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 分卷阅读1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 《迢迢》作者:芥末君 一 这是一辆有些破旧的卧铺大巴。车前脸上支楞着出长长的支架,大概是自己改装的塑料防撞梁,边上凹进去了老大一截,像是撞出来的。车身的蓝漆掉得七七八八,填补空缺的是泥点子,被这梅雨天里难得的艳阳晒得皲裂。 登上这辆大巴车的时候祝宏还有点儿怯。他头一遭走出昆明,就是要长途跋涉去到那在他小舅嘴里跟神仙府似的掘金地深圳,迢迢千里,不是不紧张的。好在祝宏性子跟他二舅,倍儿精,又是个自来熟,一上车,不去抢铺位,先跟司乘套起了近乎。 等到车里进了七成满的时候,两班司机都已经跟他聊得唾沫横飞了,什么广州近来不太平、还是昆明家乡好啊,讲得是一溜一溜儿的。 窗户吹来一丝带着暖味儿的风,机油与烟味儿混杂着钻到鼻子里。祝宏不经意一偏头,目光扫过罩着蓝色粗布的双层床和被护栏隔开的许多张表情倦怠的脸,迎着自窄小车窗朦朦胧胧洒进来的光线,就看到了沙河。 祝宏碰了碰司机的肩膀:“老哥,那是什么人?” 司机瞟了一眼:“不认得。” 祝宏还想再评论一句什么的时候,站在车旁带袖章的女人已经吹起了哨子,司机敲了敲方向盘大喊:“车上的坐好啰,咱们走嘞。” 于是大巴车欢快地颠簸在云南腹地的324国道上。 祝宏抓着护栏找空床。靠前的床位不颠簸,上下铺都被占光了,车尾巴倒是还剩些上铺。祝宏也不挑,一眼瞧见沙河睡的下铺,便走了过去,向着他笑了笑,问道:“你好呀,我住你上铺成吗?” 沙河从报纸里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随意地“嗯”了一声。 祝宏又问:“那我能在你床上先坐一会儿吗?” 这是个挺平常的请求,祝宏只是礼节性地问一句,不料沙河却皱起了眉,似有犹豫。 祝宏一愣,识趣地笑笑,说:“没事儿,不行我先上去也一样。” 沙河摇了摇头:“不是。” 他把床上的棉被往里堆了堆,显出了一个木匣子的轮廓。匣子大小类似两本辞海叠起来,露着大半个正面,颜色黑黢黢的,挂了把崭新的小铁锁。卧铺客车的床位窄,这种东西一般是跟行李一起放床底下,出现在床上,大概挺受主人重视。 黑匣子在当地挺遭忌讳的,也难怪这人要用棉被包起来。就是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祝宏有些好奇。 沙河说:“别磕着。” 他声音比面容稚气些,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完,又回去看那一份厚厚的报纸。 祝宏眼尖,瞧见那是一周前的广州日报,大概是这趟车上前任乘客的,头条用一号字体写着杀人犯潜逃的惊悚消息。 祝宏没有看书的习惯,眼神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不着痕迹地落在了沙河身上。 这人年纪跟他差不多,在这趟车上算年轻的。虽则年纪不大,却也不贪玩,一副不闻窗外事的神情,行事像是个沉稳的。衣着称得上干净整洁,可惜不怎么合身,缝补了好几处,想来家境不好。讲一口普通话,兴许是外地人。 别的都好说,外地人这一条却不怎么符合祝宏的胃口。 他外出打工想找个人同行,当然是越近越好,只是这打工的出路一直不被大山深处的人们看好。虽是挣钱的活计,毕竟要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兼且声名也不好听,远不如读书考学来得受人敬。若不是祝宏下面还有个弟弟,家里人肯定不放他走。 奈何他祝宏,就是个贪慕繁华的俗人、小人。 小人党而不群,祝宏天性就不乐意一个人行动,只是这个沙河,看起来挺不好搞,是外地人,还带着个古怪的匣子,忒得麻烦。 摸出来背包里掖着的馕饼随便啃了了几口,祝宏单方面挥别了仍盯着报纸不放的沙河,爬上了铺位。 窗外天色渐晚,霞映千山。 二 第二天清早大巴就到了云贵交界的地段。这段路最是颠簸,扰醒了车上不少人的清眠。有起得早的说了几回,司机便干脆停了车,催乘客下车醒神儿方便。 祝宏昨儿个因为头回出门心情紧张的缘故,并没睡好。这时候睡眼惺忪爬下铺位,不留神一脚踩空,险些跌下去,好在胳臂上给人大力扶了一把。 是沙河。 祝宏抓着护栏站稳了,正想道声谢呢,人已经朝车下走了,只留个背影。 祝宏也跟着下了车,四下找了一会儿才瞥见沙河。他脑子还没转,人先凑过去了,边掏东西边随口抱怨道:“真不让人睡了。” 沙河已经解完手,正低头系着裤带,闻言抬眼,瞧见是他,颇为冷淡地一点头,转身又上了车。 剩祝宏自个儿被晾在晨风里,觉得裆下有点凉。 被冷风一吹,祝宏也清醒了大半,想起来这人就这德行,对车上人的寒暄都爱理不理的,一副神思不嘱的样子,倒也不是很在意,起了床,依旧坐在沙河的下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天。 早啊,我是祝宏,昆明的。 嗯。 你叫什么? 沙河。 姓沙?挺少见的哈。 不姓沙。 啊? 就此冷场。 沙河手里还有份报纸,祝宏一个人坐在床尾,不尴不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家在哪儿啊? 保山。 哎,挺远啊,来昆明不容易吧。 嗯。 去广州吗? 深圳。 也是去深圳? 祝宏乐了,原先不过是打发时间的聊天,如今从这味如嚼蜡的一问一答中也觉出了些趣味来,再接再厉: 深圳可不错。去打工? 不是。 探亲? 不是。 啊?那你这是去? 送骨灰。 祝宏就傻了,饶是能言善辩,也想不出能接什么话。 他只道那木头匣子容易犯老人家忌讳,却没想过那当真就是个骨灰盒。 只是,什么人会出远门还带着个骨灰盒? 联想到沙河冷淡的神态和报纸的头条,祝宏有点被吓着了。 三 第三天夜里车到广州,要去广州的乘客纷纷散了,剩下十来个去深圳的,在车站住下,等第二天换中巴。 车上三天,不敢跟沙河说话,祝宏一来二去的,也跟大部分人建立了点头之交。住下时有人邀着他合住,祝宏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还是跟沙河进了一间房。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车站招待所是高低床,一间房里摆了四张,住宿条件能比车上稍微好些。 车上一直睡不好,现如今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祝宏几乎马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憋着尿醒来。 下床的时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2 候,祝宏习惯性地往沙河床上一瞥,就发现那人也不见了。再探头往窗外一看,无星无月,真真是个杀人夜。 祝宏有点怯,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司机那句不太平,和沙河手上的报纸头条。 他思来想去,既怕着对方真是个杀神,却又不知为什么有点儿不放心,隐约还怕那人偏不是杀神,半夜莽撞出门会碰上什么。如此这般心理斗争了许久,再加上膀胱的压力,祝宏最后还是哆哆嗦嗦地摸了出去。 沙河不在厕所。 祝宏也不知是更怕了还是更担心了,回房间的路上刻意弯了又弯拐了又拐,终于在招待所后头的工地看到了沙河。 沙河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那个黑黢黢的匣子,路灯昏昏暗暗地照着,看不清神色,只知道他在说话。 祝宏就听清了一两句。 沙河说,大爹啊,你明儿就回家了,高兴不? 祝宏听明白了自己这是打扰人家扶灵了,想起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尴尬起来,连忙想退步走开,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工地的钢筋,险些绊个跟头。 沙河闻声,警惕地看过来,祝宏只能上前两步,讪讪地笑:啊,是我。 沙河不说话。 祝宏硬着头皮寒暄:想家呢? 沙河终于开口了。 他瞧着那个匣子,说:这就是我家。 他说,这是他大爹的骨灰。 沙河有五个爹,都是云南战场的国民军,被部队落下了,就在当地住下。被落下的,多少是有些残疾了,缺胳臂少腿的,没人肯嫁。活到四十出头,三爹进山里打鸟,就捡到了他。 五个大老爷们儿一合计,多辛苦些,还是把他拉扯大了。捡到他的三爹是沙河人,就给他起名叫沙河。 上半年,最后的大爹也去了。风湿,常年卧病,活活疼死的。 人依旧是叫镇子上收去烧了,骨灰里翻出来一片子弹壳壳。 匣子里住了五个爹,又一一照着他们的意愿给散了。二爹在他老家的港口入了海水,三爹葬在曾经是自己祖坟的荒地,四爹就在保山,种了一棵他最喜欢的三角梅,五爹睡在他旁边,是一株小叶榕。 还剩大爹。大爹的亲人,如今在深圳。 祝宏不知该讲什么。 他瞧着沙河垂着眼的侧脸,觉得这人是真的很伤心,也很绝望,不然怎么会对他一个陌生人讲这些。 最后祝宏把原打算带给二舅的自家酿的酒抱了出来。 沙河喝酒的时候也是沉默的,祝宏倒是聒噪,大着舌头拍胸口讲自己如何如何有人脉,到了地就可着劲儿帮沙河找人。 沙河不说话,侧着头朝他笑笑。 祝宏不知怎的就醉上脸了。 他结结巴巴地跟沙河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祝宏并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好起来。 深圳客运站太拥挤,他没抓住沙河的手,一回头,就再也找不到了。 四 祝宏按图索骥到了二舅的工地,首先看见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而二舅带着个安全盔大声呼喝,在春末夏初的天气里挥汗如雨,见到祝宏来,先把人打包塞给了开货车的师傅学车,成了再去进货。 在大太阳底下仅仅干了一天,祝宏就开始庆幸沙河没跟来了。 牛皮都要吹破了。 祝宏机灵油滑,一个多月就干得有声有色,跟一群年纪是他两倍的师傅称兄道弟的,连他亲二舅都笑话他没规矩。祝宏也不介意,笑得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嗨,他就是个俗人,不论这些。 只是俗人也有些放不下的事情。 譬如说,晚上在鼾声如雷的四人间里失眠的时候,想起来的一顿酒、一个人。 祝宏其实看得挺开的。人与人之间为啥讲究个缘分呢?无非是人这玩意儿太薄情,无缘多见面,不论有多投机,终究是会忘的。 死人如此,旧人如此。 更何况,祝宏其实有些怀疑沙河会不会觉得跟自己投机。 但事实是,他与沙河之间的缘分,比他以为的,要更深一点。 这天下班,祝宏提溜着一袋子卤煮往回走,经过深南路的时候,看见了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瞧些什么。 祝宏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仗着自己个儿高,踮起脚往人堆里一瞧,就瞧见了里头的局面。 是两拨人剑拔弩张地准备干架,一拨人多势众,另一拨只有一个人。 祝宏心头一跳。 那单独一个人的,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祝宏急匆匆拨开人群往里挤,嘴里不住道着歉,终于挤到了人群最前面,定睛一瞧,果然就是沙河。 沙河怀里还是抱着那个黑匣子,直挺挺地一个人站着,表情平静。他对面是十来个气势汹汹年纪不一的男人,穿着都挺随便,一看就是刚从家里出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祝宏根本来不及想沙河是为什么犯了众怒,只凭着本能地对沙河的信任,脑子一转,立刻左手插袋掏了个遥控板伪装大哥大,边嚷嚷这么多打一个算什么本事,边作势要报警。 对面带头的是个中年人,听他说的这一句两句本来还想反驳,瞧见他报警了,却也知道不好,手一挥就带着人散开了。旁观的瞧着没趣儿,也散了一些,祝宏立刻拖着沙河的手撒丫子狂奔。 这回捉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放松。 眼见着跑出了一个街区还没人追,祝宏才停了下来。松开手的时候,掌心全是冷汗。 他回头去瞧沙河,这人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没回神。 祝宏不知怎地,看着他就觉得安心许多,低头一看,卤煮的塑料袋也不知什么时候给扔了,便摸摸肚子,向沙河笑着道:“吃饭去?” 沙河点了点头。 祝宏于是带着人去了大排档,点好了串儿和啤酒,把杯子啪叽往沙河面前一拍:“说吧,咋了?” 沙河就说了。 沙河说,那家人不要他大爹。 他大爹是唯一一个有子嗣的,可人家不认他大爹,人家恨。 生恩不如养恩重。他大爹撒了种就上前线了,大爹的老婆怀着孕一个人过活,难产,刚生了儿就死了。儿子给接产的婆子家抱了去,辗转到了一户穷苦无子的人家里,长到如今比沙河大一轮,自个儿已经成了家,听见沙河说是他亲爹的骨灰就抡着棍子把人往外赶。 沙河第二次上门的时候,人家连他大爹的骨灰盒子都给摔了。两边于是起了冲突。 沙河喝得有些醉,垂着眼说:大爹很想他老婆儿子,日日都念叨着他家儿该多大了。可是他回不去。先时是为了照顾瘸腿的二爹和肺痨的四爹,后时要照看我。 沙河问祝宏:你说,是不是我拖累大爹了? 祝宏没说话,又给沙河满上了一杯。 沙河一口灌了下去,埋着头伏在自己手臂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3 上,肩膀颤动着。 祝宏觉得那户人家的想法挺可以理解的,但瞧着沙河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始终没说出口。 沙河其实也是知道的吧,就是难受而已。 最后祝宏牵着醉了之后格外听话的沙河的手,带回了自己家。 他说:沙河啊,人家不要,咱们自己养着你大爹呗。 也不知道沙河听见了没有。 五 祝宏暂时给沙河找了个工地上的活儿,给施工员打下手,又让他跟自己一起住了。 他之前给二舅跑建材,如今已经自立门户,算是个正儿八经的贸易商了,居住条件也改善到了一个小二十平米的小单间。祝宏对生活品质没啥要求,原先房间里也就空空荡荡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如今加了一张行军床在旁边,也不显得拥挤。 沙河工地上工早,还离得远,前几天都是早起跑着去的。后来被祝宏发现了,着实挺心疼的,就每天开着自家进货的大卡车载他过去。 卡车发动机特别吵,祝宏只以为柴油车天生就如此,倒是沙河,坐了两回,就自己找了工具,对着发动机琢磨了一整宿,换了根松掉的皮带。得是祝宏第二天觉察了,问了一嗓子,不然沙河压根儿没想过说出来。 祝宏说:你这是跟你哪个爹学的啊? 沙河说:我四爹,他原先在部队里开车。 驾驶室的窗玻璃不怎么干净,阳光透进来都是浑浊的,只有沙河面上不明显的微笑,好看得像是透明。 祝宏渐渐发现了,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老黏在沙河身上。 也不只是最近,似乎从第一眼看到沙河,他就这样了。 事到如今,他当然晓得自己不是图沙河的什么,而沙河也没什么让他可图的。祝宏着实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庸人,一心一意围着沙河转的。 虽然这事儿一时没想通,却也不耽误祝宏对沙河好。沙河虽然不说,但其实都记在心里的,也渐渐与祝宏亲近起来,用他自己的方式对祝宏好。他不爱说话,那些事,便只有靠祝宏自己发现,诸如常年晃动却一直想不起来垫张纸的桌子腿不知何时给锯平了,日渐昏暗的灯泡也有一天被换了钨丝,还有祝宏自己的换上新内胆的保温杯。 沙河越是这样,祝宏越是挪不开眼,常常瞧着沙河咬牙切齿地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然后有个晚上,他想着沙河,就去了。 梦里的沙河是白天跟他一起去澡堂的样子。躯干精瘦,皮肤因为上工而晒成黝黑,又在工字背心和短裤下恢复到稍欠的小麦色。 蒸澡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喊了一声沙河的名字,然后便看见那个人回头,脸上滴下汗水,目光温柔而澄澈地瞧着他。 当时祝宏就硬了,立刻换成冷水生生把自己冰了下去,结果到了晚上,还是逃不过这一劫,想着那样一个表情,一具肉`体,就轻易地遗精。 祝宏知道自己完了。 祝宏听工地上的人讲过,广东山区有契兄弟的习俗。谈论这个的时候,那些老光棍的脸都笑得皱起来,祝宏也跟着笑,心里却在钝钝地疼。 他也去过图书大厦,做贼似的买了两本书,背后冷汗一阵一阵的,就坐在旁边的网吧看完了,直接塞进了垃圾桶,根本不敢带回家。 他不能让沙河知道。 因为这个,祝宏凑吧凑吧自己的家底,偷偷贷款买了套两室一厅已经装好的房子,当下就带着沙河搬了进去,名正言顺跟沙河分房睡了,以免露出马脚。 沙河对祝宏换房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偶然听到祝宏讲电话说流动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把自己做工这大半年的存款,连带着出门带的钱,全部放到了祝宏面前。 祝宏急了:“你干嘛呢,我说了不收你房租的。” 沙河说:“这不是房租,是投资。” 于是沙河就把他所有积蓄都投进了祝宏这个旱涝不定的建材行当里。甚至没让祝宏立合同。 祝宏知道,沙河并不是觉得他能挣大钱。沙河根本不懂这些。 沙河只是相信他,想要跟他荣辱与共而已。 这样就已经足够好了。 祝宏如此自我催眠。 六 祝三全说:“宏子啊,还好撒?二舅要回昆明哒,你跟我一道走不?” 沙河费了些神才分辨出来夹杂在电流杂音里的云南土话。他瞧了瞧祝宏黑黢黢的房间,答道:“祝宏还睡着,稍等。” 电话听筒里漏出来几句抱怨,大抵是说祝宏越发怠懒了。沙河充耳不闻,敲开了祝宏的房门,往电话机一指,转身回了厨房。 祝宏顶着个鸡窝头半睡半醒地接了电话,免不了又是一顿批,末了,还是定下了春节归家的日子。祝三全又跟他叨咕了几句,话题转到了沙河身上: “接电话的伢是谁啊?” “沙河啊,你见过的。” “喔,赵六那个工地上的嘛。还有半年才交工,他们有得忙噶。讲起来,那栋楼是……” 祝三全又聊起了业界八卦。祝宏嗯嗯啊啊地应着,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 放下电话,祝宏就扒在厨房门框上盯着正在煮面的沙河瞧,瞧着瞧着,忽然就心疼了。 祝宏不会做饭。沙河跟着祝宏在外头吃了小一周之后主动承担了做饭的任务。早晨早起不说,晚上做工回来累了,还得做晚饭。 沙河说是跟着施工员,其实没什么技术底子,工地上活儿又多,常常就被匀去扛沙袋,胳臂上还有被钢筋划到的一道白疤。 这些事,沙河从来不会说。祝宏心上有他,当然没有错过多少,但毕竟还是不如沙河自己交底来得直接。 祝宏其实特别想跟沙河说,再多依赖我一点。但现实是他们还没进展到足够他提出这样要求的关系。 或者说,一辈子都达不到了。 祝宏瞧着沙河的背影,忧郁而甜蜜地叹了口气,干劲十足地转回客厅打电话:“靳总啊,我听说您那公司还差个人……” 一周后祝宏就硬拖着沙河换了公司保安的工作,讲好第一个月试用。 值晚班。 听到消息,祝宏立马就蹦起来了,一个劲儿问沙河会不会太辛苦,大有沙河抱怨一句他就撸袖子跟靳总干架去的姿态。倒是正主儿反应平淡:“这算辛苦吗?” 祝宏于是萎了。 其实,是祝宏害相思病比较辛苦。 纵使还是住一起,两人见面的机会却减少了太多。有时候两人一起吃晚饭,祝宏就忍不住盯着沙河看,走神到把筷子伸进了酱油瓶里。沙河瞧着笑了出来,祝宏也跟着笑,挟了一口白米饭在嘴里,混着酱油味,吃起来居然也甜丝丝的。 偏生年底这段日子祝宏也是忙,忙着收尾款,还得跑次年的合同,根本得不着机会同沙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4 河交流感情。 祝宏深切感受到了欲求不满的困窘。 糟心日子过了小半个月,祝宏实在扮不下去正人君子了。有天晚上半夜醒转,正是意志薄弱的时候,小人本性赤`裸裸暴露在月光下,迷迷瞪瞪没忍住,飞身扑进了沙河的房间。 一觉酣甜。 堪堪躲开第二天七点多下班回家的沙河。 自此祝宏尝到甜头,过上了鸠占鹊巢的生活——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这原本就是他家! 倒是根本没去反省,有哪个房东会如此猥琐地畸恋房客。 祝宏平时怕沙河察觉,并不敢做得过分,踩着点儿睡觉,睡眠比在家被祝母督着还要规律。有时郁结,也只是对着枕头抓心挠肺一番。为了避免睡过头,祝宏还刻意在床头放了三个闹钟。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祝宏前一天跟客户喝到昏天暗地,被灌得吐了一回才放回家,理所当然地忘事,没把闹钟拿进房间。第二天日上竿头一睁眼,就瞧见沙河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 祝宏硬生生被吓醒了。 七 听见祝宏这边的动静,沙河合上了书,很平淡地对祝宏说,你要迟到了。 祝宏宿醉醒来,又被吓了一回,脑仁儿疼得厉害,闻言立刻顺着台阶起身,一抖擞开被子,才想起来昨夜衣服上沾了酒,自个儿是裸睡的…… 祝宏脑仁儿更疼了。 他赤`裸坐在床上抱着床被子,尴尬地朝沙河一笑,不知该讲什么。 好在沙河也没开口,像是没看出异常的样子就出去了。 祝宏直等到听见他关门了才起身去捡椅子背上的衣服,却发现沙河已经给自己拿了新的。昨儿个沾了酒渍的西装也不见了,大概是被沙河丢进洗衣篮了。 一切工序都平常得好像之前他每一次醉酒回家沙河做的一样。 祝宏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他弯下腰去套上内裤的时候摸到了一些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祝宏彻底愣住了,半晌,僵硬地转头去看被抖搂开的被子,天蓝色的被面上,是赫赫在目的白色痕迹,与床单上一点留白相印成趣。 大概怎么解释都摆脱不了变态的身份了。 祝宏认命地想。 客厅里,沙河正就着昨晚祝宏打包回来的菜在吃饭,瞧见祝宏出来,一如平常弯了弯眼睛给了个不明显的笑容,甚至选择性地忽略了祝宏尴尬抓在手里的床单和被罩。 祝宏说:“啊,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洗个床单。” 沙河点点头,接着吃早饭。 祝宏简直不能明白这人为何能如此平淡地面对自己的猥琐行径。 做贼也似地把衣物和床单一股脑儿塞进了前阵子买的二手洗衣机,祝宏也坐到桌边来,特别不自在地左右打量着,清清嗓子扯开了话题:“沙河啊,你春节回吗?” 沙河闻言停下筷子,答道:“回的。”他抿紧了嘴唇,半晌,又解释道,“我要去看看四爹他们。” 祝宏眨眨眼,想起来这指的是那两位坟头上的树。 沙河又问他:“你回昆明吗?” 祝宏为沙河的关心笑弯了眼睛,心虚早飞走了大半,邀功道:“回的。我同我二舅回,一会儿就去找人提前买票,把你的也买了。春节的车票可不好买。” 沙河便感激地笑笑。 祝宏直要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心上暖融融的,完全把早晨的乌龙给忘了。 之后两天祝宏都很收敛,没进沙河的房间,而沙河的晚班也很快就结束了。回到朝夕相对的日子,祝宏的心情一直很好,持续到回家那天。 回程是腊月廿四,依旧在广州中转。 祝宏把祝三全的票捏在手上,看了又看,确定只有两张是同趟车的,还有一张晚一天发车。 祝三全遗憾地拍了拍沙河肩膀:“不好意思啦,没搞到三张同车的,不然邀你来家里玩咧。”他挺喜欢沙河的,这是好孩子,不娇气,比祝宏靠谱。 沙河微微弓下背,认真道:“哪里,谢谢三全叔。” 一副宾主相得的样子。 祝宏有苦难言。 这是他自街上重逢沙河以来头一回这么久的分别,在车上跟二舅扯皮都有些漫不经心的。二舅恨铁不成钢地训,祝宏嘿嘿傻笑着应,根本不敢讲出实情。 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两人腊月廿七晚上到的昆明。 祝宏跟着二舅回了趟家,充劳力把深圳带来的大包小包统统扛了回去,又陪着祝母念叨了一宿,二十八清早就义无反顾地出门了。 昆明四季如春,但到底比不上深圳暖和,祝宏穿着薄夹克在料峭寒风里冻得直哆嗦。 沙河下车的时候,就瞧见了祝宏跺脚取暖的傻样儿。 他说:“祝宏,你怎么来了?” 祝宏看见他就跑了过去,停步笑了笑,刚要说话,一个喷嚏就打出来了。 他挺尴尬地搓了搓脸,含混道:“来接你。” 沙河没听清。 于是祝宏重复了一遍:“我来接你回保山。” 他故意撇开目光,不去看沙河的眼睛:“一来一回也就两天啦,赶得上回昆明过春节的。二舅不是让你来家里过年嘛。反正你在保山也只一个人……” 祝宏越说声音越小。这完全是他临时起意,并没有同沙河商量过,只是昨天在家和乐融融,触景生情,忽然就想到沙河孤零零一个人。 他正忐忑着,也不知道沙河会不会应,就被沙河拉住了手。 沙河说:“谢谢你。” 声音平静,但握在祝宏手腕上的那只手,超乎寻常地用力,抓得祝宏有些疼了。 八 保山看着不远,却在深山里头,中巴慢悠悠地晃荡了大半日才进了保山,又换了面包车,满满当当挤了十来个回腾冲的。祝宏还是头一遭受这种罪,只觉得肋骨都要被挤断了,痛苦地挣动几下,往旁边一瞧:得,车上人都一个个摞起来了,居然还有个没上车的。 沙河靠窗坐着,越过祝宏肩膀看见了车下的情形,便拍拍祝宏的胳臂,向着自己这边带了带。祝宏不解其意,沙河也不说话,双手忽然圈住祝宏的腰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自己大腿上。祝宏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空位已经被迅速填满了,车里载满人,开动了。 祝宏从开车起就不自在,一会儿挪挪胳臂一会儿垫垫脚,都惹得旁边抱儿子的大婶怒目而视了才安分下来,低着头动也不动,大冬天的,燥热到想出去裸奔。 沙河说:“忍忍,就一个小时。” 祝宏后背贴着沙河的胸膛,沙河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像是通过胸腔传过来的一样,激得他心头一酥,都不懂得答话了,胡乱地点点头,心道我宁愿多忍会儿。 可惜车还是按点儿到了。 沙河下车的时候皱了皱眉,祝宏没过脑子就去关心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5 人,结果沙河答:“腿麻了。” 想也知道为什么。 祝宏没敢再说话,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脸红了,就扭过头去,装作专心听着对面街上练扬琴的小孩儿弹琴。 沙河家在怒江边,据说是沙河他五个爹落了队,又迷了路,走到怒江,瞧着东岸,知道实在回不去了,就回身在一户被炮弹炸得半倒不倒的空屋子里住下了。 夹岸山势陡峭,沙河显然尚有余力,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祝宏。祝宏原是想休息一会儿,见到身后跟上来一个傈僳族的女儿,背着背篓冲他一笑就走前面去了,顿时激起了斗志,拼着一口气往上爬,还越过了沙河,结果到了地儿险些瘫下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得像个风箱。 沙河带着祝宏进屋转了一圈,把人安置在大屋的竹椅上,又从包里掏出来一瓶水,道:“你先坐着,有什么需要的自己找找,我出门一会儿。” 祝宏知道他这是要去看他四爹五爹,要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点头应了,目送着沙河出去。 他们到地的时候就已经快六点了,祝宏一开始还老神在在地翻搁在床上的沙河小时候的物件,什么迷彩布扎起来的书包啊,粽子叶裹起刀锋的m9啊,甚至还拣出来一把卸了弹匣的98k。 想想沙河小时候都玩这些,也难怪修个车子都溜溜的。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祝宏渐渐开始担心了。沙河去了一个钟头,眼见着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想想这毕竟是山里,祝宏果断去翻箱倒柜找手电筒,最后没找着,还是一咬牙,沿着沙河出去的方向就往外走。 刚下过雨,祝宏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林子里的小道上,又看不见路,走不出去一公里就摔了一跤,小腿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也顾不上查看,只庆幸是大冬天,不至于被蛇咬,爬起来又往前走,边走边喊沙河的名字。 夜里山间悄寂,轻声细语地讲话都有回声。祝宏越喊越觉得瘆人,刚摔了一跤那条腿也疼得更厉害了,不由得想要慢点儿小心点儿,脚底却下意识地越走越快,好像生怕慢一步沙河发生什么不测似的。 好在沙河并没有走远,祝宏又走了十来分钟,便听到了沙河的回应。 沙河说:“你别动,我来找你。” 祝宏就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沙河过了几分钟就找过来了,披着月光,眉目像是凝了霜一般,样子仍旧是好看的,面色却是反常的凌厉,看见祝宏一身泥的凄惨模样就训斥道:“让你在家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祝宏一见到沙河就松下劲儿了,被沙河训也不怎么在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想要走上前去,刚一抬腿就嘶地抽了口冷气,这才发觉小腿已经疼得快走不动了。 沙河也看到了。他蹲下`身子,把祝宏的裤腿往上卷起来瞧了一眼,狠狠地皱起了眉,说:“摔伤了。” 祝宏自己低头一看,可不是么,老长一道口子,划到了膝盖下边儿,现在还直往外渗血,连裤子都划破了,恐怕是跌倒的时候被什么尖锐的石头划伤的,不禁讪讪。一路还担心别人呢,结果出状况却是自己,这么大了还摔跟头,着实挺丢人的。他想要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尴尬,张了嘴,却发现喉咙点儿哑,是刚刚太紧张的缘故。 沙河也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抿了抿嘴,直截了当就在祝宏面前蹲下了:“我背你。” “啊?” 祝宏脸上猛地一抽,简直要臊得挖个洞埋了自己。 沙河不理他,催促道:“走了。” 祝宏犹豫了一下,努力尝试着继续自个儿走,却怎么也找不回刚刚那十几分钟的韧劲儿了,只能扭扭捏捏爬上了沙河的背。 林间路湿滑,沙河的脚步却极稳当。祝宏趴在沙河背上,问他是不是挺有经验的,原意是想打趣沙河那个大得过分的迷彩布书包呢,沙河一如既往答得正经:“二爹腿断了,又耐不住闲,乐意往山下跑。最初几年是大爹和三爹轮流背他,后来大爹他们背不动了,就换成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也没有背多久。” 沙河说:“我二爹的腿是被炸断的。” 沙河的二爹是个老兵,200师的。他们刚入伍的时候也斗志昂扬保家卫国,兼且编入了装备最是齐整的远征军,骄傲得不得了。浩浩荡荡的部队开进了缅甸,至棠吉短兵相接就开始退,一路退回了国,退得伤亡惨重,退得师不成师,打散编制进了新编第8军和第二十集团军。 老人家坐在椅子上,常对沙河讲,戴安澜是英雄,孙立人是英雄。少时的沙河不明白,问他说,为什么英雄还打不赢仗?老人家就叹口气,装备不比人差、人数不比人少,为什么打不赢? 因为上头还有不是英雄的。 二爹命背,没能编进何绍周的部队,好在阴差阳错进了54军,一路急行军进了云南腹地,强渡怒江直打腾冲,这才算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苦的。 五万人打三千人,死了一万,伤了一万。二爹所在的连队冲锋的时候,掩护的排没能打掉日军的火力,大炮轰过来的时候,二爹就瘸了。 二爹那个班,就活下来大爹、二爹、和三爹。 大爹肋骨上中了一枪,子弹口径小,弹片卡在血肉里没出来,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三爹倒是囫囵个儿,只瞎了一只眼。 胡琏说,他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吾人于血战之际,胜利即在握。可胜利来得着实太迟、太疼了。 “回家了。” 祝宏趴在沙河背上默默地听着,忽然被这一打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抬头一看,风雨飘摇中,正是沙河家那道自己刻意留着的晕黄油灯。 进了屋,沙河让祝宏坐在床上,烧了一壶水备着,又从床下拖出来一个医药箱,找出来几卷泛了黄的纱布,皱皱眉,搁到了一边,再拿出一罐云南白药并一小瓶酒,在盖子里细细混匀了。 祝宏让他伺候得挺不好意思的,伸手就想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沙河把药递给他,自己去端了热水,倒在一个破旧的木盆子里,示意祝宏把伤了的脚伸过来。祝宏哪儿能让沙河给他洗脚,反倒朝床里缩了缩:“这个我也自己来。”沙河就退开了半步,也坐在了床沿上。 祝宏咬着牙把腿往热水里放,本来麻木了的伤口又一阵新鲜的疼痛,刺得他龇牙咧嘴的,匆匆把伤口上沾染的泥土洗掉就擦干了,去对付更疼的云南白药。 他小时候就皮,上房揭瓦都是有的,自从摔了一次之后就乖了很多,不是怕受伤,是怕受伤之后要涂药。 云南白药混着酒,要多疼有多疼。 祝宏心里怯着,嘴上就下意识找话题分散注意力,想了想,就跟沙河搭话问:“四爹五爹都好么?” 沙河只瞧着他,也不催,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6 顺着他口风温和地笑了笑:“都好。” 四爹从前是修车学徒,身体不好,赶上日子被硬招进军队的。起初干的是后勤,后来部队上缺人,他有底子,就被送去学技术了,行军开车,打仗放炮,一点儿不耽误。 他告诉沙河说,过怒江那回他们是坐橡皮艇渡江的。那天雾大,根本看不清人。中间触礁了,人就没了,滔滔江水里,连个响儿都听不到。四爹坐的橡皮艇翻了,他倒头扎在河里,被冲出了两里地,幸好抓着了礁石,最后让人给救了。 是不是这样沙河也不敢肯定,但五爹的说法,确实是不一样的。 五爹排行第五是因为年纪,强渡怒江的时候,他还没满十八。 那时候四爹和五爹坐的是同一条艇,艇翻了,整个班都掉了下去。四爹水性好,就下去救,一拉一个准儿,拉到五爹的时候没力了,硬拽着五爹扒拉上了艇,自己就沉下去了。好在四爹命大,给后面的艇捞起来了,但自此就落下了痨病。 痨病不好治,四爹又一直硬扛着不说,还是五爹瞧见他咯血了才发现的。山里头只有个行脚郎中,后来镇子里开了卫生所,可那儿的条件也差,四爹就说,治不好了,别操心了。 五爹不信。 四爹还能下床的时候在镇上支了个修理摊子,五爹就陪着他上山下山,中间在镇上当脚夫,收入全拿去给四爹买药。后来四爹病得厉害了,五爹就一个人进镇里,回程给他捎带上要修的物件,一来是买药多一份收入,二来,也是怕四爹白日里闷在家无聊。 五爹说,他救了我,我养他一辈子。 但五爹其实没能践行这句话。五爹七四年去的,比四爹早三个月。 祝宏听着难受,腿上的疼都忘了。他低头仔细地涂着药,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你只来看四爹五爹不去瞧瞧你二爹,怕是人家要吃醋吧。不如明年陪你去你二爹老家过年,后年去找你三爹,平日里就陪着你大爹,这才公平嘛。” 沙河沉默了一会儿,祝宏瞧不见他表情,半晌,只听他轻声说:“好啊。” 夜里太空阒,油灯静静烧着,这一声应答明明声音不大,却好像响雷一样炸在祝宏的心上。 他真的栽了,栽得万劫不复。 十 祝宏其实有些认床,原以为晚上会睡不着,不料却是一宿酣眠。 第二天起来,伤口已经收口了,算是好了大半,但祝宏一看来的时候那山路,小腿肚子还是不争气地直打哆嗦。 沙河见他没动静,回头疑惑看他,瞧见他模样便一笑,打趣道:“还要背吗?”语气轻快,听得祝宏有些愣神,直到沙河当真走到面前了才连连摇头拒绝。 回程的车上就没那么挤了,祝宏坐在沙河身边,庆幸之意溢于言表,心底却又微妙地有些贪恋来时的气氛。沙河侧头看他似有余悸的样子,嘴角便挂上了笑。祝宏一直关注着他,偷眼瞧见了,忽然觉得心跳快了几拍。 也许是错觉吧。祝宏咂摸着,沙河似乎与他更加亲近了。 祝家的新年热闹得很。 祝宏是老幺,前头堂表兄姊一大堆,都有了孩子,一个个闷头抱着祝宏的大腿叫舅舅叔叔,而祝宏俨然一个孩子王,面上很不耐烦应下长辈让他带着孩子去玩的要求,心底其实是雀跃不已,呼啦啦溜着长长一队小孩儿就上街买炮仗去了。 沙河走在祝宏身边,被这气氛感染出了一个微笑。 小孩子太多,又吵闹,祝宏一开始还有功夫给沙河抛几个看似无奈实则炫耀的眼神儿,到后来,整个人都被小孩儿缠住了,这个要糖那个要毽子,身上还爬了个小的,是他三堂哥家的闺女儿,吵着要抱。 要是平时,祝宏抱也就抱了,现在腿上还有伤呢,这死小孩儿也有三十来斤了,祝宏还真有点儿担心会不会把伤口给崩了。正犹豫间呢,一双大手过来把他侄女儿给抱走了。祝宏抬头一瞧,是沙河。 小女孩儿被陌生人抱了,一开始还愣神儿,见沙河朝她笑了笑,立刻就抛弃了祝宏,也冲着沙河甜甜地笑出两颗大门牙。祝宏牙酸,也不知吃谁的醋,怪声怪气问她:“妮妮不要小叔抱了?” 妮妮把头一扭:“这个哥哥比小叔长得好看!” 祝宏心都碎了。 买完了炮仗天也黑了,祝宏拣了一些甩炮和仙女棒分给大孩子们就地散开,自己拎着一大袋子的冲天炮带路往回走。沙河抱着妮妮落在后面几步。妮妮因为有沙河带着的缘故,也分到了几支仙女棒,玩得很是开心。 妮妮边抡着小胳膊用焰火画圈圈,边仰头问沙河说:“哥哥,你是我小叔的朋友吗?” 沙河点了点头。 妮妮就嘟起了嘴,仙女棒画了好大一个叉叉:“你跟他可一点儿都不像。他太懒了,都不肯抱我。” 沙河弯着眼睛一笑,解释说:“他腿上有伤,不能抱你。” “那他从前也只肯抱我一小会儿,还嫌我沉,”妮妮想了想,又补充道:“小叔还可贪吃啦,你别看他买了那么多糖,最后都是他自己吃掉的!” 沙河的笑意更浓了。 小女孩儿被他一笑看得眼都花了,仿佛受了鼓励似的,叽里咕噜往外倒祝宏的窘事儿,边讲自己还边乐,笑得脸蛋儿红扑扑的。 祝宏走在前面也时刻关注着沙河,早就偷偷瞥见这边的情形了,见沙河跟妮妮相谈甚欢,实在忍不住了,放慢脚步凑过去听了一耳朵,登时尴尬起来。 妮妮面朝沙河,没注意到祝宏,祝宏便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给沙河,模仿沙河的语调问她:“你不喜欢你小叔吗?” 妮妮正在兴头上,没注意是祝宏问的,闻言连忙大声反驳:“谁说的!我最喜欢小叔了!” 祝宏立刻乐了,脸上还故意板起来吓唬她:“好吃懒做,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妮妮这才回头看见是他,刷地就脸红了,不乐意地嚷嚷起来:“谁叫你听我们讲话啦!”说完就赌气根本不理他了,趴在沙河的耳边接着讲,讲着讲着忽然苦了张小脸,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啦,小叔那么不好,我也还是很喜欢他啊。” 沙河笑了笑,眼神移到两步外满腹狐疑盯着他和倪妮的祝宏身上。 烟花的余晖里,沙河低声附和道:“是啊,没办法不喜欢的。” 十一 年过得惬意,祝宏乐不思蜀,拖了两天才回深圳,结果一回来就被电话狂轰滥炸,这一炸就炸了大半年。 祝宏的路子,说得好听是建材中介,说得不好听了就是皮条客。从二舅工地出来之后祝宏就自我分析,他有了些些的土建底子,但真让他做土建他也没那个本钱人脉去开拓新市场,还是做点儿边角生意来得合适,比如石材。 石材的套路也多。家庭装修基本是请包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7 工头,选什么料都掐在工头手里,从这里入手简单,有熟人又舍得给回扣就成,能拿点儿油水是没错,但终归一单单的利润太薄了。 跟装修公司走倒是一条路通百事通,只是这路子忒不好走,报价有讲究,请客吃饭有讲究,就连喝酒都有讲究。一边拿捏着人家的心思一边小意奉承着,就祝宏这练出来的酒量,也得喝吐了才能走通一条。 上半年祝宏讲究广撒网,下半年就细捞鱼了,一点点收起来,首先就把地板和台面的大头花岗岩个舍了,一心一意做大理石的生意。 这时候家里并不兴用大理石装地,整个市里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有一单。有人笑祝宏傻,祝宏根本不介意。他就是个小鱼小虾,市场大了,哪儿能叫他祝宏给搂了个空当呢?如今在业界打响了名头,他早就满意了。 更何况,祝宏没别的,就是眼毒,瞅准了如今深圳经济腾飞,宾馆酒店拔地而起,样样儿都是要大理石的。再瞅瞅,还有中心区的政府大楼呢。这种单子接在手里,可不光是挣钱的问题。 倒也不是没人跟他抢,但这提前半年的优势可不是吹的,祝宏手里同时捏着供货收货两条渠道,自己又不贪,乐得三方都有好价钱,在这旮旯算个诚信建材商,谁没事儿去找新人呢? 于是祝宏赚了个满盆钵,从个名不见经传的掮客,到现在,大大小小也能算个老板了。 有钱了,祝宏就开始琢磨新买卖。祝三全让他买个大理石厂子,把供应链给包圆了,挣得就更多了。祝宏想了想,没听。他确实是打算做实业,但还没着急到跟供货商抢饭碗的地步。真抢了,怕就没人再卖他面子了。 把摊子做得更大些,重新把别的石材甚至别的木材金工的包回来,倒也是个路子。但问题是祝宏自个儿只对大理石熟,别的石材能凑上两句,木材金工之类的就一窍不通了。 如此琢磨了半个月,祝宏忽然有了个主意。只是这个主意太冒险,万一出岔子了,别说这小两年的进项了,就是把祝家的家当全部投进去,怕也是不够赔的。 窗外初秋傍晚阳光和煦,祝宏蹲在椅子上,心情阴云密布,幽幽地瞧着旁边专心看书的沙河,无声地叹了口气。 沙河似有所感,停下了翻书的手,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祝宏眨眨眼,说:“我要是去借债,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沙河拧起眉头:“借哪儿的?” “银行。” “借多少?” “百多万吧。” 想了想,祝宏又添了一句:“嗯,两百万才下得来。” 沙河沉默半晌,问他:“非得借?” 祝宏点头。 沙河说:“那就借吧。” 说完又埋头看书去了。 祝宏嗷地叫了一声,信心百倍地跳下去打电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沙河说这些,明明沙河对商业一窍不通,明明沙河的工资现在还抵不上他一笔进项的零头,明明沙河甚至都没给他什么鼓励。 但祝宏就好像忽然之间有了主心骨,冲着目标撒丫子狂奔也不怕摔了。 至少,沙河肯陪着他呢。 他这回想做的是大理石精加工工厂,走的依旧是打磨抛光和防水打蜡的路子,相当于给装修减一道工序,打的招牌是专业高效低价,但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个厂子,算是祝宏的一个后着。 大理石市场不可能他一人独大,摊子大了,进来的人多了,迟早有一天供大于求,没法儿开拓新局面的时候,稳定旧的,也不错。祝宏的点子就是石材的翻新保养,比如打磨、推尘和结晶之类的。 这些事,清洁人员不会做,石材厂子不屑做,刚好都给他搂着了。 刚起步的时候祝宏忙得天昏地暗。 办工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祝宏心又细,非得把东西给整齐备了不可。 跑银行,跑政府,谈盘子,谈利息,买机器,买厂址,挖师傅,挖销售,样样儿都得他参与,饶是后头又雇了人也不够,祝宏整日里从八点忙到转钟,早晨还得五点起看资料,短短俩月,人就瘦脱了形。 等到厂子剪彩那天,祝宏险些没撑到结束,把全场一一敬下来之后咬着牙撑到散场就搁厕所吐去了,给沙河找见的时候,正坐在走廊里哭呢,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 泪眼朦胧瞧见沙河来了,祝宏特别不好意思,扭过头去清清嗓子,说:“我,那什么,吐了,眼睛不太舒服。” 沙河没接话,弯下腰把人拉了起来。 冬夜里海风有些凉,沙河把外套给祝宏披上,让人把左胳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右手牢牢箍着祝宏的腰,半扶半搂着往外走。 时间太晚,东门老街没了上半夜的熙攘,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了一起,拖得老长。 祝宏说:“沙河,我真高兴。” 他头昏脑涨,软绵绵地趴在沙河胸前,忽然抬头冲人一笑,重复道:“沙河,我真高兴,真高兴。” 说着,祝宏忽然顿住了,沙河低头去瞧,就听见这人仗着酒醉,亮着一双眼对他说:“沙河,来亲一个吧。” 十二 祝宏不知道沙河最后亲了没有,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当真问出那句话。 因为他醉晕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见到擦黑的天与桌前点着台灯看书的沙河,祝宏恍惚间觉得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了,然后想起来上一次也是自己喝醉了,睡在沙河的卧室里。他眯了眯眼睛,哑着嗓子开口:“早上好。” 沙河闻声回头,瞧见他醒了便放下书给他端了杯水润喉咙,随口答道:“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祝宏探头瞅了瞅桌上的闹钟,不由得愣怔。 已经是次日下午六点多了,他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再次确认了现在的时间,祝宏忽然意识过来,问沙河:“你怎么没去上班?”他记得沙河的排班是早七点到晚七点的。 沙河流露出一种疑惑的神情,似乎很意外他会这么问,简单解释道:“我请了假。” 祝宏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回忆了一下这些天忙得头不沾枕的日子,这才意识到,似乎自从自己有天在跟沙河吃饭的时候讲着讲着就趴桌子上睡着起,沙河就开始整日跟在自己身边了。 祝宏蹙眉问道:“你请假几天了?” 沙河没答话,俯身过去用手背探了祝宏的额温,觉得没事儿便推门出去了。祝宏听着脚步声去到了厨房,然后是锅碗瓢盆协奏曲。 这种氛围令他无比安心。 他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扶着脑袋跌坐在椅子里,努力思考自己昨夜到底有没有调戏沙河,不经意一转头,就看到沙河倒扣在桌子上的书。 沙河喜欢看书,尤以近现代史为甚,之前是看些报纸杂志之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8 类的,正经的史书他还买不起。祝宏无意间瞧见了,就陪他办了市图书馆的借阅证。到三个月前,沙河借的书估计有一人高了,祝宏的还是张白卡。 祝宏打小就不爱念书,如今更是不乐意看,除了为最近开厂子学一学石材护理相关的基础知识,旁的一概不瞧,宁愿去二舅那里蹭小彩电看。 但他很乐意看沙河读书。 沙河长得好看,看书的时候神情专注,就更好看了。他现在不比以前工地工作的时候,皮肤白回来一些,借着下午暖阳读书的时候,侧影轮廓好像要溶在阳光里一样。 近现代史的书里有太多无奈,沙河经常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每到这种时候祝宏就想伸手给他眉间纹路揉开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举动太暧昧了,他可不敢当真动手。 也是奇怪,明明祝宏只是饱饱眼福,根本不会有什么动作,就是无聊了也只抓心挠肺一番,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沙河就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总能知道祝宏在干什么,回头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就轻易把祝宏的话匣子打开了。 祝宏还记得,那天他跟沙河聊借款的事情时,沙河手里是一本《腾冲县志》。但现在,桌子上这本书已经换了,甚至根本不是一本史书。 《饰面大理石加工工艺及操作》。 祝宏心头一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这本书自己也没借过。 祝宏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帮着沙河把煮好的面条端客厅去了,又主动倒了两杯水,然后目光炯炯地瞧着端出来两碟小菜的沙河,眼神儿一瞬不瞬的,那小样儿一点也不像饿疯了,倒像打算把沙河剥皮抽筋似的。 沙河便问他:“怎么了?” 祝宏便把桌子上的书往沙河面前一推。 看到书封,沙河破天荒有了些尴尬的神情,踌躇一会儿,低声讲:“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我只是想帮帮你……我有一些机械的功底,机床之类的正在学,之前没同你讲……” 祝宏立刻就明白了。 沙河想帮他,但还没有能力帮他,所以在偷偷自学。沙河那死性子,在学成之前,若不是祝宏开口问了,是决计不会主动邀功。 祝宏瞧着略有些局促的沙河,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脸上也热了起来。他掩饰般地敲了敲桌子,说:“当然有必要,我都快忙疯了,你赶紧过来帮我吧,边练边学也是一样的,我请了几个师傅和他们的学徒在厂里。” 沙河便弯了弯眼睛露出个笑容来:“好。” 祝宏想起来保安那边的事儿,关心道:“需要我跟靳总说一声吗?” 沙河摇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找他要一个月的假,他说不行,我就辞职了。” 祝宏惊讶地瞪大眼:“你、你已经辞职了?” 沙河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拧着眉沉默了半晌,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帮你……你别介意。” 沙河安静地坐在原地,眼神有些纠结,但还是认真地直视着祝宏。祝宏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忍了忍,还是耐不住胸膛里太过激越的心跳,干脆踢开自己的椅子站起来,伸手就把沙河抱了个满怀。 祝宏埋怨也似地低声说:“我怎么介意,我高兴还来不及。沙河,我太高兴了。” 沙河整个人被他箍在怀里,也并不挣扎,只腾出手来抚慰似的拍了拍祝宏的胳臂。听他这么一句话,沙河好像烫着了似的,整个人僵了一下,耳朵尖蔓延上来一点红。 祝宏忽然福至心灵。 也许昨天,他真的问出来了。 也许昨天,沙河真的亲了他。 十三 前头底子打得好,广告效应下工厂第一个月就有了好几笔单子,刨去工资,净利润很是不错。一个季度下来,厂子已经回本开始盈利了。 祝宏只管来料和销售,对于工厂具体事务基本是个甩手老板,一应事务全部交给新聘的总技师和沙河,但每天都会开着那辆新买的捷达到工厂打个来回。 不为别的,专门来接送沙河。 厂里放年假那天,祝宏下午到得格外早。 前几日里他突发奇想要吃火锅,沙河虽然觉得挺奇怪,还是答应了给他做。 沙河一答应,祝宏就乐了。 他也不是非得吃火锅不可,只是喝酒嘛,还是得配着火锅才没那么突兀。他都在沙河面前醉过好多回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次非得灌倒了沙河不可。 祝宏买好了一应的食材调料,并着整一箱的罐装啤酒在后备箱里,就等着回家跟沙河围炉夜话了,不料想进了厂子,却先瞧见一应人围着沙河打趣。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沙河旁边还站了个姑娘。 那姑娘脸都红了,嗫嚅着似乎要解释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祝宏只听见旁边一个大嗓门儿的学徒反驳她:“倩倩啊,都是做工的,怎么沙河就有肉团子,咱们没有呢?” 哄堂大笑。 叫倩倩的姑娘面皮太薄,被打趣几句,低着头眼看着要哭了,又有人起哄把沙河往姑娘面前推。沙河反手甩开了推搡的人群,犹豫了一下,朝着那姑娘讲了几句什么,转过身要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瞧见远远站着的祝宏。 看见沙河注意到自己了,祝宏也不躲了,朝着人丢了个含笑的眼神过去。他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手,拿出厂长的气度来,吆喝道:“放年假了,今儿提早下班,大伙儿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人了!” 一群起哄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全场一阵欢呼。 沙河和总技师留下来确认设备情况,祝宏就抱胸倚着墙站着,眼神赤`裸裸地咬在沙河身上,神色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下班的工人来跟他打招呼,他就笑着寒暄几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对那个叫倩倩的做饭女工尤其热情。 沙河收拾完了,朝着祝宏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祝宏在同倩倩打趣自己,顿时蹙起了眉。 看见沙河过来,祝宏几句话打发了倩倩,笑着迎上去,问他:“可以走了?” 沙河点点头。 祝宏眼神亮晶晶的,一副纯良无害好哥们儿的样子,又要接着刚才的话题调笑,刚开口就被沙河打断了。 沙河拧着眉瞥了一眼祝宏,很不理解他为什么打趣自己:“加菜明明是你的意思。” 祝宏脚下顿了顿,半晌,失声笑了出来,刚刚还在喝醋的小心思顿时熨帖了。 这事儿他可没告诉过沙河。 晚上的火锅沙河做了云南口味的,汤底是酸汤鸡,吃得祝宏大呼过瘾,一个劲儿闷头吃菜,酒也没怎么动。倒是旁边的沙河,杯子稍微一空就被祝宏热情地倒满了,灌酒的意思昭然若揭。 祝宏一杯一杯地倒,沙河就顺着他的意思一杯一杯地喝,间或聊上两句。祝宏心里有事儿,一个劲儿往碗里挟菜,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9 吃得却是细嚼慢咽,时时挑着眼睛瞧沙河那边儿的动静。 吃了大半个钟头,祝宏有一会儿没听见沙河回音了,抬头看过去,沙河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玻璃杯,面上薄红,瞧着还是挺清醒的样子。祝宏试探着唤他一声,沙河便乖顺地答应,侧头看向他,眼神已经迷离了。 沙河醉了之后格外温顺,倚在桌子上,也不吵也不闹,安静地看祝宏收拾桌子,被祝宏一拉就顺着他的动作起身,靠在祝宏身上往卧室走。 祝宏是怀着歹意来给沙河脱衣服的,为了美色,早预备好了要干一架,生怕自己战斗力不足,先把沙河放倒在床上再扒,不料被扒衣的人还保存有意识,眯了眯眼睛瞧清是祝宏之后便十足地配合,害他的准备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沙河脱干净了,就显出来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祝宏瞧得手痒痒,特别有摸上去的欲`望,但想想刚才沙河还分得清人呢,指不定第二天还记得事儿,顿时有点儿缩。没办法,面对沙河,他就是怂。 祝宏把人塞在被子里,抵在沙河耳边唤他:“沙河,沙河。” 沙河就依言看向他。 祝宏笑了笑,问他:“你醉了吗?” 沙河迷茫地摇摇头。 祝宏被他的表情逗得一乐,心猿意马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正题。 他板起脸,故作正经地问沙河:“别装,你就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亲我了?” 沙河就不说话了,茫然地睁着眼看着祝宏,好像没听明白。 “我是说……”祝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嗓子干巴巴的,“剪彩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你是不是亲我了?” 沙河皱起眉,半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祝宏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其实我——” 他的话没说完。 沙河的手臂搭在他后脖颈上,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得俯下`身来,亲个正着。 祝宏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 十四 那是一个漫长的亲吻,长到祝宏心如擂鼓,呼吸都来不及进行,搁在沙河枕侧的手肘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都栽进了沙河的怀里的地步。 他能感觉到沙河的手紧紧禁锢在他的后颈,温暖的触感逐渐令他失却力气,再也绷不住从刚才起就弥漫着莫名酸涩的眼角,仅仅是一眨眼,就几乎要落下泪来。 祝宏拼着出糗也舍不得闭上眼睛,自始至终都直直地看着沙河半眯着的眼眸里。他微微张开嘴,舌尖试探性地在沙河唇上点了点,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排斥,才轻柔地抵开对方的唇,向更内里进发。 令他失望的是,对方似乎不打算继续配合,并没有依照他的暗示启开牙关。 祝宏遗憾地结束了这个令他迷醉不已的亲吻,撑起身想找沙河问个究竟,凝目看去,就发现了刚才戛然而止的配合的真正原因: 沙河睡着了。 祝宏愣愣地摸着嘴唇,趴在沙河身上思考了半晌,忽然跳起来,愤愤地扔了一只枕头在已经熟睡的沙河身上,憋屈地走开了。 要说祝宏的个性吧,谈不上百折不挠这么英勇的词汇,死皮赖脸总还是能凑得上的,要不也不能从掮客起家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沙河推门而出的时候,入眼就是祝宏横刀立马拦在他房间门口,一双透着戾气的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 看见沙河出来了,祝宏重重哼一声,心里盘算好了一千条指责沙河翻脸无情的道理,刚准备开口,却被沙河忽然抚上他脑袋的手打断了。那只手掌贴在他面颊上,大拇指轻柔地摩挲他眼下的青黑痕迹,动作温柔得令他头皮一阵激灵。 沙河问他:“怎么没睡好?” 祝宏被他暧昧的摸法搞得愣怔了,脑子迷迷糊糊的,想好的立场占优的句子统统不管用,讷讷地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沙河没得到回答有些困惑,却也没有追问,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抚在祝宏脸上的手掌滑到头顶揉了一把,宽慰道:“待会儿上车了再睡。” 祝宏跟着他的动作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五,昨天放了年假,今天他们就该准备回云南了。 祝三全在深圳给祝宏找了个二舅妈,就留在当地过年了,于是今年只有祝宏和沙河一起走。上车的时候,祝宏刻意把箱子和塑料袋一股脑塞行李架里头,空着手抢先占了个靠窗的床位。等到沙河也坐下之后,祝宏已经倚着窗子在装睡了。 许是怕他撞傻了,沙河坐在他身边,把祝宏的脑袋从窗户边移开,靠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而祝宏趁着他这个动作,一伸手就把他的手腕握住了,又渐渐滑下来,形成一个交握的姿势。 耳畔是卧铺车里惯有的喧闹,祝宏心中忐忑,不敢睁眼看沙河的表情,只能通过交握的双手清楚地感觉到沙河在被自己牵住手时那刹那的僵硬,与此后渐渐恢复正常的过程。 沙河自始至终没有甩开他的手。 祝宏这个年过得好像在梦游一样,沙河对他实在太好,不论他悄悄做出什么亲昵到暧昧的举动都不曾抗拒,只是那样温和而专注地看着他,令祝宏简直有了自己是在跟沙河谈恋爱的错觉。 若不是两人还在祝宏家里,老老少少二十来双眼睛看着,祝宏真想就地上了他。 这种魂不守舍的漂移感直到年后第二天才变得踏实了些。 大年初二一大早,祝宏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正要同沙河出门呢,就看见妮妮嘟着嘴跑过来,仰头问沙河:“沙河哥哥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啦?” 祝宏扬了扬手里去福州的车票,给小侄女儿解释道:“我们还得去一趟别的地方。” 妮妮扭过头不理他,祝宏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妮妮捏着沙河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沙河哥哥明年还要来啊。” 沙河瞧着一脸嫉妒的祝宏,不由得微笑起来,对着小女孩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沙河的二爹是霞浦人,家与大海就隔着几座矮矮的山,奈何自幼到屏南做工,后来又入了伍,一路朝西走,从来没能见过海,直到死后,才被沙河带着,翻山越岭地,葬在了大海里头。 祝宏二人车马辗转来到三年前沙河来过的小渔村时正是黄昏时候,祝宏琢磨着沙河大概更乐意单独去瞧他二爹的,因此自告奋勇去渔村里租住处,被沙河拒绝了。 沙河说:“我想让二爹见见你。” 祝宏听到这句话脸上就开始充血,被海风吹了一路都没消下去。 霞浦的海岸比之深圳更要荒芜,岸上扣着几艘渔船,大概是春节休渔了。祝宏起先还依着沙河的话站在岸上等着,瞧着夕阳下沙河赤着脚走在及膝深的海水的孤寂身影,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心一横,咬牙也把鞋给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0 脱了,蹚进冬日冷得刺骨的海水里。 沙河说:“你别下来,海里冷得很。” 祝宏逞能,不答话,直走到沙河身边,一把揽住沙河的肩膀。他确实冷得厉害,之前独自站在岸上,被海风一吹就牙关打颤,但是现在,站在更冰冷的海水里、站在沙河身边的时候,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坚定,好像寒冷也没那么可怕了似的。 晚上祝宏跟渔家租了房子,陪着沙河在渔村里过了一夜。窗子漏风,祝宏冻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无耻地去爬一爬沙河的床,就听见旁边的人掀开被子的动静。 这一夜,祝宏跟个八爪鱼似的缠在沙河怀里,连认床的小毛病都没了,睡得格外安稳。 十五 回到深圳之后的日子平淡而甜蜜,祝宏心情大好,牟足劲儿谈成了好几笔大单子,年初就保下了厂子一年的工作量。稍微闲下来一点儿了,祝宏更是整日整日地黏着沙河,动手动脚的,好几次都险些擦枪走火了,就是不敢做到最后。 怕沙河恶心。 闲下来了,脑筋就动得多了。 祝宏有时候会想,自己那么喜欢沙河,对沙河那么好,沙河喜欢自己就是应该的嘛;有时候却又想着,并不是这样的,沙河那样的人,连温柔的姿态都那么坚定,值得任何人对他好,自己是根本没有资本被沙河喜欢上的。 他想太多又不读书,这下简直是魔怔了,明明是触手可及任他施为的人,偏偏生出了奇异的距离感。 祝宏开始时常暗地里对着沙河的背影发呆,呆着呆着就怔怔地思考起一些关于爱的永恒命题,自虐似的。这样怪异的局面沙河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几次三番蹙着眉想跟祝宏说些什么,最后却都被祝宏用亲吻结束了刚刚展开的对话。 祝宏明白,自己就是缩、就是胆儿小。 再怎么商场上干练果敢的人,情场上,也难免会畏得畏失。 为了避免如此糟糕的心态,祝宏在渡过一个空闲而忧虑的夏天之后就开始尽可能多地把时间花在工作上,让自己空不出脑子来想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祝宏不在沙河身边。 祝宏坐在手术室外,抱着头平复心跳。他很烦躁,焦虑得心脏好似被揪着,一阵一阵地疼。而这寂静环境中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更是雪上加霜。 “……都是我不好……呜、我`操作失误了,沙河哥为了救我……呜……” 是那个闯祸的学徒工,以为这样讲就可以减轻罪恶感了。 “……是啊祝老板,沙河这回是工伤,要不是他及时拦下来,这混小子死定了……” 是总技师,试图说服他替沙河承担治疗费用。 “……就是说呢,四个指头齐根削断,这能接好吗……” 是跟过来的另一个学徒工,正对着接诊病历指指点点。 有什么用呢? 祝宏越来越烦躁。 他翘了跟上游厂家的面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回深圳、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到医院,并不是为了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的。 手术室的门打开的时候,祝宏觉得这可能是他至今为止一生中最长的一次等待了。他抬头看过去,目光穿过身着手术衣的一群人,就看到了安静站在最后,表情平静的沙河。 沙河走出来,先是冲送他来医院的一干人笑笑表示感谢,又与一直带着他的总技师寒暄了两句,便看向祝宏。祝宏不肯与他对视,目光落在沙河缠着厚厚绷带、毫无力气地垂着的左手上,又灼伤了似的立刻避开了。 那个闯祸的学徒工从见到沙河出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道歉。沙河摇摇头,回应道:“没事儿,接上了,以后不碍事的。” 祝宏的满腹怨愤终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飙到极限。他狠狠地剜了沙河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外走。 沙河犹豫了一下,很快选择跟了上去。他送医及时,但创面失血量还是不小的,现下仍然有些头晕,并不能走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找不见祝宏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见身边有车不耐烦地按喇叭。 是祝宏的捷达。 等沙河坐上副驾驶座,祝宏就一踩油门往家去,表情绷得死死的,硬撑着不去看旁边的人,直等到地儿熄了火,才偷瞧了一眼。 沙河做的是臂丛麻醉,按说不会困,这样一场折腾下来却难免累了,此刻正仰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小憩,眉峰微微蹙着,显然左手还有些不适。 祝宏不想吵他,趴在方向盘上侧头望着沙河受伤的左手,心里疼得厉害,恨不得能代而受之,不知不觉地就呼吸急促起来,直到感受到面颊上的凉意,才知道自己已经流下泪了。 沙河本也只是假寐,听到这边的动静便醒了过来,边探身用右手抹去了祝宏的眼泪,边温声劝道:“我没事儿,别哭了,啊。” 祝宏一言不发,反身就抱上沙河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左肩靠在他胸膛上,半晌,忽然开口:“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办厂子。”语气中透着一种不祥的严厉,仿佛沙河应和一句,他就当真要去将这自己一年以来的心血关张。 沙河摇了摇头,无奈道:“说什么呢。” 他把祝宏推开一些,低头去亲吻祝宏湿漉漉的眼睫。 祝宏哑着嗓子,声音都在抖:“你千万别再这么干了,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 沙河模糊地应了一声,揽着祝宏的背脊温柔安抚。祝宏的表现让他对这原本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行为也感到了后怕。 幸好,幸好他们并未因为如此愚蠢的理由而错过。 十六 沙河养伤期间,祝宏把工作能免则免,不能免就带回家做,每天除了接送沙河去医院打消炎针之外,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黏糊劲儿叫来探病的祝三全都看不过眼了。 祝三全回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一个电话打过来,问祝宏:“沙河就左手受伤,别的都不碍着,你非得上赶着回家当老妈子作甚?” 祝宏心不在焉地靠在沙河肩膀上讲电话:“看他一个人在家我心疼。” 这句话实在是耐人寻思,祝三全琢磨了一会儿,楞没敢问清楚,啪地就挂了电话。 沙河在旁边被迫听了全程,到祝宏讲那句“心疼”的时候便不自在起来,拧着眉低声劝道:“三全叔说得没错,你总在家也确实不像话。” 祝宏不管,翻身在他脸上啾了一口,志得意满地笑:“像话不像话随它去,你比较重要。” 沙河知道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却忽然不想继续辩驳了。他仰着脸看跨坐在他大腿上的祝宏,抿了抿嘴唇,不知不觉就有些脸红。 气氛正好,祝宏干脆地把人推倒在沙发靠背上,抵着沙河的胸膛亲了下去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1 。一边亲,这人手上还四处作乱。沙河怕他摔下沙发,右手紧紧地揽在他腰上,毫无反抗之力,祝宏便揩油揩了个够本儿。 一吻结束,沙河被闹得耳根泛红,始作俑者也是脸红气喘。祝宏抱着沙河的脖子赖在他身上温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执起沙河的左手细细地看。 那上面还是裹着厚厚的纱布,什么都看不到。一个多月以来,沙河每天都在做健指和腕掌关节的锻炼,只可惜重新接上的四指里还有钢针,仍然没办法动。 祝宏低头亲了亲纱沙河的手腕内侧,说:“明天就可以拔针了。” 沙河微微转动手腕,觉得那一块被祝宏嘴唇触及的皮肤好像在发烫,一直熨烫到了心底。这样的情境让他很想吻祝宏,而他也遵循内心的意愿俯身靠了过去,却被祝宏的手掌拦住了。 祝宏近些天来都是这样儿,两人始终没有超越亲吻的动作。沙河瞧着今天气氛太好,本以为可以的,结果祝宏还是拒绝了,不由得有些苦恼。 沙河不是爱把心事儿说出来的性子,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憋了一个来月了,现在却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拽住想起身的祝宏的手,低声问他:“你不愿意吗?” 祝宏没有反应过来。 沙河局促地抿了抿唇,还是耐着尴尬说了下去:“我……亲你的时候会有反应,很想触碰你。我以为你也……” 祝宏愣愣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沙河便没办法继续说了。 他还抓着祝宏的手。 沙河的力气太大,捏得祝宏有些疼。然而这疼痛之中,又莫名地令祝宏生出了一种真实感,好像这长久以来不稳定的漂浮终于结束,他可以脚踏实地了。 沙河的表情仍然是温和而坚定的,嘴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并不愁苦的忧郁。他直视着祝宏的眼睛,如同执着赴死的梅勒斯,平静地等待那个执掌他灵魂生死的人每一句判决。 祝宏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反身原样跨坐在沙河大腿上,近乎凶狠地吻了上去。 “我也是……我以为你会不愿意。” 祝宏沿着沙河的面颊亲吻到t恤上露出来的锁骨,不清不楚地吐字:“毕竟是男人嘛……没想到居然是我想多了,浪费这么久时间……” 沙河配合地仰起脖子,任由他吮吻这样薄弱而致命的部位,情动之下,平日里温馨的亲吻瞬时灼热起来。 祝宏并没像往常那样适可而止,反而干脆抓着沙河的t恤下摆掀了起来,濡湿的唇舌直接舔舐着他的胸口,又一路滑下去,堪堪停在脐下。 “……可以吗?” 祝宏寻求最后的确认。他的眼神炙热,沉埋许久的爱恋酿成了酒,想必是比烧刀子更烈的。 沙河被他问得有些尴尬,低声嗯了一句。这样被动的姿态让他很不自在,浑身绷紧,右手下意识想去推开俯在自己身上的祝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紧紧地抓住沙发扶手,尽力摆出个予取予求的姿势来。 祝宏笑着亲了亲他的手指,抬头与沙河对视一眼,便专心去解沙河的牛仔裤拉链。极其简单的结构,祝宏愣是因为紧张而磕磕绊绊了半天,但他并不着急。 祝宏也是第一次荷枪实弹地尝试这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做下去,可至少他明白该如何让沙河舒服。 从内裤边沿探入其中抚上重点部位的时候,祝宏明显感觉到沙河腰部弹动了一下,身体紧张得像一张弓。 祝宏半是认真半是调情地抬头问:“不舒服吗?” 沙河蹙着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不平稳:“……不太习惯。” 祝宏被他微哑的声音挠得心里痒痒的,一时情热,屈身跪在沙河腿间,低头亲了亲已经开始抬头的部位,舔过濡湿的铃口,下定决心含了进去。 “!” 沙河惊喘一声,伸手去推祝宏的肩膀。祝宏用舌尖在马眼处舔了一下,松开嘴唇,抱怨道:“乱动什么,小心手指。” 沙河蹙着眉,脸色泛红:“你别——”他说不下去了,右手拇指沿着祝宏嘴唇画了一圈。 祝宏含进沙河的右手拇指,含混不清地说:“我想做。”他瞧见沙河的脸更红了,便握住沙河的右手,让他自己扶住左手手肘,仰头去看沙河:“让我亲亲你,嗯?” 沙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放缓呼吸,看顾着自己的左手,果然不再推拒祝宏。 祝宏不知怎么就很有成就感。他试着将沙河的性器含得更深,又用手指逗弄起沙河的囊袋。插在他嘴里的部分硬得要命。祝宏沿着沟回舔弄着,手指揪扯着黑色的毛发,又不规矩地在沙河身上揉捏着,惹得沙河身体紧绷,浑身都覆上了一层薄汗。 祝宏有点想看看沙河的样子。他抬起眼,立刻落入沙河那双不知道望了他多久的眼睛里。 那样潮湿的、炽热的眼神。 祝宏心头火热,吮吸得更加卖力,手指搔刮着敏感区域,揉捏着囊袋,做出一切他曾经幻想而不敢做的事,引来沙河一声声高潮时压抑的喘息。 沙河向来自律,在这样巨大的刺激下早已面色潮红,甚至有了短暂的失神。祝宏被射了满嘴,吐在卫生纸里扔掉了,嘴里却还是有那种膻腥的味道。他舔了舔嘴唇站起来,依旧跨坐在沙河腿上。 略微平复下高潮之后,沙河便一直注视着祝宏,目光不曾稍移。那样专注的眼神勾得祝宏心里一团火烧得更旺,揽着他的脖子交换了一个混着唾液与体液的绵长亲吻,手上动作也渐渐不规矩起来,往沙河后面探过去。 察觉到祝宏的意图,沙河不自在地挪了挪腰。祝宏犹豫片刻,停下了动作,双手抓在沙河t恤后襟上更加激烈地亲吻起来。力道之大,仿佛是试图将两人融为一体。 亲吻结束的时候,沙河按住了想要起身去自己解决的祝宏。他略蹙起眉,表情混合着歉意与赧然:“我没办法用手……你继续吧。” 祝宏一愣,望着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查过。”沙河简短地回答。他的手指攀上祝宏的脸,擦去了他脸上沾到的精液。 祝宏想象着沙河在图书馆里避开人群查阅他曾经查过的内容,有些想笑,心里软得像是昆明的春天。他握住沙河的右手,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去床上。” 沙河的t恤被祝宏卷到腋下,牛仔裤堪堪挂在胯骨上,拉开了拉链,黑色耻毛上沾着几滴的精液,性器从内裤上缘耷拉着,很是淫靡。祝宏就喜欢看他这样子,沙河便依着他不再整理衣物,就这样往自己的卧室走过去,脚步仍然稳健得像是在巡街。 祝宏刚一进门就把沙河扑倒在床上。他虚扶着沙河的左手免得压到,用浑身的重量蹭在沙河身上,恨不得无间隙地贴在他身上。祝宏的性器早就完全勃起了,隔着西装裤,硬硬地抵在沙河小腹磨蹭。 “我在这张床上梦遗过。”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2 祝宏把手探进沙河的牛仔裤里,肆无忌惮地捏着他结实的屁股,忽然说。 沙河直视着他的眼睛,沉静道:“我知道。” 祝宏说:“想着你。” 沙河就不说话了。他拧着眉毛看着祝宏,忽然伸手按住祝宏后颈,与他交换了一个黏腻的亲吻。祝宏的手肘撑在他胸膛,吻得连眼泪都要落下来。 祝宏说:“我真他妈喜欢你。我爱你。” 沙河还没答话,祝宏便凶狠地扯掉了他的牛仔裤。内裤在髋部勒出了痕迹,祝宏就沿着那条痕迹舔下去。沙河顺着他的意思翻身向右侧躺着,祝宏舔到了尾椎骨,又逐渐向下,舔进了股沟里的穴口。 沙河被这种陌生的触感逼得抓紧了床单。 祝宏的舌尖戳进去舔弄了一会儿便被沙河绷紧的括约肌挤出来了。他揉了揉沙河僵硬得像石头似的腰,低声道:“放松。”沙河便依言放缓了呼吸。祝宏又舔进去了几次,但到底润滑不够,他不敢拿手指扩张。 祝宏挫败地叹了口气,一条腿挤进沙河腿间,性器在大腿内侧的嫩肉上磨蹭着,小腹与臀部摩挲出暧昧的声响。他估计今天是天时地利没占到,纵有人和也不能成事。 沙河由着祝宏蹭了一会儿,忽然推开了他。祝宏把下巴埋在手肘里,看着沙河在床头柜里拿出来一盒护手霜:“这个——应该可以用。”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拧不开护手霜的盖子,便直接递给了祝宏。祝宏接在手里,也不着急用,就趴在那儿盯着沙河,半晌,忽然扑过来搂住他的腰。 他张嘴咬住了沙河大腿内侧的一块肉,没怎么用力,就是牙齿轻轻地厮磨,边磨边含糊道:“要不是看在你受伤了……我真想干死你。” 沙河头一回听祝宏这样说话,睁大了眼看着他。 祝宏却不再说了。他把手指抹上厚厚一层膏体,探入了沙河体内。 扩张的时候祝宏已经尽量温柔了。他不知道沙河有多难受,因为沙河实在太能忍了,只是眉心微微蹙起,除了被戳到前列腺时的惊喘之外,一声也没有抱怨过。 他只知道插入的时候沙河一定很痛,因为他自己也被夹得很痛。 祝宏是最不能忍痛的人,搁在平常肯定要痛得软了,可是这种疼痛是牵连着一种感情的确认,便痛得叫人欲念勃发。他侧卧在沙河身后,一手抬起沙河的腿,一手从背后搂住沙河,摸到他身前的敏感部位逗弄着,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 沙河的背肌绷紧,肩头覆着一层薄汗。祝宏亲吻着他的肩背,感觉到沙河逐渐放松下来。 他说:“继续吧。”声音有些模糊。 祝宏便小幅度地顶弄起来。 他听到沙河的呼吸随着自己的抽插而变化。喘息声太过性感,他忍不住加大了幅度。沙河的性器一直是半勃,祝宏改变角度插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手指摸到的那个致命位置,开始更深地顶弄。沙河被他操得发出沉闷的喘息。 祝宏没有刻意忍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快感让他很快就泄了出来。他怕沙河还在生病,泄在体内清理麻烦,便射在了沙河大腿根。斑斑点点的精液衬着小麦色的皮肤,叫他险些再次勃起。沙河也快到了,祝宏用手帮他释放出来,又起床替沙河简单清理了一番。 沙河额上都是沁出的汗水,眼角都泛着红,神情间是欢情后的疲惫,温存中有些恹恹欲睡,下意识地迎合祝宏的亲吻。 祝宏察觉到之后便不再吵他,枕着手臂细细瞧着沙河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无比安定。 也许他迢迢千里从云南来深圳这一路,只是为了遇见沙河。 沙河向来自律,在这样巨大的刺激下早已面色潮红,甚至有了短暂的失神。 略微平复下来之后,沙河便一直注视着祝宏,目光不曾稍移。那样专注的眼神勾得祝宏心里一团火烧得更旺,揽着他的脖子交换了一个混着唾液与体液的绵长亲吻,手上动作也渐渐不规矩起来,往沙河后面探过去。 察觉到祝宏的意图,沙河不自在地挪了挪腰。祝宏犹豫了一下,停下了动作,双手抓在沙河t恤后襟上更加激烈地亲吻起来,力道之大,仿佛是试图将两人融为一体。 亲吻结束的时候,沙河按住了想要起身去自己解决的祝宏。他略蹙起眉,表情混合着歉意与赧然:“我没办法用手……你继续吧。” *以下河蟹* *以上河蟹* 沙河额上都是沁出的汗水,眼角都泛着红,神情间是欢情后的疲惫,温存中有些恹恹欲睡,下意识地迎合祝宏的亲吻。 祝宏察觉到之后便不再吵他,枕着手臂细细瞧着沙河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无比安定。 也许他迢迢千里从云南来深圳这一路,只是为了遇见沙河。 十七 习惯使然,次日沙河仍在六点就起来了。朝南的房间里晨曦煦然,沙河瞧着睡得正香的祝宏,想了想,没去吵醒他,拉上窗帘后便出了房间。 大概是因为祝宏做得温柔,而沙河也时常锻炼,身体很好,第一次的做`爱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负担。他的大腿内侧肌肉有些酸疼,被插入的部位还一直传来一种不算严重但无法忽视的怪异感觉,好在这些都还在沙河的接受范围内。 时钟走到了七点,沙河洗漱完也吃完了早饭,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却发现祝宏还在睡。平时沙河并不介意继续等下去,就这样耗上一天也无所谓,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喜欢呆在祝宏身边,却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因。 沙河直等到八点,祝宏还是没有醒,想来昨天给他清理也折腾到很晚。眼瞧着医院的营业时间到了,沙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叫醒祝宏,独自坐公交去医院拆针了。 一到医院寻呼机就响了,沙河瞧着熟悉的号码弯了弯嘴角,找了个公用电话给祝宏回过去。祝宏接通得很快,火急火燎地问他在哪儿。他讲了一句在医院,那边就直接挂机了。 不到十分钟祝宏就气喘吁吁地出现了,埋怨也似地瞪了一眼沙河。 沙河不明白祝宏的恼怒为何而来,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祝宏撇了撇嘴,不说话,径直上前牵了他右手往外科走。 这大庭广众下的亲昵动作令两人都有些难为情,但谁也没有率先松手。 准备拔针的过程中,祝宏也陪在旁边,全程紧绷着神经,表情比病人还紧张。 沙河手上食指到无名指里都是融入骨肉的钢针,需要进手术室去取,只有小指,因为伤得没那么严重,打的是克氏针,明晃晃一根露在外面。 眼瞧着大夫消了毒就开始拔针,祝宏看得心惊胆战,虚心求问能不能给做局部麻醉。 大夫眼一瞪:“得嘞,您以为局麻就不疼了?打麻醉针可比拔针疼多了。” 祝宏就不说话了。 他想象着事故那天沙河的苦痛,心中揪得难受,握着沙河的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3 右手轻声哄道:“没事儿啊,就一针,我陪着你呢。” 沙河被他哄小孩儿一般小心翼翼的口吻惹得想笑,应道:“嗯,没事儿的。” 大夫哂笑:“当然没事儿了,拔都拔完了。” 拔完克氏针,沙河跟着大夫进了手术室,祝宏坐在门外,觉得这景象无比熟悉,即使这次远不如那次凶险,对祝宏而言,却也一样难熬。 因为照顾得好,沙河的手指没有出现感染,拔针很顺利。医生开了一些消炎药让带回去吃,又讲了一些患指的注意事项。祝宏听得比沙河还认真,专门准备好了纸笔写笔记,恐怕儿时上学都没有这么专心过。 祝宏在离开前先定好了下次康复治疗的时间,在纸上记好了,打算回去就调好闹钟,坚决杜绝今早这类事故的发生。 沙河听着他嘀咕这些才明白早晨他为什么恼怒,抱歉道:“下次叫你。” 祝宏闻言瞟了他一眼,踩下刹车,低声道:“早晨险些被你吓死,以为昨夜是春`宵一梦。” 沙河趁着红灯的间隙凑过去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是真的。” 祝宏于是安静下来,脸上泛着红。向来厚脸皮的人,这会儿倒是忽然害羞起来了。 回家之后,祝宏就开始像个无尾熊似的趴在沙河身上,双手执起沙河留下狰狞伤疤的左手细细地看,既是难过,又是庆幸。他看着看着就有些想哭,慌忙忍住了,掩饰般低下了头。 沙河照着医嘱轻微活动着健指,小心感受着患指的知觉,缓缓抬起手指触碰着祝宏的脸颊。他没办法用力,手指只是虚虚搭在祝宏的颧骨上,因为长期血脉不通的关系,指端有些凉。 祝宏侧头在指根的伤疤上亲了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在手术室外翻来覆去想了那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机修太危险,你以后……能别做这个了么?” 他停下动作,不安地等待沙河的回答。这种建议就像是要抹去沙河独自生存的倚仗似的,祝宏有点怕沙河会生气。 可他也是真的担心。 祝宏胆小、他自私,这些他都认,他就是没办法提心吊胆地忍受下去了。自从沙河受伤之后,他满脑子都是以前在工地上听说的那些操作事故,心中万分悔恨为什么把沙河带到了这么危险的行当里。 沙河起初没明白问题的来由,瞧见祝宏后怕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问祝宏:“不做机修,我能做什么呢?” 祝宏拿不准这是不是沙河生气的前兆,毕竟他也没见过沙河对他发脾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看你对历史挺有兴趣的,其实也可以走成人高考去念z大的历史系……” 祝宏越说越心虚。他明白成人高考有多难,更何况沙河的学历只到中专、英语几乎没学过。他再相信沙河,也知道,沙河要付出多少努力——而这努力甚至不一定有结果。 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前景最开阔的路数了。他喜欢沙河,并不是想把他拘在自己身边。他只是单纯地盼他好。 盼他平安。 “当然也不止这个,”祝宏偷偷估量着沙河的颜色,继续往下说,“出路多得是,你想做什么都好,我全部支持!只要不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沙河忽然接口:“我的工作很危险吗?” 他神色有些迷茫,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祝宏的嘴唇,止住了祝宏的话语:“我没有意识到……对不起。” 沙河的道歉是真挚的。 他知道祝宏喜欢他,而他也竭尽全力对祝宏好,却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强烈的感情。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会如此剧烈地牵动另一个人的思绪。这种羁绊让他有些困惑,又有些愉快。 最后沙河说:“你让我想想。” 十八 “想想”的过程中,沙河借来了历年成人高考的资料,房间里摞了小山似的几十本英语教材,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学。 因为要做左手的康复治疗,沙河每天都要去一趟医院。祝宏恢复正常工作,有时候人在外地不能接送他,沙河就自己一路走过去,边走边听磁带。 复习的战线拉得很长,沙河有时候完成进度了也会去找厂里的旧识聊天。厂子里新进了一批设备,总技师忙不过来,就找他来帮忙。沙河应了下来,回家跟祝宏报备,果不其然被反对了。 沙河还没说话,就看着祝宏从最开始气势汹汹嚷着不让他去,一直到最后气焰全无地软声求他,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求沙河只负责检修,绝对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沙河虽然有意让祝宏放宽心,想了想,又觉得就算是检修,也不能说完全没风险,便没有松口应下来。 祝宏也明白情况,知道沙河已经退了一步,自己又实在不甘心,就可着劲儿闹沙河,一路闹到床上去了,打算威风凛凛地在床上逼沙河服个软,不料却被沙河一翻身就制住了。 因为沙河左手还伤着,润滑不太好开展,祝宏就跪在沙河身上自己动手,羞耻得全身泛红,最后被插入的时候还丢脸地流了眼泪。 最后祝宏懂了,跟沙河拼体力,就算是在床上,也是要不得的。 秋末的时候祝宏老家通了电话,祝母打过来旁敲侧击地催祝宏结婚,又专门拍了一封挂号信,带上了她看准的几个姑娘的相片儿。祝宏虚虚实实跟他妈晃太极,在电话里把事儿给拒了,信就大大咧咧搁在客厅桌子上,被沙河瞧了个正着。 晚饭餐桌上,沙河就问起了:“你要结婚?” 祝宏呛了一口,表情惊悚:“怎么可能。” 沙河于是笑笑,打算把这事儿翻篇了。他一向信得过祝宏。 祝宏却坏心一起,不肯放过了,调笑道:“我结婚跟你有关系吗?” 沙河认真道:“有关系的。” 他用还不太灵活的左手牵住了祝宏的,无名指上素银的戒指熠熠发光:“我们在谈朋友。” 祝宏自掘坟墓,本来就是想听沙河表白,结果当真听到的时候整个人像只烫熟的虾,面红过耳,心如擂鼓。 沙河见祝宏半天不回话,迟疑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祝宏立刻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讲得太快,险些咬舌头。 年底回家的时候,祝三全拖家带口地跟祝宏一起走。祝宏的新小舅妈之前离异了,带着一个四岁多的女孩子。祝宏看见她就想起妮妮,一大一小在路上混得挺熟。 几个人在卧铺车上都坐一块儿,小舅妈在上铺睡着,沙河在念书,祝宏跟小表妹玩得正欢,气氛和乐融融,唯有祝三全一直打量着沙河,连连叹气。 过了一会儿,祝宏把玩得累了昏昏欲睡的小表妹交给沙河,自己坐到小舅旁边,笑嘻嘻挡住他的视线:“小舅呀,别看了,再看我就吃醋了。” 祝三全想不到他这么直接,恨铁不成钢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迢迢 作者:芥末君 分卷阅读14 地瞪他一眼:“造的什么孽哟。” 祝宏不以为然。这是他上辈子积的福才对。 祝三全摇摇头,惋惜道:“沙河也是好孩子,唉。你们以后是个什么打算?” 祝宏笑眯了眼睛:“就你和小舅妈这个打算啰。小舅帮帮我们呗。” 祝三全愣了一下:“怎么帮?”没发觉言下之意是已经被祝宏绕进去、承认他俩的关系了。 祝宏看向旁边床正照顾小表妹的沙河,目光温柔得像要化了。他悠悠道:“等我跟二老坦白的时候,帮我叫救护车啰。” 他指的并不是这次过年。 沙河年年都来祝家过年,别人不讲,祝二老自然会察觉到的。沙河向来讨老一辈人的喜欢,再加上祝宏自己旁敲侧击,祝家二老现在对他已经亲如家人了,给祝宏打电话的时候也会专门与沙河聊上一阵子。 今年回来刚巧赶上大哥结婚,婚宴上,他给包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大哥后来清点出来了,觉得礼实在太重,就来问他,祝宏说:“这是我和沙河的心意。”他们没办法承欢膝下,大哥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些。 祝三全知道了,暗骂这小子奸诈。说得开阔,其实就是自私,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丢给他大哥了。祝宏义正辞严:“哪儿能啊,还有我二姐三哥呢。”自己是一点儿不沾了。 初六返程,沙河与他坐上了去往河北的火车。 不论是出柜还是心中千千万个想与沙河一同实现的梦,祝宏都一点也不着急,做好了规划徐徐图之。 他与沙河,还有一辈子时间。 the end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