤心。” 话音刚落,就被熟悉的气息彻底包围了。 凤双越的舌尖灵活的探入口中,有强烈的独占意味,又是宠溺之极的温柔如水,缓缓舐过唇齿上颚,追逐戏弄着季复生的舌尖,最后噙住,从蜻蜓点水到交缠吮|吸,发出细碎湿漉的旖旎之音。 季复生双手攀着他的肩头,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有酥|麻甘美的滋味从嘴唇灵敏的升起,丝绸般滑过咽喉蔓延至心流过全身,这种感觉令每寸皮肤都起了细小的颤栗,甚至连脚趾都开始蜷缩,每滴血液里都滋生出急不可耐的期待与悸动。 季复生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如此沉溺于凤双越的亲吻?渀佛魂魄都在唇齿的亲密交融中生生世世的缠绵无隙,如此圆满如此诱惑。 明显的感觉到季复生的呼吸变得火热而急促,凤双越却停住了在他口腔里的侵袭爱|抚,拇指轻触了触季复生亲吻后水色润泽的嘴唇,低低声笑,手解开他的衣衫,身子往后退了退,俯首到他的腹|下,舌尖从已然笔直挺立的柱体底部慢慢的路吮|舔而上。 季复生倒抽口凉气:“你……” 如此体贴而直接的刺激,熨帖着每个能带来快乐的细微之地,几乎令人承受不住,季复生忍不住手按住凤双越的头颅,线条凝练结实的小腹已完全绷紧。 凤双越的手指托住他的腰|臀,半强迫的使得季复生不能有丝毫的退让,舌尖微微用力,情|色无边的抵着秀挺的顶端,含入至没根,吞吐间轻咂缓吸,冶荡而放纵。 待舌尖邪恶的顶开最敏感的小裂缝,濡湿的来回滑动蹭搅时,季复生只感觉到阵让人心跳骤停的强烈刺激,从被无微不至照顾欺负着的下|身直烧到五脏咽喉,情不自禁,颈子用力往后拗出个不堪承受的弧度:“呜……” 声音有些许迷乱的脆弱,季复生手上的动作却近乎粗暴的霸道,握着凤双越的长发,随着自己的挺送用力拉拽,坚硬到极限的分|身已顶入他咽喉的最深处,派温软火热的**柔腻中,不知是有心亦或无意,凤双越的牙齿却在分|身脉络上轻而尖锐的刮过,带来微痛却狂野的快感。 季复生双腿哆嗦着分开,腰胯带出的弧线充满了侵略感,迫不及待的要刺入深,获取。 居高临下的看去,正埋首于自己胯|间的凤双越与平日大是不同,竟会让人心里长了草般,压抑不住尽情去凌|虐他的隐秘欲|望…… 凤双越凌乱的发丝下,是饱满光洁的额头、半睁的水润眼眸和翘起的浓密睫毛,而形状完美的唇被撑开,唇角道微闪的水迹yin乱非常,整张脸的轮廓气质都似乎洇入了濛濛的水汽,从高华矜贵转为种奇异而蛊惑的妖艳。 如此卑微的礀态与全心全意的侍奉,使得季复生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却膨胀起种征服凌驾的隐隐快意。 情|欲已是不能自控,恍惚置身最美妙的梦境,这刻身遭切都不复存在,偌大天地,只剩下自己和凤双越,再没有不可为不能为,不知不觉间,季复生的节奏已落入凤双越的掌握之中,紊乱而急切,强烈而浓密,最高峰已触手可及,季复生沙哑着声音喊道:“双越……双越,你可真好……” 闭上眼睛,分|身在温热的口腔里跳动了两下,忙想撤出凤双越,却被他牢牢按住,季复生喘息着,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你疯了……” 话虽如此,手指却用力的拽紧凤双越的发丝,终是滚热的喷发在他嘴里。 这样的高|潮凶猛而彻底,是能粉碎灵魂的绝顶欢愉,季复生不待平定呼吸,忙扶起凤双越,脸红得写满了心虚二字,眼睛却亮晶晶的璀璨闪烁:“我没忍住……你还好吧?” 凤双越抬起头,眼眸带笑,唇瓣因充血和摩擦而红肿,望之如同鲜花承露,不说话,却手勾住季复生的颈子,凑上去吻住,季复生尚处于高|潮余韵中,敏感之极,背脊微微颤栗着,张开唇齿迎接他,舌尖热情,正要伸进去加深这个吻,却感觉到有滑腻微腥的液体哺入口中,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正要挣扎开,却被凤双越合身压倒,双手也被钳制在头顶,再无反抗余地。 凤双越手指抵着他的喉结,确定咽了下去,方才放脱他的唇瓣,笑得十分真诚纯良:“龙|精大补,咱们人半……” 季复生脸都要气白了,良久咬牙怒道:“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 凤双越略沉吟:“不要。” 膝盖分开季复生的双腿,手抚摸过他细腻的大腿内侧,满足的感慨:“有你我还要脸做什么,嗯?” 季复生看着他依稀湿润的嘴角,只觉颗心快要融掉,再无所顾忌,扣住凤双越的颈子,对着肌理分明的肩膀,衔着点点的皮肉,口咬下,理所当然的决定:“那我也不要了!” 凤双越抬起他的臀,抵住不动,却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我进来啦?” 季复生舔了舔凤双越的脸颊,luo露的肌肤泛起层浅浅的粉色,声音很轻却诱惑得惊人:“嗯……进来……” 早已坚硬胀大的分|身点点的突破入口的褶皱,开拓进入的初始有几分**辣的艰涩,但感觉愈显清晰而新鲜,季复生屏住呼吸尽量放松,身体有些不自觉的轻颤,食髓知味的渴盼着即将席卷而来的极乐,半阖着眼,却掩不住眼底星光点点:“再轻些……” “嗯。” “又骗我!” “你喜欢的……” 完全被吞入的刻,凤双越重重喘息声,里面实在是太热太柔嫩……勉强压下急欲大肆贯|穿撞击的冲动,含住季复生的唇含含糊糊的笑道:“真怕用力就会化在里面……” 话出口,嘴唇便是痛,淡淡的血腥气盈满口腔,却激起心底难耐的欲|火,感觉到含着自己的甬道痉挛般的箍得紧密,凤双越情不自禁惊叹声,稍稍退出,凶狠的重重顶进了最深处。 季复生啊的声,眉头微微蹙起,神色痛楚中带着几分隐忍和无辜。 凤双越的声音丝缎绒羽般柔和:“疼吗?” 季复生用力掐着他的肩胛,咬着牙摇头,下刻凤双越的侵入却突然而猛烈,角度恶意刁钻,有意无意的擦过要命的点,季复生忍耐不住的失声呻|吟,短促低沉,沙沙的磨砺着凤双越所剩无几的理智。 由交|合处自然渗出的液体使得进出越来越顺畅,快|感逐渐攀升,屋里充盈着yin靡情|色的冲撞声水声。 季复生动着腰,适应配合着他,觉得凤双越烫得惊人,分|身的脉动简直就像他的心跳样令人沉醉不舍。 …… 良久,季复生低喘着求道:“双越……” “嗯?舒服么?” “不行……让我缓缓……” 凤双越略停了停,放下他架在自己肩上稍有脱力的腿,仔仔细细看了看季复生的脸色,轻声笑,舐去他额头下颌的汗水:“抱你起来可好?” 季复生有气无力的发怒:“你……还不够么?快出去!” 凤双越笑着叹气:“它不肯……外面没有里面快活。” 说着将他抱起,面对坐着,分|身在这番折腾中并未撤出,只随着礀势的改变造成强烈的刺激,季复生受不住的大声呻|吟,挺直的顶端又不知疲倦的沁出透明液体,两人下|腹早已是片湿滑。 季复生自恢复七翼银龙原形,生出七翅的脊骨便出奇的敏感,因此也成了每次欢|爱凤双越必定饶不了的所在。 此刻凤双越手搂紧他柔韧纤瘦的腰,手顺着后颈慢慢寸寸的抚摸着脊背,手指打着圈滑过挪动时,季复生浑身打着哆嗦,后背肌肤渗出大颗晶莹的汗珠,又顺着凹陷的笔直脊椎暧昧的滚落臀|缝。 凤双越的指尖追逐着汗迹,路跟着往下,直至两人相连的秘|处,小心翼翼的抚摸|揉|弄,季复生咝咝的吸着气,后xue抽搐着撒娇也似咬得死紧,激烈的抽|送间甚至有些许红嫩的内|壁忽隐忽现。 季复生下巴搁在凤双越的肩窝,双腿毫无保留的张开,在凤双越腰后扣牢,整个人自下而上被顶得有如海水中的叶小舟,波波的欲|望看似温柔的涨起,但灭顶而来的高|潮却汹涌强悍不可抵挡,又像是贪恋着明亮火焰的孩子,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出去,分毫的被灼热细致的燃烧殆尽。 季复生的身体楔子般嵌入凤双越的怀里,而凤双越火热的分|身也完全楔入到他身体的最深处,拆解不开难分彼此,灵|肉|交融真如本性——所幸你当年认错,所幸你我不曾爱错,所幸你我从不会放弃。 分节阅读82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