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毒女》 正文 001 安置（1） 冬日的京城，天黑得早。戌时（19点）的梆子刚刚敲过，靖西侯顾府的灯笼已陆陆续续的全亮了。 靖西侯府占地极大，东院的正屋住的是侯府太夫人管氏，极富贵的一个老太太。此时眉峰紧蹙，手里一串凤眼菩提子念珠不停转动。满屋的丫鬟婆子悄无声息，唯眼观鼻鼻观心而已。顾家的规矩大，太夫人正与侯爷、侯爷夫人商议着一件棘手的事，岂有她们发声的余地，只静听吩咐而已。 “老三倒是个好的，能助你一臂之力，可惜……”管氏说到自己嫡出的次子，脸上现出一丝悲苦。她这个儿子自小精通诗书，是有名的才子，在皇帝跟前都是挂了号的。从小也是如珠如宝的捧着长大，只可惜这才二十三，竟就病入膏肓了，可怜膝下竟还无有儿女。她有三个嫡出的儿子，分别是老大、老三还有老五。 “至于老五，唉——”说到幼子，管氏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靖西侯爷顾诚叹道：“是个女孩儿，不然倒也算两全其美。” 侯爷夫人林氏心道：是啊，若是个侄儿，过继给三弟就是。回头只说是远亲家的孩子便行了。 太夫人一拳捶在小几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靖西侯和夫人赶紧劝道：“是儿子|媳妇没有教好五弟，母亲不要再生气了。当务之急，是要将那对母女赶紧妥善安置了。” 今日午后，有个不足双十年后的小妇人抱了个病怏怏的三岁的小姑娘在侯府大门外求见顾五爷，自称是他的妻室。名字是顾家五爷没错，拿出的玉佩也是他从前佩戴的，只是身份却报的是顾府旁支。下人见那小姑娘长了一双顾家人的凤眼，果然跟府里的五爷极为相似，便报了当家主母侯夫人林氏。 林氏闻说后在心里直骂小叔子不长进，他与茯苓县主的婚后为了他家里家外偷腥的事时常的吵吵嚷嚷也就罢了，居然还游之无尽神器。 可真要只是外室就好了。所谓外室是没有名分的，还算好打发。可是待林氏让人把那对母女从下人出入的角门带入才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那妇人竟说与小叔子是明媒正娶有婚书的。 这下林氏不敢怠慢了，来了个持有婚书的五夫人，婚书的时间还在前头。那茯苓县主算什么，妾还是平妻啊？ 一边差人报了婆母太夫人管氏，一边让人去衙门将夫婿叫回。这已经不只是内宅的事了。往大了说，欺君都能沾边了。茯苓县主虽然不是皇家的县主，却深得宫里贵人的心。不然也不会以将军之女的身份被封为县主了。又有亲姑母为皇妃，这件婚事虽然不是指婚，但性质也差不多了，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管氏闻讯立即就将小儿子顾询叫了来问。顾询开始时一脸茫然，他已经将四年前一时新鲜戏娶的一个小家碧玉抛之脑后了。经大嫂再三提醒那女子的长相姓名籍贯，终于是想了起来。 “娘，也就是一时戏耍而已。”顾询口气中有些漫不经心。 管氏大怒：“戏耍？有戏耍签婚书的么？” 顾询小声道：“做戏做全套，好玩嘛。那个时候儿子还小，她说要婚书，我就让人去衙门办了。走的时候我是留了二百两银子给她的。怎么，她找上门来了？我只是告诉她我是靖西侯府旁支的。” 林氏给气得不行的婆母抚了抚背，抱怨道：“人家才不管你说的是嫡支还是旁支呢。你三年不归，她没有家用银子了，就找上京来了。小姑娘路上病了，我已经安排人带她们在偏僻的院落安置下来，给请了大夫。那小姑娘跟七弟你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然下人怎么会替她通报。我只当是你前些年在外学做生意置下的外室，想着与其在府门外把事情闹大了，不如叫进来然后给些银两远远儿打发了。孩子若真是你的骨肉养到庄子上去，以后再慢慢同县主说。谁知道竟是有婚书的！小姑娘三年前的七月初二生的，已经三岁四个月了。你算算日子吧。” 顾询盘算了一番，然后对着母亲和大哥大嫂点了点头，“算日子应该是我的。” 管氏抓起手边的靠垫就朝小儿子砸了过去，看着虽然气势汹汹，但毕竟是个软靠垫，砸在身上也不痛。这会儿顾询也反应过来事情麻烦了，不躲不避由着母亲砸了一下，然后跪倒在地：“娘，现在怎么办？茯苓知道了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的，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要是有个万一……”老丈人绝不会饶了自己的。 “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你敢做就要敢当！” 顾询又朝着顾诚和林氏道：“大哥大嫂，帮帮小弟。”他今年虚岁二十一，四年多前因为文不成武不就还捅了大篓子，被安排出京去学做生意，将来也好掌管庶务。同时也是避祸的意思。在江南某镇见到一个女子，一时惊为天人，于是着意勾搭。 他府中其时已有通房数名，但当时对那女子是真的着迷了一番，对方的要求无有不允的。于是买了一套两进的小宅子明媒正娶。 当时府里是派了个老管家跟随的，也算是把把关，有事能劝一劝。可老管家初到就因水土不服在客栈病倒。顾询由是通过贴身小厮办妥了明媒正娶的一应事务。对老管家只说是个外室，称一声‘五夫人’不过是好听罢了。于是老管家也只当是如此，没有婚书什么拜堂那些都不作数的。只当自家这位小爷逢场作戏，后来回来不见他提起，也就绝口不提，所以造成了今天这样的荒唐局面。 “母亲宽心，今日府门外并无外人，即便有也只知是来找旁支的顾五爷的。旁支里行五的兄弟也不少，外头不会知晓。家中的下人儿媳也都敲打过了，不会传出什么话去。茯苓在西山别院安胎更是不会知晓。现在，还是赶紧商量个妥善的法子把人安置了为上。”林氏心头叹气，尽管只是她的小叔子，不是她的儿子，可这辈子自己夫妻都得替他收拾烂摊子。 正文 002 安置（2） 顾诚也是呕得不行，靖西侯府很需要与茯苓县主娘家孙家在朝堂上守望互助。如果被孙家知道了，事情就麻烦了。尤其茯苓县主四年前嫁过来，次年就生了女儿。如今又是六甲待产，听到这个消息万一出什么意外和孙家的关系就会从亲家变仇家。顾家如今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得到信任和重用了。子弟里有出息的也很少，好容易有个三弟还病得奄奄一息用人参吊着。 本来他还想着这个小弟虽然是草包一个，但好歹金玉其外，还能有这么一个联姻的用处。谁知道就连这件事他都能给你搞砸了。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消除掉隐患！ 林氏当时一听那女子说有婚书，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并没有说破顾询是侯爷亲弟，嫡支嫡子的事，只说的确是府上旁支。所以至今蒙在鼓里的颜氏对她还是好生感激的。不但让人领她们母女到所谓顾五的院里，还请了大夫来看她的琰儿，又有下人帮忙张罗着安顿并熬药等事宜。 林氏看一眼小叔子心道：也难怪茯苓县主、还有方才见到的那个女子都心动不已，秀骨清像，风采卓然……‘京中第一美男’这个称号是实至名归的。如果再能有点真才实学，搞不好驸马都有可能当上。 长得好，家世更是没得说。顾家祖上因军功封侯，封侯时开国之君封赏丰厚，传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代。他和茯苓县主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至于那个女子，听她说起小叔子买宅子又留家用银子的，没有傲人家世，却也是有银子舍得给的主，也算得良配。一栋二进的宅子在小镇上算豪宅了，二百两银子也足够普通人家花用六七年。 方才自家夫婿给这位五弟讲了一下此时冒出一个拿着婚书的妻子的严重后果，不单是他以为的茯苓县主会闹腾这么简单，他吓坏了！唉，果真是老幺啊。公爹过世的时候才八岁，婆母又溺爱得紧，就成了如今这样。那对母女怕是可怜了，完全依靠不上。可同情归同情，作为顾家的长媳、宗妇，她只能做出符合家族利益的事。而且，就算她想放她们一马也无能为力，只能游之无尽神器最新章节。 顾诚道：“婚书一定得拿到，至于人嘛……”他看一眼小兄弟，真的是小兄弟，比他长子就大个一两岁。可有些话他做大哥的不好说，怕将来落埋怨，只能母亲来讲了。 太夫人于是道：“大的不能留，拿到婚书立刻送到家庙去。小的，既然是顾家的骨肉，就留在顾家。只是不能留在府里碍了茯苓县主的眼，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就说是你七弟在外头与人生的，名字不上族谱。这件事就不必闹得尽人皆知了。至于以后，就以后再说吧。老大，还有那女子原籍那边，也须打点清楚不留一点后患。” 顾诚和林氏应了一声，林氏问顾询，“五弟，你要不要同大嫂一起去看看？”虽然婆母说的是送到家庙去，可送去之后要一碗汤药解决人就更方便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比在府里操作这件事更方便。老五也不知是真想不到，还是根本不想理会。 “大、大嫂安排吧！”顾询想起了秀美可人的颜氏，脸上一阵挣扎，然后低头小声道。 林氏心头一阵轻蔑，然后带着人往安置颜氏母女的小院去。她到的时候，顾琰发着烧，还在昏昏欲睡。颜氏很感激的迎出来见礼，“见过夫人！” “孩子好些了么？”林氏看了一下，一个老妈子，一个二等丫头，都是她的心腹。此时必须把颜氏看好、稳住，消息绝对不能外泄。 “好多了，多亏夫人让人请了大夫，又遣了下人来相助。不知我夫婿几时能回家来？” “我们进去说。” 进去坐下，林氏言简意赅的说明了顾五的真实身份，还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有了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即将再添一个孩子。她一说颜氏就变了脸色，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身份的尴尬。要是早知道，她一定不会来的。这样的权贵人家如何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招惹得起的。 她看一眼床上的女儿，这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在家时就大病过一场，花光了银子，甚至宅子都变卖了。不然，她一个女人是万万不敢单独上路找上京城来的。还幸亏有做镖师的同乡捎了她们一程，不然根本不可能平安到达。 “这孩子，日后就拜托夫人日后能照顾一二了。”颜氏红着眼眶跪了下去。 林氏心头喟叹，这么快就什么都想清楚了，倒是个既美且慧的女子，可惜遇人不淑！ “婚书在哪里？”这东西不毁了，始终是个心腹大患。顾家的政敌一旦知晓，到皇上面前一弹劾，顾家就毁了。靖西侯府顾家嫡出的五爷是绝不能有这么一个卑贱出身的正妻的。所以，颜氏多半也是会就此消失，怕是她自己此刻也知道了。 “我的孩子……”颜氏两眼通红，抱起床上还烧得滚烫的女儿无声的落泪。 “太夫人说以外室女的身份养在庄子上。我会替她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她也不能胡乱许诺，毕竟她虽然当家，头上还有太夫人，还有夫婿，这个孩子的未来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颜氏抱着孩子看了半晌，最后不舍的亲了又亲，然后放回到床上。起身朝林氏磕了个头，返身拿出婚书。 林氏看过无误，收进袖子准备拿去给太夫人和侯爷看。要当着他们的面毁去，不然日后如果有什么风波会怪到她头上或者认为她别有用心。 颜氏被人带出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过来。她的女儿才这么小，还不到三岁，她只能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了。那个她一心以为的良人，竟是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露过。女怕嫁错郎！ 当夜，颜氏被送去家庙，从此失踪。而小顾琰则被打包送上马车，送到离京城百余里的一个小庄子上。 正文 003 安置（3） 顾琰晕乎乎醒来，睁眼看到四周黑黢黢的，张口便喊道：“娘——”她其实已经不是颜氏生下的那个小顾琰了。那个小姑娘那场大病就去了，换成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到银行办事时倒霉被劫匪炮灰掉的，然后就莫名其妙来了这里。 这几个月颜氏对她精心照顾，让她度过了初来陌生之地的惊惶期，她心头已经认了颜氏就是娘。娘说带她来找爹，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顾琰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来，于是惊慌起来，大声哭喊，然后往床边挪想下床去找人。 许是听到她的动静，有人执着蜡烛进来，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妇女，“琰姑娘醒了。” 顾琰坐在床边左右看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上前来帮她穿上小鞋子，并且自我介绍：“姑娘，奴婢是小菊，连妈妈说以后奴婢就跟着姑娘了。” “我娘呢？”顾琰问道，脸上还有一颗晶莹的泪珠。 那个中年妇人，也就是连妈妈上前来，“姑娘的娘被送去了家庙，姑娘如果哭闹就再见不到娘了。奴婢是奉大夫人的命送姑娘来此的，这是顾府的一个庄子，姑娘就在这里养病吧。小菊以后就是负责照顾姑娘的贴身丫鬟了，姑娘要什么就找她。” 顾琰已经比较适应小孩的动作表情和心态了，一副没怎么听明白有些愣愣的样子，半晌道：“我要娘——”嘴一瘪又要哭。 “奴婢说了，哭闹就再见不到你娘了。姑娘饿了吧，小菊去叫刘妈妈送些吃的来。” 连妈妈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庄子回靖西侯府复命了。这个庄子的李庄头和他的女人，还算是比较老实的。这已经是靖西侯夫人林氏的顾念了。这样，小顾琰不会被太过苛待。但是日子长了，一个不被看重的外室女，要想跟府里的姑娘们一样金尊玉贵的过日子肯定是不能。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毕竟是人性，外室女在礼法上可是连庶女都不如的。但在这里总好过被丢在一些奸猾的庄头看管的庄子上。林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府里的太夫人嫡出庶出一共有五个儿子，孙女更是大大小小有十多个。这个代表着无尽麻烦的孙女，那真的是半点不会放在心上的，要不然也不会看都吝于看一眼了超级风流学生。尤其她来的时机这么不巧，三爷病成了那样。至于侯爷，五爷是他不得不背的责任。可这个侄女嘛，他真是恨不得她就这么一病而去以绝后患。林氏纯是同情这对母女的遭遇才做出这样的安排，但更多的也不会做了。 连妈妈走后，顾琰又哭了几场，连着几天眼睛都是红肿的。庄头的女人刘氏只能拿连妈妈说的再哭闹就见不到娘了来哄她。顾琰心头知道她多半是再见不到颜氏了，如何能不哭。 小菊是个很老实的丫头，今年七岁，是顾府的家生子奴才。可惜父母都不太会钻营，所以一家子都没有什么好差事。她此时跟着顾琰，算是个三等丫头，一月能有三百文月例。 连妈妈是林氏身边的二等妈妈，从林家一起陪嫁过来的，也是很受信赖和器重的。她回去便去回复了林氏，这件事就算是船过水无痕的过去了。三岁的孩子，很快就会忘掉久不见面的母亲。 林氏这样算是在能力范围内的日行一善，而且这样的安排也得了太夫人的认同，还感叹了一句如果茯苓县主能像林氏一样识大体顾大局就好了。 林氏对茯苓县主这个颇有些霸道的弟妹也有些看法，知道婆母对这个出身高贵不好管束的儿媳很是有些不喜却又无可奈何。于是笑道：“五弟妹是家中独女，父兄难免偏疼些。可是孝顺婆母，顺从夫君还是知晓的。” 管氏并没有过问小顾琰的情况，她现在满心都是顾三爷的病情。 转眼便是四年，顾琰已经七岁了。她每月的用度和一应用品都是府里派人送来，按顾家姑娘每月五两的用度。当然，那些银子有多少是用在她身上的天知道。 不过她总算是长大了，没有如顾家掌权人们的意一病而去，一了百了。既然她没有自动消失，那些人秉持虎毒不食子而且养大了兴许还有用的想法还是赏了她一口饭吃。 “姑娘，这个念米。”小菊指着顾琰写的字念到。 “下头还有一个日呢。” “日是太阳，奴婢知道。” 顾琰如今在跟着庄子旁边小道观的老道士学认字，这会儿她在教小菊。小菊这四年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她照顾得很用心，算是她莫名其妙到这个时代，落入这种处境的一个安慰奖。因为这四年她是一直没变的。目测以后也不会怎么变，因为她比较憨，和刘氏不大一样。 顾琰初到这里，哭闹过一段时日后，就乖乖吃药吃饭了，并且如顾府掌权人的意把颜氏渐渐淡忘，然后渐渐长到如今。 识字是去年开始的，顾琰听到刘氏说起顾府的姑娘六岁开蒙，府里专门设了女学。可是这四年，她一直是被遗忘的，去年也没有人想起要接她回府里读书开蒙。 刘妈妈遗憾的说过，可惜了她只是个姑娘，如果是个少爷，不管怎样读书开蒙还是不会被遗忘的。是个姑娘，受重视的程度就大打了折扣。 顾琰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在问过李三牛也就是李庄头十岁的小儿子后，得知旁边道观的老道士识字，便央求李庄头把人请来教她。李庄头想了想，本来庄子上就时常送香油钱，再添一份束脩每月不过几钱银子也没什么不可以便依了她。去年秋天他送一年的租子到顾府去的时候，报备了一声，管庶务的二爷点了点头这事就算过了明路了。 小菊挠了半天头，也没认出禾字下头一个日念什么。 顾琰道：“你想有太阳，有禾苗，收割了就可以做白米饭，吃起来怎么样？” 小菊重重点头，“香！” “可不就是，下回别再忘了。你看我都给你开小灶了，你要是再输给喜妞就说不过去了。” 正文 004 救人（1） 喜妞是李庄头的小女儿，今年八岁。虽然也是奴婢身份，可上有父母和三个兄长，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是顾琰甚为羡慕的人。她见顾琰跟着老道士识字，便吵着也要学。老道士说他没那么多忌讳，不肯教奴仆子弟，只要再给一份束脩他就教。 刘氏倒不是不舍得银子，这些年养顾琰，她也攒下不少私房银子。只是，这女儿家读书认字做什么，只有像主子那样的人家才会让姑娘们读书。他们不过是家生子奴才，就是儿子学了也是不能参加科考做人上人，更别说女儿了，学来有何用？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于是便拒绝了，只让喜妞跟着她学女红厨艺等。 顾琰跟喜妞关系不错，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两人之间主仆的界限并不分明，便一口答应自己学会了教她和小菊。 老道士没教什么子曰诗云，就是教识字，所以顾琰进度很快，已经学到比较复杂的字了。她当然是早就识字的，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契机。她估摸着再有些日子，她让李庄头带回来的书就可以脱离的范畴了。 顾琰在不再哭着要找颜氏乖乖喝药时就决定了，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然后设法脱离顾家人的掌控。她在庄子上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不缺吃少穿，而且还有一定的自主。可是，这种日子一定不会长久。至少，将来她的婚姻一定是会被顾家掌控。所以，她得学些本事自己能够当家做主才是。 只是，在这个小小的庄子上，她又受困于孩童的躯游之无尽神器。刘氏说得没错，如果她是男孩子就好了。那样至少能有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身为女子，摆在她眼前的路似乎就只有长到十二三岁，然后听从所谓的父母之命符合顾家利益的去嫁人。 他们对她能有几分真感情？就是出于血缘有那么一点，在家族利益面前又值得几何？她不要落到那样不堪的境地去。 当初看，她无比同情林妹妹。现在她比林妹妹可惨多了。至少林妹妹还有个老太太心疼，顾府的老虔婆一干人等可是她的杀母仇人。 而且，她现在独自在庄子上的安乐日子也不知能过到几时。说不准哪一天被继母知道了她的存在，这份安乐就到头了。到时候指望谁做她靠山，渣爹还是老虔婆？ 顾琰心头有逃跑的念头，只是，一没银子二没去处，第三她还太小也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暂时只能老实在庄子上呆着。她能想到的学的本事而且能够顺利进行的就是读书认字。还有，在一次小菊领月例的时候找刘氏闹腾，为什么小菊有月例她没有？不依不饶的闹‘我也要我也要’。 刘氏说她还小，银子替她收着。最后被闹得没办法，答应每个月给她五百文（顾琰要求一定要比小菊的三百文多）。然后顾琰就开始每个月攒铜板。一个月五百文，两个月就是一两银子。攒到现在也有五六两了。 至于去处，她是真的没处去。她没有外公也没有舅舅姨母，至于远亲，没有听到娘提过。这些亲戚就是有，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去投奔，回头把她卖给顾府怎么办，更不要说一路的艰险了。 她曾经问过那个见钱眼开只要有银子抓鬼跳大神啥活儿都接的老道士会不会像大街上卖艺的那些人一样表演，其实是拐弯抹角的问他会不会武，可是老道士很鄙夷的说他不会耍把戏。至于老道士卖的狗皮膏药，画的符以及化的符水，顾琰冷眼旁观，都是骗乡里乡亲的。因为道观没什么香火，他的生活全要靠自己挣银子来维持。 字是越认越多了，而且李庄头等人对她提的看书的要求也不拒绝。还有，她也跟着刘氏学了做女红，手艺还着实不赖。偷偷打的络子做的手绢香囊以小菊的名义托老道士拿去寄卖，也卖得不错。可是，这又能做什么呢？一旦继母得知自己的存在、或者顾府需要自己牺牲，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命运之手的拨弄她能对抗么？就跟头上一直有一把剑悬着一样啊。这几年她就没有睡踏实过，经常被噩梦惊醒。一个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的渣爹，一个为了利益杀人灭口的家族有什么能够指望的？ 吃过晚饭，顾琰迈着小短腿在田埂上散步。这小庄子方圆几十里都是顾家的地，住户也都是顾家的佃户，时不时有晚归的佃户同她打招呼，很尊敬的叫她‘顾小姐’。 在众人眼底，她是来庄子上养病的顾家千金。不管她是外室女还是嫡女庶女，这些对他们没有太大差别，因为顾府的生活离他们太遥远。看着顾琰的气派穿戴，就是他们想象中的千金小姐了。 实则顾琰的很多穿戴是顾府送来的堂姐们的旧衣旧饰物，只是都没有狠穿狠戴过，所以看着很是不错。至于原本该给她置办这些的银两就不知道在这样的运作中落入谁的腰包了。不过，对目前的日子她非常的知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这么个相对质朴简单的小庄子，称得上是她的乐园。 老道士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奢望‘除非你一辈子不长大’！ 是啊，她肯定不能不长大，到时候顾家就会让她派上用场了。大家族养女儿，有一半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尤其她这样祖母不亲，渣爹不爱的。而且，为了将来在婚姻市场上卖个好价钱，肯定会在那之前就把她接回去好好培养。所以，她没多少好日子可以过了。 顾琰有些烦恼的走到庄子后头的小山坡上，她在这里倒不需要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反正她的小短腿也只能在方圆一里以内活动，而这个范围都是属于顾家的，谁都认得她。刘氏要找她，出门随便找个人问就是了。 正文 005 救人（2） 小山坡上有个不太深的山洞，顾琰烦恼的时候喜欢到这里来让脑子放空。小菊也清楚她这个习惯，默默的跟着。在进了山洞后几步走到前头，打算把石凳子给顾琰擦干净。 “啊——”小菊忽然叫了一声，把顾琰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道：“有老鼠还是有蟑螂啊？”小菊哪都好，跟个大姐姐似的，就是人太憨，胆子也太小了。 “不是的，有个血人。” 有个人，还是血人！顾琰下意识要探头去看。小菊拉着她就朝外头跑。顾琰跟着跑了两步，“等等，我去看一下。” “看什么啊，姑娘？咱们回去叫人吧。” 顾琰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小菊的手往洞里走。如果是死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她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如果是活人，再回去叫人来看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顾琰走到还有几步的地方站定。小菊无奈，只得跟了过来。 血还在流，顾琰低头拿手指头碰了一下，热的。她随手捡起掉落在旁边的剑鞘伸过去戳了戳那个人。没动静，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她又走近了两步，小菊不敢再靠过来了，小小声道：“姑娘，我们走吧。” 顾琰已经走到了那人跟前，正想再拿剑鞘戳一下，就看到那人眼是睁着的，直直盯着自己。看清自己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眼底露出近乎绝望的目光，但确定无疑还是个活人。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不知道跟美男渣爹比如何。 顾琰没有见过渣爹，但是听过他的名声，而且知道自己酷似他。这几年见到的都是庄头农夫或者农家少年，这样的公子还真是头回看到。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他的情况实在有些糟糕。 “小菊，你去把道长叫来。”方圆十里的人都爱来找老道士看病，他众多兼职里有一项是赤脚大夫。 小菊犹豫了一下，“姑娘，还是你去叫人。” “你不怕了？”顾琰诧异，她正蹲下身去按住那人的伤口，可是没用，血还是在流出来，而且旁边还可以看到被冲开的药粉，看来这人也试图挣扎着自行包扎过。 小菊带着哭腔道：“奴婢不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琰点点头，不再耽搁，撒腿跑出山洞，往几百米外的道观跑去。 “道长，发财的机会来了！”顾琰跑进去喊道。所谓道观，其实只有一明一暗两间破屋，听说以前这里的道士穷跑了。老道士是五年前来的，一直致力于攒银子重新起一座道观。不过这附近的人都太穷，他目前还只能骗吃骗喝而已。 当初见到顾琰老道士也把她当小白富美供起来过，在知道她的底细后便放弃了打她主意，一老一小处得还不错。 老道士长得还是有些仙风道骨的，这会儿正在捣鼓他的狗皮膏药呢，闻言抬起头来，不屑的道：“发财，靠你啊？” “当然是靠我咯，我给你找了只肥羊，随便宰命运至高！”顾琰一边说一边过去把老道士出诊的药箱抱了出来。那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很不错呢，那剑鞘上还嵌了几颗宝石的。实在不行回头让老道士撬下来当药费就是了。 老道士看到她跑得这么快，一进来就抱药箱子也不再废话，一把接过去道：“人在哪里？” “山洞。” 老道士腿长当先而去，顾琰又迈着小短腿跑回去。 老道士已经蹲下在用草药帮那人止血包扎，看到顾琰挥挥手道：“你们回去吧，回去什么都别说。还有人看到么？” 顾琰想了想，看到她和小菊遛弯的人有几个，但方才她跑去找老道士，就只有三五百米倒是没遇上人，于是摇摇头，“没有。” 老道士把那人抱了起来，顾琰很有眼力见的把那把嵌了宝石的剑插回剑鞘递给老道士，小声道：“要是撬了记得给我一颗。” 那人看了一眼顾琰，方才这道士背着药箱进来，直接就是一句话，“你有银子没有？”然后直接搜他的身。现在这个小孩又……还真是人以类聚。 这个老道士衣服洗的发白，贪财倒还说得过去。怎么一个七八岁看起来家境很不错而且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也一心钻进钱眼里去了？ 不过，幸好碰上了这一老一小，他回京路上被人围攻，身边侍卫为了掩护他都死尽了。他也是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来的。可惜伤势太重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声音也微小的让人听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流出，越来越晕眩。 老道士接过剑，随口‘嗯’了一声，“想要宝石，每天把你喝的羊奶送来，还有别的好吃的好喝的，能弄来就多弄点。我那里可只有稀饭咸菜。” 顾琰点点头，“我尽量。我就说你忙不过来，我自己过来找你识字。” 老道士抱着人出去，“把洞里洞外的血迹掩一下。” “哦。”顾琰带着小菊捧了沙土把洞里洞外的血迹掩埋了然后回家去。正好遇上刘氏打发三牛和喜妞出来找她们。 喜妞道：“你又到山洞去了啊？” “嗯。” 喜妞炫耀道：“我学会打新的络子了。” 顾琰随口敷衍了两句，往自己住的正房走去。 喜妞跟三牛说道：“三哥，你说她小小的人儿，怎么成天这么多心事啊？” “姑娘、姑娘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是爹娘说的，还说姑娘大了，不能再带着她去摸鱼爬树，平时也要保持距离了。 “我知道，她是顾家的姑娘嘛。可她来咱家四年了，一个人都没来看过她。” 三牛闷闷的道：“那她也还是顾家的姑娘，以后要回顾家去的。” 当晚顾琰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个人死了么，流了那么多血，脸煞白煞白的。老道士坑蒙拐骗，给附近村民治点头疼脑热的还成，治那么重的伤他行不行啊？只有明天早上去看了。 “姑娘，你睡了么？”外室小菊的声音传进来，有点抖。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抱着被子进来吧，我其实也有点怕。”虽然两世为人，而且见过一枪爆头的血腥场面，可是也不是说现在就完全无感了。 正文 006 救人（3〕 第二天早上，顾琰吃了一点东西，就让小菊拿食屉装了羊奶和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拎着往道观去。希望昨晚那人福大命大造化大捡回一条小命。 她也不是头回给老道士送吃的喝的了，从前老道士混不下去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靠顾琰搭救的。刘氏也只是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怎么最近又没什么生意么？”老道士能治病，她还是不敢怎么得罪的。上回她指桑骂槐一番，结果后来不小心崴了脚，还是得求到老道士那里去。因为之前的得罪，老道士硬是让她多痛了好一会儿才帮她正骨。 进到老道士的屋子，顾琰的眼就往床上瞄。谢天谢地，那人还活着，看着气色比昨晚好多了。顾琰松了一口大气。 老道士把人扶起来坐好，让顾琰喂他吃东西。没叫小菊是因为小菊已经十一，不是小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得有些顾忌。顾琰才七岁，不用讲这么多，而且她自己也不怎么把这个放在心上。小菊则被老道士支使去熬药去了。 顾琰站到脚踏上喂那人喝用杏仁煮过的羊奶，还掰了糕点泡软了喂给他。 “中午吃鱼汤，我再给你送过来。”看到一条人命被抢救回来，自己还出了力，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那人眼底露出些感激，对顾琰笑了笑，一口一口吃了下去。这些糕点比起府上平时用的，其实是很粗糙的，此时却格外香甜。还有这羊奶，他从前嫌弃有膻味，没想到小姑娘带来的倒没有。 他其实也是从昨晚昏睡到现在，伤口已经被包扎止血，感觉精神也好些了。这会儿吃了东西，便回复了一些气力。 现在外头一定在发疯一样的找他吧，谁也不知道他竟然跳进河里漂到了这么个小庄子。还遇上了这么一老一小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不知道那老道士是怎么给他包扎和治伤的，但从他这一晚上的恢复来看，医术应该是相当高明的。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有这样的高人。真是藏龙卧虎啊！只可惜，还是不怎么能动弹，不能给外界传递消息，让人来接自己。 顾琰看到少年的笑，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天啊，也太好看了吧。昨天这人非常狼狈，脸上还有血污，她已经觉得他漂亮了。现在收拾干净了，虽然脸上还有些青紫，但这一笑，也称得上色如春花了。 喂完东西出去，老道士压着声音道：“小丫头，你才多大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琰小声道，然后拿了碗筷爬上饭桌自己盛了碗稀粥就着咸菜吃。她是把自己的早饭大半带过来了，没有吃饱。要让刘氏多做些饭菜，她是很勉强的，也就多做了半人份的。 顾琰喝了一口，不错，今天的粥能插筷子不倒呢。看来最近老道士生意其实还可以。 “道长，你知道他是谁不？” “大人物。” “多大啊？”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平民百姓。看他穿的里衣、袜子的料子，我这个猜测**不离十。” “我也觉得，他昨天看我一眼，看着就像是上位者，很有威慑力重生三国刘协全文阅读。”顾琰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不过，没想到老道士还认得料子好坏，敢情从前也阔过？ 老道士白她一眼，“你见过几个上位者啊？从头到尾你也没见过什么上位者好不好？” “我可以感觉嘛，就是你说过的不怒而威啊。” 中午顾琰如约送来了鱼汤，这么几日下来，那人好多了，也能说一些话了。他告诉老道士和顾琰自己姓魏。 “原来你是靖西侯府顾家的女儿啊！”那个顾老五自己见过，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像。 “他们说我娘是外室。”顾琰小声道。 嗯，顾家五夫人茯苓县主，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你这么小要银子做什么啊？”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什么都不如银子靠得住。”顾琰两眼发亮，看来让她说着了。真的是发财的机会啊！ 接少年的人第五日到的，是一个更小的少年，看着也就十二三的样子。不同于之前那位魏公子的和善，这一个有点凶巴巴的。两人的五官看起来也有些像，是兄弟吧。也很漂亮，但是有些冷，像、像流川枫，像小哥，缩小版的。不阳光，是冷淡系的美少年。 顾琰是往这边跑的时候半路被抓到让她带路的。小菊没有来，站在庄子门口直接就可以看到道观了，这几天庄子上忙小菊被刘氏拉去充当人力去了，放心的任由顾琰一个人过来。顾琰就自己提了个煮好的大鸡腿过来。 那少年凶巴巴问路，顾琰问道：“你找魏公子？” “魏？对，我找他。” 魏公子倒是说过这两日会有人来找他，顾琰点点头，“小魏公子，我带你过去。” 那人凶神恶煞的挑眉，“谁告诉你我也姓魏了？”他看起来就和老三那么像？第一次见面的小不点都能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关系。 “哦，那你姓什么？”顾琰心头疑惑，两兄弟不应该是一个姓么。看他这么快就赶来了，应该挺关心这个哥哥才是啊。 “欧。” “哦，欧公子，请你跟我来。” 欧公子看看走在前头的短腿族，跟了上去。他找到老三留下的讯息，一路找过来，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好一会儿了。道观那里挂了一缕碎布，分明是贡缎的样子。只是，看得到那座道观，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看来是有精通五行八卦的高手布了阵。不过跟着这个短腿丫头，倒是真的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魏公子诧异道。 “我正好在附近，看到就自己找来了。你那些无能的手下，估计也快到了。” 魏公子笑笑，正好在附近，是听到消息沿着河寻找吧。 “走吧！”欧公子上前扶魏公子下床。 “等等，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百八十两吧。” “给我。” 顾琰接过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几个元宝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还是头回看到这么一笔巨资呢。当然，大头是老道士的，但是她也能分到一个吧，能吧。对顾琰来说，救人当然是第一位的，但能顺便发笔财就更好了。要不然，当时就不理会，直接等人断气，然后拿走他的财物不就好了。 正文 007 救人（4） “你的银子就攒在我这里，省得又被刘氏给你吞没了。”老道士全收了起来。 顾琰咬牙，“说得好像你不会吞我的似的。” 老道士递过来一个十两的元宝，“那你要拿去？” 还是算了，回头真让刘氏搜走了，她也不能去讨回来，她说不清来历。说起来她是主子，刘氏一家是奴才。可他们是顾府的奴才，却不是她顾琰的奴才，她还是要知趣才行。 看着暮色下走远的兄弟俩，顾琰小声道：“不会回来杀我们灭口吧？”是老道士厉害，还是魏公子体质好过常人啊？或者是方才欧公子喂给他的那颗晶莹透亮的药丸子好呢？这才几天呢，魏公子已经能靠着欧公子的支撑慢慢自己走了。 应该是魏公子体质好，习武之人嘛。外加欧公子喂的那颗药丸子格外霸道。老道士要是这么厉害，就不会在这个穷乡僻壤骗吃骗喝的了。有时候还骗不到要靠自己这个小孩子救济。 老道士瞥她一眼，“你知道了人家什么秘密么？” “没有！不对，我知道了他们其实是兄弟，但是欧公子不肯承认。”顾琰懊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个应该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 老道士曲起手指扣了她的脑门一下，“下回多长个心眼，有些事情人家自己不说破，你知道了也得当做不知道。魏、欧，不承认是兄弟，我能确定他的确就是我认为的那个人了。小丫头，这回人没有救错。”要不是猜到魏公子来历，他能下死力气救人么。这可得把他的安乐日子结束，再度逃亡。 “哦，不会有后患吧？”顾琰还是有些不安心。 “你没事，我有事。”老道士早习惯了顾琰有些早慧，心下虽有怀疑，但天生聪明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那两人还没有走远，欧公子道：“那道士有点来头，布的阵法很有门道。”而且似乎只针对外来者。 “我知道，拿言语试探过，不过他不愿出山。回去暂时不要声张，省得被其他人知道要跟我抢人。他既然肯救我，想来只要我表现出诚意，三顾茅庐，还是有希望的。”现在，还是赶紧回去为上孤男寡女请关灯。他这趟到江南办差，掌握了大哥舅舅的罪证，所以他怎么都不会让自己顺利回京。此时需要赶紧将罪证呈上才是。这边的事，可以缓一步再来。只是要确保人不会在此期间消失。 想到这里，魏公子回头看去，那一老一小还在暮色中目送他们。小姑娘看到他回头还使劲朝他挥手。他展颜一笑，勉力抱拳一揖。 顾琰轻叹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老道士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小小年纪，尽看些混书。” 顾琰摸摸后脑勺，下手真重。这话可不是她如今看的，虽然庄子上有数的书里有不少杂书，她也偷偷看过。可这话是她前世在小言上看来的。原来以为是作者意淫过度，原来生活中的确有如斯风采的男子啊。 那两兄弟路上遇到魏公子府上的人，他交代了几句让人偷偷监视，就坐上来人驾驶的马车回京了。 魏公子离开后，顾琰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外头因此而引起的官场大动荡，有人升官有人入狱，她是连风声都没听到，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和自己做过的事联系起来。 但是老道士和她不一样，他做出了立即离开此地的决定。 顾琰听到老道士的决定后，又惊又喜，“道长，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吧。” “你不是时常说我是骗子么，现在又这么信得过我要跟我走？” 顾琰露出讨好的笑，“比起那些所谓的亲人，我觉得道长你靠得住多了。我跟你走，有事弟子服其劳，什么事都会学着做。只要你不把我打断手脚放在路边乞讨，我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老道士失笑，“长成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全手全脚比打断手脚更好讨到银子。” 顾琰的心在飞扬，哪怕以后要跟着老道士去坑蒙拐骗当个小骗子也比回去顾府好哇。 “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呃，小菊怎么办？还有李庄头一家。头痛，自己跑了他们肯定要受牵连的。 老道士看她一会儿神采飞扬，一会儿拧眉发愁的，一时都有些不忍心说了。小丫头给他讲过顾府的事，所以他知道她什么都记得。可是，他没法子带她一起走啊。 他躲到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为了躲避追杀。如今，因为救了魏公子他势必会暴露，仇家怕是就要来了。大师兄如今是国师，见到中了师门秘毒的魏公子还朝，势必会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再在这里躲下去了。 远走高飞浪迹天涯，以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怎么能带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呢？说实在的，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个聪慧的小姑娘，他其实也是动了收为衣钵传人的心思的。只是尚存疑虑，而且时日尚短，还没有来得及付诸实施。 顾琰忽然两眼一亮，“道长，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假死’啊？”顾家并不看重她，如果她忽然病死了，肯定是就近点个穴就埋掉了。到时候让老道士再把她挖出来就好了。 老道士看着抓着自己道袍下摆满脸放光的顾琰，困难的道：“我不能带你一起走。” 顾琰一滞，“我不娇气，能吃苦。你出去坑……不是，去行医去跳大神还有抓鬼，我都可以做小帮手。再过几年等我大了，就能帮你更多了。以后我给你养老，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顾琰认定老道士这种坑蒙拐骗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如鱼得水，她的可塑性也是很强的。反正怎么都比回去被人摆布强！ “我是要躲避仇家追杀，他们的势力很大，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怎么能带上你呢？”老道士把自己的道袍一角从顾琰手里扯出来，看着她眼底的光亮渐渐熄灭。 正文 008 救人（5） “来，这个是你的。”老道士把一只颇精致的木钗递过来，给她示范了一下，在钗尾轻轻一拉。钗身里藏着卷起来的，是之前魏公子给的五十两银票。他自己带上零散的三四十两上路足够了。 顾琰站了一会儿，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记得以后有人找来，千万不要说你跟我很熟。就说不知根底，也是被我蒙骗的人好了。如果有缘，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顾琰拿着木钗点点头，“我记得了。道长你以后要是有办法，一定要到顾府要救我啊。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好好，我记下了。你回去吧！我今晚就要走。对了，我道名不是青木，是叫明晖。以后你肯定会听到这个名字的。不过，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 明晖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会儿了还在耽误时间同一个小孩儿说这些，可是真的不愿意她以后产生误会。而且，他也憋屈了太久了。 “什么？” “那些人说我欺师灭祖。其实师父不是我杀的，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了致命伤，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落气了。” “啊——”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顾琰听得满头雾水。可是明晖显然已经没有时间多解释了，只说‘你以后就知道了’，然后就把她推了出去。 顾琰把木钗揣进怀里，不舍的看一眼破旧的小道观然后一步一步往庄子走去。老道士要远走高飞了，不带她。虽然他是为她好，可是还是好难受啊。 道观里没了人，一开始并不引人注意。因为老道士有时候接了远一些地方的活儿，去捉鬼什么的，也有消失好些天再回来的。可是顾琰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来了两拨人找老道士。第一拨自称是晋王府的人，直接就找到了顾琰。当然，是偷偷潜入她房里的。顾琰这才知道，她和老道士救的魏公子是当今的晋王殿下。 怪不得老道士说这回没救错人呢，晋王的赫赫威名就连她一个就在方圆一里打转的小孩子都听过呢。晋王是个好皇子、好王爷。都说哪一方百姓遇上了晋王，那就是有福了。不过，老道士的仇家到底什么来头啊，居然晋王都摆不平么？ “我不知道，也许捉鬼去了吧西游世界里的道士最新章节。”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可是她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这些人自然不敢难为她。 “顾姑娘，王爷问你有什么心愿，他会尽力帮你达成。”来人客气的说道。 顾琰眨眨眼，晋王爷这是让她许愿呢。可是，她能跟着老道士去浪迹天涯，却不能要求晋王帮她摆脱顾家。这也是背弃祖宗呢，不会轻易被满足愿望。而且，她也不想卷进晋王的事情里去。 “王爷有没有说兑现的期限啊？我想把这个机会保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反正自己是小孩子，无耻一点也无妨。 来人把这话带回去，然后带回来一颗红色的宝石，是当时嵌在剑鞘上的，说是以此为凭证。顾琰收下了，然后偷偷跑到山洞里挖了个坑深埋了。 老道士说有机会会到顾府救她，可是看他一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样子，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晋王爷的许诺是她救命稻草，她要留着最需要的时候用。 此时的晋王府，魏公子，不，应该是晋王爷还在卧床休养中，他离开小道观也不过才七日而已。但两个救命恩人，一个已经失踪，另一个向他讨了一个承诺。 “原来他是空渺道长失踪多年的关门弟子，怪不得能将本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旁边的幕僚徐先生道：“可是王爷，据国师说空渺道长就死在这个关门弟子手上，而且皇上想要的那个东西就在那个弟子手上呢。如果能够找回来……” 晋王摇摇头，“青木……不，明晖道长不是会欺师灭祖的人。他不施援手，本王早不在人世了。至于国师说的话，本王不信。以他贪慕权贵的秉性，贼喊捉贼也说不定。那个东西嘛，献给父皇虽然能得一时欢心，但却会祸害到他的身体。本王是从来不信什么金丹的。” 晋王沉吟了一番又道：“若非顾小姑娘及时发现并通知明晖道长，本王也难以得救。徐先生去安排一下，莫让她卷进这次的事里。她一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小允那里也同他打个招呼。” “是，那明晖道长……” “如果有机会，帮他一把。”明晖帮了他，就暴露了身份。看来，他这次受伤和国师府脱不了干系。大哥竟已将国师府都拢入掌中了！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王爷好生休养吧，不要再劳神了。” 比晋王府的人来得晚一些的，是国师府的人。来了几个道士还有一些士兵，把周围的人都驱赶到了小道观里，让大家辨认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年轻的道士，俊眉修目，大家都不认得。顾琰也不认得，只是心头犯嘀咕，难道这才是老道士的本来面目？这是易容术吧。这么说来，他还真是有些门道啊。搞不好，晋王真的是被他救回来的，那他的医术也很高明咯？ 好可惜，如果他一直在这里，她就有机会跟他学这样那样了。 顾琰和老道士的交往并不引人注目，因为只要有银子挣，老道士真的是啥活都接。他暗地里甚至还卖打胎药的。当然，只是暗地里，不然李庄头也不会请老道士教她识字了。 这些都被查了出来，教顾琰识字就不算什么了。至于骗吃骗喝，这附近有几户人家没被骗过。而且，多多少少也要给靖西侯府一些面子，她就没有被怎么盘问。小孩子的身份也是一层很好的保护色啊。 半个月后，这件事情的余波终于过去。国师府的人不再来查问什么了，方圆数里这才恢复了平静。不过，关于老道士，呃，明晖这个‘欺师灭祖’的人的故事却在附近流传。那些来查问的人有意无意的就把他的‘恶名’宣扬开了。 正文 009 回府（1） 顾琰没把她的木钗给小菊之外的任何人看过，还叮嘱她一定不能讲，就是喜妞也不能讲，否则两人可能就要有大麻烦。小菊胆小怕事又忠心，这件事便瞒下来了。就是小菊也只知道那木钗是明晖送给顾琰的，不知道里头有她最大一笔财富。 “姑娘，道长真的是坏人么？” “我说你是坏人，你就是坏人了么？” “当然不是。” “反正比起那些凶巴巴的人，我宁可相信老……明晖道长。”那个混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真容给她看到。她还以为他真的是老头儿呢，偶尔还爬到他身上滚来滚去的。实际年龄大家其实差不多啊。 “嗯。”小菊重重点头，她也不太想信道长是坏人，既然姑娘这么说，她就更加坚定了。 “不过这话不能在第三个人面前说。” “奴婢知道的。”小菊很高兴，很多事情，姑娘只告诉自己不告诉喜妞。 顾琰躺在床上非常的郁闷，明晖的来头好大啊。当今国师的小师弟！据说允文允武，非常杰出。这分明是重生大神给她开的金手指吧。她居然只跟他学了原本就认得的字，暴殄天物啊！ 至于那颗宝石，晋王的承诺，那是能随便用的么？她要了这么个愿望，也就是想着将来万一遇到非常不堪却又无法逃避的境地，他能记得今时今日的救命之恩，施以一次援手。对上位者，不能抱太大希望。 顾琰忽然想起那个冷漠小少年，对了，魏公子是晋王，那自称欧公子的他是谁啊？自己好像真的是不小心知道了个大秘密，还是人家的隐私。如果他是身世正常的皇子，肯定不会不承认兄弟关系的。 难怪当时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不过明晖说自己不会有麻烦，那是不是代表欧公子的身世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啊？那这样的话，他应该不至于来杀自己灭口。不过，肯定不想再看到自己了。以后万一遇上了，一定要及时躲开雷源道祖最新章节。 他应该是皇帝的私生子吧，总不能是晋王母妃跟别的男人生的。皇帝这种生物，只有他给人绿帽子戴的，别人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然谁敢动他的女人。更别说欧公子的身世还是公开的秘密。只能是皇帝给人戴了顶绿帽子。 顶着这样的身世成长，还差不多人人实际都知道，的确是不太可能阳光得起来啊。 不过晋王倒真的是浊世佳公子温润如玉啊。顾琰一向就喜欢这一款，对冰山美男无感，所以很快把冷漠美少年抛诸脑后了。而且，晋王是美少年，欧公子其实就是个小屁孩。所以，顾琰回味美男的时候，自动就略过了欧公子。 睡觉，花痴也是白花痴。她的困境依然没有改变，而且，她马上就八岁了，顾家不会再让她这么逍遥自在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暂时风平浪静，顾琰每天不断的看书，锻炼身体。看书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吸收这个时代的知识。因为她这五年接触到的人跟事都是非常有限的。所以，除了话本，她把能找到的书都看遍了。话本是看了摆明无用的，她时间有限就没有浪费在那个上头。 锻炼身体则是因为这个年头小孩的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她当初高烧成那样，居然没有一命呜呼，估计顾家那些人还是有些惊讶的吧。 顾琰记得以前看某位老奶奶的小说，女主角总是不需要努力，只要等着命中注定的高富帅来搭救就好。那高富帅必定对她痴心一片，永不背弃。做梦！ 今时今日，她是不会再跟着意淫的了。连明晖都离开了，不会有人来救她于水火，一切都得靠自己。 腊月，顾琰放野的好日子终于结束，府里来了人，说是要接她回府过年，以后就在府里过日子了。 小菊很是为顾琰高兴，她终于被府里的太夫人等人想起来了，虽然晚了两年。这翻过年头，她可就八岁了。开蒙是晚了点，但总比一直呆着庄子上强啊。 顾琰知道小菊的家人其实也是府里，“嗯，好了，你可以多些机会见到父母兄姐了。” 小菊摇头，“虽然爹娘就住在府里后门外的大杂院里，可是没有管家的主子奶奶允许，奴婢也是不能回去的。倒是姑娘，回去以后就能做个真正的姑娘了。” 顾琰心道，原来这样啊。那还不如在庄子上，你娘她们还能偶尔来看你一回呢。至于真正的姑娘，反正养她又不需要多大的成本。接回府再养个五六年，那不是就能联姻了么。有些想要拉拢，正儿八经顾家姑娘又不方便下嫁的人，或者想要攀附又不能丢了顾家颜面不能把人人都知晓的顾家姑娘嫁去的地方，她这个编外的不就是极好的选择了。 相对于小菊的雀跃，喜妞的艳羡，顾琰倒是平静得很。只有一种，头顶上那把剑终于开始落下的感觉。没有多久，行李就收拾好了。李庄头一家过来和顾琰道别，目送她登上了回京的马车。 喜妞艳羡地道：“姑娘回去了，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刘氏道：“那是姑娘，你就是个丫头身子，别眼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府里真要是在意这个外室生的琰姑娘，就不会把她丢在庄子上，一丢这么四年多，这会儿才想起接回府了。只是人被接回去了，以后自己每月就少了一个攒私房银子的进项，可惜了。 这回来接顾琰的还是当年送她到此的连妈妈，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一见面小菊就给她请安了，顾琰表现出早忘记了的样子。 这会儿上了马车，连妈妈便道：“琰姑娘想是不记得奴婢了。也难怪，当日姑娘在病中，年岁又小。要不，奴婢这一路就给您介绍一下府里的情况？”瞧这幅捏着衣角忐忑的小模样儿，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啊。也难怪，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如果跟府里金尊玉贵的姑娘们一个气派才是怪了呢。 正文 010 回府（2） 顾琰怯生生的抬起头，小声的‘嗯’了一声。小菊觉得姑娘跟平常不太一样，可是想想姑娘才多大要换到陌生的地方去也难怪如此了。当时刚到庄子上不也如此么。 “府里的太夫人，那是姑娘的祖母。她老人家已经说了，以后会把您当正正经经的顾家姑娘看待，因此您也可以叫她一声祖母。” 稀罕么，那个老虔婆！ “哦。”顾琰抬起头，眼底露出茹慕的意思来。 “然后，是侯爷跟侯爷夫人，奴婢就是侯爷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侯爷居长，下头还有三爷跟五爷都是嫡出的。三爷已经不在了，五爷就是姑娘的爹了。” 顾琰的眼睛更亮了。 “还有二爷跟四爷，是老侯爷的姨娘所出。如今一大家子并没有分家，都住在靖西侯府里。还有几位姑奶奶，都嫁得极好，可惜都不在京城，太夫人平日里好生惦念。再就是姑娘一辈的兄弟姐妹，还有比您矮一辈的侄儿侄女。人太多了，光跟你同辈的姑娘就有十三个，少爷有八个。奴婢这会儿说了您也记不住。只好以后姑娘慢慢去记认了。” 顾琰感到有些头痛，好复杂！十三个孙女啊，那她真是一点也不值钱了。会被接回去，想来就是她估计的那个原因了。哼，当她是扬州瘦马不成？ 那些人，害死了她的母亲，还想接着摆弄她，没门。 “连妈妈，你跟我说说父亲吧。”必须对五房的情况有个全面的了解。毕竟她是五房的人，以后就要在继母跟前过日子了。不能一头抓瞎的就回去了啊。 “哦，五爷除了五夫人，只有一个通房，是五夫人的陪嫁丫头开的脸。”连妈妈说到这个的时候脸上有些古怪。 这肯定不是渣爹专情，是继母太过厉害。看来自己的前途真的是不太光明呢。 “五夫人有八少爷，今年四岁，是太夫人的心尖尖光芒幻界全文阅读。还有一位十三姑娘，比琰姑娘小半岁，今年也是七岁了。” “哦，多谢妈妈。”五房人口还算简单，可惜除了自己，全是一家人。就连那个通房都是继母的人。 “对了，姑娘的母亲近日病了，八少爷被太夫人接到身边照顾去了。琰姑娘，今晚歇在路上，明晚歇在城门外三里处，后儿一早进城门去，午时之前就能回到府里。您就能见到亲人了。” 庄子离京城百余里，以现在马车的脚程，一天走五十来里，这样安排是极好的。 连妈妈开始说到母亲的时候，顾琰愣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指继母。不晓得她这场病跟自己回去有没有什么相干？还有，老虔婆是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孙女，起意要接回去的么？ 其实，太夫人倒不是突然想起顾琰来的。顾琰母女的事是她的一块心病，这些年一直搁在心头。当时顾家三爷病逝的时候，她听说顾琰在庄子上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只暗道一声‘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可顾琰命大没有死，而且什么都忘了，她也不至于一定要弄死她。毕竟是老五的血脉。 只是，顾琰满六岁的时候，太夫人着实不想见到她，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如今接她回府，一则是不能再拖了。八岁才开始受教已经晚了，将来要用她联姻，总不能让她不学无术堕了顾府的名头。而且嫁出去的姑娘要为娘家谋福利也需从小教导其手段和忠心。二则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件让太夫人大为光火的事。 五儿媳茯苓县主出身高贵，为人难免有几分霸道。这些年把小儿子管束得非常得紧。五房竟只得一个通房，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之前太夫人给准备的全都被打发了出去。这也就罢了，之前有个丫鬟怀上了老五的种，竟被寻衅打得流掉。 这样一来，太夫人这些年积蓄的不满一下子来了个大爆发。你不是严防死守么，可我家老五早就有个闺女了。你能怎么着？于是，顾琰回府的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同时，因为戕害顾氏血脉的事，太夫人要茯苓县主到她那里立规矩。因为娘家得力，茯苓县主是没受过什么婆婆的气的。这一回她就以称病不起来应付。然后太夫人便说她病中不好照顾儿子，把小孙子直接接到了自己身边。 这就是顾琰回府的整个来龙去脉。离她猜的，虽未全中，但也不远了。 连妈妈带了丫鬟、车仆、仆从一共十几个人一起来接顾琰。前后一共三辆马车，还有不少人在前呼后应，所以路上看起来也是浩浩荡荡的。马车上有顾府的徽记，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客栈，更是被迎到早就订好的小院里安置。 顾琰很少出声，最多就说一句‘就照连妈妈说的办’。反正连妈妈问她一声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一路上听她嫡出庶出的说着，就可以知道在顾府下人心头主子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自己一个连庶出都不如的外室女，哪里摆得起主子的谱。 现在是太平年月，而且有家丁等随行，所以一路走得是无惊无险。在第三日早上，这一行人就顺利了进了京城。这是顾琰第二次进京了，上一次病得迷迷糊糊，被母亲一直抱着。这一次，却是要自己走向未知的命运，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依靠。 连妈妈一路告诫顾琰，身为大家女子一定要有礼仪，不可以撩起车帘朝外头看，同时被路人给看了去。顾琰一进府就需要去拜见太夫人，所以这一路连妈妈都在给她恶补礼仪。 当初学这篇课文，顾琰就觉得林妹妹活得好累啊。步步留心，事事注意。当时还不以为然，不就是到外婆家么，至于这么如履薄冰的？可现在，她算是回家吧，比那还要当心才行。 所以这一路，连妈妈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好歹她是侯爷夫人派来的，当初这位大伯母能够发善心给她寻了有老实的李庄头在的庄子，如今也不至于还没见面就要害她才是。如果是继母派来的人，她倒是得多留个心眼才是。 正文 011 回府（3） “琰姑娘，过了这个街角就要到了。” 顾琰记得这个地方，整个顾府占了大半条街呢。顾琰打起精神，心头庆幸在路上歇了两晚，而不是昨晚急急忙忙的进城。这样她精神总要好些，不至于一时恍惚，把连妈妈恶补的礼仪弄错了。 这回没让她再走下人走的角门了。当然，她也没有资格走正门，而是从仪门进去的。那些下人看到了远远儿的瞅瞅，然后小声议论两句，诸如真像五爷啊之类的。 顾府很大，从仪门进去，一直到太夫人居住的东院，顾琰也是换了两次轿子。连妈妈倒是一直把她送了进来，因为她本来就是内院的管事妈妈，是有资格在这里面走动的。 顾琰侧头看一眼小菊，小菊是头回到这样的地方，手捏成拳头颇有些紧张。不过看到顾琰看她，也极力镇定下来，她不能给姑娘丢脸。当初因为年岁相当，本来在庄子上做活的她，被连妈妈随手指了就成了姑娘身边的三等丫鬟，比做粗使丫头轻省多了。 到了东院正房，小菊被拦下了。有丫鬟给顾琰打起了门上挡风的厚毡子，然后向里道：“太夫人，琰姑娘到了。” 顾琰不但是没有上族谱，而且也没有排序，所以下人便折中称她为琰姑娘。 侯爷夫人林氏虽然是当家主母，但太夫人依然是后院的第一人。所以各房的人都是卯足了劲儿的讨好于她。太夫人自然也很享受这一点。林氏打理日常琐事，但是她才是后院说一不二的人。 而顾琰虽然是外室女，但是她是太夫人亲自发话让接回来的。只要太夫人肯抬举，在这侯府后院也就有地位了。因此这第一面倒还没下人敢对她不恭。 进去的时候，正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在背佛经给林氏听。顾琰心道：乖乖，佛经呢！枯燥又乏味的东西，又臭又长，这两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吧，难为她们居然背下来了。 顾琰乖乖等在一旁，太夫人转动着佛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这屋子相当气派，尤其那多宝阁上的东西，少有人第一次进来不看住了的。这丫头倒是视若无睹。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完全不识货。那庄子上哪见过什么好东西。不过进来能不四处乱打量，这还是不错的，有几分顾家人的矜持。 还有，四年前只是听说她长得像老五，没有看到。今天一看，可不就跟老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老五小时候穿过一段时日女装，跟她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想到这里，太夫人出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辛苦了。” “是盘族战神。”双胞胎乖巧应道，然后坐到一旁。 旁边便有丫鬟引了顾琰到卧榻前，拿了蒲团过来放她面前。顾琰咬了咬牙，慢慢跪下去，按照动作要领一一做了，然后说道：“琰儿给祖母请安！”颇有些畏畏缩缩怯生生的样子。 太夫人心下失望，也就是个形似，论机灵劲儿比小七小时候可差远了，于是心头也就淡了，“起来吧。” 顾琰便起来了，旁边除了方才背经书的双胞胎姐妹，还站了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今日一众孙女来请安，太夫人便说有个妹妹今天回来，让她们都留下见一见。 其中站在第三个的小姑娘笑道：“琰妹妹，我是你九姐姐顾珂，今年十一。来，我带你认一下人。” 路上连妈妈给顾琰介绍了父辈，说了五房的情况，也顺带说了一下嫡出的长房和三房的情况。 三房的伯父已经过世，三伯母寡居，过继了长房的庶出第四子。长房一子三女，只有一个庶出的六姑娘，其余皆是嫡出。这位九姑娘就是长房的嫡出的小女儿，也是如今家里女孩儿里最尊贵的。因为她的长姐已经嫁到梁国公府做世子夫人了。 顾琰心头对侯爷夫人林氏还是有几分感念的，而且顾珂的举动也称得上热情友善，于是恭敬给她行礼，“见过九姐姐。” 顾珂先介绍了方才背诵经文的双胞胎，“这是二叔家的七姐姐顾琼，八姐姐顾瑶。两位姐姐今年也是十一。你要是分不出来啊，就看她们的耳朵，七姐姐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 顾琰便上前给这两人行礼，却见顾瑶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和顾琼相视一笑，这才回自己的礼，“琰妹妹”。 顾琰心头难道她今儿穿的是顾瑶的旧衣？管庶务的是她们的父亲，随意找了自家女儿的旧衣给她穿也是可能的。至于本该给她置办衣物的银子，不消说是进了那位二伯父的口袋。 “这是四叔家的十妹妹顾琳，今年十岁。” “十姐姐” “琰妹妹” “四叔家的十一妹妹顾琅，今年九岁。” “十一姐姐” “琰妹妹”顾琅回了一礼。 顾琳左右看看笑道：“对了，琰妹妹是八岁，十二妹也是八岁，到底是谁大啊？”这是笑话顾琰没有入排行。 顾琰心道入这个排行有什么好的，以后万一顾家犯事，顾家女眷都要被卖入教坊的话，也就她这个没上族谱没有排行外人不知道的可能跑得了了。 顾珂也不知道，于是看向上方的太夫人。太夫人转了一下念珠，“琰儿大瑾儿两个月。” 顾琰便先给顾琰见礼，“琰姐姐” “十二妹妹”。 顾琰转头看了看，连妈妈告诉她的茯苓县主生的比她小半岁的顾珏不在。方才她看到顾瑾站在最后，第一反应是就是这个了，结果细看顾瑾形容有些怯懦，断不会是茯苓县主嫡出之女。 这会儿顾珂虽然没有给她介绍各人是嫡是庶，但从各自的神采也不难判断。顾珂嫡长房嫡女，神采飞扬。顾琼顾瑶是庶子的嫡女，比顾珂矮一等，但自觉比庶子的庶女又要矜贵些。顾琳有些刻薄一来就笑话她没有排行，不像嫡女做派，应该是四房得宠的庶女。顾瑾则毫无疑问是庶女，还是不得宠的。顾琅看着比较厚道稳重，这是由顾琳的刻薄，顾瑾的胆怯衬托出来的。 正文 012 回府（4） “还有十三妹妹顾珏比你小半岁，不过五婶病了她在侍疾，便没有过来请安免得带了病气过来。不过你们还是一房的，以后多得是机会见面。”顾珂说完看向太夫人，眼含请示：八弟也在祖母院子里，这会儿应该是出去玩儿了，要不要叫回来也认识一下？ 提到小孙子，太夫人方才听到顾珂说起小儿媳病了的不悦便淡去了，“不知哪个小孽障跑到哪去了，让人叫回来坐着歇会儿，别又跑得满头是汗的。” 顾琰听了这个称呼，再看看太夫人的肢体语言，便知道是非常宠爱的小孙子，怕是一屋子的姐姐都只能让着他。 太夫人又道：“听说你识字？” 顾琰方才和姐妹们厮见完毕，被下人引到顾瑾下首添了个锦墩坐下。这会儿便站起来答道：“是，跟着庄子旁边的道长些许认了些字。” 太夫人蹙眉，那个道士是国师的师弟，欺师灭祖的人。怎么偏是跟着他识字？看顾琰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那年后，你就和姐妹们一处读书吧。” “是。” 说话间，便有个粉雕玉琢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跑了进来，直接跑到太夫人跟前，“祖母，珲儿要吃点心。” 太夫人眉开眼笑道：“还不快给我珲儿端上来。” 下人赶紧端了过来，那小男孩儿便依在太夫人腿边坐下吃了起来，两只眼珠子黑不溜丢的看着特别的讨喜。他看到多了个顾琰便放下点心走到她跟前，“你是谁？哪来的？” “我叫顾琰，从庄子上来。” 小男孩儿变了脸色，“原来是你，就是你害我母亲生病的。”说着用力推了顾琰一下。 顾琰大他三四岁，自然不会让他推倒，只退了一步避让开，满脸的不解。 这话让太夫人听了有几分不高兴。五儿媳是为什么‘病’了，那是在跟她叫板呢。 “这话是谁告诉我珲儿的？” 顾珲很会察言观色，便一头扎进太夫人怀里，“祖母，我不喜欢她，叫她走。” 太夫人叫他扭骨糖似的弄得没了脾气，笑抚着他的背道：“瞎说，这是你姐姐呢，这儿是她的家，让她走到哪里去？” “哪来的，回哪去。”顾珲不依不饶的道。 顾珂道：“八弟，琰妹妹从前生病了，一直在庄子上养病盛世女皇商最新章节。现在病养好了，以后就要和我们一起了，你不要胡说。” 如果是旁人，顾珲是不会买账的，可是顾珂是大伯父大伯母的女儿，他虽然在祖母这里受宠，却还是不敢太和她对着来的，这才不再闹腾，乖乖坐下。 从头到尾，顾琰也没见到顾珲正正经经的给谁行礼。看来这就是顾府的宝玉了。不过渣爹没能耐，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即便五房的儿孙受宠，对长房却没有太大的威胁。 至于这个小霸王，头疼！以后如果要天天一个屋檐下，再加上他那县主出身的亲娘和亲姐，自己怕是要吃亏了。 太夫人又问道：“五房那边琰姑娘的住处安排得如何了？” 便有个头发花白的嬷嬷答道：“五夫人病着，不过交代了杜妈妈带着人收拾，昨儿来说已经收拾妥当了。琰姑娘的行李也已经送过去了。” 太夫人点点头，让几个孙女出去玩耍，她要寐一会子。 顾珲笑道：“珲儿陪着祖母。” 太夫人爱宠的道：“好，我珲儿最孝顺了。” 顾琼等人便福了一福，各自出去。顾琼顾瑶当先往一处去了，顾琳顾瑾则跟着顾琅行动。她们都是平素在东院呆惯的，自有去处。 顾珂便道：“琰儿来，我领你去拜见五婶。等一会儿祖母这里就要摆饭了，咱们走走便回来。平日里我们都是请了安然后各自回去，到了摆饭的时候再过来用饭。祖母喜欢热热闹闹的，所以常把孙女们叫到一处用饭。我娘要主持中馈不得闲，三婶寡居平素自闭于松竹轩，五婶又病了。所以今日便是二婶和四婶来伺候祖母用饭。” “多谢九姐姐。” “不谢，你是妹妹，母亲让我多照应你几分。”顾珂的身份注定将来联姻的对象会是既富且贵的人家，所以府里对她的教养与旁的几个姑娘自然不同。因此她虽然才十一，但已经在开始学习管理中馈待人接物了。而且对她来说，长房的大姐和六姐都已经嫁人了。家里真正跟她血缘亲近的姐妹也就是顾珏和顾琰了。顾珏刁蛮任性，她们不太投缘，这个新来的琰妹妹倒是合了她的眼缘。 这会儿，七房的正房也有人正在谈起顾琰。是茯苓县主的乳母杜妈妈在跟她说：“夫人，琰姑娘正跟着九姑娘过来给您请安呢。” “哼！” 眼见茯苓县主还不是很乐意，杜妈妈又劝道：“七夫人这里一称病，老夫人立时便将八少爷移到她那里照料。她是婆母，您头上顶了个孝字，跟她置气只能苦了自个儿。” 听到乳母说起几日不见的儿子，茯苓县主脸上露出松动的神色来。她一天都没去婆母那里立规矩直接就称病了。结果婆母就说她病着不方便照顾儿子，硬是让人把顾珲给抱走了，还让人把一直偷偷养在庄子上的顾询的外室女接回府来过年。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小顾琰的存在的。婆母的意思很明显，你仗着家世高贵宫中又有得皇宠的姑母下毒手残害我顾家的骨肉，虽然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也得给你添堵。你不是不容许通房生下孩子么，可我家老五早就跟别人有孩子了。 说起来，虽然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年岁还小，所以茯苓郡主如果只是不允许通房和妾室怀孕，太夫人也好，顾氏宗族也罢，那是不会有半点不满的。可是已经怀上了，不经过长辈就直接灌下打胎药，就太过分了些。当然，这也是顾老夫人对这个媳妇日积月累的不满的一次爆发。 茯苓县主坐起身来，“好，嬷嬷，放出风声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儿一早我去给母亲请安，然后把珲儿接回来。” 正文 013 五房（1） 茯苓县主眼底露出阴狠，“马上把翠柳那丫头给我卖到最低贱的地方去。”之前顾着和顾询怄气，后来又是婆母搀和进来，儿子被抱走，还没顾上收拾小狐狸精呢。 “是，奴婢这就去办！” 想想正往这边来的顾琰，茯苓县主沉下脸，说到底，都怪顾询那个家伙！ “夫人，既然已经接回来，面上总要过得去一些。至于以后，她既然是七房的人，得尊您为嫡母，还不是一切都拿捏在您手心里。” “去吧！”莫名其妙就添了个要叫她‘母亲’的野丫头，真是讨厌。 “母亲”外头进来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是茯苓县主的长女顾珏，“听说那个野丫头要过来了？” “是，你九姐姐带着，来给我请安呢。你平日嘴里注意着点，面上不要太显露了。你爹会不高兴，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哼！”顾珏冷哼了一声，爹居然在她之前就有一个女儿了，而且还人人都说可像他了。她难道不像爹爹么！自己是嫡女，她不过是连庶女都不如的外室女，整不死她！ 顾珂一路上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教顾琰这样那样。方才行礼就发现她礼仪实在是稀松平常极了，其他姐妹还偷笑来着。 “咦，五叔——”顾珂正说着，忽然高兴的喊道。 顾琰忍不住手上一下子就用力捏了顾珂一下，后者看她一眼，“你也想见五叔吧，走，我们过去。五叔待人可好了，而且很会玩哦。你长得很像他呢。” 顾询一转头看到侄女拉着个小姑娘朝他走过来，便停住了脚步含笑等着。他虽然是长兄长嫂心底金玉其外帮不上忙不添乱就谢天谢地的幺弟，但在侄儿侄女们心底却是很好的，是会带着他们玩耍给他们买各色零嘴不那么讲究规矩的好叔叔。 说到顾询，他虽然是侯府嫡子，但之前并没有出仕。因为有长兄继承爵位又在朝堂为官，还有才学过人的三哥在皇帝跟前走动，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就是不惹事就好，尽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可是，两年多前顾三爷一病而去，而且娶茯苓县主，岳家也不希望看到他是个白丁，于是顾询便在顾家和岳家的力量下入仕了，混了个从五品的闲官当着最后的猎魔人。 从五品，不是朔望大朝都是不必上朝的，而且又是个闲差，平素去点个卯就成。茯苓县主称病，他索性便早早退衙了。 “珂儿，你这是要上七叔院里去？走吧！” 顾珂转头对顾琰道：“琰儿，这就是你爹了，快叫爹啊！” 顾琰低着头，顾询则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个女儿被接回来他也听说了，为此前两日还被茯苓县主踢下了床，撵去书房睡。而妾室通房们，甚至是书房伺候的丫鬟因为翠柳被逼打胎后的惨状也都不敢近身伺候，让他实在是孤枕难眠了两日。 顾询看着低着头的顾琰，看到她头顶有两个璇儿。他，也是两个璇儿，不过珲儿和珏儿这一点却没随了他。 “你抬起头来吧！” 顾琰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顾询这个渣爹。果然是个美男子呢，看着也就二十四五的年岁，芝兰玉树一般，怪不得娘一直的念叨。这么好的皮相，这么渣的秉性，还真是讽刺呢！ 顾询也同时看清楚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女孩儿，八岁的小姑娘，真的长得跟自己好像，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种没错！颜氏，这四年多他其实也常常想起温婉解语的颜氏，尤其是茯苓无理取闹的时候。也时常在心头叹息，可惜了啊，那样一个大美人！如果早些或者是晚些找来，都不至于弄成那样啊。所以，忽然之间他就对小顾琰产生了迟来的父爱。这个女儿是如此的像他啊！比茯苓生的儿女还要像得多。 顾询在小顾琰跟前蹲下来，“你就是琰儿么？” 顾琰内心十分的不想搭理他，可是人在矮檐下，这一声还是得叫的。 身在顾府，身上流着顾家的血，必要的时候还需要这个渣爹良心发现保护她呢。虽然大事靠他肯定靠不住，可是小事也许还是可以依靠一二的。而且，她也不能表现出不认爹，她现在还在吃顾家的饭呢。即便在庄子上，也是顾家出银子在养活着她。 “父亲——”顾琰小声叫了一声，心中万分为颜氏不值。可是，皮相好又温和还肯养家，似乎真的是很不错的对象了啊。渣爹分明就是人不可貌相，日久见人心的典范啊！ 顾询应了一声，院子里的人已经得到他回府来的消息，通房窈娘便带人迎了出来，“爷回来了，九姑娘也来了。”窈娘边说边福身，看到小顾琰停顿了一下，见顾询正拉着她的小手便道：“爷，夫人已经好多了，说是明早就可以去向老夫人请安了。再有，琰姑娘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三春阁。” 顾询站起身来，“哦，夫人好了么？”说病就病，这说好也就好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得娘出马才收拾得了茯苓。 顾询点点头，牵着顾琰和顾珂往里走，“琰儿，随为父去见见你母亲。” 顾琰迈着小步子往里走，顾询就配合着她和顾珂小孩子的步伐。果然是个很宜家的男人，虽然没出息、关键时刻没担当但是温和体贴，只要能拿捏得住还是不错的。也难怪继母在一见钟情嫁过来后并没有失望。看来她才是真的懂生活的女人，嫁给英雄一类的人物只是苦了自己。反而是这个长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又能被她拿捏在手里的顾老五更好了。 顾珏看到父亲牵着野丫头进来，后槽牙鼓了鼓。本来她是父亲的独女的，虽然不如弟弟得父母祖母青眼。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顾琰她心头自然不乐意。 顾珏几步上前，很是规范的给顾询行礼，“爹爹回来了”，又给顾珂见礼，“九姐姐好！” 这礼行得就比顾琰的标准多了，两人的差距便显现了出来。方才顾琰在太夫人那里的表现这里已经得到消息了。 正文 014 五房（2） 顾珂心头哂笑，顾珏平常就处处都想要跟自己比。如今，又想要一见面就压下新来的琰儿。这两个堂妹跟她血缘是一样近的，不过她比较偏向琰儿。顾珂笑着给顾珏回礼，又问候了茯苓县主几句。 顾询也看出来了，顾珏比方才行礼行得马马虎虎给的顾琰像样多了。果然，在侯府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一边对顾琰道：“去见过你母亲。” “是。”顾琰低着头应道。这个举动被误会成了她有些害怕见到茯苓县主。顾珂一向觉得七婶有些高傲。在这府里，除了祖母以及同是嫡出的长房跟三房，其他人七婶是完全不放在眼底的。看来以后琰儿日子不太好过呢。 就连顾询也是认为她在害怕茯苓县主，心头也隐隐泛过一丝担忧，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了。就像对翠柳的担忧一样，很快就放下了。有什么事，娘会解决的。等到知道茯苓县主给顾琰安排的住处是院子里景致颇好的三春阁，又比照顾珏配备了相应的侍女还有嬷嬷，他就完全把这个担心放下了。看来，茯苓这次是受到教训了，以后再不敢对他亲近其他女人横加阻拦了。就是嘛，夫为妻纲，她也该大度些才是。 窈娘自进来起，就一直立在茯苓县主身旁殷勤伺候着。她原本就是茯苓的贴身大丫鬟来的。 顾琰看一眼丢给她一句‘去见过你母亲’就走进去由丫鬟服侍将官服换成便服的顾询心头叹气，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旁边给她这个女儿撑腰的么？看来，小事也很难指望得上呢。而且，他私下给茯苓县主服软赔小心没有啊，可别让这个女人把气把她头上撒。 茯苓县主一边让端了糖果出来，又让顾珏好好招呼顾珂，然后才看向顾琰，看到那张精致的、酷似顾询的小脸，心头暗恨不已，面上却笑得和煦，“这就是琰儿么？我竟此时才得见。” 顾琰心道，不稀奇，就连渣爹都是今天头回见到我呢。 下人拿过蒲团来的时候，她便乖顺的跪了上去。 顾询正好从里头出来，见状便坐到了茯苓县主旁边，一起受了这个头。于是顾琰只得道：“给父亲母亲请安！” 顾询看向茯苓县主，后者道：“起来吧，杜嬷嬷，拿我准备的那只金项圈过来。” 顾询便更加满意了，“还不快谢过你母亲！” “谢母亲赏！”顾琰恭敬道。 顾珂留意到顾珏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再看看那项圈也就是普通的样式，外头的银楼买的成品，也不知道是不是十足赤金的。她其实也发现顾琰的衣着饰物有些是七姐姐八姐姐没怎么狠穿狠戴过的了。 看来二叔还真是能捞的地方尽量捞，一点没客气。可惜没分家前父亲都得养着这一大家子。而且，水至清则无鱼，庶务也不能没有人管。大哥是世子，以后大有作为的。三哥是读书的种子，过继给了三叔。总不能让他们管吧。还有七叔，听说他管庶务的时候一团糟，比二叔还不如，下头人全合起伙的挖公中的银子神仙会所。 杜妈妈将明晃晃的金项圈收进匣子，看看顾琰身后，“琰姑娘的东西谁收着在？” 顾琰看一眼小菊，后者这才慢一拍的道：“奴婢小菊是姑娘身边的三等丫鬟。”不怪她没反应过来，姑娘从前的东西都是刘妈妈收着，有些收着收着都不见了。 茯苓蹙眉，“你身边就这么一个笨笨的丫头？” 顾琰心道，难道连小菊都不给她留？ “母亲，小菊是一直陪着琰儿长大的。人虽然笨点，但胜在忠心。” 茯苓看了小菊两眼，“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她。不过，既然是贴身伺候的，三等也太低了，升她做二等吧。” “小菊，还不快谢谢母亲。”一来就给她身边的人糖果吃啊，继母这是玩什么名堂？ 小菊乐坏了，赶紧跪下给茯苓磕头，“奴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行了，起来吧。琰儿，你去看看你的屋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同杜妈妈说让她们重新弄过。” “是。” 顾珂欣然表示她要去瞧瞧顾琰的新居。 茯苓道：“珏儿，你也去替琰姐姐瞧瞧。” “好的。”顾珏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各自的丫鬟也都跟上。 等到人一走开，茯苓立时变了脸色，抓起软垫就朝顾询砸去，后者歪头躲开，“你前两天就闹过一场了，现在还来啊？” “哼，之前没看到，今儿我看到了。”茯苓县主气咻咻的。 “以后天天看到呢，难道你天天闹一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顾询说完又过来搂着茯苓县主的肩膀哄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琰儿都八岁了，是在你进门之前的事。那个时候我年少无知，要是知道能娶到你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儿，我才不会乱来呢。” 茯苓县主抬起头，“那，我跟她的生母，哪个生得更好些？”看那小丫头的面相，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亲娘肯定不能差了。想到这里，她心头又开始泛酸。年少无知，年少无知的爱恋留存才最久远了。 “当然是你喏，说实在的，她当时抱着孩子上门来，我都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这事儿茯苓县主倒也查得七七八八了，除了只有顾家三个当家做主的人以及顾询顾琰两个当事人才知道的婚书，其他她都知道了。 这当然是顾老夫人和靖西侯放任的结果。所以一听顾询说这话，倒也知道不完全是虚假的。罢了，母亲也让人传话说已经这样了，而且是婚前的事，面上也不要太过得理不饶人。至于其他的，还不是都捏在她的手心里。一个外室女，以后就是嫁妆也只需要公中出一份就是，碍不着她什么。 顾询见打开了一条缺口，自然是再接再厉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在茯苓县主耳边说着。现在他只求妻子软化，不要再跟他闹腾就好。孤枕难眠不是个滋味啊！ 顾琰看过屋子一脸的懵懂。顾珂却是识货的，知道屋子不但景致好，家具也都是上乘的而且适合小孩子用。看起来五婶倒是真心要把琰儿接到七房。不过母亲说了，凡事不能光看表象，因为表象都是做给人看的。不过她还是热心的给顾琰指点着诸般好处。 顾珏见顾珂已经一一指出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让外人来说比她说好。 正文 015 五房（3） 好景致顾琰自然能看出来，至于这家族物什的好处她就是真的不识货了。所以听顾珂一一道来，她还是有些心惊的。看来茯苓县主也是心机深沉之辈啊，至少身边是有这样心机深沉的谋士，说的话她又能听进去的。自己倒成了她洗刷身上妒名挣好名声的工具了。 反正方才茯苓县主虽然笑得和煦，目光落在身上却有些冷飕飕的。她不是表面上这样愿意接纳甚至欢迎自己的。 唉，她一个在现代连办公室政治都玩不太转的小白领，如今要在顾府这么复杂的环境里全身而退，有难度啊！还有，想得更深远一点，她要如何才能摆脱顾家对她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呢？头大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顾琰自然是不会也不能提出任何不满的，茯苓县主既然做出了安排，肯定不希望她有不满的表示。那些下人更加不愿意返工。如果她有什么不满，怕是还要背了人说几句‘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正经主子不成’的话来。等时日久了，怕就不是背了人说，是要当着顾琰的面说了。 茯苓县主安排给她一个教养嬷嬷端娘，很严谨的一个人。听说是顾府的家生子儿奴才，中年守寡无儿无女。也是，她不会安排自己陪嫁的人落人话柄的。看面相有些凶，不太好说话的样子。还有一个贴身的二等丫头小兰，另外一个名额留给了小菊。外头的洒扫等杂活有三等粗使丫头做。至于一等大丫鬟，在顾府只有太夫人和各位夫人才用。 一时看过了，顾珂便说带顾琰过去东院吃午饭。又问顾珏要不要一起过去。顾珏表示她为母亲侍疾，还没有沐浴更衣就不过去了，明早再去向祖母请安。 顾珂便带着顾琰坐上暖轿回去东院用饭，方才她们倒是一路慢慢走着过来，顾珂沿途给她介绍着院落景致。这会儿便懒得再走一趟了。 东院多了两个妇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六七，正是顾府的二夫人汪氏和四夫人徐氏。两人是过来伺候婆母用饭的九鼎神皇全文阅读。至于林氏，因为即将过年，她忙碌得很，而且还要出门应酬，太夫人就发话让她这段时日不必过来。 顾珂将汪氏和徐氏指给了顾琰认识，两人还各自给了一份见面礼。虽然不丰厚，但也还过得去。顾琰一一拜谢了。 有下人进来请示饭摆在哪里，太夫人随意指了外间，汪氏徐氏便带着丫鬟们一起去摆膳。当然，她们做的也就是放一下筷子之类的活儿，真正的事情还是丫鬟在做。但是，这个形式一定要有。这代表着太夫人作为婆母的权威。 两人不过是庶子媳妇，出身自然是很一般，一个是伯府庶子的庶女，一个是六品小吏的嫡女。自然不敢像茯苓县主一般，跟婆母唱对台戏。而且，即便是茯苓县主不也被打压下来了，明早就要来服软么。 摆完膳，汪氏徐氏留下伺候太夫人，依照她的喜好布菜。至于一众孙女，倒是都被留下一起用饭。除开不在京的，以及嫁出去了的，一共有七、八、九、十、十一、十二还有顾琰一共七个孙女。顾琰的位置挨着顾瑾，有丫鬟在后头伺候。至于顾珲，那是太夫人的心肝宝贝，就坐在她左手边，有专人照看。 一老八小吃饭，倒是站在后头夹菜的还多些。众人都在打量着顾琰的用餐礼仪。顾琰用餐礼仪不是很过关，但胜在一直吃得不卑不亢的。要吃什么便让丫鬟给夹，而且一直慢条斯理，完全不是一副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总的看下来，倒也不失礼，还颇有几分气度。 一时用完了饭，有丫鬟端了茶来，顾琰学着顾珂的样子漱口，然后遮着小嘴吐到下人端的痰盂里。左右她不是大的，前头有人的举动可以参照。依葫芦画瓢，不会太走样就是了。 太夫人让汪氏和徐氏到旁边屋子吃饭，一边又问顾琰：“你这些是跟谁学的？” 顾琰站起来，“回祖母的话，九姐姐说她做什么我跟着就好。”顾珂的确是在轿子里这么交代的，连这句‘回祖母的话’也是顾珂教的。 太夫人点点头，摸摸顾珂的头，“珂儿倒是个好姐姐。你听姐姐教导，也不错。” 顾琼和顾瑶听了抿抿嘴，出风头露脸的机会从来都是顾珂的，她们两个做姐姐的自然是一贯被比下去了。 顾琰低下头去，老虔婆这里争宠的队伍已经很壮观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也不想承欢她膝下，对杀母仇人她撒不了娇，而且参与进去不小心还会被人陷害吧。她虽然是嫡亲的孙女，但可不像顾珂和顾珏，是有母亲护着的。 渣爹完全靠不住，继母能对她好？今日的这一面，更是可以见出她表面功夫是做得很好的。就是那个只小自己半岁的顾珏，也不是轻易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对自己的排斥的。 众人陪着太夫人说笑了一阵，看她有些困倦，一众孙女便告辞了。顾珲是住在太夫人这里的，打了个小哈欠也由乳母抱了回去。 走出东院的跨门，顾珂对顾琰道：“我们顾家虽然祖上以军功封侯，但顾家的女孩儿如今却是以才女闻名的。我们的祖姑姑是公主后妃们的老师呢。从她开始，顾家的女孩儿也就比从前更矜贵了。所以琰儿，年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读书。” 顾珂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母亲说武将世家，又有书香之风，想求娶顾家女的高门贵第子弟不知凡几。她以后，也会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她十一岁，马上翻过年就十二岁了，要开始相看人家了。所以林氏不拿她当小孩子，也在告诉她这些。女孩子第一重要是投胎，然后更重要的就是嫁人了。 顾琰挑眉，还有这样的牛人啊。怪不得顾府上下都表现得很重视女孩子读书受教的。 她同顾珂道别，然后自然是回五房去。小菊和端娘跟在暖轿子外走着。其实顾琰是更乐意自己散步回去的，可是必须得从众。晚上倒是不用过来东院报到了，不过得和渣爹继母继妹一起吃。 正文 016 明路（1） 顾琰闭目养神，想着顾珂说的让她年后好好读书的话。那位做了公主后妃老师的祖姑姑听起来好生厉害的样子，而且很受后辈尊重。如果，她也能成为这样一个大才女，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被拿去联姻？甚至有一定的自主权？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顾琰不由得便激动了。正要翻身坐起，就想起了帐子外守着的端娘，只能吐出一口气，又老实地躺了回去。大户人家，连睡觉的姿势都是有讲究的，她这样躺下又起来的肯定得挨说。端娘就是她的紧箍咒。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女学也好，族学也好，都放假了。顾府的族学因为有族中子弟还有外姓亲戚来附读，所以是单给女孩儿开了女学。听说腊月二十放假，元宵后第二日开学。所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她得跟着端娘好好的练习一下礼仪。这半个多月也许就是她在顾府最轻松的时间了。因为马上要过年，而且她是刚刚才回顾府，继母就是要收拾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而礼仪就是她现在最欠缺的，她不想被人笑话。而且，才女怎么能不懂礼仪呢。还有，最好是能够自学一下开蒙的课程。她都八岁了，家里最小的顾珏都读了两年书了。到时候如果程度太差，跟其他人差距太大可不行。族学的先生可不一定肯将就她的进度。那样岂不是恶性循环，越来越差。 顾琰从小虽然不是学霸一类的人物，可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但是从前受的教育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她起步比别人晚，不加倍努力真的是要做垫底的差生的。 顾琰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大清早就时时注意步步留心，比她在庄子上的散漫日子紧张多了。所以一放松就睡过去了。 “姑娘醒醒，端妈妈说该起了。”小菊推醒顾琰。 小菊伺候顾琰起身穿衣着鞋，重新梳了包包头又洗过脸。然后拿出一个攒盒，打开摆在顾琰面前。这里头有八个格子，装着不同的点心。顾府姑娘屋里都有一个，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放着或是赏了丫鬟吃，过些日子再填满。如顾琰所料，她刚回来，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表面是比照顾珏减一等。 顾琰笑了，还是小菊知道她，中午吃的那一点点她差不多已经饿了争霸天下。 “小菊，你中饭吃好了么？” 小菊点头，“姑娘你吃吧，不用管奴婢。奴婢刚升了二等丫鬟，吃得比以前好呢。而且府里比庄子上的饭食原就强一些，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她在厨房领了饭菜回去吃，吃得干干净净的。她一个丫头，不怕那些人笑话她吃得多，反正她没吃别人的。 端娘走进来，顾琰正拿着一个酥饼往嘴里塞。端娘蹙眉，这才午睡起来怎么就吃上了？经常性的吃零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端妈妈，我有点饿了。”顾琰赶紧咽下去。 端娘之前给顾琰脱衣服，留意到她脸上没什么肉，胳膊腿却是结结实实的。想来是中午在太夫人那里用饭，其他姑娘都搁了筷子，她不好再吃，所以这会儿就吃上了。于是点了点头，“那姑娘用吧。” 顾琰有事想问端娘，也不怕被人知道，“端妈妈，我想问你给公主后妃做老师的祖姑姑的事。”端娘是家生子奴才，跟她打听最合适了。即使不曾接触过，但在顾府后院应该多少是听说过的。 端娘道：“姑娘问来做什么？” “九姐姐起先告诉了我一些，然后让我年后好好读书，所以我想问清楚些。” “哦，这位祖姑奶奶本是家中的嫡长女，因为学问好名声在外，所以被甄选进宫做了女官。当时的皇后娘娘很看重和信任她，于是让她教导公主，后来又做了太子妃的老师。” 顾琰在听端娘说话的时候可没敢吃东西，端娘是她的教导嬷嬷，也是老师一类的角色。她把攒盒推开，小菊便收了起来。听到这里便问道：“那祖姑姑在宫里呆了多久啊？” 端娘道：“前后差不多有二十年。” 顾琰很想接着问‘那她嫁人了么’，可是跟端娘不熟，于是憋了回去。她以后会知道的。这里的宫女、女官，难道不像电视里演的二十五岁就可以带着攒下的银子出宫么？ 二十五岁在这里的人看来是老姑娘了，但是顾琰觉得还挺年轻的，完全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那个时候，顾府对她的掌控应该就不会再这么强了。 她是这么想的，如果可能，她想走祖姑姑走过的路。要进宫做女官的话，她有一个很好的助力，那就是晋王。等有了一定的名声再拿那颗宝石去请他给自己开进宫的后门然后关照一二应该没问题。然后她谨言慎行好好在宫里混日子攒银子，未尝不是一条好路子。 端娘心头一哂，这两代顾家姑娘，她冷眼旁观可没有一个能赶得上当年的祖姑奶奶才学的。这位琰姑娘，心倒是挺大的。 “端妈妈，我的礼仪不是很好，你能不能教教我？” 端娘原本就是要教的，不然顾琰以后再被人笑话就是她的不是了。现在听顾琰主动问起，脸上的线条便稍微柔和了一些。 “这原本就是奴婢的职责，姑娘有心向学自然是好。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好！”顾琰站起来，朝端娘行了一礼。 端娘侧身受了半礼，然后就从这个礼开始教起。膝盖怎么弯，弯到何种程度，手怎么拿捏……一条一条都有严格的规范。她先说一遍，然后要求顾琰复述。发现她记性挺好，往往说一遍就记住了，而且示范之后也能一遍一遍的练习，没有一点不耐。 顾琰本就是成年人的心性，而且到了顾府，她必须时时处处做好，当然肯耐下性子用心的学。端娘第一天教的主要就是向祖母父母长辈请安，顾琰练习了整整一个时辰，倒也似模似样了。 正文 017 明路（2）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琰福身见礼以及用餐礼仪便好了不少，顾询看到了便露出笑容来。这是他闺女，要是太不堪了，他也跟着丢脸的。由是对茯苓县主将端娘安排给顾琰做教养嬷嬷很是满意，让人赏了端娘两匹上好的尺头，也夸了顾琰两句。 “你母亲如此上心的教养你，琰儿你可要记在心头更加用心的学习。” “是，琰儿多谢母亲。”饭后，顾询训话，顾琰只得站起来听，然后又朝茯苓县主福身行礼。 茯苓县主脸色不是太好，她是看端娘不顺眼所以把她赶开的，哪是真心要好好教导顾琰的意思。而且，顾琰下午问顾家那位祖姑奶奶她也是立时得到了消息，心道这小贱人好深远的心思。竟想以此要压过我的珏儿，脱颖而出么？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顾询看她闷闷不乐的便问道：“你怎么了？” “爷，妾身是想到琰儿在外数年，今天回来也算是一家子团聚，美中不足却少了珲儿。” 顾珏也帮腔道：“就是啊，弟弟不在，珏儿想他了。爹爹，赶紧把弟弟接回来吧。” 顾询被她们母女用求恳的眼神盯着，心头大为满足，大包大揽道：“这有什么，如今你身子也好了，明日我与你一起去给母亲请安，然后把珲儿接回来就是了。”明日起就封印不用上衙了，所以顾询有一起去请安一说。 茯苓县主这才笑了，跟婆母斗，就是必须让夫婿跟自己站在一边才行，有什么事让顾询去打头阵。至于旁边坐的这个野丫头，回头慢慢收拾就是了。 顾琰原本静静听着，没想到茯苓县主话音一转就到了她身上，“琰儿回来得急，离过年也没几日了，来不及给你做过年穿的新衣裳。不如就让珏儿匀两身出来？” 这种琐事顾询从来不管的，只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去想顾琰为什么会没有过年穿的新衣裳。就是人不在府里在庄子上，这些也不该少才是。 顾珏微微撇了下嘴，她做了四身新衣，公中两身，还有两身是看了式样喜欢缠着茯苓县主掏私房做的。所以，别说两身，就是匀一身给顾琰她也是舍不得的。可是之前茯苓县主同她说了，如果顾琰穿得不好，回头丢的是五房的脸，更是嫡母的脸。而且还许诺回头多给她做几身，她这才勉强答应了。要是她比这野丫头大，就可以拿去年的旧衣给她穿了。就像是七姐姐八姐姐一样，穿过了小了再给她。 顾珏站起身，“那琰姐姐就跟我去挑衣裳吧借天改明最新章节。” “多谢母亲，多谢妹妹！” “嗯，你们去吧。” 顾琰起身，同顾珏一起福身，“女儿告退。” 走到回廊上，并肩的顾珏小声道：“你就是个专捡人衣服穿的。” “哦，十三妹妹是在替我打抱不平？”顾琰不是不呕的，她的每一身衣裳都是顾琼和顾瑶穿过的。可以想见日后她穿的时候，那两姐妹交换的眼神和嘲笑。还有府里其他的人也都不是瞎子，都知道她是捡的旧衣穿。但是，众人都只会视若无睹，暗地里嘲笑。 顾珏才没有替她不平的意思，但是这事如果张扬出来，作为嫡母的茯苓县主就不得不替顾琰去出这个头了。她倒是不怕得罪二房两口子，但是为了顾琰她犯不着。所以，顾珏便住口了。不然，顾琰直接闹嚷开说十三妹妹说的，她穿的衣服都是七姐姐八姐姐穿了不要的。这事就被摆到台面上了。那样人人都会觉得顾珏多事，也不看看这都要过年了还挑事儿。 到了顾珏的小院，景致摆设丫鬟素质自然比顾琰那边高了不只一个台阶。顾琰坐在旁边，顾珏挑来跳去，半天后才选了一身姜黄色与一身红色的出来。 顾琰笑着道谢，然后让小菊接了过去，“多谢十三妹妹好意了，这两身配母亲给我的金项圈倒也配得。”茯苓县主给她的见面礼自然是要她过年的时候戴的。 四身衣裳都是顾珏用心挑选的颜色、样式，这会儿不在顾询跟前，脸便垮了下来，“捡人衣服穿的是什么人，那是叫花子！” “你我源出一脉，妹妹何出此言？”顾琰本不想和个小丫头针锋相对的，可是顾珏非得要针对她，她也不想当软柿子。 “哼，我是嫡女，你不过是外室女，胆敢如此和我说话？”顾瑾、顾琳都跟顾琅的叭儿狗一样，顾琰敢这么跟她说话，她要告诉母亲去。 “谢谢十三妹妹割爱，就当我方才说得不对，你不要生气。那我这就回去试试合不合身，也好及时修改。”顾琰知道吵起来肯定是自己吃亏，便服了个软。 顾珏想到母亲的叮嘱，这几日不要和野丫头起正面冲突，不耐道：“你快走吧。”眼不见心不烦的转开头去，省得看到那两身新衣裳舍不得。 顾琰回去三春阁，端娘道：“姑娘，十三姑娘是嫡出，你只是外室女，的确是不该那样同她说话。” “那她说我是叫花子，我该怎么办呢？” “你应该告诉五夫人，五夫人会责备十三姑娘的。” 那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就过了。 “那要是以后她要动手打我，我难道也不能还手？” “她是嫡出，你是外室女，她尊贵你卑贱。而且，十三姑娘的教养一向很好的。” 顾琰拧眉，心头对端娘这套高低贵贱的说辞很抵触。可也知道这是实情，跟顾珏有冲突，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罢了，总之是自己夺走了她的新衣裳。而且，害自己穿旧衣的也不是她。 顾琰是七月间的生辰，这会儿七岁半。顾珏是腊月生的，实岁是刚满七岁。七岁的小姑娘不舍得刚做的新衣也是难免。只是，顶着外室女的名头，难道别人这么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也得忍着？ 顾琰试了衣服，有些地方有些紧，小菊找出针线替她放了放、改了改。其实，这应该拿到针线房去做的。但是，针线房才做完全府下人过年的新衣，这会儿拿过去肯定不乐意。会拖延不说，改的效果肯定也不好。除非顾琰肯打点些银子。 正文 018 明路（3） 次日，顾琰早起洗漱后过去请安，她要跟着顾询和茯苓县主去给太夫人请安。端娘让她吃了块小点心垫着。得去给长辈请安后才能用早饭。当然，不是每日都去，顾府是逢五逢十。昨天是腊月二十五，而今天是要去接顾珲。 后来顾琰才知道端娘此举实在是很有预见性。因为这天老虔婆和继母对峙了相当久。如果不垫下底，实在是难受得紧。 事情是这样的，五房一家子过去，对于接回顾珲的请求太夫人一口答应。不但让他们把顾珲接回去，而且还附赠了两个人。这两人并不是他在东院用惯的嬷嬷丫鬟，而是给顾询的通房。一个是依依，一个是惜惜。 长者赐、不可辞。而且，顾询并没有要辞的意思。茯苓县主原本接到儿子的喜悦顿时被从头泼下的冷水浇灭。 顾琰和顾珏在他们说起这事前被安排去看着丫鬟给顾珲收拾东西，不过外头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的。顾珏的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只是这种事情哪有小孩子开口的道理。她看看顾珲，有心叫顾珲出去搅黄，就说他不喜欢她们，不要她们跟着回去。可是这也太明显了。 至于顾琰，她心头有些复杂。茯苓县主不愿分享夫婿的做法，她其实很赞同。但是，有这么两个人她就不会是继母最扎眼的眼中钉。而且，老虔婆和继母中间出现矛盾，也许对她也有好处，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算了，事情又不会以她的想法为转移，她就不要多想了。 顾珲不太懂，只拉着顾珏看他新得的那些稀奇玩意儿。他不喜欢顾琰，直接道：“你出去，不要呆在我屋里。” 顾琰便从旁边走了出去，比屋里冷，但里头的声音便听得更清楚了。 “当年为娘就是一时糊涂，听了你三哥的话。想着他们小夫妻琴瑟和谐，没有另给他安排人。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还是得多子才多福。我这辈子一共有五个儿子，老大、老三、你是我生的，老二和老四是我养的。如今你三哥虽然不在了，但我还有四个孝顺儿子。这两个，都是好的。待有了一儿半女的，再将她们升为姨娘就是。” “是，儿子都听娘的。”顾询声音里透出一丝隐隐的愉悦。 “既然是娘赐下的人，媳妇一定好好安置。” 顾琰心道就这样就接受了？ “媳妇这就带她们回去，只不知，二位姑娘的卖身契在哪里？不如一并找出来让媳妇带回去雷源道祖。”婆母突然来着一手，茯苓县主恨得牙都痒了。可是权衡一番也知道，这两人近日她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然一个‘妒’字便会落到她头上。所以，这卖身契非得一并拿走不可。这样，一旦找到合适机会，她这个五房的主母就可以直接将她们发卖。捏在手上也是一个很好的威慑。她大可以让她们跟窈娘一样就挂个虚名，让顾询一年沾不了几回。 就如长者赐不可辞一般，当家主母掌握家中下人的卖身契也是一条铁律。顾琰听到这里，心头微微一哂。尊贵如继母，也不得不接受婆母赐下的通房啊。就算她回头找到机会卖了又如何，顾府难道会少了可以给顾询做通房的人么？顾府没有，难道不能上外头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看来这一次，茯苓县主的做法是真的触到老虔婆底线了。那是完全无视她这个婆母权威了啊。 顾琰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同她还有一点关系。晋王还朝，朝中有一些人事变迁。其中孙家依附太子的娘舅就受了牵累。 她直接往花房的方向走去了，方才几句也是在慢慢走出去的过程中听到的。不然给人说她听壁角可不好。 不知道那边是如何拉锯的，总之过了一刻钟才有丫鬟来叫顾琰。眉宇间还有些不耐，怪她胡乱走动的意思。 “琰姑娘，五爷和五夫人要回去了。” “我知道了，有劳姐姐。”其实只走开了几步路，可是这边是放盆栽的暖房，而那边站在屋檐下不但有听壁角嫌疑，还实在有些冷。 过去就看到渣爹眉眼有些飞扬，继母却很不悦的道：“让你去看着帮弟弟收拾东西也要跑到一边去玩。” 呃，被迁怒了！顾琰没有做无用的辩解，这里是东院，继母不会再继续发作她。 上马车的时候，顾珏道：“呀，没有琰姐姐的位置了。”顾珲拉拉杂杂搬了些东西还有玩偶之类上来，没地儿给顾琰坐了。 茯苓县主便道：“那琰儿你和依依、惜惜坐后一辆马车吧。” “是。” 换到后面一辆，这可不是五房的车，而是东院腾出来的。除了依依和惜惜，还坐了送她们过去的肖嬷嬷。茯苓县主最终还是把二人的卖身契拿到了手，官场起起伏伏，而且孙将军只是一时被贬，说不得什么时候找对门路就起来了。所以太夫人也不能太下茯苓的面子，拉锯一番卖身契还是给了。肖嬷嬷过去，是给二人壮声势的。毕竟是东院来的人，五房的人还是不敢太怠慢。就是茯苓县主，如果不是抓到确切把柄，也不能将她们随意的发卖。 肖嬷嬷是跟了太夫人四十年的老嬷嬷，府里的事门清，就是林氏这个侯爷夫人见了也对她客气三分。她的儿子媳妇乃至孙儿也都在府里油水多的位置上。 顾琰坐了上去，客气的和肖嬷嬷打招呼。肖嬷嬷含笑应了，然后道：“琰姑娘坐进来一些。” 依依和惜惜往里挪了挪，但是并没有怎么理会她。一个外室女而已，日后她们生的庶出子女都比她尊贵，犯不着巴结讨好。 顾琰回去之后，那一家四口已经吃上了，茯苓招呼她坐，让下人给她添粥。至于依依和惜惜，还得等着茯苓等一下吃好了安置她们，只能在外室站着。 顾珲看到顾琰，推开乳母手里的碗道：“娘，不要她坐。” 茯苓劝了两句见他嘟着嘴不听，便看向了顾询。顾询正心疼外头候着的两个美人，便道：“那琰儿你就回自己屋里用饭吧。” 正文 019 明路（4） 顾琰也不想同这一家四口一起吃饭，可是被这样剥夺了资格还是很愤怒。渣爹果然是渣，就因为你小儿子讨厌我，就因为担心这里僵持让你的美人饿到了，就要我回自己房间吃饭。你有没有想过我自己吃饭，这大冷天的也许都吃不到热饭菜啊？ “是。” 茯苓县主责备儿子，“你怎么能赶姐姐下桌呢？” 顾珲指着顾珏道：“姐姐在啊。我不喜欢那个人，九姐姐昨天还为她说我了。她在我就不吃了。” 顾询道：“琰儿有自己的份例，自己吃她也自在些。”顾询初见顾琰，心头起了几分怜惜。但是让他天天面对，还是有一些别扭。她就像是一个罪证一般！借着不懂事的儿子让她不要时时出现在自己跟前也好。 “我还不是因为怕母亲又说我没有容人之量。现在好了，女儿也接回来了，通房也领回来了……”茯苓说着眼眶一红。 茯苓本就是美人，如此做派看着可怜又可爱，顾询忙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现在谁还敢说你不能容人呢。” 顾珏心头越发的厌恶外头两个通房，哼，到了五房了，还用顾忌那么多么。 顾琰回到三春阁，让小菊去拿她的例菜，顺便告诉厨房以后她都自己在这边吃了。小菊去了半天，给顾琰搞回来一碗面条。她去的时候，小厨房的几个厨娘正在大吃大嚼。顾琰的份例都已经下了她们的肚子。末了是小菊自己去下的面条。 顾琰猜到了，什么都没说，只接过面吃了。这才刚开头，一直这样下去还得了。她得站稳脚跟才行。依依和惜惜得靠把渣爹伺候好立足，她不想学双胞胎那样讨好老虔婆，也不愿谄媚继母和那对姐弟，大概真的只剩下一门心思把书读好这条路了。只是，这个也有难度。才女不是想做就能做得成的，天赋与勤奋，还必须有名师。但这是她目前唯一找到的路，怎么都要试试。 而且，继母大概不会乐见自己比她的女儿出挑，但是不出挑她就只有任人鱼肉光芒幻界。而且时间紧迫，现在她已经八岁，这个时代，十二三被定下亲事的多得是。好在前头还有几个大不了多少的堂姐，她的亲事大概不会太被关注。 待到饭后，茯苓县主把顾珏单独叫到身边，“珏儿，你弟弟以后是撑门立户的男子汉，你不要再唆使他去做那些事。”她当初对顾询的好皮相一见钟情，嫁过来发现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胜在好拿捏，也会体贴人。比起父兄也有他自己的好处。而且，嫁都嫁了难道还能换人么？人是她自己执意嫁的，家里也反对过，说顾家老五不成器。 不过，她能接受夫婿没什么大出息，但是她的儿子不能这样。所以，不能让他从小就卷进后宅这些事情里去。这都是女人的事儿。 “是，女儿知错了。” “那个野丫头暂时不足为惧，不过你也要小心提防，她心思深远着呢。” 顾珏点头，杀鸡焉用牛刀，而且母亲当前要对付的是那些通房。看住野丫头是自己的事。 依依和惜惜被继母安排住在她正房的左右厢房，完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顾琰看到继母坐着或者躺着靠着，她们都得站着伺候，或者是上前捶腿。继母身边的丫头还有窈娘这下都清闲下来了。当然，这是渣爹不在跟前时候的待遇。在的时候，她们被拘在屋里。据说，要在年后挑个好日子给她们开脸，还要办一桌酒席让她们请从前的姐姐妹妹来吃酒，这样也显得重视些。 不过，从后来小菊听回来的只言片语里知道，没等到那个时候那两人就成了渣爹的人了。下人们自然是说那两人就连这几天都等不及就爬了爷们的床。顾琰也不想去理会这些事，可现在她身在五房，得知道众人的动静才行。小菊也知道这些话不该说给她听，甚至她自己听到那些媳妇婆子说都该当没听到。可姑娘说如果自己不听不说，她就真成了瞎子聋子了。 今日是小兰当值。早起，她进来伺候顾琰穿衣梳洗。 “小兰，你家也是府里的世仆？” 小兰给顾琰扎小辫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道：“姑娘，奴婢是孤儿，被人牙子卖到顾府的。” 顾琰的两个贴身丫鬟，小菊十一岁，小兰十岁。小菊有点憨，但跟了顾琰四年，一直很忠心。小兰看着倒是蛮机灵的，只是她是继母拨给自己的人，顾琰有些不放心她。 倒是端娘，成天板着脸训斥人，人缘一点都不好。而且继母特烦她，要不是因为她是太夫人身边肖嬷嬷的亲戚早就被撵走了。不过也是着实让她坐了数年的冷板凳，如今更是被踢到顾琰身边来了。这样的人倒不用提防太多。 继母已经知道了自己打听祖姑姑的事，这个没关系，她还要让府里的人都知道，知道她有向学之心。这样，继母就不好找借口拦阻她勤学了。顾琰的打算是这样，她二十五回府，用年前的五天让自己礼仪稍微像样一些。年后她就跟顾珏借书看。 正月间的人来客往，她这个编外人员是没有什么事儿的。有外客来了，要见顾家的姑娘们，或是表演才艺或是就见一见，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三春阁看书。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才女也不是一天能炼成的。但是，能多看一些是一些。 顾琰也想过，这件事她这么高调，要是以后做得不好肯定会被加倍嘲笑。可是不高调，继母就可以明里暗里的让她没机会看书。就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茯苓县主是很看重名声的一个人。所以，不会在明面上难为自己。而且，目前的自己也完全威胁不到她什么。她得抓抓这样的时机尽快立足。 顾珏对顾琰借书的要求不得不同意，因为不借是说不过去的。而且自己不借她也可以去找九姐姐借，还让自己落个小家子气不友爱的名声。一边让丫鬟去找一边道：“你可爱惜着些，大过年的这是做给谁看？” 顾琰笑笑，“笨鸟先飞嘛。” 正文 020 过年（1） 顾琰把从顾珏这里借到的几本开蒙的书拿了回去。虽然只是课本，没有课堂记录，但是在正式上课前有所了解也是好的。 很快到了除夕，祭祖的时候顾琰只能在祠堂外和仆人一起的位置，同她一起的还有顾瑾。顾瑾是庶出，而且年岁幼小不到十岁也还没有记到族谱上。 这样跪着可真冷啊，祠堂外的空地四面透风，清扫过雪渍的青石板上寒气一阵一阵的往膝盖里灌。下人们都跪得笔直，就连身旁的顾瑾也是，顾琰只能咬牙忍着。她看起来怎么都比顾瑾结实，此时装晕倒显然不行。 好容易侯到里头的动静停了，以祖母、大伯母为首的一众人等出来，然后才被叫起，看着众人走出去。这祭祀男女不在一处，男丁由身为宗长的大伯父领着在另一边。 今天来祠堂祭祀的除了靖西侯府的人，也有本家的亲戚。看到顾琰便有人注目了一下，有些人听说过她，有些人不知道。不过看她的穿戴以及和顾瑾并立的位置，倒也不难猜出她是顾家的女儿，只是身份不高罢了。 等到众人都走了出去，顾瑾拉拉顾琰，“琰姐姐，我们也走吧。”翻过年她就八岁了，再有两年就可以被写到族谱上了，以后就可以像十姐姐一样进到祠堂去。不像琰姐姐，除非有特别的造化，否则都不会有身份。 顾琰察觉小姑娘眼里隐约的同情，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自己都处在这么惨的境地，四房不但嫡出的顾琅可以压着她，庶出的顾琳因为会讨嫡母欢心又年长也压着她，她居然还有心来同情自己。看来听说的四房方姨娘懦弱善良也遗传给了她。 顾琰点点头，“好！”等下年夜饭的位置，她和顾瑾也在一处，还有族中另一些庶出又不受重视的同辈姐妹。顾府的年夜饭，光女眷就得摆上二十来桌，都得对号入座，不然都可能会发生彼此不认识认错人的事。大伯母能将事情桩桩件件安排得井井有条，倒也难得。 顾府的年夜饭、年夜大戏、午夜的烟花自然都是极尽奢华热闹的异能小霸王：纵意花丛全文阅读。只是在这样的热闹里，顾琰该死的怀念曾经觉得无趣的春晚以及一同看春晚的父母，还有曾经让她再度感受到母亲温暖的颜氏，甚至连庄子上热闹的、可以自己去点爆竹的除夕也被她想起了数回，就是融不进这满室的热闹繁华里。只是，满座皆欢，总没有她一人向隅的道理，于是只能勉力奉陪。 宴席已经撤了，此时众人面前摆的是时鲜瓜果与各色糕点。一些远支的人或者精神不济的也告退了，剩下的都是侯府的人以及平素走得近的，只有几桌人。这会儿台上的戏也停了，一众孙女、媳妇正在逗着太夫人开心，同辈的妯娌等在陪她说话。 顾琰回来几日了，这种场景仍然不太能融得进去。她毕竟才回来六天，不可能像其他孙女那么熟惯，更由于她对太夫人心底的心结。因为前一个原因，也因为玉字辈还有个不太会讨喜的顾瑾，所以顾琰不如琼瑶琳琅等人活跃也并没有引起人关注。她注目座中，还有一人也不像众人一般欢愉，只浅酌清酿，偶尔场中的笑话好听时露出几分清浅笑意。 这是守寡的三伯母秦氏，平日都自闭于松竹轩教养嗣子。 秦氏留意到顾琰在看自己，便也看了过来。顾琰既然长得酷似顾询，自然也有几分像过世的三伯父。她向秦氏露出讨喜的笑，后者也柔和了眉眼朝她点点头。 她想走祖姑姑的路，这位有大才女之名的三伯母自然是需要交好的。而且，三伯母也是祖姑姑的弟子之一。这是一条终南捷径。 松竹轩平日并不开门待客，所以顾琰并无去拜见的机会。今夜的年夜饭才是头一次见这位三伯母。听说她在老虔婆跟前很有些脸面。此时看来，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这脸面是拿下半辈子守寡换来的。 那位过继给三房的四堂哥本是长房庶子，时年十一。听说书读得是极好，也因此才有过继的机会。不然，以三伯母的清高，只是血缘亲近她是看不上眼的。过继过去，前途自然比在长房做庶子好多了。以后，三房所有的产业也都是他的。 顾琰心知欲速则不达，今日只需要有个眼熟就好。这样下回她去松竹轩拜见，又有向学的好名声的话，应该不至于吃闭门羹。 靖西侯府长房重权，且众所瞩目，虽然对她释放了一些善意，但不宜靠过去。而且当初害死母亲，大伯父大伯母也是有份。二房重利，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将自己从小的用度盘剥也就罢了，前两日顾琰还无意中听闻二伯父二伯母主持今冬向穷苦百姓施粥，以霉米替换好米施舍，然后将好米转手卖出牟利。 她是无意间五房小厨房的人说起今日醋不好领，因为府里采买的被拿去兑在霉米中去味了，然后说及此事。 至于四房，只看两个庶女，一个以刻薄显出嫡女顾琅的宽厚，一个以怯懦陪衬她的大气，就可以知道四伯母不会是什么好的了。 而自身所处的五房更不必说，太夫人那里她也做不到放下心结学小儿女承欢膝下，再者在东院争宠竞争着实是大了一些。倒是三房，她只是要一个好学勤学能学的名声，并无利害冲突的三房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三房人口也简单，就母子两个。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女孩儿，于她们都无碍的。所以，她希望能够亲近三房，也应该可以被她们说接纳。 这一晚直到太夫人兴尽道一声‘散了吧’才告结束。顾琰回到三春阁，子时一过，她八岁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下午睡多了，这会儿有些走了困，便随手拿起枕边的书翻看。 这是一本，给女子洗脑的，是女学的课本之一：第一件，习女德。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谨女言。第四件，勤女工……顾琰边看边撇嘴，忽然头上一痛，原来是被人用细小石子扔了一下。 “既然不认同，为什么还要看？”窗口传来冷淡的声音。 “欧公子？” 正文 021 过年（2） “你怎么会来此？”顾琰愕然发问。难道又是来问自己明晖下落的？她也想知道好不好。 欧公子从半敞的窗口进来，一撩白狐裘衣的衣摆在对面榻上坐下，“随便走走，路过顾府就进来瞧瞧。”他今晚注定是个尴尬人，他又不是名义上那个爹的儿子，进去拜他家祖宗岂不是要把他们气得再死一回。而宫里他也不方便出席。所以，每年除夕他都是称病不出。一时心头憋闷出来随意乱走，大街上空无一人，偶有爆竹燃放。每扇门后却都是热热闹闹，只是没有一扇门为他而开。 走到顾府附近，鬼使神差就进来了。当然不是走正门，他根骨奇佳，是天生的习武良才，宫里的老头帮他找了天下最好的师傅。十年苦练下来，别说进顾府，就是进宫也不会轻易被人发觉。他看到坐在众人中间却有些抽离的顾琰，心道这小丫头倒是跟他一样，都是多余的。然后顾琰回三春阁，他就跟着过来了，着实是不想回去。 不是来找事的就好，顾琰板着小脸，“那请你赶快离开，被人发现，会坏了我的名声的。” 欧公子嗤笑一声，“要是被发现了，本公子就吃点亏，纳你做个美妾。”小丫头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啊，长开了肯定不赖。他自小在宫里走动，见过的大小美人不知凡几。不过顾家这个丫头倒真的是很有几分味道。比起那些小公主，更多了几分灵动。虽然，她方才和顾府众人在一处时看着有些木。 顾琰闻言脸上露出不屑来，欧公子火了，“怎么，你看不起我？靖西侯府一个外室女能给我做妾，你家太夫人得乐歪了嘴。”谁不知道老头对他这个私生子爱到不行，他在宫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 顾琰端着小脸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欧公子挑眉，但是想想她们母女的遭遇倒也释然。 “挺有志气嘛，不过你们靖西侯府也不过区区一个侯府，而且这两代都没出什么人物，不过是勉强守成。嫡出的女儿还能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庶出的想嫁入公侯之家，要么给人填房，要么就嫁庶子，不然就只有下嫁那些小官员小武官。像你一个外室女，就更难了。” 别人说外室女，顾琰从来不会难受，因为她知道她不是。她母亲是被渣爹所骗，而且有正经婚书。她皱眉，她还想当才女呢，被人发现屋里有男子就完蛋了。人家不会因为她才八岁，他才十三四就放过的。海瑞还因为五岁女儿接了男仆手中的吃食就认为她行为不端呢。 欧公子看穿她所想，“你放心吧，我进顾府如入无人之境，不会被发现的。外头那个小丫头我点了她的睡穴，不到明早醒不来雷源道祖。” 她只是遇上传说中的高手了？好吧，既然到目前为止没人发现他。而且，她也没法子硬赶他走。不晓得这位小爷赖在她这里干嘛？ 顾琰细细一想，却也揣摩到了几分。这种最热闹的时候，她是很孤独的。想必眼前这人也是，这是找她做个伴，说说话？行啊，只要不被人发现。反正她也正孤单呢。 ‘咕咕——’有人肚子响了。当然不是顾琰，她今晚吃得不少。而且自从用餐礼仪过关以后，她吃饭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小胳膊挥得快，不至于众人搁筷子时还没有吃饱了。这人肚子都饿响了，这是啥时辰就出门晃悠了啊？ “我有红薯，你吃么？”顾琰让小菊到后门买了些红薯，晚上看书的时候在火盆里煨来吃很是不错，又暖和又填肚子。 欧公子正在赧然，本打算转身就走的，听到这句就没动，点了点头。 顾琰掀开被子下床，披了外套取来藏着的红薯煨进火盆里，“很快就可以吃了。”她攒盒里的点心吃完了，没人给她填，不然她也不会打起红薯的主意。 红薯煨着，欧公子随手拿起，“你看它干嘛？” “就是你说的啊，我一个外室女，总得为自己做打算。” “哦，你是怎么打算的？”书被丢到一边。 “我不想被随便摆布嫁人，我家有个祖姑姑，是后妃公主的老师。我要是能像她一样进宫做女官，他们就摆布不了我了。” 欧公子摸摸下巴，“顾大姑啊，我知道。” 一时，红薯开始散发出香味，顾琰看到欧公子有点心痒难耐的样子，不由莞尔，“你肯定没吃过。” “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他自然没吃过，不过在街上看过卖的，一文钱可以买到四个。 “可香了，包你吃了忘不掉。”顾琰用添碳的钳子扒拉出来，放到炭盆边。可不能弄出来，不然会把地毯弄脏，她可赔不起。 “吃吧！小心烫。” 欧公子接过去，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然后学着街上看过的那样剥了尝了一口，“嗯，不错！” 废话，金黄香甜热气腾腾的能差了么。顾琰找出她自制的小垃圾桶，“丢这里，回头我填到老鼠洞里去。” 欧公子很快吃掉了两个红薯，拍拍手站起来，“嗯，我走了。” “慢走不送！” 看着他站到窗边，顾琰想起一茬事跑过去，“要是有明辉道长的消息，能告诉我一声么？” 欧公子点点头，一跃而出，三两下就从顾府的屋顶消失。顾琰咂舌，真的是高手啊！回到床上脱衣躺下，然后一夜无梦。 再说欧公子回到家，家里上下这才松了口气。欧老将军差点就让人进宫报讯了。欧府的人到处都找遍了。往年这样的事也有过，但子时前也就回来了。 “爹”看到名义上的父亲，欧公子叫了一声。父亲很疼他，却不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种。一半是因为早逝的母亲，一半是因为他这个带给他耻辱的儿子本身。他小时候不知道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疼爱与照顾，如今却是愧疚不已，只恨自己为什么就不是他的亲儿子。 “回来了就好，快回去休息吧。” “是。” 正文 022 过年（3） 今晚跟个小丫头聊天，还吃了她请的烤红薯的经历对欧公子而言挺稀奇的。大多数的人因为宫里老头子的原因当面对他都谄媚得。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十之**都是有目的的。不带功利目的对他好的，只有养父，或许还有从前的三皇子。今天这个小丫头倒是让他觉得吃过红薯，从身到心都暖和了。 因为淑妃是亲姨母，更因为龙椅上的老头子是亲爹，所以他很小就在宫中走动了。他有一点小小的不好，老头子都可能发雷霆之怒，所以，很多不欲巴结的人对他都有些敬而远之。三皇子比他大五岁，一开始也是躲着他，连自己看到他与伴读蹴鞠跑过去眼巴巴望着，他们都推脱着不带他玩，怕他磕着碰着了，甚至连球都收起来他们也不玩了。 那时三皇子的母妃得宠，废后就陷害三皇子推自己下水池想一箭双雕。自己喝多了水加上又是寒冬险些就一命呜呼，他们母子当即就被打入了冷宫。是自己命大活了过来，一口咬定看到有太监推三皇子来撞自己落水才救了他们母子以及魏妃的娘家，然后他们才走得比较近的。 如今，三皇子想争那个位置，自己不想卷进去。不过，他有危险，自己还是会立即赶过去救助的。不为其他，就为他是小时候唯一骂醒自己，这才让他没有因为心头激愤成了天字第一号纨绔也会如此。 过了两日，宫里淑妃召他进去。欧允撇嘴，他那位大姨，对亲闺女也没有这么热络吧。他小时候没娘，一开始还挺喜欢她的。后来发现她就是拿自己当个勾老头子到她宫中的工具，心就淡了。 “不去，告诉姨母，我从今日起要开始发奋读书求上进，冬练三九松懈不得。”老头子脸皮再厚，也是不好上欧府来看他的。他那些儿子都盯着他屁股下那把椅子，他不待见得很。自己一直呛他，他倒是上赶着来讨好。 昨夜他的身边自然是跟着暗卫的，不过他有言在先，如果老头子干涉他的私事，他就离开京城跑得远远儿的。所以，让他知道自己昨天去了趟顾府见了那个小丫头也无碍。 小太监拿他没办法，只得回宫如实回禀。 淑妃叹口气，这孩子如今是越大越难搞了。 “你再去一趟，就说我这个做大姨的请他替驸马在皇上面前转圜一二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小太监再去，看到发奋读书的欧公子正一本书盖脸晒着冬日暖阳在躺椅上睡得香，只有候到他醒了再转述。 好半晌，欧允拿开脸上的书，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明日上表姐那里拜年。”驸马年前言语不慎狠狠得罪了老头子，据说十公主府这个年过得有些不热闹。好像是为了丹药的事吧，老头子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那些东西，也越来越宠幸国师了。 淑妃得到这样的回应心就放下了一半。只可惜，一年里找十次顶多应个一两次，还得看是什么事，得看他小爷的心情。要是自己有儿子就好了，要是自己的儿子能这么上皇帝的心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正月初二是走舅舅家的日子。茯苓县主没有打算带顾琰一同去。她的家族大，族里姐妹多，一向人人艳羡她把得住男人，如今要带个名义上的女儿回娘家，实在是膈应。而且，父兄半月前遭皇帝贬斥，如今孙家算是有些失势，只是她是出嫁女也不知道这个失势的情况严重与否，派人回去问也不得要领，她也正想回去问一问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太夫人身边的肖嬷嬷再度造访。茯苓皱眉，这个时候来，又有什么幺蛾子？ 见礼过后，肖嬷嬷传达太夫人的意思，顾家孙家同气连枝，如果亲家有什么吩咐，让茯苓县主回来尽管转告。顾家如果有能够出力的地方，定不推脱。 茯苓县主最近半月，着实让太夫人打压了一番，没想到在临回娘家前婆母会有这么一番表态。回去把这话对父母兄嫂一讲，她还是颇有面子的。当即道：“还请嬷嬷回去代我谢过母亲。” “五夫人客气，那奴婢告退。” 肖嬷嬷出来的时候到端娘屋子里坐了坐，端娘是她隔了几房的堂小姑子。 看着端茶给她的端娘，肖嬷嬷笑道：“你啊，就是这个死硬脾气不改，如今让五夫人给你弄这里来了。” “反正一样是干活拿月例，琰姑娘身边还轻省些。有嫂子在，也不怕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那你就不想想以后，还能当一辈子的差啊。你又没有儿女，手头多些银钱总是好的。这三春阁……你先呆着吧，之前太夫人和五夫人闹得僵，如今看来是要转圜了。以后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端娘笑笑，太夫人可是一块老姜，对五夫人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而且又给五爷撑了腰。亲家也说不了她什么不是。原本依茯苓县主的脾性，明儿回娘家肯定是要告状的，如今肯定也说不出口了。她就说孙家那样的老牌世家，怎么都不会一下子就倒了，太夫人怎么前些日子对五夫人这么不依不饶的。只是，这两婆媳一转圜，夹在中间的琰姑娘就苦了。 “就你这几天看，琰姑娘如何？” 端娘知道这不是她嫂子问的，是替太夫人问的。琰姑娘不像七姑娘八姑娘她们，没事爱往东院凑。除了两次请安和那次去接八少爷，她就没踏足过东院。太夫人怕是对这个新来的孙女有些吃不准。 “才几日，也看不出来什么。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喜欢看书，还问起过祖姑奶奶的事。”端娘没提顾琰私下里在三春阁，喜欢和丫头踢毽子、跳绳的事。这些原也无碍，不过顾家喜欢安静的女儿。 “嗬，还挺有志气，不过这种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了，我回去了。你啊，平时也软和着些。太夫人其实挺赏识你的，知道你被拨给琰姑娘，还说‘有眼不识金镶玉’呢。”端娘被派过来，太夫人愿意是要她做顾珏的教引嬷嬷的。不过茯苓县主不喜欢她，而且有身边带来的人帮衬所以没有用她。 “我送嫂子。” 正文 023 过年（4） 两姑嫂走出去正好遇上顾琰看了会儿书走到院子里活动胳膊腿，她穿得是顾珏匀出来的那件红色的棉袄，站在扫过雪的院子里看着格外精神。 肖嬷嬷笑着作势福身，“琰姑娘好！” 顾琰哪敢让这位东院的红人给自己行全了礼，赶紧抬起手扶住，“肖嬷嬷好，这就要走了么？” “是，听闻姑娘在用功，就没有来打扰。” 顾琰抿嘴笑，真是会说话啊。这位是老虔婆身边的得力干将，跟了几十年的心腹，就不信当年的事她不知情。她和端娘说什么呢，让她别留恋这里早早跳槽？因着当年的事，老虔婆心头对自己肯定有一层膈应。 “也说不上用功，只是姐妹们都有基础，我之前浪费了两年，不想到时候被先生批得太难看，丢顾家的脸罢了。” “那姑娘好好用功，奴婢先告退了。”东院还热闹着呢，几个老妯娌在陪太夫人抹叶子牌，旁边还有七姑娘八姑娘她们说说笑笑。她也不能走开太久了。 “肖嬷嬷慢走！” 端娘对顾琰道：“姑娘也别一味的看书，还是多去太夫人跟前走动走动。”这样的身份本来就很难有好前途，还不会讨好卖乖。女子一辈子，一半靠投胎，一半就靠嫁人。她将来嫁入什么人家一大半捏在五夫人手里。到时候五夫人肯定是顾着给十三姑娘精挑细选，琰姑娘怕是会被随便就订出去了。五爷指望不上，太夫人作为祖母却也有些发言权的，还不好好的讨好太夫人？ “那里人已经很多了，我去了也不起作用。而且，我还有很多书没有看，再有个小半月就要开学了。” 端娘想想也是，“那姑娘打算去哪里走动？” 顾琰也不瞒她，“三房。” 端娘颔首，这个能想通，“但是，太夫人那里，你也不能这么不上心。” “我、我有些怕祖母。”顾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端娘一滞，太夫人看起来非常的慈祥，可是年轻的时候手段的狠辣不在五夫人之下。就是如今，板起脸来也是很吓人的。这琰姑娘是怕生啊，还是这么几天就看明白了？是怕生吧，而且她在太夫人跟前搭上一句话也不容易，太夫人很难想得起她，还有那些姑娘们从中搅和随身仙府最新章节。再说琰姑娘毕竟才回来，懂的东西也少，也答不上话。她用心读书，不就是为了让府里、让太夫人留意到她么。那暂时就好好读书吧。 当日人散去后，太夫人问肖嬷嬷，“你小姑子怎么说？” “倒都是好话。” 太夫人挑眉，“难得，她还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啊。” 肖嬷嬷讪讪的笑，她那个不会转圜的小姑子啊！ “既然她们主仆还算投契，那就让她好好把人教好，以后出了门子总不能让人说顾家养女不教。”太夫人把人接回来，给茯苓县主添堵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要把人调教好，顾家家大业大，总得众人添柴加火。儿孙要习文修武，女儿孙女就是用来联姻了。端娘本来就是她看重的教养嬷嬷才派去了五房，小儿媳不要，让她教养琰儿也好。 肖嬷嬷心道坏了，太夫人这话一出口，端娘跟着琰姑娘就铁板钉钉了。可跟着琰姑娘哪有跟着十三姑娘有前途。琰姑娘的身份多半是做不了正室，而且长成那样也不可能低嫁给比顾家差的人家。到最后怕是逃不开以色事人的结果，这哪能跟身份尊贵的十三姑娘比。 可惜了，原本也是正经嫡出的顾家姑娘的。只是，做下人能不能扬眉吐气，不就看跟的主子的前程么。端娘无有儿女，跟着琰姑娘晚景多半凄凉。以色事人哪是个长久的事啊？ 想到这里，肖嬷嬷道：“太夫人，听说琰姑娘很稀罕看书呢，倒有几分当年祖姑奶奶和三夫人的品格。” 太夫人挑眉，“有这事？那倒是要留意一下。不过，这小丫头长得是太好了点。”也难怪她娘当年能把小五迷得犯糊涂。 “光是长得好，怎么能更长得好又是才女比呢，您说是吧，太夫人？”要是这样，前途倒也不能差到哪去。 太夫人笑了，“那是。”如今的几个稍大些的孙女，格局太小，就知道几姐妹在家里争抢。不过，琰儿的年纪要进宫太小了。不过，除了宫里，不还有各家王府么。回头如果太子定下了，这个年岁能送到东宫去也是很好的。还得再看看，看是不是真是个值得培养的。儿孙辈没有杰出的人才，如果能有一个顾家女得了太子欢心在后宫占一席之地当然是不错。 要担当如此重任，除了样貌和才学，更需要的是心性跟手腕。至于说走自己大姑子的老路，那是不可能的。大姑子样貌平庸才只能走女官的路。如果她当年有琰儿这幅相貌，宫里的主子能容得了她就当女官？ “让端娘好生看待，必要的时候直接来找我。”茯苓的性子，终不能做大家主母。从顾家的家族利益出发，有这样潜力的女孩儿自然该好生看待，她怕是做不到。 肖嬷嬷想着，这倒是柳暗花明，看太夫人这意思，琰姑娘即便是以色事人，也不会是普通人。如果真是如此，端娘倒是因祸得福。 次日茯苓县主带着顾珏和顾珲回娘家了，顾琰一个人看了一阵书，然后就往松竹轩去。府里的人大都不在，各房伯母也都带了儿女回娘家。三伯母的父母不在，兄长在外做官，她还留在家里。 小菊敲开了松竹轩的门，开门的丫鬟问：“什么人？” “这位姐姐，奴婢是五房琰姑娘身边的丫鬟小菊，琰姑娘看书有疑问，特来请教三夫人，还请通禀一声。” 那丫鬟轻笑一声，“琰姑娘还没有正式开蒙吧，这些问题府里随便哪位姑娘应该都能答得上来，何必来问三夫人。” 顾琰递上自己看书的笔记，“问题都在上头，还请姐姐拿给三伯母看看。”她的书法可是下过苦功夫的，跟着明晖练了足足一年。相信在同龄人里算得上出类拔萃。 正文 024 过年（5） 松竹轩的丫鬟也是通文墨的，当下一看到顾琰的字小小吃了一惊，不过仍然不打算去打扰自家主子。自从三爷去了，主子就闭门拒客了。顾家很复杂，主子却是半个人已经在红尘外了。 她低头看了一样顾琰第一页的问题，准备自行给她解答。没想到一看之下，脸色就慢慢的变了。这个问题她答不出来。 上头写的是‘我今日踏进这条河，河水不停流动，那明日我踏进的还是同一条河么？’ 那丫鬟沉吟一番道：“不如琰姑娘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先进去通禀一声。”态度已然客气了不少。自家主子有时候也爱说些这样奇奇怪怪捉摸不透的话，而且遗憾三爷去后就无人能一起说说。四少爷读书是读得好，可主子还是有些遗憾，说他不够有灵性。 顾琰点头，“有劳姐姐。”很好，第一步迈出去了。这样的问题，应该可以吸引得住自负的才女。而且，要是问出其他表面看起来太有深度的问题，也不科学。倒是这种生活常识，平常无人注意的更能引人深思，不至于被人怀疑她换了瓤子，要用火烧死她。 过了几分钟的样子，那丫鬟出来了，“三夫人请琰姑娘进去。” 消息很快传到太夫人处，“她居然能叫开云峥的门，看来还真有些门道。”当初长房的小四能入三儿媳的眼，血缘近、长得和老三像是占了很大的优势的，但他在孙辈里的确是最能读书的一个了。如今这刚回来的小丫头，一面之缘居然就叫开了门，看来天赋应该是可观的。 顾琰跟着丫鬟进去，“这位姐姐不知怎么称呼？” “奴婢香雪。” “哦，香雪姐姐。四哥哥在么？” “四少爷不在，如今正月间人来客往，他跟着侯爷在前院待客呢。”顾琰不太喜欢这种称呼方式，可是也不得不从众。这位堂兄也是个很能抓住机会的人啊。如果她是男生，可不敢这样就跑来三房。万一被误会是想跟人抢这个嗣子的位置就糟了。听说三伯母进门的时候，陪嫁了两千亩良田，还有赚钱的店铺若干。还有三房以后分家也能发到不少，毕竟是嫡出，太夫人的亲儿子亲孙子。 院子里栽了不少竹子，品种不一，果然才女都是爱竹子的。宁可食物肉，不可居无竹嘛。林黛玉薛涛都爱竹，三伯母也爱，自己以后有点自主了是不是也要在三春阁栽点？也给才女的名声增点砝码。 走到三伯母的书房外，顾琰立住，躬声道：“侄女顾琰，前来拜见三伯母。” 里头传出一个温婉的声音，“进来吧。” 香雪便上前打起了厚厚的帘子，主子看过后眼底露出一抹惊喜，说这个问题很有深度，还夸琰姑娘的字是下了苦功夫的，且有名师指点神仙会所最新章节。 除夕那晚主子看到长得跟三爷很像的琰姑娘回来就感概了一番，如果她当初怀的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儿，说不得就长成这个模样。如今又写得一手同龄人不能比的好字，还能问出主子都说有深度的问题。所以，香雪的态度便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顾琰笑着朝她点头致谢，然后迈步走了进去。小菊则被香雪带到旁边的屋子烤火。 “给三伯母请安！”顾琰福身行礼。 “过来坐吧，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当然不是，是赫拉克利特。不过，古希腊的哲学这会儿肯定是没有传到中国的。她就昧着良心剽窃一下吧，不然怎么往才女的大道上奔。 “嗯，从前调皮，下河摸鱼的时候想到的。然后就一直想一直想，终于找到机会来问问三伯母了。”顾琰在下首坐下。 秦氏问道：“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跟庄子附近道观的老道长学的，不过他在几个月前出门就没再回来。” 秦氏点点头，“民间自有高人，你能遇到实在是福气。字还有些稚嫩，不过如果坚持练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人说字如其人，有一手好字也很重要。”秦氏看着文静有礼的顾琰，心头愈发觉得自己的孩子应该就和她一样。 “嗯，我会坚持的。” “那这几日滴水成冰，墨更是磨不开，你是如何练的？” 顾琰赧然笑道：“我没用墨水，就用热水练的。”干了就没了，一来是节约纸张和笔墨，二来是不留痕迹。 秦氏想了想，“你可以练练卫夫人的字，其他各家也可以看看，博采众家之长嘛。” “是。”顾琰站起应道。 “坐坐，在三伯母面前不要过于拘束了。现在咱们来说你问的问题，你说你一直想，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觉得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河水一直都在流淌。不知道对不对？” 秦氏笑道：“你问之前，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细细一想，的确是这样没错。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道长只教我识字，我现在在看十三妹妹开蒙的课本。” 秦氏勾唇一笑，“那些……你跟着道长识字，一天能识多少个？” 本来就认得的字，她还得一直控制着速度呢，“一天三五十个。” 秦氏眼底一亮，“这么说你认得不少字咯？”一天三五十个，记忆力很惊人呢。 顾琰点头，“嗯，因为只做这一件事，所以认的字比别人多些。道长说常用的我都认得了。他说先把字认全了再看书比价好。” 秦氏点头，一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认的字多了，就能自行看书。尤其女学里，是一个先生教许多弟子，进度会被拉下不少。你四哥哥的书挺多的，回头你想看书尽管来找他借就是了。等你看得差不多了，要借我的书看也是可以的。” “多谢三伯母。”下人说四伯母的陪嫁除了良田铺子，还有一车书。 秦氏嘱她闲了可以多过来坐，临走的时候又给了她一本自己临摹的卫夫人的字帖以及笔墨纸砚若干。 正文 025 恼怒 顾询和茯苓县主回到顾家，径直去到东院给太夫人请安，然后把孙家的意思转告了她：暂时没有什么事，多谢亲家的惦念。 太夫人抚着手里的手炉看着眉眼松动的茯苓县主，“看来亲家心头是有数的，谁也不能步步平顺。可大家族就是在不平顺的路上也能走出平顺来。各大家族枝叶相连，图的就是个互相扶持。”一边弯腰去和顾珲说话，问他外公家好不好玩儿。 顾珲今日得了不少红包和稀奇玩意儿，一直都眉开眼笑的，听到祖母问当即点头道：“好玩儿！” 一家四口陪着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告辞出来，顾询因为在老丈人家喝了些酒，而顾珲也有些玩累了，两父子分别去躺下休息。 茯苓县主脸上愉悦的笑意在听到顾琰得到秦氏青睐后慢慢沉了下去。 “好个狡猾的丫头！她倒挺会挑日子的。” 那两个通房，如今她与婆母算是和解了，而她们本就是外头买进来的，都不用顾虑跟府里什么人沾亲带故。卖身契在她手里，人也就被拿捏着。虽然要顾及婆母的面子，但这两人已经翻不起大浪来。 她本说给她们好好操办一番，结果她们迫不及待就爬了爷们的床，现在人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年前她草草的就给二人开了脸，谁也不能说她有什么不是。这两人，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对手。顾询要过去，她就先放他去，他这种见异思迁的人，完全不必担心他对她们上心。等到他过段时日厌了，没有把柄就造一个，怎么收拾她们不行。 倒是这个小的，这么一下子就把珏儿压过去了。她之前没怎么理会顾琰，倒不是顾珏认为的她要对付依依、惜惜，而是顾琰，才刚回来几日，平日里又礼数周全，她这个嫡母也不能露出什么来。可没想到，她这里回一趟娘家，她就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她要是在家，那丫头根本就没机会去敲松竹轩的门。 顾家就是爱慕那点子虚名，什么文武传家。婆母总是这般端着，把她的儿子看得高出众人。在她看来，如今做着侯爷的大伯，才具也不过平平。倒是早逝的三伯才学的确是很好，可惜身子骨太差了。而自家这个，除了那张脸要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而已。 但祖宗的余荫种有用完的一日，所以她给女儿制定的的将来要走的路和外头回来的野丫头的想法就撞上了。她也想过借三嫂的名声做个踏板的念头，可是对方一直打太极。今日却给了个外室女这么大的面子。虽然她想让女儿拜在秦氏名下的事没有旁人知晓，但秦氏今天这么做，茯苓觉得实在是大大扫了自己的面子。 想到这里，茯苓想起和母亲说的话美女们的兼职老公。说实在的，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些后悔嫁给顾询了。像如今，孙家遇上了麻烦，如果他是个有本事的，那自己何须烦恼受婆母拿捏，直接让他出面就是了。还有儿女的未来，还需要发愁么。日后选女婿，她可不能再挑中看不中用的了。 哼，就算她没打算让女儿走这条路，如今见野丫头如此大出风头也是不能忍的！ “母亲，难怪方才祖母待女儿有些冷淡。”顾珏十分着恼，又有些疑惑，她借给顾琰的书里能有什么问题把三伯母都打动了？ 茯苓县主也是想到了这个，立时便问起来报讯的人。 “这个，松竹轩一向大门紧闭，咱们在里头没人啊。就看到琰姑娘递给香雪姑娘一个书簿子。她看了好像颇为吃惊，然后就替琰姑娘回禀了。回来的时候，小菊捧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同四少爷平日里用的一样。” “那可真是好东西了。”那是百多年的笔墨老店特供给三夫人秦氏的，旁人买都买不到。 茯苓县主搁下茶碗，“去把琰姑娘叫过来吧。” “是。” 顾琰其实就侯在半月门外不远，茯苓县主和顾询回来了，她理当来问候一声的。而且今天的事多半已经入了继母的耳了。所以茯苓县主一叫，她很快便来了。 “母亲、十三妹妹你们回来了。”顾琰福身行礼。 茯苓点点头，“嗯，你在家可好？” “挺好！女儿心头有了疑问，因母亲不在，便去讨教了三伯母。三伯母人很亲切，还让女儿平日多去走动。” 茯苓心头冷哼了一声，倒是乖觉。还有那秦氏，如果不是她堂叔是左相，即便她在顾府守节，能有这么超然的地位？倒是完全没把自己这个妯娌放在眼底的做派，公然给这个野丫头做脸。 “三嫂那是客气话，你也当真。她平素深居简出，并不喜人打扰的。你问了她什么问题啊？” 顾琰便又说了一遍。 茯苓挑眉，这什么问题啊？她让顾珏苦背诗书，三寡妇看不入眼，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却能打动她？ 顾珏道：“你今天踏进去，它是淮河，难道明日它就变成渭水了不成？” 顾琰想想，这还是有可能的，奔流到海，大家都归了一处。或者说水被蒸发了，然后再降下雨来，说不得原本淮河的水就落到了渭水里。 “你三伯母怎么回答你的？” “三伯母说水既然在一直流淌，自然就不是一条河了。”顾琰把答案的解出全归功与三夫人。 茯苓县主和顾珏想了一阵不得其解，最后吩咐顾琰，“以后莫要总去打扰你三伯母，不能仗着年岁小不懂事就不知趣的去打扰静养的长辈。说出去，人家会说是我没有教你。” “是。”这是要断她好容易走出来的这条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占了母亲的名分呢。而且，在众人眼底，还是嫡母，自己只有受教的份儿。不过，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正月里，也别只顾着埋头看书，平日里也跟姐姐妹妹一起多走动玩乐。”好学的名声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嗯，女儿知道了。”今儿人人都回自己外家去了，她跟谁走动？若有外客贵客，她也是不被允许出席的，能参加的也就是家族聚会了。好吧，就多去和处境同样尴尬的顾瑾走动一二。这个应该不会犯了继母的忌讳。 正文 026 财路 〔1〕 顾琰次日便到了四房方姨娘的院子玩耍，一坐下就看到顾瑾的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揉过还是根本就刚哭过。而且方姨娘待她也比平日热情。看来是哭过，应该是受了庶姐顾琳或者嫡姐顾琅的气。自己算是来得是时候，所以方姨娘挺欢迎的。在她眼底，顾琰是个不能欺负她女儿的人。这位姨娘心底的高低贵贱是非常分明的。所以，顾瑾受了气她也只能是开解安慰，不敢去替她找回场子。因为嫡女和养在嫡母跟前的庶女是比养在姨娘跟前的庶女贵重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瑾这里还是比顾琰那里好些。至少，她摆出来招待顾琰的攒盒里吃食就是满满的。而顾琰那里差不多空了。而且，平常也没人去看她，即使有，下人们也可以及时送过来。反正她也不能拿这点小事去跟继母告状，让处罚对她不敬的下人。顾琰是这么想的，这些是小事，闹出来也没什么大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如果触犯到她底线，她就让那些人好看。 顾瑾也挺喜欢和顾琰玩儿，拿了自己的九连环出来，又要她一起玩双陆。还挺大方的给顾琰说了几位女先生的脾性、喜欢什么样的学生等。 顾琰觉得不虚此行，她问顾珏是问不到的。玩了半晌正准备回去的当口，长房的下人过来送礼物。是嫁到梁国公府的长姐顾瑜送回来的，各个姐妹都有。顾瑜做事周到，听说今年多了顾琰便多了一份。侯爷夫人林氏让下人分送各人。 梁国公府管着外洋通商的事，府里富得流油，这拿出来送人的礼物也是外洋来的，一水儿的香料。包装很是精巧，打开匣子就看到里头只剩下两瓶了。一看就知道是被挑剩下的。而且按照准备的顺序，顾琰还在顾瑾之后，只能拿最后剩下的一瓶。 忽然就想起了林妹妹因为收到最后的两只珠花发脾气的事儿天下无“爷”。不过，人家是有底气发脾气的。不是因为仗着老太太宠幸，而是因为当时林父尚在，她在贾府是个客人，不是寄人篱下。论主客，肯定应该她先挑。而且即便是寄人篱下，轮姐妹们的年纪她不是最小的。周瑞家的最后给她送来，这代表的就是轻慢。 顾琰可不敢耍小性子，她一件衣裳一口饭食都是来自顾家供养，虽然这供养也轻慢得很。可是总还是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林妹妹还有林家祖上四代为侯，父亲为巡盐御史攒下的万贯家财傍身，虽然后来这大笔银子不知所踪了，但人家比自己有底气多了。而且看顾瑾也已经是很习惯每每众人挑剩了才轮到她的样子，顾琰便跟着她一起朝来人客气道谢。 方姨娘还抓了把钱递过去，又说了些场面话。顾琰看一眼今日当值的小兰，后者便如法炮制。顾琰心头滴血，她一个月才能领到二两银子的月例，比顾瑾都低一等，这哪里够打赏人跟日用的啊？正月间顾琼顾瑶要过十二岁的生辰，要送两份生辰礼呢。继母是不可能补贴自己的，渣爹跟他开口，也许能给点。可是被继母知道，肯定落不得好。而且，找渣爹要，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继母再吹吹枕头风，肯定这条路也就断了。 昨天顾琰想吃糖炒栗子来着，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没舍得那十来个铜板。今天这一下又去了三四十个啊。 顾瑾把匣子推过来，“琰姐姐先挑吧。” 一旁做针线的方姨娘眼风便扫了过来，顾琰笑道：“还是你先挑，我反正也不懂。”这香料应该是值钱的玩意儿，可惜不能拿出去换银子。难道，她这么快就要动用在庄子上攒下的那五六两私房？甚至是木钗里的五十两银票？可不但是舍不得，她也说不清那银票的来历啊。 顾瑾也是因为顾琰来者是客所以让她，既然她没有先挑，她便先拿了一瓶心仪的。头回自己拿的不是最后一样，感觉挺好。 从顾瑾处回去的路上，顾琰一直想着如何创收的问题。可是想来想去不得法，她八岁，不管是什么手艺，都没练到能换银子的地步。之前打的络子在市集可以卖出去，是因为那是小镇上。如今回到京城，那样的小儿科哪里有人瞧得上。她看到过府里丫鬟打的，那叫一个漂亮，一个种类繁多。 而且，也得她能够有机会做这个啊。让继母知道肯定会指责她丢顾府的脸面的。她还得找到一个高雅些的赚钱的法子不可。 小兰看她一路沉默着，也没有说什么来逗她开心，和小菊完全不同。小兰给人的感觉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肯定早想办法调部门了。顾琰也一直没有多理会她。反正她干活不敢偷懒，她怕端娘。 晚上小菊换班了，蹲下给顾琰洗脚的时候听到她问：“小菊，你知道有可以偷偷赚银子的法子么？我说得是不出顾府，也不会被人轻易发觉的法子。” 小菊转头看看顾琰方才临摹的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奴婢倒是知道一个。有回回家路过一个书店，里头有穷书生帮忙抄书赚铜板。” 果然，虽然小菊憨了点，但人家几个月的可以回趟家，在街上走动走动，知道的资讯就是比一直被关在四面高墙里的自己多些。这年头印刷术还不发达，书基本都靠抄写的啊。她的字，也还看得过去，不行就再下苦功夫嘛。 可是，“你几个月才回去一次呢，这个能行么？” “不太限时间的，我听到那个穷书生说他住得远，也是一两个月才进京城一趟，不过老板说他的字儿好。当时奴婢就想告诉姑娘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还说咱们就回府里了。” 顾琰两眼发亮，反正她每日也要临摹字帖。虽然为了节约是用的清水，但是店家肯定要提供笔墨的。抄好了混在临摹的字帖里藏起来，府里下人没几个识字的，小心一些也不怕他们翻查。而且书店里卖的畅销书，她也可以就抄什么之类的嘛。她又不只会一种字体，等闲不会被发现的。 正文 027 财路（2） 顾琰想了一阵，决定试一试。好容易有了一线希望，如果试都不试就放弃了，那完全不符合顾琰的性格。她把擦干的脚丫放进被窝里，继续想着这个赚钱门路的可行性。被窝里头有汤婆子，所以暖暖的很舒服。 小菊倒了水回来，看到她还在挠下巴，一边自言自语道：“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啊。” 小菊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反正姑娘问，她就把知道的说了。至于什么后果之类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你最近啥时才能出去呢？”出去能拿得到对牌才行呢，而且首先得继母同意。以前小菊隔两个月就能回去，或者她娘来看她，那是因为她们在庄子上。别说小菊，就是顾琰自己跑出庄子溜达一圈，只要不太远，刘氏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的。 小菊把顾琰望着，她自然也想回家的。顾琰继续挠下巴，“你上回出去买红薯，好像也没事儿啊。”顾府后边的角门走不多远就是大街，有人摆摊设点，出去的时候给看门的几个铜板，快去快回，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你外头有熟人可以帮忙把抄好的书拿去书店么？” 小菊点头，“我有个邻居在书店当学徒，其实我上回就是去找他，然后听到的。” 顾琰的手在被子上拍了一下，“那你回家的时候想办法和他约好，每隔十来日到角门那里收一下货。我每次给他十分之一的铜板，你看行不行？”她听小菊说过，那街上糖炒栗子、臭豆腐、煮花生之类的都有得卖。大不了每次买几文钱的，然后平日再拿点铜板给看门的喝茶，都不用每次给，就当买月票。这样只要自己动作快，还是有得赚的。 小菊笑笑，“应该可以，他很爱赚铜板的。” 顾琰看她瞅着自己笑，就知道她心头在想这人跟我家姑娘一个样儿。看着小菊乐呵呵的样儿，顾琰心头叹气，过得好的，果然就是想得少的！人小菊一个月三百文到现在五百文，铜板基本都交回家里，手里只留不到十文，也成天都开开心心的，啥都不操心。那些铜板可不是替她攒着，她娘都替她哥和她兄弟攒着呢。 过了两日，门房传来消息，说小菊的哥哥给她送东西来了天下无“爷”全文阅读。顾琰心头嗤笑一声，这是知道年底领了双份月例，来拿铜板来了。她心头不忿重男轻女，女儿挣的月例得拿回家给儿子攒着做媳妇本。可是怎奈小菊从小被洗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当下听说了便过来同顾琰告假说要出去一趟。 “记得让你哥带话给你邻居。”她问过小菊她哥这人咋样，能守住话不？结果小菊说她哥憨憨的，是锯嘴葫芦。顾琰立时便放心了，小菊都说憨，那得有多憨啊。而且她娘虽然说重男轻女了一些，但也是很老实巴交的人。她们一家子应该都是老实头，不然也不会在顾府混得这样差了。而且，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用。 她也想过万一被发现的后果，可是一点外水都没有，在顾府没法活啊。要是没点好处，那些下人很难使唤的。大冬天的要吃口热饭食都成问题。小事情闹开得不偿失，就只有损失点金钱了。可一月二两银子够做什么啊，还不够送份生辰礼的。她也不能一把寿面绑根红绸条就送去了，她在这个家处境挺尴尬的。最好是随大流，不要引人注目比较好。 小菊方才在和顾琰踢毽子，天气冷活动活动暖和。 端娘进来看到的时候，就见到顾琰拿着毽子站在院子中央出神，“姑娘，你想什么呢？这里有穿堂风，你又脱了大衣裳，怎么在这里站着？小菊呢？” “哦，她哥哥来给她送东西，方才出去了。我想事情入神了。”顾琰边说边把手伸进端娘抖开的袖子里。 “想什么呢，连冷都不知道了。小菊也是的，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让你把衣服穿上。” “我在想到时候送七姐姐八姐姐什么生辰礼物。端妈妈你也知道，我没银子的。” 端娘伸手把扣子给她系上，她当然知道顾琰没银子，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个花。就是十二姑娘也比她强多了，好歹每月有三两银子，还有方姨娘替她攒私房。她想了想，“你可以亲手做一件物件送去，譬如荷包或者香囊。虽然只有小半月了，但是赶一赶还是可以的。”端娘有个好处，嘴硬却心软，这十来日看下来，对处境艰难不得不为自己谋划的顾琰也多了一份怜惜。 “还可以这样啊？可是我的女红就是在庄子上跟刘妈妈学的，不知道会不会被嫌弃？”顾琰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亲手做的嘛。而且她就是大大的出血，那两个人也不会多满意。 “奴婢看过，觉得还过得去。先想想花样，然后好去针线房领取针线。” 顾琰点点头应了，然后进去看端娘找出来给她看的花样。看来看去，好像没什么新鲜讨巧的。她手艺只是马马虎虎，这样送去会让人觉得她太过敷衍的，得在花样上多下点功夫。 “我自己画花样行不行啊？”她仰头问端娘。画图她也是跟明晖学了些的，而且还有前世画q版的一些功底。 端娘点点头，“也可以，你现在画出来吧。” 顾琰找了她的炭笔出来，铺开纸构思。这是在小厨房弄的，用起来比毛笔好用。 未及，两个长得一样的小姑娘在纸上成形，一个在扑蝶，一个在荡秋千，活灵活现的。她听说顾琼喜欢荡秋千，顾瑶喜欢扑蝶。 端娘挑眉，“这是什么画法啊，看起来好像挺有趣。”一边看顾琰一眼，心道琰姑娘果然是用心，七姑娘八姑娘的好尚是打听过的。 q版简笔人物画，又添加了一些现在画人的技巧。顾琰画完了自己也挺满意的，“教我识字的道长教的。” 小菊回来了，看到端娘在，脸上的兴奋劲儿收了些回去。顾琰便知道事儿办成了。不过当着端娘不好问，只是和她商量着用色。然后端娘叫了小丫鬟细细说了需要哪些丝线让去针线房取。 正文 028 财路（3） 一直等到小丫头取丝线去了，端娘也被人叫出去问事。顾琰才有机会问小菊，“怎么样了？” “我邻居同我哥哥一起来的，他立即就答应下来，还说能为姑娘办事是他的荣幸，不敢要您的铜板。”小菊笑眯眯的，显然觉得邻居这样做她也跟着很有面子。 “你哥哥就在一旁？” “是啊。” 小菊把家里带进来的吃食分成了两份，一份如今她正往顾琰的攒盒里装。往常的小吃食都是二人分享的。家里知道便会多做一些。都是些红薯干、炸花生之类的，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多些。 顾琰盯着小菊看了看，她都八岁了，小菊就是十二岁了，看着也隐隐有了点少女风姿。自己如今有什么能让那个早早出去为生活打拼的邻居觉得很荣幸效力的？也就是小菊和她憨憨的家人，心头真把自己当了顾家姑娘而已。 十来日来一次，那一月可就是三回了。相当于可以私下来见小菊三回。那个邻居连人家的哥来取铜板顺道送送小吃食来都要蹭了跟来。他们一家人不觉得奇怪？ “十来日一次太频繁了，我想了想怕引起注意，还是一月一次吧。这次把下次的日子约好就是了。”小菊是府里的丫头，出去见下兄长也就罢了。见个邻居，还是年岁相当的，太频繁了容易惹人闲话。 小菊不疑有他，点头道：“好，都听姑娘的。小豆子说按姑娘说的，最畅销的孩童读物就是了，姑娘就先抄这个吧，就用您练字那种宣纸就可以的。”不用店家提供的笔墨和纸张，可以多算些铜板。而且这样什么都不拿，连照着抄写的书都不用，更是连押金都不需要给了。 顾琰点点头，她这里除了三夫人送的笔墨，继母也给置办了一套，毕竟她就要上学了嘛。这些地方茯苓县主是不会落人口实的。也有一本现成的，是顾珏那里借来的。顾琰找出来点了一下，一共21388个字，给二十个铜板一本。这还是因为能被看上抄书的人太少了，所以价格有所上浮。很多读书人是没闲工夫干这个的，除非真的是生计成问题。 “他就没说要我写点什么看看？” 小菊摇头，“他说看过姑娘上回帮我写的家书，这样的字也就可以了总裁夫人拒承欢。不过如果能写得更好，他们东家一高兴就会给多点铜板的。”对那个东家当然不能说是顾家的姑娘私底下抄书赚铜板，说是他们大杂院的一个贫寒小书生。 顾琰又看了看茯苓县主着人给她送来的笔墨和纸，不及三伯母送的。但是，也不是大杂院的小书生能用得起的。她压抑住兴奋的心情，不能百密一疏，于是道：“还是托你邻居再买些笔墨纸张送来吧。” 小菊眨眼，“奴婢说姑娘自己有笔墨，他就说那不行，还说这就去给姑娘买去。这样比由他们东家提供要实惠些。我还说不用了，他就笑着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顾琰笑了，这是个人精啊，要是将来，小菊可不是他的对手啊。 “那你想个法子出去拿吧，拿到了我就真的要开始抄书了。” “嗯。” 一会儿，去针线房的小丫鬟回来了。顾琰请了端娘过来看，端娘说有几种有色差。 小丫鬟道：“针线房的妈妈说，没有姑娘要的。” 端娘拧眉，“然后就拿了差不多的替换？”声音里有着怒气。这也太敷衍了，没有主子要的东西就该立即置办然后送来。这是旁的姑娘，她们也敢这么轻慢？ 顾琰倒是看得开，“端妈妈，我凑合用就是了，您别生气，生气伤肝！大过年的，不值得。” “可是姑娘这样，以后……”端娘担心顾琰这么软弱，以后下人愈加不把她放在眼底。 “来日方才！”顾琰开始拈针线。派人去像司琪姐姐那样大闹一场当然很爽，可是回头她会被继母责备得更惨，而且落下刁钻名声。她要争一口气，也不必跟几个下人过不去，那些人全是跟红顶白的。 端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唉，也不差什么，姑娘好好绣，绣出来一定也不错的。”姑娘回来才半个月，已经跟深居简出秉性清高的三夫人初步打好了关系，在太夫人那里也挂上了可以多观察的号，想来也不是太简单的人物，而且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也就没有再坚持。 顾琰心头道：原来端娘果然也是会说点中听的话的，并不是真的又臭又硬。她平心静气的在端娘指导下开始动手。 虽然抄书她有些急，可是做荷包也是为了省银子，这样一想就能平静了。 一直到了晚饭后，才腾出些空来。顾琰净手，然后叫了小菊进来，先用火暖一暖下午小豆子送来的墨条，然后开始磨。话说小菊再出去，除了拿进来墨条，还拿进来一包糖炒栗子。顾琰立时就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小菊他哥拿走了近一两银子，也没想着给她买一包糖炒栗子呢。这也难怪，毕竟那个大宅院里都是穷得快揭不开锅的人。不过，小豆子在书肆做小伙计能有几个私房钱，居然能想到这个。 这墨条当然不差，应该和书肆里用得差不多。不然，太低劣了会有些不好闻的气味，那书也不好卖的。 顾琰全神贯注的落笔，这会儿可没有改正液橡皮擦写错了改掉就好，万一错了，这一整张可就不能要了。嗯，还得跟着画插图，所以这二十个铜板不好挣啊！ 这一个晚上顾琰弄好了四分之一，不好还是有一张废掉了重来，让她心疼不已。算一算，这个效率不高，一个月也就挣个一百五十个铜板。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啊！ 其实一百五十个铜板也不少了，小菊那个大杂院没有轮上职事的人家，节省着也够一月的饭菜了。所以，小菊能做到二等丫鬟，一月五百文，她们家也是被羡慕的对象。可是一百五十文对顾琰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啊。所以，这一晚她躺在床上，之前能挣银子的兴奋劲儿消退了不少。只能安慰自己，聊胜于无，总好过一点办法没有。以后再找别的法子，现在就想办法提高质量和效率吧。 正文 029 上香（1） 正月十二，太夫人要到东观上香，携后宅女眷同行，男丁也有几个被点了随行护送。这回，连顾琰也得了通知，让她准备出行，还让她陪同三夫人。 端娘很是高兴，这个正月顾琰就跟见不得人似的被关在三春阁里，顶多也就到顾瑾那里玩玩。因为其他人都忙着走亲访友呢。她张罗着顾琰那日的穿戴，其实也就是顾珏让出来的两件大毛衣服里选一件，戴的还是那只金项圈并从前送到庄子上的小银镯等。 “让我去陪三伯母，如果三伯母不去……”顾琰皱着眉头道。她这会儿在边烤火边做针线活呢。晚饭前后则各有一个时辰是抄书时间。如今已经完成了一本在进行第二本了。 端娘手下动作一顿，三夫人是个不爱出门的，一年都难得出一回门。 “既然太夫人让人这么交代姑娘，想必对三夫人也是这么说的。三夫人顾念姑娘，应该会去的。”太夫人这是要试一试琰姑娘在三夫人心底到底有没有分量吧？希望三夫人如自己所料。否则，姑娘可能真的去不了。 好在，秦氏答应了同去，说是要去看看东观的碑帖。 十二一早，顾府开了仪门，十几顶暖轿鱼贯而出，前有孙辈几个男丁骑着马护送，后有下人跟随，浩浩荡荡往东观而去。从头拉到尾整整占去了半条街那么长，端的是阻断交通、引人围观。 顾琰和顾瑾共轿，至于顾珏，她和顾珂坐在孙女辈的第一顶轿子里。然后是顾琼和顾瑶，顾琳和顾琅。顾琰她们在最后。 顾瑾坐得端端正正的，顾琰也就不好动来动去。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挺高兴的，对深宅豪门又不受宠的她们来说，出门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顾瑾也就初二那天跟着嫡母去了一趟她的娘家，还跟个隐形人一般。平日有客来，太夫人嫌她畏畏缩缩上不得台盘，也没有让人叫过她，四房就只唤了顾琳和顾琅出去。 “十二妹妹，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陪三伯母吧命运至高最新章节。”顾琰邀请道。 顾瑾想了想，“三伯母平时不怎么看到，好像也就过年的时候见一见。”眼下之意，不熟，看表情和觉得这位伯母有些难以接近。 “可她还是咱们的三伯母啊，你想四哥成天在书房读书或者是在前院跟着大伯伯学待人接物，她一个人多寂寞啊。而且，她其实一点都不凶的。”顾琰一是不想一个人去陪秦氏太惹眼，二也是不想顾瑾跟着顾琳和顾琅受气。毕竟顾瑾是她在顾府唯一在同一线的玩伴，方姨娘前两天给顾瑾做棉袜，就是在袜子里絮棉花，还想着顺带给顾琰做了一双。 方姨娘是觉得顾琰很厉害，一回来就给自己找了条露脸的路，希望她平日带一带顾瑾。这个顾琰懂，所以，就当投桃报李了。 听顾琰这么一说，顾瑾想了想，“嗯，好的，我跟你一起去。”姨娘说的，做人得像琰姐姐一样善于抓住机会。 于是众人下了轿子，拜过三清祖师之后，太夫人同一个老道士叙旧讲话，众人或是陪在一旁，或是三三两两邀约着在观里闲逛赏梅赏雪时，两个小姑娘便跟着秦氏去后院看碑林去了。 顾琰来前已经做过功课，知道东观是当今的大道观，观主可是堂堂国师的大弟子。方才那个老道士也是进宫给太后皇后讲经的得道高人。要知道，如今道教可是国教，凌驾于其他宗教之上。所以，能到东观来的也须得是既富且贵的人家。像顾家，十二这一日包下个院子，也是要很早就预约的，而且功德钱还得给不少。 东观的碑林赫赫有名，存在已经百来年了，是数十名书法大家或是在道学上有精深造诣的、书法也很高明的高道的手书，非常的有价值。因为保护得好，没有被风吹日晒雨淋，上头的字迹还是很清楚的。听说一张拓本都卖到五十两呢，而且有价无市。 因为，平民百姓根本不被允许入内，而且进来的达官贵人也不被允许拓印。可这么几十年下来，还是有一些不知怎么被人拓印了去，但听说也被东观以各种方式收回了，不过据小道消息说也有几张还流传在外头。 顾琰和顾瑾开始看得挺入迷的，顾瑾虽然来过，但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允许进来的。今日二人纯是沾秦氏的光。两人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秦氏并没有看，只在旁边看着她们俩，嘴角还罕见地带了一丝的笑。 两人便停了下来，顾琰道：“三伯母，你……”一下子明白过来，秦氏真的是为了让她能够出门才来这趟的。看来，她那天的拜访还真是让这位三伯母对她上了一些心。想来碑林这样有名的存在，秦氏肯定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甚至，那不能外传的拓本，说不定她也有一份。 “你们俩看吧，难得你们看得如此上心，也不枉我带你们过来。去吧！” 顾琰便和顾瑾拉着手看了过去，顾瑾是看了这些墨宝单纯的开心。顾琰却是恨不得扑上去拓印一份，可惜每个碑都有道士守着。而且，就是没人，她也不敢实施。 开玩笑，就连明晖都被这股势力追杀得不得不浪迹天涯呢。她就是敢赚这五十两，却也没命花啊。顾家是不会庇护她的。心知无望后她终于也摒弃了邪念，一心瞻仰学习，手还禁不住跟着上头虚空勾画着。 看了一圈回来，见到秦氏正和一个束着金冠的少年说话，姿势挺亲密的。顾琰想了一下，正是三房的嗣子顾珉。除夕那晚顾府男丁来给太夫人拜年，她见到过。顾琰对他最是好奇，于是站住仔细打量了几眼。 顾瑾自然是认识的，拉着顾琰一起给顾珉行礼。顾珉是个很温和的少年，他伸手摸摸两人的包包头，“辛苦二位妹妹替我陪母亲了。” 顾珉没待多久就被叫走了，听说是国师大驾光临了。顾家来的几个男丁都被太夫人叫了过去。顾琰心头怪遗憾的，便和顾瑾便在旁边一边吃着道观准备的小零嘴，一边听秦氏讲着每一块碑的典故。秦氏博闻强识，口齿伶俐，讲来十分的有趣。 正文 030 上香（2） 秦氏讲过后，就让她们在碑林附近自己走动玩耍，不用一直陪她坐着，她想清静一会儿。 顾瑾和顾琰走开了，路上小声道：“三伯以前带三伯母到东观碑林赏玩过，我前两日听姨娘说的。” 这个，端娘也告诉顾琰了。 “三伯英年早逝，好可惜。幸好还有四哥陪着三伯母。对了，四哥的生母是那位郑姨娘？”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顾琰去长房的时候，曾经见过郑姨娘。长房的姨娘就这个年纪对得上。 “不是啊，四哥的姨娘前几年过世了。” 原来如此啊，还真是一个很合适的过继人选啊。能读书，是庶子，又没有亲娘。希望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顾琰脸色有点发白，会不会跟她娘一样，因为是多余的存在，所以被清除了？她一直有心在顾府找一个同盟军的，因为单打独斗太辛苦了。如果真的如她所想，这位温和有礼的四哥是不是她天然的同盟军？要弄明白这个，得知道顾珉的生母到底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才行。只是，不能再多问了，再问就太露痕迹了。 “琰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想起了我娘。” 顾瑾小声劝道：“别难过了，你活得好，你…她就安心了。”顾琰的生母没有名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不过你不能让别人听到你叫她娘。” “嗯，我记得了。” 两人正准备走去看梅林，有下人过来说太夫人让她们过去，有贵人来了。顾琰心头一哂，这正月间到东观的贵人真多啊。 两人过去到大殿后的厢房这才听说是晋王妃来了，太夫人带着儿媳正在里头陪着说话。外头候着的便是孙女以及十岁以下的孙儿。至于顾珉这样满了十岁的，便不能见非亲眷的女客了，而且他们这会儿也都在前院面见国师崛起美洲1620。 晋王妃对太夫人和顾家几个儿媳很和煦，尤其是秦氏。说起来晋王妃和秦家正是中表之亲。这也是太夫人今日要让秦氏过来的缘故。她定下日子后不久就听说了晋王妃正好这一天也要过来。之前五儿媳的娘家父兄正是因为晋王的缘故被贬斥，她虽说要和孙家同气相应，但也不欲就和晋王府疏远了。如今储位未定，不管是哪一位皇子，顾府都不应该得罪。 顾家五个儿媳，长媳林氏是二品诰命，三媳秦氏也是追封的三品诰命，五媳孙氏是五品诰命，这会儿都在里头。至于两个庶媳则没能被召见，也同孙辈一起侯在外头。 顾珲今儿也来了，这会儿被顾珏牵着，他心头有些不乐意。以往他都是跟着太夫人在暖阁里呆着的，哪里需要等在外头。虽然不用吹冷风，可怎么都没有窝在祖母身边舒服。可里头晋王妃没说要见他们，也没说不见。他虽然小，也就只能跟姐姐一起呆在这里候着。顾家虽然是侯府，但在皇族面前，也是奴才。不过，顾珂、顾珏还有他是挨着火盆坐等的。其他人都离得有些远，尤其顾瑾和顾琰。 里头晋王妃正说到听说秦氏前些日子差点让个小姑娘给问住了，秦氏挑眉，“王妃连这都听说了？”一边看一眼旁边站着的香雪，“准是你回秦府的时候多嘴了。” 香雪躬身道：“那日回秦府送回礼，相爷夫人问起夫人近来如何，奴婢便说您近来有精神，正看禅言诗看得起劲。相爷夫人多问了几句，奴婢还不得一五一十的交代啊。” 晋王妃笑道：“表姐也有让人难住的时候啊，还是个小姑娘。早听说顾府的姑娘们个个跟仙露明珠似的，不如都叫进来让我见见。” 林氏便让连妈妈出去叫玉字辈的姑娘都进来。既然是因为顾琰晋王妃才有此一说，这回她便也在此列。她被叫到的时候，便有几道不明含义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正是玉字辈的几个堂姐。 顾珲撅撅嘴，野丫头都能进去，他却不能。顾珏只得安抚他几句，把他交给一旁的杜妈妈。方才几个年长的堂兄跟着二伯父去见国师了，他年岁小在祖母跟前没去，这会儿却是只剩了他一个。 众人鱼贯而入行礼，太夫人介绍道：“这是长房的小九，五房的十三，二房的小七小八，四房的小十十一十二，还有这个，就是问出个古里古怪的问题差点难住了王妃表姐的琰儿。” 晋王妃笑道：“太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心头却不免为表姐难过，顾家各房都人丁兴旺，偏就表姐膝下无有亲生儿女。一边看了顾琰一眼，她就是为这个小姑娘而来的。这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听说在顾家日子很不好过，王爷提了那么一回。于是听说了顾府今日倾巢而出，她便也定下今日过来。然后，果然顾太夫人为了说动表姐，便带上了这位顾琰姑娘。 顾琰方才也打量了晋王妃一眼，唉，十六七的模样，看着真是神妃仙子一般的人物啊。跟那位如玉公子的晋王正是绝配。 晋王妃朝顾琰招招手，太夫人示意她近前，顾琰走了过去，中规中矩的行礼：“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太夫人见她一点不怯场，而且礼仪标准，颇有大家女子的做派眼底露出满意来。 “快起来，我啊，从小就跟着表姐读书，一直就想问出个刁钻的问题来把她给难住。如今你可是帮我实现这个夙愿了。我今儿见了你，更是觉得大合眼缘。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这个给你玩儿。”一边摘了宫扇上的白玉扇坠给顾琰。 顾琰看向太夫人，后者心头掠过一丝诧异，晋王妃这是帮老三媳妇做面子？老三媳妇就这么喜欢琰儿？要知道下头站了八个都是她的孙女，可是跟老三媳妇称得上有些亲近的就这一个。面对顾琰询问的眼神，她微微颔首。而身旁几个儿媳以及另外七个孙女的表情自然是诧异的，她看过去一眼，儿媳们都还好，不会露出什么来。可平时在她跟前还挺像样的琼、瑶、琳三个就有些呆住了。她扫过去一眼，她们才赶紧收敛了。 正文 031 上香（3） 得到太夫人暗示，顾琰退后几步，按照端娘教的接贵人赏赐的礼跪下，两手托起，“臣女谢王妃娘娘赏！” 王妃身边的女官接过白玉扇坠放在她托起的手心，上头传来晋王妃温和的声音：“起来吧！”一边又按照太夫人方才介绍的嫡庶长幼的顺序问了另外七人一些话，然后个个都有见面礼。但礼物都没有经她自己的手，更不是从她身上摘下来的，而是平常就备着的一些。这些贵人出行，都会备着一些万金油一般的给谁都行的见面礼的。当然，因为嫡庶之别，这见面礼也有厚薄之分。所以，顾琰今儿算是露大脸了，就连顾珂都没这样的面子。 她两手捧着白玉扇坠，对旁边或明或暗落到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走到茯苓县主跟前，两手递过去，“母亲帮琰儿收着吧。”众目睽睽的，茯苓县主怎么也不能给她吞了就是。不然她捧着，回头出去的时候谁装着无意撞她一下，东西摔了就是大不敬了，回头还找不着罪魁祸首。 茯苓县主不管心头是如何想的，如今当着众人尤其是晋王妃的面都是满脸带笑，“好，母亲帮你收着，省得你小人儿不小心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摔了。” 除了孙女，晋王妃还吩咐人另给顾府的男孙们都备了一份礼。这才听说太夫人幺孙在外，忙让抱了进去。见过了王妃，顾琰等人便被遣了出去。 各人恢复自由活动，只是不能走远了。顾琼顾瑶出去的时候多看了顾琰两眼，就连顾珂都如此。至于顾琳更是小声说了句‘叭儿狗’，然后跟着顾琅出去了。 顾琰看向顾瑾，后者似乎这才醒过神来，方才她就一直是一副呆住了的模样。 “琰姐姐，你可真有造化！”顾瑾艳羡的道。 顾琰心道，这是冲着之前的事儿呢，并不是她去三夫人那里拜访带来的。不过，众人似乎都是这样想的。也罢，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要说我刻意接近三伯母是有的，可王妃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啊随身仙府最新章节。” “琰姐姐你方才的表现好棒，不像我，一见到大人物就害怕。”顾瑾挽住顾琰的胳膊，再次觉得姨娘说得对，琰姐姐很会抓住机会，自己得跟着她好好学学。 顾琰笑笑，和顾瑾一起往旁边去看梅花。她知道，方才顾珂看她那一眼，也是觉得她太会钻营了。之前这位九姐姐一直很照顾她，那是因为她处境很可怜。今天她却是越过顾珂顾珏露了脸，九姐姐心头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晋王妃这样做的目的顾琰能想明白，她和继母之间没什么转圜余地，但她和太夫人之间却可以有。在后宅，有太夫人的看重，日子会好过很多。 如今，她既得了三伯母的青眼，晋王妃也表现得对她有些感兴趣。以太夫人的性子必定是会在她身上多留心的，那她就有机会好好的修补祖孙关系，甚至成为太夫人最看重的孙女。只要太夫人表现出疼爱她的样子来，下人对她就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轻慢了。这是晋王费心帮她搭的台阶，只是晋王不知道她和太夫人之间有杀母之仇，她要不要踏上去？ 在后院能克得住继母的也就是祖母了，如果她能给自己撑腰，那小日子肯定会舒服许多。至少不需要给了好处才有热饭热菜吃。这个，顾琰一直是明白的，只是没能过的了自己那关。 于是，在回程时众人眼底今天大出风头的顾琰就一直在犹豫不定。就连端坐一旁的顾瑾都忍不住打量了她好几眼。 顾琰回她一眼，“就不兴我受宠若惊啊？” 顾瑾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当你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顾琰叹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哪怕像你一样，有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姨娘也不至于此啊。” 其实顾瑾也是觉得顾琰太会钻营了一些，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也顿时感同身受。她时常在嫡母嫡姐庶姐跟前受气，其他房的人也看轻她。祖母更是嫌她丢脸，其实那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她小，被个面相有些凶的夫人吓哭，后来就被祖母不喜了。想一想琰姐姐的处境的确是比自己还艰难，自己好歹还有个姨娘，她谁都没有，也就释然了。伸手握住顾琰的手，“琰姐姐，我懂的。”她们不是嫡出，天生就矮人一等，当然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回去以后，太夫人让人赏了顾琰两件名贵些的首饰，这样以后她出门也能有替换的。今天顾琰很给她长脸，头一回见到王妃，表现得非常懂事有礼貌。顾家的外室女都能如此上得台面，就更别说精心调教的了。 顾琰直接拿给端娘收着，然后准备过去向太夫人道谢。这会儿她也做出决定了，想在这个家过得好，她是不能像之前那样回避太夫人的。正要出门的当口，杜妈妈过来了，将顾琰托茯苓县主收着白玉扇坠给她送来了。 茯苓县主可不想替顾琰保管，保管来保管去，这东西也成不了她或者她闺女的。要是有了闪失大不敬的罪就落到她头上了。虽然晋王妃也许就是今天这么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了，没准回头就把野丫头忘了。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这扇坠总是要还给顾琰的，她可不保管。 顾琰笑着谢过杜妈妈，一并交给了端娘。端娘不像刘氏，要坑她的银子和东西。而且，这都是上册了的。于是顾琰放心的交给她保管。而且，端娘是她屋里的管事妈妈，这些本来就是该给她管着的，不给就显得不信任和生分了。 端娘故意当着杜妈妈的面打开匣子把扇坠放了进去，和太夫人赏的两件名贵首饰摆在以前。说起来，从前她在杜妈妈手下可没有少吃排头。 杜妈妈方才已经听说了，又看到顾琰一副要出去的样子，“琰姑娘这是要去东院？” “是，还有劳杜妈妈帮我禀告母亲一声。” 出去的时候撞上了顾珏，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道：“张狂什么，贵人多忘事，转过身谁知道你是阿猫阿狗！” 正文 032 报恩（1） 顾琰谨记端娘说的与顾珏斗嘴，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的劝告，忍了。之前顾琳在东观小声的说她是‘叭儿狗’，她也不得不忍了，因为当时顾琳说得小声，旁人听不到。而且那地方与晋王妃接见她们的地方隔得不远，她要是和顾琳发生冲突，是非常不智的。 顾琰心头慨叹，看来她真的是不得不去抱太夫人的大腿了。否则，真的谁都当她是软柿子，想捏的时候就捏一捏可不行。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心气又顺了许多，往东院去的步子也比之前轻快了。 太夫人今天刚从东观回来，结果这会儿又在捻动佛珠，顾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了。应该是兼而有之吧，因为东院也有供三清祖师的地方。这是心不诚还是心太诚啊？或者是因为道教是国教？ 太夫人在打量顾琰，头一回她没看出这个孙女有什么不同来，还有些怕生。这才半个月，就有了这么脱胎换骨的变化？端娘就这么会调教人？ “刚回来的时候你好像挺怕祖母？” 顾琰抿抿嘴，“琰儿一直以为祖母不喜琰儿，所以才让我呆在庄子上。” 太夫人一滞，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丫头说得也太直白了吧。 “端娘就教你这么跟祖母说话？” “没有，只是祖母问，琰儿觉得该说实话。”对这样的老狐狸，说实话是最稳妥的。一味奉承讨好，她面上受着，心头不定怎么哂笑呢。 太夫人笑笑，“一开始或许是有一点，祖母也同你说实话。毕竟，你的出身不是那么的光彩。” 是你们不光彩，骗婚！可不是我们母女不光彩！顾琰脸上露出一些屈辱，这正是太夫人想看到的。只以为她在为自己是外室女而感到屈辱。毕竟，她再厉害也想不到一个三岁的、从头到尾一直发着高烧，这四年什么破绽都没有露过的小姑娘居然什么都记得。毕竟，换了内瓤子这种事不容易想到。 “不过你总归是祖母的嫡亲血脉，祖母怎么能不关注你？看了你半个月，的确不愧是顾家的女儿。”太夫人一副你想要什么我知道的模样。 顾琰眼珠子转了转，“祖母，琰儿在庄子上时一直都好想回到顾府。那时候刘妈妈就时常给琰儿讲府里是怎么样的。” 太夫人一哂，“李保利家的？她知道什么，还不是道听途说。回回来，别说祖母这里你大伯母那里，就连你二伯母那儿，她都只有在院子外头磕头的份儿火爆兵王全文阅读。”顾家下人数百，刘妈妈能被太夫人知晓，还是托了顾琰的福。 “以前不知道。” “你是顾家的姑娘，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同其他姐妹是一样的。只要你好好儿的，将来祖母未尝不能给你正名。”太夫人徐徐抛出诱饵。在她看来，顾琰这样会为自己打算没有错，而且她运气着实挺好。所以，只要她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将她记入某个姨娘名下也无妨。甚至，如果将来她的造化够大，拔高身份记为嫡女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能给顾府带来相应的好处。 顾琰眼底一亮，跪下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 太夫人点点头，“嗯，去吧。” 回去正赶上针线房来量尺寸好开始裁制春衣。这回，她们没有给顾琰找做荷包的针线时的不耐，全程微笑服务，还奉承顾琰长得好，什么色儿都衬得。 顾琰的确是晒不黑那种人，成天在庄子上到处跑也晒不黑。闻言笑了笑，“是不是没什么花色好挑了？” “姑娘说哪里话，这些花色都是有的，姑娘喜欢哪两身都行。” 顾琰心头概叹，态度转变得又快又自然，做下人也锻炼人啊。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太夫人对她比从前看重了。 顾琰和端娘一起商量了花色，然后让后者拿铜板赏了针线房的绣娘。小兰送人回来，看着都比平日当值精神了不少。主子的前途有了起色，做下人自然也是前途跟着有起色。说起来，姑娘挺会给自己铺路的。才半个月，就入了太夫人的眼了，还赏下那么好的首饰来。听说姑娘今儿在东观也很露脸呢，晋王妃召见的时候就是和自家姑娘说的话就多。 顾琰好笑的看她一样，这丫头倒是挺实诚，一边开始动起针线来。顾琼顾瑶正月二十的生辰，得赶紧把荷包做出来。 而晋王妃回到王府就听下人说王爷在小书房，一下午没出来，于是换过家居服便过去了。下人替她禀了一声，得到晋王同意便给她打起了帘子，“王妃，请！” 一进去，晋王妃就见到个坐没坐相的家伙歪在晋王的椅子上，“原来是小允来了，妾身没有打扰王爷的正事吧？” 欧允坐直身子，随意的拱拱手道：“见过王妃！臣是不办正事的人，您无须担心。” 晋王扫他一眼，带着点无奈，“过完年就十三的人，还成天没个正形。” 欧允道：“王妃，你赶紧给晋王生个儿子，让他好过训儿子的瘾。我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了，不想做什么大事业。反正我没成你当初说的纨绔就行了。” “真是有志气！”晋王说完转向王妃，“见到人了？” 王妃一坐下就被欧允打趣，恼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会儿听到晋王问便道：“嗯，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长得也是个美人胚子。” 欧允站起来，“合着替你相人去了，那臣走了，你们慢慢说。” 王妃笑道：“误会了，不过是个虚岁八岁的小姑娘。” 欧允略一思忖反应过来，“哦，是那个顾家的小丫头。怎么，她拿了宝石来找你帮忙了？” “没有，不过我听人说起她在顾家过得很不好，所以随口和王妃提了提。王妃说既然是我的恩人，那就是她的恩人，她也要报恩。” 欧允摸摸下巴，不好么？那晚见到她，一开始在宴席上是没太乐呵，可私底下看起来过得挺好啊。笑得真心，还请他吃红薯呢。这要报恩的话，说起来他是不是也欠她一饭之恩啊？ 正文 033 报恩（2） 欧允摸着下巴想起小丫头眉开眼笑收下银票和银子的模样，还有大冬夜吃到热乎乎烤红薯的滋味。嗯，有法子了！ “那丫头，好像挺爱黄白之货的。”欧允说道。 晋王道：“刁奴会欺主，在那样的处境下，有些银钱傍身自然是好的。”他八岁的时候就因为小允被他撞进御苑池，同母妃一起被打入冷宫。那半月的日子可是真难过啊！父皇雷霆之怒，他一下从天上跌落尘埃。冷宫里的太监都敢作践他们母子。所以，对那个小丫头在顾府的处境才能够感同身受。 欧允看看偏西的日头，“晋王、王妃，臣真得告退了。”说着拱拱手往外走。 晋王妃忙道：“小允闲了多过来走动吧。” “嗯嗯。” “你别跟他絮叨，絮叨多了这小子就会不登门了。”晋王笑着看欧允出去，回头见王妃还盯着晃动的帘子，“卿卿，你看什么？” 晋王妃道：“妾身是想着这一晃，小允也成大人了。” “你可别打算给他做媒，更不要想着将娘家的堂妹、表妹什么的说给他。他的事情，一切自有父皇做主。这些年本王与小允走得近些，暗地里就有不少闲话传出。如果你再做媒，恐怕连父皇都会有所猜忌。” “妾身知道，不会乱来的。”对这个皇帝公公的爱儿，她可不敢拿他就当个亲近些的小叔子看待。晋王妃方才其实哪里是想着要给欧允做媒，她只是想起其实顾琰和小允身世差不多。可是因为小允的事牵涉到父皇，而父皇又从不避讳对这个私生子的格外看重，两人的处境何啻于天差地别。 欧允一路走出晋王府，小厮何留将他的追风马牵了过来，“小爷，回府？” “嗯盛世女皇商全文阅读。”欧允回头看一样晋王府的鎏金牌匾，晋王满十五岁就出宫来开衙建府，打那会儿起他就是常客。如果，他也能十五岁就离家别居就好了。可惜，那是皇家的规矩，他如果从欧府搬出来，不啻是给从小待他非常好的爹脸上抹黑。 他慢悠悠的驱马走着，明显的不想回去。何留也知道，这是因为今日大爷从边关回来了。两位爷一向不甚和睦，小爷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到晋王府来消磨时光么。可是，不回去也不行啊。 欧府大爷欧哲比欧允大十岁，是欧老将军原配所出。欧允则是继室之子。所以，两人其实既不同母也不同父。包括晋王在内的诸多皇子对皇帝偏宠欧允，在无奈接受现实之余，也有不少人羡慕嫉妒恨。欧哲则是着实想不通，父亲对这个所谓幺儿居然也是真心的疼爱。 欧允小时候胖乎乎的，可爱得不得了。欧哲却是看一回讨厌一回，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兄弟，是他爹以及欧家的耻辱。就因为制造这个耻辱的人是皇帝，所以他们欧家只能认了。可认了就认了吧，爹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因为不想多看到欧允，欧哲甚至在他爹因伤病从边关回到京城休养后，自告奋勇要子承父业打马去守边了，难得才回京一趟。 皇子十五离宫，可除了皇族其他人家都是高堂尚在就不能分家，除非是老人主动提出。而欧哲难得回来一次，这家也就没有分的必要了。所以，每每必须同处一屋檐下时，两兄弟都格外的别扭。 可是不凑巧，欧允刚到欧府门口，就撞上了风尘仆仆的欧哲。两人对视了一眼，欧允开口道：“大哥，你回来了。”他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为这个讨厌的大哥的离家高兴过。可后来知道了，自己是鸠占鹊巢，把欧家嫡亲的儿子给挤走了。这些年，爹思念长子他也是看在眼底的。只是，左右都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因此，对宫里老头的示好越来越不给好脸色。 欧哲其实也不是不想他爹，少小冲动离家，那会儿才十四五岁。到了军营听到父亲留下的传说，越发茹慕的同时也更加的为他不值。导致他每次回来看到欧允心头都堵得慌。当下冷淡的朝欧允一点头，“是，回来了。”这些年他一直在边关，京城也就没有他们兄弟不睦的流言。只是他为人一向严肃，做不来故作亲热那套。 “那你快去见爹吧，他收到信就一直等着。” “好！”欧哲下马，把马鞭递给迎上来的下人，大步进去。 欧允心头暗恨，一切都是那个可恶的老头造成的！他也下马进去，大哥难得回来，他总不能在外头晃荡。不过，人家亲父子久别重逢，他就别去碍眼了。 欧允闷闷的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直待到要开饭的时候才过去用饭。团圆饭也是不能缺席的。好在，食不语的教条可以避免不少尴尬。饭后，欧哲便提出要回去自己的住处看妻女。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不想和欧允共处一室，但是他找的理由也恰到好处。他到家后就来了父亲的练功房，然后是用晚饭。这会儿也该回去看妻女了。然后明日开始他有公务要忙，和欧允也就没了见面的机会，这样双方都自在。这些年，他们一直是很默契的保持这这样的不接触状态。 欧允陪欧老将军坐了一会儿，“爹，我也回房了。” 欧老将军也不知道如何化解两个儿子之间这种疏离，只得点了点头。 欧允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抓起钱袋翻墙出去了。他决定去报答一饭之恩。跟那个小丫头相处可以让他忘了这些不愉快。 顾琰正在抄书，抄完就好睡了。她这会儿是坐在炕上，在小条桌上奋战着。不时搁笔把手放到嘴边呵一口热气然后继续。她冬天三伏刻苦练字的名声已经传开了，很多人说她在装模作样。其实一个月顶多也就是两百来文，可是这是她凭劳力挣得。跟别人给的不一样，别人给你的随时可以停止供给，但自己挣得的那就是自己的。 正文 034 报恩（3） 顾琰不喜欢下人在她抄书时打扰，所以不管是小菊当值还是小兰当值都没有让她们进来伺候。实际上是怕被人留意到她不光在练秦氏给的字帖还在抄书，于是一视同仁的对待。 一个东西砸在她身边的炕上，厚厚的垫褥消了音，没有惊动外头的人，但仍然吓了顾琰一跳。她下意识想抓个趁手的东西在手里，然后想到她一个小孩，如果有坏人进屋也很难靠自己对付的。再仔细的看一眼扔进来的东西，是个钱袋。布料上乘，做工精细，拿起来沉甸甸的。她打开看看，银子！ 谁会大晚上跑来朝她的炕上扔银子？她看向窗口，看到树上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谁？”她小声问道。难道是明晖来给她送银子？他不怕国师找他了么？今天在东观，顾琰远远的看到了国师的排场，又听回来的顾珉等人说起，势力应该很大才是。明晖绝对不可能冒险回来给她送银子，尤其临分别时他才分了五十两给她。 欧允蹲在树上看着顾琰一系列的举动，嘴角翘起。一指凌空弹向外室丫鬟的昏睡穴，他从窗口飘了进去，“是我。” 顾琰抿嘴，这是她不高兴的表现。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孤男寡女，万一被发现，他倒是没事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她可就惨了。如今本来就如履薄冰，再添乱就更麻烦了。 欧允看她皱眉，顿时就不高兴了，“怎么，不欢迎？” “这是我的闺房，别说外男，就是自家兄长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冬烘。早说了叫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顾琰托起钱袋，“这个是什么意思？”总有个几十两，给她干嘛？ “你不是喜欢这东西么，正好我多得是。我那晚不是还吃了你的烤红薯么。” “拿走！”顾琰垮下脸，她又不是叫花子，需要人施舍。上回收他的银子是因为那是晋王表达谢意的，正好又是她和明晖都需要的，而且晋王的态度很是和煦。可他这么大晚上的往人炕上扔算是怎么回事儿？ 欧允盯着她，“你不是喜欢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顾琰把钱袋放在小条桌上推过去，坐好继续抄书。她今天还有半页，抄了就可以窝进热乎乎的被窝，不想耽搁时间。 欧允的脸也垮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琰心头咯噔一下，对，忘了这茬了。这小子是可以轻轻松松捏死她的，不管是用拳头还是权势火爆兵王最新章节。可是他扔银子这个举动太伤人了，而且之前两人接触了两回，他也没摆过架子，顾琰一时就把真实情绪表露出来了。实在是在顾家过日子太累了。 “我以为我们勉强可以算是朋友，我再穷，请一个朋友吃烤红薯还是请得起的。你这样是侮辱我的人格！”顾琰试着解释。 “朋友？”欧允呢喃道。他也可以有朋友么？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有所图，如果他被哄开心了，就会给对方想要的东西。这不难，他跟老头张一下口，就什么都办到了。 顾琰变成跪坐，让她给欧允跪下认错实在有些难堪，这样打个擦边球心头好过些，“欧公子，是小女子无知，妄想高攀您了。”一边拿过钱袋，“方才态度不好，还请公子见谅。这银子，小女子……”正想收下说几句谢恩的话，没想到钱袋却被欧允笑着拿回去了，“嗯，既然你认我是朋友，那我还是不要侮辱你了。” 一想到钱袋里白花花的银子，顾琰又舍不得了。她方才是现代人的自尊突然发作，现在钱袋被欧允拿了回去，想一想她得抄多少书才能挣到那些银子，顿时后悔了。她收了银子，这个家伙应该也不会再来骚扰她了。她多嘴说什么朋友啊！ 欧允看着方才从绷着脸生气努力变得谦卑的顾琰目光跟着他手里的钱袋动，嘴角的笑更明显了。后悔了？哈哈，我不给你了。不是说我侮辱你么。 顾琰很想说一句，‘要不，你还是侮辱我，然后赶紧滚蛋’。可是前半句她说不出口，后半句她不敢说。于是只能看着欧允在旁边随意拉过椅子坐下，“哎，你大晚上在写什么啊？” “我在练字。” “哦，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这么勤学。”欧允练武也是非常勤奋的，于是对顾琰又多了些认同感。 看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欧允，顾琰起身倒茶，又打开了攒盒，里头装的真是小菊家送来的小吃食，“欧公子，要不要尝尝？” “这什么？”欧允指着薯干问。 “薯干，就是上回您吃的烤红薯，在生的的时候切成条，然后烤干。这样吃起来有嚼劲，比较甜。”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红薯啊？”欧允拈了一根进嘴，然后道：“感觉还不错。对了，你以前不是都跟我你你我我的说话么，叫什么您啊？” 顾琰心头暗暗叫苦，这位小爷哪根筋不对啊？怎么突然对她感起兴趣来？难不成想体验一下有个平民朋友？ “这个是外头的小菊，我的贴身丫鬟家里做的，她分给我吃。” “应该是她孝敬你吃个新鲜才对吧？哪有下人分东西给主子的说法。”欧允吃了两根薯干，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拿着手里的钱袋晃晃，“真不要？” 这是在逗狗么？顾琰后槽牙鼓起，“不要！” 欧允笑着离开了，嘴角挂着笑。这丫头，果然是有意思。完全是一颗开心果啊！走到顾府墙外，他顿住，“出来！” 暗处出来一个人，躬身道：“小主子有什么吩咐？”他们都是从欧允比较小就跟着他的暗卫了，说起来也是真正看着他长大的，不少人也教过他一招半式。 “今天这事打算怎么禀报老头子？” 暗卫的嘴角抽了抽，“自当如实禀报主子。”主子是不会因为欧家大爷和小主子的关系就责罚于他的。一来毕竟是他对不住欧家，二来欧家大爷是个人才。 “嗯，让他不要胡乱插手，破坏我找乐子。” 原来是说顾府的事啊，“是，小的会转达。” 正文 035 元宵（1） 等欧公子走了，顾琰跑到外室，小菊正趴在八仙桌上睡着。顾琰伸手推了几下才把她推醒，好在那家伙估着自己很快要离开，没点得很深。不然，顾琰这个小身板还真没办法把小菊弄到值夜的床上去。 “咦，奴婢怎么就睡着了？”小菊揉着眼眶道。 “把里头收拾收拾，我也要睡了。”还剩下半页，还是明儿再写了。这会儿心头不静，万一弄错一个字就满篇尽毁了。 “奴婢给您打热水去。” 顾琰躺在床上，想了想方才看到的银子，虽然还是有些不舍得，可是再一想，拿到手里反而是个累赘。她没地儿藏啊！那可不必比银票，卷好了藏在木钗里戴在头上稳当得很。万一因为这些银子，继母给她安个小偷的名声，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遗憾了。 正月十五元宵夜，晚饭后顾琰得到了一个外出的机会。因为元宵夜几乎就是一年到头被关在家门里的姑娘们唯一能名正言顺出门的日子。说起来，这元宵还是中国正经八百的情人节呢。那七夕在古人眼底可跟情人节没关系。 几个小姑娘出去，当然少不了护送的人了。顾府几辆马车把八个小姑娘装上，车子外头跟着的便是几个堂兄还有家丁。一直等到行驶到了事先包好的明月楼的门前，几人才得以下车。 领头的是长房的大堂兄，侯府世子顾琛，今年十八，还有二房的二堂兄顾琨，今年十六岁。然后就是十三岁的四堂兄顾珉和四房十二岁的五堂兄顾璟。老六老七老八都是小娃娃，平常也比小姑娘们出门的机会多，这会儿在太夫人膝下承欢呢。至于四房的三堂兄，十四岁的顾琦，之前中了秀才，前两日已经南下到白山书院读书了。 众人在酒楼看了一会儿歌舞表演还有说书的，都惦记着上街逛逛呢。毕竟一年就这一天可以出门玩耍，而且又有兄长和下人护着，也不怕磕着碰着。顾珂第一个跑去跟顾琛撒娇，说想上街去。她一出声，众人便眼巴巴的都望着顾琛，等他发话。 顾琛笑笑，也不忍今晚还把人都拘着，“行，珂儿还有……” 顾珏道：“我要跟着大哥和九姐姐金凰公主全文阅读。”大哥是世子，就是以后的侯爷。母亲说，要她多和长房的人亲近，尤其是大哥和九姐姐，还有嫁了人的大姐姐。 “好，珂儿和珏儿跟着我。”顾琛分派着，然后，二房的顾琨便说自己带顾琼和顾瑶出去，顾璟则带他那一房的。不过四房有三个女儿，顾琳便对顾瑾道：“十二妹妹不如就和琰妹妹一道。” “好吧。”顾瑾自己也想顾琰走一处，可是直接被这么安排，而不是自己提出，心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可她多年来在庶姐面前从来就不敢反驳，只有应下。 顾珉便道：“那我就带十二妹和琰儿出去。” 正好四个兄弟，八个姐妹。往年顾珉很少出来，都在家陪着秦氏。今天想着顾琰便出来了，省得到时候她被推来推去，多个顾瑾也无妨。 在姐妹堆里，顾琰只和顾瑾走得近，其他人都觉得她太会钻营。在兄弟那边，她除了顾珉也一个都不熟悉。而且那几个堂兄也嫌弃她出身低微，同自家亲妹关系又不好。 秦氏的确是比之前有活力了一些，又有心钻研学问了，所以顾珉对顾琰有一份感激。而且，她现在被认为会钻营，被兄弟姐妹不喜，他刚过继的时候也尝过这个处境的。 一时兵分四路，顾琰和顾瑾跟着顾珉去街口看灯看舞狮。一路有下人给开道，倒也没人挤着她们。路上，顾珉还不时停下，和路上遇到的显然也是别府的少爷小姐出来逛灯会的打招呼。所以这会儿他又停下，顾琰和顾瑾看过去，也是等着跟着他同人打招呼，却看到他是停在卖糖葫芦的前头，取了两根递过她俩，“来，吃吧。” 顾瑾略一犹豫，姨娘不让她吃外食，说是不干净。不过看顾琰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便也道声谢接过小口吃起来。 “要什么花灯？”顾珉指着旁边的摊子问道。顾琰便挑了个兔儿灯，顾瑾挑了个莲花灯。 今晚算是顾琰到了顾府最开心的一天，她感觉得到，这位四堂哥挺喜欢自己的。而顾瑾也和自己交好，所以感觉很放松。 顾琰问过顾瑾，如今都不太待见自己，怎么她不怕被连累么？顾瑾说反正她一向也不受待见，再说了人人都认为她就是该和顾琰一块儿的。 一行人且走且逛，跟着人潮慢慢移动，最后准备往护城河边去放花灯许愿。忽然，顾瑾立住了，顾珉问道：“十二妹，怎么了？” “那好像是那日晋王妃身边的宫女。”顾瑾小声道。 顾琰仔细一看，前头那个高头儿的锦衣公子可不就是晋王，然后旁边戴着纱帽的想必就是晋王妃了。一对璧人，顾琰心头升起艳羡。她为毛会托生在个三岁的小姑娘身上，她要是托生在晋王妃身上多好啊。想到这里，顾琰赶紧打住，捏了捏自己开始发烫的脸蛋。想什么呢，顾琰？这是你该想的么？顾琰只庆幸她脸上戴了个面具，把什么都给遮住了。 原本顾珉看她选了兔儿灯，给她买了个嫦娥的面具，可是她不喜欢便拿给顾瑾了。这会儿脸上戴的是个昆仑奴。 顾珉道：“这会儿晋王和王妃不是该在宫中参加宫宴么？”看来今年宫宴散得早，外传晋王和王妃新婚燕尔、感情甚笃也是真的。 晋王妃是顾珉的表姨，见到了自然该拜见。 王妃身边的宫女先把他认了出来，然后告诉了主子。晋王和王妃同时回过头来，晋王看着顾琰正把脸上的昆仑奴面具取下来，不由失笑道：“哟，好标致的小昆仑奴啊！嗯，这还有个小嫦娥。” 王妃笑道：“王爷，这就是前儿跟你说起的差点难住我表姐的小姑娘。还有这个，是顾府的十二姑娘。” 正文 036 元宵（2） 顾琰猛地反应过来，算起来她比晋王矮了一辈啊，那天她都没想到这茬。说起来连那个欧公子都比她高一辈。不过，这关系有点远。而且这么说的话，会被人说她妄想攀附皇亲的。 街上人潮汹涌，他们这两拨人站住了，就有些堵了，于是走到路边说话。 晋王看了顾珉一眼，顾珉今年十三，腹有诗书，看着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 “可有功名在身？” 顾珉恭敬的道：“学生刚考取了秀才。” “嗯，不错。好好念书，勿堕乃父威名。”晋王勉励了两句，然后瞥了一眼拿着面具仰头和王妃说话的顾琰。这小丫头跟在道观里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有礼的很，却也拘束。 顾瑾方才跟着见了礼，这会儿看晋王含笑看过来，便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奋力挤到了晋王身边，暗地跟着的王府侍卫看清楚是什么人不但没敢拦着，还给让开了路。因为来者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今夜值守宫苑的大内侍卫。 晋王挑眉，“何事？” 来者在晋王耳边道：“小爷这会儿在南苑跟老爷子闹腾，说要去从军。老爷子让小的请三爷赶紧过去一趟。” “知道了。” 当今皇帝信道教，将之捧到了国教的高度。这南苑便是宫中专供他修真念经打醮之处，不奉诏谁都不能进。不过，小允那小子算上今儿算是自个跑去过五遭了吧。 既然是皇帝召见，晋王不敢怠慢。一边嘱人送晋王妃回府，一边匆忙跟着来人走了。 晋王妃对顾珉道：“街上人越来越多了，你也带着妹妹们赶紧回吧。” “是。” 三兄妹目送晋王妃被护送离开，顾珉道：“走吧，我们去放灯，然后回明月楼去。” 晋王急匆匆的进了宫门，赶往南苑，路上碰到从南苑出来的国师。国师显然是方才侍奉在皇帝身边在，因为某人去闹腾，所以打断了某些仪式。而且现在还没有闹腾完，仪式无以为继，他便被遣出宫了。 相距五步的时候，两人分别停下，国师行礼道：“见过王爷！” “好说！”面对上一次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晋王笑得和煦，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小允那小子，几日前不是还在说他自己是不干正事的么。怎么觑了宫宴之后的空儿就跟父皇闹上了。还要去从军，父皇能放了他去？ 不过，他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现代武神录最新章节。他是想把欧家老大留在京城，他走！ 晋王被带到南苑的紫檀经舍前，门口站着的太监总管陈芳躬身朝他一揖，然后通禀道：“皇上，晋王到了。” “叫他进来。”里头传出皇帝的声音。 晋王推门而入，经舍里檀香缭绕，皇帝正盘腿坐在正中的明黄蒲团上，一身道袍。身后是三清祖师像，旁边席地靠柱子坐着的自然就是欧允了。看了两人一眼，晋王心道，小允可是越大越像父皇了，比他们哪一个皇兄弟都像。 这让他怎么劝？小允事先一点口风都没露，不就是主意已经打定了么，而要说服父皇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被父皇摆手免礼后，也自己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然后问欧允：“你想去哪里？”不待他回答又道：“出京城是不可能的。不然，父皇看京郊大营如何？” 这个结果显然双方都不甚满意，可是也算是双方基本都能接受。于是，在一阵静默后，皇帝颔首算是应了。欧允道：“我要匿名去。” 皇帝摆摆手，“滚滚滚！” 晋王赶紧上前把人拉上，“儿臣告退！走吧！” 把人拽了出去，晋王道：“行啊，你小子，一点口风不露。”父皇能这么快妥协，这小子之前肯定闹腾得挺欢。 “露了你怎么办？劝还是不劝啊？我懒得听你啰嗦。”而且，搞不好老头子还会怀疑他从军是晋王指使的，目的是为了军权。所以，他要匿名去。这既是为了不让人再因此在背后议论他爹，也是为了澄清这一条。他可不想卷入夺嫡之争去。 当初废后陷害晋王母子，还想顺道弄死他，事后被废。她嫡出的二皇子也被贬为了庶人。然后，新后进宫十来年，就生了一个公主。老爷子又眼看着将近五十了，几个皇子便都瞄上那个位置了。 “其实，这于你，倒也是一条路。”小允是武学奇才，而且他从小跟在欧老将军身边长大，学的不只是一人敌的功夫，还有万人敌的本事，去军营闯一闯也好。只是，军营里也是很讲资历的地方，他要匿名去就只能从小卒子做起了。父皇如今常服金丹，身体怕是不如表面这样好了。快则三五年，慢则十年八年，他又不可能真的拿命去换军功（他肯父皇都不肯），那么到时候他就是真的置身事外了。这才是父皇真正妥协的原因吧。 晋王拍拍他的肩膀，“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想做就去做吧。” 欧允点点头，“你不怪我？” 晋王看他一眼，小允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他们几兄弟谁不知道。有他鼎力相助自然是好，而且，他身后还有欧家在军营几代人的经营，可是他不愿意也就没办法了。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啊，而且父皇也不会允许。 “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我当初也不是为了这个才和你交好的。” 二人在宫门前分手，欧允回去向欧老将军说明此事。老将军也是沉默了很久才道：“也好！” “大约留大哥在京任职的旨意，明儿就下来了。” 欧老将军摇摇头，“我知道，你既是为了你大哥能留在我跟前尽孝，更是为了不把欧家拖进那潭浑水里。”允儿很少出去在外人面前露面，这事儿不管是谁也不会去张扬。所以，军中那些老兄弟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世。如果不是为了欧家，以允儿的性子应该很乐意去助晋王一臂之力。 晋王是不错，可是诸皇子夺嫡，实在是没有正义与否的区别。他非嫡非长，大义上并不没有占住。虽然有贤名，但别的皇子也没有恶名啊。一切都要看皇帝立谁为太子，所以，做臣子最好不要搅和进去了。成了是拥立之功，败了说不得就是家败人亡。 正文 037 元宵（3） 这边顾琰兄妹三人去放灯，顾琰看着顾瑾很虔诚的许愿，然后把莲花灯推了出去，便也入乡随俗的跟着做，心头祷告现代的父母身体安康，自己也总能拨云见日。 “好了，回去了。”顾珉领着她们回去。到明月楼集合后，就好回家了。明早众人就要开始上课了。 顾瑾小声同顾琰道：“晋王殿下，可真是好看哪！而且好和气，一点都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 顾琰认同的点头，当初他离开道观时回头那一笑，可真是炫目啊。甚至是今晚的浊世翩翩佳公子还要来得好看些。不期然的，顾琰就想到了欧公子。其实欧公子也很好看，甚至，五官更加的精致些。只是有时候显得有些冷厉，晋王要柔和一点儿。不过后面两次见面，她见到他捧着烤红薯左手丢给右手，右手丢给左手，还有拿着个钱袋逗她，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冷厉。 只是说来说去，他也才十二三，也就初一初二的年岁，也还没大长开，在顾琰心底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的。 明日就要去上学了，顾琰多少有些兴奋。不过她也知道，继母绝不会容许自己这么自在的崭露锋芒的。作为一个外室女，在众人眼底，就该像顾瑾那样夹起尾巴做人，好好的讨好着、顺着嫡母、嫡兄，以期将来嫁个好人家。可是她偏不，那样一条路，就连贾探春那样的能人都没能走通，最后还是落了个替人和亲的下场。她这个渣爹不爱，老虔婆祖母不真心疼的，如果一味的温顺，肯定连那都不如。而且，家里现在已经有一个顾瑾了，看看她平日过的是什么日子。 顾琳和顾瑾这两个庶女，一个奴颜讨好，一个一味温顺，但其实都是一样。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嫡母手中，指望对方大发慈悲，许她们一个好一些的未来天下无“爷”。 这样的日子她顾琰不过，她要一步一步展现自己不能被随意替代的重要性，将命运掌握到自己手中。好不容易寻到的这条路，她非得走通了不可。而且，她在顾家，要的也不是这么温顺着，最后被老虔婆和渣爹卖出去替家族联姻。 既然走定了这么不低调的一条路，这其中，最应该防的就是继母的为难了。如果没有亲生女儿，继母倒也不用太过打压她。可是，继母不但有亲生女儿，还跟自己年岁相当。这样一来，她就绝不会容许自己太过风光，比她亲闺女风光。 刚回来的那两天，顾琰其实也考虑过顺着继母过日子。可是看了她对窈娘、依依、惜惜几个通房的手段，她就不保任何幻想了。 窈娘是继母自己的陪嫁丫鬟，是被开脸做通房，只是因为五房连个姨娘都没有说不过去。说白了是为了茯苓县主的名声好听。可是一年也轮不到十回，而且顾珲都三岁了，还是必须每次都喝避子汤。那个喝多了可是要绝育的。再有之前那个偷偷怀了身孕的丫头，直接就一顿板子下去见了红，还把人卖到了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这些，本来顾琰是不可能听到的。可她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儿么，而且回来以后继母和老虔婆还继续斗法呢。多多少少的小菊就听说了一些，还有一些是从她在府里当差的爱喝酒的亲戚嘴里打听出来的。 顾琰一听，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而且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独占渣爹么，肯定不可能真的接受自己的存在。然后是亲眼看到了依依和惜惜的遭遇，虽然她们现在还正得宠，可渣爹靠得住么？继母嘴上说得好听，要请戏班子，要摆酒，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开脸，这也是给太夫人赏下来的人面子。可是渣爹什么性子她不知道？把人安排住了进来，而且也不像从前那样严防死守，没开脸就让那俩被渣爹拉上了床。这样一来，还摆什么酒听什么戏，五房的下人嘴里嘀咕得可难听了。是谁在后头给她们撑腰，让她们敢嘀咕的啊。往后渣爹淡了，这俩准没好果子吃。 那两人还在指望着生个一儿半女，下半生有望，甚至是分家产呢。是，她们是没像窈娘那样必须喝避子汤，因为是太夫人赏下来为了开枝散叶的。可是，在五房，饮食里要动手机会多的是。她们一准没机会怀上，也许比窈娘还惨。已经有了一个被卖出去的翠儿差点瞒天过海，继母会再在这个上头跌跟头才怪。就算必须要让通房生一个，那也是完全听话的窈娘才有机会。生女儿不消说了，也许比她的待遇好些。要是生了儿子，不让养废了才怪。 所以，这么狠毒独占欲又极强的继母，她是不可能指望她容得下自己的。与其做个老实的外室女被她轻而易举的捏在手心，不如放手搏一把。这条路走通了就是康庄大道，顾家的人都别想再掌控她的未来。别想用她去换取利益，一边还说她沾了顾家的光。至于她娘的仇，早早晚晚她是要报的。 今晚又是小菊值夜，等到熄灯了，她给顾琰说，她今天得了两个时辰的假回了一趟家，把顾琰抄好的两本书给小豆子了。 “你也有假啊？” “嗯，本来三春阁是挪不出人休假的。可是杜妈妈说就两个时辰也不妨事，奴婢的家就在后街安置没有职事的家生子奴才的大宅院，就让奴婢回去了。” 顾琰失笑，上回给小菊提了一级，又长了一级工资。今天又额外让资历不够的她回了趟家。看来继母还不知道小菊是个再实在不过的人，她压根就没明白人家是在收买她，还以为真是应得的呢。 “姑娘，小豆子说那插图是不用画的，书店请了专人画。” 顾琰瞪眼，那她不白忙活了。这个小豆子，怎么一早不说清楚。 “他东家看过说临摹得不错，所以这回给了抄书和画插图的铜板，再加上姑娘不用书肆提供笔墨跟纸，一本给了四十文，这里一共八十文。那东家让以后的也弄成这样！说是先要十本。其他的，以后再说。” 正文 038 为难（1） “早说嘛，吓坏我了。”顾琰摸着手里的铜板眉开眼笑。她能挣铜板了，而且一次挣了八十文。这要是离开了顾府，就凭这个，她也饿不死了。少是少了点，可是积少成多啊。如果以后不得不净身出户，她总得保证自己不要变成娜拉，除了回来只能堕落吧。 顾琰抓了几个铜板给小菊，后者一边摇头一边拿手挡住，“姑娘，奴婢是姑娘的丫头，领月钱听姑娘使唤是天经地义的，不敢再要姑娘的赏。” 顾琰知道这是小菊觉得她这些铜板来得太不容易了。行，等以后她有了钱再给不迟。抄一本书四十文，她现在熟了四天可以一本，一个月就三百文了，不无小补！ 即便是用来打赏顾府那些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的奴才也够十回了。虽然现在太夫人显得比之前看重她，不用再花铜板换热饭菜吃。可是，遇上有下人送长辈的赏赐什么的，或者别的情况，还是得给赏，不给不行。给少了也不行，给少了就在背后给你使坏下阴招。 而且她除了公中发的一应东西有，其他的都需要自己制备，手头留点银子是好的。让她为了一支笔一张纸的去问继母讨要，也实在难受了些。再说这练字不是还有好处么。 第二天一早，顾琰早早起身洗漱准备上学。这天还不见亮呢，也冷得很。一切准备好了，平常传早饭的时辰还没有到。原本以为因为上学的关系早饭也提早了，结果还是原来的时辰。至于顾珏，那是她屋里的丫鬟支小炉子熬的燕窝粥。燕窝不是份例里的，顾琰没有。 一点准备都没有，顾琰只能就着茶水吃了攒盒里的一些点心垫着。端妈妈以前坐冷板凳，有些具体的事务也没有太清楚。这会儿自责道：“姑娘，奴婢一时没想到……” 小菊抿抿嘴，小厨房的人真是欺负人，就算她们在做着五爷五夫人早饭的种种准备，但是腾出一个灶眼给姑娘做点面条还是能办到的。偏要推三阻四的，还不是想姑娘额外掏银子给她们。她们是吃定姑娘不好吵嚷开来么？明明是自己的家，还不如在庄子上自在呢。 顾琰摇摇头，“没事，明儿早上我应该能吃上。” 端娘笑笑，“是，奴婢一会儿送姑娘出了门，就去支领姑娘早饭的材料，咱们也在院子里弄个小炉子做就是乱明。” “记得同母亲报备一声。”要生明火是需要批准的，听说从前家里人丁不多的时候，各房没有小厨房，都需要大厨房送饭来，各院也是不许生明火的。后来太夫人说冬天里等送到早都凉透了，各处才置办起了小厨房。后来人丁越来越兴旺，小厨房就被保留了，每月在大厨房领各处的用度。现在要弄个小炉子做吃的，也这么操作好了。这样，她还自在些。 端娘点头，“奴婢省得。”如果不给传扬出去就不好听了，想来夫人是会让小厨房把食材给她们的。 顾琰想了想，“食材有就好，不必计较太多。”那些人想来也不会拿好的食材给她，如果是银耳，那肯定给散碎的，如果是菜，肯定也不会给菜心，给碳也不会是好碳。如果挑剔，对方肯定有不少话等着。不是太紧要的事能凑合就凑合吧，只要别让她饿着肚子去上学就成。 端娘点点头。 顾琰吃好了，天也只是麻麻亮。端娘给她检查了一下书包里的物件是不是都带齐了，然后送她到五房门口。 这会儿顾珏也由她的管事妈妈送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往辟给女学上课的绣楼去。 “还要多谢十三妹借给我书看，不然今天就要听天书了。” “你那么厉害，说不得今天先生都要被你考倒呢。” 走了一小段，遇上其他各房的人也都走到一条道上。顾珏便冲着顾珂去了，顾琰立住等四房那边刚冒出头来的顾瑾。 顾瑾戴着方姨娘做的手窝窝打了个哈欠，“好困，又要过早起的日子了。” 顾琰心道，我比你还郁闷。好容易读到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现在还得从头来过。她没有手窝窝，那个得有皮子才能做得了，于是把手揣进兜里。 上到绣楼的二楼感觉暖和多了，顾琰的书桌挨着顾瑾的，都在边角的地方。不过好在是小班教学，影响也不大。顾瑾坐下就翻出年前先生说要抽背的文章出来复习。顾琰便坐旁边搓手，搓暖和了一会儿好写字。顾瑾告诉她今天先生会摸一下她的底，然后给她制定教学进度。 八个人，从八岁到十二岁不等，学的自然不是一样的内容。一般先生在给年纪大的讲课时，小的就自己在一边描红默书，反之亦然。 其实普通人家的女学不会像顾家一样，经史子集的都要学。就学学，练练女红、琴棋书画就好。有些人家还根本不让女孩子认字的，端看各家的家教。顾家是因为出了个做皇后、公主老师的祖姑姑顾大姑，这才开始安排这些课程的。为的就是一个‘诗书传家’的好名声。可惜这两代的女儿，都没有再出什么大才女。要不是因为这样，顾琰也不会这么快决定了她要走的路。 先生来了，是位须发花白的老先生，顾琰跟着众人一起起来行礼问好然后坐下。老先生果然抽人背文章，头一个被抽到的就是顾珏。 顾珏站起来背，开始还挺流畅，到中段就有些迟缓起来。老先生走过来，用眼神示意顾琰描红。顾琰犹豫了一下，描红本她是有的，可是她早就过了描红的阶段了。 “嗯？” 第一堂课就不遵师嘱显然是不智的，而且不肯描红很容易给先生留下不谦虚的印象。顾琰方才搓热了手已经磨好了今天要用的墨，于是拿出描红本照做，而且描得格外认真。 她想得没错，先生前几日就知道多了她这个学生了。自然是打听了几句，知道是外室女，也知道了她有点基础，尤其字写得特别漂亮。这会儿让她描红就是要看她的性子了。 正文 039 为难（2） 顾琰没有想到她这一描红，就描了整整一个时辰。要不是她每晚都要临摹卫夫人字帖以及抄挣铜板，还真是坚持不下来。不过，饶是如此，这一个时辰也挺难熬的。 先生根本就是对她不闻不问，就丢她在这里描红，只是带着另外几个姐妹温故而知新。这让一心想在读书做学问上做出些成绩进而有出头之日的顾琰很有些不好受。这先生不会是被继母私下收买了吧？ 一则是心头堵得慌，二则是这上课就没有课间十分钟，让她非常的不习惯。顾琰渐渐不能心平气和了。她拿着笔想了又想，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决定，这是第一天，再看看吧。先生没叫停，她就一直端坐着认真描红。结果直到先生给几个姐妹上完课转身出去，看也没有再看顾琰一眼。 坐在正中位置的顾珏看了过来，野丫头，这可是大伯父特意请来的博学的老先生。虽然祖母亲自打了招呼把你塞进来，可是先生可看不上你的出身。以后啊，你就乖乖的描红吧。 顾琰瞄到她的眼风，心头一沉，不会真的是被继母收买了吧？她看向顾瑾，后者正在记诵先生今日讲的新内容。 “十三妹，可以出去走动么？”什么规矩，居然没有课件十分钟，要上厕所就自己举个‘出恭入敬牌’得到允许后自行出去。 顾瑾抬起头，“还得自己温书半个时辰才能回去。” 顾琰腹诽，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啊，还得再坐半个时辰。她从前除了看电影，什么时候一动不动坐过这么久啊？真是不人性！ 顾琰是因为之前临摹纸贴、抄书才坚持下来。而另外几人，这样子的久坐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都是被这么教导的。上课、做针线活哪样不是如此。而且女儿家以贞静为主，从小就坐惯了，又不像顾琰打小在庄子上，成天迈着小短腿到处跑。 看众人都还稳稳坐着用功，顾琰也只得在心头叹口气，息了出去走动的心。一则不能太与众不同，二则如果先生万一不是被收买，而是要考验自己，那这么做就坏菜了。 可是描了一个时辰的红，也怪难受的。她今日还没有领到课本的，本来应该先生摸过她的底然后再做安排的。想借顾瑾的看看，可她像是在补充方才的没记全的课堂笔记也就只有作罢。 又不能出去松泛筋骨，又不想再描红纯情校医全文阅读。顾琰自行出去上了入厕，然后回来做眼保健操。心头自己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做完第一节，睁开眼发现顾瑾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不只她，旁的几个也或多或少的眼风扫过去。 “琰儿，你怪模怪式的搞什么名堂？”顾珂问道。 “我眼睛有些酸，捏一捏。” “哦。” 顾琰做完眼保健操，趴在桌上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才女不是那么好当的，想当就能当。这个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一开头就这么不顺。先不说先生的冷遇，光是自己没法子久坐就是个问题。她总不能去让人改规矩吧，除非日后她能自己当家做主了差不多。 写完了收起来，给人看到又要说她显摆了。这位先生是不是就是觉得她之前太高调了太过露才扬己，所以才要磨一磨她的性子呢？她原本以为之前的努力会让先生对她比较重视呢，结果没想到一来就坐了冷板凳，心头不是不失望的。这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虽然经过自我安慰，回去的路上顾琰还是有点蔫蔫的，和早上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其他几人冷眼看过，暗地里笑话了一番也就走开了。顾瑾小心的开口：“琰姐姐，潘先生是比较严厉，我去年刚进学的时候他也不喜我。” “那你是怎么让你对你和颜悦色起来的？” “嗯，我出身低，也算不上聪慧。不过牢记笨鸟先飞四个字而已。” 哦，原来潘老先生喜欢学习态度好的。好吧，继续忍，大不了接着描红。他还能一直让自己描到天荒地老去不成。 所以回去端娘问起今天在学堂的情况，顾琰便点头说‘挺好’，一边问起自己捅开路子做早饭的事说下来没有。 端娘点点头，“夫人应了，东西也都领回来了。姑娘要不要看看？”食材也好，碳也好，果然都如顾琰所料，都是次品。这要找人说理也没处说去，本来就是外室女，难道还想比照嫡女的待遇？不过，她能料到，还是让端娘对她又高看了一分。 “不用了，领了什么你造册登记，省着些用，别给我断顿就行了。你瞅着三春阁里谁适合做这事？” 这事端娘还真想过，既然是要早上自己做早饭，虽然只是个小炉子熬点粥什么的，但也要有专人负责比较好。只是三春阁的粗使丫鬟，不是没背景，就是粗粗笨笨的，也不知夫人当初怎么给配备齐全的，一时也不知道谁适合。 顾琰看她皱眉便知道了，自己手下实在没什么人才。要是厨艺好，也就不至于做粗使的丫鬟婆子了。 “要不，就让小菊和小兰学学，轮替着做？” “要是实在没人就只能这样了。嗯，这样吧，还是在外头的人里看看。就说这个位置我额外再多给五十文。看她们谁有这个心，做的吃的我又觉得能入口了。”端娘掌管着三春阁，肯定不能额外给她添事让她来做这个，那是杀鸡用牛刀，会打击她的积极性。这个人还算是得用的，而且跟太夫人院里的肖嬷嬷是亲戚。 小菊跟小兰，她们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不假。可小菊会全心全意为自己，小兰就说不准了。顾琰一直就怀疑她是继母的眼线来着。她现在又没有什么好处能越过继母收服她。 外头的粗使丫鬟婆子这个可能性也有，要说怕人给自己的早饭里加点不该加的，这个让小兰做也有危险，在小厨房取东西一样有。所以，不如看看外头有没有可以用的人。而且，粗使婆子和丫鬟一月三百文，多给五十文不无小补，说不定真的寻到合适的人。如果能用，又还不是继母的人，她就可以想办法收服了。 正文 040 为难（3） 只是做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可以在月例外额外得到五十文，这对外头那些粗使的丫鬟和婢女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而且，做饭嘛，只要是个女人，不管大小，至少还是能做得来的，只是口味有差别而已。所以消息一放出去，三春阁的几个粗使婆子以及丫鬟都跃跃欲试。 顾琰便让端娘排了个次序，一人试做一早上，全部试过后决定用谁。一共有三人来应聘，如此便需要三日。因为没有多余的食材，不然一次性就让她们来一场比拼。现在却是不管做得怎样，她不只要试吃，还得都吃下去。 在庄子上时，顾琰也见过食不果腹的佃农。所以，不管做得如何，她都还是吃得干干净净的。如此一吃便是三天，人选最终也定了下来，选中了第二天做面条的马婶子。 顾琰觉得她的面条劲道，汤味调得也好。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会只做了个粗使婆子。 端娘一听她公布的人选，略楞了一下，“姑娘不认得马婶子吧？” 顾琰摇头，“好像没见过。”说起来三春阁一共不到十人，她还真没见过这人。毕竟她回来不到一月，心思还没有用到下人身上。因为端娘虽然严厉，但还算是得力的管事妈妈，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很多事就没有多过问。不过，进进出出也没见到过这人，一个照面都没打过还是有些奇怪。 “姑娘见过人就知道了。” 人很快被带来，顾琰也就明白了。马婶子左脸上有一小块拇指大小暗色胎记，所以即便有手艺，也不能在小厨房做事。开玩笑，厨房的油水很足的。食材可以以次充好，碎燕窝只要有手艺拼一拼做好了呈上去，好的可以拿出去偷卖给酒楼，这等事情不一而足。马婶子的胎记虽然并不严重，而且用头巾遮了其实也看不分明，但这样好的理由那些人怎会不用，就把她排挤去砍柴挑水了，后来更是被踢到三春阁来。 这样的马婶子生计是比较艰难的，尤其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所以即便是五十文钱也是很看重的金凰公主。顾琰心头叹口气，这府里主子分三六九等，奴才也是啊。 这会儿马婶子很局促的站在她跟前，低着头，极力想遮掩那块胎记。 顾琰便道：“马婶子还会做其他的么？”她这里食材有限，如果能够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多样的早饭来就最好不过了。 马婶子听了眼底一亮，“会、会，奴婢以前在大厨房当差，曾经有位姑奶奶很中意奴婢的手艺。”还曾经起意要带她去婆家，结果知道她的胎记就作罢了。少了这位姑奶奶的赏识，她在大厨房就渐渐呆不住了。再后来各房另置小厨房，茯苓县主刚怀孕那会儿孕吐时喜欢喝她做的疙瘩汤，但那之后她又没用处了。最后便到了三春阁。如今顾府仆从有两百多，听上头的风声，侯爷夫人有意放一些人出府，其实就是裁汰。所以琰姑娘给出这个机会，她非常的想争取。即便除了那五十文，再无旁的好处。（那些食材就是顾琰说的能不断顿就不错了，哪里有给人贪污的） “行，那就你吧，先试用一个月。” 端娘和马婶子都有些疑惑，“试用？” “是啊，试用一个月，要是让我满意就用力了，而且我还给你添到一月百文，要是不满意就换人。另外你从前的差使也照旧当着，时间上应该是没有冲突的。” “是。”马婶子有些忐忑的退出去了。 顾琰手撑着头，耷拉下脑袋。端娘心知端倪，那天顾琰回来说上学挺好，可她转背却听正房的下人议论琰姑娘上课就是描红先生理都不理的。顾琰没有说，她也就不问。这位小主子看得出来心头其实很有算计的。 可是这都四天了，先生还是只让姑娘描红。 “姑娘，要不要奴婢找机会同嫂子说说？”晋王妃对姑娘另眼相看后，太夫人是说了有事可以同她说去的。 顾琰摇摇头，如果什么事都找太夫人，她也就看轻自己了。 “我给四哥做的荷包还有几针收针，找出来吧。”元宵那晚顾珉买了不少吃的玩的给顾琰，她为了表示感谢就做了个荷包准备送他。反正已经做了两个，这个也算是比较熟练了。至于那两个，早已做好就待明日送给顾琼顾瑶贺芳辰了。顾珉这个，也可以顺道给他，顺便向他打听一下潘先生。 因为姐妹间有人过生辰，明日不用上学，先生年纪大也是乐得清闲。听说他来顾府坐馆也是因为却不过人情。 顾琰本来是今晚打算好好抄书的，可是这些天都在描红，一描一个时辰，她毕竟只是八岁孩童的身体，手就有些发酸。晚上临摹纸贴和抄书的时间就只能减半。今天更是心烦意乱的不想动笔墨。 事不过三，如果先生只是磨她的性子，三日也够了。今天她被顾珏很是嘲弄了一番，还说，‘凭你一个外室女，也想当才女，重续祖奶奶的荣光，白日做梦！’当然，是回到五房之后。这些话在五房说，茯苓县主可以确保不传到外头去影响顾珏的名声。 顾琰本就郁闷非常，再被她说这么一顿，心头不堵得慌才怪。更郁闷的是，她连书都没有，就是想自学也不行。顾瑾那里，每天很认真的背诵、温书，笨鸟先飞，她也不好去借她的课本。继母也没有给她置办启蒙的书籍，渣爹的书房更是禁地。她思来想去只能找顾珉打听先生的为人秉性去。 老先生虽然已经是可以不避男女的年纪，但和几个小姑娘还是没啥共同语言。上课来，下课走。她问了顾瑾、顾珂都不太说得清。顾瑾几乎一无所知，潘先生是因为却不过人情来坐馆就是顾珂说给顾琰听的，说是才学极好。可是，这几天听他给顾瑾等人讲课也没听出来什么。也许这些闺阁的课程本来就没有发挥的余地。顾珂还说了，潘先生之前是教族学里的男丁的，因为年岁大了请辞，家中不舍就留他教女学了。所以，找四哥打听去。 正文 041 为难（4） 顾琼和顾瑶的十二岁生辰挺热闹的，公中拨了银子请戏班子唱戏又办了一场宴席庆祝。虽然只是顾家五房的人，却也是满满当当在二房的院子里坐了几桌。 长辈们都有礼物，一模一样的两份儿。顾琰看她们收礼看得挺羡慕的，她如今的家当十分有限。也就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继母给的金项圈，太夫人给的两幅头面首饰。 “嗯，过生辰真好啊！”顾琰和顾瑾咬耳朵，就不知到时候有没有人记得起给她过生辰。 顾瑾小声道：“这算什么，去年，哦，该是前年了，前年九姐姐十周岁生辰，里外里坐了几十桌，各公侯府的千金都来了。送得礼很多我听都没听过，那才叫气派呢！”声音里慢慢的艳羡。 嗯，顾家是非常重视嫡庶的，而且又是十周岁的生辰，大办一场也是情理之中。看起来顾瑾不太喜欢琼瑶姐妹花啊，人家的好日子在这里小声吐槽。不过拿两人也挺倒霉的，跟顾珂就差两三个月，不被拿来比较才怪了。 轮到同辈的兄弟姊妹了，顾琰看了一下，自己的也不算寒酸，毕竟是亲自动手的。她最后一个送了上去，顾琼顾瑶开始礼貌的答谢了一声，末了发现荷包上活灵活现的自己，倒是不由笑了，难得的和颜悦色。 顾珂几个也凑过来看，“这什么画法？怪有意思的。”一时连台子上的戏都不看了。 “呃，以前一位游方的道长教给我的。”她尽量不与众不同，万一有什么就推到明晖头上去。 这种画法是顾珂她们从前没见过的，于是说着让顾琰教给她们。顾琰满口答应，反正她们也就是学个新鲜，过一阵就不上心了。顾府的姑娘的要学的功课也是够多的，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制鞋做袜……除了只需描红的她。 当然，各房的长辈其实也就是来露了个脸，还都是女眷，毕竟二伯母是正经八百的请了客的。真正到吃寿面看戏的时候基本就只剩下了老的小的。顾琰瞅着几个大些的堂兄吃过寿面就离开了，最多留下媳妇儿，眼瞅顾珉也要出去了，便跟着出去了。平日里要见到这位四哥也不容易，他十三了，又是家中唯一取得秀才功名的，顾家对他期望颇深，平日都在书房苦读。 听到顾琰在身后叫，顾珉顿住了脚步，慢悠悠的在假山旁转过了身子，“琰儿啊，什么事？” 顾琰递上昨晚做好的荷包，上头绣的是青青翠竹，竹喻君子，而且三房到处都栽得是。所以，她就绣这个给顾珉了。总不能再画个q版的‘顾珉’在上头吧邻家有美全文阅读。女孩子佩戴还称得上可爱，顾珉这样被看重的人要是戴上，肯定惹来一片大惊小怪，觉得他不稳重。 顾珉拿过去看看，“哟，手艺不错啊，怎么想起给你四哥我做荷包了啊？” “多谢四哥元宵那晚带琰儿出去玩，还买了那么多东西。” “我是你哥哥嘛，不用客气。这个，我就笑纳了啊。”顾珉边说边系在了腰上，然后等着顾琰开口。 顾琰指指旁边的亭子，“我们去那里坐坐？” 顾珉点头，迈腿过去坐下，吩咐院子里的丫鬟拿过一个软垫垫在旁边的石凳子上才道：“坐吧。” 这份体贴让顾琰觉得这位四哥如果只看表面，那真是个无敌好哥哥啊。她回来以后，也就他释放的善意最多了。 “什么事，说吧？” “两个事情，第一，跟四哥打听一下潘先生这个人。” 顾珉噗嗤笑了，“我还在想你能耐性到几时呢。潘先生这个人，学问没说的。” “迂腐么？”是不是真的就因为她是外室女啊？ 顾珉摇头，“不迂腐，迂腐能教女学生四书五经？” “那他为什么就让我描红啊？” “我也不能知道他老先生的确切心意啊。我只能告诉你，他一不是迂夫子，二嘛，称得上君子。” 君子，那就是富贵不能淫喏？顾珉这是告诉她，潘先生不是被继母买通了吧。顾琰有点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什么事？” 顾琰抬起头，“回来快一个月了，琰儿有一个疑问，四哥为什么待我比旁人友善？”旁人的冷待顾琰比较习惯，可顾珉待她的友善她有点犯嘀咕。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至于顾珉，既不是他的一奶同胞，也不是他如今三房的妹子。他堂姐妹一堆，不该稀罕一个才回来的小堂妹才是。 其实也不是说顾珉对她就比对其他姐妹好到哪里去了，而是他眼底有一抹隐隐的怜惜，这才是让顾琰觉得顾珉是真的对她好。如果他今天敷衍她，她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也不敢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好。她娘也没在顾府呆过，不至于就给他结下了一份善缘。不要怪她多疑，对顾家的人她心头都是有些防备的，包括顾瑾，甚至端娘这些下人。如今她唯一信得过的也就是一个小菊。 方才拿垫子的丫鬟早被打发走了，这会儿这里挺安静的，而且四面八方来人都能看得到。顾珉面上的和善收了起来，黑黝黝的两眼盯着顾琰看了半晌，“那是因为，琰儿你和我是同类。” 顾琰心头一紧，“什么同类？” “同样的不信任这家里的人，同样的丧母。”顾珉揉揉顾琰的包包头，“快回去吧，毕竟是七妹八妹的生辰，你出来久了不好。” “哦。” 顾琰走出亭子，回头去看顾珉，发现他脸上有一种压抑的痛苦，似乎体内有一只野兽要窜出来。难道，她的猜测竟然是真的？那太夫人他们行事可真是不周密啊。如果是这样，他们倒真的是同类，在这个冷漠的大家族里可以互相取暖跟帮助。 顾琰怀着找到同类的喜悦走回戏台子那边坐下，顾瑾笑道：“追着四哥出去干嘛？” “打听一下潘先生。”她这几日都苦逼的描红，顾瑾顾珂也被抓着问了。顾琰闻言理解的点点头。 正文 042 为难（5） 看戏的过程中，顾琰一直忍不住笑眯眯的，好在这是一出喜庆的戏，而且众姐妹上了几天学难得松泛一下也都挺乐呵，倒也不奇怪。 顾琰忽然发现太夫人眯着眼在打量自己，不由得一惊，不会她一乐呵，心头的想法被看出来了吧？老虔婆火眼金睛啊？ “琰儿，珉儿跟你说什么了，你回来就一直乐？”太夫人问道。 顾琰站起来，恭敬道：“祖母，四哥说潘先生学问好、不迂腐，是君子。所以孙女觉得他让孙女描红必定是为了孙女好的。” “你能想明白这点就好，坐下听戏吧。”耐着性子描了四天红还算是沉得住气了。没有跟自己求助，而是找珉儿打听。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她自个分量还不足，不能轻易消耗在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感。 “是。” 顾珏在旁边听了，心头犯起了嘀咕，母亲让她留意着野丫头在学堂的表现。知道她坐冷板凳说这才是该当的，哪有外室女跟正经姑娘一样教养的，先生是真正懂规矩的人。 其实顾家几个当权者的想法是，顾琰长得好，玉字辈里算是最出挑的。而且一回来就适时的显露了她聪慧的一面。这样养大了如果能许个好人家联姻，对家里也是有好处的。至于那位老先生，是家里官场熟悉的，也打过招呼，并不以此为忤。如果真的能是个才女，重振祖辈的名声那就更好了，联姻之时是个锦上添花的好事儿。 至于说顾琰到底成不成得了才女，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才女不是想打造就能打造出来的，太夫人等人再明白不过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寻常的大家千金也是都会的。要在这么多人里头出挑，那可不容易。不过即便不能，光凭她那张脸蛋，也是很有用的了。 当下顾珏听到太夫人所说，危机感大大的增强。真要让野丫头这么入了祖母和大伯的眼，她就完全被比下去了啊。于是这里散了席回去，她就一五一十对母亲说了。 五夫人笑道：“才女？顾家几辈人才出了一个公认的才女呢。再说了，过日子靠的可不是琴棋书画诗酒花。”那些学得再好也是不通俗务，管家理事才是过日子真正需要的神仙会所。为人处事，礼尚往来，记账算账，针黹 女红，茶道烹调……这些可不是哪本书里能学到的。靠的是母女相传，世代的经验。她怎么可能全心去教一个野丫头，其他人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就一个才女的名声就能安身立命了？何况自己能让她就这么出头投递咯？ “可这再这么下去，祖母眼底可就没有女儿了。” 五夫人摸摸顾珏的脸，“怎么会呢，你可是嫡出，而且有娘在，有你外公外婆你舅母，祖母眼底怎么会没有珏儿呢。看着吧，这个家除了你九姐姐就数你了。”眼瞅着七丫头八丫头十二周岁了，也该准备说人家了。九丫头今年也是十二岁。从顾府给她们选的夫家就能知道嫡庶那是天壤之别。 虽然五夫人现时还不把顾琰当做个威胁，但女儿一直撒娇，而且这丫头看得出来不是个好拿捏的，于是想着如果那位潘先生真的给了她好脸，还真的敲打她一番。不然，她还以为自己沾上羽毛就能飞了。 “好了，好脸，有母亲在，她还能越过了你去，放心吧！” 顾珏知道这是母亲答应替自己对付野丫头了，这才作罢。 顾琰回来就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让潘先生对自己改观。从四哥的话判断，大概潘先生的确是觉得她太过张扬了。也是，如果是个男子，还能说是天生狂性，长大了也不过被人说一声狂生，不但不伤大雅，还能跟魏晋风流什么的靠上边。可女子如果露出狂态，就大大的不妥了。 只是潘先生虽然住在顾府，但却是住在外院。像顾珉他们还能去外院直接叩门向先生讨教，或是讲谈一番。她一个闺阁小女儿却没有往外院跑的道理。 第二日顾琰又认真描了一日红，潘先生给几个女学生讲完课就夾着课本准备出去了。这八个女学生，除开顾琰不算，顾琼顾瑶顾珂算是一个层次的，顾琳和顾琅又是一个年龄段的，顾瑾和顾珏进度相当。所以虽然功课不麻烦，但给三个进度的学生讲课也有些辛苦。 顾琰站起来，“先生” 潘先生顿住脚步，他这几天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顾琰。一开始听说一个没进学开蒙的小姑娘这样张扬是有些不喜。虽然心知也许是不得已，也许是把话传到他耳朵里的人故意夸大了，但还是有了三分不喜。于是才有了这五日的描红。 “何事？” “这是学生描的红，还请先生指正。”所谓描红，不过就是横、撇、竖、捺的练习，顾琰开始觉得多余，但认真练下来觉得也不无好处。 看到她捧着的描红本，潘先生面上清淡的道：“过来吧。”众人自己温书复习的时候，他会在旁边的小屋坐着喝茶休息，以便她们有了问题可以过去请教。这会儿便往旁边屋子走去，顾琰跟在后头。 是个布置得很雅致的屋子，而且已经有伺候的小厮掐着时间沏好了茶候着。因为是姑娘们上学的地方，所以小厮都是十岁以下的，倒无须避着。不过人一进来，小厮也就退出去了，想来是潘先生的规矩。 在侯府呆了一个来月，顾琰的眼睛也稍微能识货一些了。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好的，就连那茶香闻着也是难得的。看来顾府是真的很看重这位潘先生。如果不能让他对自己改观，就不太妙了。 潘先生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拿过顾琰的描红本，果然一处一处的指正了起来，顾琰忙躬身聆听。 “你再写几个字我看看，就写拿个吧。”潘先生指着墙上挂着的道。 顾琰便道：“学生回去拿笔墨。” “不用那么麻烦，那里有现成的。” 正文 043 进度（1） 顾琰在潘先生指定的位置坐下，拿起笔开始写。这样大名鼎鼎的文章，她前生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不过这辈子才虚岁八岁，正式入学才几天，不敢太招摇，于是写一句看一句。她心头着实有些激动，终于有个可以扭转一下先生印象的机会了。 其实潘先生冷淡她，一开始虽然顾琰有些想不通，但后来也知道了，她顶着个外室女的名头，的确是不可能得到和嫡出庶出的姐妹同等的待遇的。说起来，顾府让她也来读书，其实是有些不合规矩的，难得先生不计较，没有直接就拂袖而去。 顾府是为了增加她身上的筹码，毕竟顾家姑娘通文墨明经史是名声在外的。所有的姑娘都是如此教养，除非实在是草包。顾琰生得好，他们自然不想让她就做个草包美人，她才有这个入学的机会。当然，如果她跟不上进度，等待她的就只有被退学一途。除了美貌没有了其他可以为家族大业添砖加瓦的潜力，她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被继母拿捏着养到十四五，然后被嫁出去，以色事他人。 可不能小看了继母的权利，武则天做继母，能硬生生的将萧淑妃生的两个公主留成愁，留到三四十岁才允许她们嫁人。顾琰虽然没有这样的隐患，但是嫁什么人继母是很有发言权的。而且，顾家也不会有人真正为她着想。靠渣爹、太夫人还是大伯父？所以，读书对顾琰来说，也是唯一的改变命运的路子。这还多亏了顾府出过一个教导皇后公主的顾大姑，是这样的家庭教育。 潘先生看她瞥一眼，然后就低头去写，问道：“这上头的字，你都识得？” 先生问话，顾琰赶紧把毛病放到笔架上，“是，学生都识得。在庄子上的时候听说顾家的姑娘都是六岁开蒙，学生六岁的时候便由庄头请了村里一位老道长，专门教认字。到如今，常用的几千字都是认得的，书写、阅读无碍。” 识字的事，潘先生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常用的几千字居然都认得了。 看过顾琰的字后，他点了点头，是下过苦功夫的，比同龄人的字好得多。（识字是作弊的，但练字是真的到了这里才开始的，是真正的下的苦功） 潘先生的面色和蔼了不少，“说说，你回来到开学前都看了什么书？” 连这都知道，看来先生也是好生打听过自己的斗破之魂族帝师最新章节。顾琰忙将借了顾珏几本启蒙的书看的事说了。 “就光是看了？” “还有学生都背下来了。” “嗯，背吧。” 于是顾琰从。这古代讲的就是个博闻强识，记忆力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她哪敢粗略的看过就算，都是熟读成诵的。最熟悉的，自然是了。 老先生坐在躺椅上的身子微微直起来了些，“记性倒是不错，可学文章不能光会背就行了。你讲给我听听！” 顾琰刚背了那么多，口干舌燥的，心道该是你讲给我听吧。而且，她还没到自己看参考书的地步呢。一来是没时间，毕竟才回来多久，而且也不是日日都清闲得全用来学习；二来，顾珏连窗课本子（课堂笔记）都不肯借她看，她也没有一个可以随时取阅参考书的书房。因此，她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字面意思，给潘先生讲了一通。 这一听就是没正经学过的，当然，她的确也没有正式开蒙。不过，能说到如今的份上，也很是不错了。等到顾琰解说完毕，这个摸底也就算摸完了。潘先生没出声，手里的茶还端着，顾琰也不敢做什么，老实的站在一边。之前先生就是不喜欢她一个小姑娘露才扬己，现在她倒是想很有眼力见的添茶水，却怕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接下来应该安排她的进度了吧，怎么不表态啊？ 潘先生沉吟了一阵，然后开始给顾琰讲却也用了不少典故在里头，顾琰这个现代人并不能通晓，于是认真的听着。 潘先生也是一气儿就讲完了，然后让顾琰复述。 顾琰觉得有点奇怪，这位老先生平时讲课是很慢悠悠的，她在一旁描红都觉得着急。都五天了给顾瑾讲课也才讲了那么两页，现在却一气儿全都倒给她一般。不过先生发话了，她也不敢怠慢，于是将方才听到的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她原本记性就好，又听得认真，再加上之前背过原文，因此竟是说得丝毫不差。 到她说完，潘先生叫进小厮，“告诉她们，没有问题就可以回去了。” “是。” “今儿我也乏了，就到这里。”潘先生说着起身，然后找了本书给顾琰，“你拿回去看，掌握了第一部分就来讲给我听。” “是。”顾琰狐疑的接了过去。是的解说，第一部分从天地开辟讲起。有了天地，就有了日月、星辰、云雨、霜雾和四时寒暑的变化；也就有了孕生于大地的金玉、铁器（剑）、珍宝、果品、菜蔬，以及江河湖海，飞鸟游鱼；天地之间也就出现了人和时代的变迁…… 潘先生摸着胡子道：“圣人说要因材施教，既然你记性好，接受度也高，老夫想你也不愿意像初开蒙的学子那样慢慢的来。你的进度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顾琰楞了，这老先生什么意思，莫不是还在试探她？试她会不会急于求成？ “怎么？不敢？我看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像啊。”潘先生悠哉的喝了一口茶水，发现有些冷了便搁下了。这会儿倒不用顾琰献殷勤，小厮方才去让顾珏等人下课，正过来回话，见状便换了一盏热茶上来。 顾琰想了想，她的确不愿意慢慢的来。于是抬起头，“多谢先生的信任。” “嗯，你也去吧。” “是。”顾琰回去收拾了书包，把潘先生给的书放了进去背上回三春阁。走出用作女学的院子才发现顾瑾在外头等着她，“琰姐姐，你没事儿吧？” 正文 044 进度（2） 顾瑾在这里等着，顾琰还是有些高兴的，“嗯，没事儿，先生摸了一下我的底。” “哦，那就好。先生一向不苟言笑，我有些怕他。他又让你一直描红，方才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我还怕他难为你呢。” “没有。我们走吧。” “嗯。” 顾琰下午是没课的，吃过小厨房送来的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坐到榻上开始看书。这书却不是外头通行的，而是潘先生写的教参。看来他为了教开蒙的弟子还是很认真的备课了的。这老先生教学态度不错。而且，还颇有点有教无类的意味，并不拘成法。 自己掌握进度就自己掌握进度吧，反正她尽力而为。成不成得了才女先不说，她得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安身立命呢。顾琰这会儿的学习自觉性堪比高考那会儿。 三春阁里众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茯苓县主眼皮子底下。往日顾琰根本没有书可以看，今天却是回来就捧着一本书看了一个下午。再加上顾珏说顾琰被潘先生叫去了许久，从她回来的时间算，足足呆了小一个时辰。这可不是依然在坐冷板凳的征兆啊。 顾琰平时是很少去正房的，吃饭她现在都自己吃，请安什么的也被免了。挺清闲的，但是也让下人们知道正房那边对她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包括渣爹。估计继母也是不希望自己在渣爹跟前多晃，毕竟见面三分情，长得跟他又那么的像。而且多多少少的吧，对她们母女他心头应该也有些愧疚。 如今这样十天半月见一回，渣爹和她是培养不出什么感情了。而且，她被养在顾家，而且明面上继母并没有半分苛待，他多半觉得自己的义务是尽到了的，也不用再愧疚了。顾琰想着头回见面自己对他还抱着一定的期望，再想想回家快一月了，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心便冷了。 顾琰甩甩头，现在刚打开一点的局面来之不易，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好好的。 晚饭前茯苓县主把顾琰找去了，问询她在女学里的情况，就如同一个关心孩子学习的好母亲。 顾琰心头哂笑，真要关心前几日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怎么不见动问啊。还不是因为今日先生态度不同。不过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继母的问话总裁前夫，复婚请排队。 “嗯，先生只是摸了下女儿的底，然后让我从头学起。”这话也不算撒谎，是从头学习，只是可能过程跟顾珏她们有所不同。 茯苓县主点点头，“嗯，基础是要牢靠才好。听说你午饭后一直在看书，其实不必的。女儿家读书，谁也不指望你能中个进士回来光宗耀祖的，能不做睁眼瞎，明白些事理就很好了。” “琰儿入学晚，只能多用功了，不然跟不上进度的。” “嗯，用功是好的，但是不能不顾惜身子。” “女儿知道了，谢母亲关心。” 茯苓县主伸手抚了一下腰间，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听说琰儿的针线活儿很不错，绣的荷包十分精巧，尤其图案新鲜得紧。” “哦，不过是在庄子上跟着刘妈妈粗粗学了些，这段时日端妈妈也教了一点。母亲不嫌弃的话，女儿也想孝敬些小东西，女儿的女红还需要您指点呢。” 茯苓县主笑笑，“瞧瞧，不过随口一句，没得说我跟孩子讨起东西来了。是珲儿说看着又意思，不然你给他做些小东西好了。至于我们大人，你就随意吧。” “嗯，那女儿告退了。” “去吧。” 转身出去，顾琰心头咆哮，你这不是跟我讨东西是干什么。你做母亲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不孝敬？而且，一孝敬就是双份儿的，还有渣爹那里也不能落下。一个精巧的荷包，那也需要很多时间跟精力做的。可是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不但荷包，就是鞋袜、衣服她也该给渣爹和继母做。针线上有人是针线上有人，她做的是她的孝道。即便明知做了不过被白放着，她也得认认真真的做。而且，可以预见，这是一件长期的活儿，不是只做一两次就好了的。 只是，这么长期的做针线活儿，能把她的女红水平提高不假。可是，谁家真的会把没出阁的闺女当针线上的人用。最多也就是做那么一两样表表孝心，或者出于节省自家做自家的东西。她这样不就沦为绣娘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看书、练字。 还有，她还揽了抄书的活儿呢，怎么办？ “姑娘，怎么了？”端娘看她坐下有些烦躁的样子便问道。 “母亲夸我针线活儿做得好，让我给八弟做些玩的小东西。”那可是继母的宝贝疙瘩，会让他接触自己做的东西才怪了。虽然她不会在荷包里捣鬼，但显然继母的防备对象里也有她。 端娘一愣，这大概是昨日送七姑娘八姑娘的荷包引来的。不过，五夫人要整治琰姑娘多的是手段，这还真不算什么。而且，女儿给父母弟妹做些小物件，这再应该没有了。说到哪里五夫人都占着理呢。 顾琰决定慢慢的做，继母再跋扈，那是私下里，尤其是对通房。她总不能派人来催自己吧。不过，也不能拖久了就是。只是，随着以后课业加重，抄书的事怕是真的得作罢了。那她手头就更紧了。没有亲娘，还有继母虎视眈眈这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由顾琰自己掌握的进度自然是比顾珏等人当初跟着潘先生慢悠悠的启蒙快多了。而且老先生也是一副想看看顾琰底线在哪里的架势，给出的功课越来越多，也愈发的有深度。半个月后，顾琰就不得不停了抄书的活儿，实在是忙不过来啊。她总不能牺牲睡眠吧，还在长身体呢。 这半个月里，顾琰给顾珲做了一个黄鸭子布玩偶，很是费了些心思。也算是投其所好吧，上回看到小屁孩在后院的河边看鸭子浮水来着。就顾琰的观察，继母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是非常看中的。不会为了陷害自己让她的宝贝疙瘩受什么伤害。因此，她也就放心的送出去了。接下来，她打算给渣爹做个香囊，既是感情投资，也省得继母继续给她派活儿。 正文 045 进度（3） 顾琰决定自己去问问渣爹喜欢什么样式的香囊，既然不得不做，那也得得了实惠。继母不是不让她时常见到渣爹么，她就偏要到他跟前晃晃，联络联络感情。提醒一下，他还有她这么个闺女，他最对不起的女人生的！ 再有，潘先生前两天给顾琰说了一些书目，让她自己去找来看。因为她识字多，的确是自己看书无碍。所以在正常课业之外，还能多看些书增长见识。她想了想，既然渣爹有书房，这个资源不能浪费。总不能自己老子书房里就有的书，她去找隔房的堂哥借阅吧，说出去也不像话。 于是这天，觑了顾询休沐在家的日子，顾琰带着小兰去求见去了。她做女儿的去找爹，总没有人能说于理不合吧。 走到半月门那里，有人问道：“琰姑娘，你怎么到爷的书房来了？” 顾琰立住脚跟，呀，好俊俏一个小书童啊，看来渣爹自己长得好，也喜欢用美人儿服侍。只是，听说继母把五房周正些的丫鬟都安排了去处，所以能见到便只有这样的俊俏书童了。 “哦，我许久没见爹爹了，有些想念，还请通传一声。”对渣爹，目前只能打感情牌。 顾询听到禀报，听到顾琰直言不讳的说想他了，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他就是琰儿在家最大的靠山，她自然是希望亲近他，得到他的庇护的。而且他平日里忙，的确也很少见到这个闺女。于是起身道：“让她进来吧。” 顾琰进去墩身给顾询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 “哦，琰儿，过来吧。” 站到顾询跟前，顾琰解下腰间的香囊，“爹爹，你看女儿这个香囊如何？”言语中一副小女儿的得意。 顾询接过去，放到鼻尖嗅了嗅，很清雅的香味。 “是女儿自己做的哦。”顾琰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特意拿来给爹爹看的？”顾询笑着问。 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是光风霁月啊。顾琰心头再次感概了一番人不可貌相，不过也要感谢他给了自己一副上佳的皮囊。不然，她就更没有在这个家立足的本钱了。 “当然不是，女儿会做香囊了，端妈妈教的警界最新章节。当然要想着做一个给爹爹，只是不知道爹爹都喜欢什么样儿的？” “哦，只要是琰儿亲手做的，爹爹都喜欢。” 太会哄人了！其实，给点实惠更好，譬如说零花钱。可是顾琰虽然这么想，却不能说出口。不然，她这番献殷勤就成了别有所图了。 “爹爹，琰儿想跟您借几本书。” 顾询挑眉，“你才多大点，而且才开蒙不到一个月，我这书房里的书里怕是看不懂。” “是先生让我找来看的。”顾琰把名字一一报了。 顾询挑眉，这些书，是刚启蒙的孩子看的么？而且看书，至少得把字认全了吧。（这个当爹的，完全不知道自家闺女的水平，也不清楚她差点问倒以博学闻名的三嫂的事。这件事，多半也就是闺阁里笑谈一番而已。而且，茯苓县主也不会想着告诉他。当然，这也是当爹的完全不过问的缘故。） “真的是先生让你看的？”顾询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指了几个简单的字考顾琰。 顾琰皱皱鼻子，“爹爹，我都认得几千个字了，先生给我开小灶来着。” 随着顾琰把他指的字都认了出来，顾询的面色渐渐变了，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倒没想到这个闺女挺能读的。嗯，对了，她娘就很聪慧的。想起小时候因为读书远逊于三哥，挨了父亲多少棍棒和训斥，顾询一高兴就道：“才入学，先生就给你开小灶了？嗯，不错，不愧是我的闺女。不过……” 顾琰一脸疑惑的看着顾询，心道难道他这里没有她要找的几本书？就是没有，作为家长也可以给她想想办法。或是告诉她可以去哪里借阅，或是买给她。渣爹可不缺银子，他一月除了俸禄，在公中还可以领五十两银子花。嗯，也许大人花钱的地方多些，可是给她买几本书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可是他当爹的义务。 “这样吧，以后你需要什么书，就让丫鬟告诉方才门口的小乙，他自会给你送去。爹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个小姑娘，就不要自己过来了。” “哦。”你又没养清客相公，难道这也不方便需要回避？不过也是啊，她已经翻过七岁的坎了，是需要避见外男的。书房里这些书童虽然年岁不大，却也有十三四了，也是外男。 小乙，替顾琰通传的俊俏书童很快把她要找的两本书找到，然后送了她出去。路上又遇上了一个比小乙更小更俊俏的书童。顾琰猛地想起了里巧姐出痘，凤姐和平儿去照顾，然后贾琏在书房用清俊小厮泻火的事儿。还有贾宝玉和秦钟…… 瞧着前方比她大个几岁的小乙，顾琰差点踩到自己的脚。难道，渣爹也有这样的爱好？或者说富家公子哥儿，都好这口？ “姑娘？”小兰扶了顾琰一把。小乙也回过头来，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顾琰见他目光清澈，心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平心而论，就是自己也想要看美人的。有条件谁不喜欢身边近身伺候的是人长得周正点。而且，渣爹已经够渣了，再加上这条……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不能再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了。 “琰姑娘，小的就送您到这里了。您下次需要什么书，尽管吩咐人来找小的。爷的书房都是小的在收拾整理，很多书在什么地方，比旁人清楚些。” “有劳了。”顾琰极力压抑住心头的诡异思维，然后问了小乙几句顾询的爱好。这样她才好确定香囊的颜色、花样。 罢了，是与不是她也管不了，当不知道好了。这本来也不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知道的事。她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看书，潘先生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她颇有些吃力。还有银子，这个月才过二十天，她的月例又快花完了。这样下去不行！ 正文 046 进度（4） 顾家人的月例等级分明，顾琰拿的是主子里最低的，二两，无人贴补，还时时被下人变相敲诈。她深深感到这种现象必须改变。原本她想靠勤劳抄书来缓解经济危机，可是才抄了半个月就分身乏术了。如今，只有两个解决的办法，要么涨月例，要么让那些下人不敢再敲诈自己。 涨月例短期看来是不可能了。顾珏这个庶女一个月领的是三两，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越过她去。顾家森严的等级制度不允许，破例这种事不是那么好破的。而且就算太夫人真的发话给她破例，那她也会得罪被越过的那些人。在这么一个家族里生活，还是步步小心谨慎为上。那就只有提高地位，让那些人不敢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顾琰确信五房的下人完全不把她看在眼底，是因为渣爹不闻不问和继母故意放纵造成的。继母那里对她的态度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改变的。但是渣爹那里还可以努力一下的，虽然他自诩大丈夫从来不管后院的事务，但是引起他的重视还是会有些好处的。这也是顾琰去书房找他联络感情的根由之一。 还有一个需要联络感情的对象就是太夫人了，上回她赏了东西，针线房的人给自己裁制春衣就积极了许多，而且布料花色任挑。 五天一次的请安日，顾琰自然不敢迟到早退，而这天也是女学固定的休息日。这一点还是比较科学的，虽然初衷只是让她们陪着太夫人热闹半日，让老先生得到休息，并非是为了她们几个小丫头的身心健康不至于产生厌学情绪。 今天是二月初十，不必上学去。顾琰用完早饭，便候在屋里，好跟着茯苓县主去请安。继母不是很乐意看到自己顾琰是知道的，她自己也不太想去正房，所以不到不得已是不过去的。这会儿拿了本边看边等着，旁边还有渣爹幼时的批注，字迹幼稚却也有些可爱，不想长大了却是这么个渣男。 小菊将屋子收拾妥当笑道：“姑娘也忒爱看书了些。” “人得敬业啊。”顾琰嘟哝。潘先生越来越看重她了，似乎是觉得终于在顾府的女学生里得着块璞玉了，所以加意雕琢盛世女皇商。但其实顾琰知道，她并不比姐妹们天赋高，只是因为更加有危机感，所以加倍勤学而已。有了这样的正确认知，顾琰自然是更加勤学上进了，有时也不由得想想，要是前生有这么勤奋，八成北大都考上了。 外头扫地的小丫头在屋外告诉小菊，“小菊姐姐，夫人要出发去给太夫人问安了。” 顾琰把书签放入，然后搁到桌上，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过去汇合。 虽然已经做出决定要好好的同太夫人打好关系，但是顾琰还是做不来膝下承欢那套。她有些纳闷，顾琼顾瑶能背下那么枯燥冗长的佛经，怎么就背不好课文？看来还是个主观能动性的问题。 今天的东院，太夫人却没有听佛经的心思，只招呼了几个媳妇留下陪她抹骨牌，打发孙女小孙儿自行玩儿去。 不用彩衣娱亲，也不用去上学，今日便算是个放假了。不过顾琰不敢这么认为，潘先生那里她还得交差呢。于是准备回三春阁去看书，谢绝了顾瑾找她去荡秋千的邀请。 顾瑾嘟嘟嘴，“这才多久，你都开始学了，我也回去温书了。不过后日就是花朝节了，莫忘了剪些彩帛红纸到时候挂到花枝上去。” “哦。”顾琰点点头，看到往日一向很活泼的琼瑶姐妹花，今日却有些文静得出奇，正不言不语的往回去的路上走。 顾珏也看了一眼，“我听姨娘说，家里要准备给七姐姐八姐姐议亲了。” 顾琰回望了一眼东院的正房，怪不得二伯母一副有事要和太夫人商量的样子。太夫人留了几个媳妇，大概是想集思广益，把大家的人脉都利用起来。或者是要向她们传达一下结亲的范围要求，毕竟，几个媳妇三五年内都要面临择婿这么一桩事。 只是，十二岁就要准备议亲啊，那自己可只有四年的时间了。 “琰姐姐，你可不要成了书呆子啊。姨娘说，虽然说我们家诗书传家，但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 顾琰站住，“可是只有这个是我们自己可以作为的，出身那些我们又没有法子。” “不只的”顾珏压了压声音，“这话原不该我们做晚辈的来说。才女，其实也就是名声好听些。其实于家族的用处远不如一个会持家的主母。” 这个观点，其实没错。三伯母对于家族的作用，真的跟大伯母远远不能比。三伯母时不时花上几百上千两银子买些心头好，譬如古董花瓶，珍本古籍。大伯母却是执掌家事，大小事务理得顺顺当当。这才有了靖西侯府后院的安宁，以及其他几房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日子。 顾琰能听出来顾珏言下未尽之意，这也是方姨娘对她灌输的，女子最大的前程莫过于嫁人。议亲要看的第一是家世，第二是品貌，才学最多排在第三。这也就是顾琼顾瑶背佛经比背课文有积极能动性的缘由了吧。能到祖姑奶奶那份上的，百年也没有一出。还不如好好的讨好当权者，这样还能被嫁得稍好些。 顾珏将这些话隐晦的告诉她应该是好意。只是，她跟她们不同。顾琳第一次见面就鄙视她没有上族谱，她的确是。所以，她们的未来在被记上族谱时就已经注定了的。不论如何，为了顾家的名声，无论嫡出庶出，应该都能嫁得不错，虽有高低之分，但出不了贾迎春误嫁中山狼的事。因为此时的顾府虽然不是蒸蒸日上，但守成还无碍。掌权的人脑子也还清楚，不至于出那么些离谱的事儿。 可是她要的是离开顾家，不受顾家控制。目前她所能知道的就是进宫做女官了，然后再托庇于晋王离宫做自由人，这个是需要家世才学的。而且她没有被写在族谱上，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太夫人说得很明白了，她得有足够的利用价值才行。当然，等到离开了顾府，她才不会如老虔婆的愿，牺牲自己为顾家谋福利呢。 正文 047 进度（5） 所以，其他人可以敷衍潘先生她却是不行。 “我去看看三伯母，你去不去？”三伯母是寡妇，她不抹骨牌，议亲的事也需要避讳几分，请安后就回去了。顾琰就有些不忿，人家替这家里的儿子守节，你们还觉得人是不祥之身，与红事有干的事项都要人家回避。 和顾珏分别后，顾琰径直前往松竹园，叩响门扉后，还是香雪来开的门，“是琰姑娘啊，快进来。主子不是让你闲了常来么，怎么这么久了才过来？” “刚入学，学业有些紧。” “主子说你聪慧得紧，那些寻常课业如何难得住你？”香雪牵着顾琰的小手往里走。上回这小姑娘来过后，主子挺有精神的。今日太夫人和几位夫人商议为七姑娘八姑娘议亲的事，将主子撇在一边，虽说是俗礼如此，但主子这会儿心头难免有些闷闷的。四少爷又被休沐不上衙门的侯爷叫到外院去了。小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呢。 三夫人见到顾琰果然脸色和缓了几分，香雪忙让小丫头端上待客的吃食，然后亲自在一旁伺候着。一同听顾琰讲她在女学的遭遇。 “琰姑娘，那老先生当真可恶，竟让你一连描了五天的红。他也不瞧瞧你那笔字，还需要描红么？”香雪替顾琰打抱不平。三夫人只是笑着帮顾琰剥栗子壳，放到她面前的小碟里，并不说话。 顾琰拈起一颗进嘴，咽了下去才开口道：“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他要不就是看不起我的出身，要不就是被人买通故意给我坐冷板凳。后来问了四哥，他说潘先生是个端方君子，我才确定他也许是为了压一压我的气焰。”说着从凳子上滑下去，“之前琰儿借了三伯母的名声，这个行为很不好，琰儿这里给三伯母道歉了。” 三夫人笑笑，“想拿我当人梯踩，也得看我自己乐意不乐意极品笔圣。我既乐意，你就不用道歉了。我听珉儿说过，他是庶出，小时候为了得到侯爷的重视也是不得不用些心眼。这种时候琰儿还能想着来陪三伯母，足见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 “三伯母就不怕我是居心叵测故意讨好于你？”顾府下人的传说中她就是小小年纪如此心机深沉的。 三夫人嗤笑一声，“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还看不出来？” 顾琰心头转了一转，她也觉得三夫人虽然不通俗务，但其实人挺睿智的。这么说，四哥对三夫人的茹慕、尊敬应该都是真的了。那么他母亲的事应该同三夫人没有关系。可是，自己母亲的事说起来和继母也没有关系，但是她们没法子像这对嗣母子一般亲近。 面前的小碟子里堆了一小堆三夫人剥好的栗子，顾琰觉得她就是用小钳子剥栗子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一边继续玩嘴里塞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是用饴糖炒的呢，平日里她为了节约都不舍得买饴糖炒的。而且看起来，这还不是外头买的，是三房的小厨房炒的。个大饱满，甜得不腻。 顾琰不喜欢去五房的小厨房要东西，每次都要给铜板，而且拿到的东西只有她自己打发小菊出去买的三分之一那么多。反正继母要装好人，不会因为她个小孩儿贪嘴去买外头的东西吃就发作，她自忖肠胃不弱，不至于吃点外食就肠胃不适给继母挑理的地方，就不去小厨房挨宰了。反正她们其实多半也是省事的从外头买的。不过，三房这个糖炒栗子是真香，下足了料的。 “难得先生对你看重，你也有这个潜力，莫辜负了烧光。这个年岁是最能读得进书的了。”三夫人摸着顾琰的包包头道。 “嗯。”顾琰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坐了一会儿，看三夫人面色好了许多，她便起身告辞了。 三夫人点点头，“回去吧，一日之计在于晨。” 香雪牵着她的手送她出去，又包了一包糖炒栗子让随行的小菊带上。小菊看一眼顾琰，顾琰看包得也不多，香雪做事很有分寸的。要是包多了，继母脸上不好看。这样只是一点意思，她又吃又拿就没什么了。于是笑着道谢，小菊便福身收了下来。 待到她们主仆俩走了出去，香雪叹口气，如果琰姑娘是主子的女儿就好了。那样，她们两个，一个不用这么孤寂的熬日子，另一个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大家族求生存。或者琰姑娘生得平庸些，蠢笨些，要到三房来也不是不行。如今她展现出这样的潜力，太夫人关注着，是不会轻易就予她如此待遇。 主子也说，有潜质的人有时候是需要逼一逼的。只是有时候，她这个做奴婢的冷眼旁观，觉得太夫人似乎不只是要逼琰姑娘成为将顾家诗书传家家声发扬光大的人而已，太过严苛了。很多时候，长辈们明明知道她日子难过，都只是冷眼旁观，对四少爷都没有这么严苛。主子说兴许是因为身世的缘故。四少爷原本好歹是侯爷的庶子，可琰姑娘就只是外室女而已。主子还说，玉字辈最杰出的子弟就是这两个了，很支持四少爷同琰姑娘交好。 香雪想到这里，又自失的一笑，如果琰姑娘生得平庸蠢笨，她怕是也入不了主子的眼了。也就没有如今的这些可惜了。 顾琰回去自行看书，不过想想她是不能一味的读书做小书呆。继母看样子是什么都不会教她了，而这家里的当权者不消说还在观察她。所以她遇到什么难处都自己想办法克服，而不是求助让人看轻。 唉，就连端娘都是太夫人的耳目。还有小兰，也是继母的耳目。这三春阁，除了小菊竟没得个自己人。哦，给她做早饭的马婶子面前能算是。虽然自己给她的不过是一百文，但她依然感恩戴德。毕竟，自己就只有这个能力，她时常被那些得势的下人敲诈，三春阁的人都是看在眼底的。 顾家如果要用她，肯定不会坐视她成长为小书呆，所以当前，她要紧的还是好好读书安身立命。日后，她们自然会替她安排，到时候再一一学来也不迟。 正文 048 进步（1） 时间眨眼走过三个月，顾琰依然还在学，但潘先生又额外给她增加了诸子百家的课程。如今在课堂上，几个姐妹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不善。原本大家都知道再出个顾大姑不太可能，日子得过且过，她偏要如此，岂不是把众人显得太敷衍了么。而且她们其实也不是那么敷衍，可是要学的东西太多，哪里能投入这么多。 就连顾瑾都有些埋怨她，就更别说旁人了，渐渐同她也不如之前走得近。顾琰苦笑，她们的未来都已注定，只要家族不倒，都是会受到庇护的。她却不然，太夫人侯爷是有些忌讳她的存在的。大概还是当年那纸婚书留下的隐患。所以，她必须得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她猜测，当年母亲的那纸婚书肯定是被毁了。说不得连当地官府的存档都因为失火什么的不能再找到。有一些知情人，也许也被灭口了。但万一呢，所以他们对她的存在还是有些忌讳的。 好在，如今她是越来越入他们的眼了。而且，派去消灭痕迹的人想来也是心腹，办事能力很值得信赖。所以，他们对她更加看重起来。这一点从下人不敢再轻易刁难的态度可以看出，继母在收了她孝敬的寒鸦戏水的锦帕后也没有再继续给她派鞋袜衣物的活儿，占用她的学习时间。一开始她真的是派杜妈妈来委婉问过针线活儿的进程的。端娘教导她规矩礼仪也比从前还要用心……顾琰知道，回来四个月，她第一关算是顺顺当当的过了。 她刚回来时还畅想过将来替母亲出气，让太夫人等人想往全都落空的远景。如今，却是但求安身立命为先。毕竟此时，她与蝼蚁无异。所以此时，她实在顾不得顾瑾等人心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这几个月顾琼顾瑶缺课了几次，顾琰估计她们是相亲去了。当然，不是后世一男一女对看，而是出去被那些太太夫人们相。不过应该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不然她们应该是回去备嫁而不是继续上课了。 今天顾琰接到通知，让她以后下午都跟着顾珂继续上课盛世女皇商。她这算是跳级了吧，而且还是享受和顾珂这个长房嫡女上一样的课程。这个待遇不可谓不低了。至此，顾琰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一些。 其实这几个月，有顾琰这个读书好受看重的典型存在，顾瑾、顾琳等人已经比从前更加的用功了。听到这个消息是，顾琳看向顾琰的眼神简直淬毒一般，顾瑾则低下头捏紧了拳头。另外几个姐妹都是嫡出的，虽然感到了威胁，却终究不如她们二人直接被越过感受来得深。 与此同时的朱雀大街上，比三个月初入军营时黑了不少的欧允正在左顾右盼。他在京郊大营就是个大头兵，而且是新兵。并不比任何人特殊，到如今连个伍长都还没有混上，今天是出来出公差的。当然，实际是宫里老头子想他了，想见见他。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束缚过，乐得趁机出来。人说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别说出来看到美人，就是见到街上卖糖人的也让他欢喜不已。 顾府也在朱雀大街上，虽然不是太好的地段。但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既富且贵的老牌世家。欧允路过时微微挑眉，他入军营时没有去同那短腿丫头道别，因为她挺不欢迎他的。哼，他稀罕么？那日让暗卫告诉老头子不要破坏他的游戏，不过是不想她被老头子随口要来赏给他当玩具而已。毕竟，她说他们勉强也算是朋友。这感觉还蛮新鲜的。 进宫后，欧允被带往皇帝寝宫。难得老头子今天没在紫檀经舍打坐，而是在御书房议政。欧允懒得等，便去拜见了一下姨母淑妃。 淑妃的手搁在他脸上，心疼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自讨苦吃啊，看看，这都黑成什么样了！” “姨母，黑点好！”黑点不会被认错。第一次进宫遇上晋王，他就蹬蹬蹬跑过来抱起自己，还问宫人，“这是谁家的漂亮妹妹啊？”当欧允就搂紧幼年三皇子的脖子，然后狠狠踹了他的肚子一脚。 略坐了一会儿，欧允抱着淑妃所出的十七公主出去玩耍。 小公主短胖手指指着前方的蝴蝶，“允哥哥，要”她今年才五岁，甚为得宠。欧允听说她长得极似亡母，一向看待她也与旁的公主不同。两人凑在一堆，一看便知道关系匪浅。小公主一来有淑妃教导，二来也喜欢这个和自己相像的表哥，因此一向极为亲近他。如今虽几月未见，却还是记得牢牢的。 欧允笑笑，抱着小公主追了过去，一路就追到了御花园。而且为了逗小公主开心，还不时飞纵而起去捉蝴蝶，乐得十七公主高兴的直拍巴掌。这说起来于礼不合，可是随行的宫人全都视若无睹。 “啊——”欧允腾挪时险些撞上了从转角处出来的一个身着妃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对方始料不及被吓了一跳。 欧允不由得站住多看了两眼，他出入后宫多年，这样绝色的女子倒也见过那么两三个。不过这个，也许是因为他刚从军营出来，所以觉得格外惊艳。 “大胆狂徒，竟敢直视我家如妃娘娘芳容！” 欧允收回目光，微微欠身然后离开。他也到了该避嫌的年纪了，看来以后在后宫不能乱转悠了。 对方也看清了他手中抱的是皇帝最为疼宠的老来女，按下了还想再责问的随身宫女，“去打听打听，这是谁？” 一时皇帝议事完毕，着人来寻欧允，他便将小公主交给淑妃宫中的人带回去，自行前往皇帝寝宫同他一起用午膳。 看着甚有食欲的爱儿，敬帝挥退布菜的太监，亲自执了筷箸含笑替他夹菜。两父子用膳，倒没有摆那么的大的排场，只是做了些欧允平素爱吃的，不过寥寥十几个碟子。 “听说今日你看如妃一时看住了？”皇帝往欧允碗里夹块腌笋，状似随意的问道。 正文 049 进步（2） 欧允的筷子顿住，“老头，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么，这也值得兴师问罪？”谁在军营里呆了三个月乍然看到这么个大美人会不多看两眼后啊。 “朕可不是兴师问罪，你要是喜欢，什么不能给你。我儿长大了啊！” “可别，我没这么重口味！”欧允脸都胀红了，瞅了敬帝两眼，“你在说笑吧？” 敬帝大笑不语，欧允想了想道：“我还小呢！”师傅说过早泄了元阳，不利于修炼内功的。他以后享用美色的机会大把，可不想因为这个内功难有长进。 敬帝上下打量他一番，“嗯，此事不急。让你姨母慢慢替你物色就是了。” 用过午膳出宫，欧允对着身后的宫门嘟囔了一句‘无事忙’，然后便打马回将军府。 欧老将军看着比之前壮实的他倒是挺高兴，拉到兵器房考校了一番武艺，又推演沙盘。欧允又问起在军中听到了几场大战，两人在兵器房里便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欧哲回府。 欧允自请去了京郊大营，让自己留在京中任职，得以在老父跟前尽孝，和妻儿团聚。再加上欧老将军和长子恳切的长谈过一次，指出欧允其实也是个受害者，这些年在他这个大哥面前总是无端都要矮三寸……现在欧哲再看到欧允，那种一见就生厌的感觉便淡了不少。 “回来了。”欧哲淡淡招呼道。 欧允一愣，“嗯，回来了。上峰派我送文书到兵部，可以晚间再回去。”活儿自然有人替他去干，不然他哪里有时间进宫和回家。 欧老将军道：“那今晚我们爷仨好好喝一盅。” 欧哲正要应下，让人去酒窖把前些日子部下送给老爷子的好酒起出，就听欧允道：“不行啊，爹，我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回军营。” 欧哲一愣，嘀咕道：“你小子也有守规矩的时候。”他进军营也是以武进士，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去的，倒不像欧允从小兵做起。说起来，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这娇生惯养的主居然还真吃下了那个苦。 欧老将军点头，“很是，为父竟将这个忘了。” 是夜，三父子难得的在一起用了个晚饭，然后欧允就换衣要准备回军营了。 “我送你到后门。”欧哲起身道。 欧允点头，“有劳大哥，爹，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您老人家邪神降临最新章节。” 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临了欧哲想说点什么却也不知怎么怎么说，只拍了拍欧允还嫌单薄的肩头。欧允是头回得他如此温情相对，哪里还需要他多说什么，惯常冷峻的眉眼已是不由自主的弯了，“大哥保重！” “你也保重！” 欧哲回到屋里，看老父很是欣慰的样子，却没再像从前一样吃味了。到如今他已然知道，父亲是因为他们两兄弟今日难得的和睦，难得的兄友弟恭在高兴。而不是从前狭隘的认为的为了小弟的长进欣慰。 “爹，我真没想到小允这么能吃苦头。我托人问过，他在军中隐姓埋名，真的就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什么优待都没有。今儿回来看他的样貌，听他言谈还真有点令人刮目相看的感觉。” 欧老将军摸摸胡子，“他怕是还挺享受做普通人的感觉。说到吃苦头，他小时候都能下苦功夫练习武艺，也是心志坚毅之辈。军营里的磨练能扛下来也不在话下了。”说起来还多亏晋王当初一通臭骂把这小子给骂醒了。估计那也是皇帝自己下不了心管教，所以交给晋王管的。 与此同时，在顾府东院的正房，太夫人向肖嬷嬷抱怨，“这个琰丫头，书倒是读得挺好，我就怕她读成了小书呆。这样以后的用处可就小了。”都回来四个月了，居然就是跟着众人一起逢五逢十的来请安，跟其他的孙女儿完全不能比。 “就怕是从小没人教，如今回来了茯苓也不教，所以什么都不懂！端娘怎么也不教教她为人处事？让她做这个教养嬷嬷不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肖嬷嬷笑道：“琰姑娘可不需要端娘教。太夫人，最近两月的菜色依奴婢看还挺合您的口味。” 太夫人眯眼看着她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说这跟琰丫头有关系？” “是啊，太夫人有消渴症，饮食上需要格外注意。琰姑娘自己翻看医书，将饮食宜忌誊抄了下来。然后让端娘到奴婢这里问了您的饮食习惯，又让三春阁的粗使婆子马婶子依照时令想了好些道既合您的口味又对消渴症有益的菜色。奴婢试着让小厨房做了，前几日孔太医给您请脉不是说您症状有所减轻了么。” “好啊，你竟敢瞒着我！还有，为什么是粗使婆子替我安排菜色？你明明告诉我说是问过孔太医给我做的。”太夫人挑眉道。 “太夫人有所不知，这个马婶子以前是大厨房的，烧得一手好菜，大姑娘当初还差点想要了她的卖身契陪嫁到梁国公府去的。只可惜她脸上有胎记，有碍观瞻。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人排挤了，在五房做个粗使婆子。十三姑娘喜欢吃贴身丫鬟炖的燕窝粥还有银耳羹，就在自己院子里炖着，没有让小厨房单给她做早饭。琰姑娘有样学样，让端娘去讨了食材，也在三春阁生炉子单做早饭。这个马婶子就被她提拔起来了。琰姑娘拿来的手写食谱，奴婢的确是问过孔太医的。” 太夫人感概，“一个端娘，一个马婶子，茯苓倒是给了三春阁不少人物啊。” “那也是因为茯苓县主陪房里人物多，不稀罕她们。” “那为什么事前没有告诉我？是她叮嘱你的？”这招倒是剑走偏锋，如今在自己跟前献媚的孙女这么多，她又是晚来的，再做那些怎么都显不出来，不如另辟蹊径。 “琰姑娘让不用特意告诉您，她说这叫润物细无声。” 太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鬼丫头！”说完沉下脸，“倒是你这老货，她说什么你就听了，竟然还敢瞒着你主子？” 肖嬷嬷笑道：“那是因为奴婢知道太夫人就是等着想看看琰姑娘是不是可堪造就的啊。说起来，要换季了，琰姑娘又该送食谱来了。” 正文 050 进步（3） 太夫人想了想，“端娘就不说了，那个马婶子，琰儿为什么单单提拔她？” 肖嬷嬷便将顾琰让下人竞争上岗的事说了。 太夫人想了一下，“让人赏那个马婶子一两银子。” “是。” 不一会儿，去办事的人回来回话，说顾琰带着马婶子过来叩谢了。 “太夫人，奴婢去了传太夫人的话，琰姑娘便将马婶子叫了出来让她领赏，然后带着她跟着奴婢过来给您磕头谢恩。是不是让她在院门出磕个头就打发她回去了？” 太夫人道：“让她们进来吧。” 得了赏对马婶子而言是意外之喜，一两银子可以抵她三个多月的月例了。 顾琰墩身给太夫人行礼，“祖母，琰儿将马婶子给您带来了。”马婶子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行礼。 太夫人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了马婶子两眼，这么个人，倒是难得她找了出来。太夫人便问了问她平常吃的某种用食物做的丸子马婶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偏偏还是用她平常最不喜欢的食物做的。但是她吃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吃出来，从前孔太医也让她多吃些的。要不是肖嬷嬷方才说穿，她还真不知道呢。 马婶子便把如何如何做的过程说了，声音有点哆嗦，她有些怕这位实际上执掌后院大权的太夫人。 太夫人看她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又问她是怎么想到的。这些下人，包括肖嬷嬷可都不敢拿她不喜欢的食物给她吃呢。马婶子便说是和顾琰一起商量的。 “你回去吧。” “是。”马婶子颇有些惶恐的退了出去。实际上她之前压根不知道顾琰是问了她然后让人做给太夫人吃的。这一点方才去打赏的人也看出来了，回来便告诉了太夫人。 等到跟前只剩下近身伺候的人和顾琰，太夫人一巴掌拍在案上，“顾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骗摆布祖母！” 顾琰心头骂一声‘没人权’，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肖嬷嬷也同时双膝落地。 “祖母，那些吃了有好处的。” 太夫人虎着脸不理会，顾琰只好继续道：“祖母，琰儿的确是胆大，但也是为了祖母着想。当然，这条和肖嬷嬷是一样的。否则我们不敢这么做的。还有另外一条，除了出于孝道琰儿私心里也是希望祖母能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的仙路春秋最新章节。” 太夫人心头一哂，倒是实诚。长长久久的活着，好震慑茯苓县主让你的日子好过些。不过这个解释她能够接受。就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肖嬷嬷不是也想着自己长长久久的活着，她能继续跟着做后院里侯爷夫人见了都不敢怠慢的人物么。 据顾琰的观察分析，太夫人是个喜欢把持权力的人。大伯母管理内宅管理得很好，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是她还是要在各个要紧的位置安插自己的人，时不时还要插手管些事。她肯定不喜欢被欺骗被摆布，所以她发火是正常的，是意料之中的。所以，顾琰这会儿也不怎么怕，当然，面上该有的惶恐还是不能少。这一步对她也至关重要，如果走错了，满盘皆输。不过，如果太夫人的支持争取不到，她以后日子也注定很惨。所以，怎么都要搏一把。 因为，太夫人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的人，还是能够知道自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了她好的。支持她这个想法的，便是太夫人身边第一心腹肖嬷嬷的态度。这位老人家对于揣摩太夫人的心理那绝对是专家级别的。 当下，两人一起跪着，也不再辩解。 半晌，太夫人终于缓下脸色，“起来吧！” 顾琰站起来，顺道扶了一把肖嬷嬷，肖嬷嬷跟她道谢，“奴婢谢琰姑娘了。” 顾琰摇摇头，“嬷嬷是祖母身边伺候的人，琰儿扶您那是应该的。”说完走到太夫人跟前，“祖母，琰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 “嗯，记住，不是哪一个都会像祖母这样平静的就接受了的。不要自以为是为对方好，就擅自拿主意。” 顾琰一凛，这是在教她如何同上位者相处？看来她料得不错，老太婆果然有好好培养她的打算。这以后打算吧她送给谁啊？不用问，肯定是上位者，不然不会这么教她。 “嗯，琰儿记住了。”顾琰乖巧的坐到小马扎上替歪着的太夫人捶腿，往常这活儿时常是被顾琳等人抢去的，她和顾瑾都到不了跟前。 “好了，念在你也是出于孝心，祖母也不能光赏马婶子。” 上回她得了两样首饰，端娘说将来放在嫁妆里也是很有面子的。可是那毕竟太遥远，得她离开顾府才能用呢。还不如像赏马婶子一样赏她银子呢。 “知道你缺银子，你那个老子向来什么都想不到，也不会贴补你。祖母这里每月单给你二两银子的私房钱。” 顾琰颇有些惊喜，这样一来，她就一下子double了啊。还直接越过了顾瑾和顾琳这两个庶女，明面上和顾琼顾瑶这两个庶子的嫡女比肩了。不过，以二伯父和二伯母连她的衣食用度都贪墨的捞钱程度，二房肯定有私房钱的。 “谢祖母体恤！”顾琰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心头的确有不少委屈。而且，这会儿如果不这样，也不像。 “乖，别怕，还有祖母呢，你可是祖母嫡嫡亲的孙女儿，跟那起子没血缘的不同。” 瞧，比上回跟她说话又近了一步了，看来是觉得她有潜力。顾琰心头冷笑，有做好扬州瘦马的潜力吧。想得倒美，她才不管什么家族的利益呢。不过，太夫人如此对她，以后日子会好过些。但是，继母那里肯定会更加的不舒坦。还有另一些嫉妒不平的人，暗地里也会给她使绊子。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这事儿很快也传开了，一些顾琰预料的情况纷至沓来。譬如下人的态度变化，还有顾琳的嫉妒，顾瑾的疏远……不过也有她没有预料到的，那就是四哥顾珉的警告。 “琰儿，你比我想的更聪慧。回家后你走得很顺，可是越是顺的时候越要小心谨慎。” 正文 051 进步（4） 用顾府上下的话说，顾琰如今是太夫人的新宠。时不时的被叫去作陪，一同用膳。又说她承袭家风，还说顾大姑后继有人……甚至有传言讲，太夫人有意将她养在身边。 顾琰是外室女，这一点将来在婚配方面非常的吃亏。因为这样的身份会被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轻视，认为没有教养，婚配的对象就只能往低了去选。如果能养在太夫人跟前，将来再上了族谱，那么教养这方面至少不会被怎么挑剔。 不过，这也就是传言。反正太夫人从来没有明示暗示过。 “姑娘，吃西瓜了。”小菊端着托盘进来，是小厨房送来的用井水湃过的西瓜，大夏天吃着很舒服。这样的物资享受随着太夫人的看重，顾琰也能正常享受到了。而不是之前被小厨房的人昧掉私下分了，装点心的攒盒更是一直满满当当。 不过她没有什么访客，目前为止她也只在东观见了一回外人也就是晋王妃而已。在分给小菊小兰吃之余，便不由想起曾经做过两回不速之客的某人。说起来，半年没有见过了。想来是那位小爷找到别的乐子了。她到这个时空到如今已经五年了，除了顾家人见过的外人还真是一只手就数过来了。所以对每一个印象都很深刻。 顾琰放下手头的功课，开始吃西瓜。她如今下午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可不只是潘先生教的那些书本知识了超级风流学生最新章节。一开始没基础，真真是不轻松。礼仪、乐艺、棋艺、书艺、画艺、茶艺……要十八般武艺皆会才行。顾琰想到这里，一边吐出嘴里的西瓜籽，一边讥讽的弯起嘴角。说白了，学这些都是为了将来嫁得好。这时代，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嫁人以前是父兄，嫁人以后是夫婿，这就是三从四德。 她这个月将要过八周岁的生辰，太夫人交代让公中拨银子好好帮她办个小宴。毕竟是她回家的第一个生辰。太夫人这么做，着实是太给顾琰长脸了。 只是，按顾琰的身份，即便是比着顾瑾来，公中也只能出二十两银子。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宴席，也就够办一桌。普通一点的，能做出两座，旁的就不能再有了。这和太夫人说的要好好操办，热闹一下相去甚远。这个缺口势必得有人填补。而且，还不能坏了公中的规矩。 这话是在众人六月三十请安的时候说的，后院的女人孩子都在。这事儿几妯娌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于是眼光纷纷望向茯苓县主。往常顾珏顾珲过生辰，茯苓县主嫁妆丰厚，每每在公中有数的银两之外自掏腰包办得热热闹闹的，让二房和四房的人艳羡不已。如今，要她掏腰包给个外室女大办生辰，这心头自然不是个滋味。嫁妆是她的私产，将来只会留个她自己的孩子，和顾琰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按照太夫人好热闹的个性，这个热闹的生辰宴没有一二百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在座几个妯娌都是正室，心头很是清楚这个感受，顿时觉得太夫人这么做是有些难为人了。而顾琰这个外室女，未免太会钻营了一些。要知道，如今被顾琰比下去的几个姐妹，可不就是在座几妯娌的亲闺女么。 茯苓县主手在袖子里捏了捏，脸上溢出笑来，“难得母亲想热闹一下，儿媳定当办得妥妥当当的。” 太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笑笑道：“嗯，二十两银子不好做个什么，这我也知道。既然是我说的，那我添上四十两好了。也是趁这个机会，大家热闹热闹。” 林氏笑道：“琰儿回家第一个生辰，是要好好庆祝才是。我不敢和太夫人比肩，我添二十两好了。”好事需得成双，没有出三十两的道理。林氏作为侯爷夫人，月例是五十两，出个二十两不算什么。 三夫人笑道：“那我比大嫂矮一截，十八两。”秦氏对顾琰是越来越喜爱了，很是出挑的女孩儿，只可惜不是自己生养的。秦氏月例四十两，但嫁妆不是一般的丰厚，又只有顾珉一个嗣子，也无需留太多嫁娶银子，手上一向宽松得紧。 一向捞钱无所不用其极的二夫人如今为了两个女儿的婚事对太夫人诸多奉承，于是也咬牙拿了十六两出来。二夫人是庶子媳妇，一月二十两银子。而且有子女数人，眼看都到了嫁娶之龄，真是用银子的时候。所以这钱拿出来着实有些心痛。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在相看，可是以她侯府庶子媳妇的交际圈子，娘家也不是太昌盛，能接触到的人都不是太满意，所以实指望太夫人能帮衬一下。 至于四夫人，一向是会做人的，于是也笑嘻嘻的添了十四两银子。 这些银子自然是要交到茯苓县主手上，让她去操办的。几个妯娌虽说是讨太夫人的好，未尝没有幸灾乐祸故意看她笑话的意思，她心头焉能不火！ 至于她对顾琰，其实没人能挑得出毛病来。本来嘛，一个接回来的外室女，她没有故意的薄待就很好了。这大半年眼看着顾琰一步一步，如今竟是挤掉几个姐妹，在太夫人跟前格外的有脸面。她心头的感受可想而知。只是此时却只能脸上堆满笑意，盈盈一福，“这下我可省银子了，要好好的谢谢娘跟几位嫂嫂。琰儿赶紧给祖母和几位伯母道谢。” 顾琰心头一哂，继母这话可说得真漂亮。言下之意如果太夫人等人不掏这银子，她也会讨腰包好好的给自己操办。而且，太夫人真是真疼她么？真疼她该为她着想吧。这样的殊宠，她身份又低微，这是替她拉仇恨呢。或者太夫人认为有她的宠爱，自己在这个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不过此时也不及细想，她跟在茯苓县主后头福身给太夫人还有四位伯母道谢。 顾琰吃着西瓜想起这一幕，又想起四哥的提醒，觉得有些烦躁。 正文 052 构陷（1） 西瓜还剩下几块，之前顾琰就让小丫鬟端去了几块给端娘，这些便给小菊小兰吃了。她净了手自己拿了把小宫扇扇着。好在屋里有冰，而且时不时有各种凉品送上，所以日子还不算太难过。 说到这个冰也是有额度的，顾琰每日有一盆。上回顾瑾过来，说起她如今只有半盆。很明显另外半盆是被克扣了。谁让她们母女都不受宠呢。 其它像是顾珂，她母亲是当家主母，自己是嫡出，那是尽着用。就是顾珏，身为五房的嫡女，那也是不会断了冰的。顾琰，经过大半年努力往上爬，如今下人也不敢克扣她的。只是，方姨娘和顾瑾就只会自怨自艾，也不知道争取，顾琰觉得她们的态度也不可取。 小兰今日不当值，吃了小丫鬟送过去的西瓜过来跟顾琰道谢，顺道告诉她一个在五房堪称爆炸性的新闻。如今瞅着顾琰越来越得势，小兰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对顾琰殷勤得很。 “你说什么，依依怀孕了？”这个消息的确是有些震撼，顾琰的眸子瞪得溜圆。继母能容得下？而且依依不是每次都喝避子汤的么。不过，现代那么先进的避孕方式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呢，这避子汤肯定也没有那么神奇。顾琰如今时时关心太夫人的身体，常常到东院去，和孔太医也慢慢熟悉了。也听他说起过，什么药都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效果，要看服药人的体质的。 茯苓县主是有前科的，活活的将一个怀孕的丫头打流产了。不然也不会有顾琰的回府，以及依依惜惜被赐到五房了。 “你怎么会知道？”按说继母隐瞒还来不及呢，怎么小兰这个不入流的小丫头都知道了？ “因为依依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在爷的书房晕倒，爷找了大夫来看，所以就都知道了。如今，太夫人也知道了呢，还让人赏了补身子的药材。” 这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来这么一出。反正能在正室眼皮子底下顺下生下儿女又养大的，都不是一般人。 小菊担心的道：“姑娘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生辰了，依依姑娘如今怀上了，夫人肯定心情特别的不好。到时候还能好好的给姑娘操持么？” 顾琰心道，她巴不得不过这个万众瞩目的生辰呢金凰公主。不过，这样是有些考验继母的承受力了啊。虽然给她操持生辰宴，交代给杜嬷嬷就行，而且也不需要她私下掏多少银子，但这件事本身就会让她不爽。如今再加上依依怀孕，这刺激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有了上回，大概她不能再用那么粗暴的手段弄掉这个孩子了吧。而且上回毕竟是渣爹还没来得及知道，太夫人也没来得及。如今可容不得她一手遮天了。 顾琰眨眨眼，“知道她怀上有多久了么？” 小兰立即很八卦的上前，“听说依依早就知道了，一直用生绢缠腹，所以不显怀。如今已经出了三个月了。” 人才啊！看来太夫人赐下的并非弱手。她最近还是躲着点正房那边，不然万一继母将气撒在她身上就不好了。 如今顾琰是东院的常客，这天下午下了课又过去了，因为今日是孔太医固定过来诊脉的日子。以太夫人的品级，请得动太医不足为怪，而且孔太医是在不当值的时候过来。顾琰觉着这么好的资源不能浪费了，于是在半年前啃医书查太夫人的饮食宜忌后就一直没有搁下，还时常向孔太医请教一二。 太夫人对此乐见其成，甚至还玩笑地让顾琰拿她试过诊脉，东院的下人也都被贡献出来随她学习。还跟相交多年的孔太医说这孩子有她姑祖母小时候的风范。这个认同相当的高了。孔太医对好学的顾琰便也不藏私。如今她将寻来的医书上的上千张方子都背了下来，还能试着自己依据把得的脉做一二修改。有些医书在渣爹的书房找不到，便去三房借。三夫人是很乐意借书给她看的，她每次也保管得非常好。 当然，接触医术才半年多，虽然有名师，但也不能说她医术就如何如何了。但入门还是入了的，东院和三春阁的下人有些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她也能给出些可行的建议。如果是家贫无钱请大夫的，她也能根据医书上现成的方子做出适当修改给人开张方子。 这是顾琰和太夫人时常联络感情的好处，她非常的珍惜。而且如今太夫人对她，也还真有几分祖母对孙女的疼爱的感觉。所以，孔太医来问诊，她势必是会陪在一旁的。还会认真的用笔记下孔太医说的注意事项，然后交给肖嬷嬷。 孔太医大约六十多岁，也很爱摸顾琰的包包头。今天问诊完了，太夫人交代送他出去，顾琰便如常的主动跟出去。孔太医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孔爷爷，我的潘先生最近有些咳嗽，我把了他的脉……”顾琰将把到脉象告诉孔太医。她要给潘先生把脉的时候，老先生还不肯，说自己没毛病，而且有也不用她一个小丫头操心。最后是拗不过她，这才让她把了脉的。 孔太医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给顾府请的先生把脉问诊，当下站住问了几句，然后告诉了顾琰怎样用药为好。 “多谢孔爷爷！”潘先生待她虽然严厉得不得了，但真的是一个好先生。顾琰便跑去准备把孔太医的话告诉他。不相信她的水平，总该相信太医说的了吧。虽然她水平不太够，但是一点小毛病她还是能把得准脉的。 往女学去的路上，顾琰遇上了在后园散步的依依。瞧她衣服宽松微微凸起的模样，看来之前果然是把肚子用生绢缠住了。 “依依姑娘”顾琰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要走开，大家也就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却不想被她叫住，“琰姑娘，你陪我坐坐吧。” “呃，好吧。” 依依握着顾琰的手，“琰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如果我的孩子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顾琰愕然，“你不想生儿子么？” “能生个女儿我就满足了。生个儿子，我怕没那个命啊。” 正文 053 构陷（2） “嗯？”顾琰纳闷，当通房的不该都想着生儿子么。儿子虽然是庶出的，但总是一辈子的依靠啊。看二伯父四伯父的生母如今不就是靠着儿子在过日子么。祖父的几个老姨娘，今天她还看到有在太夫人跟前伺候的呢。而那两位，太夫人给庶子面子，便让她们颐养天年了。 这会儿她们是在走廊下坐着，头顶上是一片植物的藤蔓搭成的顶子，夕阳的余晖透过藤蔓的缝隙漏下来，其实很是舒服宜人。估计依依也是因为这里呆着舒服，所以才出来走动的。要不然她就只有在屋里闷着。要扶着腰在五房的正房空地走来走去，那实在是需要勇气。 “生个儿子是好，可是我怕我会没命带他。” 顾琰了然了，这依依果然是聪明之极啊。这话可以有两个理解，第一，她直接难产而死，这一点不难做到。五夫人毕竟是五房的当家主母。而且太夫人也好，渣爹也好，更看重的肯定是她肚子里的这块肉而不是她。所以，只要儿子生下来了，她是死是活应该无关紧要。第二，就算她活下来了，五夫人是嫡母，回头她抱去往废了养，依依作为生母又能有什么法子。 这样的话题让顾琰有些心软，说起来大家都活得不容易啊。她虽然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依依选择和她说，而不是和惜惜说，但想想也就明白了。说起来五房除了她和依依惜惜二人，其他都可以算是继母的人马。所以她们也可以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然后尽力的讨好太夫人。她靠的是好好读书承欢膝下，依依惜惜靠的就是生孩子了。 而惜惜那里，如今一起被赐下的依依怀上了，她却没有，有些话对她说，却有些不合适，甚至可能会被她告诉继母。只是为什么要对她说，就不怕她去告诉继母去？难道依依如今怀孕了，想在五房找一个同盟军？ 依依拉住顾琰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这也是琰姑娘的弟妹呢，你摸摸！” 顾琰也来了几分兴致，对依依肚子里这个，她原本说不上期待。但是，比起顾珏跟顾珲，她肯定偏向这个。 顾琰的手刚放上去，依依忽然往后倒去，“琰姑娘，你——” 顾琰大惊，下意识的猛地收回手，熟料依依居然因为失去支撑，竟从石凳上滑到了地上。 “姑娘——”方才站在几步外的丫鬟猛地叫了一声，过来扶起依依，“琰姑娘，你为什么推我家姑娘？” 顾琰直愣愣的看着依依下身的裤子慢慢浸出血来，心道糟了！一边对旁边吓坏的小菊道：“快去叫人！”希望这个孩子能保得住，不然她就惨了。她根本就没有推依依，游之无尽神器最新章节。 小菊回过神来，转身就跑出去叫人。顾琰没敢再站过去，之盯着依依看。她没道理突然坐不稳，那就是故意陷害自己了。可为什么啊？就是知道一定保不住，也不用拉她下水吧。 附近的下人很快过来，一阵忙乱后弄了张春凳把依依抬回五房她的住处。她就住在茯苓县主的耳房里。而顾琰跟着回去之后，因为是小姑娘就被挡在了门外。 茯苓县主很快赶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儿？” 门口的下人看了看顾琰，小声道：“依依姑娘的丫鬟小桃说是琰姑娘推的人。现在已经见红了。” 茯苓县主看过来，顾琰道：“母亲，我没有。她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肚子，然后就自己往后倒。”这个解释显然有些站不住脚，依依好容易才怀上了，而且千方百计的在茯苓县主这里隐瞒住，出了三个月才让顾询和太夫人知道。她没有理由自己倒下去摔一下陷害任何人。 茯苓县主不置可否，“你先回去。”说完就进去了。 五房的通房怀孕的消息传出没几日，就见红了。消息传出，众人第一反应就是茯苓县主干的。 太夫人尤为生气，龙头拐杖在地上一磕，“她又做了什么？” 二夫人本来正在磨着想让她答应替顾琼顾瑶的事动用一些老关系，这会儿被打断也是非常的不爽，却也只好不再提这茬。 “五弟妹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人呢？” 太夫人横她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也不想想，我当年若是也如此，会有你男人么？” 二夫人委屈的道：“母亲，儿媳什么都没做，是五弟妹啊。” 来禀报的人道：“太夫人，不是的，据说是琰姑娘把依依姑娘推倒以致见红的。” “胡说，琰儿方才还在我这里呢。”太夫人如今对顾琰这个真心关切她的身体的孙女也不是全无真心，下意识的便维护了一句。方才顾琰还管着不让她吃冰镇的凉品来着。 “太夫人，就是方才的事。” 没一会儿，确切的消息传来，依依的孩子没有保住。茯苓县主将顾琰交给了她爹处置。 二夫人想着太夫人近来不是很疼顾琰么，于是道：“母亲，儿媳觉着琰儿一个小姑娘，怕是做不出这种事来。您要不要把人都叫来问问？” 太夫人想了想道：“我只是祖母，该是孩子父母管的事，我不能倚老卖老胡乱插手。唉，这个家就没有一天是完全安宁的，让我想好好歇歇都不曾。” 肖嬷嬷过来道：“太夫人，要不要进去躺一躺？” “嗯，也好。” 被晾在当场的二夫人看着肖嬷嬷扶着太夫人进去，心头恨得咬牙。这话不就是说给她听的么，这是不肯帮琼儿和瑶儿张罗了。她无奈，只得转身出去。 肖嬷嬷伺候着太夫人躺下，坐在旁边替她打扇子，“这二夫人也不看看七姑娘八姑娘什么身份，难道还想同大姑娘比肩不成？” “那她倒是不敢想。哼，她看不起人新科的进士，嫌人家没根基，官儿小。可不是因为如此，人家怎么会因为想和靖西侯府拉上关系同她的女儿联姻。小七小八要想嫁进有根底的人家，那就只能是做继室，她又不乐意。我才不管呢。” 肖嬷嬷试着说了一句，“太夫人，奴婢认为琰姑娘不至于。” 正文 054 构陷（3） “嗯，这件事你留意着事态的发展。至于老二家的，再来就直接挡了。”又不是她的亲孙女，她操那么多心做什么。不过是庶子的嫡女，还真当自己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不成？还挑三拣四的。 “是。”肖嬷嬷答应下来。看太夫人眯上了眼，便将扇子交给旁边的丫鬟交代了几句走出去。 “大嫂”刚出去就有人迎了上来。肖嬷嬷一看，果然是她那个堂小姑子——端娘。显然是为了琰姑娘的事而来的。这个小姑子自己没有儿女，以前在五房一直坐冷板凳。如今跟了琰姑娘大半年，倒是对她愈发的上心起来。 “你跟我来吧。”肖嬷嬷把人带回了自己平日歇脚的屋子。 一坐下，端娘就急急问道：“大嫂，太夫人怎么说？” “太夫人让我留意着事态的发展。还说琰姑娘有父有母，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太过越俎代庖了。” 这话也是正理，可姑娘那所谓的父母，还不如没有呢。想到五爷不由分说一巴掌把姑娘扇翻在地，端娘忍不住的心疼。还有五夫人的冷眼旁观。 “那边情形如何了？” 端娘便说了。 肖嬷嬷皱皱眉头，琰姑娘日常也为自己的身体考虑，提醒宜忌，是个好孩子。可惜没有亲娘护着，五爷是说打就打啊。 “五爷就没问问？” “问了，可依依姑娘的丫鬟一口咬定是我家姑娘推的人。光有小菊作证顶什么用啊。再说，依依姑娘的确也没有拿自己孩子来陷害琰姑娘的道理。可是，姑娘她也没必要害依依的孩子啊。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而且她也很善良，下不了这样的毒手。”自己带了大半年的孩子是什么样的，端娘还是清楚的。 “那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出了这么一桩事，外头怎么都会有议论的。而且现在太夫人表明态度交给孩子父母处理，议论的就更多了。 端娘恨恨的道：“有人说是我家姑娘为了讨好五夫人做的。”这个说法是最多的。 “那琰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被五爷下令关起来反省了。” 顾琰现在被关在小黑屋里，和小菊一起。三春阁的人都被教训了，不过关小黑屋的就是她们主仆两个。另外端娘因为和肖嬷嬷的关系，虽然被渣爹训斥了说她不会管教，但还是有人身自由的。 渣爹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上的时候，顾琰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九鼎神皇。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然后嘴角流血了。这会儿靠在小菊怀里，她一直默然无声，小菊便有些担心，“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想不通。” 小菊犹豫了一下道：“爷他也是一时气急了。” “我不是想不通这个，我是想不通依依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我。她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至于渣爹，这回是彻底死心了。还有祖母，如今也不见她有动静，这位老人家的宠爱也廉价得很。她的心头拔凉拔凉的。 小黑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也没有吃的喝的。其实小菊挺害怕的，好在怀里还有个顾琰。 顾琰方才是真的受伤了，所以小菊把她揽在怀里她就顺从的靠了过去。这会儿靠了一会儿觉得身心不那么痛了而且觉得热便坐直了身子。这里不透风，七月的天气燥热得很。 小菊也苦恼的道：“是啊，她为什么呢？” 外头有人的脚步声靠近，然后传来香雪的声音，“三夫人让我来看看琰姑娘。” 守门的婆子道：“不是我们驳姑娘的面子，实在是五爷吩咐了，要让琰姑娘好好反省，任何人不能进去。” 顾琰心头一暖，总算这个家里还有三伯母是真的挂记着她。渣爹让反省，可不是反省过了就算了。这会儿关小黑屋，是要她自己认罪呢。认了罪之后再名正言顺的处置。 关小黑屋是很难受的，两眼一抹黑。顾琰觉得幸好她不是真的只有八岁的灵魂。否则，即便渣爹那巴掌不把她的心扇得裂成几块，如今这样压抑的空间也会把她搞变态。感觉到小菊其实害怕得要死，却还在极力安慰她，她觉得这才是她的亲人呐。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个黑锅认下的。那就只能指望有外力搭救了。现在看来，有这个能力的也就是太夫人了。至于她几时出手，那得看自己对她的利用价值了。这老虔婆心头第一的是顾府的利益，这件事不管怎样，为了顾家的平稳她也不会太早出手干涉的。 晚上的时候下人进来送了顿饭，就两个馒头和一些清水。顾琰和小菊分吃了。又过了一两个来时辰，小菊的耳朵比较尖，听到房顶上有点动静，于是推了推顾琰，“姑娘，上头有动静。” 顾琰挑眉，难道是晋王这么快知道她有难，派人搭救她不成？可是，这消息应该传不出顾家吧？ 有几片瓦被人掀开，仰着头的顾琰看到了星星。今夜星空很是明亮呢。 有个人从屋顶跃下，“琰儿” 顾琰一下子来了精神，“四哥，你来看我么？”就这么一声，不小心扯动了嘴边的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顾询，你个欺软怕硬的渣男！就只敢跟没有反抗能力的我耍威风，当初怎么不敢对茯苓郡主做什么？还说她残害手足，我呸！就这么就把她的罪定了。最后还说让她好好反省，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省得她不服。结果就是把她关到小黑屋里，她才八岁啊，这对她身心是多大的伤害。哼，八岁都还差几天才满。这种人也配当爹？ 顾珉听到她这声，从怀里掏出一管药膏，“我先给你上药。” 顾琰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颊边涂抹，然后是清清凉凉的感觉扩散开来。挨顾询打的时候，顾琰没有哭，这会儿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顾珉察觉到滚烫的泪珠砸在自己手背上，温和地道：“别哭别哭。” “我就哭一下下。”顾琰哽咽道。回到顾家，她过得太辛苦了，步步小心才有了今天。结果依依来这么一下，顿时把她打回原形。 正文 055 构陷（4） 顾珉叹口气，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哭吧，琰儿，哭出来好过些。” 顾琰趴在顾珉的肩头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场，顾珉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 顾琰平静下来问道：“四哥，外头怎么说的？” “说法很多，莫衷一是。最热门的一种说你是为了讨好五婶。” “我去——” 顾珉挑眉，“什么？” “我脑子进水了，我干这种事。四哥，这件事太古怪了。” “我也觉得。” “可惜我当时吓着了，而且我也不会把复杂一些的脉。不然当时真该趁众人没到，把一下依依的脉。”顾琰恨声道。 “你是怀疑……” “我想来想去依依怎么都不可能拿自己腹中的胎儿来陷害我。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那一胎就是子虚乌有，专为了陷害我才搞出来的。”可惜大夫、下人都被继母一手把持着，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怀疑五婶？” 顾琰点头，不是这样根本解释不通。所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继母。这么做她的好处很多。首先，她让自己再次看清了渣爹的为人秉性，这几个月说来也有那么几次还算友好的互动。那一巴掌打下来，就断绝了今后再联系感情的可能性。即便她表面上还算如常，但心是彻底冷了。她可不觉得渣爹给了她半条命，挨了打就不该记恨。 其次，让她看清，她努力和太夫人走得近，可是太夫人心底最要紧的永远是顾家的兴旺。要兴旺，首先要家族团结。所以，即使知道她是冤枉的，日后也可能给她出头，但是绝不是替她洗刷冤屈。而是和稀泥让这件事沉淀下去，没人敢再议论。但这个黑锅她还是得背了，这就叫吃哑巴亏。甚至可能为了让她更加的感恩戴德，得让她吃些苦头才出手。也让自己知道，自己是离不开她这个祖母的支持的。这也是继母敢放手这么做的缘由，这个家中有能力给自己洗冤的人都不会深究。 顾珉静默了半晌，“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有证据，这事儿也不可能彻查。何况我还只是猜测而已。”顾琰冷笑道。 顾珉摸摸她的包包头，“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我才不信这个呢。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放心，我也不信因果报应的。”说完一指点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菊身上，让她开始昏睡。 “她怎么了？”顾琰感觉小菊朝自己压过来，忙伸手撑住，然后慢慢放到地上。 “琰儿，你还记得你的生母么？” “有点儿印象。” “那你想过她去了哪里么？” “连妈妈说是送去了家庙。” 顾珉冷笑，“那么大一个把柄，他们怎么可能容她还活在这世上下堂妻，休夫莫商量全文阅读。”如果真是个外室，反倒好了。那会儿他还在长房，隐约偷听到了几句。 顾琰一僵，没有说话。她不能表现出超出当时年龄的记忆力。 “琰儿，我告诉你，其实你根本不是什么外室女。你是正经的嫡女，你娘才是五叔的原配。如今的五婶不过是继室，祭祀的时候都只能向你娘行妾礼的。还有珏儿，珲儿他们，祭祀时也只能管你娘叫大娘。” 顾琰只能做出很吃紧的样子，两手紧紧抓住顾珉的袖子。幸好是大晚上的，表情只能看个大概，不然很考演技啊。不过，虽然对于欺骗如此帮着自己的四哥有些心虚，可是也不得不装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估计人证物证都没有剩下什么了。而且，就是有，你跟我都是顾家人，自己举发按律法也是会先有罪的。” 顾琰咬牙，她听说过，李清照举发后夫，不管是否属实，她先就犯法了，要坐监。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当然有，让他们一切想往成空就是最好的报仇了。”顾珉话中透出一股狠戾来。 “四哥上次说过……”顾琰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错，我说过，你跟我都是一样的失去了母亲。” “你的生母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是，当年我现在的爹过世没有子嗣。侯爷就决定把我过继过来。可是又担心我有生母，我娘不想夺人之志。当时，四房的老五顾璟庶母不在了，四叔四婶也想将他过继。所以……”顾珉一时有些哽咽难言。 顾琰骇然，“然后大伯就把你的生母杀了？” 顾珉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告诉我生母如果我被过继到三房，对我的前程有如何如何的好处。如果不能，那我以后就只能在长房仰大伯母的鼻息过日子。我娘当夜就悬梁了，对外只说是暴疾而卒。” 顾琰沉默了半晌问道：“四哥，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答我。” “嗯？” “你恨不恨三伯母？” “不恨，她对我很好，而且事先完全不知情。”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娘的陪嫁丫鬟被灭口前告诉我的。这种事，侯爷做得出来。” 听顾珉一口一个‘侯爷’，顾琰就想起了自己的渣爹。不知道三伯父是真的基因突变品行很好，还是因为早逝劣迹没有败露，或者就是因为死了所以在顾府上下人等的口中成了个道德君子。要不就是书读多了，读迂了，跟兄长兄弟完全不同。 “四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那些人还口口声声的说我是外室女，哼！” “先忍一忍，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后悔做过的这一切。” “嗯。” “我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只能等着，等祖母肯出手相救。” 顾珉点点头，“也是。不过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太过分了，我想祖母不会真让你在这里过夜的。还有我娘，她已经去祖母那里替你求情了。” 正文 056 哑亏（1） “琰儿，玉字辈里在男丁里我会努力成为第一人，我看女孩儿里即便是大姐姐在这个年岁也比不上你。你一定要成为祖母最看重的孙女儿，这样才能给他们最重的一击。”顾琰的分析让顾珉觉得眼前一亮，比他期待的同盟者更加的出色。他特意过来，其实也是为了避开众人和顾琰说说话。平日里二人虽然是兄妹，但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宅，要找这么一个机会也很难。 顾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四哥，你知不知道祖母打算把我调教好了送给什么人啊？” “不知道。不过到了顾家这份上，值得下大本钱讨好献媚的，我猜是太子。” “还没有太子呢。”顾琰脑中忽然飘过晋王在陌上言笑晏晏的样子。 “所以还不确定。而且，并不是确定就是你。我估着是在珂儿、你还有珏儿里挑一个。当今皇上年轻的时候励精图治，可惜这些年笃信神仙方术，服食丹药，身体怕是已经垮了。这样的话，五年，最多十年内怕是就有新旧交替的事。你们三个的年岁差不多，都合适。” 顾琰挑眉，“四哥的意思是要我争取这个候选人的资格？”合着这还是个美差啊，还全是太夫人的嫡亲孙女才有资格。 “是，如果让珂儿或是珏儿去了，顾家又会攀着这个关系，继续兴旺下去。” 顾琰想着顾珉说的要让太夫人大伯父等人想往成空，难道是要让顾家垮掉？嗯，他们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 “好了，我走了。” “嗯，四哥小心些。”顾琰目送顾珉跃到房梁上，然后轻松攀爬上了屋顶，然后那几片被挪开的瓦重又盖好。 唉，晚上只吃了个半饱，没吃饱不好睡啊。早知道让四哥也像对小菊一样给自己来一下。顾琰躺在地上想着，这是个什么家族啊！从外面看，人丁兴旺繁花似锦，内里全是肮脏的东西。果然如张爱玲所言，生活就像一袭华丽的袍，上头爬满了虱子。 好在是七月，晚上就这么窝着也还成。要不然，非冻感冒了不可。地上硬邦邦的，膈得慌。顾琰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且，这么全黑的封闭空间，之前小菊醒着两人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彼此靠着还好些。现在还真是有点恐怖兮兮的。渣爹果然是渣得没有下限，居然这个样子对亲生女儿。这个是用来审犯人的恶毒手段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还不只一人。顾琰赶紧过去推醒小菊。这个她已经有经验了。以前欧允点过的就这么推就推醒了。估计是因为点的不重的缘故总裁夫人拒承欢最新章节。四哥应该也不会点太重才对。 果然，小菊被用力推了几把就醒过来了，“姑娘？”她怎么又迷糊过去了？ “大概是有人来放我们出去了。”她对太夫人还有用，不可能由着渣爹折腾她。而且三伯母不是求情去了么，多少能起点作用。 “真的？”小菊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等一下肯定会叫我们去问话，你就实话实说好了。” “是。” 来人传了太夫人的话，让把顾琰、小菊还有依依的丫鬟小桃带去东院。顾询和茯苓县主也被叫去了。这会儿已经是平日安置的时候了。顾询在书房生闷气，茯苓县主在哄小儿子睡觉。 两拨人在出五房的时候撞上了，顾琰避让到一边，头低着，小声说了一声，“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顾询冷‘哼’了一声，茯苓县主点了下头，“走吧。” 顾琰便跟在他们后头。 到了东院，三夫人已经回去了。这说起来是五房的事，她一个隔房的寡媳插手不好。倒是林氏匆匆过来了，她是顾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不用回避。 太夫人坐在上方，左手边是林氏，右手边是顾询和茯苓县主。小菊和小桃并排跪着，顾琰站在旁边。这是要审案的架势啊。 太夫人分别问了小桃和小菊下午的情景，然后对小桃道：“这么说你只看到依依倒下去，然后口里叫着是琰儿推的她？” 小桃当时站在依依身后，视线的确是被她的身体挡住了，“可是我看到琰姑娘伸手去碰依依姑娘的肚子了。” “你看到她碰到了么？看到她用了多大的力？” “娘——”顾询站了起来，娘这是要替琰儿开脱的架势啊。 太夫人龙头拐杖在地上一敲，“你给我坐下。” 小桃被这一声响吓了一条，下意识就道：“是、是的。” 太夫人又道：“肖嬷嬷，你做到那边去，全身放松。然后琰儿，你过去推她。” 肖嬷嬷依言坐到一根凳子上，顾琰走过去，两手使劲往她肚子上一推。肖嬷嬷也是下意识的就生出力气抵挡，手抓住凳子，稳稳的坐住了。 “很明显了，琰儿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她有多大力气。而且，她是用的一只手，不是像现在两只手。” 顾询道：“可是，肖嬷嬷是有防备的，依依她没有防备啊。” “就算没有防备，一个大人，在小孩子推她的时候本能的就会用手撑住，然后坐稳了。事实就是依依自己没有坐稳当，滑到地上，然后顺势说是琰儿推的她。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们居然都处理不好。还要把孩子关在小黑屋里，而且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放出来。”太夫人一锤定音。 顾琰一愣，原来这么容易就洗刷冤屈了啊。下午的时候她一直想着这里头的猫腻，一时竟忘了这个。不过，继母当时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做实验就是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顾琰脸上露出喜色，看向顾询和茯苓县主。 如果真的是继母设计的，这个结果应该也在她的预计中才对。而且，这件事肯定不可能真的彻查下去揪出她来她也知道。那么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挑拨她和渣爹的感情？这个，她自己多吹点枕头风未尝不能办到。而且，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尤其渣爹这种，压根就不要指望。 正文 057 哑亏（2） “好了，琰儿今晚就留在我这里，至于那个依依，老五媳妇你回去处置。”事情在太夫人的一力主持下就决断了。林氏一如既往基本是个摆设。而顾询在强势母亲的主导下，也没有再出声。 几个大人陆续告退，顾琰看渣爹还有些不信服但却不敢挑战祖母的权威，只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出去。顾琰脸上的喜色顿时黯淡了几分。渣爹脑子里是豆腐渣么，别人说她是为了讨好继母推了依依，这他也信？还是这几个月府里上下把自己传成了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人他信了，所以信起这个来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这半年多府里的人是怎么说自己的，顾琰心头很清楚。可是没有办法啊，她不想办法脱颖而出，际遇只会更惨。但对府里许多人来说，她不肯夹起尾巴做人这本身就是错了，而且还越过顾琳顾琅等人跳了级。再者她又没有坚实的靠山，别人自然嘴上不会对她留情。而且搞不好，这些流言本来就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如果是太夫人是她的靠山，不至于有下人敢这样，可林妹妹那么得贾老太君的喜欢，贾府下人不也照样说她。倒是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应该也是继母吧。 太夫人招手把顾琰叫过去，“琰儿是不是怪祖母现在才出面帮你？” 说什么孩子的事让孩子的父母自己处理不好越俎代庖，可现在还不是她一言堂说了算。 顾琰抿抿嘴，“没有。” 太夫人笑道：“真的没有？” 顾琰点点头，“潘先生曾经教过琰儿，上位者要想的事情是很全面的，在下头的人往往看不到那么深远。所以，有的时候不要一味认为自己很委屈。有些事情也要从长远来看，才能看出得失的。” “你也这么想么？” 顾琰摸摸脸，破了的嘴角很明显，“琰儿还是觉得很委屈。这么简单的事儿，祖母一下子就分辨清楚了，爹他……” “男人啊，都是这样的随身仙府。你祖父当年还不是一个样，在外头英明神武的跟什么似的，结果回到家被几个小女人糊弄。毕竟是子嗣大事，而且其实方才是祖母偏帮你了。真要说的话，依依怀着孩子，如果她突然不舒服，别人要下手就很容易了。兴许依依是这么跟他说的。” 这件事里头有猫腻，顾琰不信太夫人想不到。但她既然不提，那自己也只有不提了。提了难道要让祖母把继母抓来审问？那就成了破坏家族的安定团结了。那样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太夫人也会不喜欢她。还有府里下人对她的那些议论，三人成虎，这件事也没有办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请得动太夫人为她撑腰，也只能让流言从表面转到地下。 说到底都是因为外室女三个字作祟，顾府的大小主子认为她享受了不该享受的待遇，纵容流言传播。她又没有一心为自己打算的长辈，事情就只能朝这个方向发展了。不过，即便她的身份是五房的嫡女，也对事态发展没有任何改变。只有她成了上位者，这些人才不敢说她。到时候就算是孤僻都会被夸奖成娴静，会展露自己也变成有谋算……所以，她必须往上爬，爬到这些人踩不到她的地方。 顾琰坐在小马扎上，还是有些闷闷的。 太夫人摸摸她的头，“琰儿，老五和老五媳妇是你的父母，所以祖母让他们处置你的事。结果你爹是个糊涂蛋，你母亲呢，只是让你爹处置，这就让你受委屈了。我也实在是没想到他们会处理成这样。方才听你三伯母说起你还被关在小黑屋里，这才来了火，让把你们都叫来。” 太夫人这样算是纡尊降贵了，顾琰也不能不识抬举，只得道：“祖母，这个道理琰儿明白的。而且祖母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让您太操劳。”呃，估计太夫人很喜欢操劳啊。家里的大权一直把着不放，不过这事儿她做祖母的出面是比大伯母出面好些。 端娘收拾了顾琰的铺盖让小兰送来，她自己也过来了，还顺道给顾琰带了一身干净衣裳。顾琰便告退下去洗漱收拾。 “祖母，早些安置吧，天色已经很晚了。” “嗯。” 她今晚可以睡在太夫人的碧纱橱里，算是她之前被关了两三个时辰的补偿，也坐实她很受太夫人宠爱。 顾琰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躺上床，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场，她真的是很累了，很快就香甜的睡了过去。早起没怎么睡饱，不过顾琰不敢耽搁课程。潘先生时时都在告诫她，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她昨天问来的方子也还没有告诉先生呢。时间拖久了，也许就得换方子了。孔太医可是半个月才来一次的。找别的大夫又显然不如找他见效。 顾琰坐到位置上，第一件事就是将昨天记下的方子好好回忆了一番，然后写了出来。准备等会儿交给先生的书童去抓药来熬。 顾珂等人纷纷到了，昨天的事她们都听说了，看顾琰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 顾珏道：“居然为了讨好我娘，把依依的孩子都弄掉了，你好可怕！” “我没有，祖母已经为了澄清了。十三妹这么说，是要说祖母老糊涂断错了？” 顾琰拉大旗作虎皮，顾珏只好闭了嘴。顾琰这才发觉，她昨晚心放下得太早了。也许依依真的是跟渣爹说她当时正不舒服或者别的什么。祖母昨晚的断案还是让人觉得是在偏袒她。人嘴两张皮，昨晚的情形回来说不定以讹传讹，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呢。继母就是要坏她的名声啊，女儿家名声最重要了。 与此同时，太夫人对肖嬷嬷道：“去告诉老大媳妇，府里下人最近口舌未免多了些，敲打一下。实在不受教的，该处置就处置了。当家主母没有一点魄力怎么行！”顿了一下又道：“琰儿识大体，也不能让她太过委屈了。” 林氏听到这样的传话，心道：还不是因为有您之前的放任，五弟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正文 058 哑亏（3） 林氏雷厉风行，很快刹住了府内的议论纷纷。不过顾琰为了讨好继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名声还是落下了。依依被挪到一个偏僻小院休养，听说她再不能生养了，所以五爷也没有怎么留。后来又听说她病得厉害，被她的家人接走了。按规矩是不能死在主子家的，病得重了自然就要挪出去。五夫人还把卖身契赏还了。 林氏听说后微微冷笑。五弟妹这次出手有些急切了。她跟依依是有约定吧。不过还好，这回没有伤阴鸷。看来那个依依很聪明啊，居然能说动五弟妹就这样放了她一马。只是可惜琰儿背了个莫须有的黑锅。还有一个惜惜，又准备怎么对付呢？ “依依和惜惜，哪个更得五爷的喜欢？” “夫人，是惜惜啊。之前依依传出有孕的时候，大家都还奇怪呢。明明五爷不怎么喜欢她的。” 这就难怪了！给继女抹黑，彻底离间父子之情，然后顺道解决了一个一心避着老五的依依。哼，老五的性子，如果不是依依主动推拒他，那么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舍得少亲近？算她看得清楚，知道五房不是什么好地方。 下人又进来回事，“夫人，五夫人亲自来请您了。” 林氏讶然抬头，“做什么？” “今天是琰姑娘的生辰啊。” 林氏恍然大悟，“哦，忙忘了。安排得还挺热闹吧？” “热闹，都快赶上咱们九姑娘五月间的排场了。比七姑娘八姑娘正月间的可热闹多了，就连请的戏班子都是现如今正当红的，名角都来了。” 林氏一哂，这哪是费心打理生辰，这是替琰儿拉仇恨呢。可是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好好操办是婆母的原话，而且还各个房头都给凑了银子。不过像二弟妹这样的铁公鸡掏了银子又没在婆母那里得到想要的结果，还要去看侄女儿比自己闺女风光，怕是心头难免有些不平衡。 “走吧，五弟妹一向最会安排了，咱们也去松快松快。” 顾琰的生辰宴安排在种满莲花的湖心亭里，这里四面来风，很是凉爽宜人。也是只有府里的女眷还有几个得闲的小少爷，顾珉就陪着秦氏来了。至于唱戏的台子，茯苓县主别出心裁的安排在了府里的一艘大画舫上，停在湖里用四根粗实铁链固定着，平平稳稳的，在上头杂耍翻跟斗都没问题。吹拉弹唱得很是热闹，人人见了都说她是用了心思的。 茯苓笑道：“也是借了这个机会，让母亲乐呵乐呵，大家也聚上一聚。不然太热了，都躲屋里懒得出来焚神道全文阅读。” 二夫人道：“这地儿是好，不过也得琰丫头知道讨巧，会挑日子出生。不然像琼儿瑶儿生在冷飕飕的正月，只能在屋里烤着火，哪有这等一边吹风一边赏花还一边吃酒一边听戏的美事。” 这会儿已经是午后看戏的时分，太夫人年纪大了吃过午饭回去午睡去了，二夫人便开始含沙射影起来。 茯苓县主只当没有听懂，笑盈盈的和林氏说着戏。 秦氏笑道：“二嫂，看戏吧。” 顾琰心头一叹，今天她生辰宴席的规格挺高的，可是她这个小寿星却只有一个感觉：炙手可热心却寒！尤其这一桌她作为主人招待兄弟姐妹们，众人对她都有几分不冷不热唯有顾珉热情些。 还是让依依落胎的事闹的，‘心机女’、‘恶毒女’的标签她想撕下来不容易了。总之，这就是个哑巴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算祖母发了话让大伯母管教下人，又让人对依依耳提面命了，话不会传出顾家去。可她在顾家的形象真的跌到谷底了。一件事有三个人说就会说成真的的了，何况这事儿怕得有三十人说。今天能来这么多人，一则是必须给祖母面子，二则的确是酷暑无聊，在湖心亭吃酒赏花听戏挺好的，何况不都还掏了腰包么。 顾琰觉得很受伤，她不就是积极要求进步没像顾瑾那样夹起尾巴做人么。太夫人走后，兄弟姐妹们也纷纷告辞，顾琰在亭子外送客却被无视。顾珏把顾珂邀到她那里去玩双陆，顾琼顾瑶因为相亲的事太夫人撒手不管对顾琰态度更是不好。 顾琰看顾瑾也要跟着顾琳和顾琅回去，便叫住她：“十二妹，我有东西给你，你等一下。” 顾瑾看一眼顾琅，后者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本来在这里呆着挺舒服的，可是一想到是给顾琰做生辰她们就不想再留了。这几日上课，潘先生一离开，她们就使人把书桌挪到一边，让顾琰一个人孤零零呆着。顾瑾也跟着搬了过去。 顾瑾小声问：“什么东西啊？” “你跟我来。”顾琰拉着顾瑾，同茯苓县主打了声招呼得到允许便回三春阁去了，把湖心亭留给了那几妯娌。 “十二妹，你也觉得我是那么恶毒的人，会去推一个孕妇？” 顾瑾抿抿嘴，半天道：“琰姐姐，你的行事太张扬了。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是咱们这样的身份。” “我的身份和你也不一样。你好歹是会上族谱的，可是我呢，我的未来全靠自己去书写。”听顾瑾的话意，并没有认为是她推的依依。这还差不多，好歹这大半年她最亲近的顾家人就是顾瑾了。就连顾珉都因为男女有别少有接触。 顾瑾皱皱秀气的眉头，“可你非得这样书写么？这样你会过得很艰难的。即便有祖母的袒护，你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是我一早选定的路，再难我也会走下去。哪有光得其利，不见其弊的。这个空竹给你，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么。”五哥今日送了一个，顾琰便把自己先前的给顾瑾了。 顾瑾道谢接过，“琰姐姐，我……” “如果你需要在她们面前和我疏远，我不怪你。”顾琰心头叹气，连这个亲近些的同龄人也要失去了。这顾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个生日过得糟透了。还不如从前在庄子上刘妈妈煮碗寿面给她吃呢。说起来还怪想她们一家子的。 要是她也跟四哥一样会轻功就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偷偷跟他学武？ 顾琰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找机会跟顾珉习武，却有了一次逃离顾家的机会。 正文 059 失火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顾琰生辰后几日，太夫人想着快到老侯爷的忌日了，而且天儿越来越热，便打算到观里去做一场法事，也顺道避避暑。这既是彰显孝道，又能跟着去避暑，自然后院人人都想去。到最后，除了侯爷夫人要管家，其余人都去了。 顾琼和顾瑶的亲事听说有眉目了，顾琼的夫婿如今最热门的人选是从前老侯爷军中下属的嫡孙，目前在军中任什长（管二十个人），十六七的年岁还算是少年有为。当然，这跟出身军人世家在军中先天就比普通人强有关系，不过前途还是看好的。 至于顾瑶，二夫人属意一个刚考过的秀才，是一个伯府的庶子。公侯之家一般都是走恩荫的路，但一个家里名额有限，也存在竞争征途全文阅读。这个庶子选择走科举的路子，倒是比较有上进心的。这和顾府目前看重的方向一致。 事情还没有最后敲定，听说二夫人不是太满意，还想再看看，所以还没有给人准话。顾琰知道她是觉得这和大姐做国公府世子夫人落差实在大了一些，达不到二夫人的心理预期。只是因为这两个已经是目前有意向的人里最好的，所以才重点观察。 说到这个，在出发往道观去之前，顾琰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姐顾瑜。说起来都在京城，可是顾琰愣是回来八、九个月才头一回见到本人。这年头，娘家再近，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那也是回不来的。 偏偏这八个月，太夫人也好，侯爷夫妻也罢，都身体倍棒，而且也没谁过生辰的。听说梁国公夫人身体不好，大姐除了要侍疾，还要掌家，本身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不过上月顾琰生辰，她倒是特地遣人送了礼回来。 这一次回来，也是因为老侯爷忌日将至，她将手写的亲自送回来。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先去拜见祖母的。祖孙俩絮絮说了好一会儿话。 顾琰当时正在太夫人屋里念书给她听，便见到了。于是在顾瑜给太夫人见礼之后便轮到顾琰给长姐见礼。 她的礼仪如今已经非常标准，一举一动已经是不自觉的就合乎大家闺秀的仪态了，顾瑜看得暗暗点头，伸手把她拉起来，“琰妹妹，快起来，可见着你了。” 顾琰仰头看着这位长姐，看她笑得很是真心的模样，不由心道果然没白比顾珂她们长了年岁。说起来，这位长姐出嫁前可是太夫人最心爱的孙女。呃，现在应该也是，自己不过是个赝品。 “我也早就想见大姐姐，数次受了大姐的礼物，都没能得到机会当面道声谢。”顾琰说着又墩身给顾瑜一福。 顾瑜忙笑着拉起她，“快别这么多礼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夫人道：“好了，瑜丫头回去和你娘、你妹子好好说说话。可能在家吃了饭再回去？” 顾瑜点头，“临来前婆婆特意告诉孙女，可以晚一些再回去。孙女儿一会儿来陪祖母用晚饭好不好？” 太夫人笑着点头，“好好，把小九也带过来。” 顾琰心想，现代的女儿回娘家不要太勤快啊，一天两趟都有可能。古代居然严成这样。不过这对自己倒是个好事，以后她要是嫁出去了，长时间不回顾家来，谁都不能说她什么。 不过，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摆脱顾家的掌控自主嫁人呢。而且，她嫁给谁去了？她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出门见人的资格。顾琼和顾瑶也压根没有见到二伯母有意的女婿人选。盲婚哑嫁这可真是个问题！ 还是得想法子进宫做女官去，这样才能摆脱顾府控制。至于嫁人，后一步再考虑吧。 顾琰又陪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提出自己回去。太夫人如今很少找其他孙女陪着说话，只有顾琰在东院出入得很多，偶尔也留下陪她用饭的。 “别，弄得好像你大姐姐回来我就不要你了似的。就在这儿一起用晚饭，好好留意你大姐姐的言谈。”太夫人拍拍顾琰的手背。 “是。”其实顾琰是不想和顾珂一个桌吃饭，这些日子在女学，顾珂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是顾家孙女辈目前地位最高的，顾琰面对顾珏都只能忍，对顾珂就更得如此了，心头不是不郁闷的。 这会儿顾珂也正跟大姐说起顾琰，顾瑜听得皱眉，“小九，你这也满十二了，看事情得多长几个心眼啊。不然以后嫁了人，可不会有人再像如今一样让着你、宠着你。” 林氏方才有事被请出去，这会儿回来正好听到，于是道：“瑜儿你回来得正好，好好跟她说说，我最近忙得没顾上她重生之强上腹黑老大最新章节。” 顾瑜示意顾珂过去给林氏捏肩膀，然后笑道：“这么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要照应周全，真是辛苦娘了。” 林氏看了一眼东院的方向，“其实其他都好办，就像你二婶最近因为小七小八的事心气不顺天天跟我作，我也不拿她当回事，一切按规矩办就是了。可是老太太总是不放手，她那些陪房心腹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有府里的世仆仗着有她撑腰，也颇有些阳奉阴违。从前你在家，一则是可以帮我管管事，二则在你祖母跟前也能多替我说说话儿。” 顾瑜倒了杯茶递过去，“娘，喝茶。所以说，你不能再一味把小九当小孩儿惯着了。” 顾珂因为和兄姐年纪差异大，是林氏中年才得的，所以格外娇惯，因此她虽然十二了，还有些不解世事。 林氏点头，“是，再忙我也不能把这个给耽误了。不然以后小九到了婆家是要吃亏的。” 顾珂听到母亲和姐姐一会儿一个嫁人，一会儿一个婆家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顾瑜抬手制止她，“你先别害臊，就咱们三母女有什么好臊的。娘，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不想小九跟我一样，然后被祖母选中，所以故意把她养得有些娇憨。可她注定不可能低嫁，这些不能不教她了。”说完转向顾珂，“你就真看不出这些流言是有心人故意泼向琰儿的脏水？好好想想吧，这都看不出来，以后岂不是让人吃了。” 顾珂眨眨眼，“脏水？” “嗯，你想想，都有那些人在你耳边成天叨叨琰儿不好的？” “是十三妹。” “琰儿回来没几个月，就得了祖母的欢心，我知道你们心头都不服。从前对我还暗地里羡慕嫉妒的呢，何况是她。然后有些话听多了，也就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有些事不能光用耳朵听，得用眼睛、用心去看。” 顾瑜说着转向母亲，“娘，我今天见了，第一印象挺好的。就是出身低了些，不然还真是挺符合祖母的要求的。好好的调教几年，应该对顾家很有助益。”当初祖母就很遗憾她年岁不合适。还说小的几个看着都不像。为母亲娇惯小九的事，祖母也有些不满。后来看到小九的确不是可造之材才作罢的。不然，小丫头怕是会被养在祖母膝下了。 林氏喝下茶水，“身份，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也是，到时候族谱上带上一笔就好办了。” 顾珂好奇的问：“娘，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顾瑜摸摸她的小辫子，然后把祖母的打算略提了几句，看顾珂还有点不服的样子，拍拍她的脑袋：“我和母亲都只希望你平安喜乐的过这辈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在顾家是众星捧月，有什么都有父母兄姐护着，可祖母想要送人去的地方，可是世上最凶险的去处。”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说我自私也好，反正不管送谁去，得最大好处的也还是靖西侯府，是咱们这一支。我不希望是我自己的亲妹妹去。” 顾瑜给顾珂讲了几件自己嫁到国公府被百般刁难的事，听得顾珂不断咋舌。 “你想想，我婆家不过是国公府，我都感到很是有些吃不消。那个去处，只会比国公府还要复杂十倍百倍，你想去么？” 因为有这么一个插曲，而且是在太夫人跟前，晚上三个孙女陪着太夫人用饭的时候顾珂就比较客气，表现在没有拿眼刀丢顾琰。甚至两人吃过饭一起送顾瑜出东院往二门去，然后回来的路上顾琰给她道别的时候也还算友好。顾琰便知道，肯定是大姐给她说什么了。 端娘在检查要带去道观里的东西收拾得有没有遗漏，这回去的可不是东观武家栋梁最新章节。东观顾家还没那个面子包了三进的大院子避暑。这回去的是京郊山上的道观，香火倒也是很旺盛的。顾家去那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侯爷当年有个替身出家当道士就在这个泗水观。这些年老侯爷的法事也都是在那里做的。 小兰小声同小菊道：“这回，咱们姑娘应该能分到一个好一些的屋子吧。最好啊，还能离太夫人近一些。” 小菊只是憨，并不傻，小兰平时去了东院使劲儿跟东院伺候的姐姐们套近乎，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只道：“不知道。倒是这回，姑娘只能带咱们两个和端妈妈，有些粗使活儿就得咱们轮着做了。” 小兰一窒，被提上来当了几个月二等丫鬟，姑娘又是省事的人。她都快忘了当粗使丫头那会儿的日子了。 三日后，五房去了茯苓三母子加顾琰以及各自带的几个下人。这样一来也差不多二十来号了。再加上另外几房还有太夫人，便是将近百人。 住宿是交给茯苓安排的，林氏没去，秦氏不管事，太夫人自然交给她了。因为房间有限，所以通常是几个人住一间。像是顾琰，就被分到和惜惜一间。茯苓三母子则住一个大套间。其他的下人统一安排，按地位两人到四人一间不等。 小兰非常的失望，她本来以为是跟着出来避暑的，结果要住四人间不说，还有不少杂活儿。太夫人也没有要让自家姑娘挨着她住的意思。不过好在，因为泗水观在半山，植被非常好，即便是四人间也还是很凉爽宜人的。 小菊道：“这样对姑娘好些。”那几位姑娘成天跟斗鸡一眼看着姑娘，这会儿再独个儿住到太夫人的单门独院去，还不知她们会怎样呢。 顾琰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跟惜惜住一个屋怪别扭的。尤其惜惜原本是想留在府里被茯苓县主硬带来的，一来就诸多挑剔，顾琰一概不理，反正惜惜不是她必须伺候的上级。 惜惜嘀咕了一阵，心头只觉得白白便宜了留下的窈娘。没有五夫人在一旁盯着，只剩下她和爷的话，日子多好过啊。可她在一边发泄，顾琰充耳不闻，甚至还拿了本书出来看。想想顾琰在太夫人那里正受宠，而且上次推得依依落胎也什么事没有，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了。 顾琰笑笑，总算安静了。她看看推开的窗户，外头满山的竹子，风吹来竹叶不停的响动，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好好休养生息一番，明天才有精神。给老侯爷做法事，她们这些孙女孙儿的膝盖肯定是要遭罪的。可惜她不敢做‘跪得容易’，她没有小燕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因为小燕子在皇宫里都是开了外挂，自己可没有。 众人休息了一阵，便邀约着在道观里逛。还有人在下人陪伴下走到后山去。顾琰便也带着端娘小菊小兰出去走了走。看惯了顾府的亭台楼阁，回归大自然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法事一共七天，好在每天就那两个时辰，其它时候还是很舒服的。太夫人年纪大了，其它时候便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召顾琰去作陪，她得以在道观和后山自由走动。只需要出去的时候跟继母禀告一声就是了。 或是拿一卷书，带上些小吃食出去就是半日。说起来，这泗水观的斋菜味道还挺不错的。只是听说如今的观主也是国师门下，让她有些不舒坦。明晖还在躲避国师的追杀吧，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了。这位国师，难道但凡是香火旺盛的道观都派了弟子驻扎不成？ 这一晚，顾琰正睡着，忽然觉得灼热得很，在泗水观住了几晚这可是没有的事儿。而且还隐约听到了惜惜的尖叫声。 因为是和惜惜住，而且之前被依依坑过，所以她一直很警觉。当下睁开眼就发现屋子里起火了，火势还不小。 顾琰一个翻身下床，左右看看倒了茶壶里的冷茶淋了自己一头一脸。再看惜惜身上已经着火，倒在地上不住翻滚，赶紧扯了床单帮她拍灭火焰。 “快走仙气纵横最新章节！”顾琰喊道。 火势已经起来了，再不走就要不能出去了。惜惜忽然把顾琰的小身子推开，自己一头往门口钻去。 顾琰很想骂人，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么。 外头有人在泼水救火，看到从火场冲出来的衣衫不整的惜惜俱都楞了一下。原本穿的就是睡觉的亵衣，方才着火虽然很快扑灭，但有些地方还是露出身体来了。这样是非常不雅的。外头拿着木桶救火的可都是顾家的男丁家丁或者是泗水观的道士。 顾珉一边往火场里望去，一边脱下外套扔给吓傻了的惜惜，“琰儿呢？” “里、里面。”惜惜忙裹住顾珉的衣服，跑到一旁去。顾家的人都起来了，火刚起来，值夜的人就发现了。这时候一些跟来的媳妇婆子便对着惜惜指指点点的，“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还把琰姑娘自己丢在里头。” …… 顾珉举起一桶水朝自己头顶淋下，这会儿惜惜都跑出来了，顾琰还有动静，莫不是在里头呛晕了。结果他刚淋完，就被旁边的几个小厮抱住了，“四少爷，让小的去，您是千金之体啊！”要是让侯爷知道，他们在外头站着，却任由四少爷进去，那还有活路么。 顾珉虽然习武，却是暗地里，而且他才十三岁，被几个大人抱手拖脚的，一时动弹不得。可是听这几个人说归说，却没有哪个真的有要进去救人的意思，他吼道：“你们倒是进去啊，不然就放了我！” “可是，四少爷，这会儿已经、已经进不去了啊！” 火场里顾琰被推开摔倒在地上，爬起来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窗户那里还好，火势比门口小。惜惜跑出去后，她跌倒耽搁了时间，门口火大起来了。因为失火的是惜惜那边，她睡门口，这会儿帐子、被单、字画全烧起来了。 顾琰跑过去搬了凳子到窗口努力爬了出去。期间头发、手、脸不同程度的被火苗轻微灼伤，整个人狼狈不堪。 顾琰从窗口跳出去，落地后听到有人提着水绕到这边来了，但人还没有到，而且这边往上下去的路上也没人。她心头忽然一动，撒开脚丫子往山下飞奔。 她什么都没带，只有随身那根木钗还揣着。够了，顾家的东西她本来也不想要。 顾琰以一种奔向自由的速度往前跑着，只是没跑出多远就被草绊倒扑跌了出去。 这一摔真是浑身都疼，先是被火灼过，现在又摔得不轻。一双手伸过来托在她腋下，把她提了起来，“还真是你啊！你乱跑什么？” 顾琰抬头，“欧、欧公子？” “你怎么朝山下跑啊？” “慌不择路！”顾琰吐出嘴里的草和土。 欧允看了一下不远处的火光，“你从火场跑出来的？” “嗯。”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要跑的话，这家伙不会拦住自己吧？要是不跑，过了这村也许就没这店了。 正当顾琰想跟欧允商量一下请他让道，就听他道：“我方才看到火光，还以为有人先我一步，要烧死明晖呢。结果你从火场跑出来，这怎么回事儿啊？” “你说什么？明晖在这里？” “不确定，我下午得到消息，说有个国师的师弟被抓住了，悄悄锁在这里。我想着是不是明晖，就来看看。”他来这趟，很小一部分是顾琰曾经拜托过他，如果有明晖的下落告诉她一声。另外一大部分是他想拿到国师说的那种金丹的配方先找人看一下重生之八十年代最新章节。虽说宫里那老头子有时候挺可恶的，可毕竟是他亲老子。他现在身体已经不好了，万一这金丹是催命的怎么办。 顾琰看看自己一双脏兮兮的脚，然后道：“欧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么？”这人说过要报答她的一饭之恩的。 “帮你救人？” 顾琰点头。 “我的人已经去了。我看倒是你狼狈得可以，我还是先救你吧。”欧允看着顾琰熏得黑乎乎的脸发笑，又伸手扯扯她鬓角被灼得长短不一的头发。欧允弯腰一把将顾琰像米袋一样扛到了肩上，嘴里还道：“怎么跟秤砣一样，看着个头不大这么沉！” 顾琰有心想叫他放下，欧允却是迈开大步就往山上走，她方才跑了就一百来步，换成他的步子，五六十步就到了。 “唉，我送你回去，然后去瞅瞅是不是明晖。” 顾琰眼睛一亮，“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如果是和明晖一起，她的逃跑就更稳妥安全了。毕竟她才是个八岁小孩，万一遇到坏人那可是一点反抗力都没有。如果被人贩子抓住卖了那这趟跑得就不值得了。在顾家她好歹还是半个主子嘛，虽然日子难过了一点。今晚应该也不是想烧死她跟惜惜，是的话她们就没有这么轻易逃出来了。 “你先回去让你家人安心，那里有了确切消息我再告诉你。” 顾琰被倒悬在空中，努力说道：“我不想回那个家了！” “天啊，是琰姑娘么？”香雪的声音。 顾琰叫了一声糟，这下跑不掉了。 香雪跑过来，看顾琰被个清隽少年这么扛着赶紧道：“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姑娘，可这个样子不成体统。您把人给我吧。”心头直犯嘀咕，怎么人从下头上来。 “嗯。”欧允应了一声，把人交给香雪。他心头也有点疑惑，方才这丫头说什么不想回那个家了？是听晋王说起过她在顾家过得不甚如意，可是后来情形不是好转了么，她还成了顾家老封君如今最宠爱的孙女呢。而且看这个丫头也是真心的在担心她的安危。 香雪有些吃力的抱上顾琰，“琰姑娘，咱们赶紧回去。这位公子，敢问高姓大名，我家主人一定会有重谢的。”被人知道琰姑娘被个少年救了怕是有些不妥啊，可是也没有办法。最好是让主子来处理这件事，不惊动府里其他人。 欧允道：“不用了。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是我救的。你不用告诉旁人。”死丫头很忌讳被人知道她跟外男有往来，身体接触就更是大忌了。虽然她才八岁，这也是需要顾及的。嗯，方才扛着觉得还有股奶香味儿，不过倒是香香软软、骨肉匀婷的，而且肉呼呼的摸不着骨头。 香雪心道，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顾琰抱住香雪的脖子，“香雪姐姐，你怎么想到绕到这里找我啊？” “那些下人都贪生怕死的，耽误了时间，不能再进去救琰姑娘。四少爷急坏了，好容易想到窗户那边，结果进去没找到琰姑娘。主子就让我们几个分散找找。” 顾琰被抱回去，她给的解释是跳出窗户不小心滚下山坡了。香雪也说在山坡下找到辛苦从山坡下往上爬的她。 来这么一出，自然所有人都被惊起来了。惜惜作为有伤风化、丢了顾家颜面的对象被安排连夜送回顾府。顾琰则要另找地方住了。 茯苓县主那里住不下人了，而且她那屋离得比较近，虽然及时灭了火，但顾珲还是有些惊着了。 秦氏便把顾琰领了去，找了顾瑾的衣服给她换上御宝天师全文阅读。给她擦干净手脸然后上药，这才发现她被灼伤了不少地方。 “怕不怕？” 顾琰点头，“怕！好在没有人真的出事。” 秦氏心道，惜惜已经出事儿了。那样子被众男子看见了，等待她的还能是什么好下场么？顾琰也想到了，叹口气。也是惜惜太急了，没有留意到窗户那边也就是顾琰睡的一边还没有怎么烧起来。或者她随意找了什么裹住身体再跑。不过当时好多布料都烧起来了，顾琰还是披了香雪带着的披风才回来的。 唉，不是自己记仇不提醒，是压根也没想到。她从窗户爬出去，想的是逃跑可不是不能狼狈的被外人看到。好险，要是她也那么一身破损的亵衣就跑了出去，名声就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怎么回事儿啊？” 顾琰便把经过说了一遍。 顾珉也住在这边，这会儿换过衣服便进来看顾琰。瞧她只是手脚有些灼伤便放心了，“琰儿，亏得你跑出来了。” 顾琰还有些心有余悸，勉力笑了笑。 “好了，让妹妹休息一下。” 有下人过来，“三夫人，这会儿外头的火已经完全扑灭了。太夫人让奴婢来问，琰姑娘情形还好么？太夫人发火，怪责泗水观没有做好防火。可观主说他们这里从来没有走过水，而且方才也及时扑灭了火，还把其他屋子保护了起来没有被波及。还说是咱们家的人没有看顾好火烛造成的。” 这是要带顾琰去问话，惜惜已经被当成污点立时送走了，要知道当时的情形就只有问顾琰了。就算惜惜还在太夫人等人也不会再让她出去露面了。秦氏和顾珉便陪着一起去了。 到了太夫人住的小院，顾琰又说了一遍。 观主问道：“你说你睡着了然后听到那位姑娘的尖叫醒来的？” 顾琰点头，“是的。我醒过来火已经烧起来了。” “你睡下的时候，你同屋的人还没有睡？” “嗯。” 观主问道：“太夫人，事情看来已经清楚了。是那位姑娘睡得晚，或者是睡下了想起什么又起来点起火烛，然后不小心引燃了火。本观却是无妄之灾！” 太夫人冷笑，“人嘴两张皮，道长想怎么说都可以了。” 顾琰看着情势不对，这道士挺横啊！直接就这么呛太夫人，而太夫人似乎还拿他没有法子。这几天看其他道士对太夫人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三夫人以顾琰受了惊吓为由领着她回去了，这会儿刚受了惊吓，她能把话说全乎就已经很不错了。这种理论责任的事，当然用不着她一个小孩子在场。 顾琰就睡在秦氏身旁，她小声道：“三伯母，方才那道士态度好强硬！” “是啊，如今皇上是越来越信重国师了。”秦氏叹口气。 这场失火，人没事，但是屋子烧了有几间，剩下的人住得就更挤了，听说明日会遣一部分人先回去。 因为是挨着秦氏睡，顾琰估计欧允也不会来找她。虽然担心明晖的安危却也没有办法。 秦氏拍着她的背，“睡吧，琰儿，怪可怜见的，居然遇上这样的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屋子里放了几大桶水，预防发生同样的情况。而且今晚值夜的人又增加了。 “三伯母，我一直想问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这次生辰秦氏送了顾琰一块上好的血玉玉牌，雕成个小老虎的样子异界之逆天超市。这个礼物相当的贵重。四哥对自己好，是基于同病相怜，两人还可以合作。而三伯母的好简直就是不问情由。 “我曾经怀过一胎，是女儿，可惜落胎了。跟你是一年的，都属虎，就差点月份。” 其实和顾琰一年的，还有顾瑾和顾珏。只是这两人都不是秦氏想象中聪慧女儿的模样，所以没有什么移情作用。倒是顾琰从第一次上门问过那个看似古怪其实颇有深度的问题时，便勾起了秦氏的慈母之心。 顾琰窝在三夫人怀里睡了过去。次日睁开眼，三夫人已经不在床上，只有小菊守在旁边。 “姑娘醒了，奴婢端水过来帮你洗漱。” 顾琰道：“我先去如厕。三伯母是去道场了？” “是，侯爷的法事还没有做完。不过太夫人说姑娘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剩下的两天可以不必去了。”三春阁的人如今都到了这边，小兰被遣回去了，端娘则随众人一起去道场参与法事了。 顾琰的手包着纱布，不能碰水，所以小菊是拧了毛巾弯腰给她擦脸。然后又去端了温着的粥和小菜过来喂给顾琰吃。 顾琰吃着吃着，看到在做针线活儿的小菊头歪垂了下去，然后欧允进来了。 “我料着欧公子也该来了。”其实不用把小菊点昏，她莫名其妙昏了几次，心头其实并不是不知道有古怪，只是没出声而已。 欧允随手拉了跟凳子坐下，“那人不是明晖，是他的一个师兄。他还托我带话给明晖，br>“嗯？” “人就关在对面那座山峰的石室里，我跟他说是受明晖弟子所托去一探究竟的。跟他说了明晖摆在小道观的那个阵法他才信了我几分，让我传这么一句话，一点有用的都不肯讲。” 顾琰当然知道欧允去那一趟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还是跟他道了谢，不是明晖被抓住了就好。 “那我这位师伯情况还好么？”顾琰从窗口看出去，对面山峰隔得比较远，还有一条瀑布从山顶落下，看着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的。没想到是刑囚人的地方。 “很不好，髌骨都被挖了，身上还有不少烧伤、鞭伤，倒是个硬气的人。不过我看他有些怀疑我是国师派去骗他的。就是后来被发现，让这里的观主带人堵了我，他多半也以为是做戏给他看。如果你要去见他，怕是得拿出些证据来才好。”说完一顿，“可笑那观主开始还以为昨晚的火是我放的，声东击西。” “那观主很凶的，你……”顾琰本想问他昨天有没有事，转而想到他的身份就闭嘴了。 “哎，你懂不懂炼丹的事？” 顾琰摇头，“不懂，我只跟明晖道长学了认字。”她就知道火药是道士炼丹的时候发明的。也不知道那样的丹药吃下肚子会起什么作用。 这也是欧允意料中的事，不过和顾琰坐一起，让他愿意好好的说话，所以开口道：“也不知我家老头子怎么这么信这些，为了得到明晖手里金丹的秘方可真是下了不少本钱。” 顾琰笑了，“老头子？这倒是个很不错的称呼。” “嗯？”欧允挑眉。每次他说起的时候，晋王都会瞪他。 “皇上是万岁，应该称‘老’；尊为君王，举国之首，万民仰戴，当然是‘头’；子者，‘天之骄子’也灵异之驱魔天师全文阅读。呼‘老头子’乃至尊之称。”顾琰巧笑倩兮的道。 欧允哈哈一笑，“嗯，解得不错。回头再让我改称呼，我就这么告诉他。” 顾琰也笑，看来欧允很得宠啊，敢这么跟他的皇帝老子说话。 “我说，你家里人对你挺好的嘛。你干嘛说什么不想回这个家了？” 顾琰摇摇头，“一时想糊涂了。” 欧允想来昨夜偷偷来看过，看到三伯母是如何对待她的。其实就是继母，面上对她也还是不错的。而且昨晚的确是一时想糊涂了，她根本就还没有学好能安身立命的本事，贸然离开顾家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何况她还长了这么一张招灾惹祸、红颜多舛的脸。在这里，至少有家族庇护，没人敢对她乱来。 “唉，你要不要去见见你的师伯？我看他不一定还能撑多久了，也许有话要你带给明晖，他又不肯信我。” 顾琰看欧允一看，才不信他这么好心，一心助人为乐呢，肯定是要利用她找明晖。不过，她也的确想去看看。毕竟她和明晖有半师之谊，两人很是投契，有机会去却不去说不过去。而且听欧允说的这搞不好就是师伯最后一面了。三伯母她们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后才回来呢。 要是把木钗给欧允，她不确定欧允会不会拿去哄着师伯问些他原本不肯说的。而且，师伯也不一定信他。有一些明晖告诉她的秘事也不好对欧允一个外人讲。 顾琰叫醒小菊，后者看到屋里多了个少年吓了一大跳，差点喊出来。 “不用怕，他是我们在山洞救的晋王的……呃，手下。我跟他出去一趟，你帮我打个掩护。放心，欧公子的人会帮着你的。”府里的人都去了道场，道士也不会随意进来走动，再加上有欧允的人帮忙，想来不会有问题。 看欧允走过来，顾琰竖起手掌，“不要再扛着我，昨天弄得我头晕。”她又不是口袋。 欧允点头，“行，那我抱你。”说着伸手过来抱起顾琰，后者用一双包着纱布的手圈住他的脖子。 小菊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欧允抱着顾琰越窗而出，楞了半晌走回床边把枕头塞进被子里，自己在旁边坐着做针线活儿。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抬头张望一番。 顾琰不是第一回飞行，不过以前都是坐飞机，这回是被欧允抱着。 “你轻功很高啊！”看起来比同龄的四哥好像要厉害得多啊。顾琰圈着欧允的脖子四下里看着风景。这个样子俯瞰群山和道观视野非常的好啊。 欧允轻笑一声，脚尖在竹梢清点，带着顾琰又往上攀升了好几丈，然后又在另一棵翠竹上借力继续往上。 昨日那观主出动了手下最精锐的人也没能奈何得了他，差点就搬出国师府最有名的踏弩了。他倒是想试试是不是真如传说中厉害，偏几个暗卫怕他有损伤，喊破了他的身份，震慑住了那些道士。 欧允在半山停下，把顾琰放到地上，然后拧开了机关，一道石门缓缓升起。 “就是这里了。你有个心理准备，进去不要被吓到。还有，那些道士我都遣开了。谅他们也没有胆子窥视，对你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影响。”他已经对暗卫交代了，敢窥视的，直接打死算他的。 “嗯，多谢你想得周全。”这个顾琰料到了，不然也不敢来的。要是被人知晓她和明晖的关系，后患无穷。 晋王兄弟俩这么久一直帮她瞒着和明晖的交往，而且他们和国师不是一路人，上回晋王还差点死在国师手上。如果明晖真的会被找到，她宁可是晋王也不要是国师。 正文 060 探望 顾琰慢慢走了进去，她腿上昨晚逃跑时在草丛间有些微的刮擦伤，不过比被火灼伤的手好些。昨日过去见太夫人就是由健壮的仆妇抱过去的。至于脸，幸亏她把一壶冷茶从头顶淋下，又一直护着头脸，倒是还好。 山洞里很阴暗，让顾琰想起渣滓洞白公馆，再加上欧允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她就更觉得毛骨悚然了，甚至有拔脚开溜的冲动。但想想明晖，想想那个贪财却在知道她真实处境后待她一如既往，跑路都记得留五十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家伙，她还是抑制住害怕往里去。 进入山洞深处的一路都没有人看守，想来是欧允事前就打发走了。师伯髌骨都被挖了，他们也不怕他逃。至于欧允，他可以带自己来见人，却不会帮忙救人。这毕竟是国师师门的事，他如今如日中天，晋王连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事都忍下来了，欧允此时也不会为了帮她救个不相干的人和国师撕破脸。如果是明晖还有些可能，因为据说金丹秘方只有他知晓。 山洞壁上有火把，所以里头照明没有问题，转过一道弯后顾琰看到了被欧允说得很惨的师伯抗战侦察兵。的确是很惨，惨不忍睹，跟电视上被国民党严刑拷打过的革命志士差不多。顾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才走过去，“师伯” 戴着手镣脚铐、靠坐在一床破棉絮上的人方才就一直看着顾琰小小的身子靠近，她的恐惧十分的清晰做不得假。还有她从胸前口袋里拿出来的木钗，的确是小师弟的手笔没错。再有她压低声音说的自己和小师弟的旧事…… “你……” “我叫顾琰，跟着明晖道长认过两年字，他于我有半师之谊。”顾琰跟明晖的相处当然不止两年，那四年她跟明晖呆一块儿的时间只比和小菊在一处时少些。两人的交情也不只认字这么简单。 师伯的表情和缓了许多，他身上的衣服简直被鞭子抽成了一道一道的，露出来的身体也满是各种伤痕，可是看着眼神还很平静，甚至有一些慈爱。 “师伯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救你。可是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师傅，将来我见到他一定转达到。” 师伯想了想，“我想问他的事没法得到答案，带话给他又能如何。” 顾琰想了想，“师伯是不是想知道师祖的死是怎么回事？这个师傅倒是有跟我提过。” 师伯眼底一亮，“你真的知道？” “嗯，师傅说那天他到的时候师祖其实已经咽气了。他是背了那么多年黑锅实在憋不住了才会告诉我一个小孩子的。” 师伯有一些激动，“我就知道不会是他。我就怕他是中了算计，失手……”师伯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顾琰看到旁边有茶壶，忙倒了些水过来喂他喝了。 师伯喘匀了气道：“孩子，你很害怕吧。师伯这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却像鬼。” 顾琰也没有装不怕，点了点头，“有一点儿。” “你是个好孩子！师伯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师伯请讲！” “小师弟他是自幼生长在观里，被师傅和众师兄用米汤喂养长大。我因为俗家曾有过儿女，所以比其他人会带孩子一些，他从小跟着我的时候比较多。也因此我们师兄弟的感情尤为好一些。我是江浙人士，俗家姓伍，有一个小女儿，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就正好像你这么大。她叫伍媚，左耳上有一颗红痣。我担心她落在大……国师那个狗贼手里，如果你见到小师弟，请他想办法救我女儿一救。”他就是被国师用伍媚做饵才会落入陷阱的。国师手上有失踪的伍媚的东西。 顾琰郑重点头，“师伯放心！见到师傅我一定把话带到。” “昨天那人……” “哦，他是晋王爷的人。师傅曾经机缘巧合救过晋王的命。”看师伯动了动嘴唇，顾琰用唇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道的。” “嗯，你走吧！”师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精神不济，闭上了眼。 “师伯，你已经坚持了这么许久，一定不要放弃。那些坏家伙看起来不是想要你的性命。你坚持下去，就有希望见到师姐父女团聚了。”顾琰看师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 欧允在外面等她，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用价值的东西。不过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死丫头一直都鬼精鬼精的。 顾琰出来郑重的向欧允道谢，得到‘嗯，那我可不欠你的了’的答复。 她心道：谁跟你个破小孩计较那些吃食南海风云录最新章节。 她朝欧允伸出手，后者仍是俯身在她腋下一托把人抱了起来，“我小表妹五岁，就比你小三岁，抱着比你轻太多了。你就像是两个，不，三个她那么重。”欧允当然夸张了，十七公主再瘦也不至于只有三分之一个顾琰那么重的。 顾琰磨牙，“你小表妹肯定被虐待了。” 欧允一边按照原路下山，一边道：“她才不可能被虐待，不过挑食倒是有的。”其实他自己也挑食的，所以刚到军营时十分的不习惯。然后，暗卫偷渡过几回吃的给抢不赢那些大头兵的他。不过后来，倒也慢慢习惯了，跟一群兵抢着吃其实还挺香。只偶尔实在忍不住嘴了才让人给自己弄点好吃的打打牙祭。老头子和爹都在看着他能坚持多久呢，他才不要脓包当逃兵。 “那就没错了，就是挑食闹的。” 欧允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你嫡母待你不好啊？”她的祖母待她听说很是宠爱呢。他昨天瞅了秦氏对待顾琰的情形，又让人去打听了。可是没发现有什么能令到她想离家出走的。 “作为一个嫡母而言，在众人眼底，她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顾琰的声音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欧允想了想，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等到他从顾琰如今住的地方离开，小菊一边帮着顾琰脱鞋上床，一边皱眉道：“姑娘，您上哪去了？怎么、怎么能让一个男子抱进抱出呢？”她这大半个时辰真是过得心惊肉跳的。 顾琰指了指对面的山峰，“哪，我到那边去见明晖道长的师兄去了，他要我给带话。那么远，不依靠外力我得用一天来回呢。”在保证不会有人发现的前提下，她心头其实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尤其是对欧允这个小屁孩。她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十的人了，对着少年老成的晋王还能跟看小言男主一样花痴一下，看十二三的欧允，那跟看小一辈的差不多，只当他是个人轿了。 “那也不能……” 顾琰抬起双手，“下不为例！要不是为了给师伯带话，我才不会去呢。你不知道，他被打得好惨哦！” 小菊挠挠头，“没想到明晖道长的身世那么复杂。”顾琰选能讲的都讲给小菊听了。 她回到屋里半个时辰的样子，秦氏顾珉等人就回来了。 顾珂顾瑾过来探望她，还说担心来一堆人吵到顾琰休息，所以她们俩就是代表了。路上遇到顾珏的时候，她说要先回去看看昨晚受到惊吓的弟弟，没有一起过来。 顾琰心知肚明其兄弟姐妹是还在忌惮她之前‘残害手足’的事，只是她昨天都差点葬身火海了，不关心一下又实在说不过去。这才说了让顾珂和顾瑾来做代表的场面话。 “哦，我没事，好好儿的。九姐姐十二妹你们快坐吧。”顾琰包着纱布的手指指香雪小菊等人端出来的凳子。这回总不至于有人说是她放火烧惜惜了吧！ 这边小姐妹们一开始处得有些别扭，不过顾珂经过母姐提点，心头已经有些数了，顾瑾是一直相信顾琰的。而顾琰内在的灵魂大她们那么多，自然不会和着两个对她还抱有善意的人多计较。所以别扭了一小会儿，气氛也还是渐渐好了起来。 此时离此不远的厢房里，茯苓县主正在跟孙嬷嬷说话，“她的表现哪里像个八岁的小孩儿，分明跟妖怪似的了。” 之前被依依陷害，她本以为顾琰不但会和顾询疏远，太夫人那里她也会留下心结。就算是能装，也在老狐狸跟前藏不住心思。久而久之，两组孙自然不会再亲密得起来。那样，以后还有谁给她撑腰，还不是任自己拿捏了。结果祖孙俩都浑然无事一般，看着感情倒还更胜从前了社长天下全文阅读。不知道是真的祖孙感情深厚，还是自己遇上了一对老狐狸加小狐狸。 还有这次，在火海里她居然能自己一个人爬出去逃生。还知道要从没有人的窗户爬出去，省得有碍观瞻。这份冷静理智，是八岁小孩该有的么？ 杜妈妈迟疑的道：“也许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 茯苓县主是不承认自己是顾琰的母亲的，所以这话她一点不觉得对自己有诅咒的意思。 杜妈妈道：“夫人，那我们还要不要……” “暂时不要了，一下子都出事了，也惹人疑窦。”如愿解决掉了一个惜惜，够了。至于野丫头，来日方长！ “那这次的事，怎么跟五爷讲呢？” “都有定论了，是惜惜晚上不小心弄倒了烛台。”茯苓县主冷笑，看到婆婆吃下这个闷亏承认是自家人不小心烧了泗水观的厢房真是让人心头爽快。 泗水观一应的防火措施准备得很周全，昨日还多赖于此，火势才及时扑灭的。而且泗水观的人根本就没有进过被顾府包下的院子。太夫人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别的法子。这也可见如今国师府的势力可是越来越大了，那观主根本不惧靖西侯府。如果没有料错，父兄就要复起了。 最后两天的法事顾琰没有参加，到结束的当日太夫人就下山回府了。这次的事想来把她气得够呛，连原本留在山上避暑的打算都放弃了。顾琰是坐三夫人的车一起走的，方才上车的时候，茯苓县主还特地过来向秦氏诚恳的道了一番谢，感谢她在自己照顾不过来三个孩子的情况下伸出援手。顾琰看到顾珲蔫蔫的，想来小屁孩是真的被吓坏了。 “来，靠到三伯母身上吧。”秦氏笑道。 顾琰小心的靠了过去，三伯母的怀抱有一股好闻的墨香的味道。 如今顾珉也大了，都是跟着先生读书，跟着侯爷学交际应酬，所以秦氏渐渐又回到了自己的书香世界里，躲进小楼成一统。也之所以，即使她此时有心帮顾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顾家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从前三房走得就不是争权的路子，上头有长兄长嫂，他们只需要诗书唱和做名士夫妻富贵闲人就够了。后来夫婿亡故，过继嗣子，秦氏也只不过是尽一个未亡人的义务培养顾珉，哪里会生出争权的心。婆母跟大嫂暗地里的争夺她也不想卷了进去。 左右她嫁妆丰厚，娘家有力，不管谁当权，也不敢给她不好过。而且顾珉自有侯爷会看顾，也不需要她为他做更多，最多请娘家人以后在科举上指点他几分而已。如今秦氏看着顾琰虽然心疼，却是无有可以插手之处。 “琰儿” “嗯？” “你之前做得很好，只要你听话懂事，太夫人会是一个极好的长辈的。” 顾琰点点头，“多谢三伯母提醒，我知道的。”继母只会打压她，不让她出头。只有对祖母来说，她和顾珏才一样都是孙女。而且，后宅泰半还掌握在祖母手里，得到她的认同非常的重要。不过，前提是她听话懂事。无力反抗之前装乖巧嘛，她会的。 “如果能让祖母主动提出把你养在身边，那就最好了。”她作为隔房的伯母，不好提出要养顾琰，茯苓县主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但太夫人如果提出来，就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三伯母，我要真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秦氏摸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三伯母相信以琰儿你的聪慧一定可以一步一步走出你的海阔天空来的。你比三伯母这个已经没有了希望的人好多了夜寰。” “三伯母还有四哥啊，以后四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会为您挣来个诰命太夫人的。” 秦氏笑笑，不再说什么，只轻轻揽住顾琰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因为小兰早早的就被遣回来，所以顾琰回到三春阁，一切还是井井有条的。好歹算是她的一亩三分地，也有了点回到家的感觉。 手上灼伤的一些伤处收痂以后，顾琰就不愿再绑着了，热得慌。这会儿手上还有些疤痕。不过四哥说不会留下的，等脱落就会慢慢长得跟从前一样。 顾琰喝了一碗小厨房送来的绿豆汤，因为在路上靠着三夫人打了个盹，这会儿倒是挺精神的。她问了下，渣爹还没有下衙，不知道这回的事他会不会脑残的算到自己身上？想想也不可能嘛，她自己还在火场中呢。 这一场火，如果是被人算计的，那可真是算得分毫不差。她如果也跟惜惜一样跑出去了，即便还只是小姑娘，对名声的影响一样很大。而且，在场不只是是身家性命拿捏在顾家手里的家仆，还有泗水观的人呢。流言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只封锁在顾家内部。 “小菊，你让小丫头瞅着点，父亲回来了就告诉我知道。”如果还要来一巴掌，总要给她点心理准备。 结果等来了消息却是顾询两兄弟刚进门就被叫到东院去了，同时被叫去的还有二爷和四爷。 顾琰摸摸下巴，太夫人这是在泗水观没有逞到威风，要把儿子们叫去忆苦思甜一番，讲一讲祖上的辉煌，好激励他们发愤图强么？ 其实路上听三伯母说的，国师府如今威势赫赫，能在他门人那里逞到威风就算是秦相府上都不容易。就连晋王吃了暗亏都只能隐忍不发了。怕也只有欧允那样的身份才能让国师门人有所忌惮，不是说人对私生子都会偏爱一些么。何况，的确顾家没有证据证明是泗水观的责任。顾琰倒是觉得自己人下手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怎么能掐算得那么好。 太夫人这会儿的确是讲了一番顾家祖上以军功封侯受君王朝野敬重的事，又说了她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个三十多的道士那样不客气的对待。 侯爷带头四兄弟跪了一排，开口道：“母亲，都是儿子没用，让母亲这么大年岁了，受那妖道弟子的闲气！” 太夫人摆摆手，“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如今就连晋王、秦相这样的人物都……只是，咱们顾家，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过个两代，守成都难。老二、老四、老五，你们不要当靖西侯府就是你们大哥的责任，如果侯府败落，你们这些旁支以后也落不得一个好！侯府五房人，那是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二爷和四爷躬身应了。 顾询道：“娘，侯府怎么可能会败落呢，咱们家如今人丁兴旺，武有大哥，文有……”顿了一下道，“有几个侄儿。” “你就只知道说别人，什么时候你能……，唉，算了。老大老二老四，你们先出去。” 顾询皱着眉头，揉着跪得有些发疼的膝盖坐到太夫人身边，“娘” 太夫人看着他，芝兰玉树一般的小儿子，腹内却全是草莽！都是她小时太娇惯他的过。 “泗水观失火的事你怎么看？” 顾询最在意的自然是他的女人被那么多人白看了，让他颜面扫地。恨声道：“那个贱人，生死是小，失节事大！做出这种事，嗯，交给茯苓处置吧。” 太夫人气结，前头说得倒挺横，后头却还是交给茯苓处置。 “我给你的人，一个一个被她清除，还交给她处置王妃不洞房全文阅读。” 顾询也不是傻瓜，他不是没觉得太巧合了。只是，茯苓那么霸道的人，怎么突然迂回起来了？ “你没觉得这回又是琰儿为了讨好继母，跟你的通房过不去吧？说起来那是我给的人，跟她又没有利益冲突。她不知道这样讨好继母就是得罪我啊！至于茯苓，她之前老实了几个月，不过是因为她父兄去年被晋王弹劾丢官赋闲。孙家堂堂世家，如今居然搭上了妖道，真是丢世家的脸！怕是找到起复的门路咯。” 可是，这的确也是一条门路。可是，太夫人觉得不如投资太子更合算。妖道也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如今得以耀武扬威。太子才是国之重宝，关系着将来几十年的兴衰。所以，此时不能得罪国师府。但是，却也不能靠得太近。国师府可是在朝野引起公愤了啊。 顾家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她年轻时顾家在京郊还有别院可以避暑，虽然比不上泗水观那么舒服。可后来分家分出去了，而且那房人没能保住。原本如果有银子，再置办一座这样的庄园就是了。可是这么多人，只靠铺子、土地的进项要维持世家体面那是入不敷出。 要不是这样，当初主管海上通商的梁国公府来提亲，她怎么会一下子就答应了呢。她的长孙女，那是做太子妃都有富裕的品貌、能力啊。 顾询看太夫人隐隐又要动气，赶紧抚着她的胸口道：“娘，别生气了，是儿子没出息，不能帮到大哥。珲儿，对，我一定好好教导珲儿，让他可以撑门立户。” 太夫人喝了小儿子喂的茶水，“你如今才多大岁数，就指望着几岁的小儿了？罢了，惜惜送到家庙去修行，落到你媳妇儿手里还能有个好啊。还有，你回去之后给我好好的安抚琰儿。” 顾询这会儿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上一次怕是错怪顾琰了。可是，他和太夫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事只能这么含含糊糊的了结了。一来，茯苓腰板硬，父兄眼看又要起来了；二来，传出去丢脸的也是顾家。还不如这么按下去，就说是惜惜自己摔了的。 “我也不另给你人了，你也护不住。回去告诉茯苓，我说的，既然窈娘是她给的，那就必定是个好的。从今天起，停了窈娘的避子汤。珲儿也四岁了，她自己又再不见动静。” “是。娘千万保重身子，别气着自个儿了。” “我不气，那些妖道长久不了的。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他现在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将来跌得越厉害。”只是，这太子可千万不要是皇长子啊。不然，妖道岂不是还能再威风很多年。 储位之争，顾家是不看好皇长子的。虽是长子，但母亲出身低微。要不然，他煽动人喊了这么久‘无嫡立长’，怎么皇帝一直不为所动。二皇子倒是嫡出，可惜随着元后被废，他也被贬为了庶人。太夫人看好的是三皇子晋王。不然，何必如今要拉近跟秦相的关系。 顾琰听到小兰‘给爷请安’的声音便站了起来，走到外室墩身给顾询行礼，“爹爹来了，给您请安！有什么事您叫人来传女儿过去就是了。” 顾询是捧了一盆名贵的盆栽过来，一边让顾琰起来，一边给她放在了屋里。她这个屋子，东西倒是不少，可惜都只是中看的，没有哪样真的多值钱。如今，算是终于有了一个装点门面的了。 顾询走过来抬起手的时候，顾琰虽然知道他应该不是来打自己的，但还是做出下意识退了一步的举动，眼中也流露出一些浅浅的畏惧。 顾询想要摸摸她头的手顿住，有点尴尬的笑笑，“琰儿还跟爹爹记仇啊？” “琰儿不敢，我的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怎么敢跟爹爹记仇呢。”顾琰小声道。 顾询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于是心安理得的坐下，然后拍拍旁边的位置，“琰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还不信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看来渣爹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一丁点没有推惜惜一把讨好继母的意图重生之八十年代。看来她‘心机女’的印象还真是深入人心。继母果真经营得不错，枕头风吹得也好。哼，这就是她的亲爹！ “就是那样啊，惜惜自己拉着我的手过去，然后我刚碰到她就摔了。” 顾琰的语气不是很好。她受够了！想打的时候那么狠一巴掌就挥过来，现在抱盆花儿来就算过去了。而且，她跟渣爹过于亲近了，继母怕是还有招要使出来吧。她还是避着点算了，反正他也靠不住。来了这么久，居然就问那件事。也没问一声她在火中有没有吓到。 这样的口气让顾询很是不悦，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站起身来，“听说你受了惊吓，既然如此，就好生歇着吧。”说完拂袖而出。 顾琰扭头看向那盆花，这是名贵品种，她如今也算小有见识不会不认得。不过，五房爱花的不是她，她爱不起。 顾琰皱皱眉头，“小兰，这盆栽从今儿起就交给你看管了。花儿死了我就撵了你。”这花要是能好好的培育，倒是个财路呢。别怪她又钻进孔方兄的眼里去了，谁嫌钱多啊。可惜，这花注定不长命。 小兰当然也知道五房爱花的是谁，苦着脸道：“姑娘，不如送到花房去请专人打理吧。” “这我爹送给我的，我转手就送去花房了，多扫他面子啊。你要是不会养就去学，我这里不留吃白饭的。” 小兰都要哭了，“姑娘，这盆花把奴婢卖一百次也赔不起的啊。回头、回头……” 顾琰看她一眼，“也许十三姑娘愿意格外给你留点面子。” “姑娘……” “小兰，我这里除了吃白饭的不留，有二心的一样不留。”顾琰正色道。 这盆花肯定是会出意外的，如果顾琰以看护不力为由撵了小兰，是完全顺理成章的。至于说不宽和待下这个名声，反正她名声已经够不好了，再添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小兰噗通跪了下来，她是知道如果自己被撵走，五夫人是不会救自己的。她离开姑娘身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五夫人大可以重新笼络姑娘的贴身丫鬟，不是非她不可的。而且自己在姑娘得太夫人看重后有所动摇，想两边取巧夫人肯定也是看出来了。 从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撵出去重新做粗使丫鬟，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呢。琰姑娘如今这么得太夫人的宠爱，离开她那些拜高踩低的人还不知要如何作践自己来讨好琰姑娘呢。 她又半点没有背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当贴身丫鬟的好差事了。她在姑娘身边伺候过，这府里的老少爷们也不会纳她，这样讲起来不好听。过几年不知道会被胡乱配给什么人，也许是中年鳏夫，也许是个酗酒成性喝了酒就打女人的……小兰越想越怕，整个人抱住顾琰的小腿不撒手。 “你是要跟着端娘重新学礼仪么？”顾琰低头道。 “呜呜——”小兰放开了手，这才知道过去九个月姑娘虽然看起来都很好说话，可不好说话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姑娘，如果奴婢再不做背弃姑娘的事，姑娘可能许奴婢一个好的未来？”小兰眼泪汪汪的道。 “你还要跟我谈条件？” “奴婢不敢！”小兰松开手。 顾琰直接走了出去，留下小兰和那盆花一起。 小菊方才一直在门外站着，她听说五爷来了，就从后头过来了异界之逆天超市。生怕五爷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姑娘。虽然她也不敢去拦，但好歹事后能抱住姑娘安慰，结果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也是看到小菊守在门外，所以放心的拿捏小兰，不怕有三春阁其他的人窥探到报给继母。小兰比较滑头，但是人够机警能干。收服为她所用，大有好处。现在也正是时候，太夫人对她是越来越看重了。不然，她还拿不出收买人的好处来。 顾琰看一眼小菊，撇嘴道：“他不是来打我的，是来哄我的。” “姑娘怎么不趁机跟爷和好呢？” “他又靠不住，还只会给我带来祸事。”要抱大腿，她还是就抱太夫人的就好了。孔太医再来，她可得更殷勤着些。一定要想办法让太夫人健康的再活它十年八年的。 当晚这盆栽就壮烈了。 “啊，琰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顾琰看了一眼怦然落地的盆栽，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花盆啊。这得值个十两银子吧。 顾珏是吃过晚饭过来赏花的，赏顾琰这盆独门子装点门面的名贵品种。然后，一不小心将盆栽碰落了。 所以说小兰有眼力见呢，顾珏平时最爱学茯苓县主那股虚伪劲儿。明明是恨透了还能端出笑脸来。这盆栽顾琰估摸原本是顾询买给顾珏的，结果捧到她这里来了。而顾珏也是理所当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所以，她自己得不到也不让顾琰拥有。她这份心性，顾琰看明白了，小兰也看明白了。 顾琰笑笑，“可惜了，我还说我也不懂花，摆着闻闻香就送到十三妹妹屋里去的。小兰，收拾了吧。” 小兰方才听到花盆落地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她本来要过去护着的。可是一接触到顾珏的眼神，就不敢上前了。可是花毁了，琰姑娘饶不了她啊。 “是。”小兰声音有些不稳的答应着，然后蹲下收拾。希望这花盆碎了，花及时移栽的话还能有救吧。可是十三姑娘不走，她不敢去移栽。否则这位主性子上来，装都不装了直接把根拔了怎么办。琰姑娘说要送十三姑娘，就是那么一说。谁都知道十三姑娘那么骄傲，肯定不会要的。 “真是对不住了，琰姐姐。”顾珏扯了扯嘴角。 顾琰道：“十三妹妹，你是懂花的人，要不你拿回去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得救？爱花人当惜花、懂花，这花搁我这就是浪费了。” 顾珏气得咬牙，她要是不救就不是爱花惜花的人。她要是救，难道是要从野丫头这里把已经这个样子的话花回去？ “还有什么可救的，这花离不得土的。”顾珏蹲下来随意扯了几扯，将花根扯出来了些。 小兰心道，完了，有十三姑娘这句话。这花她就是好话说尽拜托花房的妈妈换盆救活了，也只能是顺应十三姑娘的话死掉啊。可是，下午的琰姑娘也好可怕的。呜呜，都是主子，她从前不该在心底轻慢琰姑娘。琰姑娘再是被五夫人打压，不是也崭露头角了么。收拾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盆名贵品种在顾琰屋里也就呆了一个下午。顾珏抱歉着出去了，顾琰嘴里说着‘没关系’送她出去。 走回去小兰正蹲在花边哭，顾琰道：“怎么，无根水能救活？” 小兰看左右无人，赶紧跪到顾琰跟前，“姑娘，别撵奴婢走！奴婢以后都听您的话，只听您的。” “我怕你回头被那边一拉，又拉过去了。” “不会的，五夫人只是利用奴婢超级机器人分身。奴婢希望能像小菊姐姐一样，得到姑娘的照顾和庇护。” 顾琰嗤笑一声，“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敢跟小菊比待遇？你待我的心，有她一分么？” “奴婢以后会对姑娘一心一意的。” 顾琰低头看她半晌，看得小兰心头发毛才开口，“那我就暂且信你。如果你背弃我，我有得是法子撵你出去。” “是，奴婢知道。” “好，你把这捧土装上送到松竹园给三夫人。”三伯母倒是个行家里手，比花房那些人还精通的。这花虽然被顾珏摧残了一下，到了她手上应该能活吧？ 小兰也很快明白过来，“是，奴婢这就去，趁夜去。” 正房里，顾珏在跟茯苓县主抱怨，“爹爹居然把我的花送给野丫头！” “你那么多好的，何必跟她计较那一盆。” “不，属于我的，那就一分一毫都能不给她。” 茯苓县主看看女儿，“这样的性子，跟我一模一样。” 顾珏偎进茯苓县主怀里，“我是娘的女儿嘛。” 茯苓县主点点她的鼻子，“以后，可别像娘一样，一腔情意付错了人。”居然喜滋滋的回来说起太夫人让窈娘日后不必喝避子汤了！ 那老虔婆为什么这么看重顾琰这个野丫头，就因为她长得好，会读书？虽然茯苓县主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顾琰比她的珏儿生得更好一些，也更有心计。 “肯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老虔婆私底下有什么打算要用到野丫头？ “嗯？”顾珏疑惑的看着母亲。 “珏儿你说得没错。该是你的一分一毫娘都不会让那个野丫头抢走。” 顾珲揉着眼眶进来，“娘，困困了。” 后头跟着的乳母赶紧道：“夫人，这几日在泗水观八少爷都是跟着您一起休息，所以习惯了来找您。奴婢这就带他回去睡了。” 顾珲扭着身子不肯让乳母抱，挤进来和顾珏争抢地盘。顾珏好气又好笑的让了他。茯苓县主也笑着亲自抱了儿子送回寝房。 小兰这会儿也正从松竹园回来，回禀顾琰说三夫人收下了花，说会尽力而为。 顾琰摸摸鼻子，如果被三伯母知道她想靠培育这花赚银子会不会气得骂她俗气啊？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三伯母那般世外仙姝一般的人物，就是个俗气的主。 过了几日顾琰听说，虽然二夫人不甚满意，但是看起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她和之中看好的两个小伙子的母亲或是姐姐又开始了走动。而顾珂的婚事，也在此时被提上了日程。 顾珂的选择范围自然是比顾琼顾瑶宽多了，有林氏这个当家主母，还有顾瑜这个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帮着物色。只是，既要和顾家门当户对，又要让顾珂将来不会太过不适应，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太好找。 而且，太夫人那里还没有全然放弃对顾珂的打算，环肥燕瘦，各有所爱。也许，将来的太子就是喜欢这样娇憨不解世事的呢。所以，这个人选还得能过太夫人那一关，对顾家有极大的好处才行。不然，以靖西侯事母极孝的性子，到时候怕是会依从太夫人的意思。 所以，这个人选嘛，其实比顾琼顾瑶还要难挑。 正文 061 暴露 这日，林氏又因为一些事被太夫人叫去问询了。她立在婆母跟前听了半天教训，回来就坐到了椅子上，同连妈妈说：“我都要娶媳妇儿的人了，她还不放手！” 连妈妈忙道：“夫人轻声，让那些狐媚子听到了回头告诉侯爷。”顾侯爷是个大大的孝子，非常的顺从母亲。这也是太夫人至今仍能在后宅作威作福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实作为侯府世子而且年满十八的顾琛早就该成亲了的。只是女方家里三年前丧母，所以把婚事推迟了。也因此，二房的老二顾琨如今也还没有成亲。接下来靖西侯府就要应付接踵而来的儿女婚事了。 林氏揉揉额角，“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接下来接二连三的都要张罗喜事或者准备嫁妆。一笔笔都是银子！可是府里……全得要我想法子，可我又不会变银子。” 如今没有分家，嫁娶银子都是要公中出的。当然，各房再自行贴补一些。世子顾琛的婚事，公中的份例是五千两；顾珉是三房嫡子，三千两；顾珲也是三千两，不过他还小，还得十年。顾琨是二房庶子的嫡子，二千两；二房四房的庶子一千五百两…… 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她掏私房，旁的与她有什么相干，公中份例是多少就是多少。想要办得风光，行，自掏腰包！ 还有新房，也得张罗。位置、景致、大小……但凡有一处不妥当，也要被人说嘴，说自己做人做事不够公道。这都是婆母一直打压，让她没有足够的长嫂权威造成的。否则，其他各房都是依附长房的，凭什么坐享其成还挑剔。 自己那几个妯娌，三弟妹不说了，为人清高，嫁妆丰厚，是家里最不给自己添麻烦的。五弟妹为人霸道不能容人，但嫁妆也不少，公中的银子并不怎么放在眼底。这方面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可二弟妹最是个挑剔的，为人又贪心，巴不得把公中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刨。四弟妹面上最是和气，骨子里蔫坏。自个儿从来不出头，都是煽动二弟妹…… 可是，只要太夫人一日在世，自家作为长房就不能提分家两个字。不然，就是不孝！不孝，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谁担待得起。明知道有时候二弟两口子在用各种手段贪没公中的银子，只要不太过了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大明海寇。不然闹起来不好看不说，还会被人说她小家子气。作为长房，就是要吃得亏。太夫人素来是个偏心的，喜欢能把她捧得心花怒放的媳妇儿，自己可一向是个嘴笨的。 还有，一年前参股亲家主持的海上贸易，如今海船也还没有回来，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生意是太夫人和侯爷拍板的，赌上了十万两银子。本金包括第一次参股赚来的六万两。等到海船入港，银子入库，府里上上下下都能更宽裕一些，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捉襟见肘。可如今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此，这个侯爷夫人做来有什么意思？好在，她还有儿女。这辈子到现在，只要儿女过得好，也就没有别的所求了。至于男人，哼！ 家里姨娘三个，通房两个，庶子庶女一堆，方才回来就直接进了年轻的王姨娘的屋子。她早绝了对他的念想了。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太夫人这样做个有儿子孝顺的老封君来得好呢。 “唉，先忙琛儿的事，瑜儿那边你打发人去告诉她替她妹子留意着。然后小九那里，连妈妈你去她屋里把事儿管起来。她屋里的管事妈妈不得力，好好儿的打发去别处。以后，我让你跟她过去。” 连妈妈心头暗自高兴，那她以后就是九姑娘身边最倚重的管事妈妈了。作为陪房，自己一家子都可以跟着过去。九姑娘是夫人的心肝宝贝，以后嫁妆自然是丰厚的，自家男人儿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去帮忙打理，油水不要太足哦。 “是，奴婢一定用心服侍。” 顾琰也听说大堂兄要娶媳妇的事了，和大堂兄嘛她接触实在不多。一来年纪差了有十岁，二来对方一直在外院住着，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她可不像顾珂，最爱跟长房的兄姐来往。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她一个外室女。不过这人同四哥有莫大的关系，所以顾琰就顺嘴问了几句。 顾珉招手招呼顾琰过去吃水果，刚洗过的果子，上头还带着水珠，阳光照射下看着格外讨喜。顾琰拿起来嘎嘣嘎嘣啃得不亦乐乎。顾珉见状也拿起来就直接啃。 香雪张嘴想提醒他们盘子上有削好插了银签的，在一旁看棋谱的三夫人笑道：“由得他们去吧。”这种日子感觉自由自在的，倒比什么都被束缚着强。 顾琰今天过来是有目的的，一是看看她的花被救活没有，这个没让她失望，已经在三夫人的书房里摇曳生姿了。三夫人让她搬回去，她摆手拒绝了，说自己不会养，而且怕是搬回去还是难逃厄运。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她在心头想了好久的要跟四哥学武的事。 “四哥，我想跟着你学武，强身健体。”顾琰两眼扑闪扑闪的，终于有机会实现她的女侠梦了。 “哦，我上回不是看你在三春阁练五禽戏么，那个就很好！” 三夫人的目光转过来，“女孩子家练得跟他一样肉硬邦邦的可不好看。” 顾珉练武的事瞒着家里其他人，却没有瞒三夫人。至于他武将世家出身，为什么习武都要瞒着，那是因为大哥顾琛习武，而他被侯爷安排习文。大哥不太能容得下人比他强，侯爷也不乐见有人违背他的安排，所以他都是偷偷的练武。他的师傅也不是府里的教习，而是在外拜的。 顾琰想了想，看着顾珉道：“一定会练得肉硬邦邦的？”那样，太夫人肯定会发现，进而不准她练的。这些天，她在跟着顾珂一起学舞步呢，最是要求身姿柔韧如柳。 顾珉道：“你真想学啊？你学得过来么？” 是有些学不过来，可是必须要习武，不然以后再出什么事，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这回人家是本来就没打算烧死她们，如果以后遇上有人要弄死她，她总得有反抗的余地吧。可是，她现在要学的课程实在太多，前两天潘先生都调侃她，“琰儿，你可真是个忙人啊！” 对于排得满满的学习日程，顾琰简直欲哭无泪现代豪门童养媳：老婆，继续！。太夫人这是要拔苗助长啊，她比顾珏少学了两年，可如今她们的进度却是一样的。 其实不得不说，顾琰的存在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激励作用的。在她的带动下，顾府的女学里学习风气高涨，尤其是顾珏、顾瑾、顾琳顾琅，这几个年岁相当的，简直有了一种你追我赶的态势。听说她们在见客人的时候也因此得了不少赞誉，让太夫人甚为满意。顾琰也不知道，太夫人把自己雪藏着是个什么用意。难道是想让她一鸣惊人啊？还是如果不成器就干脆让她一直做个隐形人？所以，她只能更加用心的学习各种技能。 这会儿听了顾珉的话，忍不住小声问道：“四哥，有没有学了可以代替睡觉而且能精神百倍的内家功夫啊？”以前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唉，可惜了老天给她开的金手指，她估计明晖是道门高足，多半是会这样的本事的。 顾珉噗嗤声笑出来，“异想天开！就是国师都不敢这么吹嘘。不过，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学，我到是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适合女孩子练的。有自保能力还是好的。” 顾琰看看旁边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下棋的三夫人，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就是一副黄金的枷锁啊！ “三伯母，我来陪你下。” 顾珉道：“我都没资格对弈，你才学了几个月啊？” “我不是要对弈，是请教。”顾琰爬上凳子坐下。 香雪见主子含笑点头，忙过来和顾琰一起收拾棋子。三夫人朝顾珉招手，“你也来，帮你妹妹看着点。省得回头说我只疼她不疼你。”她和这个早熟的嗣子感情是渐进的，如今倒真有几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而且有顾琰在中间插科打诨的，两人也比从前的互相客气进步了很多。 顾琰笑着把棋子放回去棋篓子里。太夫人是乐见她到三房来的，说多和三伯母接触自会有潜移默化的好处。只可惜府里其他女孩儿不得她的眼缘。所以，继母让她少来打搅的话就失去了约束力了。于是这一下午，顾琰和顾珉联手，最后依然被三夫人杀得惨败数局。不过，两人的棋力倒是又得了些进益。 光阴荏苒，很快就到了顾琛要成亲的日子。日子定在十月间，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 靖西侯府世子成亲，娶的是老侯爷当年军中故旧的嫡长孙女，对方家世也很好，所以自然是热闹无比。顾府在前几日就开始来客人了，一些散居各地的本家，还有老宅的人陆续到了。客房自然是有些紧张，林氏会安排，这些人往年也来过，索性让各人去各人熟悉的各房院子里住。这样，众人既不会拘束，也得以联络感情，客房紧张的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五房也住进了两位南方来的本家伯母，与继母素日交好的。顾琰没有被叫出去见客，没得见面礼是小事，不认得人却是大麻烦。所以，这会儿有人来东院拜见太夫人，她在门口遇上了却不知要怎么招呼人。而且也不知彼此谁是长辈，这个礼该不该见。昨天她就给一个远道来的年长的侄儿媳妇作揖了，闹得彼此一阵尴尬。所以今天，她把端娘带上了，省得再发生误会。 端娘忙道：“琰姑娘，这两位是南方来的，族里排行七夫人、十二夫人，都是您的伯母。” 顾琰忙墩身见礼，口称伯母。这两人正是住在五房的，她这是闹笑话了。 对方显然也听说过她，当下对视一眼笑着一把拉起来，又从身上临时拔了一根金簪子一个玉坠子做见面礼。这是在太夫人门前碰上了，一看就知道是太夫人跟前得宠的，所以两人出手都不低。可是，又不能高过送给顾珏的。好在二人都是久经事故的，拿捏得很有分寸。 茯苓本来是一道来的，但是由于这几日府里实在是太忙，她也当不了闲人，被林氏派了些活儿。方才有下人过来问，这两妯娌说既然都到门口了，她们就先自己进去。 顾琰也不是故意过来想让人看见，今天是孔太医要过来问诊的日子梦里乡情最新章节。总不能因为来了众多客人，就打乱她素日的安排。她原本也没打算往人前凑，让人家临时的拿出合适的见面礼给她。这些人事先不知道她的存在，就是知道，估计也没太当回事，不就是一个外室女么，压根也没人给她准备礼物。而且来了继母也没有让她出来见人，这就更坐实了没地位。 听说顾琰是要去看下人煮药膳，十二伯母意味深长的道：“可真是个有心人啊！”她们住在五房，又跟茯苓县主交好，自然已经听说了不少顾琰的事了。知道这个小小的外室女特别的有心计，很是会讨好人。如今已越过顾珏、顾珂等一干正经的孙女，成为太夫人跟前的红人。 茯苓县主正好进来，笑道：“可不是，我这个女儿最是有心，每次太医来她都在一边陪着呢。琰儿，好生看着，别让人偷奸耍滑，药膳的火力这些也是很重要的，不熬好了影响效果。” 顾琰心道，她又不是去监督，她是去学习的。让继母这么一说，还不得让小厨房的人不满啊。可她也不能辩，墩身应了声‘是’又谢过两位伯母，避到一旁让她们先过，然后自己才往小厨房走。耳中听到茯苓县主跟人道：“我就常跟珏儿说，让她也学着些。可这孩子就是长不大，光长个头不长心眼。” 顾琰哂笑，加快脚步往小厨房去。她是决意要离开顾家的，为了以后日子能过得好，目前能学到的技能她都不会错过。医术以及做药膳这么实用的本事，当然更加的上心。 下人干活的时候当然是并不太乐意有这么一个小主子杵着观摩的，添乱！可是也不敢把顾琰往外头请。于是只得如常端根凳子请她坐着，在她提问时认真解答。 “王二嫂，我不是来监工的，你不用紧张。你在东院这么多年，祖母怎么会叫我来监工呢，是我想学做药膳，所以才爱自己往小厨房跑的。”五房的小厨房那些人不坑她的银子就好了，哪里会好声好气的教她。 王二嫂是专负责做药膳的，反正顾琰也不可能抢她的饭碗，被问到的时候也会回答她。当下一边煽火一边笑道：“琰姑娘可真是有孝心。可你是主子，学这个做什么啊？” “我在跟孔太医学把脉开方子，当然做药膳也要懂一些才好。学会了以后也好试着亲手做给祖母吃。”东院的小厨房真大啊，如果能把马婶子带到这里来练习就好了。可惜，东院的厨娘不欢迎她。 要说如今的三春阁，小兰是表示以后不当细作了，不过顾琰让她继续汇报自己的事给继母，只是汇报了什么得事先让她知道。会不会再有转变这个需要观察。小菊不用说是顾琰的铁杆。还有端娘，只要顾琰不和太夫人发生直接冲突，端娘的忠心也是值得信任的。等将来必须发生冲突的时候，顾琰虽然没有把握她一定会向着自己，但确保端娘不会坑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然后就是马婶子了，顾琰得了太夫人每月给的二两银子，府里下人敢讹她的自然也就少了，于是她手头也空前的宽裕起来。端娘那里每月盘点居然还能剩个一两多。所以，她也给马婶子长到了两百文。老马家一家几口因此解决了温饱问题，比从前日子好过。马婶子是很朴素的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她也可以算是顾琰的人了。在三春阁那样遍布继母耳目的地方这些自然是不够的。但是，总比刚回来的时候情况要来得好了。 药膳做好了，顾琰让人端上去，自己从侧门回三春阁去。这几天，不断有亲戚来，太夫人这里也一直热闹着。她知趣，不去凑热闹了。 回去的时候走了近路，没想到撞上顾珉了，而且还脚步匆匆一头的汗。 “四哥，你干嘛呢，怎么看着像是跟人打了一架？” “可不正是跟人打了一架。”顾珉一边说还一边朝来路望，一副好在把人甩掉了的样子。 “和谁啊？赢没赢？”顾琰感兴趣的问。什么人啊，引得顾珉不顾忌讳在顾家就跟人动上手了极品圣医全文阅读。 顾珉摇头，“没赢，输得还有点惨。” “什么人这么厉害？” “一个跟着上司来送礼的士兵，态度很嚣张，一言不合就动手。那小子看着跟我差不多大，虽然只是个什长，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顾琰挠挠手板心，这个年纪功夫很好的，她只晓得一个欧允。不会这么巧吧！ “是不是五官长得特好看，而且冷冷淡淡的？” 顾珉点头，惊讶的道：“你认得？” 还真的是。那他是来找她的么？居然还跟四哥打了一架。而且，顾府到处都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他们居然找得到一个地方安静的打架！ “见过，他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个来接晋王的人。不过，你们怎么会打起来的？”和晋王的关系，后来顾珉问顾琰就老实跟他说了。只是隐瞒了她一眼就认出欧允和晋王是兄弟的事实。 “我本来是去找你的，结果看到他在三春阁附近转悠，就跟了他一路。然后他问了一声我没理会，他就出手了。”顾珉边说边揉了揉发痛的肩膀，他向来比较自负于自己的武力值的。在长兄面前还一直藏拙，没想到今天被个同龄人欺负成这样。 顾琰好心的拍拍他的手臂，“没事儿，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来着。”天才也是怪物的一种，顾琰只恨自己不是个怪物。她现在填鸭式的学习，很希望自己是个全能的小怪物。 “你说谁是怪物？”一声不善的声音响起，一身的欧允从旁边走了出来，一脸的煞气。让制服控的顾琰心跳稍微加快了一点。他娘一定是那种倾国倾城档次的绝色佳人！ 顾珉把顾琰把身后一拉，挡在了前头，“阁下莫要欺人太甚了！” 欧允盯着顾珉问顾琰，“这是谁？” 顾珉瞠目，这个人跑到主人家来问主人是谁，也未免太嚣张了吧。如此谦和礼贤下士的晋王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手下的？ “这是我四哥，有什么问题？”顾琰疑惑的道。 欧允那张漂亮的脸还是冷飕飕的，“你方才矮身闪躲的招数不是中原门派的路数。” 顾珉不悦道：“那又怎样？” “上个月有人到军中偷窃重要文书，就用了这个招数脱开大将军的桎梏。所以，我完全可以怀疑你跟异族的探子有关联。” 顾琰赶紧摆手，“不可能的，我四哥怎么可能跟奸细有瓜葛。” 顾珉脸上不住的变换着颜色，欧允就一直盯着他看。 顾琰觉得不对劲，转身仰头看着顾珉，“四哥，你师傅不会真的是异族人吧？”说到这位师傅，他还通过顾珉教了顾琰一套剑法和一套轻功身法，不但不会练得浑身肌肉发达，而且对塑造形体还很有帮助。她如今每天都练得很起劲呢。当然，都是背着人的。 顾珉点了点头，“家师的确是异族人，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到军中偷窃军情的人。” “是不是，抓来问问就知道了。人在哪里？”欧允比同龄人的顾珉高那么一些，五官俊美而冷峻，瞧着要略大一些。 顾琰有些着急，家里这么多客人，四哥失踪一小会儿倒还无碍，可要是这事儿闹大了，他这几年可就白装文弱书生了。大哥也真是的，只有他才能是将门虎子么。家里的资源本就应该是共享的嘛，分什么嫡庶长幼。 “欧公子，你一定要这个时候把我四哥带走么？”顾琰皱眉图腾传说最新章节。 “兵贵神速！”欧阳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顾珉想了想道：“我带你去。琰儿，此事事关重大，的确是耽误不得。” 顾琰也知道这事耽误不得，她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不暴露四哥又能办成这件事的办法。只是仓促中这法子却不太好想。 顾珉道：“没事，琰儿，我也不能就一辈子藏着掖着。那欧公子，能否请你同我一道去向大伯父禀明一声。”短短的时间里，顾珉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欧允喊了声‘何山’，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顾琰兄妹面前，来人直接到了欧允面前，“小爷有什么吩咐？” “用你明面上的身份陪他去一趟。” “是。”何山发现顾琰瞪着溜圆的眸子看着自己，便朝她友好的笑笑。他们倒是见过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几回了。也不知道小爷怎么这么爱跟这个小姑娘聊天。方才也进去人家住的地方找了一通。 也许是从小真正拿他当个朋友或者伙伴平等对待的人太少了，所以他有点留恋这种平等相交的关系。而且这小姑娘也是言之有物丝毫不扭捏的个性。只是他也不想想人家是姑娘家，又不是小小子。这其中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每次都是靠他们才没有被发现。不过皇上都说了，难得小爷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玩具，由得他去吧。 顾琰也朝何山友好的笑笑，想想也就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着自己一副挺熟络的样子了，估计是一直暗中跟着欧允的。 顾珉觉得留下顾琰和这么个人独处肯定是不行的，于是道：“琰儿，你还不赶紧回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哦，四哥，那你当心些。”顾琰寻思欧允可能有什么事找自己，于是走了一段又回转了身子，走了两步又顿住。 今天跟着她的是小兰，方才看到的一切让她很是吃惊。姑娘太神秘了，居然还认识这样能飞天遁地的人。而且，四少爷居然是会功夫的。她看着顾琰的眼神愈发的敬畏起来。 “小兰，你方才看到什么了？”本来很多事还瞒着小兰的，可现在让她撞上了，便只有让她服服帖帖的听话了。方才也是欧允后来出现，而且上回她同他说过了以后不用再点小菊的穴道。这个粗心的家伙肯定是没分清小菊和小兰。 小兰机灵的道：“奴婢只知道凡事听从姑娘的，其余一概不知。” “你告诉人也无妨，我只怕你还来不及出口，舌头就被人割掉了。” 小兰想到方才来去无踪的人，吞了一下口水，“姑娘，奴婢不敢的。” “你怎么不拿我来止小儿夜啼啊？”欧允脸色颇有些不好的走过来。他先前听到她说自己是怪物，现在又听到她拿自己来威胁丫鬟。 顾琰仰着头问：“欧公子，你找我有事么？”这里是府里比较僻静的地段，等闲不会有人来。所以方才她才走这边，而顾珉也想从这边逃开欧允的追逐。可是一直在这里站着，万一有人经过也不好。虽然欧允的手下会让他们靠近不了，但总是引人疑窦。 “你上次托我帮你打听的人，找到了。” 顾琰那天出山洞以后，拜托欧允帮忙找一找师伯的女儿，看她是不是真的落入坏国师手中了。毕竟，明晖那家伙据说是经年逃惯了的。如今就连皇帝要找他，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自己就更没机会见到人了。如果师姐真的落入国师手里，等到他回来再做打算那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自己就是知道了也没能力救人吧，但是知道了方向也省得明晖将来走弯路天才特警玩官场全文阅读。而且，看那天师伯的样子，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万一师姐并没有落到国师手上，反而被欧允找到了的话，也许还有机会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所以，她宁可欠欧允的人情。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在哪里？” 欧允的耳根奇特的红了一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人带她去见她爹的，就是来了顺路告诉你一声。”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顾琰纳闷的问，“你别当我是小孩子打发哦，你也就比我大个五岁而已。啊，对了，你怎么当兵去了啊？” “军营里有打不完的架啊，好了，我走了！”还要马上告诉上峰一声，带人去捉拿疑似奸细的异族人呢。 至于他是在哪里找到伍媚的，那还真不好同顾琰细说。 他是跟着一个不知晓他身份，只知道他上头有人的上司出来办事。办完了对方带他去了京城一家很隐秘的暗娼馆，说带他开开眼界。欧允为了进军营把年龄往上虚保了两年，所以上司以为他过了十五了。他在那里遇到了才二十出头却已经做了老鸨的伍媚。要不是有她爹说的耳边红痣的特征，还有之前他让人打听到的一些线索，他也不敢那么轻易判断。结果私下试探一番，还真的是。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珉带着何山过去靖西侯的书房，说是有要事禀报。今日府中来了替老侯爷的昔日故旧、如今西北军营的大将军送贺礼的人，靖西侯正在亲自款待并询问父执辈的近况。这些都是顾家在军中的珍贵资源，之所以给长子定那样一门亲事也是想让他能继承祖辈父辈的这个资源。因此对来人靖西侯还是非常重视的，带着长子亲自款待。 听说顾珉这个时候带了个眼生的人过来，靖西侯微微蹙眉，想了一下顾珉从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才让长子留下作陪，自己走了出来问询。 靖西侯顾诚望向侄儿正要开口，忽然看清了站在他身边的人，惊讶的道：“何副指挥使？”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拱手道：“何副指挥使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里面坐！”心头却在嘀咕，来了禁军副指挥使这样的贵客，怎么没有人通知他，反倒是珉儿带过来。 何山也拱手道：“恭喜侯爷了！” “多谢何副指挥使亲自上门道喜了。”顾诚疑惑的扫过侄儿。 “后日一定到府上讨杯喜酒喝，不过今日要借您家的四少爷一用。” “嗯？珉儿他有什么能帮到何副指挥使的，您只管差遣就是了。”顾诚满腹疑惑，却还是笑着说。 何山正色道：“此事还真的非顾四少爷不可。”于是把事情说了一下，只说是自己发现，没有把欧允给透露出来。 顾诚知晓何山是皇帝的心腹，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居于那样的高位。禁军可是皇帝一手掌控的，里头的将领也都是亲自任命的。所以何山怎么会去了军营还看到了那奸细的身手他自然不会多问。只是，这事居然牵涉到顾珉，而且他竟然偷偷在外头拜师学武！ “侯爷不必担心，此事如果属实，那令侄也是有功之人。事不宜迟，何某便请四少爷带路了。” 顾诚再多疑问也只有等顾珉回来再问了，忙不迭道：“何副指挥使，请便就是。珉儿，一定要尽全力协助。” “是。”顾珉站在旁边看着大伯父的态度，才知道方才那小子跟召唤家将一样叫出来的人，居然是大伯父也要忌惮的人物。看来那小子的来头绝不简单，在晋王身边肯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顾诚回到屋里，顾琛问道：“爹，方才那人是谁？”那位远道而来的送礼人他已经亲自陪着送去安置好了。回来的时候看到父亲态度甚至是有些谦卑的在和顾珉带来的人交谈重生西晋当太子。 “是禁军副指挥使何大人。” “他是来给爹道贺的？” “你爹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亲自送礼过来道贺。是珉儿卷入了一些事，他来带他出去一趟。先别问了，等你四弟回来就知道了。” 顾琛心头浮上疑云，卷入一些事里，好事还是坏事？方才那个副指挥使对老四态度好像挺和蔼的。那就是好事了，那书呆子成日家很少出门，怎么就让他撞上了认识大人物的好事？ 顾琰在三春阁里待着，继母不喜欢她出去见人，所以她也就不出去了。现在想想，还真该感谢顾家对女儿是这么教养的。要不是还要去上那么多课，要不是太夫人要在她身上下注，她真的很可能在继母的只手遮天下一直就窝在侯府的一个角落发霉。过个几年嫁到很不如意的人家，半点得不到娘家的撑腰，人人欺负…… 想到这里不由失笑，就算顾家不是这么教养女儿，就算继母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她难道就得配合着被欺负？她可不是顾瑾那样的软柿子。 小兰端了一盘削好的水果进来，上头插着银签，“姑娘，吃点水果消食吧。” 顾琰看了一眼钟漏，饭后半个时辰了，正是可以吃水果的时候。 “四哥还没有回来么？” “没有，香雪姐姐说如果四少爷回来了会打发人过来告诉您一声。”顾琰之前过去向三夫人解释来龙去脉去了。欧允能给四哥时间去同大伯父说一声都很不错了。所以向三伯母解释的事自然就是她的活儿了。三夫人是寡妇，又一向清高不怎么合群，她那里没有人去住，仍然如往常一样的清静。 听了顾琰的话，三夫人蹙眉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他还是跨出这一步了。” 顾琰没怎么明白，是看到三夫人脸上的凝重才慢慢想清楚的。原来四哥之前做下的决定不只是给欧允带路而已，他是要投向晋王。上一次元宵节巧遇晋王，四哥就挺激动的。他是想通过给晋王做事崭露头角。 那今日带人去，就是投名状咯？顾琰觉得有点怪怪的，她对那位不曾见面的师傅印象挺好的。只是，这是军国大事，的确是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就动摇。如果四哥的师傅真的是细作，那就绝对不能包庇。希望不是吧，也许就像国师同明晖的关系，只是同门，可是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 晚上顾琰坐立不安，看不进书，索性到了松竹园陪着三夫人一起等着，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反正家里让她当隐形人，这会儿正忙着也没人有功夫过问她。而且在松竹园就是过问也无妨。 入夜，香雪进来对三夫人道：“主子，四少爷刚进门就被侯爷叫去了。听说被狠狠的责备了。” 三夫人正在看着顾琰练字，闻言道：“还当是长房任他拿捏的庶子呢。我去看看，琰儿你继续练着。” “是。” 顾琰猜得到三夫人是去做什么的。大伯父对四哥欺瞒他偷偷习武的事肯定是有不满的，不服从安排还外加欺瞒。不过，如今名分上他只是伯父。三夫人这个母亲去说是她同意了的，大伯父也无可奈何。而且，四哥怎么都是他的亲儿子，有出息自然是好事。文武双全说起来也更好听。所以，四哥今晚应该会没什么事。然后四哥这次搭上何副指挥使，大伯父肯定会让他抓住机遇的。 这不是顾琰关心的问题，她侯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个。甚至大堂哥对这事的态度，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爵位注定是大堂哥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仰他鼻息才能过日子。都是顾家的子弟，只要有出息，太夫人和大伯父都会扶持的。就是不扶持只要不打压，他们也会出头的。四哥这是迈出第一步了！ 正文 062 光阴 顾琰一直等到顾珉回来，看到他沉重的脸色便知道自己之前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三夫人瞧瞧他们兄妹的模样便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叹口气道：“我能帮你们的就是这些了。”她隐隐约约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怕是结盟了。至于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并没有深究。也许是讨回个公道，也许是为了在这个大家族活得更好。只是，庶子也罢，外室女也好，其实府里也不算太错待他们。不过两个孩子都是心头有主见，有想法的，想要过得更好也没什么错。 她方才过去，侯爷正在严词责备顾珉，顾琛更是说他居心叵测。三夫人更是看到顾珉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头上缠了纱布。当即便出声，为儿子据理力争。面上客气的谢过侯爷伯代父职，管教顾珉。实际却是暗示既然过继给她了，手就不要伸太长了。 侯爷只是因为顾珉如此欺瞒让他大家长的权威受损，但是顾珉一进门就被下人带到练功房，他让顾琛出手考校了一下，发现颇为不错。因此面上虽然严厉，但心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尤其送他回来的禁军兵卒还说此事他立了一功，何副指挥使心头有数。而且，三夫人的话虽然不客气，但他作为大伯哥，怎么可能跟寡居的弟妹计较。 至于顾珉的伤，是顾琛失手打伤的。不待侯爷命令，他便向三夫人致歉了，说自己出手一时没了轻重。 “我走了。”三夫人起身出去。 “我送母亲。”顾珉站起来。 “不用了，琰儿等了一晚上，定是有话同你说。你记得说完安排稳妥的人送她回三春阁就是。至于你自个儿，今晚就在这里歇了吧。”顾珉已经成年，并不住松竹园，而是搬到了外院。不过这里还是保留着他的居处，日日都有人打扫，被褥等更是换得勤。为的就是方便他偶尔住一晚。 顾琰和顾珉站起来送三夫人到门口，看到她身影消失才开口，“四哥，真的是你师傅？” 顾珉点点头，沉重的道：“真的是他。” “怎么会这样？”顾琰喃喃道。 “不知道。”顾珉摇摇头。 “他们捉住他了么？”没想到欧允那家伙办起正事来，还真有些铁面无私的意味，一点人情都不肯讲。有点打破了顾琰对他既定的‘十三岁的小屁孩’的印象。 “没有，那屋子里有机关密道。不过已经画了画像，发下了海捕文书。”顾珉坐在椅子上抱着头。他五年前跟着大伯父还有大哥出去打猎，不知怎么走丢了掉到猎人挖的陷阱里被这位师傅救了，后来又传授他武艺。如今，却是自己带着人去抓他。 他多希望不是师傅啊！但今天这趟他是非去不可的，那个姓欧的小子根本不会给他拒绝的权利。可是真的发现是师傅，而且他之前在大将军手上受的伤还没有痊愈，顾珉痛苦极了。 顾琰小心的问：“他们没有逼你一起动手吧？” “没有，那小子说我功夫太差，动手也只有添乱美女娇妻爱上我。” 顾琰抿抿嘴，以她跟欧允打过的几次交道看来，这应该是他别扭的好意。 “事已至此，四哥你也不要多想。如果你不带路，那你岂不成了奸细的同党。” 顾珉点了点头，“琰儿，那个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能够驱使禁军副指挥使。 “呃，我就知道他和晋王情同手足。”毕竟是欧允的隐私，而且看起来他挺在意的。所以，顾琰便做了隐瞒。 “原来如此。” “四哥，你和那位大人搭上话了么？” “你也知道他是大人？”顾珉挑眉。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官儿，但估计是个官，挺有派头的。”顾琰说的是老实话，跟在欧允身边的，大概不是欧家的人，而是那位‘老头子’派的人吧。那就肯定是官身了。 “哦，那是禁军副指挥使，就连大伯父都不敢怠慢的人。他说我帮了大忙，所以大伯父没有太过责怪我偷偷跟人习武的事。”却是目光颇有些复杂的看了自己半晌。 他这也算是违背了大伯父的意愿，他当初把自己过继给三房不就是想利用秦家在文官里的影响力么。然后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的军中的力量让大哥继承。如今自己可是打乱了他的安排，还擅自就跟禁军副指挥使搭上了线。对方还表现得对自己很赏识的样子。天知道他之前在那小子手上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 虽然琰儿说那小子和晋王情同手足，可何副指挥使，晋王都不敢这么对他呼来喝去的吧。不过，琰儿一个小丫头，能知道的也有限。又或许，那小子或许真有些道道呢。功夫高成那样不说，还只是看看就看出了他的师承。 “四哥，既然你没事，那我回去了。”顾琰站起来，顿了一下又道：“有些事，既然早就决定要做了，事到临头就别彷徨了吧。这些都是早早晚晚的事。只是，大哥这人，看起来心胸真不能算是宽广的。你还是多加小心。” 说起来，四哥如今也只是大哥隔房的堂弟，不管是爵位还是金钱，对他都不构成威胁了的。可是大伯父一直都表现得非常看重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而且家里除了大哥，就属四哥的身份高了。这样的话，彼此有比较是正常的，可太过嫉贤妒能就有些过分了。 顾珉点点头，“我知道。琰儿，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再不会回头。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他会借重母亲娘家在文官中的力量，也不会放过顾家在军中这么多年的经营。允文允武的全才，才是晋王接下来夺嫡最需要的。 “嗯。” 两日后便是顾琛成亲的大好日子，来这里这么几年，顾琰终于见识到了一回真正古香古色的婚礼。整个过程极为复杂。华夏正统婚礼，庄严甚至是神圣。绝对一丝不苟，按古礼进行。拜天地、夫妻对拜，一定是举手齐眉的叩，有些礼仪，不是后世人可以想像的，更不是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简单行礼就完事了！ 喜酒顾琰倒是有得去吃，没再当半个隐形人。如果喜酒都不让她出席，就未免太过分了。左右那么一百多桌，也没有谁会特别留意到顾家多出个小姑娘来。绝大部分人是压根不知道顾家到底有多少个女孩儿的。 “唉，这几天总是被叫出去见人。那些本家我现在还是没有怎么搞清楚。”说话的是顾琳，就差没眉飞色舞的说她收了多少见面礼了。 顾瑾看一眼顾琰，这回连她都有份去见那些远道而来的亲戚，可是琰姐姐却不能去。她这会儿才明白琰姐姐说她的未来是不注定的，需要靠自己去写就的意思。 顾琼轻哼了一声，“眼皮子浅的东西！”她最近因为二夫人时时抱怨，而且自己也不甚满意可以结亲的对象比顾珂地位低那么多，所以心气不是太顺至尊妖孽警官。 “七姐姐倒是眼皮子不浅，可做人也得知道分寸才是。”顾琳不甘示弱的回嘴。大家都是庶子的女儿，你也不必我尊贵到哪去。 “你——”顾琼瞪着顾琳，旁边的顾瑶也如是。 “今天是大哥的大好日子，难道你们要吵起来让人看笑话不成。”顾珂皱眉道。 几个人身在宴席上，虽然是小有争执，但声音都压着，面上更是一派娴静，动作也很是优雅。所以，旁人看到了也只会道一声顾家的女儿个个都出挑。顾琰心头颇有些好笑，这就叫装蒜。其实本来十姐顾琳说那些是针对自己，不过撞上了七姐心气不顺所以被那边呛了。对于这些心理年龄矮自己一大截的姐姐妹妹，她没心思计较太多。将来各自离开顾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这年头交通是如此的不发达啊。像是几个庶出的堂姐嫁得远，就根本连照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今天也只是派人送礼回来而已。 顾珂继续开口，“等下我要去新房陪着新嫂嫂，给她送些吃的，你们谁和我一道去？” 顾珏道：“九姐姐，我也想去陪新嫂嫂。” 顾琰其实也好奇新娘子长什么样儿，可顾珏要去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再说人去多了也不好，在新房里闹闹穰穰的不像样。 吃过喜宴，顾珂去请示了一声，说是去陪新嫂嫂，然后让厨下下了碗面放在食屉里拎过去。顾琰几个也不想留下来看戏台上那些陈词滥调的喜庆戏目，便商量着到后头去玩。顾珉说等下带她们去放焰火，他头上戴了顶帽子，便把伤处完全遮掩了。林氏购置了相当多的焰火回来，留够了回头要放的那些定制的、大型的，都可以让她们尽兴的看个饱。 看着小姑娘们退散，还在席上的顾瑜不由好笑，“瞧这群小丫头，看新娘子的看新娘子，出去玩的出去玩，还真是让我有些羡慕呢。” 大姐夫梁未笑道：“那个穿粉蓝衫子的就是琰妹妹？”其他那几个他都认识，到梁国公府玩过。想来这就是那个不曾见过的小姨妹了。果然是姐妹中生得最好的。 宴开一百二十席，这边坐着的都是顾府的近亲女眷。散席后梁未过来女眷席这边给岳母和众伯母婶娘请安来着，然后坐下正和自家媳妇说话呢。 “就是她了，小姑娘比我在这个年岁还强些。” “怎么不带她出来见见客人呢？” “养在深闺人未识嘛，她可是把我在祖母跟前的荣耀得抢去了。”顾瑜半真半假的说道。 梁未摸摸下巴，要说矜贵，顾家的女孩儿都矜贵。还是因为这个小姨妹出身不同的关系。 顾琰很想自己去点焰火，可是这个想法只有被掐死在萌芽状态，端娘就头一个不会答应。要是真的去点了，其他人也会替她好生宣传。那她费心在顾家维持的形象就全完了，更不提将来被甄选进宫做女官了。 而且，如今的焰火也比不得后世那么丰富多样。所以仰头看着，她心头关心的却是，这都娶孙媳妇了，太夫人会不会要放权了？她心底是不希望太夫人放的，讨好祖母总比讨好伯母容易些。而且以太夫人的掌控欲，应该也不会轻易放手。可是，完全不放又说不过去。所以，肯定要做点姿态的。 还有，二伯母最近肯定不知道又要打什么歪主意要捞银子了。二哥要娶媳妇，七姐八姐要嫁人，公中拨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大哥这场婚事的排场，怕是也远远超出了五千两的预算的。光是那一百二十桌上等宴席就超出这个数目了。今晚的焰火大概总共也要放掉一两千银子。请的两台戏班子，据说光是赏银就预备了八百两……还有其他种种安排，五千两肯定是大大超支了的。当然，可以收到很丰厚的礼金，可是这个是需要去还礼的，不能算是赚到了极品圣医最新章节。 而且大哥的婚礼办得如此隆重，紧随其后的二哥的，二伯母肯定不想寒酸了。大伯母压制二伯母，总归不如祖母出手更方便。就看这两婆媳接下来如何过招了。自己的任务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些都是管不到的。 第二日的认亲大会上，顾琰见到了新嫂嫂宋氏，圆圆脸看着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先是顾琛宋氏给太夫人、公婆、叔婶以及隔房的长辈行礼，得了不少礼物。然后是顾琛领着宋氏过来，让她们这些小的给长嫂见礼。这就该宋氏掏腰包了。 小姑子们每人都得了一个见面礼荷包，里头自然是有货的。顾琰道谢接过来的时候，随手捏了一下，判断应该是金玉质地的小玩意儿，银的这种场合拿出来有些掉价。方才就是平素抠门的二伯母送的首饰也是鎏金的。不过，看着好看，其实不值太多银子，也就二三十两。 旁边有长房的丫鬟在介绍着，新嫂子宋氏便亲手一个一个递出亲手做的荷包，然后努力的把一众小姑子的脸和名字对上。顾琰被排在最后，而且没有序齿，宋氏一听便知道她肯定不是正经嫡出或者庶出的，不过她脸上笑得一般无二。作为世子夫人、未来的侯爷夫人，城府自然不会那么浅露。 令顾琰吃惊的是，孙媳妇一进门，太夫人便真的撒手不管事了。她给她捶腿的动作都缓了半拍。这一点林氏也吃了一惊，“母亲……” “怎么，你都是当婆婆的人了，难道还要我老太婆操心？” 林氏转瞬就收拾好了心情，“小事媳妇自己处理，如果遇到不得了的大事，还是要来请教您老人家的。” 太夫人点头，“嗯，不是不得了的大事，可千万别打扰我含饴弄孙。”一边还伸手摸了摸顾琰的脑袋。 顾琰的手又顿了一下，这说的该是顾珲吧。她这个年岁，这个心性不应该跟这个词连上。她抬头看看太夫人，发现她笑得很是慈爱。这是她能如愿脱离五房，被教养在祖母跟前的意思了么？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自从太夫人发话让窈娘停了避子汤，还担心继母阳奉阴违在饮食里再动手脚还专门派了个嬷嬷过来专门照管，五房的气氛就愈发的微妙起来了，能躲开是再好不过了。 年后，在太夫人说要找个孙女膝下承欢，并指名要了顾琰之后。虚岁九岁的她终于如愿搬出了三春阁，暂时脱离了五房的是非，搬进东院专门收拾出来的一个小院子。太夫人自然加大了对她的关注度，让她学习的课业愈发的繁重起来。随着接下来的两年多，顾琼顾瑶顾珂三人陆续定下亲事行了文定之礼，太夫人对顾琰的关注简直到了事无巨细都要经心的地步。 用顾珉的话说，小九既然定亲了，看祖母的态度，对十三妹似乎是放弃了的。原因极可能是因为顾珏的外公、舅舅之前攀附国师，不但得以官复原职，而且在这两年里还升了两回。 那么，顾琰如今就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两年里，除了三个顾家姑娘定亲，还有二少爷顾琨，三少爷顾琦分别成亲，自然还发生了许多的事。顾琰呆在东院，外头的纷扰一般滋扰不到她，但像林氏一年前请了高手查账，查出二老爷夫妻这几年利用管理庶务之便，伙同几个掌柜的以及几大庄头贪墨公中资产几达二万两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报到太夫人这里来听她裁夺的。最后二房夫妻失了管理庶务的权柄，所贪去的银两退赔出一万两。余数将来在分得的产业里扣除。这事儿是在二少爷办完婚事，顾琼顾瑶文定之后爆出来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顾家参股的梁国公府的海外生意一年半前在海上遇到大风浪，险些血本无归的事。据说投入十万两，本来预期收益在三十万两之巨。可惜最后只收回了不足六万两的本钱，据说这还是运气好，有些货物保住了的缘故。伺候，顾家就没有了底气再进行海上贸易的投资。不像梁国公府财大气粗，损失了一次，但还能继续险中求这个富贵。顾琰估计这也是粗使林氏捉内贼的重要缘由。 .. 正文 063 外出（1） 随着‘铿——’的一声，顾琰收回抚琴的手。她练琴已经三年，只算小成，可是这手上却是生了不少的茧。当然，不只是练琴的关系，还有练剑。搬到东院两年，她并无一日懈怠过顾珉转教她的剑法和轻功身法。 太夫人开始不同意，后来知道这套剑法对塑造形体很有帮助才没有反对。而且，剑舞原本就是大家闺秀可以学习的课程之一。 说起来两年前搬到东院其实也不是那么风平浪静的。虽然长房的顾珂无意和她争夺这个位置，由长姐牵线定下了宁安侯嫡次子，二房的顾琼顾瑶也各自定下之前看好的小军官与考中秀才的侯府庶子。但四房还有三个女孩儿，五房更有一个嫡出的顾珏。太夫人要寻一个孙女到跟前教养提升身份，对她们同样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四伯母之前有心将顾琅送来，只是顾琅担心到了严厉的祖母跟前，天天都要讲规矩，日子不如在自己亲娘跟前好过，所以不肯表现。四夫人最后便也只有作罢了。五夫人则是思来想去，婆母并不待见自己，对自己生的顾珏也一直淡淡的。与其靠她，不如靠自己娘家给顾珏挣一个好前程。而顾琳一心想来，顾瑾想来不敢表达，但她们二人一则没有嫡母力挺，二则也不入太夫人的眼。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太夫人拍板的，所以即便各房眼红，五夫人想要阻拦，最后也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琰搬进了东院。 顾琰摊开手掌，用指甲拨着掌心的茧。说她鸡犬升天，这条路走得可不平坦啊。从前她也好奇过，大家女子要练出出众的琴艺，怎么还能继续保有纤纤玉指如初。如今知道了，等到她琴艺大成之后，太夫人便会让她泡一种药水，去腐生肌，重生的肌肤便会再度嫩如婴儿。人说十指连心，硬生生用药水撕扯去一层外皮，那得有多痛啊！ 这分明是在养扬州瘦马嘛！ 这两年多顾琰处处小心谨慎，行事更加迎合太夫人的心意。因为，她并不是不可代替的。譬如顾珏，虽然没有到太夫人身边来，但继母能为她寻来的资源并不比太夫人这里的差。有自己的存在，她必定也是玩命儿似的在学。再不济，还有一个顾琅。庶子的嫡女也不是就完全不行。四夫人行事从来都滴水不漏，用心教出来的亲女，即便资源略逊一筹，也不会有太大差距。 顾琰不想做这个扬州瘦马，但她不能成为弃子。所以，事事都只能力求最好东北灵异档案。她到东院，身边就只带了端妈妈、小菊、小兰还有马婶子。小兰依然在给五夫人通风报信，通报顾琰在东院的情况。要是没有她，五夫人自然会再派别的人来。而且，顾琰担心东院里怕原本也有继母的眼线，所以让小兰传回去的都是真消息。 她如今虚岁十一，因为每日练剑的关系，所以看着比同龄人高挑一些。因为这几年所受的教育，行动间不自觉就带出了一些气度，和四年前刚回顾家的时候相比，几乎有了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的变化。太夫人对此尤为满意。 今日是初十，各房来给太夫人请安的日子。 林氏笑着提起顾珂将满十五，打算为她办一个及笄礼。 太夫人道：“好啊，一晃眼小九也大了。家里也留不了她多久了，好好的给她操办操办。赞者自然就由瑜儿这个做姐姐的担任，那正宾你打算请谁啊？” 正宾得是众人公认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者才能担任，身份嘛自然是越高越好。林氏笑道：“此事还想拜托一下三弟妹。” 秦氏原本安静的站在林氏下首，闻言抬头，“大嫂是想请我娘家婶婶担任珂儿的正宾？” 林氏颔首，“秦相夫人如果肯，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嗯，我替大嫂跑一趟。”秦氏并不推脱，顾珂天真娇憨，她也觉得可爱。当下看一眼太夫人，“母亲，上次我婶婶说起想见见琰儿，我带她回趟娘家可好？” 顾琰心头一跳，除了那次凑巧遇上晋王妃，她还没有见过外客。三伯母这是在帮她争取权益，从祖母的回应也可以看得出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众人也都是明白人，当下都看了过来。这两年，因为太夫人的偏爱，顾琰机会是享受着顾府后院最好的资源，大家都是看在眼底的。 太夫人想了想，看向身姿如柳侍立一旁的顾琰，“嗯，调教了两年，想来带出去还不至于丢我的脸。只是亲家婶婶缘何想要见她呀？” “之前回去给我叔父拜寿，我带了琰儿写得最好的字给我婶婶看。您知道我婶婶的父亲是当年天下闻名的书法大家，白山书院的山长。我看着琰儿的字渐渐有了章法，又怕自己没看准，所以带去让婶婶品鉴一番。” 太夫人眼底一动，有这位秦相夫人的认可，对顾琰的名声实在是大有好处。琴棋书画四样，说起来她最拿得出手的的确是书法了。于是不禁带着一丝急切的问道：“那她是怎么说的？”身子还微微前倾。 众人的耳朵也都竖了起来，林氏微微不满，正在说小九的及笄礼，怎么又让琰儿喧宾夺主了。可是一想，瑜儿说得对，不管送去的是谁，最后得到最大好处的还是靖西侯府。人家也只会说那是靖西侯府出去的姑娘，是老侯爷的孙女。五弟的官职虽然依托岳家升到了从四品，可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不能自立，只能依附侯府。至于小九，不是早就想好了么，让她大树底下好乘凉就是了。不然为什么要给她选个嫡次子呢。当家主母她是做不好的，上头有能干兄长的嫡子就最适合她了。 二夫人低着头微微撇唇，顾珂是嫡长房嫡出，比她的琼儿瑶儿高出一截，虽然不甘但也只有认了。这一个外室女凭什么凌驾于众人之上。至于五夫人，她下颌动了动，野丫头有越飞越高的态势，以后自己更不好抓住了。这让窈娘看在眼底，以后还不得有样学样的教女儿啊。那她这个五房当家主母的权威何在。窈娘一年前也为顾询生下了一女，如今刚满周岁。不过，不是一切都由得老太婆一手遮天的。她决定了人选又如何，外头的事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三夫人扫了一眼全场，把几个妯娌的表现都看在了眼底，这才缓缓开口，“我婶婶说，琰儿的字已有自成一体的雏形。” 这话一说，包括太夫人在内都动容了。这样的话传扬开去，一个才女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这可是自成一体，不是模拟得来的。 “亲家婶婶过誉了，她也就是写得比常人好那么一点儿明星之天王基因。写得好也是你这个做伯母的教得好。”一时，太夫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琰儿这丫头，可真是可造之材，比她预期的表现还好。她都有些后悔过了几年才接她回来了。 顾琰也很是震惊，她一向自矜字写得好，这一点潘先生时常夸奖。可是没想到秦相夫人竟然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那日午后，三伯母过来，拿起她写的字看了会儿，然后问她怕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怎么回答的来着，是了，她说无人妒者是庸才。她既选了这么一条路，当然免不了要面临很多问题。多辛苦才终于搬到了东院，断没有打退堂鼓的。但也没料到这么快她就要走出顾家，然后和其他家的闺秀比较了。已经到了太夫人想要的一鸣惊人的时刻了么？ 顾琰感觉得到顾珏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盯了一眼，怎么都觉得这是好事呢？三伯母一心待她好，也是盼着她能嫁得高门，不然不会放下不管世事的原则替她奔走。难道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前程，就真的只能完全系于一个男子身上？她会不会做得有些过了，以后做不成女官，反倒让太夫人的想法得逞？嗯，不会，到时候出个什么意外很容易的。脸上出疹子什么的，她自己不动手，顾珏怕是都会帮忙。到时候顾珏想去，就让她去嘛。 而且，得到秦相夫人如此的认同，顾琰也免不了虚荣心暴涨。自成一体哦，不枉她以成年人的心志强迫自己苦练了七年。 太夫人亲昵的看过来，“去了秦家，你可给我端着点，没得让人说我不会调教孙女。” “母亲最会调教人了，琰儿刚回来的时候像什么样子啊，如今看看，谁能知道她不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呢。”二夫人笑道。 “小七和小八这出阁在即，从小就在我跟前承欢，我做祖母的，自然不会一点表示也没有。等会儿你们跟着肖嬷嬷进去祖母的私库，自个儿挑两样喜欢的。带去了婆家也算是留个念想。” 顾琼顾瑶喜滋滋的站起来，“谢祖母。” 二夫人酸溜溜的一句话，换来四样珍品，立时心花怒放。之前银钱受损那都是公中的。但世家积年的那些东西可都还在库房里。尤其是太夫人的私库。谁不知道太夫人攒了几十年，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原本是没有他们二房和四房的份儿的，全看太夫人自个儿高兴给才会拿出来。一时又担心顾琼和顾瑶万一挑的不是精品怎么办？可自己肯定没机会跟着进去。就看这两个死丫头的眼力和运气了。 四夫人也满意，既然有小七小八的，自然少不了四房孙女儿的。她可不像二嫂有那么多非分之想，以为把老太太哄高兴了，就一切都好说。你又不是亲儿媳，还能真跟大嫂她们去比么。不过，琰儿一个外室女都有的待遇，凭什么她的琅儿不能有？ 太夫人让众人散了，顾琼顾瑶跟着肖嬷嬷去挑东西，祖母只说了两件，没说大小。所以，二人都决定挑大件的。 肖嬷嬷来回报的时候，顾琰正在听太夫人教诲，教她到了秦相府里如何应对，怎样待人接物。顾琰心道，要么不放她见外客，一见就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怎么都是有一些紧张的，恨不能将太夫人的话记牢掰碎了。这可不想那次见晋王妃，那时候她还小，又刚回来，礼仪上只要不出大错就成了。而且晋王妃本就是为她而来，也不会挑剔。这回可是她在社交场合正式亮相，这一步走好了以后的路都会顺很多。 “你也不用太紧张，秦相夫人是外命妇之首没错。可她也是亲戚、长辈。而且她对你还颇有些赏识。就拿出你小时候见晋王妃那份落落大方来就是了。”三儿媳肯做这么处心积虑的铺路，也有些出乎太夫人的意料。不过，这自然是好事。从长远看，也符合她的安排。 顾琰点点头，“嗯，孙女记住了。” 太夫人听顾琼顾瑶各挑了一扇屏风，外加一整套头面首饰，“随她们去吧，这俩丫头从小没少花心思逗我这个老太婆开心。如今出阁，给她们些东西也是该当的。”一边又对顾琰说道：“等到我的琰儿出阁啊，那我可是要出血了萌娘武侠世界最新章节。” “琰儿一辈子不嫁，就陪着祖母。”顾琰捶着太夫人的腿说道。 “那可不成，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放心，祖母到时候一定睁大了眼替我的琰儿挑一个好的。” 顾琰一副害羞模样的低下头去。怕是早挑了对象，如今只是要让她够格被送去邀宠吧。这件事，怕是要让太夫人失望了。 四哥这两月不在家，和三堂兄一起回老家所在地考举人去了。他两年多前和晋王府搭上了关系，他又是晋王妃的侄儿，便时常往晋王府去向那些老先生讨教学问，进益很大。当然还有没有做其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祖母和大伯父对此都很乐见其成。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一举成功。不过，听说举人很难考啊。 四哥一直在京城读书，三哥却是在闻名已久的白山书院求学，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谁的学问更好些。四哥一心要做这一辈的翘楚，在武道上首先要打败大哥，举业上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位三哥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留在京中，反而到外地求学。听说三哥去白山书院还是四伯母极力争取的，差点就没能成行，后来入门考试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去的。还听说四哥原本也要去考的，可是临动身前突然拉肚子把人都拉得虚脱了。再后来在家启蒙，又有晋王府学识渊博的先生可以请教。他就没有再去考白山书院了。 这些年三哥只在过年以及太夫人做寿的时候才回来，顾琰也就见过他几回。说起来明年初太夫人七十大寿，礼物她还没有想好呢。不过今天听三伯母说起她的字儿来，她倒是想到了。剽窃一个不知道原创是谁的创意，用九十九种不同的字体写九十九个寿字，最后再组成一个大的寿字，百寿图就成了。回头绣出来，可以当做屏风，也可以直接挂在墙上。 这个比较考功夫，得好好准备一下再写。至于绣，就更花时间了。她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做绣活，拉上顾瑾一起准备好了。正好她的绣功很不错，也可以替她省下置办寿礼的银子。没办法，顾珂也好，顾珏也好，她们出手都是大手笔。明年又是七十整寿，人家抬出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观音来，她们的礼物也不能太次了。但是，又没有强有力的资金支持，就只有靠自力更生了。回头去找顾瑾商量就是，想来她不会拒绝。 太夫人又要开始听人诵佛经，把顾琰撵回自己屋去。一来，顾琰每日的功课不少；二来，她也不希望顾琰听了佛经移了性情。 顾琰如今三餐都和太夫人一块儿吃，太夫人还特意让人按孔太医的吩咐，又照顾她的口味采买各色物料给她吃了调养身体，小日子过得美美的，面色好得不行，肌肤更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马婶子如今就在小厨房里做事，专门负责给顾琰做吃的。 老规矩，每当给太夫人问安的日子都是学堂的休沐日。不过顾琰是另外有课的。便回去拿了书包准备按课程安排先去找潘先生。 一回去就看到屋里全都喜气洋洋的，端娘在给她搭配跟着三伯母去秦府的衣服首饰。 “端妈妈，还早呢，三伯母要四日后才去，秦相夫人进山吃斋去了。” 端娘激动的道：“这可是姑娘头一次得到允许以顾家姑娘的身份外出做客，当然一切都必须尽善尽美。及早预备出来，回头姑娘试试，小兰再把新学的发髻都给姑娘梳一下，看看哪种更合适。到时候把我嫂子也叫来一起参考。”小兰手巧，过来以后跟着东院的侍女学会了几十种发式。顾琰的头发现在她承包了。 顾琰点点头，“嗯，好吧。”合着还要香彩排。她看一眼忙活的小菊还有小兰，“嗯，到时候我带小兰去。”一是省得继母再动其他脑筋打听情况，二是小兰是要比小菊机灵一点。不过小菊这人从来不钻牛角尖，这种事她不会吃味也不会多想的。她知道自己和她多年相依相伴的情分是旁人取代不了的。 好吧，说起来，她其实也很激动呢。第一步，是得到太夫人的彻底认同，搬到东院。这出去见客，就是第二步了。 正文 064 外出（2） 四日后，顾琰给太夫人请安后随三伯母秦氏出门。在小厮卸下门槛以便马车出入的时候，秦氏笑道：“我婶婶是个外严内松的人，对待晚辈很是平易近人。回头你直接叫她叔祖母就好了。我小时候呆在叔叔家，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她就像是我另一个母亲。” 顾琰点点头，“知道了。”她很是兴奋了两日，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潘先生那天见她眉飞色舞的，便问了一句。将近三年相处下来，她在这位老先生跟前已经不怎么隐藏真实情绪了魔尊诱宠呆萌妻。当即喜滋滋的和他分享了喜悦。 老先生便说起自己也很仰慕秦相夫人的父亲，那位白山书院的白老山长，还给她讲了些老山长的轶事。说估着以白家的家风，秦相夫人应该也是非常知性温婉的。还说对方和祖姑奶奶私交甚笃，所以当年才让三伯母拜在了祖姑奶奶门下。就连三伯父和三伯母的姻缘也是她先看好的。 顾琰觉得应该跟三伯母差不多，就是年龄大一些而已。祖母就那日叮嘱了几句，今天什么都没说。看来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说来，这次出门有三伯母带领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三伯母家是一心为自己好的，祖母肯定心头门清。 马车驶出了顾家大门，顾琰看向车帘，心头叹口气。好久都没有出门了，可惜还是不能捞起帘子看看外头。从前还能偶尔跟着祖母出去上上香打打醮。可那次被泗水观的观主气到之后，就连祖父的忌日都是请了和尚道士到府里做法事，没有再去了。这样出去的机会自然是屈指可数了。 “回头回来的路上，我带你去逛逛。” 顾琰眼底一亮，“谢谢三伯母！”呆在顾府，其实跟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好在每日课程安排得紧，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不然，她都怕自己会得上抑郁症。她可不像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就安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快了，她已经十一了，最多还有四五年，她一定可以离开顾府的了。这几年下来，顾琰也攒了些身家，银子有个七八十两，还有太夫人时常赏的首饰以及逢年过节得的东西。最要紧，除了琴棋书画，她的医术也越来越好，还有防身的本事也一直没有放松。为的都是奔向真正的自由。她倒没有四哥那么执着，最要紧是自己过得好。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是这么想的。 “三伯母，四哥这次乡试考中举人的机会大么？” 秦氏想了想，“我不太通举业，不过我堂哥看过珉儿的文章，说火候还没怎么到。我问了晋王妃，王府的老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才十六，不急。这次就当下场试试吧。” 五十少进士啊，那要是没考上，岂不是要一直考下去。四哥肯定不能接受的。应该也不至于每个人都要考到范进那样的年岁吧，要不然怎么又那么多榜下点婿，以及书生抛弃糟糠之妻的。 “不用替他担心，如果这点失败都承受不起，趁早别考了。他不过是欠缺火候，只要努力下去，一个举人是跑不了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考中个举人，也是殊为难得了。” “自古英雄出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不过，当年三伯父还是弱冠之年就考中了二甲传胪。我相信四哥一定会子承父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听顾琰提起亡夫，秦氏微微有点怔忪，直到顾琰把固定在马车里的温茶倒了一杯递给她。 “这一晃眼也这么多年过去了。珉儿嘛，他天赋其实不如你好，可是难得的是你们竟然都非常得能克制自己，意志力很是坚定。有时候我都很佩服你们。” 顾琰把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我是必须这么做啊，为了日子能过得好嘛。其实我心头也好羡慕九姐姐的。” 秦氏点点头，“是啊，一个家族里待遇也是天差地别。所以，你跟珉儿都不会荒废时光。” 一时到了秦府仪门，早有人迎了上来，顾琰搭着香雪的手下了马车，回头瞥一眼小兰，头回跟着出来，又是到相府，这丫头可别掉链子。 小兰是有点紧张，她就是顾府一个普通的丫头。这几天一直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知道自己要是这回出了岔子，以后再不会有这样露脸的机会。而姑娘显见得是苦尽甘来要开始露脸了。自己万万不能丢了以后跟着风光的机会。这会儿便跟着香雪，步步谨慎。 顾琰看她没什么问题，便收回了目光。小兰是有点小野心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太上不得台面斩龙。至于小菊，那神经粗的，压根不知道怯场的。 顾琰自己也是很小心的跟着秦氏往里去，相府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的地段，离宫门已经很近。所以占地其实还不如顾府来得大，没办法，朱雀大街上就只有这么点地方，能在这里都是极富且贵的当朝贵人，宅子都是御赐的。如今有些边缘化的顾府是不够格的。所以秦相府能这样占上三十来亩已经不错了。这个面积是顾琰瞥着相府门口同邻居家的石狮子之间的距离，以及秦氏说的一共五进估算的。 及至到了正房，香雪和小兰都被下人领到旁边的屋子去了，顾琰跟着秦氏进去，见到一个年纪同太夫人相当的老人家，一样是满头银发，看着精神倒是很好，两眼非常的有神。 秦氏先给秦相夫人请安，然后指着顾琰道：“婶婶，这就是您上次说想见的琰儿了。” 有下人拿了蒲团摆在顾琰面前，她毕恭毕敬的跪下，“琰儿给叔祖母请安！” 秦相夫人招手道：“快起来，过来让我看看。” 顾琰依言起身，走到她跟前，任老人家上下打量自己。 秦相夫人点头道：“好齐全的小姑娘。”一边执起顾琰的手，指尖轻抚过她的茧，“琰儿是几岁开始练字的？” “回叔祖母的话，六岁。”其实是四岁，四岁她就偷偷跟着明晖练字了。只是李庄头和刘氏都不知道而已。 “婶婶，她那会儿还在庄子上，是跟着附近一位道长认字的。” “哦，难得。你再去写几个来我看看。” “是。”顾琰过去旁边的书桌那边写字，有丫鬟给她伺候笔墨，她道了谢提笔写了一首诗。不是她原创的，也不是剽窃历史上的大家的，是秦相早年写的一首。为冢宰之人，自然是关心农事的。不然怎么会传说是周公所做的。 秦相夫人在旁边和秦氏说着话，顾琰写好吹干就拿着过来，“请叔祖母指教！” 秦相夫人一看内容不由失笑，“小姑娘果然是肯用心，这首诗很少有人知道的。” “我在三伯母的一本农事书的书签上看到过。” 秦氏看过来，“我又没有告诉过你是我叔叔写的。”以她对顾琰的了解，绝不会是凑巧写出来的。 “可是三伯母说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长辈写的。” 秦相夫人一指点在顾琰额间，“这个小鬼灵精！”一边给顾琰指点了一下她的字，最后又好好的勉励了她一番。 “去把孙小姐叫来，家里来了跟她年岁相当的客人了。” 来得是秦相家的嫡长孙女秦菀，今年十二岁。说起来这身份高了顾琰许多，看来是只论亲戚的意思。不过，这也是抬举自己了，其实叫个庶女出来招待她就足够了的。 秦菀先是亲亲热热的跟秦氏打了招呼，然后带着顾琰出去玩耍，态度很是友好。 顾琰心头有些奇怪，这样的天之骄女，不是该心头不太看得起自己的出身才对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啊！难道真的是相府家教，城府深得自己都完全看不出来。 “琰妹妹，你的鱼竿动了，快！”秦菀看顾琰的动作有些笨拙，直接伸手过来替她起了鱼竿，还真有一条笨鱼咬饵了。 “你不会钓鱼啊？”秦菀问道。 顾琰不好意思说没时间钓鱼，这个不是必修课来着丐世神医最新章节。所以秦菀提议来后园小溪边钓鱼时她还吃了一惊。不过想着客随主便就过来了。坐了好半天，秦菀已经钓到几条了，她这才开张。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不然祖母不会特意让我来陪你，是想让我跟你学着点。” 顾琰失笑，“我之前觉得你才是，现在不觉得了。”她对秦菀的感觉真实多了，这样的爽朗才是这位相府千金的真面目。秦菀的父母在外游历，她在家由祖母管教，所以顾琰一直以为她是非常规矩的大家闺秀呢。没想到和自己一样，都是在外人面前装。不过，秦菀是只装那么一下下，她却是积年装下来已经快忘了本性了。 “嗯，我从小就跟男孩子一样的皮实，因为我家就我一个女孩子。祖母老说我不像女孩子。祖父说我坐不住的话可以学学钓鱼，没想到我一根他学了就爱上了。”秦菀嘻嘻笑着，“其实我看你也不像表面上这么文静。听说你还练剑呢？” 顾琰点头，“嗯，为了防身还有强身健体。” “我也想学，可祖母说舞刀弄剑我就更不像姑娘家了，也不肯让人教我。既然她喜欢你，让我多跟你相处。你可以学的，我也可以。你教教我吧。” “呃，好！”顾琰被风风火火的秦菀拉着起身，往她的住处去了。 “孙小姐，您慢点！”身后是追着她们的丫鬟仆妇。 被秦菀拉着越走越快，来到她的院子里，她四下找了找，找出来两根笛子递给顾琰一根。两人便一人一根当剑使在院子里舞上了。 随着动作，顾琰脸上保持的微笑渐渐扩大，她很喜欢这样恣意的过日子啊！真想哼一曲。 “到这里，太高一点。腰要沉下去……”顾琰一边示范一边给秦菀纠正着动作。 秦菀学得很认真，顾琰舞了几式她就发现不是花架子了。 “唉，我还说让菀儿跟着琰儿学得文静秀气些，没想到倒让她把人小姑娘带得这般。”秦相夫人的声音再院子门口响起，旁边扶着她的正是三伯母。 三伯母笑道：“婶婶这回可是冤枉菀儿了，琰儿在家就天天这样练的。” 秦菀把笛子收了回来，跑过来扶着秦相夫人另一只胳膊，“就是啊，祖母。你看琰儿舞剑舞得很好，也没人说她不是大家闺秀啊。就连您方才都夸她行止有度，还让我和她多多的相处呢。” “这套剑法是可以塑形体的，还是珉儿去学了回来教给琰儿的呢。就连我婆婆都说这么练下来看着就连气度都有些不同了。既然菀儿自己喜欢，婶婶您就让她练吧。” 秦相夫人想了想，“由得你吧，功课可不许耽误了。” “是，谢谢祖母。祖母，人家还想要一把真的剑。” 秦相夫人瞥一眼顾琰，“琰儿你是用的真剑？” “是的，就是没给开刃。” “那就这么办吧。” 顾琰这一天在秦府玩得很开心，秦菀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性子爽朗极了。听说她从小就跟着父母在外游历，三山五岳都走遍了。眼界开阔了，心胸自然跟着就开阔了。不像顾府的小姑娘们，只会在后院一亩三分地打转。一点好处众人就跟斗鸡一样的盯着。 用过午饭回去的路上，秦氏笑道：“很少看琰儿你笑得这么开心啊，看到你跟菀儿投契我也很高兴。” 顾琰点点头，“嗯，我们挺合得来的大刁民最新章节。”分别的时候秦菀还说过些日子给她下帖子再邀她过府玩呢。她也很乐意结交这么一个朋友。 “好了，我们到城隍庙那边去逛逛吧。那条街上很多卖小玩意儿的，你应该会喜欢。” “三伯母，回头绕到稻香斋买几盒点心吧。” 秦氏拍拍顾琰的手，“是了，母亲喜欢那里的糕点。回头我让人去候着现做。” 下了马车，秦氏戴着纱帽牵着顾琰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去看，有卖别致饰物的，有卖书画的，还有卖可口小吃的…… “可别小看这里，我从前有一次在这里淘到过大家真迹。” “嗯嗯。”有得逛街就很幸福了，顾琰用力呼吸了一口，然后兴致勃勃的到处看。可惜，逛了两条街，又看了一场杂耍，时间就到了必须回家的时候了。秦氏打发人去稻香斋等新出笼的点心，一边招呼顾琰上车准备回家了。 顾琰手里拿着一盒面人，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马车本来慢慢的走着，忽然一下子就加快了速度，顾琰和秦氏都被摔到了座位下。 “琰儿，没事儿吧？抓住手边的东西。” “三伯母，我没事。你还好么？” “嗯。” 二人在里头也看不到外头的情形，只知道马儿失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之听得外头一阵嘈杂声。好在，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然后有人掀开了车帘，“夫人，姑娘，你们没事儿吧？” 顾琰撑着爬起来，然后去扶三夫人，“没事儿，多谢恩公搭救。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从掀开的车帘看出去，居然跑出城了么。这外头分明是一片树林。 至于救她们的人，有点印象。方才三伯母翻看摊子上的旧书时，顾琰有留意到这个人。他在旁边摆了个摊算命，还看了自己好几眼。 “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你们的马车出了巷子一时失控，竟往城门处去了，还一路横冲直撞的。于是跑过来看看到底怎么了。正好我从前养过马，对驯马还有些心得，就帮你们把马制住了。你们家的马车夫好像是摔下去，摔到头了。还有其他的人也都跟在马车后头跑，不过都被这匹马甩下了。” 三夫人和顾琰的纱帽都掉落一边，那人倒也没失礼，只瞥了顾琰两眼，完全没去看三夫人，说完话就跳下马车远远的站开了。 顾琰觉得他看自己的那眼有些名堂，于是对三夫人道：“三伯母，我去跟那人道声谢，或者看能不能请他赶马车送我们回城。” 秦氏皱着眉头点点头，她不方便跟外男打交道，几只有靠顾琰了。 顾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对着那人的身影道：“你是不是认得我？” 那人转过身来，“嗯，一晃三四年，差点没敢认。” 顾琰的眼顿时亮了，“明晖，真的是你！”明晖自然不是本来面目出现，不然顾琰早该认出来了。她就是觉得那人的眼神很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后来想想，还是试着来问一声。没想到得到这么大一个惊喜。 明晖笑笑，“嗯，我刚回到京城不久。还说什么时候找机会去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没想到就遇上了。” “我有事要跟你说。伍师伯让我带话给你，要你去救他的女儿。” 明晖挑眉，“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啊？” 正文 065 邀约 顾琰赶紧言简意赅的讲了。 明晖蹙着眉头，“这么说你不知道媚儿在哪？” “嗯。” 那情形就不妙了，要么是媚儿身处之地不堪入耳所以欧允不说，要么就是媚儿落入晋王兄弟之手了。 “你家的人追来了。我怀疑这次不是意外，只是方才检查了一下马身什么也没有发现将女不为后全文阅读。你在家多加小心。我先去趟晋王府，问清楚媚儿的下落。” “师伯先去问清楚师姐下落，然后呢？是不是要去救师伯了？ “嗯，我知道。我找到媚儿再说。” 等到顾府的人出现在视野里，明晖便走了。三夫人被扶下马车，“恩公怎么走了？” “他说侠义中人，做人又不是为了求赏。既然咱们家的下人找来，安全无虞，他便走了。” “那里问到他姓甚名谁没有？” “他不肯说。” “先回去再说吧，车夫怎么样了？” 香雪和小兰都吓得脸发白，她们连同秦府的回礼坐的后一辆车，所以没事。可要是自家主子出事了，她们也不用活了。当下香雪镇定了一下回道：“马车夫摔破了头，被送去诊所了。” 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当时街上还有那么多人的摊子被掀翻，幸好是没有撞到人。所以一回去秦氏就请罪了，“母亲，都是媳妇儿的错。不该去逛街，以致险些出了意外。” “祖母，是琰儿想去……” 太夫人看一眼顾琰手里拎着的福满楼的点心，“那是给我的？” “嗯。”她们是路上和去取糕点的仆妇汇合的。 “那里拎着不给我是要怎样？回头看凉了。” “哦。肖嬷嬷，快拿碟子来。”顾琰看太夫人这架势不是要怪责，忙招呼道。 太夫人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们俩都没事，这就最好了。下次出门，记得多带些得用的人手。回头让人好生问问马车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三夫人和顾琰对视一眼，“是。” “好了，你们今天也吓着了，回去洗漱歇着，让大夫来看看有没有事。” 三夫人和顾琰告退出去，顾琰把人送到了东院门口。 太夫人待她们都走了出去才道：“好大的胆子，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不成？”顾琰要是出事，她精心培育了几年的棋子可就毁了。三儿媳要是出了意外，顾府和秦相府还有晋王府的联系也就断了。 “那位，就不留点余地？” “她怕什么，她生了儿子，就是为了孙子我也不能休了她，而且现在她娘家正得势。” 肖嬷嬷便不出声了，如今的情势扑朔迷离的，太夫人也想两头都抓住，自然不可能发作。 顾琰回到住处，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明晖回来了，而且身手不凡。能追上奔驰的疯马然后骑上去制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而且，她们出事的地点离他摆算命摊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是听说出事之后赶上来的。那么，欧允都能办到的事，他肯定也能。悄悄潜进顾府应该不在话下。他之前也说了正打算来看看自己的。 说起来，也有将近两年没见过欧允了。听四哥说他跑去西北大营了，说是京郊大营呆着不得劲儿。亏得他家老头子居然同意了。西北可是真真实实时不时就会真刀真枪干仗的啊。还听说上次带人抓奸细他立了功，只是因为年纪轻又才升迁过，所以记录在案。若是去了西北再立新功，估摸着军阶还得嗖嗖往上攀升。她开始还以为他是在体验生活呢，没想到人家已经当兵三年了。看来身为男儿，还是更喜欢那片广阔天地，而不是京城这个温柔富贵乡。不过也没准他是出去躲事儿的混沌之穿越异界。如今大皇子齐王和三皇子晋王不是争得越来越厉害了么。可是，他真的能置身事外么？ 当晚二更刚过，有人敲响了顾琰的窗棂。她立马翻身下床走过去，悄声问：“谁？” “是我，估着你在等消息，来告诉你一声。我找到人了，还有，我会暂时在晋王府落脚。” “嗯，我知道了。”一个二个都不告诉她伍媚在哪里，顾琰多多少少的也猜到了。幸好当初失火她没有胡乱跑出去，不然搞不好也落到这样不堪的境地。 外头又敲了两下，这是走了的意思。顾琰叹口气，去了晋王府，那不就是卷入夺嫡之争了么。还有，明晖他这几年到底是上哪去了。还有，现在回京城又是因为什么呢？国师如今可是真正的炙手可热啊。连带的，齐王一系的人马也耀武扬威的很。顾琰看了几年觉得，欧允的老头子根本就是昏君嘛，居然如此信重妖道。 罢了，她也管不到那么多，还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吧。 顾琰寻了每月唯一的休息日，和端妈妈、肖嬷嬷都打了招呼她要准备太夫人的七十寿辰贺礼，让不要打扰她。这天下午午睡起来，便在自己的小书房忙活上了。要写一幅百寿图得事先安排好布局，然后一气呵成的写完。而且中途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前功尽弃。 她脑子里已经构图了很多次，找出了最佳方案。这会儿什么准备都做好了，便站在桌案前深吸口气开始动笔。小兰和小菊侍候在一边，适时的递上饱蘸朱砂的笔或是挪动桌上的巨幅纸张方便顾琰下笔。眼看着顾琰额上冒出颗颗汗珠，就要滴到写就大半的纸上，小菊上前替她擦掉然后又无声退开。 一炷香后，顾琰搁下笔，一副完整的百寿图已经出炉。她吁出一口气，甩了甩腕子，“好在一次性的写成了。小菊，你看着晾干。小兰，你去请十二姑娘过来。”虽然笔迹还有些稚弱，可是她毕竟才十一嘛，这样才真实。要不然岂不是真的近妖了。 “是。” 一刻钟后，顾瑾来了。顾琰已经事先和她说过了。顾瑾非常的乐意，方姨娘也很是高兴。这样不但能省去一大笔置办寿礼的银子，关键是如果真的成了肯定是很露脸的事。一太夫人对顾琰的力捧，她的字自然会在寿诞当日大放光彩，而顾瑾出色的绣功也会跟着被来贺寿的一众夫人熟知。她同样是十一了，而且头上有嫡姐，嫡母肯定不会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这样的露脸机会对她来说太难得了。 “哇，琰姐姐，你太厉害了。我来数数看，一共用了多少种字体。”顾瑾小心的点着。 顾琰这会儿也才缓过来，方才全神贯注的，紧张的不行，写完了手都有些发僵，“二十四种。” “这整体是个什么体啊？形为楷书但与正楷不同。庄重肃穆、古朴圆润。其勾如露锋、点似仙桃。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书法，却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浑然天成一体，无瑕可指、无懈可击！这要是绣出来挂在墙上多么气派！”顾瑾抚掌说道，也是两眼发亮。 “这么大一幅，你要绣多久？”整幅寿字长大概近两米，宽也有一米半。写是今日酝酿了半天找到感觉一气呵成，绣就难得多了。 顾瑾算了算，“你用了这么多字体，我也要用上所有会的绣法。四个月吧，我每天抽出两个时辰，四个月一准完成。” 顾琰想了想，“那里到这里来绣吧，不然万一出了岔子，我不保证下次还能写出这个水平来。我今天也是超水平发挥了。而且万一你绣得差不多了，出了什么意外让你重来，估计也找不到同样的感觉。”把东西搁在东院，总不敢有人来捣鬼。不然放在方姨娘那里，回头要是烧了或者是落水了，她们就是想重头来过也得看人家给不给她们留出足够的时间了。 顾瑾点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是啊！” “那我们去给祖母说一声山寨传奇全文阅读。” 顾琰只说姐妹俩合力准备了一件生辰礼物，接下来四个月顾瑾都要过来帮忙。 太夫人已经听说了，写了副大字给她，也打算如果写得好，到时候好好的推出一下，又听说从针线房要了许多物料，估着是要绣出来做摆件或是挂件，便允了。 “我看也不用瑾儿天天的来回跑，你这四个月索性搬到东院和琰儿一起起居。” 顾瑾墩身福道：“是。” 方姨娘得知了自然更加高兴，她对顾琰说道：“琰姑娘，多谢你什么事都想着瑾儿。” 顾琰笑笑，“方姨娘不要觉得我一天就把活儿干完了，却要瑾妹妹忙碌四个月就好。” “四个月？”方姨娘愕然。 顾瑾眉目带笑的比划道：“姨娘，有这么大。而且我想把自己会的绣法都用上。琰姐姐一共用了二十四种字体呢。” “琰姑娘，你们坐。我给瑾儿收拾东西去。本来我还说拿了回来，我也帮着绣的。不过你们顾虑的也很有道理。而且，如果太夫人知道我也动手了，可能不会太高兴。还是这样安排比较好。瑾儿你去了东院要听话，事事跟姐姐学，不要惹了太夫人不高兴。你难得有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嗯，姨娘，我知道的。” 本来有下人收拾东西，可是方姨娘不放心，于是亲自去。末了还拿了一包碎银子给顾瑾，“去了东院，出手不要小气了，不过也别比你琰姐姐大方过头。” “我知道分寸的，姨娘。反正琰姐姐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太夫人看顾琰和顾瑾携手而去，笑着和肖嬷嬷说：“其实琰儿自己的绣活儿也不错的，难得她能想着拉瑾儿一把。” 肖嬷嬷笑，“太夫人说得是。” 顾琰和顾瑾一起收拾好了让丫鬟仆妇抱着包袱过来，顾珏也带了一个老妈子两个丫鬟，一人拎了两个包袱。这动静就大了，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顾琳，看了那些包袱几眼，“十二妹怎么才带这么点东西。我记得琰妹妹当时可不止啊。哦，对了，你只是去暂住，很快就要回来的。”方才顾琰和顾瑾过来，是先去和四夫人请示，然后才回去告诉方姨娘。只说是让顾瑾帮着一起准备给太夫人的寿礼。当时，四夫人还问顾琰还需不需要人，不够的话让顾琅和顾琳也过去帮忙。顾琰笑着婉拒了。因此，顾琳才会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我就是去暂住几个月的。” “那里可要跟琰妹妹好好学学红人，把几个月住满咯。不然，没到日子就被赶回来，那就于四房的面子上不好看了。” “是，瑾儿会记得十姐姐的教诲，小心行事，不惹祖母不高兴。” 顾琰笑道：“那十姐姐，我们先去了。” 说起来，顾瑾在四房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顾琳了。顾琅是嫡女，和她们都不相干的。她们两个是庶女，将来的婚嫁都掌握在四夫人手里。顾琳从小就会踩庶妹，讨嫡母的欢心。所以时时处处待遇都比顾瑾要强。可如果顾瑾这次露了脸，有机会嫁到好一点的人家，嫡母也不至于要拦她的路。她嫁好了对嫡母的名声也有好处，对四房的嫡兄也能有点帮衬。四夫人可不是那类完全见不得庶子庶女好的人，只要对她和她的儿女有好处她是不会当恶人的。 顾瑾在顾琰院子里住下来，两人住同一个屋子，共用书房和客厅。顾琰住的是东院第二进的西厢房，宽宽敞敞的，住两个人也不嫌挤。 晚上睡在床上，顾琰道：“要是你能一直住下去就好了，我也多个伴重生之护花痞少全文阅读。” “我也想啊，可是祖母一直都不太喜欢我。琰姐姐，你就不担心我会分了你的宠么？”这么好的事都想着她。 顾琰噗噗的笑，“你别把我想太好了。一则，你的绣功的确是出众，可以让我的字锦上添花。二则，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绣。至于说分宠，祖母这么多孙女，我难道还能都占了去不成。所以，你好好表现吧。如果你也能养在祖母跟前，方姨娘就放心了。” “嗯。” 早起，两姐妹和太夫人一同用膳，顾瑾还是有些怯怯的，没办法，怕了太夫人十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不过，她还是知道把自己给太夫人做的抹额拿出来，请她试了试。 太夫人拿在手中看，“你这绣功还真是不错，怪不得你琰姐姐就找你来帮忙呢。你们姐俩慢慢弄吧，祖母不去看，让你们保持神秘。” 其实离太夫人寿辰还有半年的样子，夏天也才刚过去，不过到了冬天人的手就不那么灵活了。所以顾琰和顾珏都决定早早的动手。 两人同吃同住，比以往更显得亲密。这日顾珏正在一旁的绣架旁忙碌，顾琰在书桌旁看书，秦菀的帖子送来了，邀她后日过府赏菊花。 顾瑾羡慕的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忙碌，“琰姐姐，你去吧，回来的路上帮我带些上次一样的面人，还有什么其他稀奇的也带点回来。” “嗯。”因为秦菀只邀了顾琰，她也不好说带顾瑾一同去的事。只能以后混熟了，让她下帖子时把顾瑾捎上。 顾琰拿着帖子去和太夫人说，太夫人点头道：“嗯，既然秦家姑娘邀你，你就去吧。这次你三伯母不去，你自己上门做客，千万不要失礼，把端娘也带上吧。回头咱们也想着做回东道，把秦小姑娘请到家里来玩玩。”太夫人自然是很乐见她于秦相家的千金交往的。 “是。” 顾琰这回去，看到了秦相夫人花房里培育出来的千姿百态的菊花，还见到了秦菀大有长进的剑术。末了，秦相夫人让顾琰和秦菀一起挑了几盆好的给晋王妃送去，又让她带两盆回去，一盆送给太夫人，一盆给秦氏。顾琰笑着谢过。她来自然也是带了礼物的，都是肖嬷嬷打理的。顾府想交好秦相府，这样的往来还带着些出公差的意味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顾珂或者顾珏过来，那是因为三夫人没给她们搭线。只凭顾府的门第，百官之首的相府是不必结交的。顾琰能得另眼相看，一则是因为三夫人喜欢她，二则就是她的字入了秦相夫人的眼。听说秦相爷上次回来也看了她默写的，说十一岁的小女子能写出这么一手字不简单。如果真的字如其人，倒是心头有点丘壑的。 在很久以后，顾琰才知道，秦相府格外给她脸面是因为太夫人和三夫人有默契，将来要拔高顾琰出身上族谱的话，把她记在三夫人名下就最方便了。茯苓县主进门的时间是断断生不出她这么大的女儿的。总不能改了年岁说她和顾珏是双胞胎吧。而且关键茯苓县主也不会肯。秦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拿她当半个外孙女在看待。 “等我回去安排好了，我也给你下帖子，你到我们家来玩玩吧。我家里有很多的姐妹，可以一起玩儿。” “好啊，那我也可以去看看姑姑。” 回去的路上顾琰同端妈妈商量，“十二妹托我带东西呢，我……” “要买什么打发人去买，不然再出上回的事奴婢可担不起责任。” 可这回，偏是去买东西的小兰和另一个仆妇逃脱了。顾琰她们这一车人却是被戒严令困在了大街上。 正文 066 救人 这次是因为青天白日有人进了国师府行刺，然后逃逸，所以才会封路检查过往路人。不管是什么人，都得被检查过才能通行。所以现在所有的人都停在原地接受检查，坐车的人不允许随意开车门，在外行走地人一律抱头蹲在地上，如有违者视同逃犯的同伙论处。有人不受节制随意走动，会被直接斩杀。 顾琰第一反应就是明晖，而且青天白日的，人人料想不到，算是个盲点，其实更好下手才是。她静静的坐着，等候前头排着的人一个一个被检查。 端娘在问跟车的小厮前方的情形重生之盛世官商最新章节。 “端妈妈，马车里的人都得下车，前头那家马车都给拆了呢，说是怕里头有夹层藏人。” “什么，查得这样的严？带着人检查的是什么人？”端娘一边说一边从壁柜里拿出纱帽给顾琰。 顾琰接过来，回头要下车，她自然只能戴上这个。不然，大庭广众的抛头露面可不成体统。端娘打听带头的人，是想走走关系吧。毕竟，靖西侯府也算得上是特权阶层的一员。 结果却有些不妙，领头的是北城兵马司的指挥名叫孙小丁的。这人虽然只是正六品，却是大公主的长子，当今皇帝的亲外孙。今年只有十七岁，却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大皇子和大公主是一母同胞，所以他是铁杆的大皇子派，号称是大皇子手中的一把屠刀。 这人和靖西侯府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茯苓县主的娘家孙家和大公主府却是有些来往。 端娘看向顾琰，“姑娘，要不要……”随着顾琰渐渐长大，她已经越来越信服这个小主子，事事唯她马首是瞻。只是在她需要建议的时候提出自己的意见。 顾琰淡淡的道：“马车上有族徽，如果对方肯给顾家面子自然会高抬贵手。”居然连马车都要拆了，查得真的很严呢。如果明晖真的藏在她这马车上，怕是也藏不住。而且，如果他藏在这里，肯定会给点暗示的。以她和继母的关系，跑去跟人家说她是孙开一面，总是有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想想回去后顾珏的冷嘲热讽，顾琰直接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是……” “就算搬出母亲的名头来，人家还能不查咱们这辆马车？我就能不下车了？”了不起稍微受点优待，所以就不必去拉这个关系了。 “是。” 查得严，自然就慢。这交通受阻，却也没人敢有怨言。谁让国师府如今权势太盛，这领头的孙小丁又是个大有来头横行无忌的冷面阎罗。方才有人不忿，结果这阎罗冒出来，直接抽刀砍翻了两个，众人立时便安静了。 顾琰没有搬出继母的关系，不过秦家倒是随后派人来了。他们听说顾琰离开秦家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事，所以安排了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着疏通一二。不过，现在大街上是一辆马车紧跟一辆马车，堵车了。就是摆出门第来，也没法先过去检查，然后离开。 顾琰对秦家来的管事道了声谢，依然安坐车中。 “这样的查法要查到几时去了？老夫人让我拿了相爷的名帖来相机行事，不如我去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弄一顶窄身轿子先让顾姑娘能够离开此地。”管事在窗口与端娘商量。 端娘也在打这个主意，只是她们出来的时候太夫人可没给侯爷的名帖，不方便行事。毕竟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当下大喜，“那就有劳王管事了。” 名帖这东西，相当于是后世的名片。不过没有那样的批量制作，见人就给发，廉价得很。这东西是有数的，不会给外人，有一种如本人亲临的意味，所以拿出来一般都是要给面子的。 王管事便拿出名帖要过去找孙指挥说话。旁边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说了他的身份，又知道他手持秦相名帖，便纷纷让路。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生变故。第二辆等候检查的马车里突然窜出两人来，竟是飞身直取孙小丁面门。 顾家的马车排在第五位，小厮立时将马车团团护住，因为有上次惊马事件，这次跟出来的下人显然素质要高些。 端娘赶紧对顾琰道：“姑娘别怕，那刺客的确藏在前头的马车中，现在已经自行冒了出来。有这么多官兵，肯定能将此人立即拿下双极修灵。” 顾琰心道，不会是明晖吧，“端妈妈，我们离前头尽量远些。”呆在这么近的地方，被误伤了可是倒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盾牌大力砸在了车厢上，以致车身都晃了晃。然后又是一把断剑从窗口飞了进来。 “护着姑娘，咱们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端妈妈赶紧搀着顾琰下车。 顾琰落地一抬头，就见到了对面酒楼屋脊上一闪而逝的一抹身影。呃，这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这才是正主啊？ 她脑子里思忖着，脚下却没停。顾家的小厮护着她艰难的往旁边屋檐下去。这会儿，场面着实是有点乱。人人都想离这场杀戮远些，一时刀剑声、人声、马声嘈杂起来，与一瞬前不正常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这样的混乱，自然便于刺客行事。 “都给我原地抱头蹲下，敢乱走动者，视为同党，一并射杀。”孙小丁的声音响起来。 顾琰反应敏捷的蹲了下去，她身边的人都被挤散了。端妈妈隔着好几个人在叫她，却是挤不过来。顾琰应了一声‘我没事’。她的纱帽这会儿也挤掉了，仓促间扯了纱巾蒙面。 那边孙小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发现了趁机想溜走的身影，立时从旁边抢过一只强弓，搭箭就射。那人无奈，回身以剑拨开，然后就听到‘嗖嗖’的射箭声不绝于耳。 “哇——”顾琰旁边响起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她转头去看，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倒在了地上，背上还有个脚印。 顾琰心道真是造孽啊，努力挪了两步过去，奋力把那小孩抱了起来，“小弟弟，别哭、别哭。” 那小孩还是不停的哭着，眼泪鼻涕全擦在顾琰身上，两只小手把她的衣服抓住。不只他在哭，身旁又响起了一阵小声的啜泣声。 隔得不远，顾琰清楚的看见了孙小丁板着的脸上凛然的杀气。一双厉眼向着蹲在地上的人群扫了过来，像是要扫视一下，还没有刺客同党，眼睛扫过顾琰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不多时，之前两个冒出来的人，已经被官兵斩杀，横尸当场。后面屋脊上那人中箭逃逸，孙小丁已经分兵去追。 顾琰的脸有些发白，身遭还有人在呕吐，怀中的孩子还在拉扯着她的衣襟哭得打嗝。一双眼埋在她怀里，不敢往外看。顾琰的手在他背上拍着，眼睛避开前方血腥的一幕，心头焦灼不已。 抓出了三个刺客，可是孙小丁还不肯放人，让众人回自己的马车，步行的人照旧蹲在地上按照之前的顺序等候检查。这到底是去了多少刺客啊？顾琰估着这事跟明晖没关系了。他是独行侠来着。国师倒行逆施，看来是有旁的仇家去寻仇。 也不知怀里这孩子是谁家的，顾琰只得在官军疏散的时候抱着他回了自己的马车。 前方开始重新一个人一个人，一辆车一辆车的检查。 端娘等人也各自回到车中，看到多了个小孩子，还一直抱着顾琰不放，“姑娘，这是……” “不知道，方才捡到的。”小孩儿吓坏了，一句话都不说。而且现在也不方便去找他的家人。 端娘看到小孩子背上的脚印，叹了口气。 顾琰已经给小孩检查了一下，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被吓到了。顾琰其实也有些蔫蔫的，她终究不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她看看扒着自己不放的小孩道：“小弟弟，姐姐唱歌给你听。”于是绞尽脑汁想着自己会唱的儿歌。 当孙小丁带着人过来顾家的马车边时，顾琰正在唱‘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声音清越动人，在这种时刻很能安抚人心魔神争霸。 她一连唱了几首，怀里的孩子总算手攥得没那么紧了，也敢稍微抬头了。他一抬头，端娘就看到顾琰胸前被他哭得一片狼藉，忍不住拿了毛巾要给她擦。可那小孩儿的身子却又挡着。 “算了，回头再说。”顾琰低头看向小孩儿，他的小身体还在抽搐，却已渐渐止住了哭声了。 孙小丁带人过来是因为礼部尚书的继室找上了他，要他帮忙找方才丢了的孩子。孙小丁就想到了方才蹲在人群里有双明亮眼睛抱着个小孩子的顾琰。本来可以让手下带人过来，鬼使神差的却是自己带着尚书夫人走了过来顾家的马车边，正好就听到了顾琰低低的歌声。 尚书夫人急急的问道：“欢儿，你在不在里头？” 顾琰怀里的小孩子听到这个声音趴到了窗边，“娘——” 端娘赶紧打开了车门，“这位夫人，这可是您家的小少爷？” 尚书夫人大张双手将儿子抱在了怀里，心肝宝贝的叫起来。 孙小丁站在车外看向里头有些狼狈的顾琰。她依然是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还算镇定，比绝大多数的女人强多了。方才还以为她抱的是自家弟弟，原来并不认识么。礼部尚书府上和靖西侯府，他印象中没有什么往来。 端娘挪了挪身子，挡住了孙小丁看进来的视线，“夫人，您将小少爷抱回去吧。” 尚书夫人抱着儿子，醒过神来，“顾姑娘，多谢你了！我是礼部李尚书的夫人，不知你是靖西侯府顾家哪一房的姑娘，还请告知。” 孙小丁退开几步，慢慢的往前头走去。 “我家姑娘是靖西侯府五房的。” 顾琰看端娘一眼，“李夫人不必在意，快带令郎回去吧。他没有伤到筋骨，不过着实吓坏了。” 李夫人又道谢再三，然后抱着儿子离开。 轮到顾琰的马车了，她扶着端娘的手下了车，任官兵检查自己的车。这回没拆车，不过依然将里头每一块木板都敲过，空心的地方撬起来看了。这已经算客气的了，拆了其实是最方便的。面对这样的暴力执法，顾琰虽然不忿，却也只能忍了。这年头不讲人权，上位之人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她看一眼已经用水冲洗过的街道，血腥味依然还没有散尽。天子脚下闹出这样的一幕，难道是世道要乱的预兆？ “放行——”孙小丁得到回报挥手道。 顾琰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福，然后由端娘扶着上了车。 出了这条街，就看到抱了一堆小东西翘首等候的小兰，旁边是顾府的马总管。小兰买了东西回来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花了两个铜板请路边的小孩儿去顾府报了讯。只是马总管赶到的时候，前方正在激战，任何人都不得通行。 秦府的王管事是一路送了顾琰的马车过来，当下和马总管互相抱拳寒暄了两句，然后同顾琰道别，说是要绕回去复命。 两下里分开，顾琰回到东院，府里的人都已经闻风而来。这也是关心她这个太夫人跟前小红人的表现。 茯苓县主上前执起顾琰的手打量，“琰儿，没事儿吧？”一脸恰到好处的关切。增一分则假，少一分则漠然。 顾琰胸前的狼狈，端娘已经寻了湿毛巾给她处理过了。其实出门做客为了预防突发状况，她是另带了一身衣服的。只是看着天色已晚，马车里更衣也有些不便，便没有换。 “琰儿无事，累祖母、母亲与各位伯母担心了刺明1637全文阅读。”顾琰墩身为礼。 三夫人吁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二夫人道：“我说你这孩子是不是跟出门犯冲啊。在家里天天儿都是好好儿的，一出门就遇到事情。” 四夫人也道：“可不是。母亲，要不要给琰儿找个人瞧瞧，她是不是真的不宜出门或者冲撞了什么？” 林氏看一眼婆母，“瞧你们说的，这样的意外谁能预先知道。” 顾琰心头大呼吃不消，三伯母是来关心她的。二伯母、四伯母还有继母那就是来幸灾乐祸的。可是她还是只有一一拜谢。 “好了，琰儿没事，你们也都关心到了，各自回去吧。”太夫人发话道。看顾琰沉沉静静的应对，她很是满意。要是遇上点事就惊慌失措，不知应对就不可取了。 正说话间，门房来报，礼部尚书府派人过来答谢，人是来见五夫人的。 茯苓县主挑眉，礼部尚书，那可是顾询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平素对凭恩荫进入礼部，浑天度日的顾询这类人很是看不惯的。 太夫人问道：“答谢什么？”一边看向端娘，“怎么回事？” 端娘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正要离开的众人听说顾琰不但什么事都没有，还顺手救了尚书公子，心头都暗恨不已。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顾琰救人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多，不过后来看到小孩子一身富贵打扮也知道肯定是有来头了。 太夫人喜道：“既是这么回事，老五媳妇，你去招待吧。” “是。” 顾琰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她换的时候，顾珏就在屏风外头候着，“琰姐姐，你吓着了吧？” “嗯，吓坏了。”毕竟是头一回真的看到杀人啊，孙小丁刀上一直在滴血。所以，她同太夫人说了一声，她有些吓到了，就不出去一起招待客人了。反正李尚书府派人送礼来，有茯苓县主这个长辈出面就足够了。 “端娘肠子都悔青了，说是早知道就让我自己去给你们买东西。”顾琰既然出府带东西回来，自然不能只给顾珏一个人带，人人都有份的。所以小兰才抱了那么多。 李尚书府送来的礼很厚，那个叫李意欢的小孩儿是他继室所出，老来子，疼爱得不得了。礼物茯苓县主打发人给顾琰送来了。她一时没空整理，就堆在了房间里。有名贵的布料、香料、头面首饰，小姑娘喜欢的那些精致小玩意儿…… 李夫人还说等李意欢好些了，带他上门来亲自致谢。秦府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给顾琰压惊，说都是因为到秦家赴约才让她遇上这么一桩事。顾琰索性让端娘都整理起来入册，放到东院的库房里。太夫人腾了一个角落给她。 顾询为这事对顾琰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直夸她旺父。说是李尚书如今对他很是客气，顶头上司也颇为看重他。顾琰却是不由得有些郁闷，她倒是给渣爹搭了个好桥。不过，就算事先知道，也不能就见到个小孩儿跌扑在地还被人踩了都不救了。 顾珏这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刺绣工作，活得很有奔头。顾琰盘算着请秦菀过来做客的事。 上一次孙小丁封街搜人的风波似乎还没有完全过去，听说那天到国师府的刺客还是跑掉了一人，而且国师府上还丢了要紧的东西。原来那第一拨第二拨出来的人都是为了让那个最关键的人逃掉的烟雾弹。不过，这已经不影响京城的人正常的出行了，总不能因噎废食。 正文 067 爬山 这件事过去没几日，顾珉和顾琦这两个回老家参加乡试的回来了。只可惜，双双失意。顾琦已经十七，顾珉也十六了，所以接下来提上日程的便是他们二人的婚事了。因着要读书，所以并没有一早定下。不过此时也是时候该着手张罗了。 顾琰这天过来看望据说有些蔫的顾珉，听到他在和三夫人说此事不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三夫人看到顾琰走进来，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留了空间让他们兄妹说话，自己走开了。 顾珉胸中积郁，告诉顾琰，“人家十六七，我也十六七，人家是蒸蒸日上，我却是原地踏步，是不是武职真的比文职的路子宽啊！” “四哥，你说谁啊？” “你认得的那位云公子已经是伯长（百夫长），还有北城兵马司的孙指挥也只有十七。可我还只是一个秀才。” 云公子便是欧允，他母亲姓云，在军中取的假名从母姓。 听了顾珉对军职的解释，顾琰换算了一下，管一百个人，相当于后世的连长了啊。没有依靠背景，是实打实的军功升上去的。看来欧允在军中真的是如鱼得水嘛。至于那个屠夫孙小丁，看起来也不是纨绔子弟的感觉。这俩人虽然是有背景，却不是一味靠背景的人。对了，他们还是舅甥俩呢，只不过外甥比舅舅还大一岁。 “听说文官天然就比武将高两个品级，日后四哥你进士及第授官起点就比他们高了。再说，你们除了年纪相近，也没有其他可比性嘛。他们是从军，你是参加科考。三伯母说五十少进士呢，你今年才十六。” 其实顾家也有人在五城兵马司，就是世子大哥顾琛了。不过他走的是恩荫的路子，没有参加武科的考试。听说孙小丁也没有。五城兵马司里如鱼得水的那些人都是有背景的。大伯父把大哥放到那里，用意不言自明。是要他结识像孙小丁这样的世家子弟然后往来。顾家是开国时封列侯，可以世袭五代。到大伯父这里已经是第四代，大哥刚出生的儿子就不会有爵位了，会变成普通官宦人家。所以顾家如今种种都是要想方设法延续如今的权势地位。 顾珉叹了口气，顾琰便不多说了。这些得靠自己想通才成。不过四哥对欧允耿耿于怀她能想通，因为欧允两年前让四哥败得很惨，伤自尊了。那孙小丁呢？ “四哥，你和孙小丁打过什么交道啊？” “没打过，不过大伯父一直都拿他作为大哥要学习的对象，所以我对他印象也很深刻。怎么，你认得？”顾珉挑眉。琰儿跟孙小丁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啊，怎么听这口气她也认得？ 顾琰摊摊手，“那天封街，我被困在街上将近一个时辰，就是他带的队。我还亲眼看到他杀人了，年纪不大，浑身都是煞气。” 顾珉揉揉她的脑袋，“那是真正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大公主的前一任驸马也就是孙指挥他爹是武将，战死沙场。他想是继承了乃父的衣钵。你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会感到不适。他缉匪捉凶都是一把好手，是个能人！” 顾琰心头一动，那欧允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他如今在战场上，肯定不可能不杀人。本来气质就稍嫌冷硬，再添了煞气，真的是要往冰山恶魔美少年的路子发展不成？虽然许久不见，偶尔才从四哥嘴里得到些消息，但顾琰心头还是把欧允当朋友在看待的，觉得他还是不要添了煞气的好混沌之穿越异界最新章节。 “四哥，你自己是不是其实也想走武职的？”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看他们走武职都很顺，有些感慨罢了。不过真换了我去，我武艺不如云伯长，历练比不过孙指挥，怕是也很难这么快就崭露头角。”被选定了走科考的路，武职于他是绝缘的了。 顾琰挠挠头，现在的皇家，还挺重视培养晚辈的嘛。一个、二个都送去危险的地方历练，倒是比顾家舍得。就她所知，大哥虽然在五城兵马司，但是好像主要是跟一些少爷兵混在一起，和孙小丁这样的实干派是油跟水，混不到一起的。 顾琰比较关注这些大方向上的消息，她又在太夫人身边，留心的话知道这些并不难。太夫人想是也有意让她了解一些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支开她。而且太夫人本人就是有些巾帼不让须眉风采的，她一手调教出来最满意的孙女自然不会是顾瑾那样弱质纤纤的女流。 顾琰看顾珉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便给他出主意让他出去散散心，做些登高望远之类的事。 顾珉刮刮她的鼻梁，“是你想出门去玩吧。” “嘿嘿，听说咱们家在京郊有一个庄子，里头有一座蒲提山。”这的确正是顾琰来的真实目的。没考上也没什么话好安慰，不如陪四哥出去走动走动，心胸开阔了自然就不会再有块垒在胸了。 顺便，她也可以跟着去爬爬山。一个月就一天休息，她也是憋得慌。顾珏绣了一个多月了，看样子也有些倦怠。劳逸结合嘛，出去走走很好。而且，去爬的还是自家的山。她也可以把秦菀邀上，她与四哥算是中表之亲，跟顾家其他人是亲戚，不是外人，不用过分避嫌。 “打着陪我散心的旗号去，人家还以为我有多想不通呢！”不过，能够找个借口躲出去清静一下还是好的。母亲方才说了三个门当户对年纪相仿人家女孩儿的品貌性情给他听，说是先成家后立业，可他现在哪有这个心啊。 “那就不说散心，就说出去走走，这不秋高气爽么。对了，四哥，我还打算邀请秦菀姐姐跟瑾儿。你要不要把三哥叫上？” 顾珉点点头，“叫上他也好，他也正……”为被逼着去相亲烦恼呢。想想三哥说的不想多个女人管着自己顾珉就想笑。不过这事不好和身为妹妹的顾琰讨论，如果是个兄弟就直说无妨了。 顾琰眼睛咕噜噜的转，“方才我进来之前，三伯母在跟你说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和三哥现在是同病相怜，难兄难弟。” 回去以后，顾琰就禀明了太夫人，然后给秦菀下帖子。顾珉去问顾琦，他果然也被四夫人烦得不行，当即答应下来。 因为事先不知道秦菀要去，所以顾琅顾珏被问到的时候都说不去。顾琅不去，顾琳自然不会去。至于顾琼顾瑶，婚期都定下了，在家绣嫁妆呢，自然也不会去。顾珂在学习及笄礼的礼仪也不去。最后成行的便是顾琦顾珉顾琰顾瑾四人。马车到了城门处和秦菀的马车汇合，一同往顾家京郊的庄子而去。 顾珉给顾琦和秦菀做了个介绍。顾琦唤秦菀‘秦表妹’，秦菀叫他顾三哥。和顾瑾，自然就是姐姐妹妹的叫了。顾瑾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丞相府孙小姐，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了。 庄头几日前就收到消息早早做了准备。不想几位少爷姑娘，进庄就直奔蒲提山，说要在上头野炊。只得匆匆忙忙带上所需的东西跟上。 蒲提山不高，也就一千多米。秦菀和顾琰都没有什么问题，自己爬上了山顶。顾珏平日里少运动，到后来就不行了。最后一段是被嫡兄顾琦拉着手腕牵上去的。顾琦虽然是书生，比不得顾珉文武兼修，但在白山书院，是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的，所以并不文弱。而且因为常年在外求学，整个人的眼界心胸给人感觉很开阔。听顾珉说他们一起租房备考期间，顾琦还收留了一个寒门同窗都市之恶魔果实最新章节。最后，那个同窗考上了，他俩落榜了，顾琦也丝毫不以为意。 顾琰看到顾琦还蛮照顾顾瑾这个庶妹的，跟顾琳、顾琅完全不同，对自己也一直和和气气的，不由对他生出些好感来。还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行。她以后可不能变成一个成天就在后宅打转的女人。 秦菀显然很喜欢这样的户外活动，并肩上山的时候眉飞色舞给顾琰讲起她随父母游历在外登高看日出的情形。顾琰微笑着听着，却有些走神。 “小心！”顾琰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幸好旁边秦菀伸手拉住了，后头顾珉又托了一把。饶是如此，也把身后远远跟着的端娘等人吓得够呛。 “你想什么呢？”秦菀道。 顾珉看顾琰一眼，心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她为什么想来这里爬山，这会儿又有些心神不宁的。为此还找了个陪他和三哥散心的理由，又邀请好动的秦菀参与。这都是为了确保此行得以成行。因为，爬到蒲提山顶上，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顾府家庙了。她想来这里看看应该很久了吧，亏得忍了这么些年。 是了，科举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何必去和立功升迁快的同龄人相比呢。就连琰儿比自己还小，处境还要艰难都懂得要步步铺垫，自己急什么呢。这么一想，心头顿时宽松了不少。 至于顾琦，他原本就知道自己考不过，自然不如顾珉在意，今天就是出来玩的。他和顾瑾缀在后头，一路对她说道：“你看秦表妹和琰妹妹都挺能爬山的，你平日里也和琰妹妹一样多活动活动。她长得比你高一截，看着像是大你一两岁的样子，就是因为多活动的缘故。平日也别一见人就害怕，大大方方的就好。嗯，你现在肯跟着出来爬山就是进步了，这还亏得琰妹妹事事都肯带着你。” 顾瑾心头一暖，“三哥，我知道了。” 终于是爬到了山顶，秦菀是最善于户外活动的，当即指挥带来的下人铺开地衣，然后又吩咐人去打鸟，捡动物的蛋等等，一边还要亲自生火。还说自己动手才最有意思，不要下人帮忙。秦家下人显然是见惯她这一面了，顾家的下人却有些咋舌。 顾琰作为邀请她来的人，怎么能让她自己动手，于是道：“我和你一起吧。”心头却是欢喜借此可以摆脱端娘的束缚。 端娘听了直皱眉，这秦小姐可真是个百无禁忌，跟三夫人一点都不像。可别让她把自家姑娘带野了。可是看两个少爷都兴致勃勃的要跟下人一起去打鸟拾蛋，也不好插话。再怎么说秦菀也是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没她说话的余地。侧头看一眼在旁边干净石头上铺了手绢坐着歇气的顾珏，心道，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嘛。什么都自己动手，像什么话。 秦菀看顾琰还懂得还须留有缝隙然后点火，惊讶的道：“琰儿你还真是跟普通的大家女子不一样，居然真懂得点火。我爹第一次生火把灶里填得满满当当的，把我跟我娘都给熏哭了。” 顾琰一滞，按道理她是该不懂的。就算将来安排她正式学厨艺，也不需要她学生火添柴。 “我爱去小厨房玩，看厨娘是这么做的。” “哦。” 末了，顾珉打来了一串鸟，秦菀在山顶的湖里钓了几条鱼，顾琦摸了鸟蛋回来，加上下人带来的蔬菜、肉食还有油盐酱醋这些调料，顾琰掌勺做了丰盛的一桌，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琰得意洋洋的让端娘尝尝她的手艺，手艺自然是跟马婶子还是有小厨房其他人学的，口味还不错，被拉几个人一扫光了。这也是必备的生存技能，也是大家女子要学的功课之一，所以顾琰学得认真，太夫人也不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 趁着秦菀和顾琦在一起交流在外游历的事，顾瑾羡慕的旁听，顾琰站在山边眺望听说的方向魔兽永恒之树。今天天气晴好，能看到家庙的轮廓。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就近将她娘葬在了那里。四哥的生母，大伯父将她立为良妾，到官服办了正式文书，得以葬入顾家祖坟。而她的娘，却是顶着不光彩的外室的名头死去，成为享受不到后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顾珉走了过来，和她并肩站着。 “琰儿，会有机会的，你一定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顾琰点了点头，吸吸鼻子。 “四少爷，你和琰姑娘站进来一点儿。”端娘嘱咐道。站那么边上，万一摔下去怎么好。 众人在山顶又呆了一阵才下山，秦菀没有回秦府，直接跟着到了顾府，到松竹园看望三夫人，当晚就留宿松竹园。顾琅、顾珏这才知道失去了一个和相府千金亲近的机会。顾琳更是嫉妒顾瑾竟然得了这样的机会，而且连三哥对她都亲近了不少。 太夫人让肖嬷嬷去传话，让三夫人留秦菀多住几日。说是到了姑姑家了，就不要拘束，这里姐姐妹妹多，大家一起玩也是好的。 三夫人应了下来，问秦菀愿不愿意多呆几日。 “还是不要了，听琰妹妹说她平日课业很繁重的，一个月才得一日休息。我要是留下来，太夫人肯定会让她放下课业陪我。而且，祖母也给我请了宫里退役的嬷嬷在家教授礼仪。今日我还是打着顺道来看姑姑的旗号才得以出门的。” 三夫人心头有一个主意，她其实想让顾珉娶秦家女子为妻。她毕竟不是生母，如果儿媳妇能够是自家的侄女就好了。但是秦家的门第比顾家高，当年自己嫁过来也是因为叔叔当时还没有做丞相，而夫君的确是文采风流。珉儿目前还没有向菀儿提亲的资格。就是这次举人考中了怕是只凭他自己也入不了叔父跟婶婶的眼。只能是靠着叔婶对自己的疼爱怜惜。但那毕竟只是叔婶，他们肯定偏向自己的孙女多些。可要等到珉儿金榜题名，那就太晚了。 于是又往自己亲兄长的女儿身上去想。可是她跟堂嫂关系不错，跟亲嫂却有些疏远。而且，两个亲侄女儿都在老家，不像菀儿这样时常能看到，品貌性情她都不了解。顾珉毕竟是她儿子，她也不想他只是因为要报答自己或者说让自己放心就答应娶侄女儿。要不，让哥嫂带侄女上京，彼此瞅瞅。倒也不必特地写信去叫他们来，明年也是叔父七十整寿，哥哥肯定要来拜寿的，让他届时把嫂嫂侄儿侄女都带上好了。 当晚顾琰和顾瑾都睡得很好，尤其是顾瑾，很少有这样的活动量，呼呼睡得跟小猪一样。 早起，秦菀跟着三夫人一起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让顾琰和顾瑾陪着她在东院走动。 秦菀看到了秦相夫人送太夫人的菊花，皱了皱眉头。 顾琰问道：“怎么了？” “怎么松土松得这样厉害？” 顾琰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哦，整个都翻过的样子。虽然极力做成原样，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出来。而且，再细细翻出来看，有些根茎都被折断了，花也有些蔫蔫的，看样子应该就是昨晚或者今早的事。她叫了人来问，负责的花匠却说自己没这么弄过。 三夫人出来听说了，便打发香雪回去看看她那一盆有没有这样。她很喜欢婶婶送的菊花，如果没有被看顾好是会很不好受的。 结果居然也是一样！ 花盆被搬到了太夫人跟前，她看着皱眉不已。顾府的花匠，的确是不会如此粗心。而且这花是秦相夫人送的，她很上心，下人也是跟着上心的。 “祖母，琰儿有一个猜测。” “说！” 正文 068 聚首 顾琰说道：“这个样子倒像是翻土找什么东西穿越在十八世纪欧陆。那日琰儿将这两盆花搁在马车后方，难道是当时有人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太夫人也有这的刺客所为。此事绝对不宜声张！一则，顾府不想卷入整件事情；二则，顾府后院任人任意往来。那传扬出去，住在后院的姑娘的清白名声也是要严重受损的。 所以，一切知道此事的人立即就被下了封口令。就连秦菀也被秦氏叮咛再三，她知道轻重，忙答应下来，“太夫人，姑姑，我和琰妹妹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十分投契。对她不利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做的。事情绝不会从我这里传出去，你们放心好了！”其实这不仅关系到顾琰一个人，但是其他人跟她不熟。而且听起来事情是顾琰带回顾家的，为了不让各房夫人怨恨顾琰，当然不能讲出去。就是祖父祖母那里也不必告知。 三夫人道：“这两盆花搬到儿媳那里去，断了的根茎毕竟是少数，我设法养活，尽力恢复原样。” 太夫人点了点头，原本还想留秦菀的，现在出了这事，在秦菀告辞时便没有苦留，让顾珉亲自带着人送了她回去。 顾琰以她蹩脚的功夫底子发现，内院的巡逻警戒力量增强了许多。以后明晖要来看她的话，恐怕没有之前容易了。这样岂不是需要她设法打听他的消息了。也不晓得他在晋王府过得如何。顾琰这几年和晋王就只见了元宵那一面。因为彼此身份差得实在太大了。晋王又不像欧允，从前是个大闲人又还有些小孩儿心性会私下跑来找她玩。 顾琰是希望能是晋王做太子，结束如今国师当道的局面的。不是她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有心忧国忧民，实在是如果局势乱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也是要被卷入乱流的。不过，如果晋王真的当了太子，那，太夫人想要把她当礼物送出去的对象不就是晋王了！想到这里，顾琰脸有些发烫。然后又想起元宵那夜相携看花灯的晋王和晋王妃，再想想自己立下的摆脱顾家过自在日子的愿望，顾琰吐出一口气，不要胡思乱想！ 顾瑾打了个哈欠，甩甩发酸的手腕，叫了丫鬟进来把绣架给她收拾好。绣了快两个月，也完成有一半了。这次的作品她也很满意。想到绣成以后在寿诞那日会受到瞩目，之后还会挂在祖母的正堂墙上，她就有些忍不住的激动。她从小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绣活儿了。从前为了顾忌嫡姐庶姐的脸面，一直藏拙。如今，她不藏了。琰姐姐给她机会表现，她一定要抓住。 “琰姐姐，我们洗漱休息了吧。” “好。” 两人的随身丫鬟进来伺候各自的姑娘洗漱，然后并头睡下。 “琰姐姐，我有些想我姨娘了。”方姨娘是没有资格到东院来的。 “那你回去看看她啊。” 顾瑾捏了捏手指，“我……” 顾琰想了下，明白她不是胆小不敢提，而是有顾虑。万一她回去，被人算计把手伤了，不管是烫伤还是被什么刺伤，都是要耽误绣百寿图的。虽然还有小半年，但这小半年里冬天就有四个月，天太冷了手指不灵活也是要影响发挥的。 顾琰叹口气，“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活得不这么步步谨慎的啊？” 顾瑾往顾琰这边挪了挪，“琰姐姐不是说就是为了以后过得好，现在才要这么辛苦么，以后会好的。我明儿让小莲回去替我看望姨娘，把我的顾虑告诉她。反正过两个月我就搬回去了。”来住了两个月，虽然每日都去给祖母请安，也一同用膳，可祖母对她还是淡淡的。看来她是不可能留在这里长住的了。 “嗯，睡吧。对了，那些布料你挑喜欢的拿去做衣服吧。”顾琰说得是李家和秦家送来的，李家送了四匹，秦家送了两匹，都是最近时尚又贵气的，还是适合顾琰这个年岁小姑娘穿的。 顾瑾想了想，“那我要用那匹杏色做一身，等九姐姐及笄礼的时候穿虫神暴君最新章节。”那天也要来不少的夫人千金，穿着打扮自然该留意。 “嗯，杏色那匹是李家送的，还送了一套相配的头面首饰，一并给你吧。” 顾瑾没说话，又往顾琰这边挪了挪，半晌叫了声‘琰姐姐’。 “睡了，明早去晚了，潘先生要生气的。” “嗯。” 很快，顾琰就得了一次去晋王府见明晖的机会。是正大光明去的，当然，她也不会飞檐走壁。是顾珉去晋王府，晋王妃问起顾琰，说让她也到王府来玩。他回来告诉太夫人，太夫人便很高兴的让顾琰跟着他一道去了。府里的人都当是秦氏让顾珉去晋王妃面前提起，给顾琰铺路的，羡慕嫉妒之余倒也没觉得奇怪。太夫人那个打算，猜到的也不只一个两个了。林氏更是恍悟，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让顾琰以五房女儿的身份现身人前。 这事儿顾询不乐意了，凭什么我生养的闺女直接白送你啊。而且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个闺女以后肯定是有大前途的。别说以后，就是现在，她也替他带来了好处了不是。要不是她凑巧救了李尚书的小儿子，他能被尚书大人看重么。这要是以为嫁给了贵人，他如果只是个叔父，就享受不到老丈人的好处了。不过此时太夫人和三夫人都没有提，他也就不提。一旦她们提出来，他是不会答应的。 茯苓县主就更不乐意了，凭什么让野丫头得个名正言顺的出身，还是嫡子嫡女的身份，然后压在自己的珏儿头上。就是要把她留在五房，留在五房她就是个外室女。大不了让她记在窈娘名下，就算自己开恩了。这件事她和顾询一说，两人就站到了同一阵线。当然不是说她心里的话，而是顺着顾询的思路说开去。太夫人马上就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她还有多少年活头啊。而且他们才是父母，野丫头的事他们不松口，什么都别想成。 顾琰倒没往这上头想，而且此事的确也不是三夫人张罗的。她高高兴兴的就跟着顾珉出门了。落在别人眼底，这就是攀上高枝的张扬了。 她和晋王府的关系，顾珉也是心知肚明的，于是也没费神教她见了王妃如何如何。反正她的礼仪是祖母都夸赞的，而且和晋王妃也是故人。于是到了王府，他到前院跟王府的清客请教学问，向王府的侍卫讨教武艺，放放心心的就让顾琰跟着王妃身边的侍女到后院去了。 “臣女给王妃请安！” “免礼！哟，这都要长成大姑娘了啊。”晋王妃招手把顾琰叫到跟前。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复杂，面上依然是言笑晏晏。 “快，给琰儿搬个锦墩。” 侍女搬了过来，顾琰有些不敢坐，有恩于贵人可不能时时都放心上，最好是忘掉。而且，虽然是刚见面，她还是敏感的发觉王妃看待她的目光跟她还是七八岁小姑娘时候有些微不同了。这就是男女心思不同了。顾珉虽然聪明，但并不会多想。因为他的心思不是放在这些上头。而顾琰是当事人，她就恩呢该感受得到。 “坐着说话便宜些，你也不是外人。我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 “谢王妃赐坐。”顾琰虚坐了一点，态度很是恭敬。这让王妃身边的人看了心头满意了一些，这个顾家的小姑娘，还是知道尊卑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顾琰提出想去见见明晖。既然王妃都说不是外人，她身边的人也都知晓，她就不绕弯子了。跟王妃这样的贵人说话，她觉得有些累。而且，她到王府，那就是作为明晖的家属来的，这样的态度摆出来也可以让王妃不必太过顾忌她。都怪这张脸惹事，不然王妃也不回对她有防备了。呃，徒弟也算是家属的吧！ “好，我让人带你去明辉道长的住处。” 顾琰跟着侍女出去，没想到刚出了王妃的院子就撞上欧允举着个小姑娘摘树上的花武道丹尊。 “叔叔，高点儿，再高点儿，够不着啊！”软乎乎的小姑娘嚷嚷道。 “你个小魔星，我怎么刚来就让你给瞅见了。”欧允一边说着，一边将侄女儿再往上举了一点。他回来有半个月了，是被老头子弄回来的。说他大了，别一味的在军中浑玩。这是想用女人把他拴在京城呢。哼，他会是跌入美人乡离不了缠绵地的人？老头子还买了栋宅子给他，让他不必住在欧府了。这个他收下了，老头子让人给他弄得外表低调，内里十分舒服，他住得很满意。他十六了，出府自立门户倒也不是太奇怪的事。而且，门上挂的是云府的牌子，外人也不知道他是欧家小少爷。现在，他离那个尴尬的身份是越来越远了。 “哎，你是谁？”如愿摘到花花的王府小郡主扬声问站在那里看向这边的顾琰。 顾琰是在想欧允说过他抱过小表妹，现在又抱着小侄女，倒是没看出来他这么冷淡的人居然喜欢小姑娘，而且挺受小姑娘待见的。听他方才的话，是小郡主指名要他服务的啊。 欧允这才看到顾琰，眼底略过一抹惊喜，也可以说是惊艳，死丫头越长越好看了啊！ 顾琰墩身一礼，“臣女给郡主请安！臣女是奉召来见王妃的。” “哦。叔叔，你把我放下啊，我要把花花给母妃送去。” “去吧。”欧允这才发现他还举着小侄女忘了放下，弯腰把她搁到地上。小郡主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带顾琰出来的侍女也知趣的退后几步。 “你这是去见明晖？”虽然欧允不参与夺嫡的事，但他不会和晋王断了往来，所以该知道的也都门清。 “是啊，你是几时回来的？” “有几日了。”欧允拿手在顾琰头顶比划了一下，快到他胸口了，长得蛮快嘛。记得初见之时，就到他腰。不过，比起他来，还是个短腿族。 顾琰退后一步，“你大我五岁呢，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跟我比高矮，有意思么？” “我是觉得你拉长得挺快。” 顾琰鼻翼动了动，哼了一声径直走开，欧允也不以为忤，自行往前院找晋王去了。这后院他本不打算来的，结果刚进来就被小侄女看到，大声的把他喊过来当人梯。顾琰想得没错，欧允还真的一直挺喜欢这样软乎乎的小姑娘的。一开始对她感兴趣，也是因为她是软妹子萌妹子来的。 顾琰到了明晖的住处，其实不在王府内，是附近的独立院落。一共三进，有假山、有湖泊、有花园，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啧啧两声，晋王对明晖果然是国士待之，这待遇不错。她没急着进屋去，自行在四周转了转。至于带路的侍女，在门口她就已经打发回去了。 “我说你转悠什么呢？”明晖听到动静出来。 “我看看哪个房间最好，我要占了。”顾琰头也不回的道。 “我就住第一进，那后头那么多房间，你喜欢的话换着住也由得你。” 顾琰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来，“有房契么？”晋王应该是给了的。 “有啊。”明晖随口答道，然后就看到顾琰两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就像当初看着在田埂上回眸一笑的晋王一样。不由好笑道：“你个死丫头，你居然看着我都能发痴！” 顾琰醒过神来，“臭道士，原来你这么标致啊！”这算是顾琰头一回看到明晖的本来面目，上次那张画像根本没能画出他十分之一的风采啊。二十**岁的样子，五官脱俗、长身玉立，一袭道袍加身更是显得飘逸俊雅龙战长空最新章节。那三戏白牡丹的吕纯阳肯定就是这副模样的。 “什么臭道士，你不是说是我徒弟么？这是徒弟对师傅该有的态度啊？”明晖笑骂道。 顾琰咚咚咚的跑过来，一把挽住明晖的胳膊，“道长，咱俩不讲那些臭规矩。” 跟来的小菊已经傻眼了，看了那么几年又邋遢又贪财的老道士，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直到明晖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小菊丫头，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笨啊！”今日既然是来见明晖的，顾琰自然是带了小菊一起过来。至于端娘，实在有些对不住她。她今天有些身体违和，是顾琰给她下了一点点不伤身的药。 小菊抿抿嘴，“道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顾琰道：“你这里怎么也没见个伺候的人啊？”晋王这么好的宅子都送了，没道理不送下人。 “我没要，屋子里有外人，多不自在啊。” 小菊两手叉腰，“那是不是又留了不少衣服要我帮你洗？”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就进去找木盆洗衣棒皂角脏衣服去了。一会儿抱了一堆穿过的道袍出来，到井边打水开始搓洗。嘴里还碎碎念道：“这么好的衣料，就那么揉成一堆，糟蹋东西！” 顾琰笑，这感觉真是温馨，像是又回到了庄子上一样。她终于有了一个不需要戴面具的地方了。嗯，第一进意外的屋子都是她的。 “那你吃饭怎么解决？” “王府到了时候会遣人送来，你想吃什么可以点菜。”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的。” 顾琰跟着明晖进屋子说话，还给他展示了一下她如今的种种才艺，眉眼间尽是神采飞扬。 “哟，多才多艺啊！” “我还会医术，会剑术，会轻功！还有，做饭我也会了。你也不想想，这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对了，你这几年跑去哪里了？” “我去了一趟关外，还走了几个地方，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吧。你说你会剑术会轻功，来，咱们练练！” 顾琰当然知道她只有被明晖当猴耍的，而且他一定不会客气，于是道：“我今天穿的这一身，不方便呢。”她来拜见王妃，那自然是一身非常之淑女的打扮。就是平时也是如此，只是今天格外收拾过而已。 “不晓得是谁，从小到大都穿得这样，还不是脱了搁在树下就下河去摸鱼。”明晖揭她的老底。 “那时候人家还小嘛。” 明晖忽然一拍脑门，“对了，有衣服给你穿，差点忘了。”反正他今天就是要耍猴。 一刻钟后，小菊看到一副小道士打扮的顾琰，叹口气，“姑娘，你又胡闹了。”不过想想，姑娘从小就喜欢胡闹。回到顾家整个人都变了个样，既然今天是在明晖这里，就由得她胡闹吧。 明晖则是两手抱胸闲闲说道：“你也很标致啊！” “那当然！”顾琰理所当然的道。她这么穿，比欧允都标致。这衣服是新的，其实是特意做给顾琰的。明晖想起她当初说的，他去跳大神她也可以帮忙就随口让王府针线房给做了，只说是给徒弟的。 “那来吧，我用左手跟你打。”明晖随手掰了一根树枝在手。顾琰穿道袍的时候就发现有一支跟她身量相当的短剑了。方才一并背在了背上，这时便抽了出来，摆了个晚辈见长辈的起手势，“请指教！”看到这把剑她就知道明晖这是要认真教她功夫的意思，也是正式的收她当徒弟了。 正文 069 剿匪 顾琰自然被收拾得有些惨，衣上全是灰尘，还破了几个口子。更是全身上下沾满了明晖树枝上蘸的白色粉末，代表着她被攻击到的次数之多。 “要学武就认认真真的学好，不然以后人家知道你是我徒弟，那实在是有点丢我的脸。” 她从前练来防身健体的剑术自然是入不了明晖这样的方家之眼的，轻功亦然。其他的基本功也都需要重头来过。好在她才十一，现在重头开始完全来得及。 直到王府的人过来送饭，明晖才停下手里挥舞的树枝。小菊赶紧过来把顾琰从地上扶起来，她累坏了，也饿了。所以，在王府送饭的几个人离开后，随意擦了擦手脸拍打了一下灰尘就爬上桌吃饭了。 王府送来的是八菜一汤，小菊认为三个人足够了，哪知道后来姑娘和道长居然还抢菜吃。那筷子动的飞快，让她眼花缭乱的看不清。好在没人跟她抢，她便安安静静的吃饭，对眼前飞舞的筷子视若无睹。吃完了她收拾，忍不住念叨：“唉，还剩这么多菜，怎么还要用抢的？” 顾琰吸吸鼻子，夹个菜都要使劲浑身解数，吃饭也累。不过，没让她练铁砂掌用手去炒糖炒栗子给他吃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不是顾忌到她还要在顾家过下去，搞不好明晖真的会让她这么练将女不为后。 她洗漱换过衣服，又重新梳了发髻，然后把自己的规划如实告诉明晖。 明晖皱眉，“你说你想你祖姑婆的路，进宫当女官？” “以前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太夫人想把我送给未来的太子。我是打算在此之前请晋王帮我开一下进宫的后门，以后再帮我离开宫廷。这样顾家的手就抓不到我了。” 明晖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那就有更多的手能抓住你了。死丫头你不知道你长了张红颜祸水的脸啊，进了宫，光靠晋王并不能就护得住你。再说他说不定也……” “嗯？” “这条路不是明路，你打消这个主意。” 顾琰点头，“这不是当初我势单力孤，你也不知几时能回来，我就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啊。” 明晖想了想，“暂时你还是只能像现在这样过日子。我这里，你十天半月来一趟，我好好教教你。等我办完了事，就带你出去跳大神骗吃骗喝去。” “好啊好啊，不过，我不学炼丹。”顾琰怕不小心被炸死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诺贝尔那样的运气的。至于明晖，他从小就在道观长大，炼丹是道士的本能之一，她劝不住的。 “我又没打算培养一个女天师出来，道门的东西多着呢。” 顾琰咧嘴笑了，真要是能成马小玲那样的女天师就好了，驱魔龙族帅毙了有木有！ “对了，师伯呢，师姐呢？” 明晖有些苦恼的挠挠头，“我只是接受了晋王的院子，没有成为他的人。这院子算是他的药钱。” 顾琰松了口气，不打算介入夺嫡之争就好。这事要把身家性命都压上啊。除了顾家这样爵位很快要被收回去的，一般的人家还是不想富贵险中求的。而且顾家也是打算观望着，等太子立了再投效。 不过，这样也就不能依靠晋王的力量救师伯了。晋王是好王爷没错，但是是跟他其他的兄弟比较。他也不是做慈善事业的人，明晖不肯投靠，他肯定也不会下大本钱。这才是政客本色。 “那你打算怎么救师伯呢？” “你把地形图画给我，我之前受了些伤，调养好了我就去。” “这个我早画好了。”顾琰拿出木钗，如今里头除了银票，还有一张泗水观囚人处的地形图。画好许久了，因为生怕时间久了记忆模糊。 明晖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又问了顾琰一些问题。 “你还没跟我说师姐的事呢？我不是小孩了子，我懂。女子活在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容易，我不会轻视她的。” 明晖叹口气，“我只恨自己当初没早想到她。” 顾琰瞪大眼，“她不会如今还……”那岂不是要气死师伯，明晖他这个做师叔的又怎么能允许呢？对了，师姐比明晖要小几岁，那应该师伯入道之后生的了。嗯，道士好像是没有色戒的。师姐是小女儿来的嘛。 这个问题明晖不肯细说，只说伍媚现在是老鸨，她不肯离开那个圈子。 王府来人收拾碗筷回去，然后告诉顾琰她该回去了。 “哦。” 顾琰和小菊跟着来人离开，顾琰走了几步又跑回去，“你一个人，师伯髌骨又被挖了，能救出来么？” “没事，我花银子雇人就是剑武凌天。憎恨国师的人可不少。” 顾琰想起到顾府给菊花松土的人，在孙小丁眼皮子底下还把东西藏到了她的花盆里，这人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是，她不知道在哪里。 “前些日子，北城兵马司在抓的人……” 明晖道：“我知道，是琅琊山的人。我找的就是他们。” 顾琰放心了，“那你要多加小心哦。” “嗯。” 顾琰回去，结果看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顾珉。她一下子就跑了过去，“四哥，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切磋，技不如人！”顾珉龇牙咧嘴的道。 顾琰的眼光扫了一下正给顾珉上药膏的自家小厮，后者道：“琰姑娘，是……” “哎，是我去跟人讨教，拳来脚往，受伤难免。”顿了一下，“只是，他不该打我的脸，回去肯定得解释半天。” “就是嘛，打人不打脸。而且又是切磋，正该点到为止。”不用小厮说她也知道是谁下的手了。顾珉怎么都是晋王妃的侄儿，府里侍卫多少有些顾忌。只有之前碰到的欧允，才会下这样的毒手。 因此，去辞别的时候，顾琰就偷偷瞪了在场的欧允一眼。他正仰着头不肯吃小侄女喂到嘴边的糖呢。见状楞了一下，就被站他腿上的小郡主抓住机会把糖给塞他嘴里了。 晋王这会儿也在，看到了不由得失笑。他也被顾琰教训过，那会儿她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呢。教训他什么来着，痛了就哼哼出来，不要装蒜。见他不哼哼，包扎的时候还故意加大力气。他不得已哼了两声给她听，她才作罢。 看到晋王看着顾琰手握成拳头掩去嘴边的笑，晋王妃心头一个咯噔。之前顾琰来拜见她的时候，她惊见当年的小姑娘，竟有了几分惑人的风采心头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方才王爷看到小姑娘，的确也小小惊艳了一下。她进门几年没有生下儿子，宫里又赐了美人出来。还有王爷阵营的大臣也有将女儿送进王府的。可是那些人王爷也都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 但这个小姑娘救过王爷的命，她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再过个两三年，说不得会成为心腹大患。而且，她之前对着自己恭谨得很，可连小允她都敢瞪，看来骨子里也不是一个服管教的。不过，方才小允吃了一记瞪，虽然满脸的莫名，却也没有发作，这可是稀罕事儿。这个小叔子，是父皇最为疼爱的。在宫里那是横着走的，就连淑妃也不敢说他半句，几时见他有吃亏的时候啊。 于是顾琰兄妹离去，女儿又把欧允拉出去陪她玩之后，晋王妃便对晋王道：“很少见小允吃瘪啊。” 晋王点点头，是少见。就是自己，这么多年也只是说过他一回而已。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情况下。 晋王妃便笑了，“这是不是就叫一物降一物？” 晋王看他的王妃一眼，“琰儿还太小了。再说这事淑母妃不是已经有安排了么。”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顾珉回到家，自然得去见太夫人，太夫人看他伤成这样，立即怒了，“这是怎么搞得？”他一路都是和顾琰一起坐的马车，就是怕被人看到。可进了家门，就不可避免了。 “我跟王府的侍卫讨教，拳脚无眼，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祖母，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嘛。要学本事，哪有不受点罪的。” “这下手也忒狠了！”太夫人这才作罢掠爱：错上王爷榻。毕竟是晋王府的人，她也不好去兴师问罪。想来王妃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看着顾珉和顾琰心头叹息，这两个最有潜力的孙辈，怎么都不是长房嫡出的呢。那样的话，守业就有望了。不过好在，都是自己的血脉。如果出在那两个女人的后辈里，才更要把自己呕到。 “快回去吧，你娘看了肯定也得心疼好久。” “是。” 太夫人又细细问了顾琰被晋王妃召见的情形。 顾琰只得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些，还说晋王妃让她时常过去玩耍。又说到自己还见了晋王、小郡主等人。只是下次要怎么不让端娘发现，这是个问题。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明，这么看来琰儿的确是很得晋王妃的心。 “嗯，记得一定要对王妃恭谨谦卑，她是能掌握你、掌握顾家命运的人。” “是。”顾琰心头一惊，果然是打得晋王的主意么。那凭什么认为人家王妃乐意分享啊？也是，王府本来也不只一个女人。如果一定要有人分享，是同一阵营的自然更好。不过，真要是成了那种关系，还能永远同一阵营？就像继母跟窈娘，现在不也因为彼此的儿女有了隔阂么。反正明晖回来了，他说了办完事就带她走。她才不去蹚晋王府的浑水呢。为了顺利的去见明晖，就让太夫人且误会着吧。 欧允从晋王府离开，一路骑着马，跟自己的随从于嘉说道：“你说，她凭什么瞪我啊？” 于嘉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哥哥打成那样。不过那位顾四少也是倒霉，小爷被召回来，本来就很不爽，手脚更是痒痒。就连何副指挥使他们都最近避着走，生怕当了人肉沙包。这位顾四少偏偏主动撞了上来。至于顾姑娘嘛，她从头到尾可就没怕过自家小爷。 看欧允还在愤愤，于嘉小声道：“那小爷您怎么没收拾顾姑娘啊？” “我、我……好男不跟女斗！” 于嘉心头狂笑，跟了这位小爷十多年，头回知道他还懂得谦让女子啊。宫里那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刁蛮公主，可没少吃过他的排头。也就像十七公主，小郡主这样小了很多的，才会哄着让着。不过顾姑娘好像也比小爷小了五岁，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让着她？ 欧允骑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方才那一架完全没有打爽。他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眼睛一亮，从小到大，还是跟这小子打架痛快。 “孙小丁——” 孙小丁正从酒楼里出来，他是来见线人的。刚得了琅琊山的消息准备回去调兵遣将。听到这一声他看过来，敢在大街上对他直呼其名的人不多。看到是欧允他心头一乐走了过来，“什么事？” 欧允从马背上跳下来，“你上哪去？皮痒不痒，找个地方帮你松松。” “我没空，你要是手痒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活动活动。” “怎么，想使唤我给你干白工啊？” “去不去随你，反正我没空奉陪。”孙小丁知道他这个小舅舅被皇外祖从边关召回来，正浑身不得劲儿呢。把他拉上那绝对是增加了一只生力军，更别说他还有一众暗卫随身了。 孙小丁说完转身要走，后领被抓住了，他一怒回头，“放手！”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舅舅，从小他娘就叮嘱千万别得罪了，否则会惹怒皇外祖。所以一开始在书房被挑衅，他也就忍了。可有些时候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一次他就动手了。从那以后对方就像找到了趁手的玩具似的，总是来找他过招。好在，对方也不是如他娘担心的会跑去告状的主。而且其实他没占到多少便宜，反而时常被打得很惨。他能有今天的功夫，欧允这个陪练居功至伟。两人也算是十几年打出来的交情极品高富帅全文阅读。 欧允松了手，“你小子说走就走，也太不把人放眼底了。我好歹还是你的长辈吧。” “是，小舅舅，那外甥告退。”孙小丁随意拱了拱手，戏谑的道。 “等等，现在就出发？” “当然，不然给对方知道消息逃了不就白费我这半个月的功夫了。” “好，我去给你帮把手。” “是我带你去消遣，衙门里的人尽有，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欧允笑道：“你这小子，从小就不会讨人喜欢。” “彼此彼此！” 于嘉看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叹口气跟上。小爷刚回来，估计一点都不适应京城的生活。他这是闲得发慌啊，居然去帮孙世子剿匪。看来，真不能指望他过富贵闲人的生活啊。八成要不了多久又会一头扎到京郊大营去。 孙小丁这边点齐了人马立即出发。待到明晖从晋王处得到消息已是晚了一步，此时就是飞鸽传书也不一定跑不过孙小丁带的骑兵了。而且，半路多半会被截杀。不过，总得尽最后的努力，他到之前接头的地方把消息告诉了琅琊山在京城的探子。 对方自然是大惊失色，不过好在还是有约定的示警的办法的。 顾琰在看顾瑾做绣活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响，顾瑾原本全神贯注在绣字的，被这么一吓，针就扎到了肉里。她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扎到了哪里，而是捂着手指退开省得血滴到了绣活上。 顾琰看她两眼，再不结束，这丫头就要绣得走火入魔了。她问外头的小菊，“怎么回事啊？” 小菊进来告诉她们，“姑娘，十二姑娘，大白天的有人放焰火呢。” 接着，又是一声，只不过小了很多。顾琰明白过来，这是传递消息呢。肯定很紧急，这焰火还是老贵的。像之前那么大声的一颗就要爆掉上百两银子。这么次第传递，至少上千两银子随着一声声爆炸声灰飞烟灭了。 顾瑾疑惑道：“离天黑还早呢。” 顾琰道：“管它呢，跟咱们没关系。” 已到城外几十里远的孙小丁自然也听到了，次第响起的声音有一声离他们还很近。他一边让人抄过去把人拿住，一边对外援欧允说道：“消息走漏了！”走漏得如此之快，他带兵出城才半个时辰呢。 欧允懊恼的哦了一声，白跑一趟了。不过显然孙小丁比他更郁闷，他也就不抱怨了。这种感觉他了解，他也曾经奉命设伏，在草丛中忍着蚊虫叮咬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结果对方眼看要进口袋却是虚晃一枪，拔脚开溜了。就是因为有人走漏了消息。 “那你还去不去？” 孙小丁看一眼欧允，“去，不过，你我赛一赛轻功如何？”还有百来里，如果他和欧允两人全力奔驰，最开始的这一段应该比马快，半个时辰内赶到，也许还有机会逮住来不及走脱的。而且，带了人出来，只因为几声爆竹声就撤兵，回去也落人口实。 “好！”欧允说完身体已经离开马背，孙小丁交代了副手几句随后追赶。 这会儿还有一个人在全力往琅琊山奔驰，那就是明晖。他也是没有骑马，施展道门最高明的轻功身法，抄近路而不是走官道赶去。走到半道发现有前后两人同样穿近道从这条道上过去留下的一点痕迹，他心道不好，想不到官府这次还有两个轻功绝顶的高手赶去。想一想琅琊山那么多老弱妇孺，不敢迟疑，极力加速追赶。 正文 070 合作 琅琊山首领王道乾看到十万火急、每二十里一放的焰火，立即让人分头组织疏散。只是正如明晖所担心的，精壮好办，平时也还算训练有素。可山下投奔而来的老弱妇孺、或者是山上兄弟的家眷，此时便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尤其有人还想收拾细软，还有人捉鸡抓狗。即便是在被勒令立即离开后，也还是有人偷偷跑回去拿取银钱之类。一时山上鸡飞狗跳十分无序。 王道乾便是那日封街要捉拿的人，也是他将从国师府偷出来的物件藏在了顾琰携带的盆栽里。此时站在山头看到这样的情形皱眉不已。左右之人便建议王道乾先行撤走，不要为这些人耽搁。 “里头有不少是山上兄弟的家属，岂能将她们留给官军。你们去，就喊‘官军到了’，她们自然就顾不得细软了。在下山的狭窄处注意做好疏通，别挤得跌下山去几个。” “是。” 这么一来，那些女人当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拉了孩子一径逃命。女人是不能当俘虏的，金银虽然难得，命还是更宝贵。 王道乾对军师肖昶说道：“出内奸了！”不然他们除了入国师府并未做什么大案，京城的官兵是懒得来剿的。尤其前头几次县衙发兵来剿，他们都提前得到消息做了万全安排。也因此，那些女人才觉得还能收拾细软，之前一次二次的都来得及收拾的。而这次，什么消息都没有，临近县衙没有这样的效率，那里可有他们收买的人。所以，只能是去国师府的事曝光了，来得怕是孙小丁那个屠夫。一想到那日死在孙小丁手上的几个兄弟王道乾就牙根痒痒。 下山的路不只一条，可是只有现在撤退的这条能避开官道，迅速隐匿于广袤山林。那里也有他们屯的粮食清水已被长期藏匿，这算是一条后路。毕竟他们与国师府作对早早晚晚会有这样一天。王道乾本来派人在旁边的大山挖掘，打算把山挖得中空，以密道与琅琊山贯通。一旦官兵来犯，带足干粮清水藏于其间便是。可惜，工程有些大，还没能完成。 旁边有人用竹筒贴地听着，“大哥，官兵约莫在五六十里外。” 王道乾点头，好在有焰火报讯，不然今天一百多弟兄就被人一锅端了。还有五六十里，来得及。只是内奸如果抓不出来，回头他们躲到哪里也是无用。 肖昶道：“我已安排确信可靠的弟兄监视其他人。大哥，林子大了了，自然什么鸟都会有的，抓出来就是了。” 欧允赶到的时候，琅琊山的老弱妇孺已经撤完了，绝大部分的人也都走了。不过他发现王道乾和另外两个头目还在，另外还有两个，应该不是大人物。孙小丁路上拿了画像给他看的。还算没有来迟！弃马奔驰这么百多里，还真是把身体全活动开了，状态正好。 他这么突然冒出来，自然让王道乾等人吃了一惊。方才也不是没有人让王道乾先走，只是他习惯了押后，于是还是他走的最后。众人都以为官兵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呢。不过，看清来者只有一人，而且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众人便松了口气。别说武艺高强的大哥，就是他们也能把这个小白脸给收拾了啊。于是便有人叫嚣着让大家先走，他断后。 王道乾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点本事敢单枪匹马第一个跑来？大意不得。”只是，除了孙小丁，五城兵马司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少年高手总裁的大老婆全文阅读。 欧允最恨被人叫小白脸了。无它，他继承了亡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初到军营的时候会遇上什么事可想而知。不管是京郊大营还是西北大营，第一个月他光是教训色狼都不下五起，一时下手重了还打废了两个，因为有靠山才只是关禁闭了事。 现在官军这边就到了欧允一个，孙小丁估计就是眨眼的功夫了。他毕竟是安排了手下才出发的，而且原本就比欧允稍弱。而王道乾一边有五个人，其中王道乾和两个头目武功都不弱。这样的力量对比，欧允还是有些吃亏的。所以一出手他就直接将方才叫嚣着要断后的家伙打得没了战斗力，让王道乾深为后悔没有一早合力将此人拿下。此人的实力实在是出乎意料了。正好这个时候，孙小丁也到了。住了大鱼！王道乾交给我，剩下的归你。”孙小丁笑道。这一趟抓住了匪首，就不算白跑了。也可以让他把那日封街都没抓到人的郁气发泄出来。 “凭什么啊，我是你手下，要听你调派啊？”欧允一剑指向王道乾，“大当家是吧，过来受死！” “哎，不能打死，打死了我不好交差。他半个月前潜入国师府……” 欧允皱眉，国师府，他一时无聊没问清楚就跟着孙小丁来了。只当是平常的剿匪，没想到还和国师府有关联。他可不想给国师府出力。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看着大外甥吃亏不是。 欧允的本意只是要拖住王道乾，让他不能去支援那三个和孙小丁对战的，可没想到这个大当家还真不是好对付的。他一时没出全力险些胳膊被砍下，当下不由得不打起全副精神应对。 孙小丁的情形也不是太好，不过，他手下最得力的四人的啸声已经在半山响起，先大部队一步赶到了。至于先前逃逸的土匪要回来救援也不怕，官兵人多，且他带的都是精兵。虽然是分成了三拨到达，但其实大家先后差的时间不多。他们弃马全力奔驰，赢得的也就是能拖住王道乾的时间而已。不到一刻钟，就可以形成合围了。如果有人回来救援，正好围点打援。 明晖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在合围完成前赶到了。他看到欧允也参与了，不禁头痛。晋王到底管不管得住这小子啊？这小子很扎手，之前几日一直跃跃欲试想找他较量。不过，他才懒得给人当陪练呢，又不是他的亲亲小徒儿。 孙小丁的四个手下，有两个留下帮忙，还有两个去路上狭窄处设伏截杀回来救援的土匪去了。所以明晖身手一露，孙小丁就立即发出啸声，让那两人设法回来，截杀的事交给后头的大部队。实在不行，跑了虾兵蟹将也不要紧，关键是要把王道乾抓住。眼看欧允被王道乾和后来的蒙面人夹击左支右绌，孙小丁放弃活捉的打算，拼着受了深可见骨的一剑，挥刀砍翻纠缠了许久的对手，往欧允的方向奔去。 明晖见状对欧允道：“小公子，高抬贵手！” 欧允瞥一眼奔过来的孙小丁，又看一眼王道乾和蒙面人，后者的声音他很耳熟，不就是那个不理他的臭道士么。于是配合明晖的拳风往后一躲，插剑于地支撑被拳风所伤的身体，任那二人几个起跃到了孙小丁追赶不及的地方，然后消失了身影。欧允的功夫，比明晖弱，与王道乾在伯仲之间，在这两人的联手下拦阻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孙小丁顾不得去追，而且他一个人追上了也没用，那个蒙面人太强了，他扶住欧允，“你没事儿吧？” 欧允擦掉嘴边的血迹，“好厉害的拳法！”国师的师弟这么厉害，那他本人呢？怪不得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想杀他都杀不掉。还是晋王说得对，能杀国师的只有老头子。而要让老头子下这个令，必须得明晖跟他们合作。别的事他可以不管，杀国师这事他不能袖手旁观。 “我还以为你已经算是秘密武器了，没想到琅琊山还有这样厉害的外援。” 欧允横孙小丁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要抓活的。” 孙小丁见他没有大碍放下心来，自己探手入怀取了金创粉敷上大叔，劫个色。这一役劳师动众，最后只杀了十余人，其中有八人是跑掉了又回来救王道乾的。没能捉到活口，眼看要被擒的都自己了断了。这个王道乾调教人倒是一把好手。不过，已经撤退到安全地方又跑回来救人的，自然是讲义气之辈，如此选择倒也无须太惊讶。 这个结果，孙小丁不满意，但是无奈消息那么快就走漏了，又有高手及时赶到救走王道乾，于是收兵回去复命，向齐王和国师说明情况。至于那些跑掉的大队土匪，就由副将带人去剿灭。有内线，要找到不难。 齐王还好，国师听了却是皱眉不已，一个王道乾，还有一个无名绝世高手，还有一直在逃的小师弟，都很扎手。哪来的这么多高手啊？至于走漏消息的人，不难猜，只是没有证据奈何不得。 明晖将人救走，并没有带回京城。那里毕竟离晋王府太近，晋王收留他是有目的的。但要他收留朝廷要剿灭的匪首，不太可能。他还想借助王道乾的力量呢，没想到他先出事了。王道乾向他道了谢，然后要赶去和撤退的两百人汇合。 “方才的打斗引发了你的内伤，你也是之前伤在国师手底吧。这个拿去服下，对症的药。” “你也……”王道乾挑眉。 “算你运气好，我这么多年才捣鼓出了药方，又找齐了药草配出来。你这个样子回去也没什么用，还是先蛰伏吧。你琅琊山的二当家还有军师也不是庸才。我帮你送个消息保平安就是了。” 王道乾也没有客气，两人之前就认识。如今更是为了除国师坐到一条船上了。 这桩事最后以琅琊山的军师找出内奸，避免了更大的损伤告结。但琅琊山沿途燃放焰火示警的人却是放完就全服毒自尽，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地盘也再回不去。孙小丁剿匪可不像县衙的人那么轻松，跑了还能回得去继续过日子。一直藏匿山林，于是人心渐渐涣散了。 顾琰十日后又被晋王妃召过府，被明晖调教了一番，正端着攒盒往嘴里塞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听到明晖问她，“有一窝土匪，眼下是被人盯上了，你觉着怎么安抚人心、逃脱搜捕为好？” 顾琰眨眨眼，“你说琅琊山的土匪啊？”这事儿邸报上都登了，她自然是知晓了。还正想问问明晖说借助琅琊山力量救师伯的事怎样呢。 “嗯。” “那天的传讯焰火跟你有关系？” “是，晋王遣人告诉我，然后我告诉了琅琊山的人。” “晋王？”顾琰摸摸下巴，“他留着你到底是什么用意？” “想用我扳倒国师。” “替代么？” “有可能。”他一时不答应，晋王也不催逼。只是让他一步步看到国师如今的势力有多大。 顾琰叹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时，他不是要夺嫡的王爷，不须用尽心机手段，只是救回来的一个温和俊雅的陌生人。 明晖眯眼看着顾琰，“你不会真的对他……” “没有的事，我才多大啊。就是觉得一牵涉到争权夺利，便不能再美好如谪仙了。不过，慈不掌兵仁不理政，想坐那个位置一味的光风霁月是不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顾琰想了想，“可以藏匪于民。他们山上肯定有大把金银，不如大量置办田土，平时就像普通村民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该缴赋税缴赋税，该服役服役凤袍。他们不是有妇孺么，那要是组成一个村落，跟旁人有什么两样呢。不是非得要啸聚山林嘛，只是功夫不要落下就是了。这样住在一起，他们的带头大哥就可以直接化身一村之长，有事情也方便召集人手。当然，具体的落户这类的问题我不懂，不过他们肯定有人懂得操作。就算不好操作，有银子也好办事。” 明晖早知道顾琰聪慧，而且博览全书，不过这个法子一说出来还是让他想拍大腿。这主意真是不错！众人的思路都被局限了，倒不如她一个旁观者清楚。现在那么多人就窝在远离人烟的山林里。因为里头跟天然迷宫一般，暂时藏身还行，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成的。 “我说你怎么想出来的啊？” 这个，是受了八旗兵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提示。不过，现在还没有八旗兵呢。当然，有官兵屯田。 “我想着你说过的兵匪一家，那官兵不是平日也屯田么。” 明晖点头，“嗯，有道理。”回头告诉王道乾，采不采纳就看他了。当然，不能把死丫头说出来。她也只肯在自己面前展露这一面，给外人知道了终究不妥。 “我得回去王府了，今天端妈妈一道过来了。”顾琰去见王妃，端娘自然不能跟进去。可王妃见顾琰太久，也有些说不过去。 “我和你一道。” 顾琰挑眉，“你有决定了？”她站在镜前仔细看自己的打扮和来时是否一样。端妈妈的眼可尖了。 “嗯，只是救师兄，我可以不依赖晋王。要查清师傅的死因为他老人家报仇，也可以冒险自己动手。但是，要清理门户，消除国师给道门带来的恶劣影响，我还是得借助权势。”他这次回来京城，看了一个月，不但看清了国师的力量巨大，也看到了师门出这么一个人物给天下造成的祸患。也不得不佩服他，十几年的功夫，竟然做到了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要挽回道门的形象，容不得他只想着个人恩怨。 顾琰自去和端娘汇合回家不提。明晖的到来让晋王十分的高兴，欧允收到消息也过来了。来的时候明晖和晋王正在谈合作的事，欧允道：“我打断一下，明晖道长，那个金丹的配方……” 晋王也看了过来，他本来也想问的，想了想还是等欧允来了再说。 明晖摊手，无奈的道：“既然决定要合作了，我自然说实话。我从头到尾就不知道什么金丹，全是国师在自说自话。” “原来如此啊，那妖道还真是可恶。这是借父皇的力量追捕你呢。反正他只要一口咬定了，你再怎么辩解也没用。” 晋王看一眼欧允，后者道：“放心吧，我身边的人现在都只是我的人了。不然，早捅到老头子那里去了。他答应了让他们伺候只忠于我。”如今，他已经有能力甩开何山等人了。老头子为了让他不要这么干，不得已答应的。 对于金丹的事，晋王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欧允，“你看这事要怎么去同父皇说？”他们没有早早的禀报，这都可以说是有欺君之嫌了。 “实话实说呗，我们担心那金丹于他身体有碍。我去说！我现在就进宫去。”欧允说完转向明晖，“道长也最好准备一下，老头子肯定是要见你的。” 晋王点头，“这是好事。”这说明父皇对国师也不是就真的完全信任。 “嗯，我去了。” 明晖看着欧允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想起顾琰说的牵涉进权势里就不能再那么美好了。这个欧公子倒是因为心底无私天地自宽，皇帝偏爱这个私生子，怕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只有这个儿子心头是完全只把他当爹的。有些话他去说比晋王去讲要好得多。不过，这也是因为他是私生子，那把椅子根本就同他没什么关系的缘故吧。 正文 071 消息 “啊——”顾瑾惨叫一声，正梦到和明晖过招的顾琰一下子吓醒了过来。看到顾瑾弓成个虾米状，还捂着肚子，缩在床的里侧。顾琰心道：坏了！ “十二妹，踢到肚子了么，真对不住！” 顾瑾苦着脸，“琰姐姐，你干嘛睡得好好儿的踹我啊？” “我、我做梦呢。” 外头传来值夜丫鬟的声音，“十二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我做噩梦吓醒了。回去睡吧，不要惊动了人。” “是。” 顾琰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两手合拢对着顾瑾作揖。这要是让太夫人知道她晚上睡着了踢人，怕是要把她绑起来矫正睡姿了。谁让她以后就是要送给贵人的礼物呢。要是睡姿不好踢了贵人可不得。 “好点没有？”顾琰愧疚的问。 过了一会儿，顾瑾缓过来，“没事了。”说完慢慢打开四肢，只是对于挨着顾琰睡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 顾琰挠挠头，“我睡边上点。”裹着她的被子挪到床边。 第二日早起去给太夫人请安，她已经听说了半夜顾瑾做噩梦惊醒的事，看一眼顾瑾道：“瑾丫头你从小到大就这么怯怯的，如今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顾瑾一下子就紧张了，怕被责备。 顾琰想要开口，又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既替顾瑾开脱，又能免去自己被矫正睡姿禁止练武。唉，虽然明晖回来了，但太夫人之于自己还是不啻于一座大山啊。可是总不让顾瑾代自己受过，众所周知太夫人是喜欢大方端庄的女孩子的，怯懦小家子气的表现尤其让她不悦。 “肖嬷嬷，回头把我库房那把如意拿出来，给瑾儿安枕。” 太夫人来了这么句出乎二人意料的话，两人一时都不由得抬头看向她。顾瑾是受宠若惊，这么多年，祖母一直当她不存在一般，如今居然要赐如意给她安枕。顾琰是惊喜，这算是见面三分情么，顾瑾在太夫人跟前晃了两个多月，总算是拿到点好处了。太夫人的东西是真的非常多，她十五岁嫁进顾家，那个时候顾家真是最鼎盛的时候呢。攒了小六十年的东西，真的不可小觑啊。 顾琰戳戳有些高兴傻了的顾瑾，后者赶紧起身，墩身谢道：“瑾儿谢过祖母关怀。” “嗯，那如意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收好了。”怎么说这丫头每天两个时辰雷打不动的，也是在为自己绣生辰礼物，虽然胆小吧，但胜在听话没有什么幺蛾子，素日做来的小物件也挺合自己的心意，太夫人觉得给她些东西也是可以的。 “坐下吃饭吧，你是顾家的姑娘，别总是这么怯生生的。比你琰姐姐刚回来那时候还不如。” 顾琰笑道：“琰儿那是在庄子上野了游之地狱龙骑！唉，早知道昨晚我也嚎一嗓子了。” 太夫人瞪她一样，笑骂道：“你不是无知者无畏，你是最会顺杆爬。我这里被你弄去的好东西还少了？好了，吃了就好去学堂了。” 顾瑾这顿饭吃得有点食不知味，吃过跟着顾琰向太夫人告别，然后回去拿上书包一道往女学去。 顾瑾一路原本有些乐得找不着北，但是看到顾琰在身边，想了想祖母说的她得了不少好东西，可从来也没见她这么飘飘然过，于是便有些赧然了。 顾琰笑笑，什么也没说。好东西她当然喜欢，可是比起来，自由更可贵。要说好东西，三伯母那里也不少。可黄金的牢笼依然是牢笼。不过，如果太夫人素日赏她的，是真金白银，她一定不能保持她老人家所欣赏的淡定。真金白银以后跑路很实用啊。她赏的那些东西则只有摆在屋里或者库房做不动产。 顾瑾得了太夫人赏赐的事传开来，众人都有些吃惊，想不到铁树也能开花。本来嘛，顾瑾本就是庶子的庶女，说白了跟太夫人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母女俩又都不会来事，不讨人喜欢。没想到也能有这么风光的时候。便有人在背后揣测，是不是她绣的东西真的那么得太夫人的心，还是沾了顾琰的光？ 顾琰这会儿正蹲在潘先生面前帮他试鞋，这几年潘先生的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当然，太夫人的也是。偶尔也给顾询和茯苓县主做，省得落人口实。 潘先生站起来走了走，“嗯，不错，穿着很舒服。说起来这段时日看十二那丫头，是比从前胆子大些了，回答问题不至于我凑近了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我从前都不敢训她，怕把她训得胆更小了。” 顾琰很臭屁的道：“那当然，近朱者赤嘛！” 潘先生白她一眼，“我都懒得说你，反正你会装蒜。对了，你们到底给太夫人准备的什么礼物啊？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有做完。” 顾琰便说了，潘先生听了拈须道：“嗯，不错。写这么一副百寿图也算是匠心独运了。也把你的字，十二的高超绣艺都展现人前。你这丫头的心思是挺活泛的。好了，回去吧。” “是。” 又过了半个月，顾琰估着晋王府肯定要来接自己了，可是当日左等没有动静，右等也没有。她有些坐不住了，担心是不是明晖那里出什么事了。可是又不敢表露出来。不然，被人看在眼底，得说她攀高枝没了着落心急如焚了。 唉，就算有什么事改变了计划也该同自己说一声才是，怎么就让她这么白白着急呢。转头看到在一旁默书的顾瑾，会不会是因为她和顾瑾一直形影不离的，所以明晖找不到机会单独和自己说？或者，顾府加强了内院的巡视力度，还是对他潜进来有了影响？ 顾琰并不清楚过明晖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明的，毕竟没机会真的体会到。不过明晖其他的本事也很厉害她是知道的。他教给她的，并不单是武功，医卜星象，奇门五行门门都有。她每次回来都要消化好久才能全盘吸收。那轻功应该也不低才是。 又过了两日，她实在是不能再等了，于是决定去找顾珉，想让他带自己过去给王妃请安。既然王妃对外表现得很喜欢她的样子，那她主动去请个安也是该当的，相信太夫人也不会反对。她总得搞清楚明晖是不是出事了。 哪晓得还没有走到正房向太夫人请示，就见到小兰从外头进来，还趁人不注意冲自己眨了眨眼。于是便假意让她陪自己出去走走。 “十二妹，你去不去？” 顾瑾摇头，她正全神贯注的在绣一个篆体的寿字。 走到花园里，看左右无人，小兰在顾琰耳边轻声道：“姑娘，方才我看到上回那个何大人了武道丹尊。他让我给你带话，说道长最近常常奉召进宫，这几日都在宫里。让你不必着急，还说道长很受看重。” 顾琰猛地停住脚步，进宫去了，去做什么了？怎么是何大人来给她带话啊，就是要找人来也该是王府的人。 其实，是欧允在宫里答应帮明晖带话的。只不过他来了一趟，发现顾琰成天和一个小姑娘同进同出的，于是就回去了。只有何山在顾琰跟前露过面，他便打发何山来了。何山也是发现顾府后院如今防范甚严，要找到顾琰落单的机会也不容易。于是看到见过的小兰便同她说了。 小兰听得倒明白不明白的，不过进宫是去去见皇帝老爷吧，还很受看重，她想想就觉得激动。她居然能给姑娘带这样的话，姑娘还认得这样的人物。 顾琰看她一劲儿的兴奋着，不由更加烦躁。晋王兄弟这是把明晖推到风口浪尖去了，她能不急么。自古伴君如伴虎啊，何况国师不知道在皇帝面前诋毁了明晖多少。就那一个金丹的秘方就够明晖受的了。还有，师伯有没有救出来啊？ 看来她不能指望三四年里明晖能带她离开了。就算能在这几年里扳倒国师，晋王也不会放他走的。国师都扳倒了，那明晖风头就出大了，上位者哪里还能轻轻松松放他离开。搞不好这辈子他都要被钉在神坛上了。他也说了，国师给道门的名誉带来的恶劣影响，他得想法子消除。师伯已经那样了，能挺身而出清理门户，重振道门声威的怕也就是明晖了。他们之前果然是太乐观、太天真了。至于她自己，再有几个月就是十二了，离被送人越来越近。要怎样名正言顺的在这之前离开顾家呢？ 晋王，如果真的是他做了太子甚至做了皇帝，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能不能高抬贵手呢？他还欠自己一个要求呢！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扳不扳得倒国师还是二话呢。明晖去面君情况到底如何呢？ 怀着这样的忧思，顾琰还是去向太夫人请示想去晋王府给王妃请安。太夫人想了想同意了，派人送她过去。 不想，王妃不在府里。顾琰虽然本来就不是奔王妃来的，是来找晋王打听消息的。但人家府里女主人都不在，她也没有说要留下等晋王回府的道理。可惜不知道欧允的府邸在哪里，唉，就是知道她也不可能前去。她如今唯二能去的地方就是秦相府与晋王府了。 死欧允，带个话也不说清楚，让人好不担心。受看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不过这些，何大人也不可能跟小兰一个丫头细说。没有人身自由真是不方便啊。来都来了，她却没有办法去一趟明晖家。端妈妈跟着呢，王妃不在她自然只有立即回去了。 顾琰有些郁闷的往外走，登上马车之际，正好赶上晋王回府。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她直接和晋王对话的道理，那成什么体统。 “姑娘，贵人的心思很难猜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端娘以为她是因为之前来过两回，王妃一时表现得很喜欢，如今却是抛诸脑后了所以有些郁郁。要讨好王妃，自然比讨好自家亲祖母难多了。 顾琰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晋王回到府里听说了这事，便让人去问欧允怎么给人带话的，搞得她还担心的跑到王府来。 欧允挠挠头，其实该说的他都让何山说了，她是关心则乱。不过，这样的确是很不方便啊。如果能有个便捷的通话方式就好了。只是顾家那个小子还嫩得很，晋王不可能让他接触太核心的东西，让他带这样机密的话显然不合适。而且，自己如今也不是那么清闲，有个什么事都可以亲自过去告诉她一声的。就是何山，也忙着呢。 他看向正俯身给他整理外衣下摆的女总管白芷，这是老头子打发来的，让照顾他的衣食的。很能干，把家给他管得井井有条，人和事都照管得妥妥当当，什么都不用操心。而且做得一手好衣服，最开始当过尚衣局的女官。欧允挥手让白凌离开，叫了何山进来。 “你给我安排一个人枭谋。” “是，小爷要做什么使？奴婢也好安排人。” “做衣服手艺跟白芷差不多就行，人最好机灵点。”顾府肯定要让小丫头学刺绣什么的，先前的师傅要是离开了自然是要另找人的。至于先前的人为什么要离开，那就让何山去安排了。 何山听欧允如此这般的一说，“属下明白了。”就是在顾小姑娘身边安排一个传消息的人嘛。他明面上是禁军副指挥使，暗地里也是暗卫的统领。手下各类人才应有尽有，安排一个和尚衣局女官做衣服手艺相当的人还是不难的。至于来历清白这些，也可以办到。 安排好了这件事，欧允打发人去告诉晋王，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要不了几日，何山的人就会走马上任的了。晋王听到回报哭笑不得，他真的只是问一声，没要欧允把事情揽过去。话说，旁的事怎么不见这小子这么积极啊！ 他想了一下顾琰的模样，同四年前相比，已经大脱孩气。而且五官也长开了不少，那日乍然见到让人很有些惊艳。不过，也还是小孩儿嘛。以晋王二十出头的年岁看十一岁的顾琰的确是觉得是小孩儿。那日王妃说什么来着，觉得小允对琰儿另眼相看，好像是有一点。不过，他打小对小姑娘一直是挺照顾的，跟琰儿言语又投契，还有那么点儿身世尴尬同病相怜的感觉，好像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看他好像也挺满意淑妃给寻的两个人的，这几日都没再闹着要去京郊大营了，就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 次日，明晖从宫里回来。晋王府便来了人接顾琰，说是王妃昨日回府听说顾姑娘去请安，便打发人来接了。顾琰便知道，明晖出宫了。原本昨日是她休息的日子，现在可以一个月休两天了。而今天是要上课的，可既然是王妃打发人来接，太夫人就让她不用去上课了。 看得出来太夫人也有些疑惑她怎么这么得晋王妃的心，已经盘问过几回她见王妃时的情形了。可也没盘问出个究竟来，只能归结为合了眼缘了。毕竟晋王妃第一次见到顾琰就挺喜欢不是。不过，也不能只顾着这一头。太夫人提醒道：“李尚书夫人那里，你不要断了往来。” 之前李夫人亲自过府来过，茯苓县主陪着到太夫人这里来，和顾琰也见过。四时八节的节礼，府里也有在往来。不过，继母对这事格外的上心，毕竟是渣爹上司的夫人，有些事情就是她在张罗。 “可李家没有与我年岁相当的姑娘，也只能是母亲出面去往来。” 太夫人蹙眉，这也是个问题，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老五家的就是出去走动，也只会为珏儿铺路。琰儿一个小姑娘，除非是像秦菀下帖子邀她，或是晋王妃召她过去作陪才好出门。估着老五家的怕是和人家说琰儿课业繁重，自己这个祖母很看重，平常没什么出去交际的时间，李夫人也就不好总是走动往来了。 “嗯，下个月你九姐姐及笄，有你救了小公子一事，李夫人定会来捧场，到时候再说吧。” “是。” “听说秦家小姑娘在跟宫里退役的嬷嬷学规矩，祖母也请一位回来教教你们姐妹可好？” 顾琰心头叫苦，秦菀已经来信抱怨过几回了。宫里的规矩自然比家里的还要严厉。而且，请回来是教所有人，回头太严厉了岂不是都要怪她。可是也不能说不好，“琰儿都听祖母的。” “好了，你去吧，莫让王府的人等。瑾丫头，你来读书给我听。” “是。”顾瑾搬了小马扎过去太夫人榻边坐下，翻到昨天的地方继续给太夫人诵读。最近，太夫人待她和气，而且她日日见到，畏怯之心便不像从前那么厉害了。顾琰没有时间陪太夫人的时候就由她顶上。 顾琰带着小菊和端妈妈上了晋王府的马车，还是照样先去见王妃。把端妈妈和小菊一起放在王府，然后才准备往明晖的住处去。 正文 072 保证 章节名：072保证 晋王妃一向待顾琰客客气气的，如今也是一址：。明晖现在是晋王很看重的人，他的徒弟自然是需要笼络的。只是，顾琰还是察觉到了晋王妃的一丝戒备。按说她才十一岁呢，不至于吧？难道，是王妃知道了顾家的打算？ 现在看起来晋王的赢面大概有四五成的样子，他母妃是贵妃，而如今的何皇后再生个儿子出来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了。还有他自己也颇得清流士子之望，几次办差也显出才具来。 只不过，皇长子毕竟占了个长字。无嫡立贤有些不好定标准，如今的几个皇子也不好说哪个就不贤了。人人离那个位置都只有一步，以立贤的名义立晋王，难以服众。但立长标准就简单明了多了。而且皇长子身边也聚拢了一大帮朝臣，尤其还有国师的鼎力相助。半朝的官员都在那边呢。 还有一点，晋王虽然也习过武，但他不曾领兵作战。大皇子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抵御外族的，在军中颇有些威望。所以这两人鹿死谁手实在还不知道。还有旁的皇子也在一边虎视眈眈想要渔翁得利呢。 不过，晋王妃有此担心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晋王有将近一半的机会成为储君，也就是太夫人向把自己赠与的对象。而且又有明晖的关系和故人的情谊。她说什么也很难打消晋王妃这个想法吧。而且她也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打算随随便便就说给一个外人听。这可真是个问题！ 顾琰一直走到明晖住处还是为这事犯愁，然后意思意思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进去。 明晖在书房翻看道家经典，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起头来，“来了，坐。上次给你那本奇门五行的书看完了么？” “看完了，不明白的地方我都圈起来了。” “等一下，我看了这几页给你讲。你自己先打发时间吧。”明晖说完又埋头去翻书。 难得看他认真攻读，顾琰没有打扰，自己跑到院子里去喂金鱼。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道：“你不是说从小熟读经书，怎么现在还要临时抱佛脚啊？” “我没想到皇上对道家经典的造诣竟如此之深，还以为……”就是服食丹药求长生呢。那就靠一张嘴忽悠，看他跟国师谁更能忽悠了。可惜不是！ 顾琰撒了鱼食，脸上笑得开花开朵的，“看你一大把年纪还要备考，我心头就畅快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所有的先生考得团团转就好。 明晖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进来，哪不明白我给你讲讲。你不是不能呆久了么。” “哦。” 一时传道授业解惑完毕，明晖又给布置了新的任务，然后告诉顾琰以后有什么事要打听找刺绣师傅七巧娘子就是了。 新来的刺绣师傅？顾琰愕然。那可是太夫人慕名去请来的，仙绣坊的高手，听说这里头用了不少面子。不是常驻顾家，只是每日过来一个时辰，给顾府的小姑娘们授课而已。居然是晋王府的人！晋王安插人到顾家做什么？四哥不是已经投入他门下了么？ 其实顾琰觉得顾珉下注早了一些，还是太夫人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顾珉说他是因为敬服晋王，不是只为了谋日后的富贵权势。既然认定了这个人，不如早些投效。不然以后晋王真成了太子炙手可热的时候，就更没他的位置了。他不能输给世子大哥，走寻常路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以三夫人、秦相府和晋王妃的关系，将来如果不是晋王登位，他也注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顾琰问起明晖进宫的事。 明晖想想道：“咱们这位皇上啊，不好说。要说他昏庸，那真不敢这么说。” 顾琰挠挠头，那倒是，求长生的都是谁啊，秦皇汉武呢。 “我看哪，就是晚年倦政。没有嫡子，又没有一个出类拔萃到足以令众兄弟都服膺的儿子。” 哦，这是想退休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呢。所以服药求长生么？好像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他不都倦政了么。难道是要叫国师给欧允他娘招魂不成？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嘛。顾琰八卦因子开动，展开脑补。听欧允说起过他和他家老头子相处的情形，一听就知道他是皇帝爱儿。皇帝儿子那么多，自然只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了。 “哎，你神游到哪里去了？不是在关心我么？”明晖又敲了顾琰额头一下。 顾琰揉揉，“别给我敲个寿星包出来了。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被考了考专业学问没怎么过关需要恶补而已。金丹的事，他就没问么？” “问了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嘛。国师的话也没说死，就说师傅临终只有我在，配方多半在我处。唉，你别看我平时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样子，真到了宫里见了皇帝，我老实极了，跟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人家真龙天子的气场了。掌天下权那么几十年，连你一个道士都震不住还得了。顾琰嘿嘿笑了，十足嘲弄的模样。 “你别幸灾乐祸，换了你去，肯定表现更窝囊！” 那是，皇帝可比太夫人还要可怕n倍呢。不过皇帝是那么好见的么，买个门票就能去参观的？她这辈子应该都没什么见皇帝的机会。不过，皇子她倒是见了两个了。一开始不知道，所以无知者无畏，后来知道了，但晋王待她一向和气，从来不摆威风，也就无从怕起。至于欧允，当年还是个十足的小屁孩儿呢，而且只是为人冷淡些，熟了也挺好，她怕他作甚。 “师伯的事怎么样了？” “早不在泗水观了，媚儿被欧公子派人带去见了他之后不久就被换了地方。我不死心，前些天去了一趟，还险些暴露了身份。”皇帝召见了他三次了，但是国师还不知晓。这也可见外头传皇帝被国师蒙蔽有多离谱。想想当今过去几十年的作为，也不像是会糊涂到这个份上的才是。 只是，二师兄的事虽然晋王应承帮忙，但至今还没有眉目，也是够让人焦心的。其实之前明晖就料到了，二师兄会被转移地方。只是，还是不肯死心的要去一次。 “那么师姐没有暴露吧？” 明晖叹口气，“国师一直都知道她，而且她不肯认父，上回还是被欧公子逼着才肯去的。” 呃，这是什么个情况？看明晖皱眉不已，顾琰没有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把她的苦恼说给他听。 明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实在的，晋王妃会这么想太正常了。你简直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啊！” “我才不想被当成礼物送人呢。” 明晖盯住顾琰，“如果不是这样的方式你就能接受了么？如果心底没有想法何必心虚？” 面对突然正经起来的明晖，顾琰有些讷讷。这个家伙能看进她心肝肠肺里去不成。 可是，“还是不行。而且，我才没有心虚，我只不过稍微多看了几眼美人而已。”她才不能接受嫁给有老婆的男人。感觉就是个第三者！虽然这年头不是。只是做一个茶壶的n个茶杯之一，还是令人难受。顾琰沮丧的发现，在这个时代，她八成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了。 “你愁眉苦脸的干嘛？” “我要是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顾琰苦着脸说。这个地方又不像上辈子，遇不到合适的咱自己能养活自己，宁缺毋滥剩着就是了呗。难道真的要出家当道姑啊？其实，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的。 明晖很是莫名其妙，“你这样的，应该是媒人会把门槛踏平吧。”如果到时候他带她离开，一想到还能借此摆摆老丈人的谱挑肥拣瘦他就浑身舒坦，她居然在担心嫁不出去？ “我不喜欢一个茶壶配很多个茶杯。” 明晖懂了，拍拍顾琰的小肩膀，“这有什么，也不是每个有本事的男人都会纳妾。隋文帝在独孤后在世时并没有第二个女人，大唐名相房玄龄没有纳妾，大宋名相王安石也没有纳妾，他的政敌司马光也没有纳妾……” 顾琰抬起头，对啊，还有一个明孝宗，他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张后。而且在大婚四年无子的情形下顶住了太皇太后和群臣的压力不纳妃嫔。王阳明原配在世的时候也没有第二个女人，潘安也没有纳妾。所以，也不该这个时候就绝望了才是。只是，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凤毛麟角了些。 “我会帮你留意着的。一想想你如果嫁不出去，以后一把年纪了还在家里折磨我，我就会很放在心上了。”明辉大笑道。 顾琰白了明晖一眼，然后道：“我们真的还能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那一天？” 明晖点头，“会有的。” “那可得抓紧了，我都十一了，最多十五，太夫人就要把我送人了。” “没事儿，到时候我肯定也会是有权势的道士，直接开口把你要过来当使唤丫头，她不敢不给。反正顾家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孩儿。” 也对哦！顾琰把旁边的书挪到明晖面前，“那你赶紧继续钻研吧，可别失了皇上的宠信。” 从晋王府回去，就听到顾瑾说五夫人和顾珏去上香受到了惊吓。 “琰姐姐，你赶紧去慰问一下吧。” 是得去，不去落人口实。 “你去过了么？” “嗯，我跟着肖嬷嬷一道过去过了。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再陪你走一趟。”顾瑾停下手中的绣活。 “不用，你绣你的吧。” 顾琰带着端娘一起过去五房，路上收拾了一下心情，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明晖说的那些话。不过现在，可不能表现得很开心。那还不知道有多少盆脏水要往她头上泼。 没想到到了五房，发现继母心情居然也不错，甚至对伺候在一旁的窈娘都能有个笑脸。 “母亲无事吧？”顾琰墩身问候。 “无事，我是将门出身，哪里如此弱不禁风的，不过是一伙流民罢了。” 顾琰又问候了旁边的顾瑾，她也没什么事儿，倒是有乃母之风。 杜嬷嬷便说给顾琰听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上香回来的路上遇上一伙遭了洪灾的流民，把顾家的马车团团围住了想要抢劫。幸好遇上了带人出城回来的北城兵马司的孙指挥，他将流民驱赶开了，不然五夫人母女俩今天就倒霉了。损失些金银无碍，如果让流民碰触到身子就说不清楚了。据说，孙小丁对五夫人执礼甚恭，对马车里一直没有露面的顾瑾也十分客气。这和他平时‘活阎王’的做派有些不符。 杜嬷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夫人你是孙指挥未出五服的堂姑母。” 顾琰恍然，原来有这层关系。她就觉得孙小丁顺手救人是会有的，但什么执礼甚恭客客气气不像那日封街时表现出来的性格。 茯苓县主点点头，“嗯，他是个有出息的，父子俩都有出息。”要不然，孙驸马怎么能就以一个和他们家五服内远亲，只是被父亲推荐进禁军，没什么深厚背景的出身，最后竟然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又做了驸马。 不过，她以前听母亲说过，孙驸马当初千里迢迢从老家来投奔，家里只把他当个上门的穷亲戚打发的。要不是看他一身武艺超群，根本就不会多理会，更不要说推荐进禁军了。所以，后来两家也只有情面上的往来。这位远房堂兄战死沙场后，大公主更是根本不同她们家往来。不过好在，小丁这孩子倒还记得他是孙家的骨血。 茯苓县主回忆了一下，那孩子长得倒是挺好的。还是皇家骨血，又有真才实学。今年是十七了吧。大公主如今的驸马也是个文臣，是她自己选的。看来当年嫁给堂兄并不如她的意。当年茯苓县主也是喜欢温文儒雅的文人多过孔武有力的武夫。不过到如今，她早改变看法了。像顾询这样金玉其外的人有什么用，倒不如有家室有本事的武将来得好。 顾琰察觉到继母有些走神，并不耐烦她的问候，顾珏就更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站起来告退了。 窈娘送她出去，一路沉默着，她如今瘦得厉害。一直送到了月牙门前，窈娘才开口，“那日湖边的事，还要多谢琰姑娘。” “没什么，琇儿也是我的妹妹嘛。” 窈娘谢的是那日，她生的小女儿顾琇被乳母抱去后院湖边看莲花，结果遇上世子顾琛未满两岁的儿子顾钊，差点被推到湖里去，顾琰路过看到给解围的事。 顾琇虽然论起来是姑姑，可她一个庶出的怎么能跟侯爷嫡长金孙比，因此被欺负了，乳母等人除了苦苦哀求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钊出生以后，就连顾珲这个小八叔一时都要靠边站了，但他对顾琰这个姑姑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去东院的时候每每被她逗得很开心，做错了事也被她教训过两回。太夫人说顾琰做得对，身为长辈该教训的时候就是得教训。 因为琰姑姑那里好玩的东西多，讲的故事又格外好听，所以顾钊即便被教训了还是喜欢亲近她。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欺负这个没怎么见过的十四姑姑，就是看她一直往前倾着身子，想恶作剧推她一把而已。不过旁边下人虽然不敢拦他，却一直护着顾琇他还没来得及得逞。 于是，在琰姑姑说这样深秋的天气如果琇姑姑被他推到水里去了，就会大病一场，搞不好跟他养的小狗狗一样再睁不开眼了之后顾钊便作罢了，还要跟年岁相当的琇姑姑一起玩耍。可惜那个琇姑姑太不中用，已经吓傻了。于是他便抓着顾琰的裙子赖着要她抱了。 顾琰对五房的人其实不想亲近，只是这撞上了肯定不能不管。而且，如果不是她来占了这份躯壳，真正的顾琰恐怕连这个小姑娘的地位都赶不上吧。至于顾钊，是太夫人喜欢四世同堂，时时让抱了去东院逗弄。自然而然跟她就熟识了。 窈娘内心也明白顾琰不想同她们亲近，她也因为茯苓县主的关系同顾琰亲近不起来。不过那日如果琇儿真的被推到湖里，不管是大病一场还是……她又能对顾府的宝贝曾孙做什么呢？所以她对顾琰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旁人不一定有胆量和能力阻止顾钊的胡闹。而她这辈子，注定了只会有这一个孩子。唉，如果她的孩子能够像四房的十二姑娘一样得到琰姑娘的提携就好了。算了，还是不要想了，那样她和女儿首先就会被茯苓县主整治得死去活来，哪里能真到太夫人跟前讨好去。 “留步吧，我回去了。”顾琰对窈娘点点头就要离开，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小丫头抱住了腿。顾琇认得这个救了她的姐姐，抬起头奶声奶气的唤：“琰姐姐。” 顾琰对这样软乎乎的小孩子最没有办法了，弯下腰摸摸她的头，“十四妹。”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看得出窈娘见女儿亲近自己，眼底颇有些矛盾跟无奈，她也就没有多和顾琇呆。说起来，她还蛮有小孩缘的嘛，顾钊那个小霸王，还有顾琇这个小白兔都喜欢她。 正文 073 笄礼 在秋冬之交，顾珂十五岁生辰的及笄典礼到来了。顾琰怀着饱满的热情打算亲闻目睹这一事件。自从明晖回来，尤其是给出了即便不能带她走也要把她从顾府要过去的保证后，她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开始挪开，也就有了热爱生活的力气，就连端娘都说她进来活泼了些许。 这古代的及笄礼，她早就听说过了，可有机会亲眼看到却是头一回。顾琼顾瑶满十五的时候正好是二房贪墨公中资产被清查要求退赔之后不久，直接被省略了。 一早起来，顾琰和顾瑾都有些兴奋，等到换上准备好的新衣，去陪着太夫人早膳的时候，就被她打趣了。 “别急，就快到你们了。”太夫人说着还满含深意的看了顾琰一眼。如今的顾琰，比之从前持重的小大人，又多了几分别的味道。而且，她同晋王妃来往亲近，这些都是太夫人乐见的。 如果一切按她预期的，到时候将顾琰以嗣女的身份记为三房嫡出，她和晋王妃的关系就更亲近了。晋王妃之下总归会有旁人，与其提拔外人，不如用自己人作为臂膀。 如果是大皇子拔了头筹，顾琰年纪尚幼时到晋王府走动过也无碍。等到她十二三的时候，太夫人自然不会让她再多去，除非局势已经明朗化了。不过，太夫人心底是不希望大皇子坐上储君之位的。老侯爷还在的时候，靖西侯府和国师府就有过龃龉。不过，也不能不防着这一点。所以，五夫人借着娘家人脉和大皇子府走动她并没有过问。只是，若想将顾琰记在五夫人名下却有些费周章，而且还有顾珏存在。但如果顾珏成器，用她联姻也无妨，都是顾家的女儿。琰儿教养成这样，就是不去晋王府，还多得是可以去的地方。 女子行了及笄礼，就是可以嫁人的意思了。顾琼和顾瑶的日子就都已经定下了，再有两个月两人都将嫁出去了。至于顾珂，也就是明年上半年的事了。而在这之前，大概从十二三岁开始，家里就要开始相看门当户对的对象了。她们，确实也快了。顾琰和顾瑾被太夫人这么一打趣便都低下了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下人来通禀说仪式就要开始了，请太夫人移步观礼。 今天的仪式自然是身兼嫡母与亲母的林氏主持，秦相夫人为正宾，梁国公世子夫人顾瑜为赞者。林氏广洒帖子，将公侯之家都请遍了，场面十分热闹。来一个夫人，场面就要喧哗一番。然后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闲聊。太夫人、林氏、茯苓县主则在其中左右逢源的招呼着。 顾琰一身蓝色衣裙，头上戴同色飘带，举止端方，长身玉立侍立太夫人左侧。右侧着杏色新衣的顾瑾努力学着她的仪态。 辰正，笙竹之声中，林氏笑吟吟站起，“今日是小女顾珂的及笄礼，劳大家拖步，大驾光临，感激不尽！”然后宣布及笄仪式正式开始。 宾客们各就各位落座，正厅旁边的帘子打起，顾珂神情端庄的走了出来，姿势优美地朝西跪在了中央的蒲团上。顾瑜上前意思意思为她梳头，梳完，梳子朝南放在托盘上。 旁边传来洗手的水声，是秦相夫人在下人跪进的铜盆里净手。待擦干再拿起司者托盘上的羊脂玉簪走到顾珂面前神情凝然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冥月祭。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末了将玉簪插在顾珂头上，顾瑜再随后上前虚正了正玉簪。 这便是初加仪式完成了，众人纷纷上前作揖祝贺，顾珂起身回礼，然后跟着顾瑜重回里间。一共有三加的仪式，还有两加。 过了片刻，顾珂已是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向林氏叩拜。这是加笄后的第一次叩拜，表示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林氏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又急速敛去。 顾琰心头一动，如果她三年多以后举行及笄礼，到时候是茯苓县主在这里受礼。她心头就升起了强烈的不乐意。凭什么她的母亲就得那样委屈，生不容死不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接下来的二加仪式和三加仪式，顾琰看得就不那么上心了。一想到亡母，她欣赏民俗看热闹的心思就淡了。有明晖在，她不必像之前一样为了摆脱沦为礼物的命运孤军奋战，母亲的事也该尽早将章程拿出来才是。只是明晖不得闲，那她是不是可以把留着做脱身之用的宝石拿来请晋王帮她办这件事？ 只是，此事可不是小事。一旦闹了出来，靖西侯府怕是免不了被重重责罚。晋王如果用得到靖西侯府，是不是会权宜着含糊过去或者是拖延呢？毕竟当年的人证物证，太夫人和大伯父肯定都是处理了的。没有强有力的外援，或者外援不尽心都不可能查出什么来。那她可就真的要黑不黑白不白的做这个外室女了。而母亲身上的污水也就没有了洗刷干净的那一天。骗婚始乱终弃的渣爹、杀人灭口的太夫人与侯爷伯父就依然可以逍遥自在安富尊荣。 顾琰最基本的要求只是自身的自由。在毫无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力让自己在顾府过得好，为了将来好好的学习各种技艺。可是如今，既然最危险的被太夫人摆布终身大事有了解决的办法，她想的就更多了。到时候即便不能如明晖的意，明着要人，他也可以暗中设法送她离开。 晋王的名声再好，他也是一个政客，一切以利益为转移。这件事托给他，怕是不能被很好的执行。至少，在他要用靖西侯府的时候不可能查得出来结果。而如果他要翻手毁了侯府，却可以变成自己递给他的一把刀。 顾琰不留恋顾家，可是顾家并不是每个人都欠她的。而且，对顾珂顾瑾顾琇这样的侯府娇女来说，娘家对她们太重要了。还有三夫人端娘小菊小兰，她们也都是依附顾府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再说顾家再怎么不堪，总也是养了自己。她不能把顾家彻底毁掉，然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掉，却让这些女子陷入泥沼里。 那么，要怎么做呢？ 场中的仪式已到尾声，三加之后，顾珂的及笄礼才算是礼成了。林氏邀着众人到旁边的一进院子看准备好的折子戏，一会儿还有酒宴。 顾琰一边看着戏，一边照应着太夫人的需要。只是在这满目繁华中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于是示意顾瑾接手，自己以更衣的名义带着小菊退席了。 “姑娘，您怎么了？”小菊疑惑的问。 “没什么，难得有一天闲暇，不想耗在那边。” “可是，您把机会都让给了十二姑娘……” “她如果能抓住机会表现，也是她的本事。”她现在并不是只能靠着太夫人才能立足了。敷衍过这两三年，不让太夫人生疑，让她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了。 小菊抿抿嘴，不再说什么。 “小菊，我记得你也是今年及笄，快十六了吧。”同龄不同命，像小菊这样的丫头，有谁记得她的及笄之日。 “是的。姑娘想说什么？” 顾琰揉揉额角，在她离开顾府之前得将小菊安排妥当才是。呃，算上小兰吧，这两三年她也挺尽兴的不落战神。只是，如果以后自己做了触怒太夫人的事，太夫人要迁怒整治她们这些丫鬟，即便她们许了人，甚至赎身了也是逃不脱的吧。那除非远远嫁到外地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太夫人总不至于还要特特派人去吧。 “你可想过将来？” “奴婢是顾府的奴婢。” 顾琰听得明白，她自己想过也没有用，没有主子发话配人肯定不行，她是完全无法自主的。这一点比自己还不如。好歹太夫人还会给自己挑个世人看来好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是一样。但是现在她略有些能力，就不能让小菊被人随意配人。哼，配人，又不是牲口！她其实也是被太夫人调教着待价而沽，预备配人的。 “你从前的那个邻居，就是在书肆做学徒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小菊的脸红了红，“姑娘，您说什么呢。” “我说实在的话啊，你马上十六了，你家里对你有什么安排不妨告诉我。你也知道，我以后是不可能带着你的。不如趁着我如今在祖母跟前还有两分薄面帮你安排妥当了。就是小兰，我也会找机会和她说说。”小兰也快十四了。这件事估计太夫人也会同意，打发走了她们两个，她才好在自己身边另安插人。就是预备将来陪嫁过去做姨娘兼耳目的那种。 所以，小菊和小兰这会儿还不能都走了。至少，得留一个给她。不然，她在东院就被动了。就是想去找七巧娘子问个什么或者传个话也不得自由。 小菊自然也能想到这些，“姑娘，家里和他家是有过想法的，只是我在府里当着差，凡事都要听主子的。我爹娘是打算过两年进府来请主子示下。不过，如果姑娘需要我，多留我一两年也是不耽误的。”她说到最后脸有些红了起来。这是上次回去母亲和她说的。还说如今琰姑娘得了太夫人的意，她们一家子都跟着算是鸡犬升天了，做的差事也比从前松活。 所以，如果姑娘还用得上她，她自然是要留下听使唤的。她陪着姑娘这么多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就是如今，很多事情也还没有明朗。她知道自己不能给姑娘做陪嫁，可还是希望看到姑娘的终身真正有了依靠再离开。 顾琰想了想，“那我就再多留你一阵。等两年后我一定设法让你家人如愿就是了。”十八岁出去嫁人，也还是正当年的花季。 小菊轻声道：“奴婢从来不担心这点的，姑娘一定会帮着奴婢的。” 顾琰笑笑，“嗯，我以前担心，可是现在明晖回来了，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他也一定会帮着我的。” 小菊点头，“道长的本事极大。”有道长在，姑娘如果嫁去晋王府，也是多一条臂膀。就算府里靠不住了，道长也是靠得住的。那姑娘的将来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顾琰站起身往松竹园去，这样的喜庆日子，三伯母都是不出席的，怕冲撞了喜气。她想去找顾珉说话。在这个家里，也只有顾珉这个同盟者是她能说说心底话的。而且，在三夫人跟前，她有一种自己也是有人真心疼爱的感觉，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在路上顾琰让小菊打发了遇上的小丫头去向肖嬷嬷说一声，她去松竹园了。太夫人只会以为她是去陪三夫人的，不会对她的缺席有什么不满。 三夫人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寞，看到顾琰便道：“这种时候，你怎么又过来了？你九姐姐在家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关系处得近些，将来也好走动，彼此能照应着对方些。”和小七小八一向走得不近也就罢了，但记得她跟小九还是能说到一块儿去的。而且，小九姐妹俩嫁得也好，这样的姻亲对将来在婆家站稳脚跟也是有帮助的。 顾琰闷头闷脑的坐下，“要是以后我自己都立不稳，靠谁都没用。” 三夫人放下书，“哟，今儿不怎么高兴啊，这是怎么了？跟三伯母说说。”说得倒也是正理，这世上的人都是爱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的传承基地。 “看到九姐姐拜谢大伯母的养育之恩，我想起我亲娘了。” 顾琰生母带着她找到顾家的时候，顾家三爷正病入膏肓，所以那件事三夫人并不清楚。不过，孩子想娘再寻常不过了，而且想娘了能朝自己这里走也是好事不是。 “行，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你四哥下学也快下学进来了。等会儿也好陪我一起吃午饭。”三夫人说着叫了香雪去让小厨房添菜。 “嗯。”顾琰爬到榻上坐下，心头还是堵得慌，于是什么也不说，就靠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揽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今日你九姐姐大了一岁，你却也不小了。居然还一副孩子做派。不过，从小看你就稳稳重重的，倒是难得在我面前还有几分孩子的样子。” 正说话间，秦相夫人过来了，既然到了顾家，她自然要来看看侄女的。她没让通传，直接就进来了，看到秦氏揽着顾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微微笑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是母女呢。 香雪轻轻提醒了一声，秦氏这才看到自家婶娘，“婶婶，您来了，快坐！” 顾琰赶紧下榻，给秦相夫人行礼。 秦相夫人摆摆手，“免了，天气凉，你也上榻坐着。” “谢叔祖母！叔祖母，菀姐姐今日怎么没有过来呢？” 秦相夫人皱皱眉头，“她那屋里，在供奉痘娘娘了。” 哦，出水痘了。顾琰想了想，她这一世还没有出过水痘，是不能去看望秦菀的了。出水痘这事在如今也挺凶险的就是了。果然，三夫人听了就问：“凶险么？” “已经凶险过了，再有个几日也就没事了。” “那就好。”三夫人念了声佛。然后醒悟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如果秦菀还凶险着，婶婶怎么还有心思过来做主宾。 “因此上，你大哥大嫂因此终于舍得往家赶了。” “哪是为这件事，是为了叔叔明年六十大寿的事。” 看她们说起秦家的事，顾琰便起身道：“叔祖母，三伯母，我到门口迎一迎四哥。”顾珉如今虽然在外院住，但都是要进来陪三夫人用饭的，这会儿差不多也到下学的点了。 “好，去吧。” 看着顾琰带人走出去，秦相夫人叹道：“这么好一个孩子，真的要送去……”人人都望着天家富贵，可实际上只有靠的近的人才知道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晋王妃虽然也是嫁进天家，可那是正妃，是不同的。而且，皇帝指婚，也是不能推拒的。 “虽然没有完全定下来，却也是七七八八的了。”三夫人叹口气道。就算是尘埃落定了把人送去，也是一辈子居于人下。虽然靠着琰儿的聪慧和品貌，还有出身靖西侯府的家世，出头是指日可待，但是，想想还是心酸。这么好一个孩子，如果五弟能够依靠，如果有生母，不也能跟小九一样做自在不操心的富贵闲人么。可惜，她的未来自己却插不上话。说是可能过继给她，却是要等到事情定下来之后，那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琰在月牙门前迎到了顾珉，后者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嗯，叔祖母在屋里和三伯母说话。我也有话要跟四哥说。” “什么话？” “四哥，我想在自己的及笄礼前给我娘正名，能办到么？”即使还是要继母来主持仪式，还是要朝她跪拜，但顾琰希望能给母亲正名。 正文 074 利益 顾珉抿嘴想了想，“这事我想过，甚至也悄悄派人去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打听过。可是拜堂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还去喝了喜酒。但没有婚书什么都证明不了。至于衙门的存档，失火被烧了。有一些文书能补回来，有一些补不回来也没人管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渣爹等人害了母亲还继续作践她的名声，一直享受着如今这样的荣华富贵。 “其实硬要补出一份来，也不是不行。但是需要有人撑腰。” 那绕来绕去还是绕回要不要找晋王帮忙上去了。 “这腰谁能撑啊？” 顾珉目光里透出坚毅，“琰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信得过四哥……” 顾琰看他一眼，“我当然信得过四哥。可是四哥，你下注的那边不是一定开大通杀的。”万一晋王输了，那一切就成了空谈。更遑论顾珉想的靠着晋王他也能飞黄腾达了。那就什么都是空谈了。可是除了这个，顾珉似乎也咩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他如今可没有势力去办这件事。 顾珉也沉默了，这种事的确没有包赢不输的。 “四哥，你我都知道，我们对顾家有天大的怨气，也不可能把它完全毁掉。毕竟顾家不只是欠我们的那些人的顾家。可是不出了这口恶气，你我都不会心甘。我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可是我不打算等到那个时候。你说得没错，烧了的文书，硬是要补是补得出来一份的。只要有合适的人肯给我撑腰。” 这个人只能是明晖，不能是晋王。是明晖的话，事情还是在顾家内部进行。她拿着补的文书威胁太夫人等人，不然她就去敲登闻鼓。她文书都补得出来，自然不会被她们灭了口这事就算了了。太夫人为了整个顾家，会妥协的。到时候改了族谱，继母变成名副其实的继室，她的母亲才是原配。这样不至于毁了整个顾家，却能让始作俑者受到惩罚。这件事要在太夫人侯爷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进行才能给他们最大的打击。 “你打算找谁呢？晋王出手的话，那顾家就完全被他捏在手心了。” “我知道，所以我得另外找人。” “谁？” “告诉四哥也无妨，我以前在庄子上认字的师傅，他其实是国师的同门。如今也已经在晋王的引荐下面君了，而且颇受皇上看重。我去晋王府其实是去见他的。” 顾珉瞠目，“琰儿，你真的是不能出深闺的女子么随身副本闯仙界。我一个能出门走动的男子都不如你认得的人物多。这要是给你一个男儿身，你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顾琰想了想，“好像都是凑巧认识的。”其实主要是因为认识了一个明晖，然后才能结识两位皇子，还小有点交情。明晖果然是她的金手指，虽然她有个渣爹，却真的是有个好师傅。当然，现在一切的预想都是最好的情况，明晖能不能爬到那样的位置，还是两说呢。不过，有个希望总是好的。 “运道也是做大事需要的啊。”顾珉说完‘啧啧’了两声，“既然你已经有方向了，如果有什么是需要四哥做的尽管开口就是。” “嗯。” 而此时戏台子那边，一众夫人们一边看戏一边说着话。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着的顾瑾今日是很露脸的。她虽然不及顾琰气质出众，让人第一眼先留意到她的气韵，然后才注意到她精致绝俗的五官，但却胜在甜美可人。 “那就是据说养在太夫人跟前，写得一手既有男儿铮骨又有女子妩媚的好字的五房的那位姑娘？”有了秦相夫人一番褒奖，顾琰已经有些名声在外了。 “不是的，之前在的那个小姑娘才是。这个是四房的十二姑娘。”有跟顾家相熟的夫人说道。 “倒也是个贴心可爱的，也是养在太夫人跟前的？” “这就不清楚了。”越过众姐妹在祖母跟前服侍，应该是吧。不过没听说过。 太夫人也不在意顾琰今天没有露脸，既然给她写了一幅据说很复杂的字。那就在自己寿宴的时候好好的推出她好了。现在保持些神秘感，将来关注的人会更多。至于顾瑾，露个脸将来对她有好处。她嫁得好些，不但她的嫡母得好名声，自己也是一样的。这样，谁还能说她打压庶出儿孙呢。至于其他的几个孙女心头怎么想，也由得她们了。而这个十二，这会儿敢在自己跟前献殷勤，也得要承受得起那些目光和言语才是。不过这丫头倒不是个木的，跟着琰丫头三个来月，胆子大多了。 顾琰没留在三房吃饭，她扶着秦相夫人的手回到了戏台子下头。这会儿是要开饭的时候了，太夫人林氏和茯苓县主招呼着众人往摆酒宴的地方去，客人们有人注意到了顾琰，有人没有。这会儿却不是打量人的好时机了。 如今，顾家有三个备嫁的姑娘，顾琼顾瑶的嫁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公中各一千两，加上二夫人掏了一些，有一些更是从小制备的，太夫人又赏了两件大件，从面上看起来也还好。而且顾珂的嫁妆要翻过年才会开始置办，也无从比较。 进到十月下旬，顾瑾的绣活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了。她最近更加在太夫人跟前表现，小兰便有些看不下去了。趁了伺候顾琰练习剑法和拳脚功夫的时候道：“姑娘，十二姑娘有些过了。” 顾琰自然是看在眼底的，顾瑾近来是有些不淡定。也不知道太夫人存的什么心，好像在她面前吊个饵，看着能咬到，可实际却全要看放饵人的心思。顾瑾这几个月住在东院，听说方姨娘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如今到她屋里的银丝碳也是足量的了，茶叶也不是往年的陈茶，而是今年的新茶了。在女学里，顾琳虽然妒恨不已，却也不敢随意的使唤欺压顾瑾了。这样的好处驱使下，她自然淡定不了。 不过，在小兰看来，顾瑾就是把一些专属顾瑾的事儿给抢去了。譬如扶着太夫人遛弯，给太夫人松弛筋骨，甚至尝药……以至于自家姑娘虽然没有失宠，却是被人分宠了。 顾琰皱皱眉头，“十二姑娘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 小兰瘪瘪嘴，“是。”可是，自家姑娘拉十二姑娘一把，她本应当感念在心，怎么却跟姑娘争起宠来。而且，自家姑娘根基也不稳，全靠了太夫人的宠爱才能在东院在顾家立足。她怎么不为姑娘想想。姑娘又不是像九姑娘那样的身份，一切优待都是理所应当。万一失了这份宠幸，岂不是要沦落到重新看人脸色过日子终极狂少混都市最新章节。 顾琰抿抿嘴，看小兰还是不服的样子，淡淡的道：“这是人性，避免不了。”她与顾瑾有姐妹之情，可是遇上利益攸关的大事，顾瑾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就是她，不也一直在步步为营么。而且，顾瑾威胁不到她的地位的。无它，顾瑾不是太夫人的血脉，要做替补越不过顾珏去。而且顾瑾也不知道太夫人如此宠幸自己的真实原因。 看姑娘不当回事，小兰只得闷闷的拿着剑跟着回去。熟料一回去就听到正房传来有瓷盅砸碎的声音。听那动静不会是失手落下，而是用力砸下去的。 “姑娘？” 顾琰停住脚步，“你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把祖母给气着了。”敢在东院正房砸东西的，自然只有太夫人了。呃，希望砸的是普通的甜白瓷茶盅，不要是什么几十两银子一个的x窑精品才是。那样的话，砸了一个，一整套就配不齐了。 回自己的西厢房，可以不必从正房经过，便从小花园绕了回去。不然万一撞上谁比较难堪的在被太夫人发作就不好了。 顾瑾本来在绣字，这会儿也走了出来看，见到顾琰回来忙问道：“琰姐姐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让小兰打听去了。” 顾琰瞥了一眼顾瑾在她练武时的进度，几乎为零，也不知道拈着针线在想什么。顾瑾脸上一时有些讪讪的。她本来是坐在这里想着百寿图就要绣完了，难道她真的就要这么搬回去。可是祖母没有发话留她，她到了时候除了搬回去还能怎样。她怎么就不像琰姐姐那么会讨祖母欢心呢。 不一会儿，小兰回来了。 “姑娘，是二房又出事了。奴婢看到二少爷、二少奶奶，还有七姑娘、八姑娘都在正房外跪着呢。” 果然是二房，二夫人在顾珂及笄礼上虽然顾全了大面上的礼数，但是眼底的一抹不甘顾琰是看在了眼底的。那一场及笄礼耗资不菲，但那是长房的银子，人家花得理直气壮。而且，将来这份家业，也有一大半是属于身为嫡长子的大伯父的。然后是三房和五房能分多一些，二房跟四房能分到的极其少。更不要说太夫人丰厚的私库更是没有他们的份。所以，二房之间捞银子才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上次那一船海货没有出意外，三十万两银子稳稳入库，可能大伯父大伯母还不会太跟二房计较。可偏偏那一次不但没赚还亏了四万两，更是把继续投资海外贸易的胆子都赔没了。二房还继续在公中大捞特捞的就有些让人受不了了。这才闹出来有高手查账，查出二房利用管理庶务的便利贪墨了两万多两银子的事。这其实还只是大头，小的譬如将赈灾的好粮食换了陈米霉米，转手卖出好粮，甚至是之前克扣顾琰的衣食，让她一直穿了顾琼顾瑶三四年旧衣的小事还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所以如今，顾琼顾瑶即将出阁的当口，二房再出点事顾琰一点都不奇怪。 “是什么事？” “听说是二少奶奶不满二夫人给多了七姑娘八姑娘压箱底的银子引起的。说是银子都让小姑子带走了，回头债务却只留给儿子媳妇。” 嗯，这倒是，二房还有一万多两的债务，到时候分家的时候要扣除的。身家利益，也难怪二嫂会不满了。只要不是包子，都会不满的。 “然后呢？” “然后二夫人婆媳起了龃龉，吵出来七姑娘八姑娘各有压箱底银子六千两。” 咦，不是之前说无力退还贪墨的银子么。这又能拿得出来一万二千两了？看来太夫人那里是不用太担心了。只要消息不传出去顾家被外人看笑话，她老人家自己心底是挺乐意看二房的笑话的。 说实在的顾琰一点都不同情二房，做过的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坏坏爱：小情人，吃定你！最新章节。克扣她衣食，让她穿旧衣也就罢了。给灾民吃用醋泡过去味的霉米，然后赚取公中拨出的赈灾银两，这得是心多黑才干得出来啊。大伯母可从来没有短过二房的用度，就是分家的时候嫡长房多分这也是礼法规定，为防分家将家业分薄了。毕竟嫡长房才是真正传承祖宗基业的。而且，就算他们分的少，但两三万两还是有的，而且还会有些铺子庄子。只要不狂嫖滥赌这已经足够几辈人衣食无忧了。 “这事儿咱们现在劝不了，等祖母发作过后再说吧。”上代、上上代的恩怨她们小辈就不要搀和了。这会儿二伯父二伯母包括二伯的生母那位老姨奶奶肯定被祖母臊得肯不得找个地洞给钻进去。不过，如果只是这么一桩事，祖母不至于动这样大的肝火吧。 “小兰，你再去一趟松竹园，问问四哥的小厮，这里头还有什么事。” “是。” 顾瑾坐在一旁，察觉到她和顾琰之间的差距。方才她遣人去打探，在东院就没问出个一二三来。可小兰就能问得到。而且，这里头更深的内幕，只要琰姐姐想知道，也能遣人去找四哥问。 从顾珉处得来的消息让顾琰大吃一惊，原来二房居然在外头用下人的名义在偷偷的放印子钱。银子这个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甚至可以说银子就是人的胆气，谁都不是餐风饮露的。可是，印子钱，利滚利那是要逼死人命的。不知多少人为此卖儿卖女，这钱赚得太过黑心了。怪不得太夫人要砸瓷盅了，这事要是传扬开来，如果君王有心，一个不能齐家的罪名，就能夺了顾家的爵位啊。太夫人和大伯父苦心谋划，对这种拉后腿的行为那绝对是零容忍的。 “老老实实绣你的字儿，这事儿太大，咱们现在搀和不了。”顾琰说完，回去书桌旁磨墨。小兰要上前帮忙，也被她拒绝。磨墨如病夫，慢磨轻研，最是能静心了。二房这次会得到什么下场呢？这件事闹大肯定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顾琰想到了大伯母，应该是她。与其告状，不如让二房婆媳自己闹起来，然后抽丝剥茧把事情都摆在太夫人面前。 二伯父做下这样的事，已经是整个顾家需要去除的腐坏的部分了。按说怎么也是侯府公子出身，每月公中拨给的用度也尽够了，不至于如此啊。他们总不可能比自己在庄子上以及刚回来的时候还惨吧。堂姐的婚事也是公中拿银子办，就算不奢华，但一千两置办的布料首饰也不差了。家具那些大件不是早就攒下了么。 小兰继续说道：“听说二老爷二少爷都在外欠了债。” 顾琰点头，习惯了那么多年的大把大把的花银子，就是想改也改不了啊，而且听说二伯跟二哥在外头都包养着外室啊。 顾琰终于发现渣爹还是有些好处的了，他虽然不能为这个家添砖加瓦，但是也干不出放印子钱这样拆台的事。当然，他从来也不会差银子。太夫人会私下贴补他，继母那里也会，都当养巨婴一样养着他呢。二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老姨奶奶那里肯定没多少私房，二伯母嫁妆也不多，还要留给自己的几个儿女，尤其是不再管庶务之后没了来钱的渠道，只能靠公中固定的月例过日子。 顾琰磨着墨，只能一声叹息。侯府庶子，这本就是很尴尬的身份。眼前见惯了繁华，可是最后能得到的却那么有限，不平衡也是难免的。一家子为了银子，杀人放火都是有的，这些还算是轻的了。 继续有消息传来，太夫人和侯爷让世子到侯府门前当着众人将印子钱的借据烧掉，然后要将整个二房逐出家门。二少爷七姑娘八姑娘正在苦苦哀求，不想被一起赶出去。 这个顾琰也理解，不分出去，不管嫡庶，总是侯府的孙少爷孙小姐。要是分出去了，二伯父又是白身，她们就是平民家的儿女了。漫说如今享受的一切都会失去，就是婆家岳家，也会看出她们二房已经不属于侯府，对他们如何还能有之前的看重。 顾琰拉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事态变化的顾瑾，“走，我们也一起去跪求祖母留下二哥和两位姐姐。” 正文 075 亲事 如果这时候把二房全撵了出去，那二房所有人都毁了。不过，如果他们不是一味的只望着爷娘田，自己学好生存本事也不至于就如此了。至少当年，不会有人拦着不让二伯父去考科举或是武举吧。如今也没有剥夺二哥读书习武的资格啊。那样，两个堂姐也不至于没有父兄可以依靠。 当然，如果是有本事的人，应该也干不出二伯做的那些事。像四伯是个秀才，虽然举业上就到此为止了。平时只和一些读书人往来，也没有什么劣迹啊。二伯父干出来的事，净身出户也是应该的！ “祖母跟大伯父说要让二伯父一家净身出户么？”顾琰边走边问小兰。 “那倒没有，说该是二房的产业还是会给的。要不然，二老爷一家子岂不是得喝西北风去。太夫人只是说让二老爷滚出靖西侯府，再不准以顾家的子弟自居。” 嗯，逐出家门，这样一来，以后再犯了什么事自然跟顾府无关了。二房对于如今的侯府来说，那真的是猪一样的队友啊。要想家族长久，这样的队友肯定是要开除才行的。不过，堂兄堂姐虽然也是既得利益者，但是毕竟还没有做出什么恶事来。尤其两个堂姐，下个月就要出阁了，这个时候被赶出家门，婚事搞不好都要起变化。 顾瑾跟着顾琰在顾琼顾瑶身边跪下。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其他兄弟姊妹也都来了，齐齐在正房外的空地上跪着。世子去烧了借据回来看到也在排头第一个跪下。这个时候不站出来就是不顾及兄弟姊妹的情谊了。 这一跪，便跪了许久，估着至少一炷香的时间有多。顾府的姑娘们都是身娇肉贵的，这时候便一个个东倒西歪起来。只几个男丁稍好些，顾珉更是跪得笔直，一旁顾琛看了便也打叠起精神肩不跨，腰不塌的跪着。还有顾琰，习武数年，最近又被明晖魔鬼式的训练，倒是无碍，只是不想太出挑因此捡了个省力气的姿势跪着。她看眼顾珂几个，小声道：“九姐姐，如果实在受不了，直接倒地就好。”她其实也不想跪了。可里头不发话，他们却是不能自行起来了。 顾珂领悟了，不过她尚不肯自己倒下去，转过身一看，就把顾珏顾瑾看中了。这里的人里，她俩最小。顾琰也小，不过看她这么精神，倒下去也不像。 顾瑾和顾珏自然也不想跪了，又将众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二人，对视一眼，顾珏第一个往旁边一倒，被早有准备的丫鬟一把抱住。本来这样也够了的，可顾瑾想想顾珏的性子，便如法炮制往另一边倒去直接歪进顾琰怀里。丫鬟仆妇早喊了起来，说十三姑娘和十二姑娘相继跪晕过去了。 里头便出来了肖嬷嬷，传太夫人的话，让将昏倒的两人抬进去安置，又把余下的人都叫了进去。几房的叔伯都在里头，如今小辈们也都来了，便是一个齐全的家庭会议了。 顾诚作为一家之主，扫了全场一眼，然后宣布看在玉字辈兄弟姊妹求情的份上，且念在几个孩子无辜，准予留在顾家，每月领月例过活。顾琼顾瑶下月依然从侯府发嫁。至于二房应得的产业以后会除去尚欠公中的，包括现银、铺子、宅子、庄子若干，以后划入二少爷顾琨名下诛神逍遥录全文阅读。二老爷夫妻俩便也不再直接撵出去，送回老宅圈养起来，省得再出去给顾家招灾惹祸。也省得他们百无一用，出去丢人现眼。 之前将二房全撵出去的话是太夫人说得，可以视为气话。而且有这么多孙儿孙女跪地恳求，也给了一个很大的台阶。所以现在收回成命倒也不算出尔反尔。 顾琰吁出一口气，顾琼和顾瑶这两人联姻的人家靖西侯府还用的上，而且二房再不能做什么，看二少爷顾琨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起来的。留在家里也无妨，不过是费些银钱养活，从此只能依附长房。毕竟都开一面。 这样一来，外头的人自然说二老爷二夫人是顾家的败类，而靖西侯府则是一贯仁义宽和，对待不肖儿孙是大义灭亲也是仁至义尽了，引得交口称赞，算是把事情解决得相当漂亮。 只是经此一事，十一月顾琼和顾瑶同时发嫁，场面自然就不会有那么热闹了。她们哭嫁的时候撒的泪水特别多，顾琰看了想起刚回府时各处大管事都要争相讨好二房的场景不由唏嘘不已。二房以后在这个家就没声音了。送妹子出嫁后，二哥二嫂很知趣的表示，他们人少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寻了一处小院落搬过去，将二房偌大的宅院空了出来。 想来二嫂也很后悔为了小姑子压箱底的银子同婆母起争执，最后被人顺藤摸瓜摸出这么多事。所以近来温柔了许多。至于二哥，如果休了这个媳妇，他以后找不到更好的。而且也没有犯七出之条，没有休的理由。只能够和离。和离的话带来的嫁妆是可以全部搬走的，暂时就凑和着过吧。 私下相处时，顾珉恨声道：“这么一件丢脸的事，居然又被运作成了好事。” 顾琰手托着腮，“不然你以为长辈们都是草包么？”那日是她领头跪的，大伯父出来还拍拍她的脑袋夸了她两句。渣爹站在一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而且他还因为自己救了李大人的幼子，在衙门里如鱼得水起来。顾琰想起来更是牙根痒痒。说到这里，那日顾珂及笄礼，她虽然中途退了一回场，倒也记着太夫人的嘱咐，去和李夫人打了个招呼。 李夫人好生欢喜，当时便问了顾琰几时没课，她下帖子邀她过府玩耍。她果然是听茯苓县主说了顾琰平日里太夫人看重，课业繁重得很。而且，一来二去的，便也知道五夫人是嫡母，这里头的弯弯拐拐哪有不晓得的。 这日果然便接到了帖子，邀她三日后过府玩耍，单邀她一人。因为顾琰不是养在茯苓县主跟前，所以倒也方便，同太夫人打声招呼便可以去了。 转头将顾瑾有些艳羡的看向自己，顾琰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她也不是那么甘当人梯的，而且想要什么应该自己想办法去争取，怎么能一味指望他人呢。这些天顾瑾手上的活计比往日慢了一些，她也没有多问。在收尾，要更加细致也是难免的。 端娘如常的给顾琰准备出门的衣饰，心头也觉得姑娘没心软是好事。不然，斗米恩升米仇的，未必好。 正预备着，见到小丫鬟用托盘端了几个新鲜烤出来的红薯出来，端娘不由好笑的看顾琰一眼，原来她今日嘴馋突然想吃烤红薯了，可是在屋里自己烤是不成的了。于是让小菊去想办法，小菊抓了一把铜板给小厨房的人，这不，这就烤好送来了。 “来来来，十二妹，趁热吃才好呢。”顾琰挑了个大的递给顾瑾，又挑了一个递给端娘，端娘不要她就自己留着，一边招呼小菊小兰等人自便。 顾瑾接过去，又学着顾琰的样子剥着皮，她事事都学，怎么就是讨不了太夫人的好呢。这烤红薯她这算是生平第一次吃，虽然是庶出，这等粗食也还真没吃过。 顾琰看她捧着小口小口的吃着，实在是优雅得紧。而且旁边端娘还在，便也只得斯文了起来。不过这么吃可真是不够味。看顾瑾一副不太会吃的样子，便想起来也是头一回在她面前吃烤红薯的欧允。那也是个不认得五谷的，还被烫得够呛，她还教他烫到了捂耳朵来着。 看顾瑾有些郁郁的，顾琰便也没像往日那样说笑，安安静静的吃着混沌之穿越异界全文阅读。一会儿见顾瑾实在不惯，要了一只银勺挖来吃，忍不住扑哧一笑，“就是嘛，做你自己做好了。干嘛时时处处跟学我的样子。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趁着端娘出去了，她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生香。 顾瑾看得有些傻眼，待端娘转过身，将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吃相，不由撇撇嘴。一起住了三个多月，她也是看明白顾琰不像面上那样端庄了。只是自己也学了她按照太夫人喜欢的样子去做，却始终隔了一层。 端娘将顾琰很快就吃了半个，提醒道：“姑娘，一会儿要吃饭了。”这个东西，吃多了要放屁，实在是不雅得紧，不知道琰姑娘怎么就是喜欢吃。 顾琰只得不舍的放下，顾瑾便也放下了，笑道：“以前没吃过，其实还挺好吃。” 这边正在说话，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香雪过来了。 “快快有请！”顾琰忙道。 香雪进来给两姐妹福了福，“奴婢是来告诉琰姑娘一声，秦家表姑娘已经大好了。”之前顾琰一直惦念着秦菀出水痘的情形，让三夫人得了消息就告诉自己一声。 “三伯母要去探望么？捎上我……们吧。”顾琰看顾瑾也很关心的听着，想着上次也一起去爬过山了，便把她也捎带上了。 “主子就是这个意思，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就去。那二位姑娘就准备一下，回头用过午饭出发。” “好！” 因着要去探望病人，两人便各自换了一身素雅些的衣服。太夫人打发肖嬷嬷为她们准备了探病人的药、补品等。 吃过午饭略歇了歇，三夫人那边派人来通知，两人便过去汇合。谁想到路上竟遇到了顾琦。顾琰和顾瑾忙墩身给他行礼，“三哥”。 顾琦摆摆手，“你们去哪啊？” 顾瑾道：“我们跟着三伯母去秦家探望秦姐姐，她出痘症见好了。” “见好了啊，见好了就好。” 顾琰瞄顾琦一眼，那天爬山见他和秦菀挺谈得来的样子。而且，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倒像是来堵人问话的。该不会是听四哥无意间说起秦菀出水痘的事，听说她们要去秦家，因此等在这里吧。 只不过，一个是相府嫡出的千金，一个只是侯府庶子的儿子，也只有秀才功名。颇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而且，顾琦十七了，四伯母正在给他张罗呢。而秦菀也十二了，估计她母亲、祖母也在寻觅合适的人选。没有时间让顾琦做出什么能被秦相一家子看在眼底的成就了，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秦菀被关在屋里小一个月，这会儿也还不得出门，因此见了她们二人很是欢喜。直让她们给自己说外头的新鲜事儿。 顾琰两手一摊，“菀姐姐，你也知道我们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头的事儿哪里知道。最近，我知道的就是我家九姐姐那个热闹的及笄礼了。” “这个，祖母也同我说了。”还说以后要替自己办个更热闹更气派的。 一旁顾瑾想起秦菀喜欢看戏，便将自己听说的最近流行的新戏说了，“不如等菀姐姐调养好了，请了戏班子回家来唱。” 秦菀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转头就看到顾琰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懂欣赏！” 顾琰是真的欣赏不了这些传统国粹，她压根就整不明白那些人夸赞的唱腔、身段，每次都是陪着受罪装腔作势的听着，只觉台子上的每个人都是那样咿咿呀呀的重生纣王玩转封神最新章节。 “回头我好了，就按瑾儿妹妹说的请戏班子家来，你们也来。琰儿，我非好生给你说说戏，把你的榆木脑子说开窍了不可。”秦菀发狠道。 顾琰笑笑，“乐意奉陪。”秦菀下帖子太夫人是必定放行的，她就当放假了。而且还有家学渊博的秦相孙女亲自给她开戏剧鉴赏课，何乐而不为呢。 “那就一言为定了。” 此时另一处地方，也有人在说起秦菀。便是皇宫中淑妃寝宫的正厅，她着人搬了一摞画像到欧允面前，“小允，瞧瞧。皇上让姨母再帮你挑选正室的人选。你眼瞅着也要十六了，这些都是筛选出来的。” 欧允之前收下了淑妃遣过来的两名侍寝宫女，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一时好勇斗狠什么的都收了。看到这么多画像，他瞪大眼，“姨母，这不会是送进宫来要选秀的吧？” “有的是，有的还没到年龄。这些都是十二到十五，和你门户登对人家的嫡女。喏，这个是秦相嫡出的孙女，今年十二。那些大家闺秀该会的只是不必说了，而且性子还活泼大方。”淑妃指点着欧允随手打开的一张画像道。 看欧允又另外打开了一卷，淑妃又道：“这是卫国公世子嫡长女，将门出身，今年十四，年岁比秦家姑娘合适些。可以尽快入门担当主母之责。” 欧允还是放下，“姨母，我看她们都长得一个样嘛，都是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巴的，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你要是想，姨母去同皇上皇后说，御花园的梅花就要开了，到时候办个踏雪寻梅的宴会。把上头的闺秀都邀进宫来，让你好生瞅瞅。你从前说要练功，而如今功夫不是已经小成了么。” “唉，随便吧。” 淑妃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你这孩子，想挑个什么样的，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说了出来，这世上又真有，姨母一定替你寻了来。”这挑选正室人选可比选侍寝的通房难多了。要是欧允给她个人选，只要是待字闺中的，家世品行又过得去的，她就能弄来。反正皇帝是会全力支持的。可这般漫无目的的找，还真是不容易。而且这小子又不是自己能拿捏的，给他看的这些都是当世最出挑的了，他也不说有什么不满意，反正就是提不起兴趣来的样子。 “不知道啊。姨母，不着急，慢慢找吧。没事儿，我自己跟老头子说去。” “好吧。那寻梅会的事你放在心上，别回头把人都弄进宫了，你又不知跑到哪里玩儿去了。” “知道了。”欧允起身往宫外走。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齐王，便停下行了一礼。 齐王年长他十岁，眼瞅着他长大的。不过这个小兄弟与他不亲近，毕竟两人年岁相差有些大。亏得这小子只是个私生子，不然这储位之争怕是早已尘埃落定了。不过，既然是私生子，对自己就没有妨害了。而且他一早表明了立场，不会去帮老三。虽然还是会有偏向，但有这个表态，自己肯定就得客客气气的对他了。不然，给父皇知道了不好。要是认为自己以后一回善待这小子就不妙了。 “是小允啊，不必多礼。” 看齐王走远，欧允想起一件事，孙小丁不是比自己还大一岁么，他没有被催婚么？回头让人去打听一下。为这点事动用暗卫，消息自然是立马就来了。 何山笑嘻嘻的报告：“小爷，孙指挥有中意的女子了呢。大公主跟对方露了些风声，对方也有意。只是小姑娘小了些，要过些时日才会真的定下来。” “他好这口啊，知道是谁么？” “据说是靖西侯府五房的姑娘。” 正文 076 做客 “谁？”欧允的眉毛一下子就挑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 何山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肚子里暗笑，嘴上道：“就是顾姑娘的妹妹啊。” “哦——多大了？”原来是她妹妹啊。小丫头都才那么大点，她妹妹那才多大点啊？孙小丁这口味可真是够重的。 “只比顾姑娘小两个月，今年已满了十一了。” 欧允想了想，“不是说要姐姐嫁了，才轮到妹妹么？她也在说亲事了？”不会吧，那个短腿丫头也长大了？ “孙指挥那边只是两家私底下有这个意向而已，还没到真要定亲的地步士子风流。听说是孙指挥自己跟大公主提的，他有次回城在路上救了顾姑娘的妹妹和嫡母。” 欧允闷笑了几声，“英雄救美、一见钟情？怎么跟戏里唱的一样啊！” 何山也笑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孙小丁身上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些。他又说道：“一般说来，像顾姑娘这样年岁和嫡女如此接近的庶女，婚嫁上很吃亏。好的对象嫡母自然是先顾着自己的亲闺女，而且因为时间接近，为了不影响嫡女的婚配多半会被胡乱嫁出去。不过，顾姑娘是养在太夫人跟前的，太夫人很费了些心思调教，定然不会这么马虎的。” “哦，这么说她的终身应该是她祖母做主了。那还好，她祖母是挺疼她的，看着也还硬朗。” “小爷，那寻梅宴您去么？” “去，不去不是又得唠叨个没完。” “那您到底中意什么样儿的啊？”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也来问！”欧允嘟囔道，顿了一下瓮声瓮气的道：“我不知道，反正都是女人。熄了烛火上了床还不是都一个样。”欧允被问烦了，直接丢了一句军营里的名言出来。 何山心道，那能一样么。您如今享用的都是人间极品，外头的人想都不敢想的。还有这踏雪寻梅宴，皇子选妃也不过是皇帝指婚，您可倒好，十二周岁以上不曾及笄的名门嫡女由着挑，回头要是被几位皇子知道，不是又得牙根发酸哪。 这已经是腊月了，所以淑妃禀过帝后，何皇后便向各大家族下了懿旨。这位何皇后这么些年没有亲子能坐稳凤椅，靠的不是她身后的家族，而是她的温顺听话。 这些年家里一直暗示她就算自己生不了，也要借腹生子养一个皇子在膝下。她一直没敢动，入宫十数年她已经知道在皇帝面前最好不要耍小心眼。没皇帝点头，这中宫过继皇子的事能办到么？与其像前任那样被废后凄惨的死于冷宫，她还不如安分守己当个被摆上神坛的皇后。与人无碍，皇帝便会让她安享尊荣。将来不管新君是谁，也不至于拿她、拿何家开刀。所以淑妃一说，皇帝点了头，她就很配合的下诏书了。 当然，为了不引起众人胡乱揣测，原本的十二以上十五以下的规矩就免了，三品以上的命妇及嫡女都在受邀之列。 顾家长房的林氏和顾珂也是属于受邀请的对象。这样的事是有先例的，所以请安时林氏向太夫人说起，众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一如既往的羡慕而已。而林氏和顾珂则是高兴又有了一个和顾瑜见面的机会。 顾琰自然也没有觉得有不对，她瞅见三哥顾琦此时也在太夫人跟前，状似无意说道：“嗯，我上午在秦家听戏，菀姐姐正在试穿进宫的新衣。”听说四伯母相了一个又一个，三哥就是不满意。而且近来读书非常的用功，完全的无须扬鞭自奋蹄，和从前有些不同。如果她弄错了，也不过白说这一句。但如果不是，看在三哥人不错的份上，她这么隐晦的提醒一下也是做妹子的本分。秦菀身份太高了，那就是王谢堂前燕啊，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落入顾家四房的。 顾珂感兴趣的问，“是什么样式的新衣啊？” 顾琰便比划着告诉顾珂，顾瑾也补充了几句，她也一同到秦府陪秦菀看戏来着。三姐妹凑到一堆说上了。顾珏抿抿嘴，顾询只是从四品，她是没资格进宫去参加赏梅宴的。不过，顾珏许的只是侯府嫡次子，恩荫的职务也低，比不得大姐夫有三品的虚衔。等她嫁了人也就去不成了。 母亲说女子在家靠父兄，出嫁靠夫婿，靠父兄只有十几年，还是靠夫婿夫荣妻贵能有个几十年。还说那个人虽然现在职务还不如父亲，但是他才十七，有本事又有家世，将来一定可以步步高升的。十年八年以后，就该是九姐姐羡慕自己了。 那天在马车里被流民围住，真的把她吓坏了宝谛独辉。好在救兵来得及时，只是虚惊一场。当时母亲撩起车帘跟他道谢，不让自己抛头露面。他没看到自己，但自己却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他。和传说中的‘屠夫’完全不符，他有很俊朗的相貌，还有勃勃的英气。 母亲说大公主暗示了结亲之意，还说她是比较满意的。而且说大公主对外家有成见，如今能如此应当是他的坚持。出自自己意愿娶回家的媳妇儿，会比父母之言的更上心。 “十三妹，你在想什么呢？”顾珂拿手在顾珏眼前晃晃。这个十三妹一直都像她的小跟班一样的，两人关系也比其他姐妹亲近些。对于她的出神，顾珂归之于是羡慕自己能进宫去。这个她从前就表示过的。 顾珏道：“我在想那件衣服似乎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但是听起来好像不错，我也想做一件。” 顾家姑娘做衣服是有定数的，每月两身新衣。不过有茯苓县主的小金库，顾珏从来是想做就做。而且她也很爱做衣服打首饰，所以这么说大家也不奇怪，而且立即就加入了几个小姐妹的话题圈。 太夫人和林氏等人笑道：“还是小姑娘好啊！” 末了众人散去，顾琰和顾瑾送出去东院去。 顾珉觑着近旁无人，压着声音问顾琰：“你那话是说给三哥听的？” “嗯。” “他一听脸色都有些不对了，看来还真让你给猜着了。”顾琰有了猜想之后跟顾珉讨论过，让他留意着点，而且心头颇为后悔组织了那么一场登山。 顾珉想了想，“日子长了，等三嫂进门，自然就淡了。” 顾琰也觉得是这个理，到时候有了温柔娇媚的新婚妻子，偶然的一次心动自然是船过水无痕的就过去了。 送走了人，顾琰转身往里走，看顾瑾有些闷闷不乐的，知道是因为百寿图即将完成的缘故。这个，也没有什么话好安慰，一切都在祖母一念之间。 她明日要去李尚书府上做客，还得回去看一下端娘准备的李府众人的资料，免得不小心就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尤其李夫人是继室，几个继子继女都大了。这一年，她的社交比之前就被困在顾府真是多多了。但是出门就更得有分寸。 次日一早，一切准备停当，下人来报说李府的马车过来接琰姑娘了。 太夫人看了捯饬了一番的顾琰，点点头，“去吧。” 顾瑾道：“祖母，瑾儿念书给您听？” “好啊！” 顾琰朝太夫人的方向福了福身，然后带着端娘小菊离开。说起李尚书府，倒是离秦相府不远，都在朱雀大街上。 马车直接进了仪门，在来接人的管事妈妈的陪同下顾琰换乘小轿，李夫人等到消息已经带着李意欢在二门处等着了。 顾琰被管事妈妈的搀扶下下了轿子，朝李夫人墩身一福，“夫人好！” 李夫人一把拉起她，“快别多礼了。欢儿，快过来见过顾姐姐，你不是说想姐姐么。” 粉雕玉琢的小正太跑过来，“顾姐姐！”一把抱住顾琰的腿。 李夫人笑瞪儿子一眼，“这孩子，一见到顾姐姐就撒欢。” 李意欢才五岁，李夫人年岁自然不大，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旁边还站了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她介绍道：“这是欢儿的姐姐，芸姐儿无上天人。” 芸姐儿和顾琰互相见礼，芸姐儿笑道：“真的要多谢顾姑娘，那日令姐及笄我本来就要去见一见你的。不巧感染了风寒，今日总算是见到你了。” 顾琰看过资料，知道芸姐儿是李大人的庶女，看样子和李夫人关系还不错。应该是被叫来陪着招待自己的。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李意欢的手进去，因为年龄相当，而且芸姐儿温柔和顺，所以说话倒也投机。 一进去，下人就上了现在市面上难得的新鲜瓜果。李夫人道：“也不知道你平日爱玩什么，欢儿说看皮影戏，我还准备了说书的女先生、或者还投壶、覆射、玩双陆这些都使得。你千万不要客气外道了，以后要常走动才是。回头芸姐儿要请几个朋友来家里玩耍，到时她再给你下帖子，把你介绍给她的朋友们。琴棋书画女红这些学了，如果有人互相交流对进益也很有好处的。” 芸姐儿虽然是庶出，但好歹是尚书千金，嫡母又看重不打压，所以她的交际并不受限制。顾琰知道李夫人是好意，她之前到顾府都很难得见到自己，便明白自己不怎么得嫡母欢心。而祖母虽然疼爱，但毕竟年事已高，也不能带着她四处走动。所以想帮她拓宽交际圈子，也好让那些官宦之家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不然，婚嫁上很容易被人遗忘。 芸姐儿平素来往的自然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与她们打好了关系，那些夫人们自然就知道她了。 不过，其实太夫人不是不带自己出门多见人，譬如这次来李府就是她力主的。她把自己藏在深闺是有用意的。不过，这份好意她还是得领。 “多谢李夫人和李小姐的美意了，我的确有宾至如归之感。” 芸姐儿笑道：“那里就别叫我李小姐了，直接叫芸姐儿就好。”这是救了幼弟的人，父母都感激得很，尤其是嫡母只此一子，就更是上心了。芸姐儿身为庶女，自然知道应该交好顾琰。 “好！那里也别叫我顾姑娘了，就叫我琰儿吧。” 李意欢把果盘推过来，脸上笑开，“顾姐姐，你吃！” 顾琰便拈起插了银签的一块，“嗯，很爽口。” 芸姐儿道：“其实，我之前就知道琰儿你了。秦相夫人在一次夫人聚会上说你的字有自成一体的潜力。” 顾琰心道，这还多亏了祖母和三伯母的成功营销策略，以及秦相夫人的扶持。 “那是她老人家看在亲戚份上抬举我呢。” 芸姐儿摇头，“秦相夫人可是有一说一的人。不过，也有很多人不服呢。回头她们见了你，肯定要叫你写几个字来看的。” 大家女子，从小就是要学琴棋书画的，擅长书法的自然不少，听到这样的夸奖肯定是要起比较之心的。也因此，这样的名声才更容易引人注意。 “叔祖母她谬赞了。” 芸姐儿看顾琰虽然是谦虚，但脸上还是自信满满的，而且秦相夫人言下应当无虚，便也不担心了。她知道顾琰不是嫡女，担心回头她那些眼高于顶的朋友轻视于她。这样就违了嫡母的本意了。只要真的有本事便好立足了，而且她长得这样好看，态度还谦逊。 李意欢一直歪着头打量顾琰，顾琰心知他八成是想看皮影戏了，于是道：“欢儿给顾姐姐准备了什么皮影戏啊？” 李意欢立即手舞足蹈的介绍起来，果不其然，都是很童趣的。 李夫人笑道：“得了，让人给他演，也省得在一旁打扰我们说话儿。”说着要打发去唤人进来。结果李意欢又不乐意了，因为不是大家一起看载命。他拍着手道：“唱歌，娘唱歌，姐姐唱歌，顾姐姐唱歌。” 芸姐儿道：“我们三个唱给你听，你可真是好福气。琰儿，要不然如了他的愿，我让人抱琴出来。” “好啊。”顾琰相当的客随主便。 琴抱来，是一尾称得上名贵的古琴。芸姐儿道：“我先抛砖引玉。”芸姐儿琴技很高明，唱得也清脆动人，顾琰听得有些入神，李意欢窝在李夫人怀里听得满脸带笑的。 一曲终了，芸姐儿道：“到你了。” 顾琰知道她有较量琴技的意思，笑笑坐过去，“恭敬不如从命。”拨了拨琴弦，弹了一曲。 李夫人听得直点头，书法好，琴技佳，有两样可以拿得出手了。看来她的日子比自己想得要好过，至少顾家是肯好好培养的。待顾琰弹完笑道：“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听得我都想去做渔婆了。” “还要听，还要听。”李意欢嚷道。 顾琰站起来，“早听说李夫人琴技出众了，今日要跟着欢儿饱一饱耳福。”李夫人出阁前便是以善操琴名动京师的，听说与李大人还是一段知音良缘。 琴音再响起，芸姐儿笑着和顾琰道：“父亲说母亲的琴技不但出众，而且里头有真情实感，是我的琴音里没有的。方才母亲说你的琴音里能听得出向往。这便是父亲说我缺少的东西了吧，光有琴技却听不出心声。说起来我也跟着母亲练了好几年的琴了。” 顾琰一惊，她的确是很向往那等自由自在的生活。 “原来你的琴是跟李夫人学的啊。” “嗯，母亲进门的时候我就跟现在的欢儿差不多大。” 顾琰原本觉得自己的琴技不错的，方才她还是有所收敛，可是听了李夫人的弹奏才知道，果然是人外有人。 李夫人摆手道：“好了，咱们也别互相吹捧了。不过你才十一，琴技能练到如此算是很难得了。我听着你还有所保留的。” 芸姐儿瞪大眼，“原来你还给我留面子了啊。琰儿，你真是厉害。母亲说过的，宝剑锋从磨砺出，看来我还是少了些磨砺。” 顾琰想起资料上说的芸姐儿生母早逝，是只大她十岁的继母一手带大的。看她这幅还有些天真娇憨的模样，想来李夫人待她很好。也是，一个庶女，完全影响不到她亲生儿女地位，何必跟她过不去呢。 至于自家继母，则是因为一向容不得渣爹有别人，然后忽然冒出这么大的自己来，又影响到了顾珏的地位，所以才面甜心苦的针对。不过自己也算是见招拆招，最后还顺利的搬到了东院，倒是没有吃过大亏。 顾琰在李府盘亘了一日，李意欢午睡去了，她和李夫人芸姐儿还闲聊了好久。李夫人年纪也不大，私底下又不爱端着，加上感激顾琰所为，处处配合她们小姑娘的话题，倒是很能说到一块儿去。末了，芸姐儿送她出来，态度已经从热情客气变成了亲切，“说好了，到时我给你下帖子。嗯，得过了皇后娘娘的赏梅宴了，那天也有不少人要去的。咱们去不了，回头听她们说说也是好的。” 顾琰颔首，“嗯，只要得了祖母允许，又没有别的要紧事儿，我一定来。” 马车在路上又一次遇上了孙小丁，他看到是李家的马车，却是往靖西侯府的方向行驶，立即就明白过来里头坐的是何人，一时不由得勒住了马缰。自己的意思，她应该知道了吧，母亲答应了和堂姑提的。 “头儿，走吧。” “嗯。” 正文 077 侍疾 章节名：077侍疾 顾琰刚回到顾家，门房就告诉跟车的小菊，说是太夫人病倒址：。 小菊脸色一变，“厉害么？”一边抓了几十个铜板递出去。几年下来，不但东院那里顾琰想问什么能问得出来，各处伺候的人小兰小菊也都是很熟的，有消息还会主动告知。太夫人对顾琰大方，她便也大方，再加上都知道她是太夫人跟前最得宠的姑娘，即便还是顶着外室女的名头，也无人敢不把她当回事了。这些，也是成为太夫人心目中合格人选必须的手段。 “请了大夫，几位夫人也过去侍疾了。听说是一时被痰迷住了，多亏了十二姑娘当时在场，及时口对口的吸了出来。” “知道了，多谢小哥。” 小菊赶紧告诉顾琰，端娘皱眉道：“怎么偏偏是姑娘不在的时候。唉，太夫人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了。” 顾琰听说顾瑾给太夫人口对口的吸痰，很是吃了一惊。听端娘这么说，心道，要是我也在，那吸痰的活儿我是争取还是不争取啊？她实在有些做不出来。 这些年她是事事处处都讨好太夫人，把自己塑造成她想要的那个人没错，可是她内心很清楚，她并没有把太夫人真当成祖母来孝敬。首先就是母亲相当于是死在她手里，其实就是太夫人对她虽然不错，但出发点却是要将她当做礼物送人。那青楼的妈妈对当红的姑娘还好得很呢。所以，如果她在家，可能还真做不出吸痰的事儿。然后顾瑾给吸了，她可不就被比得孝心不够或者说是不诚了么。 不过这事儿发生得挺巧的，就在顾瑾马上绣完百寿图的当口，倒是成了她的进身之阶。说起来，要说顾瑾真的发自内心有多么敬爱太夫人，顾琰是不信的。顾瑾柔弱、怯懦的外表下，也是很有些算计的。这么做了得到的可是太多了。首先是一个孝顺的名声，这个名声对一个即将许嫁的姑娘来说，可比养在祖母跟前还要来得好。直接就镀了一层金。 而且顾家言字辈的几个兄弟肯定对她都很感激，以后她就不是从前那么卑微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小小庶女了。方姨娘也能得到四伯父的一些看重。其次，顾琰估计东院的东厢房怕是要有主人了。出了这事，太夫人想必不会在百寿图绣完后就打发顾瑾搬回去了。 顾琰心念电转，脸上却是合宜的露出着急的模样，加快了脚步回东院。这就是这些年一直努力和下人打好关系的好处了。要不是门房告诉她，她回头兴高采烈的进去，即便众人知道事出有因，那也要落了不是的。这几年她在下人中间也有个怜贫惜苦的好名声，私下里会有人通过小兰小菊或者马婶子求到她这里请她帮忙。或是银钱上的事，或是向太夫人求求情。都是顺水人情，顾琰通常都会帮忙。 太夫人的病榻前围满了人，独顾瑾坐于榻旁一勺一勺的喂着太夫人喝药。几位伯母都是一脸的担忧，四伯母脸上还颇有些欣慰。顾瑾的作为显然给四房长脸了。 林氏正在跟几个妯娌商量，侍疾的事四个媳妇一人轮一日，今日就先由她留下。让众人先回去，养好精神。 茯苓县主道：“大嫂要打理家事，莫如就交给我与两位嫂子吧。” 三夫人和四夫人纷纷点头称是。 林氏道：“我也是为人媳妇，而且还是长媳。家事那里，如今珂儿也渐渐上手了。再说四日才轮一日，怎么还好例外，就这么说定了。” 顾珂也赶紧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理事，不懂的会先请教。 如此，那几人才没有再坚持了。不过茯苓县主又道：“既然如此，珏儿，你也去帮衬着小九吧。也可以跟着九姐姐学学当家理事。” 顾珂就要嫁了，林氏自然要培养一下她。而五房的事务不多，顾珏只在五房学得不到好的锻炼。所以茯苓县主趁机让顾珏也去观摩观摩。甚至是插进一只手去，省得有些事情五房吃亏。自从林氏完全隐于幕后就将二房拔除看，五夫人便生了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四夫人也道：“既如此，那琅儿也去跟九姐姐学学吧。”至于顾琳，庶女，再会讨好，此时也不能跟嫡女比待遇的。她也有些防着林氏，毕竟如今家底算不上丰厚。看林氏为自己的儿女，花起银子来就跟流水一样。说是掏的私房，谁知道呢。女儿去了一时听不太懂没关系，还有跟着她的人呢。而且这些管家理事的事儿，是该学学好，也是十二三岁的人了。 顾珂笑道：“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十一妹十三妹能来给我做伴再好没有了。”其实平时很多事情林氏也是放手让她在管，不然得不到锻炼。将来即便是次子媳妇不用掌家，但也不能就完全不懂了。 顾琰心头好笑，大伯母因为嫁进来多年不得真正掌权，心头与祖母是颇有些龃龉的。继母恼恨祖母管她们夫妻房中的事，又是给渣爹塞通房，又是让窈娘停了避子汤，还生下女儿提拔做了姨娘。至于四伯母，压根不是嫡亲的婆母，心头未尝不怨怪祖母偏心。只有三伯母，因为祖母待她甚好，说这样的话倒是有几分真心。可现在几人这么一副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孝顺模样，真是可以感动动地啊。 也难怪，如今的世道孝顺被提高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谁敢让人抓了把柄说自己不孝啊。不孝父母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啊。而一旦有了孝顺名声，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护身符。这样也好，至少面上会维持着，不会出现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情况。 还有，上次大伯母查二房的帐，查出来如今靖西侯府是在走下坡路，颇有些入不敷出的。所以这几妯娌对家事都上心起来。自己的陪嫁多那也是自己的，公中的却不能吃了亏。一个个打着帮忙视事的旗号把自己女儿塞过去。以后就是大伯母不侍疾了，也不好将在那里学习的侄女儿都赶回去啊，还得尽心尽力的教导。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 自己也要十二了，太夫人让自己成天忙着上课，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让她学学管家理事呢？哦，是了，她以后是要送给太子为妾的，不管是什么位分吧，都是妾。妾是不需要管理家事的，只以歌舞娱人、言辞动人、娇媚惑人……还真是把她当扬州瘦马在养啊。 顾琰走到床前，眼眶红红的蹲下，握住太夫人的手：“祖母，您怎么了？琰儿真不该出去的。”要做戏，她也不输旁人就是了。 “哎呀，没事的，一个二个都这样。现在还不用看着我掉金豆豆。还有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吧，既然排出了次序，别都守在我这儿，人多了吵吵得很。老大他们下衙回来也很不必过来。”太夫人带着抹额，穿着中衣倚靠在大迎枕上，被子拉到胸口。这会儿看着精神还挺好。 三夫人道：“那我明儿来看顾母亲，您好生歇着。”她打头，其他的人也就依次行礼准备退出去了。 顾琳她们三个都墩身道：“我们晚间再来探望祖母。”既然太夫人病了，逢五逢十晨昏定省的规矩自然就打破了。每日前来也是孝道的一个体现。当然，分担家事也是。 顾琰看到顾琳的眼眶也有些红，而且很是无措的样子。几个嫡女一起去学习管家理事，而顾瑾和自己原本就住在东院，虽然侍疾是媳妇儿的事，孙女又隔了一层，但这种时候自然该在太夫人病榻前尽孝。她却是一下子没着没落了。 “母亲，女儿也和琰妹妹、十二妹排个次序留在这里伺候祖母吧。”顾琳脑子转得也快。与其没着没落的，她还不如在东院混个脸熟呢。顾琼顾琳不就是因为打小在东院卖乖，所以嫁妆里得了祖母两件大件么。她虽然比不上顾琰在东院住了几年，比不得顾瑾今天给祖母吸痰，但也不能太落人后，就由着嫡母将自己给遗忘了。 四夫人道：“嗯，就是如此，琳儿你说得很对。” 顾琰道：“我们也要排次序啊？可我跟瑾儿就住在这里，自然是日日过来才是。” 太夫人摆手，“不必，别把功课全耽误了。琳儿说得好，你们也排个轮次吧。原无须你们来的，可你们有这份孝心，我也不能不近人情拒不接受。不过，就每日来作陪一阵子就好。都不是小孩子了，莫耽误了。” 顾琳道：“我居长，今天轮到我，明天是琰妹妹，后天是十二妹。” 顾琰还握着太夫人的手在，依恋的拿脸去蹭，满脸懊恼自己之前居然不在，“今天是十姐姐，不过，我不走。我和你一起陪着祖母。” 太夫人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你出去应酬了一日，也累了。你屋里的日程表不还贴着好几样事情没有做么。祖母没事，你回去。有你十姐姐在这里陪着说说话就是了。明儿你再来。别经不起一点事儿，随随便便就打乱安排。祖母好着呢。”顾琰每天的功课不少，所以干脆自己弄了张课表，上头写着今天要完成什么，做完一样就勾掉一样。太夫人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不至于遗漏什么而且也便于监督。 顾琰咬了咬下唇，“那好吧。”一边起身和顾瑾一起出去。 回去后，顾瑾有些闷闷的，也不绣百寿图的最后部分，也不做其他，只看着窗口的枯枝发呆。顾琰也不去管她，径直开始做她今天规划内要完成的事儿。太夫人喜欢能经得起事儿的人，她是听话。方才她问了肖嬷嬷，说太夫人没有大碍。看来下次孔太医过来，她还得多更他请教一番老年人养生的事儿。这么几年，她与孔太医也是熟惯得很了。老人家虽不说倾囊相授，但不涉及到祖传的一些东西，还是很乐意教给顾琰的。至少以后出去，她做个走街串巷的摇铃大夫维持生计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太夫人让她学的那些，对于谋生来说其实真的不实用啊。她又不到红灯区谋生。 顾瑾发呆想来是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抢到的中心位置，不希望再被边缘化了，心头在想对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顾琰之前一直怒其不争，但现在她很会争了，心头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没一会儿，顾琳过来了，说是太夫人喝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她就过来看看两个妹妹，在她们这里呆一会儿再过去正房。 顾瑾站起身来，“十姐姐，我与你到客厅坐吧。琰姐姐的功课还多着呢，咱们在这里说话会扰到她。”她平常都是静静的绣花，没什么存在感，为的就是不打扰到顾琰。是顾琰给她打开了通往东院的门，然后她才有机会在祖母面前表现。她心头还是很感念的。只是，感念归感念，有时候不得已她还是会争的。 顾琰歉然一笑，“十姐姐，我弄完这些就过来和你们说话。”她可不想因为招待顾琳，搞得自己晚上要加班加点的忙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而且，顾瑾终于敢回击顾琳了啊。她这是告诉顾琳，你跟琰姐姐没得比，琰姐姐是真正得太夫人看重的，就是病中都惦记着，学业进度非常的受关注，最好不要来打扰。还有，今天顾琳被四夫人给忘了，顾瑾肯定很高兴。 如今，太夫人肯定会对顾瑾刮目相看。所以，她也不当小受气包了。而且，现在在东院她怎么都有一半的主场优势了啊。 顾琳勉强笑了笑，“那琰妹妹你忙你的，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们。”自从顾琰搬到东院，这位堂姐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和气了。顾琰也没跟她客气过，虽然不至于有风使尽帆，但她一向不喜顾琳仗着在嫡母跟前比顾瑾得脸就欺负她，所以只有面上情儿。如今，更是连从小欺负到大的顾瑾都敢对她不唯唯诺诺了。估计这位堂姐心头其实气得够呛。 何山说的庶女比嫡女只大一点点，婚嫁上很吃亏，这一点对顾琳同样适用。她还不像顾琰，谁都知道她的事太夫人心头是有数的。不管知不知道太夫人真实的想法。而今天这么好的讨好太夫人的机会却被顾瑾给抓住了，她即便留下来也休想越过顾琰和顾瑾两人。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顾琰低头笑笑，继续埋首干活。中途端娘进来给她送点心，“十二姑娘比几个月前可是变了不少，今天这样的机遇才能一下子就抓住。换了以前，她只会在一旁惊慌失措。” 顾琰有些失笑，这算什么，机遇只青睐有准备的人么。这种伦理关系其实有些畸形啊，孝顺的名声再加上太夫人在后院的权威，所以能讨好她众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然，这里头也包括她，而且她还是讨好得最得力的一个。不然，怎么会是她搬来东院呢。不过，她的讨好是润物细无声的，明白了太夫人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孙女，然后处处展示自己的适合之处。估计在太夫人心中，她就是为了这个作用而生的一般。 其实太夫人也说不上是真的多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最合适！这些年两人演祖慈孙孝，就譬如方才病榻前的一幕，也算是相得益彰。太夫人真要心疼，肯定找一个简单些的。顾琰摸摸下巴，顾瑾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刚发生了二伯父二伯母被逐出家门，不准以顾家人自居之后。外头不是说二伯父就是从小让祖母给养废的么。顾瑾是庶子的女儿，如果养在身边好好疼爱，以后给寻门好亲事倒是可以洗白一下自己啊。 这么看来，顾瑾是真的可以留在东院了，而且还不是继续在自己这里寄人篱下。所以，端娘才担心吧。担心她后来居上，甚至取而代之。不过，太夫人用她和顾瑾，用途是不一样的啊。所以，其实不存在竞争。顾瑾比较简单好掌控，除非以后真的脱胎换骨，否则太夫人怎么可能让她去以色事他人。到时候被人吃干抹净了还什么好处都不能给顾家挣到。 太夫人这些年一直在潜移默化的给顾琰灌输家族荣耀同气连枝的观念，顾琰也一副被洗脑很成功的样子。而且，论起学习的能力和下的苦功夫，顾家的小姑娘谁能跟她比啊。何况她还有天生的优势——美貌跟智慧。就算潜在的竞争对手顾珏都被已经远远甩开了。 到后头，顾琰渐渐明白了太夫人的两手准备，就不知道继母会不会配合了。不过，这些压根都跟她没关系。因为她从头到尾就没真的准备过要接受扬州瘦马的命运。所以，对于端娘对顾瑾上位的担心，她是没有的。 “瑾儿是我妹妹，以后这些话不要说了，我心头有数的。” 正文 078 赴宴 话说孙小丁自从那日在头街巧遇顾琰的马车，心头便有些痒痒。他三次见她都是在马车里，第一次好歹还照了面，听到了她的歌声。可后头两次都是隔车相望，不是不遗憾的。 其实第一次也没有怎么看得太清楚，但是覆面轻纱之上单单露出的那一双妙目他是看得很清楚的。就是五官面容，其实一层薄纱也只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轮廓还是能看分明的。他的家世，自然也是从小见惯美人儿的，一眼就知道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当然，顾家十三姑娘真正打动他的并不只是美貌。 在当时那样慌乱不堪的情形下，她还能对素不相识的幼童伸出援手，在众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镇定自若的唱着童谣安抚怀中惊慌小儿，这份胆识和气度就是世所罕见了。所以站在马车外听到那清越动听还带了些软糯童音的歌声时，孙小丁就觉得自己一向冷寂的心砰地一下动了。 母亲一直在催婚，所以那日再问到，他便提了靖西侯顾家五房的姑娘。他没有想过嫡庶的问题，他见过的庶女大多唯唯诺诺，岂能有那样的风华。而且看她穿着打扮身边带的一众仆从，还有能够单独乘车出门造访秦相府的嫡孙女，他压根没想过非嫡出的可能性。（那日秦相府管事过来疏通关系的事他是知情的。） 再加上母亲命人一打听，顾家五房正好有一名年满十一岁的嫡女，另外就只有一个刚两岁的庶女，他就断定了她是顾家的十三姑娘。然后又听说顾家五房的一位姑娘写得一手好字，秦相夫人都夸赞不已的。说是既有男儿铮铮铁骨，又有女儿柔媚婉约。和他心头女儿柔肠男儿胆魄的形象正好合拍。他的心动得就愈发厉害了。恨不能立即八抬大轿将人抬进府里，然后掀开盖头，好好看一看她面纱下的绝世朱颜。 可是，还没满十二，别说成亲，就是定亲都太早了啊。 母亲原本不肯的，她不喜欢孙家人，其实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可她是哪家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父亲的官职低微又有什么打紧。他看上的又不是那些。母亲也是被他的执拗弄得没法，这才勉强同意了，还找了机会和嫁入顾家那位堂姑母暗示了几句，对方并无反对之意。如今，就只待明年伊人再大些，就让母亲去下定。这样惊艳无双的女子既然叫他遇上了，自然要先下手为强。最多等到她及笄，他一定要把人娶进门。 每每想到她年纪还小懊恼的时候，他就又庆幸，亏得她还小，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这次皇外祖给小舅舅挑媳妇就是以年满十二岁为下限的。也亏得她爹的官小，不在皇后邀约的行列里。 这一天，是皇后邀三品以上命妇及其嫡女进宫踏雪寻梅的日子。孙小丁也奉召进宫了。他一接到宫里的旨意便知道，这是给他那个皇外祖放在心尖上的小舅舅选媳妇儿呢。估计是看他比小舅舅还大一岁，还没有定亲，顺道让他也去瞅瞅，看能不能好事成双。 临行前大公主看看一表人才的儿子，叹口气道：“我看这回也不用叮嘱你谦让了。”若是儿子没有心上人，当然得让他等小允挑中了再挑。如今，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旁边传来嘻嘻的笑声，“大哥，李尚书家的千金说赏梅宴后给我下帖子，还说到时候会介绍新朋友给我们认识，是一位琴技书法都很高明的才女带着生活系统养包子。”说话的是孙小丁的异母妹汪翎羽，今年十二岁，今日也要去赏梅宴。她去自然就是掩人耳目的了。不然，皇家的公主郡主以及像她这样虽不是皇家人却差了辈分的也不去，那也太昭然若揭了。 大公主得来的消息，顾家十三姑娘从小请了名师教导，琴棋书画皆有过人之处。这倒也对上了。罢了，难得这个从小不怎么提要求的长子开一回口。就算是学到了孙茯苓的骄悍不容人，自己多用些心思调教也就是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不信自己堂堂一国公主还治不了了。 孙小丁眼底一亮，李家邀请的顾家姑娘，自然是她了。看小妹子言笑晏晏的扳着指头跟他讨好东西，他眉都不皱的全部应下。 “好，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替大哥看一看新嫂子。还有没有什么尺牍需要妹妹传的啊？” 大公主沉下脸，“她若是有家教的大家女子，在如今一切都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就不会私下接你的信，就是口信也不妥当。” 汪翎羽道：“嗯，那就当我没说。不过我对这位十三姑娘可是真好奇，居然勾动了我大哥八风吹不动的心。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帮她融入我们这个圈子。不让别人欺负她！” 孙小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不枉大哥从小疼你。” “可是大哥不能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哦！母亲，我们走吧。”汪翎羽说着起身挽起大公主，母子三人就准备出发去宫里了。 大公主的马车倒了，其他命妇的车驾自然是给她让出路来。孙小丁骑马押车，护着母妹直接进了宫门，然后兵分两路。大公主与女儿自然是往皇后定下的赏梅的园林去，孙小丁则被小太监引去别处。让欧允和孙小丁相看挑人，却也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进行。他也不知道皇后要让他们怎么相看，反正跟着走就没错了。到时候他就瞅小舅舅的热闹看好了。 结果很简单，虽是园林，但也是有殿阁的。皇后端坐凤座，退后半步位置是贵妃淑妃等嫔妃，母亲与几位姨母、舅母陪坐一旁。下头的莺莺燕燕按父亲的品级坐，一边是勋贵家的千金，一边是高官家的贵女。而他和小舅舅就被安排在一整扇琉璃墙后对酌。那琉璃墙从那边看是一面墙，从他们这边看却是一览无余。听说各家千金还要表演才艺，他要是觉得无聊便装醉好了。 孙小丁刚坐下，欧允就被带来了。他看到孙小丁立马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搭着他的肩，“你也来了啊，不是听说你不好这口，喜欢年纪小的么？” 孙小丁皱眉，“只是凑巧年纪小些而已，外头有些也不大。”才十二，一样是小。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欧允坐下来，喝了一口烫过的酒，“这酒真没劲，淡得跟水一样。” “是啊。”孙小丁也是喝了一口就发觉完全达不到装醉的目的。 欧允叫道：“来人，给我们换一壶够劲的来。” 宫人对视一眼，为难不已，这位小爷外头的人不清楚，他们在宫里伺候的还能不知道么。这就是宫里的一霸，横着走的啊。可皇后说不让他们喝烈酒，做奴才的也不敢不遵啊。 欧允眯眼，“小爷我使唤不动你们？” 孙小丁也正夹了一筷子菜入口，见状楞了一下。虽然从小到大看惯了，不过这位小舅舅可真是个美人啊。这丹凤眼在灯下一眯，竟有了几分流光溢彩的醺醺然美态。这要是生成了一个女的，那就真的是能够倾国倾城了。转念想到他的马车美人，现在是年纪小还没怎么长开，等到长开了想必不遑多让。 欧允可没留意到这个，只是瞪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后者无法，只得把皇后搬了出来，“小爷，皇后娘娘说了，不让您和孙公子借酒装醉，就让喝这个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不然，她们一番苦心安排岂不是付诸东流。” 毕竟是皇后的地盘，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欧允看一眼孙小丁，摆摆手，“知道了，滚滚滚，不用你们伺候。我们自斟自饮还来得痛快些。” 孙小丁在正烧得噗噗冒泡的热锅子里盛了一碗汤，“既然让喝这么软绵绵的酒，我还不如喝汤。”皇后说这样的天气办宴席，菜端上来就冷了，索性安排一桌一个热锅子吃涮羊肉，旁边还有火堆烤鹿肉。这样省得人吃了冷食闹肚子，就是不闹肚子也吃不好。 “给我也来一碗！”欧允夹了一块羊排进口。 孙小丁直接把刚盛好的放他面前，自己另拿了一个碗。这汤底的讲究可多了，不知多少配料才熬炖出来的。喝一碗滋补得很，也暖胃。 “我说，那你今天来是等不及小姑娘长大了，预备先挑一个回去？”欧允笑问。 孙小丁摇头，“无此打算，就是来给小舅舅你作陪的。”外头那些可都是得做正室的，而且地位比她高。先带一个回去，难道将来委屈她做妾么？ “哟，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啊。”不过想想他家里肯定也不缺人伺候，既然有了中意的姑娘倒也不必另带一个回去。欧允瞥一眼外头其乐融融的一幕，外头那些女的长得是都差不多嘛。他看看孙小丁，这小子从小做事就认真，终身大事肯定不会儿戏。他怎么就认定了是能共度一生的女人了呢？看自己现在多麻烦。 “什么时候我也去英雄救美一次。”欧允嘟囔。 那次在山脚下根本连面都没见到，她也没有出声。不过这事没必要跟旁人多说。孙小丁笑笑不语。一边端起旁边的菜往热锅子里下。把小太监赶走了，他这个当晚辈的就只有服其劳了。 “小舅舅，你别光顾着吃啊，外头开始表演才艺了。” 这个虽然没有事先通知，但大家女子哪个没有点看家的本事。所以外头一个一个按着家世走到中央，有弹琴的，吹笛的，画画的，舞蹈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何皇后看得点头不已，这些女子都是很不错的。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有几个如果自己有儿子都是能看中的。不过，后头那个小霸王到底看上哪个没有？ 何皇后早使了人进去藏着听欧允和孙小丁点评了，回头自然能知道。 孙小丁如今是看谁都觉得不如他的马车美人，而欧允本身就比下头那些女人还美，要以美色打动他显然是不行的。至于才艺嘛，看来看去不都就那个样么。倒是眼前这个舞剑的还有些别出心裁。 外头正是秦菀上场，排在她前头的就是几个长公主的女儿，算起来是欧允的表妹们，还有公主的女儿，欧允的侄女，然后还有几个国公之女。 国公与丞相都是正一品，不过本朝历来是先勋贵后朝臣，所以国公嫡女排在秦菀前头。这两派素来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今日也比拼得上心。秦菀从小在外游走，比诗词歌赋的基本功是比不过了，干脆剑走偏锋舞起了顾琰教她的那套剑法，如此反倒让看多歌舞书画的众人觉得耳目一新，得到满堂喝彩。 就连孙小丁都道：“小舅舅，这个看着有点味道啊！” 欧允微微点头，“嗯，算是不落俗套。” 来偷听的人是何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原本皇后是安排了小太监旁听一下这两人的意见的，结果被他们赶走了。她呢，就在外头一个挡风的地方坐着歇脚。这样可以一边听着，一边休息一下。这个地方可是皇后一早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偷听里头两人的谈话。所以，在诸般安排下里头两个高手不提防竟被个不谙武艺的宫女偷听了。 结果满场下来，里头二位天潢贵胄的点评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用词还很是刻薄，就一个秦相千金稍微得了个好评重生农家小媳妇最新章节。 散宴后皇后淑妃问起，便只是如此回答了。 皇后挑眉，“两个都说那一个好？”欧允任性，但孙小丁一向是个懂事的。总不至于都看上秦家小姑娘了吧？ “依奴婢看，孙公子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一直在帮小爷参考。”小爷是宫里对欧允约定俗成的称呼。 “哦，这样啊。”何皇后心下一松，看向大公主，“小丁也不小了，怎么不上心呢？” 大公主无奈答道：“他自己有了上心的人了。”其实今晚她倒着实看中了几个，觉得都比孙茯苓带出来见人的那个小丫头强些。奈何儿子就是把那个小丫头看上了。 淑妃讶然，“是哪家的闺秀啊？竟让他视今晚这些仙露明珠一般的小姑娘于无物。”因为事情干涉到欧允的媳妇儿人选，贵妃等人都早早离去了。省得回头因此在皇帝面前落了什么不是。对那位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废后的教训可没人能忘呢。就是如妃这等进宫没多久的，也从耳目口中知道了一二。所以如今还在场的就是皇后、淑妃、大公主三人了。 “是靖西侯府五房的姑娘，茯苓的女儿。”大公主声音里有一丝不甘。 茯苓以臣子之女的身份得了县主的名号，虽然没有封地，但禄米禄银也都是有的。而且她姑姑也是宫里有资历的孙德妃，所以皇后也好，淑妃也好对她都是有所了解的。 何皇后想了想，“我记得她夫婿好像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顾询也算是美名在外，何皇后还在深闺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孙茯苓她见过，也是一个大美人儿。既然父母都是美人，那女儿自然也是美人了，孙小丁看上倒也不奇怪。只是，难道就真的比她今天召进宫来的都强么？嗯，改天叫进来瞧瞧。 淑妃点头，“嗯。”她关注的重点是欧允。秦菀，和晋王妃是表姐妹，祖父是丞相。淑妃没有儿子，所以也很在意皇帝万岁之后自己和两个女儿的日子。欧允虽然现在可以依靠，但新帝上位无论如何不会像当今一样把他当成心尖子捧在手心了。 如此，若是晋王上位，那自己和两个女儿可保无虞。可如果不是，那就不妥了。此时不宜过早站队，但是，此事是皇后一手安排，是瞒不下来的。甚至她也不敢去劝外甥放弃，给皇帝知道了她就麻烦了。 何皇后点头，“皇上怕是在等消息，等下淑妃与本宫一起去一趟吧。” 大公主便站起告退，何皇后又道：“还有翎羽，也是不小了，大公主心头可有计量？” 大公主知道何皇后一向明哲保身，这么问就只是关心，没有要指婚的意思。于是道：“等小丁的事定下里再办她的。”这是已经有数了。 何皇后点点头，“来人，代本宫送大公主。”一边摆了仪仗和淑妃过去紫檀精舍。 结果发现欧允已经在那里了，看来是皇帝等不及几个女人碰头后过来告诉他。 看到皇后和淑妃联袂而来，欧允站起行了礼。 何皇后道：“小允快坐，不要外道了。”这是皇帝爱儿，如此大事，她身为皇后自当关心。只是，只关心不掺和。到底人选定谁，她没意见。 皇帝对二人道：“看来你们是白辛苦了，这小子说看花眼了。”言下不无无奈。这个儿子从出生起，他是真的待他与诸皇子不同。如今让他自己挑，也是因为他的亲事不必联姻不必考虑政治目的。也好弥补一下他这一生爱别离的遗憾。结果方才好不容易撬开了蚌壳一样的嘴，却说他看花眼了。不过，若无一个结果，这两个女人是不会联袂来这里见他了。 正文 079 夜探 果然，就见何皇后笑道：“虽然小允看到最后看花了眼，可是眼没花的时候可只听到你赞过一个人啊。” 皇帝道：“是哪家女子？” 皇后一说，欧允便想了起来，“哦，是秦相孙女，别人大都吹拉弹唱或者跳舞，就只有她让人击鼓舞剑来着，看着新鲜。不过，也就是一堆木头里稍微不那么木头的，可别这样就要塞给我做媳妇啊。” 皇帝心道，得，这是自由过头了，所以反而不知该怎么挑选了。不过，能有这么一个让他第一感觉不错的也挺好。再想法子凑合一下，看能不能成吧。 “你二人辛苦了。” 何皇后和淑妃忙道不敢，然后告退离去。何皇后是卸下了担子一身轻松，淑妃则是欣慰事情还没有成为定局。再拖一拖，拖到事情明朗化了再定就最好了。 欧允看她们走远才道：“你这个皇后不是看起来那么呆嘛，我还以为她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的呢。”他居然一点没察觉有人偷听，看样子孙小丁也没有。他们好像狠狠的挖苦了那些贵女们一番呢。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既然是我交代她办事，她自然会办好，不然怎么交差。”皇帝淡然道。 欧允抓抓头，“嗯，我回去了。” 皇帝笑道：“不如今晚就留在宫里，反正也没有外人知道你进宫了。” 欧允有些不想留下，皇帝大笑道：“你小子这是食髓知味了啊。少年戒之在色，不可贪溺。人这辈子，多困于所溺。父皇可不想见你如此，今晚就留在这里。”紫檀精舍里也是有卧室可以休息的，欧允在这里还有一个房间。 欧允一时大囧，却也在心头反省了一番，最后道：“留下就留下。” 皇帝想了想，“不如今晚，你我父子联床夜话算了。” 欧允还有些囧，不肯答应，“谁要跟你联床夜话。要联床夜话找你的小妃子去。” 皇帝看他耳根发红的离去，在他身后逸出笑声。这小子真是不经逗！时间过得真快，那个白白胖胖，胳膊跟藕节一样抱着他脖子不放的小娃娃都长这么大了。那会儿他跟着自己睡觉，经常道半夜都是把脚搁到自己肚子上。握起来肉嘟嘟的，让人恨不能咬一口。有一次甚至睡得倒了头尾，脚都搁到自己脸上了，迷迷糊糊的还踹了自己两脚。 何皇后回去后听心腹宫女复述了一遍欧允和孙小丁奚落各家闺秀的话，皱眉道：“这俩小子！本宫对那个欧家十三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尤其是欧允那小子，嘴太刻薄了。方才当着他们的面就说什么一堆木头里不那么木的那一个。这小子在背后还不知道是怎么编排后宫嫔妃的呢。皇上真是对他宠得没边了。 不过，这样的身份，宠一些比不宠好。这么宠着，谁都知道他和那个位置是没关系的。那么不管齐王、晋王还是其他皇子都不会对他防范。将来新君登位，就算是对如今皇帝偏宠的事有所嫉妒，但也不至于单为此就对他做什么。而且，那小子手头如今可就有不少势力了啊，足以自保。何况皇帝一定会对他的将来有所安排。说起来倒是最幸福的皇子了！ 第二天欧允出宫的时候都还在念叨：“王嘉，你说小丁那小子怎么运气就那么好啊？”一下子就看对眼了。嗯，顾家他熟，他瞅瞅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天仙。说起来，也好久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了。 欧允溜到顾家五房，预备偷窥一下这位十三姑娘到底是怎生模样乐神无敌。说起来，小丫头长得也很好啊，之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也是，那丫头从来都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女孩儿该有的娇羞之类的，他也是把她当朋友看，所以没特地留心过这个。不过，她那个妹子难道长得比她还好看？嗯，这可一定要看看。 欧允行事一向肆无忌惮，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跑来偷窥未来的外甥媳妇有什么不对。说起来将军府没有女主人，那些个妾室哪敢管他。淑妃也不敢过分的管教，何皇后更不会出这个头，皇帝又宠得厉害。从小到大真正教训过他的竟只有晋王和顾琰两人。 晋王是那会儿看他人也不小了，却找不到方向只知道浑玩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想了想，是不能因为身世畸零就浑天度日，于是有了今日还称得上少年才俊的他。顾琰则是因为欧允不考虑她在顾家处境艰难，完全没个忌讳的跑去找她聊天发的火。 不过这一点欧允至今不改，因为他自信绝不会被发现，那么她担心的给她带来无穷麻烦就不会出现。而且后来顾琰确认了这点也不再计较，甚至还让他抱着去见过师伯。所以，他就更不忌讳了。 不过，这一趟看得却是大失所望啊。就像他对顾琰说的：“哎，你那个妹子，长得虽然比你差点倒也还看得过去，怎么跟块暴碳一样，打骂起下人来一点都不手软的。” 顾琰原本站在书桌前，一手拿了两支毛笔在画画。一支蘸了颜色勾描，一支沾了清水推染，双笔需能灵活转换，极是要求功底。她人小手小，笔自然是特制的，不然怎么玩得转。这是画法上的双钩填彩法，很少有人能掌握好。 欧允看着她静谧认真的侧脸，这才觉得方才看到五房鸡飞狗跳升起的一丝厌烦消散了去。于是又细细看她的画。他也是从小受皇子教育的，所以鉴赏功底自是不凡的。说起这个，其实不是老头子安排的，是他在宫里无聊，看到晋王去读书，硬是要跟去，然后老头子就给他安了个伴读的名头。那会儿晋王十岁，他五岁，他能伴读什么，光捣乱。不过，多少还是受了熏陶的。 顾琰画的是几支形态各异的莲花，或全开或半开，皆是花娇茎直而不见丝毫媚态，极见风骨。欧允便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站着没有打扰她，省得毁了这幅上乘的画作。 顾琰画好搁笔，打算活动一下胳膊才看到欧允，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今日是顾瑾去太夫人正房值日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 “还有个更小的丫头呢？”欧允随意坐下。 “哦，你说我十二妹啊，她去祖母那里陪着说话去了。”其实顾琰也很喜欢自己单独用一个屋子。不过这个日子应该很快就要到了。说起来她也许久不曾见过欧允了。 然后欧允就说起他对顾珏的观感，还感叹道：“真不知道孙小丁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 顾琰瞪大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不过，顾珏回去发作下人，其实这里头也有她的功劳。顾珏是方才叫她狠狠的气了一通又无可奈何，于是她心情很好的作画，顾珏回去乱发脾气。 “哦，她刚叫我给气的，又一时拿我没办法，所以暴躁了些。哎，你看我这画如何？” “极好！送我吧。”欧允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拿，被顾琰操起旁边的戒尺打落了手，“说要就要，你强盗啊？我要拿去给师傅看的。”这戒尺是她放这里，自己松懈的时候自惩用的。 欧允手缩得快，没打着，闻言极不乐意，“不是朋友么，送我一副画都不行。哎，不如我给你买吧。”一边玩笑的掏出钱袋来晃悠。这小丫头一向是见钱眼开的。 顾琰笑道：“嘿嘿，我现在不差钱了。”太夫人私底下给她不少银子呢，三伯母有时候也给零花钱，她可是今非昔比了。想到当初欧允拿着个钱袋逗她，顾琰皱皱鼻子哼了一声，“哎，你再跟我说说孙小丁看上十三的事呗。” “我不清楚啊，听说是一见钟情江湖咸话。那小子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说。” 其实顾琰对孙小丁的观感还不错的，虽然说是下手狠了一些。可是在那个位置，就得干该干的事。而且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也有才貌。顾珏这是撞上什么大运了？ 继母几次算计，不但算计坏她名声说她推得依依落胎，又害她差点像惜惜一样衣衫不整被人看了去。后来跟三伯母一起马车失控她也怀疑是继母干的。所以，跟顾珏顾珲她都亲近不起来，当然不会希望顾珏日子太好过。顾琰从不否认自己不是多宽和的人。她才不当圣母呢！ “你也知道孙小丁？”欧允狐疑的问。 “哦，有一次我外出，遇上他封街，瞧着很干练一个人。” “那倒是，我这个外甥从小就能干。” “你也不错啊，才十六就只靠自己做到连……伯长了。”顾琰由衷的说道。 欧允便笑了，然后皱皱眉头，他也不能就这样就被圈养在家了。想来老头子也不是这个意思，不然昨晚不会特地提点他。接下来得想想该做什么了。只是跟那几个女人腻在一起，也挺没意思。一开始接触那种事，是很好奇很热衷，可是久了就没有最初的吸引力了。那些女人都是受过训练的，很会讨他欢心。不过，这个样子跟小丫头一起说说话，其实他心头也挺开心的。而且，她对他在军中战绩的认同也让他心情飞扬。 “有人来了，我走了。画还是给我把！”欧允探手一抓，一招隔空取物，已经干了的画就到了手中。然后看着顾琰恼得跺脚，他乐呵呵的便离去了。 将画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入怀中，欧允脚下如风地出了顾府。 “给我找个最好的装裱师傅去。”他对侯在外头的王嘉道。 王嘉想了想，“小爷，装裱铺子里是有好师傅。不过小的听说当世最好的装裱高手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呢。” “刘方？那老小子是挺有才的。好，送到他府上让他尽快给我装裱好。”刘方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是真正精通各项才艺的大家，也算是太监里的一朵奇葩。他在京城里有私宅，不当值的时候便住在家里。 次日便是他不当值的休息日，结果一回来刚端上茶盏总管就拿出一幅画来，“老爷，王嘉找人送来的，说小爷让您尽快给装裱出来。” 刘方跟了皇帝三十多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伺候在身边了。内廷上千名太监的头把交椅也坐了很多年了，徒子徒孙无数。平素就是何皇后见了他也是叫一声刘公公，各位王爷也客客气气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当世能大大咧咧使唤他的除了皇帝，大概也就是欧允了。说起来欧允有一半还可以说是刘方带大的。 刘方闻言挑起眉，“小爷画的？”一边接了过去看，然后摇头，“不像。这笔力还有些稚嫩，不过倒是入了门了。而且看着……”像女子的手笔啊。 既然那位主说要尽快，他也就不敢歇着了，立马开工。只不过装裱好了以后他先带进宫去给皇帝过目了。 “咦，来跟朕显摆你的装裱功夫又有进益了？嗯，这画虽然还过得去，但用得着你亲自出手这么用心的装裱？”皇帝自然也是方家，刘方学的这些都是陪着他听来的。 “皇上，这是小爷让奴才装裱的。看着有些像小姑娘的手笔，所以拿进宫给皇上看看。” “小姑娘？”皇帝拈着胡子想了想，“该不会是那个乱解‘老头子’三字的小丫头吧？”那回欧允解给他听，真是把他搞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听说是小爷的朋友呢。” “朋友？我看那小子是动心了却不自知重生纣王玩转封神。”皇帝又低头去看画。十一岁能有这画工算是出类拔萃了。也难怪那小子昨晚谁都看不入眼。不过，都是顾家五房的姑娘，这顾家教养女儿倒是挺能么。 皇帝回忆了一下，“刘方，朕记得顾家那个老五，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么？”顾家老三倒是不错，可惜英年早逝。所以他才想要见一见老五，结果外表倒是芝兰玉树，肚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回皇上，奴才记得也是。” “你把画给他拿去吧。听说皇后打算见见顾家的小姑娘，让她把两个一起召进宫来。” “是。” 李芸的帖子送到顾家的时候，太夫人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顾琰还是回了帖子说明情况，祖母在病中，她不方便出门做客，这一次就不去了。上次她去李家太夫人就病倒了，现在还没有痊愈，她还是不要出门了。 因此汪翎羽回到家就只能告诉孙小丁，“大哥，顾姑娘的祖母病了，她没有来。” 孙小丁遗憾的哦了一声，现在没名没分的他也不可能去探望。派人去也不行，母亲会说他把人给捧上天了。这事儿母亲多少有些不情愿他还是知道的。今天进宫遇到小舅舅了，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最后来了一句‘你口味真特别！’ 当时孙小丁就怒了，他竟然跑去看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去了。太过分了！他都还没有看仔细呢。太、太无礼了！就是皇后想瞧瞧，也是依了规矩准备召进宫去。他居然想看就去看了，当他媳妇是什么，当他又是什么。孙小丁忍了又忍才没有挥拳相向。这也是知道这个小舅舅心底无私，只是不把礼数当回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不然，哼！ 然后他心头就一直转着‘我都还没有去看过呢’的念头。回到家又听到妹妹如此说，于是愈加忿然。他没有问欧允他怎么就口味特别了，他到底是看到什么了？他媳妇儿的事他不需要听他说。可是，心头的好奇却是不可遏制、如燎原野火一般烧了起来。 于是当夜，顾府再度迎来了一位夜行访客。孙小丁可不像欧允，熟门熟路的。他是头回来，而且从前也没有过来的念头。今晚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来做这事的。于是，他颇有些不知该往哪里去。这才觉得一向做事成竹在胸的自己，竟然没有事先打探好就懵头懵脑的来了。不由得失笑，准备先打道回府，再做计较。 有人自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果然来了啊。”欧允觉得身为长辈，知道那姑娘不是孙小丁认为的那样美好，还是该告诉他一声。一见钟情并不是那么可靠不是。可在背后说一个小姑娘的坏话又不是他愿意做的。所以索性拿话激孙小丁自己来一探究竟。 孙小丁的脸唰地黑了，“小舅舅，你——”你居然又来了！ 欧允抬起手，“我可不是冲你的小媳妇儿来的，我是冲她姐。” 孙小丁只以为是堂姐，毕竟她都是十三姑娘了嘛。他上下打量欧允一番，“原来你有中意的人了，那干嘛还劳师动众的办什么踏雪寻梅宴？”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孙小丁嗤笑一声，“你哄鬼呢，你跟人家一个深闺女子做朋友？你自己信不信？” 欧允鄙夷的看孙小丁一眼，“你不懂！”他回去撞见那几个女子争风吃醋，顿觉不爽。想到看小丫头画画时的心旷神怡，于是又来找她聊天。他们这种超越了性别的友谊，一般人是理解不了。 欧允给孙小丁指了路，然后分道扬镳。 可惜，今晚那个更小的丫头又在。唉，真是的，她没有自己的住处么，怎么老是在这里挤别人。欧允见不到人，只得郁闷地无功而返。 正文 080 进宫 孙小丁这会儿伏在屋脊上，整个人融入夜色中，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从揭开的瓦的缝隙往下看，一个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正站在一面大铜镜前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喜滋滋的道：“娘，皇后娘娘召女儿进宫，女儿就穿这身好不好？” 旁边的茯苓县主颔首：“嗯，这身不错万化风流。你头回进宫，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 堂姑姑孙小丁是认得的，那这个叫她娘的人是谁啊？这分明不是那日他在马车里看到的顾家姑娘。 孙小丁极力找回一丝清明，难道他竟然弄错了不成？这顾家五房难道还有一位姑娘？不过这回可没有人再给他指路了，孙小丁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然后离开顾府。 他是北城兵马司的，查案子他有人手。可是这查大户人家的私隐，他的人就不是那么好用了。而且，那些不是他的私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查，万一走漏了风声，对马车美人也不好。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她在顾家五房的处境怕是不妙，都没有外人知道她。 孙小丁有些抱怨母亲，难得拜托她一件事，也不用心替他查清楚。幸好还没有真的下聘。而且好在母亲一直同堂姑姑说的都是‘你家姑娘’如何如何。如果是庶出的，那也可以算是堂姑姑的女儿，倒不算错得离谱。只是，如果被堂姑姑知道这一切是母亲大意弄错了，那马车美人日子就难过了。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错娶了她的姐妹啊。 孙小丁一夜都闭不上眼，第二日一早就去找大公主说这件事。内宅的事还是他母亲查起来更方便。 大公主听完眼都瞪大了，“你说什么，弄错了？怎么会呢？顾家五房就那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啊。” “娘，你再去打听打听，儿子总不至于自己的心上人都不认得。” “你确定是五房？” “是，她身边的教养妈妈同李夫人说的。您设法跟李夫人问问吧。” 大公主皱眉，“为了上次你封街她弄丢儿子的事，她见了我除了基本的礼数不失，态度却是有些不恭敬。” “反正儿子不可能糊里糊涂娶别的女子进门。这幸亏小舅舅胡闹把我引去看了一眼，不然回头过几年人进了门，掀开盖头发现人不对，那可怎么办？”把人退回去，说我要娶的是你的姐妹。别说没这个道理，那会儿正主儿搞不好另嫁别家了。这时候，孙小丁心头很是感激欧允。 大公主看儿子气咻咻的，有些理亏，将当日去查此事的下人叫来骂了一通，然后叫她将功折罪再去查实。这一次要是再弄错了，就直接撵了出去。 看儿子还有些呕，大公主道：“好了好了，没有铸成大错就好。”别说成亲，就是定亲了，也不好悔改的。靖西侯府再是权势不如公主府，这口气必也咽不下去的。何况还有一个孙德妃跟她生的皇子，回头闹大了才真是麻烦。 “哼！” “你快去衙门吧，别迟到了。”这个儿子有出息，她在父皇和大皇弟跟前也跟着有面子。所以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衙门做事到现在完全是以他为荣了。 “嗯。” 孙小丁想起一事，“皇后娘娘要召见堂姑姑的女儿。” 大公主道：“肯定是好奇。”这是怎么说的，现在进宫告诉皇后弄错人了。到底是顾家五房哪个姑娘还没搞清楚，真是，唉—— “母亲不仔细弄出来的事，母亲去解决。”孙小丁说完就一头出去了。 大公主不得已进宫去，期期艾艾的对何皇后解释了一番。要不然，回头孙德妃一怂恿，皇后乐得顺水推舟给指婚了可不成。儿子还不得跟她离心啊。而且孙茯苓的女儿，她其实也有些看不上眼。至于他看上的那个，既然不是嫡出，那以后纳进来做妾好了。 何皇后也算是经历过后宫不少事儿的人了，这时候也有些哑口无言，“你说什么，小允好奇跑去看顾家十三姑娘，回来对小丁说人不好鬼魅王妃。然后他自己跑去了，结果发现他看中的不是那位十三姑娘？这叫什么事儿啊。”小允这臭小子，真是什么都敢干。还有，小丁母子也是，居然连人都没搞清楚。这幸好是发现了啊，要是没发现三书六礼都行完了可就不兴无故反悔了。 “我哪知道他们顾家五房还藏着一个不为外人知道的姑娘啊。”大公主一脸讪讪的。 何皇后道：“见一面也无妨，总不能让本宫收回成命让人不用来了吧。倒是你们，搞清楚到底是哪位姑娘没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茬事，忙问旁边的大宫女，“本宫记得另外一个也是顾家五房的姑娘吧？” 那宫女在旁边听着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听到皇后问，忙道：“是的。” 这话一出，大公主问道：“另外一位？” 何皇后心道，这舅甥俩还真就看上了同一个姑娘不成？ “本宫是同时召见顾家五房的两个姑娘，都是十一岁，只相差两个月。另一个是皇上让本宫召见的，说是小允的朋友。” 大公主的脸白了白，不会是他儿子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吧。她教了小丁十五年凡事要让着小舅舅，他也一直很听话。可这件事他怕是不会听话了。 大公主出宫上马车的时候差点一脚踏空，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了。 “回、回去！” 一回到公主府，之前奉命去将功折罪的人便被传了进来。那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自高兴的道：“公主，奴婢查清楚了。顾家五爷还有一个外室女，只比十三姑娘大两个月，并没有上族谱。” 大公主眼前一黑，再无丝毫侥幸之心。 “赶紧把大公子叫回来。至于这个无能祸主的，拖住去给我狠狠的打！”要不是这人办事不力，也不至于把这事闹了出来，如今父皇和皇后都知道了，她的儿子她知道，旁的能让，这事不能。现在事情要怎么了局？如果父皇跟皇后不知道，至少是明面上不知道，事情也许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就像是小时候他们舅甥俩打架，反正小允不告状，父皇权当不知道，这事儿就过去了。 旁边人都看出大公主情绪濒临爆发的边缘，因此连打多少下都没敢问，直接把人堵住嘴拖了出去，就在院子外头开打。 孙小丁正在处理公事，见到公主府来人找他，还说出大事了，他娘的情绪非常的不对劲，便向上峰告了假随来人回去。 回去发现院子里下人正提了水在冲洗，地上像是血迹。这还真是出大事了，他娘很少会这样发作下人的。待到问清楚被发作的是跟了母亲多年的、就是今早发誓要将功折罪的人，孙小丁拧眉进了他娘的屋子。 “母亲，急急忙忙叫我回来什么事？”他在追查琅琊山那伙突然失踪的土匪，那些人跟平地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线索。 大公主抬起头，“儿子，那件事咱算了吧。那姑娘，你小舅舅也喜欢。” 孙小丁觉得脑中轰地一声，那个最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成真了。原来昨晚小舅舅说的人才是他要找的马车美人。 “他说他们是朋友。” “娘娘都要一并召见了，还是父皇的意思。你觉得是朋友这么简单？”这个小允，人家深闺里的小姑娘，怎么跟他就成了朋友了？难道那姑娘行为不规矩？ 昨天孙小丁还嗤笑来着，现在还真的希望就是小舅舅一厢情愿认为的朋友雷神重生。他静默了半晌才道：“皇后几时召见她？”他要去瞧一瞧，到底是不是她。 “就是大后天吧。你可别乱来啊！” “我就去瞧瞧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而已。”他不干趁夜去的事了。现在他脑子乱得很，让他冷静几日再说。 顾琰接到让她和顾珏一起进宫的懿旨，百思不得其解。皇后要见顾珏还说得过去，因为孙小丁嘛。可皇后从哪里知道她了呢？太夫人再有人脉，铺路也不可能铺到皇后跟前去了啊。难道就是因为秦相夫人说她的书法有即将自成一体的雏形？不可能吧，堂堂皇后忙得很呢。 太夫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先别想这么多了，你且准备着。回头挑好衣裳穿来我看。” 一旁的四夫人和顾琳都是羡慕嫉妒不已，之前长房母女进宫参加赏梅宴，现在又是五房姐妹俩被单独召进宫。好事是轮不到她们庶出的头上的。 顾琰带着疑惑回去，顾瑾正盯着端娘铺在床上左右询问的华服看。琰姐姐怎么这么好命啊，去见了丞相夫人不说，现在又要进宫去见皇后了。 顾琰莫名其妙的准备着，想了想让小兰去给七巧娘子传了话，让她帮着打听一下皇后为什么要召见自己。她一直以为七巧娘子是晋王的人。 次日下午她被七巧娘子留堂，单独传授浮雕绣法。 待人都走了，欧允走了进来，“你说皇后要召见你？” 原本以为晋王只是通过七巧娘子传个话给自己，没想到是欧允亲自跑来了。顾琰点点头，“嗯，让我跟十三妹一起进宫去。” 欧允摸摸下巴，“见你们家十三姑娘怕是因为孙小丁，见你，难道是因为我？”他接到消息是也吃了一惊，老头子想干嘛？那天还让人打听秦相孙女来着。还暗示人家不得私自定亲。 “咱俩可不是那种关系啊，干嘛见我？”顾琰脱口而出。 “这么着急撇清干嘛，我又没说过是。也许是我时常来找你，宫里误会了吧。” “那你以后少来一些，我可不想被误会。”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她过几年要跟着明晖出去行走江湖骗吃骗喝的。 欧允瞪她，“你个过河拆桥的，现在又不是你用得着我的时候了？我走了，你放心就是，皇后人挺好的，不会为难你。” 欧允出了顾府径直到了紫檀精舍，正好明晖也在，见到他来意欲避开，欧允道：“明晖道长留步，事情跟你徒弟有关。” 明晖吃惊得很，什么事情把死丫头卷进来了？ 皇帝笑道：“原来顾家小姑娘就是明晖你的徒弟啊？我说小允怎么会认得的。”明晖救了晋王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晋王极可能是伤在国师手下，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讲。 “是啊，她跟小爷就是那时候认得的。”明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看欧允，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欧允道：“你让皇后召人进宫做什么啊？” “你能好奇跑去见顾家十三姑娘，老子就不能好奇想见见你这位小朋友啊。” 明晖越听越糊涂，这怎么又跟顾家的十三姑娘扯上关系了啊？ 皇帝自然已经知道了大公主母子闹出来的笑话，所以他更好奇了。跟他这个幺儿做了几年朋友，又一眼就迷住了他眼高于顶的外孙，跟他家老三关系也甚好，还有那一手在同龄人里罕有人及的书法、画功，再有那歪解‘老头子’的歪才，这是怎么样个女娃子啊？至于花落谁家，这个不急和老师同居：风流学生最新章节。现在才多大点啊，而且看小允这副模样也是什么都还懵懵懂懂的。他是不是把这小子给宠得在某些方面有些傻了啊？ 明晖半天才明白过来，皇后要召见死丫头跟她那个关系不大好的妹子。原因跟眼前的欧允有关。趁着皇帝转过身，他有些不满的看了一样欧允，你小子这是给我徒弟惹出来的什么事儿啊？事到如今，也不能请皇后收回成命了，到时候自己也进宫来瞅瞅怎么一回事吧。 到了第三天，顾琰和顾珏同车进宫，在车上，两人谁也不理谁。顾珏是满心雀跃，顾琰却是直呼倒霉。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这一天，皇后那里挺热闹的。淑妃，德妃都来了，淑妃是为欧允而来，德妃是为侄孙女顾珏来的。德妃之前不知道，不过既然皇后要召见顾珏，她自然要打听一二了。皇后只说是听说顾家这对姐妹花出挑，所以叫进来看看。 德妃怎么肯信，着人去问茯苓。茯苓想着之前大公主跟自己通了气，现在皇后又要亲自召见，这事儿也算有些眉目了。再说姑姑又不是外人，便如实说了。德妃也觉得挺满意孙小丁的，她的儿子四皇子渝王也是大皇子阵营的，于是今天高高兴兴的就来了。至于为什么不是等着人从皇后这里出去再召见却是因为听说皇帝也要叫去见一见。 “怎么大公主没有来啊？”德妃如是问。 何皇后道：“本宫又没有叫她，她来做什么。再说听说身子不甚舒服呢。”德妃跟孙家要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她都有些为那个被错认的小姑娘担心了。茯苓县主可是她的嫡母啊。这于她而言，根本是无妄之灾。不过，既然小允也喜欢，他知道护着的。 跟在小太监身后，顾珏走前头，顾琰走后头，一路往皇后宫中而去。没办法，所谓嫡庶有别。 “臣女靖西侯府顾珏（顾琰）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淑妃娘娘，参见德妃娘娘。” “都起来吧，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顾琰抬头，看到上头坐了三尊菩萨。呃，不是，三位娘娘。怪不得都想当皇帝呢，这样的美色享受真是不一般。正中的皇后正是盛年，旁边两位虽然略上了些年纪，但保养甚好，风韵绝佳。 何皇后看看高一些的顾琰，嗯，真是个精致的小姑娘，难怪了！再加上听说来的书画双绝，胆识过人等等，是很能让人动心啊。可惜是庶出的！而旁边被无辜卷入此事的顾瑾，也颇为出挑，只是比起顾琰容貌就要略逊色些了，而且听说各方面也要稍逊一筹。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一个稍微出挑些的大家闺秀。 德妃很是和蔼的看着顾珏，淑妃则是挑剔的打量着顾琰。皇帝昨日高兴，来看十七公主的时候脱口所出这顾家丫头和秦相孙女交好的事。听着竟像是觉得秦相孙女跟小允很是般配，而此女就可以纳为妾室。大公主母女搞错对象的事，欧允还不知道，淑妃也不知情。她不满意的是，似乎这丫头的存在让皇帝更坚定了将秦相孙女作为小允正室的重点考察对象的心。 皇后和和气气的问了几个诸如平日在家都读什么书，做什么消遣之类的话。顾珏和顾琰恭恭敬敬的答了。然后来了一个太监，皇后便道：“顾琰，你跟着这个公公去吧。” “是。”顾琰福身出去，跟着那名太监一路走去，也不敢问带她去哪里。不睹皇居壮，不知天子威。如今的皇宫可不是她从前花五十元买票去参观的熙熙攘攘的故宫。到处是安安静静的，很是肃穆，让人不由自主就生了敬畏之心。不由就想起了明晖说他初见皇帝时有些不太中用的表现。 孙小丁就站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顾琰走过来。这回终于把她看清楚了。不出他所料是个美人胚子，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美些。 那太监口称‘孙公子’上前给他行了礼，顾琰便也福身为礼，然后侧身站着，等那太监和孙小丁说话。 正文 081 面君 章节名：081面君 “皇上让带顾小姑娘过去紫檀精舍，奴才就先过去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顾琰听了一愣，居然是带她去见皇帝。她还想着是不是欧允给她解围，怕她在皇后那里不自在呢。三位娘娘高居上方，还真有点三堂会审的意味呢。皇后再和气，那也是皇后啊。至于那个看到自己有些鄙夷的德妃，她也有隐忧。这是继母的亲姑姑，要是看她不顺眼回头直接给她栽个罪名可不得了。还有那个上下打量她的淑妃，欧允的亲姨母，那感觉真像是在菜市场挑肥拣瘦啊。的确是不自在的很，所以被带走她原本还有几分高兴来着。结果没想到是被带去见皇帝啊。 孙小丁看她脸色数变，收敛心头的郁闷，柔声道：“你莫怕，我皇外祖不会跟个小姑娘过不去的。” 顾琰有些讶异的看孙小丁一眼，他今天看起来还挺像个温柔地好人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勉强也算是他未来大姨子的缘故？ “多谢孙公子提点！”顾琰又行了一礼，见那太监又开始走了，赶紧跟上。 到了紫檀精舍，顾琰闻到道观里那些香的味道，然后就看到一身道袍立在跟前的明晖，她心头立即一松，脸上露出雪化云开一般的明媚笑颜。然后就听到明晖冲她瞪眼道：“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顾琰这才看到正中的蒲团坐着，也是一身道袍的皇帝，她楞了一下，然后跪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欧允一直一口一个老头子的，她还以为多老了呢。这根本就是赵文瑄版的唐明皇么，还很帅的大叔好不好。居然有了孙小丁那么大一个外甥了，看不出来。 她楞一下的时候，明晖一时没忍住把眼给瞪圆了，这个时候还敢发痴！这可是皇帝啊，死丫头胆子比他还大不成？ 其实顾琰只是电视里看皇帝看多了，而且皇帝穿的是道袍不是龙袍，她这会儿暂时还没有什么真实感。而且皇帝也只是静静打量她，没有故意散发出什么气场来吓她。 “你就是顾琰啊，朕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平身吧！”皇帝徐徐开口。 顾琰道了声‘谢皇上’然后站了起来，“皇上您一定是听欧允说得，他肯定没说臣女什么好话。” “你们是朋友？” “是。”顾琰大大方方的道。有这个爱儿的朋友的身份，也算是个护身符吧。她这会儿甚至生出几分不合宜的、从前去同学家玩耍时的感觉，整个人便不那么紧张了。 “听说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晋王，他也失血过多而死了。说起来，朕倒是要好好多谢你。” “那都是臣女应当做的。” 明晖心道，得，还真的比他镇定呢。 皇帝显然也很满意她的镇定，“你可知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何？” “欧允说是因为他的缘故，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女与他的关系。” 皇帝笑笑，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你既然是明晖的徒弟，可懂道家经义？” “臣女道家经典倒是看了不少，不过里头很多都不甚了了。想来这也是要靠天赋和阅历的。”她以前在小道观，都拿这些当练字的抄本，自然看了不少。明晖那里也没有别的书。 “看了不少啊，那你过来坐下给朕读经。明晖你先下去吧。” “是。”顾琰过去挑了皇帝近前的蒲团盘腿坐下，然后开始念他指定的经文。这些，她是熟读能成诵的。那几年在庄子上，又没有其他的读物。不过，里头的意思真的是没怎么明白。 明晖见顾琰应付得来，便躬身出去了。 欧允原本没怎么当回事，反正何皇后之于他，绝对的老好人一个。怎么都不可能故意找小丫头的麻烦才是。结果收到消息说人被带去紫檀精舍了，而且路上孙小丁还冒出来很和气的和她说话来着。 这事跟孙小丁有什么关系啊，他的马车美人不是在皇后那里么，后来又被德妃带到自己宫里去了么。 “何山，你说这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文章啊？” 何山这会儿有些想法，但不敢轻易出口，于是道：“是啊，怎么回事啊？” 欧允瞪他一眼，“把人叫去紫檀精舍要干嘛？算了，反正她师傅在那里。倒是孙小丁的行为有些诡异。”不去关心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却去关心大姨子了。那不是他自己看中的么，还满意得很的样子。欧允脸色忽然变了变，看孙小丁那日在顾府房顶上路都不认得的样子，他、他不会搞错对象了吧？毕竟，都是顾家五房的姑娘呢。小丫头又没有入族谱。他们之前也有见过面的。 于是欧允也风风火火的就往宫里赶，去堵孙小丁，却没有深思这关自己什么事啊。 孙小丁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几日大公主在家愁得都病倒了。 “你干嘛这样子看我？”欧允道。 “小舅舅为什么来？” “我问你，你干嘛在半路堵着琰儿？” 琰儿，原来她叫顾琰啊！ “我总得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 “真的是你弄错了人？” 孙小丁颔首，忽然笑道：“说起来琰儿还是小舅舅的朋友，还望小舅舅在她面前为外甥多美言几句。一时弄错了不要紧，改正了就好了。” 欧允的脸色几番变化，竟然真的是这样！孙小丁一见钟情的是小丫头。那小丫头呢，那天听着她对孙小丁印象其实也不错，还有些嫉妒她妹妹的样子。他们两个凑成一对，欧允怎么想怎么别扭。 孙小丁心道，你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还要跟我争？只是，皇外祖都知道了，怕是不会容他先下手为强。而且母亲也不会答应替他去顾府提亲。还有，这次错认的风波肯定不小。想到这些他头都大了。 “小舅舅，外甥先告退了。” 孙小丁扬长而去，欧允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道：“不行！” 顾琰给皇帝念了一本经书，欧允来了，然后就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她下意识的摸摸脸，难道她竟然脸上有什么不对就在皇帝跟前杵着。呃，幸好他是闭着眼睛在听啊。 皇帝睁开眼，看看欧允，然后对顾琰道：“看来你的确很熟。”翻书的间隙，下一句已经很流畅的就从口里吐出了。 顾琰笑笑，这些书她看了三四年呢。 “刘方，安排人送她出宫。” “是。” 顾琰到了外头，探头往门口的大水缸里望了望，她没什么不对劲啊。每个殿阁前头都有几口大水缸，还有人负责换水，可是里头不是用来养鱼的。是因为宫殿都是木质结构，所以储水预防火灾的。 刘方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让领顾琰出去。他很喜欢她的画，觉得是可造之材。而且这可是小爷看中的人，他自然不会怠慢。 顾琰墩身一福：“多谢公公！”很多穿越前辈总结的规律，对待太监一定要表现出打从心底的尊重。而且，她既然学各门技艺，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刘公公的大名，心头是真的很敬重。 刘方点点头，“小姑娘多礼了。” 顾琰其实还想去见见明晖的，可是既然没人给安排，这个地方她还是不敢随意提要求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出宫，等待晋王府来人接。 结果路上让她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国师！她避让到一旁行礼，国师看到她从紫檀精舍的方向出来不由止步问道：“小姑娘是谁？” “回国师的话，我是靖西侯府的姑娘，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进宫。” 国师疑惑，皇后召进宫来的，怎么从紫檀精舍出来？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与其在这里盘问一个小姑娘，不如回头让人细细打听。之后打听到是因为欧允的关系，他也就暂时搁下了。 顾琰到了宫门处，拿出肖嬷嬷给她准备的锦囊，“有劳公公送我出来，这个公公拿去喝茶吧。”对刘总管她可没敢来这手，只表达了适当的对前辈的敬重。 那小太监笑笑收下，她之前在里头给皇帝念过经书，这些人可都是火眼金睛，收下笑道：“顾姑娘慢走！” “公公再见！” 顾珏已经坐在马车里等候了，两人既然是同车来的，自然该同车回去。原本以为会是顾琰等她的，毕竟她又到姑奶奶那里坐了许久叙话。没想到她都出来半天了，顾琰才出来。 “你被叫到哪去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私底下，顾珏从来不叫顾琰姐姐。 “紫檀精舍，为皇上读经书。” “什么？”顾珏差点咬到舌头。 顾琰不再理会顾珏，只抬手在车壁上敲了敲，示意车夫可以走了。今日跟来的是小兰还有顾珏的贴身丫鬟小莲。这两人也被顾琰的话惊呆了。 半晌，小兰才道：“姑娘，您不但见到了皇后，还见到皇上？”方才十三姑娘出来，好一通炫耀啊。她见了皇后、淑妃，德妃还特地带她去自己宫中喝茶吃点心。虽然顾珏只是和自己的丫鬟说起，小兰听到了还是觉得她在显摆。而且方才小莲也好得意啊。现在好了，该抬头挺胸的是她了。 顾珏回过神来，又要追问，顾琰把眼睛闭上，“小兰，我累了，到了叫我。” “是。”小兰脆生生的答道。 顾珏知道再问也得不到答案了，只有闷闷的闭嘴。这个野丫头，走得是什么运道啊！ 顾琰顾珏回到府里，先一同去见太夫人。这会儿顾家男男女女除了上衙的都聚在这里，等着听她们进宫的情况。 两人一一做了说明，顾珏说到她去德妃处的时候，众人还觉得能想像。茯苓看女儿一脸平静的说起，还颇为欣慰。这孩子知道藏事了，不会那么浅薄的表露出得意的嘴脸来。 可是当听到顾琰到紫檀精舍给皇帝念经的事，包括太夫人都石化了。 “你、你说什么，皇上让人召你去紫檀精舍读经？”太夫人颤声道。 “是的，祖母。” 林氏忍不住了，“为什么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顾琰，她道：“我不知道啊，皇上没同我说起。” 众人白她一眼，皇上做什么还要同你解释么？ 倒是秦氏给出了一个解释，“想来皇上是想起了师傅。” 众人恍然，很可能是的。皇帝小时候可是自家这位祖姑奶奶把着手学的认字，教的读书。再联想一下顾琰最近传出去的才女的名声，不禁心头都酸溜溜的。都是顾家的女孩儿，怎么这等殊荣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哼，还不是太夫人偏心太过的缘故。尤其是茯苓县主恼恨不已，既然已经召了珏儿进宫，直接让珏儿去读经书不就行了，还特特的要把野丫头叫进宫去。哼，都是老虔婆和三寡妇之前为她铺的路。 太夫人想了想，这么说也有道理，“皇上同你说什么了么？” 顾琰摇头，“没有。”她去见了皇帝，给他读了经书，这是瞒不住的。至于说了什么，她就不信旁人这么厉害也能知道。 “那想来就是怀念一下故人。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人守着了，琰儿留下来陪着我就是了。”太夫人目光在顾瑾脸上一扫，见她掩饰不住的失落。今天原本又是顾瑾值日的。 “肖嬷嬷带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待收拾好了，瑾儿就搬过去住吧。” 此事暂时转移开了众人的注意力，想来皇帝也不会时时起心思缅怀故人。倒是十二丫头，这一回可是大大的露脸了。 待众人走完，太夫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相处了几年，祖孙之间还是有了一些默契。方才顾琰说话的时候看了太夫人一眼，她便知道了。 顾琰转过身，“肖嬷嬷，烦你亲自守在外面，任何人不能放进来。” 肖嬷嬷看太夫人没有异议，便墩身应了声是，然后带上人出去。如今，顾琰在东院发号施令，众人都是听招呼的。 等到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太夫人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祖母容秉，其实皇上召我去读经，祖姑奶奶可能只是原因之一。”明晖在紫檀精舍的事，顾琰不知道能瞒多久。可如果在她离开顾家之前就暴露出来，太夫人肯定会大为不满自己欺瞒的。所以，不如告诉她，反正她也不可能去告诉国师。 太夫人眼底精光一闪，“那还有什么原因？” “我在紫檀精舍见到了从前在庄子上的认字师傅。” “什么？”太夫人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顾琰这个认字师傅不简单是国师的小师弟，这事她是早已知晓的，所以现在并没有太过震惊。但即便如此，这消息也太大了。 “嗯，就是他，我没有认错。他还和我说了一句话。”就是‘还不快给皇上行礼’。不过，明晖就只是杵在那里，也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了。 过了许久，太夫人才道：“嗯，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烂在心里吧。”心头对顾琰什么都不瞒她，自然是很满意的。 “是。” “我让瑾儿住下来，你可吃醋？” 顾琰摇头，“有十二妹一起孝顺祖母，琰儿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琰儿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顾琰说着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膛，惹来太夫人一阵笑。 “好了，你今天进宫也辛苦了，居然一下子见到皇上跟皇后。回去歇着吧！”这份从容镇定太夫人是很激赏的，这么多晚辈，就只有这个琰儿有她年轻时的风范。 “嗯。” 肖嬷嬷在外头听了全场，再看顾琰，那眼底就多了些敬畏。她进去伺候太夫人躺下，“太夫人，琰姑娘可是叫您给调教出来了。去见了天下最至尊至贵的人，都如此淡定。” “唉，如果顾家家世还像五十年前，我一定为她争取太子妃之位。” 肖嬷嬷笑道：“来日方长！” 也是，晋王妃至今还没有儿子呢。谁说晋王做了太子，她就一定是太子妃了。将来的事，难说得很啊。 顾琰回去，顾瑾的丫鬟也都个个扬眉吐气的样子。小兰则是绘声绘色在给众人讲进宫的事，众人一边收拾顾瑾的行囊一边津津有味的听她说。只有小菊，依然淡定的收拾顾琰的书桌。 顾琰看她一眼，“说得好像你也一道进去了似的。” “哪啊，奴婢就是在宫门处候着。”小兰一时讪讪的。 顾琰不再理会她，转而向顾瑾道：“十二妹，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瑾有些哽咽的道：“琰姐姐，我知道，一直都是你给我机会。” “那也要你能抓住机会才是。” “现在真的太好了，我能留下，你也有了更好的机缘。” 顾琰点点头，“嗯，没错。如果你想回去看方姨娘，现在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了。” “嗯，我知道。我收拾好了就去。” 顾琰笑笑，什么时候只要别忘了娘就好。像顾琳一样，嚷嚷夫人才是她的母亲，姨娘不是她的母亲又有什么意思。 东厢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肖嬷嬷请顾瑾过去看了看，哪些需要换的，哪些需要添置的。又取了太夫人的对牌，让她自己去库房里挑家具。顾琰闲着无事就说陪她一起去，给她参考参考。这样，如果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说她的主意好了。省得顾瑾这也不敢要，那也不敢拿的。 正文 082 捅破 顾瑾搬到东厢房，果然就回去看望方姨娘了。两母女自然是喜不自禁，方姨娘一个劲儿的说，“瑾儿，你有出息了就好。姨娘就是当下死了也甘心啊。”近来爷和夫人待她都好了很多，下人也不敢再作践克扣，反而时时处处奉承着她。这都是因为瑾儿在太夫人跟前越来越有面子，如今更是住到了东院的东厢房。 “姨娘快别这么说，以后您还会更有福气的。” “嗯，我等着。”方姨娘擦了眼泪，“其实啊，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姨娘就安心了。如今你因为至孝被太夫人留在了身边，你的婚事就不会也这么被敷衍了。” “嗯，出什么事了么？” “我听到夫人同爷说，要把十姑娘许给爷看重的一个穷举人呢。”作为姨娘，方氏每日都要对主母晨昏定省，在跟前伺候起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虽然是举人，听着比八姐夫好些。可八姐夫不但是秀才，更是侯府庶子呢。怎么都会有一份产业的。三哥说过，能考上举人的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进士了。 “就是昨天，穷举人，而且已经蹉跎了两科了。可是那是爷看重的人，夫人这么决定，也没人能说什么。薛姨娘今天整个人都呆呆的。” “那十姐姐呢？” 方姨娘想了想，“她倒还好些。” 回去以后，顾瑾便对顾琰说了，顾琰倒觉得也不算太薄待。而且举人其实也是可以授官的，只是官职很低微。需要许多银子去打点，当然，还得有门路打点才行。只要顾琳下得了狠心，变买嫁妆，找四伯托托关系，还是可以指望的。而且，这是建立在一直考不上进士的基础上。说不定人家下一科就考中了呢。 只是，不管是打点跑官，还是读书备考，这可都是烧银子的事。平心而论，顾琰觉得顾琳不可能把嫁妆全贡献出去，现在也还没到必须要破釜沉舟的时候。 那就是先读书备考了。读书人清贵，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婚后肯定还是要用顾琳的嫁妆银子的。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并不比她预计的情况差，所以还差平静的就接受了。不过不接受也没办法，这年头讲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伯父四伯母都决定的事了，她与其像薛姨娘一样唉声叹气，不如平静接受，以后再图一步一步爬起来。说不定十姐夫以后还能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呢。 不过，这样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顾琰觉得她不能接受。婚姻对女人而言，真的是第二次投胎啊。 “那，三哥呢，三哥有没有好消息？”顾琰忍不住问道剑魂独尊。 顾瑾点头，“听说是要定下母亲嫡兄的嫡女。”四夫人娘家败落了，因此嫂子才肯答应将嫡女许过来。 “三哥满意么？” “应该满意吧。” 顾琰看看顾瑾，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三哥满意不满意也不可能同小了六岁的妹子说。这事还得问问四哥去。不过，也许此时不甚情愿，但等到进了洞房掀了盖头便满意了。四伯母长得很美，她的亲侄女应该是不差的。只不过，这近亲结婚，唉，算了，这种亲上加亲很流行的。而且也没有她一个晚辈置喙的余地。那接下来就是四哥了啊，他的身份估计也是娶舅舅的女儿了。这样对三伯母会好得多，秦家人也才能完全把他当自家晚辈照看。 顾琰问起顾珉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肯定不是菀表妹，我也高攀不上她。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她真的进了咱家的门，我跟四哥怎么处啊。再说了，我其实一直当她当表弟看待的。” 顾琰噗嗤声笑出来。顾珉告诉顾琰，三哥知道自己要娶舅舅家的表妹的时候，在前院的住处拉着他小酌，结果喝醉了，又哭又笑的，还是他瞒着人处理的。 顾琰歪头打量顾珉，“四哥，三哥倒是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你怎么说起自己的婚事这么冷静啊？” “我的身份，我要做的事，能像他那样肆意悲喜么？别说我了，琰儿，难道你对未来有太多感情上的期待么？”顾珉自己就是个少年老成的，对顾琰惊人的早熟并不以为异。 “我不会轻易认命就是了。等给我娘正了名，让祖母和大伯父在觉得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刻，我会狠狠的撕破他们的得意。然后，扬长而去。我对未来当然有期待啊，不过得等到我翻开人生新的一页。” 顾珉摸摸她的头，“还有期待，那就好啊。秦家的家教不错，我信得过。而且母亲会为我聘的，必定是贤德有才貌的女子。我们一起孝顺母亲养育子女。” 顾琰咬咬下唇，“四哥，皇子间的事，你不要涉入太深了。”她见了一回皇帝，只觉得高深莫测，这样的人心底难道会任由几个儿子肆意争夺么？唉，不过也难说，康师傅也是明君呢。可是，作为臣子卷入太深，真的好么？他们是需要助力，可是这样得来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琰儿，世上没有什么是白白得来的。云从龙、风从虎，能追随明主做一番事业是我平生所愿。” 唉，男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只想好好过好小日子。 就要过年了，太夫人也总算是痊愈了。老人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日，晋王府又派车来接顾琰。她知道是因为上回进宫的事，明晖要问个明白。说不定，晋王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不至于都这个时候还让人来接她。 之前晋王妃遣人给太夫人送了药材过来，所以，这次过去太夫人便让顾琰带上了顾家老宅送来的一些当地土仪，说是让王妃尝尝鲜。顾家的老宅在白山黑水之间，人参皮毛这些东西是比较易得的。之前跟着梁国公府的海船出海贸易也是出售这些，顾琰在太夫人身边听来的，有一些是族人从朝鲜那边弄来的。 顾琰指指盒中胖娃娃一般的人参，“肖嬷嬷的，长成这样得多少年啊？”这是老宅那边今年送来年限最长的一株，听说是近年来罕有，送给王妃正合适。 “约莫得在七八百年了。”肖嬷嬷一边说一边亲手绑上红绸带。 顾琰和顾珏咋舌。 肖嬷嬷比划道：“奴婢从前还见过比这更大个的呢，有好多年了，那会儿老侯爷拿来泡酒。那会儿的顾家，真真是第一等的勋贵世家刺明1637最新章节。” 顾琰笑笑，又跟她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肖嬷嬷大概给她洗脑洗习惯了，或者是年纪真的大了，如今愈发爱说这些。祖父再能又如何，可惜没养下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好儿子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总想着找回昔日荣光不实际啊。男丁靠不住，主意都打到女孩儿身上了。就算如太夫人所愿，她当了贵妃又如何？ 就算子弟真的有出息，一开始是依靠了裙带，也会让世人不齿的。卫青霍去病够厉害了吧，帝国双壁啊！可太史公把他们搁到里啊。还说什么‘自是之后，内宠嬖臣大底外戚之家，然不足数也。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不过，也许太夫人看得明白。要的不是名声，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祖母，琰儿出发了。”待到礼物都装妥当，顾琰屈膝福身道。其实其他东西都是装好的，即便王妃不派人来接，也是要送去的。只是这株人参是才送来，所以添进去而已。 “嗯，去吧。”太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顾琰出去，然后让人抱了她养的猫进来逗弄。顾瑾则自行回去温书。今天是女学休息的日子，这一点，晋王府如今也是很清楚的。 顾琰如常进了王府的大门，她往日最多在王妃那里走个过场请了安就离开了。有些时候还连照面都不用。可这回她被王妃热情的欢迎了。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好容易才脱身去了明晖那里，就见到他满脸的阴沉。跟方才王妃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截然相反。 “哇，你干什么啊？”顾琰拍拍胸口，不高兴的道。 “你和欧……算了，这个我知道。孙小丁又是怎么招惹上的？” “谁招惹他了，就是那次封街遇上。还有那天进宫，他好心宽解了我两句。你摆什么脸色嘛？”而且，招惹，这个词不好乱用的。 “哦，对了，欧允说他看上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子了。就是这样！” “是就好喏！他是看上你了，然后让人去打听，结果五房就一个年龄合适的。” 顾琰嘴张大，“我跟他真的就只见过那两次。” “这年头，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明晖嘟哝。他是知道小丫头长大，肯定是倾倒众生。可是如今居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了。他仔细看看她，因为习武的关系，她身材修长，看着像是有十三四了。虽然脸跟声音都还有些稚嫩，可谁都能看出来这长开了绝对的美人。她家老太太更是从仪态、举动各个方面刻意培养，她有意无意的就会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清纯又魅惑。这样的人物是要关在家里少放出来。 顾琰的脸垮了下来，这要是让茯苓县主和顾珏知道了，她不是完了。如果没有搞错对象这回事也就算了，可是听欧允说大公主和继母都有默契了啊。而且，继母对孙小丁不用说是很满意的。就是顾珏自己，肯定也是。要不然，那几次姐妹们说起未来的九姐夫，顾珏干嘛露出那副表情。 顾琰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要把太夫人的大腿抱得更牢靠。话说明晖回来以后，她都有些不像从前那样上心了啊。继母本来就恨不得整死她了，这下肯定变本加厉。孙小丁，本姑娘要被你的糊涂害死了！要不是明晖告诉她，她八成防备指数很低的情况下被继母整得很惨。毕竟，自从她到了东院，继母的手就不太能伸过来了。她虽然不说高枕无忧，但太夫人在一日，她还是可以安逸一日的。 明晖看她一脸的纠结，生出一丝同情来，眼看着在顾家柳暗花明了，又遇上这种事。而且，还有更大的打击等着她呢！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道长，王爷有急事找！” “等着我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明晖丢下这么一句话匆匆出去了。 顾琰苦逼的点了点头，进屋找了个蒲团坐下圣狩。怎么这种事都有啊？简直是妃来横祸。等等，孙小丁怎么就看上她了？他不是被逼婚然后随口扯了她出来当挡箭牌，然后又稀里糊涂的把她和顾珏弄混了吧？顾琰挠挠头，可是好像也不像。那天在宫里遇到，她是能感觉出他的善意来的。 那么，他是真的看上她了？太生猛了，她翻过年才十二呢。不过这地方都早婚，这段时日祖母和肖嬷嬷没少打趣她。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家里几个姐姐也都是这个时候就定亲了。呃，他看上她什么啊？看她长得好？他是公主的儿子，从小到大应该没少见识美女。屋里端痰盂的搞不好都可以去选美。她那天干什么了？哦，对了，她见义勇为来着。好像，她还为了哄欢儿唱了几声童谣。对，当时孙小丁就在马车外。 这样就可以了？她就这样拨动了那个刷地抽出刀来砍倒两个带头躁动的人，震慑住街上所有人的‘屠夫’孙小丁的心弦？他还真是纯情的可以啊。 “你在这儿想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顾琰下意识的答道：“想孙小丁真纯情！” 眼前人的脸刷地黑了，顾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话的人不是明晖。一般人接受不了她这种说话方式，就是四哥都不行！ “咦，欧允，你怎么过来了？明晖他去见晋王了。”顾琰站起来，然后招呼道：“你是在这里坐着等他，还是去晋王那里？”怎么说这屋子明晖都划了一半给她，来了客人她得尽地主之谊。看欧允也不说话，自己找地儿做了，顾琰又去旁边找茶壶茶杯。 “喝茶！”顾琰斟茶给他，整个过程，欧允一直看着她。顾琰想起来了，那天在紫檀精舍，他就是这么看着她。害得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跟皇上解释清楚了没有？”顾琰紧张的问。原本被皇帝误会只是不算太大的一件事，她是有些迁怒欧允。可是这事儿比起孙小丁做下的这件坑人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可是，一直被误会，而且是被皇帝误会，她还是不能不当成一回事的。 “没有。”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啊？我现在有大麻烦了，再加上你这桩误会，我应付不来的。”电视剧里，皇帝那可是最喜欢兼职月老，指婚把人送作堆的了。她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就跟个打小认得的朋友绑在了一起。而且，这不是还有孙小丁的事儿么，这简直是一团乱麻啊。 再想想那些清穿小说里被两个阿哥同时喜欢上的宫女或者穿越女，那能有好下场么。孙小丁和欧允虽然不是兄弟是舅甥，但是也差不多了。为了不让他们舅甥相争，皇帝把她给咔嚓了怎么办？她的大好头颅可不想这个样子就掉了。就算不是砍头吧，要无声无息让她自然死亡也太容易。然后，祸源没了，自然也就不用争了，一片和谐！ 怪不得刚才明晖的脸这么臭，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欧允他，居然还不赶紧的解释清楚。虽然那天皇帝挺亲善的，可是说不得就要为这事下黑手了。 顾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步过去，一把揪住欧允的领口，“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们一个二个都害我。你们是天之骄子，想干什么都没问题。可是我呢，我就是个外室女，挣扎着才能活得更好。你们却要把我往死里逼！”顾琰这会儿绝对是出离愤怒了的发飙，欧允这个高手一时没有防备，也是没反应过来她突然就露出真面目了，居然让她把领口给提了起来。 “放手，你个悍女！”得，他方才还一时不知该如何和她说话，早该知道她其实就不是什么大家女子。压根还是当年在小道观碰到的那个路都不好好走又蹦又跳的野丫头。压根就不是孙小丁那小子一厢情愿以为的那样。 那天她从紫檀精舍离开，老头子就问他想明白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再慢慢想，不着急。他一开始有些迷糊，然后是不敢置信，后来又花了些时间，终于接受了事实。然后方才听说她过来了，他便跟着过来了。被她这么一通闹腾倒是没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顾虑了，于是吼道：“我干嘛解释，本来就不是误会！” 正文 083 对策 欧允说完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顾琰的反应。而顾琰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两眼圆瞪，嘴巴成‘o’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发现欧允的衣领还被自己一双手揪着，他似乎也忘了。 顾琰赶紧的松了手，还帮他抹了两把抹平皱褶。好在他的衣服质地很好，领口更是浆得很不错，居然不太能看得出来。 “你不是在吓我吧？”顾琰小心翼翼的问。原本认为是皇帝误会了，她都已经脑补出了被‘自然死亡’然后消弭他们舅甥俩的争夺隐患，欧允居然说不是误会！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一番表白遭到如此怀疑，而且显然不是对方所希望的，甚至还是不太欢迎的，欧允有些胀红了脸，站起来丢下句‘谁有功夫来吓你’，然后大步离开了总裁娇妻太撩人。 剩下顾琰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啊！难道太夫人真的是慧眼识美人，知道她如此多娇，注定会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所以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调教她身上，而且成果显著？ 唉，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孙小丁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和搞错对象，会给她带来莫大的麻烦。但那毕竟只是来自继母，可欧允这个不是误会问题就大咯。 她估计孙小丁如果想娶她，肯定是不行的。大公主肯定不会让自己作为正室进门，因为她现在还是外室女。哼，她就是想让自己给孙小丁做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太夫人也是不会答应的。自己身上可背负着太夫人重振靖西侯府的巨大期望，怎可能给人做妾或者随便嫁人，孙小丁他总不能抢亲吧。 原本想着欧允解释清楚了，那边也就没事了。本来以他自身的品貌想嫁他的人就会多入过江之鲫，再加上皇帝爱子这个身份，怕是秦菀这样的王谢堂前燕也是由得他挑。这会儿顾琰可没心思飘飘然，这可不是后世追求女朋友，女方有拒绝权的。这是看上了就要弄回家去的皇权时代。孙小丁家世不凡，但太夫人还可以勉力拒绝。欧允如果要讨她当小老婆，那就是铁板钉钉拒都无从拒的。 别无他法，只有想方设法让他打消这个年头！ 应该也不难吧，主要是欧允打小没有同龄女孩子和他这么亲近，所以才对她有好感。呃，其实她也不算他的同龄人，要小整整五岁。可她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哪怕这古代比现代当小朋友辛苦多了，但心智肯定会成熟得多，不至于真跟十二的小姑娘一样。所以，她心智可不比他小。 听欧允说，除了晋王，他打小和皇家的哥哥姐姐都不亲近，就连淑妃长女都因为大了他几岁，而且多少有些吃味皇帝的独宠跟他有些疏远。就只有他家老头子的老来女十七公主和他玩得来。晚辈里面就是同龄人孙小丁还有晋王那个小郡主了。 所以，他自小接触的女性要么就是白芷那样大了好几岁，把他当半个主子半个弟弟一样照看的。要么就是小了一大截的又软又萌的小妹子。年龄稍微接近些的就是自己了。所以这会儿孙小丁看上自己，他多少有些朋友被人抢走的感觉。要留下她，最方便不就是把她收入他的后院么。于是…… 可是，她的一辈子怎么能这个样子就交代了。她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谈一场恋爱，谁叫她念的是男女比例一比七的师范大学，而且某方便又有些不开窍呢。这辈子一定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了结在欧允手上。 想到这里，顾琰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结果和推门而入的明晖撞了个满怀。她蹬蹬蹬退了几步，然后立稳桩子。开玩笑，如果这样子都被撞到，明晖一定会让她从头开始蹲马步的。 “急匆匆的要去哪里？”明晖皱眉。 顾琰苦着脸，“方才欧允来过了。” 明晖挑眉，“那看来不用我说什么了。”顿了一下又道，“你可知道皇上心底中意的儿媳是谁？” 顾琰问道：“是谁？”反正不会是她。她在那些贵人眼底做妾都是受了提拔的。哼，以为她想高攀么！ “秦菀。” 哦，齐人之福！欧允那小子打的好算盘啊！顾琰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呃，所谓的踏雪寻梅宴，不会就是给他选媳妇儿吧？” 明晖噗嗤一声笑了，“还有孙小丁，所以说你厉害啊，打败了满朝贵女，一箭双雕！” “那我们还怎么走啊？” 明晖摸摸下巴，“嗯，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我也没法我的长孙皇后最新章节。皇上面前，欧允一出谁与争锋啊！你自己想想办法先。不行咱们到时候就偷溜。” “听着咋像是私奔一样？” “你个百无禁忌的死丫头，连我都敢调戏。”明晖斥道。 顾琰吐吐舌头，她到了这里也就只能仗着年纪小口头调戏一下同样百无禁忌的明晖了。就像上辈子跟男闺蜜逗趣一样。 顾琰捧着头，“怎么办啊？这个欧允，人家什么安排都会被他弄乱的。” 明晖想了想，“只能让他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小子从小到大不管什么都是任他予取予求的惯了。要他打消念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顾琰觉得只能用两个人的这些年的交情来说事儿了。至于孙小丁，他总不敢跟他小舅舅争吧。只要他不争，那欧允就不会有什么执念，这件事也就有希望化解开了。 欧允很有些呕的走回晋王府，晋王听说了便把他叫到了自己书房。这整件事的发生，晋王还真是有些不在状态。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当年那个小丫头已经长大到可以当红颜祸水了么？他觉得还不至于吧。 再过个两年完全长开了还差不多。孙小丁大概是一时的心动，又被大姐催婚催得紧然后便把这么个人说了出来。后来小允又要争，多少就有些刺激到他了。他实在是从小就被教着要让着这个小长辈，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了些逆反心。连看上的小媳妇儿都要人家让，的确是过了一点，而且是人家先看上先讲的。至于小允他觉得多少有点小孩子抢玩具的感觉吧。他心爱的人跟物，从来就不容别人觊觎的。 这件事情他乐见其成，反正不能让齐王的人把明晖给拉拢了过去。虽然齐王手下有国师，但是他未必不想拉拢明晖。父皇如今对明晖倒是比对国师来得信任些。这是他好不容易铺垫出来的局面，可不想被齐王截胡。可别说明晖因为国师的关系不会到齐王手下去，如果国师在齐王那里没什么用处了，他未尝不会推出来换取明晖的投靠。 “叫我什么事？”欧允没好气的道。 晋王轻咳了一声，“碰钉子了？寻常！那小丫头还没有长到能解男女之事的岁数呢，肯定让你们给吓到了。” 欧允想了想，好像是被吓到了。晋王这么一说，他心头好过些了。至少不是他被那小丫头给嫌弃了。 晋王暗自好笑，继续开口道：“小允，你为什么喜欢琰儿啊？” 欧允想了想，“嗯，她长得比那些小姑娘都好看，而且什么都会。”和老头子嘴里他不曾蒙面的母亲很像。 “嗯，还有，她不怕我，也从不巴结我。”这点最要紧，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真。有老头子的偏疼，他就只缺真心对待的人。所以，他才会一直对从前的晋王念念不忘，对欧家那个他叫了十多年爹的人有茹慕之心。也因此，顾琰在他心头的位置，从来就和旁的那些姑娘不一样。 “这就是了，你喜欢的不就是她跟其他小姑娘不一样么。其他人，宫女也好，公主也好，对你要么是敬而远之，要么是献媚讨好。只有她，就把你当成欧允来对待。不过，如果你想要她一直不变，那就不能拿权势压服她。” 欧允不屑道：“谁稀罕靠老头子帮忙。” 晋王心头叹气，这世上也只有你敢说不稀罕父皇的偏疼。 “所以，现在你不能逼得太急了，事缓则圆。不然，小丫头搞不好就被你们给吓跑了。还有，你要跟明晖处好关系。” 欧允想了想，点头。他也知道在小丫头心底明晖是一个非常特殊非常重要的存在，亦师亦父吃掉黑老大！ “这件事其实也不急，琰儿才十二呢。你想让她过门，怎么都得十四吧。我听说父皇看中的那个也是个小姑娘，今年十三，比你小三岁，也要过一两年才能进门。这样也好，你也还没有定性呢。白芷还有三年到放出宫的年纪，就让她先替你管着内宅。”估计宫里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这么安排的。 “你方才说她跑，她能往哪跑啊？” 晋王伸出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你没看出来？他们师徒是随时打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圈名利场的。” 欧允挑眉，“可她不是靖西侯府的姑娘么？” “她是在庄子上长大的，而且之前也是在外头。所以，你别看她现在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骨子里肯定不驯的很。所以，等到他们办完了要办的事，肯定会离开。”他在小道观见到的小顾琰，是眼底眉梢都写着欢快和自由的。敢训他敢整他，哪像这几次到王府凑巧撞上给他行礼是那副规矩得不得了的样子。他可不觉得她骨子里变了。那如今的规矩就只能是装出来的。 “你说，离开京城？”想了想明晖躲国师躲了那么多年，至今都还没有暴露，欧允有了点危机感，如果他真的把小丫头带走了，以后再找不见了可不成。 “对，我不知道他们要办的事除了除掉国师、救明晖师兄还有什么，不过我怀疑和顾家有关。不然，顾珉不会对我隐瞒不报。不过这是他们顾家的家务事，原本我也没打算插手。我之前还在想要怎么留明晖呢。他这人不爱财，不爱权，闲云野鹤一般，跟国师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下好了，如果你能把琰儿留下来，就相当于把明晖也留住了。至少，是给他这绑了根线，从闲云野鹤变成了风筝。像他这样从小入道的道士，不会有子嗣。那么，传他衣钵的弟子就是最重要的了。名师也要求高徒，他想另找个合心意的弟子肯定不容易。而且这么多年早处出感情了，不然他怎么会在顾家庄子那里呆了那么几年。” 欧允看晋王两眼，他也知道晋王想当皇帝，想当皇帝的人看待人跟事是这个样子的。好吧，这也不算利用他。是他自己要介入这件事的。而且，晋王能这么实诚的告诉他就是没拿他当外人。至于小丫头和顾家有什么事，他自己去查吧。不过，她想办完了事跟着明晖离开可不成，他不答应。 只是，今天一时没忍住就跟她说破了。以后，她再不会那么自如的面对自己了吧。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才好呢？反正不能让她从此躲着他就是了。 晋王看他一脸的官司，忍不住沉吟，难道，不只是抢玩具这么简单？ 欧允站了起来，“我走了，以后还有什么有关她的消息，王爷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 欧允从晋王书房出去，遇上小厮传话说明辉道长请他方便的话过去一趟。他便知道是小丫头找他，因为明晖没事要找他。而且就是要找他，直接过来就是了。只有小丫头，不方便找到晋王的院子来，才会带这种话。 欧允便去了，只是态度不太好，“你当我是任你召之即来的啊？” 顾琰道：“哪能呢，只是我不是实在不方便么。所以才麻烦你走这一趟。”她也不想做个不方便在外行走的大家闺秀啊。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因为只是把欧允当成是不乐意朋友被人抢走的小子。她想来想去，还是没觉得两人之间几时擦出过火花来。而且看欧允这会儿这态度，也蛮正常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是顾琰认真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什么事，说！” 顾琰在对面坐下道：“孙小丁不可能把我弄到他家的。我祖母绝不会答应，大公主也不会答应。所以，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做朋友吧。” 欧允心道，还真跟他想的一样玉颜局。 “你怎么说？” 欧允道：“我又不差！” “是是是，小爷你好得很，你当然不差。只是，咱俩是朋友啊。你说多难得啊，咱们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多有缘分啊。” 没错，是有缘分！欧允的嘴角不明显的动了动。 “放心吧，我不会让老头子对你祖母还有大伯父施压的。”欧允说出顾琰想听的话。 她立即笑了，“这才是朋友嘛。本来嘛，人家被孙小丁那么搞一场已经很倒霉了。回头被母亲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整治我呢。再添上你这一出还得了？” 欧允蹙眉，“她经常给你排头吃？” “从来不会，明着欺压非嫡出的女儿，这种事情她才不会做呢。还记得泗水观的那场火么？” 欧允点头。 “那场火，让我父亲的一个通房衣衫不整的被外男看了去。她如今如何，我根本不知道。总之靖西侯府把她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如果我也从正门冲出火场，那也避免不了同样的情况发生。虽然当时我才九岁，但这样的名声留下了，我根本不可能嫁到好人家。” “你说那场火是你继母放的？” “我怀疑是她，不过没有证据。很多事我都怀疑她，可是都找不到确实的证据。所以，我才会怵她。” 欧允看着顾琰，“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嫡母跟外室女的一些矛盾呢。她竟然这么恶毒，那你在顾家的处境也太艰难了。”不过，以后不会了。他会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看顾起来，谁也别想再欺了她去。 看欧允无条件的就信了自己，顾琰颇有几分高兴。这些话她原本都只能跟明晖说的。而且，之前以为挺麻烦的事儿，居然这么轻易就办成了。剩下的就是回去搞定老太太了，她还需要老人家在继母搞小动作的时候护着她呢。 欧允看着一身轻松了不少的顾琰，看来，是真的被吓着了。一个小姑娘，突然遇上这种事儿，还一连两遭，是不可能不被吓到。虽然她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很稳重，（呃，有时候人来疯的时候例外）可的确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不过，顾琰看了欧允两眼，这小子几时这么好说话了？ 欧允自然知道她的疑惑，哼了一声，“我只是答应你，不以势压人而已。我还不信了，我还不如孙小丁？” 得，看来还是要抢玩具。不过，不惊动到皇帝就行。 “那皇上那里……”她真的没有要游走于他们舅甥之间的意思啊。皇帝不要把她就这么给处理了。、 “交给我就是，他不会多事的。” －－－－－－题外话－－－－－－ 因为母亲一下子病倒，原本年底就忙得不行的我，不得已断更了八天。谢谢大家的体谅，不离不弃！我还是不能承诺万更，万更我保证不了质量。只能说希望当我在状态的时候，能够偶尔加更。 之前停更八天，会陆续补给大家。嗯，上个月月票最后有两百多票，我一开始跟自己说过一百票加一更。那就是两更。这么算下来一共是十更。不过，不要催我补更的事哈，大家跟我一起把帐记着，慢慢抹平。这个月还是一样，月票一百票加一更。 .. 正文 084 受阻 顾琰也只能选择相信欧允能把事情搞定，要不然这件事简直是要打乱她整个的生活了。她现在得回家搞定老太太去了。 坐到回家的马车上，端娘看她颇有些忧心忡忡的，不由问道：“姑娘，怎么了？”难道在晋王府受气了？可自家姑娘不是受不得一点闲气的人。那就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顾琰抬起头，“回去再说。”端娘和小菊她信得过，可赶马车的车夫就不一定了。继母在顾府经营了十多年，谁知道手伸到了哪些地方。 端娘点点头，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小菊更是，她是知道顾琰去根本不是见什么晋王妃的，难道是明辉道长那里出什么事儿了？ 回到家里，顾琰直接就到了东院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一见她的脸色也觉出出事了，于是便让周遭伺候的人还有随侍一旁的顾瑾都下去了。 “祖母救我！”顾琰噗通声跪在了脚踏上，一把抱住了太夫人的腿。 “怎么了，你在王府遇上什么事儿了？”太夫人吃了一惊。这个琰丫头已经让她调教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如今如此作态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不是在王府，王妃告诉我一件事，把我吓到了。”顾琰抬起头来，鼻子涨得通红，显然吓得不轻。 “什么事儿，你说！” “祖母知道十三妹的事么，就是母亲和人暗中有了默契的事？” 这件事太夫人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她也还是比较满意就是了。孙小丁青年才俊，而且五儿媳和齐王府的交往她也算是默许了的。所以，府里能跟大公主府联姻，也还是不错的。本来她不满茯苓县主自作主张和齐王那边搭上线，但是后来想明白了，鸡蛋的确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知道一些，怎么了？”任是太夫人人老成精，这会儿也没弄明白顾琰怎么吓成这样。储位未定，晋王有机会，齐王一样有机会。顾家只要不卷入太深，那怎么都能保全才是。至于顾琰，事情没明朗，她不会轻易把她许出去的。就是真许出去了，许错了，整个顾家和一个送错去处的女孩儿，孰轻孰重她心头自然有数。 顾琰抬起头，脸上有些羞赧，“孙小丁他认错人了。” 太夫人愣住了，然后很快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是了，琰丫头没上族谱，而且之前也没怎么在外头走动。她跟珏儿年岁又太接近，大公主一时弄错了也是有的。这件事情，说起来跟自己想要奇货可居一鸣惊人还有莫大关系。 这就难怪琰儿吓成这样了，这些年茯苓做的那些事这丫头心头不会没有数的。现在发生了这样李代桃僵的事，让她的亲生女儿没脸，而且还会受到极大的伤害，她会做出些什么来不奇怪。 太夫人道：“这件事，宫里也知道了？” 顾琰点头，“嗯，王妃就是从宫里知道的消息。” “怪不得那天皇后要召见你，看来皇上倒是临时起意了。”事情牵涉到天家，太夫人也不能不慎重。这里头除了自家儿媳和孙女的面子，还有孙家，还有德妃跟她所出的魏王权色官途。 这事自己有责任，大公主责任更大，可那样的贵人敢去怪她么？还有，宫里又是个什么意思啊？那天把两个丫头一起叫进宫，难道是要以琰儿作为陪嫁的妾室？这可不行。可不能由着她们认错了人，还想把她两个孙女都给弄了去。是别人也就罢了，琰儿可不行。 这件事如果解决不好，她这么多年的盘算，还有花在琰儿身上的心血全白费了。她苦心调教出来这么出挑的孙女儿，可不是为了大公主的一个错认，就要白白赔出去给自己亲妹子当陪嫁侍妾的。而且，她顾家两个孙女儿许给齐王的亲外甥，那这个立场是不是太偏了一点啊。 太夫人沉沉吐出一口气，“别怕，万事有祖母呢！”大公主府是威风，可是是她们自己认错了人，顾家再是不如当年了，也不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顾琰顺着太夫人的力道站了起来，坐到她卧榻的边上。 “琰儿，好好想想，晋王妃告诉你这事儿，还透露宫里的意思没有？” “听起来，宫里的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就是真的有让珏儿为妻，琰儿为妾的打算了。 太夫人吐出一口气，“肖嬷嬷，着人把三夫人叫来。” “是。” 顾琰一愣，她就是想太夫人在继母发难的时候替她挡一挡，而且，不想把欧允的事说出来，顺着太夫人的思路暗示宫里是打算把她们姐俩都抬进大公主府才是正常发展。而且，那天不是一次性接见了她们两人么，这么说起来，是皇后等人觉得事儿挺有意思，这么一办还成了佳话也是说得过去的。怎么看这架势，太夫人打算快刀斩乱麻把她过继到三房啊？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总不能靖西侯府两个嫡女，一个给孙小丁做妻，另一个给他做妾吧。可是，她是不想做渣爹的女儿，可是她要做她娘的女儿啊。如果连她这个女儿都失去，她娘岂不真成了孤魂野鬼。可是事情这么急转直下，她一时也没了别的法子，更不能阻拦。 三夫人很快来了，听肖嬷嬷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也是一阵的无语。当着太夫人的面，更不好抱怨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婆母把琰儿藏着掖着才有今日的事的。 “儿媳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三夫人表态。反正过继琰儿她是满心愿意的，珉儿也不会有想法。以后她就有儿有女了，何乐而不为。而且，名正言顺成了她的女儿，很多事情她也能有立场说上话。 顾琰看着这婆媳俩的互动，明白过来过继的事不是太夫人为了解决问题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这事儿她和三伯母是有默契的。说实话，除了不能再做她娘的女儿，这件事如果这么发展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不是五房的人了，就不会那么受限于孝道被继母拿捏。可是这样又对不住她娘。先看看事态发展吧，她估计不会太顺利。渣爹跟继母不同意的话，这事儿还有得闹腾。 太夫人点点头，“那把老大两口子，老五两口子也都叫过来吧。” 顾琰腹诽，虽然我不是太反对，但是要不要问一下我的意见啊？不过，注定她是没有人权的。所以这会儿她也只是乖乖的呆在一旁没有说话。 乘着肖嬷嬷去吩咐叫人的当口，三夫人道：“母亲，只是这样一来，如果大公主府遣人过来向琰儿提亲要怎么应对呢？”顾琰过继到她名下就是嫡女了，顾三爷有皇帝追赠的三品文官的品级，她又是丞相的侄女，这个出身也配得上孙小丁了。大公主如果转而向三房提亲，那五房跟三房岂不是要起纠纷？ “我们顾家的孙女儿，是由得人挑来捡去的么？她既然是跟老五家的有了默契，要提亲那就向五房提。” 别的，三夫人就不担心了丫鬟夜夜宠王爷最新章节。这事儿要怎么办成，是太夫人的事，她只负责接收人。不然，就要传出她抢五房闺女的话了。 闻得太夫人叫，而且是把长房三房五房都叫了，侯爷夫妻还有顾询茯苓县主都很快来了。见到顾琰也在旁边，茯苓县主狐疑看了她一眼。什么大事，这死丫头也有资格旁听了。 顾琰坐在小马扎上给太夫人用美人捶捶腿。既然太夫人没让她回避，这事关她的事，她就留下听了。见到众人进来，她放下美人捶起身一一行礼。 顾诚看她一眼，和林氏对望一下，便知道事情跟这个母亲寄予厚望的侄女有关。难道，计划已经要开始启动了？看小丫头出落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局势虽然还不明朗，但让家里人都心头有数也是应该的。 顾询也有些疑惑，而且他之前就有些怀疑，而且也打定了主意不答应。他要当老丈人而不是叔父。 几人按平时的位置坐下，由顾诚开口，“母亲，您叫我们是有什么事么？” 太夫人坐直身子，顾琰也就收了美人捶，立到旁边。 “我昨晚梦到老三了。”太夫人看一眼两个儿子，幽幽地道。 这个开场白让顾诚和顾询脸上也露出怀想与唏嘘之色，三夫人低垂的头更低了。林氏和茯苓县主也适时的露出感怀的神色。而且这话说出来，为什么先找了三夫人来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老三生前有个心愿，不知道你们哥俩还记不记得？” 顾诚道：“记得，三弟一直说想要有一个像三弟妹一样知书识礼的乖巧女儿。”母子俩这些年算是合力撑着顾家，所以太夫人说了上句，这个长子立即就知道该怎么接了。而且，这也不是虚话，顾三爷生前是这么说过。这话，就是顾询也反驳不了。 太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记得就好。”说着转向顾询，“老五，琰儿这孩子不就正是你三哥生前心心念念想要的乖巧懂事知书识礼的闺女么，你肯不肯割爱？” 茯苓县主一动不动的坐着，这个时候她是不好表态的。可是她相信，顾询是不会答应的。这些年，顾询一直被母亲和长兄，还是自己想了法子帮他走门路升到了从四品，再加上自己的枕边风，他心头多少也是有了些想法的。太夫人和顾诚之前根本没想到一向无能又听话的顾询会反对，所以就没想过要事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这样他的想法肯定更深了。这俩人，未免太笃定顾家所有的事都掌控在他们手中了。 顾询看一眼母亲和兄长，吞吞吐吐的道：“既然是乖巧懂事又知书识礼，我自然也舍不得。”这些年，茯苓县主给他灌输的长房如何，五房如何，他的确是听进去了的。母亲眼底就只有爵位，只有袭爵的长房。哦，还有三房。那他呢，他也是顾家的嫡子，是她的亲儿子呢。他在那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他们都没想着要帮他动一动，让他成了衙门里的笑柄。 而且，他生出来这么出挑一个女儿，凭什么要把将来国丈的位置让人啊。母亲总是说他们是一家人，心头要想着整个顾家。可凭什么要他做这个牺牲啊。人在三房还是五房，不都是一样么。写到三嫂名下是嫡女，那写到茯苓名下不一样么？三哥的三品只是个虚职，他如今也是从四品了，而且他还才要到而立之年，以后还有得升的。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比不过早就已经过世的三哥吧。如今，有茯苓想方设法帮他铺路，而且还有个旺父的闺女帮他和尚书大人拉上了关系，这是迟早的事嘛。 太夫人和顾诚对顾询吞吞吐吐的回答都楞了一下，的确是没有想到听话了近三十年，凡事从来不反驳的顾询会拒绝。而且，他一向对琰儿不是都有她不多，没她不少的态度么。 这么三十年，顾询一向是听话的乖宝宝，虽然篓子没少捅，捅了就只会让母亲和长兄收拾，可他至少听话啊。可如今，连这近乎唯一的好处都不见了。太夫人的眼立即狠狠的扫向了低眉顺眼坐着的茯苓县主。小儿子会有这样的变化，还能是因为什么错诱不乖情人！ 林氏笑着打起了圆场，“母亲，这冷不丁的让五弟把闺女让出去，是有些不舍得啊。您也得多给他些时间嘛。” 顾诚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来这个五弟妹还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啊。再想想她身后和国师一派走得近的江家，他也道：“母亲，这事缓着办吧。唉，可惜我几个闺女，就没一个比得上琰儿的。” 他这么一说，顾询多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有三个闺女，其实并不是太在意顾琰。匀一个给三个也没什么，大哥连儿子都给了三哥了。可是，茯苓给他描述的未来国丈，而且是宠妃的爹的前景着实让他有些心动。而且，事实证明琰儿的确是有些旺父嘛。 太夫人收回了目光，“嗯，这事儿是我想左了。老三也好，老五也好，都是我亲生的。只是老三一心想要个闺女，我想着琰儿正合适，老五又一向大方，一时没顾忌到他这个当爹的想法。得了，你们几个妯娌都回去吧，老大、老五留下陪陪我。琰儿，你送你母亲还有两个伯母出去。” “是。” 顾琰知道这是要给渣爹洗脑了，估计是发现他有了不受控制的苗头，要赶紧扼杀掉。她送继母和两个伯母出去，茯苓和三夫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有林氏笑着和顾琰说了几句，问了问太夫人的身体状况。 其实如果是以前的顾询，这件事今天直接就办成了。所以三夫人此时也在吃惊，而茯苓县主却是有些担心顾询留下来被母亲和长兄拿什么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教条一压，是不是就会变卦了。一个唯母命和兄命是从的男人，实在是……他又不是还没有长大！ 反正要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野丫头一步一步越攀越高，最后压在自己亲女儿头上，茯苓县主是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顾琰送走了三人返身往里走，她其实很想问问三夫人关于过继这事她们是不是早有默契了。可是这种时候，她不方便和三夫人过多接触。 走到廊下，就看到顾瑾迎了上来，顾琰知道她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长房、三房、五房都被叫来了，就是四房被落下了。回头四夫人肯定是要问顾瑾究竟的。 顾琰言简意赅的道：“祖母有意将我过继到三房。” 顾瑾明白了，怪不得找了当家的大伯父大伯母还有相关的三婶、五叔五婶呢。不过，琰姐姐还真是命好啊。原来祖母对她有这样的安排，这样一来她身上唯一的出身低微的不足都被补上了，跟自己的距离就会越拉越大了。 顾琰没有心思多理会顾瑾的想法，道别回了西厢房，然后把孙小丁错认的事跟端娘、小菊、小兰还有马婶子几人说了。 端娘和小菊从上马车就担心到现在，听说是这么一回事都觉得是无妄之灾。 端娘道：“姑娘，是因为那次封街发生事儿么？” 顾琰点头，“是啊，不然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那太夫人怎么说？” “祖母担心宫里的意思让我做十三妹的陪嫁侍妾，所以打算将我过继到三伯母名下。” 端娘等人眼底都是一亮，如果是这样，那可算是因祸得福了。从五房不上族谱的外室女，到嫡支嫡女，这不啻是从地下到天上了。 “三伯母答应了，可父亲不愿意。” 端娘等人面上露出可惜，可是五爷是姑娘的生父，他不同意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兰道：“听说太夫人和侯爷将五爷留下了，想来就是说这事儿了。姑娘，还有机会的。” 正文 085 捣乱 1[ 2 ][ 3 ]..下页 顾琰道：“再看吧，这事儿我不方便做什么。”事情没成，她心头其实松了口气。她还是不想叫别人娘。她还要给她娘正名报仇呢。至于其他，交给太夫人去烦恼吧。反正是不可能按她想的发展的。有欧允横插一脚，她怎么可能被当做顾珏的陪嫁侍妾一同嫁去大公主府。 那边三母子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不过据说顾询离开的时候一脸的纠结。然后，没两天，听说太夫人有意将顾珏也接到东院来给她做伴。 看来沟通很不顺利，太夫人这是要逼着渣爹跟继母点头了。而且，这事儿还得在继母知道大公主府弄错对象之前。听说大公主病了，继母还备了厚礼上门去探望来着。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说到这个，顾琰真的是有些埋怨孙小丁。简直是无妄之灾，把她的生活全都搅乱了。 顾瑾听说了顾珏要搬到东院，急急的跑来和顾琰商量，“琰姐姐，十三妹真的要来啊？”不怪她着急，原本只是跟顾琰争宠，而且顾琰一向很照顾她，所以日子还挺好过的。可是如果顾珏这个根正苗红的五房嫡女也来，她怕是就只有靠边站了。如今她跟方姨娘的日子都好过起来，而且眼看要到说人家的时候了，如果再把她打回原形去过以前凄惨小庶女的日子，那真的是不好过。 “东厢房和西厢房都住了人了，她来了住哪？”顾琰觉得不太可能。继母不会让顾珏到太夫人身边成为太夫人拿捏她的工具的。 顾珏眨眨眼，这一进是没地儿了，后头住的是得脸的下人。真来了八成自己得给她腾地儿了，于是更加的苦恼。 顾琰正烦得不行，于是道：“十二妹，母亲不会同意的，你不用担心。” 顾瑾看出她有些不耐烦，从前琰姐姐不会这样的，而且祖母忽然要过继琰姐姐给三伯母也有些奇怪，怎么都不至于这么急才是，再想想那天她被赶出来的时候顾琰一脸的官司，然后立即就发生要过继的事。 顾瑾小心翼翼的问道：“琰姐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顾琰点头，“我麻烦大了，不过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不然，你也会被记恨的。”她可不能告诉顾瑾，回头她再扛不住告诉了四伯父四伯母，然后他们再告诉了别人，这件事就闹开了。 顾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还是比较信服顾琰的，既然顾琰说了顾珏不会真的搬来，她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而且顾瑾一向很懂得看人脸色，见顾琰明显在心烦，她也帮不上什么，便站起身道：“琰姐姐，那我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如果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琰点点头，“嗯，我送你到门口。”她的确是心烦意乱的，孙小丁认错的事，她过继的事……好在马上要过年了，暂时可以消停一段时日。 而大公主府里，面对来探病的茯苓县主，大公主颇有些头痛。她现在是完全不想看到和顾琰有关系的任何人的，儿子这回似乎死了心不肯退让，她都‘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他软化。 可是，当初是自己大意才弄错了，还去和茯苓县主暗示的。这会儿人家上门来探病，也不好一下子就把态度给改了。孙家在自家兄弟的阵营里那可是掌军权的，宫里又还有德妃跟魏王。所以，即便大公主满心的烦恼也不得不敷衍一二。她再是天之骄女，也不能跟人家说我弄错了，我儿子不要你的亲女儿，这事儿作罢了吧。只能慢慢的冷淡下去，让茯苓知难而退。她是女方，总不好巴巴的贴上来。 这个度不太好把握，而且大公主现在也是满心的烦闷，所以态度未免冷淡了些。好在汪翎羽随侍在一旁，热情周到，让茯苓一时没有深想，只当大公主是久病心绪不好之故。 被汪翎羽送出去的时候在二门处正好遇上了下衙的孙小丁，孙小丁看到她吃了一惊，走了过来行礼。从亲戚关系来说，茯苓县主是他堂姑姑，从顾琰那边来讲，她是嫡母，所以这个礼是肯定要行的。 茯苓县主现在看到孙小丁，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方才被大公主冷落了的一丝不满也随风飘散了。反正大公主心头就没有真待见过孙家人。只是，珏儿以后难免要受婆母一些闲气了。可是，低嫁她们母女都不甘，而且，这世上哪有真待见媳妇的婆婆啊。只要能把男人拿捏住，娘家又得力，婆婆拿媳妇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如今顾询不是也敢拧着不答应太夫人的要求了么。孙小丁这样的，更是无需调教就会站到前头护着媳妇的。 感受到她的眼神，孙小丁头皮一阵发麻，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自从那日在宫里见到顾琰已经又过去了好几天，母亲一直装病不起给他施压，齐王舅舅倒是没有表态，可是想必也不乐见他和小舅舅对上。再有这个现在还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堂姑母，她的嫡母，一旦知道了实情会如何变脸？ 等到把人送走，汪翎羽道：“大哥，娘差点就露馅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她要不是想着这是大哥心上人的嫡母，才懒得费心张罗呢。可问题是，小舅舅横插一脚，这个小嫂子要娶进门不容易啊。 孙小丁摸摸她的头，然后进去看大公主。母亲‘病’着，他下衙了第一件事自然就得过来探望。不然也撞不上茯苓县主了。 大公主看着他，“你到底打 正文 086 秘辛 顾珉看到了顾琰的眼色，跟她前后脚的走了出去到一旁的暖址：。 “四哥，我怀疑母亲已经有所察觉了。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就惨了。”她还在五房名下呢，茯苓县主是嫡母，要拿捏她还不容易。之前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而且她又到了东院，所以这两年才什么都没有做。 顾珉一早从秦氏那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如果要为难你，祖母自然会护着。就算背着祖母，她也不能对你太过分。毕竟，她是要名声的，是要嫁女儿娶媳妇的。可是，就怕她下黑手。”顾珉对茯苓县主这个五婶子十分的不感冒。上回他娘和琰儿的马车失控，多半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仗着她家是武将世家，手头有人。 顾琰点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她又是女孩子，名声是一点儿损伤都不能有的。不然，她怎么替母亲讨回公道。如果成了顾府的弃子，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她自己是可以躲到明晖那里去，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母亲身上的污水却是一辈子洗不清了。 而且，这次的事情，搞不好继母不会只是要毁她的名声而已。万一她把自己这个人也一并要毁去呢。对顾家来说，她是清白的女孩儿就是有用的，不然就是无用的弃子。她可不能真的指望太夫人和大伯父的保护。 就在顾珉为自己手上人手不足，而且可能拼不过茯苓县主的人犯愁时，雪中送炭的人来了。晋王主动借了人手给他。 晋王手上自然有符合条件的人，他是开衙建府多年的人，不像欧允，手头有最精锐的人，却全是皇帝直属的暗卫。这些人怎么可能和顾府有旧。要安插进去，除非杀了人冒名顶替，但是也有暴露的危险。 这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经营属于自己的势力的缘故。这就是人到用时方恨少。所以，他听说了这件事，也只能是看着晋王借了王府的人手出去。 晋王笑道：“放心吧，一定看顾得妥妥当当的。” “孙小丁！”欧允咬牙切齿的道。 晋王噗嗤声笑出来，“看来你是真恼了他了。干嘛不让父皇把他调出京算了？” “你以为正事上老头子会听我央告就做决定啊。孙小丁可是干吏，又不是白拿俸禄的。对了，把她爹弄走，让他把那个恶毒女人一并带去算了。” 晋王摇头，“如今正是那位五夫人忧心自己女儿终身大事的当口，而且大皇姐在开始慢慢疏离她了，她不会半点觉察不到。这种时候，她不可能离京的。而且，通常官员外放，如果老母在堂，带在身边的都是小妾。顾家媳妇是不少，可要打着这个旗号留下再正当不过。顾琰她爹应该也巴不得把妻子留下，带上美妾上路，或者到了当地再寻摸一两个妾室。” “那个……”欧允有心想骂一句好听的，想想他是顾琰的生父又只能咽了回去。 “我听说顾家太夫人想将她过继到三房，可惜她爹不肯。” 欧允咕哝了一句什么，晋王没有听清楚，不过也不在意。 “哎，你怎么不跟父皇要人去啊？除了暗卫，父皇肯定还有人啊。” “你当我傻啊，被他知道我对小丫头这么上心，还能这么安安分分的真的不插手？再说了，这里头还横插着一个孙小丁呢。他也不能太偏着我了。” 晋王心道，得，都觉得对方是横插着的。再想想顾琰的态度，他又想笑了。这俩看起来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欧允走了，今天才大年初二呢。老头子昨儿去祭天了，今天找他一起吃饭。这个年他过得怪没滋味的。宫里不方便公开露脸，欧家他也不可能回去。如今记在欧家族谱里的欧家小少爷是已经夭折了。 除夕夜，他在紫檀精舍候着，老头子在宫宴上早退了回来。可是，也不能退得太早了。所以他等得是百无聊赖。如果顾家不是因为孙小丁捣鬼警戒一下子提高到离谱的地步，本来他还可以去找小丫头的。想一想，百年世家，关键的时候还是有些底蕴可以拿出来的啊。居然生生把他欧小爷给难住了啊。 所以，除夕夜晚上，欧允真是恨毒了孙小丁。大年初一的在宫里见到，就大声招呼他过来给自己磕头拜年，然后给了他一把金瓜子压岁。只是有汪翎羽那小丫头在一旁小嘴儿甜甜的叫小舅舅，又一个劲儿的给他拜年作揖讨压岁钱的，他就没好太过发作孙小丁。汪翎羽也是他从小抱大的萌妹子啊，当着她面不好太作践她哥。 孙小丁倒也能屈能伸，当真就跪下给他磕头拜年，给他金瓜子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过去了。还说反正他是小辈，不吃亏。末了还‘好心’告诉自己，他将功补过了，派了人去顾家保护小丫头，差点没把欧允的眼给气红。 欧允不知道，他和孙小丁这幅幼稚了几岁的做派落到皇帝眼底，还真有点他俩在抢玩具的感觉。这也是因为顾琰还没有真的具备红颜祸水的本钱，所以他这会儿还能当一场闹剧在看。 顾琰有了几个保镖，进进出出心头踏实多了。没办法，她功夫还没有练到家。而明晖时不时在宫中，分身乏术。他说他既然暂时端了晋王的饭碗，晋王自然会替他关照家小，让顾琰放心就是。之前晋王那里一直没动静，是因为欧允把事揽过去了，晋王乐得袖手旁观。顾琰不知道，一直没有等到有人来帮忙，大过年的又不能再去晋王府，所以同顾珉说一声。既是让他帮忙想办法，也是让他跟晋王府通通声气的意思。 今年初一祭祖的时候，顾琰仍然没有进祠堂的资格。顾瑾满了十周岁，也已经记入族谱了，得以进去，不用在这里受冻。如果那天渣爹不反对，她这会儿倒是应该能进去了。不过，顾琰也不稀罕能进去跪着。反正过几年，她就不打算做顾家的儿孙了。因此，顶着下人的目光，跪得一脸平静。 按说就算是外室女，到了十二岁也是该记入族谱的了，毕竟离说亲已经不远了。只是，太夫人想将她记为三房嫡女，继母却想将她记为五房庶女，双方还在角力。所以，她倒是只能这么身份不明的跪在外头了。 里头的人祭祖完毕，被顾诚和林氏扶着站起的太夫人远远看到和下人一起跪在青石板上的顾琰，心头对顾询和茯苓县主的火气那是压都压不住。留下长房五房的儿子儿媳，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问道：“老五，你就要让琰儿一直只能跪在外头不成？” 顾询道：“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如今也该将琰儿记入族谱了。” “那你打算将她记到谁名下？这孩子实在出挑，我的意思是要将她记为嫡出，以后婚配上也可不受嫡庶之限。” 这个顾询其实无所谓，只是茯苓那里他也试着问过，却是不肯。他现在要靠着岳家才能得到升迁，于是讷讷道：“母亲，嫡庶之分犹如天堑，家里这么多庶出的，都恪守着这个分际。她只是外室所出，如此跃居众人之上，只怕让人不服。”他也知道如果顾琰记不成嫡女，影响将来他做宠妃之父。所以也是打算在茯苓那里徐徐图之。只是，母亲为何如此急切？ 太夫人冷笑一声，“她当真是外室女？” 被揭破往事，顾询脸上一白，不敢再言语。 在场顾诚和林氏是早知实情的，茯苓却是听得愣住，“母亲，您在说什么，她不是外室女是什么？” 今时今日，太夫人也不怕茯苓闹事了，孙家这个亲家太激进，和顾家已经越来越不在一条道上了。而且，她这会儿闹开有什么好处，顾珏就要说亲了，顾珲也渐渐大了。这件事她是最不希望闹开的人才对。 茯苓县主看其他人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转身问顾询，“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询无颜吐口，林氏便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五弟妹，说起来也是顾家一直亏欠了琰儿。可如果把她的身世公开，你不就成了继室了么，想祭祀这样的时刻，就得对着她生母行妾室的礼仪了。” 茯苓脸色变了数变，然后道：“公开了最得不着好的不是我吧。” 当然是这样！这事真要说起来，顾家有骗婚之嫌。对顾琰生母如是，对茯苓县主也如是。 “唉，都是七弟当年年少糊涂干下的事儿，所以母亲和侯爷才不得不……只是，琰儿这孩子可怜啊。好好的嫡出，却做了这么多年的外室女。如果再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低嫁匹配不上她的男子，我这个做伯母的都心疼。”林氏说的是顾琰，却是在告诉茯苓，无论如何你总是要做顾家的媳妇儿的，若是你因此大闹成了和离之妇，顾家得不着好，你儿女的婚事也只能降格以求，而且是降很多格。 茯苓立即就想到了大公主府，如今对方都已经冷淡了，如果这件事闹开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就算大公主府的婚事真的不成，她家珏儿也不能匹配太差的人家啊。这事儿闹开，顾家是会遭殃倒大霉，可她的两个孩子却也是顾家儿孙。眼前这几人就是吃定了她不敢讲出去，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还拿出来逼着她将顾琰记为嫡出。 “你们就不怕琰儿知道了记恨甚至是报复么？依我说，索性就让她埋没了也就是了。不然，等到她真站到了众生之巅，却转头寻你们报母仇。” 太夫人叹气道：“这事是老五做下的错事，后来种种都是为他补过。至于琰儿，如果一直养在庄子上也就罢了。既然接了回来，她又有如此品貌，顾家需要她，不能让她埋没了。茯苓，不过是让琰儿回到原本的位置，于你又无伤。而且将来她出息了，你也同样受惠。何必执拗于此，看不到更远更大的好处。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你如果实在觉得此事膈应人，就按我说的将她过继到三房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 顾询的头越埋越低，很有几分抬不起来的趋势。顾诚看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脱离家族掌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茯苓现在对他更是恨得牙痒，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只看到他外表种种的好。 顾诚道：“母亲，让五弟妹想想吧，这事儿对她冲击怕是有点儿大。” 太夫人点点头，“那老五带茯苓回去吧。你这辈子，唉，辜负了太多人啊！儿子，丈夫、夫婿，哪一个角色你是做好了的？都怨我啊，当初太惯着你。想着武有老大，文有老三，你这个老幺尽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说完幽幽一声长叹，儿不教，父母之过！一时的溺爱，教出了这么一个肩膀上担不得二两责任的幺儿。 茯苓勉强朝太夫人福了一福，然后直走出去。心头只想着，这辈子没能嫁个好男人，一定得挑一个好女婿！她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出去，这祠堂外头的人已经早就被疏散，也不至于被人看到她一开始有些失态的举止。至于他们在祠堂里的说的话，就更是不可能被偷听了去了。用欧允的话说，百年世家，多少还是有些根底的。而且，孙小丁和晋王派来的人目的都是为了保护顾琰，早就随她离去了。倒是一心想查清楚顾琰留在顾家是想办什么事的欧允，错失了一个很好的可以很便捷的查出真相的机会。他派出去的人，如今还在顺藤摸瓜在顾琰母亲的老家海底捞针呢。 茯苓县主病倒了，顾询又被撵去睡书房去了。不过这回，他也没了倚红偎绿的心思。太夫人的话，也打击到了顾询。他这辈子似乎也真的是太失败了。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存心要坑害人啊。 顾琰过来探视茯苓县主的时候撞上顾询在茯苓院子外头转圈圈，发现他用幽幽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觉得膈应得慌，“父亲，母亲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了。”渣爹这是怎么了？ 顾询这么看着顾琰，却是正在失落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罪证’出现在眼前，心情愈发的郁卒。如果、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顾琰被看得心头发毛，不知道他是撞什么邪了，却又不能不管不顾的走开，只得放柔声音道：“父亲，您是不是也不舒服？要不，琰儿给您把把脉？”她跟着吕太医学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不用，我是心病。” 顾琰心头好笑，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还会得心病啊？ “哦，那我进去看母亲了。” “嗯。” 顾琰被茯苓县主留下了，侍疾！顾珏病了，顾琇又太小，她要留下顾琰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顾琰心头实在是有点毛毛的，她担心是东窗事发了。 其实茯苓这会儿还不知道，她以侍疾的名义把顾琰留下来，只是想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她还真就没把这个滑不留手的狡猾丫头真正看清楚过。在她看来，顾琰之前一次次近乎毫发无伤的躲开她的算计，都有点运气的成分。可是，她就是能避得开，然后越活越好。如今老虔婆都把当年旧事搬出来逼着自己将她记为嫡出了。哼，就是记也只能将她记在自己名下，留下五房。这样才能永远用孝道压着。 她之前做过的事，不信这个丫头心头一点数都没有。太夫人说的让顾琰去攀了高枝，然后她也能跟着沾光的话，她心头只想冷笑两声。别看这死丫头现在恭敬得很，一朝得势，又不受什么限制，怕是就要将她和她的儿女都踩在脚下了。但是，只要一天她记在自己名下，就一天不能落下不孝的把柄。所以，不妨从现在就开始扮演母慈女孝。 顾琰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太夫人起居，所以侍疾倒也不麻烦，而且继母也没有格外的刁难她。只是，她心头还是有些惴惴。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啊？ 她现在住在从前的住处三春阁，颇有一些又回到牢笼的感觉。再看端娘等人，似乎也是这个感觉。她们如今在五房，当然不至于像从前一样，要个东西都困难。可是跟在东院的时候比，还是有很大不同。 给顾琰铺床的时候，小菊小声道：“难道姑娘就得一辈子被这么绑着？” 顾琰心道，才不会！她又不稀罕顾家的富贵荣华，不会被绑一辈子的。她如今会武功，懂医术，琴棋书画这些该学的都不比旁人差。以后离开顾府要谋生计也不会像刚从庄子上回来时那样艰难。再说了，还有明晖在呢。所以，除了担心孙小丁错认的事曝光，这个她倒是不太怕。 正文 087 答应 “没事儿，明儿咱们去探望一下十三姑娘，她这一病也病了好久了。[无弹窗小说网 .作为姐姐，我既然懂医术，还是去给她瞧瞧为好。”废话，虽然继母没有刻意刁难，可是每天也被指使得团团转。而且五房最近气氛莫名，她实在不想长待啊。不管继母在盘算什么，她都不打算配合。 明晖和晋王他们到底几时才能把国师给扳倒啊，她实在有些受不了再留在顾家了。何况还出了孙小丁的事，欧允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自由自在的日子，离她还有多远啊？ 顾琰回五房给嫡母侍疾的消息传到欧允和孙小丁耳中，俱都起了担忧百炼飞升录。倒是太夫人并不担心，只和肖嬷嬷道：“看来茯苓倒是颇有几分提得起放得下的气度，像是武将世家教养出来的。配我那个幺儿，屈了！” 肖嬷嬷点头，“嗯，五夫人这是要给琰姑娘一个晋身之阶吧。” 如顾询所说，顾琰如今是外室女的身份，一跃而居众人之上记为嫡出，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当初顾瑾是因为至孝被留在了东院，这个众人即便背地里有不服，却也无话可说。今日茯苓缠绵病榻，顾琰废寝忘食的照看，再有顾氏一门当权者力挺，在族谱上记为嫡出，这件事便不是什么难事了。族老们知道太夫人的安排也不会从中阻挠的。什么都没有顾氏一门重兴来得重要。至于年纪和茯苓进门时间以及顾珏的冲突，改小一岁便是，反正之前也没有排序。 太夫人揉揉额角，“只是，等到大公主府错认的事闹了出来，她怕是难以咽下这口气。而琰儿又在她名下，事情便不会那么容易了。” “可是，五夫人看来是怎么都不肯让琰姑娘过继到三夫人名下的了。那以后，琰姑娘的事，她的发言权可就大了。” “也只能先破了过去眼前这个局面再说了。不然，大公主真的来提亲，把琰儿当成侍妾讨去，我硬拒的话关系就僵了。至于旁的，我总归还是她婆母，她不能越过我肆意行事。” 肖嬷嬷颔首，茯苓县主要以孝道来约束琰姑娘，太夫人也可用同样的道理约束她。 顾琰在床上翻了个身，她这会儿也有些明白继母的用意了。只是，这个算计过自己数回的继母，真想借着这层关系拿捏她，那是拿捏不住的。这些年她虽然嘴里唤她一声‘母亲’，可没有真的当她是自个儿的娘。 原本她和继母是无仇的，毕竟她并没有插手当年的事。可是回到顾府几次三番的被她算计，两人之间没有旧恨，新仇却是有的。她是怎么会转了念头，打算顺着太夫人的意思将自己记为嫡女的？还有渣爹，那么古怪的反应！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顾琰想了一阵不得法，只得再翻个身打算睡了。侍疾还是挺辛苦，一早就得起身，睡吧。明天吃过早饭去探顾珏的病，探不好就想办法把顾家十三姑娘身体不好的消息散布出去。就不信她会顶着这个名头继续‘病’下去。谁家想娶个病怏怏的媳妇儿啊！ ‘叩叩叩’有人轻轻敲响窗棂，顾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是明晖？她拿了大衣裳穿好，靠近窗户，小声问道：“谁？” “是我。” 欧允！顾琰皱皱鼻子，“大晚上的，你有事儿么？” 不给他开窗户啊！欧允道：“你没事儿吧？”五房的警戒比起东院低了不只一个档次，他心头痒痒，忍不住便来了。 顾琰一听，明白了他是为什么而来，感动之余颇有些无奈，“我没事。其实你问问七巧娘子就可以知道，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欧允咬牙，这不是又一个多月没见到过她了么。看来，虽然他答应了不以势压人，她还是跟他讲起男女大防来了。从前这么冷的跑来，不是请他进去吃烤红薯，就是一起在暖暖的炭火边随意闲聊，哪会让他吃这种闭门羹。 “正月的晚上着实苦寒，受了凉可就不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哎，我又要去京郊大营了。”欧允隔窗说起自己的事。 “哦，好事啊，总比你整日无所事事来得好。” 欧允嘴角抽了抽，这种话也只有她会说。他军中呆了几年归来，也是觉得无所事事不好，所以决定故地重游。还有，顾琰言辞间对孙小丁干实事的欣赏，也是让他做下决定的一个重要缘由异界之逆天超市全文阅读。 “好好干吧！”顾琰打了个哈欠，然后无声的下着逐客令。 欧允有些讪讪的，而且他都出声问了，她也没有要向他求助的意思。那日向他吐露，只是压力太大，事情接踵而至脱口而出吧。说到底她还是没拿他当自己人。哼，他非得要她不把他当外人不可。而且，被方才撞上一前一后而来的孙小丁看到他吃了闭门羹可不行。 “我派人去你母亲的老家了。” 正欲离开窗边的顾琰站住了，然后打开了窗户，“你要做什么？”向暗处看了看，“算了，进来说吧。” 欧允往孙小丁隐身处笑笑，看，我能直接去敲窗户，还能登堂入室，你能么？ 顾琰提起用一层棉布保着温的茶壶给欧允倒了茶，后者道：“琰儿，你留在顾府是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顾琰一滞，然后把茶盏推了过来，“世上可有白吃的午餐？” “我不要你的回报的。”欧允断然道。 顾琰看他一眼，“可我不想平白欠人人情。” 欧允蹙眉，“那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事情好办，你就不会在顾家蹉跎这么几年了。” “我等明晖权势大了帮我。” 顾琰一句话内外的区别立显，欧允气得把茶水一气儿灌了下去，“哼，这事儿我管定了，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从头查起。就是要你欠我人情！” 顾琰一听不好，方才故意划清界限的话，不但没把这小子气走，反而把他激得耍起横来了。可是，来软的也不行。总不能真的就接受他的帮助吧。那回头还走的成么？她眉头紧锁，这小子软硬都不吃，很难搞定啊！ 欧允还在为顾琰那句分了亲疏的话气恼，总有一天，他要把那个明晖从她心头挤出去。 “你回去吧，夜深了！” 欧允哼了一声，起身离去。出了她的屋子又换上一张笑脸，省得被孙小丁看出来他们相谈不欢。这回眼见着他都能登堂入室了，他还不死心？ 孙小丁的确是满眼复杂、脸色不好的看着进入伊人屋中足有一刻钟才出来的欧允。 “小子，有时候要学会放弃！小舅舅不需要你让。”欧允拍拍孙小丁的肩膀然后离去。他不担心孙小丁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暗卫不会让他靠近的。 孙小丁脚步有些不稳的离去。之前其实也猜到一二，可是总不如今晚亲眼目睹感受来得真切。原来他们已经早就有了默契了么。时下，一个深闺女子在如此时辰将一个男子放入闺房，其中种种不言而喻。他方才一直没有离开，便是在哀悼还来不及开始便已经逝去的这一段心动，一时心痛难舍，伏在屋顶半步都移动不得。 知道实情的何山眼见欧允用如此手段将孙小丁打发走，想想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然后一扭头就看到欧允方才的得意自矜一扫而光，脸上代之以忿然。是了，孙公子是不知道顾姑娘颇有些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子的做派，所以才会被哄走。自家这位小爷，人家可也不要啊！ “看什么看？”欧允没好气的冲何山嚷道。被手下耳闻目睹他被人拒绝，这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我的小爷，你小声点。想惊动顾府巡夜的人，给顾姑娘带来天大的麻烦么？”那以后她可更不会搭理你了。 “走！”欧允脚下轻点，率先离去，“催那些人动作快些！” “小爷，咱们什么都不知晓，如此没头没脑的去查十多年前的旧事，这实在是快不起来啊美女请留步！” “我只要结果。三个月，再给你们三个月。” 顾琰对窗外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是那句话，功夫还没有练到家。她关上窗户叹口气，回去躺下。翌日一早被小兰叫了起来，梳洗之后略略用了早点便到了茯苓县主的正房。 “母亲，喝药吧，已经不烫了，刚刚好。” 茯苓县主坐起身子，顾琰一勺一勺的把药汁喂了给她，然后又伺候她漱口。说实在的，心头不是不憋屈的，她自己的亲娘还一天没享受过呢。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除了扮演好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还能怎样。 “琰儿”茯苓县主唤道。 “母亲有什么吩咐？”顾琰身子趋前，目光关切。 “你且坐着，咱们娘俩说说话。” “是。”顾琰心道，总算要动了么。来了七八天，继母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估着那件事还没有露馅，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倒是要看看继母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你回来以后不久就搬到东院去了，咱们也一直没有好好亲近过。可是，我待你还算不薄吧？” 顾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从表面上看，茯苓县主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室女的确可以称得上不薄。没有厚待但也绝没有虐待。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是有一些误会的。” “琰儿不敢。” “好了，不说那些了。过去的日子咱们就让它翻过去吧。我如今要同你说的是，我有意将你记在我的名下，这样将来你才可以往更高的地方去。” 真会睁眼说瞎话！虽然顾琰不知道茯苓县主是怎么有这个转变的，但是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各方面力量角逐下无奈的决定。不过她还是露出惊喜，“母亲” “所以，我才执意留你下来给我侍疾，总要对外有合适的说辞。” 顾琰目中露出感激，“多谢母亲！” 茯苓县主摆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做，是我们彼此都得利。珏儿她自小娇惯，城府手段都远不如你，珲儿更是还小。我是很乐见你们姊妹之间互相扶持的。以你的聪慧，太夫人对你的安排，想必你心头是有数的。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府里人不少，可是那都是隔了房的。很多时候，还是得靠父母和自家的亲弟、妹。咱们比旁人又更近了一层。” 顾琰应了一声‘是’。合着留下她侍疾还是对她的照顾啊。看来她打算揭破顾珏装病，逼她快些好起来轮值的打算得打消了。在这顾府，能由得她着力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要不是为了报仇，给太夫人他们最狠的一击，她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 “以后啊，你就知道了。这个家早晚是要分开的，只有五房才是你真正的娘家。其他的只能算是亲戚。你看你七姐姐八姐姐，如今能在娘家得到多少助力？不就是因为你二伯和二伯母被关在了老宅，而你二哥又依靠不上么。” 顾琼顾瑶虽然是从侯府以侯府孙小姐的名义发嫁，但是日子比起风光的长姐顾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是婆家还需要靠着她们维系和靖西侯府的亲戚关系，怕是日子更加的艰难。这一点顾琰也是有所耳闻的。继母这做派是要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和解么？ 如果她没有报仇的想法，不想离开顾府，倒是真的会被说动一二呢。毕竟，太夫人已经七十了，再是高寿也很难再一直庇护她下去。女儿家出嫁后归根结底还是得靠父辈，还有兄弟至尊兵王最新章节。而且，从前的事，的确对她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和嫡母和解，然后被记到她名下，是一个外室女应有的选择。 顾琰抬起头，不再做出那副感激的模样来，正色道：“母亲，我们彼此不负！” “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母亲将来一定给你准备一份不亚于珏儿的嫁妆。不过此事啊，不能急，咱们得徐徐图之，转变太猛也引人疑窦。等今年家里的大事办了，然后母亲再请你父亲去信请族老们动笔把你添上去。”茯苓县主说的大事便是太夫人的七十大寿以及顾珂出阁。 太夫人七十寿辰不用说是今年府里最重要的事之一。还有顾珂出阁，府里肯定是要大办的，至于顾琳，嫁一个秀才而已，而且本身又是个庶女，不会大操大办。所以茯苓县主说不要急吼吼的行事，等忙过这段再操作也是说得过去的。 太夫人之所以不惜连当年旧事都拿出来说事，就是因为毕竟顾询和茯苓才是父母，把顾琰记为嫡女无论如何操作都绕不过他们去。 茯苓看着淡定的顾琰心道，这丫头果然心头门清。毕竟，就算她被送给了太子，也不是注定会得宠的。长房会下些血本挺她，但如果她一时不得宠或是生不了儿子，那边渐渐也就会淡了。人家还有自己那么几个女儿呢。她到时候还是得靠着五房。顾询，谁都知道他靠不住。这样的话，还不如尽弃前嫌和自己合作。 “嗯。” 茯苓县主想的便是如此先拖着，她得弄明白太夫人为什么此时急于将顾琰拔擢成嫡女的真正原因。她这么做不奇怪，但怪就怪在这份急切。分明储君还没有要定下的趋势，顾琰又只得十二虚岁，急什么呢？ 还有，大公主府的态度，她要打探清楚。上个月都还打发了长乐郡主过来探顾珏的病，这一回她抱病，却只让管事妈妈送了药材补品过来。只说是正月间府里的主子都不得闲，等闲了再亲来探望。真要是重视是不会如此的。 “你来了也好几日了，想必你祖母挺挂念的，你今日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顾琰知道这是让她回去告诉太夫人的意思，应了一声站起来，给茯苓县主掖了掖被子，“母亲，那琰儿就去看祖母了。” “去吧。” 待她走了出去，丁嬷嬷道：“夫人，这位琰姑娘的确是个通透人儿。如果她真的有大好前程，对您倒也有些助益。” “她精着呢。不过，只要她一天是五房的女儿，将来即便不是心甘情愿，也不得不对我恭恭敬敬的，帮衬着珏儿和珲儿几分。” 顾琰回去对太夫人一说，太夫人点点头，通情达理的道：“嗯，知道了。既然回来了，也不用陪着我老婆子，回你自己屋子里歇一天去，侍疾也怪累人的。” “祖母，就算记在母亲名下，我也不用回去五房住吧？” “不用，祖母把你留在身边，留到出阁。不会让你回去被她拿捏。”太夫人知道她还是在担心事情暴露出来，茯苓勃然大怒失去理智。毕竟，她此时肯让顾琰去争那个最高处的位置，也是因为替顾珏寻到了一个合心意的贵婿。 又过得数日，茯苓县主心头渐渐好过些，她派去大公主府打听的人也给了回报，之前和她们走动较多的那位王姑姑，竟然不是外传的被放出府，回老家享福去了。而是办事不力惹恼了大公主被活活杖毙。 “可知是什么事情办事不力？” “小的很是费了些心思，才在门房的女人那里打听到好像是因为她弄错了人。” 这位王姑姑在孙家有些故旧，之前曾经打听过珏儿的事。弄错了人，弄错了什么人？ 正文 088 知晓 茯苓县主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说具体些。” “夫人，公主府似乎是下了封口令。小的之前百般打听都不能打听出来，这一次还是门房喝醉了说给他女人听，他女人又贪财这才……可具体的她再问，她男人就不肯多说了。还把她吼了一顿，说绝对不能说出去。” “好了，你下去领赏吧。” 茯苓县主用手捏着旁边的靠枕，捏得都变了形。 “丁嬷嬷，琰儿同小丁，应该没有过接触吧？” “这怎么会有呢。唉，不对，好像琰姑娘救了李尚书小公子就是孙大人封街搜查闯进国师府那次。”丁嬷嬷脸上露出骇然，“不过，应该也不会有直接接触吧。” 顾琰恰好在此时端着药到来，站在门口请丫鬟通传。 茯苓县主看眼丁嬷嬷，两人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茯苓县主道：“是琰儿来了，快进来吧。”自从两人算是开诚布公的谈过，关系就像是雪化云开一般，亲热指数攀升了不少。而且，由于茯苓县主的妥协，太夫人也没再提起要把顾珏也接过去的事了。顾珏自然也不必再称病不出了。 顾琰依然是亲自喂茯苓喝药，“母亲，我看您气色好多了。这药是不是最好停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呢。”其实她也看出来了，茯苓县主多半才是真正的心病。要不然，她和渣爹这大半个月的情形不会这么的古怪。毕竟，从那天继母想通和自己摊牌之后，精气神就在好转了。只是，她跟渣爹还是没有互动。这情形，分明就是被渣爹给气病的呀。 这里头的事，顾琰也不想深究，反正茯苓好了，她也就不用侍疾了。好在是正月，倒还没耽误她什么课程。不过，自从决定要开开顾府，她学那些课程就只是做给太夫人看的了。毕竟，那些又不当吃不当喝的，对她将来谋生也没有太大的好处。难道她还能拿去开一家高级会所挣银子啊。 茯苓对着顾琰点点头，“琰儿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可比珏儿更像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了。我也的确是不想喝这么苦的药了。” “母亲你说什么啊，人家也想来照顾你啊，只是人家也病着嘛。”顾珏笑着从外头走进来。茯苓县主已经给她洗过脑了，说她自有自己的好去处，以后也不必和野丫头再争什么。与其那样去搏一个未来，不如好好抓住递到面前来的幸福。倒是野丫头就算搏了个未来，也离不得顾家的支持，对她只有好处代嫁之绝宠魔妃。 茯苓看看眼前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生养的，一个是名义上的。不可否认，琰儿是比珏儿生得略好些。但更好的，是她的气度，整个人光华内敛，就如一块美玉一般，让任何人都忽视不了。这一点，甚至盖过了她本身罕见的美貌，生生的把看着娇憨可人的珏儿给比了下去。 如果孙小丁真的两个都见过……茯苓县主勉力笑着打发走了两人。 “丁嬷嬷，你说会不会是……” “夫人，那消息不确实，也许和咱们姑娘根本就没有关系呢。再等等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大公主府一切照旧，那就证明此事跟珏儿没有关系。可是如果态度大改，那恐怕真的被自己猜对了。那个丫头果然是个祸害么？这才出门几次，就要夺走珏儿的大好姻缘。 对了，太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急着把她记为嫡出。她在担心什么？茯苓县主想了想，也想到了嫡女为妻，外室女为妾的可能。这个，不是什么稀罕事。有大户人家遣外室女货不受看重的庶女给嫡女试亲，甚至是先占着侍妾的位置，省得以后嫡女嫁过去要对付头先的侍妾的。毕竟她们的生母生死都拿捏在当家主母手里，也不敢翻出生母浪来，比陪嫁丫头还好用呢。不过这种情况多半发生在男方年长许多的时候。 只是，自己却不方便去试探大公主府的态度。毕竟，自己是女方，之前那些话大公主也只是暗示。不过，可以托宫中的姑姑私底下问一下。都是齐王麾下一个阵营的，这话传不出去，不会影响到珏儿。 至于顾琰和顾珏，出去之后就很默契的分开了。毕竟多年以来彼此冷淡惯了，要亲热起来不容易。这也是因为顾珏道行还浅，不如茯苓县主城府深的缘故。对于这个异母的姐姐，人人都道她出众，不管是长辈还有学堂的各科先生都是如此。甚至最直观的美貌，自己也比不过。所以，顾珏心头很不是滋味儿的。 顾琰自然不会干拿自己热脸去帖人冷屁股的事了。于是，从前是什么样的，如今两人还是什么样的。 过了两日，顾琰就搬回东院了，茯苓县主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说是她这次着实辛苦了。顾琰谦逊了一番便收下了。长者赐，不可辞嘛。 端娘一一收了起来，造册登记，拿了来给顾琰看。 顾琰看着自己越来越丰富的家当微笑。只要她对顾家有用，以后想必会更加宽松的。继母都说要按嫡女的规格给她置办嫁妆呢，太夫人也说过将来她的私房除了留给孙子的，就是自己最多了。就连顾瑾，今年得得的压岁钱都比往年多了不只一倍。她在太夫人身边呆了两三年了，可不就攒下了这么多了么。如果自己真的如他们所愿进了东宫，怕是顾家会源源不断的送银子进来让自己到处打点吧。这是投资，只要证明她值得，银子还会少了么。哼，反正给她她就收着，谁嫌银子压手啊。 顾琰活动了一下身体，整个正月她都在侍疾，倒真是没能过个好年。不过，得了实惠也不错。反正往年她也是不怎么能出去做客的。只是不巧，秦菀和李芸儿都下帖子约她一起过元宵节逛灯会，两边都只能推了啊。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她们，还有李意欢那个小家伙啊。 想到这里，顾琰陡然响起明晖说的，秦菀是内定的欧允的正室的事儿。那个家伙，只能给自己妾室的位置，还做出一副对她多上心的样子。秦菀应该只知道她自己被内定的事吧，要不然她们以后相处多尴尬啊。 端娘眼见顾琰看着小匣子微微笑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酸，外人看不出来，她们这几个一直跟着姑娘的会看不出来么。姑娘从来不叫苦，可是她的日子能越来越好，真的是花了太多的心思啊。 “姑娘，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夫人不是都……”端娘说到这里想起顾琰和顾珏被弄错的事儿，声音戛然而止。 顾琰合上匣子，“没事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飞来横宠：爷的警花老婆最新章节。反正她待我，也不可能是真心的。”说着从里头拿出一张银票，“端妈妈，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以后也能在老家置办一二十亩地。我怕是没机会给你养老了。”这段时日，端娘每日轻点她的贴身物件，就怕在五房被人动了手脚偷拿或者偷换去一两样，那样以后有男人拿了来说是和她有私情，可就是说不清楚了。顾琰也感念她数年如一日的用心，自然要对她这个无儿无女的教养嬷嬷做出安排。 这既是为未来铺路，也是收买人心。毕竟，端娘其实还算是太夫人的人，这几年她和太夫人什么冲突都没有，利益完全一致。但以后就不好说了，有些事情她也需要端娘睁只眼闭只眼。 端娘如今还是奴身，是不能置办私产的。就是置办，也只能挂在主家名下。所以顾琰让她收着，以后置办田产养老。端娘微微一愣，“姑娘为何无缘无故赏奴婢这么多银子？” “不是说了么，以后我想必没有办法给你养老。不过你放心，我离开顾府前会将你的卖身契拿到，以后你就不必再伺候人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端娘也是知道顾府对顾琰的安排的，只当她说的不能给自己养老是这个意思。这几年，她做顾琰的教养嬷嬷，其实私心里也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在真心的疼爱。也有姑娘、少爷给自己的教养嬷嬷养老送终的，那都是彼此关系非常融洽的。如果顾琰不用去东宫或者说进宫，肯定是会给她养老送终，这个她很有信心。 “嬷嬷收好吧。小兰，你进来。” 外头的小兰应声进来，“姑娘，您叫奴婢？” 顾琰点头，“嗯，马婶子和小菊都各自有自己的家人，我想了想你们二人一人没有儿女，一人没有父母，平日相处得也甚好。不如，端妈妈你就认了小兰做干女儿吧，以后也好互相照顾。” 端娘老家离京城很远，而且有肖嬷嬷在，日后即便自己狠摆了太夫人一道，她都已经拿了卖身契走了，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事。至于小兰，既然成了端妈妈的女儿，肖嬷嬷想必也就顺手一并护了。反正她们其实也没有参与自己的事。至于小菊，她成亲后举家搬迁到很远的地方也就是了。马婶子一家也是一样。只要自己掐准了时机把她们的卖身契要到手上就行了。 端娘和小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很不错的一件事，于是在顾琰安排下，小兰便给端娘磕头认了干娘。还说好了选个黄道吉日端娘摆两桌请客。两人的关系自此自然又更近了一步。 小菊将一切看在眼底，人前并不多言语，私下问顾琰：“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事情会提前啊？” “不是觉得，是我得让事情提前。你不知道，再这么演戏下去，我可真是不耐烦了。而且，那天晚上欧允又来了，还说要查清楚我在顾家到底想办什么事。我不想欠下他还不起的人情。下次见面我要问问明晖，我们计划好的事能不能提前。” “哦。那姑娘自己有什么打算呢？” “哼，等到给母亲正名了，离开了顾家这天下我都去得。”这话是有些夸大了，可是有明晖撑腰，再向晋王讨回当年的恩情，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如果母亲的事能够提前办妥，她就不等明晖一道要先走一步自行去闯荡江湖了。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啊。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人不让她走。这个人说的自然就是欧允了。他那晚的态度实在是让顾琰警钟长鸣。这才是她不想在京城久待的真正缘故。那小子的身份太特殊了，明晖怎么说的来着，皇帝跟前欧允一出谁与争锋。她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被束缚住了。更不想和秦菀的交情因此而变质。谁要去给他当小老婆来着。哼，大老婆她也不当，她才不会去喜欢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呢。 嗯，他现在应该没什么执念才是。自己的冷淡就不信冰冻不了他。当然，也得拿捏好度，不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或者是让他以为自己是欲迎还拒。外头天宽地阔，她才不要被绑在京城呢索欢无度，强占腹黑总裁。还有孙小丁那件事，简直跟头上悬了把剑似的。还不如早早落下来得好。只听说过红颜祸水，没想到她遇上的是男颜祸水。 她所认为的男颜祸水——孙小丁，现在正在向大公主辞行，他自己请命出京调查琅琊山土匪突然失踪一事。原本这种出去风餐露宿的苦差事是不会轮到他头上的，他就是出京那肯定也是露脸的差使。 大公主虽然是有些不舍得儿子又出去吃苦，可是知道他是因为情伤所以想躲出京去，便也没有过多阻止了。肯放弃就好！不过对于儿子不让她立即在各名门贵媛里替他挑媳妇儿还是有些不甘心。 “娘，您就随了大哥的意吧。事情得一步一步的来嘛。”汪翎羽在旁边劝道。不过她心头也有些不高兴，因为那天大哥从顾府回来，实在是消沉了几日。她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呢。人都是偏心自己亲人的，自然对顾琰就有了些不喜。 “好吧，事情办完了你就赶紧回来。” “嗯，儿子知道。”孙小丁迟疑了一下道：“母亲，和顾家那边，慢慢的办吧。毕竟，是我们弄错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那个丫头啊。”大公主道。继而想到那是自家小弟如今上心的人，便道：“母亲知道了。说起来，这事的确是要交代一声。毕竟，孙茯苓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要是问起来，我就说算命的说你不宜晚婚。反正，她也不可能让人直白的来问我，女方怎么都得顾忌一些。” 孙小丁一滞，他虚岁十八了，那岂不是这一两年里就必须成亲。不然，这个借口就不好用了。毕竟再有个三年，顾家姑娘也可以成亲了。母亲这分明就是将他的军。罢了，他先出去办事顺便散散心吧。只是，躲也躲不了一辈子，将来她成了他的舅母，还是避不开要见面的。 等到孙小丁出了门，汪翎羽叹口气，“母亲，大哥如今还很为顾琰的处境着想。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你暂时还是不要背着他去张罗了。” “我知道，等他回来再说。不过，不张罗娶媳妇，纳一两房通房还是可以的。从前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呢，担心了好久。” 汪翎羽笑道：“那是因为小舅舅内功已经练成，哥哥不服气，所以一定也要练成嘛。” 德妃受了茯苓县主的托付，果然找了个时机状似随意的问起孙小丁的终身大事。 “小丁啊，快了。虽然他眼光高了些，挑剔了些，不过毕竟年纪不小了，再拖可就不成了。国师也说他娶晚了不好。” 德妃的脸色变了变，但毕竟两家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透，这时候也没有立场责问。只是转过身让人去顾家如此这般的告诉了茯苓县主。 茯苓县主等到宫里的人走了便砸了一套平时喜爱的茶具，指着顾询的鼻子骂道：“都怪你无用，才会让女儿如此受辱！” 顾询最近吃了不少冷脸，闻言道：“既然大公主是这么说的，会不会之前是你误会了啊？” “我是傻子么，这种事情人家不说我会自作多情。全都怪你，为什么要生出那么个……” “嗯？”顾询没听明白这回又是怪他什么。之前是怪他官职低微，可是人家是公主，谁能拼得过这样的权势。当年还不是你非得要嫁给我。不然，我另娶个温柔娴淑的，日子不是更好过。当然，也就不能在仕途上这么帮衬了。唉，还真是不好取舍。 茯苓县主看着顾询，压住了心头的火气。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撕破脸。而且，撕破脸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自己一生已经被这个男人毁了，绝不能让珏儿也一辈子被那个野丫头压着出不了头。太夫人已经决定要在寿宴上好好的推出那个野丫头了，日后人人提起顾家五房的姑娘，都会先想到顾琰。然后才是她的珏儿，珏儿要一辈子给她做陪衬。这一次的事，不就是一个明证么。 正文 089 沟通 太夫人担心对方把她一心调教的孙女儿一并讨去，所以千方百计要提高她的身份。这也是为了以后的长远打算。老太太的算盘拨得真响。哼，原本权衡利弊后是打算如她的意了，当然，现在说出口了也不能反悔。可是，那也得看那个野丫头是不是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她为什么要为了顾全这个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的顾家的所谓的大局。她的女儿受的委屈，这个家里谁又想到过。 转眼间，就到了太夫人生辰的前半个月。顾珂自然是要在家给她老人家拜寿之后才会出阁。婚期就是特地这么安排的。 这一次，顾家的老老小小都各自做了新衣。顾珏穿了自己的来给茯苓县主看，还含羞带怯的问起大公主府是不是也会来人。 茯苓县主本来早就想告诉她了，只是看着她每日里欢欢喜喜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到了寿宴正日大公主应该是要来的，毕竟当年老侯爷是正一品侯爵，军功卓越。顾家先辈也有可以大书特书的功劳。而且太夫人活到七十高寿也算是古来稀了。她的地位在所有诰命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只是因为袭爵的大伯能力有些平庸，又没有其他太出众的子弟，所以顾府地位才逐渐下降。但这样的大场面，宫里也是要派人来道贺的。各府不管平日和顾家关系如何，到时候都会到场。 如果珏儿不知情，到时候对大公主或者长乐郡主露出热情或是羞怯的一面，甚至只是略多些关注，这个脸她们也丢不起啊。邀请勋贵那日的宴席准备了四十桌，可都不是普通人。她还打算在里头为珏儿另觅良婿呢。 顾珏听完茯苓县主艰难说出的话，眼都直了，“娘，我不相信！” “是真的，娘还会骗你么。” “啊——”被茯苓县主抱在怀里，顾珏痛苦的叫喊出来。茯苓县主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这样声音便小了许多，不至于传出去。她的篱笆扎得牢，但难保五房没有其他各房或是老夫人安插的耳目。回头传了出去，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柄。 茯苓县主一生骄傲，只走错了一步棋。那就是当初一见钟情之下执意嫁给了名声被母亲和长兄维护得很好的顾询。到如今也只是个从四品诰命，比起其他闺中密友来低了不知多少。所以一心想要女儿能够回到自己原本的那个阶层去，嫁个有本事有地位的好夫婿。 孙小丁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砸中了她们母女俩。结果，却是如此一场奇耻大辱！ “娘，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她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我什么都要排在她后头！她只是一个外室女啊！” “珏儿，娘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的。”不管她是什么，都不能挡在我女儿的面前。 母女俩说话间，孙嬷嬷过来道：“夫人，太夫人又派人来问五爷的信写好了没有。” 太夫人担心夜长梦多，催着顾询赶紧把信写了，这次派人去请客就一并带去。那样，顾琰在她寿宴上正式亮相的时候就是嫡女的身份了。这样子她以后出去跟贵女们交际就更方便了。如今她唯二的两个同龄朋友，一个是亲戚家的秦菀，一个是她有恩于人的李芸儿，还是太窄了些。这样对她的锻炼有碍。而这场让顾琰一鸣惊人的寿宴，太夫人已经计划了数年，自然想尽善尽美，容不得茯苓一直拖着。 “告诉来人，五爷就写好了，回头就送过去。”不封口的送过去，让太夫人好过目。省得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里头还搞了什么猫腻。因为一来一回，时间已经比较紧了。万一有什么变故，不好再弥补。 “知道了。” 顾珏抬起哭花了的脸来，“娘，还是要把她记为嫡女？” “嗯，让她从最高的地方摔下来才痛呢。而且，母亲之前已经答应了，你祖母和大伯也不会容得我反悔。”她们没办法找大公主孙小丁讨回公道，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近在咫尺的顾琰身上。 顾琰这会儿也在试新衣，太夫人力求把她打造得更加完美，这些细节肯定是非常注意的。顾瑾看在眼底，不由得有些闷闷的。那份寿礼她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来绣，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被人忽视的配角。就连给做的新衣裳，也是琰姐姐先挑颜色和款式，她什么都是附带的。 人就是这样，顾珏曾经渴求的只是不被人欺负，能被正眼看待。如今这些都得到了，可是还是不能满足，而且会越来越多。 太夫人看着顾琰越来越满意，这实在是她精心打造，如今就要大放光芒的一朵倾世名花。 肖嬷嬷进来在太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夫人微微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却在顾琰单独留在跟前的时候说道：“你母亲怕是知道了。” 顾琰点点头，总是会来的。虽然她觉得是无妄之灾，可事情出来继母和顾珏只会找自己算账这是注定了的。 “祖母放心，出入我都会格外注意。就是贴身的物件，端妈妈也是每天亲自清点的。” “嗯，端娘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四哥给你寻来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历啊？是不是完全靠得住？”太夫人问道。 顾琰一愣，亏得老太太居然忍了这么久才问起。四哥说不必回避，直接告诉她就是了。想来四哥也是想摊牌了。 “祖母，四哥说是从晋王府借来的人。绝对靠得住！” 太夫人蹙了下眉头，“他与晋王府已经走得这样近了么？”继而陷入沉思。 顾琰没有答话，因为太夫人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不过这么一说，太夫人倒是不担心那些人靠不住了。晋王府的人跟茯苓背后的孙家，那是不对盘的。而且，以晋王妃这样频繁的来邀琰儿过府的举动看，晋王未必无意。他也是不会让琰儿的名声有丝毫受损的。 太夫人的生辰在三月，二月下旬的时候，顾琰又得到了一次去和明晖见面的机会。 听罢她说的天下之大，无处不能去，明晖直接‘哎哟’了一声弯下腰去，“唉，我肚子痛啊。这种话你居然都说得出口！” “怎么了嘛？”看明晖一副笑不可仰的样子，顾琰恼道。 “几拨人在你屋顶上来来去去的，你居然有脸说你要去闯荡江湖了。我说过你出师了么？”明晖放开揉肚子的手，直起身子嗤笑一声道。 顾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几拨人在她屋顶来来去去的，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发觉啊。她就知道欧允来过。可是那家伙是武学天才，这一点明晖都承认的。还有晋王派来的高手她也没察觉。可要是她都察觉了，人家还混什么混啊。所以顾琰不觉得丢人。可是几拨人，那就还有人来过了。 “还有谁啊？” “孙小丁。不过你放心，他已经放弃了。因为他眼睁睁的看到你大晚上的开了窗户把欧允迎了进去。这种做派，像我这样知你甚深的，自然晓得你心头一片光明磊落，完全没有儿女之私。可是对你不了解的人看了，那可就是好一出‘无悔仲子逾我墙’了。” 顾琰不在意的道：“误会就误会吧，他不来插一脚我还省事些。”顿了一下道：“我真的很差劲啊？” “倒也不是，只是你遇上的都是人中龙凤的人物。你好像连秦菀都打不过吧？” 秦菀可不是只跟着顾琰学过剑术而已，她有功夫底子的，而且不弱。所以那套剑法才能舞得欧允和孙小丁都说不错。毕竟，她比顾琰习武多了那么几个年头。 “我以后一定会打败她的。”毕竟，秦菀习武是玩票，相府可有不少保镖。她可是很认真的当做防身技艺在练习。 “多久以后？一年、两年、三年？” 顾琰的脸垮下来，“真的不行啊？” “也不是完全就不行了。欧允那里，你冷淡着，他会不会知难而退是五五之数。这个我也不太懂。不过你要是记成嫡出的，就不可能给欧允做妾了。毕竟，他的身份外人都不知道。让他娶秦菀，还可以说是秦相有爱才之心，彼此自己心头有数就成。再添个侯府嫡出的孙小姐做妾，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但是也有可能，弃秦菀取你。” 顾琰捂着额头，“好麻烦哦！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不知道么。” “上位者都喜欢强取豪夺。如果你真能离得开，我让琅琊山那边派人来接你，你先去他们那里呆着。要外出会有人保护，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顾琰瞪大眼，“你让我去当女强盗啊？”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大惊小怪呢。你不是还给他们当过军师了么。” 顾琰挠挠头，“其实倒也没啥，你说过他们是劫富济贫的。可是，我哪里像女强盗啊？”她就是觉得自己跟什么孙二娘扈三娘的没有共同点。梁山上那些女人多剽悍啊，她也能去干这活儿？ 明晖玩笑道：“这样好，更有隐蔽性。呃，你还是想办法打消欧允的念头吧。这事儿找谁帮忙都不成。” “那个混小子！” “人比你大五岁呢。不过，他的确是不符合你的要求就是了。” 被明晖打击了一通，顾琰颇有些闷闷不乐的往外走。经过晋王的院子外头时她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觉得这事找晋王沟通没用。第一，他虽然算半个家长吧，可是欧允这件事情上未必肯听他的。第二，他多半是乐见其成的。晋王想留下明晖的心思顾琰也能想到。所以，她叹口气，只能往外走。 对了，欧允对欧老将军的意见是非常在意的。可是，她跟欧老将军完全没有交集啊。找皇帝就更不行了，人家的宝贝疙瘩，容得你拒绝啊。她可扛不起天子之怒。 顾琰转身往外走，过去王妃的院子和跟王府下人一处说话的端娘汇合，准备打道回府。 她转身走了没多久，孙小丁从晋王的院子里走出来，恰好看到她的身影转过假山，一下子就愣住了。 孙小丁愣住是因为没想到冷不丁看到顾琰，而且是一个人自由的在晋王舅舅的院子外头走动，那些护卫也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孙小丁相信自己的眼力，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背影肯定是顾琰没错。她来晋王府走动，难道是来这里和小舅舅见面？ 他回京来是因为查了一个多月，刚得到点线索，结果齐王舅舅就亲自下令让他回来了。说那种事情无须他亲自去做，有更要紧的任务就交给他。 原本孙小丁觉得自己的心情整理得不错了，结果这么猝然一见，还只是背影，伊人根本没看到他。他还是觉得心头隐隐作痛。她和小舅舅的关系已经亲近到晋王舅舅都帮着打掩护的地步了？那上次皇外祖召见，是不是其实心头也默许了这件事。可是，皇外祖又为什么要定下秦相家的孙女呢？难道是要让她做妾，她甘愿么？ 晋王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幕，看样子孙小丁是认出来了。不会牵扯到明晖头上去吧？ “外头值守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出现这样的岔子！让当值的人统统下去领五十军棍。” “是。”管家应声而去。不敢说其实众侍卫很冤屈，孙世子心慕顾姑娘的事他们又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就凭一个背影，他就能认出来。琰姑娘也不是头回出现在王爷院子外头了。偶尔也进来和王爷说几句话，侍卫们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拦阻。再说她其实也没有走过来，而且两人其实根本就不算撞上了。 “等等，你说小丁方才一脸的沮丧？” “是，依小的看，孙世子怕是没往旁的地方想。小的听说他还问了一句小爷在不在府里呢？” “哦，那想必是误会了。不过，还是该罚，他们守在外头，本来就该比旁人多长个心眼。” 管家不再说什么，出去传达命令。王爷为人向来是外松内紧，对身边人的要求格外的高。明晖道长可是非常关键的一个人物，出不得半点岔子。 顾琰可不晓得这回事，也没人同她说。她想找个机会和欧允好好的说清楚。不过那天晚上自然不是什么好时机。按明晖说的，虽然她功夫还不行，但是可以找江湖朋友保护她。那她解决了欧允的事，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母亲的仇一报，她就可以出去闯荡江湖，自由度日了。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听不听得进去啊。早知道就不要因为顾府日子难熬，贪图有一个可以随时跑来聊聊天，偶尔帮帮忙的朋友了。她可真没有要欺骗人家感情的意思啊。 要是她功夫练到家了就好了，那样她就直接跑了算了，哪还用淘神费力的想法子打消他的念头啊。算了，先不想这个，这事儿还是排在后头的。倒是继母知道了孙小丁的事比较棘手。 在侍疾的时候，顾琰不是没动过动点手脚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反正她就算是动手做了什么，那也是正当防卫。可是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继母怎么可能完全放心把进口的药交给她经手。而且，如果继母出了任何意外，孙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来找顾家的麻烦，她这么多年的伪装也就暴露了。当时就她一个算是外人的在五房，嫌疑大得很。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麻烦！太夫人说等到顾珂出嫁后，会想办法把继母母女俩弄开一阵。至于这个一阵是多长时间，那就不好说了。顾琰想得到，要这么做最好就是让顾珏真的病上一回。病得重了，就算是主子也是要挪到庄子上去的。以继母对女儿的上心，就算不亲自前去照料，也会两头跑的。这样她也就没有什么功夫来对付自己了。 不过，顾琰还是有些不放心。谁说整治人非得在场了，不在场的话那可是天然的证明。可是，一时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其实，这事完全没有闹开，对顾珏的未来丝毫无损。可是，因为那个被搞错的人是自己，所以激起了她们的新仇旧恨而已。总之就是，如果有别人比顾珏出色，茯苓县主恐怕是能容忍的。就譬如说秦菀、汪翎羽这些不是什么都比顾珏来得强些么。还有宫里的几位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就是顾家，也还有长姐顾瑜样样出挑呢。可就是自己，她们母女都无法容忍。真是好没意思！所以她真的觉得顾府呆下去没劲儿透了。全部都是只知道窝里横的。 为了静心，顾琰找了一本道家经典出来临摹，一遍又一遍，直到心情完全平静才罢手。末了，在一旁的纸上写下：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小兰，把这个拿去交给七巧娘子。” 正文 090 寿礼（1） 欧允在军中收到顾琰的纸条，看了之后皱紧眉头。提笔刷刷刷就在下面写下：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 可是末了也没有吩咐人给顾琰送回去，而是放进了贴身的锦囊里收藏起来。那个死丫头的态度如此明确，他这么送去了也是自讨没趣。而且，那天已经答应她不以权势压人了。她那天看似被自己糊弄了过去，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么。 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给算计了！可是，想要他放手，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只是加紧催促派去查探的人。 不得不说，皇帝的暗卫的确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这回终于把一些相关的事查到了。 “呃，她母亲和父亲是拜堂成亲，还摆了酒席的，那有没有婚书？”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属下去查这件事，阻碍很大，很多相关的人要么是搬家，要么是死了。衙门的文书都统统没了。这是从当地一个老乞丐口中问来的。当时依着规矩，他没有上席，是在后门处吃的送出来的酒菜。至于搬家那些人，属下也安排了人去追查。还有当年护送顾姑娘和她母亲进京的镖局的人说，记得顾姑娘的母亲是说的进京找她成亲半年就离家的相公。不过，那个和她们走得近的同乡镖头好些年前就在关外出事了，约莫就是顾姑娘回到顾府不久。其他人也就不是太清楚个中详情。而且查到当时的确是有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三岁的女儿上靖西侯府，据说是找旁支的另一位顾五爷。但据属下等所查，当时除了顾姑娘的父亲，并没有顾氏族中其他的哪位五爷也去过顾姑娘母亲的家乡。” 暗卫补充这些不是要为自己推托没有查到什么实在的事的责任，而是这事透着邪乎。哪有可能相关的人都找不见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阻挠这件事被查出来。 “哼，我问问她去。”不说，他也可以从她的表情猜测一二。不想欠他的人情，他非要让她欠不可。 这一天正是太夫人寿辰，客似云来。就连孙小丁都作为靖西侯府世子顾琛在五城兵马司的同僚来道贺了。可是这样的场合，欧允却是不能公开露面的。因为，他和皇帝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比哪一个皇子都像皇帝，年纪越大越像。倒是何山去送上贺礼坐了席面，反正几年前他就给太夫人拜过寿了。 孙小丁为什么会来，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他是和一群同僚坐在了男宾席，其实也没有机会见顾琰的面。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给了顾琛这个面子。 顾琰今日自然也是很忙的，老宅那边来的亲戚带来准信，说她已经被记上族谱了。现在，她是顾家的十二姑娘了。然后，顾瑾、顾珏、顾琇顺延。这感觉，真象是一场闹剧啊。所谓身份，所谓嫡庶之别，原来也不过尔尔，只在当权者的一念之间而已。 顾琰不得闲，她的屋子却是闲着的，于是欧允便堂而皇之的进去坐下了，然后让看屋子的小菊给自己上茶。 小菊自然是认得这个魔星的，别无它法，也只能上了茶水点心。腹诽不已，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欧允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她们在庄子上的事情来。不过，听到小菊三句不离明晖，欧允又有些着恼。那一段过去，是他怎么都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所以，如今她才将他拒于心门之外么？ 对于不能公开出现在人前，尤其是朝堂上那批人的面前，欧允其实也是感到很憋闷。可是也知道这是老头子不欲他卷入如今愈演愈烈的夺嫡中去。他完全隐于人后，就等于是跳出了那个圈子。这也是没有将他弄进宫去抚养的最大缘由。要不然，三岁的时候险些被淹死的事，后来就不可能杜绝。反正如今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爱子，但却是跟皇位没有丝毫关系的。这样，既保证了他的待遇，也不至于被各方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顾琰在前头跟着顾珂一起接待来客，如今顾府嫡出又尚未出阁的就剩下顾珂、顾琰、顾珏三人。当然由她们来接待各府的夫人、小姐。每来一个人，顾珂就给她介绍一下，这是某某夫人，某某小姐，然后再带着她和顾珏前去行礼。 顾珂和顾珏，众人知道是认得的。所以新冒出来的所谓顾府五房嫡女的顾琰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当然也有人知晓她的，知道是顾询外室所出，一直被太夫人养在跟前，一应待遇并不比嫡女差。又听说是如今被记在茯苓县主名下，成为了嫡女。现在见到本人，便不由得都多看两眼。看到她并不输身边两个嫡出姐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灼灼风华时，不少人都觉得顾府太夫人可真是会调教人。这个模样被记成嫡女，不知根底的，弄不好以为她才是根正苗红的嫡女而旁边的顾珏是记名的了。 有些人便想了，茯苓县主在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婚后因为夫婿不如人甚至都减少了外出应酬，如今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接受这么一个外室女的？还有，顾太夫人弄出这样一个‘嫡女’来所为何事？怕是所谋者大，不然，何以茯苓县主还有孙家居然都认可了。 顾琰的礼仪一向是无可指摘的，当下在众人的注视下依然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场，只跟着顾珂微笑待客，和她心头默记的京城上流社会的人物图谱一一对照。太夫人前几日给了她一份图谱，上头标明了诸人和顾府的亲疏远近和应有的应对态疏远近和应有的应对态度。 顾珂非常尽心尽力的帮顾琰适应这个场面，几年前顾瑜给她洗脑后她就再不针对顾琰了。而且，顾琰好，顾家只会更好。如今更是知道，今天是祖母非常看重的日子，她自然不遗余力的帮衬。 一旁的顾珏表现只能说是不失礼，更没有给顾琰任何帮衬，众人倒也能理解。原本她是五房唯一的嫡女，现在突然冒一个嫡姐出来将她的风光还有众人的注意力夺走，心头不舒服自然难免。如果十二岁不到的小姑娘，就能够十分圆滑的处理这样的局面，那心机城府倒真是让人心惊。而且，顾珏的表现其实也并无不妥。 孙小丁错认一事，对骄傲的顾珏的伤害无疑很大。就在她越来越觉得孙小丁是托付终身的好对象的时候，晴天一道霹雳，孙小丁是把她当成顾琰了。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顾珏从来也不是大气到能把这样的伤害轻轻抹去的人。更何况还是被人错当成了顾琰。她今日能如此平静的招待客人都是因为茯苓县主答应了一定会让野丫头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她等着看。 这么些年下来，顾琰对顾珂也算得上很了解了。所以，她此刻也是心知肚明继母母女肯定是要对付自己的了。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可不敢像顾珂一样认为茯苓县主就是因为想清楚了利弊，要从大局出发。 “秦相夫人携长孙女道贺！”二门处门房唱到。 太夫人站了起来，秦相夫人亲至，她自然需要亲自去迎一迎。她走过几个嫡孙女，将手伸给顾琰，让她扶着自己出去。已经到了的宾客一见，立即明白这个孙女在太夫人面前称得上是最有面子了，比之当年的顾瑜不遑多让。 顾珂心头也有点不爽，不过只一低头，面上又重换成笑吟吟的，一边还轻轻叫了声‘珏儿’。 “我知道，今天她出风头还在后头呢。”顾珏小声道。 “知道就好，不管心头怎么想，当着这么多客人，脸上不要露出来了。” “是。” 林氏与茯苓县主也在分头待客，三夫人是寡居，四夫人身份不够，所以每每这样的场合都是她们两妯娌的活儿。不过来的是秦相夫人，林氏便遣人让三夫人一同跟着出去了。自己再长袖善舞的招待着来客。 秦相夫人被迎进来坐了首席，秦菀自然也是小一辈中的贵客，这会儿客人也都陆陆续续差不多到了。秦相夫人这样的贵客自然是压轴的，会踩着点儿来。同秦相夫人一同来的还有三夫人的生母，她是刚进京的。太夫人引着她们妯娌入席和梁国公夫人、林夫人（林氏母亲，二品文官诰命夫人）孙夫人（茯苓母亲，二品武将夫人）一起坐了，几个人一处聊着。 方才孙夫人到的时候，太夫人让顾琰上前拜见外祖母。今日是太夫人寿辰，当着满堂宾客，孙夫人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应了。秦相夫人妯娌俩对于顾琰没能过继到秦氏名下则是多少有些遗憾。 “老亲家，我可听说你有两个孙女用了四个月的功夫给你准备了一件寿礼，端的是巧夺天工，什么时候拿出来给我们都瞧瞧啊？”出声的是林夫人，自然是林氏事前做了功夫，来帮忙敲边鼓的。林夫人也觉得自己的亲外孙女，一个年岁不合适，一个完全不是这块料儿，倒也乐见有旁人顶上，自己女儿女婿受益，因此很是配合。 旁边便有人问了，“是什么，是绣屏么？”一边说一边打量顾珂。这位小姑娘听说不擅这个啊。而且，绣屏那么大一幅，绣个几个月很寻常，值得拿出来说么。 秦相夫人道：“我倒是略知一二，也是忍不住好奇。太夫人赶紧摆出来我们大家伙儿看看。”又是一个敲边鼓的，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场中一众客人便都知道了，这个准备寿礼的孙女怕就是顾琰了。顾家如此用心良苦的要推出她来，看来正合了众人的想法，所图者大。 在场的自然全都是正室，对外室女有一种天然的不喜。再加上其实和太夫人打同样主意的不是一个两个，不管是齐王身边，还是晋王身边，都是有和在座息息相关的女眷的。所以，对顾琰的关注度更高了。 穿着大红色寿星吉服的太夫人哈哈一笑，“我其实也是今天才看到，几个孙儿孙女准备的寿礼都很用心。不过，说起来，还是这一件最得我心。来人，抬出来！” 当下随着盖着大红布的巨幅百寿图被抬出来，场中无数双眼睛都看了过去。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是想看看什么礼物值得这样大推特推。 太夫人站了过去，正要揭开百寿图的红盖头，外头传来‘大公主到——’的唱喏声。 大公主是想着错认的事对顾府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今天来拜寿也有将此事抹去的意思。毕竟，顾家也是军功世家，在军中还有不少人脉，得罪深了没有必要。 她在这个当口到了，太夫人给百寿图揭盖头的举动自然只有暂缓，当先走到待客的福寿堂正堂门口，“参见大公主殿下，老身薄寿，竟劳大公主亲自屈尊，实在是蓬荜生辉。” 大公主一把扶起刚弯下腰的太夫人，“太夫人言重了，顾府满门栋梁，老侯爷生前为本宫皇祖父与父皇格外看重，今日来道贺也是该当的。”她是来了才知道孙小丁也跑来的，实在呕得慌。头一转看到穿妃色衣衫，在场中众人里格外众人里格外打眼的顾琰，“这是太夫人哪个孙女啊，今日初见，好个整齐孩子。” 太夫人便携了顾琰的手道：“琰儿，快参见大公主。” 顾琰大礼参拜，“臣女顾琰参见大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公主态度很好，她心头已经认定这是要进欧允门的了。不管哪一方，对于欧允都是客客气气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觉得不待见、容不得他的爱儿。齐王只求他不要站到晋王的阵营就好，现在这种情形他很是满意。所以，大公主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为难顾琰。于是取下手上一个血玉镯子给她，“这孩子本宫看了就喜欢。”她这样的人物，从小在宫里长大，自然知道这种场合太夫人把顾琰带进带出，又特地让她出来拜见是格外给她脸面的意思。既然是不想和靖西侯府翻脸，这会儿自然帮着搭台子。 不过太夫人倒是很意外，她这么给顾琰做脸。难道真的是要改向琰儿提亲？不过此时自然不是细细探究这事儿的时候。当即引着大公主往里走。 走到半道，外头又是一声唱喏声，这回是宫里来人了。来的是御书房的副总管，刘芳的副手孔青禾公公。他是来传恩旨的。太夫人作为老侯爷的遗孀，七十高寿，皇帝有所表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也是顾家还没有完全走上下坡路的一个表现。 接了恩旨，太夫人请孔副总管留下喝一杯薄酒，后者笑着应了。看到摆在正中的盖着红盖头的百寿图，孔青禾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老身两个孙女给准备的寿礼，正要让宾客们一观。” 孔公公道：“倒要一观。”他传旨给太夫人，因此直接来了女客聚集处。反正他是太监，不用守男女之忌。 如今可谓是一波三折，看个百寿图，先是大公主驾到打断，然后大家刚落座，宫里又来了恩旨。所以众人的胃口这会儿实在被吊得有点高。 顾琰心道，这一出整得跟事先彩排过一样。太夫人不会是估着时间让人提出来要看，然后抬出来的吧？要是的话，那也太高杆了。 终于到了给百寿图揭盖头的时候了。说实在的，就是顾家的人也都很好奇，顾琰和顾瑾神神秘秘的从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弄好了又一直锁在太夫人的库房没有给人看过。 太夫人前些天其实就看到了，她总得保证到时候真能起到一鸣惊人的效果。所以这会儿是自信满满的揭幕了百寿图，一边笑道：“这便是我琰儿亲书，瑾儿绣的贺礼了。”她故意的把百寿图的名字隐瞒了。 众人发出惊讶的声音。秦相夫人，只知道是顾琰写了幅字，然后顾瑾给绣了出来，却没想到是这么惊人一幅字儿。于是道：“菀儿，你去数数，一共多少个寿字，又用了多少种笔法。” 有此疑问的自然不只秦相夫人一个，有几道目光落到顾琰身上，对于她十二稚龄能写出这样多种笔法惊讶，更为她这百寿图的布局震惊。这就是一副整的寿字！ 所以，随着秦菀的动作在数着的不只一个人，一时场中很是安静。 “祖母，是九十九个寿字，一共二十六种笔法。啊，不对，是整整一百个寿字，这九十九个寿字正好组成了一个大的寿字。”秦菀颇为惊服的看着顾琰，“你怎么想出来的啊？” 李芸儿也道：“天啊，琰儿，一直只知道你的字写得好，没想到是这样的好。” 汪翎羽也看了过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所有的字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而且是一气呵成的。当下也不得不对顾琰生出几分佩服来。 一时，众人惊叹声四起，顾琰道：“各位夫人小姐也别光顾着看字，我十三妹也费了很多心思来绣。你们数数，她用了多少种绣法。”真是咬口，差点脱口称顾瑾为十二妹，那样就闹大笑话了。 本请勿转载！ 正文 091 寿礼（2） 这会儿才有人去注意那绣法，实在是因为百寿图的造型太惊人，顾琰的九十九个一气呵成的寿字也是行云流水一般给人惊艳之感。一时大家还没顾得上去看绣法。 李芸儿便细细数了一下，“你用的字法，我有些不太认得，不过这些绣法我倒大都能说出来。这是蜀绣、这是湘绣、这是苏绣……” 在场不乏修活儿的行家里手，即便李芸儿报不出来的，也有人一一补充了。于是又说到笔法上去，秦菀说有二十六种笔法，有人便一一数去，没有数出这么多种，秦菀笑着一一道明，然后道：“我啊，也就是认得，我可写不出这么多来。而且还每一种都写得这样好，还能完美地组成一个寿字。” 秦相夫人道：“看你以后还敢自满！以后不要说是我孙女了，我要认琰儿做孙女。” 太夫人道：“去，我可不答应。你自己都有这么让人嫉妒一个孙女了，再给你一个，岂不白白让我们心头一个劲儿冒酸水。” 林夫人道：“老亲家，你还用得着冒酸水么。这是眼气我们呢！” 大公主也有些震惊，皇帝是书画大家，她作为第一个孩子，也曾经被抱到膝上教过，当然识货。她看眼自己的女儿，说实在的，她一向知道父皇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所以也刻意的这么去教汪翎羽，没想到还是比不上这个顾琰。这就难怪小弟跟小丁都动了心，甚至父皇见过也不反对了。 孔公公袖手笑道：“太夫人，咱家回去一说，别人先不说，刘公公肯定是要来借了原件一观了。” 太夫人道：“她一个小孩子弄出来的，哪里能入刘总管法眼啊。”话说得谦虚，眼下却不无得意。刘方虽然是宦官，但却是当世方家。如果他真的借去看，对提升顾琰的名声实在是大有好处。 顾瑾自然是描摹下来绣的，不可能是直接在原件上操作。一听这话，秦相夫人道：“正是，把原件拿出来我们先看看。” 太夫人笑着应了，让人去把顾琰写的字拿了出来，供众夫人小姐观看。顾瑾其实描摹得非常好，而且又有顾琰在一旁帮忙。但是原件还是比绣件更‘活’一些。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不但大公主知道皇帝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儿，下头的人也清楚。这几十年贵戚之家的女子可以说都是这样培养的，所以在场识货的人实在不少。就是秦菀所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写这么多种笔法，还都写得这样的好。最要紧是恰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寿字。 孙夫人伸手揽住了顾珏，这样出挑，珏儿以后再无立足之地的，一辈子头上都会压着一个顾琰。顾瑾牵着顾琇站在后头，微微抿唇。 其实她的绣活儿也是相当出众的，但是绣活有专门的绣娘可以办到，顶多多找几个绣娘一起来绣就是，所以惊人耳目的价值就相对降低了。但是字，每一种都写得这么好，尤其每个字儿都有灵魂，那就不是工匠能办到的了。所以，她的绣活儿虽然也受到了称赞，却是给顾琰的字做了陪衬。尤其在顾琰的字被取出来之后，众人都去研究每一个字的造型笔锋去了。不少人还在验证着秦相夫人当年说过的‘既有女儿只妩媚，也有男儿之慷慨’的字体。这又过了这么久，顾琰的字自然又长进了许多。当日所说的初具胚体的新体字，如今已更加明晰。假以时日，也许真的是可以流传的一种字体。 “真好看，顾姐姐的字好看。顾姐姐以后做我的老师吧。”李意欢拉着顾琰的手道。他自然是跟着到了女眷这边来。 顾琰当然知道此时场中盯着自己的眼睛不下百双，也只是淡定的任众人打量。不骄不躁，很有分寸。她闻言伸手刮了刮李意欢的鼻子，“你写得不好，我可不教你。” “我以后会好好练字的了。” “你保证？” “保证。” “好。” 顾琰这幅字一出，直接把什么玉观音，寿字形的盆栽都给比了下去。因为在这样的人家，玉观音不稀奇，寿字形的盆栽也可以是事先做好模子然后长成。倒是百寿图因为之前没有，所以就非常的稀罕了。当然，以后应该就会有了。而且，寿字的造型肯定不只一种，很快就会有别出心裁的了。但是，顾琰这个首创之功肯定是不会被磨灭的了。如今，一顶才女的帽子已经是妥妥儿的戴在了头上。还不是一般的才女，是大才女。 “快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秦菀还拉着顾琰道。 顾琰心道，其实不是她想出来的，是剽窃的古代人们的成果。可是，这话说不清楚，而且她本来就是有意剽窃了来坐实才女名声的嘛。 顾琰笑笑，“开始是想写一个大的寿字，后来就干脆想到这么弄了。” 众人便一个劲儿的恭维起太夫人和茯苓县主来。二人都笑着应了，然后谦虚了几句。还有人说到了当年名动京华的顾大姑。孔公公也道：“咱家当年也见过顾大姑，的确是这般才情，这般模样的。顾家可谓是代有才女出啊！” 说话间，顾诚亲自进来请孔公公出去喝酒，他笑着随顾诚去了。一会儿，外头秦相发话，让把百寿图拿出去他们也瞧瞧。虽然说闺阁字迹不好流传在外，但顾琰这样的百寿图，一观倒是无妨。左右以后在太夫人的正厅挂出来，男客到访也是看得到的。 男宾席和女宾席并没有隔太席和女宾席并没有隔太远，方才外头就好奇这里头是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安静得很，一会儿又满场热闹的了。待到顾诚和孔公公出来这么一说，自然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绣好的太大了，不好搬动。而且外头都是男客，对绣法也不感兴趣。因此太夫人遣人将顾琰写的那幅卷了起来，让拿了出去。顾琰给李芸儿一个眼色，意为让她把话题引到绣法上去。她笑着指点着和汪翎羽说起了各自擅长的绣法，她们也同样绣不出这么多的绣法来。于是话题便绕到了绣这幅百寿图的人身上。 “十三妹，别站在后头，你也上前来和长乐郡主、李小姐她们说说。”顾琰伸手招了招顾瑾。众人这才注意到顾瑾，笑着夸起她的绣活儿来。闺中女子，绣活儿好自然也是非常值得夸耀的。说白了，在婚姻市场上是比较受欢迎的。 秦菀小声和顾琰道：“你这么拉扯顾瑾，我看她一开始是很感激的，后来嘛……”她方才看见顾瑾在众人不留意的时候，看顾琰的眼神颇有些复杂。其实顾琰原本可以就送一幅字的，可她一个小姑娘单送一幅字就有些托大了。不如绣出来更显得是女儿家弄的。而且当初这么弄也是拉扯顾珏一把的意思。再说她也不想一个人太出挑了。 “一枝独秀不是个滋味儿。” 秦菀点头，没错！踏雪寻梅宴上她得了头彩，就惹了不少是非。好在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祖父祖母后来看她的模样有些古怪。直到近日，她才从祖母处得知，宫里有贵人很喜欢她那晚的表演。至于是什么贵人，祖母只说是皇帝心坎上的人。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祖母没再念叨等父母到京就要安排她相亲的事了。于是她隐约有了些方向，只是还不确知。 顾琰的字拿了出去，顾诚打开来让人挂在墙上供众人观看。原本顾诚也安排了人做这个托儿，不过效果肯定没有孔公公这个宫里来的人开口来得好了。他在皇帝和刘总管身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人了。由他开口来说，更能吊起众人的兴趣。 秦相手捻胡子啧啧赞道：“小丫头的字儿又大有长进了！”一边瞥了旁边陪客的顾询一眼，居然是这个草包的女儿，合该是他侄女婿的才对嘛。 那字够大，足以让一众宾客一览无余。梁国公也赞道：“居然是闺阁笔墨，而且是十二岁小姑娘的手笔，不简单！” 也有人不信的，顾诚笑道：“我这侄女儿是潘先生心爱的入室弟子，而且她不但通文墨，剑法也是很出众的。所以，她可不是拿不起笔，不能一气儿写下这一百个寿字的弱质女流啊。”顾琰会武，在顾家绝对是可以拿出来说嘴的。顾家可不是文官世家，顾家是以军功封侯的。 顾询满脸都是笑，这个女儿，又给他长脸了。可比在座的几个侄儿还厉害。将来支撑顾家门楣的是他们五房了，看大哥还敢看不起他不。 秦相笑道：“没错，老夫孙女踏雪寻梅宴上舞的那套剑法，就是小丫头教给她的。” 孙小丁脑海中记得的秦菀舞剑的身影，顿时变作了顾琰的身影。他仰头看着字，看那笔意流动，的确是和剑意想通。原来，她还会武啊！他举杯一饮而尽。如此佳人，居然让小舅舅捷足先得了。 秦菀那晚大出风采，将在座不少人的女儿的风头都抢去了。眼下这首席的人听得这剑舞竟然还是跟顾家的女孩儿学的，一时心思都活泛了，顾家今日可是下足了本钱推出这个女孩儿啊。听说，长得也是非常出众的。这是奔谁去的啊？ 要说顾家五房，那是隐隐跟着岳家站在了齐王麾下。可这个女孩儿却是养在太夫人跟前的。顾家太夫人一向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可以说顾家老侯爷去世后，靖西侯府起码有一半是她在支撑着。虽然说有牝鸡司晨之嫌，但是有母如此，顾侯爷的确是很省事啊。这位太夫人可不是此时就会摆明车马的人物才是。 太夫人今天喝多了一些米酒，被顾琰和肖嬷嬷扶着进屋的时候还在叨叨：“琰儿，好！今日的效果比祖母想得还好！”她已经直接将绣好的百寿图挂在了福寿堂最显眼之处。至于顾琰那幅原件，她也认为今天造势成这样，宫里刘总管肯定是要派人来借阅的。这样好，一幅挂在墙上，一幅可以借出去。琰儿这个安排太周到了。日后，谁会不知道顾家又出了一个可以媲美惊才绝艳的顾大姑的才女横空出世了。 不过嘛，大姑子一生未曾婚配。琰儿可不会那样，她将会嫁给天底下最至尊至贵的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带给顾家无限荣光。当晚，太夫人做了一个梦，梦到顾家重回数十年前第一流世家领军人物的地位，而她也可以笑着去见老侯爷与顾家的列祖列宗了。 顾琰今天也是不胜唏嘘，从太夫人接她回顾府见到她一点一点的成长到把她接到身边精心调教，再到今天，说起来只有四年。可这四年她走得何其艰难。而且，就是如今也还有一个隐患存在。快了，就要到她等了几年的给太夫人和大伯父最沉重一击的时刻了。 顾琰脚步轻快的往西厢房走，今天累坏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嚷嚷着该休息了。她要美美的泡个澡，然后上床。结果进了屋，就看到小菊在门口守着，顾琰道：“怎么了？” “姑娘，有客。”小菊一脸闷闷的。 小兰挑眉，这会儿了怎么还有了怎么还有客，而且怎么呆在姑娘屋子里啊？她一下子想起了姑娘那些高来高去的朋友。 顾琰道：“小兰，你去给我准备洗澡水。如果十三姑娘屋里也要用水，就让她先。”东院的下人也是看菜下碟子的，在顾琰和顾瑾之间无形中就弄出了分别。 “是。” 顾琰走了进去，她已经猜到这会儿在她屋里的客人会是谁了。 果不其然，真的是欧允，“你什么时候来的？” “午饭后，你怎么中途都没有回来一趟？”欧允歪在椅子上翻看顾琰私下收藏的话本。他的晚餐都是小菊去小厨房要的饭菜。顾琰如今炙手可热，小菊去要东西，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分量也足得很。小菊打的旗号是怕顾琰宴席上吃不好，给她准备点宵夜。 顾琰坐了下来，“我还想回来歇会儿呢。不过今天，旁人还可以偷个懒，我是万万不行的。你来给我祖母做寿啊？”说完觉得不对，她是同时见过皇帝和欧允的人，当然知道他一站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就是上次他来，除了四哥也没有人见过他。四哥现在还没有见过皇帝，虽然觉得他跟晋王有些相像，但一时还没有想到那个上头去。所以，这家伙是奔她来的。顾琰皱皱眉头坐下，“你没有看到我让人送去的纸条？” “看到了，我不是为那个来的。我问你，你娘，我是说你亲娘，是不是你爹的原配？” 顾琰一愣，他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眼底也不由得一亮，“你找到证据了？” “有个人证，是当年的小乞丐，他在门外吃了酒席。不过，这事儿是我猜的。毕竟，即便有酒席也不能证明有婚书。”对于顾琰没有刻意隐瞒，欧允还是比较满意的。 “物证早就被一把火烧了。” “原来你真的是五房嫡长女，你想做什么？”欧允身子趋前。 “给我娘正名。” 欧允想了一下，小心的问：“你娘……” “我三岁那年离开她，就再没见到过了。我想她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呃，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说她天赋异禀三岁就能记住这么复杂的事，实在是有些夸张了。有些模糊的印象还差不多。 “我四哥告诉我的。”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跟他特别好。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他偷听到，然后找了个机会告诉我。因为他的生母是被大伯父逼死的。你该知道他不是我三伯的亲儿子吧？” “知道。”欧允其实也是从小在宫里厮混的人，个中的利益关系很快就想明白了。 顾琰抬起头，“我打算在我祖母和大伯父认为万事俱备的时候，把这事抖搂出来。我祖母是知道明晖的存在的，她也怕此事直达天听。” 欧允沉吟，那这事儿岂不是真的没有需要他帮衬的地方。他查出来的是她早就知道的，她要做的也不需要他帮助，不由得有些气闷。然后想到了在东院听来的今日寿宴的高氵朝以及几句闲话，“你祖母和大伯父想拿你做什么？” 顾琰冷笑了一下，“他们害死了我娘，还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去做扬州瘦马，给家族利益献身。” 欧允的眉心都能打结了，“他们想将你送给谁？”难道是老头子。那个柔妃比小丫头其实也就大个几岁。 “不是的，他们瞄准的是未来的储君。” 想到她时常往晋王府走动，欧允脱口道：“三皇子晋王？” 本请勿转载！ 正文 092集 资 欧允一脸的官司，“你们家老太太心思倒是真够深远的。合着这是奔将来的储君去的？” 顾琰道：“这个，到底谁是储君恐怕只有你家老头子才知道了。我们做臣子的可不敢乱讲。” “那你总往晋王府跑做什么？”欧允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我去见明晖啊。”顾琰白他一眼，他做出这幅模样来是要做什么，他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你们家老太太多半瞄准的就是晋王。”晋王肯定也是知道的。一想到今日以后顾琰出挑和她总被晋王妃召去这两件事会被人联系起来，晋王和她也会被人联系在一起，欧允就一阵的气不顺。 “我家老太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过，我又不会如她所愿。这一点，晋王殿下再清楚没有。” 欧允看她一眼，是，晋王很清楚她的打算。就连她留在顾家必有所图都是晋王告诉他的。而且听这口气，她跟晋王很是熟稔。她每次去见明晖，肯定也有撞上晋王的时候吧。顾琰心底对熟络的人没什么男女大防欧允是很清楚的，不然他也不能这么顺利就登堂入室了。那她跟晋王是不是更熟一些？说起来他们认识在前，自己也是经由晋王才认得她的。想起晋王偶尔提到顾琰时也时时忍不住脸上的笑，欧允心头愈发不是滋味。 顾琰今天是真的累了，掩口打了个哈欠把欧允看着。后者站起身来，觉得自己这趟来得有些多余，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而且要怎么做也有了计划。这计划里还没有半分他能出力的地方。换言之，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还有，那天老头子说他在某方面脑子不够用，他还不太服气来着。原来是真的！她同晋王府之间走得这么近，这背后的含义他居然从来没有深究过。老头子这么说他就是那天顾琰给念了经书，他和孙小丁分开跑到紫檀精舍撞上她之后。 顾琰送客的意思如此明显，欧允站了起来，“我走了！”他原本也没想呆到这么晚的，以为她中途怎么都要回来一趟。谁晓得她其实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呢。 顾琰今天真是累坏了。她看着欧允心道：这小子，不该是越挫越勇的性子才是啊！他身为皇帝爱子，据她观察就连晋王这个贵妃之子都得让着，旁人应该更不必说了。怎可能是受过挫折教育的人啊？上回她已经很冷淡了，他居然还是锲而不舍的在查她母亲的事。这一次她如此明确的说出不需要他帮助，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少年的心再炽热，应该也禁不起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冷待。她须得快马斩乱麻断了他的念想才是。只是，她得把握好度。万一把人给伤狠了，一则皇帝这个家长会恼怒，二则她和欧允怎么也是几年的交情了，人家也是好意想帮忙。 欧允看顾琰盯着他看，不由道：“看什么？” “你都有内定的正室了，能给我的顶多就是个侍妾的名分。这个样子对我献殷勤，显得对我多上心似的，你不觉得有些可笑么？” 欧允一滞，脸有些胀红，“你——” 顾琰又继续道：“你从小在宫中走动，习惯了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可是我要的，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子。你三妻四妾，我三从四德，你觉得这公平么？我也不想呆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而你却是不能离你家老头子视线太远的。” 欧允抿抿嘴，“我也去过边关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内定的正室，是圆是扁我都没看清过，什么内定我更是不知道。” “可她终究是你家老爷子心里内定的媳妇。我更加不可能因为跟人关系好，就能共事一夫做更好的姐妹的。” 欧允看了顾琰几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看他走远，顾琰砰地倒在了榻上，捶着自己的胳膊、腿。 小兰听到动静进来，“姑娘，那位好俊的公子走了？” 好俊的公子？顾琰挑眉，‘嗯’了一声。小菊和小兰都知道欧允的存在，就是不知道他具体什么身份而已。 “小兰，这事儿你干娘那里……” “姑娘放心，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小兰赶紧表态。姑娘有很多事都是瞒着干娘的，她隐约知道是因为干娘和肖嬷嬷的关系。 顾琰点头，她很放心，小兰是看到过何山的身手的。 欧允走出顾府，何山默默的跟在后头。看这情形小爷是又吃了顾姑娘的排头哇，他尽量减少存在感。却没料到直接就被点了名，“何山，你是不是也早看出来她时常往晋王府走动的意图了？” 何山摸摸鼻子，“那又不是顾姑娘的意图，她只是借此机会去见明辉道长嘛。小爷您只是没有花心思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他很同意皇帝说的，从前小爷是还没有长醒，一心只知道练武而已，实则他聪明得很。要不然怎么从小就知道如何趋利避害，也知道在宫里凡事跟着三皇子混，避着二皇子。从小坐在旁边看皇帝批折子玩儿，愣是从来不会搅和进任何事里，让各方人马都知道他与皇位是无关的，不会把他当成潜在的对手，只有拉拢没有对付。 何山十年前曾经听到皇帝和刘总管感概过皇位其实布满荆棘，一为帝王万事休，不舍得将最爱的儿子放在荆棘丛中。而且这十多年，皇帝从来不是用培养皇子的方式在教导小爷，只是纵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不然，就是晋王都不能如此单纯的容下他不能如此单纯的容下他这个皇帝爱子吧。所以，他现在对着顾姑娘有些束手无策的，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门路而已。而且，顾姑娘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那么好对付啊。 欧允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晋王一直都说她是小孩儿。” 何山心头补充，凶巴巴、古灵精怪的小孩儿，这才是晋王殿下的原话。 “而且，走下坡路的靖西侯府怎么能跟如日中天的王妃娘家以及秦相府相比呢。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跟我争才是。”所以，晋王不是对手。 何山道：“小爷，今天孙世子也来了。” 欧允挑眉，“他还没死心？” “不知道，不过顾姑娘写的百寿图拿出来给宾客看时，他眼都不眨一下，看得很是痴迷。”何山尽责的报告。 “哼，不知死活！”欧允加快脚步往宫里去。 顾琰只想到欧允从来没有受过挫折教育，被冷待了会退却。可是却忘了欧允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皇帝已经睡下了，听到刘方在帐外唤他，有些恼火的睁开眼，“出了什么大事？” “万岁，是小爷来了，很急的样子。” “告诉他，他老子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那臭小子最近一门心思在哄顾家小丫头开心上头，能有什么大事儿。 “是。” 欧允得到回复，挑眉道：“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下了？都老头子了不是没什么瞌睡么。” 刘方看他一眼，“今日皇上有些累，所以早早就歇下了。” “哦。老刘啊，我问你件事儿。”欧允把胳膊搭上刘方的肩膀，后者其实比他略高些，只是在他面前一直微微弯腰，所以搭上去正好。 “小爷有话请讲。” “所谓我有了内定的媳妇儿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啊，您恐怕得等明日问皇上。” “少给我打马虎眼，说！”欧允的手勒紧。 刘方无奈，“小爷您松手，老奴说就是了。那天您不是说秦相孙女不错么，正好那也是皇上中意的，你们爷俩不约而同，所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害我被抱怨了一大通。那晚不是我说不错的，是孙小丁说的，然后我附和了一下而已。正好，他也还没娶媳妇呢，他们年纪相当，又门当户对的，人就给他好了。记得等老头子醒了告诉他。”欧允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问题。 刘方看着转眼就人去楼空的屋子，这是怎么说的，来去跟一阵风似的。回去皇帝问起，他便只有如实说了。 皇帝坐了起来，刘方赶紧的把外衣给他披上。 “这小子，动真格的了？” “皇上，小爷好像一直都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道：“让朕跟顾五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做亲家？”原本只是个侍妾的话，那都不算正经亲戚。可如今这个架势，臭小子好像陷得还挺深。 “那小丫头是不是还不中意允儿？” “这个，顾姑娘怕是年岁小了一点儿，还不太明白男女之事。” “是这样最好，既然允儿看中了她，那她就没有别的选择。他说要把秦相孙女让给小丁？” “小爷是这么说的。” “秦家的小姑娘他不中意可以另换，后继无人的靖西侯府，爵位只能再传一代。还是外室女记名的嫡女，身份上怎么配得上允儿？再看看吧，朕还是觉得秦家小姑娘不错。至于小丁，他又不中意。这些晚辈的事，朕也不想管那么多，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嘛。” 刘方心道，孙世子的事您不想管愿意装聋作哑，小爷的事却是放不下。他当然知道自家主子什么都要把最好的留给爱子的心态，不过顾家那小姑娘还真称得上是歹竹出好笋呢。那个百寿图孔青禾回来就对他提了，等到顾太夫人生辰的几日流水宴席摆完，刘方便打算遣人去借阅顾琰手书的那幅了。 没错，太夫人的生辰宴是流水席，第一天是朝堂上的客人，第二天是亲戚。还有第三天第四天……一共五天。所以第二天顾琰还是得早早起身去应卯，然后继续招待客人。当然，这第二天的客人和第一天的有不少重合。因为贵戚之家，原本就是在自己的圈子里联姻的。不过今日来的除了秦相府、梁国公府、林尚书府、孙将军府……这些贵戚，还有顾琼顾瑶等人的婆家，以及从老宅来的许多亲眷。 顾琰依然很受瞩目，毕竟她刚刚才被记为嫡女，昨日又大大的出了风头给顾府长脸。自从顾琼顾瑶出嫁，除了回门那次，她还是头回看到她们。其实隔得不远，就是两三百里，不过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太夫人七十大寿这样的机会能回娘家了。像是远嫁江南的二姐姐她们，就连这样的大事也回不来。毕竟嫁出去又有了一家人，儿女之事、夫婿、公婆，中馈，也就只能送了寿礼，遥叩拜寿了。 顾琰看到顾琼身旁立着一个梳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穿着不俗，而且很眼熟。想了想记起来是顾琼的陪嫁丫头之一。这是开脸做了通房吧。这过门才多久啊，就把陪嫁丫鬟开脸了。 顾琼比从前在家做孙小姐的时候圆润了许多，不是说身材是说性格。昔日被父母娇宠出来的棱角早已不见，是为人妇的原因，更多却是因为娘家父母被圈养在老宅，兄长又靠不住吧。靠不住吧。不过今天在顾琰这里，棱角又隐约有些往外冒的迹象。顾瑶倒是还好，因为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怀孕了。肚子争气，所以到了婆家还是比较受看重的。因此气色看起来比她胞姐好多了。这回顾琰绝对不会再把这两个堂姐弄混了。 顾琼说道：“还是琰妹妹，哦，现在该叫十二妹妹了，还是你得祖母欢心啊。当初十妹妹还说你没有排序，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呢。不过才几年前的事，如今想来恍若一梦啊！”想一想当年，顾琰刚回来，身上穿的还是自己不要的旧衣，也是在这东院，而在座大多数人那会儿都是以轻视的目光来看待她的。 堂姐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相聚，在太夫人和一众老夫人看戏的当口，便到了西厢房顾琰的小客厅开茶话会。除了本家的堂姐妹，还有几个老宅来拜寿的族中姐妹。 顾瑾正在照顾幼小的顾琇，她算是来凑数的。正窝在顾瑾怀里端着顾琰的攒盒翻找喜欢吃的零嘴。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往事，甚至连顾琼顾瑶也不太认得。只知道琰姐姐好，她的东西可以随便吃。 被点到名的十姑娘顾琳也是满脸复杂的看着顾琰，当日她笑话人，如今轮到人笑她。等顾珂风光大嫁了，就轮到她嫁给一个穷书生了。 顾琰作为西厢房的主人，这会儿自然是得尽地主之谊。而且如今正是她风光得意的时候，更加要注意言行。于是淡笑道：“不管怎样，只要靖西侯府好好儿的，咱们都可以受到庇护过舒心的好日子。”这种要用尺子比划言行的日子几时才会结束。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完全得到太夫人的心了。如今这东院处处还是都有眼线关注她的言谈举止的，所以时时处处都得注意。 顾珂正觉得气氛不对劲儿呢，听到顾琰的话立即道：“就是就是，琰儿这话说得对极了。” 靖西侯府的名头搬出来，顾琼顾瑶顾琳都不能再说什么。即便她们心头还有不平，也只能闭嘴。因为日后，她们还需要托庇于这个名头。 这场聚会顾珏没有来，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众人也知道她是心头不舒服，不过在座诸人看到顾琰今日的春风得意，心头完全舒服的可以说只有什么都不懂的顾琇，所以也就没有人讥刺她了。 顾琳转头看向顾瑾，“十三妹妹的气色看起来也挺好，想来东院的饭菜是要可口些。” 顾瑾没有言语，今时今日她早已不怕顾琳了。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顾琰的面不想像只刺猬似的回击罢了。只低头温柔的擦着顾琇沾了不少点心屑的嘴。 顾琅眼含警告的看了顾琳一眼，如今顾瑾对四房的用处可比顾琳大多了。 顾琰觉得有点无力，也许因为她不是像她们一样从小在内宅长大，所以更愿意出去看一看外头的天地，而不是在四角高墙下争来斗去。倒是长房的人，虽然也是争但是吃相总是要好看些，也许是因为爵位家产都是他们的缘故吧。 “好啊，你们这些小家伙甩开我，在十二妹这里乐呵呢。”随着话音进来的是众人的长姐顾瑜，顾琰等人溜掉了，她在那边陪着一众老夫人们看戏。这会儿不知怎么寻了过来。众人都起来给她行礼，顾琰心头也松了下来。有这个甚有威仪的长姐在，至少表面上气氛会融洽不少。她这个主人家也不会为了调动气氛而烦恼。至于顾瑜的威仪，除了她的确厉害，跟她根正苗红的出身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些人这会儿在这里酸自己，不就是因为她来路没那么正么。 这些人可不是她邀来的，是她们自行决定把聚会的地点定在她这里的。尤其进来以后，就打量她的家具物什还有她的衣服首饰，让人心头不舒坦又不好发作。她如今的吃穿用度想来是姐妹中最好的了。可是她们又知不知道太夫人到底要她做什么。不过，即便知道了也许还是有人会嫉妒。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说不定还有人非常乐意去做这个被家族送予未来储君的人。 到后来总算是送走了众人，顾琰站到院子中间打了一趟拳，发泄心头的憋闷。没想到顾瑜竟然又回来了，原来她之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顾琰收了拳迎上去，行礼道：“大姐姐”。 顾瑜道：“私底下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长幼有序啊，嗯，等她离了顾家就不用理会这些繁文缛节了。 顾琰请顾瑜进屋坐，这个大姐姐突然前来，而且是在众人都不在的当口，想必是有要紧话要单独对她说。怪不得后来众人陆陆续续就散了，想必是顾瑜暗示明示过。她就说她怎么这个当口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接过顾琰奉上的茶，顾瑜道：“别忙活了，你也坐下吧。” “大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顾瑜也不啰嗦，直接道：“琰儿，我想让你劝祖母重新投资海上贸易。” “嗯？” “海上贸易的利润很高，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老家在东北的，白山黑水间那些宝贝运出海去销路好得很。” “可是，上一次一下子就亏了四万两，这还是因为遇上的风浪不大。不然就全赔光了。要是再来一次，家里的银钱就要不凑手了，回头得好多好多年才能恢复元气。” 顾瑜苦笑，“家里已经伤了元气了。你知道这回祖母大寿要用去多少银子么？我听母亲说，林林总总不下两万两。下两万两。紧接着就是珂儿出阁的事，她是侯府嫡女，嫁的也是侯府嫡子，这个规格怎么都不可能低了。如今顾家一年出的银子在五万以上，遇上大事还不止。可是进的只有不到三万。而且梁国公府做了这么多年海上贸易，出事的时候其实很少的。”她顿了一下，“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嫁到梁国公府？” 顾琰点头，表示知道。这是太夫人的一大遗憾，出挑的嫡长孙女换了十万两银子的聘礼以及和梁国公府的姻亲关系。 顾瑜握住顾琰的手，“祖母曾说过如果我或者你是男孩子就好了。” 其实顾家的男丁里，顾珉称得上是出群之人。只是他无心为顾府的壮大添砖加瓦罢了。所以，除了会读书，武艺也还过得去，他没有表现出其他的长处来。至于自己，先是为了让太夫人成为自己的庇护，后来又为了给她们母子狠狠一击，一直在不停的展现自己。而这位让太夫人心心念念的长姐没能是个男子，大概真的是顾家作孽作多了。不然，有这么一个嫡长孙做世子，太夫人是连扬州瘦马的歪念头都不用动的。 顾琰小声道：“我进过祖母的库房，里头的箱子……” “傻丫头，有些是半空的。祖母年纪大了，禁不起闪失，所以一直在犹豫。可是如今家里入不敷出，又要顾及体面，不想法子开源，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原来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么，那这场寿宴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了。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不是想看着顾家兴旺发达的人。 “为什么大伯母还有大姐姐你不自己劝呢？” “劝了啊，可是还欠点火候，所以需要你再劝劝。” “大姐姐，很多事情我不懂，怕帮了倒忙。” 顾瑜一指戳在顾琰额头，“你真不懂？那是谁在外头兜售名贵花种还有香料的？” 顾琰怔住，这都被知道了啊。她把三夫人帮忙救活的渣爹送她的那盆名花种出了一片，然后弄成盆栽让顾珉的小厮帮着找了门路在外兜售。呃，小赚了一笔。然后又跟着三夫人学制香料，调制出了好几种时下颇流行于上流社会的香料。她是寻了一间香料铺子卖方子赚银子，可没法子亲自经营香料铺子。这两件事都做得很隐蔽啊，居然被顾瑜知道了。 “我就是觉得手里有银子心头就不慌嘛。其他的，没想过。”顾琰已经在做离开的打算了，她这四年攒下的月例、压岁钱什么的怎么都不够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所以才想法子要敛财的。虽然顾珉说要用银子给他说，他给，可是顾琰还是喜欢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感觉。所以，只是借用了一下他的人脉而已。 “一个人，一个家，甚至一个国，都是一样的，没银子就没底气。你也不想以后需要用银子到时候，家里无力支援吧。” 顾琰心道，她才不会真的进到东宫，然后需要大笔大笔的银钱打点呢。看来大伯父和大伯母都是想继续跟着梁国公府做海外贸易了，只是太夫人心头有些犹豫。这也难怪，老年人都不适宜风险投资。 “要拿多少银子啊？” “至少要八万两。” 那可真是不少，顾琰记得前世看过史书记载，堂堂大明王朝在张居正改革卓有成效的时候一年的国库收入也才一百一十万两。所以，电视剧里动辄千万两银子百万两黄金，那是戏说，戏说。 “大姐姐劝的时候，我会在一旁敲边鼓。”大伯母和祖母私底下一向有些龃龉，这事儿她不适合出面。而大伯父，大概是男人的通病吧，他不太理会这些庶务。至于顾瑜，她也只有这种拜寿的时候方便在娘家久待，所以这事儿肯定是很快就要办的了。 顾瑜捏捏顾琰的脸蛋，“鬼丫头，放心，我也没打算让你担主要责任。” 顾琰想了想，“大姐姐，我们家的铺子都不赚银子么？” “赚，可哪里经得起这么多人花用。人人都只知道花用公中的银子，而且可劲儿的花，自己的私房钱却攒得严严实实的。” 太夫人在陪着客人看戏，肖嬷嬷弯腰轻道：“太夫人，要不要如厕？” 太夫人看她两眼，然后对客人们致歉，让林氏和茯苓好生招呼，扶着肖嬷嬷的手出去，“什么事儿？” “奴婢也不知道，是大姑奶奶和十二姑娘吩咐请太夫人出来的。”出嫁的姑娘就不能叫姑娘得叫姑奶奶了。 “她们两个？”两个最得意最合心的孙女儿避开众人找她，太夫人想了想心头就有数了。她进到暖阁，看到顾瑜和顾琰有说有笑的，也是微微一笑。 “祖母”两人看到太夫人进来，上前来一人扶了一边，扶她到榻上坐下。 太夫人道：“外头那么多人等着呢，你们也不用多说了，要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一下子拿出八万两对家里来说还是压力太大了。” 顾瑜方才已经答应顾琰什么都不要提起，跟谁都不提了。顾琰是真的有点怕怕，万一给旁人据此猜出她有异心那不就坏菜了么。 顾瑜是当家主母，自然知道银钱的重要性。方才听到顾琰说起刚回顾家的时候被恶仆刁难，不得已变换了字体抄书贴补也是好一阵感慨。心道怪不得居然知道这些，看来从逆境中爬起来的这个十二妹，比自己没出嫁前是要强些啊。这么小就知道了手里有银子，心头才不慌。而不是像自己一是像自己一样，直到开始学习掌管中馈才知道银子的重要性。 至于顾琰想把银子捞到自己腰包的举动她也很理解。毕竟，伸手问人要总是不如自己手里拿着来得稳当。不过这个小妹妹毕竟还是太小，能想到的赚银子的办法很慢啊。她是不知道如果去了东宫那银子花得可是哗哗哗跟水一样啊。到时候还不是要伸手跟家里讨银子，一样能把她拿捏在手里。所以现在，不妨卖她个人情。不是顾瑜不够聪明，实在是以她受的教育和阅历很难想象顾琰是在为跑路准备充足的银子。这个家里也就只有顾珉比较了解她的真面目。 她拉着顾琰一起来，除了希望她能舌灿莲花的帮着劝劝，当然是要让太夫人看看她压着顾家未来的人也是赞成做海上贸易的。袭着爵位的长房，还有压着顾府未来的顾琰站在一边，太夫人最后的迟疑怕是也要消失。果然，她此时说的便是一下子拿出八万两实在为难，话里很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这真的有点麻烦。顾瑜手头掌握着梁国公府一些财源，可是无论如何没有挪用来贴补娘家的道理，除非她不想做梁家的当家主母了。 “祖母，不能集资么？”顾琰问道。 太夫人道：“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和梁国公府搭上关系，就为了分一杯羹。我们贸然引人进来，梁国公府会不满的。”顾家为了搭上梁国公府，连当时京城第一名媛的顾瑜都搭上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儿孙，梁国公府图的不就是这个么。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帮扶顾家，为的就是让顾瑜全心全意的为梁家并且好好守着病弱的梁国公世子。 “那跟自家人也不行么？祖母，琰儿有二百两。” 顾瑜眼底一亮，“祖母，这倒是不错的一个主意。这样也省得有人说大头总是长房的。而且，家里的事也不该只是祖母在这里操心，大家都有份儿，这样心才会往一个方向使力。”她说完瞥一眼顾琰，这个小堂妹到底是想到了这么深远，还是误打误撞？ 太夫人还是一阵的迟疑，“用媳妇嫁妆乃是败家的征兆。” 顾琰心道：老太太还挺古板的啊。不过，大户人家的太夫人不古板才稀奇呢。这样也挺好，比某些人家的婆婆不遗余力的算计媳妇儿的嫁妆好多了。 顾瑜看一样顾琰，后者有把柄在她手里，只得继续敲边鼓：“祖母，不是啊。这是给各房发财的机会嘛，哪里是用媳妇的嫁妆了。她们投入多少，回头就收获多少。当然，高回报总是伴随着高风险，如果怕亏本那就不要参加了。”海上贸易啊，怎么也有三五倍的回报吧。这些年一直被梁国公府垄断着，可谁让人家掌管着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和出海经商的人才又得到宫里的信任呢。不知多少人家想参一脚呢，估计家里人也都眼红着呢。用公中银钱，到时候真的是八成都归了嫡长房。现在可以参股，应该会很踊跃才对。 看来自己的二百两不用掏出来了。她也是为了表明没有跑路的意思才愿意拿出明面上所有的积蓄来的。真要拿出去了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要知道，等到这一次的丰厚回报回来的时候，她多半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太夫人看一眼顾琰，有些怀疑她说的是顾瑜教的，不然怎么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不过，的确有些道理。 “林家、秦家、孙家，哦，还有老四家的娘家，他们也会想趁机掺和进来。那我可得定个上限。一房最多只能拿一万两出来。”一万两估计各房凑一凑也能凑到，既然如此就没有便宜娘家的说法了。梁国公府也不能就此说他们引进了别的人家。 顾琰和顾瑜对视一眼，知道太夫人是同意集资的想法了。顾瑜对小堂妹很吃惊，居然能想到集资上去，甚至风险投资高回报这些也都明白。不过她也只以为是太夫人教导的。这些她出嫁前也是受过训练的。只不过，小堂妹又不像她嫁到垄断海上贸易的国公府去，怎么也学了这些？ 顾琰很庆幸顾瑜很难得有回娘家的机会，这样她也就没什么机会和太夫人对质。就是明天招待老侯爷那些来拜寿的下属的宴席，她也不能来参加，她今天就得回梁家了。不然，自己被逼着来劝人，什么都不讲说不过去，现在讲了些她们认为自己不该知道的也麻烦。她已经想过了，实在被追问，就说是在等书中看来的。不过，不被追问是最好的。 接下来三天，依然是流水宴席，然后就是全府的大修整了。因为太夫人的寿宴办得非常成功，所有的下人都得到了一个月月例的奖励，所以虽然是累了几日，但还是快乐的。一众主子们就是真的累坏了，毕竟平常全都是身娇肉贵的。到最后送走老宅来的客人后，就连顾琰这个习武的都有些吃不消，就更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太夫人只需要陪陪客人这会儿也躺在了榻上让丫头用美人捶松泛筋骨，直嚷嚷老咯老咯。 “太夫人老什么啊，有几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能有您这个精神劲儿。”肖嬷嬷笑道，只是面容里也有一丝疲惫。 太夫人指着顾琰道：“你看看她，这才叫精神呢。” “祖母，我是习武之人啊。” “就你每天那么随便舞舞剑，也敢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太夫人嗤笑。她问过家里请的高手，顾琰的剑法如何。人家委婉的说十二姑娘舞得很好看，得很好看，不就是说她是花架子么。 “祖母，那五禽戏也只是每天那么舞一舞啊。可是华佗说每天都能坚持的话就可以活到九十。祖母要努力啊！”顾琰说完就掉头跑开了，太夫人笑骂道：“这个死丫头，教训起我来了！” “十二姑娘也是关心太夫人您嘛。” 太夫人笑着说起顾琰拿了二百两说要集资的事，肖嬷嬷道：“十二姑娘是一心为太夫人您排忧解难呢，奴婢估着她也就只有那么些银子了。不过，她的银子不也都是太夫人给的么。” 太夫人看肖嬷嬷一眼，“你还挺清楚她的钱匣子的嘛。” “是奴婢的小姑子那天很动情的说起十二姑娘给了她一百两让她以后置地养老，说这差不多占了她辛苦积攒了四年多银子的三成了。十二姑娘还给我小姑子找了个干女儿以后孝顺她，就是她身边的丫头小兰了。” 太夫人哦了一声，“我以前就觉得她什么都好，就是把银子看得挺重，毕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这也难免。不过，能拿出一百两给教养嬷嬷养老，拿出二百两给家里出力，这就很不错了，是用到了刀刃上。这样才是持家之道，比那些一味奢侈的不知强了多少。”而且，这样重感情，将来才能更好的为顾家的利益服务。 “难道太夫人还真的要十二姑娘这二百两么？”肖嬷嬷笑问。 “塞牙缝都不够，还是让她自己个留着吧。回头有多少回报，我自己补给她就是了。倒是她说的集资的法子完善一下很好。嗯，这几天大家都累了，后天把人都叫到我这里来商量一下。” “是。” 顾琰从端娘那里得知自己的二百两可以无风险获利，笑了笑。意料之中，只要太夫人接受了集资的方案，自然会如此。 到了第三天，太夫人召集各房到东院来把这个意思说了，各房的心思就都活泛了。最后，长房三房五房各拿出一万两，二房四房各五千两，公中出四万两。这样，八万两就凑齐了。呃，二房的五千两有两千两是太夫人私房里借出的，另外三千两是顾琰二堂嫂压箱底的银子。二房如今最弱，太夫人适当帮扶一下，各房也是没有意见的。而且，如顾瑜所料，这八万两银子一拿出去，顾家五个房头的人，前所未有的关注起同一件事来。利益一致，让众人的感情也升温了不少。 顾琰见状只是耸耸肩膀，利益共同体休戚相关，这就是人性啊。欧允有一段日子没出现在她眼前，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做法奏效了的时候，七巧娘子忽然让她见到了一个睽违已久的人物——依依。当初污蔑顾琰害死她腹中胎儿的通房丫头。 本请勿转载！ 正文 093 引蛇 顾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依依，真是久违了啊！不过，欧允的用心更是让她心惊。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把她的一切过往查了个门清啊？ 依依是被人用麻袋套着的，方才七巧娘子留了顾琰的堂，说让她见一个故人。然后就有人搬了这个麻袋进来，朝顾琰恭谨的行了个礼又离开。她疑惑着上前解开袋子，里头就露出依依来，后者看到眼前的顾琰忍不住眨了眨眼。 依依离开顾府的时候顾琰八岁，这会儿十二岁，虽然有变化，但还是能很轻易的认出来的，她吃惊得道：“琰姑娘？”竟然是琰姑娘派人在千里之外把她绑了来？这一路上绑她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她一直惊恐万端。只是思来想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如此有力量的人，没想到竟是琰姑娘。 想起来她曾对顾琰做过的事，眼底本就未褪去惊恐的依依顾不得从麻袋里爬出来就在里头磕头，“琰姑娘，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 “你也是情非得已是么？你也只是为了自保是么？”顾琰站起来冷笑。依依脱身的方法很巧妙，如果那个被陷害的人不是自己，也许她也能理解。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当初的她，一个小小的外室女，陷害了也就陷害了，没有人会为她出头。她的名声被毁了就是彻底打落尘埃，小小年纪为了讨好嫡母杀害手足，这样的黑锅背了又能有什么法子。 要不是太夫人留着她还有用，也许她就被丢到哪处庄子或者是家庙，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去了。现在如果她原谅、放过依依，岂不是圣母得太过了了！以直报怨，听圣人的没错。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继母，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找她算账的好时机。这会儿的顾家，因为集资的事正跟一块铁板一样呢，闹了出来也不能得到应有的效果。先放一放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揭露出来。到时候她倒要看看，继母那副好嫡母的伪善面具还怎么戴下去。 “替我谢过你主子，这个人先帮我看管起来吧。不用打骂，但也别让她日子太好过了。” 七巧娘子笑着点头，“十二姑娘，我家主子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所谓内定的事已经解决了。”这话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她就是个传话的，只要听的人能明白就行了。 顾琰点点头走出去，欧允是不愿意亲自来见她说这个话了。看来她的冷淡还是有些把他伤着了。只是，他还是不放弃。不然，就不会找出依依来给她出气了。依依不但是害她的人，也是一个人证，可以揭穿继母真面目的人证。欧允啊欧允，你这是逼着我不得不欠下你这份人情啊！ 其实这些年顾琰处境渐渐好了，又有顾珉帮扶，她也是找过依依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只知道她举家搬迁，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琰沉默着回去，小菊跟在后头。方才顾琰说完话她冲上去踹了麻袋里的依依两脚，狠狠地。七巧娘子都对她有些侧目。哼，有些事姑娘做了会有损形象，她一个丫头，不怕。转过头就看到顾琰对她笑，然后说道：“走吧！” “姑娘，你在烦恼什么？”小菊看顾琰脸上淡淡的，就知道她又在心烦了。 顾琰叹口气，“有些东西，无以为报，所以最好是不要欠。”最好是能够狠一点，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可是现在…… “姑娘说欧公子啊？” 顾琰看她一眼，“你还没迟钝到家嘛。” 小菊腹诽，她早看出来了，哪里迟钝了。怎么说她也算是过来人了嘛。不过想想，她自己的事还是小几岁的姑娘点破她才反应过来的，小菊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其实欧公子很好啊，长得好武功高又有本事，他比四公子还要厉害呢。”这样的人肯护着姑娘，一心为了姑娘，有什么不好的？ 顾琰心理上一直把欧允看成小朋友，不过这话不好说，只能含糊道：“齐大非偶！” 小菊也知道像欧允那样气度的公子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只是自家姑娘也不差啊。 “姑娘，欧公子家世好些不更好么，那样才能护着你不被太夫人当礼物送人呢。” “我对他无心，这么做不就是利用他了么。而且，我可不想戴上一副黄金的枷锁。” 看四下无人，小菊小声道：“姑娘，那你是怎么打算的？你把奴婢们都安置好了有什么打算？” 顾琰很多事情都没有瞒小菊，日子久了她自然知道顾琰是另有打算，不准备配合太夫人的安排的。 “我么，我跟着明晖到处吃到处玩。” 小菊放心了，有明晖道长一道，姑娘肯定吃不了亏。只是，“姑娘，奴婢好舍不得离开你哦。”要是没有姑娘，她现在还在庄子上做粗活呢。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就是这样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不嫁人生子了吧，那我还不得被你的小豆子哥哥给怨死啊。”小豆子就是小菊的邻居，也是从前帮顾琰去书店卖书的人，一直就中意有些憨憨的小菊。之前两家人也算是有了默契，等小菊从顾府放出去就成亲。 顾琰去三房找顾珉，她不方便往外院跑，要找顾珉就只有去三房了。其实就是她和顾珉单独说话也是有些于理不合，即便是亲兄妹十岁以上也需要避嫌了。好在在三房，甚至在顾家还没有人守礼到这种近乎迂腐的地步的。种近乎迂腐的地步的。毕竟是武将世家，有些地方还是要宽松些的。 顾珉听完顾琰说的，挑眉道：“你说要主动露出些破绽，让五婶好对你下手？” “嗯，不这样，怎么能把她的真面目彻底揭穿。”只是当年的事，太夫人必定是会为着家和万事兴压下去的。除非真的让继母危及到了她的可用性。而继母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和顾珏被弄混的事儿，肯定也在找寻最佳时机要毁了她。要毁她其实很容易，就像是之前利用依依腹中所谓的‘孩子’，毁了她的名声就可以了。只不过，这段时日她身边的人严防死守的，对方怕是还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 只有这样的事才会真正激怒太夫人，把事情彻底掀出来。然后，过去几年继母对她做过的事，包括依依这件，就可以一一水落石出，大白于人前了。大事上定了罪名，小事上证据生造出来也不会被详查。 顾珉皱眉，“你拿自己做饵，太冒险了。万一真的有个什么意外，你以后怎么办？我不同意。” “四哥，与其像现在这样一直防着她使坏，不如引蛇出洞。那晋王府的人咱也不能一直借着吧。” “祖母不都说了要将她调开。” “她本来就不可能自己下手，光调开有什么用。我也不想再连累旁人了，上一次的惊马事件还差点连累了三伯母。而且你看这会儿各房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祖母还记得起来她说过要将人调开的话么？” 顾珉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冒这种险。万一一时救援不及，你真的被她给怎么了，那可是后悔不来的。” 顾琰见说服不了他，只好道：“那要防到几时？” 顾珉站起来，晋王府的人的确不好一直借着，虽然是晋王主动借的，只怪自己暗中的力量不够。 顾琰倒是知道晋王府的人一直借下去也没关系，可是四哥还没能进到晋王身边的核心位置，像明晖或者欧允这样的人物她不能透露给他知道。她决定下次直接找明晖沟通这件事。 太夫人将自己身边两个得力的侍卫拨给了顾琰使用，的确如顾琰所想，因为最近顾家的气氛非常好，她对于让顾珏生病调开那母女俩方便监视的事儿有些犹豫。毕竟，顾珏也是自己的亲孙女，而且也差不多到能够说亲的时候了。为一个孙女去伤害另一个孙女，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对此，顾琰淡定的接受了。并说既然祖母已经有安排了，那么从晋王府借来的人手也该还回去了。那毕竟不是自家的人，一直借着有些说不过去。 太夫人犹豫了一下，晋王府把人派出来保护顾琰，在她看来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不过，是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受着。而且，如果晋王有心，暗中该有些安排才是，于是便同意了。然后派人重重的谢了晋王府的侍卫，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 次日，顾琰奉七巧娘子的命去拿隔壁的绣件样品的时候，欧允又来了。她以手扶额，他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人上午才回了晋王府，他下午就来了。哪个当兵的有他这么自在，军营随意进出啊。不过想想，人家是打小御书房都随意进出，拿着折子认字的主，这也就不稀奇了。 顾琰只得打发小兰把东西先拿回去的，再替她告个假说如厕去了。那边七巧娘子还在给众人讲解绣法呢。七巧娘子留她堂也不好太频繁了，所以这次便是如此行事了。至于太夫人拨给她的两个侍卫，其实只有在出府的时候才会跟进跟出，所以现在并不在身边。可巧，里头有一个便是孙小丁安插进来的人了。 欧允开门见山的就问：“你想做什么？”他本来是被她一而再的推拒搞得有些傲娇了，不想再送上门来被冷待。可是一听说这事儿就坐不住了，直接跑来。 “引蛇出洞。”顾琰言简意赅的道。 “不就是你继母么，要收拾她还不容易？犯得着让自己涉险。”欧允也不太赞同。 顾琰心头涌起无力，这人是打算从此罩她了么？他要办什么事自然容易得很，反正有皇帝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就是把茯苓县主给暗杀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吧。 “她毕竟是我的继母，如果恶迹不彰，我就对她下狠手，回头别人怎么看待我？” 欧允摸摸下巴，这倒是。老头子回头知道了，该觉得她心狠手辣了，这样就更难接受她了。毕竟很多事情，都没有证据，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 “你放心吧，我心头有数的。只要事先计划好，我不会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的。” “那你打算做到哪个程度？” “千钧一发吧。欧允，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出声的。”不做到一定的程度，太夫人肯定还是要把事情压下来。 欧允撇嘴，一开始说用不上他，后来不得已欠了他的人情，可还是不愿意多欠他分毫。这个死丫头，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他推开了？ 他点点头，“嗯，这样也好。我也觉得与其防着毒蛇咬人，不如引蛇出洞，一劳永逸。”顿了一下又道：“无论是嫡母还是继母，她总是顶了你母亲的名头，行事是得多注意些才是。”他本想说找个跟她身形相当的女暗卫做替身，但想了想明说这丫头肯定不配合的，还是他暗中进行就好了。他之前不赞同是因为不想顾琰涉险，不过其实这个做法他这个做法他还是挺认同的。他打仗的时候也是不喜欢一味防守的主。 “依依的事，真的多谢你了！”顾琰屈膝一礼。 欧允的眉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么客气摆明把他当外人。 “琰儿，你说的内定的那个秦家丫头，我让老头子把她指婚给孙小丁。不过老头子说孙小丁又不心仪她，所以作罢。不过，她就不是给我内定的媳妇儿了。你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 顾琰无语，这又不是你满足了条件就行的事。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哦，对了，你说不要茶壶茶杯，要一个锅配一个盖子，我去问了明晖这是什么意思，家里的两个侍妾我已经重金打发走了。”他现在常驻军营，那个家一俩月才回去一次，让那两人就那么在府里呆着也是空耗。所以，在明晖那里问过后，他就让白芷打发了。至于为什么是问明晖，而不是那晚就在顾琰这里问清楚，则是因为当时顾琰一看就很疲倦了。 顾琰的头更痛了，这小子的心不可谓不诚了。可是，他们真的不合适啊。 “那以后呢，难道以后你也能保证没有其他人？” 这个，有点麻烦，老头子怕是不会答应。而且作为从小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事实熏陶的欧允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必须这样。他听完明晖的解说后当即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琰一看有戏，“我想要的是身心都彼此独享的人。” “你也太苛了，我最多答应你……” 顾琰比了个暂停，“我从来不是在对你提要求，这些要求苛刻我也是知道的。你的身份怎么可能这么要求你。所以，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旁边传来脚步声，顾琰抿抿嘴，“我得走了。”上厕所也不能上太久吧。 “去他的不合适，不合适也得变成合适。”欧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琰一滞，吐出口气回去接着绣花。 这会儿紫精檀舍里，刘方正将百寿图展开给皇帝看，“皇上请看，这便是顾姑娘手书的百寿图了。如今民间又出了几种新样式，但奴才看了看倒还是这副更大气些。” “你对她倒是蛮有好感的嘛。怎么，允儿交代了你替他吹风？”皇帝低头看了看，“字嘛倒还过得去，创意尚属不错。” 刘方心道，原本这样有才华的小女孩儿皇帝也该十分喜爱才是，如今却对其吹毛求疵起来，看来顾家小姑娘离皇帝心中爱子媳妇的人选端的还有些远。皇帝的心态他理解，觉得小爷是天下最好的，原本他看上顾家小姑娘就是纡尊降贵了。看上就看上了吧，他也不想棒打鸳鸯被儿子记恨，让他成亲以后纳为侍妾宠爱便是。可是，顾家小姑娘还不乐意，这便让皇帝很是不喜了。 皇帝现在的确是很不喜顾琰，拒绝他儿子不说，还说了一大通不知所谓的话，让他回去把府里两个教他熟悉人事的宫女都给遣送走了。这个女子，竟是想要专房之宠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些恃才傲物的狂生朕见得多了，莫非她也染上了这样的毛病？才子狂傲些也就罢了，女子若染上这等毛病可不会是贤妻良母。好了，收起来吧。”那个女子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是从来就不会有狂、傲之气。这个小姑娘的脾性，要不得！ 刘方依言收了起来，知道以后在皇帝面前还是少提这个小姑娘为妙了。小爷，奴才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次日，百寿图被刘公公府上的总管派人送回，太夫人着人好生收进了库房珍藏。旁人要借，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太容易就不矜贵了。如今消息传开，掀起一股手书和绣制百寿图的风气，想来会源源不断，经久不衰。那首创之功的顾琰，自然是少不了被人谈论很长的时间了。这可是终生都可以用的一个资本。 “琰儿，秦相六十寿辰在即，回头你跟着祖母还有你三伯母一同过去拜寿的时候，同你十三妹妹别再那么冷冷淡淡的了。” 顾琰点头应道：“是。”要出门，这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至于顾珏，既然太夫人特意敲打了自己，自然不会遗漏了她。顾珂的婚期在即，所以这样出门的机会就没有了，到时候是她和顾珏跟着一起去。至于庶女，那是一向不够格跟出去大场合的。除非是李芸儿那样嫡母没有女儿，同她关系又非常好的这种。 秦氏的母亲兄嫂在太夫人寿辰前就进京来了，如今就下榻在秦相府中。寿辰过后，太夫人专门又下了帖子邀过府来游玩了一日。顾琰也因此见到了顾珉未婚妻的热门人选秦茵。的确是个才女，而且温婉贤淑，知道顾琰和三夫人顾珉的关系好，对她也格外的亲切。 顾琰觉得秦相六十大寿后这事儿差不多就要定下了。至于三哥，也定下了。所以接下来，顾府要接连办三场喜事了。也难怪银子不经花，长房要着急上火的。这三场喜事，公中又要支出万两白银不只了。看来有时候多子不一定就是多福啊。 “琰儿，你在想什么？”太夫人唤了两声，见顾琰兀自出神，便提高了一些音量。 “哦，祖母，我在想又可以见到菀姐姐还有茵姐姐了。” 太夫人点头，“嗯。”小四是过继到三房的，所以秦家注定要和顾家再次联姻。秦茵嘛也还不错，看着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颇有几分老三媳妇当年的风采。 “晋王府近来怎么没有来人接你过去？”太夫人想起这件要紧事。 其实顾琰也在着急，她还没能跟明晖通气儿呢。可是，晋王妃带着小郡主去道观小住去了，府里没有女主子，怎么好接她过去。之前听明晖说过，晋王还没有儿子，可齐王都有三个儿子了，虽然并不都是嫡出，可在争皇位上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筹码。所以，晋王妃有些急了，此行估着是去求子的。要是明晖跟以前在庄子上一样啥业务都揽，晋王妃也不用出这趟门了。 不得已，顾琰就请七巧娘子带话了，让明晖来找她。顾府东院的家将巡夜，欧允和暗卫无法来去无踪，但明晖应该是可以的。不至于要和欧允一样，走七巧娘子那里。可是，话已经带出去三日了，明晖还没有来。 也许，是在宫里绊住了吧。 顾琰想得没错，又过了两天明晖才来，说是最近不太受皇帝待见，在皇家图书馆整理了几日典籍，才回到家就收到晋王让人转来的口信。 “什么事这么急啊？” 顾琰吧啦吧啦把她想引蛇出洞的话说了。 “要不是怕孙家的打尽，我老早收拾那个女人了。”明晖此时的行踪还没有暴露，如果孙茯苓身边有之鱼就麻烦了。 明晖想了想，“安排好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事情即便十拿九稳，可也还怕那个万一。如果你真的被她坑了就完蛋了。要不，跟欧允借几个人？”那小子居然巴巴的跑来问他茶壶茶杯的事儿，听他说了还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这小子可不是普通人啊，不好拒绝。 顾琰下意识的摇头，“有晋王府的人，有四哥的手下，还有我祖母安排的人，够了。我真不想跟他牵扯太多。” 明晖摸摸下巴，看来小丫头是真的不中意欧允了。这就难怪这几日皇帝不待见自己了。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原来是被小丫头给连累了啊。 顾琰说完反应过来：“你套我话啊？” “原来你真的对那小子没意思啊。不过也是，他真的不适合你。”而且皇帝对你好像也挺大意见。这虽说嫁过去没婆婆管束，可有个天字第一号而且爱子成狂的公爹，也让人吃不消啊。 “嗯，我不想跟他牵扯不清，可是他是想尽办法跟我牵扯。”顾琰苦恼的道。 “就是啊，我看他对你的心还是挺诚的。就算咱们不跟他借人，想来他也会派人参与。我看到时候真的要提前送你离开了。” “好走么？” “皇上不乐见欧允为你痴狂，看在我面上又有你救晋王的事儿，应该会放你一马。只要他不愿意欧允一直来找你，要走就不是不可能的。” 好吧，她做好去当劫富济贫女强盗的心理准备了。就当体验生活了，怎么都比在顾府呆着有意思不是。 “那好，接下来我就要一步一步推进报仇的计划了。”顾琰有些兴奋起来。 明晖在她额上敲了一下，“还是要当心，你继母不是省油的灯，她背后还有整个孙家呢。孙家背后是齐王府和国师府。” 顾琰点头，“我从来不敢小看她。不过，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从肉体上伤害我，最大的可能是从精神上伤害。”在继母看来，搞坏她的名声足矣，应该不会下作到对她造成人身伤害。自己也不过是挡了顾珏的路，没有做过太天怒人怨的事儿吧。 “不要大意了，我走了。下一拨巡夜的很快就要来了。” “嗯。” 挥别了明晖，顾琰还是忍不住兴奋，如果计划顺利她很快就可以离开顾府了。有皇帝暗中阻挠，欧允应该是找不到她才是。这件事不用发愁了，她晚上果断睡了个好觉，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被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蒙。 “姑娘，快起了，回头十三姑娘过来叫你了，你还没收拾好。” “哦。”今天不是休沐日，要上学呢。迟到的话，哪怕她是得意门生，汪先生照样会惩罚的。再带累了顾瑾的话就更不好了。万一她没来得及，顾瑾也是不会先去的，会留下来等着她然后一起受罚，表现姐妹之情。 这个堂妹吧，顾琰伸手拉了一把，但是这之后的事她就管不着了。很多时候，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 顾琰洗漱完毕，马婶子端上了准备好的早饭。在东院的小厨房，顾琰拥有一到两个灶眼没人敢抢。马婶子这几年也得以清清静静的研究吃食，厨艺自然是再上了一层楼。有几次肖嬷嬷甚至也借她去帮着准备待客的饭菜。顾琰这个主人嘛，自然是享尽了口腹之欲。兴致来了，还将前世爱吃的一些菜色告诉马婶子让她去钻研出来。有人问到就说在书上看来的。 顾琰昨晚睡得好，今早食欲大开把马婶子准备的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顾瑾便踩着点儿来了。顾瑾的时间观念强得很，从来不会迟到或是早到。这让人很容易习惯，也不会给人添什么麻烦。时日久了，东院的丫鬟甚至把她从东厢房走过去西厢房叫上顾琰一起出门上学的时辰当钟漏在用。顾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成这么好的习惯的，估计是叫方姨娘培训出来的吧。 “昨日十二姐姐制的新衣听说不大合身。” “嗯，我最近胖了一点，拿到针线房放宽去了。”这是做来到秦相府拜寿用的。顾琰知道顾瑾也很想跟去，不过跟去，不过太夫人没提这茬。要说顾瑾在太夫人身上下的功夫也不可谓不多了，可是她的存在大半还是为了彰显太夫人并不是个打压庶子的人，和上次借给二房两千两银子一个用途，就是个道具。所以，对顾琰蒸蒸日上的地位，她自然是望尘莫及。 顾瑾戏谑的看看小丫头正在收拾的餐桌，从空空的盘子可以看出顾琰食欲的确是不错。 “马婶子的厨艺又长进了。”顾琰笑道，心头却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她都到要修改量身定做的新衣的地步了，搞不好太夫人很快就要控制她的饮食了。唉，其实她骨肉匀停，长点肉肉也没啥的。可是太夫人肯定是要防微杜渐的。要不，回头有意无意在她面前透露一下晋王喜欢肉一点的？ 呃，还是算了。万一传扬了出去，晋王被一群胖美女包围之下，肯定恨不能捏死她。那个主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却不是好相与的主。不过，因为两人有那么一段故旧情谊，所以待她一向颇好。时不时的逗逗她，拿她当小孩儿看待。但是如果自己造他这种谣，还引起不好的后果的话，肯定会挨收拾。 其实，顾琰如果肯摸着良心说的话，她是肖想过晋王的。如今的晋王同她前世的年纪差不多，而且由于现代人舒服的生存环境跟这儿的人根本没得比，即使当初初见，晋王的心理年龄也是不小于两世为人的顾琰的。幸好，他是有老婆的，顾琰还当街撞见过新婚夫妻的恩爱场景。不然，她八成就要交代了。还好还好！不然，一颗心系在皇子身上，那境遇，啧啧！肯定比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还要惨。 顾珂就要出嫁了，不过她就嫁在京城，好歹比分散四方的一些庶出姐姐好些。至少婆家会多给靖西侯府一些面子，不敢亏待了她。不然，这么近，娘家人要上门撑腰很方便的。更何况她还是侯爷嫡女。 不过，饶是如此她依然有些焦虑。顾琰将这个归为婚前恐惧症，难免的。但是她还是很有姐妹爱的和顾瑾一道过去陪顾珂说话打发时光。这会儿离婚期不到一个月，嫁衣什么的都有丫鬟帮手，顾珂只需要意思意思动动针线就好。所以，其实除了瞎紧张，她是很闲的。 顾琰进门看顾珂在屋里转来转去的，笑道：“九姐姐，是不是未来姐夫家嫌你胖，让你成亲前多动动好瘦下去啊？” 话音刚落，顾珂抓起手里的团扇就过来抽她，“死丫头，叫你贫嘴！” 团扇拍在顾琰背上，当然，没用力气，跟挠痒痒差不多。看到两个堂妹来看自己，顾珂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她被禁足了。夫家倒是没有嫌她胖，但是林氏嫌她不够白，不让她出去晒太阳了。 “九姐姐，其实你真不用这么紧张。你想想，世上的女子都有这么一遭，没道理别人都行就你不行。你看你这吃不好睡不好的，气色也跟着不好了。回头大伯母还得费心帮你调养。”顾琰坐下，说完就拿了旁边果盘里削好的一片雪梨来吃。她的不祥预感成真了，太夫人真的控制起她的饮食来了。就连水果，如今都是限量供应，所以，她这会儿是蹭水果来了。 顾瑾好笑的看顾琰一眼，然后转头去看顾珂，意外的发现她果真有些听进去了，脸上渐渐不那么紧绷了。顾瑾便笑道：“九姐姐，其实被嫌胖了的不是你，是十二姐姐。祖母让她少吃些呢，省得衣服做好了还要改。” 顾珂顿时乐了，剩下的紧张又消去几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过来扳着顾琰的脸看，“嗯，最近面子好像是大了一些。” “是啊是啊，镜子都照不下了。”顾琰顺着她的话说。她和顾珏过来，就是为了插科打诨让顾珂放松的。所以，破坏一下形象完全没有问题。其实她们俩过来，一则因为顾珂这个堂姐人还不错，所以林氏让丫鬟一唤，两人伺候太夫人歇下就过来了。二则嘛，无论如何以后各房都是要依附长房的，这样不遗余力的消除她的紧张感也是向长房示好。顾琰就要离开，不需要再讨好长房。可是越是要离开了，她就越得把戏唱全了。不能让人从这些细节里发现一丝一毫的迹象。 顾珂被她俩这么一弄，紧张情绪去了大半。一边叫人把顾琰手里端着的水果盘收走，一边笑吟吟道：“既然是祖母不给你吃，我也不敢给你多吃。” 顾琰遗憾的放下手里的小叉子，“小气！” 顾珂又道：“之前琳儿琅儿也来看我了，不过没你俩说的话有意思。十三妹如今跟十二妹搭话，简直跟练过一样。都要让人忘了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儿了。” 顾瑾笑笑，“都是十二姐姐平日里肯带我。” 顾琰听出了顾珂的言下之意，就是顾珏没有来。从前，贴顾珂帖得最紧的就是顾珏了。不过，出了被弄混的事，受了从天上到地下的打击，顾珏这阵子心情都不好也是正常的。顾琰想，要不是茯苓县主爽爽快快的就拿出了一万两来，解了燃眉之急，顾珏现在搞不好被太夫人发配到哪里养病去了，这么一想觉得她其实也挺倒霉的。在这个家，如果和大领导立场不统一，日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过。不过，她日子不好过也不能拿自己来垫背，把快乐建筑在自己的痛楚上就是了。 不过，这会儿顾珂想的就不是这样了，因为她不了解内情。顾珂想的是之前听说顾珏有了好的婚配对象，怎么，现在看不起她要嫁的是不能掌权的不能掌权的次子，所以不如从前热络了？不过，顾珏这个好的婚配对象具体是谁，顾珂消息不够灵通还不知道。但是能够用好的婚配对象来形容，那自然是家世、品貌、能力无一不佳了。也许真的是比自己要嫁的人好一些吧。 顾珂想到这里有些不舒服，她和长姐年纪差得远，从小就几乎是顾府姑娘的里的第一人。当年针对顾琰还不是因为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后来知道内情才作罢，对她态度好转。如今，她还没有出阁，从前成天贴在自己身边的顾珏就转变了态度。女子前头十五年靠父兄，后头五十年靠夫婿儿子。她当然也是像跟长姐一样嫁个高门贵婿的。可是母亲和长姐都说现在这样对自己最好。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阵，顾珏还是来了。林氏都派人去请了，她心情再不好自然也得来敷衍一下，于是变成了四个人。顾琰想着太夫人的话，对顾珏便比平时友善了不少。不过，顾珏对她现在是打从心底愤恨，能够做到无视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气氛依然是有些僵。最后是顾瑾说自己还有些事，两人一道告退的。不过，即便有人把这里的情形说给了太夫人听，这也不是自己的责任了，只能让顾珏在太夫人跟前再黑一把。于是顾琰心情还不错的回去。 转眼就到了秦相的六十寿辰。堂堂冢宰，场面肯定比太夫人的来得大。之前太夫人做寿，来得多是贵戚，祖辈们开国一起的交情，传了几代的了。秦相生辰来得多的就是朝中文武还有风流名士了。不过，顾琰跟着太夫人，自然是到的后宅女眷处。这些人就见不到了，只能见到他们的夫人或者女儿。 临出发前，太夫人把顾珏好生说了一顿，让她不要喜怒统统上脸。这简直都不能称为大家女子了。顾珏想着母亲说的时机就要到了，野丫头很快就要跌得很惨，于是在车上也能对着顾琰态度稍好了。太夫人和三夫人坐前头一辆马车，顾琰和顾珏坐后头一辆，顾珉在外骑马，这就是今天来拜寿的人了。太夫人算是来还礼的，三夫人母子是相府至亲，顾琰和顾珏则是跟着来长见识的。 顾琰心道，果然是喜怒上脸啊，比继母差太多了。就凭这，她也能知道离继母动手的日子不远了啊。来吧来吧，她也早不耐烦一味的防守隐忍了。就以此事为契机，拉开她复仇的大幕好了。 本请勿转载！ 正文 094 斗技 到了秦相府邸，马车停下。前一辆马车，三夫人扶着太夫人下车。后一辆，顾珏下意识的要走前头，顾琰轻咳了两声。如今她也是嫡女又居长，自然没有走顾珏后头的说法，给人看到岂不成了笑话。即便是人人都知道她只是个记名的，她也不能自己先堕了气势。 顾珏半抬起的身子重新落座，看着自己鞋尖上缀着的明珠不说话。 顾琰道：“十四妹，我们走吧。”说着当先出去，脸上挂着合宜得体的笑，站在地上等着顾珏。 顾珏下车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十二姐，咱们过去和祖母、三伯母汇合吧。”她好歹也是受大家嫡女教育十二年的人，现在是在外做客又被敲打过，这会儿自然不会在脸上带出什么来。 “好！” 两人并肩过去，屈膝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扶着三夫人的手往里走。她们算是来得早的。毕竟秦相府的地位比靖西侯府高，今天要来的人比靖西侯府地位高的多多了。 门口带着人迎客的是相府大少夫人，正是秦菀的母亲。她先上前给太夫人行礼，又和三夫人见了平辈礼。然后拉着顾琰的手问，“你就是琰儿吧，菀儿同我们说起了好几次了。” 顾琰笑着屈膝，和顾珏一起给秦少夫人见礼，“侄女正是琰儿，这是我妹妹珏儿。舅母看起来跟菀姐姐就像是姐妹一样呢。”这是一个顾琰很羡慕的女人，秦菀的父亲学有专攻，志在舆图之学，所以带着妻女优哉游哉的游走天下。至于秦府长孙，自然是留在府里替父母尽孝，被祖父亲自调教了。 秦少夫人又伸手拉起顾珏，细细打量，“你们才是一对姐妹花呢。我啊，年纪大咯。顾太夫人，里面请。” 秦少夫人领着她们往里走，把顾家人领到到了秦相夫人跟前，太夫人和三夫人落座，秦少夫人又陪着聊了两句。直到下人来禀户部尚书府上的马车到巷口了她才道声失陪出去迎客。 顾琰来过秦相府几回，和这府里的人比较熟识。顾珏则胜在跟着茯苓县主出过几回门，熟悉的名媛贵女和夫人比顾琰多。两人既然都受了敲打，今日便互补的很好。顾珏还笑着替顾琰引见了一些她熟络的人。只不过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多少有些探究。顾琰只当不知，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互相见礼。托百寿图的福，她如今也是小有名气了。 顾琰和顾珏的爹顾询官职是这两年才升起来的，但也不高，能力更是没有。和在座这些贵女的父亲有些差距，所以这些人心头都有些优越感。 顾琰腹诽，渣爹真是个拖后腿的。怪不得继母这些年心头越来越失衡呢，估计是悔死了。其实如果继母不针对顾琰，她也不会跟继母过不去。至于顾珏，就是个小女孩儿，虽然顾琰不喜欢她，但那是因为两人立场、个性的原因。她们两人就是小姑娘间的矛盾，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的。不过，如果以后茯苓在顾琰手底下吃了亏，就不好说了。 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跟着在前头迎客秦菀也就回来陪这些小姑娘了。她领着顾琰和顾珏在她的朋友圈子里介绍。随大公主前来的汪翎羽也是秦菀圈子里的人，顾琰顾珏上前给她见礼。不过，除了三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尴尬。 汪翎羽看顾珏面对她不像从前那样热情还带点羞怯，便知道她已经知晓了。毕竟，德妃都亲自问过母亲了。茯苓县主也不是傻的，肯定是打探出来了。再看顾琰，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唉，看自家大哥的模样，去了顾府的寿宴一趟，好像是要出尔反尔了。可要说眼前这个顾琰是红颜祸水吧，还真说不上。人家也是很无辜的。 一群小姑娘聚在一堆，自然是谈论琴棋书画，莳花弄草，调香品茗之类，反正不可能公然谈论八卦。一来是资讯不如后世发达，谁家有个什么事盖子盖好了，一般出不了大门。二来谈八卦，还是公开的，就有些失身份了。 顾琰顶了个大才女的名声，今日自然是众矢之的。那日在顾家，众人多多少少需得给主人家一点面子不好当面反驳。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把她弄得丢一回脸怎么行。不就是弄出了一幅百寿图么，难道你还门门都那么精通不成。 顾珏看着想用这些来让顾琰出丑的众人，心头忽然涌起好笑来。顾琰要是这么好打败，她也不用憋气憋了足足四年了。不过，当年顾琰还住在三春阁的时候，为了练字练琴这些，可谓是起五更睡半夜，什么都不是白白得来的。而且，顾琰怎么都是顾家人，在外头她也不能幸灾乐祸她丢脸。不过，不得不说，她对顾琰还蛮有信心的，这样的场面她应付得来。 至于秦菀和李芸儿，对顾琰的斤两也是很熟悉的，知道根本不需要她们保驾护航她就能应付得很好，于是什么也没说没做。同样清楚顾琰斤两的还有一个汪翎羽，她会清楚是因为孙小丁那日在寿宴上看过顾琰手书的百寿图，本来就是强制压抑下去的情感又升温了。他找人仔细查了顾琰，小舅舅不是说一见钟情靠不住么，那他就多了解一下。即便，将来这个女子仍然不能属于他，但至少他可以多了解她一些。不再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汪翎羽知道以后便详细跟他打听了下，那日的百寿图给她的震撼也蛮大的。 字，顾琰的字那天有目共睹，自然不会有人挑战这个，至于画一般来说字画，至于画一般来说字画不分家，而且这会儿也不好铺开画纸作画，所以最后众人便决定斗乐器。当然，这个斗字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讲，话说得很客气，但实际上就是斗。而且是群斗，算是众人挑战顾琰。都是十二三四的小姑娘，家里也是费心栽培的。毕竟皇帝喜欢有才气的小姑娘尽人皆知。凭什么让你就这么上位了。 顾珏这会儿觉得情况怕是有些不妙了，她小声问顾琰，“你行不行？” “嗯？” “别跟我说你没闹明白这是众人要让你出乖露丑。你丢脸不要紧，顾家的脸面可不能丢。” “这种场合，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顾琰心想，看来太夫人几年的洗脑很不成功啊，就连顾珏都比她有家族荣誉感。不过，斗乐器的话就算不能拔得头筹，但是丢脸肯定是不会的了。不然，太夫人敢那么高调的把她推出来么。 这会儿小姑娘们正聚在秦菀院子里，顾琰一直在观摩秦菀，看她是如何长袖善舞的周旋在众人中间的。那日在顾家她虽然是主角之一，但还有顾珂顶在前头。但今日秦菀却是当仁不让，得招呼起众人来。毕竟秦家嫡出的姑娘就她一个。远道而来的秦茵，也在一旁帮忙，不过终究是和众人不甚熟络。这种场合让庶女出来待客的话，会被人觉得失礼。除非是像李家，如今没有嫡出的在室女，又有嫡母肯力挺帮扶。 在场的小姑娘们正一一报出拿手的乐器来，秦菀让丫鬟记下来然后去乐器房取。 汪翎羽报了箜篌，李芸儿报的琵琶，顾珏是古筝……在场甚至还有人报了编钟。很明显，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流了，就是斗技。众人拿出来的都是看家本事。 顾琰本意是选琴，可是看这架势不出奇根本不可能制胜。因为琴那是基本的，几乎人人都会，她在这个上头可没有像在书法上那样钻研过。她本不好胜，但今日摆明众人是冲她来的了。 这会儿要上场的众人差不多都选好了，其他的人就只打算当个听众看客了。毕竟，这么明显的斗技的场合，没有几把刷子不如旁观了。这可不是能浑水摸鱼的地方，没有把握最好藏拙。 众人都将顾琰看着，后者道：“我吹埙。” 秦菀看她一一眼，埙可不容易吹好，更别说吹得出彩了，尤其对手还是这么一群艺高气傲的小姑娘了。 “将舅爷送我的那只古陶埙取来。”秦菀对丫鬟道。 顾琰对秦菀颔首一笑，知道她这是贡献了好东西。好的乐器和好的吹奏人这是相得益彰的。至于秦菀本人，她是东道主肯定是要下场的，选的是最中规中矩的琴。处在她这个位置，是不需要像顾琰一样苦心孤诣的想出百寿图来出风头的，只需要中规中矩便好。而且，秦菀的琴艺本来就相当的高明，在这个上头顾琰是甘拜下风的。当然，如果顾琰选了琴，秦菀这个主人肯定会选别样。 小姑娘们要斗技的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秦相夫人招待的一群老少夫人们也都很感兴趣。那里头有自家女儿、孙女、侄女，如果能够在这个场合技压群芳，就算比不上顾琰搞出个百寿图来那么令人惊艳，也是很不错的了。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降低了谈话的声音。 秦菀的院子和秦相夫人的院子隔得不远，这么一静下来就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响了起来。 秦相夫人道：“这是谁家孩子？”这些个好胜的小丫头。不过，应该不会太过火，菀儿应付得了，就不必她们也过去掺和了，在这里听听就好。 “老夫人，是礼部李尚书家的千金。” 秦相夫人挥手，“去，把她们每个人玩儿什么都弄清楚，省得每一个都要我问。” 在座有人道：“李家姑娘这琵琶弹得好，不愧是师从过琵琶圣手的人。” 众人纷纷附议，李夫人在座也很有面子。而且再次赢得不打压庶女的好名声，琵琶圣手可是她登门给李芸儿求来的师傅。 这就是斗技和随意弹着的区别了，上回顾琰去李府做客，李芸儿就不像今日压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来。可是今天的表现显然关系到自己以及家门的声誉，定是要全力以赴的。而且，今日到场的非富即贵，如果因为出挑而被选中当儿媳妇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场斗技真的可以说是高品质的现场音乐会了。这一点从秦相夫人院子里的交谈全部停止了，众人都竖起耳朵，甚至有下人不小心碰到桌角发出不大的声响同时吃了好几记瞪眼可以看出来。 这会儿外院的人也差不多都停下了高谈阔论，在秦相的默许下，有几人还站到了外院和内宅交界的地方细听。里头可有当世最优秀最有地位的未婚女子啊。废话，这种场合各家带出来的自然都是给自家长脸的。譬如顾琰，那是在顾家十五个孙女里头拼杀出来的，这就相当于是先海选过了才能来这种场合露脸了。 这个时候最让人羡慕的就是挣开了父亲的手迈着小短腿往里去的李意欢了。有几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消失在内宅深处的背影。相府下人看到他，听他问路，自然是立即放下手里的琐事引了他去。于是顾琰正听李芸儿的琵琶听得起劲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子了。 李意欢一路跑进来，自家姐姐正在场中演奏琵琶，他就奔顾琰来了，“顾姐姐，抱抱”，小正太向顾琰正太向顾琰伸出手来。 顾琰正听得入神，不小心让他吓了一跳，伸手在他小屁屁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无可否认，李芸儿的琵琶技艺相当高明，她得李夫人看重也不是白得来的。顾琰方才正在想白居易的呢，原来真的有人能摸到里头说描绘的艺术境界。这第一个出场的就出手不凡，看来今天不轻易过关呢。 当然，李芸儿不是针对顾琰要拆她的台，可是今天她如果不尽力表现也根本不行。一则是她以后在自己的圈子里容易被孤立，二则谁也不想给人做陪衬。而且有时候对于值得尊敬的对手，最大的尊敬便是全力以赴。李芸儿弹的是，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了。连她家小弟中途跑了来都没发现。所以这会儿想着她留手什么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说，李芸儿今天是超水平发挥了。一时弹完了，不但震住了一群听众，就连隔壁的李夫人都有些吃惊，不过看到在座几位夫人感兴趣的眼神，她立即在换人上场的间隙和人搭上了话。这个女儿已经虚岁十四，是该说人家了。只是有些人家还是忌讳她不是嫡女，但是有了这层光环无疑对将来的婚配有了好处。 秦菀的院子里安静了一阵子之后爆发出赞叹声，李芸儿也有些激动，站起身道：“献丑了，抛砖引玉！” 一个和她交好的千金小姐道：“这还叫献丑，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后接下来，汪翎羽的箜篌、顾珏的筝等等也非常的出彩，尤其是汪翎羽的箜篌。场中的气氛渐渐变了，上过场的几人彼此看着，眼底露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意。甚至连看到现在还没有下场的顾琰，一时都少了许多之前的敌意。如果她在音律上造诣也不凡，她们就认同她才女之名。 方才抽签决定出场顺序，顾琰很歹命的抽到最后一个。她极度怀疑是被人坑了。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珠玉在前的情况下，技压群芳。她毕竟才十二岁，回到顾家才四年。今天哪怕是金手指全开，她主角光环加身怕是也没办法在技巧上胜过众人。 认清了这个现实，顾琰也就不再紧绷。而且现在场上气氛这么好，她也许可以换个方向去思考。从前在顾家只想着如何脱颖而出，可是她不可能永远都可以一往无前披荆斩棘无往而不利。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应该早早认清这一点。如果今日能够化解这些贵女们对她的一部分敌意，那就是很大的成功了。她对于做公敌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众人在演奏的时候她一直很投入的听着，脸上不时出现赞叹、惊艳等表情，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一望便知。不骄矜不忐忑，很是大气。这个态度无形中消去了一些人一部分对她不好的看法。 李意欢安安分分的坐在顾琰腿上，小脸上也是笑吟吟的，还不时点头。母亲和姐姐爱在家里吹拉弹唱，他爱在旁边听着，别看年纪小，倒还真被熏陶出了一定的鉴赏能力，一副听得极为陶醉的样子。方才李芸儿要将他抱回去，他也不依，死活赖在顾琰怀里。 秦菀上场了，她琴技娴熟，虽然并无争胜之心，但稳定的发挥依然赢来阵阵赞叹，尽显大家女子的雍容气派。接下来便轮到顾琰了。有人看好戏一样的看着她，也有人担心的望过来。到了这一步，谁都知道她是不可能再独享那日那样的荣耀，甚至有可能今天真的要出丑的了。 方才秦菀的丫鬟已经将埙拿给顾琰了，精工细作的雕花紫檀匣子，揭开盖子，素锦上躺着一只古朴素雅、做工精细的陶埙。的确是好东西！顾琰方才拿在手里熟悉了一会儿，在间隙里又试了试音。所有乐器里她最喜欢的便是埙，玩得最好的也是这个。说不出来为什么，乐器师傅第一次当面吹响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 顾琰把埙放到嘴边吹响，她半闭着眼，整个人的神情透出一丝空灵之感。埙声的穿透力极强，呜咽响起，似能把人心洞穿，在胸腔内反复冲撞上几个来回勾动无端心事。因是喜庆的日子，自然吹得是喜庆的曲调。太夫人微笑着喝茶，琰儿的埙声，那回把她的老泪都给勾了下来，听完了还沉浸在这半生的往事里出不来。如今这喜庆调子吹着，也很能打动人心，让人无端就欢快起来了。 顾琰前生长年游走在外，眼界见识都不是如今这些小姑娘可比的。且又经历过生死，很多感悟自然深了一层。曲由心生，所以，虽然她的技艺并不是那么完美娴熟，但心境不同，已是上了一个层次。这份心境，在座的小姑娘也就只有从小随父母到过许多地方的秦菀可以相较一二，但也比不上她。而且，她修习内功已有三年，别的不说肺活量就比人强了不少。所以，才能将这埙吹奏得如此之好。 场中众人自然不乏音律上甚有造诣的，能够听出她技巧上的一些瑕疵，但也不得不承认以顾琰的埙来为这一场斗技收官是当之无愧的。所以，这一场斗技，顾琰虽然不如汪翎羽李芸儿的技艺精妙娴熟，却也赢得了在座人的认可。而且，她的埙声里有一股平和，就如同秦菀方才的琴声，是将胜败得失置之度外了的。因着这个心境，到曲子的后半段技艺竟是提升了一个台阶。 此时外院也安静得很，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不过，不是被顾琰吹埙的技巧震住了，而是因为外院来了为外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负手站在廊下，听着内院传出来的埙声。旁边站着刘方和今天的寿星翁秦相爷。来客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皇帝手背在身后，轻轻转了一下指上的碧玉扳指。上面的山水随着这一下转动，竟有了动感，活了一般。这位戴在手上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不过，可没人敢去细看。 刘方倒是有些猜到了皇帝此刻微露惊讶的缘由。当然，众人都是站在皇帝身后，就连秦相都在半步之后。只有他为了照应到一切所需是微微靠前看到了这流露的惊讶的。如果说曲由心生的话，顾家小姑娘这个埙声里可是透着一股子展翅欲飞的意味，越到后头越明显。而且，这个飞不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是短笛牧歌闲云野鹤想要的飞。 当然，当世能从曲子里听出这个意味的一只手就数清了。所以整个相府，怕是只有他与皇帝听出来了一些。原来顾家小姑娘想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这就难怪一直不接受小爷了。不过，她家祖母那样野心勃勃不服老的一个女人，会容得精心调教的孙女飞出自己的掌心去？唉，也是因为她祖母心头只有权势，所以才听不出来她的异心吧。看来她果然是有几分像顾大姑。 一曲终了，皇帝转过身对秦相道：“爱卿倒是好福气啊，府里这么一场以乐会友，让一众宾客都能饱了耳福。” 皇帝来的时候汪翎羽正在弹箜篌，技巧与之前的李芸儿不相上下，可谓二姝并艳，技压群芳。不过听到后来，反倒是秦菀的大气雍容和顾琰的平和不争更入了皇帝的心。不过顾琰的不争中透着对外面大千世界的无限向往，她不屑在内宅争。秦菀的大气雍容里露着一丝在外游走留下的活泼。二人于心境上与旁的闺秀迥异，倒都有那么几分男儿气魄。难不成这就是两人交好的缘由？ 皇帝是一时兴起来到秦府的，这会儿兴尽便打算回返了。秦相亲自送了出去，他六十寿辰皇帝亲至，这实在算得上殊荣了。 外院种种内宅此刻不得而知，最多也就是秦相夫人听下人禀报了。所以秦菀院中这会儿还在热热闹闹的要评高下呢。 首先是看技巧，这一项汪翎羽还李芸儿并列第一。但论打动人心，似乎顾琰的更妙些。最后评了她三人为最佳，不分高下。 顾琰听着众人的讨论，心头舒了一口气，这些小姑娘们倒也还算公道。之前虽然不忿她一副百寿图出了大风头要称量称量她，但在评定上倒是显出大气来，并没有刻意要打压她。 其实今日众人对顾琰也是微微有些惊讶的。原本以为她从外室女身份能爬到记名嫡女，必是心机深沉之辈，今日看着实在不大像。不是太能装了，就是人其实不如传闻中那样狡诈张扬，这些有待观察。但这些小姑娘们都有自己的骄傲，不如人就是不如人，不会硬是要强词夺理踩人两脚才甘心。 不过，原本这些大家闺秀斗技就不会让人当面太过下不来台，就算今日顾琰真的出乖露丑了，她们也只会在背后嘲笑，然后将她列为拒绝来往户。尤其今日还是秦相寿宴，所以这件事还算平和的过去了。顾琰还同几个上场的姑娘熟络了许多。众人发现她言谈之中言之有物，倒也愿意同她交谈。等到秦府下人过来让秦菀请众人过去摆宴席的厅堂用饭时，还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同顾琰一道走过去，边走边聊。 小姑娘们单圈了一桌，顾琰和顾瑾紧挨着。顾珏也是有分寸的人，从前即便在人前提一提，也不会往深了去说。所以在两姐妹有志一同的粉饰太平下，看着倒也还亲近。 三夫人今日算是回娘家，不过因为她寡居的身份不便出面帮着待客，于是一直和母亲在屋里说着话。等到午后，帮忙待客的嫂子闲了下来，三夫人便和她商量着顾珉和秦茵的婚事，看是不是跟着就定下来。她这会儿可不知道自家儿子心头正翻江倒海呢，恨不能进来抓着顾琰问个清楚，那个欧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可不要说她不知道。 三夫人的嫂嫂在进京前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了。婆婆和夫婿都表露了这层意思，这个小姑子没有亲生的儿女，所以嫁一个秦家女儿过去给她的嗣子势在必行。而且要嫡女，不能拿庶女打发落了小姑子的脸。这一点她无从拒绝，但其实心头是有些不情愿的。毕竟，丞相是夫婿大伯父，攀着这层关系，她的女儿明明可以嫁得更好。这份不甘一直到进京见了顾珉本人才作罢。十六七岁的侯府嫡孙，长得俊，看着也是知道体贴人的，而且婆母是亲姑姑，日子自然比嫁去别家好过。而且，顾珉已经是秀才了，听夫婿说这一科考中举人的几率非常大。平常在晋王府走动，也很受晋王看重。于是，她便不再排斥。 顾珉直到离开秦相府回去也没有机会单独问一问顾琰，毕竟是男女有别。即便他进了内宅拜见外祖母、舅母，也没可能把顾琰单单拉到一边问。 路上顾琰不知是吃了席上什么东西起了反应，脖子发痒，顾珏替她瞧了瞧，是起疹子了。于是遣跟车的下人去对前一辆车的太夫人三夫人说了。 太夫人今日应酬一日，已是很累了。闻言皱眉道：“十二姑娘能等得及回去么？” “十二姑娘说痒得很，忍不住想挠。她自个儿看不到，听十四姑娘描述也不能确知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　　这就是等不到回府再请大夫了。太夫人想了想，这里离吕太医家不远，今日他该当是休沐的。于是让顾珉护送顾琰上门求医。有这几年半师的情谊，这么上门倒也不算莽撞。太夫人又发话让顾珏陪着顾琰一道去，除了拨给顾琰的两个家将，又另添了两个，再加上跟着顾珉出来的几个精壮小厮，而且吕府离此地不远，就在街尾，街上也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视，安全想来是无虞的。 三夫人道：“娘，要不让珏儿同您回去，媳妇儿陪着琰儿去求医吧。” “不用，让她们姐妹多相处相处。今儿瞧着两人也还处得不错。” 三夫人想了想，倒也是。琰儿同珏儿说起来是嫡嫡亲的姐妹，可关系一直以来还不如她跟瑾儿来得亲密。 顾琰听到让顾珏陪她一道去求医，便知道太夫人也是防着的。有顾珏同往，安全系数是高些。再看顾珏，显然是有些不情愿的，但也不能反驳，只能应了。说实在的，这一天折腾下来，她肯定也疲倦了，而且两人感情真说不上好。 据此看来，这次要做什么继母应是没有告知顾珏的。不然，她现在怎么都要露出点马脚来。回头如果真的要做什么，继母的人肯定会想法子把顾珏摘清。自己如果不想出事，死死地把顾珏拽住就是。不过，这回她是想顺一下继母的意，把事情给闹大的，所以就不必了。 第二辆马车便改了道往吕府的方向去。顾珉到车窗旁掀开帘子看了看，看顾琰满脸懊恼的样子道：“忍一忍，很快就到吕府了。”其实路边也有小医馆，可是顾府的女眷总不好抛头露面的去让那些不知根底的大夫看脖颈。吕府是最好的选择。 －－－－－－题外话－－－－－－ 今天先加更三千字，明天再加更两千字凑成一章加更。 本请勿转载！ 正文 095 出洞 车轱辘又继续转动起来，顾琰一边忍着难受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请使用访问本站。其实她很疑惑，这掉头去吕府，也就一两里路，而且天子脚下，难道还敢明着抢人不成？据她看来，孙小丁就职的五城兵马司不是这么无能的才对。 顾珏本是满心不情愿，不过看到顾琰愁眉苦脸的，还一脸的隐忍，心头便快活了。能看到顾琰吃瘪，这趟值了。那么多高门贵女斗乐器没能看到她吃瘪，倒是脖子上的小疹子让她现在看起来好苦逼。 顾琰看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把头转开，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样子。如果同车的是顾瑾，这会儿肯定坐过来握着她的手腕，以防她一时忍不住伸手抓挠了。 顾珉派了人先行去吕府打招呼，这个是礼貌，毕竟他们算是贸然登门。 “哎，你这个不会惹人吧？”顾珏小声问道，以免被车夫听到。 “会的，你跟我一个马车这么久，一定惹上了。你现在是不是有些痒痒啊？”顾琰笑道。 顾珏滞了一下，还真的不由自主的感受了一下，心理作用之下脸色变得有些怪，“你胡说！” “反正你也来了吕太医府上，回头请他顺道也给你瞧一瞧好了。”顾琰用力捏住手腕，真痒。 顾珉听到里头的对话，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不忘斗嘴。不过，琰儿居然真的说干就干，把晋王府的人手还回去了。那这一趟不会出点什么事儿吧？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琢磨欧允到底是什么来头了。之前在寿宴上看到一个酷似欧允的老头儿出现，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他爹吧。结果就看到秦相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还有其他一些宾客，也纷纷离席，要给这人磕头行礼。然后那人摆了摆手，直接站到了最方便听里头曲子的位置，众人纷纷让道，他不发话也没人敢坐下。再看旁边跟着的白面无须的老头儿，下意识跟着站起的他脑子里嗡地一声，这是皇帝！ 吕府很快到了，一路平安无事，没出现劫道的。也是，朗朗乾坤，哪能这么猖狂。那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或者说，自己猜错了？顾琰狐疑的看一眼顾珏，后者自行戴妥纱帽，又盖了一顶到顾琰头上，说道：“看我干嘛，下车啊。”一边不情愿的伸手来扶顾琰。既然让她陪着来瞧病，她总不好表现得很冷漠。 “十四妹，想不到会是你和我祸福与共。” “总之我倒霉。”顾珏先下了车，然后伸手拉顾琰。等到随车的小菊过来，便把人交给了她。 “姑娘，你怎么样？”小菊满脸的担心。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如果只是饮食上过敏，那就好办。她方才脑子里已经将吃过的食物回想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容易过敏的。当时那么多人一起，不过个人体质不同也不好说。怕就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她的食物都是马婶子做的，按说不会啊。 “四哥”顾琰唤道。 顾珉把马鞭递给小厮，走了过来，一旁顾珏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自觉的站开了些。她平常和这两人都不亲近。不亲近顾琰那是理所当然的，不亲近顾珉这是因为他和顾琰交好。 “什么事儿？”顾珉问。 “你马上让人去查一下我身边的马婶子，看她的家人有没有受到威胁。” 顾珉点头，“嗯。”一边召来个心腹小厮交代了几句。然后看到吕府的大门打开了，偏头对顾琰顾珏道：“我们进去吧。” 吕太医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拈着胡子笑看顾琰：“你个小饕餮，这回嘴馋吃出问题了吧。”他在顾府听说顾琰连牡蛎这些都让人弄来熬砂锅粥喝，颇觉她实在是个好吃嘴。 三兄妹一同给吕太医行礼，他摆摆手，“都坐吧，别外道。琰丫头，你过来，我替你瞧瞧。”声音里不掩笑意。 顾琰苦着脸上前，坐到吕太医面前的小凳子上。老人家低头看了看她的脖颈，“嗯，就是普通的过敏，我给你开个方子吃点药，再擦些我自制的软膏就好了。” 下人闻言赶紧奉上纸笔，吕太医笔走游龙便开好了方子，直接让下人到自家的药房去抓，又命人取了软膏来。 “行了，洗干净脖子……”吕太医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一向只有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的。 顾琰接过软膏，道了谢，“知道了。吕先生，我这个不惹人的吧？” “不惹。” “那我得去拜见吕师母。”既然过府了，怎么都该去见一见才是。 “嗯，去吧。” 于是顾珉留下来陪吕太医说话，顾琰和顾珏去拜见吕师母。 吕师母是很和气的人，一手一个拉起二人，“琰儿，早听老爷提起过你了，说是可惜你是个女孩子，不然非得把衣钵传给你不可。” 顾珏低着头，撇撇嘴，似乎除了外祖家不管走到哪，似乎她总是绿叶，人家只知道她是顾琰的妹妹。这感觉真是憋屈。 吕师母留兄妹三人用晚饭，还让下人先把药熬出来一碗让顾琰想喝，回头有什么反应也好让吕太医及时修改方子。顾琰想了想，吕太医这么大年纪了，上门给太夫人看病还差不多。给她瞧病，那可是折煞她了。她回去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对也还是要上门来的，而且师母留客也留得热情，于是便应了下来。 吕师母便让人去多做些清淡的菜色，她们中午在秦相府吃的寿宴，晚上吃清淡些好。 吃过饭又喝了药，脖子上也擦了药膏，顾琰觉得舒服多了。可是，正要告辞的时候，她肚子又有些不对劲起来。怕半路找厕所不方便，她就顺应吕师母留客，打算住在这里了。这一天都没什么事儿，只是自己的身体不对劲，顾琰觉得自己是有些杯弓蛇影了。至于身体不对劲儿，也许是真的不对劲儿吧。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要生病的，她也许真是多疑了些。四哥派去的人回来说马婶子一家这段时日正常得很，一旦异常没有。 顾珏不肯留下来，她想回家去。这会儿也不好一定要留着她了。于是顾珉派人护送她回去，顺道向家里报讯，自己依然留下。等顾琰明日好些，他们一起回去。 吕太医的女儿远嫁，儿子外放为官，府里清静得很，吕师母见顾琰答应留下住一晚，高高兴兴的就让人去收拾客房去了。对于顾珉致歉说今日实在打扰了一个劲儿的摆手制止。 顾珉住了男用客房，顾琰住女用的。这让他有些苦恼，得力的人手可都是男丁，大喇喇的把人派进人家的女客房，有些不妥。可顾琰一刻钟不到就要去方便一趟，也实在是不好回去。 “四哥放心，我也有基本的自保的能力的。” “你人都是虚的，自保什么啊。算了，安全起见，只有让人做房上君子了。” 顾琰点点头，“也好。”她现在的确是手脚都是软的。 顾珉看看顾琰，有心问她，可是看她脸色不好又咽了下去。 顾琰看出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算了，你休息吧。小菊，晚上值夜警醒些，有事立即大喊。” “四少爷，奴婢知道。” 顾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四哥，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顾珉瞪她一样，拂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我今天见到皇上了。” 顾琰挑眉，“皇上亲自驾临秦相的寿宴啊，这个面子真不小。”自古帝权相权还是有些矛盾的，而且现在正是夺嫡的当口，丞相这个位置太重要了。皇子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拜寿，只遣人送礼。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亲临啊。 顾珉见她眼珠子乱转，没想到点子上，只得道：“我觉得他非常像一个人。” 顾琰反应过来，皇帝跟欧允那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欧允是年轻版的，皇帝是升级版的。她嘿嘿笑道：“四哥，如你所想。” 虽然是有些猜到了，顾珉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怪不得他行事那么张狂，王爷居然也容得下。更怪不得他功夫那么好，王爷也不派他什么事儿，让他置身事外。” 顾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啊？” “菀表妹弹琴的时候，她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被叔外祖母带在身边调教了几年，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气度了。” “这么说，他也听了我吹埙喏？” 顾珉点头，“菀表妹弹琴他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听你吹埙可是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顾琰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藏得很好的，反正这么些年太夫人就没有从她的琴声埙声里听出过什么。不过，皇帝更刘公公可都是方家。不过，听出来了也无妨，这样明晖去开口请皇上放她一马任她远避江湖会更加的有说服力的。 顾琰这会儿没再跑茅房了，毕竟就住在吕太医家，再添一剂药给她止泻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了，早点休息吧。” 小菊到厨房要了热水，伺候顾琰洗漱躺下，然后自己就在脚踏上打地铺。 顾琰感概道：“病来如山倒啊，我这么棒的身体都顶不住。” 小菊抿嘴，“姑娘，好生养着吧，很快就好起来了。” “也只能如此了。”顾琰掩口打个哈欠。今天一天真是有些累人的。于是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乡。 只是，半夜忽然被睡得警醒的小菊大力推醒，“姑娘，快醒醒，吕府起火了，还有人杀了进来，人数不少。” 顾琰残留的睡意顿时跑了个精光，“什么？”难道是继母派来的人，她这是连累吕府了？可是，继母再怎么着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才是。孙老将军他们也不可能坐视她如此乱来。 此时自然不是细想的时候，平时显得钝钝的小菊手脚麻利的把衣服给顾琰套上，又蹲下给她穿鞋袜，让她自己赶紧把衣带、扣子弄好。待到弄好，拉起她就往门外头跑。这火是从吕府正院燃起来的，客房这边还没有烧到。 门外站着顾府的四个家将，方才就是他们示警的。众人见到她无事便禀道：“十二姑娘，四少爷带着小厮帮忙去了，让我们等护好十二姑娘。”住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该去帮忙才是。顾珉将身手最好的四人留给了顾琰，自己带着人去救助吕府上下去了。去得及时，说不定还能救下吕太医夫妻的性命。 火场里乱哄哄的，吕府起来救火的下人有不少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吕府如今就跟修罗场一般。顾琰蹙眉不已，“赶紧问一下吕太医跟吕夫人现在怎样？” 四个家将互相看了一样，“十二姑娘，我们还是护着您先离开。等您安全了，我们再回来帮忙与打听。” “你们如果要送我回家，路上太耽搁了。还是……”先去救人吧几个字没来得及出口，顾琰已经看到几个黑衣人往这边奔来。 这些人不但是要对吕府的人下手，连客人也不放过。这到底是冲谁来的？是她连累了吕家，还是住在吕家赶上了这一场祸事？ “保护姑娘！”几个家将将顾琰护在身后，无奈来人实在是有些多，渐渐的几人就被逼到了角落，家将也纷纷挂彩。 顾琰睡前吃了药，但人还是有些虚弱，半倚在小菊身上。这些人过来看到了她，然后就认定目标攻击，看来是冲她来的。 顾府的家将里有一个从怀里摸出一根爆竹，往逐渐燃过来的火里一丢，就见到爆竹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这是在报讯。只是，给谁报讯？顾府的人看到这个方向起火，怎么都要过来看个究竟才是。应该不是给顾府的人。可是这人很是得力，方才刀差点砍到顾琰，也是他拼命救护的。顾琰便想着是不是欧允的人啊？ 她猜错了，这是孙小丁派来的人。不过，孙小丁的援兵没到。晋王府的却先到了。至于欧允，他现在人在军营，暗卫大都随身。而且，有晋王出面应下此事，合情合理，老头子前些日子又把他叫进宫训了一顿，让他不要被一个小女子牵着鼻子团团乱转。晋王说事情交给他尽管放心，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有明晖的关系在，他怎么出力都不为过。父皇不会说什么。欧允一向信得过晋王，而且老头子已经对顾琰有些着恼了，可别太过热心反而害到她，便没有另外派人了。 四个家将只剩下两个站着的时候，晋王府的人马到了，分了一部分去看吕太医夫妻的情况，一部分打退黑衣人护着顾琰离开。 小菊将顾琰不太能跑快，干脆蹲下将她背到了身上。她比顾琰大四岁，虽然做贴身丫鬟不用干粗活，但早年的底子在哪里，于是还不算太吃力。不然，也没办法让晋王府的侍卫来背她。这火一起，起来准备救火的，看热闹的人都不少，给人看去了就完了。晋王府的人是打算将顾琰先护送到晋王在附近的一个小宅里暂歇。那里本来就有侍卫看守，这样也安全些。顾琰认得领头的侍卫，便没有多问跟着走了。只请人留心顾珉和吕太医夫妻的下落。 孙小丁带着人赶过来，撞上了北城兵马司的同僚以及下属。这里是北城，归他们管辖。不过这北城贵人太多了，众人听说只是个五品太医府上失火进贼，来得便不是那么积极。 孙小丁看他们一眼，冷冷清清的道：“怎么现在才到？”他是事先不知道顾琰在这里，但这些人一旦发现起火就该赶来救援才是，居然差不多和他同时到达。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大步流星的走进烧得有些残破，火势已经渐小的吕府。 北城兵马司的人对视一眼，这事跟这个活阎王有什么干系，他居然亲自跑来了。回头追究起来可要吃大排头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再怠慢，忙忙的跟了进去。 孙小丁大步进去，问明客房的方向寻了去。如今贼人杀退，满场都在打扫、情理残局。他见到被抬出的一具具尸首颇有些心惊胆战，只是也不好直接抓了人来问客房的顾姑娘如今什么情形，只能加快脚步过去。 他这一过去便遇上了被熏得黑乎乎的顾珉，顾珉是安顿好了受伤的吕太医过来寻顾琰的。至于热情好客的吕师母，不幸罹难。就是吕太医也是他去得及时才能救下的。当时把四个高手留下带人去救吕太医夫妻是最好的选择，可此时见到客房死了这么多人，还有自家两个家将，顾珉心头说不后悔是假的。当时的情势看起来是冲吕府来的，他们兄妹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顾家吕家也是及辈人的交情了，他不好只是护着自己妹子不去救人救火。好在听说顾琰是被晋王府的人给救走了，没有发生什么不测。 孙小丁正好听到后面一段，知道顾琰是被晋王府的人救了也松了一口气。顾珉看到他带着北城兵马司的人赶来，虽然奇怪他居然亲自带队过来，但也只以为他是来出公差。他对孙小丁极度没有好感，如果不是他搞错了人，自家小妹子也不会这么倒霉，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北城兵马司的人要查询事发时的情形，顾珉便被留下协助调查了。他想着人已经被晋王府救走，也就没有抗拒，打发了人回去顾府报讯，便配合的到一边接受了盘问。 因为孙小丁急急跑来，那些人以为他和吕太医有什么干系，做事自然比平时认真。而且孙小丁也不好一听到顾琰平安无事便走开，便抱着手坐在旁边听着。于是这场盘问非常详细，盘问的也不只一个人，耗时也颇久。等到问完，顾珉又去看望失了老妻的吕太医。吕家儿子不在，他这个世家之后便不好走开。 顾府得到消息，知道吕太医家遭人寻仇，放火杀人，留宿的顾珉顾琰都无事，顾珉留在那里帮着处理事务，顾琰被晋王府救走安置，也都放下心来。顾诚还另派了人过去帮衬顾珉。只待天明，再派人去把顾琰接回来。 肖嬷嬷对被惊起的太夫人道：“为何王府的人不将琰姑娘送回家呢？” 太夫人方才是真的吓着了，如果顾琰在吕家出了事她的心血就白花了。这会儿便有些懒懒的道：“不是派了人来报讯么，想是大半夜不想惊扰得府里不安宁，就近安置了。晋王在吕太医家附近好像是有一座小宅。” 太夫人这个年岁的人，半夜惊醒了就不好睡了，于是干脆叫了肖嬷嬷陪着说话，又去给三清老祖、我佛如来都上了香，多谢他们保佑顾琰平安。 “太夫人放心，十二姑娘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您给她算的命那可是……” “噤声，这种话不好随便说的。”她连算命都是匿名进行的。不过结果还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 不过，顾琰的境遇其实没有众人以为的这么好。她被小菊背着，晋王府十几个侍卫护着，可是在经过一条街巷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更大规模的伏击。 她被人掳走了！ 其实本来可以避开的，但是在被黑衣人靠近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道观里才有的味道。这些人必定是长年在道观里的。换言之，是道士。这么精锐的一只道士队伍，不用说，肯定是国师府的人马了。顾琰原本可以依靠拳脚功夫反抗的，可是一动手就会暴露她跟着明晖学武的事实。晋王府的侍卫受制于人救援不及，她便被人抓小鸡一样从小菊背上抓走了。 小菊叫了一声‘姑娘’仆倒在地，而让顾琰跟他们往晋王私宅去暂避的田侍卫着实是后悔不已，不该留下十来个人在吕府帮着救人灭火。本来以为凭他们十二个弟兄，怎么都能护得了顾姑娘周全的。没想到国师府竟然派出了这样的大队精锐专为琰姑娘而来。 琰姑娘现下落在了国师手里，如果她受不住招了明晖道长的事，那可就坏王爷的大事了。就不说这个，王爷还欠着顾姑娘一条命呢。明晖道长定然也会怪罪王爷保护不力。 “先回去禀报王爷。” 晋王闻讯大怒，“一群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看来国师是起疑心了，他捉顾琰去是为了求证吧。那小丫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他可是在明晖和小允面前都一口应下了的，现在人却在他手里弄丢了。 晋王深吸口气，“将顾姑娘的丫鬟仍旧带到府里安置，就说顾姑娘受了极大的惊吓，王妃留她住下了。等情况好些再送她回府。”当务之急，还得把小丫头的名声护好，同时想法子救人。要不要告诉小允一声？他要是知道了，肯定立马冲回来管国师要人。可没有证据，也没有活口，甚至那些死在侍卫手里的道士的尸体都没能留下一具，国师肯定是不会认的。到时候小允定然会将国师府翻个底朝天，只是狡兔三窟，国师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老巢，如何找得出来。就是国师府的密室，他们也不清楚啊。罢了，还是暂时瞒着他，自己来想办法。倒是宫里的明晖那里瞒不住，得告诉他。他可不要去闯国师府啊！ 话说顾琰被人掳走，直接在她颈后一捏她就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间摆设艳丽的屋子里。她揉着脖子坐起来，四下里打量，这可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地方啊。 国师捉她来这个地方干嘛啊？她还以为会被严刑拷打呢，就像是伍师伯一样。 她下床穿了鞋子出去，看到厅堂里的摆设越发觉得这里不是好地方。普通人家的屋子哪会这么靡艳。可喜屋子没有上锁，她拉开门出去，探头一看就吓住了。娘啊，她这是到了青楼啊！ 这会儿可正是天光大白，青楼赶客的时候，所以一看就知道了。顾琰赶紧缩回了身子。她住的这处仿佛是顶楼，所以一目了然。下头的人也没人无故仰头，所以这一下还没被人看了去。国师把她弄到青楼作甚？要说是继母干的还差不多。对了，继母，她不是原本就和国师一伙儿的么，昨晚的事是合谋？可国师万没有被继母差遣的道理啊。 “哦，醒了啊，把药拿去擦了，对症的。”有个穿着俗艳大红衣裳的女子走过来，胸口衣服很低，还露出一角葱绿色的肚兜。这样的大胆配色与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从事特殊服务行业的。顾琰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药膏。 那女子笑了两声，“爱擦不擦，这可比你擦的见效快，脖子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消下去了。你可别想逃跑，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看着你呢，光这层楼专门负责看守你的就不下十人。” 正文 096 恫吓 那女子扭着腰走过来，顾琰便想到了水蛇腰这三个址：。爱睍莼璩感觉这三字真是贴切，扭得比张曼玉在里还来得妖娆。这要是高僧看到了，搞不好一个把持不住就破戒了。这叫什么来着，尤物！ “小姑娘，方才你探头一瞧，可瞧出了这是什么地方？”那女子笑吟吟道。 “瞧出来了，就是没瞧出来这会儿瞧你也就知道了。”顾琰答道。心头颇有些恼恨继母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却又有些现代人进青楼的好奇冒了出来。青楼和天桥，据说是穿越党必去的两个地方呢。 继母是有多恨她啊，原本，只需要将她往哪个偏僻地里一丢，小姑娘家家的夜不归宿就说不清楚了。居然还淘神费力的把她弄到了青楼。这是不把她毁彻底不甘心啊。方才那一看，这里的规模、装潢，看起来应该是京城几大青楼之一，要救她的人想得到这里么？她还不到十二足岁，应该一两年里不会被逼着做什么，这个时间足够她想办法逃出去或是被人找到，这么一想心头便稍微踏实些了。 那女子已经走到近前，带些兴味的道：“哦，小姑娘不怕？”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被送到这样的地方，这会儿该当吓得哭才是。怎么这小姑娘还这么淡定？ 顾琰蹙眉，昨夜跑了几趟茅房，她肚子拉空了，这会儿便感到饿了。 那女子道：“这会儿怕了？” 顾琰抬头，“你是牢头？怎么也不管牢饭啊？我饿了。” 那女子道，“你有银子么，别怪我没告诉你，这里的消费可比酒楼高多了。” 顾琰在八仙桌旁坐下，赌气道：“记账！谁把我抓来的记谁的帐，快去！” 那女子气结，“你倒是使唤起老娘来了！”她本是来看笑话的，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主。像她这样沦落风尘的，对顾琰这种大家千金有本能的敌意。本想着小丫头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哭呢，没想到居然还敢使唤她。 顾琰看她不动，屋里找了一圈，找出个点心匣子预备先垫个底，狼吞虎咽吃了一块芝麻酥才觉得不那么饿了。 那女子看着顾琰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全不晓客气二字怎生书写，完全愣住了。主子把人送到这里，自然不是要饿着她的，一时也就随她去了。还不是这小丫头的继母说的，要好好整治一番，把她治得怕了，自然什么都会说。要治一个小姑娘，还有比青楼更好的地方么？所以她听说人醒了，忙忙的跑来，还有些怕这小丫头一时想不通，悬梁了或是撞墙了的意思。 其实这个思路原本很是不错，只是遇上了顾琰，虽则有些担心，却终究不如本土闺秀这么害怕。 “真不管饭啊？”顾琰道。这点心其实不错，可是也不能见天就吃点心吧。 “对了，你怎么称呼？”这年头姓氏加职业或者光是职业都能称呼人，譬如某铁匠、某裁缝或者直接是铁匠裁缝。可青楼女子这职业，当面称呼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那女子眼含复杂的看看顾琰，“叫我丽娘就好。”一边吩咐人给顾琰上早饭。 一会儿便得了，上了上来也很是看得，虽然没有跟着太夫人用饭丰盛，也很不错了。顾琰这会儿不太饿了，便慢吞吞的吃着，脑子里开始推演这件事的始末。丽娘便退了出去，准备将出人意料的情形报上去。这小姑娘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楼子里原本对付刚进门的姑娘的办法便一个都没有用在她身上。丽娘心道，如果每一个进她相思楼的女孩儿都这么消停，她得省了多少事啊。 其实顾琰不是不怕，这里可是逼良为娼的地方。而且，要在精神上打倒一个女子，青楼也是最好的地方。不过她决定先吃饱饭，把这盘事情推演一下，然后再想办法。方才丽娘说的不是假话，这层楼看着她的不只十个。她探头出去，旁边屋子还有走廊上的人便都看了过来。那些人太阳穴都有些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她那点花拳绣腿，就算取巧打得过一个，也绝不可能从十多人眼皮底下逃走。 斗力肯定是不行了；斗智，她现在都还没有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所以，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就在脑子里从头开始推演这十二个时辰里发生的事。 首先，那些人应当本来就是去对付吕太医的，她算是个顺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国师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消息，所以后来又加了更得力的一拨人。 继母打得好如意算盘，这样她就是借宿吕府遭了池鱼之 殃，完全找不到她身上去。可是这里头，分明有她的手笔。自己出疹子，甚至闹肚子，怕都是中了她算计。这个也是自己想引蛇出洞，没有防范得那么周全给人制造了机会。但继母的手段的确是高明。自己在秦家吃宴席路上发了疹子，在吕府闹肚子留宿被来寻吕太医仇的人一锅端了。这哪里与她有什么相干。消息一旦走漏，自己还能回得去顾家？实在回不去也没有关系，可那样母亲的事就不是原计划的那么简单了。 至于吕太医，他身为太医时常在宫中行走怕是得罪了人。估计得罪的就是太师一系的人，或者还知道了什么内幕，所以人家暗夜到他家杀人放火。放火不就是为了掩饰，或者是为了将什么东西付之一炬么。而继母因为身为齐王国师一派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便要顺便借一把力把自己给除了。国师出了这么大的力，怕是觉得自己可能跟明晖有极大关系。 明晖去见皇帝，虽然瞒得紧，可是次数多了难保不走漏点风声。而自己跟晋王府走得这样近，当年又在明晖曾经呆过的小道观附近住着，也许便是这样引起了国师的怀疑。所以他便顺着继母的意思，把自己掳走，然后放到了青楼，是想借此撬开她的嘴吧。既给了继母一个面子，又达到自己的目的。 众人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国师这里。不然，晋王府肯定不只派二十四个侍卫过来。这二十四人放到别处抵挡百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可惜国师府派出的也绝非庸才。那么现在，对方知晓自己的反应不在他们预料中，很快就要改变策略的吧。所以，如果不想受刑，倒还是呆在这里好些。 丽娘这会儿正在暗格观察顾琰，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有两颗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秀气的不住抖动的睫毛上，看着好不可怜。老娘就说哪有这么小的雏儿进了这里不怕的，不是傻的就是装的。果然是色厉内荏！幸好细细思忖了下，将方才上报的人拦下了，准备多观察一阵。不然，岂不坏了主子的安排。至于顾琰之前使唤她，也只当是大家小姐平素在家使唤惯了下人的缘故了。 哼，等着吧，那些大户人家是怎么样的，小丫头还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日后这小丫头只有比她还惨的。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等到主子拿她无用了，自己便是白捡了一棵摇钱树。可惜不能让她在京城呆着，得远远的送到其他分店去。不然，顾家肯定要上门来杀人灭口，顺带砸场子。那自己这里，不就跟昨夜的吕府一样，要被人给烧了么。 其实，她若真的报上去了，国师几乎就能确认顾琰和明晖有关系了。这普天之下，除了明晖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谁能将个小姑娘教得视名声如无物，进了青楼都不太害怕。 国师其实也有犹豫，他在宫里撞见过顾琰，而且查到顾琰是欧允的心上人。可是，明晖的生死和下落关系着他的生死荣辱，这事儿太大了，不得不动手一探。再说了，如果有事不是还可以推到孙家那个女人身上么。他自有法子出了事让欧允找不到他，专去找孙家女人的晦气。 说到吕太医，的确是身在太医院犯了国师的忌讳。国师炼了一种金丹进献皇帝，皇帝服了便感觉身轻体健，而且飘飘然中从来不曾来入梦的人便也见到了。于是对这种金丹便生出了一丝依赖心理。可太医正告假回乡不在的时候，皇帝召了吕太医去请脉，后者说了些话，皇帝便逐渐减少服用这金丹，甚至到后来不用了。 这件事已经有两三年了，国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可巧近来上次逮到的琅琊山的两个头目在大牢里犯病，因是要紧的犯人，便请了吕太医去瞧瞧。吕太医开了方子下药没几日，两人都过不去死了。传到外头便说是吕太医给治死的。所以昨晚去到吕府杀人放火的人里，失手被捉的过不几日便会招认是琅琊山的人了。放火要烧的东西，便是皇帝私下让吕太医研究的那金丹的资料了。听说进展极不顺利，但是也不得不防。 这会儿国师听报说顾琰在相思楼里当着人什么都不露，背了人就淌眼抹泪的。看样子还指望着有人能救她出去。又听说晋王府放话说人在王府，因身子不适要多留几日。心头有些疑惑是不是弄错了？也许她同晋王府走得近就是因为欧允的关系，和明晖无关。于是让人交代丽娘，“好生再看看，可别八十老娘倒绷孩儿。” 丽娘收到回话，忙一一应了，打算午后再去吓一吓顾琰，现在就先让她呆着自己胡思乱想。只苦了顾琰，饭都不敢吃饱，得露出茶饭不思的样子来。不过想一想这样不用受皮肉之苦也就只得忍了。 她住在顶楼，有许多练家子明里暗里看着，想跑着实不容易。如果这一跑露了行迹叫下头的人看了去以后就更麻烦了，那样倒是白辜负了外头的人帮她遮掩行藏。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继母的确不是省油的 灯。虽然这回自己是搅和进了明晖的事里，所以才出了人真的被掳走的事。但继母也称得上算得非常精准了，完全是借力打力，一点没费她自己什么功夫。 再说太夫人，第二日一早她就要派人去接顾琰，却得到人被晋王妃留在王府诊治的话，心头便有了些起疑。 “肖嬷嬷，你去看看琰儿去，替我谢谢王妃。道一声罪，我昨日出门有些受了累，过两日缓过来亲自登门拜谢王妃。” 等肖嬷嬷准备停当，太夫人又另派了人去吕府上一柱香。如今，吕夫人的灵堂是已经摆设起来了。吕太医儿子虽然不在京中，但已有人飞马去通知。还有同族的一些晚辈也都过来了，顾珉便带着人回来了。回来听秦氏说顾琰被留在了晋王府，他心头便是一个咯噔。昨天明明是好好儿的被人救走的，怎么可能又因病被留在了别人家。 “娘，我去问问。”他直接站了起来。 秦氏想了想道：“肖嬷嬷已经去了。你忙了一整夜，还是好好洗漱一番先歇着。我去太夫人那里等消息。” “也好。” 五房里，孙嬷嬷也在问茯苓县主，“夫人，要不要老奴跟着肖嬷嬷一道去。说起来，您是母亲，也该打发人去问问。” “不用，她的事我从来不管，就是为了避嫌。这会儿凑上去，没得惹老家伙起疑。”那边已经给了她确信，人现在在相思楼里关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惜，晋王横插一脚，硬说人在他府上。不然，此刻就能以夜不归宿的理由让野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顾家这一辈十五个孙女儿，断没有因她一人让其他十四个都受牵连的道理。她再出挑都不行。这点取舍老家伙还是能决断的。大户人家女孩儿的品行名声，那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不说别人，这样的消息传开，长房嫁出去的两个女儿，就算不被休也不会再得婆家看重了。其他各房的就更不消说了。甚至同族的女孩儿，也休想得了好。所以就是老家伙一时脑子不清楚，族里也是断断不会犯糊涂的。 虽然消息传开，顾珏也要受连累。但是，这样发展下去肯定是直接给野丫头发丧，说顾家这个出挑的孙女夭亡的了。哦，不对，她其实不是野丫头。人家才是原配嫡出。可是，谁会知道呢？ 晋王虽然给她遮掩，但时日久了交不出人来，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只有发丧一途。说不得还得说死丫头是在王府落气的。还得说她原本在吕府就受了严重的伤害，王府的太医已然尽力了。现在，就只需要等着了。她就不信，死丫头能从国师手底下逃出生天。国师也要找死丫头的麻烦，这可真是天在助她了。 肖嬷嬷在晋王府知道顾琰昨天半夜被人掳走，差点没吓昏过去。她问了小菊几句，又在王府拨给顾琰‘休养’的小院子里坐了半天收拾心情，这才面色基本无异的回了顾府。太夫人听到消息当场就厥了过去。于是，顾府上下又是忙碌的开始了请医、侍疾。一时人仰马翻不提。 晋王这会儿也急得不行，他做的遮掩的确只能用一时，所以必须尽快将人找回来。他发动了王府所有的人马去查探这件事。不管怎样，天黑之前，总能有蛛丝马迹。 晋王妃见他着急上火的，嘴角都起了小泡，亲手端了一盏茶放在桌案上，“王爷放宽心，琰儿看起来就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人。” 晋王手撑着头，“她一个小姑娘，遇上这样的事……唉！出了这事，本王非但无法跟小允跟明晖交代，就是自己这关也过不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头戴纱帽的女人下了租的轿子穿过小巷子走到明晖的小宅子前叩门。可惜明晖不在，无人应门。来人显然很着急，等了许久便找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画了个符号。转身要离去之际，被暗中守在这里的晋王府侍卫拦住了。 “你找明晖道长什么事？” 来人不言语，想绕开人离开。自然还是被拦了下来。这个地方隐秘得很，不是有人告知，根本无法找上门来。而且，除了顾姑娘，往常从来就没人来找过明辉道长。 “我是来找明晖师叔去救人的。”来人想着既然替人看门户，想来是友非敌。而且事情又的确紧急万分，便如实相告了。 侍卫心头一动，师叔，救人？ “敢问可是伍姑娘？” “是。” “请随我去见王爷。” nbsp;伍媚便被带去了晋王跟前，晋王现在什么线索都不放过，直接问道：“你让明晖道长去救何人？” “自然是我师妹顾琰。” 晋王身子前倾，“你怎么知道？” 伍媚道：“我有一个从前的姐妹在相思楼做事。说是相思楼顶楼昨晚突然被封了，今日小厨房还给送饭了。她跟厨娘有交情，问到关的是个十二三的极标致的小姑娘。王爷的人之前到处查询，我也听闻了。所以得到这个消息我想着会不会是小师妹，便来报讯。如今这个时刻，是什么线索都不能放过的了。” 晋王颔首，“有劳姑娘来报讯，明辉道长在宫里，本王马上安排查实并救人的事。你也别回去了，留下吧。不然被国师查到是你坏事，怕是你也得不了好。”他没有多问伍媚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他在找人的，左不过是他遣门人去找的那些路子。 伍媚站起来，“那我到师叔那里去等着他。王爷，可否救一救我那位姐妹，她叫琉璃。” “没问题。来人，送伍姑娘到道长那边去。”晋王满口答应。 伍媚吁出一口气，晋王肯出手就好。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如此了。小师妹，你为我报过一回讯，这回我还你这个人情。 明晖从宫里回来，看到伍媚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他还不知昨夜发生的事，只以为伍媚是来求助的。而依伍媚的性子，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断然不肯来找他求助的。 晋王倒是想安排人给明晖报讯，但是明晖人在紫檀精舍，未免有些不便。他不想让皇帝觉得他的手已经伸到那里了，而且皇帝一旦知情会有什么反应不好说。如今他老人家对小丫头都有些不喜了，要是知道她夜半三更被人掳走怕是更不妙。人在自己手上丢了，他得负起保护好她名声的责任来。 伍媚讽刺的一笑，“就你这样，还敢让我有事儿尽管来找你啊。小师妹都丢了五六个时辰了，你还不知道。” 明晖挑眉，“丢了？” “是啊，具体情形你问晋王去。我也是因为有人找上门才知道的。” “找你？” “当然不是，找我男人，我男人是鲸帮帮主。晋王不敢用官场上的人，除了他王府的心腹，也找了控制之下京城几个帮派的头目。昨夜吕太医府的事如今已经尽人皆知，小师妹当时人在吕府。我略想想又打听了一番就知道大概是她丢了。然后我一个在相思楼的姐妹有消息，我便来找你报讯，让你去救人，结果你还不在。” “相思楼，什么地方？”明晖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我呆过的那种地方。而且，据我了解，相思楼跟国师还有莫大关联呢。”是自己圈子里的事，又跟国师有关，伍媚便比较上心，所以能知道这个。因此一听到消息就知道不好了。 “想来是因为我的缘故了，怪不得计划得好好儿的，她还会丢，原来是国师出手了。晋王怎么说？” 伍媚鄙夷的看明晖一眼，“居然拿个小姑娘去做钓饵，你也真是好意思。晋王倒是没说的，一口答应立即着手安排查证跟救人。” 明晖自然不会跟从小失怙命运多舛的侄女计较态度，也懒得说定下计划的人就是顾琰。有些小心的问道：“你，给人做二房？” “师叔客气了，是外室。哪个正经男人会讨我做二房。我先在你这里躲躲，不然给国师知道了找上我就讨厌了。”那个男人可不知道敢不敢得罪国师护着她呢。她都不敢说自己的真实来历给他知道。 明晖颔首，“后面那进，琰儿住了西厢，你住东厢吧。你，能照顾好自己吧？” “废话，我几岁就搭着凳子上灶头干活了。” 明晖道：“那你自己安排自己，这屋里需要什么尽管取用，我去王府了。” 明晖过去王府，晋王正在安排晚上救人的事，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道长来了，放心，本王今晚一定把小丫头救出来。”顿了一下又道：“实在是抱歉了，人在本王手里弄丢了。” 明晖摇摇头，“怕是我哪里露了痕迹带累了她。王爷打算如何救人？” “一明一暗吧，让道长不去肯定是不肯的。你暗我明！”说着拿出一张请柬来，“之前接了张请柬，是户部侍郎要在相思楼做东道 宴请本王，本待不去的。既然出了这个事，倒是要走一遭了。”这样的帖子晋王接过不少，十回不过去过三四回，还是那种真正抹不开面子的。这个户部侍郎倒是撞了大运得了这个机缘。 “好，你明我暗。是今晚么？”此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正是。本王这里还探得一些消息，道长既来了，正好一同商量。”自从听伍媚说了，晋王立即将派出去的大半人手都抽调回来，专门去查相思楼去了，自然得回来不少消息。一时商议妥了，便打算分头准备。 晋王感叹道：“本王找错方向了，要不是你侄女来报讯，小丫头非得多次不少苦头不可。她那个继母，可真不是一般的恶毒。”方才顾珉也来过了，知道了这回事牙根都气得痒痒。今晚那小子也坚持要扮成侍卫同去，他已允了。 明晖眉宇间露出一抹煞气，已经有一个侄女被毁了，如果琰儿再遇上同样的事，他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如果还要送她回顾府，势必将那个女人除了才行。一刀杀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那边丽娘吃过午饭，亲自来领着顾琰去参观。当然不是往众人见得着的地方去，是带她去看不听话的姑娘如何被调教。 都是在这顶层，先到的一间是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顾琰看了都替她觉得疼。丽娘在旁边介绍，“这个是花银子买来的，想跑被逮了回来。打一次不服，还有二次，二次不服还有第三遭。总之花了的银子得在她身上找回来才行。听说你还懂医术，昨儿那被烧了宅子的太医是你半个师傅，你去替她瞧瞧，看伤筋动骨没有。” 顾琰忙道：“昨天吕太医家伤亡如何，他们老夫妻俩都还好吧？” “不知道，跟我又没有多大关系。不过听说今日挂了白灯笼了。”丽娘事不关己的道。 顾琰心头一痛，如果是下人，主家是不会挂白灯笼的。那就只能是吕太医或者吕师母，更有甚者两人一起…… 丽娘戳顾琰一下，“快去啊，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顾琰说了声‘我只会看跌打损伤’，挪步过去检查那昏迷中女子的伤势。其实都敷药了，而且像相思楼这样大的青楼，肯定有对口的大夫，这个丽娘就是要吓她而已，哪里是真的需要她看病。 她那句话丽娘略微一愣就反应过来，小姑娘不想瞧花柳病呢。主子现在留着她还有用，她自然不会让她去做这种事。要不是这样，干嘛藏着掖着。 顾琰给那女子检查了一下，下手真狠，好几根骨头都是断了重新接上的。再看丽娘，不由觉得很是厌烦。 丽娘道：“继续！” “我不去了。” “不去晚上不给饭吃。”主子要她尽快打垮小丫头的精神，人一旦精神垮了，什么都好说。其实，直接用暴力手段不就好了。就算她继母说她意志力胜于常人，难道还能跟天牢里那些硬骨头一样，历遍酷刑还能不开口？不过，既然不是要留在她这里的做姑娘的，而且，人完全不惹事，也不好平白无故的就打一顿杀威风。反正在她这里就呆三天，时间到了要是还嘴还跟个蚌壳似的，自有人领她去别处。到时候可就没有在这里日子轻松了。 第二个是被喂了药的，看她那神志不清的样子，顾琰怀疑是喂了类似迷幻剂的药物。 “这个啊，小家碧玉，父母早亡，被亲兄嫂卖了，进了楼子一副生死是小失节事大的样子。谁能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的看着她呢，干脆喂了点让她消停的药。实在不行，到时候梳拢就这么让客人破了身子。女人就是这样，真过了那道坎也就什么都认了。只是客人大多还是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怕是银钱上要吃些亏咯。” 顾琰后槽牙鼓起，恨不得生啖眼前这个恶毒女人的肉。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默不作声的捏紧了拳头。她估摸自己放倒这个年轻老鸨没有问题，可是屋外就是两个打手。 还有第三个，说是被自己男人在赌桌上输出来的，一心想回去看孩子。竟是趁着丽娘不备，勾搭了一个打手要双双逃走。最后两人半道被捉回来，打手被砍了双手，这个女人被所有的打手轮流糟蹋了，作为他们把人抓回来的奖赏。如今这个女人还剩一口气吊着，丽娘说留着她，对其他人也是一个警醒，省得那么快就被淡忘了。 顾琰对青楼的所有好奇都飞走了，这根本是人间地狱。她终究不是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直面惨淡的人生。 nbsp;“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吧。” 顾琰跟着捱回了房里，晚上端来的饭菜如同嚼蜡一般嚼了几口就放下了。她看了看，得，明儿丽娘就不能拿不给饭吃来威胁她了。是去受刑还是留在这个炼狱，这还真是个问题了。以后再不当穿越人士青楼一游是美事了。 华灯初上，她缩在紫檀木榻的一角，抱膝坐着。楼下渐渐传来青楼开始做生意的声响，歌声、曲声、调笑声，那是声声入耳。顾琰把手绢撕开，一边耳朵塞了一坨，可还是有声音钻进耳朵里。她忿然，照这样下去，再晚些她岂不是还可以听到更多少儿不宜的声音。 丽娘在暗格里瞅着，估计明后日再加把火，小丫头便扛不住了。 唉，救兵几时能来啊？顾琰哀叹不已。她方才试探了一下，虽然现在是场上的经营高峰期，但是外头依然分了不少人看着她。而且她也不敢这么跑，万一被抓到了，下场不堪设想。不得不说，今天下午她还是被丽娘弄怕了的。自己不管斗智还是斗力都跑不掉，那个丽娘是久在江湖上跑的，心黑手狠，她玩不过人家。所以，这会儿，她是无比期待有一个人能从天而降把自己从这个地方救出去的。 再说顾家，太夫人在一阵人仰马翻的折腾后醒过来了。躺在床上两眼发直，指名要茯苓县主一个人侍疾。一会儿嫌水凉了，一会儿嫌水烫了，末了将那滚烫的茶盅直接抓起来朝茯苓砸过去。 茯苓自小娇惯，进了顾府也因为娘家势大，自己身上又有封号，从来没受过大委屈，当下怎么肯依，闪身避开了。 太夫人伸出手指着她，“你这个毒妇！” “母亲说什么，儿媳听不懂。” 太夫人盯着茯苓县主，“不要以为，这个家就轮到你坐大了。” 茯苓县主低眉顺眼道：“儿媳只是五房的媳妇。而且家中有母亲在，就是大嫂也不敢说自己大，儿媳更加不敢。”顿了一下又道，“既然母亲看儿媳不顺眼，不如撵了儿媳出去，您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有晋王府遮掩，太夫人心头还存了万一的想法，但是也只是万一而已。一个小姑娘，半夜被人掳走……她数年心血都白费了。而且，一旦顾琰真的不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如今唯一剩下的未出嫁的嫡女便是顾珏了。比顾琰差远了不说，还是眼前这个最可恶的小儿媳生的，跟自己不可能是一条心。 “好，我撵你出去。孙茯苓，你给我跪到中庭去。我不喊立起来，你就给我一直跪着。” 茯苓县主咬咬牙，“母亲，儿媳做错了什么？” 太夫人看她一副料定了自己怕隔墙有耳不敢讲肆无忌惮的样子，冷笑道：“我是你婆婆，我病了，你侍候的不诚心。我罚你跪怎么了？你不服气传话回去让你娘上门找我理论。” 茯苓县主心头骂了句老而不死是为贼，愤愤的出去。却不敢真的通知娘家人来撑腰，她做下那件事，父亲知道了今早让人说给她听，这是递了好大一个把柄到国师手里，恼怒极了。如今再因此事回娘家搬救兵，怕是她娘出不了门还要被她连累。 “你可是武将之女，别像珏儿一样，随了她文弱的爹，一下子就晕倒了。” 顾瑾在东厢房看到茯苓在中庭跪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我没看花眼吧？”这个五婶不是一向属螃蟹，横着走的么。 顾瑾今天本来想跟着肖嬷嬷一道去探望顾琰，结果没得到同意，然后很快就是太夫人病倒了，到这会儿刚消停些，就见到五婶在中庭跪下了。 她本有心往太夫人跟前去献献殷勤，可是看五婶都被罚跪了，想了想便作罢，还是别往刀口上撞吧。这种时候也只有琰姐姐才能哄得了祖母开心。她是侧身站着藏在窗后往外瞧，生怕被茯苓县主知道自己看到了她罚跪，正要走开去就看到端娘带着小兰朝正房走来。 端娘冷不丁看到茯苓跪着，一时步子都忘了迈，小兰更是如此。在五房，茯苓县主就是压在她们、压在顾琰头上的一座大山啊。这是做了什么，居然被这样下脸。 茯苓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屈辱过。方才东院的下人都知道绕着中庭走，忙乱中一时也没人想起去提醒西厢一声。于是，端娘和小兰便撞上了。端娘愣怔了一下之后，视若无睹的从廊上走过。小兰赶紧跟上。 “干娘” bsp;“反正咱们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看到就看到了吧，看没看到也没多大区别。” 小兰想想，看也看了，也没别的法子了。 端娘虽然说得硬气，但是心头也打鼓。这么的大的事儿，怎么她家嫂子也不想着让人知会她一声，让她撞上这么一幕。正房出什么大事了？ 一进去就看到肖嬷嬷迎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问问要不要给我们姑娘收拾些衣物送过去，嫂子早上去怎么也不叫上我。” “哦，一时忘了。送衣物啊，也好，你收拾了送去吧。”肖嬷嬷有些心不在焉。这么走一趟也是为了做戏做得更齐全些。方才太夫人撵了五夫人出去，四少爷来说琰姑娘有消息了，他晚上要跟着晋王府的人去救人。谢天谢地！可是这件事真的能这么顺利遮掩过去么？ 端娘直觉不对，再想想中庭里跪着的茯苓县主，不由一把抓住了肖嬷嬷的袖子，后者看她一眼，“你来我屋里说话吧。” 端娘扭头扭头小兰，“你回去带着人把东西收拾出来。” “是。” 过了一刻钟，端娘回到西厢房，脚步都有些踩不稳。方才经过中庭时，她真是肯不得冲上去抓着茯苓县主的头发把她暴打一顿。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啊！她一手带大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样的嫡母啊！可是，她这么做了不但自己要吃大的挂落，而且完全于事无补。还会让人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太夫人这回暴起发作，也是把消息圈在了东院的。怕的就是突然的态度大改引人疑窦。 唉，姑娘，可怜的姑娘，还能回得来么？要不然，让她一个小女孩儿怎么办才好，生得又是那样的好。 端娘强自克制，走回了住处，小兰进来告诉她东西都收拾好，是不是现在就给送去？ “送，你与我一起去送。” “干娘，姑娘几时才回来啊？” “等身体养好了自然就回来了。”希望如此吧。 小菊知道明晖，所以比她们少一重担心。那个只会算计姑娘的顾家回不去就不回去了吧，跟着明辉道长过就是了。只是，姑娘可千万不要受到什么伤害啊。 正文 097 回来 章节名：097 回来 听到顾珉说有顾琰的下落了，太夫人眼睛都亮了许多。请使用访问本站。一天不到就找到了，又有晋王府出面遮掩，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可以船过水无痕的过去了。可是当听到顾琰所在的地方，她愣住了。哪怕老太太这一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以说泰山崩于前都会面不改色。可听到这个消息她把持不住了。毕竟泰山是天下人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可顾琰却是顾家中心的希望，是顾氏一门的事。 “孙茯苓”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目光阴狠的看向中庭的方向。 这样的目光让深知她慈祥外表下真正本性的顾珉都狠狠的吓了一跳。他原本是很犹豫的要不要讲实话，可是晋王说纸包不住火，而且琰儿的意思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跟她继母算这几年的总账。到时候就算太夫人真的不让她回家，要发丧，那也由得她了。 当时顾珉从晋王紧抿的嘴唇和凌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份心疼，对自家小妹子的心疼。想必，有晋王对她的照顾，回不来也许并不完全是坏事。晋王殿下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他自己也会努力成长，成为她的依靠。只是，他的成长还需要时间。所以他决定直接讲出来。 原本，顾琰之于他，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他不想她回不来。但的确，纸包不住火，何况元凶还在家中，她随时可以抖搂出来。只有此时就让太夫人知晓，琰儿回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太夫人闭上眼靠回大迎枕，半晌没有说话，屋里静悄悄的，一根针落下地都听得见。 这是一阵让人难受的静寂，终于，太夫人出声了，“晋王怎么说？”如果让琰儿回来，那就再无观望、择木而栖的余地了。晋王深知琰儿过往，将来她去到晋王身边，这便是晋王拿捏她拿捏顾家的把柄。可是，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如果说不让琰儿回来，瞧晋王这个今晚就要去救人的架势，人他还是要收用的。自己不让她回来，那她可就跟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是这样，那还是有关系的好些。只是，孙女可以给他，旁的还是得谨慎从事。 还有，这么个出色的孙女养在身边这么几年，又是最像自己秉性的，太夫人心头也不是一点祖孙之情也没有。如果将她拒之门外，那她可就是无根的浮萍了。在晋王身边，又能得宠几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还是彼此互相受益好些。要不然，难道让她绝了念头，坐视顾家慢慢衰败下去不成。再说，琰儿的命格可是…… 顾珉道：“王爷只是告诉了孙儿这件事，其他什么都没有讲。” “你去吧，待她身体好些，再接她回来。”到时候人从晋王府接回来，就圆上了晋王做出的遮掩。只是将来，人也只能往晋王府送了。虽然这和太夫人的预想一致，但毕竟是早了一些。她本想等到储位定下的。五年里这件事是必定会尘埃落定的。如果万一不是晋王，那也是琰儿的命了。以顾家嫡女身份嫁过去总比现在没名没分的跟在晋王身边强些。 “是，孙儿知道了。”将近一刻钟的权衡利弊，其实已经是太夫人很能决断了。换了另一个人遇上同样的情况，不一定这么快就能做出决断的。可是，还是让顾珉再一次的心寒了。尤其太夫人还问了晋王如何如何。对太夫人而言，他们这些孙儿孙女，首先要看的都是他们能对家族所做的贡献。一切以此为衡量标准。难道家人就是这样的？ “祖母，孙儿去了。” 太夫人颔首，“多加小心。” “是。” 顾珉交代清楚，替顾琰铺好了回家的路，然后跟秦氏报备一声晚上有事要出去。 秦氏挑眉，“昨晚一夜未睡，今早也就休息了两个时辰，晚上还出去做什么？难道是琰儿有消息了？”说到最后，秦氏也不由得有几分激动。这件事情顾珉并没有瞒着她，因为知道她是绝不会讲出去的。 顾珉感觉到心头开始暖起来，他这个嗣母，是一心一意对待他以及琰儿的。没有那么多利益得失，只是以母亲的心爱护他们。他祖母有八个孙子，母亲却只得他一个儿子，这自然是不同的。他点点头，“嗯，王爷那里寻到了线索，我晚上跟着他出去救人。” 秦氏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嗯，你是该去，不能光靠着外人帮忙，你这个为人兄长的却不去。”这会儿，无人提起顾询这个当爹的。 “嗯。” “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也算养精蓄锐。该出发的时候我自会叫你。” “好！”顾珉直接开始打坐，调息养神。 到了酉初（下午五点）他到了晋王府汇合，换了一身侍卫的衣服跟着晋王的马车出发。 顾琰在晋王府侍卫手中丢失，如今累得晋王要亲自出马去救人。一众被准许戴罪立功的侍卫心头都好生过意不去。他们今晚哪怕拼死都要救出顾姑娘，然后回来领王爷的罚。对于顾珉，众人又多了一份客气。毕竟，王爷都肯亲自去救人，一些不明根底的人便和顾太夫人、顾珉一样都以为晋王是因为对顾琰有意才做到这个程度的。 当晋王款款步入相思楼时，正是顾琰用撕开的手绢堵了耳朵依然能听到一些丝竹之音入耳的时候。丽娘作为相思楼的真正掌事者，国师手下一员干将，对晋王与顾琰的关联也是有所了解的。但是数日前户部侍郎便定下了二楼的包厢，言明了要邀请晋王。不过，她还是谨慎的派人往国师府送了消息。 顾珉有些心焦的站在马车旁等候。因为怕被人认出他这个顾府公子有所察觉，然后将顾琰转移，所以他即便跟来，也只能半遮了脸做接应的工作。 席间，晋王修长手指握着白玉酒杯，一饮而尽。此时已酒过三巡，他站起身道：“本王出去醒醒酒。” “王爷，奴家侍候您。”方才一直偎在身边的头牌芳沁娇声道。 晋王眼带迷离，轻轻拂开她的手，拿手指点着屋里的人道：“本王自己出去走走，谁都不许跟着。”他脚步有些不稳的出去，门口的两个王府侍卫赶紧不远不近的跟着。 晋王晚上出来喝花酒，并没有穿王袍，但这相思楼做的便是达官贵人的生意。所以，不乏有人认得他。在廊上遇上，均行礼唤一声‘王爷’然后避在一旁让他先走。 就在这个当口，外头一阵喧哗，进来了一群约莫二三十个北城兵马司的士兵，手拿兵器，身着制服。下头招呼客人的老鸨子脸色一变，迎了上去，“官爷们，里边请！我们这里来了不少新姑娘，刚调教好，吹拉弹唱样样都行，都给您叫出来？” 来人道：“琅琊山来的？” “什么山？” 来人一把推开老鸨，“老子是来办公务的，捉拿昨晚在吕太医府杀人放火后逃逸的琅琊山强盗。来人，搜” 北城兵马司的人马四散开来，正要分头行动，却被相思楼的众多打手涌出来给拦住了。大厅里正在取乐的客人一下子愣住了，相思楼有很硬的后台，从来就没有人敢来找麻烦，更遑论是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了。这简直是砸场子啊，北城兵马司怎么会如此行事的？难道有比相思楼后台更上位者撑腰？ 今日带队的是北城兵马司的江明志副都督，他亲自出动显见是很重视这次行动。此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两撇很有特色的八字胡，见状从后头走上前来，负手道：“怎么，相思楼这是要窝藏要犯，拒捕？” 五城兵马司，东西南北中，以北城最为繁华尊贵的所在。江明志四十郎当岁能做到北城副都督，自然是有能力还有背景的人。晋王让人同他朝中的靠山打了招呼，所以他便来了。方才在外头安排人守住所有出入门户。所以里外里，北城兵马司来了不下百人。不够，外头还有晋王的几十名随身侍卫随时可以支援。 “不敢，只是这个，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您这样是断我们的财路啊。”老鸨使了眼色给旁边的人，后者转身上楼就要找出国师一系今夜在此喝花酒的大人物出来弹压，却在二楼看到两手撑着护栏往下看的晋王。 能跟皇子当面抗衡的那就只有皇子了，可是今天相思楼只有一位皇子，便是眼前的晋王，可惜与自家的靠山却是对头。所以这名女子也只得屈膝一福：“扰了晋王殿下的酒兴了。”心头暗暗叫苦怎么把这位爷忘了，看来今天真的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晋王摆摆手，“无妨无妨，昨夜太医府的惨案本王也知晓，既然北城兵马司的人说杀手潜藏在此处，你等为了表明自身清白就让他们搜上一搜吧。” 江明志见晋王现身更是胆气壮了不少，“怎么，相思楼当真要妨碍公务？”一步一步朝老鸨子及其身后的打手逼过来，步步施压。 老鸨见上楼搬救兵受阻，又看到进出的门户被封，“江都督，您这样我们真的很难做啊。您看场中还有包厢里不少是您的同僚，晋王爷也在。我们相思楼更是打开门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做得也多是熟客的生意，断无窝藏琅琊山强盗的道理啊。” “少废话！你这是想给谁拖延时间呢，再不让开，先把你拿下。”晋王在楼上看着，江明志自然卖力十分，当下一挥手，手下数人上前，刀剑出鞘，在灯光下端地是明晃晃的晃人眼睛。 老鸨无奈之下道：“让路！”一众打手慢慢退开。 江明志又换了一副笑脸，先朝楼上的晋王一揖，然后团团作揖，“王爷，诸位同僚，打扰你们的雅兴了。江某也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今儿少不得得罪大伙儿了。改日一定摆酒向诸位赔罪！搜”他既然抱了大腿，那办事就不能含糊。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只要别把二楼那位主子得罪了就好。 有些包间里不乏职级在江明志之上的人，如果不是晋王在那里杵着，此时怎么肯依。而且晋王还好整以暇的呆着，也不好说要先行离开的话。只得纷纷表示既然关系到如此大案（吕府上下昨夜共收敛了近百具尸首），身为朝廷官员自当协助调查，早一点将真凶擒获。 晋王便踩着不太稳的脚步继续在相思楼里溜达，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下头江明志抱手站在大厅，看着手下搜查。 门外进来一个手下，“都督，射下了一只信鸽。”两手将带箭的信鸽奉上。 江明志从信鸽腿上取下一张纸条展开看了，“来人，将这老鸨子给我拿下！她是琅琊山强盗的同伙，这是给其他同伙报讯呢。还有这楼里原本的人，统统拿下。” 老鸨心道，明明是安排了一旦有事，斜对面闭月楼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骑马去报讯。两家明面上是竞争对手，平日里颇多龃龉，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一家。所以这会儿闭月楼有人出去，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这射下只信鸽来，必是江明志故意弄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原本就是权势说话，自家的靠山此时不在，她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老鸨道：“江都督，你这是欲加之罪！” “本都督只知道尽忠职守，为朝廷分忧。有人举报你相思楼窝藏昨夜闯入吕府行凶受伤的琅琊山众人，我北城兵马司例行检查，你楼里却飞出给其他人报讯的信鸽。难道还要本都督视若无睹不成？” 外头又进来四五十名北城兵马司的士兵。是晋王府的侍卫接下了看守门户的活儿，让这些人进来帮忙的。原本，北城兵马司进来的人并不比相思楼的打手多到哪去，此时便是压倒性的优势了。 一时双方便要动手，那个老鸨子一阵犹豫，动了手可就更坐实了他们通匪的罪名啊，至少也是个拒捕。 这会儿楼里国师一系的官员坐不住了，想到二楼走廊上溜达晋王不由思忖难道是晋王要动相思楼？于是上前道：“王爷，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相思楼怎可能通琅琊山的强盗呢。这相思楼，据说国师还占了一股。” 晋王挑眉，“本王同尔等一样都是来喝花酒的，这话同本王说不着。江都督是办公务，你等方才不也是说了要积极配合的么？再说了，谁不知道琅琊山的几大强盗头子同国师都有血海深仇啊。国师怎可能同他们有勾连。昨夜的凶嫌可能窝藏此处，你这么说难道是说国师是昨夜血案的幕后主使？那些人不是琅琊山来的强盗？” “不敢、不敢，下官糊涂了。” 老鸨子此时只盼着报信的人赶紧将国师请来，凭着国师如今的地位，还有齐王殿下的支持，就是晋王也得礼让三分，最后这事儿便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收场。还有，顶楼昨天还关进来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丫头呢。是国师的交代，也不能让她被晋王的人找了出来。 不过，注定她等的援兵是不会来了。因为闭月楼的人刚骑上马出了巷子，就被明晖用石头击晕了。他才不管人是从哪儿出来的呢，总之这会儿急急骑马出去十之**是去报讯的。以防万一，打晕了再说。 江明志挥手，“还请无关人等都上楼去，以免伤及无辜。动手！” 大厅里一众客人纷纷丢下杯子、筷子往二楼挤，守着楼梯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便让开路让他们上去。至于相思楼的人，那就是被困在大厅要瓮中捉鳖了。一众人等很快将老鸨子妓女都拿下，相思楼的打手也一律拿下，分两边蹲着。还有士兵往楼上去捉妄想潜藏起来的相思楼的人。一众客人此时也无人胆敢窝藏。只是到了顶楼，却是被锁得严严实实上不去了，而且刀劈斧凿都弄不开那精钢制成的锁。 江明志无奈向晋王求助，“听说王爷府上侍卫里有开锁的能人，还请王爷帮衬下官一二。比这大晚上的出去找开锁匠快多了。”晋王府有没有这样的能人他不清楚，但此事既然是晋王要求他们做的，想必上头的事晋王心头有数。交给王府的人去办，他也省事。而且，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要不然，虽然危险，他却也可以安排手下设法攀爬到顶楼去的。 晋王颔首，便有人出去将装扮过的顾珉领了上去鼓捣钥匙。不会没关系，保证不让不相干的人上去就行了。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明晖了。 顾琰开始的时候听得下头的声响一时静了，怀疑地拉出耳中手绢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安静了。怎么回事？ 这正是江明志刚带着人进来那会儿，下头安静了一阵。正在顾琰疑惑不已的时候，丽娘闪身进来，“哼，下头的人是为你而来吧。没想到你不但能让晋王出面为你遮掩，还能让他亲自前来。那位江都督说有人擅长易容术。没错，虽然不是琅琊山那位颇有邪才的军师，但是我们相思楼也是人才济济呢。” 顾琰听到晋王二字，一下子来了精神，当即从榻上跳了下来。此时的晋王对她来说不啻于脚踏七彩祥云而来的大英雄啊！然后就见到笑得优雅好看的丽娘，以及进来的面无表情的男子。她刚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咚地一声倒回榻上。是了，她闻了一天的熏香是有名堂的。对方发动了引子，她就倒下了。 “晋王就在下头，你可以大声喊‘救命’的！试试看他听不听得出你的声音，其他人又猜不猜得出你是何人。”丽娘笑道。 顾琰恨恨的看着她，她敢喊么，现在下头有多少达官贵人，她要是喊出来，怕是晋王这么机变的人也不知该怎么收场吧。她才不要如了继母的愿，名声尽毁呢。 “动作快点，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了。那锁也挡不了多少时候，有神兵利刃或是开锁高手很快就开了。” “放心，很快的。”那面无表情之人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易容工具，观察过顾琰道五官就拿出一张做人皮面具的薄如蝉翼的人皮摆弄起来。 丽娘在一旁道：“他们打算怎么搜这一层呢？想来是晋王府的人出马？小丫头，没想到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方来呆了一日了，晋王居然也不嫌弃。” “这叫出淤泥而不染。跟你这种内外都黑透了人不同。”顾琰道。她心头此刻焦急不已，她跟晋王还没有心有灵犀到她被易容成了旁人他还能认得出来的地步。其实丽娘这会儿就可以一碗药下去，让她同下午参观过的第二个女子一样昏睡不醒的。这也是她们此时赶着给她易容的目的。回头这顶楼都是非伤即昏，她便会被当成这楼子里原本的姑娘一样处置了。 可丽娘偏偏不，就是要告诉她晋王来搭救了，然后无情的粉碎她所有的期望。最后再在晋王的人进来之前用药弄晕她。那药她都看到了，就在八仙桌上冒着热气。这可恶的女人！ 喊也不能喊，动也不能动，明知晋王就在楼下却无法求助！就在她听到有人用刀剑砍锁的声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好了’。 完了，回头晋王亲来也认不出她了，更别说他府中的侍卫了。至于身上的气味儿，她都在这屋子里呆一天熏一天了，哪还能有什么独特的气味儿留在身上。还有其他人呢，总不至于只有晋王的人来救她吧。明晖呢，四哥呢？就算太夫人不肯让她回去，不派人来，这两个人是必来的。怎么没动静呢？ 丽娘笑着端过药来，“董师傅手脚真快，这药还没有凉呢。”说着端到顾琰嘴边就要灌。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把药碗端开，“还是你自己喝吧。” 顾琰动不了看不到人，可是这声音可是无比耳熟的，呜呜，明晖，师傅，你老人家终于现身了。她终于可以结束青楼一日游了。好在他们来得及时，不然真的呆下去，她不知道会不会疯掉。 明晖手一动，那药就全灌进丽娘嘴里了，然后顾琰很解气的看到她如秋风中的叶子一般委顿在地。至于旁边的董师傅，他早被明晖制住了。 明晖先站到香炉那边嗅了嗅，然后过来掏出个小瓶子放到顾琰鼻下，顾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发现自己居然手脚能动了。 明晖上上下下看了顾琰一番，发现她没有受其他伤害，难得温和地道：“走吧！” “哦。”顾琰忙不迭的跟上明晖，“干嘛等我被人摆弄完了才出来啊？” “说不定用得上。” 这倒是，她现在换了张脸，回头万一遇上熟人也不能把她认出来。 “下头怎么收场啊？” 明晖嘴往倒地的两人那边一努，“指鹿为马嘛，国师会，晋王一样会。反正这相思楼今天一定会被端就是了。” “国师……” “我对皇上说了些往事，他这会儿在宫里侍候呢。” “哇，你们连皇上都敢利用。”这样子，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来给相思楼撑腰的了。就连想写开一面都不行，根本就收不到这边传递过去的消息嘛。 顾琰正要跟着从窗口离开，想起下午参观的几个苦命女子便顿住了脚步，“明晖，这楼里的女人好多的都好可怜，能不能救救她们？” 明晖顿住脚步，“这间青楼必会被查封，如果想救什么人，回去同晋王说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他已经看出顾琰这会儿情绪很不对劲，完全没有平时活泼好动的精神头，知道是在这里呆了一日还是有些吓着了，于是着急离开。 “哦。” 到了窗外，明晖伸手捞起顾琰夹在腋下施展轻功离去。 晋王在下头收到顾琰被救出的消息便对正看着手下拿出脚镣手链给相思楼一干人等上上去的江明志道：“不是要验明正身么，来吧。” “王爷，您……”就不用了。江明志想了想不对，既然所有人都要查，那眼前的晋王自然不能不查。他把人拘起来是为了不让人出去给国师甚至是齐王报讯，打断了眼前这位主的事情。所以才找了那么一个借口出来，这会儿还拖拖拉拉的没有开始呢。 “一视同仁吧，正好从本王开始。也好早些让各位大人回家。” 江明志便亲自瞅了瞅晋王的耳后，确认没有戴人皮面具的痕迹，“好了，王爷请！”接下来再查晋王要带出去的侍卫等人。 于是，在场的人便按地位高低排了个序。晋王既然已然离开，有些位在江明志之上的人便不再客气，“江大人今晚真是好生威风啊！将晋王并我等都当嫌犯看管了起来。” 江明志便不断的打躬作揖，“实在是琅琊山的易容术太过出神入化。大人你知道，就连孙世子之前都被他们骗惨了。” 明晖将顾琰直接带回了晋王府拨给她休养的小院。这会儿，端娘、小菊小兰都在这里紧张的等候着。端娘和小兰是顾琰随身伺候的人，来了自然没有就回去的道理，而且也怕她们回去露了行迹。 见明晖带进来一个陌生小姑娘，小菊道：“道长，姑娘呢？” “我在这里。”顾琰道。 小菊这才看过来，盯着顾琰的脸看了看，“姑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端娘道：“小菊，这个时候不要理会这些有的没的。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多谢您救了我家姑娘，请受老婆子一拜。”小兰和小菊跟着她拜下去。 “贫道是晋王府的清客，你们要谢去谢晋王吧。”明晖说完就离开了。虽然这一老一小是琰儿身边的人，但初次见面他没法像信任小菊一样信任她们。而且，这会儿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小菊，打水我要洗澡。”顾琰没什么精神的道，一边从脸上把粘上去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端娘一把将顾琰搂在怀里，“姑娘，你受苦了！” “嗯，那个地方好可怕，好在王爷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些人也还没对我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端娘眼底闪出泪花。顾琰对她是以心换心，所以此时她是全然的为顾琰难过。 小兰道：“小菊姐姐，我同你一起去要热水吧。” “好。” 等到顾琰泡在大浴桶里的时候，顾珉和晋王一同过来了。 顾珉来不稀奇，晋王来端娘就有些惊讶了。如果是晋王妃过来她都不会这么的惊讶。心头不由得浮起一阵喜意，如果晋王不计较这次的事，那姑娘不就没事儿了么。对，此事最好还是不要让晋王妃出面好了。最好她压根就不知道。转念又想到，这次的事是晋王妃出面遮掩，怕是她已经知道了。唉，那以后姑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怕是不易啊。这是多大一个把柄了。 经过这次的事，可以说太夫人、顾珉、端娘等人都已经将顾琰视为晋王的人了。如果不是如此，晋王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力气。知道姑娘被恶毒嫡母弄去了那种地方也丝毫不嫌弃，此刻还亲来探望。 其实晋王算是被顾琰请来的，她给看守马车的人留了句话，说有事相求，希望晋王今晚能抽空召见。晋王听说她的精神状况极不好，顾珉要过来，他便一道过来了。这会儿见到端娘这么惊讶的样子才觉得有些不妥。 端娘却是一惊之后立马反应过来，“王爷来了，快请坐！四少爷，劳你先招待一下王爷，奴婢去沏茶。” 其实顾珉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他不是老冬烘，反而觉得晋王既然对琰儿有心，同自己一道来反倒显得光明磊落。 两人坐下说了几句，顾琰就出来了。她已经沐浴过，看着水灵灵粉嫩嫩的。就是看着沉静了许多，没有往常那么灵动。 “你有什么事找本王？”晋王上下打量了顾琰几眼。 顾琰屈膝行了一礼，“王爷，今日民女在相思楼见到几个可怜女子。王爷能否大发慈悲救她们一救？”她一一将今日见到的三个女子的情况简单说了，然后又道：“便是其他女子，怕是也多是可怜之人。如果没有大恶，能否放她们一马？”她今晚一定要见到晋王说这件事，就是因为女子进了监牢，尤其是原本就做那个营生的，在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面前很难保得清白。今日丽娘还同她讲，说女牢里的犯人，有些狱卒还收银子让人进去睡她们呢。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她自己就落入了那样的境地。当然，像丽娘那样的，既做了不少恶事又是国师手下，可不在顾琰求情之列。 晋王见她要说的是这件事，颔首道：“好，本王这就吩咐下去。你好生休息，不要多想。有些事，我们心底都有数，绝不会有不好的想法。至于旁人，不会有机会知晓的。”他说得我们，是指的欧允。那小子想来是不会在意的。至于顾琰所求之事，小事情。倒是难为她这种时候还能记挂着。她师姐今早拜托的琉璃他倒是已经让人偷偷送到明晖住处去了，再添些人也无妨。 顾琰听了倔强地道：“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会拿来惩罚我自己呢。” 晋王看她对自己的安慰如此作答，微笑道：“嗯，这会儿有些像平日的你了。好了，本王走了。” 顾珉站起道：“学生送王爷。” 顾珉送了晋王再度回来，看顾琰盘腿坐在榻上，便在另一边坐下，“祖母说，等你好些了，就派人接你回家。” 顾琰挑眉，“她知道了？” “嗯，我告诉她了。她权衡了一番利弊，做出了这个决定。我还看到五婶被罚跪在中庭呢。” 顾琰撇嘴，“这事儿没这么便宜。等我回去再慢慢跟她算账。” “好，我已经在‘搜集’之前惊马、起火的证据了。到时候和依依落胎的事一起摆上台面。” “嗯，这次再扳不倒她，我就改姓颜。”这样子都扳不倒继母，她真的不必在顾家呆下去了。更不必念在血亲一场还有开一面。她直接敲登闻鼓告御状去。 “四哥，这事儿还得告诉秦家一声。”继母上次搞出的惊马事件，可是连三伯母一起坑害的。 “放心，所有外力我都会借上的。好了，你好生睡一觉，这件事过去了。” 顾琰看顾珉眼眶下青黑一片，十分感念他的维护。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道谢就见外了。她还有事想问清楚，“四哥，昨天吕家……” “是吕师母不幸归天了。等你好些，也过去上一炷香吧。” “嗯，我明天就去，然后就回顾家。”吕师母人很好，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而且，公开露面也可以杜绝一些不好的揣测。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真的是很快啊，丽娘她们完全都没有预料到。 “听说是那位道长的侄女得了些消息来报讯，然后王爷查探到的。” 侄女？伍媚师姐！看来她明天得先去道声谢然后再去吕家上香。 次日一早，顾琰便敲开了明晖的家门。今天有下人来开门，因为明晖今年才三十出头，伍媚也是二十五六，所以肯定不能孤男孤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晖便跟王府借了一些下人。伍媚是不愿意借住王府看人眼色的，而且她在那种地方呆过心头格外的敏感。就是呆在明晖这里她也是深居简出，饭菜都送到房间里用。 顾琰走到第一进，明晖已经坐在大石头上在做晨起的呼吸吐纳了。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着顾琰道：“看你气色好多了，这就对了。你不过是呆了一天，还什么实质伤害都没有就做出那副样子，让你师姐看了岂不是更呕。” “你就不会安慰我两句啊，昨天晋王都特意安慰我来着。” “你需要？你这不是一晚上就自己想通了么。” “再怎么着亲人的安慰还是需要的。”昨晚晋王亲来说了那一番话，又有顾珉陪着坐了许久，顾琰感觉好多了。 “那我跟你说实话，我实在是不会安慰人。昨天看你那样，我也怪心疼的。如果你还小吧，就抱起来哄一哄，给你块糖。可你又这么大了。反正，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儿，就算这世上的人都不要你背弃你，还有我呢。” 顾琰便笑了，“这不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我这是实话，可不是安慰。昨晚我去了一趟顾家五房，实在是看你那副模样心头堵得慌，打算惩治一番你那个恶毒继母。不过，她似乎比平时更注意安全了，没能得着机会下手。” “老太太已经无声无息弄死过一个五儿媳了，她也怕步了我娘的后尘。我估计呀，她现在吃东西如果不是和众人一起吃，都要让人试吃了。没事儿，这次跑不了她的。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治她的罪，我跟四哥会帮老太太找出一些能摆到台面上的罪证。你不用去了，国师怕是正找你呢。而且，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好了，我去叫师姐过来我们一起用早饭。” 明晖点头不已，“好好，你去吧。你也知道，我就比她大个几岁，她对我又一向有意见。你把她叫来，咱们也算吃个团圆饭了。” “伍师伯还是没消息么？” 明晖面色一黯，“我估计他已经不在了，不然这一次国师就不是捉你，而是直接用他来威胁我现身了。” 想起一面之缘的师伯，顾琰也黯然。再想想一会儿用过早饭要去拜祭的的吕师母，心情就更低落了。 “别想不高兴的事了，总有一天会叫他们付出代价。你是怎么跟你那两个下人讲的？” “这事儿我正想问你呢，我觉得干脆讲实话得了。反正我祖母也知道你的存在。” 明晖想了一下，“如果你确信拿捏得住她们倒也无妨。” 正文 098 回家 明晖挥挥手赶苍蝇一样赶顾琰，后者撇撇嘴，昨天一句话不说就去给她报仇，害她还为此失落了一址：。今天好不容易听到句好听的，这会儿又这样赶她。 “哼，我叫人去了。” “东厢，哦，还有她一个姐妹昨晚也被送来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顾琰摆手不要下人带路，直接就进去了。 ‘叩叩叩’，顾琰敲了东厢的门，里头道：“早饭摆在外头就是了，我们自己会取。” “师姐，是我，琰儿啊。我来请你跟屋里的姐姐一起过去用早饭。”顾琰自来熟的说道。 里头静了一下，然后门打开，顾琰一看，还真像伍师伯。想一想明晖说伍师伯多半已经不在了，她为眼前的人难过。她还在记恨么？那她知不知道此时已经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师姐，一起吃嘛，还有那位姐姐，一起一起，人多热闹，饭都可以多吃半碗。” 伍媚和琉璃看顾琰一副没怎么受昨天的事影响的精神模样，不由都有一些愕然。在那样的地方呆了一天，她怎么还能这样平静呢？就算和她们不一样，但是大户人家不是都接受不了么。 面对她们疑问的眼神，顾琰还是那句话，“又不是我的错，我干嘛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一边对着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昨日琰儿遭难，多亏师姐和……” 琉璃淡笑道：“我叫琉璃。” “多亏师姐和琉璃姐姐报讯，才让我免了更大的劫难，琰儿这里多谢你们。将来若有使唤，必定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推脱。” 那两人听到顾琰前半句就不由得愣住了，后半句倒是没怎么留意。再仔细看她一脸的理直气壮，伍媚关系要近些，便问道：“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会被看不起么？” “明晖刚才说了，就是这世上的人都背弃我不要我，还有他呢。我怕什么？其他那些人如果因为我无辜受难就看不起我，我干嘛要在意？” “哦，他这么说的啊。”伍媚脸上有些意动。 “是啊，他很是自责连累了我，我也就不再多提这茬事了。”顾琰知道伍媚对明晖有些心病，于是很是坦诚的说道。 琉璃道：“小妹妹，你真是命好。”出事不到一日，就有晋王这样有力的人去搭救，而且事后这事会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再无人知晓。最难得是她的心性，能够基本不受那件事的影响。 “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们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不能一直受制于过去。如果琉璃姐姐想的话，也可以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衣食无忧的过日子，包在我身上。”顾琰说着拍了拍胸口。说起来她的确是欠了琉璃好大一个人情，这个安排对琉璃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 伍媚抓住她的手，“合着你骨子里是个小男孩儿啊。别拍了，看拍平了以后麻烦。”说到最后已是带着笑意。她心头许久的结方才已经解开了一些。也许，她是有些自寻烦恼了。师叔的确是从来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而且当年的事谁都不想的，是她钻牛角尖了。 琉璃则在想着顾琰的承诺，她能得晋王如此相待，说出来的话自然可以办到，自己真的该想一想将来了。她着实没有想到交了伍媚这个姐妹，然后偷偷透露给她的事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好处，看来真的是要广结善缘啊。她屈膝对着顾琰一福，“若果真如此，琉璃感激不尽！”声音里是慢慢的激动。洗去过去不光彩的一页，然后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过日子。她年纪已经二十多了，顶多就自称寡妇好了。 顾琰点头，“嗯，回头自有人来帮姑娘打理。”这回，晋王算是把之前的恩情还给自己了，让他多付点利息应该没关系的。 吃饭的时候，伍媚给明晖夹了个小汤包，也没说话，径直低头吃自己的。 明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夹起，吃下去道一声：“嗯，好吃！” 顾琰便也夹一个给他，“侄女夹的好吃，徒弟夹的肯定也不赖，吃吧！”她知道以明晖的饭量之前就吃好了，可是伍媚给夹了，就硬吃了下去。于是促狭的又给他夹了一个。 道家是最讲究养生的，这是明晖三十年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所以，这会儿，他狠狠的瞪了故意捣乱的顾琰一眼。 “怎么，侄女夹的就吃，徒弟夹的就不吃。你也太偏心了吧！偏心偏心偏心！”顾琰一个劲儿的嚷嚷。 伍媚这会儿也有些反应过来，好笑的耸了耸肩膀，只觉得这个小师妹忒淘气。 明晖被闹得耳朵疼，深吸了口气，把顾琰夹的小汤包也加了下去，然后道：“你不是要去吕府上香么，还不去？” “人家还没有吃饱就要撵人家下桌了。”顾琰嘟囔道，一边不紧不慢的又吃了个莲蓉包再喝了碗银耳羹然后才擦嘴巴下桌，“两位姐姐，我走了。”想了想看向琉璃道：“我下次有机会出门，琉璃姐姐大概已经去了想去的地方。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吧。”一边说一边从小辫子上取下一对玉质精雕的展翅蝴蝶。 琉璃便也给了她一个金丝镂空的香薰球作为临别礼物。 她只同二女道别，概因明晖撵不走她，已经自行出去散步消食去了。 目送她出去，琉璃同伍媚道：“你师叔同师妹，真逗！” 伍媚扯扯嘴巴笑道：“一对宝。” 顾琰回到王府，先找了晋王身边的太监小板子说了请晋王帮琉璃安排一下的事，然后道：“晋王殿下以前给我的那颗珠子我没有带在身上，回头就给送来。” 小板子是知道那颗珠子的缘故的，笑道：“王爷倒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救顾姑娘的。” 知道，一半是因为明晖，一半是因为欧允。 “我是恩怨分明的人。”顾琰坚持道。然后又去向王妃辞行，再回去换了一身很是素净的衣服，坐上顾珉带来的王府马车往吕府去。 顾琰让人回去对太夫人说她虽然受了惊吓，但已好得多了，还是回家休养比较好。太夫人便打发了顾珉带着谢礼过来接她，然后一道去吕府上香。 兄妹俩看着眼前残垣断壁的吕府都是一阵的难受，两日前来此，这里还是一户人丁兴旺的人家。吕师母也还在世。如今…… 吕府是五进的大宅子，只有正房烧毁得最厉害，客房损毁也比较严重，但后面两进倒还好。吕师母的灵堂便设在倒数第二进，吕太医并其他一下下人安置在最后一进。 吕家子远在淮南为官，虽然有人飞马去通知，但此时也还没有来得及回来。此时在代表家属答礼的是吕太医的侄儿。规矩便是如此，即便吕家的女儿女婿到了，但也不算吕家人。只能帮忙待客，等着兄长回来。 此时在众人眼底，顾家兄妹都是遭了池鱼之殃的。而且，事发后顾珉的所作所为吕家人都是感念在心的。所以待到上完了香，吕太医嫁为肖家妇的女儿便迎了上来，带顾琰到旁边厢房坐。 “吕家姐姐，节哀！”顾琰握着肖吕氏的手道。 肖吕氏点点头，“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多谢你特地登门！” “吕师母生前待我极好，怎么都该来上一炷香。吕先生还好么？我有些事想同他讲。” 肖吕氏知道顾琰是前晚的亲历者，也许有什么线索，于是道：“父亲在后头休息，我方才便是听到你来了才过来的。你随我来吧！” 吕先生斜倚在榻上，两眼无神，本就半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有人走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看，看到顾琰眼底微微亮了一些，“琰丫头，你没事太好了。” “先生，那天晚上我闻道来人身上有道观里久待的人才会有的味道。”其实不是后来的那一拨人，就是起先来杀人放火的人身上也有，只是当时隔得远没留意，后来才想起来。 “什么？”吕太医这会儿显然脑子还有些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一辈子什么事都不掺和，就秉着良心钻研医术。一下子遇上这样的惨事，结发将近四十年的妻子撒手人寰，是很容易这样一蹶不振的。 肖吕氏道：“顾家妹妹，你确定？” 顾琰点头，“我小时候在道观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我确定。” 肖吕氏眼底露出愤恨来，“爹，看来是您当年说破了国师金丹的事惹来的祸事。” 吕太医眼睛慢慢清明起来，“不是说是琅琊山的强盗？而且那件事都过去几年了。” 顾琰心道，琅琊山的人现在大都在安居乐业呢，虽然想救人但是一直不得其法。而等他们，怎么可能来做这样的事。而且，就算是太医，那也是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哪有因此上人家家里连烧带杀的道理。他们现在低调还来不及呢。 肖吕氏转身对顾琰一礼道：“顾家妹妹，多谢你告知。要不然，我们家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真正的仇人。”她也觉得不可能是琅琊山的强盗，只是不知道真凶是谁。如今听顾琰一讲，立即前后联系了起来。 顾琰赶紧侧身避过，“姐姐言重了。” 末了，肖吕氏亲自送顾琰出门。吕太医知道了真正的仇人是谁，比之前的状态也好了许多。 顾琰上了马车就吓了一跳，小菊也抿了抿嘴才把一声惊呼压了下去。 顾琰拍拍胸口，“欧允，你要吓死人哪。” 欧允盯着顾琰看了看，见她虽然不及往常精神但也还好这才放下悬了半日的心。 “我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不然一定立即赶回来救你。不，是亲自来保护你不让你被捉走。”他有些急切的压着声音道。 “我知道，说起来这事还是沾了你的光，要不然晋王怎么可能亲自出马去救我。”顾琰诚心的道。晋王是谁，要夺嫡争做太子的人。这样的人心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肯定不可能是当年欠下的一份恩情。上位者报恩，法子多得是。 欧允还是满脸的别扭。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了这么大，不然怎肯将英雄救美的美差让给晋王。当初也就以为顺着顾琰道计划不过一场虚惊，晋王府不过是派出侍卫保护她。而他因为对小丫头的格外上心，已经让老头子对小丫头不喜起来。所以才郑重托付了晋王代为照看。 可谁知道国师竟然出手，还下了那么大的力气捉她。甚至，还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去关着。昨日他奉命参与一项野外训练，人并不在军营。为了让演习真实，甚至主动切断了和暗卫的联系。待到今早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营地，跳到河里和众人一起精光赤条的洗了澡上岸，就听到了发生的事情。忙忙的赶到晋王府想看看她到底如何了，结果得知她已经出发来此又再过来。她家的车夫方才喝了加料的水，这会儿还在茅房蹲着呢。不然他也上不来。 现在他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不该顾着老头子的想法暂时疏离没有亲力亲为照管，更不该想着晋王是最信得过的兄长就完全把人托付给他。他就该表明态度，反正只要他坚持老头子总是会妥协的。只是那样，要让他喜欢小丫头救更难了。可是只要小丫头成了他的人，做了老头子的儿媳妇，他喜欢也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还有晋王，他也不必非得自己亲自去吧。北城兵马司也去了人，幸好不是孙小丁带队。不然欧允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哎，我没事了，多谢你关心。你该想办法下车了吧。”她四哥不知被什么事拖住了还没有出来，八成是何山在捣鬼。 “知道了，我这就走。”欧允不舍地看了顾琰两眼，然后嗖地一声就不见了人。 顾琰叹口气，这份赤子之心，真得是没法子回报啊。 小菊挠挠头，默不作声。心道好在端娘和小兰被打发先行一步回去收拾屋子稳定人心去了。因为她也到过吕府所以姑娘带她一起来上香。要不然这位欧公子怕是很难避开她们二人，总不能又把人弄晕吧。 一会儿，顾珉出来了，他自然是被欧允的人设法绊住了。翻身上马便道：“走吧！” 车轱辘又转动起来，顾琰捏捏鼻梁，这才几日啊，发生这么多的事。回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孙茯苓，这么下作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以后种种就怪不得我了。 欧允从顾家的马车里钻出来，便看到了站在街边隐蔽地方的孙小丁，当即朝他走了过去。口气不好地道：“你小子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 “我是来上香的，本不欲鬼祟，看到顾家看马车的人离开觉得有古怪，怕有什么人针对顾姑娘再设毒计，所以隐在此处看了一下。没想到是小舅舅你的手笔。”昨晚他不当值，可北城兵马司倾巢而出搜查相思楼的事还是很快就知道了。细细一想，将其中的事推敲了个十之六七，只是没有想到国师用了那么大手笔而已。然后想到她继母会这么对待她，都是自己的过错。听说她的马车往吕府来上香，他便也来了。就算没有机会见面，但能远远看一眼看她是否已经无恙也是好的。 欧允便又有点郁郁了，孙小丁能大大方方来吕府上香，他却只能在从来没机会见老头子的下层军士里转悠。 “小舅舅，有一句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你不该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去见顾姑娘。这样会带累她的名声的。俗话说奔则为妾聘则为妻，你应该好好的请人上门提亲才不辜负她如此才情。” 欧允气恼，他又不是不想。可老头子只肯答应让她做妾。而她呢，做妻都还不肯呢，怎么肯为妾。就算迫于皇命答应，肯定也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可是面对被他从顾琰屋里出来哄骗走了的孙小丁，怎么都不可能承认就是了。 孙小丁犹豫地道：“小舅舅，你是不是嫌弃她昨日……” “没有这回事。总之，你想捡漏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她不该被如此错待。” “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 “我知道。”孙小丁的声音格外的黯淡，欧允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顾琰的马车缓缓启动，往顾府而去。 端娘和小兰的提前回返让西厢房立即多了生气，真正要收拾又哪里用得到她们一个教养嬷嬷一个贴身丫鬟动手呢。昨日一整天太夫人都阴晴不定的，除了知情的肖嬷嬷，这东院的下人可以说都在翘首盼望这顾琰的回返了。都认定，只要十二姑娘回来了，太夫人就不会这么难伺候了。至于十四姑娘，虽然十二姑娘如此提拔，可是人跟人就是不同啊。所以，动起手来，不论是打扫还是收拾都快捷无比。马婶子更是已经准备了几个顾琰平素爱吃的菜色，但等她中午回来吃了。 太夫人听说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幽幽一叹，“她身子不好，就不必去拜见父母了，直接回来休养着。”以她对顾琰的了解，从前种种她心头都是有数的。没有开口讨要公道，只不过是当时时机未到。如今，怕是难以善了。不过，如果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还能隐忍，那就是呆瓜了。茯苓县主这一次也是触到太夫人的底线了，竟然把她精心打造的明珠往那样龌龊的地方送。 明珠蒙尘，受害的不只是明珠而已。孙茯苓这一次的作为，已经是再留不得了。也罢，琰儿要怎么便怎样吧。不让她把这口恶气出了，心头生了怨恨可不好。再说了，就是自己，也是再容不得她了。只是不知道琰儿这回会怎么合情合理的对付她了。毕竟，她和茯苓名分上还是母女。做得太过了可是不妥。自己也正好看看，这几年的调教成果。 如果真的让孙茯苓得逞，再下一代她是看不到了，就是再有这么好的苗子也不定年纪刚刚好合适。而且，看林氏的样子，眼界、气魄甚至都不如瑜儿，她能培养得出来一个能承担家族未来的女孩儿？这些年林氏一直埋怨自己把持着家里的方向，不肯下放权利给她这个儿媳。也不想想，老大也不过中人之资，她也只是稍好一些。如果什么都下放了，那顾家还能想现在一样停留在二等贵戚的圈子里么。以后她不想就真的只是做一个安享天年的老封君么。 顾琰有些萎靡的下了马车，对着东院门口出来迎她的肖嬷嬷端娘等人点点头，然后迈步往里去。她本来就是以受了极大惊吓的名义留在晋王府的，而且府里上下都知道最得力的四个家将两死一残一伤，当时的情形有多危急自然是毋庸置疑了。所以此时她这幅模样，在场没有任何人起疑。要是她精精神神的回来那才奇怪了呢。 至于为什么这幅样子就急着回来，那自然是十四姑娘知礼受礼的地方了。晋王府毕竟是外人的地方，一直留在那里多有不便。一旦能够离开便赶紧回来自家休养，这才是大家女子的教养。 “琰姐姐”顾琰扭头，顾瑾正急急的往这边走来。她是从女学的方向过来的，显然是使了人留意着，一旦顾琰回来就告假回来。而且急切中也没有叫‘十二姐姐’，叫得是旧日的称呼。 顾瑾过来，仔细的盯着顾琰看了两眼，“我们进去吧。”一边伸手来扶顾琰。 “不用，我还不至于，回头叫祖母看到了要担心的。” “哦。”顾瑾闻言收回了手，只是做出一副在旁护着的姿态走在顾琰旁边。 里头出来一个奴婢，墩身一福，“给十二姑娘、十四姑娘请安。太夫人说十二姑娘回来不必过去正房，她已经去西厢房了。” 嗬，荣宠啊，太夫人未免她走这一道，竟是亲自过去西厢房等着了。再想想她传得话，让不必去拜见渣爹跟继母，这个表态很明确了。自己要做什么她是不会拦阻的了。可是，还不够，这出戏少了您老人家可唱不起来。有些事还是您出手才叫名正言顺。 太夫人怕是误以为自己会借用晋王府的力量除掉继母吧。可是，她可没有过分麻烦晋王的打算。她准备就在顾家内部，用正当的手段解决。等等，不对！太夫人这么重视顾家名声的人，昨天是逼不得已。怎么可能愿意晋王府介入太多呢，这是在诱导自己。想明白了，顾琰摇摇头，这老太太，到了此刻还不忘考验自己。她要是用晋王府的力量要解决这件事，那是落了下乘的。 西厢房已经到了，顾琰直接进了卧房。老太太总不可能在客厅等着。 果然，一进去就见到太夫人真坐在太师椅上，看到她进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琰儿回来了，瞧你这小脸白的，快坐下歇歇。” “祖母——”顾琰哽咽一声，扑到太夫人怀里，把头放在她腿上，浑身颤抖。这样的反应才符合被丢到青楼一天的人正常的反应。至于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大多也只当她真的被吓坏了。 太夫人抚着她的肩背，“祖母知道，我的琰儿吓着了。别怕别怕，回家了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太夫人的声音充满着慈爱。 顾琰心道，如果不是晋王态度这么鲜明，太夫人此时怕是另一幅嘴脸了。再是不舍精心培育的棋子，为了家族名声定然也舍得了。说不得还会怪她到了那种地方怎么不想着一死以全其名。 她料得不错，如果不是晋王，这就是太夫人痛定思痛后的应对。甚至，在不知道顾琰还能完好回来的时候，她把顾琅、顾瑾、顾珏都考虑过了，甚至最小的顾琇。可以说，如果太夫人年轻个十岁，她此时都不会接受带着隐患的顾琰回来。因为她还有机会！但如今，没得选择啊。不过，太夫人也因此认定顾琰果然如那只签上说预言的，是大有后福的人。这样的境地居然也能全身而退。 当然，还有扫尾的工作得做。外头可能回泄露顾琰此行消息的人晋王已经递了话过来，他会拔除。顾家需要做的，就是清理府内知情的人了。也就是说不但孙茯苓，她的亲信也一个都不能放过。她要好好看看顾琰怎么操作这件事了，如果操作得好，她就算出师了。以后去了晋王府甚至东宫、皇宫也不必太过为她担心。 安抚得顾琰肩膀不再抖动了，太夫人这才发现顾瑾也在屋子里，于是道：“你怎么回来了？” “孙女让人看着，如果十二姐姐回来了，便去学堂通知我。我是跟汪先生告假出来的。其实十姐姐和十四妹妹原本也想来的，可是先生说回来一个就成了。” 太夫人点头，如此作为倒是可见姐妹之情，这个小十三，不管是真是假，真有几分假有几分，这些地方钟来都做得很好。而且，知道替旁人辩白，而不是趁机踩上一脚。她细细看了顾瑾，发现她也渐渐在长开了，五官不如顾琰精致，但也很过得去了，而且透着一股温婉贤淑的味道。一般的男人是很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嗯，既然养在了身边，也是时候给她张罗一门好亲事了。 顾琰已经直起身子坐到一旁，由肖嬷嬷亲自服侍净面，见状心头便透亮了。 太夫人站起身子，“琰儿，你好生歇着吧，这段时日先不要去女学了。” 顾瑾道：“是啊，我把窗课和笔记带回来给你看就是了。你一定不会落下进度的。” “瑾儿，扶我出去，让你姐姐休息一会儿。不想动弹的话，让她们把饭菜送到你屋里。也无须惦记着给我晨昏定省，真正的孝顺不在这上头，你赶紧修养好为上。” “是。”顾琰应道，一边送人出去。不过，虽然太夫人说了，这晨昏定省还是不能省了的。老太太不但有旺盛的掌控欲望，对于‘被尊重’也是很看重的。如果真的不去，虽然是她自己说的，但如果多想想或是有人一挑拨，她还是会觉得自己是攀上了晋王，翅膀硬了不像从前一样尊重她，不好掌控了。这对她接下来对付茯苓县主没有帮助。 送走了人，顾琰换了家居服靠躺在床上，她其实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今早那样活泼的跟明晖伍媚用饭，一是想帮二人的关系破冰，二就是不希望明晖太过担心自己。 以端娘为首，小菊小兰都有些战战兢兢的，这种情绪也影响了下头的人。 顾琰蹙眉道：“端妈妈，我不过是受了惊吓，休养两天就好了。你们这个样子是做什么？” 端娘一滞，是，她们太过紧张不是好事。姑娘一向的表现也不像是经不起事的人，这样有些露了痕迹。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马婶子的声音，她是带着小丫鬟将收到顾琰邀回来的消息就开始炖的汤水送来。 “来，姑娘，多吃点。吃好了精气神恢复得快。”马婶子笑容满面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吕府死了近百人，姑娘平安回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顾琰一边喝着汤，一边看一眼另外三个，都跟马婶子学着点。别以为没外人在就可以露出这幅愁云惨雾的样子。 端娘受教了，带着人告退出去。小兰留下服侍顾琰用了马婶子加了不少好料的鸡汤，然后披散了头发上床休息。她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便有了些困意。 下午秦氏过来探望在顾琰的意料之中，令她意外的是渣爹下衙了居然也过来看她。她眼底颇有些复杂的看着顾询，也没有起来请安。 顾询自然是因为顾琰给他带来诸多好处，听说她在吕府受了惊吓这才想起来这一趟的。将顾琰对他颇冷淡，有点表错了情的感觉，略坐了坐道：“看你蔫蔫的，看来是真叫吓得狠了。也是你倒霉，上门求医，遇上那么一件事。” 顾琰没有说不是她倒霉，而是被人算计的。反正等一会儿太夫人肯定会亲自告诉他，她就不当恶人了。 “嗯，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就跟你祖母说，她最疼你不过了。如果想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跟父亲说，我给你弄回来。” “嗯，父亲慢走。”顾琰略示意了一下要起身相送，顾询给她比了个躺着就好的手势，她也就不坚持了。 顾询觉得今日的顾琰有些怪，从前她基本的礼数还是会做足的，不会给人留下把柄。难道真是让吓着了？可母亲不是说她是顾家第三代里最出挑的，是能当大事儿的。当年就是三哥也没得过这样的评语啊。唉，也难怪，一个小姑娘，看到打打杀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难免如此。只是，母亲怕是把她夸得太过了。 顾询对于顾琰如此受看重，心头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这是他闺女，得了母亲和长兄的重视也是给他争面子。另一方面，他很受不了旁人用歹竹出好笋的眼光来看待他们父女。 顾询到西厢房之前自然先去给太夫人请了安，当时太夫人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却是命人待他出了西厢房再请过来。所以顾询本想回去的，又被叫到了正房。 “娘，还有什么事？”顾询凑到太夫人身旁坐下，随手拈起一块点心入口。这才想起，他闺女方才不但是没有行礼，竟连茶水都没让人给他泡。算了，看在她吓成那样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了。 太夫人看着他，心头不由叹气，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话：过得好的都是想的少的！她这个幺儿啊—— “你可知琰儿在什么地方被吓着了？” 顾询咽下嘴里的点心，“吕府啊。别说，要是我在，我也得被吓到。” 太夫人没好气道：“是相思楼。” 顾询的动作顿时顿住了，对于吃喝玩乐非常精通的他来说，自然不会像明晖一样问出相思楼是什么地方的话来。他手里缺了一口的点心滚落下来，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才停下。 顾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那琰儿她、她……” “她没事，她才多大点，而且不到一天晋王就亲自把她救出来了。” 相思楼被查封这事儿顾询知道，可是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深的缘故。只是，她不是受了惊吓被晋王的侍卫救走了在晋王府呆了一天么，这怎么又落到青楼了？ “想知道是谁那么丧心病狂的把你闺女扔到青楼的么？” 顾询点头，眼底露出凶恶的光。他怎么说也是个父亲，自然是愤恨不已，“是谁？” “是茯苓。” 太夫人这三个字一说出来，顾询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迟疑的道：“娘，是不是弄错了？茯苓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琰儿叫她母亲呢。她都肯将琰儿记为嫡女了，日后琰儿如果真的有那一日，她也跟着沾光啊。” 太夫人冷笑，“本来应该是如此，可是你娶的偏是一个不顾大局心如蛇蝎的女子。” “娘，你怎知就是……” 太夫人冷哼一声，“带上来！”一个被堵了嘴巴的二等丫鬟被反扭了胳膊带上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夫人这样的人精，一旦稳定下心神，便知道顾琰那日出疹子、闹肚子怕是都是人为的。她将小厨房的人全撸了一遍，发现这个丫头用了价值她月例数倍的规划头油，然后让府里专门的人直接用刑。终于知道是洗完后擦碗的布上蘸了东西，所以对方想让顾琰起疹子就起疹子，想让她闹肚子就闹肚子。而负责启动引子的人居然是顾珉一向信任的一个小厮。 好手段，用她东院的人下药，用三房的人发动引子。甚至当日的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都分毫不差，最终将顾琰留在了吕太医府上借宿，然后引得国师的人出手掳人。顾琰已经将是国师的人出手的事说了。太夫人一想便知道事情怕是和顾琰那个道士师傅有关联。 就太夫人雷厉风行找出了东院这个细作，顾琰也是佩服得不得了。比起她只是想着马婶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得已的状况，太夫人简直太厉害了。顾琰取经，太夫人就一句‘有的时候，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听完太夫人的分析，顾询不死心的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珏儿的婚事，她之前同你商量过么？” 顾询点头，“商量过，可是那是她会错了意，人家大公主府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她没会错意，大公主府是把珏儿当成了琰儿。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也知道，茯苓是多么拔尖要强的人。这么多年，她下嫁你，你觉得她心头后悔过么？” 这话让顾询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我说句不好听的，她怕是早就后悔了。不然，珲儿怎么会比珏儿少了那么多？珲儿的出世是那会儿她终于意识到她需要一个嫡子让她好立足吧。毕竟，她是不能因为对你不满意就要求和离的。所以她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了。珏儿和琰儿只相差几个月，这些年明里暗里都在被比较，还阴差阳错出了这样的事。茯苓压抑了多年已经扭曲的心能接受么？” 顾询默然，这些年茯苓连从前的闺中姐妹都不肯见了，不就是因为自己官职低微让她抬不起头么。她不遗余力的帮自己上位，也是为了她的诰命品级能高些。而且，母亲摆出来的证据让他不得不信。母亲犯不着拿琰儿的清白名声来设一个局。她对琰儿的看重全族上下都是看在眼底的。 正文 099 绯闻 “就算是如此，她怎么能这么做？” “心都已经扭曲了，你还能指望她什么？她对我们顾家，从来就没有什么归属感。”太夫人看看眼前的幺儿，说到底孙茯苓也是因为对他太失望了。或许当初就不该贪图这么一门亲事，娶个合适的、不搅事的幺儿媳妇。这样对顾家、对孙茯苓其实都好。 顾询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一向礼多人不怪的琰儿今天怎么冷淡成那样了。 “娘，那琰儿以后……”顾琰不无担忧的道。 “这件事我连你大哥都不会告诉，外头那些人晋王说他会抹去一切痕迹。只是，国师那里还是知情。不过，以他的身份不会开口乱说，只是晋王怕是要付出些代价。” “晋王这么看重琰儿么？” “至少现在是，至于将来，就要看琰儿的手段了。”太夫人心头不无担忧。年轻色好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就怕年老色衰之后…… 顾询对顾琰的期望是很高的，他信他娘的眼光。他还等着当国丈，然后好耀武扬威，让那些曾经轻视他的人都要在他跟前俯首。可是，茯苓虽然脾气很暴躁，但是一直以来对他仕途上的确有很大的帮助。不过琰儿这件事她真的是太过分了。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太夫人一直看着顾询，就等他表态。 最后，顾询艰难的道：“娘，您要怎么处置茯苓？” “你都听我的？” 顾询点点头。 “这个什么都听娘的话的乖儿子，多少年不见了啊。不过这回不是听我的，是要听琰儿的。不让她出气，将来怎么可能替你这个老子、替顾家谋利益。” “是，是该让她出气。” 太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顾询，这个儿子真是自私、凉薄得可以。如果他是出于给琰儿主持公道舍了枕边人也就罢了，可他全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考量。 “那你去下手？”太夫人试探的问道。茯苓现在防备得很严，明晖都找不到机会下手，能下手的怕就是作为枕边人的顾询了。 顾询脸色大变，“娘，我、我……” 太夫人轻蔑的看他一眼，“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儿子！你放心，不会让茯苓死的。她现在死了，珲儿年纪小还无妨。琰儿和珏儿如果守上三年孝，那可就耽误了。而且，人要是在顾家死了，孙家你那老丈人还有几个舅子不得打上门来啊。”孙家如今在军中的实力是比顾家强的，不能硬拼。 顾询脸色好看了一些，不管怎么样，茯苓嫁给他十多年，对他帮助很大，要是让她死他还是会舍不得的。不过，琰儿是他娘一手调教的得意孙女，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手段肯定也是很狠辣的。所以方才她不甚恭敬，自己这个当爹的也不敢板起脸教训她。 “这些琰儿也清楚得很，她下月就满十二周岁，怎可能让自己守这三年孝。而且，即便晋王什么都知道，她与茯苓毕竟份数母女，弑母还是一个很不好的名声。她要真这么狠，晋王心头能没有想法？至于她到底要怎么做，拭目以待吧。你回去，也无须掩饰，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这事断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了。” 家里所有最好的资源都给了琰儿，是她的威望压着所以无人敢说什么。如果这件事被其他媳妇儿知道，必定不服，后患无穷。 “娘，这个儿子自然知道！怎么说，琰儿也是我女儿，怎可能泄露出去让旁人取笑她。我也会跟着没脸的。”顾询郑重地道。 “嗯，那你回去吧。琰儿那里，你还是别去了。”让孙女多看这个父亲的凉薄并无益处。就询儿的道行，就算是要装作一心要为她出气也肯定会被看出端倪。 她这些年对顾琰除了教导她家族利益为上，更多的还是感情投资。毕竟，她跟瑜儿不同。瑜儿是从小在自己跟前长大，琰儿却是七岁才回的顾府。 顾询一路沉着脸回了五房，太夫人倒也不担心被下人看了去多加揣测。反正这几年幺儿听了媳妇撺掇不肯听她这个母亲以及长兄的话，被叫到东院倒是挨训的时候多些，回去的时候往往臭着一张脸。 不过，即便顾询臭着脸，下人们倒也不怕他。因为整个顾家，最好说话的主子非五爷莫属了，算是很好伺候的一个主子。相对的，暴躁易怒的五夫人便是最不好伺候的主子之一了。她要是沉下脸，下人的腿肚子就要开始转筋了。 顾询回去五房的正房看到次女在茯苓跟前绣花便道：“珏儿，你出去！” 顾珏疑惑的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顾询，站起来应了一声，“爹、娘，我去看看弟弟。”顾珲如今八岁，茯苓管得甚严，习文修武，比顾询在八岁时强多了。其实顾珏也去探望过顾琰了，心头直庆幸自己听丫头的劝坚持回家了。不然，此时还不知道会怎样。 “去吧。” 随后，顾询又将屋里伺候的下人都撵了出去，让她们远远儿呆着。待顾珏的足音消失，他几步过来，猛地出手一巴掌朝茯苓扇了过去。 谁料，手还没挥到，半道让茯苓截住了他的手腕，她浓丽的眉眼间显出怒色，“你竟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你竟然勾结外人将琰儿送去那种地方！” “你想打我，可你打得过我么？都是武将之后，可是你们顾家却一心往文路上转，教出你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主来。当初竟然还敢在外散布说你文武双全，我呸——”茯苓说着松开了手。 孙家是一直走的武将路子，也是因此，茯苓宅斗的手段比较粗疏。比起出生文官之家，家里姨娘与庶妹众多的太夫人，那是完全不能看的。 顾询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闷闷的坐下。 “你都知道了，老东西打算怎么对付我？说说！” “那是我母亲，你婆婆！” “她都要对我下毒手了，我干嘛还要尊敬她？” “你既然知道，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猖狂，哼！” “咱们家的太夫人，又不是我去求一求，她就能心软的人。她都同你说什么了？” “说是一切要看琰儿的意思。放心，她不可能真的拿你如何，你毕竟是她母亲。可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去给她陪个罪吧。” “看她的意思，原来这小丫头在老太太跟前这么有面子啊。” “不是她有面子，是晋王！晋王昨晚的举动很明显的表示出对琰儿的在意。茯苓，你这回真的闯大祸了。” 茯苓县主也没有想到晋王会出这么大力气，而且一天之内就把人给救了回来。国师干嘛也要找顾琰麻烦她没能问出来，难道是冲着晋王去的？ 茯苓这会儿也很苦恼，但是她相信娘家知道顾琰回来了，肯定不会不管她的。就是她爹，也断然不会坐视。 “让我去给她赔罪，有用么？我才不去呢。” 顾询火了，“那你是要怎样？别以为你生了珏儿和珲儿，娘家又有势力，家里不敢要你的命就能这么轻松的过了。我告诉你，就冲晋王对琰儿这个上心，这一次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心头有数，反正杀媳妇儿的事儿你们家也不是没干过。” 顾询被堵得舌头短了三寸，“你小声点！” 茯苓看着自己长长的保养得非常好的指甲，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离。可是和离了，珏儿和珲儿得留在顾家，而且日后的婚嫁也要受影响。 当年珏儿还小的时候，她就想过和离。可是一想到几岁的女儿以后要跟着继母过日子，而她和离后也不能再嫁到从前那个圈子里的良人，只能远嫁离开京城。母亲、奶娘又苦劝，她最终妥协了。 母亲说女人成亲也就开始的几年好日子，到后头，有夫婿跟没夫婿其实没什么两样，关键还是要看儿子。这个夫婿，是她自己拗着性子执意要嫁的。母亲还有一点没有说，家里几个嫂嫂不欢迎她回娘家去，担心有个多夫婿不满就和离的姑姑对侄女们的婚配造成影响。总是让她往好的地方想，说顾询这样好拿捏的软性子其实还是有好处的云云。 现在想想，早知道当初该坚持的。她也不必非住回孙家大宅去，就住在自己名下的房舍就好了。至于嫂子们的絮叨就当耳旁过风好了。她毕竟曾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在一日，谁敢轻慢她。如果肯降格以求，父亲手下也有些中年丧妻颇有前程的武将……如今后悔也迟了！ 茯苓料得没错，孙家二老听说顾琰回到了顾家，立时便遣人登门说是孙老夫人病了，让茯苓回娘家看看。这会儿离顾琰回来才不过两个时辰。 茯苓立即便拿上收拾好的东西，要带着顾珏顾珲一起去孙府。她遣人去同如今当家的林氏说了一声，拿了出门的对牌回来，然后就往府门走去。这样细碎的小事太夫人平时是不会管的，茯苓想钻这个空子离开。至于以后，再说吧。让母亲一直称病不起，她长留孙家也不是不行。 谁料到，林氏给的对牌在门口竟然出不去。不肯给下门槛不说，还让好些个护院把门拦住。 茯苓在马车里怒道：“我娘家母亲病了，请示过大嫂要回去看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挡道！” 那护院头目只是赔着笑脸，却任凭茯苓怎样发怒，孙嬷嬷如何好说歹说都不肯放行。 须臾，肖嬷嬷到了，“五夫人，亲家夫人病了，您着急是应该了。可是太夫人也还病着没有好呢，您怎么能甩手就回娘家了呢。太夫人说有您这个儿媳妇侍疾，她睡得都要舒坦些。您等太夫人好些了再回去成么？奴婢想，您娘家的嫂子一定能理解，不会怪罪的。太夫人正找您呢，您同奴婢一道回去吧。要不，就让孙嬷嬷替您回去瞧瞧亲家夫人先？” 茯苓心道，老虔婆病什么病，就是想折腾她。她就是气病了死丫头一回来肯定也好了。可是肖嬷嬷这番话她却不好反驳。太夫人称病是昨天的事，的确也还没有放出好转的风声。她同林氏说的也是回家看看，晚饭前就回来。 结果，茯苓的出逃自然是被拦下了。太夫人要是连这都想不到，这么多年就白混了。她要是让茯苓就这么跑回孙家去不回来，那还谈什么把人把人交给顾琰处置任她出气，也太没有诚意了。 顾琰听到端娘打听回来告诉她笑了笑，“真要斗，再加一个孙茯苓也不是祖母的对手。”这么多年，茯苓在五房、在靖西侯府能得势，不过是因为她娘家得力，太夫人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端娘听她直呼其名略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放下了，那样的女人怎配姑娘称她一声母亲！ 顾琰道：“端妈妈，不用急，等着吧。”先晾着孙茯苓两日，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好！” 马婶子风风火火的带着小丫鬟进来给顾琰送晚饭，“姑娘，补气提神的药膳，你可一定要多吃些。” “嗯，马婶子费心了。”顾琰大口的吃起来，让端娘和马婶子看了都很欣慰。 晚上，顾珉过来了，“都办妥了，你打算几时发难？”不知什么时候起，顾珉对顾琰的意见就听得越来越多了。 “后天吧。”顾琰想了想到，后天她就能完全调整过来了。 “好，那我明天去请外祖母和叔外祖母。” “嗯。” 顾珉又坐了一会儿，然后道：“琰儿你放心，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四哥一定会好好的挣一个未来，会让你有个有力的娘家支撑。你有事，我同母亲也一定会找上门去的。” 顾琰消化了一下顾珉话里的意思，他是从自己让他找秦家人来给三伯母撑腰，索讨当年惊马事件的旧债，然后想到他们俩要合作令到太夫人和大伯父想往落空，怕她担心以后没有靖西侯府庇护在婆家受气。那他想的自己以后的婆家，该不会晋王府吧？ 这是怎么说的，她和晋王这就成绯闻男女了？哎哟，天大的误会，晋王可不是单纯的英雄救美。他是有目的的。可是这两个目的顾琰都不好对顾珉讲。 顾珉看顾琰刚脸上透着些红润，又看她只梳了个麻花辫子垂在脑侧，便知道她下午睡过，于是颇有谈性的又开口道：“你同那位欧公子是怎么认得的？” “就是通过晋王认得的啊，然后你也知道他不好在人前多露脸，几年前又还有些小孩儿心性，就时常跑来找我玩。” 顾珉想了想，是不好露脸啊。其实光是私生子也么什么，不过他这两天好好打听过了，知道欧老将军家夭折的小儿子就叫欧允。而欧老将军的继室，是宫中淑妃的亲妹子。那是自己母亲都要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的人物。 这也就是说皇帝不但和小姨子生了个儿子，而且这个小姨子还是堂堂镇北大将军的妻子。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丑闻！武将为国手边，家眷不能带在身边，得留在京城做人质。结果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是不能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那还不让武将寒心死啊。尤其是镇北军的将士，对欧老将军爱戴得很。 顾琰看顾珉脸色变了又变，晓得他八成是打听过欧允了。这事儿，她也觉得皇帝做得挺过的。可是，他一个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而且一向名声也很好，应该是很爱惜羽毛的人。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偷了小姨子，再看看他现在对欧允的态度……欧允他娘绝对是皇帝的真爱啊！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他也怪可怜的，注定得不到心爱的女人常伴身侧。 而欧允的娘，那么年轻就死了，未尝不是因为对欧老将军心怀愧疚。不过，顾琰最钦佩的还是欧老将军，他居然能真正的视欧允如己出。 倒是皇帝有点奇怪，那时候欧允出世，然后他娘很快就离世，为什么不干脆就接他到宫里？随便安在哪个妃子名下都好啊，可以名正言顺的以皇子的身份出现。想来想去，应该是那时宫里不方便吧。也许是有什么人什么事阻止了皇帝这么做。 顾珉点点头，“那看来他是有些寂寞，所以才爱找你玩耍。不过，如今你一日大似一日了，他虽然是王爷的兄弟，但是也要避嫌才是。”他从前不知道欧允时常偷偷来顾府的事。现在知道了，却也因为对方的身份没办法站出来教训对方，只能让顾琰多注意了。虽然是亲兄弟，但如果顾琰和欧允走得太近，王爷也难免会多想的。 顾琰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道好在她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要不然被人误会她跟晋王是一对儿还真是有些麻烦。 “放心吧，四哥。他如今在京郊大营很是用心，才没空时常出来呢。”这几年欧允的事业心增长很快，在知道顾琰欣赏孙小丁那样能做事的男人之后更加如此，再加上被顾琰冷待了几次，所以他现在没有要紧的事真的是没有再来顾府了。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00 开锣 顾琰说完才想起下午她还在马车上见过欧允呢，不由得有点心虚。赶紧换了个话题，“那两位家将的抚恤……” “都是加倍给的，我下午出去就是办这件事。也安排了两家的子弟进府当差。还有那一伤一残的也都有安排。”这些家将都是当年跟着老侯爷血里火里拼杀的。后来或伤或残不得已退役，没有谋生的本事。朝廷给的有限的抚恤也只能是坐吃山空。是老侯爷把人收留了。这几十年一直这么养着，就住在顾府后头一条巷子。就是老侯爷故去了，太夫人也不曾慢待过他们。这已经是顾府的一项固定开支了。近年因为延医用药，银子在逐渐增多。这也是顾家虽然没有能接老侯爷班的出众子弟，但在军中威望一直很高的重要原因。 “那就好，要是没有他们，我怕是也等不到晋王府的侍卫赶到。四哥，如今这样的事祖母和大伯父都让你出面，来是很好你了。” 往常，这样收买人心的事，那都是世子顾琛的活儿。就像之前二房放高利贷，就是由顾琛出面去当众烧毁。 顾珉笑笑，“我要的就是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我已经交代了小厮，私下多留意，哪家有需要告诉我一声额外帮衬一下。你知道的，我娘是财主，又只得我一个，银子我是不缺的。”虽然顾府一直照料，但人多了也是照顾不周到的地方，有他查缺补漏，让那些老少家将知道有事可以去找四少爷，以后能念他一声好，就足够了。 顾琰也笑，“嗯，祖父留下的人脉是不能就这么断了。既然大哥撑不起来，四哥你也是祖父的孙儿，你接手正好。只是，你不是要走文官这途么？” “顾家的根底毕竟在军中，而且我比父亲差远了，倒是琰儿你可以撑得起顾家在文采方面的名声。我考中举人以后，不打算再进一步了，就是考我也考武进士去。” “只要四哥你想清楚了，我一定支持你。而且，你这样中了文举人再去考武进士，比旁人可就强多了。只是，武官可比文官天然低一个品阶。而且，大哥怕是会很不高兴。” 顾珉嗤笑一声，“他自己不肯去军中效力，进了五城兵马司，还要拦着我这么做，有立场么？琰儿，跟着王爷做了不少事，我发现我骨子里还是想做武将。” “不是因为要跟大伯父对着干？”大伯父是安排四哥走文官的路子，大哥走武职。可是从军太辛苦，大哥一则是没有考上武进士去了军中起点不高，二则是不舍得京中的繁华。这一点把祖母和大伯父都气了个倒仰。 这其实也是大伯母的意思，说让大哥熬点资历再去军中好了。大伯父想着从军职级太低的确是容易炮灰，最后也同意了。所以，现在大哥还在享受娇妻幼子在侧，行走京华的温柔富贵日子。 “不是，其实我原本也想走家里安排好的路子，毕竟秦家是文官之首。我才不会为了斗气就故意对着干呢。可是做了一段时间的事，真的发觉自己的兴趣在武职。” “嗯，我支持你。不过，你跟三伯母还有茵姐姐说过没有？” “在找机会。” 顾琰挠挠头，“可是我记得大哥是考武举是从武童生、武举人这么一路考上来的。你要再来这么一遭？太耗时了吧。” “没事儿，明年正好是几重考试的时间叠合，如果顺利可以一年里就都过了。” “哦，那这么说，你要和大哥一起考武进士。还是先别让他们知道了，不然回头你再闹一回肚子。”顾琰说的是当年白山院三伯父的面子，给了三哥四哥考试机会的事。结果顾珉因为闹肚子没有去成。只有三哥顾琦去了，白山长便放了点水收下了他。后来四哥因为误了考试不想等来年索性就在京城求学。这要是两个一起去了，人家只收一个，其实也是给足三伯面子了。那一回，四哥八成就是吃了四伯母暗亏。 顾珉的嘴角抽抽了一下，“这个家的人就是窝里斗就厉害。放心吧，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做呢。我要是考中了武进士，大哥同大伯母肯定会不高兴，可祖母跟大伯父应该不会。他们的脑子还算是这个家里比较清楚的。”也是最冷酷的，一切只利益。 第二日，顾珉把事情同秦氏全部交了底，着实把她骇住了。 “怎、怎、怎么能做这种事？”秦氏一辈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嫁人后和顾三爷琴瑟和谐，同婆母关系也非常亲密。说起来，这家里她是最得太夫人心的儿媳妇。家世好，人简单，嫁妆丰厚，从不搅事。后来因为她年轻守寡的原因，又格外心疼她几分。所以，她一辈子都得以活得单单纯纯的。 然后顾珉又说了他要去请外祖母和叔外祖母明儿过来一趟的事。 秦氏点头，“去吧去吧，琰儿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如果不是这样的事，只是自己的事，她是不愿意去麻烦母亲和婶娘的。 于是第三天一大早，秦家妯娌便登门了，说是来探望太夫人的。 太夫人闻询挑眉，秦相夫人因为身份特殊，可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就算是要探望自己，自家亲家来礼数就尽到了啊。 “快请！来人，把三夫人叫来作陪。” “是。” 去门口迎客和到三房叫人，自然后者快些。秦相夫人和秦太太夫人到东院正房的时候，秦氏已经到了。她站在正房门口屈膝道：“娘，婶婶。” 秦太夫人点点头，“走，进去。”昨晚珉儿来说起这件事，真是把她给气坏了。孙家怎么教女儿的，这么恶毒。一个守寡的嫂嫂碍着她什么了，居然要下毒手？珉儿说他是顾家人，这件事最好是由秦家人来揭破比较好。秦太夫人感念他对自己女儿一向孝顺，又查出这件事，自然是想都不想都答应了下来。要不是太晚了，昨晚肯定就拉着弟媳妇杀过来了。她这个女儿太不容易了啊！ 太夫人眼亲家进了门，脸色就开始不好，心头咯噔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秦太夫人开口了，“亲家，听说你病了，我们来你。” “有劳了，这人年纪大了就急不得，事到临头也就忘了事缓则圆的话了。亲家，二婶，你们坐。” 肖嬷嬷亲自带着人上了茶，然后退回太夫人身边站好。 “亲家，这次来除了你，还想跟你说点事。”什么事缓则圆，人命关天的事，你们顾家就这么圆过去掩过去了。 太夫人只得道：“请讲！” “年前，我这个二闺女带着琰儿上她婶子家，回去的路上马突然失控。马车从城隍庙疯跑了一刻钟到城外，直到有路过的高手出手相助才勒停了马。要不然还不是她们娘俩要出什么事儿。这事儿你没忘吧？” 原来是说这事，怎么偏偏不早不晚这个时候来说。 “记得，怎么能忘呢，可把我给吓得够呛。” 接下来是秦相夫人开口了，“顾太夫人，因为机缘巧合，我们秦家知道那是一场**，而且幕后主使就是顾家的五夫人。所以，我们两妯娌今天就顺便过来问一声。人证物证我们都带来了，您要不要？” 太夫人在到秦太夫人那不大好的脸色的时候就有了来者不善的预感，正在寻思是什么事儿呢。说起来顾家待老三媳妇不薄，自己更是跟待亲闺女一样待她。会有什么事儿呢？她一时没想到惊马的事上，然后听秦相夫人一开口，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再一眼老三媳妇，样子不是太意外。那秦家人选在此时发难是撞上了，还是…… 人证物证都是顾珉老早就在安排的，有真有假，但是一时之间绝对可以令茯苓无力自辩。这件事太夫人其实心头也怀疑茯苓，所以接受度就高。顾珉抓住了她这个心理，找了当年的马车夫、马车的，事后检查的兽医，还有一根扎进马背上的长针……不管真假，起来可信度相当高。 太夫人见过以后撑起身子，“秦家、老三媳妇，她二婶，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来人，去将五夫人叫来。” 太夫人默默盘算着，残害妯娌与外室女，这个罪名的确可以打倒茯苓了。 “这件事儿跟琰儿也有关系，而且长辈到了，她不来请个安也不妥，把她也叫来吧。” 秦相夫人道：“听说孩子受了惊吓还没怎么好，算了吧。” “不用，她比昨天刚回家好多了，昨天下午就自个儿在院子里遛弯了。这孩子好动，让她总歇着她反而难受。” 原本屋里只有几个老太太，顾珉带进来的人就直接带到了面前。既然要叫顾琰二环茯苓过来，这屋子里自然就竖起了大屏风。顾琰很快过来了，她还带了一个人，不过是放在屋外没带进去的。要带个人进太夫人的屋子总得征得她同意吧。 顾琰先是给在座几个长辈行礼，然后道：“祖母，我带了一个人来见您。” 太夫人心头有些数了，这件事是顾琰的发难。这个切入点倒是不错。 “哦，你带什么人来见我？” 原本顾珉的通房丫头甚至侍妾，那都是一辈子没机会见太夫人的。就像顾琰的姨娘，女儿都这么大了，也没能蒙太夫人召见过一次。太夫人要去什么地方，她如果凑巧在那也是必须回避的。可依依不同，她本就是太夫人身边的人。虽然也是花银子从外头买来调教了没几个月的，但总是见过的。 不过，不待顾琰把人带进来，外头倒是有人先认出她来了，“依依，你是依依？” 来人自然是被太夫人出动家将硬押来的茯苓了。茯苓进顾府也带了几个高手，可搁不住顾家后宅掌权的是太夫人，这就是主场优势。一声令下，那些家将是不认其他人发话的，管你是五夫人还是几夫人。这些年轻的家将，有些是那些老家将的后辈，有些是这些年在外头招揽的。所以茯苓说什么都不成，她手下的几个人反抗也很快被镇压了。总之在这个家里，如果太夫人动真格的，不管是宅斗还是这样硬拼，茯苓其实都不是对手。 太夫人一下子直起身子，依依？这个女人她也还记得。当年那件事的是非如今也要了断了么？再眼顾琰，一副沉稳的小模样。心头叹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件事一起揪出来，茯苓就得被彻底钉死。 茯苓认出依依，便知道蛰伏了几年的顾琰发难。她有晋王撑腰，要找到依依的确是可能的。其实自己当初也想过杀人灭口的，只是依依太精明了，居然被她躲了开去。现在被找了回来意味着生命不言而喻。 再进了屋，到秦氏同秦家两妯娌也在，微微一愣后便向屏风后跪着的几个人。隔着屏风不大清，而且当初都是派人去联络的，所以茯苓没有认出来。再秦家人自己那不善的眼神，联想一下太夫人这完全撕破脸类似于派人把自己抓来的举动，茯苓心头隐隐有点发憷。 太夫人指着屏风道：“那边几个人，有家里的车夫，管马车的，还有马的兽医。他们说当日你三嫂和琰儿去秦相府回来的路上，人为造成马车失控是你指使的。你有什么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茯苓嘴硬道。心头却着实有些打鼓，她昨天出门被拦，被打击了一次。今天又被硬捉来，又是一次。所以从前的骄矜之气这会儿泄了有一半。心头唯一的依靠竟然是如果太夫人要处置她，怎么都不能不跟她娘家打个招呼交代一声。虽然她现在算是顾家的人了。真是讽刺，她完全没有想过要依靠顾询，夫主夫主，他做来还真是轻松。 茯苓辩都不辨，一则是因为此时形势比人强，二则是她现在已经开始慌乱了，索性之后就闭口不言。她昨天没让肖嬷嬷去娘家，不过方才已经让她设法带信回去搬救兵了。希望爹跟哥哥们能快些到吧。这一次不管是和离还是怎样，她一定要离开顾家。不然，真得会被老虔婆给弄死的。哦，还有眼前这个死丫头。她这次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就是死不了也是顾询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不要呆在顾家受罪。 “咦，这不是那个什么依依么？”外头传来林氏的声音这种事情，她这个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到场的。 林氏进了门，到这个架势也吓了一跳，这完全是三堂会审啊。下人来说太夫人有事找她，她还以为就是婆婆有事要吩咐呢。她给秦家两妯娌请了安，在秦氏上首坐下。再一太夫人身边站着的顾琰，想一想外头的依依，一个猜想浮上心头，不由得狐疑的了顾琰两眼。 就在这个时候秦相夫人站了起来，“顾太夫人，到你没有大碍我们心头也放下了。要说的事也都说了，接下来是顾家的家务事，我们就不方便在场了，告辞！”转头对秦太夫人道：“大嫂，我们走吧。太夫人该说的方才不都已经说了么。”她们来，要的就是顾太夫人一个承诺，顾家肯自己清理门户，她们外人就不好越俎代庖了。 太夫人道：“老大媳妇，代我好好送送。”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忙吧。” 于情于理怎能不送，林氏和秦氏还有顾珉一起送出去。 秦家的人走了，方才那些认证也都被带了下去，屋里就剩下太夫人、顾琰、茯苓三人了。 茯苓忽然抬头道：“母亲，别这么义正词严的，您老的心肝一样是黑的。方才当着外人我没有说，现在你我要不要同您的宝贝孙女好好的说一说？” 太夫人也知道，她这是拿顾琰生母的事威胁，要跟自己做交易呢。她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说出来就不值钱，达不到威胁的目的了。 太夫人定定的着她，心念电转，当初怎么都不知道居然走到这一步，真是不该让她知晓。这样子是要豁出去了啊。她现在名声已坏，所求的怕就是脱身了。在这个家里，能让她顺利脱身的也就是自己了。 太夫人没有出声也没有表态，茯苓也不怕，这会儿当着死丫头的面，她的确是不好说什么。哈哈，老虔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们告诉自己当年的往事，本是为了拿捏自己。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去操心了，就该轮到老虔婆怕了。如果她一心培养的顾琰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是死在顾家人手上，哈哈，太有趣了。 顾琰着茯苓带着恶意的笑，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觉得自己是护身符吧。是什么呢？太夫人最怕什么？哦，怕自己反咬一口。那来孙茯苓也知道当年的事了啊。 正文 101 监禁 太夫人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一点不露，心头盘算着怎样才能封住茯苓的嘴。想看最新文字无弹窗章节?快来阅读网吧,记住地址.!杀人灭口肯定是不行的了，茯苓可不是顾琰的娘，她是有品级的县主，每月有禄米禄银的。虽然如今德妃不像当年刚生下皇子时得宠，可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还有孙家，一门四杰，断断不能结成死仇。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但是，此刻给三儿媳给顾琰一个过得去的交代是必须的。 顾琰心头冷笑，孙茯苓犯下的事那是死有余辜的。可搁不住人家娘家得力腰杆硬啊。哪像她娘，傻乎乎的羊入虎口。如果三伯母不是有秦相这个二叔，只是有个名士先父，太夫人方才态度肯定不会这么软和，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定了孙茯苓的罪状。 可是，从头到尾都是渣爹骗婚，又不是她娘贪慕富贵要攀龙附凤。这一切的悲剧，甚至包括孙茯苓的悲剧都是渣爹一手造成，可是他如今却是逍遥自在。 说白了，渣爹就是个巨婴，奶嘴男。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如果没有顾家祖业替他养老婆孩子，他怕是糊口都难。他那个官职，那就是混日子白拿俸银。这样的人，仗着一身的好皮囊，骗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太夫人感受到顾琰不加掩饰的怒意，侧目看她一眼。心道，倒也难怪，任谁被弄去那么个地方，不记恨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成长途中那么多认为的磕绊。 林氏和四夫人徐氏过来，看到茯苓很是不驯的站在中央位置和太夫人对视，不由对视了一眼。这个五弟妹出身最好，甚至还在林氏这个侯爷夫人之上，这十多年太夫人对她都是格外宽容的。前几日两人得到耳目报讯说茯苓侍疾不力被太夫人罚跪了，昨天又听说她想回家探母被家将硬生生的拦在了门口不让出去。看这样子，她是犯了大事儿啊。这样的家族会议，从二房放高利贷大大损害家族名声后就没再有过了。再一联想方才听说秦家人来过，难道五弟妹得罪了三弟妹，秦家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可三弟妹自闭于松竹园，可谓是与世无争啊。 “你们都坐吧。” “是。”方才看茯苓站着，太夫人不发话，两人都还没敢坐。 在二人进来的时候，顾琰便行了一礼，然后出去让查房沏茶去了。等沏好了才一道进来，亲自给两个伯母上了茶。这会儿秦氏和顾珉也回来了。 原本第三代没有列席的资格，不过事关秦氏，顾珉自然可以在场。而顾琰更是事件的直接涉入者，也可以在场。 又等了一会儿，四爷也到了。太夫人这才开口道：“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因为方才秦家上门来，说去年老三媳妇和琰儿的马车失控的事是老五媳妇所为。还有琰儿当初推堕老五的通房，被人说是残害手足的事。秦家送来了惊马事件的人证物证，我答应了会给对方一个交代。” 后来的几人一惊，当初事情出来，各自也不是没有过揣测。但过去这么许久，只是当时被当成意外事件处理也就没人在提起。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个时候提起来。再联系太夫人说的，顾琰当初不明不白背了个残害手足的名声，然后被太夫人化解并压制下去的事，而且惊马的时候马车上也有她。看来这是老太太要给琰丫头出气了。秦家的人来也许就只是一个楔子而已。 徐氏一副震惊又愤怒的样子，站起来道：“五弟妹，你怎么这么狠毒，三弟妹与你可是今日无缘往日无仇的。还有琰儿，她可是你的女儿，从小乖巧听话，我们都不值多羡慕你呢。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这些年来竟与你这样狠毒之人好。”太夫人态度很明确，可是三嫂靠山比五弟妹还硬，琰丫头显见着要得着好前程了。在吕府出了事，晋王府的侍卫都专程去救，而且去的那样快捷。 茯苓的家世比身为庶子媳妇的徐氏高得多，两人能够多年交好，自然少不了徐氏的做低伏小。哄得茯苓高兴了，为自己娘家人捞些好处。进门这么多年，茯苓一直不忿于林氏和秦氏的诰命品级比自己高不少。而二房的汪氏一味只知道敛财她又看不上。所以和徐氏倒是关系真的不错。现在眼见她第一个跳出来发难，不由轻蔑一笑，并不言语。她看了看顾琰，这丫头才十二就有这样的手段，将来要是知道了真相，和老虔婆斗起来肯定很精彩。 太夫人看茯苓又看向顾琰，心头大为不悦。 林氏也开口道：“五弟妹，你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啊！” 这回茯苓开口了，“这话原样奉还给大嫂子。对了，我也是听四嫂说的，说二房有今日，您居首功。” “二弟二弟妹在外放高利贷，他们是自取灭亡，难道是我逼着他们这么做的？到了今日，你还要攀咬旁人。三弟妹是何等与世无争的人物，你都能下得了黑手。现在又要来挑拨我与四弟妹的关系！四弟妹，她说什么我是不信的。” 徐氏做出感激的模样，“还是大嫂明白事理。” 顾琰知道，林氏是信了的。只是信了嘴里也得说不信。毕竟四房和二房同属庶出，兔死狐悲才是正常的。而林氏剔除了二房，一是避免了更大的后患，二是二房就只剩下了一个毫无作为的二少爷，如今更是完全被长房捏在了手底。她这么做是得了太夫人默许的，而且二房的确是咎由自取，自然做得理直气壮。可是被茯苓这么一说，诱导兄弟弟妹犯错，然后使人检举揭发，这个名声就不好听了。郑庄公是个英明的君王，可世人记得更深的还是圣人的定语：郑伯克段于鄢！ 太夫人道：“你们五弟妹一句都不辨，只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秦家已是认定了。茯苓，你若能推翻这些证据，母亲自然会为你做主。好了，我们先说下一件事。带依依进来！” 茯苓心头冷笑，死老太婆，明明恨不得弄死我，这当口了还要故作公正之语。 依依被两个婆子带了进来，两个婆子随后自行退出。今日这里就连肖嬷嬷都没有位置，就更别说旁人了。林氏和秦氏、徐氏都注目去看，当初的事儿闹得也挺大，是太夫人一力压下的。但这些年顾府明里暗里也有人思忖，看琰姑娘这么会讨好太夫人，当初说不得真的是为了讨好嫡母做出那样的事。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如果顾琰是这样的人，一向看重儿孙的太夫人怎可能如此宠她。不过，因为顾琰享受了顾家最好的资源，前头一种说法或者说想法还是一直存在，只恶意的认为她特别会伪装，说不得把太夫人都给骗过了。瞧瞧这一路顺风顺水的。 不过到后来顾琰站得越来越高，在太夫人跟前越来越有面子，这样的声音便消失了。又看到顾瑾得她提携，居然也常驻东院，各房头的人又开始拉拢她，希望她在太夫人跟前多多美言。 “奴婢依依给太夫人各位夫人，四少爷、琰姑娘请安！” 林氏道：“行了，你已经不是我们顾家的奴婢，不用这么多礼了。说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依依便跪在茯苓身旁，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是茯苓要坏了顾琰名声，她是顺着她的心意所为。因为心知茯苓容不下侍妾通房，是以虽然有太夫人发话让她们不必喝避子汤，仍然不敢留在五房。为了能离开，于是自荐可以出力抹黑顾琰。当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所为见红不过是身上藏的一包血浆被戳破流出来的。至于后来大夫那么说则都是茯苓安排好的。 在座的人回忆了一下，要不是顾琰早早揣摩过太夫人的心意投其所好，成为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候选人’，得到她的庇护。小小一个外室女背了这样的名声，被继母算计，为生父厌弃，那是再无出头之日的。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祖母，当日的大夫，还有五房参与的两个婆子也在外头。要传她们进来么？” “叫吧。”太夫人心道，准备得还挺充分，这绝不是出了事之后两天里的手笔。看来琰儿是早有意要扳倒茯苓了。不过，她与三房未免太过亲近了。这样大的事，自己一丝半毫都没有听说。她们私底下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再一想，既然琰儿已经定下要送给晋王，自家与晋王府的关系私底下也应该比之前更亲近些才是。而三房的老四因为秦家的关系，一直和晋王府走动颇近，听说还挺得晋王赏识。 这样挺好，不过，却将嫡长房给撇开了。回头要说说这两个孩子，什么事也要拉上嫡长房一起才是。只是这样一来，顾府便绑上晋王的战船了。也罢，让小辈们先去探路，老家伙先不动，有什么也不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五房之前因为茯苓的关系，同齐王一脉很是亲近。如今要惩处茯苓给琰儿出气，但这条路也不能完全就断了。何况，茯苓还知晓当年之事。看来是不得不给她留条路了。不过，她不想做顾家人却是不行。那样会耽误她孙儿、孙女的婚配不说，顾家也就跟齐王一系彻底疏远了。 大夫、婆子一一进来，也同依依一样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太夫人沉下脸，“茯苓，这件事你有什么说的？” “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琰开口，“既然母亲认为是欲加之罪，您何妨一辩？事情到底是怎样，不辨不明。”这话是说证据确凿之下，茯苓连辩都无从辩，实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强撑着。是非曲直如今已经很是明显了。 不过，不得不说茯苓这个拒不合作，不肯认罪的态度是给将来留下了翻案的可能的。 “祖母，还有一桩事，不如先把这些人带下去吧。她们是帮凶，该怎么发落回头还请祖母一并发落了。” 太夫人挑眉，“还有什么事？” “泗水观失火的事。孙女险些就和惜惜同一个下场呢。” 失火案也是如法炮制，人证便是伺机放火的五房二等丫头。 说到第三桩事情的时候，顾诚顾询兄弟趁午休的时间已经回来了，就在一旁旁听。太夫人在秦家人走后使人去兵部和礼部分别通知的二人。但并不欲大肆张扬，因此让他们不必告假，午休时回来一趟就好。不过，顾诚坐下之后，在间隙的时候林氏已经将之前的两件事都告诉他了。顾询在旁边也听到了，坐在位置上愣愣的出神。 顾诚道：“五弟妹，你好生狠毒。你就不怕那一把火不能及时扑灭，烧到母亲屋中，烧到你一众侄儿侄女？倘若如此，却是要毁了我顾家啊。” 秦氏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也开口了，“是啊，这火候掌握得真好！我真为琰儿庆幸，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她一个小孩儿，居然让她一一避过了。” 话说到这会儿，自然人人都明白过来惊马事件要针对的是谁，秦氏不过是被连累了而已。可是马车上有别人，茯苓也丝毫不在意。这一点也让在座的人害怕。 顾琰道：“多亏了祖母将我接到身边教养，我之前也是误打误撞。那火起时我看到窗后火势要小些，且我本来要从前门出的，却被惜惜挤开了。依依的事就更是祖母帮我化解的了。”她边说边用感激茹慕的眼神看着太夫人。 茯苓心道，有本事你将相思楼的事拿出来说嘴！不过，茯苓肯定不会自己提起。就是顾琰提她也要否认到底的。她可不想坐实了那桩罪。而且说出来，顾琰名声固然是全毁，顾珏这个没灭也没得好果子吃。而且她得了这个罪名，顾珏也要受拖累，孙氏所有的女孩儿也是如此。 太夫人看一眼顾琰，“孩子，你受苦了！” 顾琰正要答话，就听到外头吵吵起来了。 太夫人大怒，“什么人敢在东院咆哮？” 顾琰竖起耳朵听，外头有顾珲的声音，“让开，狗奴才，别挡着我。我要进去见母亲！” 顾诚也同样听到了，“老五，你出去看看，是十四丫头和小八在外头闹腾。”一下子居然还没把顾询喊醒，喊了第二声才把发楞的他叫起来。顾询眼含复杂的看了茯苓一眼，原来她那么早就在对付琰儿了。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他这些年共枕的到底是个什么女人。茯苓原本告诉他，抓顾琰是国师的意思，她就是被孙世子错认的事气到了顺水推舟而已。至于国师为什么要捉顾琰，她不知道。顾询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是十几年夫妻。茯苓对他帮助又许多。可这么听下来，她是从琰儿回到顾家就开始算计了啊。 外头顾珏和顾珲自然是听到点风声跑来的。太夫人问道：“茯苓，你说要不要把两个孩子叫进来？说起来，他们也不小了，也该知道一下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对各项指控淡然处之的茯苓终于变了脸色，“不，不要！” “你不是一直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如果真是受了冤屈，也好让孩子们知道知道。”太夫人继续温和的道。 茯苓闭口不言，只是方才一直挺直的脊背不自觉的弯曲了。 “好，你不喊冤我可就要发落了。如此三件事，可见你蛇蝎心肠。我顾家实在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茯苓闻言心头一喜，到这份儿上了，就是被休也好。虽然被休拿不回嫁妆，但是可以留给珏儿和珲儿。而且，顾询靠不住，这十几年间她早就置了不上册的私产。出去也不会救没有法子过活了。虽然名声坏了，但是将来齐王登基，她不就时来运转了么。 不料，太夫人话音又是一转，“可是，外头两个是我顾家的好儿孙，我不能让他们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就到祠堂去忏悔吧。来人，把人带下去！” “我不去！”一想到今后都要呆在黑漆漆阴森森的祠堂不见天日，茯苓自然不肯，两个上前拉人的婆子被身怀武技的她打翻在地。 顾诚倒是可以制服得了茯苓，可是他一个大伯子，怎好跟弟媳妇去动手。顾珉也是将成亲的大小伙子了，也不好跟婶娘去动手。至于顾琰，她自然不会出手。顾府养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太夫人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反了你了！”然后点了几个名字，都是得力的家将，让他们上前制服茯苓。那些人也不好碰茯苓的躯体，最后是用暗器制服了她。 顾琰看了只觉得茯苓的功夫其实还不错。这样的女子，如果能配了个好男人，其实是可以活得很阳光很恣意的啊。可惜，她一时为美色所诱惑，赔进了一辈子。进而想到七巧娘子告诉她的孙茯苓跟齐王私底下有些暧昧的话。听说齐王倒是很英雄了得的一个人物。也是，太弱势了，怎么能跟晋王力敌呢。 不过，欧允提供的这个消息顾琰没用。太夫人这算是给茯苓判了个终身监禁，便是她娘家上门来讨说法也是无可奈何。除非他们能将这三件事统统推翻了去。不然，顾家老封君处置自己犯了数桩事的儿媳妇，孙家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而且，这么做其实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而且，如果他们闹腾，太夫人完全可以将这三桩事公开。这样孙家的女孩儿怕是没人敢再娶了吧。 嫡妻整治庶子庶女、外室子女的不是没有，可是都还是一床锦被遮盖。这样的事闹到了明面上，各家肯定不会要孙家的女孩儿了。太夫人这个处置还算公正，至于能执行多久，她会帮忙把无期落实的，在离开顾府之前。 “老太婆，你不要以为把我关起来你们做过的事就没人知道了……”茯苓被几个婆子按着，拼命挣扎。 “拉下去！多看她一样都脏了我的眼睛。”太夫人怎容她将话说出来。人证物证俱全，性质极其恶劣她今日不得不如此判处置，不然怎么跟秦家和顾琰交代。就是要有所商量也不是当众行事。这个茯苓方才还挺沉得住气的，现在怎么又发起蛮来。 等人被拉下去，太夫人道：“开饭，审了一上午，人都饿了。快些上菜，老大和老五吃过还要去衙门的。” “娘，我不去了。”顾询道。他方才出去把两个孩子骂了一通，又让人带回了五房便进来了，这会儿正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呢。 眼见太夫人要上火，顾诚道：“老五，你怎么这么经不得事？” 顾询的头还是耷拉着，也不出声。顾琰吁出一口气，巨婴啊！ 林氏秦氏徐氏都起身张罗着让小厨房上菜，都到这会儿了，厨房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时圈了一桌吃了午饭。顾诚去继续上衙，顺道给死活不肯再去的顾询告假，就说茯苓病了。此事对外都是要说茯苓重病的。不然，这么一个人忽然就从社交圈消失了说不过去。至于外人信不信，反正不会有人当面来问。 林氏则被太夫人遣去孙家，对这事做个交代。至于秦家，太夫人带了三夫人亲自去。四爷夫妻自然是回四房去。顾询不想回去听顾珏和顾珲哭闹便留在了东院。太夫人又不在，他便转悠到顾琰的西厢房来了。 顾琰颇为不想接待他，她方才还在想茯苓到底给渣爹把绿帽子戴上没有，就看到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没奈何，起身屈膝行礼，“父亲来了。”她可不会自恋到认为顾询是来安慰自己的。他这样的人，从来想的就只有自己。 果然，顾询在她这里坐定，便开始絮叨他这些年被茯苓压制的总总，以及知人知面不知心。顾琰耐着性子听了小一刻钟才算完。末了顾询终于想起来了说了一句，“琰儿，你受委屈了！” 顾琰心道，她受得何止是委屈而已。不过方才听顾询把茯苓说得跟画皮美人一样凶狠毒辣，她心头竟然不由自主的起了些同情。当然，对顾询更鄙视了。从头到尾，被骗了的人是茯苓不是你好不好。她很想问一句，你说茯苓欺骗你，那我娘呢，我娘有哪点骗过你，有哪里对不起你？可是，时机未到，只能忍了。 “父亲还因为偏听偏信打过你一巴掌，你怎么不对我说呢？” 顾琰心头翻个白眼，你给过我机会说了么。再说了，没有人证物证，谁信啊？就是有，那个时候说出来，能有今天这个效果。那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谁会为礼一个没根没基的外室女去得罪家世尊贵的五夫人。太夫人也不会啊。自己还是靠着在这件事上识大体才真正入了她的眼的。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父亲也是被人蒙蔽了，何况事后你还送了我一盆名贵的盆栽。”那一盆被三夫人救活后又分种成功，如今已经给顾琰挣进了数百两银子。所以提起这事儿，她颇为愉快。 顾询看她果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高兴的道：“琰儿喜欢那些名贵花木的话，以后父亲多买来送你。” 早些年怎么不这么做，那样自己这会儿怕是进账几千两了，现在她都快离开了。也罢，到太夫人开口要将她送人的当口，怎么还得一年多呢。能多挣一点是一点，就当是渣爹付的抚养费了。 “嗯，我的确挺喜欢的。” “好，回头父亲看到好的，就给你买。”顾询现在对茯苓心生恶感，对她所出的儿女也跟着不喜。尤其方才顾珏和顾珲口口声声的责怪他不护着茯苓让他觉得让众人面前失了为人父的威严。现在到了顾琰面前，才感觉好些。心道怪不得母亲也喜欢她，果然是个可人意儿的，就像她娘一样！ 顾琰小时候酷似顾询，简直有八分相。这长大了就不是那么像，顶多六分。于是这么看过去，顾询就看到了几分颜氏的影子。想到颜氏，他颇有些心虚，“琰儿，父亲回去了。你以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嗯，多谢父亲。” 嗣后，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还是迟来的父爱爆发，顾询往顾琰这里送了不少好花草。顾琰还是拿去三房拜托三夫人帮忙看着。她其实自己也会种了，可是放在东院，很容易就被发觉她拿出去卖的事。而三夫人一天无事，就以侍弄花草为乐。而且，东西在三房，要让顾珉的小厮替她拿出去卖也方便。三夫人说过顾琰两次，让她不要钻钱眼里去了，被人知道了不好。顾琰就笑着说京城贵妇不也大多有自己的铺子么，只是请人打理而已。她这个也是一个道理。三夫人便不再多管了。 至于茯苓被关进祠堂一事，秦家比较满意这个交代。对于太夫人‘带病’上门的低姿态就更满意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而孙家，暂时也是默认了，无话可讲。 正文 102 探监 顾琰寻思着她得去祠堂看看孙茯苓，彼此也算是明里暗里交了几回手，一直扮着母慈女孝，还从来没有敞开心窝子说过一回话。不过，她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了解太夫人有没有私下对孙茯苓做出什么承诺。要知道，那天被押下去的时候孙茯苓可是想喊破她娘的事。当然，也可能就是作势要喊提醒一下太夫人，就算把她关起来了，她依然有法子散布消息。 要是自己去了，孙茯苓把事儿和盘托出，那就说明太夫人私下没搞小动作。要是没说，那自然就是太夫人那里已经跟孙茯苓沟通好了。没准过几个月她就能从祠堂出来了。这可不行，自己受了那么多欺负，怎么能让她如此轻松就出来了。 当晚，顾琰便让小菊提了个灯笼陪着自己去祠堂了。 太夫人得报，淡笑道：“还真去了。” 肖嬷嬷道：“十二姑娘受了那么多苦，这会儿想去瞧瞧仇人的境况也是难免。”痛打落水狗，也是人之本性。 太夫人用手撑着头，“我似乎把这丫头教得太好了，教得都有些不受管束会自作主张了。”从前顾珂还没有定亲，顾珏也还是竞争对手的时候，她可不敢有事情瞒着自己。而这一次，却是什么都安排好了。难道以为如今攀上晋王，这个人选真的非她不可了么。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让她这样认定。这样只会让她对顾家的感激减轻，也会让她日渐不受管束。 “琅丫头也定好人家了，珏丫头跟我不是一条心。那就只剩下瑾丫头了。”顾琳出嫁后，四夫人便张罗着把顾琅的婚事也订了下来。其实原本就是因为顾琳在前头，必须赶紧将她嫁出去，这才仓促给她定了个穷秀才。顾琅的婚事则是早看好了的，是一个男爵府过继的世子。 去年顾琰在顾家一枝独秀成定局以后，四夫人就死了让顾琅跟顾琰去争的心思，另外给她物色对象了。所以现在唯一能为太夫人所用，用来压制一下顾琰的便只有顾瑾了。 “那丫头也是有心眼的，比她那个老实头的姨娘强些，你去同她聊聊。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什么从小交好，到了利益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只要瑾丫头听话，日后自己自然给她安排一门好婚事。 顾琰一路闲庭信步一般就到了祠堂外，说起来她还没有进去过呢。 看门的婆子自然不敢就放她进去，顾琰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过去，“王婆子，你拿去打点酒喝。”五两银子，就是这二等婆子三个月月例还有多了。而且眼前的十二姑娘正是最风光的时候，就连里头的五夫人也是因为得罪了她被算了总账关进祠堂。自己一个二等婆子，焉敢真的和她过不去。 “放心吧，我来是祖母默许的，定然不会追责到你身上。” 那王婆子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得罪顾琰，不得已掏出钥匙开了门，“姑娘千万长话短说。” “嗯。” 关茯苓的地方自然不是祠堂正屋摆放祖宗牌位之处，只是祠堂一处小屋。里头只得一床一凳一柜，甚至灯油都是有数的，就像个家徒四壁的穷人家一样。顾琰提着灯笼进去，照亮了里头忍不住就是一乐。当年她被茯苓害得关小黑屋，如今可是风水轮流转了。这样才是以直报怨嘛。 “死丫头，你来做什么？”茯苓抱膝坐在只铺了些许稻草的木板床上，口气不善的道。对于来看笑场的人，尤其是这个没怎么出面却是一手送她进这里的顾琰，她自然不会有好态度。 “我来看看你啊，母亲。”顾琰笑着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确蛮厉害的。”茯苓感叹道。 顾琰看她还算平静，便知道太夫人肯定私下有过承诺了。她凑到茯苓耳边，“母亲，要不要给齐王殿下捎个口信，让他来救你啊？” 茯苓脸色顿变，“你——” “我是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啊，如果过两个月母亲因为怀孕，祖母为子嗣计放你出去的话，这件事怕就尽人皆知了。”想来想去，这是太夫人最可能用到的一招了。孙茯苓现在三十岁，怀孕也很正常。到时候不管是她还是秦家，都不能阻止太夫人把人放出去安胎生孩子。就算是假怀孕，回头要弄成真怀孕也不难。这生孩子坐月子，就是一年了。一年里变数太大了！ “你敢！”茯苓眼底喷火。 “我怎么不敢？你只要以怀孕的名义出去，我就会让世人都知道那是齐王的种。齐王可是想当皇帝的人，不知道名声和你这个茯苓姐姐在他心头孰轻孰重？有些东西，本就不是空穴来风，很快就可以铺天盖地了。我还顺便就给晋王殿下立了一功。”顾琰笑得很是好看。 茯苓瞪大眼看着顾琰，原来自己竟还是小看她了。既然如此，那还何必替老虔婆保守什么秘密。可是，姜还是老的辣，说不定她真的另有法子放自己出去呢。暂且忍忍，反正如果老虔婆半年里不兑现把她弄出去的承诺，她自有法子让顾琰知晓当年之事。 顾琰没有猜错，太夫人同茯苓说的就是假怀孕的主意。回头装几个月大肚子，多吃些有利怀孕的药，不就真怀上了么。到时候谁还能拉下脸硬逼着她进祠堂呢。时日久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太夫人还说她去秦家已经同秦家说好了，看在顾家和孙家的薄面上，这次的事秦家不会向外张扬。以后自然也不好出尔反尔。 茯苓忽然出手要制住顾琰，她不是为了挟持人质好跑出去。如今已是知道了顾府家将的厉害，她凭一己之力是跑不掉的。只是，任由顾琰小声在耳边威胁，这不是茯苓的性子。 熟料，她一记小擒拿手，竟没有拿住咫尺间的顾琰，反被她以一式大擒拿手轻松化解顺道制住。其实茯苓的功夫是在顾琰之上的，哪怕她是被明晖用特殊手法调教，也不可能四年比得上茯苓的二十多年。但是，茯苓是不知顾琰真的有功夫在身，顾琰却是对这个继母研究颇多，如此靠近不甘被人压制的茯苓势必出手。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幕。 “你竟然真的会武？”以往听顾琰说她自己是习武之人，茯苓都是暗自好笑。不就是会一段强身健体的剑舞么。谁知道真真假假，她竟然真的是习武之人。 顾琰一直是躲在茯苓的身影之下，即便有高手窥伺，也看不出她的出手。茯苓明白过来，“老太婆也不知道你会武的事儿？” “那当然。谁还没有一点儿秘密啊？是吧，母亲。”顾琰撤了手。而茯苓想用武力教训她的目的落空，此时也不再出手。反正把顾琰会武的事揭破，也不过是便宜老太婆。而且，自己再出手，她大可以假装不会武。这死丫头这么精明，回头再搞点伤出来栽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母亲好好呆着吧，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等一等，你真的肯替我隐瞒？”茯苓一把抓住顾琰，学了她的样子贴着耳朵说道。听顾琰方才的威胁，只要自己不用那个法子，她就不会说。 “我要说，上午就说了。不到不得已，我也不想得罪齐王啊。再说了，渣爹那样的人，你想爬爬墙也是正常的。”至于茯苓要想其他法子出去，她自然也有法子应对。总之就是要让茯苓把牢底坐穿。 “渣爹？哈哈，原来你私下里是这么叫他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渣。” 顾琰站起身，提着灯笼走到门口，递给小菊，“走吧，回去坦白。”这一趟出来势必瞒不住太夫人，还是得去坦白从宽。 顾琰回去以后，便去正房求见太夫人，坦白了这一趟出行。 太夫人看着她，“你这孩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也不事先来同我说一声？” “琰儿怕祖母不允。” “罢了，你此番吃了大苦头，想去泄愤也是难免。”她方才听报，顾琰和茯苓几番对谈，因为是贴着耳朵，且用手掩了嘴，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茯苓被气得几度变色是真的。这两人也不该能私下商量什么才是。至于那件事，如果琰儿知道了，此时哪能如此平静。太夫人对自己的打算还是有些把握的，觉得茯苓不会讲出当年之事。 “谢祖母体谅，祖母早些安置吧，琰儿告退。” 肖嬷嬷受命去暗示顾瑾，当然不会白眉赤眼的就去了东厢房，那也太惹眼了。而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三言两语便将顾琰近来不如从前听话，太夫人有意打压，但家中却无合适的女孩儿可以与之相较的意思说了出来。 顾瑾听懂了，此时顾琅已经许人，就剩下顾琰、她自己还有顾珏了。顾珏此时因为五婶的关系，自然不适宜让她出头。而且经过此事，她和太夫人之间自然有了隔阂。如此，竟不如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孙女合适了。 她在东厢房住了这么久，也知道了太夫人对顾琰的安排。而且，晋王府的侍卫救了顾琰，晋王妃又将她安置在府里休养的事她也知道。还有从前，顾琰每月一到两次被召去晋王府。 顾瑾脑中出现三年多前的元宵夜，在街上遇上晋王的一幕。晋王的绝俗风姿当时就有些震住了小小的顾瑾。让一向内敛得紧的她也不由感概了一句‘晋王殿下，可真是好看哪。而且和气的很，一点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 这些年，顾琰去过秦相府，去过李尚书府，顾瑾心头都好生羡慕。但最羡慕的还是她时常能去晋王府。如今得悉太夫人有意抬自己压一压顾琰，顾瑾心头不禁一动。如果她能够取而代之，那么能陪伴在晋王殿下身边的不就是自己了么。 随即，顾瑾便将这一刚萌芽的想法掐死了。自己拿什么跟琰姐姐比，且不说琰姐姐长得比自己美，和晋王府又熟稔。而且，这个家里除了姨娘就是琰姐姐待自己最好了。太夫人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并不是真心想帮。而且，她只是要打压一下琰姐姐，并不会真的抬举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如果自己胆敢跟太夫人对着干，她可不会轻饶了自己和姨娘。如此，倒是需要想一个好法子了。于是这一日，上女学的路上，顾瑾小声的将事情对顾琰讲了。 “琰姐姐，你放心，我无力也无心与你争什么。只是，我也不敢明着得罪了祖母。我怎么办才好呢？” 顾琰看一眼顾瑾，知道她其实有主意了。那就是，和自己一起演一场好戏给太夫人看。太夫人企图用利益来让她们相争，两人联手演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破解之道。 只是，顾瑾真的甘心一辈子就做绿叶么？上一次她用尽心思刺绣百寿图，可后来的风光顶多分得了两成。这几年顾瑾有时候也悄悄跟顾琰打听过晋王妃。说到晋王妃了，难免不说到晋王。顾瑾对晋王的印象非常之好，这个顾琰心头是有数的。 很正常啊，谁让晋王身份如此尊贵，那一次元宵夜却对她们非常和气呢。还有他那张桃花脸，当初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看过许多漫画美男跟娱乐圈男神的自己都被诱惑了，顾瑾着迷就更正常了。她可是少有见外男的机会的。 说来也怪不得茯苓当年对渣爹一见钟情了，渣爹的皮相比之晋王，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如今，机会摆在面前，顾瑾不会一点都不心动。她只是权衡之后觉得无力与自己相争，不甘成为太夫人手里棋子，更不敢得罪了太夫人，于是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好，就照你想的法子办好了。” 顾瑾知道顾琰看穿了她所想，“嗯。” 顾瑾能想到的法子，人老成精的太夫人与肖嬷嬷又岂会想不到。这日肖嬷嬷便对太夫人道：“太夫人，您就不怕两位姑娘合起伙来骗您？” “怕？我为什么要怕？假的，谁知道有朝一日不能成为真的？这瑾儿倒是要比珏儿珂儿之辈机灵些，难怪她当初在琰儿还没有出头之时就知道紧紧贴着她了。如果真的是可造之材，将来另许高门，也是琰儿的一个助力。”这会儿，在太夫人心底，取而代之也是绝无可能的。所以，顾瑾如果真的如她们所想，倒是有潜质之辈了。 顾琰和顾瑾到了女学，刚摊开书本温习，就有一道人影冲了过来。这人影自然是顾珏了。她两眼圆瞪把顾琰看着。她只知道事情和顾琰有关，但具体为何却不知晓。顾询这两日都歇在窈娘处，没有回正房，她没人可问。 此时的女学，顾琅定下亲事便不来了，顾琇年纪还不到，所以其实就只有她们三人了。 “十四妹，你要做什么？”顾瑾开口道。 “不关你事，闭嘴！”顾珏叱道。在她心底，自己仍然是五房高高在上的嫡女，又是堂堂县主之女。而顾珏，即便住到了东院也依然只是四房庶女，况此处又无旁人，有什么不能呵斥的。更别说一直以来，顾瑾都是顾琰一伙儿的。 顾瑾抿抿嘴，一股羞愤从心底升起，一时耳朵都红了。她也不知茯苓的具体情况，只知道绝非对外说的病倒这么简单。那日众人齐集东院，可顾瑾却是不够格旁听的。事后相关的事，也只在一定范围内流传。而且，就算知道，茯苓现在对外的名声也还是极好的。五房夫人的位置仍然牢牢的占着。她也不能和顾珏相抗，心头的屈辱与不甘再次涌起。 “看来，十四妹是打算去给母亲侍疾了？我去看过母亲，她也好生惦念你呢。” 顾珏是知道茯苓身在何处的，同顾琰一样，她也去过祠堂。不过虽然递上不少银子想进去王婆子却没敢收。茯苓的事才事发，太夫人看管得还是很严的。于是暗示顾珏过一段时日再来。现在听顾琰说她进去过，还要送自己进去，便先有几分怯了。 顾琰看顾珏一眼，“我就不信你心头一点数也没有。” 顾珏既然听母亲说过要让顾琰在最风光的时候一跤跌落，就算不知道茯苓具体做了什么，多少也还是有数的。当即脸色便白了几分。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只是，你确定要听么？” 顾珏脸上一阵犹豫，如果顾瑾不在旁边，她也就听了。可是眼见顾琰说完又自顾自的低头开始温书，显见得不打算与她借一步说话，顾珏便犹豫了。今日是顾琰休息几日后第一天来上课，因此看着顾瑾带回来的笔记看得格外认真。她昨日一整日都有事，还没顾上呢。万一回头汪先生直接抽她起来问，她可就惨了。那位老先生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恰在此时，响起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汪先生到了。顾珏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很有几分为自己方才的胆怯懊恼。不是懊恼此时不敢听顾琰明言，却是懊恼自己方才被顾琰的气场完全压制住了。 而顾瑾却是另一番想法，她自从到了东院，已经久未被人呵斥过了。所以方才很有几分接受不了。再看顾琰竟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打发了凶巴巴的顾珏。方姨娘有一次感概顾琰出身是这个家最低的，比顾瑾这样的庶女都不如，没想到如今有了这样的造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时不时就在顾瑾心头浮现。 顾琰看顾瑾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小声道：“理她作甚，纸老虎一只！”相较于苦苦求生存的自己，被茯苓县主保护得滴水不漏的顾珏，也就是表面看起来凶悍一些。如今没了茯苓撑腰，就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汪先生对顾琰的遭遇有所耳闻，看她休息几日就恍如无事的来上课，放下戒尺和课本对她点了点头。这一回倒不像她之前请假去晋王府或是李尚书府回来故意要抽她很难的问题为难一下。 顾琰如今仍然由他在开小灶，和顾瑾顾珏也有一部分功课重合。不过这回，顾瑾也被一起留下了。这自然是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的原话是让汪先生看看她这个孙女能不能雕琢一下。汪先生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讲课还是以顾琰的进度为主。其实也不是讲新的书，只是将内容讲得更深一些。顾瑾果然觉得吃力，只能挥笔不停的记录着，准备回去以后请教顾琰。 汪先生看了点点头，也许众人都只看到琰丫头这几年耀眼的表现，其实瑾丫头这几年变化也很大。她早不是回答问题都要结巴的小女孩儿了，看来太夫人果然是比较会调教人。 至于顾珏，方才汪先生留堂的时候，单单漏了她，那一刻的羞恼比顾瑾被她呵斥更甚。她只觉母亲一出事，这家里的人便都不待见自己了。孤孤单单的出了绣楼，心头悲愤不已。不知不觉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姑娘，走错路了。”背着顾珏书包的陪读丫头小声提醒道。 顾珏这才看出来，停下了脚步。母亲出事了，父亲完全靠不住。哼，顾琰能活得出来，她也能。她还有一个弟弟要顾着呢。至于母亲那里，只得慢慢打听了。她上次去给了王婆子五十两银子，并不要求进去，只请她好生照料母亲。这是杜嬷嬷提醒的，否则一向被宠着捧着的顾珏根本不懂。不过，方才汪先生单单不留她，却是让她觉得果然如杜嬷嬷所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孙家之前收到消息，可是孙家婆媳之间为来不来给茯苓撑腰起了些龃龉，待到意见统一下来，林氏已然登门，将证人的证词一一呈上，言明茯苓到底所犯何事，太夫人又是如何处置的。 孙家人听了都无话可说。别的都好说，就是差点将秦氏一并至于死地的事最难摆平。毕竟那是秦相的亲侄女。 茯苓的三个哥哥都挺有前程，家中女儿也大都是待嫁之龄。三个嫂嫂听说她犯下这样的事，更不欲替她出头了。跪求孙老夫人暂且隐忍，不要过去顾府争执，小姑子做下这些事去了也讨不了好。也不要立时就进宫去求德妃娘娘且再看看事态发展。 及至后来太夫人瞒着家中众人悄悄透话给孙家，说只待两个月后安排茯苓假孕出来。心焦难耐的孙老夫人这才觉得几个儿媳劝她稍加忍耐是对的。不单是为了她们自己的闺女就不顾小姑子了。心头对顾太夫人这个亲家便亲近了三分。加之消息不会外走影响孙家女儿名声，孙家人此次对太夫人竟然是感激多于怨愤。顾琰从七巧娘子那里知道这一点后微微一笑，祖母还真是会左右逢源。不过，以为这样，自己就会认了不成？骑驴看唱本，大家走着瞧吧。 顾珏回到五房，径直去了窈娘处。窈娘是五房的人，茯苓到底是病了还是出事了，她自然知道。而且因为茯苓的身份，此番出的必定是大事。不过，昨晚杜嬷嬷过来好生敲打了窈娘一番，说茯苓一时受困，但是很快就会脱困，让她不要想差了，妄想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五房的事务是由杜嬷嬷在掌管。其实就算她不来，这才几日，窈娘从小在茯苓身边伺候的，知道孙家对这个独生女儿的在意，哪敢就生了什么心思。而且她只得一女，又没有儿子。所以，顾珏过来，她赶紧恭敬的上茶水，又叫了顾琇出来给姐姐请安。 顾琇是有些害怕这个嫡姐的，当下过来也有些躲躲闪闪的。她很喜欢亲近顾琰、顾瑾。尤其是顾琰，因着两人长相相似，琰姐姐又很是和气。却着实有些怕顾珏这个有些随了茯苓县主暴躁脾气的珏姐姐。 顾珏看她一眼，眼底露出不悦却也有几分解气。所谓庶女、外室女本来就该是这般模样，为何顾琰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她刚回顾府时不也是畏畏缩缩的么。 “回头父亲过来，你让人告诉我一声，我要过来请安。”顾珏吩咐道。 “是。”窈娘送了顾珏出去，回来听到顾琇小声道：“琰姐姐好。” “这话不可再说。”窈娘捂住顾琇的嘴。她隐约听到些风声是顾琰把茯苓扳倒的。咋舌之余也不由得佩服顾琰，几年蛰伏居然叫她找到了这样的机会。她本是茯苓陪嫁丫头，只是做了通房之后，两人已经渐行渐远。尤其是顾琇出生以后，时时处处被打压。好在，年纪和十三姑娘相差颇大，不至于像顾琰一样一直被算计。 待到顾询回来，窈娘便说了顾珏下午过来的事。 顾询蹙眉，“叫她过来吧。” “是。” 顾珏是带着顾珲一起过来的，两姐弟打定主意要听明白话。这两日顾询心头烦乱，不想看到他们。两人在杜嬷嬷那里也没能问出个究竟来，要不然怎么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呢。 茯苓做的事，杜嬷嬷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不知道顾家给定了哪些罪。她总不能把茯苓做过的坏事全告诉这两姐弟吧，只推说她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顾珏也想到了这点，于是没有为难她。只是她也实在是心头跟猫抓一样。今天见到顾琰便一时冲动冲上去了。今天回来，实在不能再忍，找上了窈娘要她带话。 以前茯苓在她面前念叨顾询如何如何不好，因为是亲生父亲，又一向对她非常宠惯，所以往往在心头给他找理由。可这回她找不到理由了。母亲出了事，身为父亲，他不是应该为她们姐弟俩撑起一片天来么。可是他呢，压根都不搭理她和弟弟，只躲在窈娘的温柔乡里，让顾珏觉得格外心寒。 顾珲道：“爹，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告诉我们吧。”茯苓对于顾珏和顾珲而言，那绝对是好母亲，是以她一出事，两姐弟都急得不得了。想去外公家求助，又得不到出门的允许，门房根本就不放他们出去。父亲这两天更是见都见不到，就像是在躲着他们似的。 顾询叹口气，将他听来的三件事一一说来，“就是这样了。你们祖母说要你们母亲在祠堂忏悔。” 顾珏心头多少还有些数，可听了也不由得小脸发白。顾珲就更是毫无心理准备了，喃喃道：“母亲怎么会……” “还不都是你们姐姐太出色，她怕你们相形失色。”提起长女，顾询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如今他们五房是大大的丢份，好在还有一个出类拔萃又出挑的长女给他争光。 顾珏心头思忖，母亲下手是再狠，可是也是为了自己好。嫡母打压外室女给嫡女让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她想起顾询没有讲最近发生的这件事。从母亲的话里猜测，顾琰定然是要受很大的折磨。只是，她这次为何不拿出来说事、讨回公道呢？难道母亲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顾琰先下手为强了么？ 顾珲则是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他一直以来只知道，父亲不能给母亲挣面子，让她在闺中密友面前抬不起头，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让她做上比那些人更高阶的诰命太夫人，却不知道母亲对十二姐的手段如此狠辣。可是说到底，母亲也是为了姐姐，他为人子为人弟，自当有所承担。想到这里，对顾询这个父亲也起了抵触之心。 “好了，都回去吧。安分守己些，不要再胡闹了。” 顾珏与顾珲忍下心头的气，起身道：“孩儿告退。” 回到正房各自的居所，顾珏道：“弟弟，那样的人居然是我们的父亲。”如此时刻，非但没有半句安慰，言辞间还对他们那日的举动颇有怨怪。母亲虽然做得不对，但好歹与他夫妻十数年，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可是他呢，提都不提一句半句。 顾珲道：“姐姐，等我也像四哥一样习成文武之道，一定好好照顾母亲与你。”与顾珏只爱亲近长房嫡出兄姐不同，顾珲在兄长间最佩服的便是文武双全的四哥顾珉。顾珉偶尔会指点他，很得他敬重。有顾珉居中调和，他如今对同父异母的长姐顾琰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排斥。即便知道这次是她扳倒母亲，可母亲对她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她还手也不能说是做错。 正文 103 约见 顾瑾开始和顾琰一起上课，一个月下来，虽然吃力但部分课程还是咬牙慢慢跟上进度。首发/百度搜索.阅读网!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顾琰的帮助。更少不了顾瑾本人的专注投入。用顾琰的说法，整个人都从婴儿肥变成锥子脸了。 这相当于是重现了当初顾琰追赶顾珂课业进度的一幕。太夫人对此非常的高兴，赏下不少好东西给顾瑾。不过，也只是课业。 饶是如此，东厢房的人也觉得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两位孙小姐住在东院，即便顾琰宽和容让，约束带来的几人不能仗势欺人，但东院的下人自然是给她们分了高下。往往有什么需求，东厢房总是排在西厢房之后。有一回，厨娘甚至将顾瑾的药从灶眼上端起来，就为了及时呈上顾琰的养颜补品。 “姑娘，要奴婢说，十三姑娘不会是故意拿话哄着你吧？”小兰悄声道。 顾琰笑道：“你的意思让我猫教老虎上树——留一手？”她知道小兰说的是顾瑾说大家一起演一场戏给太夫人看，不会是趁机想上位把顾琰给挤下去吧？ 小兰脸上一红，“奴婢只是提醒姑娘要多长个心眼。” “嗯，我心头有数。其实十三妹也只是向我请教课业上的问题，我身为姐姐，难道不说？说了难道不好好说？她虽努力，也有些潜质，可是要取我而代之却是不能。”更何况，她原本就意不在此。 “姑娘之前自己还提醒四少爷小心不要中了人算计呢。” “嗯，我知道了。” 小兰见顾琰听进去了，而且听她言语，心头是有数的，便也安心了。她们这些婢女的前程是和所伺候的主人休戚相关的。顾琰曾经给她提过，让她拜端娘为干娘，将来托庇于端娘，也为她养老送终。可是小兰觉得，如果顾琰进了晋王府，也不必急着就让她们离开的。小菊姐年纪大了该放出去嫁人，一面耽误花期。但她却可以再陪伴姑娘几年的。就是她干娘，年岁也不算大，将来一道去到晋王府，也可以做姑娘的臂助，就像太夫人身边的肖嬷嬷，五夫人身边的孙嬷嬷。 跟着顾琰到了东院，顾琰这个主人学到的固然很多，因此能在几年内出类拔萃。就是小兰也觉得自己比之从前，不啻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所以她觉得，如果能跟着顾琰去王府，收获一定更大。所以，便不急于出府嫁人了。和端娘商量过，她也是这个看法。 只是小兰也知道，太夫人对将来姑娘的陪嫁之人怕是有所安排，但是她原本就在姑娘身边伺候，如果姑娘肯留她，自然比旁人多三分先机。而其他的地方，她会尽全力做到最好，又有端娘肖嬷嬷的关系，就不信会被人挤下去了。她可不像小菊姐，守着宝山什么想法都没有。 等到以后晋王高升一步，甚至两步，姑娘成为他最宠爱的人，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也不奢望能做晋王侍妾，只希望能配得晋王府中有前程之人，将来也能做个诰命夫人。姑娘对她们这几个自己人一向非常厚待，彼此算是以心换心。所以，小兰坚信只要顾琰有好前程，自己一定可以跟着水涨船高。因此，她对这件事的关注度比顾琰本人还高。 顾琰初时还真没想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有大志的婢女。经过此事后才请顾珉好生去查一查小兰的来历。 不同于家生子出生的小菊，小兰是被买下的孤儿。顾珉派人去查探之后得知，小兰其实是出身官宦之家，只是家里犯了事，所有成年男丁都被斩杀。不过，她只是婢生女，一直也没能正了身份。小兰自小出生在洗衣房，跟着做洗衣女的母亲洗衣。没想到这竟然让她逃过一劫，因为在家中她只是婢女身份。家破人亡之际母女俩被发卖，后母亲病死，她被几度转卖，最后进了顾府。 也是因为她被几度转卖，除非是顾琰这样的有心人可以去查，否则很难几度辗转顺藤摸瓜查到这个事实。 听了顾珉的话，顾琰挠挠下巴，“原来有这样的来历，怪不得不肯接受我替她安排的安稳路子。罢了，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想来小兰在原来的家里是见过富贵的，所以心头有向上爬的执念。而小菊出身家生子家庭，所见有限，于是对能提早出府嫁人就很满足了。只是，小兰想把她当成登天的梯子，就是找错对象了。 不过她之前种种为了骗过祖母与大伯父，的确是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让小兰从心底发出跟对人的想法。等到日后，小兰自然知道想错了。到时候她是要随着自己的安排去过安稳日子，还是想方设法另觅门径，这个顾琰就管不了了。 顾珉见查了没有什么异状便也放下，他当初还以为顾琰发觉小兰又有什么不对劲呢。因为小兰原本就是茯苓的耳目，如果这些年做的是双面细作，那顾琰的处境就堪忧了。 “我发觉她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心头也是有所怀疑的。这事儿跟顾府没关系吧？” “没有，她家败落的事跟顾府无关。” “那就无碍了。”她可不想承担顾府当年结下的仇怨。 “琰儿，你就快满十二周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呃，其实四哥若真心要送，折现就好。”顾琰如今的木钗里已经有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比之初入顾府时，身家依然暴涨十倍。 “你个小财迷！”顾珉顿了一下，“你当真要事了拂衣去？你走得掉么？”据他看来，晋王对琰儿颇为用心，怕是不会允她抽身远离。 “这个，谋划好了应该不难的，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顾珉听出顾琰未尽之意，“你想到哪去了。我可不是怕晋王因此就不喜我。晋王是爱才之人，只要我真有本事，就不会被雪藏。”说实在的，他还不想做这个舅爷呢。这几回过去，府里的侍卫等人对他态度有了些改变，甚至有相熟之人以此玩笑，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说起来我倒是真有个想法，四哥，你能不能陪我往京郊小庄子去一趟？”顾琰已经说了要将当年的宝石还于晋王。那东西她怕太惹眼，是埋在当日遇上晋王的山洞里。要去取回势必要回小庄子一趟。但是她要独自出门，哪怕又家将跟随太夫人肯定也不允。那顾珉就是最好的带她出门的‘大人’了。 “你回去做什么？” “有点事儿。” “嗯，我五日后有空，你先去征得祖母同意吧。” “好！” 太夫人很诧异顾琰这个时候想要回小庄子一趟，顾琰便侃侃道来：“祖母，其实琰儿早就认得晋王了。当年他受伤误入小庄子附近，是琰儿替他请来了师傅及时救治他才保得性命，回朝锄奸。后来东观晋王妃其实是就是为琰儿而来。此事本该早早禀明祖母，只是之前去了也只是见王妃，没有机会见王爷，也就没能得到晋王许可。这次晋王出手搭救，是为了还当年的恩情，并且让我师傅更死心塌地的效力。我便询问了此事，王爷说告诉祖母无妨。当爷王爷曾予我一件信物，让我有危难时以此为凭找上晋王府。琰儿觉得如今是时候将东西还给他了。” 太夫人盯着顾琰，她居然还瞒了这么要紧的一件事。而且丝毫不露端倪。自己其实为此想了几年，晋王妃怎么就一下子对她看入了眼。原来是有这样的渊源。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既是没得王爷允许，你不说也是应该的。只是王爷给的信物何等珍贵，你怎么就放在小庄子上，没有带回来呢？” 顾琰捏捏手指，“当时对家里什么都不清楚……” 太夫人想想她回来以后受到的种种算计，却也没有立场再责备什么。便同意了顾琰由顾珉陪同回去小庄子的打算，另拨出十名得力的家将护送。 待到顾琰离去，太夫人对肖嬷嬷道：“我一直以为是我给了她平台展现，可是现在回头看过去，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稳当。”刚回府是那副怯生生我见犹怜的小模样怕只是一层保护色，那个时候的确不适合高调。然后步步小心提防茯苓的算计，同时向自己表明她种种适宜自己心目中人选的地方，让自己出手将她护到羽翼之下。同时交好三房，让三房母子对她倾心照顾，处处护航。甚至最关键的结交晋王府，也是早早就打下了伏笔。这么回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心惊。 “她兴许真的能比我预料得走得更远。只是……”也就不受自己掌控了。 肖嬷嬷知道太夫人的掌控欲又冒出头了，她担心琰姑娘以后不受控制，于是劝道：“太夫人，您是想要九天之凤还是一只扯线的风筝呢？恕奴婢直言，这二者不可兼得。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您的嫡女孙女，是顾府的姑娘。” 太夫人静坐半晌，“是啊，她如果真的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怎么可能一直受控于我这个老太婆。如果她真的一直受控于我，也就无法站到真正的高处了。”只是这心头，还是有一些不是滋味儿。原来此时，自己就已经无法束缚她了。不久之前居然还想用顾瑾来牵制她一二，省得她翅膀硬了就想要飞。 “这事儿是我做错了，把两只老虎关在一个笼子里以利益引得她们争斗是不智的。该想的是如何让二者都发挥出应有的功效。这件事上，琰儿比我有心胸。”这一个多月，顾琰对顾瑾近乎无私的帮助，这会儿让太夫人有些汗颜。 “既然她一直都看好瑾丫头，我变成全她们这段姐妹情谊，也好让她们日后继续如此互相扶持。只是，不能让她只亲近三房，还有四房这个庶妹。” 五日后，顾琰出门时才发现护送她的人选由顾珉变成了世子顾琛。顾珉被安排去做其他事了。但是这个人选换成顾琛就有些让人觉得古怪了。顾琛是谁，靖西侯府世子。 “祖母说此行事关事大，四弟临时有事，让我护送十二妹前去。”顾琛从前是没有把这个从小庄子上回来的堂妹看在眼底的，外室女而已嘛。想不到这才四年多的功夫，竟然到了出行要他这个世子护送的高度。不过，形势比人强，她如今是得了晋王青眼的人，自己也不能拿老眼光看人。其实就算顾琛自己想不清楚，他父母、长姐也会让他看清此时的形势。 “那就有劳大哥了。”顾琰屈膝一福，然后上了马车。 顾琛翻身上马，向随行的家将一挥手，“出发——” 此行意为拉拢与顾琰的关系，顾琛自然是深知。只是，这个堂妹一直与老四交好，他跟老四却有些不对盘，如今有事才这么拉拢，效果会好么？不过母亲说得也有道理，如今人家都要飞上枝头了，有事都还不抱下佛脚可不行。好在听说长姐和九妹与她关系都还过得去。 小庄子在京郊，一个多时辰以后便到了。这一次出来，顾琰将端娘、马婶子、小菊、小兰都带上了，只当是远足一般。一路上挤在一个马车里，说说笑笑的倒也很快就过去。 到了庄子门口一下车，便看到李庄头夫妻，还有三个儿媳以及喜妞迎候着。至于三个儿子，如今顾琰已经长大又是主子，自然是避嫌没有上前来了。 “恭迎世子爷、十二姑娘！” 顾琛本来不将他们放在眼底，想了一下毕竟是李家人把顾琰带大的，想来有几分情谊，态度便和煦了不少，“不必多礼！十二姑娘想回来看看，祖母就让本世子陪她来。十二妹，要不你给我带路？” “好的。”顾琰朝李庄头等人微微一笑当做打招呼，然后指点着告诉顾琛，这方圆上百亩的良田都是顾家的，主要出产些什么，庄子里都是怎么布置的。 四年的光阴，除了顾琰、小菊还有喜妞都长高长大了，其实旁的人、物变化不大。这里只是顾家众多庄子里极小的一座，很快便逛了一圈。顾琰便将顾琛请到正房稍歇，他看上一处树荫下让人躺了椅子坐着。 李庄头的女人送上井水里晾着的西瓜，顾琰捧了一快递给顾琛，“大哥，吃块西瓜解解暑热。” 顾琛接了过去，“这庄子上倒是挺凉快的。” “是啊，就是小了一些，只得前后两进。不然到此避暑还是挺不错的。” “嗯。” 顾琰道：“大哥，这个地方是当年大伯母给我挑的。李庄头夫妻都是老实人，因此我那三年过得着实不错。这一点我一直感念于心。”说起来还真是只有那四年过得最快活，不用与人斗心机，不用学那么多东西，让她重温了一次童年。 顾琛见她讲得真诚，脸上的笑容便扩大了几分。如此倒是多亏母亲的随手行善了。 “妹妹当年才三岁，母亲她自然不希望你过得太辛苦。” 顾琰把态度摆明，顾琛又是有意交好的，因此接下来自然是相谈甚欢。 “大哥你自行坐坐，我先出去了。” “可需要人手？”顾琛已经听太夫人说了此行到底为何，自然配合。 “让他们远远跟着就好，其实就在这背后的小山坡上。我叫上一声，大哥就能听见。” “嗯，好的。” 外头李庄头的女人正在招待来的端娘、马婶子等人。虽然都是仆从，但府里得宠的姑娘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比她们庄子上做活的地位要高。端娘等人平日里难得出趟门，是以这一次出来都还兴致挺高。而且还能亲眼看到顾琰生活过四年之久地方，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又听顾琰说过李家人待她都不错，所以对李刘氏都是客客气气的。 顾琰依然是带上小菊故地重游，去挖取宝石。此为她主要目的，等宝石到手再来和李家人叙旧不迟。 东西很快被找到，因为顾琰在这里留有旁人不易察觉的标识。 “走，我们去小道观一游。看看少了明晖那个坑蒙拐骗的道士，残破成什么样儿了。” 小菊噗嗤声笑出来，“道长那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其实顾琰不只是为了看看小道观而来，欧允约了她在此地见面，说有东西给她。原本他是要七巧娘子转交的，听说顾琰要回小庄子便收了回去，只让她带话。 他这回是给顾琰弄了两样防身的宝贝，省得她再出现上回被人掳走的事。顾琰虽然不知道他因何约见，却是不敢不来。而且自觉欠他不少，既然冷待逼不退他，也只得以从前的友道待之。这般妥协只让欧允觉得听手下说的烈女怕缠郎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她不是终究还是被感化了几分了么。 欧允早就到了，这会儿正坐在小道观陈旧的蒲团上等着献宝。能让他看上眼，觉得能保顾琰万无一失的暗器，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物件了。 正文 104 问计 先进来的是四个人的脚步声，这是顾府家将先行进来检查里头有没有人藏匿等情况。方才进山洞也是他们先进去检查过，才让顾琰进去的。如今，她可还是比较危险的。国师到底有没有死心谁都不知道。所以太夫人才有派出四十个家将的大手笔。而暗中晋王府的侍卫也有差不多人数随行。这样的阵容，青天白日的要让人把顾琰掳了去就说不过去了。 欧允飞身藏匿，他武艺已是又上了一个台阶，龟息几十息避过不难。 “姑娘，里头无人，只是到处都有一层灰，还是让人先行打扫一番吧。” “不用了，要是光洁明亮反倒不像了。你们四散开别让人进来就成。”这里一贯就不是太整洁，唯一会来打扫的就是做白工的小菊了。明晖是个绝对的懒人，因为从来没有生意自动上门，他就连门脸功夫都懒得做。 “是。” 顾琰进去，小菊将带来的一个干净蒲团放下，“姑娘，坐这个。这小道观也太破了，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拆了。” “那可不一定，如果明晖以后飞黄腾达，这里就会被附会上很多传说，搞不好还有人来朝圣呢。” “那会儿这里肯定是重修过了，金碧辉煌。”欧允从暗处站出来。 小菊看到他出来，屈膝一福，转身到外头去放风。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顾琰仰头问道。 小菊就只拿了一个蒲团供顾琰坐着，欧允左右看看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座，便蹲了下来，从怀里把东西逃出来，“这两件暗器给你防身。” 顾琰接过其中一个紫檀木匣打开，里头的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只上好的毛笔，“给我一支笔做什么？”她多得是笔呢。 “这是改良的暴雨梨花钉，你只要按下机括，上百只细如牛毛的银针便会飞出，上头要浸泡毒液还是蒙汗药就随你高兴了。” 顾琰拿起来看，这个她在武侠小说里有看到过，是什么暗器之王。 “来，我教你怎么用。”欧允说着伸手过来。 顾琰便递过去，“你示范一下吧。”肯定不能让他手把手的教啊，以为她看到新鲜东西会犯傻啊。 欧允便示范了一下，如何按机括，道观的石柱子上立时出现密密麻麻的一片银针，顾琰拔了一根起来还很费了些力气，居然射进去了三分之一的长度。 “这里头已经填充了十次用的银针，如果需要补充……” “足够用了，需要再找你吧，我应该也不会那么倒霉需要这么多次救命的机会。”回头搁进一排笔里，谁能知道这是暗器。 欧允笑笑，叫了小菊进来一根根拔下来，然后告诉她怎么填充。然后拿出另一样，“那个必须放在书桌上，你还得随身有一件可以带着走的。” 这一样看起来像是一只凤头钗，顾琰面上露出拒绝的意思来。 “除了钗环之类，还有什么好随身携带又隐蔽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欧允道。 “我难道天天戴这只钗啊？” “喜欢怎么不可以啊？这里一按，凤嘴张开，里头可以喷出迷烟或者毒烟” 顾琰看着欧允，这个东西送得分明是有想法嘛。可不要回头告诉她，戴了他的凤头钗就是他的人了。 “这个，我还是不能要。有这只暴雨梨花钉足够了，谁说毛病不能随身带着啊。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要依靠暗器。谢谢你了啊，你想得真周到。我都不知道回你什么礼好。这样，就算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好了。”一个都不要吧，也太伤人，所以这只毛笔她收下了。可是凤头钗这么有含义的东西可不能收。 欧允的脸便垮了下来，这死丫头还是不要他！亏他还以为她没再给他冷脸瞧是心软的。 “我进来也很久了，再不出去，外头怕是要起疑了。” “你走吧。”欧允沉声道。 顾琰带着小菊出去。行到门口，小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欧允拿起凤头钗往地上砸去。那只钗子，且不说其作为暗器护身的功效，就单是做工、原料也是非常上档次的，千金难求。小菊被他凶神恶煞的一等，赶紧收回了目光。 “姑娘，奴婢觉得、觉得……” “觉得我太心狠了，他太可怜？” “奴婢觉得欧公子也是一片诚心。”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收。对于不能回报的诚心，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人以希望。”其实，毛笔也不该收的。可是如果连毛笔都不收，欧允肯定当面就要翻脸了。 “奴婢看到欧公子把那只凤头钗往地下狠狠地砸下去。”多好的一只钗啊，就是太夫人的库房里那样名贵的钗子也没两只的。 这只凤头钗是欧允觉得顾琰对他态度有所松动，不像之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后喜滋滋的自己画了样式让工匠打造的。就连原料也是他想方设法高价求购来，然后找了宫中第一巧匠用了不同于后宫所用的手法制成的。没想到还是不要他的。 “小爷”何山在暗处看到欧允精致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担心的唤道。这顾姑娘也太不识好歹了。小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她怎么就看不入眼呢。难道，真的是想攀上晋王，日后好……可是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爱权势富贵的人啊。除了不能给她皇子妃的名分，跟小爷怎么都比跟晋王强啊。更别说小爷看上了，她还有可能嫁给任何旁人么？ “小爷，要不要属下做点什么？”何山一心将功折罪。他当时知晓了顾琰被国师府的人掳走，又被关在了相思楼。可怎奈当时欧允为了演练逼真，切断了和暗卫的联系。当然是找寻失去联系的小爷比去救顾姑娘重要。尤其小爷又是将人托付给了晋王殿下的。他打听到晋王那里已经有安排了便没有理会。 可谁知道一把人找到，欧允就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这么大的事情，联系不到他难道就不知道自行去救人了。白白的把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拱手让人，然后就把他关了十日的紧闭。 欧允收回了手，何山松口气，好在是没把这鲁山大师亲手打造的凤头金钗给真的砸了。 “做什么？你让我学国师掳人啊。那她得怎么看我？”欧允没好气地道，顿了一下又开口：“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撕毁承诺，可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对付她，来软的比来硬的有效。”来软的，凭着二人四年多的情谊，她的冷脸便挂不了多久，让她欠他越多越好。可如果来硬的，死丫头的脾气肯定是翻脸不认人的。回头多年情谊毁于一旦未免可惜。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欧允都打算来软的。 顾琰回头看了一下破损的小道观，吁出一口气。其实，如果欧允不是身世那么复杂，她就算对他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但是两人相处一向很好，搭伴过日子也是很好的。虽然她和明晖说过什么茶杯茶壶的，但其实心里也是觉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奢望，前世今生都是。 她想要好的就是在小庄子上这种简单的生活，像如今这样活在风口浪尖的太辛苦了。陶渊明说得好，违己交病啊！ 欧允的特殊身世，注定是不能给她简单日子的人。而且，他一片赤诚，自己却不能回报同样的感情，这对他也是不公平的。再说了，就说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对他的心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心，可是时日长了，他会越来越不满，要求越来越高。如果她还是以搭伴过日子的心态和他一起，他们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可她对他真的没有感觉。长痛不如短痛！等到一两年后她离开，他终究会有自己的妻妾成群。秦菀，真的是很不错的女子。 顾琰回到小庄子，在后门处遇到喜妞，后者屈膝便要行礼，“见过十二姑娘！” “喜妞，好多年不见了啊，你好么？”在顾琰到东院之后，李刘氏其实想方设法给顾琰带过话，想请她把喜妞要到身边做贴身丫鬟。这样，也是提升一下她的身份。靖西侯府孙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这样嫁出去也很有面子。顾琰没有答应，因为当时她的境况其实并不如外人眼中那样的好。而喜妞从小其实有些被父母和三个兄长给惯坏了。她和顾琰之间也从来没有主从的感觉，大大咧咧惯了。总而言之，她没有小菊简单省事，也没有小兰精明，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顾琰自忖没有绝对的能力保得住她。 那件事后，李刘氏和喜妞心头就有些不舒服，认为顾琰回到顾府就变了。后来顾琰的位置越来越稳，和她们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这丝不舒服也就不敢再有了。 “奴婢还是那个样子，倒是姑娘变化好大。” 今日回来，顾琰故意穿得比较的素雅，但是再素雅，布料和做工还是不凡的。尤其今日那么多的人护送着她回来。童年一起玩泥巴、跳绳、下河捉鱼的小伙伴之间，在旁人眼中终究是云泥之别。 在李家三个儿媳待客，只剩下顾琰和李刘氏、喜妞、小菊在一处时，取出五十两银票递给李刘氏，“李妈妈，你当年的请求我没有答应。不是我忘了曾经受过你们一家的照拂，而是因为喜妞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靖西侯府那样复杂的地方。这五十两银子算是我给她添妆的。” 李刘氏不敢接，“姑娘，奴婢一家都是顾家的奴仆，照顾姑娘是分内之事。怎么敢要姑娘这么多银子？”其实顾琰说的李刘氏未尝不懂得。可是当时喜妞闹着要去，她想着有顾琰护着，想来也不会吃亏，还能做些近身的轻省活儿，便托人递了话，被回绝后让人好一通的嘲笑。 顾琰直接放她手里，“拿着吧，你们守着这个没什么出产的小庄子，每年府里的租子又那么高。这几年娶了三个儿媳。就算当年你攒下了二三十两的私房，贴补家用也差不多了。不收难道要委屈你的独女不成？” 李刘氏见顾琰连自己贪了她的月例银子攒了二三十两私房都知道，不由得脸上一红，好在没有直接说破。 “收着吧，不收就是跟我见外，为当年的事记着我的仇呢。” 李刘氏见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收不行，便叫过喜妞，“快，过来谢姑娘的赏。” 喜妞还是有一丝别扭，磨磨蹭蹭的过来，给顾琰行了个福礼，“谢姑娘赏！” 小菊撇了撇嘴角，这么个娇气的小姑娘，当初在庄子上过得比姑娘还好。姑娘份例内的东西好多都到了她手上。要真进了侯府，还不知给姑娘添多少乱呢。这样的性子嫁去了婆家，怕是也得被婆婆狠狠的调教折磨一番。 午饭，李刘氏带着儿媳整治了一桌野味还有新鲜菜蔬，胜在口味独特，倒是连顾琛都吃得很满意。外头的家将则由李庄头父子四人招待着轮替着用饭。除了不能喝酒，倒是也吃得很是尽兴。 顾琛到的时候就打发小厮赏下了二十两银子，足够招待众人还有富裕。尤其野味菜蔬很多都是庄子上现成的。顾琰问明顾琛今日没有旁的事，说要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歇了午觉起来便挎着篮子跟着李刘氏去摘瓜摘菜，把远足进行了到底。只是，兴致怎么都高不起来，不像从前做来那么开心。 小菊知道还是因为小道观的事，却也无言可劝。顾琰一向就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就是李刘氏小时候克扣她的用度，她都能心怀感激。对给她安排了这个地方的侯爷夫人，这么多年也是一直记在心头。简单的说就是人不能欠我，我也不会欠人的人。如今却是欠了欧允不少，所以心头怎么都过意不去。欧允其实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一定要帮她，而且她还拒绝不了。就譬如说之前的依依，还有今日的暴雨梨花钉。既然依依都收下了，欧允告诉的孙茯苓和齐王的暧昧她也听了，今日就没有不收东西的道理。不收那也太矫情了！ 傍晚，顾琰在家将、晋王府侍卫也许还有欧允的保护下回到靖西侯府。这次出行，太夫人因为她被掳的事，特地加倍派了家将。这份前呼后拥的风光自然有人看不惯，说她小小孩子也不怕折了福分。不过，茯苓才被扳倒不久，众人心头对她还有有所忌惮的。而且，说不得将来真的还要靠她拉扯自己儿女，所以这个也就是腹诽而已，没人宣之于口。 而顾琰，自打回到靖西侯府，这是第一次这么高调。对她来说，憋屈了这么些年，偶尔张扬一次倒也有几分快意。她要是不张扬，就不符合众人心底即将飞上枝头的形象了。她这样的行事，太夫人看了反而喜欢。而且，就算落入人眼，人也只会道太夫人心疼孙女，毕竟才受了惊吓。而顾琰的去处，如今怕是人尽皆知了。 回到西厢房，顾家素来订做衣服的成衣铺子千织坊的人将她生辰宴要穿的新衣送来了。她的几个衣橱都装得满满当当的，找超出她的份例了，不用走公账都是太夫人掏的腰包。 晚上问安的时候，太夫人把顾琰留下了，“东西拿回来了？” “嗯，在锦囊里，祖母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你收着就好。嗯，你既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亲自上晋王府道声谢。” “是。”这是给她找机会去晋王府还东西，顾琰自然领情。而且近日烦扰她的那件事，她也想同明晖说道说道。 “你生辰就在下旬，你外祖母那边带了口信说是要过来。” 外祖母？顾琰楞了一下，哦，孙茯苓的母亲。干嘛，要来贿赂她，顺带爆出孙茯苓有孕的事么？到时候，她一个做晚辈的，怎么当着两家的长辈阻拦此事啊。不过，注定她们都要失望了。孙茯苓是不敢假怀孕了。她怎么也没想法子给太夫人带话呢？难道还是没有门路？没事儿，回头太夫人肯定要派人去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自然就知道了。至于她为什么不配合这么好的一个计划，那该她自己解释。 不过太夫人想左右逢源，到时候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给自己许诺补偿或者是等孩子生下来就再把孙茯苓关进去可就行不通了。她真当自己这么好打发？被算计了这么多次，竟还能顾全大局任她如此作为？想得美！她如今可是跟晋王关系匪浅，对顾家也不可或缺，就不信太夫人还敢威逼。这么看来，当晋王的绯闻女友还是蛮有好处的。 待到亲自上门向晋王妃道谢之后，顾琰走到明晖的住处。他正在院中教伍媚防身术，她没有根底，年纪也大了，所以不能从内功学起。所以明晖便费心给她编制了一套近身格斗的动作，全用巧劲不需内力的。 明晖看到顾琰便道：“来得正好，过来给你师姐喂喂招。”说完径直偷懒去了。 顾琰很是乐意，“待我换身衣服。”她来见晋王妃，穿戴得是甚为华美的，一点都不适合打架。 伍媚喘着气道：“正好，我歇会儿。把人当铁人！” “师姐，他对你已经很客气了。” “对了，琉璃已经离开了，她让我代她跟你道声谢。说山高水长，说不得来日还有相会之日。” 顾琰点点头，她很想问问伍媚有什么打算，以伍媚的性子看来，她肯定很快就会离开的。 顾琰换了衣服，给伍媚喂了两刻钟的招，伍媚实在不行了便停了手。 “我居然真的被你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伍媚一脸的沮丧，然后道：“一身汗，我去洗洗。” 顾琰倒是没出汗，她其实都没怎么动。她现在的功夫对付几个不会武的大汉没问题，给伍媚喂招实在是小意思了。伍媚挥手进了她的东厢房吩咐人送洗澡水，顾琰便到第一进找明晖了。 明晖在静室打坐，给伍媚喂招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苦差事，可又不得不为。这丫头说等风声都过去了就要离开，不肯一直托庇于他。 这一点顾琰也猜着了一二，因此进来直接就问道：“明晖，师姐要去哪啊？” “回去。” “回那个鲸帮帮主的金屋去？”顾琰挑眉。 明辉没好气道：“嗯。” “也许，那个汪帮主对她还不错吧。” “可那毕竟是外室，还是正正经经做夫妻来得好些。” 顾琰挠挠头，“这个，师姐是大人了，你又一向管不了她。那现在教她防身术是汪帮主有动手的习惯？” “他敢！” “那他夫人有？” “这我不知道。反正不管怎样，会两手是好的。” 顾琰点头，如果不是她会两手，那天在祠堂不就又吃孙茯苓的亏了么。 “唉，不说她了，说也说不听。你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为什么？你那继母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成？” 顾琰摸摸脸，这么明显啊。 “那倒没有，她现在被判了个无期，她身边那些个高手也救不了她。虽然那两亲家想趁我过生日爆出孙茯苓怀孕，然后就暂时把她从池塘放出来。不过她的小辫子被我，哦，不是被欧允捉住了，她不敢用这个理由出来的。” “什么小辫子啊？” “她和齐王有暧昧，我告诉她，她要是敢假孕出来，我就让人散布消息说这个孩子是齐王的。” 明晖皱眉，“你敢跟齐王对着干？” “我吓唬吓唬她而已，我最多告诉太夫人，可不敢在外头乱散布。反正太夫人知道了就够了。我就不信这样她还能让孙茯苓翻身。” “嗯，这还差不多。你可别胆肥到把自己给搭进去。” “反正她不敢赌的。” “那你在愁什么？” 顾琰吧啦吧啦的把欧允怎么用心良苦的帮助她的事说了。 “我怎么办啊，他这样我一想到他就愧疚不已。” “我看那小子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要不然小霸王一样的人物，怎么到了你面前就温顺成这样了。这小子倒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啊，知道对付什么人得用什么招数。你这样的性子，巧取豪夺肯定是不行的了，就得这样软磨硬泡，慢慢地刻入你心头。也难为他了，那样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性子，居然肯为你折腰示弱。” 顾琰想了想，“原来如此，害我觉都睡不好。” “不过他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够用心的了。” “如你所说，不能轻易放弃作战目标嘛。看来我之前的做法倒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我可不是欲迎还拒啊！” “我知道，可是不管你怎么做，皇上怕是都不会高兴。谁让欧允是他的宝贝疙瘩呢。” 顾琰捧着头，“头痛死了，早知道他第一回跑来的时候我就不搭理他。” “不搭理谁啊？”伍媚换了身衣服走进来，正好听到话音。 明晖道：“来得正好，你师妹遇上感情难题了，你给出个主意。” 伍媚感兴趣的走过来，捧着顾琰的脸看，“哎呀，师叔，这可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了啊。小姑娘，遇上什么麻烦了，跟姐姐说说。在这事上，姐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呢。比师叔这个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的，更是高明多了。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啊。他就知道无量寿佛，爬起来，继续！” 明晖转过头，一副不与小辈计较的模样。 顾琰想着伍媚也算行走红尘多年的人了，说不定真能有什么法子，于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想想，我还记得那个欧公子，他生得可真好，当时我们一群女人都觉得有些汗颜，就是有些冷冰冰的。” 明晖敲敲桌子，“别带歪话题。” 伍媚‘哦’了一声，转向顾琰，“小师妹，他跟你挺般配的啊，听起来也很诚心，而且本事极大。” “我跟他不合适。” “哪不合适啊？你们年岁、品貌都相当。是因为身份么？我记得当时他只是个佰长，配你这个侯府嫡孙女是略低了点。而且你们家老太太一心想把你送个晋王。这是个问题。可是凭良心说，晋王是好，可是他是王爷，如今后院已经很多人了。反倒是那个欧公子，我记得当时他还是个……”伍媚及时把雏儿两个字咽了下去。 顾琰苦笑，“正是身份的问题，不过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他齐大非偶。你不觉得他和晋王有些像么？”如果明晖觉得事情不能对伍媚说，方才就不会让她出主意了。因为这件事不说出欧允的身份，是根本说不清楚的。 伍媚吃了一惊，然后想了想瞪大眼，“他是皇子啊？不会吧，我们姐妹当初还玩笑地说这小公子长成这样，就算是公主看了也肯定动心要招他做驸马了。原来他真的是皇家的人啊，那他干嘛隐姓埋名去军中啊？那多危险！怪不得他那么本事，要抓什么人都抓得来，就连齐王的私事都能查到。”说完皱起眉头，“那可真的是齐大非偶，别说皇家人了，就是普通的权贵富户，那也大多是负心薄幸之辈。没把你勾到手的时候，什么做小伏低压，甜言蜜语啊跟不要钱似的。可是一旦……说不定转背就弃如敝屣。” 她看看顾琰，“不过啊，你毕竟身份也不低，也不至于那么惨。就算新鲜劲儿过去了，至少也能衣食无忧的养在府里。” “所以，我想请师姐出个主意，让他能息了这份心。” “难！人家真是兴头上。而且啊，男人都是贱骨头，得到得太轻易了，往往不珍惜。反而越是有挑战性的女人，他们越上赶着，打都打不走！你被关在相思楼的事他知道么？” “知道。” “这都不在意，那欧公子对你倒是真挺上心的。这样的话，逆着他肯定不行。你越逆着他，他越是势在必得。” “那依师姐说，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你顺着他些。他既然是皇子，想要什么自然就有什么。如果你也没挑战性了，他说不定就放弃了。” 顾琰苦笑，其实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法子。可是，她忽冷忽热的，皇帝肯定会说她戏弄欧允的。她到时候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就是因为欧允的身份，所以她才这么畏首畏尾的。 明晖道：“不成的，皇上很关注这件事，被他知道琰儿很麻烦。” “那皇上喜不喜欢欧公子这样呢？” “肯定不喜欢。媚儿，欧允他不单是皇子，还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皇子封号，但是在他心头，怕是其他儿子都不如这一个得他的心。所以，他肯定不乐见如今的事。只是不想引起欧允反感，所以一直没有插手。” 伍媚听到这里，也大约明白了欧允的身份怕是见不得光。但通常这种私生子才最得老爷子欢心呢。要不然，直接摆出老太爷的权威把这事否了就是。哪里需要顾及儿子的观感啊。这对天家父子倒是整反了，不是儿子怕老子，倒是老子怕儿子了。 “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这事儿真的难办，冷不得热不得，进退维谷。” 明晖道：“叫你吹！还高明呢，还走过桥比人走过的路还多呢。全是废话！” 顾琰摇摇头，“算了，这件事是不好办。师傅，皇上说过什么吗？” “说过，说你那个老子是草包。其他的，我没听到。不过他问起过你小时候在庄子上的事。我想着循序渐进的告诉他要离开，不会祸害他宝贝儿子的事也好。就说了你性喜山林，志在平静安宁的生活。如今种种都是身不由己。” 顾琰思忖，难道秦相生辰那日皇帝真的从她的埙声里听出了她的心声？ .. 正文 105 生辰 明晖送顾琰出门，这是很少见的事。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顾琰问道。 “你对欧允只有朋友之谊，而且我也觉得你俩不合适。所以，你想避开他我可以帮忙。但是有一件事是琰儿你绝对不能做的。”明晖正色道。 “什么事啊？”顾琰心头隐隐有些猜测。 “晋王，无论你曾对晋王有过什么想法，最好都忘掉。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的。”顾琰低下头。她也就是一点萌芽状态的好感嘛，早都已经掐死了。 “嗯，我以后大概在宫中的时候会比较多，你就不要过来了。” 顾琰点头，可是心头还是有点儿委屈。她来十回也不一定能见到晋王一回，就是今天的宝石都是交给明晖转交的。为了不暴露明晖这个居处，从晋王府的暗道过来是最方便不过的了。尤其是如今国师正在寻找明晖的前提下。 “我知道，我马上十二了，再来给晋王妃作伴就要惹闲话了。” 顾琰不舍的看着明晖，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几时了。等她离开了京城，就更难见到他了吧。国师还没有除掉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就是国师被除掉了，他要脱身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和明晖能够遇上，同一段路就很难得了。 “明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顾琰问道。 “什么啊？” “不要装傻啊，我刚都说了我要满十二了。”顾琰把手伸出去摊开。 明晖一巴掌拍下来，拍了一本小册子在她掌心，“这个拿去吧。该教的我也差不多都教你了，很多东西要靠你日后慢慢融会贯通。没事就好好的琢磨一下。” “这个是本来就要给人家的吧。” “是啊，我就等着你开口呢。” “小气！”顾琰皱皱鼻子。 “师妹—”方才被明晖说得不好意思出去的伍媚追了出来，把一个小巧的玉佛递给顾琰，“你不是要过生辰了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请大师傅开过光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拿着！” 顾琰便甜甜的笑了，两手接过，大声道：“谢谢师姐！”一边拿眼去看明晖。 结果明晖真的就是油盐不进了，“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顾琰挥挥手，“师傅、师姐我走了！” 这一次，晋王妃说了要派人给顾琰送生辰礼物，孙家也说了要来，所以她的生辰宴会肯定会办得比往年大。自然，又是太夫人掏腰包。因为茯苓称病，太夫人把所有准备的事都交给了林氏这个侯爷夫人。林氏本身事情也多，于是将一部分事交给了四夫人徐氏具体去监督执行。 顾琅见到徐氏为顾琰的生辰操劳，不由道：“就是大姐姐那也是和梁国公府有了私下的约定以后才办了这么大的生辰宴。” “谁让人家风头正盛呢，这个家里如今谁不得避其锋芒啊。倒是瑾丫头，如今是越来越得太夫人看重了，所享受的种种资源……”竟然比自己嫡出的琅儿还要好。难道，太夫人也要给她寻一个显赫的夫家？这样的好事凭什么轮不到她的琅儿。可是当初顾琰一个外室女，顾瑾靠过去还说得过去，自己的琅儿堂堂嫡女哪里有反倒向她讨好的道理。 顾琅道：“我就不信她还能做名门正室不成。” “可以做继室啊。继室虽然比原配低一头，诰命等级也有所降低。可是毕竟是明媒正娶啊。只要太夫人肯牵线搭桥，瑾丫头未尝不能嫁到高门做继室。” “做继室，哪里去找夫婿不算老，又没有嫡子的高门去嫁啊？”顾琅笑道。 徐氏点头，“这倒是。真要嫁过去了，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还不一定呢，也就是家族联姻而已。”这么一想，心头好过多了。就是嘛，真要是好，大嫂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将机会拱手让人呢。 “是啊，所以母亲费尽心思为女儿寻来的夫家，女儿是感念在心的。”顾琰再本事，进了晋王府也就是个侍妾，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至于顾瑾，顶天了就是嫁一个年岁不轻的贵婿，有一堆继子继女。所以，顾琅觉得没什么好不平的。 “乖女儿，还是你会想。我还担心将来瑾丫头的诰命反而在你之上，你心头不好过呢。也罢，就让她去争咱们四房的面子好了。”不过是稍微对方姨娘好一点嘛，这样就可以把顾瑾牢牢的捏在手心了。她如果真嫁了高门贵婿，到时候得利的也是自己的儿子。 顾琰回到顾府，就发现太夫人脸色不好，“祖母，您不舒服么？琰儿给您瞧瞧。”吕太医家出事后，便没有再定时登门给太夫人诊脉。这件事就落到顾琰身上了。说起来她也当了太夫人三年健康顾问了，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顾琰探过脉道：“祖母，您年岁大了，不能轻易动气。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太夫人摆摆手，“没什么，想起些往事。你回去歇着吧。” “是，祖母放宽心，咱们向前看。气大伤身，盛怒伤肝。” “嗯。” 顾琰边走边想，太夫人被什么人什么事给气着了，看起来气得还不轻。她先去了厨房，重新调整了一下太夫人今天的食谱，然后才回了西厢房。 小兰送上一盏清茶，“姑娘请用茶。” “今儿我出去的时候谁来过东院？” “没有人。”顾琰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晨昏定省的时辰，之后也没有人来过。 那就怪了，没人来过，难道是太夫人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这个就不好打听了。太夫人如果要瞒过众人，肯定不可能很显眼的派个人出去。不会，是派去祠堂通知孙茯苓的人带回的消息把她给气坏的吧。 顾琰想得不错，太夫人的确是派了人去跟茯苓沟通。结果茯苓说她不能装怀孕，因为从前吕太医帮她把过脉说她生顾珲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了。她求了吕太医不要外传，时日久了自己也忘了，这几日才想起来。 既然是吕太医给瞧的，那一旦传开，顾琰就有机会知道是装的。吕太医是很耿正的人，要让他说假话根本不可能。更何况是对他一向很欣赏的晚辈说假话。如今的顾琰可不是昔日刚回顾府的外室女了。一旦她知晓此事，肯定不会干休的。她心头有了怨气，发作要误事，不发作更误事。 太夫人生了大气，什么都安排好了茯苓才出声，还说之前是她忘了。这要再找其他法子放她出来又哪能那么容易。茯苓还威胁太夫人，说不尽快放她出去她就要让顾琰生母的事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不但顾琰会恨她，皇帝知道了更加不得了。她们靖西侯府以继室为原配，得了原配应得的诰命名分。这是犯了大忌讳的。顾家又没有让皇帝倚重的撑门立户的人物，到时候夺了靖西侯府的爵位就是一句话的事。虽然也只能再传一代，但是被夺爵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太夫人还指望靠着顾琰把这个爵位传承得久远一些呢。 在顾琰离开之后，太夫人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琰儿是私下里去见过茯苓的，而且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可是，如果琰儿手里真的有能够拿捏茯苓的把柄，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隐而不宣？自己是想多了。 “让人把消息给孙家传过去了么？” 肖嬷嬷躬身应道：“传过去了，只是那边不怎么信。” 太夫人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难道还是我在中间搞怪不成？孙家人欺人太甚了。她们还说什么了？” “说想亲眼见一见五夫人。太夫人别动气，十二姑娘方才说得对，气大伤身。” 太夫人想了想，和孙家的关系的确不能断。而且，茯苓也必须稳住。至于再想什么办法放她出来，再说吧。 “让人回话，等琰儿生辰宴那日吧。”到时候孙家来了人要去看一眼茯苓也是说得过去的。 “是。” 两刻钟后，小兰悄声告诉顾琰，“肖嬷嬷身边的姐姐叫了一个三等仆妇出去办事。小菊姐的哥哥找了个小乞儿去跟梢。说是人是去了孙老将军府。” 小菊的哥哥小松是直接顾琰帮忙安置在门房处的，这样每月连着外水能有二三两的收入。也省得一家人都望着小菊一个人的月例。顾府的家生子一代一代的繁衍，经过了这么几代，人数实在不少。所以，能轮上正经职事的都是会来事、有关系的。顾琰在东院扎稳根之后便将人安插在了门房，一来让他也学点人情世故，二来也为她打探些消息。 还真是让孙茯苓给气的呀。好吧，既然事情没有起变化，她就安心的等着过生日了。 “小兰，拿绣棚来。” “姑娘要做什么？” “大伯母还四伯母为我过生辰的事张罗，我给她们一人做一个香囊，回头送去也好道个谢。”本来人心头就难免不平衡了，她还是乖巧一点来得好。至少，能堵得住旁人的嘴了。 到了正日子，果然很是热闹。秦菀秦茵姐妹、李芸儿姐弟都早早来了，孙家也来了几个名义上的表姐。顾瑜、顾珂、这些嫁在京城的姐姐能来的也来了，不能来的也送来了礼物。晋王妃遣人送来了她的礼物…… 一时，顾琰实在是风头无二。太夫人对她，也算得上是肯下本钱投资了。席间，太夫人把顾琰叫了去，“你大表姐想去见见你母亲，你看如何？” 孙家大小姐今儿来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但凭祖母安排。”顾琰应道。她肯定不能拦，拦了就太没有规矩了。人坐监的还能探监呢。只是，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孙家姑侄俩会说些什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惜，她一来功夫没到家，二来是今天的主人不能失陪太久。不过，别忘了她有个很主动积极强有力的外援，相思楼事件后，欧允一直都在关注着顾琰身边的情况，这会儿便主动借了人手给她用。说是足以避开顾府的家将，以及孙家带来的高手。 顾琰问七巧娘子有这样的人，那她是不是一直在被监视当中。说这话的时候顾琰很是有一些愤怒。欧允把她的生活完全都打乱了，当然，他帮了她很多，她也领情。可是如果派人监视她就太过分了。 当时七巧娘子颇有些不认同的看着顾琰，一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这人起先不在小爷手里，我们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小爷而不是刺探消息，所以组织里起先并没有轻功如此之高的人。是姑娘出了上回的事，小爷觉得晋王爷也保护不好姑娘，这才开口去要来的。” 跟谁要？那只能是皇帝了。 “那好，我让人带她去。你快回去陪秦家小姑娘她们吧。” “好。”秦菀为首的这些客人是顾琰今日主要作陪的对象。她方才被叫开，是顾瑾顾琅在那边帮忙招待着。就连顾琇还有小侄儿都出面来招待李意欢了。顾瑾近来进步很大，有了几分落落大方的意味。 暑热天闷在屋里自然不好玩，所以顾琰是带了众人在家里的流芳坞划船。这会儿船在湖中心停着，四个负责撑船的婆子小心看着，谨防船上的公子小姐们落水。秦菀似模似样戴了垂着轻纱的竹笠的在船头垂钓，还有李芸儿几个好静倚坐在舱内看水里的白莲花。李意欢和顾琇几个小豆丁 顾琰重新上了船，轻声对秦菀道：“你也真是不怕晒黑。” “唉，我家里来了个宫里的嬷嬷教规矩，我都快憋疯了。好容易趁着你生辰出来松快松快。要不是怕晒黑，我戴什么竹笠啊，还拿纱遮着。这湖上清风徐来，吹着真是舒服。” 顾琰看李芸儿几个也出来了，便让婆子端了几个凳子出来，众人坐下听秦菀将她被一个比容嬷嬷还凶残的老嬷嬷调教的悲惨遭遇。笑两声然后在庆幸一下自家没有请宫里的嬷嬷来调教。 “你们先别乐呵，听说啊，已经有人在问我的成效如何了。只等我学好了，那位老嬷嬷肯定就被谁家的人请去。” 李芸儿笑道：“那可是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老嬷嬷，除了你秦大小姐，谁能随随便便请回去啊。你们家还是把人供奉在家吧。” 顾琰挠挠下巴，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都派出来了啊，看来皇帝是真的很喜欢秦菀。这样就好，她以后抽身应该会容易一些。只是还是得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和欧允打交道，然后继续欠他更多。这让顾琰觉得心有些累。而且，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她还是不能接受被人暗地里监视。 今日，顾珏也来了。本来茯苓称病，按说顾琰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庆生，不过对外都说的这就是孙茯苓的意思，是她坚持要办的。说今年是顾琰过继之后第一次过生辰，让她请些朋友来家里好好玩玩。顾珏同秦菀等人打过招呼，和孙家二小姐坐在一处。这会儿她顾不上和顾琰争什么高下，只焦虑的等着大表姐去见母亲出来。 “没有这个嬷嬷，也会有那个嬷嬷，反正大家的苦日子都要来了。”众人聊天，秦菀便收了鱼竿笑嘻嘻的说道。 在座大多是十二三十三四的小姑娘，一听这话，众人一则是有些害怕被嬷嬷折腾，二则也是有些对未来的期待。所以说着说着大多变得有些羞涩起来。秦菀为什么会被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嬷嬷亲自调教，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 众人觉得，十之**，秦菀是要进宫的。不过，应该不是皇妃，而是皇子妃，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子了。甚至因为这个缘故，有人揣测皇帝会立一位不是众人意料不到的太子，而秦菀就是东宫储妃。朝中上下因此把几个与她年纪相当的皇子都盘算了一番，可惜还是不知道皇帝的心意为何。 “我们呢还不好说，不过今天的寿星却是一定要被这么折腾一番的了。”李芸儿拿手撞撞顾琰的胳膊。 船上响起一阵打趣的笑声，之前晋王妃的礼物送到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顾琰知道，其实晋王妃的礼物就是欧允那天要给她的那只凤头钗。这会儿就戴在她头上呢。当时一个老嬷嬷送来，直接就插在了她头上。 这会儿被人打趣，顾琰也只得和秦菀一起做出仿若无事的样子来。 孙二小姐微微撇嘴，小声对顾珏道：“别担心，实在不行，祖母会进宫去请德妃娘娘出头。德妃要召见姑母的话，谁敢拦着？” －－－－－－题外话－－－－－－ 顾琰的小侄儿叫什么名字，有谁记得么？ 正文 106 劝说 把客人送走，顾琰捶了捶自己的胳膊，然后对顾瑾顾珏道：“今日真是多谢两位妹妹了。#&最快更新,百度搜索到达“” 顾瑾笑着摇头，“应该的。” 顾珏道：“不用客气，我先带两位表姐回去了。”孙家两姐妹今日会留在顾家过夜，名义上是陪陪生病的姑姑。而秦家两姐妹也是要住到三房。 秦菀道：“看你也累了，我们自己过去，不用陪了。”秦茵和顾珉的事还没有公开，她是以三夫人亲侄女的身份留下，而秦菀则是主动要留下陪秦茵的，目的自然是逃避老嬷嬷的折腾。秦相夫人想着怕秦茵害羞，也知道她想去找顾琰玩儿，便同意了。 虎头虎脑的顾钊过来拉着顾琰的裙摆道，“十二姑姑，你答应送我的小人儿呢？” 今日为了哄得小家伙听话，好好招待李意欢，顾琰许诺要送他一对会打架的小人儿。这会儿见没外人了，小家伙便讨要起来。至于顾琇，虽然不敢像他一样出身，却也是眼巴巴的把顾琰给望着。 “好，你跟我走吧。琇琇今天也辛苦了，琰姐姐也有东西送给你。” 顾琰和顾瑾一人牵着个小豆丁回东院。她送给顾钊的是一对扭开机括就会开始对打的小铜人，在李意欢离开的时候也松了他一对一样的。送给顾琇的是一副精致的七巧板。 两个小家伙都是时常从顾琰这里得东西的，当即便趴在一边的小几上玩了起来。顾琰则换了宽松的居家衣服坐在一旁看书。那只凤头钗她取下来看了看，叹口气又插了上去。 “琰姐姐，好看！”顾琇笑眯眯说道。小几上位置不够，她已经把七巧板交给乳母收起来了，位置全疼给顾钊的两个小铜人打架。 顾琰摸摸她的包包头，“等琇琇长大了，头发再多些，你也就可以戴钗了。” 钗是三日前欧允送到晋王府的，晋王妃非常的高兴，“好啊，这回我可省下一笔。” 欧允噗嗤一笑，“说得好像你们王府多穷似的。” 晋王妃笑笑不语，说实在，还真是不富裕。原本晋王每年也有两万两银子的亲王俸禄，还有皇庄、铺子的出产，加起来着实不少了。可是要夺位，光是养死士也是一项不菲的开支了。所以，当这个主母，不容易啊。好在王府侍卫、长史这些是有职衔的，每月自有其俸禄。当然，她最高兴的不是省下一笔置办礼物的银子，而是有了欧允对顾琰的心思，自己便可以放心不少。 还是眼前这个小叔子好啊，就连那许多的暗卫都不需要他掏一个子儿，自有老爷子替他养着。听说他府里每月的花销都是宫里实报实销，名下还有许多非常赚银子的产业，就连梁国公府的海外贸易都占了股份，这些自然是有专人给打理着，不消他操半份心。 晋王妃记得听晋王说起时，她还很诧异的道：“难道父皇还怕他没饭吃，没银子花不成？” “他这种只进不出的花法，家底丰厚着呢，怎么可能没饭吃没银子花。父皇总觉得亏欠了他，一个劲儿的弥补呢。这也是一个表态，只让他过富贵荣华的日子。这样不管是我还是老大，或者其他那些小的，都不会针对他。富贵闲人混吃等死他是不愿意当的，所以有了从军的事。反正他要做什么，父皇都是由着他的性子的。只除了不能离开父皇视线太久。” 晋王妃想到这里笑道：“放心，嫂子一定让人亲手给她戴在头上。”可惜这个小叔子不能帮衬王爷，父皇不会允许他卷进这整件事里的。不然还真是一个好帮手。不过，他能帮忙把顾琰这个威胁去掉就很好了。看着顾琰一日一日的长大，晋王妃实在越来越觉得她是个威胁。有些事情，枕边人是最清楚不过的。 欧允看到晋王妃虽然掩饰着，但依然从心底流露出一丝愉悦，心头便是一沉。其实晋王妃脸上什么都没露，可是对于欧允这种自小在宫中行走，紫檀精舍和御书房都是常客的主，这世上真能瞒过他的人不多。这份愉悦让他确认了晋王对顾琰果然不是那么单纯。他来这趟除了要借由晋王妃的手将凤头金钗给顾琰，试探一下晋王也是目的之一。 小时候晋王真的待他很不错，所以他不希望这份难得的兄弟情会失去。但是，顾琰他是不会让的。晋王想必也是知道，所以从来没有流露过他的意思。这就好，他也不想撕破脸。 只是，顾家那个老太婆搞出来的那些事，现在外头都认为她早早晚晚是要进晋王府的。可恶！可他也知道，这种情况晋王没法出面辟谣。甚至他这样送出金钗，还会加剧这样的流言。可是，不通过这样的途径，死丫头根本不会收下。听到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欧允头一回对老头子生出了一些怨恨。干嘛把他生得不能见人！让他连光明正大的去保护她都做不到，更别提对那些人吼一句‘这事儿跟晋王没关系’了。想要光明正大的去见她就更不行了。 顾琰看着书就睡着了，书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托着小下巴看小铜人打架的两个小家伙听到了都转头去看，就看到小菊朝他们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把一张毯子给顾琰盖到身上。 “琰姑姑睡着了，琇姑姑，我们去老祖宗那里玩吧。” “嗯” 顾钊抱着两个小铜人拉着顾琇跑了出去，门外的下人赶紧跟上。 顾琰这一觉睡得挺沉，还是被秦菀捏着鼻子不能呼吸才醒过来的。 “你可真能睡啊！别睡了，白日睡多了晚上又要走困。” 顾琰揉着眼眶坐起来，因为小道观的事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今天招待客人又有些累，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你来了啊，坐！我这就梳洗一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茵姐姐呢？” “表哥有话找她说，我就过来找你了。” 顾琰想了想，应该是弃文从武的事儿。再过些日子，亲事就要定下来了，他们俩就不方便再见面。自然是要抓住这次见面机会才是。 顾琰很快洗了把脸过来坐下，秦菀正取下她挂在墙上的剑，“我们舞一段剑吧。” “好！” 紫薇树下，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动作一致，似舞蹈似剑术，刚柔并济，让观者看得入神。 太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微微点头。她家琰儿除了出身，一点都不输相府千金。她和众人一样，也有些揣测秦菀的归属。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一位皇子，但是与秦菀年岁相当的皇子有三个，就不知是哪一个了。 顾瑾眼带羡慕的看着，她会跳舞，却不会舞剑，而且舞不出这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姿。有秦姑娘和琰姐姐这样的人在，怕是没人会注意到一旁的她。 “各人有各人的好，瑾丫头你不用钻牛角尖。”太夫人自从决定好好栽培顾瑾，对她也多了几分真心。这会儿见她有些生了心魔便出身开导。这个丫头的确是有她自己出色的地方，好好调教，日后许嫁高门也吃不了亏。 顾瑾反应过来，“是，瑾儿多谢祖母提醒。” 两人没有惊动顾琰和秦菀，顾瑾扶着太夫人离开了西厢的小院子。 等到舞完，秦菀将未开刃的剑丢给随身的丫鬟菖蒲，接过顾府下人递上的热毛巾擦脸，“还是这么过日子畅快些。我真怕……” “怕什么？”顾琰挥手让小菊等人退开些。 “怕进宫。”秦菀的声音低了下去。 进宫？应该不会。看皇帝对欧允的安排，应该是没有打算让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的。她也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护他。那个位置就只有一个，可正儿八经的皇子除开贬为庶子的二皇子也还有七个呢。 “如今这样的调教，我其实已经很受不了了。如果真的要进宫，那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秦菀知道这样的话只有对顾琰说，才能被听懂。和别人讲，人家只会说她矫情。 “可是，我是丞相的长孙女，我的未来甚至都不在祖父的掌握中。我也不能任性！” “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秦菀看定顾琰，“琰儿，你真的认命，要由着顾太夫人把你送给晋王？还是说，你自己其实是情愿的？”可是方才出来之前，她分明看到顾琰取下那只金钗时眼底有一抹无奈。要不，她也不会说这个话了。 “如你所言，我们都不能任心。除非，我不做顾家的女儿了。否则……” 秦菀叹口气，“你说得没错。” 顾琰笑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秦菀了。这年头，能视进宫为畏途的本土人士实在是太少了啊。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像太夫人这样，希望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晚间，秦菀在西厢房吃过晚饭才跟着来接人的顾珉乐悠悠的回去。 顾琰看向顾珉，后者微微皱了下眉，看来同母亲和未来妻子的沟通不太顺畅。不过也难怪，别说是当文官还是当武将了，就是高中生原本读文科的想转去读理科，那阻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啊。就算小家庭解决了，还有大家族，还有外家、岳家，不是一般的麻烦。四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啊！不过这年头，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呢。尤其是面前其实已经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的时候。 顾琰回到屋里，伸手去拿搁在一旁的书，手刚伸过去，就发现书放的位置似乎被人动过了。而且，对方并不怕她知晓。她拿起来一翻，里头多出了一张有字的纸。匆匆一瞥，竟是孙家大小姐孙瑜和孙茯苓的对话记录。 “小菊，你一直在屋里么？” “是啊，姑娘。”小菊应道。 小菊是不会撒谎的，那可能就是她转背的一瞬被人放进去的。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那天七巧娘子说什么来着，‘顾姑娘，没有人在监视你！’是啊，不是监视，是保护嘛。 顾琰展开纸开始看，孙瑜今年十四岁，是孙茯苓最大的侄女。听说同她当年很有几分像。 孙瑜问孙茯苓这次拒绝假孕出去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如果是，为什么。孙茯苓说是她自己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就不用她们管了。还说她有出去的法子，顾家老太婆不敢把她一直关着。 顾琰想了想，大概孙茯苓还在威胁太夫人。孙茯苓病了不能出来待客的事，外人都是今日顾琰生辰才知晓的，不过孙家人早就知道了。但是听说孙老将军很是生气，不准孙老夫人和三个儿媳过来探望，说她造了孽就该受着。 呃，这些也是七巧娘子告诉顾琰的。这么说起来孙老将军还算是孙家比较明理的人。不过，这也是暂时的，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大公无私的。等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软化。不然，孙茯苓也不会被纵成今日的模样。 然后，便有了这一次孙瑜借着给顾琰过生辰的名义上门传话。顾琰继续往下看，下头还有批注，孙瑜对孙茯苓虽然恭敬，但是眼底藏着一抹不认同。这、这位轻功高手观察力蛮强的嘛。 顾琰试着站在孙瑜的位置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嗯，如果她有一个孙茯苓这样的姑姑，当初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顾询，然后婚后过得很是不顺，让祖父祖母还有自己父亲跟两个叔叔心里一直不好过。还弄出这么多事来，要让娘家人收拾烂摊子。甚至她的行为还可能让整个孙家的声誉都受到很大影响。她也不可能发自心底的尊重这个姑姑。 从孙瑜的角度来说，她如果和孙茯苓未嫁前的性格很像，她不可能是因为嫉恶如仇，只能是觉得她姑姑手段太低端。很多事情做就做了，结果还被人捉住把柄，害得她都有可能因此找不到好夫婿。估摸这也是孙家大夫人从小给女儿灌输的。孙老夫人孙老将军，孙家三个儿子可能回无条件的接受孙茯苓的任性，但是她的嫂子不会，侄儿侄女也不会。 顾琰将看过的纸在烛火上烧掉。 小菊担忧的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我送秦菀出去，你转身的时候。没有恶意，是欧公子的人。”这个欧允，她那次说了她的事情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就无所不为的掺和进她要做的事情里来。事事处处提供周到的帮助，让她无法拒绝。 欠就欠吧，反正债多了不愁！等她离开了，有不乐意她在他身边的皇帝暗中插手，他是找不到她的。 次日，顾琰去松竹园找秦菀，结果看到秦茵愁眉苦脸的站在庭院里，秦菀也在旁边皱眉。 “出什么事了啊？”顾琰忙问道。 秦菀叹口气，“姑姑在责打表哥，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顾琰竖起耳朵，听到屋子里果然有木棍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她挠挠头，看来三伯母是气大发了。当初过继这个儿子就是因为他是顾家子弟里最会读书的。这些年虽然资质不算上佳，但是一直很听话也很努力，总算亡夫也算得上后继有人了。她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啊。现在来告诉她，他不想考科举，他想考武举。 击打的声音又响了四五声，秦茵听不下去了，“琰儿，姑姑一向喜欢你，你进去劝劝吧。还有菀妹妹，你……”秦茵哀求的看着两人。她如今如果只是表妹，反而还要说话一些。如果是已经正式定亲了，也能出面。可如今这样，反倒不好求情。而且父母会怎么想她也是丝毫把握都没有。 顾琰和秦菀一前一后的跑过去拍门，“三伯母|姑姑，快住手啊，会打死人的！”其实二人都清楚，以顾珉练了十几年功的身子，三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恐怕把自己打累了也不可能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更别说打死了。两人对视一眼，转过头去手上不停的拍被闩起来的门，“开门啊，三伯母|姑姑！” “要不要找人来把门撞开？”秦茵紧张的问。 顾琰摇头，“不行，那样就会张扬开，祖母都会被惊动。”目前事情还在三房的范围内，这里头的人都是三伯母从娘家带来的人。而且太夫人从前也不曾在松竹园安插过人。她再有掌控欲也不至于让人监视自闭于此没有特殊情况足不出户的寡媳。 “听，没声了，我就估着姑姑再打不了几下就得停手。”秦菀小声道。 “其实打打儿子，也算是在活动筋骨。我早就劝三伯母多活动了。整日只是看书侍弄花草自己和自己下棋怎么行呢。”顾琰小声道，这话可不能让未来四嫂听到。 秦菀和她对视一眼，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眼底带着笑意。 里头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收了笑意换上担心，“三伯母}姑姑” 秦氏还有些喘气，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就走开了。 秦茵道：“琰儿，听说你懂医术。”听说还是跟赫赫有名的吕太医学的。让琰儿去瞧，就不必再另请大夫惊动人了。 顾琰点头，然后迈步进去，其实有什么好看的啊。三伯母再气又不会照着要害地方打，肯定是捡了肉厚实的地方下手。顾珉练武受过的伤比这不知严重到哪去了。不过，既然未来四嫂有命，当人小姑子的自然要尽力。 顾珉腰背挺直跪在屋子中间，顾琰走过去蹲下，“四哥，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 “用的，茵姐姐担心。”顾琰认真搭了脉，果然什么事都没有。三伯母其实就是给四哥拍了拍灰尘，她站了起来，“茵姐姐，四哥他什么事都没有。三伯母那点力气都不太打得痛人的。” 秦茵疑惑的看顾珉一样，的确没冲他身上看出什么痛苦来。 “姐，我先前就说了，不会有事的，你还不信。连晋王殿下都说表哥的功夫很不错的。” 秦茵看着顾珉，“表哥，你真的要弃文从武？”她们秦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父母能同意他们的婚事也是因为顾珉的书读得不错，今科考中举人很有希望。她在上京的路上就知道了会嫁给表哥，给姑姑做儿媳妇。看到俊逸体贴的表哥，她自己心里也很满意。心头已经将他当未来的夫婿看待了。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么他只是要考武举难道就要改变初衷么。 顾珉听她语意比昨日有了松动，赶紧道：“不是弃文从武，是文武皆修。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读书明理，也没有弃了的理由啊。”他只是不想走小时候生父给他指定的道路，想遵从自己的心意而已。 秦茵点点头，“我与你同进退便是了。” 顾珉眼底露出喜色，“茵儿，多谢你！” 顾琰和秦菀识趣的退了出去，秦菀小声道：“我觉得他们挺好的。” “嗯。”也许，这么下去，秦茵和四哥不会只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吧。这样的确是很好。 “可惜你我，都没有这样的福气。”秦菀叹道。 “我们去看看三伯母吧。” “嗯。” 三夫人本来是去了书房，看到满屋子的书心烦，干脆去了花房。这会儿正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三伯母” “姑姑” 秦氏看定顾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两兄妹时常在一处嘀嘀咕咕的。很多时候她并不过问，可是他们兄妹感情好彼此扶持却是心知肚明的。 顾琰点点头，“嗯。” “哼！” 虽然秦菀和秦氏是血亲，但是见面机会不如顾琰多，于是便让顾琰主导，她在旁边敲边鼓。 顾琰看着三夫人，“三伯母，你平日里看书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到很快乐？我就是这样，虽然一开始我做出好学的样子是为了讨好祖母在家里立足稳当，可是到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可是四哥他虽然一直很努力的读书，但是他并不是真心想走科举的路。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的人就替他做了这个决定而已。”也是因为军中资源是现成的，而文官的人脉毕竟隔了一层。所以，最好的资源自然给嫡子。 “我也不是非要他做官不可，我只是希望他能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您是不会逼他去当官，可是这个家里有人会啊。大伯父，祖母，还有族中那些长辈。做不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却要一辈子去做不喜欢的事，这是很难受的。晋王麾下走得近的王守信将军很欣赏四哥在排兵布阵上的天赋，而且四哥自己也希望去做那些事。” “小的时候怎么不说？” “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呢。小时候他也没机会接触。大伯父定下了让他习文，就连家里的练武场都不让他靠近。要不是机缘巧合在外头拜了师傅，他哪能学得一身武艺呢。” 秦氏从前不但不反对反而很支持顾珉偷偷学武，给他制造了不少方便。因为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她常想如果当初三爷也跟侯爷一样习武，是不是就不至于那么年轻就走了。 “是啊，姑姑，没有选择的要去过不喜欢的日子，真的很痛苦。”秦菀说道。 三夫人看她一眼，又看看顾琰，这两个都是好姑娘，好孩子，可是都要代表家族去联姻。 “其实，家族联姻也不是就不能过得好。” “像您和姑父这样琴瑟和谐的有几对？” 三夫人没话说了，别说盲婚哑嫁了，就是青梅竹马最后成为怨偶的还少了么。 “三伯母，其实您希望有人继承三伯父的衣钵很简单啊。” 秦氏挑眉，“难道你要我再去过继一个儿子？这说得过去么。谁家的儿子肯无缘无故给人。又不是嫡长子，根本继承不了多少家业的。” “不是，您可以好好儿的培养孙子啊。” “孙子？” “是啊，等茵姐姐过了门，说不定三年抱俩，到时候就有得您忙咯。您想想，他们多给您生几个孙子，你挑一个最出色的好好的教，从娃娃抓起，十几年后不就是三伯父的衣钵传人了么。您想想，一个聪明可爱的孙子，既是顾家的血脉，又是秦家的血脉，管您叫祖母呢。您把他从小带大，不比半路再抱养一个小儿子强啊。您还不到三十五，再养大个孙子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不只一个出色的孙子，您还可以多培养几个开枝散叶。” 秦氏有些意动，顾琰便打住了。有些事情得靠三伯母自己想明白，自己说多了也不好。 走出花房，秦菀玩笑道：“琰儿，你太能说服人了。这世上还有谁你说服不了么？” “当然有。有些人是根本不接受拒绝不听人劝告的。”她要是说一通能把欧允给说退就好了。 “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啊。” “不就是我祖母咯。” 秦菀点点头，“嗯，听说，你们家老太太是以刚强、固执闻名的。不过，我祖父说顾家也亏得有她。” .. 正文 107 期限 秦家姐妹和孙家姐妹相继离去，太夫人让顾琰不用去女学上课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在西厢自己看书，有问题再去问。她如今的主要课业变成了学下厨。 将来不管是嫁谁，女孩子学些厨艺总是没错的。什么男人不希望吃到妻子亲自下厨做的菜啊。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是从古至今的要求。当然，除了自己会下厨，还要学习做类似行政总厨的活儿，也就是制定菜单、开发新品，控制厨房成本、对厨房人员进行日常管理等等。 太夫人寻了大厨房，也就是大伯父招待外客的厨房的主厨杨婆子来教顾琰。这段时间杨婆子的位置暂时由她带的徒弟代替。这人会做一百零八道大小菜色，四十九种点心，掌管大厨房一向很有一套。太夫人还让顾琰给她端了一盏茶，又亲自给她封了个厚厚的红包。另外顾珏和顾瑾也一同学习，当然，主要的学生是顾琰，教学以她的进度为准。理由嘛，顾琰最大，以后两个小的还有机会的。 顾珏撇嘴，三个人相差在半岁以内，分明就是偏心。不过，她这会儿也知道了，要不是沾顾琰的光，她是不能跟着杨婆子学的。顶多让她跟着五房小厨房的厨娘学习。她记得当日顾珂学厨艺都是长房小厨房的厨娘教的，哪有把大厨房独当一面的杨婆子调到后宅的。不过，这一个多月，母亲不在，父亲靠不住，再有孙嬷嬷一再提醒遇事多忍耐，顾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高兴就会表现出来的小姑娘了。 太夫人道：“我一共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杨婆子离开大厨房三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了。” “是。”顾琰心道，要不要再向领导表表决心：保证完成任务！太夫人让她把杨婆子的看家本事都学到手。 太夫人又道：“这三个月学的，不一定日后都能用上，但我顾家的女儿，不能书到用时方恨少。” “是。”技多不压身，这个顾琰是赞同的。 “好，都去吧。” 学习的场地就在东院小厨房，顾琰顾瑾占着主场优势，不用像顾珏一样每日早早起床过来，要知道从五房走到东院要走小两刻钟的样子。顾琰一直对厨艺很有兴趣，从前繁重的学习中都要抽了空闲跟着马婶子学两手的。所以这会儿她心头是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站在旁边看人行云流水打造艺术品一样的做菜是很有美感的，可是要自己一点一点变成那个水准，就着实有些辛苦了。 杨婆子是个严师，第一天三人就累趴下了。到最后还能坚持的也就是顾琰了，托扎过马步练过刀法手腕有力的福。她当然练的不是切菜的刀法，但是一法通万法皆通嘛。 杨婆子点了点头，太夫人开始说三个月，她还真是有些担心。看琰姑娘这个进度，应该没问题。要不然，三位姑娘都学不出来，还真是有些砸她的招牌。她不是顾府的家生子，也没有卖身，属于外聘人员。但是她有能力，顾府给的月例就高，于是便一年一年的留了下来。要是让她教别人嘛，她是不肯的。教三位姑娘，又不可能抢她的饭碗，以后还能给她造口碑，她自然会卖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琰原本准备的学习团队就没能上场。她本来是让小兰和小菊轮着在旁边记笔记，马婶子虽然不识字但是她擅厨艺，可以作为补充。结果杨婆子直接把人全赶走，就是几个打下手的原来厨房的人手也是做完洗菜择菜的琐事就得出去，唯一能留下的就是烧火婆子。她要是有偷师潜力也不用烧一辈子的火了。 顾珏自然也带了帮手，看着人被赶走，本想发火，结果看顾琰顺从她便也忍下了。孙嬷嬷说的，她在东院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看顾琰怎么做。至于顾瑾，她一向是跟着顾琰的。杨婆子也很满意这三位姑娘的识趣。要是不听招呼，她就只有把大红包退给太夫人了。这事儿难度本来就大，她在大厨房一个月明里暗里收入颇丰，要不是太夫人亲自开口，实在不必来这一趟的。 顾瑾和顾珏到后来都坐到一旁的小马扎上歇气，看顾琰一个人足不点地的忙活。厨房的事，也是体力活啊。 顾琰朝顾瑾扬扬下巴，示意她拿起旁边准备的纸笔做记录。顾瑾点点头，拿起来开始记录杨婆子说的话。顾珏想了想，“我也来帮忙。”她本来是看顾琰还行，咬牙都想撑着的。可是，实在是平日里身娇肉贵，撑不下来，在顾瑾坐下歇气后不久便也坐下了。而且坐下就再站不起来。 顾琰这会儿在做炒饭，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反反复复炒了十八份杨婆子才点头。手差点没残了，火候的掌握，油盐的分寸，翻炒的时间才全部过关。 “好，上午就到这里吧。” 顾琰这会儿也实在不行了，坐到顾瑾身边也是半天都不肯动弹一下。 小厨房的下人进来，麻利的收拾，然后给东院的大小四个主子做饭，杨婆子要单设一席。 小厨房的人对杨婆子超然的待遇多少是有些不服的，她也知道，所以这第一天她便亲自下厨给太夫人和顾琰三人做了一席。是真正的多快好省高质量的宴席，顾琰看得心折，怪不得顾府要出高价聘请这个杨婆子了，的确值这个价。当然，小厨房的人也不得不服了。马婶子和另几个厨娘还去尝了尝杨婆子各个菜故意多出的那些部分，这下全都没话说了。 中午太夫人和三个孙女一起用饭，看到三人都是一脸的疲惫不由笑了笑，“万事开头难，也别累着了，吃饭吃饭！反正家里又不指望你们能成大厨，多少懂一些就成。” 顾琰今日虽然是累了一上午，甚至做错了还被呵斥，却是满心欢喜。以后她不但可以做摇铃的游医，还可以做炒饭西施啊，生计是不用发愁了。更不要说还有三个月，能学到的肯定更多。不过今天的炒饭杨婆子也说了根据食材的不同，火候、力度等等都要相应做改变，她不可能每一样都教，要靠自己摸索了。而且教炒饭也不是她的目的，就是要看一下她们对火候、力度、调味等的掌握，下午要学的就是别的了。 当然，唯一过关的就是顾琰了，另外那两个体力不过关。所以杨婆子决定另教她们些能撑场面的手艺。毕竟也是顶着她徒弟的名头，不能完全拿不出手。但是对她们就没有那么严的要求了。其实，杨婆子的本事学些皮毛对她们将来也足够用了。不过是太夫人精益求精，什么都希望顾琰能做到尽善尽美又要表示自己不偏心，苦了她们两个陪读。 其实，即便太夫人想送顾琰去晋王身边，也没有必要非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可是，她一直以来展现了这样的潜力，家里又有资源，所以太夫人也就卯足了劲儿把她往全能选手的方向培养了。而顾琰也的确是配合，只是如果太夫人知道她心头想的是抛头露面的炒饭西施，非得气得中风不可。 欧允收到顾琰不上针线课了的消息，不由得蹙眉，那以后怎么传递消息。说起来，这门课也是全能选手顾琰的短板了。她刺绣虽然还过得去，能拿到良的分数，但是跟她其他的各项课目，或者说跟顾瑾比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皇帝把他叫到了紫檀精舍，他边往里走边想着要怎么把断了的联系接上。忽然就见到前方顾琰的身影一闪而过。人怎么到紫檀精舍来了，难道是老头子弄来的？欧允脚下加快追了过去。 刘方在旁边笑着摇摇头，自行去见皇帝。 “人呢？”他是他老子，找他吃顿饭还得预约。 “路上看到人，追过去了。” “德行！” 刘方笑笑不说话。 一会儿欧允就过来了，他没找到人。 “刘方——”欧允叫了一声，然后看老头子的脸垮着，便住了嘴，“爹，你找我啊。” 听到这声‘爹’，皇帝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叫刘方什么事儿啊？” “没、没啥。就问问他，你在哪屋呢。”皇帝每日打坐、休息都不是在固定的房间。这紫檀精舍二十七间寝房呢。 皇帝嗤笑一声，“是想问那姑娘在哪吧。” 欧允嘿嘿笑着蹭过去，心头却在想老头子把人弄进宫来是什么个意思。如果是给他，他要不要顺水推舟就收下了呢？ “刘方，把人叫来。” 人来了，却不是顾琰，可是真的好像。起码有七八分像，背影也像，就是要高一点儿，方才没注意到。再看脸，比顾琰应该大两三岁。死丫头长得高，所以方才拿一点身高差距被欧允给忽视了。他方才还有些患得患失，如果老头子真的直接出手把人弄来，不收那太矫情，他明明就想要的不得了。收吧，死丫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背了老头子搞不好就敢踹他。结果不是本尊，他心头涌起一股失望。于是没好气的道：“你先下去！” 那姑娘看皇帝在旁边，他直接就发号施令，皇帝也并无不悦的神色，而且刘总管也没有呵斥，便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什么意思啊，耍着人好玩呢？”欧允不满的道，把他吊了半天结果只是个长得像的。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何其多啊，可也只是形似并不神似。 “看不入眼啊，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的么。”皇帝淡笑道。 欧允瞥嘴。 “要不，这宫里你看得上哪个，就带回去。” “不要。” 皇帝挑眉，“不要，那是谁每天跟精力不完一样在校场跟人打架。” “你不是让我少年戒之在色么。” “那也没让你憋着啊，看憋出个好歹来。方才那个，看着也有七八分的相似，不如就凑合了。” 欧允想了想，“还是不用了。” “看你那点出息，你还怕她知道了是怎的？” 紫檀精舍里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欧允老实的说道：“我会心虚。” “出息！”皇帝对顾琰又多了几分不喜，不能容人！顾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姑娘来。就这样的，顾家太夫人还指着她飞上枝头啊。 “允儿，她到底是哪里入了你的眼？” “她跟我娘一样好。”欧允振振有词的答道。 “放屁！她能跟你娘比？你娘什么样子你记得？”皇帝火了，居然说了句粗话。 “我娘什么样子不都是你告诉我的么，我觉得就是她那个样子啊。” 皇帝赏了他一个暴栗，懒得和他说了。典型的情人眼底出西施！有可比性么？那小丫头骨子里野成那样，表里不一的，怎么跟他的卿卿去比，皇帝气了个够呛。 “那以后呢？你难道还守着她一个了不成？” “这个，没想过。不过现在是看别的女人都跟尘土一样了。对了，秦家那个丫头，别耽误人家了。你不愿意指给孙小丁，那就让秦家自个挑女婿好了。”影子说秦家丫头跟死丫头关系非常好，这绝对不是给他加分的事儿啊。 皇帝哼了一声问起孙小丁来，“他怎么会跟齐王吵起来的？” “我哪知道。” “祸水！” 欧允张了张嘴，想为顾琰辩白几句。难道无辜受害的她也要为那舅甥俩吵架负责任？老头子近来有些不讲理的趋向啊。可是想想自己越说怕是对她越不利。而且，说多了不得把相思楼的事扯出来啊。 这件事他们几兄弟算是有志一同的都对外封了口。之于齐王，那是他理亏，也不希望他跟孙茯苓那个恶毒女人的关系在老头子面前曝光。至于自己和晋王，自然是要维护死丫头的声誉。也是老头子答应了他不插手，不然，什么都别想瞒住。至于孙小丁为啥跟齐王吵起来，肯定也是为了这桩事。就让老头子误会是齐王让孙小丁放弃，后者不服以致还嘴好了。 刘方过来问欧允晚上想吃什么，他随口应道：“炒饭。”今天中午有人顺了一份给他，当然是借给顾琰的影子了，也就是在顾琰书里卡了一张纸的那位轻功高手。虽然稍微凉了些，但是口味绝佳。 “什么？”刘方没听明白。 “随便弄什么都好，反正什么都比军营里的好吃。”其实欧允的府里也是有御厨的，只是他如今难得回一次府而已。不过今晚的御膳吃着居然没有中午那份炒饭好吃，嗯，甚至比不上那年除夕吃的那个烤红薯。他后来也让人烤过红薯给他吃，可是怎么都吃不到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 后来那个宫女欧允就没再见过了，不晓得是送出宫去了还是搁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皇帝所为自然不是一时兴起，可是试探的结果让他非常的不满。这算什么，竟是完全被拿捏住了。 隔日，明晖被召去，皇帝问他：“既然那丫头身在侯府心系草泽，为什么还要顺着她祖母的意思度日？” “回皇上，她在顾家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皇帝看了明晖两眼，“要多久？” “快则一年半载，最多不过两年。” “好，给她一年的时间，朕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这一年，不能让允儿再这么耗下去，如今看着，竟有几分种下情根的模样了。他不是还想去战场么，让他再去一年。省得成天惦着靖西侯府的事儿。反正镇西将军那里还有不少人在惦记着鬼面小将。每次有人上京都要在兵部问上几句。 欧允因为面相太过俊美，上战场都是戴了一幅鬼脸面具，再加上他作战勇敢杀敌不手软，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么一个称号。传到皇帝耳朵里不过一哂而已，晋王齐王等人也凑趣说什么鬼面小将，分明就应该是兰陵王。 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是暗卫环伺，而且有镇西将军暗中关注，那些危险得不得了的事也轮不到他，倒是露脸的活儿一次都不落。既然他精力过剩，那就让他去吧，在京城就难免卷进那些事情里。只是，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实在是不想让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对顾琰又是一阵不喜。可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肯定不行，那样的女子既不宜家又不宜室，根本不配他的允儿。允儿一心喜欢她，她还那么不识好歹。更何况，这中间还牵扯进去一个晋王，一个孙小丁。 孙小丁也就罢了，可是晋王是储君的备选人之一。如果他和允儿因为一个女子有了龃龉，那日后怕是会酿成祸事。原本这个女子，小小年纪就勾起了他三个得意后辈的心思，他是不会留的。不过，既然明晖苦求，她又要离开京城隐于市井，便放她一马吧。 如果自己再继续多造杀孽，还让允儿伤心的话，怕是以后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寻不到卿卿了。允儿说得没错，光从某些方面看，她其实和卿卿是有几分像的。只不过，也不知怎么就长成了如今的性子。 正文 108 惩罚 顾琰学了半个月的厨艺，略有小成。想看最新文字无弹窗章节?快来阅读网吧,记住地址.!这期间，她的成品都一天不落的进了欧允的肚子。这天，太夫人说要给她们三姐妹放一天假，说她们这半个月也累坏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进入八月，成日家在厨房忙活的确不是个滋味儿。也不知道太夫人怎么想的，让她们夏练三伏。这天顾琰便着人搬了躺椅到桂花树下的树荫里午睡，这里凉风习习，很是舒服。 “姑娘”小菊轻轻推了推顾琰。 “什么？” “有个人自称是欧公子手下，让把这个交给你。”小菊用袖口挡着塞给顾琰一个纸团。 呃，很熟悉的字体，应该又是那个人的手笔。原来，德妃要派太医来给孙茯苓诊脉啊。是要在祠堂里进行么？还是为了德妃面上好看，把人搬回五房？说起来，孙茯苓已经坐监两个月了。那么个小房间，她快要憋疯了吧。 且等等看太夫人的表态，或者她又需要狐假虎威一下，把晋王搬出来镇场子？说来好笑，她和晋王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每每能借他的势。孙茯苓和齐王明明有一腿，却得捂着藏着不敢让人知道。 顾琰捏捏鼻梁，前些日子明晖暗中来了一趟，告诉她皇帝要她一年内结束在顾府的事。然后，从此消失！ 有难度啊！可是，金口玉言既出，就没得商量的余地。再难也得勉力为之！ “小菊，让人把树上最好的桂花折了。咱们给三伯母拿去，她做的桂花酿可是一绝。”走之前应该还能喝到一次的。 “是。”小菊想了想道：“姑娘，好奇怪，我居然想不起来方才给我纸条的人的模样，感觉很模糊。” “你就是能一眼认出来，他下次也可以换一张脸。”暗卫中的精英，这些还不是小意思。 顾琰到了三房，陪着秦氏侍弄花草，一刻钟后，顾珉便过来了。 对于顾珉想走武将道路的事，秦氏还没有完全想通。实在是因为在顾家也听说了不少武将牺牲的事了。眼见他们兄妹有事要商量，秦氏道：“你们两个，什么事情都要记得适可而止啊。” “嗯，三伯母放心。”顾琰乖巧答道。 秦氏转身出去，把花房的空间留给他们。 “什么事儿？” “德妃要派人到府上给孙茯苓诊脉，诊了说不得就有不得不把她挪出祠堂的事发生。”就算太夫人硬气，仗着孙家早已知情，这次不把孙茯苓挪出来，可诊脉过后冒出些稀奇古怪的病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人挪出来了。他们顾家总不能趁机置人于死地吧。太医肯定会说呆在祠堂那样的地方，孙茯苓会短命之类。 甚至秦家，可能孙家都已经私下沟通好了，到时候不会站出来反对。毕竟，孙茯苓主要对付的是她顾琰，而且三伯母并没有实质的伤害。有一定的利益，她跟秦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外人自然可以被牺牲。 “那就不让她出来。把她做的那些事公诸于众，我看她怎么有脸出来。现在外头正在猜测她怎么一病就是两个月呢。” “四哥，别露了痕迹哦。”虽然对方可以猜到，但是猜到跟有证据是不一样的。 “放心。办这点儿事还不在话下。”好歹他顾珉也在晋王麾下做了两三年的事儿了。于是当天，在高门贵妇中就偷偷流传开了孙茯苓数次恶毒的算计顾琰，甚至连累妯娌，因此被顾家执行了家法关在了祠堂里的消息。那三件事更是在绘声绘色的流传中被变形、夸大。 孙家人气坏了，可是流言这种东西，尤其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说，只是各家贵妇背后议论几句，如何去查。 孙家后宅正房，孙老夫人虎着脸，她好容易才说动老头子，放她进宫请德妃出面相帮。娘娘也答应了派太医去顾府，到时候再好好操作一番，又有亲家相帮，要把茯苓放出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谁知道，太医还没有过府，就出了这样的事。 “母亲，您看是不是秦家……”孙家大夫人道。 “不会，娘娘出面说和，咱们家也下了血本，秦家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而且还是以这么极端的方式。再没有别人，一定是顾琰那个丫头，还有顾家三房那个小子。”孙大夫人恨声道。她的茯苓就是被这两个小混蛋弄到祠堂关起来的。 孙家二夫人道：“那两个毛孩子真是太不把我们孙家放在眼底了。”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有晋王嘛。” 她们自然是怪茯苓的，但是更恨把事情透露出来的顾珉顾琰。尤其三个儿媳都有适龄婚嫁的儿女。这样的消息一出来，不是把她们往绝路上逼么。 消息传开，甚至宫里的德妃也受了何皇后一顿训斥，说她们孙家教女无方。太医自然是不会再派了。 太夫人因此也把顾琰和顾珉找了去，“给我跪下！你们两个不要和我装傻，是不是你们做的？” 顾珉和顾琰便跪了下去，顾琰道：“祖母，是我做的没错，我不该么？” 太夫人说不出个不该来，可是也不能说他们该。 “琰儿，我以为你明白的。顾家好，才有你长长久久的好。”太夫人厉声道。 “祖母，那也得琰儿有命享受才行。她连把我关进相思楼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再让她出来，我真的能够安安生生的活得长长久久？可是我把她送进祠堂的。一只要吃人的狼，绝不能把她给放出来了。” 如今，孙茯苓做过的事大白于世，她这辈子也别想正大光明的走出祠堂。至于太夫人想左右逢源，那更是不可能的。出了这件事，孙家自然会视顾家为仇寇。这才是让太夫人最气的事。 她龙头拐杖在地上一顿，“你们做这件事为什么事先都不来跟我、跟你们大伯父商量？一次二次就这样先斩后奏。当真是翅膀硬了？什么事情不可以从长计议，为什么要急于这一时。你该知道你对顾家的意义，既然如此我怎么会任你再受她坑害？” 从长计议，她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而且她为什么要从长计议。凭什么就要求她受了委屈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她这几年但凡是有一点闪失，现在也是坟头草青青了。之前太夫人也说过会护着她啊，可是实际上呢，如果不是师姐及时报讯，晋王和明晖立即出手救人，她今天是什么下场？顾家就只会对外宣布她夭折而已。 可是，此时不能和太夫人呛声，顾琰拉住要出声顶罪的顾珉，“祖母，琰儿是不愿意见到祖母为难。如果让德妃派的太医到了顾府，到时候捏造一些这样那样的病，要求把人从祠堂挪出来，祖母岂不是左右为难么。” 太夫人一惊，她才刚得到孙家送的消息，顾琰居然已经知道了。 “你别偷换概念。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先斩后奏，不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琰这下不出声了，她出声就不会是好话了。难道实话实说她信不过太夫人啊。 太夫人大概也知道，于是调转了枪口对着顾珉，“还有你，身为兄长，不说劝阻，还帮着她隐瞒长辈做下这些给家族带来危机的祸事。” 顾珉道：“祖母，请恕孙儿不能认同您的话。和孙家交恶怎么能说是危害家族呢。孙家和顾家立场不同，和他们分道扬镳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太夫人看着顾珉，半晌道：“这话是谁说的？” “是孙儿的想法。” “你大胆！”太夫人话说得大声，可是心头也不由揣测是不是晋王有过这样的暗示，所以眼前这俩人才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全抖了出来，为的就是和齐王一系斩断联系。他们知道什么，太子一天不立，就不能过早的表明态度。当然，也不能太晚。太晚了的投靠就不受重视了。所以，她放任了他们去接近晋王。而另一面和齐王一系的关系她也想维持着。 “母亲，儿子倒是觉得珉儿说得其实也没错。咱们这样往深了说都有脚踏两条船的嫌疑了。”坐在一旁的靖西侯顾诚道。 “现在满朝上下，除了已经绑在了晋王或者齐王战车上的那些家族，譬如说两位王妃的娘家，两位王爷的外家，谁不是想左右逢源的？晋王妃是秦家外孙女，秦家都不表态，我们急着表什么态？更何况我们并没有真的涉足权势之争，只是晚辈的交往而已。”而且，这面前跪着的两个，都是顾家未来的期望，琰儿不用说了，珉儿一旦中举，再考中进士，就可以续上因为老三突然撒手人寰造成的顾家在文官一脉上的青黄不接。他外家岳家都是秦家，门生满朝的秦相自然不会把他当外人看。 可是，正因为他们对家族重要，所以更不能纵了他们自作主张先斩后奏的作派。 “你们给我跪到庭院里去。” “是！” 顾琰和顾珉便跪到了中庭。这会儿天上的太阳不小，几乎一跪下几颗汗珠就一起往下滴了。 太夫人平日根本不舍得让顾琰有丁点晒黑的危险，更不要说这样的天气把她赶出去跪着了。半个时辰后，肖嬷嬷求情，也被太夫人以‘她的身体好着呢’打发了下去。 顾琰自从到了东院，一直是太夫人跟前的宠儿，别说被罚跪，就是责骂都非常少。用太夫人的话说，那也得找得到由头来骂她才行啊。可见太夫人对她有多么的满意了。所以，她被罚跪，着实成了东院一景。 不过，有鉴于不久之前五夫人孙茯苓被在同一个地方罚跪过，所以这回视觉冲击就没有那么大了。但是还是让人很是吃惊。 顾瑾跑过来，“十二姐姐，四哥，你们怎么了？”一边犹豫着要不要陪跪。今天有人通知她厨艺课不用上了，她还正纳闷呢。过来一看才发现顾琰和顾珉在这里跪着。 顾琰摆手，“没你的事，别往刀口上撞。我和四哥闯大祸了，你回屋里呆着。这不是有难同当的时候。” 顾珉也道：“回去吧，瑾儿，别让祖母迁怒于你。” “可是……” “快回去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人来叫你的。”顾琰道。 顾瑾这才点了点头，慢慢的出去，边走还边回头，结果在门口被冲进来的顾珏一撞，差点被撞倒。 “十四妹，你做什么啊？”顾瑾在丫鬟扶持下稳住身子。可是顾珏已经朝着顾琰的方向冲过去了。落后她一步的顾珲道：“十三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这是怎么了？在祖母的院子里这个样子不好。” 说话的功夫，顾珏已经冲到了顾琰面前，“顾琰，我娘是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可是她也将你记在了名下记为嫡女，而且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为什么还要将事情宣扬出去？你太过分了！” “合着一次又一次的要置人于死地的人不过分，我这个受害者倒是过分了？还有啊，顾珏，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里是东院，是祖母的院子，我与四哥还跪着呢。你这么冲过来大喇喇地站在我们面前，你受得住我们的跪？” 顾珏无奈退到一旁，“顾琰，你好毒的心肠，非得要我娘身败名裂，要我嫁不出去你才甘心？” 顾珉道：“十三妹，要是五婶得逞了，琰儿和我娘就命都没了。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凭什么我们就该吃亏，凭你嗓门大啊？” 顾珏看一眼过来的顾珲，他才八岁根本无法给自己撑腰。而父亲，就更指望不上了。 “你们这算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是你们在外头散布、散布……” 顾琰笑道：“散布谣言？你敢说现在外头传的都是谣言？再说了，我们几时承认过什么。” “如果不是你们，祖母怎么会罚你们跪呢？” “我们是祖母的孙儿孙女，她老人家别说罚我们跪了，就是要我们去死，我们也得遵从。好了，不与你说了，我们正在受罚。”顾珉说完，便不出声了。 屋里太夫人正与长子说道：“琰儿毕竟是八岁了才从外头回来，比不得瑜儿识大体。还有珉儿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晋王殿下的意思？” 顾诚道：“琰儿和五弟妹的事，既然已经传出去了，孙家那边断了就断了吧。母亲说得对，琰儿不如瑜儿肯为家族牺牲，得有法子拿捏她才行。倒是珉儿的话儿子觉得他说得其实也没错。” “关键现在你知道谁会是太子么？我看皇上心头怕是都不确定。” 正说着，肖嬷嬷进来禀报外头顾珏闹事。她心头是偏着顾琰的，话里自然有亲疏之分。 “反了她了，把她给我带回去关起来。”和孙家都掰了，这个孙女还这么不知道进退，谁耐烦理她。 “是。” 太夫人对顾诚道：“孙家既然已经掰了就掰了吧。这事儿也弥补不回来。还有一件麻烦事儿，茯苓威胁要把琰儿生母的事告诉她。你看琰儿如今就这样了，她心头是信不过我们的。如果再知道了这件事……” 顾诚变了脸色，“她想怎样？” “说让我想法子放她出来。可是，她知道这件事终究是个祸患。如今孙家和我们也掰了，她名声又坏成这样，我真想一不做二不休……” “那孙家和我们就是死仇了，母亲。还是留着五弟妹的命为好，就这么把她关着吧。” “就怕她告诉了旁人。那么关着她，杀了她消息都要走漏。罢了，我和她慢慢磨吧。留着她对孙家好歹也是一个牵制。我如今担心的就是琰儿会知道当年的事。还有，此事如果皇上知道了，要办顾家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当初真是不应该告诉茯苓。” 顾诚想了想，“这样的事，我想她不会告诉外人去。最多就是孙家太夫人知晓。她要是知晓，这会儿怕是该找上门来了。咱们先看看吧。” 顾琰和顾珉跪了两个时辰，口干舌燥，只觉得身体的水分都已经流失了。顾珉还好些，顾琰开始有些不能像初时那样身姿挺拔了。 “四哥，看来这回是铁了心要压服咱们了。” “我看是这么个意思。回头他们要是知道了我不走他们指定的路，怕是更得如此。” “咱们要做靖西侯府的叛逆，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等到他们知道咱们要干的事儿，怕得气个倒仰。四哥，皇上只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我要是不自己消失，他就要让我消失了。到时候就没人和你并肩作战了。” “你的事情一年就够了，然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别耗在这里。等以后……四哥出人头地了，你想回来就可以回来，没人敢拦着你。” “恩，好，到时候我回来看侄儿侄女们。你可别让我只能回来看侄孙子啊。” “至于么，你也太看不起四哥了。” “好了，不说了，回头该说我们态度不端正了。不过，咱们不妥协，就轮到他们妥协了。那啥，咱们是辰时、巳时的太阳（**点钟），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当然是他们妥协了。” 顾珉笑道：“这比喻新鲜。这会儿咱们还不能翻脸，得，好好跪着吧。你要是不行你就倒下，别逞强了。” .. 正文 109 禁足 无怪顾珉有信心不到二十年就能让顾琰想回京城就回，他如今在晋王一系中已经又往中心位置靠近了。想看最新文字无弹窗章节?快来阅读网吧,记住地址.!他知道了明晖的存在，也知道了晋王对顾琰并没有他之前误认为的那种意图。顾琰更是把欧允的事也告诉了他。 “我不倒，我多陪四哥一会儿。”顾琰其实是跪在顾珉身体的阴影中，他身材高瘦，但罩住顾琰没问题。 里头太夫人和顾诚也在等着一个可下的台阶，正如顾琰所说，他们兄妹是**点钟的太阳，顾家这两个掌舵人不会不知道，自然只有老的向小的妥协的份儿。而且，孙家那边已经这样了。 可是，他们也不会主动妥协，需要这两个小的认错。但是他们跪了这许久，居然没有半点软化的痕迹。 “我是真老咯，居然这么快就软化了。”太夫人声音里有一丝颓然。如果是年轻的时候，晚辈敢背着她这么做，她是断不会退步的。不把他们彻底压服绝不会再用，直接让他们从此去坐冷板凳。可是即便是如今，她的权威也不容如此挑衅。所以，局面便僵持下来了。太夫人呼吸急促，这样软化显然是意难平。 顾诚看向中庭的顾珉，眼里冒出火来，打算出去狠狠教训他一顿，然后拎进来给他祖母赔罪。脚一抬正要出去，太夫人在他身后道：“老大你要做什么？那是你侄儿不是你庶子。你教训也只能是伯代父职，动手就不必了。” 顾诚也想起了自己从前跟顾珉动手踹了他一脚，三弟妹那副护雏母鸡的架势。口口声声多谢大伯管教，可是两眼却在喷火。 “他忤逆母亲，不能不教训！” “如果他说的做的是晋王的意思呢？” “这——”顾诚犹豫了。他的宝也是打算压在晋王身上。这要真是晋王的意思，他出去打了顾珉不就等于打了晋王的脸么。性质可就和管教自家小辈不同了。如今母亲也只能是因为他们先斩后奏不把长辈放在眼底而罚他们。就是因为担心是晋王的意思，而且他们占着理。 他看向顾珉身旁的顾琰，这个丫头不是一向最会来事儿么，怎么今天也轴上了？事情她已经做下了，母亲也没有非要喊打喊杀，她怎么也不会先服个软？难道还要长辈给他们认错，说他们做得对么？ “这丫头的意志力可真是强！”居然也跪了一个时辰。 太夫人冷笑，“她的意志力不强，怎么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顾诚想了想道：“琰儿的性子跟娘很像。” 太夫人一滞，然后苦笑，可不是！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欣赏她，她又怎么能比在自己跟前长大的瑜儿更得自己的心。所以她隐忍到此刻，是怎么都不肯低头的就是了。 “娘——” “太夫人——” 里头传来顾诚和肖嬷嬷的惊呼声，顾琰和顾珉对视一眼，不会真气出好歹来了吧。两人站起来就往里奔，结果顾琰因为跪了太久，血脉不畅刚迈开步子就一头往地上栽去，幸得顾珉返身接住。同时，某处视线的死角有个身影直起的身子重又矮下去。 顾珉和顾琰进门的时候，顾见到他们两个就狠狠瞪他们一眼：“瞧你们把祖母给气得！” 顾琰急急上前执起榻上太夫人的人探脉，顾诚和肖嬷嬷都没有阻拦。倒是太夫人猛地睁开眼，挥手将她的手甩开，“谁让你们进来的？” 顾珉道：“祖母，我们是听到大伯的声音，担心祖母才进来的。琰儿起身的时候还差点一头栽到地上摔个头破血流，好在孙儿手快。”也不知老太太是不是其实没什么事儿，是故意来这么一出？反正看起来没有要急着叫大夫的样子。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吧，这会儿的确需要一个台阶给彼此下。这个台阶琰儿不愿意搭，如果祖母肯搭也不错。 顾珉噗通一声跪下，顺手把顾琰也拉跪下了，后者知道他的用意便也比较配合。嘴里说道：“孙女不孝，以后不敢再先斩后奏了，遇事一定与祖母、大伯父商量。” “孙儿身为兄长，没能尽到规劝之责，请祖母、大伯父责罚。” 太夫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别跪在这碍人眼，都给我滚出去。” “母亲无碍吧？”见太夫人睁开眼，顾诚忙问候道。 “还好，还没让这两个忤逆不孝的给气死。” 顾琰心道，这是换了战术啊。太夫人被气倒，这说到哪去都是他们理亏。看来要老太太稍微示弱一下，还真是不容易呢。明明都知道自己无法再掌控一切了，可还是坚决不肯放手。也是，掌权掌了一辈子哪肯放下手里的权柄呢。 只是，都已经跪地认错了，还要自己怎样？她不过就是讨回公道，不这么做难道还由着太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左右逢源啊？顾琰忽然升起了怒气。 顾珉借着袖子的遮掩按了她的手一下，提醒她不要前功尽弃，这会儿还得忍。 顾琰深吸了一口气，行百里者半九十，自己那么用心才走到这一步，一年以后就可以天高海阔，这会儿是没有必要做意气之争。随即膝行一步上前，“祖母，琰儿错了，您别生气。” “你错在哪里？” “错在没有事先同祖母商量，得到允许。” “哼！”太夫人听她还是不肯认罔顾顾家大局的错，冷哼一声。顾诚提醒的叫了一声‘娘’。既然知道她对家族的归属感不如瑜儿来得深，自然就不能拿对瑜儿的要求来要求她。 太夫人想到这里，又有些恼恨起林氏来。林氏今日抱病未来，但这并不影响太夫人一想起顾珂被教得那样娇憨没用就对她牙根痒痒。剩下顾珏不是一条心，其他的不但出身低，样貌心机也不够。如果不是没得选了，也不是非得用顾琰不可。如今明知她对家族归属感不够强，也没有办法。 这丫头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而且她还私下同晋王关系紧密，所以现在行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这样，她便是成了九天之凤，顾家受益也不会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罢了，既然只能是她了，那此时更不能冷了她的心。 “目无尊长，任性妄为！”太夫人也只能揪住这一点不放，而不能怪责顾琰将事情都散布了出去。 顾诚道：“你们可露了什么行迹没有，早早说了也好替你们收拾首尾。” 顾珉想了想，“应该没有。” 太夫人道：“你不放心就让人去看看。”她和顾琰一个心思，只要没有证据说消息是从顾家走漏的，那就不认账。孙家真要闹大，那也是他们家吃亏。只是，珏丫头怕是不好说人家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嫡女。 顾琰知道事情已经基本过去，再接下来的惩罚也不会比罚跪更严重了。 太夫人又道：“既然你消息灵通，可知德妃为此被何皇后训斥了？” 顾琰点头。 “日后，小心着些。” “是，琰儿知道了。”德妃和魏王，还有孙家老老小小，就算恨不得生吃了她，她不出门又能奈她何。便是想借着她记在茯苓名下拿捏她，让她过去孙府，她不会装病躲了么。还有宫里，德妃被训斥了，短期内应该不会主动召她进宫去。不然，就算能折辱她，却是在后宫落下更大的笑柄。 太夫人也在为接下来要怎么惩罚顾琰发愁，这件事她不愿意雷声大雨点小的就过去了。思忖一番后道：“三个月的厨艺课程之后，你就禁足在西厢房。” 禁足，也就是要足不出户，的确是非常的难受。平常虽然出门都需要得到允许，但好歹一个月还能出去个三五趟，多的时候七八趟也是有的。这回更好，连在靖西侯府，在东院活动的自由都没有了。其实比孙茯苓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太夫人没有说时限，这是打算把她关到被打包送人的意思了。 顾琰咬咬牙，好吧，就当是黎明前的黑暗了。反正被关过这回狠的，她就不会再被人关着了。 “是，琰儿做错了事，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太夫人又盯住顾珉，“家里专门给你请了先生，明年春闱之前你也不许再出门了。你们平日里不准再背着长辈互通消息，一旦发现，你们所用的人手我直接让人发卖，如果是家生子就全家一起卖掉。” 顾琰和顾珉都是一凛，方才还挺直的脊梁都不由得弯了下去，“是。” 顾琰这四年能有几个贴心的人用不容易，至于顾珉那些小厮都是他的帮手，被发卖了无异于断他臂助。所以，这一回算是太夫人掐在了他们的七寸之上了。见状她心头的气才顺了几分，你们还能翻出了天去不成？一食一用都是由顾家供给，别以为翅膀略硬了些就想飞。再有个一两年，这对出色的孙儿孙女就都能派大用，这个时候敲打一下非常的必要。说起来，玉字辈如今也就这两个还有嫁出去的瑜儿最出色了。 想到这个，太夫人再次对林氏牙根痒痒，嫡长孙对顾家何等重要，被她这个文官女儿教得竟是吃不了苦贪恋温柔富贵。明年武举之后，不论他这次中与不中，都要送到军中去。 赶走了两个优秀却不那么听话的孙儿孙女，太夫人的气终究还是不顺。儿女辈里没什么出群之人，孙儿辈里出娘两个出挑的孙女，可惜一个年岁不合适，一个不是在身边养大短短四年培养起来的忠诚终究有限。 顾琰有些一瘸一拐的回到西厢房，情绪颇为低落。端娘着人端了热水来，亲手包了药材包替她热敷膝盖。 “姑娘，太夫人怎么说？”方才顾琰罚跪，她们几个都着急得不得了，可是又没有法子。端娘去求了肖嬷嬷也没能缓颊。肖嬷嬷说这回顾琰做得是过了，太夫人最不能容忍有人挑战她的权威了。这回肯定会把她打压到服气，不敢再造次。 “厨艺学完后就禁足，没提时限，大概要禁足到我被发嫁。”孙茯苓暂时不能出狱，她却也给自己弄了个一年短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算是轻的了。”端娘喟叹。如果是从前的太夫人，哪有这样容易就过去的。 “祖母毕竟有春秋的人了，六十就耳顺了，七十自然比从前宽和了许多。” 端娘心道，有春秋了再经不起换人这类折腾才是真的。姑娘肯定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出手的，称得上稳准狠！一下子让五夫人再无翻身的余地。不过，是不能让五夫人出来，她那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回头还不知搞出什么匪夷所思害人不浅的事来。她们几个，一旦姑娘倒了，到时候还不是五夫人砧板上的肉。 顾珏因为在东院闹腾的事儿也被禁足了，禁足三个月。正好把和顾琰学习厨艺的时间错开了。要不然，如今的情势下，她们在厨房能直接唇枪舌战，甚至打起来。 不过，顾琰同样被禁足的消息并没有满足顾珏。 “什么，她也是禁足？祖母太偏心了。”不是说跪了一个时辰么，怎么也只是禁足。而且，自己被直接禁足了，她却要等到厨艺学完。 “姑娘，你别嚷嚷。”孙嬷嬷赶紧捂住顾珏的嘴。 “嬷嬷，你派人去外祖母家吧，让她再想想法子把我娘救出来。”在顾珏心里，只要母亲被放出来了，目前所有的困境就都解决了。 孙嬷嬷叹口气，孙家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了嫁出去的女儿啊，就更别说外孙外孙女了。姑娘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如今，老夫人她是有心无力啊。五夫人做的事，害得孙家颜面扫地，害得几位孙小姐的婚事怕是都要起波折，她的三个嫂嫂心头怨气肯定大着呢。这件事情已经完全传扬开了，怕是宫里的娘娘和魏王爷都要受影响。难道姑娘以为三位舅母还会待见她们？ 下人送了饭菜来，顾珏一看菜叶压根就不新鲜，肉也不是好肉，立时柳眉倒竖，拿起一旁的纸镇就朝取菜的二等丫鬟砸去。那丫鬟不敢躲，额头被砸中，血顿时就流了下来，“呜呜，姑娘饶了奴婢！” 孙嬷嬷道：“姑娘，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知轻重啊！好在这是五房的丫鬟，如果是大厨房送饭的人事情就闹到了。一边让人扶人下去包扎，一边拾起了纸镇。 “姑娘，自从五夫人被关起来，咱们五房就只有五爷还有住在外院的八少爷才能开小灶了。旁的人都是吃的大厨房送来的饭菜。” “可之前也没有差成这样啊。哼，顾琇那个姨娘养的，怕是都吃得比我好。” 孙嬷嬷心道，那是自然，窈娘和十五姑娘如今是跟着爷一处用饭。这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正房眼见难以再有出头之日。消息大白于天下，五夫人是别想出来了。你又得罪了太夫人，她们可不就会这么作践中饱私囊么。以后，日子怕是会越来越难过。想吃得好一些，都要私下掏银子了。想一想这样的日子琰姑娘刚回来的时候也过过，她还没银子。可人家如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就是做下了太夫人不喜的事，人家还能跟着杨婆子把厨艺学了再禁足。而且禁足期间，也不会有人敢丝毫怠慢。 孙嬷嬷一边取出两百个铜钱让小丫头重新去取一份饭菜来，一边给顾珏分析现下的情势。 “姑娘，您想过从前的日子，得等到风平浪静，八少爷有了出头之日啊。” “什么？” “或者，您能够像琰姑娘一样的，去讨好太夫人，讨好五爷。” “他们对我又不好！”顾珏眼眶开始泛红。 “你想想琰姑娘刚回府的时候，她的处境比你现在难得多。她都能挺过来越过越好，没道理你不行的。”请将不如激将，孙嬷嬷也只有拿顾琰来刺激顾珏。 顾珏慢慢冷静下来，孙嬷嬷这才把最坏的消息告诉她，“姑娘，这些吃穿住用都是小节。最要命的是，你也要满十二了。你的婚事如今谁能真心实意的替你做主啊？”生母名声扫地，父亲靠不住，祖母不会管，外家厌弃，同胞兄弟还小……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顾珏听着孙嬷嬷说的，再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姑娘，小声点，小声点啊。”如今的五房可不是五夫人还在的时候，铁板一块。这么哭消息难保不走漏。 顾珏咬住下唇，“都是因为顾琰，她要是不回来就不会有如今的事了。” 孙嬷嬷叹口气，“所以姑娘，你就是再不情愿，也要学着讨好太夫人和五爷。你禁足，可以在屋里做针线活儿，做鞋做衣服，做好了给他们送去。你记得，你将满十二，没得两年可以耽搁了。”虽然顾琰记在五夫人名下，可是她已经有了极好的去处，对方连她曾经失落相思楼都不介意，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 饭菜送来了，菜色好了许多，孙嬷嬷劝着顾珏多少吃点，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看她开始动筷，这才拿了一瓶云南白药去旁边安抚方才被顾珏砸了的丫鬟。 .. 正文 110 怀疑 欧允也听说了禁足的事儿，想想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儿。请使用访问本站。不出门他的人可以把她护得滴水不漏，而且不出门就不会再见到诸如晋王孙小丁这些人，更不会招惹了别的人。只是有一点，他要找机会见她也不容易。靖西侯府东院的防备严密得很，尤其在顾琰出过一回事以后。 不过，有影子在要带点什么东西什么话还是比较方便的。只是，死丫头从来不给他任何回应，话没有东西也没有。从头到尾，他在她那里也就得了一副莲花图，还是自己动手抢的。 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滋味不好受，日子久了，欧允也不由得有些沮丧。这天，他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位从前在镇西军中的故旧，那人是奉命进京催军饷的，正好两人都无事便相邀到酒肆喝酒。对欧允而言，那一段金戈铁马的日子是记忆中的美好。再听同僚说起熟悉的人跟事，心情不由得便激动了起来。 那同僚喝高了，伸手擂了欧允一拳，“你小子怎么就窝在京城不动了，好多人都惦着你呢。当初你刚去的时候，都说你长得比娘们还好看。几仗下来，再提到你谁敢不说一声好汉子！”边说还边竖了下大拇指。 “结果呢，兄弟们都还在西边浴血奋战，你小子倒好，找门路到京郊大营过好日子了。”那大拇指的方向便改而向下了。那人说完，一头栽倒在桌上，打着酒呼睡过去了。 “小爷”有随从上前问询的看向欧允。 “打听一下看他住在哪里，把人送回去。”欧允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酒开始上头了，不是宫里那样香醇的御酒，是烧刀子很够劲道。他想着那个变了方向的大拇指，心头有些堵得慌。再加上本来就是酒入愁肠，这会儿心头更是不好过。他昏头昏脑的站起来，拍着胸口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她不要我我还不要她了呢。我要、我要……” 他想了想自己要去做什么呢？对了，他要去沙场杀敌，好好发泄一下心头的憋屈。他是少年英雄，他不要被人倒比大拇指。他要进宫去找老头子说，他不要被关在京城，他要去边疆。 何山可不敢把酒醉的欧允送进宫去，他又不肯回府，最后折中了一下，把人送到了晋王府。 晋王闻到一大股酒味不由得皱眉，他是一向不喝烧刀子这么烈的酒的，就是喝也是一杯一杯的品进贡的‘江南春’，味道醇厚悠长。 “这又是怎么了？”他看向把人送来的何山。 何山陪着笑脸，“这不是在顾姑娘那里总是得不到回应，心头就很烦。今天在街上又遇到个从前一个战壕的战友，就喝高了。说是要进宫去找皇上放他去边疆，怎么都不肯回府。臣不敢带他进宫，也不好带去其他地方，就只好来麻烦王爷了。” 晋王皱眉，让把人扶到床上，着人照看。 何山看到前来扶人的美貌侍女忙道：“王爷，小爷他改规矩了，贴身的事统统不用侍女，都用小厮。” “他还怕喝醉了，被人占便宜不成？本王府中的人能那么没规矩么？”晋王嗤笑一声挥挥手，换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刘汉上前。他自己也在一旁看着。 这臭小子，自己又不是他的嬷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有个什么事人人都知道把人丢到自己这里来。小时候在书房一起上课，自己温书温得好好儿的，他踢踢踏踏跑来拉自己袖子，“三皇子，我尿尿。”大皇兄和四皇弟就会叫自己‘三嬷嬷’。然后自己还得顶着嘲笑带他出去尿尿，让太监或者宫女带他去他还不肯。 这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大皇兄如今和自己都是最有希望问鼎宝座的人，四皇弟等人或是各自为政，或是找了一边站队。倒只有这小子，是不变的了。 对了，书房里还有过一个人，那个带着太子金冠在众兄弟中间耀武扬威的二皇兄。他被贬做庶人也有十四年了，一直被圈禁着。 眼见刘汉将欧允在床上安置妥当，晋王正打算转身出去，就看欧允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嘟囔道：“我是这个”，又把手翻下去大拇指朝地，“不是这个！” 晋王失笑，随口敷衍：“好好，你是好样的。” “这是哪啊？老头子呢？” “这是我的王府，父皇自然是宫里。你就安生睡吧！睡醒了再说，这会儿可不能让你进宫去发酒疯。”晋王就手一推，将欧允推倒在枕上，扯过被子盖住他的肚腹。 晋王走到门口，里头又传出了声音，“琰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晋王的脚步停下，眼中现出一抹复杂。小允，你怎么就连个小姑娘都摆不平呢？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晋王？” 被留下照看欧允的刘汉只觉眼前一花，自家王爷已经走出老远，只留下一卷翻飞的衣袂消失在转角。他上前把门掩上，看看床上的欧允，然后叹口气，王爷从小就什么都让着小爷，就连顾姑娘也得让着。如果顾姑娘喜欢小爷，王爷心头都要好过些。可是顾姑娘又偏偏不喜欢。 晋王回到自己书房坐下，原本他是在和幕僚议事，闻得欧允醉醺醺的进府才起身出去。这会儿回来却也没有心思再议什么，于是道：“方才说的几件事，你们先去商量出一个章程，再来回禀本王。” “是。” 晋王把贴身小厮留在那边伺候欧允，这书房里顿时便没人了。因为其他的人不得允许是不能进书房的。这也正是晋王要的效果。他靠在椅背上闭了一会儿眼，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锦囊，那里头是一颗打磨得光亮的宝石。正是顾琰托明晖还回来的那一颗。 当年初见，正是晋王自忖必死的时刻。小小的漂亮女孩儿蹲在一身狼狈的他面前，然后果断的让丫鬟照看着，飞奔出去找了明晖来救他，生生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就在他感动莫名，认为是得天之助而她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的时候，小姑娘一句话顿时让他啼笑皆非，她竟然打主意要撬自己剑上的宝石！ 后来痊愈了回到王府，他便自己动手撬下了这一颗着人给她送去，让她有难的时候以此为凭上门找他。接下来不久她就回到了顾府，那个时候她的处境多艰难啊。他一直关注着，但她却始终没有求助。最终靠她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的在顾府站稳了脚跟。这丫头，以为他说的让她有事来找他，是只限于一件事么。不过，这样能够依靠自己在艰难境地自立的女子，更值得人尊重，也才有能力追随他的脚步。 她每次来晋王府，都一派规规矩矩的模样。他偶尔撞见了，看她这幅模样只想笑。顾家太夫人的意图这么几年下来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不过人家原本就是打算如此张扬的也不怕人知晓。他嘴上说她是小孩儿，其实心底也是乐见其成的。甚至已经将她划归自己名下了，一切只待她长成而已。 想一想，后院有这么一个表里不一机灵百变的小丫头，那才是真正能放松身心的。即便没有她背后的靖西侯府，没有明晖，他也是非常乐意的。他与王妃称得上举案齐眉，是非常好的伙伴。可是说到其他，就实在是隔了一些了。 只可惜，就在几个月前，孙小丁忽然说想娶她，还弄错了对象，然后爆出小允也中意她的事。晋王从小就知道，什么都要让着小允，要做一个好哥哥，这样父皇才会喜欢。所以，虽然顾太夫人心目中的理想孙婿明明是自己，他也不得不相让。 当他和母妃一起从冷宫出来的时候就决意要去争那个位子。准备了十多年，才有了今日只有半步之遥的成绩。他不能做任何会将自己从这个位置推开的事。而且，事态已经很复杂了，小允中意，孙小丁也喜欢，再加一个他的话，父皇是绝容不下她的。 原本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突然就发生了相思楼的事。任他再是少年老成，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不急了眼。把人救回来，再顾不得避嫌就去看她是否安好。没想到她受了那样大的惊吓还想着要救其他那些女子。那个时候晋王第一次犹豫了，如此女子，明明知道她的好却要拱手让人。这几年他和顾琰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但她眼底那抹隐藏的情愫，就连不谙男女情事的明晖都能看出一二，晋王这个当事人又怎能不知。 这原本可以是一则佳话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吧走吧，从此消失在人海，他也就不必面对她成为自己弟妹的那一幕。晋王将宝石收进锦囊，照旧揣进怀里。 时间倏忽而过，顾琰的厨艺突飞猛进，终于经过了太夫人和杨婆子的双重考验。同时，她的一年刑期也开始了。而欧允经过几次三番的软磨硬泡，也终于得到再次赴边的许可。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 “知道了。”欧允也是在京城憋得狠了，而且感情上不顺，让他对曾经建功立业的地方更是想往。当然，这一切也是因为皇帝的脉案是绝对机密，除了负责把脉的太医无人知晓。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吕太医府上出了那样的意外，他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一跃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几个太医之一。顾太夫人也是因此不能再得他上门诊脉，谁敢跟皇帝享受同样的待遇啊。 欧允临行，让影子去告诉顾琰一声。他心头也知道能得来的最多不过是小心二字，可还是有些希望这一回能多一些。 顾琰得到消息，便知道是皇帝不愿意让欧允和自己再有任何牵扯，能给的当然就只是欧允意料中的两个字。欧允失望之余，打马西去。影子却依然留在了顾琰周遭，他还得每隔十日上交一份报告送完镇西军大营呢。其实有什么好写的，不就是顾姑娘每日做了什么。可她现在在禁足，能做的也就是看书写字做针线活儿，就连活动身体也出不得屋。访客都没有一个，实在是没有内容可写。 其实这禁足，还真的是顾琰回到顾家以后前所未有的轻松日子。不用早起问安，不用上课，不用学琴棋书画，不用交际应酬……吃穿住用都很好。可是，整天就困在西厢房足不出户，连晒太阳都不能出去，还真的是不好受。把牢底坐穿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活儿啊。 “姑娘，奴婢听说十四姑娘那里，一应供给都需要另给银钱。不然啊，就全是不好的东西。”小兰看顾琰烦躁，想了半天想出这个话题来逗她开心。顾琰禁足，她们自然也得陪着。不过好在是轮值的，不当值的时候还是可以四处走动的。 “你这是让我跟她比惨，看到她比我过得还惨，我好找到平衡是吧？”顾琰没好气道。不过，心头是好过了那么一点。想想刚回来住在三春阁的时候，五房的下人被孙茯苓暗示着也是这么对待自己。现在风水轮流转，还是蛮解气的。 “嗯，听说十四姑娘给太夫人和五爷各做了两双鞋，手上扎出了不少针眼。” 顾琰挑眉，三个月四双鞋，够慢的啊。不过，鉴于是顾珏亲手做的，这速度倒也过得去了。她倒是吃一堑长一智，长了心眼了嘛。这样子做得多了，早早晚晚是会打动人的。至少渣爹是最容易心软的。而且顾珏总是顾家的亲骨肉，又是嫡出。虽然因为孙茯苓如今名声尽毁，但如果要求不是那么高，嫁得远些多给些嫁妆还是能嫁得不错的。甚至嫁妆都不需要顾家出，直接把库房里孙茯苓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就成。 “太夫人和五爷收下了？” “收了，可是都没有穿。五爷还看了两眼，太夫人直接就让收起来，看都没看。太夫人还问了姑娘您在做什么？” 太夫人这是在等着自己的鞋子呢，原来老老实实的坐监都满足不了她。 顾琰也不是没给太夫人和渣爹做过鞋，就连孙茯苓都做过。可不像顾珏这样做得很慢，而是做得快又好，然后再从中选出穿着最舒服的献上。直到后来她搬到东院课业日渐繁重才作罢。 顾琰想了想，决定不做。做了不就是和顾珏打擂台了么。她和顾珏怎么都有一半血缘相同，只要顾珏不再作怪，她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跟她过不去的。而且顾琰心底对太夫人怎么都有些寒心。只有完全按照她的要求行事，把孙茯苓屡次陷害的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抹去，她才会真正的满意。凭什么呀？就像当年，凭什么她娘就该消失啊？ 太夫人这是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几十年，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不被完全掌控吧。不过，既然太夫人在等着，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顾珏做了鞋，那她就做袜子吧。只是，这又过了三个月了，孙茯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她这几个月都在等着孙茯苓继续出招呢。 顾琰让小菊在外头守着门户，出声道：“有人么？”她不确定欧允还有没有放人在自己身边。毕竟，自己对他实在是太冷淡了。可是此时，四哥也被关了禁闭在闭门苦读，她实在没有人可以用。看来这辈子，真是要欠着欧允的了。 影子应声而现，“找我么？” 真把人叫了出来，顾琰深吸口气，“能不能麻烦先生替我去瞧瞧孙茯苓那里有没有古怪？” “可以。”影子很爽快的答应了。顾琰眼前一花，已经又没人了。 影子须臾便返，“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什么个状态？” “静坐不语。” 这就怪了，凭她对孙茯苓的了解，怎么都不可能是乖乖的坐监的人。更何况她手头还掌握着自己母亲的事呢。 “你可以避开众人带我去看看么？” 影子点头，顾琰道：“今晚二更吧。”白天怕忽然有人过来。 “好！” 当夜，顾琰顺利的被带到祠堂关押茯苓的地方，的确是看到孙茯苓在床上睡觉。她来自然不是看这一眼就打算要走的。不然，下午影子看过就足够了。她得好好辨认一下真假。 这送来做替身的，怎么也是受过训练的。光是说话也许露不了什么马脚，而且她也没有那个时间来慢慢寻找破绽。所以顾琰站在简陋的木床边，眼明手快的拔出金针扎了对方几处穴道。这几处扎了，没有一刻钟人醒不了。影子说的，他带她来，根本不可能被孙茯苓发现，更不要说外头的王婆子以及守夜的人了。 顾琰扎下最后一个穴道，又翻了翻孙茯苓的眼皮，然后作势猛地拿金针要去扎她的眼睛，不过对方还是一副昏厥状态，不像是装的。她先摸了摸耳后，没发现戴了人皮面具的痕迹。 “劳驾，转过身去。”她要脱孙茯苓的衣服检查她胸口上方的胎记，这还是她从前侍疾的时候发现的呢。yuan是一颗红痣，孙茯苓纹成了一只蝴蝶。 影子也看出她想干嘛了，于是配合的转身。 有胎记，就在原来的地方！这人难道竟然是真的？当初本来就只是惊鸿一瞥，这还真是不好看出来是真是假。可惜不知道其他地方有什么印记了，又不能找渣爹来验明正身。 正文 111 算计 回到西厢房，顾琰想到了一个人——窈娘。（80txt电子书下载）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是孙茯苓自小的贴身丫鬟，知道得肯定比自己清楚，而且她嘴是很紧的。渣爹的嘴不严实，给他知道了太夫人也就知道了。她现在是禁足反省期间，被太夫人知道她还有动作显然不是好事。而且，如果真的是替身，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太夫人什么事儿啊。未必不是她里应外合把人给换了的。 可是，窈娘这个人一向明哲保身，永远都是作壁上观然后等着渔翁得利，譬如现在五房没有主母，她这个颇受顾询看重的姨娘说话的分量便日渐重了。要说动她几乎没有可能，只能用非常手段。 “顾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爷吩咐过，一应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任由姑娘取用。” 顾琰一滞，然后还是道：“你帮我捉个小姑娘，然后威胁她母亲帮我做件事。别吓着小姑娘，让她昏睡着吧。”虽然窈娘为人诸多算计，但是琇琇毕竟是无辜且可爱的。 “可以。” 窈娘就这一个孩子，发现孩子不见了，自然什么都肯答应。听说是让她去辨认孙茯苓是真是假，略楞了一下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让我做事的人说了，只要你老实做事绝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也不会让人知道这事与你有关。我现在就把人还给你，不过，我还得给孩子吃点东西。等你办完了事我再给你解药。” 窈娘看到那人手一招，安稳睡着的顾琇就从房梁上落到他手上，不由得瞪大眼，拿手挡住嘴巴免得发出声音激怒了眼前的人。不过，她心头多少有些底了，也稍微放了些心。如果真的是十二姑娘，应该不会伤害琇琇。只是，如果自己做的事让她不满意，怕是琇琇还是要遭些罪。 窈娘是晚上伺候顾询睡下后离开的，影子给了她一种香料，无色无味，可以让顾询安睡整晚。 窈娘辨认的结果，真的不是孙茯苓本人！她是连孙茯苓身上有多少颗痣都记得的人。 顾琰拱拱手，“这位先生，多谢！” “不客气，有事顾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先生怎么称呼？” “顾姑娘叫我影子就好。” “你们不只一人吧？”总不能十二时辰不睡，而且他离开的时候肯定也有人看着自己。不过，这人虽然是欧允派来的，但归根结底是皇帝的人。所以，顾琰并不担心到时候他会成为自己离开的障碍。 “是，三个人，影子一号、二号、三号。姑娘当我们是一个人就好。”影子看顾琰没什么吩咐了，便隐了行迹。 顾琰挠了挠下巴，能够干下这件事的不做第二人想——齐王！能有这个能力，还知道孙茯苓胸口纹的蝴蝶，还能是谁啊。不过，他情迷时记下的就只能是几处大的印记，肯定不如窈娘这个从小伺候在身边的人清楚。孙茯苓这是连顾珏顾珲都不管了？壁虎断尾，倒也是舍得。不过，如果太夫人真的是受了齐王孙茯苓威胁，那顾珏此时的待遇就只是掩人耳目了。 太夫人是不知道孙茯苓和齐王有一腿的事吧，不然怎么可能把儿媳妇这么送人。孙茯苓这么跑了，还真是拿她就没有办法了啊，人家有一位皇子庇护呢。真是不甘心！ 太夫人这么做也让顾琰对她寒心透了。她是受不了这种压迫的，让你受尽了委屈还要你为家族牺牲。就算是让顾瑜处在这样的境地，哪怕没有杀母之仇她也不可能还这么无怨无悔尽心尽力的为顾家谋划了吧。当年太夫人不喜林氏，所以将襁褓中的顾瑜抱到身边抚养。那是第一个孙辈，又是嫡长孙女，聪明伶俐，太夫人想必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哪里会让顾瑜受这么多的委屈。她的身份也注定她不会受自己受过的委屈。 顾琰料得没错，太夫人压根就没往孙茯苓与齐王有暧昧这事儿上想。因为，出面的不是齐王，是德妃所出的魏王，孙茯苓嫡亲的表弟。她更想不到孙茯苓现在成了齐王的外室。 孙茯苓一旦获得了自由，便咬牙切齿的要对付顾琰，却被齐王制止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跟谁斗，你斗得赢么？”齐王斜倚在床榻上，摩挲着她的裸肩。 孙茯苓在他怀里侧身，“她的靠山不就是晋王么？你不就是要对付晋王？” 齐王冷笑一声，“如果是齐王，本王何必要国师收手不准动那小丫头。还有你，差点给本王惹来一场大祸事。”事后小允寻衅废了国师两个得力徒弟出气，就是自己也私下跟他赔了罪。要不是怕闹大了惊动了父皇，他肯定都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孙茯苓愣住，什么人这么厉害，让齐王都如此忌惮？ “你记好了，她的靠山不是晋王，是如今本王都不能招惹的人。父皇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他。”就是父皇驾鹤西去，怕是也会给他留下足够自保的力量。 “还记不记得你婚前最后一次进宫，远远见到过父皇抱了个小孩儿逗弄？当时你还稀奇得不得了，是本王将你拉开了的。” 孙茯苓很用心的想了想，“好像听说是淑妃的侄儿。” “是淑妃的侄儿没错，但更是父皇最心爱的小儿子。明白了吧，那小丫头入了本王这个小兄弟的眼，父皇都瞧过了，晋王就是担了个虚名而已。” 孙茯苓很快想明白，“这么说来，死老太婆是白算计了一场。” “宝压在老三身上，她注定是白算计。本王只求这个小兄弟能够中立，不要站到老三那边去了。现在可知道，你给本王捅了多大的篓子吧？” 孙茯苓伸手拉下齐王的脖子，媚笑道：“王爷，我知错了。我给您赔罪！” 齐王重又覆上她，“赔罪，怎么赔？”一时被翻红浪床帐摇舞…… 顾琰想来想去，就这么放过孙茯苓还是不能甘心。但是，她对已经到齐王身边的孙茯苓显然没有办法。但是，借这件事给太夫人和渣爹添添堵还是可以的。 通过影子的观察，她确认就连孙嬷嬷怕是都不知道祠堂里的孙茯苓换人了。要不然她不会那么发愁。想来是齐王不想太多人知晓，也许就连孙家人都不知道。也好，就让她告诉太夫人。 孙嬷嬷当然是不会听顾琰指挥出卖她从小奶大的孙茯苓的。可是，她不知道孙茯苓已经被换了出去，却必定是知道孙茯苓和齐王的事的。误导她一下，她说不得会想法子向齐王求助。让太夫人知道，她不找孙家，不找德妃和魏王却去找齐王，这背后的事情嘛就让太夫人自己去查了。 顾珏的禁足结束了，她的几双鞋虽然没有打动太夫人，但顾询对她却是有了几分怜惜。他一贯便是温柔多情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不会太过吝啬。但是，他的一些软化对顾珏目前的处境没有实质的帮助。顾珏这回是真的有危机感了，所以，她每天不辞辛苦的来东院，给太夫人请安。对下人也比从前谦和了不少，出手又还算大方，一时帮她说好话的人倒也不少。 太夫人既然和孙茯苓有约定，偷偷让她离开顾家，从此不在人前露面。至于顾珏和顾珲则被拿捏在太夫人手里，孙茯苓不得将顾琰生母的事情说出来。太夫人需要给顾珏好好安排一门婚事。 有了这样的约定，太夫人在顾珏风雨无阻的来了半个月之后，对她稍加辞色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在众人看来，这也是水到渠成。毕竟，顾珏还是太夫人的亲孙女。 这些消息是顾瑾的丫鬟告诉小兰的。顾琰都知道太夫人私下里把孙茯苓放走了，这些也就是意料中的事了。太夫人算计得真好啊，把自己一直关到出嫁，以后就更不可能回来确认祠堂里关着的是不是孙茯苓了。就算有怀疑也只能得到她的允许才能去祠堂看个究竟，看到的也只是她们想让她看到。这件事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过了。说不得等她出嫁了，那个替身都能离开了。 顾琰让小菊留意着‘孙茯苓’的消息，果不其然太夫人为了取信于自己，时不时的还让她闹腾一场。可是，也都是小打小闹，不伤筋骨的。也是，太夫人不知道自己猜到孙茯苓知晓当年的事了嘛。 至于误导孙嬷嬷的事，还缺不了窈娘的帮助。有了上一回的事，这回窈娘便很是听话。原本孙茯苓被关起来，顾珏又被太夫人不喜，五房虽然有孙嬷嬷撑着，但是她已经哄得顾询准备将五房的中馈之权交给她了。眼见着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出头，却斜刺里杀出来一个顾琰。人还在关着紧闭，都能遥控她。 “姑娘说了，如果你老实替她办事，她可以想办法让你有机会再生个儿子。” 这话说得窈娘眼底一亮，当初为了防备孙茯苓的算计，生下顾琇后，她是老实喝了对方以补药名义灌下的绝子汤的。在孙茯苓被关起来以后，她也私下找人去药铺想过法子，但是都不得其法。可是十二姑娘是太医的徒弟，说不得真的有办法。如果她能生下个儿子，五房正室的位置又一直由关在祠堂的‘孙茯苓’占着，顾珏嫁出去之后，那五房不就是自己的天下了。区区孙嬷嬷到时候就不足挂齿了。更重要的是，庶子也是可以有继承权的。她甚至可以不只生一个。 至于已经不在侯府的孙茯苓，窈娘不是没有担心。那毕竟是个睚眦必报不能容人的主。可是，她毕竟不在侯府了。而且，自己也不敢跟如今的十二姑娘作对。再说了，富贵险中求，自己就是什么都不做，孙嬷嬷那个老东西怕是也要对付自己。 影子看了窈娘的反应，心头只觉得顾琰不简单，很是懂得须得恩威并施的道理。如果一味威逼，眼前这人未尝破。反正她吃定顾姑娘不会真的对同父异母又一贯黏她的小妹子下毒手。再加上可以帮忙解避子汤毒这点利诱，对方肯定是会死心塌地的了。 顾琰看了看影子带回来的药方，是窈娘根据买通的厨房的人留起来的药渣找人一一辨认出来后写下的。只是各种药的配比不知道。这个窈娘果然是有心人，要不是还存着生儿子的心，怕是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顾琰先试着推测各种药的最佳配比，最后得出了一份药方，让影子捎给窈娘看了。窈娘和自己费尽辛苦得来的那张对比了一下，居然一模一样。心头对顾琰的医术便更有信心了。 影子看了她的举动，心头叹口气，女人的心思真多。 “这是调理身子的方子，你拿去照着方子抓药。也可以请你相熟的大夫瞧瞧里头有没有什么不对。姑娘说，先吃三副再说，然后她来给你把脉再改方子。实在是你从前避子汤喝了不少，绝子汤的药性也强，要解不是短时间的事儿。” 窈娘小心的把顾琰开的调理的方子收了起来。对于顾琰说来给她把脉并不怀疑，总之顾琰展现的实力越强大，窈娘越坚定给她办事的心。而且顾琰对她病情的分析，她也是很信服的。如果太容易了她才要起疑。 影子听顾琰说的，这上头的药都是按同等药效开的好药，窈娘要想长期吃，只有把持五房的大权才吃得起。头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孙嬷嬷，这样她自然就是天然的同盟军了。 又过得数日，窈娘看起来暂时还没有动作，顾珏和顾瑾却是爆发了一次冲突。 顾琰被关了起来，本来在太夫人膝下承欢的就只有顾瑾了。结果，顾珏日日都来，日子长了竟也得了太夫人一两回好脸。顾珏是一向看不起顾瑾的，顾瑾更是觉得顾珏如今都到这步田地了，生母声誉扫地，到了东院居然还敢跟她摆嫡女的架子。 起因就是顾珏进献给太夫人的鞋子，又一次看都没看都收了起来。顾珏送上的抹额却得了表扬。太夫人还夸了她听话，说要帮她好好办一场生辰宴。顾珏夹起尾巴做了这么久的人，眼见连顾瑾都压在了她头上，又焦急自己年岁渐大，归宿无有着落。又隐隐听说太夫人在替顾瑾寻找婚配对象，为此还带她出去应酬了两回。她一时不忿便在外头找了顾瑾的茬。顾瑾如今也不愿再隐忍，两不相让之下便吵了起来。 顾珏是改了不少，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顾瑾是头一回被太夫人捧得这么高，一时也有些忘形。不过事后两人都颇为后悔生怕因此失了太夫人的喜欢。 太夫人对肖嬷嬷道这两个丫头，段数比起顾琰来还是都低了一些。 肖嬷嬷笑道：“十二姑娘那样的，要是出得多了，怕是也不好。” 太夫人闻言点头，“倒也是，太聪明了就不那么好掌控。”末了对两人说教了几句对待她们还是一如从前。两人放心之余又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太夫人对此很是满意。 顾琰寻思着按事态的发展，顾瑾的生辰宴怕是举办不了，她也就没了放风的机会。就在这当口，影子告诉她，窈娘出手了。窈娘悄悄地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告诉孙嬷嬷，听到风声说太夫人有意将顾珏许给外地家财万贯的大商户。 顾琰笑了，太夫人是有卖孙女的前科的。十万两白银将嫡长孙女许给梁国公府病弱的世子。如今孙茯苓出了这样的事，知根知底的京城高门贵户肯定是不会要她的女儿了。这个选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正好也是孙嬷嬷最怕的地方。 士农工商，商户再有银子那也没地位啊。孙嬷嬷已经眼看着孙茯苓错嫁，比昔日的闺中姐妹都矮了一头，不愿出去应酬。怎么还能再看着顾珏嫁得连二房的姑娘都不如呢。而且再一打听，的确是有外地大富商拜访过侯爷，还送上不少好处。这下她慌神了，开始坐立不安。 在孙嬷嬷看来，太夫人和顾询都是指望不上的。孙家如今还在气头上，孙愉已经有眉目的婚事都泡汤了，当然也不可能为顾珏这个外孙女出头。在犹豫几日后，孙嬷嬷派了个二等婆子出门去。 这边顾瑾及时、偶然地发现了这件事，然后告诉了太夫人。左右她刚和顾珏吵了架不久，太夫人对她派人盯着顾珏的人也不会觉得古怪。 说起来，孙嬷嬷是一片忠心。但是孙茯苓怕是做了外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和太夫人已经有了约定，儿女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齐王可能不同意她派人回来报讯，不愿她和顾家再有多的联系。因此，孙嬷嬷也被蒙在了鼓里。顾琰便钻了这个空子。 接下来的发展就是水到渠成了，太夫人这回是真的气得病倒了。顾询回了五房，听说也发了好大的脾气，砸烂东西无数。对和孙茯苓相关人、物都看不得。窈娘和顾绣也因此多少受了连累。孙嬷嬷更是被他直接赶出了府。 顾琰给窈娘把脉时说道：“父亲的耳根子软，姨娘不会不知道。而且，你服我的药期间，也最好不要同房，等治好了你再把人哄回来就是了。姨娘这次做的事我很满意，会记在心底的。” 正文 112 解禁 窈娘问道：“十二姑娘，我几时才能全好？” “一直服我的药，长则半年，短则三月。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顾琰不怕窈娘把药方拿出去，外头的大夫会说可以用比较廉价的药来替换。谁不想多挣点银子啊？窈娘一个姨娘，那些大夫肯为她所用，还不是图的银子，肯定不可能告诉她。而且，人都有这个心理，用好药心头踏实，谁跟她说用廉价一些的药也可以，她反而是不信的。 窈娘想了想，这几个月里，五房进新人的可能性不大。就是进了也只能跟那几个一样是通房。孙嬷嬷不在，凭十四姑娘自己显然担不起掌五房中馈的担子。眼前的十二姑娘，一则是在禁足，二则她的天地早已不局限在五房，甚至不局限在靖西侯府，自然不会同自己争管家之权。所以，这药她还是吃得起的。 顾琰收了脉枕，“孙嬷嬷不在，十四妹一个人也是可怜。姨娘既然曾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又是父亲的姨娘，还当多照看她才是。” 窈娘心领神会，对于顾珏，她有信心把她哄住。她还指望着顾琰有了好前程，日后能拉顾琇一把。而且目前吃她的药，她真的觉得身子舒畅多了。（那时候应该没有内分泌系统协调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对她的吩咐自然是会照做。 “十二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爷和十四姑娘还有八少爷。” 顾琰想了想，“八少爷在外院，你一个姨娘也不方便照看，就不用了。”顾珲并无恶迹，而且外院有四哥，倒不必太防备他。 “是。” 东西都收拾好，顾琰对影子道：“走吧。” 影子点头，恭谨的上前带了顾琰回去。 快到东院西厢房的时候，顾琰让影子把她放在了房顶上。她还不想马上就回去坐监。一年之期只剩下八个多月了，很快她就会不只看见四面高墙上的天空，不用再诸般算计了。真好！ 顾琰足足看了一刻钟的星空才回屋睡觉。本打算睡到自然醒的，结果一大早被肖嬷嬷叫醒。 顾琰揉着眼眶坐起来，“啊，肖嬷嬷，什么事儿啊？是不是祖母要见我？” “十二姑娘，赶紧起来，太夫人昨日让气坏了。”肖嬷嬷示意小兰赶紧伺候顾琰穿衣洗漱。 顾琰配合的伸手，“那大夫怎么说？” “还不是那些话，平日里十二姑娘也是那么说的，奴婢都会背了。奴婢想来想去，那大夫说不得还不如姑娘清楚太夫人的身体状况呢。今早好容易劝动太夫人让姑娘去瞧瞧。您去了可好好哄着太夫人些，说不得就不关你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这……”肖嬷嬷一阵犹豫，这事儿她可不敢私自告诉顾琰。 顾琰也明白了，“我知道了，是大事儿。祖母告诉我我就听着，不告诉我便不问。我就劝她放宽心，顾家的日子且得往前看。”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十三姑娘这种时候可不如眼前这位能说会道，还能说到太夫人的心坎上。至于十四姑娘，太夫人再看到她怕是还得厥过去。还有个十一姑娘，也不如她得太夫人的心。唉，太夫人不选她选谁？ 去了见到轮值侍疾的徐氏，顾琰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四伯母！” “别多礼，快去瞧瞧你祖母。”徐氏等人都大概知道了，顾询回去大发脾气，骂出了‘荡妇’的话。还扇了不明所以的顾瑾一个狠狠的耳光，她们想不知道也难。只是都非常的震惊，没想到孙茯苓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知道是几时勾搭上的。当然，这样的事情得封口，昨晚林氏直接杖毙了两个多嘴的下人杀鸡儆猴。 说起来顾琰还不到十三，所谓医术还是纸上谈兵居多。不过毕竟她从前就只关注太夫人一个人，所以出事了大夫说是心病，只让宽养，众人想起来她来也是正常的。而且多少也有卖她个人情的意思在里头。只是昨晚太夫人一直没有醒，顾诚和林氏都是被管惯了的，不敢自作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所以直到今早太夫人醒了才有人来叫顾琰。 屋里还有顾琅在，顾琰微微一福，然后匆匆越过她走到太夫人病榻前，一看太夫人保养甚好的脸上显得比平日老了五岁。也是啊，得知儿媳偷人，而且还是自己亲自把人送到对方身边，太夫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关键是知道了也拿那对狗男女毫无办法。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扭过来头看着一脸关切的顾琰，早知道孙茯苓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就直接把她交给琰儿出气得了。有晋王给琰儿出头，也不怕对上齐王。如今，却是把一个大把柄送到了齐王手上。不过也难说，齐王也许早就知晓了。 顾琰探了太夫人的脉，这回是真的气得狠了。起码要卧床休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看来顾瑾的生辰宴果然只有取消了。 太夫人将其他人赶开，除了祠堂里关的那个是假的之外，其他的事都告诉了顾琰。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那祖母打算怎么办呢？”顾琰做出震惊的样子。 太夫人闭了闭眼，“琰儿给祖母出个主意吧。” 顾琰脸上露出难色，太夫人道：“你但说无妨。” 顾琰这才开口，“事到如今，也没法用这事置她于死地。毕竟，捉奸捉双。”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没有出阁的小姑娘说起这些话总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太夫人最气的就是这一点，还有孙茯苓其实已经不在手上了。 “而且，再曝出这样的事，珏妹妹怕是将来更是一片黑暗。就是家里其他人，也要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是她孙家的家风不好，关我顾家什么事儿。”老夫人说归说，可也知道这事闹出去，于孙家固然是雪上加霜，于顾家却也绝非好事。孙家是家风不正，顾家却也会变成好大一个笑柄。 “难道竟这样算了不成？” 顾琰心道，你总算也知道不甘心的滋味儿了。 “祖母，反正人在您手上，您想拿她怎样不就怎样。孙家更没有理由来出头了。” 太夫人一滞，半晌才道：“难为你现在看得明白。” “是祖母说的嘛，顾家好了才有我长长久久的好。”顾琰将那日太夫人的话搬出来还给她。太夫人被噎得不行却又没有话好说，更不能指责顾琰，于是只能生闷气。 如今，孙茯苓曝出偷人的事。再因为把她算计外室女的事曝光将顾琰关起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众人都睁只眼闭只眼的看着她自动结束了禁足。 因为太夫人总是被‘不知情’的她说出来的话噎到，也就没用她在病榻前扮开心果，只和顾琅顾瑾一样轮值。 顾琰便到五房去看渣爹。十年了，她终于稍稍替娘出了一点气。更好笑的是，帮她完成这件事的居然是孙茯苓。 顾询对她过来安慰颇有些感动。五房和孙茯苓完全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也就是顾琰了。虽然她是记在孙茯苓名下的。 “琰儿，还是你好。幸好父亲还有你这个乖女儿。” 顾琰已经听说了渣爹事发后连小小的顾琇都不待见的事儿，不由暗笑这个男人幼稚。而且自己分明是来看他笑话的，却令他感动莫名。只是，渣爹下一句话立即让她冷下了面孔。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娘最好。”顾询口中这个你娘自然是指颜氏了。 不过顾琰这会儿被有些激动的顾询一把抱住了，头埋在他怀里，他自然看不见顾琰面上的表情。顾琰很是厌烦，不想听顾询絮叨颜氏种种的好，于是道：“父亲，我出不了气儿。” 顾询这才松开她，也意识到自己抱住已经满了十二的闺女多少有些不妥。 “好些了吧？”顾询关切的问。 “恩。”顾琰看着渣爹，很少看到他如此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一面，不过居然还是不减风采，又是另一种味道。还有，这个男人居然又请假不上班！他今年三十，正是黄金年华，一遇到点事儿就不上班了。而且，还美其名曰是担心母亲的病要留在家中尽孝。 大伯父怕是又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吧。大伯父在兵部做的可不是渣爹这样想不去就不去的闲差。不去，长官该不高兴了；可是去了，旁人又该说他不如兄弟有孝心了。真是为难了大伯父啊。 “琰儿，你说珲儿会不会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顾琰正在喝水，听到这句直接呛到了，“咳咳，父亲你不要乱说，八弟长得和你很像。”   ;“说起来珏儿也不甚像我。” “父亲，如果他们是齐王的儿女，齐王不会把他们放在顾家不管的。”原来窝在屋里想这些，真是服了他了。要知道，在孙茯苓去齐王别院之前，其实根本没有跟齐王有越轨的举动。这是欧允说的，顾琰也相信是真的。因为别的不说，作为母亲孙茯苓还是很不错的。 顾询盯着顾琰的脸研究，后者愕然道：“你不会是这会儿看我也不像你了吧。”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顾琇了？ “不是，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小的时候跟我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现在也还像得很。我是在看他们同你像不像。”顾询顿了一下，“好像的确还是有些像的。罢了，母亲说让我以后想不通的事儿多听听你的意见。” 顾琰一滞，合着太夫人要她接手这个巨婴啊。而且，渣爹你说这个话真的都不会脸红的么？ “那你就听我的，他们两个肯定是你的种，不要东想西想了。”顾琰忍住扶额的冲动。 顾询点点头。 “倚红，你陪父亲去洗漱一下。”顾琰直接对顾询的一个通房道。 倚红看顾询拿起镜子看了看，果真站了起来，便朝顾琰一福服侍顾询去梳洗去了，留下顾琰一个人在顾询书房坐着。顾询昨晚不肯回正房去睡，说那里全是孙茯苓留下的痕迹，便在书房将就了一晚。 顾琰坐了一会儿，窈娘很快来到，福了一福道：“十二姑娘来了。” “恩，我来看看父亲。琇琇还好么？” “昨儿让吓着了，这会儿听说你来了都不肯出来。” “我去看看她。”顾琰跟书房外的小厮交代了一声，随窈娘前往她的小院。 “恭喜十二姑娘解除禁足。”窈娘很真诚的道。既然彼此合作，顾琰能正大光明出来自然是更好些。 “同喜同喜。”顾琰笑。窈娘来找她，自然不会是单单请她去瞧瞧顾琇，也不是为了恭喜她这一声。不过，如果五房掌握在窈娘手里，对她来说是比较方便。 “你不要着急，倚红和偎绿那点脑子，哪能跟你比。顾珏怎么样？” “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大概也是太震惊太气愤了。哦，挨了打估计还有些难堪。她素日对下人都不太好，孙嬷嬷走了便无人做额外的事。反正如今又不会有人为她们慢待了十四姑娘而发火。还是我带了饭菜去哄了半天才吃了一些。八少爷对我也很是感激。” 窈娘毕竟是孙家来的，而且以前表现一贯很好。顾珏和顾珲这样的反应很是正常。要是换成顾琰去，肯定没这效果。 顾琇扶着门框站着，怯生生的探头看出来，看到窈娘和顾琰一起走过来，小脸上露出笑容，“姨娘，琰姐姐” 看来小家伙昨日也没怎么吓着，也是，顾询炮火的主攻方向是顾瑾与顾珲，而且又有窈娘护着。不过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顷刻间变了个人，估计还是受惊了。 顾琰抱着顾琇逗了一会儿，又同窈娘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已经梳洗完毕，重整仪容的顾询留她在五房吃午饭，顾琰道：“我想回去陪祖母用饭。” “哦，哦，我同你一起过去吧。”顾询这才想起他被气得够呛的老娘来，赧然道。 “好。”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往东院而去，顾琰练过武，耳朵比常人尖，听到几声，“看，十二姑娘真像五爷。” 不晓得这话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的发表感言，就像她刚从庄子上回来的那天一样。不过，她不打算多做理论，毕竟就只是非常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封口，那是林氏的事儿。 说曹操，曹操到。转过回廊，林氏迎面而来。顾询和顾琰都上前行礼，林氏脸色却有些不好，只道了声‘五弟也往东院去啊’就走开了。 顾琰以为她是因为大伯父请假与不请都不好办在着恼也就没在意。 今次太夫人不想见顾琰，也不想见顾询，爷俩都吃了闭门羹。也是，看到他们任何一个都会想起孙茯苓来。顾询，太夫人怕是都懒得再和他多说叨，打算直接把人丢给顾琰照看了。而顾琰，又总是说一些她无法反驳却听了难以耳顺的话，于是一起打发了出来。顾琰便留顾询在 西厢房用了饭才回去。 等到他离开，顾琰对小菊道：“去打听一下，大伯母何事对我不满。”她后来想起，方才林氏着恼的对象好像是她不是渣爹。反正渣爹会做的事她这么多年应该也早习惯了，休想他会为旁人着想。 结果打听来的消息吓了顾琰一跳，她的大堂兄，世子顾琛带回来一个姑娘，已经纳为通房。这姑娘是顾府的家生子奴才，倒也不是在大街上随便拉回来的。这本不是出格的事儿，不过多个玩意儿而已，林氏就算对他的先斩后奏有不满也不至于太阻拦。只是，这个姑娘是顾琰的老相识了，李家喜妞是也。 “这关我什么事啊？我难道还给自己堂兄保这种媒不成？”顾琰道，然后问小菊，“那日回去你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奴婢没有留意到。” “喜妞啊喜妞，你何苦非要进这个是非之地啊！”想来顾琛也不会多留意喜妞，是喜妞主动的吧，背了她们众人向顾琛献了殷勤。而顾琛那里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说不得他还觉得这是给了自己一个面子呢。 “小菊，你说喜妞她是不是见了我那日跟衣锦还乡差不多的排场……”很有可能啊！ “不管是不是，都是她自找的，与姑娘无关。” 如果只是认为自己做这样的安排，大概大伯母也不会恼。那大概是喜妞把大伯母惹到了，而且小菊还这么说。 “她做了什么？” “听说是有些恃宠生娇。” “算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大概李庄头和李妈妈也觉得有些汗颜，所以没有来找自己关照。他们可都是老实人。李妈妈就算多些算计，却也都是为了儿女为了她那个家，没有真正的坏心眼的。 “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应该是发生在她被禁足期间。 “是，路上遇到，喜妞同奴婢显摆她的新衣、新首饰来着。” “怎么没听你说起？” “没什么好说的啊。”小菊道。 顾琰瞪着她，后者这才道：“已经这样了，知道了也不过多操些心。奴婢知道姑娘对李大叔李大婶还是很感激的。可是喜妞她今后如何，真的是自找的了，姑娘不要去想了。” 正文 113 安排 顾琰想了想，自己呆在顾家不过最后的几个月了，的确是想管也管不了，也只能作罢。请使用访问本站。不过，喜妞她可以不理会，但眼前的小菊可不能不管。 她在等着太夫人主动开口塞人给她，然后好顺理成章的把小菊一家脱籍。不然，她太积极了，怕引得太夫人起疑。尤其之前出了把孙茯苓做下的恶事散布出去的事，太夫人还拿身边的人威胁过她和四哥。据她所知，太夫人是给她准备了四个陪嫁丫鬟的。这会儿也该派到她身边来了，不是觉得她不太受管教么。 陪嫁丫鬟的卖身契太夫人必会给她，这是规矩。但这些人的家人肯定会捏在太夫人手里，如果她乖乖的为顾家谋福利，那一切好说，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不能让太夫人满意，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再几个月太夫人就会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的。 至于小兰，她既然有鸿鹄之志，自己硬是要让她去过小日子怕是不肯。而且她要走的事，也只能让小菊知道。所以今后如何，但看她的造化了。好在她如今算是肖嬷嬷的侄女了，无论如何受自己连累不会太过。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太夫人精神一恢复，便主动提出了要给小菊恩典放她出去嫁人的事。 顾琰笑道：“祖母既然要给恩典，不如给个大的，也不枉小菊陪伴照顾我十年。” 太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那你想要替她求个什么恩典？” “小菊她们一家都笨笨的，就算我想要提拔她家的人做什么总管、管事、掌柜的也不可能。她的小侄儿已经到读书开蒙的年纪了，只是碍于是奴仆之身，私塾的夫子不肯收。祖母不如开恩，给她们全家都出籍。这样，她的小侄儿可以去念书，将来说不得有改换门楣的一天。小菊也可以以平民女子的身份嫁人。” 一般放出去嫁人，嫁的不是府里的下人，是要给恩典出籍的。毕竟，能放出去嫁自家选中的人，而不是被主子随意配了小厮，那就是有功之人的待遇。小菊陪伴顾琰整整十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原本太夫人就是看不上她笨笨的，觉得跟去晋王府也不能成为顾琰的臂助，就是做管事妈妈都不够格。而且是打算用自己的人顶了顾琰用了十年的心腹。所以肯定不能说嫌弃小菊的智慧，只能是给她恩典。 小菊定亲的人家太夫人也打听过了。就是顾府拨给下人群居的大杂院隔壁院子的邻居，一个书肆的伙计。所以，小菊只是很单纯的嫁人。至于顾琰说的让小菊的侄儿可以进私塾读书，这就是给立了大功的人的待遇了。这事可以格外的给顾琰一个颜面。以顾琰对顾家的重要性，这一点想来也没人敢来要求比照办理。她作势想了想道：“都依着你吧。回头小菊出去前到我这里来磕个头，我有二十两银子赏下。” 小菊便出列叩谢了。 太夫人又看向小兰，后者道：“太夫人容秉，奴婢年岁比小菊姐姐小上两岁，可以多伺候姑娘几年的。” 太夫人便问顾琰：“你的意思呢？” 顾琰道：“走了一个小菊孙女已经好生不舍，小兰就留着吧。” 太夫人平日看着小兰倒的确比小菊聪明会来事些。而且她认了端娘做干娘，算是肖嬷嬷的侄女，倒也不是外人。尤其，如果把顾琰身边两个最亲近的都弄走，她怕是会不满。于是道：“好，都依着你。不过，你也不小了，日后也需要更多的人帮衬。祖母寻思先把人放到你身边，你们主仆也好磨合一段时日。” “好。”顾琰爽快应下，并不见身边被安插人手的丁点不满。肖嬷嬷见了也只能是心头叹一声，琰姑娘小小年纪，倒真是八风吹不动一般。 “你这两个丫鬟的名儿倒像是刻意取的。这里四个，两个大的可做一等丫鬟，就叫小竹、小梅吧。两个小的，就做二等丫鬟，叫，嗯，叫小草小叶，你看如何？” 梅兰竹菊，花草叶，顾琰点头，“甚好。”看过去，两个大的约莫十二三岁，小的大概十来岁。 小兰立时有了危机感，姑娘身边是只有两个一等丫鬟的编制的。在太夫人的计划里，她就是一个编外人员。 回去西厢房，把人都交给端娘带下去教些规矩，顾琰道：“你怕什么？不做一等丫鬟，还可以做管事妈妈啊。再说了，回头要带谁不带谁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话虽如此，顾琰还是期望小兰不要有那么远达的志向，就选择做个管事妈妈。所谓管事妈妈自然是由已经嫁人的人担任的。如果要做管事妈妈便可以嫁人生子把孩子带大一些再回来。这样正好避开自己出逃的事情。 但看小兰的神情，她显然不想现在配人。现在配人最多是个有出息的小厮，将来顶天了做个总管。或者是外头铺子有前途的学徒，将来做个管事或者掌柜。说起来像肖嬷嬷这样做管事妈妈，其实是一条古代版的职业女性的路子。但小兰想的是跟着顾琰进一步的水涨船高，将来能得配良人，所以如今她自然不肯就出去嫁人。 端娘将那四人安顿好回来，拉了小兰到一旁去劝道：“你难道真的要让姑娘为了你去驳太夫人的面子么？” 小兰小声道：“可是我如果做管事妈妈，干娘您怎么办？” “我，姑娘不是给我一百两让我置办田产养老么。如果是旁人，我自然不舍得被人挤掉，但你是我干女儿，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的人，这有什么问题。姑娘也是为了我们好，奴籍可是生杀予夺都掌握在主子手里。再说了，你招个女婿，也要等生下孩子，孩子有个一两岁了才能到姑娘身边继续伺候。到时候我啊，正好回家带外孙子，这有什么不好的。傻丫头，这些姑娘都是盘算过的。咱们姑娘啊，是走一步，看三步都不只的人。回头有了田产给你招个能上门女婿，不比你拿镜花水月一般的想头强？” 小兰静默半晌点头，“嗯，我都听娘的。不过，小菊姐走了，我总得多跟姑娘一阵子，不然一下子身边的人都换成新来的，怕姑娘不习惯。”出去后不是奴籍，如果能配个读书人，将来有姑娘的提携也不错。 “那是当然。” 小丫鬟过来叫端娘，“端妈妈，姑娘叫你过去呢。” 顾琰是叫端娘拿放着银钱的匣子，端娘忙拿了出来，将小锁开了。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消说是要给小菊添妆的。 顾琰拿了六十两并几样金银钗环给小菊，“别跟我推来推去的，拿着！就做个小生意也好。” 端妈妈笑道：“小菊，快拿着啊，这可是姑娘的一片心意。” 小菊给顾琰磕了两个头，眼眶有些发红，她是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以后就难以再见到人的了。她倒也不是马上走，要等到小竹或者小梅有一个人能替下她的活儿之后。但也没几日了，毕竟太夫人给的也不是外头新买的人，还是调教过的。如今不过是要跟着熟悉顾琰的规矩。 小菊是个不争的人，而且她注定是要开恩放出去嫁人的，所以小兰也从来不跟她争。这些银钱她也不眼红，都是小菊该得的。而且，姑娘对自己人一向是极好的，只要忠诚办事她不怕将来落不着好。 端娘是怕她轴上了，同小梅小竹处不好，所以才会及早拉开她说了那一番嫁人生子后再到顾琰身边接班的话。她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通透了，于是在奉命关注几个新人时立场倒能保持中立公正。 她向顾琰禀道：“姑娘，小竹倒是做事的一把好手，依奴婢看再过半个月就能真当得起一等丫鬟的月例了。至于小梅，长得好做事却稍差。小草跟小叶也是如此：小草能做事，小叶生得好些。” 顾琰正在试穿小菊做的新鞋，闻言头都不抬，“知道了，那回头就让小竹跟着小菊几天。”至于小梅，怕是太夫人给她预备的通房人选。小草小叶就是她们俩的后备。这四个人的确都是顾府的家生子，小竹跟小草甚至还是那些老家将的后代，还会点拳脚功夫的。太夫人想得实在是周全。 蹲在地上给顾琰脱鞋的小菊道：“跟着小兰吧，日后是她们要一起共事。奴婢还是赶着再给姑娘做几双鞋。”小菊这几日把事儿都推给了小兰，就专心的做些，已经做两双出来。小兰并不推辞，而且正要展示一下她的能力，于是欣欣然将事情都承担起来。这会儿看顾琰没有异议，便答应着出去了。 “你还怕我没鞋穿是怎么地？”顾琰道。 “奴婢再给姑娘做些好走路的。”这里两双是绣花鞋。 “不用了，以后真出去了买就是了。” “买的哪有奴婢做得穿着舒服。姑娘放心，奴婢偷着在屋里做，有人进来我就把绣花鞋摆出来做。姑娘这些年穿的鞋都是奴婢做的，多做些旁人也不会起疑。做得两双走路的鞋，奴婢再放大多做几双，这样姑娘以后两年都有得穿。” “合着我以后离家出走，还得背一包你做的鞋？”顾琰挑眉，压低声音道。 小菊本来正在伤感，听到这话也不由噗嗤一声乐了。脑中浮现出顾琰仗剑出走，背上是一包袱鞋子的画面。 “你们家的人都说通了么？” “嗯，说通了。当年家里本就是逃荒无奈卖身顾府，恢复平民之身迁回原籍是先祖父的夙愿，奴婢的爹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的。” 顾琰捏捏鼻梁，只剩下马婶子一家了。可找个什么由头好呢？一个不好说不得要引起太夫人怀疑的。嗯，好好想想。 半个月后，小菊风风光光的领了太夫人二十两银子，侯爷夫人、三夫人各十两，就连四夫人都打发了五两离开了顾府。她们全家一起脱了奴籍，要回原籍去，因为祖坟在那里。小豆是孤儿，所以回头一同去没有问题。 孰料，小菊的家人后来倒是顺顺当当的就回了原籍，她自己却没能走成。因为嫁鸡随鸡，本是自由身的小豆却是卖身做上了京城一家书画铺子的掌柜。这是小兰去喝喜酒回来告诉顾琰的，差点把顾琰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小豆怎么回事啊？上赶着去给人当奴才。拿了银子去小地方自己开个书画铺子当老板不行么。 “姑娘，听小菊姐说，姐夫的主家姓云。这是她让奴婢转告您的。” 姓云，干嘛转告她这个？小菊肯定不是无的放矢。顾琰想啊想啊，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姓云的主家不就是欧允么。他母亲姓云，在军中一向是用这个作为化名的姓氏来着。他人不在京城，想不到却还是盯着她身边的人在。哼，反正也不用他做什么，只需要吩咐一句，就有人什么都替他办妥了。对付小豆，或许是威逼或许是利诱。这是人不在，还不忘刷存在感呢。 事到如今，也只有罢了。反正到了欧允府上，太夫人即使将来不忿，手也没法子伸那么长。而且欧允这人吧，他肯定不会跟太夫人一样，拿下人来泄愤的。 这事儿，太夫人很快也知晓了。因为当时和小兰一起去喝喜酒的还有东院其他的丫鬟。 “你瞧瞧你，你以为让人家脱籍是好事。可是啊，这没了主家庇护，谁都能欺上门来。不是谁都想赎身出去自立门户的。” 顾琰叹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只是这么一来，马婶子一家的事就更不好办了。如果把她留在顾家，就算太夫人不故意为难，自己这几年在顾家炙手可热的，暗地里少不了不高兴的人。到时候马婶子可就只有任人作践了。 顾琰为这个事儿发愁，没想到一个月后，一个机会从天而降。马婶子的儿子上街抓药得罪了一个纨绔，说是得罪，其实是遭了池鱼之殃。那纨绔看上了马家小子青梅竹马的姑娘，也是顾家的家生子。调戏那姑娘的时候，马家小子出来相帮挨了打。亏得那地方离靖西侯府不远，大杂院的顾府家将及时赶去才把两人救下，却是伤了几个家将。 事后那人嚷嚷着要顾家把那姑娘送上赔罪，说他家的下人被顾家的家将打伤打残了几个。这简直是打顾府的脸了，尤其是在太夫人刚说了别人自愿做奴才就是为了得到主家的庇护的话之后。 可是再一打听，对方竟然是吏部尚书宠妾的堂弟。为个下人得罪对方显然有些不智，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可是，太夫人也不好把那个姑娘直接送人。于是，事情便摆在了顾琰面前，太夫人让她拿主意解决。 “这可真是个难题。后院伤了几个家将，而且马婶子的儿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要是未过门的媳妇儿再让人给抢了去，说了出去倒真显得咱们侯府弱势，也显得是孙女护不住底下的人。可是吏部尚书掌管着百官的考绩、升降，是个掌实权的二品大员，咱们即便是公侯之家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对方。” 太夫人不动声色的喝茶，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顾家的侯爷、五爷还有不少顾姓族人为官，考绩可关乎着头上的乌纱帽。吏部尚书显然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既然是爱妾，那枕头风想必有些威力。而顾琰担忧的也对，顾家堂堂侯府，自然不能轻易服软，把家生子奴才就这么给人送上门去。还有顾琰自己，护不住人也会让手下的人寒心。这也算是太夫人考她应对了。既要解了这个局面，又不能得罪了人。 “这事你回去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是。” 顾琰回到西厢房，马婶子跪在她跟前，一是请罪，二是请她千万想个法子。对方扬言，要弄死她儿子。她没有人好求，只能来求顾琰。 “奴婢一家给姑娘惹事了，可是，奴婢就这一个儿子……” “这是无妄之灾，怎么怪得你们。你先下去，容我想想。”这件事发生的时机也太凑巧了点。如果是有人帮忙，是欧允？可他做事一向直接，不会绕这么远。直接把小菊的夫婿变成他的奴才这才是他的做派。难道真是凑巧？罢了，不去想了，现在解决最重要。 顾琰思忖一番是这么解决的，她把马婶子一家贬了，远远地贬到外地顾家的庄子上。说起来他们算是给顾府招惹了麻烦而且还连累了几个家将，受罚是应当的。至于那几个家将，则让人送去了顾琰亲自调制的伤药并汤药费。 至于那纨绔，她派人去青楼买了两个刚调教好的清倌人送去。那人既然是贪色，就不拘于是谁，而且多少也得给顾家一些面子，人收下这事便算过去了。末了，倒是他堂姐派人来致歉，又送上了二百两银子的汤药银子。 至于马婶子一家，她回头让小菊送些银子通知他们直接跑了就是，卖身契她回头让影子偷出来便是。虽然，这实在是有些侮辱影子的专业性。 正文 114 纪念 太夫人点评道：“处置得还算可圈可点，没有堕了侯府威风，也没有结下址：。只是，你为什么要去青楼买人呢？我记得你个小吝啬鬼一向是能不花的银子都不花的。”这一次的花费是顾琰掏的腰包，没走公账。她十二岁生辰宴上得的金瓜子都用出去了。 顾琰抿嘴，外头买个丫头不过几两银子，青楼买一个可得翻几番。可是，让她买个丫头送给那个纨绔，她过不了心头那关。至于那个青楼女子，学了诸多手段，倒说不得是个转机。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一群人来得好吧。 “那不是个好东西。” 太夫人笑笑，“你啊，还是心太软了。罢了，这事走公账，回头让人去账房支银子。” “谢祖母。”其实对方送来了二百两汤药费，里外里等于没什么花费。 这次马婶子一家去的庄子偏远是偏远了些，可是却是很富足的那种。送他们去的人和那边的庄头都打好了招呼的，这是十二姑娘的人，平时就安排些轻松来钱多的活儿就好，早早晚晚是要回去的。这样，平日里也不会被看管得多严。这算是明贬暗升了，所以太夫人并不疑心。 至此，顾琰心头也放下一块石头。端娘也已经出籍，不然她没法子置办私产。有了私产才好给小兰招女婿，这事儿也进行得很顺利，并不惹人起疑。她用顾琰给的一百两和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几十两，托人在离京几十里的地方置办了十六亩的地，修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地就赁给当地的农民，每年收租子就好，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了。一边又托人替小兰相看女婿，因为将来可以脱籍嫁人，又有这样的田产，所以最近到端娘住处走动的媒人也不少。 一时，府里的下人都很羡慕端娘。她从前在五房坐冷板凳，那是要多失意有多失意的。如今跟对了人，不但脱了籍，晚年更是老有所依了。小兰作为她的干女儿，如今顾琰身边的第一大丫头，以后的好日子就不必说了。再者，马婶子一家如今日子过得不错，也是通过庄子上的人知晓了。还有小菊风风光光带了百多两银子出去嫁人…… 顾琰听到后面的议论却是嘟囔道：“哼，嫁了人就跟泼出门的水一样了，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我。”她和小菊相依相伴十年，这段日子着实是有些不习惯。 听到她孩子气的抱怨，端娘失笑：“小菊是新媳妇，不好就出门的。不过这也过了一个月了，估着也该来了。”她如今照旧在顾琰身边当着差。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日，门房便来禀告，小菊回来给太夫人、十二姑娘请安了。 小兰凑到顾琰跟前，打趣的道：“姑娘，来了来了，不用再念着了。” 顾琰一指戳在她的额头，然后道：“端妈妈，你女婿挑好了没有？赶紧把这聒噪丫头嫁出去。” 端娘过来瞪一眼小兰，“死丫头，姑娘你都敢取笑。回姑娘的话，这死丫头想找个读书人做正头娘子，还在寻着呢。” 顾琰点点头，“耕读之家也挺好的。”做过丫鬟的人，书香门第肯定是不肯娶回去做正室的。所以，只能是耕读之家了。但是，只要男方读书有些天赋肯下苦功夫，将来未尝不能给小兰挣回凤冠霞帔。这丫头，倒是目标一贯的明确。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好呢。 小兰脸微微一红，“奴婢去门口迎一迎小菊姐姐。” 小菊来，自然是先去给太夫人请安，这会儿也该过来了。 “端妈妈，既然打定主意了，就留神着日子。” 端娘会意点头，既然不去争那个一等丫鬟的名头，就要在顾琰嫁前出去待嫁。等以后直接去顾琰的夫家当差便是。 顾琰拿起书来看，端娘好笑地出去。这是装蒜呢，明明前两日还在念叨的。姑娘也是爱面子的人呐。 梳了妇人发髻的小菊被小兰小竹几个簇拥着进来，屈膝就要给顾琰行礼，她放下书摆摆手，“免了，过来我瞧瞧瘦没有。” 小兰几个憋着笑，顾琰比小菊小四岁，听这口气倒像是她娘一般。几个人福了一福都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小菊和顾琰。 小竹道：“姑娘和小菊姐姐的感情很深呢。” “那是，姑娘差不多是在小菊姐的背上、怀里长大的呢。不过，只要是身边的人，姑娘都会照看得很好的。你们好好做事就是，日后自有前程。”小兰笑道。 “是啊，如今各院的人都羡慕我们这些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呢。” 声音渐渐远去，顾琰问小菊道：“问过你家当家的是怎么回事了么？” “问过了，他是不小心惹了官非，受了恩情不得不为之。” “怕不是别人安排好的。”动不动就安排别人的自由人生！要欧允那家伙明白什么叫人权怕是比登天还难。 “姑娘，奴婢……”小菊看顾琰皱眉赶紧改口，“我听说欧公子的身家非常的惊人呢。” “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么？算了，不提这茬了。小豆对你好么？”皇帝的爱子，身家能不惊人么。搞不好那些正经八百的王爷只从银钱上说都不及他远矣。他少的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得的实惠可比谁都多。当然，皇帝那样老奸巨猾的人，肯定会把握好度，不好让他富到让以后的继任者不忿的程度。 小菊点点头，有些羞赧的道：“好。” 顾琰看她脸红扑扑的，托着腮促狭的问：“怎么个好法？” “家里的银子都交给我关着，他不赌不嫖，街上有新样式的衣裙也想着给我扯布做一套。吃什么好的，也都先往我碗里夹。”小菊怕顾琰不放心，说得很是细致。 顾琰点头，这样的小日子着实不错。头上又没有公婆，下头没有大姑小姑的。美中不足就是原本可以做自由自在的良民的，小豆却不得不自卖自身成了欧允的家奴。 “小豆挺高兴的，说去了就让他做掌柜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书肆，但开在京城，本钱也不小。他学着打理，说做得好以后很有发展的。”小菊安慰顾琰道。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 小菊摇头，“姑娘都要走的人了，我还告诉他做什么。” “那让他好好做，只要有本事，就不会平白无故被打压。” “嗯。” 小菊打开带来的包袱，顾琰一看，居然又是鞋子。整整四双，长短不一。摸摸鞋底，厚厚实实的，走路舒服又养脚。 “你真的要我背一包袱鞋子走不成？”顾琰扶额叹道。 “我做新媳妇出不得门，家里人少事少，实在是无聊。拿起针线不知不觉就做上了，姑娘赏脸收下吧。” “那你给你男人做啊。这样，他该吃醋了吧？” “他不敢！”小菊脱口道。 顾琰哈哈的笑了起来。人人都说小菊傻傻笨笨的，可是顾琰一直觉得她是大智若愚。要不然，她今日过得好难道都是老天爱笨小孩不成？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喜妞，她前些日子落胎了。那是堂兄的通房，她也不好多过问。只让端娘去探望了一次，送了些补品。 其实按理，顾琰再有半年就要和太夫人撕破脸，人也不在顾府。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和喜妞多接触。这才是真的为她好。可是私下打听，她被折腾得挺狠。落了胎，身边也没个尽心的人伺候。如果这个时候顾琰再一点反应没有，她能不能熬到顾琰离开都不知道。这也是怪她自己，单单纯纯的环境长大，根本不是这里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内宅妇人的对手，却偏要贪慕侯府的富贵。 可是想到小时候一桌吃饭一屋睡觉的情分，想想老实的李庄头夫妻还有她三个厚道的兄长，顾琰也不能真的不管她。这府里的人都惯会看眉高眼低的，之前几个月喜妞因为不会做人得罪了人，众人一是看到顾琛正在兴头上，二是忌讳着顾琰。如今顾琛喜新厌旧把人丢到了脑后，再看顾琰什么动静也没有，便只拿喜妞当普通通房看待。 她又没有多少好处可以给人，日子长了可不就不受众人待见了么。如今遭了难，便有趁机踩两脚的。眼瞅着端娘去了一趟，喜妞屋子里便有人伺候了，吃用也不再被克扣了，就连世子夫人对她都上心了几分，让屋里的大丫鬟多关照着些。好歹，让她把这个小月子坐好调养好身体才能说别的。 小菊走了，顾琰把她带来的鞋子藏在了床板底下。她这回真的要背一包袱的鞋子离开顾家了。这个死丫头，临走哭得她袖子都湿了。还说什么，这次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她了，害得她也差点跟着哭了。 想着那十来双鞋子，顾琰决定她也给三夫人和顾珉做点什么留个纪念。这几年亏得他们处处照拂。 顾琰思来想去，决定给三夫人绣一篇经文。三夫人信佛，在家里供了佛龛。顾琰私心里最不喜刺绣之事，平素为之只当是功课完成，越是不喜欢的做来才越见诚心。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只打算绣字数最少的。只有二百七十二个字，是最简短的佛经了。至于顾珉，她决定偷着给他做一身练功服。 至于为什么要偷着，她给堂兄做衣服，却不给亲爹做有些说不过去。但她又不想给渣爹做，所以便是背了新来的几人做的。孙茯苓给渣爹做的衣服，听说都被他让人烧掉了。等明年她走了，还不知她亲手做的衣服会遭什么厄运呢。至于太夫人，她时时都有孝敬的，这次倒不必刻意做什么。 就不知道她那副百寿图，到时候太夫人震怒之下舍不舍得烧了。嗯，怕是不会。太夫人肯定会对外将她记为夭折，想办法把她推到一则传奇那么高的位置。就像祖姑婆，人都不在了，还是能为顾府的荣光做贡献。这样的话，那百寿图可就是她的‘遗作’了，价值更高了。搞不好她人在外头都还能偶尔听到自己大才女的名声四海远扬呢。以太夫人营销炒作的本事，这件事大有可能呢。 顾琰一针一线的绣着，顾瑾过来串门看到了笑道：“琰姐姐今天怎么绣起字来了？” 顾琰笑笑，“也不开课了，闲着也是闲着，练练。”之前停了课，汪先生索性辞馆回老家了。左右顾家也只有一个顾琇了，另外四个，顾琅婚事定了在做嫁妆待嫁，顾琰三人也不用再上文化课。比起普通的大家闺秀，她们也算得上是学得多的了。这都是因为顾家出了个顾大姑的缘故。 顾琰几个女学生，还有顾珉几个跟着汪先生开蒙的男丁一同给他办了一场践行宴。是厨艺出师的顾琰掌的主厨，顾瑾打下手，另有数个丫鬟打杂。至于顾珏，她如今算是自我禁足，挨了一巴掌后就没再出过五房。倒是顾珲，虽然也是觉得难堪，却强忍着依然在跟着几个兄长读书。 想到这里，顾琰就觉得渣爹真渣。即便孙茯苓是红杏出墙了，可是让顾珏和顾珲知道，而且还迁怒他们，也未免过分了一些。他心头在意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感受。说起来，做渣爹的儿女，统统都是不幸的。那日顾珲和顾琰不可避免的面对面撞上了，顾珲低着头唤了声‘十二姐’就走开了。顾琰面对他心头也是有些复杂。好在，再过几个月，她就不用面对这些事了。 孙嬷嬷被顾询撵出去之后，顾琰让影子去打听过，出府不久就被人接走了，估计是孙茯苓。至于孙茯苓其他留在五房的人手，太夫人让全部送回孙家去了。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就不用再灭他们的口了。 顾珏，顾琰一直让窈娘好好看着，省得她一时不破的事来。自己只留几个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且，也要防着孙茯苓会不会有手段会使出来。总之看住了顾珏，就不怕孙茯苓捣鬼。 顾琰用十天的空闲时日绣完了，用的是三夫人最喜欢的簪花小楷。自己欣赏了一下，觉得还比较满意便给她送去。虽然太夫人被气晕之后，她就自动解除了禁足，但也只在侯府活动，并没有大喇喇的出门去。 不过最近几个月也没人下帖子邀她。她虽然不像顾珏受孙茯苓连累那么深，但毕竟记在她名下，多少还是有些影响。而且，人都不是傻的。外头也不少人认为是她把孙茯苓作恶的事掀出去的。有些人就认为她家丑不该外扬，毕竟顾家都已经执行了家法了。这样做太过不顾大局。 同样没有出门应酬的还有孙家的女眷，因为实在是家门不幸无颜见人。而且，其他各大家族也不愿意此时和他们往来。她们对顾琰的观感那就只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甚至对她的称呼都变成了顾家那个毒女。因为顾琰抖搂出去的事，导致如今孙家男不好娶，女不好嫁。一大家子关门闭户，羞于出门。 宫里的德妃就更加的气愤了，被皇后训斥之后简直是恨不能生吃了顾琰。她进宫二十年，还从来不曾这样被当众羞辱过。还有魏王，提到这件事也是牙根痒痒。但是为了不把事态扩大，也只能暂时隐忍。准备等过一段时日风平浪静了再对顾琰下手。 总之这一次，顾琰是因为要离开了，看似豁出去不计后果的跟孙家，跟德妃魏王作对，却也是想清楚了他们暂时不会动自己。因为一旦动了，她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谁都知道太夫人和晋王是一定会为她出头的。这件事情就会越闹越大，越闹越让人对孙家的出的丑记忆深刻。不过，这一年不出靖西侯府的大门也是必须的了。不然，一出去搞不好就遇上什么事没了小命。 当然，如果魏王真的要有所动作，肯定是会被齐王所阻止。魏王是齐王的支持者，他出手和齐王出手没什么两样。只要欧允一日不对顾琰没了兴趣，齐王便不会让自己这一方的人真的伤害到她。 她将绣卷递给三夫人，后者道：“嗯，你肯静下心好好的绣些东西就好。最近这段时日，便低调些行事吧。虽然晋王知道来龙去脉，可是毕竟众口铄金。如果外头对你的看法不好，对你日后也有影响。这件事又没法同人去解释。” “是，我知道了。”顾琰心道，她其实压根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自己。等到半年后她和太夫人侯爷渣爹等人彻底摊牌，到时候就会事了拂衣去了。至于晋王，到时候就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和她没有关系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只是陌上一笑无双的偏偏浊世佳公子，并非如今位高权重的亲王，来日极可能问鼎江山的人。 正文 115 情丝 想到晋王，顾琰忽然心头一动，马婶子的事该不会是他的手笔吧。这里头牵扯了吏部尚书，他肯定有别的用意，帮她解决马婶子的事只是顺便。看来，他也是希望自己远远儿离开再不要跟欧允牵扯不清的。想到这里顾琰不由得心头百味杂陈。她原本一直不确定晋王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这么看来，他对自己未必无意。那晚从相思楼回来顾琰就觉得自己从晋王眼底看出点点儿什么，只是一闪即逝，她觉得可能是看错了。 只不过，这里头隔着一个欧允，也许是因为兄弟情，也许是不想她因此出事，还也许是不想因此在皇帝心头减分，所以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出现在他们兄弟面前了。明晖的警告浮现在顾琰脑海，‘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对晋王有任何想法。不然，就是自寻死路！’唉，晋王如果对她没有意思，他大可以把她当弟媳妇看待，在欧允不在的时候帮他将自己看得牢牢的，而不是暗中出手帮她了断担忧，希望她离开了。 顾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来。是的，跟皇家人有情感纠缠那就是自寻死路。莫说还有个欧允，皇帝绝不下她在他们兄弟之间做选择，以致影响他们的情谊。就是没有，她喜欢晋王也是自寻死路。他是想做九天之上金龙的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而且，美人不只一个，现在都不只一个了呢。她还去凑什么热闹呢。走吧走吧，走了这一切就都不关她的事了。只是，这样一来，注定她再难见到明晖还有四哥三伯母他们了。 当晚，顾琰失眠了。这毕竟是她活了两世的初恋。虽然理智上知道应该割舍，应该放下，但心头却是难免会难过。好在年纪小，第二日起来不太明显。不过，还是被精明的太夫人看出端倪来了。因为，顾琰平日都喜欢素颜，是不施粉黛的。她这个年纪也根本无需靠粉黛，那是嫩得看起来可以掐得出水的。今日，却罕见用了一些三夫人制了送她的香粉。这香粉不含铅，不然她也是不会用的。 “琰丫头这是怎么了？没睡好？从来倒下去就雷打不醒小猪一样的人也会失眠，这是有心事了？”太夫人说完也不要她回答，转头对肖嬷嬷笑道：“女大不中留，的确是正理！” “祖母，人家才十三呢。”顾琰嘟囔道。 “也不小了。”太夫人笑眯眯的。 顾琰已经几个月没有去过晋王府了，太夫人认为她是因此而失眠的。她和晋王既然有之前那些缘分，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又有后来相思楼及时搭救并且毫不在意的事，太夫人自是认定了他们有些瓜葛。虽说有些私相授受的嫌疑，但以顾琰的年纪来看肯定是发乎情止乎礼。而且这事儿和她心底的打算是合拍的，她便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样更好！比只是利益的结合牢固多了。 顾琰低头苦笑，太夫人这回算是误打误撞的蒙对了。她这幅情态落入太夫人和肖嬷嬷眼底，两人便相视一笑。旁边的顾瑾脸色微微一白，随即若无其事的取出给太夫人做的春衫来。她绣活儿好，太夫人很是喜欢她做的东西，所以每每换季之时的新衣如今差不多是顾瑾包了。 尤其现在她打算在顾琰进了晋王府之后，给顾瑾也找门好婚事，偶尔出门去应酬便穿了出去。因为往往做得新巧，配色以及绣的花鸟图样等用足了心思，常有人打听在哪家绣坊做的。人家一打听知道了是当初绣了百寿图的小姑娘做的，顾瑾绣活好的名声便愈加奠定了星空大帝。那些衣服顾琰也看了的，觉得顾瑾其实颇有做时尚教主的天分。如果在后世，搞不好就是一个出色的服装设计师兼大裁缝。 这吃的新衣太夫人看过也很满意，夸道：“瑾儿手艺愈发好了。” 顾瑾看一眼顾琰，“祖母，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你姐姐是尺，你却也不是寸啊。” 顾瑾甜甜一笑，“是，祖母放心。孙女不会再妄自菲薄的。”琰姐姐进晋王府已经是注定的了，自己若能嫁得高门，哪怕不及琰姐姐，姨娘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自己也不需要总看人脸色……日后，也不能疏远了跟琰姐姐的关系才是。 顾琰有些蔫蔫的，听着顾瑾和太夫人亲密互动也没什么反应。这落在太夫人眼底，更是患了相思病的明证。太夫人微微蹙眉，琰丫头似乎陷得有些深啊。不过转念一想，晋王那样的男子，就不说他天潢贵胄的身份，就单从品貌能力看来，也是难有人匹敌。何况他明知琰丫头被关进相思楼一天一夜，还丝毫不在乎，立即赶去搭救。事后更是想尽办法护住她的名誉，然后帮她清算孙茯苓，挡下孙家和德妃魏王的报复。 孙家和德妃魏王那里，太夫人自然也是有所防备。结果那两边隔了一段时日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自然认为是晋王的缘故了。 太夫人心头叹息，晋王这样的男子，别说才十三的琰丫头了，就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抵挡不住的。可是，在情爱里陷得过深显然是有些不妥的。且不说用情深了能不能更好的为顾家谋福利。就单说晋王对琰儿，就算是比对旁的妃妾多了用情，但他是做大事的人，定然不可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么时日长了，琰丫头肯定会有受伤害的时候。首先，晋王的后院在她之后不会断了进新人这一点，她怕是就承受不了。 “瑾儿先回去吧，做针线也注意些用眼。” “是。” 顾琰见没点到自己的名，知道太夫人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不由感到头疼。她这会儿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不想打叠起精神应对太夫人。可已经被单独留下来了，也只得打起精神，“祖母，您有什么训示？” 太夫人深深的看她两眼才开口，“琰儿，这几年你很少有需要我多操心的时候。可今日我很担心。” 顾琰愕然，“祖母担心什么？” “你可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越是你这样的聪明人，越容易在情这个字上受到伤害。”太夫人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顾琰心头出现一抹复杂，她自然听得出太夫人是真真切切的在关心自己，而且她说的也的确是金玉良言。 “祖母，道理我也是懂的，只是……”挥慧剑斩情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你必须知道，晋王是什么身份，情爱在他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顾琰心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一点幻想也没有。不过，从前这层纸没有捅破，这次马婶子的事把纸捅破了。知道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时脱下的衣裳，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免会失意。 太夫人紧盯着她，“有些事在你这个年岁是很难看得破。但你切记，男人的手是很宽很大的，他想握住的也很多。女人的心在他的掌心里只占一小部分。男女对情爱的付出从来就不是对等的。要求太多，最后只能伤了自己。” 顾琰点点头，“祖母，我记住了。”她心头愈发复杂，四年多的相处，太夫人对她在利用之外未尝没有一点真感情。就是她，虽然时时记得太夫人等人是杀母仇人，可是朝夕相处下来，她也不是说就巴不得看到太夫人气死，看到顾家倒霉的。尤其在这种体会到太夫人真切关心的时候九龙至尊。她毕竟不是草木！ 可是，母亲无辜枉死，那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给她温暖和关爱的人。她既然做了母亲的女儿，就不能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 罪魁祸首是渣爹，但是把母亲推向死路的是顾家的当权者。她不能忘了，她留在顾家的目的是什么。 “姑娘，这春寒料峭的，您怎么在这里吹冷风不回去啊？”在满是残荷的池子旁站了半天，跟着她的小竹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有些不对劲儿，可是方才告诉了肖嬷嬷，肖嬷嬷只说让她们好生伺候着。 顾琰瞥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回了西厢房。知道小竹等人是眼线，可是她如今已经不是刚到顾府，会对小兰进行收服的时候。因此平日里，她对小竹等人并不亲近。小竹要不是因为池边四面透风脸上吹得实在受不了，定然不敢出声。所以这会儿顾琰肯回去了，她高兴不已。 顾琰回去让人打了盆水给自己当镜子照，今早太夫人说的话，好像她一副相思入骨的纠结模样，有这么明显么？ 也没有啊，就比从前稍微没精神了点。她就说自己还不至于就表现出一副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样子来。太夫人还真是观察入微、防微杜渐！不过，这可真是一张招灾惹祸的脸啊。 “姑娘”端娘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了，看顾琰盯着水盆怔怔出神，不由担忧的唤道。就连小竹这样新来的都能知道顾琰不太对劲儿，太夫人更是火眼金睛的看了出来。她算是一手带大顾琰的人，怎么会不清楚。 “端妈妈放心，我没事儿。祖母方才已经给我指点迷津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那晋王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不是正应该高兴么。她对于当让兄弟阋墙的红颜祸水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过得两日，小竹向肖嬷嬷报告，十二姑娘完全恢复正常了。 太夫人甚感欣慰，那孩子果然是一点就透。就算是心头放不下，可是不会沉溺过深，这样就好。一个在情爱上要求太多的女人，不会是晋王那样位置的人想要的。而且，能够理智一些，对琰丫头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如果她一味沉溺情爱，那自己的心血就有大半都白费了。 顾琰的确是很快恢复过来了，她还有正事儿要做的，而且皇帝给她的时间只有半年了。 她抓紧将练功服偷偷做好，拿了帛布一包，“小兰，我给四哥做了春衫，你随我去一趟前院。”她和小菊一样，有人在就做明面上的春衫，没人的时候就做练功服。 “是。”小兰脆生生的应了。如今，顾琰有什么背人的事就只能带小兰了。等到再把小兰和端妈妈打发出去，她就完全处于太夫人全方位的监视之下了。嗯，或许到时候影子的作用能发挥到更大。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承欧允的情。只是，说一句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愿结草衔环实在是太过没有诚意。搞不好会被那小子直接一把捏住脖子摇晃。 顾珉这会儿还被关着苦读，听闻顾琰找来，高高兴兴的就出来了。 “四哥，我来探监。”顾琰话一说完，顾珉的巴掌就拍下来了，她闪身躲开，“说错了，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顾珉看看小兰手里的包，点头道：“嗯，进来说。” 其实太夫人没有说过不准人来看他，可是她说了让顾珉苦读备考，所以一直没人来。顾珉是真的有些憋坏了。 进去坐下，顾琰先拿出包在外头的春衫，“这件可以进春闱考场的时候穿，三伯母给你准备了夹衣，到时候套在外头。这件练功服给你考武进士的时候穿。” 顾琰内心深处有多恨裁衣制裳顾珉是清楚的，一下子看到两件顿时明白了，正色道：“琰儿，我一定尽快接你回来。” 顾琰心头苦笑，你一直跟着晋王混的话怕是不能了仙剑神录最新章节。如果只有欧允，他少年之心放下后，顾珉又成了新皇股肱，她回来倒是真有可能。可如果新皇对她也曾有过意思，只是碍于欧允是皇父爱子不得不割舍，那个时候怕是就更不能回来了。所以这一走，多半就是再无相会之期了。顾琰心头涌起不舍，看着顾珉眼眶发红。 顾珉道：“我会尽快的。” 顾琰心道，你还能左右得了皇帝几时驾崩不成？反正只要皇帝还在位，欧允就是无人敢与争锋的。皇帝还在，自己就有被当成红颜祸水处决的危险。 不过，现在显然不适合打击顾珉道积极性，“四哥加油，我看好你哦！”说完顾琰吐槽自己，这口气咋那么像邢捕头呢。 顾珉笑笑，“对了，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 “孙小丁背着齐王在查吕府的惨案。” 顾琰挑眉，“他之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么？” “是这样的，抓走你的人和进入吕府放火行凶的看起来不是两拨人么。抓走你的人他大概知道是国师府的人。而另一拨人他之前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一直在追查琅琊山的强盗，有了线索肯定要过问一下。但是既然打过不少交道，旁人不清楚琅琊山的人的行事风格，他却肯定是清楚的。所以，对于对外结案说是琅琊山强盗所为，他就产生了怀疑。” 顾琰挠挠下巴，“这样的事情他被瞒着，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内心还是有底线的。” 顾珉点头，“是。不过不排除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才没有告诉他。” “那，他查出什么来了么？查出来有什么反应没有？” “据我所知，他在吕太医女儿那里问到了你说的前后两拨人身上都有久在道观的人才会有的味道。至于他的反应嘛，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暂时，齐王没派他做什么事，相当于实在坐冷板凳。长公主抓紧时机在替他相媳妇儿。据说成天叨叨他要是再不娶，就要耽误长乐郡主了。” “四哥，你是要去当武将，不是当情报头子吧？” “不是，那块我还干不了。是有个熟人在晋王府的细作营，这些多少和你有些关系，他就说给我听了。” 顾琰嘟囔，“你不是在闭门苦读么？”这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啊。跟她禁足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顾珉嘿嘿两声，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道：“琰儿，真是可惜你是个女孩儿。” “怎么了？” “要不然，以你敛财的本事，去帮王爷照管生意肯定是一把好手。” “王爷有财政方面的困难？”顾琰绝对是举一反三的主。至于顾珉说她会敛财，她就当夸奖收下了。 顾珉颔首，“亲王俸禄和皇庄铺子的收益虽然可观，可是要花费的地方更多。时日久了自然容易左支右绌。齐王外家是巨富，可以大力支持，晋王外家可是清高的文士。” 顾琰就想起了小菊说欧允身家相当惊人的事儿。能让小菊这个颇有些迟钝的人发出这种惊叹，那欧允大概离巨富也不远了。不过，正如她对小菊说的，她很快就要离开的人了，这些跟她有一文钱的关系么。同理，晋王缺银子同她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除非她真的是个男子。那样的话，跟着顾珉投靠过去掌管钱财她还是很乐意的。等晋王当了皇帝，把她人尽其才弄去户部当官也挺好。不过，她是女的啊，女的这年头地位低得很，想做事业就更难了。何况她还背了几朵会要人命的烂桃花。 正文 116 上巳 二月中旬的时候，顾珉被放出来，和三哥顾琦一起回籍贯所在地考乡试。不过，顾家上下都知道，这一次有七成希望能考中举人的只有顾珉。至于顾琦，不到五成。没办法，有些人从少年考到白头翁都还考不过呢。这件事也是要讲天赋的。顾琦是个豁达人，心态非常好，与急功近利的四夫人倒是一点都不像。这会儿正同娇妻告别呢。 顾珉之前去三房同母亲道别过了，这会儿便同送行的顾琰说话，说着说着顾琰觉得手里多了什么东西，当着众人又不好看，便只能塞进袖袋里回去再看。 顾琛带着顾琨、顾珲等兄弟一起送两人出城，女眷们则各自回去。一直回到西厢房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二百两的银票，是大银庄的，大一些的市镇通兑。 四哥这次会出去好几个月，考了文举，还要把武举从童生考考起。他是怕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吧。给她银子是让她穷家富路，在外头不要苛待自己的意思。他还以为要不了几年就能接她回来呢。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不会是接她回这个靖西侯府，而是他自己的宅子了。 顾琰把这五百两和她自己的五百两一起珍而重之地放进明晖做的木钗里。有这二百两，她以后就是要做生意也有启动资金了。不会受穷了，不用去抄书赚点辛苦费，也不用去做摇铃游医挣银子，更不用当厨房西施。 不过，那天她过去送衣服他却没有拿给她绝命诱惑最新章节。应给不是怕她不收，而是当时他没有，因为没有料到那会儿自己回去。按说四哥算是家里小辈里手头很松的了。因为三房只得他一个，三伯母的陪嫁又相当丰厚。他手上随随便便都会有一二百两银子才是。为什么要趁今天送行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呢？ 嗯，那天听他说的，好像晋王举大业缺银子，他八成是出力又出钱了。今天这二百两，多半是三伯母让他回去考试的时候零花的。虽然是住在族里亲戚家，什么都不花银子，但是带些银子总是没错的。总不能连打赏下人的银子都拿不出来，那还当什么侄少爷，完全是去打秋风的了。不过，有三哥一道，知道四哥手头银子没了肯定是会匀一半给他花的，倒不用替他们担心。这个家，离开后还是有不少值得她想念的人呢。 刚放好银票不久，顾琰被叫到了正房，太夫人笑盈盈的道：“上巳节的时候，晋王妃要在别院举办一场小宴，发了请帖来，到时候你同林氏代表顾家去吧。” 顾琰接过请帖看来一下，宴客的地点在一处临河近郊的皇庄。倒是很适合三月三踏青的习俗。 “是。”这张帖子自然请的就是顾琰，但是帖子肯定不能直接发给她，而且需要有大人带她出门。秦氏是寡妇，这种场合不合适。而太夫人的年纪不适合。所以，便是林氏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同往。 这次的小宴晋王妃请的是几户晋王手下得力的人的家眷，给顾琰发一张请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是顾琰要让太夫人和侯爷一步步的踏上志得意满的关键。因为靖西侯府如今还没有什么值得晋王府笼络的人才，顾珉也还不够这种待遇。所以这张帖子明眼人都知道是发给顾琰的。太夫人和侯爷自然也不做其他想法。而且三月三还有些特殊的风俗呢。 写的便是三月上旬己日男女聚会之事。诗里讲的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艳阳高照，鲜花遍地，众多男女齐集溱水、洧水岸边临水祓禊，祈求美满婚姻。一对情侣手持香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们边走边相互调笑，并互赠芍药以定情…… 这首诗是顾琰很喜欢读的。这是时代的自由恋爱。所以，在知晓了她和晋王熟谙之后，太夫人八成认为这是晋王要借机私会她吧。这是他们十分乐见其成的。 去王府做客，自然不能怠慢。算起来还有二十来天，而顾琰过了一年，身高又往上窜了一头。原本就是要做新衣服的，顾瑾也是。所以这会儿两人在一处挑花色。 最好的那匹显然是林氏刻意为顾琰准备的，这次穿去王府赴宴的。顾瑾羡慕的伸手摸了摸，然后便另挑了两个花色。她虽然没有那么好的料子，但是住在东院，送来的布料自然而言不会差了。比起这会儿的顾珏，已经好得多了。她是嫡女又如何，如今过得比自己庶女还不如。今年春季的新衣，得等到众人都挑过了剩下的布料才会给她吧。 顾瑾虽然不至于故意去看顾珏的笑话，但也听到东院的下人说了不少。如今，孙茯苓是真的让太夫人深恶痛绝了。如果不是她还捏着顾琰母亲的事当把柄，又和齐王明铺暗盖的打得火热，顾珏姐弟搞不好都要被撵到庄子上去了。但是，太夫人不待见他们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顾珏还在禁足呢，过年的团年饭都没能出来吃。 如今，她的日子能稍微好过点，都多亏了窈娘的看顾。顾府的人都说窈娘倒是个好的，还记着她是五夫人的陪嫁丫头，肯照顾顾珏几分。要知道，孙茯苓和顾珏从前待窈娘母子可是有些苛刻的。有了这样的好名声，又凭着对顾询的了解，窈娘这几个月算是把五房的中馈牢牢的掌在了自己手里。再加上五夫人这个名分有人占着，她得了大大的实惠。 顾琇前几日蹦蹦跳跳的到西厢房来，穿的便是一件很好看的花衣裳。瞧着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一般，不再是从前那副畏缩模样。她还把自己的零嘴拿来请顾琰和顾瑾吃来着。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从前都是她吃两个姐姐拿两个姐姐，尤其是顾琰的，现在也能请她们吃东西了。 窈娘的药还在吃着，顾琰每月还能从药铺得一份分红，约莫有三五两银子的样子豹隐。那家药铺的掌柜的，巴不得这个生意能长长久久的下去呢。当然，这事儿肯定不是顾琰自己出面。窈娘不知道，那掌柜的也不知道。 当然，顾琰给开的药也是有效的。虽然暂时还没怀上，但窈娘如今整个人调养得相当的好。整个人白里透红的，看着娇媚得很。不然，怎么能哄得住顾询这样贪色的主呢。当然，她能被孙茯苓留下来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开脸以防顾询被别人勾去了，本身就是很有姿色的。要知道顾询这样的美男子，等闲的女人站在他身边，那都是要自卑的。 这么看起来，渣爹的日子目前还是很好过的。虽然戴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吧，但毕竟没有被张扬开。平日里还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不过，这些只是暂时的。窈娘如今也有些张扬起来了，太夫人绝不能容下一个姨娘如此。更何况，这个姨娘还是孙家来的。 所以，五房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就算没有正室夫人，但是太夫人肯定会引进新人了。而且，身份一定比窈娘高。但窈娘被孙茯苓压制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而且，五房中馈的大权要是交出去了，她哪里还能有这么多银子吃药调理身体。如果让新人生了儿子，她就更没有地位了。太夫人引进的新人呢，也不会甘心因为后到就被个丫头出身的姨娘压制。所以以后，渣爹想过清净日子，怕是不能了。 窈娘之前被打压惯了，如果没有这几个月的好日子，她怕是多少会畏首畏尾。当初五房很清静，是因为妻妾实力差距太大，一边倒。可是当家做主几个月，还怎么能一味的伏低做小呢。顾琰在五房的时候，窈娘对她可没有丝毫的好。顾琰怎么可能白给她好处。就是看顾琇面上也不会做到如今的份上。不就是为了把她的心养大么。接下来就看她们闹得渣爹不得安宁了。 至于让她哄着看住顾珏，顾琰从来就没把顾珏当过对手的，只是为了省事。这件事有没有窈娘她都能办到的。 不出顾琰所料，在她去晋王府赴宴前，五房的姚姨娘便被抬进来了。窈娘急了，又不甘来东院找顾琰。只得打发了顾琇过来把人请过去。 “琰姑娘，你看我现在的身体……”还差两个多月才到顾琰说得见效的日子呢。 顾琰仔细的给她把了把脉，“七七八八了，我再改改方子。”新方子自然也全用好药，这样窈娘才会不遗余力的去争着管中馈，矛盾才会扩大。这个就叫蝴蝶效应了，这里轻轻一扇翅膀，管保渣爹日子不好过。 不能修身齐家，他还怎么去当官。之前救李意欢的人情李府也还了，又没了孙茯苓帮忙，渣爹又好逸恶劳惯了。从四品的官职不是那么好尸位素餐的，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想顶他下去呢。要是不出所料，他的官职得蹭蹭蹭往下掉吧。太夫人和侯爷是知道他的斤两的，不会砸银子人脉替他去跑官。而且靖西侯府如今的确是不如从前了，渣爹的官降定了。回头后院还不得安宁，那就好瞧了。 顾琰想一想就觉得可乐，之前让渣爹因为她救人的事升了一级她心头着实忿然了许久。后来又因为孙茯苓的奔走再升了一级。现在看来，那就是为了让他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啊。 时光荏苒，三月初三转瞬即至。顾琰跟了林氏登车去往晋王府的别院。今日来的都是晋王手下的人，靖西侯府如今还没有正式进入这个圈子。不过林氏也好，其他的夫人也好，那都是长袖善舞的人。再加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话，众人对林氏与顾琰都相当的热情。 女眷们在河边饮宴踏青的时候，晋王也来了，还带着几个得力的下属。之前他们上上游一些的地方行曲水流觞赋诗的习俗。这会儿过来了，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便是由晋王以兰草蘸水点在场几个小姑娘的额头赐福。四周的条桌后分散坐着众人，周围以绢绸圈围起来，男宾女宾以屏风隔开。 轮到顾琰了，她从条桌后起身走到晋王站立的中央高处，低着头微微屈膝一福。练过武耳力过人也不好，这会儿就听到丝乐声声中有一声压低的问询，“就是这个？嘿嘿，果然不错。” 这些古代男人也还是挺八卦，很关注上司的私人感情生活的嘛孽海情天梦红楼最新章节。不过估计是个武将，文官一般都比较矜持。 晋王持着兰草的手微微一顿，朝出声的方向瞥了一眼，那边立时便消声了。晋王再将兰草轻轻在顾琰额间一点，用好听的声音祝颂了一句。顾琰只觉得微微一凉，不由得抬头飞快地看了晋王一眼。 既然是仿古礼行的踏青饮宴，晋王今日便也是一身峨冠博带，看着很有几分飘逸之姿。顾琰心头道一声‘别了’然后躬身退了回去。 她这一眼晋王自然看在了眼底，还有那眼底道别的意味。他心头那根弦不期然地就动了一下。一个早已知晓的认知再次浮上心头，这个小姑娘，就要离开了。以后，再见不到了。 不，也许几年后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还可以把她找回来。只是，这个几年到底是几年，却说不好。顾琰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还藏着掖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只是一眼，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他知道以她的聪慧，此时定然什么都想得通通透透的了。知道她若留下，定会不容于父皇。 从小到大，晋王都很关照欧允。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不像其他兄弟一样羡慕嫉妒欧允在父皇那里得到的偏爱了。这一回难得看到欧允卯足了劲儿去喜欢一个小姑娘，可这个小姑娘却喜欢自己。这一点让晋王心头也不由得有些满足感升起。 晋王自认是很冷静理智的人，没想到这才十三的小丫头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性。他一边给下面的小姑娘赐福，一边分神想着前几日听一位高僧讲的经文：舍时如受剜心之痛，舍却无外尔尔！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他听进去了，没想到她也自个儿琢磨出来了。 他舍了她，她也舍了他！倒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啊。晋王的眼角余光往屏风挡住的顾琰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头升起一个想法，这一次见面后怕是要隔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再见。他真想私下见她一回！ 不过末了这个念头还是被晋王按捺下去了。他想过可行性，其实很好操作。尤其她那个大伯母显然是不会阻拦的。可是还是不行，小允之前拿了凤头金钗到王府，一多半就是做给自己看的。 说实在话，如果小丫头自己也中意那小子，他真的也就甘心退让了。只是，这明显是小允剃头担子一头热嘛。明明应该是自己的人，不管是从她自己的意愿还是顾家长辈的意图，都是自己的。甚至就算认识的时间，也是自己在前头，小允后来，可他非得要插一脚，真是从小予取予求惯了！ 那天终究也没发生什么狗血的事儿，顾琰下午就跟着林氏回了府。林氏也是松了口气，太夫人交代的凡事要掌握好分寸，不能过了也不能不及。她还真是有些不知道这个分寸的界限到底应该怎么界定。顾琰如今可是家里的宝贝，她带出去，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她负不起责。小丫头现在还有三分青涩，但是已经足够诱人了。这要是王爷把持不住，小丫头又懵懵懂懂的，她这个伯母可不好做。 好在是平安无事的就过了。不过啊，晋王和小丫头对视的那一瞬她可是看在了眼底的。晋王给其他姑娘赐福的时候都是，嗯，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敷衍了事，但总之就是觉得跟对小丫头不同。别的人他都是很平和的例行公事一般，到小丫头了才真正正眼看了看。但也只是看了看，时间极短。如果不是自己留意，也是发现不了的。 顾琰回自己的西厢房之后，这些林氏都向太夫人一一报告了。 太夫人点点头，“嗯，晋王近来办的差事都办得不错，比齐王强些。照这个趋势发展，过个两年皇上也该让事态明晰了。要不然，臣子们难做啊。在这上头花的心思多了，可不就影响办正事了么。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人心不稳哪。”太子是什么，国之重宝，头一个用途就是稳定朝臣的心。 太夫人以前因为国师的关系就不希望最后雀屏中选的是齐王。如今再有了孙茯苓的事，更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真要让齐王做了太子，孙茯苓那个女人还能放过了顾家？她如今也只能是把顾珏顾珲捏在手里做个人质的意思。 正文 117 故人 顾琰觉得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再多就过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舒睍莼璩那样，太夫人怕是也不能容忍。毕竟，她也不是要送自己去勾引人，而靖西侯府更不是青楼。 回头明晖再按说好的，搜罗些好的笔墨之类的以晋王的名义送来，这戏就算唱全了。足够太夫人确认晋王对她很是上心，等到她年岁一到就会抬人进府了。 “影子，你上回说的那个人真的找到了？”顾琰声音有些抖。 “找到了，姑娘放心，人就在军中，已经让他这次战事一了就到京中来。” 影子之前告诉顾琰，当年好心护送她们母女进京的耿镖头并没有死在山贼手里。他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后来还从军去了，如今已经是一员校尉。 欧允人不在，但是一直让人在帮顾琰查着当年的人证物证。这位耿校尉同颜氏是同乡，也是亲眼看到过婚书的人。再加上他如今在军中大小也是一个校尉，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按顾琰的推算，校尉只在各级将军之下，就相当于后世的大校，至少是个正团级啊。在那些贵人眼底，这不算什么。可是起点是平民，十年能奋斗到这个位置，是立下了不少军功的。这样的人的话有可信度。 虽然人证物证可以像之前扳倒孙茯苓一样，适度的伪造。但是有这样天然的人证，感觉总是要好一些。而且此人一路同行，顾琰也是有记忆的。是一个正人君子，还给她糖果吃哄她乖乖喝药。要不是有他，她们母女能不能顺利走到京城，路上会不会出事还不好说呢。所以，她很是期待与这位耿叔叔的重逢。 为了隐瞒事实，顾府对耿校尉杀人灭口，实在是权贵人家太草菅人命了。顾琰碍于血缘无法让顾家人真的以命偿命，但耿校尉这样的苦主如果有能力报仇，她绝不会拦着。也难怪太夫人如此重视东院的安保工作了，顾家得势的时候做的坏事结的仇家估计不少。 自己早早走了，四哥能快些自立门户才好。不然，也许顾家倒台的时候就都要沦为炮灰了。顾琰为家里的女人们可惜，到时候她们下场一定不好。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祖上没有怎么积德，她们也享受了顾氏子孙的荣耀，真要有忽喇喇似大厦倾的那一天，女孩子最可怜了。希望四哥能在那时闯出点名堂，能给予她们一些庇护。 四月中旬的时候，耿校尉启程进京了。而且明面上还另有差使，并不是专为此事进京，是住在驿馆里。顾琰知道，这些都是欧允的功劳。她心头很是过意不去，问了影子他现在的大概身量，动手给他缝制了一件战袍。这也算是道别留个念想吧。她欠欧允实在是不少。 战袍没什么花俏的，顾琰很快做得了。做好了找了块布包起来，便交给了影子。影子接过去，什么都没有说就退下了。这衣服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欧允手中。 这事儿小兰是知道的，不过她知道的没有小菊多。便以为那个很俊很有本事的欧公子才是姑娘的心上人。对她这个误解，顾琰想了想道：“这事儿如果被祖母知道……” “奴婢不会说的，干娘那里奴婢也不说。”小菊心头有些可惜，嫁给晋王爷才有富贵荣华啊，姑娘可不要想不开啊。 顾琰也不和她多说，回头就让她误会自己跟欧允私奔了也好。那样，她就会老实的在自家呆着不再东想西想了。 过了几日，小兰当值的一个晚上，顾琰道：“我晚上要出去一趟，你可给我看好门户。” 小兰心头一紧，又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嗯，姑娘睡了除了干娘是不会有人来的。干娘已经来看过姑娘说得是否安好，旁人来奴婢也能搪塞过去。” “好，都交给你了。” 顾琰是要去见一见耿校尉，他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如今已经到京了。 顾琰出去后，小兰用枕头和包袱做出了床上有人的假象。自己坐在那里想事情。她是不敢告诉旁人欧允的事的，欧允和何山来去无踪的一幕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她怕出卖了顾琰会没命。 唉，如果姑娘真的喜欢那个欧公子，她也只能装不知道了。那个人的来头，应该也不凡吧。姑娘就是真的跟了他应该也有好日子过。可是怎么比得上晋王啊。小兰的发散性思维这几年一直在猜欧允到底是什么人。官家的人？富家公子？最离谱的一个猜测——琅琊山的强人？ 这会儿，三千里外的军营，欧允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正对着暗卫送来的一件蓝色战袍发呆。 过去半年他又立了几个大功劳，已经升到是千夫长（相当于营长）了。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单间帐篷，而不是睡大通铺了。这样方便了许多。不然，做个什么都要背着人。 这是谢礼吧，听说手下的人帮了那丫头的大忙。欧允默默起身脱下身上的衣服把蓝色战袍穿了上去。刚刚好合身，他明日就穿。 还是不要了，穿上战场回头溅上血污就是洗了也是把衣服弄脏了。他脱下来叠好，想了想垫在了枕头底下。再有半年他就得回去了。回去他可就虚岁十八岁了，老头子肯定会让他成亲。可是死丫头不肯嫁给他，而且老头子也不愿意自己娶她为正室。 他原本是在顾琰那里怎么下功夫都没有用，又受了过去同僚的激将，这才自己请命来战场的。来了之后发觉自己还是想那丫头想得慌。白日有事做还好，大家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真是想得要命。甚至都被一些年长些的同僚看出来了。还说他这个年纪正是最想女人的时候，正常！一个个笑得猥琐兮兮的。还有人来邀他一道去专供军官的红帐发泄。 他就是再想那事儿，也不能这么将就啊。何山便出主意要不让人弄几个好的到后方的宅子养着，偶尔战事不忙的时候可以回去过夜。他也不是完全就不动心，说实在的，有时候晚上想着小丫头，早上起来就得换裤子。可是何山给他找的好的，他就是怎么都看不入眼。而且，他也不好太特殊了。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反正战事也忙，一月也没两天得闲的。 如今得了这件战袍，搁在枕头下，每晚睡前摸摸心头便踏实了不少。顾琰，你就是块石头，老子也把你揣怀里捂热了。他算是认栽了，都走出三千里了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就放不下吧，那这次回去怎么都要把人弄到手。老头子那里好说，他总不能逼着自己上别的女人的床。想抱孙子那就得是死丫头生的。 想到这里，欧允又想起了晋王。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晋王和小丫头之间那淡却不能无视的情愫。可是，要他成人之美，他办不到。就算是横刀夺爱，他也夺定了。反正晋王也不符合小丫头的择偶标准。他后院都有几个女人了，早凑齐了一套茶杯。至于小丫头，他说了就当捂石头了，总是要让她对自己动心动情的。 这么一想，他心头就有方向了。哪怕半年后回去小丫头还是不肯，他也得把人先名正言顺的划到自己名下。这样，不管是孙小丁还是晋王，就都不能觊觎了。 “何山，你看她送我件战袍，我要不要回礼啊，回什么好呢？”欧允说着就在帐篷里寻摸起来了。他记得前些日子得了一块好材料，别说削铁如泥，削金都没问题。可惜让人问了，这东西金贵，实在是不多。他干脆亲手给小丫头打磨一把防身的匕首。 何山看他兴兴头的找了出来开始打磨，心道，这送什么真的不打紧，要紧的是顾姑娘肯不肯收啊。而且这防身的东西你送的也不少了。 月黑风高，顾琰跟了影子悄悄出府，趁着夜色往驿馆而去。影子说下午已经去打过招呼了，耿叔叔正在等她。 她的轻功马马虎虎，可是多了影子这个雷达立马变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到了，顺数第三间。” 顾琰点点头，将连帽披风的帽子放下过去敲门。门响了两声便被打开，屋里出现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两人对视了几眼。顾琰很快就认了出来，正是当年顺路护送她们母女进京的耿镖头，今日的耿校尉。 “耿叔叔”顾琰屈膝行礼。 耿校尉道：“孩子，进来说话。”声音里有些哽咽。 顾府的人都说顾琰酷似顾询，这话没错。但在自幼认得颜氏的耿镖头看来，她也是酷似颜氏的。 要说颜氏，那绝对是当年当年十里八乡人心头的女神。耿镖头也不例外。他只是在战场上经多了风霜，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几岁，实际上也就三十四五，比颜氏也只大个四五岁。当年对颜家小妹子也是留意过的。这次在军中听说她竟然十年前就已经被婆家人害死了，自然是义愤填膺。再知道了自己当年不是出的意外，是有人杀人灭口，他立马就赶回来了。 “耿叔叔”顾琰又叫了一声，声音里有着哽咽。看到这个人就想起了她刚到这个地方，颜氏对病中的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孩子你放心，需要耿叔叔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唉，要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当初我真不该送你们上京呐。” 顾琰叹息 道：“那时候哪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光看外表，渣爹何等的光风霁月啊。 “孩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顾琰挺喜欢听耿校尉叫她孩子的，十年前他就是这么叫她。每逢镖车停下，他便驱马过来看看在后头和杂物一车的母女俩，还会抱着病恹恹的顾琰出去走走。以至于那会儿生着病脑子不大清楚的顾琰一度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在听说他被顾家灭口的时候，顾琰很是难过了一场。这会儿再见到，也是格外的亲切。 “我会离开顾家。”顾琰站直身子，擦了擦眼泪。 耿镖头蹙眉，“我不知道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想来初时日子很不好过。不过如今……”居然能在军中找到他，还能让他带着公事上京，现在的日子应该是很好的。他旁敲侧击了几回，那些暗地里通知他的人却是什么都没说。 “耿叔叔你放心，我离开顾家也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今年该有十三了。”耿校尉看她一眼。他猜测她是找到了一个很大的靠山。但当初她的母亲刚嫁时，谁不说嫁得好啊，可结果呢。所以，他多少有些担心。顾琰的样子比她娘还要来得出挑，这万一又是一个遇人不淑可怎么好。能对抗靖西侯府，那只能是比侯府的权势还大。 那个大靠山如今可以帮她报仇，将来如果也见异思迁，可没人能给她撑得起腰。她可不要为了报仇，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只是，他和顾琰中间隔了十年不见，有些话不方便说。他可不认为顾琰是认出了他，只以为她是听说的。毕竟，那会儿才三岁嘛。不是说她连她娘原本都不记得，是一个好心的堂哥告诉她的么。 顾琰看出他眼底的关心，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心头一暖说道：“耿叔叔，这件事虽然是有人帮忙，但是还不至于到你担心的地步。我心头有数的。我绝不会重蹈我娘的覆辙。” 耿校尉看了看顾琰，她眼底一派坚定，的确与乃母有些不同。 “你心头有数就好。”耿校尉的妻儿在几年前异族入侵时遇害，其后他不曾续弦。如今看到十年前抱过的顾琰、故人之后，又怜惜她这些年日子过得艰难，心头难免生出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来。 顾琰离开驿馆往靖西侯府的方向赶，心头感概不少。一个外人都能想到她靠了大靠山将来日子不一定好过。可是自己的亲爹、亲祖母还有其他亲人却只看到这件事给他们能带来多少好处。 是时候离开了，她的人生也不能只被报仇一件事占据。 次日，王府又送了东西来，是一把古琴，音色非常的好。顾琰拨弄了几下，估算着这怕是得价值千金。看来明辉如今是真的阔了啊，八成是有人送他的。只是，她将来不好带走啊。 如今也不用国师费尽心思去查明辉的身份了，因为他已经正式曝光了。听说之前几回皇帝接见外邦时节都找了他作陪呢。而且，他和国师半月后还将在京城的接天湖畔有一场公开的大辩论。 顾琰很想去看，于是磨着太夫人道：“祖母，让我去吧，我绝不抛头露面。” 太夫人蹙眉，“那里附近屋子都没有。不然还可以在酒楼给你包个包间。到时候人多了，挤起来怎么办？” 顾琰心道，男女授受不亲，就那么站在人群里挤一下都不行。那要是让你去看看后世挤公交车，还不得直接晕过去啊。 “要去也行，除非是别人都看不到也碰撞不到的地方。” 顾琰只得回来想办法。 端娘笑眯眯的过来，“姑娘，奴婢有事儿同您说。” “你说。” “奴婢替小兰相中了一个秀才。” “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这人姓蒋，今年二十，无父无母，但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家境实在艰难，他打算停了举业去找活儿做，供养一个弟弟读书，给妹妹攒嫁妆。奴婢想着穷就穷点儿吧，有责任心会心疼人就好。我们家节省一些，如今也供得起两个读书人了。” “小兰同意了？”那丫头可有点儿心高气傲。 端娘点头，“蒋秀才长得好，人也温和，而且举业上还是有前途的。” “这倒不错，那去同太夫人说一声，让 小兰赎身回家待嫁吧。”顾琰心想，小兰怕是猜出她是在安排她们陆续脱离顾府了。多半是真的以为她会反抗太夫人的安排，和欧允私奔。那样的话，她们留在顾府到时候还不得被迁怒啊，说不得被活活打死。 这件事儿顺利，小兰不多时就成了良民，回到端娘买的小庄子待嫁。临走拉着顾琰的手道：“姑娘，奴婢，不，我还是想跟着您的。您以后用得上一定叫我回来。”顾琰说的，赎了身就不许自称奴婢。 “放心，用得上一定叫你，不叫旁人。”顾琰应道。小兰这丫头其实里外里一把好手，心思也活络，比小菊还好用。这丫头也是打定心思想当职业女性的人。不过啊，自己肯定是用不上她了。她还是经营她那一亩三分地去吧。 至于端娘，她作为岳母，也得回去操持订亲的事儿。成亲倒是不急，小兰十四岁，婚期定在明年。 办妥了这件事，顾琰挠挠头，她还没想到去看明辉辩论的法子呢。那家伙平时不修边幅，可是上了正式场合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至少她在紫檀精舍看到的明晖就很是气派。 不过这事儿，很快有人替她解决了。这次的辩论皇帝很看重，各位王公都派人去搭了观看的棚子。晋王在自己的棚子里腾了两个位置出来，一个给顾琰，一个给伍媚。 正文 118 辩论 明晖和国师的道法辩论大会是五月初五举办，地点在京城人们赛龙舟的接天湖址：。舒睍莼璩这一次没把地点放在宫里，而是设在宫外，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不过想想道教是国教，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皇家的推崇，所以民间道法精通的高人也不少。这样的事关宗派的大辩论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才好。 顾琰和伍媚凑到一块儿，坐在晋王的看台里，先是看了一场热热闹闹的赛龙舟，接下来才是看明晖上场。 顾琰看明晖略有些紧张，嘟囔道：“师傅，你混得真差，连个自己的看台都没有。让我们跟着你寄人篱下。”她很不想再跟晋王有什么牵扯的，明明都已经道过别的了。 明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琰又继续巴拉巴拉说道：“你说你要有个选手包厢，回头拂尘松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也能立马跑出去让人给你现穿一把啊。” 明晖瞪她一眼，“照你这么说，秦相如今不也在皇上的看台那里寄人篱下？什么拂尘松了重穿一把，上去了谁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顾琰挠挠头，球。 “可是你看国师府来了多少人，一个看台都坐满了。”斜对面就是国师府的看台，满满当当坐了二十来个道士。国师这些年风光得很，除了亲传弟子，还有不少抱大腿的。据说里头除了精英弟子，还有京城几处大道观的观主。 “那我弄个看台，就你们小猫两只？” 另一只小猫伍媚笑笑，不去理会这师徒俩的插科打诨。不过很明显，小师叔这会儿放松多了。 “师傅加油，等以后你开山立派，我就是大师姐了，先入门者为大。师傅今天真气派，有一代宗师的雏形了。上去打垮国师那个欺师灭祖的家伙，他凭啥自称是咱们这派的掌门啊！就凭他抢到了掌门印信啊。”顾琰对把自己关到相思楼的国师恨得入骨。只恨自己不够本事，不然她一定去把掌门印信抢回来。 明晖今天的确很气派，穿的道袍是晋王特地命人做的，加上他本就生得俊眉修目道骨仙风，看着的确是有几分高人风范。他这会儿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伴君他都不怕，今天还能怯场不成？对，今天就要在天下人面前杀一杀国师那个欺师灭祖的家伙的威风。 晋王坐在看台正中，听顾琰满嘴的胡说八道不由微微耸了耸肩膀。 三声钟响，明晖拍拍顾琰的脑袋，“坐在这里，好好看着师傅怎么收拾师门败类。” “好！” 伍媚直起身子，“师叔，旗开得胜！” “嗯。” 辩论的所在是接天湖畔一处搭起来的高台，明晖与国师面对面各自盘膝而坐，中间隔着约两米。坐在齐王的看台里，视野很好。当然，皇帝那里是正对着，视野更好。明黄色的棚子在上首，左右是各个亲王还有国师府的棚子，辩论的高台在中间。 接天湖畔今日自然是戒严了，普通百姓只能在皇家圈起来的范围以外，隔着黄色的帐幔仰起头看高台上的两人。当然，看是看不清的。黄色帐幔里有自家看台的也就是龙子凤孙和一二品的大员。不过如秦相一般低调的倒都是在皇帝那里‘寄人篱下’。当然，不是那个人肯定不够格去‘寄人篱下’的伴君。皇帝的大看台隔了珠帘，隐约可见数位宫装丽人，正是对道法感兴趣的后妃。是自己真的感兴趣还是投皇帝所好就不得而知了。 各家女眷也是用珠帘隔着，影影绰绰的。不过，除了皇帝，没人带小老婆出席，。因为皇帝亲临，所以这一场辩论会，也弄出了偌大的排场来。 辩论开始了，现场抽了题目。两人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入耳听得很清楚，而且传得很远，外头黄色帐幔外影影绰绰攒动的人也能听得到。这就全凭内力了，顾琰心道没有麦克风可真是不方便。这么一辩，如果势均力敌，可就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如果有一方内力不继，那气势肯定就弱下去了啊。 顾琰听着二人从有无开始辩，引经据典，唇枪舌战，精彩得很，一时便听住了。旁边的伍媚听不太懂，只端坐着，两眼狠狠的瞪着国师。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国师肯定已经被她杀了无数回。 顾琰听得入神，许多从前懵懵懂懂的道法精要豁然开解，忽然察觉有人在拉她的袖子。低头一看，是晋王如今唯一的孩子——小郡主。 “你听得懂啊？”小郡主奶声奶气道。三四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自动自发的挨着顾琰坐下。顾琰一愣，咱们很熟么？ “嗯，上头那个是我师傅。” 伍媚侧头看过来，“小师妹，这会儿谁占上风？” 小郡主闻言也盯着顾琰。 “没人占上风，在拉锯。”明晖道法上造诣精深，被师祖成为奇才。可国师也是浸淫了几十年，而且经常被外来的道士挑战，至今巍然不倒。 “小婶婶，你真厉害！”小郡主由衷赞道。她完全听天书，看母妃也有些作难，因此对于能听懂的顾琰很是佩服。 顾琰一滞，“小郡主，臣女不是你的小婶婶，你叫错了。”谁教这孩子的啊？ 晋王瞥了一眼晋王妃，他的注意力在场中，但是也分了一部分在顾琰和小郡主那边。两人声音不大，可这棚子也不大啊。在座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也就顾琰师姐妹。另有站着伺候的数人都是晋王和王妃的心腹。 “小叔叔说你是，你就是。”小郡主一副‘我小叔叔说的准没错’的样子。 顾琰明白了，小郡主不是和自己熟，是和欧允熟。跑来亲近自己是爱屋及乌呢。她跟个三四岁的孩子也不好多说，便将注意力又转回了高台。 “暖暖，十七姑姑过来了。”晋王妃正想把小郡主叫回来，见到走进自家看台棚子的人便出声道。 顾琰转过头，她听欧允提起过好些次皇上这个老来女，据说和他母亲很是相像，很得宠的幺女。 十七公主比小郡主就大个三岁，想来跟小郡主一样听得没劲儿，过来找同龄人玩耍。 小郡主也是看顾琰年纪不大的样子，又对她有几分好奇，听得无聊就过来想找她玩，见她一直盯着场上便感到无趣了。所以十七公主过来，当即开开心心的迎了上去，“十七姑姑，你来了。” 顾琰和伍媚起身给十七公主行礼，后者摆摆手，“免礼！你们就是明晖道长的侄女和徒弟啊。”眼睛也落在了顾琰的身上。 小郡主在旁边道：“十七姑姑好看，小婶婶也好看。嗯，没人占上风，在拉锯。”说完自个儿咯咯的笑了。 “暖暖，不要乱讲。她不是你小婶婶。”十七公主比晋王妃还要先开口。她听母妃说起过这个顾琰，出身太低，跟允哥哥不般配。秦相家的菀姐姐才是跟允哥哥般配的人。她很喜欢允哥哥，而且，美丽的小姑娘总是不喜欢冒出来另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较高下的人。 “小叔叔说是就是。”小郡主强调。 晋王妃摸摸小郡主的头，“朵儿，不能乱叫。” 顾琰腹诽，欧允这个家伙，什么人嘛，居然这个样子给他小侄女介绍。 晋王道：“你俩要么出去玩儿，要么安静听着。” “是，三皇兄|父王。”姑侄俩对视一眼，各自伸出小手牵着对方出去了。晋王妃赶紧让人跟上去，一边同顾琰道：“小郡主一时失言，琰儿你不要介意。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在外头讲的。”笑眯眯的，一副也跟着打趣的模样。 顾琰只得道：“小郡主天真烂漫，随口一说，臣女不会往心里去的。” 一个时辰过去，场上还是胶着状态。不过，用午膳的时间到了，于是定了下午继续的时间停了辩论休息。下头的听众便也散去，各自找地儿吃饭。 顾琰拿起旁边的水壶，和伍媚一起迎了过去。走到半道，不料被几个道士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抢了先。 顾琰撇撇嘴，没风度！ 明晖看到她们便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顾琰答道：“来给你送饭。” 明晖接过她拿来的水壶，他俩狼狈为奸多年，默契非比寻常。于是立马就悟了，笑道：“饭呢？” 妩媚和旁边的人看到顾琰明明拿的是水壶，却说来送饭，一时都以为她是口误。 “在桶里啊。”顾琰道。 “桶在哪里？”明晖继续和她一唱一和。 顾琰下巴朝方才抢了她们道的几个道士一扬，“那里。” nbsp;伍媚想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几个道士也悟了，“你、你——”这不是骂他们是饭桶么。好一个伶牙俐齿，骂人不带脏字的丫头。 国师也喝过水了，止住几个气得不行的徒弟，“小师妹淘气，何妨礼让一些。这也是为长的气度。” 伍媚冷笑一声，“大师伯当真是好有为长的气度啊。做你的师弟，命苦得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她成天怨她爹没责任心，丢下她们母子几个不管。但看到仇人，一样是分外眼红。 顾琰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做这些……的小师妹也是命苦得紧。”她把饭桶两字含而不露，但谁都知道她中间的停顿是什么。那几个道士一时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国师道：“小侄女那次是误会，至于二师弟，那是本座遵师命清理门户。” 明晖目光一闪，“大师兄，师傅当真给你留的是这句话？他老人家撑着一口气等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胡说，师傅他明明……” “师傅他明明在我到的时候已经落气了，是不是？”明晖眼底显出一片狠厉。 国师知道差点被明晖套了话去，立即道：“师傅他明明是让我清理门户，清理你们两个叛徒。说起来，你们已经被逐出门墙了，我们也没有同门之谊。” 明晖道：“我也耻于和你做同门。”说完转身就走，顾琰和伍媚赶紧跟上。 晋王着人给他们做了道家养生餐，吩咐人送了过来，三人便围了一桌吃起来。 下午各处看台里便少了不少女眷孩童，毕竟不少人是奔着端午的龙舟来的。尤其是宫眷，往常都是在宫里，这回换了个地方也就多了不少新鲜。不过，像十七公主和小郡主这对姑侄，肯定不能指望她们觉得道法精义辩论有趣。她们甚至都没呆到午饭时就由人护送着离开了。 晋王妃倒是一直留了下来，散步消食后回到看台，顾琰听到她正小声向晋王请教一二。晋王和风细雨的给她解说。末了被一个问题难住了，他也不是太清楚。顾琰和伍媚便是这会儿进来的。 晋王妃便笑着向顾琰问起，晋王这才留意到她们二人回来了，摆手免了两人的礼。拿起茶盏慢慢饮茶，不再言语，也没有再朝这边看。 顾琰心道，这是示威呢吧。这两年她一直都能感觉晋王妃若有若无的防范。她要宅斗找王府那些侍妾啊，明里暗里的跟自己过不去算怎么回事儿。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把这个问题言简意赅的解答了。 晋王妃道：“原来是这样。” 还有半刻钟才开始，顾琰端坐着，给伍媚小声的讲了讲上午的辩论。她知道伍媚其实只对结果感兴趣，不然方才散步的时候她就问了。估计这会儿问出来是因为看出来了一点什么，怕她尴尬。 方才给晋王妃解答完，顾琰面上虽然什么都没露，可是掌心里却是掐出了几个指印。这种被人当贼防的感觉很不好受，而且她还做不到完全不心虚。虽然，她的确没有和晋王妃争什么的念头。 “开始了”伍媚轻声道。 “嗯。” 下午的时候，顾琰走了好几回神。说实在的，晋王妃的秀恩爱还是有些刺激她的。 “这还要说多久啊？”伍媚终于忍不住问了。 “估计快要结束了。” “谁赢了？”伍媚关切的道。 “师傅略逊一筹。”顾琰有些失落的道。不过也知道，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国师比明晖年长二十，听说他小时候由二师伯照顾起居，大师伯负责道法与武功的传授。国师成名的时候，明晖还在穿开裆裤。而且国师伴君十多年，作为一国国师业务要求一向高端。要打败他难度的确是非常高的。明晖能够做到这样非常可观了。三个时辰也只是微露败相。 “唉——”伍媚难掩失落。 “没事儿，还很有进步的空间。” 上方响起皇帝退场的御乐，众人赶紧起身拜送，顾琰便也闭嘴跟着跪下。这个结果，明晖面色还好，晋王也很淡定。 明晖看伍媚一副失望的样子道：“再多给师叔一些时间。” br>“嗯。” 顾琰道：“你还好吧？”下午又是一个多时辰，对人的亏损很大。 “回去打坐休养个两三日就恢复元气了。不过国师，怕是得七八日。毕竟是知天命的人了。再是养生也不能跟我而立之年的人比。而且，他这些年汲汲营营，怕也没有太多练功的时候。便是他用那些金贵药材补养，也是补养不过来的。” 伍媚这才看到明晖眼底眉梢淡淡的疲惫，自责不已，“师叔，我……” 明晖摆摆手，“没事儿，二师兄的事我也急。” 晋王也带着王妃离开了，派马车送顾琰和伍媚。还是今早去接人的车夫和车。 明晖看向顾琰，“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么？” 顾琰点头，就差临门一脚了。明晖今日其实也是大出了风头的，这是对太夫人震慑的前提。 “好，你自己小心行事。” “师傅，你保重！”顾琰不舍的道。 “回去吧。” 顾琰回到家，太夫人已经听派去的小厮回来禀报了结果，看了她两眼沉吟道：“你这个师傅可真是不简单，假以时日，把国师拉下马的必是此人。都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倒是有机遇！”被送去那么一个小庄子，也能遇上高人。不过想想，这丫头刚回顾家的那两三年似乎也没有借到这个师傅什么力，全是靠了自己立足稳当的。 自从在泗水观受了些闲气，太夫人对国师一脉可谓是深恶痛绝，自然是巴不得看到国师倒霉。而且，顾琰这个师傅把国师拉下了马，怕是会顶上这个位置。有这重关系也好，兴许什么时候顾府还可以借一借力。 顾琰心头好笑，太夫人的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顾琰的确是累了，出去活动了差不多四个时辰呢。一回去就躺下调息，促使自己早些恢复。这张床她怕是睡不了多久了。如今已是万事俱备了。估计四哥是真的不会在她走之前回来了。上个月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考上了举人，说是要在老家附近走走看看，家里也同意了。 正文 119 摊牌（1） 欧允的匕首每天抽时间打磨，虽然军中事务繁忙，但一个月的功夫其实也就打磨好了。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再弄了个漂亮的手柄、鞘。不过这个漂亮不是在上头镶嵌宝石，而是整个匕首包括鞘和手柄打磨出来，给人一件流线型的感觉。他可不敢再上头镶嵌宝石，不然以死丫头的性子搞不好撬下来换银子。 不过临了，什么都弄好了，他却没有让人送上京。他自己亲手送都不定能收下，这要是让手下转交，肯定更不会要他的了。除非，还是像凤头金钗一样，以晋王府的名义当众送出。可是，上回是为了知会晋王一声，这回他可不想再借他的名头。尤其是听说，这几个月，晋王往顾府送了不少东西。最后决定，等回京以后再想法子让她收下。 顾琰这会儿也知道了最近打着晋王府旗号送过来的好东西，其中有一部分真是晋王送的。她那天问明晖干嘛送她不好拿走也不好折现的东西，明晖说没有啊，他都是考虑过的。结果一问，像是那架瑶琴就不是他送的。她决定晋王送的就搁在顾府了。反正太夫人以后肯定还要消费她才女的名声，这些东西也不会就没了去向。就连晋王让人送的一盒上好的香粉，非常方便随身携带使用的，她也决定不带。当断则断，有些事不能优柔。想到晋王妃秀恩爱那幕，她就下定了决心。 虽然说现在的妾室不能算第三者，可是顾琰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去跟人分享争抢一个男人。尤其，是志在九重的男人。君在九天之上，我处江湖之远，从此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七月处，很寻常的一天，顾府外来了个人要探亲。门房一问是来探五夫人的，当即就道：“五夫人病了，概不见客，请回！” 这么一说，外头的人自然不依了，既然病了，那就更要探望了。 门房蹙起了眉头，如今五夫人的人京城是人尽皆知到底是个什么‘病’，这人是谁啊，如果真是亲戚能不知道五夫人因为屡次出手害十二姑娘，又累及三夫人，被太夫人和侯爷行使家法给关了起来。 堂堂侯府的门房也是眼高于顶的，不过这人穿了一身校尉服，他还是知道不能太过轻慢的。 “我是你们五夫人的干哥哥，当初还是我送她们母女上的京城呢。我在镇西军中供职，难得会京城一趟，还请通禀一声。”来人自然是耿校尉了，他边说边塞了一把碎银子过去。 “这位军爷，你找错人家了吧。我们这里是靖西侯府，我们五夫人是孙将军府上的，不姓颜。”门房笑着把碎银子推了回去。 “不会错的，我亲自送来的。哦，对了，不是你们侯府，是侯府的旁支。也是行五，我妹夫叫、叫顾询。” 门房一听，“我们侯府的五爷就叫这个名儿，旁支没有的。”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狐疑起来。 门房里还有几个人在闲聊，其中有一个人和小菊的哥哥小松交好，他挠挠头，“我好像记得小松说过，十二姑娘的生母就姓颜。” 旁边一个年级略大的一拍大腿，“那赶紧去通报一声，请这位军爷进来先坐坐。” 当年的事这些门房自然不清楚，但他们清楚十二姑娘在府里的地位啊。晋王府隔三差五的就有东西送来，太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所以，虽然她生母只是外室，但顾家上上下下，谁敢小觑了她。所以一听是顾琰生母娘家的亲戚找来，而且人家也不是来打秋风的，是堂堂的校尉大人，赶紧的就差人进去禀报了。 太夫人正抱着晋王府送来的一只名贵玩赏犬听女先儿说书。这是玩赏犬是送给太夫人的，她笑纳了，然后让人给送了回礼。顾琰也在，天气热了，懒怠做什么，便和顾瑾一起窝在太夫人这里陪她听说书。美其名曰节约用冰，这样可以只摆一屋就是了。 正听到精彩处，肖嬷嬷进来了，她脸色有些不好，很有几分惊慌的样子。 太夫人蹙眉，肖嬷嬷跟了她五六十年，强将手下无弱兵，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失态的样子。她抬起手止住了女先儿的说书，让她们先下去。 顾瑾看着这个情形，知趣的站起告退。顾琰却没有这个自觉。顾家如今有什么事儿，太夫人都是要问问她的意见的。所以，太夫人一开始也没打算连她一起屏退。还想着能让肖嬷嬷变了色的棘手的事，正要让顾琰再练练手。只是看肖嬷嬷还是不说，这才道：“你这老婆子，今日还弄起神怪来了。也罢，琰儿，也许是你一个姑娘家不便听的事儿，你先回去吧。” “是，祖母。” 肖嬷嬷朝顾琰微微躬身，生怕她多心以表歉意的样子。 顾琰摇摇头表示不在意，退了出去，“祖母，琰儿去瞧瞧今天的菜色怎么安排才好。” “嗯。”太夫人颔首，等到顾琰退下了才道：“出什么事儿了，瞧你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肖嬷嬷走近，小声道：“琰姑姑的舅舅找上门来了，现在人就在门房。” 太夫人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道：“你说谁？” “来人自称是颜氏的干哥哥，可不就是琰姑娘的干舅舅么。听门房通传的人说穿的是一身校尉的军服，自称姓耿，一直在镇西军中任职。还说当年是他将琰姑娘母女送到侯府的。” 太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许多，她用手按住了胸口，肖嬷嬷赶紧上来扶住。 “送颜氏上京的那个镖头？” “听着像是此人。” “他不是死了么，怎么突然冒出来？快，就说我病了，派人去请侯爷即刻回府，还有五爷也叫回来。让管家出面先把那姓耿的稳住。万不可走漏一丝消息让琰儿知道了。” “是。” 肖嬷嬷立即让人告诉了林氏，后者也吓了一跳，赶紧赶了过来。比她更快一步过来的是顾询。因为他压根今日就没去衙门。 家里两个姨娘针锋相对闹得不可开交，他无法制衡，只觉得头都大了。这两日心绪不好，索性没有去衙门，只是瞒着家里其他人而已。不过，门房那里知道他没有去上衙，将要派人去衙门找便赶紧告诉了。 至于耿校尉，既然太夫人病了，家里乱糟糟的也无心待客便不好再打扰，被管家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倒是留下了自己在驿馆的住处，请管家带话，他还是想在离开京城前见一见干妹子和外甥女儿。请她们方便的时候给送个信儿。 其实稍一打听，就能知道顾家五夫人是姓孙的，实在是之前托顾琰和顾珉的福，孙茯苓大大的出了一回名。她的闺名自然不会外传，但是她出身孙将军府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这件事突如其来，整个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不过，只要消息不进琰姑娘的耳朵就好。这个人，且派人暗中监视着。 顾询听说太夫人找他，原本有些拖延，生怕去了被追究无故告假的事。结果派来的人直接告诉他，说是顾琰的干舅舅找上门来了，他忙不迭的就跑来了。实在是太夫人听说他因为摆不平两个姨娘明争暗斗，又因为办事不力，官职降了一级，心气不顺告假在家生了大气，只觉得这个幺儿必定是生来讨债的。于是直接让人告诉他，然后赶紧滚过来。 林氏到的时候，顾询正在太夫人跟前头都抬不起来。她的脸色也是十分不好，“娘，现在不是训五弟的时候。琰儿眼瞅着就要进晋王府了，一旦她知道十年前的事，怕是、怕是……”只是不为顾家谋福利还是小事，如果借了晋王的势要报母仇，那问题可就大了。而且，一旦揭穿他们顾家以继室为元配，得了朝廷封赐的诰命，自家的爵位说不得会提前被撸了。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孙子怎么办？所以，虽然心里也恨老五恨得牙根痒痒，也还是出口提醒。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解决问题。 侯爷也赶紧回来了，实在是他娘让人带话，十万火急。就是上司不悦，他也管不了了。不是真正十万火急的大事，他娘绝不会带这种话。更何况，老母病了，放下公事回家旁人而已无可指摘。这又不是战时，还讲忠孝不能两全的。 “娘，能不能……”顾诚试探的问道。 太夫人一脸的疲倦，“我刚和你媳妇也说过这个可能，可是对方不是普通人。要下手必须有万全的计划。”她们下手灭过一回对方的口，一旦被知晓，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顾诚想了想，“我知道这个人，他进京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在京城留也留不了几日了。娘，不然，弄个假的琰丫头去见他，就说颜氏是病死的，你看怎么样？” 太夫人蹙眉，“你说放他回镇西军？” “是，毕竟不是亲的，也就是想见一面。咱们好好安排一番，也不是就不能瞒哄过去。此人深得镇西将军看重，是一员悍将，军衔也不低。这一次进京也带了不少好手，要下手不容易。” 太夫人摇头，“如果只有颜氏的事，这样也不是不可。可是，还有他自己的事儿呢。” 林氏也道： “太夫人，侯爷，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宜早不宜满。门房的人虽然大管家都交代过了，但难保没有消息流出。万一被琰儿知晓可不得了，她在家里可不是瞎子聋子。” 因为太夫人的偏爱，顾琰在顾家非常的吃得开，多的是人想去讨她的好。所以，即便林氏下了大力气，但难保她还是能听到些风声。 林氏继续说道：“而且，咱们背着她商议事情，她难道一点不好奇？” 太夫人摇头，“这丫头是有分寸的，我不想她知道的，她不会故意打听。至于下人，只要我把态度摆出来，便不会有人冒险到东院来告诉她。她身边那几个人……”说到这里，太夫人才想起，顾琰心腹的人已经是赎身的赎身，赶走的赶走了。 “快，快去问问马婶子一家子还在不在庄子上。人还在，就带回来。肖嬷嬷，你也去看看你那个小姑子和她的干女儿。”太夫人变了脸色，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林氏道：“不、不至于吧，那会儿琰儿才三岁。” 太夫人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老大，那个耿校尉，你还是去处理了吧。留下他早早晚晚是个祸害。” 顾诚皱紧了眉头，扫了一眼旁边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顾询，暗骂了一声真是个招灾惹祸的。 “娘，那人不能死在京城。等他上了路，儿子再动手。也就这么几天了，他差使办完，断无久留之理。”他也觉得母亲是有些草木皆兵了。琰丫头要是真知道当年的事，这些年能这么乖么。可如果是真的，这就太可怕了啊。她都要进晋王府了。 端娘这边近，肖嬷嬷去看了，一切正常，还说要进府来给她发喜帖。正好她来了，就省了走着一趟。肖嬷嬷留下了礼金，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去马婶子所在庄子的人来回用了三四天，回来说人不在了，一家子都不在了。而这会儿，顾诚派出去装成山匪在路上刺杀耿校尉的家将，已经出发了。 “什么，跑了？哼，老大媳妇，让管家拿上卖身契去官府报官，捉拿逃奴！” 这一找卖身契才发现，早没了。然后，出城刺杀耿校尉的一群家将的消息传了回来，失手了。逃了几个，还有一些直接被杀，另有数人被擒。是北城兵马司的孙世子带人伏击的。 孙小丁不再被齐王委以重任坐起了冷板凳，又被长公主逼婚逼得甚紧。但这并不是说他就赋闲在家了。他追查琅琊山的强盗不得其法，于是带人挑了另外八个山头，将剿匪大业进行得轰轰烈烈。他之前托人给顾琰带过话，说非常愧疚给她带来的麻烦，如果能够做什么来弥补，刀山火海他在所不辞。顾琰便让他出面在京城外百里左右的地方进行了一场伏击，保护了耿校尉一行，并说此事以后他就不欠自己什么了。 太夫人收到这些消息，倒在了大迎枕上，喃喃道：“难道真的是她？” 在座的林氏和顾家兄弟面面相觑，不会吧！ “把琰丫头叫过来吧。” 顾琰很快就来了，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规矩的给几位长辈行礼，顾询道：“琰儿，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祖母和大伯、大伯母。” 顾琰笑笑，“十年前，决定我们母女命运的人，向来是一个不落都在这里了。” 太夫人脸色苍白，在肖嬷嬷扶持下才坐直了身子，“真的是你？”另外三人，自然也是脸色大变。虽然有些猜测，但证实了却还是很震惊。 顾琰点头，“没错，耿叔叔是找来的，当年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不重要吧。关键是我已经知道了。我能知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在座几人心头都浮现出一个名字——孙茯苓。甚至顾琰对顾珏和顾珲的宽厚高抬贵手都让人觉得可能是和孙茯苓和约定在先的缘故。 顾琰说得这样含糊，自然是有栽给孙茯苓的意图。她怎么都不可能出卖顾珉就是了。只是孙茯苓知道得并不久，也就是一年的事。而且她和顾琰不是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么，顾珏和顾珲还在他们手里呢。可是，这两个毕竟是顾氏血脉，还是嫡出。再有齐王的威慑，他们的确是不能做得太过了。 太夫人阴沉着一张脸，“你想怎样？”人是她捧到这么高的，可如今她却说不出‘我能 一手把你捧上云天，也可一手将你打落尘埃’的话来。哼，琰丫头选了这个时候摊牌，不就是仗着她师傅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她自己和晋王又有些暧昧么。可是，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自己难道还真治不了她了？重病，落水，被来复仇的人误杀了，甚至是被楼上落下的花盆砸了，这哪样收拾不了她？ 顾琰看太夫人眼底露出阴狠，还是笑着说道：“太夫人莫不是想十年前的事直达天听？我既然选择此时摊牌，难道手里没有底牌？至于我想怎么样，第一，我要去看我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坟；第二，当年的事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就这两条！第二条你们考虑吧，先办第一条。”事到如今，她祖母也不肯叫了。 太夫人那个恨啊，这回真的是应了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那句话了。 “你们是不是不信我师傅能为我不计代价的出头？这个说起来就是我的幸运了，我虽然没有真心为我打算的家人，却又一个实在疼爱我的师傅。你们如果想将我置于死地，先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再要想想得不得罪得起我师傅。莫忘了，你们刺杀进京的京中将领，还有人证在北城兵马司呢。当年那件事，我手头有人证。物证，也就是婚书的底本，我也补办好了。现在，带我去见我娘！” 顾琰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顾询顾诚林氏都有些愣怔的看着她。她这会儿给她们的感觉，同上方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的太夫人太像了。 “一事不烦二主，当年是侯爷夫人把人送走的。今日还是要劳你安排一下。” 林氏下意识的看向太夫人，后者胸口急剧起伏，半晌道：“去吧。” 顾琰这一走，就没打算再回来。她回了一趟房间，换上了早准备好的一套少年的衣衫。除此以外，就只带了当年带回顾府的木钗和明晖之前几月送的小东西，还有欧允送的毛笔，没带顾家一针一线。那只风头金钗她锁在了一个大檀木箱子里，连同晋王送的东西一起。 林氏脸色复杂的在西厢房的小客厅等她。看她这样清清爽爽的出来，不由得一愣。她十三岁，还有些男女莫辩。这样穿起来还真有几分像一个俊美少年。 顾琰便同她交代了一下那个大檀木箱子的事。 “哦，知道了。”林氏应了一声。 方才顾琰提都没提晋王一声，顾家几人本就有些惊讶，现在林氏见她将晋王送的东西都留下了，不由有些怔愣。难道她同晋王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今天这一幕难道是早已计划好的么？ 顾琰笑笑，真真假假的，你们慢慢去猜吧。 “侯夫人，那些金银玉石的首饰，统统都在匣子里。我还放了二百两的银票在里头，那是我回到顾家以后领取的所有月例。我知道顾府怕是还要消费我的名声，而且这个身份我也丝毫不在意，所以，我就不要求出籍了。”她会换其他身份继续生活，能不能从顾府把户籍迁出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氏道：“你不进晋王府？”如果真的少了晋王这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也许他们不必受个小丫头如此胁迫。她那个师傅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新贵。 顾琰知道她的想法，指指正房的方向，“方才说得，还烦劳你给太夫人带句话了。”这是给她机会过去相商。林氏心头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 只是过去一说，太夫人和顾诚的脸色都没有变好。后者道：“方才已经试过了，家里最厉害的家将，也无法靠近她周遭十步，暗中有高人在保护她。就算没有晋王，我们也动不了她。”什么时候，这个侄女儿已经变得这样厉害了。她已经不是他们手里的扯线风筝，是高飞天际的雏鹰了。 顾诚脸色复杂的看向垮着肩膀的顾询，“我真是想不通，你居然能生出这么厉害一个女儿来。” 顾询下意识答道：“是母亲教得好。”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夫人眼前一黑，直接倒下了。 “娘——” 顾琰听上房一阵兵荒马乱，皱皱眉头走了过去。 林氏让人叫大夫，顾琰道：“要不我来吧，也节省些时间。” 顾诚道：“用不着！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成，既然你们忙着，那我自己去吧。反正地头我早打听清楚了。”顾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br>“琰姐姐——”顾珏听说太夫人晕倒，匆匆赶来，却没料到看到一个少年，再一细看这不是顾琰么，惊讶之下，声音都变了。 顾琰笑笑，“是珏儿啊，我要走了。这几年咱们处得不错，你保重吧！” 顾珏愣愣的看着顾琰的背影离去，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氏追了出来，“等一等，你别这么出去！我坐马车陪你去。”这是顾琰的第一个条件，不办好怕是后头不好谈。再有，怎么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顾家十二姑娘就这么离开顾府了。 “好！”顾琰便坐在石凳子上等着。 顾珏这才回过神来，走过来问道：“琰姐姐，走了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要离开顾府，再也不回来，不用再受他们摆布了。”终于要奔向自由了，顾琰有些高兴。可想想即将要去的家庙，又是忍不住的难过。娘，十年了，我终于能来看你了！ 顾琰说的话在顾珏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是要主动脱离家族的庇护？她不嫁给晋王了？没有靖西侯府嫡孙女的名义，她还怎么进王府？ 马车很快来了，顾琰站起来，“最后劝你一句，别跟大姐姐一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林氏听到她的话不由得一愣。 顾珏小声道：“可我们又能怎样呢？你这样出去，真的没有问题么？” 多想无益，林氏叹口气，“走吧。珏儿，你进去看看里头需要什么帮忙。今天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是。” 马车一路往家庙而去，林氏和顾琰在马车里各据一方。静默了半天，林氏开口了：“你母亲是一个既美丽又聪慧的女子，只可惜遇上了你父亲那样没有担当的人。” “那不是我父亲，我已经不是顾家人了。从今天起，我姓颜。” 林氏盯着顾琰，脸上是和顾珏一样不可思议的神情。她从小受的教育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还从来没见过顾琰这样不认父亲，径直改了姓氏的。靖西侯府的富贵荣华，更是说丢就丢。对了，她丢了的何止是靖西侯府的富贵荣华。上巳那日林氏是亲眼目睹了晋王对顾琰的另眼相看的。女人这一生求的，强有力的娘家，有权势地位又心许的夫婿，她就这么都不要了？ “这世上有什么是白白得来的么？”顾琰对林氏的印象比对其他顾家人好些。虽然是她去执行的颜开一面给她找了个好地方成长。 林氏也能感觉出来，心头直叹可惜。这是个记恩也记仇而且能力卓绝的小姑娘，如果当初能知道，是不是一切会不同？可惜，如今知道已经晚了。 正文 120 言明 林氏带顾琰见到的是一个青花瓷的骨灰坛，这让顾琰立即便泪盈于睫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舒悫鹉琻在这之前，她也有过幻想，也许娘还没有死，她只是被顾家关了起来。将她关在这里，又有自己做为人质，其实已经足够啦。顾家人，太心狠！ “如果不是我亲自带你来，你看到的便只会是一个假的坟冢。”林氏道。 顾琰朝林氏看过去。 “因为这骨灰是我让人保存下来的，以一个尼姑的名义存放在此。当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总觉得就那么撒了有些于心不忍。那会儿我也还年轻，心没有现在冷硬。你母亲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所以……这件事除了那两个老尼姑没有人知道。太夫人让我带你去看的并不是你母亲的坟。” “你现在告诉我又是为什么？” “想再结一份善缘吧。我觉得，你不会是池中之物。”能如此断然离开顾家，不进王府的顾琰太让她震惊了。再想想她八岁进顾府所走的每一步，林氏觉得她是能凤舞九天的人。 “我要带走。”顾琰抱起骨灰坛，眼眶终于盛不下，眼泪一滴滴的滴落。 “没问题。” “多谢！这份情我记下了。” “其实当年给你安排地方，以及让人给你娘存放骨灰对我而言都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我知道你是个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的人。你放心，既然你在意喜妞，我会在平日关照她一二的。”说顾琰记恩，当然不只是对自己。顾琰对她的‘自己人’都是非常关照的。小菊，端娘、小兰还有马婶子，这些人身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小菊和马婶子一家已经完全没法子找麻烦了。就是端娘母女也已赎身，再有肖嬷嬷从中周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这孩子考虑得非常周全。 顾琰带着颜氏的骨灰坛离开，她回了明晖的住处。 明晖不在，她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将骨灰坛放在了西厢房的书房，然后到厨房找吃的。她会在这里留到太夫人做出她满意的事情，然后离开去投奔琅琊山的强盗们。之所以不能就此隐居在风光明媚的地方，是因为她之前得罪了孙家。如今在京城，事情了结之前有影子保护，以后可没有。所以暂时，她还得托庇于人。不过，像她这么全面的人才，去了肯定不是寄人篱下而是能有用武之地。这一点，顾琰毫不怀疑。 在厨房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这个懒家伙！” 顾琰正打算出去买些东西的时候，晋王府的人来送饭了。四菜一汤，很是丰盛。看来是留在这里的暗桩过去禀报了。 顾琰也不客气，道谢收下就一扫而光。 当晚戌正（八点）时分，明晖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个人，耿校尉。 明晖上下打量了开门的顾琰两眼，耿校尉直接问道：“琰儿，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对了舅舅，我把我娘的骨灰坛带来了。” 三人一起到了第二进的西厢房，先给颜氏上了香，然后坐起来说了说下午的情况。 耿校尉担心她一人单独面对那些恶人吃亏，顾琰便道：“一群纸老虎，我不怕他们。”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明晖问道。 “等着老太婆醒过来和我谈判，我给了她们五天的时间。”她是下了通牒的，他们想拖随便，反正第六天她就去敲登闻鼓。有明晖和影子在，她绝不会敲不响登闻鼓就被消失。顾琰转向耿校尉，“舅舅，我和他们有我的了结方式，你要做什么不用顾忌我。”顾家两次要杀耿校尉灭口，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耿校尉点点头，“嗯。对了，那位孙世子说，他做这件事是职责所在，还要多谢你提前告知他，免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的发生。所以，他还是欠着你。” 明晖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水，“他想欠着就让他欠着吧，没准日后还能用得上，到时候再连本带利的收回好了。那件事他本来就把你害得够惨。”说完看顾琰和耿校尉情绪都有些低落，知道是因为颜氏的原因。想了想道：“琰儿，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 “嗯？”顾琰应了一声，耿校尉也看了过来。 “你想好以后叫什么名儿了么？”明晖一本正经的道。 顾琰挠挠头，“没想好，要不，师傅正正经经的给我取一个？如果好的话，就直接拿去办路引了。” 耿校尉一听是这事，顿时觉得仙风道骨的明辉道长脑后的一圈光晕消失了。 “拉倒吧，你可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才女，自个儿想去吧。” 耿校尉道：“琰儿你五行缺火，名字里最好带上这个。”这事儿一路同行他听颜氏说起过。 “就是个名字嘛，我才不掉古书袋子呢。我以后就叫颜小火得了。你们以后就叫我颜儿，反正听起来都一样，不用改口。” 那两人瞠目，“这么简单啊？” “简单好啊，我不是要去落草为寇了么。这名字一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 耿校尉腾地一下子站起，“你要去做什么？再说一遍。” 顾琰看一眼明晖，示意他出面解释。明晖轻咳一声，“是这样的，之前琰儿得罪了孙家，孙家后头牵着宫里的德妃还有魏王。这些人都欲除她而后快。现在再加上原本出力护着她的顾家也要反过来对付她，处境就很危险了。所以我找了一个朋友，让她去那里避避风头。我这个朋友呢，以前坐琅琊山的第一把交椅。” “这、这怎么能行呢？”耿校尉瞠目结舌。 明晖道：“你有更好的去处？” 战场的后方集镇，显然也不是合适的去处。万一防线破了，那里也不安全。虽说现在镇西军的防线机会可以说没有漏洞，可是不就是怕万一么。而且带去了他也没时间照看的。再说那里也不能确保孙家和顾家的人就找不到。这两家可都是军中起家的，如今军中故旧还多得很。 顾琰肯定不可能跟他去镇西军的驻地。欧允就在那啊？ “耿校尉，那些都是小节，我们不在意。” 耿校尉看着眼前淡定的师徒俩，什么时候落草为寇成了小节了？可是不可否认，那个地方才真的没人认得顾琰。而且又是明辉道长的朋友。只是，他这个交友圈也太宽泛了吧！ 顾琰搓搓手，“说到这里，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 明晖挑眉：“你也有？” “嗯，咱们自己开火吧。你负责把一应所需制备齐，我负责掌勺。”这样才有过日子的感觉啊，不然清锅冷灶的，像什么样子。虽然才几天，但她能跟明晖一起过的日子也就这几天啊。 明晖眼底一亮，“好啊好啊，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跟王府总管说一声，管保明天就能开火了。”死丫头可是特意学了厨艺的，而且他其实也喜欢家里自己开火的感觉。 耿校尉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转成这样了，他一时无法理解这师徒俩的相处模式。不过看起来，似乎不错。于是站起来，“时辰不早了，琰儿你安置吧。” 顾珲也站起来，“嗯，我带你去客房。”男客房在第一进他的院子里。 顾琰本来没打算告诉耿校尉她的去向，因为欧允到时候肯定会找上他。不过，不说清楚这位真心关心她的舅舅不放心。而且，他嘴巴肯定紧得很。当然，欧允不好打发。但是，他总不能对她舅舅严刑逼供吧。她舅舅也不是一定知道，而且那是她舅舅。她又不是欧允的仇人，而是他想要的爱人。 第二天，伍媚也来了，帮着顾琰打下手做饭。 “师姐，那位汪帮主知道你的身份有什么表示？”那天伍媚坐进了晋王的看台，虽然外头不认识她，但肯定对明晖唯二的两个家属会十分关注，对方想知道不难。 “吓了一跳呗，不过还算男人，没有畏惧国师府的权势要将我交出去。不过，这也是师叔现在风头正盛的缘故。他不是一直想搭上晋王府的大船么，可是晋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他一个江湖帮派能轻易搭上的？不过偶尔用一用他们办自己不方便办的事罢了。还都是下头人所为。现在他还想靠着我牵线搭桥呢。我如今可也是有娘家支撑的了。”顿了顿道：“他还说想正式抬我进门做二房，我没应。我现在在外头多自在，进门做什么，去给他夫人立规矩么？” 顾琰一边快速处理着手里的食材，一边道：“师姐，你想要孩子么？” 伍媚脸上一滞，“我以前吃了些药，想要孩子很难。”她自然是想要的，她有那样的过往，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全 心全意接受怕是很难。以后人老珠黄了，难道真的就守着金银过日子么。 “来，我帮你把把脉。”顾琰探手过去，半晌道：“没事儿，你这个情况比窈娘的轻多了。我给你开几个疗程的方子，你按着日子去抓药。换方子的日子到了再找个大夫确认一下，斟酌添减。”说完在围裙上面擦干净手，直接拿起腰后别着的毛笔，也就是欧允送的那只，蘸了墨水行云流水地开方子。开给自己人的方子，自然不会一个劲儿专用贵的药，疗效差不多的话当然是价廉物美最好。 伍媚将七张方子一起收好，“小师妹，你穿成这样还真是好看。颇有几分勾人哪！”这个年岁的小丫头，青涩不曾尽去，含苞欲放，打扮成男装丽人其实更有味道。 “我也觉得这张脸招灾惹祸，可是戴面具或者是用别的易容的办法，那都不透气。”不透气这么热的天气就容易产生异味，而且脸捂着特别的不舒服，上了路要想避开孙家和顾家的耳目她就只能戴纱帽了，反正女眷出门这么打扮的很多。 伍媚看着她重新开始切土豆丝，那手刀法真是别提了，那丝细的跟什么似的，而且每一根几乎是一样的。不过，她们方才是在鸡同鸭讲吧。 顾琰做得全是家常菜，她就是想趁着这几日同明晖、伍媚师姐还有新认的舅舅过一过家常日子嘛。不过，注定今天家常不了，晋王来了。 顾琰听到伍媚传达的消息时差点切到手，这个人是要在她临走前刷一下存在感么。这五年，之前见面的机会寥寥可数，可这几个月倒是很见了几回。还有，晋王府送到顾家的那些东西。大多是琴棋书画，这是在投她所好？那还不如给点真金白银做路费。也好，那些东西的去向正好同他交代一声。 “琰儿，你是不是喜欢晋王？”伍媚小心翼翼的开口。 顾琰停下菜刀，这么明显，是个亲近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是在红尘中打滚多年的人，靠的不就是揣摩人心么。尤其那天在看台上，晋王妃的表现其实挺明显的。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威胁，她何须如此。” 那倒是，什么小婶婶之类的话，一开始肯定是欧允说的。但是，晋王妃难道能没听到女儿念叨过？ “他们一家子，同我没有关系。我过几天就会离开京城了。” 伍媚叹口气，“唉，要是没有欧允，晋王还真是一个良配。他简直能满足女人所有的幻想。” 伍媚记得顾琰出事她来报讯的时候，晋王那溢于言表的心痛与关切。对他那样一个久居上位的人来说，那应该就已经是很明显的表露了吧。小师妹和师叔那次说起欧允的时候，伍媚也以为是自己搞错了。晋王只是替欧公子着急而已。可是那天看到晋王妃的表现，她觉得自己最开始的直觉没有错。现在看小师妹听到晋王二字就有反应来看，应当是两情相悦才是。 既然来了客，顾琰便又添了两个菜。午饭是明晖、耿舅舅陪晋王一起用的，顾琰和伍媚单独开了一桌。上午耿舅舅得知来访的俊朗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晋王的时候，心头咯噔一下浮现三个字——大靠山！不是这样的身份也不能有那样的能力帮顾琰和靖西侯府对抗，还能把他都从军中弄到京城。 他直觉嫁给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不是好事，娘家人完全没法子撑腰。继而想起顾琰就要去落草为寇了，还有她说的她和她娘不一样的话。这么说来，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晋王知道耿校尉是顾琰的舅舅，言谈间对他自然很是客气，超过了礼贤下士那种客气。让耿舅舅在受宠若惊之余又有些担心。但看明晖若无其事的，便也将这股担心按捺了下去。 顾琰和伍媚各自端了菜出去上菜，两冷盘四热盘外加一盆汤。 “王爷，这些都是家常菜，您尝尝。”顾琰说道。 晋王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餐桌，笑着点头，“好，我尝尝。”他想起了当初被欧允称为短腿族的顾琰用篮子装着鸡腿、鸡蛋等好吃的送来给他这个重伤员补充营养的往事，那会儿他还靠她喂呢。说起来他早就听说顾琰的厨艺不错了，可是怎么都不能像小允那死小子一样没皮没脸的支使人去偷吧。今天终于吃到了，确实很不错。不过，这应该也和做菜人有关系。毕竟，他和小允府上都是有御厨的。 饭后不久晋王就回去了，就走的密道，方便的很。 耿校尉道：“没想到晋王爷如此平易近人。” &nb sp;明晖无声笑了两声，顾琰差点一句‘他一向如此啊’就出了口，好险打住了。是啊，晋王能成为夺嫡的有力人选，甚至如今事态越来越明显，太夫人的态度都有些昭然若揭了，他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味亲民的人物。那些成大事者该有的素质他肯定一样不缺。 再仔细想想，他好像连一句‘本王’都从没在她面前自称过。这几年一直习以为常，还觉得他和当初陌上回眸一笑的少年差别很大。原来，还有更大的差别她没有看到。 下午的时候，顾琰和伍媚一起去逛街买东西。临走，明晖给了她们一人二十两银子。伍媚对于自己也有零花钱颇有些啼笑皆非，顾琰挽着她的胳膊道：“不用客气，没让他把过去的一起给你补上，师姐已经很客气了。” 耿校尉见到了，便也给了顾琰二十两。顾琰笑眯眯的道谢收下，然后和伍媚一起戴上纱帽出去逛街。太好了，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外出了，在顾府过得真是憋屈啊。 伍媚发现顾琰对各处繁华地段一点都不熟，完全不像是在京城生活了四五年的样子。于是便带着她各个店铺去逛去。其实很多顾琰也不是不熟，但这些商家往往都是派专人到靖西侯府招揽生意，一有什么新产品新款式出来，她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其实比市面上还先见到。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很快两人便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明晖暂时还没有招兵买马，耿校尉派出来充当保镖的几个手下这会儿便都抱了不少东西。纱帽下的顾琰笑得开花开朵的，算起来她有十年没有血拼过了啊。而且，还有两个长辈给她银子做逛街的经费。身旁又有一个熟谙京城的伍媚师姐做地陪，太爽了有木有。日子就该这样过！再有几日她就要离开京城了，离开这片繁华了，今天一定要逛个舒坦。伍媚则是一直在帮她采购着路上可能用到的物件。 耿校尉会在京城再多呆几天，等到顾琰跟靖西侯府的事有个结局再离开。至于报仇的事，他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 第二天，明晖进宫了，伍媚也回去了住处，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家里便只剩下了顾琰和耿校尉。 “琰儿，你是打算将你母亲安葬在何处？” “落叶归根吧。”顾琰没打算让颜氏进顾家祖坟，她不稀罕。想必，母亲也不稀罕。而且真要进了，怕是真的会被挫骨扬灰吧。太夫人这回是气狠了的。再说，这么做对费心保存颜氏骨灰的林氏也不利。回头琅琊山会派人到京城外接她，她绕道回一趟老家买块地把母亲安葬了。 两舅甥说了一会儿话，晋王府那边来了人请耿校尉过去给王府的侍卫队讲解镇西军中勾马队的作战方式。这是镇西军发明的一阵战法，勾马队的士兵手里拿的不是刀枪剑，而是锋利的长勾子，专勾敌军骑兵的马腿，勾上就断了。顾琰听耿校尉简单说了两句，觉得有些像地躺刀法的实用改进。 既然是正事，耿校尉自然立马就去了。剩下顾琰一人，坐在葡萄藤架下的阴凉地里，有一些阳光透过密密的藤蔓投射到她身上。夏日炎炎正好眠，她索性往躺椅靠背一躺，用手里的书盖住脸，梦周公去了。这个小院冬暖夏凉住着很是舒服。 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在耿校尉空出来的椅子上，伸手揭开了顾琰盖脸的书，露出她姣好的面容。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不肯睁眼而已。也罢，就这么看着她，他便觉得心旷神怡，可以直看到地老天荒去。 没一会儿，顾琰就睁开了眼。比耐性，她实在是比不过眼前这个人。更何况，她还被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就知道，人全都走光了，便会是这种情景。 顾琰从晋王笑吟吟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倒立的。这也靠得太近了吧。她作势欲起也不见他退开，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晋王只得退后，不然就要被她的唾沫星子招呼了。 “王爷，对、对不住。”顾琰坐起身子，端起旁边小几上的的青草茶灌了几口。 “你啊！”晋王一脸哭笑不得的宠溺，这和他从前见到顾琰的表情迥异。 “王爷来找师傅？他进宫去了。”顾琰站了起来，晋王跟前哪有她坐的位置。 晋王看她一眼，然后拍拍她的躺椅，“坐吧，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说起来，还是当初在小道观的你才是真情真性。” “尊卑有别，那个时候我……臣女不知道您是王爷。”顾琰坚持站着。只是，她没有站稳，因为晋王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她就坐倒在躺椅上了。 “琰儿，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何须跟我如此讲礼。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看。” 晋王意有所指的话让顾琰决定不再装蒜，“王爷不当我当外人，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做？金屋藏娇？” 晋王一滞，半晌道：“琰儿，你知道的，现在……” “现在你不能做任何会让皇上严重不满的事，尤其是关系到兄弟阋墙的事。我懂！那么，你现在过来是想做什么呢？” “给我些时间。” 顾琰好笑的道：“让我等着，等什么？” 等什么晋王自然是不能说的，难道让他说等皇帝驾崩，等他成为新帝。顾琰直接将军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王爷，我们各有各的人生。所以，各过各的日子吧。我不等！” “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晋王不解的道。 顾琰有些难堪，这些人个个都是狐狸，都能看进她的心肝肠肺里。 “你这样的人物，得之我命，不得，我幸！”这是她的心底话。 “你——”晋王被噎得不行，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气话，可是只看到她真诚的双眼。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想说让她且等几年，等到他能完全自主的时候，一定风风光光的接她回来。毕竟她还小，才十三，等上几年也还是正好的时候。父皇不乐意她跟小允，自然不会让小允找到她。那么，自己便有了机会。可是这句，不得我幸，真得是把晋王打击得有些狠了。 好一阵子，他才能平静的问出，“为什么？” 顾琰深吸口气，“我不否认，我对你的确有很深的好感。如果此时，你尚未娶，又能明媒正娶我。说不得我真的会做出妥协，然后从此一世辛苦。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自己的屋子，不用太大。”这是后世所有小白领的梦想，顾琰也不例外。 “夫婿不用功成名就，只要有责任心善良正直，对我和孩子好。在一起的时候能彼此体谅、忠诚，再没有旁人。就是不爱我了，也能清楚明白的和我讲，大家好聚好散。而不是让我顶着正室的名头替他照顾妾室通房还有庶出儿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晋王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琰。 “知道，很少有男人能做到这些，但不代表就没有。”明晖不是给她举了那么多的例子么。她如果遇上了心仪的人，便要想方设法将他变成这种人。晋王是完全没有改造可能的，这一点她早就认清了。 晋王看了她半晌，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学了顾琰之前的模样躺下，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他有些体会到欧允一而再再而三碰壁时的心情了。如今，也只有等着。她说她不等，怕是由不得她了。 顾琰哭笑不等，这可真的是亲兄弟，都是不容人拒绝的。区别只在于欧允很直接，晋王虽然看似温和，但骨子里依然是强硬的。她方才仿佛是鸡同鸭讲了。还不如人欧允呢，人家听了好歹回去就遣散了两个通房。 “王爷，就让我永远怀念那个陌上的少年不好么？这辈子我也不会忘了你的那一笑。可是你我的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晋王瞥她一眼，“待陌上花开，便可缓缓归矣！” “王爷还是去操心你的大业吧，如今太子还不是你呢。在我身上多费工夫，实在是没必要。”顾琰提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青草茶。 晋王看着她倒茶，一言不发。是，他此时该做的是尽一切可能把太子之位抢到手。他原本也认为在顾琰身上无须多费工夫。只等时日一到，便可水到渠成。他今日过来，本来以为花费一些口舌就能把这事敲定的。毕竟，顾琰心仪他不是么。可是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这个小丫头，不但小允拿不下来，就是自己也无法掌控她。 好吧，先办正事。毕竟，这一仗如果输了，将来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是顾琰这里，他也不想就这么放手了。 “琰儿，你要去的是琅琊山吧？” “嗯。”顾琰知道不会是明晖告诉晋王的。但是搁不住晋王知道明晖和琅琊山的关系啊，如今要找一个能护住她的隐蔽去处，那里是最合适的了。 “我有 意招安，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顾琰心道，你是看上了人家的人啊，还是看上了人家的宝藏啊？ “不能。王爷，我人微言轻，而且丝毫不想卷进这样的事里去。再说，我也就是在那里暂避，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看晋王的样子，她还是尽快销声匿迹比较好。要不然，她岂不是还是得卷进现在这些事情里。 “那，到时候引见一下，敲敲边鼓总可以吧？”很快就要离开，这是要躲着他了。 “王爷帮我良多，如果到时候我还在那里，能力范围内自然愿意效劳。”顾琰说得很明白，这是礼尚往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晋王的大业与她无关。 晋王屈指弹了弹顾琰的额头，她看到了却避不开。 “像颗石头似的，油盐不进！” 没有说她又臭又硬，她是不是该道谢？ 晋王离开了，顾琰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这个男人是有媳妇儿的，还好他是想当皇帝的人。不然，她真的很容易被他束缚住。然后贡献出自己的一切，辅助他上位。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在后宫占得一席之地，是在东宫还是西宫又有太大的区别么。那都不是她要的！ 一天过去了，顾府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顾琰耐心的等着，既然她说了到第六日就会敲登闻鼓告御状，对方不会置之不理的。即便太夫人真的病倒了不能理事，不是还有靖西侯么。堂堂侯府当家人，总不可能和他五弟一样也是巨婴吧。 正文 121 离开 章节名：121 离开 此时的靖西侯府东院静悄悄的，都已经过去了两天，顾家的人终于在心头接受了现实。请使用访问本站。太夫人还起不了身，侯爷夫人和三夫人四夫人轮流侍疾。 三夫人听说了顾琰做的事，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不过听林氏再说了根由，便也觉得难怪，说到底还是顾家先对不住那个丫头。心头也难免物伤其类，虽然太夫人对自己很好，但如果自己不是秦家的女儿，怕也得不到这份好。 “那她现在在哪里？”三夫人不好把关心表露出来，却着实担心她这会儿在何处安置。到底是从没自己出过门的小丫头呢。 “她说这几日会暂时住在她师傅那里，等着……等着府里给她一个答复。”林氏想起顾琰说她给顾家五天时间，到第六天她就要去宫门前敲登闻鼓时候的气势，心头有些古怪。女子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么？如果她的瑜儿也能有这份气势，是不是就不会被迫嫁进梁国公府了？还有顾琰临走对顾珏说的，不要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的话。可是，这些和她们从小受的教育完全是违背的啊。 林氏一一说给了秦氏听。后者也愣怔了一会儿，心头居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有亲眼见到。唉，还有自家那个，现在打着到处走走看看的旗号，怕是在做考武科的准备啊。到时候这一波还未平息，他又要掀起另一波浪潮。她怎么觉得，这个家要乱了啊？ 琰儿这一走，太夫人的想往完全落空不说，顾家还得承担十年前害死她生母的罪责。还有欺瞒朝廷，以继室为原配得到诰命封号的罪过。这爵位还保得住么？ 顾诚从正房出来，脸色特别的不好。他本来是考虑到顾琰和晋王的关系，想着是不是能走走齐王的路子把事情压下去，便准备去和太夫人说一声，然后付诸实施。结果听到一个更坏的消息，他原本以为被关在祠堂的五弟妹，居然成了齐王的外室。那个女人如今是巴不得顾家出事啊，到时候她好趁乱将自己的儿女接走，也可以出一口憋了多年的恶气。而且，顾家人还都怀疑是她告诉顾琰当年的事的。 至于说拿侄儿侄女来威胁，那也只能威胁到孙茯苓，齐王是不可能为了他们和晋王对上的。这样，以利图之和威胁的路都被堵上了。现在他们顾家竟然是两头都靠不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琰。以整个家族最好的资源，最后喂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她就不想想，她也是姓顾的。竟然要害得顾家丢了祖传的爵位才肯甘休，连一点私下解决的余地都不留。实在的太过毒辣！母亲以前还说她是家族中兴的希望，根本就是丧门星。孙家人骂得没错，实在是个毒女！ 林氏听了顾诚的抱怨，心头幽幽的想到，还不是你们母子当初一定要置人家的母亲于死地。她也是做母亲的，那一路上顾琰的忐忑，最后看到骨灰坛时的绝望她都看在了眼底。可是，亲疏有别，要丢的爵位是长房的，是她自己儿子的。她心头还是怨怪顾琰的。 至于三夫人，早在顾诚从内室出来的当口，便福了一福进了内室。 太夫人气色灰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她一生所为，就是为了保住顾家长久的富贵荣华。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顾家这一次的劫数过去，以后要再慢慢的站起来，就难了。 世子顾琛才具平庸，好逸恶劳。不说比乃祖，比乃父都不如。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四顾珉了。只是，顾家在文官这边没有根基，单打独斗哪比得上家族资源扶持。而且，顾家失去爵位，就等于失去了帝心，投资新帝却又左右都会碰壁。怎生是好啊？ 秦氏让四夫人徐氏回去歇着，她看顾着。徐氏点点头，带着疲惫离去。太夫人这两日性情暴躁，特别难以伺候。儿子媳妇心头也不是没有怨的，明明就是你掌舵指错了方向。而顾询更是像过街老鼠一般，在顾家是人人都不待见。 外头林氏和顾诚商量着，“再是恨她，也得拿个章程出来。那丫头可只给了五天。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到时候让她告了御状，怕是更加的不好收拾。” 顾诚目露凶狠，竟是连他们借太夫人病倒拖延的路子都堵死了。那个连祖宗都忘了的毒辣女子。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她还不是妇人，不过一样的毒。可是，恨归恨，凶归凶，他是拿顾琰一点办法都没有。动武吧，根本不是暗中那股势力的对手。来文的吧，她有那两大靠山，也根本不怕靖西侯府。堂堂侯府，竟然落到要任她一个小姑娘宰割的地步。 从前凡事都有母亲可以商量，如今母亲病成这样，什么压力全都堆到自己身上了，顾诚烦躁得很。 “老五呢，这种时候他到哪里去了？”四下逡巡一番，不见顾询，他开口问道。 “先前被母亲用茶盅把头砸破了，说是去包扎，然后就不见人了。” 顾诚火冒三丈，“去，把人给我带来，他不来就是拖也给我拖来。” 顾询的头上包着纱布，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从五房带走。他方才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竟是要逃避到底的架势。斗了几个月的窈娘和姚姨娘对视一眼，头一回对彼此没了敌意，心头都感到悲凉。这就是他们终身的依靠！ 顾询被带到东院，顾诚指着他的鼻子道：“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如今你倒是缩头不出来了。” 顾询道：“当初是你们一定要弄死颜氏的。”他也很不舍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诚的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直接一拳挥出，虎虎生威。顾询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还滚了两圈，鼻血都流了出来。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立即落下尘埃，狼狈不堪。 顾诚还不解气，撵了上去，又是两拳揍在他身上，把他打得哇哇直叫，“娘，救命，大哥要打死我啊” 几位夫人自然不能上前去拉，就是林氏也不行。一来顾询是小叔子，拉扯中如果有肢体接触不好。嫂溺叔援是可以从权，可那是嫂溺，可不是现在的情形。而且，两个大男人，她也拉不开。再说，私心里她也很想看到这个小叔子多挨几下。可是明面上不行，于是赶紧对下人道：“你们快上去，把侯爷和五爷拉开。” 秦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外头走进来四爷四夫人，赶紧和林氏一起喊道：“四弟快过来，把他们拉开。” 在四爷顾谦和几个小厮的努力下，才将十分火起的顾诚拉了开来。再看顾询，那脸上，有血，有泥，还有泪水鼻涕，整个跟调色盘似的。昔日谪仙一般的气质，荡然无存。 林氏对顾诚道：“母亲还病着呢，你们就同室操戈打起架来，这像什么话。” 旁边几人心道，这哪是打架，分明是老五单方面挨打。不过，没有一个人纠正这一点。如今真的是全家都被这个老五坑惨了啊。就是顾诚不动手，顾谦也想动手的，方才拉架他就故意没尽力。要不是他是庶出，怕太夫人记恨将来对自己不利，肯定要趁机去踹两脚解气的。 顾诚问秦氏，“三弟妹，母亲怎样了？” “母亲吃了药，睡下了。”这里是东院的第一进的院子，离第二进有一段距离。换言之，太夫人其实根本没听到。众人心照不宣的望了彼此一眼，林氏吩咐几个人扶顾询下去梳洗上药。然后两兄弟、三妯娌就进了第一进的正厅，预备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太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的时代过去了，如果不是她，顾琰不会日渐这样成了气候，竟可以决定侯府的命运。 秦氏忽道：“大哥，不如将世子也叫来。” 顾诚颔首，“是这个道理。既然要叫，就都叫来。这件事和所有顾家人都息息相关。” 下人将玉字辈的少爷、姑娘都请了来。就连顾珏和顾珲都被叫来了。顾询梳洗好也被叫了过来坐下，他一看到顾诚的目光扫过来就会吓得一缩。 当着众人的面，林氏把事情说了。 下头足足静了好一会儿，才由顾琛道：“十二妹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为什么啊？” 不说出当年的事来，这件事是无法说清楚的。林氏只得将顾询当年骗娶颜氏的事说了。 顾瑾这才清楚整个的来龙去脉。大伯母没有提到琰姐姐的生母的结局，可是把琰姐姐逼到这个份上，人肯定是已经不在了。她很是感同身受，如果太夫人弄死了姨娘，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得不说近朱者赤，跟在顾琰身后几年，她早已不是当年唯唯诺诺的小庶女了。 这个家里，真心对自己好的，也就是姨娘，还有走了的琰姐姐。就是如今和颜悦色的太夫人，都是要先称量一下利用价值才决定态度的。不过，顾瑾不希望太夫人出事。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还指望着太夫人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呢。可是出了这件事，怕是难了。一则顾家的家世肯定会降，二则太夫人刚被一个孙女坑了，对其他的很难再有慈爱之心，她们搞不好真的会被‘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做了。 相对于早已知道一部分的顾瑾，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淡定还能思考了。他们简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傻了，根本不必指望他们能出什么行之有效的主意。 三夫人看着下头一群侄儿侄女，心头叹息，琰儿十三岁就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比起来，下头这些做兄姐的，何其平庸。 管家在外敲门禀报：“侯爷，夫人，大姑奶奶回来探望太夫人。” 顾诚道：“让她到这里来。”看一眼长子，心头不无遗憾，怎么没把瑜儿生成个儿子。 顾瑜进来，见到这个阵势狠狠的吓了一跳，再听说了顾琰的‘丰功伟绩’，不由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家里准备怎么办？” 林氏道：“正在说这事儿呢，你就回来了。” 秦氏道：“瑜儿，你有什么看法？”她真心不想出头的。可是除了长房，五房现在完全立不起来，四房是庶出，一向是不出声的。 顾瑜苦笑，心头觉得祖母一倒下，父亲就失了分寸。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父亲母亲，还有叔叔婶婶，其实现在摆在顾家面前就是两条路。第一条，答应十二妹” 顾瑜的话被顾诚打断，“她是你哪门子的十二妹，顾家没有这样狠毒、一心凿沉家族大船的女儿。” 顾瑜改了口，“答应顾琰的条件，我们自己把当年的事情公开，然后由父亲上表请罪；第二条，由着她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将事情彻底闹大，顾家等待皇上发落。” 其实这两条路在座不是没人知道，譬如秦氏，只是没有像顾瑜一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毕竟这次受损最大是长房。可是听到她说了，在座的人绝大多数都白了脸色。说到底，顾琰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而已。至于到底能不能从宽，就全要看皇帝的心情了。还有，得拿出不少金银去打点刘芳大总管等说得上话的人。怕是家产也要大伤元气。 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众人都不再出声了，只把顾侯爷看着。后者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那就答应她吧。瑜儿，哦，再加上瑾儿，你们去好好的同祖母说说。” 被点到名的两人站起来应了一声，往太夫人的正房走去。 这次的事件，顾诚顾琛父子是最直接的受害人。顾诚原本至少还可以当一二十年的侯爷，顾琛也有侯爷可以做。可如今，怕是都没了。两人，还有林氏离开的时候都气呼呼的。接着三夫人和四爷四夫人也起身出去了。 等到长辈走得差不多，这几年在顾家夹起尾巴做人的二少爷顾琨道：“真是没看出来啊，顾琰这么、这么，呃，狠辣！”比起顾琰，他父母做的简直是小菜一碟。这才是真正把顾家拉下马背的人啊。至于说皇帝的处置，最严重不就是除了爵位么，杀人的事顾琰可没有证据，有也不需要他偿命。除爵位和他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反倒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是破落户了。正好大哥别笑二哥。 三少爷顾琦道：“这都什么事啊，都是一家人，非得把人逼成那样。” 十姑娘顾琅道：“三哥，别胡说。大伯说她不是顾家人了。”这是她亲哥，她当然得提点着。不能让他说出更多偏向顾琰的话来。不过，这些年自己一直觉得顾琰不简单，原来不是错觉。她根本不是什么外室女，人家是正经的原配嫡出。倒是旁边坐着的顾珏，不过是继室嫡女而已。 顾珏受到的冲击也很大，她唯一可以傲视顾琰的出身，如今也都被打破了。顾珲过来拉拉她，“姐，我们回去吧。” 两姐弟并没有理会瘫坐在座位上的顾询，自行回去了。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经过荷花池顾珏才开口，“这个家就没什么好东西，这次也是活该！” 顾珲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道：“姐姐，隔墙有耳。” “怕什么，他们现在被顾琰整得，别说还手之力，就连招架之功都没有。珲儿，你想好了没有？”今日，有母亲从前用过的下人同顾珏和顾珲说，她想接他们离开。这会儿顾家正乱着呢，要走不难。 “我不走，我是顾家人，跟着过去算什么啊？”顾珲对于母亲跟着齐王的事颇想不通。再说，他是男丁，他可以自己挣前程。过去了他算是什么啊，就算将来得享高官厚禄，人家也要嘲笑他的。不如留下来实打实的拼一个前程，就像四哥一样。顾家怎么都不可能做出拿他的小命威胁母亲这种荒唐事来。 顾珏想了想，“也好，你就留下。顾家就算没了爵位，银子还是有的。梁国公府的海船就快回来了。母亲还投了一万两银子在里头。咱们都走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两个。珲儿你是五房唯一的男丁，唯一的嫡子，五房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至于她，她受够顾家这些跟红顶白的人了。她去跟着母亲，至少母亲会真心给她挑一个好亲事。至于其他的，她管不了了。 于是当晚，顾家五房的女儿又少了一个。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多管了。之前离开的顾琰，对外林氏给安了一个重病到庄子上养病的说辞。这正好和她之前陪着顾琰出去一趟，一个人回来对上了。至于顾珏，则是对外宣称，她很有姐妹爱的去陪伴顾琰去了。等事情落下帷幕，是要宣布她们都病死了还是怎样再说。 顾琰在知道顾家同意她的条件之前，就得到了渣爹被狠揍一顿以及顾珏从顾府离开到了齐王别院的消息。靖西侯府这艘大船很快就要四分五裂了，以后如何大概得各凭本事了。顾珏这会儿能够离开，倒是好运气。只是，她能嫁给谁去呢？又以什么名义出嫁呢？ 算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要做的，是等着顾家的人给她一个交代。 代表顾家前来的是出嫁女顾瑜和世子夫人。这说起来更多是长房的事，三房没人也不想掺和。四房就一个将要出嫁的顾琅，如今也要被连累，自然不肯出力。五房的顾珏跑了，就是不跑也不能指望她。派长辈出来低头，他们又觉得太丢脸，于是便是这个组合前来。 顾琰没在明晖家里待客，是在酒楼包了一个包间。 顾瑜知道，打感情牌无用，直截了当的开口，“我爹愿意上表自陈罪过，向皇上请罪。五婶的名字也会被记入族谱，琰妹妹你的名字也会记到她名下。” 顾琰点了点头，这个交代她还是比较满意的。接下来等着靖西侯的请罪折子一上，她就可以离开了。至于皇帝要怎么发落他们，那是他们的事了。 “好，以后我与顾家便彻底两情了。”顾琰说完就站起身来。 顾瑜没忍住，还是说道：“怪只怪我当初没有从你挣银子的事上看出点端倪，还替你保密。你可知道，为了能让皇上从轻发落，祖母拖着病体去找那些世交帮忙求情。” “要怪，也只能怪她没生个得力的好儿子，也没能将长歪了的小儿子扳正过来，出了事只知道杀人灭口。这才落得七十多了还得豁出老脸去求人。” 顾瑜脸上一红，无可否认，如果她爹能干些，根本就不用祖母如此。甚至都不必担心皇帝会夺了顾家的爵位。甚至，如果祖母没有五叔这个幺儿，只有平开一面留了五婶的性命，都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翌日，得到靖西侯上请罪折子的确切消息后，顾琰托明晖递上人证物证便走了。在埋葬颜氏的当日，收到明晖的飞鸽传书，靖西侯府夺爵了，连太夫人身上的诰命都被剥夺。渣爹被贬为庶人，永不录用。顾诚顾琛等顾家人都被免去了差事，回家赋闲。顾家，分家了！除了长房，各房都从过去的侯府搬了出去。曾经煊赫一时的靖西侯府，一时之间，树倒猢狲散。太夫人要的长久富贵，成为了镜花水月。听说在靖西侯府的牌匾被摘下时，她的病情加剧。 不过，她还没有完全死心。皇帝旨意下达，她听到并没有免了顾家子弟科举的资格，心头暗自庆幸。亲自给顾琛上了一课，让他从今天起要和顾珉一起承担起振兴家门的责任。今年的武举，务必考中，然后去军中搏一个前程。如今已经是背水一战，再贪图不得逸乐。 失去了爵位，没有了权势，顾家即便沾梁国公府的光发财，也是守不住的。顾琛含泪在她病床前磕头，然后被其父严格训练。只是，安逸了二十年，陡然如此，还是一时难以适应。 就在这个时候，顾珉回来了，他已经考完了武进士之前的所有武科考核。这会儿三房已经搬到了距离原来侯府两条街的一座大宅子。 三夫人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听说他已经把之前的考试都考过了，叹口气，“琰儿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啊，她娘的事还是我说给她听的呢。嘿嘿，我那会儿小，偷听到的。” 三夫人瞪大眼，“原来是你！太夫人还在咬牙切齿的骂孙茯苓。你去洗洗，然后我们去府里。”远行的孙儿回来了，自然得去看望病中的老祖母。太夫人自从那件事以后，一直缠绵病榻，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过，在听说这个最争气的孙儿的消息后，太夫人明显有了些起色。走了一个顾琰，给顾家带来的损失是惨重的。但是，她还有好儿孙。 顾珉在太夫人跟前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当年他生母的事只跟他生父有关。虽然，顾诚会如此罔顾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的性命，都是受教于太夫人。不过，看在她老人家已经这么大岁数，又还在病中的份上就不追究她的连带责任了。 太夫人目中露出慈爱，又和顾珉说了半日家族荣光以及他父亲生前的事。 肖嬷嬷道：“四少爷回来了，太夫人今日的精气神都好多了。”她之前受端娘和小兰连累，差点被人顶掉了位置。奈何太夫人一下子病倒，其他人着实是顶不下她的位置，因此才能有惊无险的度过。 顾珉从太夫人屋里出来，敲响了前院的大书房。从前这里总有不少人来客往，可自从爵位都被除掉，已经是门前冷落。大厨房里就连杨婆子都已经跳槽去了别家。 顾诚看到顾珉也很高兴，如今，就是这个已经考中举人的侄子最争气了。 顾珉出声道：“大伯，我有话同你说。” 顾诚和颜悦色的道：“你说。” “我决定改考武举。” “什么？我不同意。”顾诚浓眉一皱。他虽然不如顾询那么好看，但基因摆在那里，还是非常标致一个儒将的。便是如此发怒，也很有几分气势。 “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毕竟，长房和三房已经分家了，不是么？” 顾诚一滞，“你别忘了，你到底是我的……” “我不会忘。更不会忘了我生母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上吊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顾诚脸色变了，怎么一个二个都如此。 “是我生母的贴身丫鬟被你灭口前告诉我的。顺便告诉你一声，琰儿母亲的事是我同她讲的。我很早就同她讲了，那会儿她还没有到东院。” “你”顾诚的手横过书桌指向顾珉，着实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顾家有今日，都是眼前这个孽障害的。 “大伯，晋王殿下让侄儿去一趟王府，我明日还要到叔外祖那里去拜望。那侄儿就先告退了！”顾珉说完，好整以暇的走了出去。 晋王、秦相，别说现在，就是从前顾家也惹不起这两个大人物。顾诚气愤之余，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珉走了出去，然后砸了一套茶具出气。 顾琰看完信，折了起来。不期然又看到最开始‘亲亲乖徒儿’这个肉麻的称呼，嘴角抽了抽将信塞进兜里。好了，顾家的事已经有了了局，她的人生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正文 122来去 章节名：122来去 顾琰十三周岁的生日是在路上过的，到达琅琊山目前驻地时已经是九月中址：。这里现在叫木石村，全村男女老少两三百口，一两百户，全是琅琊山的移民。她是第一个外来户。 顾琰到的时候，村里壮丁都在开荒。这村子有千多亩田，其中有最开始时买下的六百亩良田，还有几百亩这几年陆续开出来的荒地。荒地开出来去官府登记一下，出少量的税金便成为自家的合法财产了。 看到顾琰跟着人进村，田里劳作的让人都停下活计打量她，有人拈着胡子看，有人手撑在农具上看，有些还友善地冲她笑着点头。路上有挑担子的青年也停了下来，却连担子都忘了放下，惹得旁边的人一阵笑，然后冲她打个招呼’颜姑娘到了啊‘，红着脸快步离去。 顾琰啼笑皆非，这感觉，怎么这么像秦罗敷出行啊。她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到京城接她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叫王老六，自家也有个顾琰这么大的闺女，因此得了这个差事，这会儿便笑着对那些人道：“你们干活偷懒，小心回头被军师收拾。都别看了，各自干活，颜姑娘可不像是咱们山上那些婆……女人，都注意点分寸。”一边转头对顾琰道：“我们紧走几步，里正，就是王道乾大哥安排你住他家的院子。这会儿过去正好赶上午饭的点。” 顾琰点点头，“好勒。”方才看到这些人，又是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的，感觉这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嘛。听到军师、王道乾、大哥之类的才感觉到这的确是出则为匪、入则为民的琅琊山强盗的窝。 路上还遇到一些来给开荒的男人们送午饭的女人，一个个全是大脚，拎着的饭菜汤盅分量都不轻，健步如飞的。她们也看稀奇一样的看着顾琰，“老六，把人接回来了啊。颜姑娘，我叫耿三娘，住村头第二家，闲了来玩啊。” “好的。”顾琰把背上的包袱往上托了托，跟着王老六大步往前走。听到后头传来声音，“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听说是大户人家出身，看着倒也不娇气。” “估计方才开荒那群爷们眼都看直了。” 顾琰在路上的时候是戴着纱帽的，不过进了村子就摘了。这样淳朴热情的地方，戴着那玩意儿显得特矫情。 午饭相当的丰盛，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地里种的，应有尽有，而且烹饪手法也很高明。王道乾的媳妇刘氏也非常漂亮，还是大家闺秀来着。顾琰严重怀疑这就是抢来的压寨夫人。 刘氏以前在山上就和其他那些大大咧咧的女人处不到一块儿，见到顾琰很是高兴。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来，多吃点，这一路怕是累坏了。我让人烧了热水，等下你洗洗然后上床睡一觉恢复一下。” 顾琰到的点正好，擦了把脸就坐下吃饭了。这一路好些时候都是吃干粮，现在吃到热饭食胃舒服极了，“谢谢王婶婶，你也吃。” 一旁王道乾和王老六喝着小酒，王老六这趟出去自然还有刺探消息的任务，不是单纯的接人。 午饭后消了食，顾琰在明显是新做的大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爬上床一睡就是一个半时辰，一直到申正（五点）才伸了个懒腰起床。她穿上衣服，去找洗衣篮里的脏衣服准备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到河边用大木棍敲打着洗了。她到这里十年了，还没体验过这个呢。 结果一看，没了，再抬头，都晾在院子里了。看来是刘氏的丫头帮她洗的。王道乾是真的很疼爱刘氏，平日里她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贴身就有一个婆子两个丫头伺候着。外头还有粗使婆子和厨娘，另有小厮数名。王家的院子是小三进的青砖大瓦房。刘氏给顾琰准备的客房也装饰得跟小姐闺房一样。 这跟顾琰心头的落草为寇差别很大。说实在的，进村的时候要不是她知道底细，肯定得被骗过去。怪不得孙小丁找了那么许久，都劳而无功呢。一来王道乾带着人跑得着实有些远，二来这个村子真的太像那么回事了。本来路上走不了这么久的，不过王老六到着她绕了一大圈，想来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顾琰找到那个带自己去洗澡的丫头翠儿，一问正是她帮着洗的衣服，赶紧道谢。 “颜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明辉道长可是山寨的恩人。我家夫人可喜欢你了，你就安心住下就是。只是” “只是什么？” “这身衣服你可不要再穿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干嘛穿得跟臭男人一样。方才夫人一直念叨，说肯定被王六叔那粗人一路带坏了。” “翠儿姐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呢。”听翠儿叫自己小姑娘，顾琰说道。她这会儿穿的是在路上买的成衣，女式，质地一般，款式简单大方。估着住在刘氏眼皮子底下，她是走不了男装丽人路线了。 翠儿笑笑，“反正比你大就是了。” “翠儿姐姐，跟你打听个事。这村子里有大夫么？” “有啊，军师的医术挺好，不过他平日里比较忙。而且，等闲的刀伤剑伤大家伙儿自己也会包扎，跌打损伤药家家都备得有。颜姑娘哪不舒服么？” 哦，也对，普通的村子有个赤脚大夫顶天了。可这里是强盗窝，肯定是有大夫的。而且，他们平常也不是头疼脑热找大夫，而是受了重伤才需要。那自己当摇铃大夫怕是行不通。不怕，她生存技能全面着呢。 “不是的。那村里缺什么样的人呢？” “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啊？”出声的是王道乾，他旁边还有一个儒雅斯文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顾琰见翠儿福身行礼，叫了声大当家，又叫了声军师。 原来这就是军师啊，以前听说过他易容术不错，方才又听翠儿说他医术也挺好，也是全面发展的人才啊。顾琰便也跟着福了福，“王大叔，军师，我想找活儿干。” 王道乾看她两眼，这根本跟他媳妇儿是一个款嘛，而且还更高级一些。不过想想她是明晖的徒弟，想来应该是真人不露相的。这倒是跟他媳妇儿不一样了。于是笑呵呵的一指军师，“这些归他管，你找他要活儿去吧。”说完就背着手往里走了。 军师笑道：“颜姑娘，方才我听到你在问大夫，是学过医吧。哦，对了，据说你是吕太医的记名弟子。” 琅琊山会关注吕太医的原因不难猜，就是因为吕家的惨案是被国师栽赃给他们的。 “这个不是不太需要么，军师你给我安排其他活儿也成。”顾琰准备在这里过完年再离开。王老六带她绕了那么一大圈，估着就是要甩开暗地里跟着的人。当然不是影子，影子已经离开了，而且王老六也发现不了他。估着不是孙家的人就是顾家的人。她在这里呆到正月，屈指一算还有四个来月，总不能无所事事吧。 军师想了想，的确是不太需要大夫。琴棋书画什么的村里也不需要。其实按他们原先的安排，小姑娘就同夫人一样就可以了。明辉道长托付的人，村里完全可以把她当千金大小姐一样的供养。倒没料到这才刚见面就跟自己要活儿。 “军师你就把缺人的活儿安排给我好了，不会的我可以学。当然，劫富济贫我可能不太适合。” 军师摸摸下巴，“算账会不会？”他看得出来，小姑娘不是说的客气话，是实实在在的在找活儿。 “会。”顾琰点头。要学当家当然得会算账，而且大家主母打算盘不好看，都是用的心算。她的心算能力被锻炼非常的强。 军师眼底一亮，“那你来帮我先查查账。山上不缺能劫富济贫的，就缺能写会算的。老大成天就会让我能者多劳，你能分担去一些挺好。嗯，按照山上的规矩，账房一个月是十两银子的月例，分红另算。” 十两银子啊，比得上京城一家铺子的一二把手了。看来琅琊山果然是富得流油啊。至于分红什么的，那大概就是劫富济贫剩下留给自家人花用的，肯定也非常的可观。听军师的口气，能写会算的差使技术性岗位，劫富济贫这种属于村里随便抽个人就能做的。 顾琰点头，“好啊，没问题。” 军师开始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也是视钱财如阿堵物的，现在见她落落大方的接受才放心。还真有些不像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这样日后好相处多了。 “颜姑娘，听说出主意让我们这样隐藏起来的就是你，是么？”知道这个的时候让他很惊奇，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上门来瞅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是啊，不过我只提了个方向。如今村子这般欣欣向荣，又完全避开了官府的追查，想必军师出力不少。” 军师笑笑，“你跟我来吧。”一边交代人去同刘氏说了一声。 顾琰跟着军师走到一个类似村委会一样的地方，军师让人给她拿来了一垛账本，“我实在没有时间看，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顾琰翻开第一本瞥了一眼，居然不是像顾家厨房的账本，什么圈圈叉叉的标记都有，不是记账的本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倒是很清楚的流水账。想来都是军师的功劳，他为了不看得太辛苦，便教了人识字计数。 “我们在各地开了些店铺以作打探消息的所在，这些都是各地送来的。”军师解释道。 “好的，我明白了。什么时候要结果？”顾琰上辈子就做出纳的，不然也不会去银行办事遇上抢银行的成了炮灰。 “不着急，这些月底前查完就可以了。” 军师说完看她不需要帮助就走了，看来是真的很忙。顾琰粗粗翻了一下，琅琊山在各处的生意，品种繁多。这些除了是用来打探消息的，应该还有洗白的意思在里头。晋王要招安他们怕是不容易，人家有村庄，有生意，衣食无忧的，日子比谁都过得好。 不过，明晖好像也说过，琅琊山几位大首领和国师都有深仇大恨。到时候，安排好女眷老幼，然后进京也不是不可能啊。 罢了，查账，她操这份闲心做什么。这些账本对专业人士顾琰来说，只要摸清了记账的方式，实在是简单得不得了。这会儿离月底还有半个来月，不过她估计明天就能全部看完。 能当军师的，没有诸葛亮的水准，离吴用应该也差不远。她还是学会藏拙比较好。不然，很容易就引起怀疑了。她可没有改革现时代会计方式的想法，万一蝴蝶的翅膀一扇，把后世的自己给扇没了怎么办。这又不是中华民族受苦受难的那一百多年，她还不至于热血沸腾想要改变历史。 想通了这一点，顾琰将每日的工作分配了一下，做完了便拿着账本研究起琅琊山这些生意来。过几个月离开，她说不得也能依葫芦画瓢的做点生意，坐吃山空是绝对不行的。她也不求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要衣食无忧就好。 研究了一个时辰，她觉得今天的工作时间够了，于是出去溜达了。村子里老老少少都很和气、友善，见到她这个外人都知道是谁，笑着声招呼。顾琰溜达着，居然有了老子笔下小国寡民以及陶渊明桃花源的感受，而且物资还颇为丰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当然，这个丰富是和其他那些村子相比，明面上大家还是没有炫富的。毕竟，孙小丁还一直在找他们呢。而且，都是苦出身，如今这样安逸的生活大部分人还是非常满足的。太特立独行可不行。估计，有了田地又有了生意，大家出去兼职劫富济贫的次数不多。 军师得到她一个时辰就忙活完出去了的消息，过来看了一下，发现她看完了两本账本，错误的地方都用红笔圈画修改过了。这速度，不慢啊！懂医术，能写会算，会拳脚功夫，为人大方不做作，这要是换了别人军师都要想尽办法留人了。可是这个刚来的小姑娘，显见得不是他们一条道上的。不能威逼，利诱怕是也难以打动人。 其实他想错了，如果不是这个地方晋王知道，而且有意招安，顾琰还真的挺乐意呆着的。多好的地方啊，风光好，人热情，物质丰富。 顾琰顺着村边的小河走着，看大姑娘小媳妇洗衣服，看半大的孩子下河摸鱼。这里是南方，虽然九月了，也还挺暖和。 此时的京城，欧允却是差点将晋王府的书房给拆了。他刚从边关回来，带着那件蓝色战袍，还有打磨好的匕首。结果，死丫头不见了。 不管他怎么问，影子都三缄其口，于是便来了晋王府，晋王就只有一句，’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小允，这是父皇的意思。‘ “少拿这个压我！你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你没机会的。”欧允带着几分狠劲的说道。 晋王想起顾琰说那句’我不等‘时的神情，脸色不由得沉了三分，“不管我有没有机会，反正你是找不到她的，不信你就试试吧。”说完拿起手边的书翻看起来，就差直接说一声送客了。 欧允才不管他做什么呢，径直坐下，人找不见了肯定是老头子的意思没错。关键是怎么找回来。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发现一个事实，知情人都不可能告诉他，除非老头子发话。但这是不可能的。他要是肯说就不会把人弄走了。而且，他肯定也不关心死丫头哪去了，不会特意安排人留意。 所以，知情人就是晋王和明晖了。这俩人都是软硬都不吃的老奸巨猾，根本不可能问出来。呃，还有一个人，她不是认了个舅舅么。不过，那也是一条硬汉子，自己也不能对他太过份，肯定也是个问不出来。连个捂热石头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死丫头够狠的！ 还有打着小九九的晋王，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自己是绝不会给他丁点机会的。方才他那个表情很明显了，他也在死丫头那里吃了闭门羹。所以，小丫头的态度很明确了。她不想跟着晋王。而且，就算真到了晋王认为的那个时候，自己也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老头子即便真的去了，也肯定会给他留下足以在新帝面前自保的实力。他绝对不可能让人把自己媳妇儿抢走的。 上哪去找呢，一点头绪都没有。欧允招呼也没打，从晋王的书房离开了。路上垂头丧气的想了半天，然后进宫了。他打算出远门了，去跟老头子打声招呼。不然，走不到城门就会被拦下了。他是打算去顾琰母亲的老家碰碰运气，也许她会回去一趟呢。说不准就留下了行踪的蛛丝马迹。 因着顾琰失踪的事，他自刚回来那天进了一趟宫，过后就没再搭理过他家老头子。谁知道这趟进去，居然没能见到人。 欧允心头思量，这是心虚？不可能，老头子要能知道什么是心虚就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在死丫头那里吃过不少闭门羹，老头子这里还真是生平头一回。甚至，连刘方都没有出来。只是他的一个徒子徒孙出来告诉自己，老头子说不想看到为了个小女子又要抛家别父的自己，让自己滚回去反省。 这些话肯定是老头子说的，那小太监对着自己重复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这宫里都知道，自己的脾气不是太好。 欧允实在是有些着急，去晚了搞不好线索就没了。难道派人去？可身边的人他现在也信不过了。于是，他又折回去了。走门不让进他就翻墙。反正只要他耍赖，老头子到最后多半会依他。因为老头子认为他找不到人，放他出去跑一圈也无妨。 欧允刚窜到紫精檀舍的外墙，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四个刀剑出鞘的人，看到是他愣怔了一下，然后退了回去。欧允心头赞了一句’好身手‘，然后一跃而过。一路摸了进去，不晓得老头子今天在哪个屋。于是他一间一间的找了过去。侍卫看到是他，也是一愣之后就当没看到的退下去了。 欧允倒没费多大劲找，因为他进去不久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老头子的。这是真的病了，还是又耍手段忽悠他呢？这会儿他也早明白了自己能够再去镇西军一年是因为老头子本来就要送他去的，目的就是把死丫头弄走让他再找不到。 欧允走了进去，看到刘方正在喂水给老头子喝，气色是非常不好。当然，这可以伪装。老头子身边能人多得是。 欧允走过去，拿过刘芳手里白色的瓷盅坐到床头接下喂水的活儿。皇帝看他两眼，然后把头转开，这是看都懒得看他的表现。 欧允伸手扶了一把，发现他瘦了许多，那日刚回来他倒是面色红润得很。老头子近年很少上朝，只是在紫精檀舍批折子，所以也不能以有没有上朝来判断他是不是真的病了。而他的身体真实状况更是被瞒得滴水不漏。可是，瘦了不少应该不是假的。还有刘方不露面的缘由他也想到了，刘方身上沾了不少药味。 “爹，你怎么了？” “你有眼睛不会看啊？”皇帝没好气道。这是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并恼怒着。 刘方看现在气氛良好，赶紧的趁着机会上了膳，然后给欧允使眼色，让他哄着皇帝一定要吃一点。 “嗯，好香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呢。”欧允脱鞋上了宽大的拢床和皇帝隔着几案对坐，端起碗就开吃，一边为了表示孝心的偶尔给皇帝夹上那么一两筷子。 皇帝吃得很慢，才吃了两口，欧允已经扒拉完一碗了，忍不住道：“慢点，我又不同你抢。不够还多得是。” “习惯了。”军营里得用抢的啊，到如今欧允已经习惯和手下的士兵一起吃饭，而不是让何山想法子给他开小灶了。其实他现在已经能名正言顺的开军官小灶了。可一起喝酒吃肉那些士兵更肯给他出死力。 “改！” “是。”第二碗欧允不得不慢了下来，吃到一半看皇帝有放筷子的打算赶紧又给他夹了两筷子。这个待遇不是经常有的，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偶尔来那么一下，皇帝看了看还是夹起放进了嘴里，然后在欧允要再动手的时候道：“不要了。” 欧允瞅了瞅，吃了约莫半碗，再看看旁边刘方一脸的欣慰，于是便自己继续吃了。 皇帝靠回大迎枕上，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欧允吃。这次回来，又狠狠的往上窜了个头，都快超过他了。一晃眼，这孩子就十八了。 欧允一气儿吃了四碗，他碗里的米饭和皇帝碗里的不是同一品种，小几上的菜也顾及到了他的口味。不然，病人餐他可吃不了这么多。 饭后，欧允说要陪皇帝去散步，后者看看他挺直的腰板，依然平坦的小腹，这也没到需要消食的地步啊。 “出去走走嘛，今天天气不错。” 皇帝便被欧允这么半扶半拉的弄出去了，活动活动总是好的。 出去的时候刘方跑来跟欧允确认，“小爷，您今晚……” “不方便留下？” “哪里哪里，再方便没有了。奴才这就让人给您把屋子再拾掇拾掇。”刘方得到准信儿立马眉开眼笑转身吩咐小太监。这位主肯住下，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好多啊。更关键的是，有时候皇帝不耐烦吃药不想用膳什么的，他能强硬得起来。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敢跟皇帝强硬的主了，别无分号。 欧允便就此在紫精檀舍住了下来，尽职尽责的当起了孝顺儿子。皇帝近年来很少上朝，所以在紫精檀舍一住数日不露面，外头根本不会想到他是病了，病得还不轻。这多亏了皇朝延续至今，有一整套非常有效率的行政班子。而且，紧急的奏折秦相挑选送来后，还是能及时批复的。 这样的情况这些年来也不是头回了。除了欧允，旁人不奉召也进不来这个地儿。于是一时间朝堂风平浪静。不管皇帝露不露面，他都是定海神针。就是欧允一进去就没出来，晋王也好，齐王也好，都以为他是被扣下了，不让他跑出去找顾琰。 欧允住了两日，就见到明晖了。当时他在外头打了一通拳回来，就见到明晖盘腿坐在蒲团上，声音低沉悦耳，正在给闭目养神的皇帝诵一段道家经典。 在欧允看来这就是催眠，因为不多久，皇帝就睡着了。明晖对着他比了个’出去谈谈‘的手势。 欧允摸摸后脑勺，跟着出去了，“师傅，什么事儿？” 明晖被他这个毫不见外的称呼呛了一下，“小爷，不敢当，贫道可不是你师傅。叫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那徒儿一条小命就捏在你手心里了，高抬贵手吧！” 欧允的脸沉了下去，正色道：“她的命，我保。我的人，没人能动。”这是两方的高堂都不同意啊。可是，那又怎样？ 明晖没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底的含义很明显，你连找她都无处着手，如果皇帝真的要她的命，你确定保得下来？ 欧允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我只需要让我老头点头就可以了。” “异想天开！怎么到现在你还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容不下琰儿么？” 知道，不就是晋王也……老头子不愿意他们兄弟因此反目，更不想他龙归大海以后，因为这个他被新帝记恨甚至干出君夺臣妻这样的事来。而他，也是注定不会低头的人。到时候怕是要祸起萧墙。 这是已经定下了太子人选了么？嗯，至少老头子的心现在是偏向晋王了。 “真要有那一天，我带她买船出海去。”不讳言的说，他有的是银子。就算老头子担心真让他富可敌国，会引来新帝的忌讳，所以一直都控制着那个度，但他也足够富了。买船出海绝对不是问题，把那些跟着他的人一并带出去，大家占个海岛，衣食无忧、富足安逸的过往这一生也绝对没问题。要是经营得好，还能留不少给儿孙呢。 梁国公当年出海回来给老头子讲那片神奇天地的时候，他就坐在老头子腿上呢。知道这天下不只有天朝，外头天宽地阔，另有一份精彩。 明晖盯着欧允，忽然觉得看这小子比以前顺眼些了。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私心里讲，他不觉得有谁配得上他的亲亲乖徒儿。 又过了几日，皇帝好多了，吕太医说这得益于他难得的配合。 欧允对吕太医也一直客客气气的，而后者只以为这个刚知道的影子皇子就是这么平易近人的。开始刘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通了也只能叹口气，真是枉费自己替他把屎把尿的了。 这个时候，皇帝主动开口了，“想去找顾家那个小丫头？行！” 欧允觉得不对劲，他又没做什么，老头子绝不可能是因为他当了几天乖儿子就软化了。要说他为什么一开始认为老头子的病可能不是真的，那是因为他曾经打算用这招对付老头子。当然，没有机会实施。而且他也不是打算装病，是要把自己真的弄病了。不然，老头子随便派个太医过来就可以揭穿他了。 所以，他静静的等着下文。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娶了秦家的丫头，给我生下个大胖孙子。” 正文 123 假戏 欧允心道，秦家那丫头，样子都模糊了啊。至于大胖孙子，那更不可能。跟她的好姐妹儿子都生了，他比晋王更没戏。他也没说不，毕竟老头子现在身体不好，不经气。只是退出去之后找刘方问了一下，“秦相家的孙女，还不让人家嫁人啊？” 刘方心道，那不是给小爷您留着的么。 欧允拍拍刘方的肩膀，“来，你跟我说说，老头子他心头的幺儿媳妇人选都有哪几个？”单单解决掉一个秦丫头，后头肯定还有替补的。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你能不清楚？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欧允把手卡上刘方的脖子把他摇来晃去的。 “小爷放手，奴才真不清楚。”刘方伸手扒住欧允的爪子，“您想啊，就是您把京城里的人选都嫁出去了，京城外还有那么多跟您年貌相当的呢。实在不行，皇上直接一场选秀，那得选出多少来？” 倒也是啊，以老头子对他的心，豆蔻年华的漂亮姑娘那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秦家丫头一定得想办法处理掉。这个威胁最大。 欧允老实在紫檀精舍呆了好几日，皇帝气色见好，这天便脚底抹油溜了。皇帝也不意外，那样跳脱的性子，要不是在战场磨练过，肯定早呆不住了。听了刘方的转述，他嗤笑一声，“臭小子，跟老子玩心眼。”继而叹口气，“唉，一个二个都是，没一个省心的。” “皇上，如果小爷真的出手算计秦姑娘……” “没有秦菀也还有旁人，如果他真的算计秦菀嫁人，那就由得他去吧。他都能拱手让人，那也是真的不上心，强让他娶也没什么好处。”皇帝叹口气，原本他还是很乐意成全爱子对顾琰的心思的。可是，那小丫头也不知怎么生的如此能耐，竟同时勾动了他两个儿子的心。那么，别说正室，就是侍妾也不行了。 孙小丁这会儿正被长公主逼婚，长公主这次中是梁国公的嫡次女，梁国公府可是朝廷的钱口袋。虽说世子身体不好，将来也许梁家不能再将出海商贸的权利继续把持，可梁国公还不到耳顺之年，还能当很多年的钱耙子呢。 “娘，这样联姻，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是梁国公府上你了。你不是同你大舅疏远了么，娘也想明白了，中立有中立的好处。反正不管怎样娘都是长公主，你也是自身极有本事的。不管谁当太子，咱么家都不会失势。梁国公府也一直都是中立的，而且父皇非常的信任梁国公，他家儿子身子弱，所以娶了个能干媳妇，可惜媳妇娘家不争气。好在她还有儿子，不然现在日子怕是难过了。言归正传，现在呢，梁国公府想寻一个得力的女婿。咱们家可比顾家靠谱多了。那姑娘挺不错，很讨娘喜欢。” 孙欣：“娘，你不是着三舅越来越得皇外祖信任，所以才想中立了吧？” “是你先跟你大舅闹翻的。再说了，谁当太子，那都是娘的兄弟不是。你都十九了，这个岁数的人，哪个不是儿子满地跑了？我告诉你，顾家再难翻身，祖传的爵位都没了，再有那五房，顾家老五永不录用啊。就是没你小舅舅的事儿，这门亲事我也绝不会同意的。你不要再想了！” 孙小丁心道，我还想什么想。斯人已乘黄鹤去，从此芳踪渺渺。不过这会儿他也知道了，当初小舅舅一副即将抱得美人归的样子就是骗人的。还哄得他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被迫退出了。不退不行啊，一则势不如人，二则伊人芳心已有归属。结果，小舅舅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活该！ “我跟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想绝了他的后，让他以后没人祭祀不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逃脱不了的。孙小丁皱皱眉头，“你着办吧。”既然注定要娶，注定娶不到想要的那个人，那就由得他娘娶个喜欢的儿媳妇进门好了。 欧允从何山那里问到这个消息，当即便笑了。小丁，小舅舅一向照顾你的，反正你都是要娶的，当然要娶个好的咯。秦家丫头是老头子中的，绝差不了，便宜你了！这样一次性解决掉两个人，欧允再满意没有了。再说孙小丁自己也说过秦家丫头不错的。 很快，在欧允的操作下，陪祖母山中进香的秦菀被一群流寇攻击，然后被路过的孙小丁所救。那些流寇故意的把她逼得差点掉落山崖，要让孙小丁伸手去拉她。仓皇间孙小丁是解下腰带缠住了秦菀的手将她险险拉住，眼见那些来路不明、身手却高得惊人的‘流寇’还要将秦菀往他身旁逼，孙小丁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他认出为首之人的招数了。何山，堂堂的禁军副指挥使，居然兼职做起蒙面大盗了。孙小丁是收到线报，知道这山中有一股悍匪，带着手下来剿匪的。起初他也以为这些就是那股悍匪，正在惊讶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厉害一帮匪徒，就见到故意露了身手的何山冲他挤眉弄眼的。 这、这分明就是一出拙劣的恶作剧嘛。可是，虽然拙劣，却是有效。因为，同行的北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把秦家马车上的家徽认出来了。回头肯定会传开他英雄救美的事的。如果他不上秦家提亲，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事情还会愈演愈烈。小舅舅，我都已经不跟你争了，你还要算计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顾旁人的感受。 眼见孙小丁认出了自己，何山便露了败相，然后一声呼哨，招呼人有序撤退。他也是被逼无奈啊，可是小爷有令，敢不尽力？尤其这位小主子近来正因为影子欺瞒不报的事，怎么他们这些暗卫怎么不顺眼呢。再说，孙世子跟秦家小姐那也是相当般配的，他们也是在成人之美。 孙小丁气得不行，这叫什么事儿啊。一眼旁边比他还无辜的秦菀，“秦姑娘无事吧？” 秦菀把抢来的剑丢了，摇摇头，“没事，多谢孙世子。”说完走过去秦相夫人，“祖母，您还好吧？”她心头狐疑得很，那些人好像一直都在对她出手，可是又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就是方才那个山崖，摔下去也只是皮肉之苦，不会要命。祖母和一众家丁一直都被他们挡在了圈外，现在。细细一，也是没什么大的损伤，只是几个家丁受了皮肉伤。 秦相夫人也有同样的疑惑，不过还是朝孙欣了谢，“孙世子怎么不追？”这位有屠夫之称的孙世子从来都是除恶务尽的呀。还有，什么人要对秦家下手？他们家老爷官声很好的。 孙小丁叹口气，心头直骂欧允。他这回跳进黄河也很难洗清了。秦家还不得以为是他贼喊抓贼啊。他拱拱手道：“让老夫人受惊了，不如我先护送您与秦姑娘回府，然后再禀明其中蹊跷。” 秦菀和秦相夫人对视一眼，后者道：“有劳了。” 北城兵马司的人在前开道，相府家丁随车走，孙小丁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一行人便上路了。 秦菀道：“祖母，那些人起来凶悍，但是并没有伤人之意。要是他们真的下狠手，咱们府上的家丁撑不到孙世子的人马赶到。”她们祖孙俩出行，随行的当然也都是好手，可是搁不住强中更有强中手，而且人数比她们多。 秦相夫人蹙眉，“我也纳闷，京城治安一向不错，近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天灾**的。什么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批人来？罢了，既然孙世子说回去会将蹊跷说给我们听，就回去再说。” 回去正好顾珉也在秦家，他正同秦菀父亲说话，听说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跟过来关心一二。听到孙心名字他就皱眉，怎么哪都有这个人。 秦菀父亲母亲和女儿都无事，便向孙欣谢，后者摆手道：“实不敢当，此事……唉，一言难尽！” 秦相夫人道：“孙世子请坐，你说的蹊跷，现在可以说了么？” 孙旋去，秦菀此时就在屏风后坐着，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可是当着她说是小舅舅不要她，所以算计他们俩这不好吧。 秦相夫人也觉得她在这里不好，正要叫她进去，秦菀便开口了，“祖母，此事起来像是冲着孙女来的。就让孙女也听听吧。” 秦相夫人向儿子，“你认为呢？” 秦父想了想，“既然事情跟菀儿切身相关，让她听听也好。”他也疑惑怎么会有这么一帮人，而且秦家的家徽这么明显，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相府留。难道就不怕真的惹毛了相府，斩尽杀绝么？ 孙小丁这才发现对面坐在秦父下手的顾珉，他既然曾经想做顾家的孙女婿，虽然碍于男女有别没有正经见过顾琰和顾珏。但顾珉他却是在其他场合见到过，知道在顾家他和顾琰关系最好还特别留意过。想起他和秦家的关系，对他的在场也就释然了。小舅舅的事，怕是他早就知晓了，倒不用瞒着。 “秦相夫人，您是知道我小舅舅的吧？” 秦相夫人一愣，和长子对视一眼，“你说的是那位？” 顾珉的反映更直接，“欧公子？” 秦父转头，“珉儿，你也知道？” “大舅，上次叔外祖生辰，皇上亲至。我到他跟欧公子长得实在是像，回去问了琰儿便知道了。” 秦相夫人挑眉，“你是说琰儿也知道？还比你更早知道？你又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公子的？”顾家突然败落，事情就跟顾琰切身相关。都不好说她做的到底对是不对了。说她对吧，违背了家族利益大于一切的教条。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却是借皇权打压家人。说她不对吧，她是报杀母之仇。一笔糊涂账，只怪顾家老五太过愚钝，顾家掌权者处理事情的手段不够圆融。 顾珉颔首，“是，欧公子他心仪琰儿，时常私下往顾家跑，所以我见过他。”他一眼对面的孙小丁，只恨自己嘴快脱口而出，现在不得不替他解释起来。而且个中情由，还不得不分说清楚。 孙小丁自然是暗暗称意，让秦家的外孙自己说，比他这个外人来说好多了。 顾珉的话一说出来，秦家人的脸色都变了。皇帝塞给他们家的孙女婿，原来已经有心仪之人了。那他们家的菀儿要怎么办？ 秦菀则是茅塞顿开，所有的疑点都串了起来，“哦，他不上我，所以今天的事根本就是他安排的是吧？那么，孙世子在这里头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秦家母子俩都是一脸的懊恼，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就该让秦菀进去。而不是想着事情和她相关，就在她在屏风后旁听了。 孙朽笑，“无论秦姑娘信不信，在下是收到消息才去剿匪的，并不知道您与秦相夫人今日回去上香。” 秦菀出声道：“祖母、父亲，你们让我与孙世子单独谈谈吧。要不然，将表哥留下也行，一来可以避嫌，二来女儿也有事问他。” 秦父道：“这怎么行？” 倒是秦相夫人深知孙女的性情拍了板，“让珉儿留下也好。老大，你跟我进去。” 母命难为，秦父只得起身，却是了顾珉两眼，示意他着秦菀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顾珉心头懊恼，点了点头。 清完了场，秦菀从屏风后出来，顾珉站起来，“哎，你……” “方才是孙世子救了我，我们早就见过面了。”还几次差点被人逼进他怀里去呢。 顾珉坐下，“也罢，反正你们都一样，都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惯了的，没有外人知道就好了。” 秦菀挨着顾珉坐下，“表哥，你先告诉我，琰儿她上哪去了？我才不信她在庄子上养病呢，她着娇弱，实则壮得跟头小牛犊一样。” 孙小丁端起茶盏，掩去嘴边因她这个比喻而生的笑意。 顾珉冷冷的他一眼，他对孙小丁差点害惨顾琰的事无法释怀。 至于秦菀，她也是知道孙小丁闹出的乌龙事件的人。好歹她是顾珉表妹，顾琰闺蜜。不过，一想到欧允的事顾琰瞒得滴水不漏，秦菀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什么意思，让给她啊？还有那个姓欧的，你不乐意你跟皇帝说啊，自己又不是死乞白赖的要嫁给他。一想到这些，秦菀就忍不住呕得很，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在生气的气场。 顾珉道：“我只知道她离开顾家了，至于去哪里，她没有告诉我。不过等我能撑门立户，我会想办法接她回家的。” 秦菀眼珠子转转，“她是出去躲这个欧公子的吧？哼，这么个家伙也难怪她不上眼。”说完转向孙小丁，“孙世子，那你这个小舅舅今天玩这么可笑的一出，是我猜测的用意么？” 孙小丁颔首，“应该是的。”他觉得秦菀起来还挺好商量的，而且之前她身手真的不错，不像那些温室里的娇花一样。 说起来他对秦菀还有些抱歉，当时是他先说秦菀的舞剑不错，好让欧允留意的。说起来，她卷进这件事里，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面对秦菀便多了一分客气。至于对顾珉，他知道自己理亏，自然不会在意他时不时露出不善的眼神。要知道，顾琰可是被自己害得被关进了相思楼那种地方。这样的亏欠，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亏得她居然说自己抓了几个半路伪装盗匪杀人的家伙就两情了。 秦菀继续道：“说起来那件事我也不情愿的，只是我秦家不可违抗皇命。如今既然那位公子也无意，正好了结此事。”只是，她已经十四了，如果不是皇帝发了得，此时怕是早已定亲。她总归得嫁人而且不能任由自己选择。 从顾珉口中确认顾琰跑了，她心头有些不甘。可是，她连像顾琰那样远遁都不行。顾琰和顾家人有深仇大恨，她对秦家可是归属感很深，不想从此就不是秦家人了。那么，眼前的事情倒是一个机会。 孙欣：“眼下你想怎么了结？” “听说孙世子在被逼婚？” 孙小丁懂秦菀的意思了，不如他们就顺应欧允的安排。这样，两人目前的困境都解决了。孙小丁诧异的着秦菀，她这是在当面向自己提亲？这位秦姑娘也太特立独行了点吧？而且，如果她就是要顺势而为的话，没必要这样，只要静待事态发展就好了。自己应该会主动来提亲的，说起来和她这样干脆利落性子的人相处应该比梁家姑娘轻松不少。 顾珉道：“孙世子，你先听听她的下文。表妹，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秦菀道：“我和孙世子门当户对，年貌相当，此事过后必然都要被逼婚。而且，有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怕是多半会被送作堆。那不如，我们先商量好，以后大家就像朋友一样相处。有这样一个身份掩饰，彼此的麻烦都解决了。” 孙欣：“你的意思是，做假夫妻？” 秦菀颔首，“对，假夫妻。你要纳多少小妾，多少通房都由得你。我需要的，就是一个正室的位置。不过，我们秦家是中立的，如果你同意，就要让长公主府也在夺嫡之争中中立。如果你愿意请旨出京任职，不掺和这趟浑水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秦菀早就有了，在皇帝发话之前就有的。她更向往的不是夫荣妻贵，而是父母那样的逍遥自在。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普通的人家中长辈想必不会答应。所以她自己也一度认为是异想天开放弃了。后来又出了被皇帝中，要让她嫁给影子皇子的事。 长公主府近来和齐王府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关系紧密，眼前的孙世子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而且他是有心上人的，也不会一定要向自己索要情爱。她也不是不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红尘作伴。但是了这么多年，权贵之家里很难找得到。她又不能太低嫁。所以，这个时候便抓住机会提了出来。眼前这人，至少不是凭祖荫，是真的很有本事，这样相处起来也不会多难受。 孙小丁有点楞楞的，就听旁边的顾珉道：“一个二个都是这样，简直无法无天。”还是茵茵好，一定可以成为他的贤内助。琰儿，还有菀儿这样的，那都不是一般男人可以驾驭得了的。 “容我想想。”孙小丁站了起来，向外头花园的景致。嗯，她娘逼婚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再拖怕是以死相逼都能干出来。而且，妹妹也十五了，的确不能耽误她。秦菀的提议是匪夷所思了一些，但是未尝不是一个解决的办法。想来，跟她相处应该也不会无聊。请调出京，更是和他自己的私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没有用多久，孙小丁便有了决断，“好，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名为夫妻，实为朋友。” “那就一言为定。这件事是不是还要欧公子替我们奔走一番？” “当然用得上他，我回头就去找他。”两人对于欧允都是老大的意见。 商量好了，孙小丁便告辞了，让秦菀等着他的消息就是。秦菀转而盯着顾珉，“表哥，你会像替琰儿保密一样替我保密的吧？” 顾珉挠挠头，“我能说不么？” “不能。” “那不就结了，我不会主动说的。除非你们自己露馅了，然后舅舅舅母他们来问我。那个时候，我可不会欺瞒长辈。他们同我家那些不一样。” 秦菀想了想，“好吧。”哼，顾琰能跑，她也有自己的方式。不过，虽然自己不情愿，但是欧允的做法还是把秦菀给伤着了，她对他恶感顿生，经久不散。后来很是在顾琰面前给他上了不少的眼药，让他本就艰难的情路更加的不容易。等欧允认识到女人不能轻易得罪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而在离此不远的内室，秦父也正在问秦相夫人，“娘，就算有珉儿在一旁，这也于礼不合啊。您怎么想的啊？” 秦相夫人笑得意味深长，“要是我告诉你，孙小丁原本就是我相中的孙女婿，你总该明白了吧。当初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长公主府亲近齐王。现在，孙小丁和齐王闹翻人尽皆知，这层顾虑也没有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就当让两个孩子相了。你难道不觉得他们般配么？” 秦父想了想，孙心样貌、家世、才具的确都是很出众的。就是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皇上那里还有爹那里怎么说通？” “皇上那里，自有欧公子去说。他不是不上我们家菀儿么。至于你爹，人家不要他难道上赶着？他也说过孙小丁不错的话呢。” 孙小丁以兴师问罪的姿态找到欧允府上，一屁股在大堂坐下就喊道：“小舅舅，你出来！” 欧允得到通报，从练功房踱步出来，“小丁来了啊，稀客，快上茶。上刘方给我包的好茶。”所谓包的好茶，自然是顺的老头子的。他上了，刘方乐得叫人给他包上送出来。 如果有言官御史能有机会到这个外表不起眼的宅子翻查一番，肯定可以很多可以参奏的内容。这宅子里逾制的东西，实在是数不胜数。当然，如果来的不是孙小丁，而是晋王或者齐王，那是不到那些东西的。 “你少来这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就是你年纪老大不小了，我身为长辈，操心一下你的婚事么。我这也是为大姐分忧，你不用太感谢我。” “哼！” 欧允孙泄有些意难平，继续劝说道：“其实秦家姑娘真的挺不错的。而且，她跟琰儿是好朋友，性情应该是相投的。反正琰儿呢，你是不用想了。秦家姑娘是剩下那些女人里最好的选择了，我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才会便宜你的。” “你有没有想过当事人的感受啊？” “你么，你虽然是我外甥，可也是我情敌。至于秦家丫头，以前跟我不相干，以后是我外甥媳妇，这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人啊。” “你就只顾你自己。” “这种事情，难道要我温良恭俭让啊？” 孙小丁忽然笑了，“你想强取豪夺，那也得人家给你机会啊。” 想起之前骗孙小丁，结果顾琰直接跑了等于响响亮亮给自己一耳光，欧允有些恼羞成怒，“反正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了。”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从小一起打到大的交情，跟旁人不一样，“秦家丫头真的很不错，你想想，你外祖父都说好的。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被大姐逼婚了嘛。” “我娘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她又不是不知道，秦姑娘是皇外祖替你相中的。” 欧允一有门儿，立即搭上孙心肩膀，“只要你没问题，老头子那里我去说。大姐那里也由我去说。” 孙小丁坐了半晌，“也罢，娶谁不是娶！” 正文 124 偶遇 晋王最近春风得意，相对的，齐王自然有些黯然。不过，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平常，两虎相争拉锯状态在所难免。他愤恨的是，一直看重的亲外甥孙小丁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闹翻。因为事情是孙茯苓惹出来的，所以她最近日子很不好过。 说起来，晋王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来过这个别院了。这让孙茯苓想请他帮着找一个青年才俊的女婿的意图一直没能实现。顾珏来这里也有差不多两个月了，她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千金小姐的待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总觉得这别院的下人看她们母女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孙茯苓看顾家的笑话看得很开心，可是因为晋王长久不来，她多少还是产生了些危机感。日后，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男人了。娘家不能回，别的地方暂时也不能去。只能守着这个别院，等着晋王的到来。她也知道，自己无意间做下的事后果很严重，如果不是有儿时的情谊，那个男人怕是根本就不会管自己了。可如今，情况也差不多啊。 “娘”顾珏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没想到顾琰有这样硬的靠山，让齐王都要忌惮。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让她一个做女儿的，劝母亲设法重新得到齐王的宠爱么。虽然，他的确比父亲像样得多，也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好处。可是，还是说不出口啊。 孙茯苓拍拍她的手，“母亲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嫁错了人，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的。”只是，要怎么让齐王回心转意呢？当年那个软软的小男孩已经成了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会再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茯苓姐姐’的叫，对她言听计从了。 “呕——”孙茯苓忽然一阵反胃，旁边的丫鬟见机端起了痰盂。不过是干呕，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娘，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顾珏紧张的问。 旁边的孙嬷嬷方才一直关切的看着，这会儿看一眼孙茯苓道：“夫人，请大夫吧。” 孙茯苓点了点头，如果是真的，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之前她没留意，还是孙嬷嬷提醒她，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换洗了。所以近来，她一直都很注意。 大夫很快请来，结果果然是的。顾珏心头颇有些古怪，孙嬷嬷见了，安顿好孙茯苓，又打发了人去王府报讯便拉着她出去了。 “姑娘，你都十三了，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知道，就是心头总有些别扭。” “那回头王爷要是过来，你就避着些吧。” “好。” 消息传到王府，齐王第二日果然就找时间过来了。如今虽然晋王看起来占了优势，但是有一条注定这会儿晋王不可能受封太子，他没儿子。成亲五年，他仅有小郡主一女。之前嘛，是晋王妃让几个侍妾侍寝后都服了避子汤。是这一两年才取消的。不过暂时也还没有哪个包括她自己有动静。所以，齐王是将多子视为多福的。 孙茯苓趁机说起顾珏的事儿。 这个没什么妨碍，而且用好了对自己有好处，齐王应了下来，随口问道：“比顾琰小多少？”这段时日顾家的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小丫头竟然将顾家的老太婆都耍得团团转，最后再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狠狠跌了下去，很是厉害。可惜茯苓生的那个丫头，不但样貌不如，手段更是差得远。不然，倒是可以派很大的用场。 “半岁。”孙茯苓不太乐意又把顾珏和顾琰摆一块儿比较。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辈子，她大概都得活在顾琰的阴影下了。 “姓顾的可真不是个东西！这头骗了顾琰的娘，回到京城又哄骗于你。”半年里走完定亲、成亲的流程就算快的了，他居然成了两回亲。 “别提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恨我当年浅薄。”孙茯苓懊恼不已，她这个时候对齐王是产生了几分真感情的。因为年纪原就比他大，比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妾们就更大了，所以心头一直不踏实。有了这个孩子她漂浮的心才将另一半也安定了下来。 齐王与她温存了一会儿，接到一个消息匆匆离开。孙茯苓当时在旁边隐约听到什么二庶人之类的，后来想一想才知道说的是被贬为庶人的前任太子死了。看守的官员上表报丧。出了这样的事，齐王当然得马上进宫去。虽然是贬为庶人了，但从血脉上讲还是皇帝的儿子，众皇子的兄弟。进宫去，要安慰丧子的皇帝，也要看看丧仪按什么规格举行，需不需要自己出力。 不然，万一人死为大，皇帝对他所有的心结尽去，又想起了当年软软糯糯的小豆丁，他们当兄弟的表现得太冷漠就会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在宫门处，齐王先遇上了魏王，后者自然也是收到消息赶来的。他想了想将孙茯苓怀孕的事告诉了对方，魏王大喜，“恭喜大皇兄和表姐了。” “对了，茯苓让我帮她女儿找个女婿，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你也上心留意一下。” “好的。” 两人到紫檀精舍的时候，晋王和欧允都已经在了。皇帝确实很难过，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毕竟是曾经立为太子的儿子，也寄予过众望的。 他看了下头几个儿子，然后点了晋王的将，“你派人去处理吧。既已贬为庶人，便不能起王陵。不过还是好生将他发送了。他的妻儿，好好看待。冷宫那边，就不用让废后知道了。” 晋王起身应下，魏王撇撇嘴，这种收买人心的事，回回都是落在老三头上。代朝廷施恩嘛，他也会的。 “都散了吧。”皇帝闭上眼，很是疲倦的样子。 欧允和晋王并肩走出去，小声道：“他才二十五六吧，怎么就死了呢？”他对二皇子印象非常不好，因为对方待他态度一贯恶劣。而且三岁那年害他大冬天落水得罪魁祸首就是废话和二皇子。好在他命大，既没淹死也没冻死。不过听说二皇子这么年轻就死了还是有点戚然。 晋王自然私心里也不喜欢二皇子，也是同一件事，他被诬陷是推欧允下水的人。母子俩差点饥寒交迫死在冷宫。结果欧允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他们才逃过一劫，落马的成了二皇子母子。这深宫之中做兄弟就是这样的。不过人都死了，父皇又肯予他死后哀荣，他自然照办。将他的妻儿让有司好生养起来，给他比较风光的落幕。 “官员上表说是重病而死，我收到的消息是死于花柳病。” 欧允嗤笑一声，“原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这样的死法，简直是给老头子脸上抹黑。 晋王嘴角抽了抽，“还不是因为花而死。”据说是死在一个当红小倌身上。 欧允脸上露出厌恶，话都懒得说了。 两人分开后，晋王去安排相关事宜。欧允回府后，看到大公主府上派人送来的，孙小丁和秦菀文定之礼的请柬。他是不能公开露面，但是还是给他发了一份。用孙小丁的话说，人可以不到，礼得到。欧允撇嘴，“谢媒钱都没有，就知道来讨礼钱。”不过，因为此事实在是趁他的意，于是让总管送了份大礼过去。回头正式成亲他自然有重礼奉上。老二死了，老头子应该暂时没有心思逼着他成亲了吧。 可惜，欧允想错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更加刺激了皇帝，他立即让人送了份名单给欧允，让他自己圈一个。皇帝这是怕自己没机会看到爱子给他生的孙子，万一又跟晋王一样，几年才开一朵花都不见结果怎么好。 欧允立即便偷偷摸摸去了晋王府，等到晋王发现来向他辞行的代表朝廷去督办二皇子葬礼的有司官员被人扒了官服丢在衣柜的时候，欧允已经走出京城老远了。 晋王问了一通，得知小郡主和欧允捉迷藏来着，结果小郡主躲了半天都没人去找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那臭小子偷偷摸摸的来了，结果躲过了侍卫的眼，却被小郡主看到了。便哄她玩捉迷藏，然后打昏官员装成对方的样子离开了王府。 本着事关欧允，再小的事都得放大了处理的原则，晋王安抚了那名官员一通，让他不要声张立即起行，然后便到紫檀精舍去请罪。 皇帝捶床怒道：“混小子！”真是让自己给惯坏了，一点轻重都不知道。 出城五十里，欧允下令在茶棚处休息，然后翻窗出去和何山等人汇合。那名官员的随从也不敢催他起行，结果半个时辰后，看到自己的上官从后头打马赶来，脸上是压抑的怒气，一挥手道一声‘走——’钻进了轿子。 欧允得到暗卫的禀报，闷笑了两声。方才留在王府观察后续发展的暗卫也禀报了，说小郡主藏了一阵子，就被他引了侍女去找到，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患。 欧允拍拍何山的肩膀，“这回表现不错。” 何山心头哀叹，跟了这个主子，连拦路抢劫的悍匪都装过了，他已经没有下限了啊。这回相当于是跟皇帝和晋王作对，他也只有豁出去了。谁让他跟影子不同，影子只是小爷去跟皇上借的，他们可是只奉小爷为主。 欧允这边往顾琰生母的老家去寻觅蛛丝马迹，而顾琰在木石村呆了半个月以后，却是有了外出的机会。 她半个月里顺利完成了军师交代的任务，听说他要出去巡铺，便提出想跟。 军师诧异道：“你去干嘛？” “我想去观摩一下，我保证不添乱。”这半个月，除了帮着查账，顾琰有时也与刘氏一起绣绣花，她还学会了织布。有时则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山采药以及各种野果，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军师挑眉，观摩，“你想做生意么？” 顾琰点头，“是的。” “你不是在这里躲仇家的么？” “听说军师易容术天下无双，我跟着您出去，肯定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军师笑笑，“天下无双是过誉看，不过给你换个模样还是可以的。想去的话，同王大哥说一声，他同意了我就带你去。” 王道乾听了她的要求想了想，跟着军师一同出去，安全倒也无虞。而且她跟着老六走了那么远的路，也不是娇滴滴需要人格外照顾的便同意了，只让军师照顾好她。 于是，出发前军师便来给顾琰改头换面。 “不能扮成男孩儿么？”顾琰问道。 “男女骨骼天生便不同，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样是欲盖弥彰。” “哦。”顾琰心道，被电视和小说给骗了啊。阿朱既可以扮成乔峰，又可以扮作段正淳看来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身高那些，那些也许可以用内增高外增高的鞋子掩饰一下，虽然一二十厘米要掩饰也有些困难，但总归还是可以圆得过去。这骨骼可就没办法了。 “你就扮成我侄女，如何？” “好的，不过为什么不是丫鬟呢？” “我觉得扮不像，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婢妾扮作夫人，头上插满珠花，却仍然不如真正的夫人不施脂粉。同样的道理，你身上有大家女子的气度，硬要扮成小家碧玉也是不像的。” 顾琰不喜欢不透气的人皮面具，军师便拿了工具出来，告诉她要点，让她自己往脸上涂抹，他在一旁指点。 “好了，反正只要你过去的熟人认不出来就行。出发吧！” 军师所谓的巡铺，肯定不只是单纯的巡铺那么简单。倒是顾琰是一心一意的去观摩要如何经营好店铺，很是用心。 每到一处，顾琰都会问明当地有那些出名的美事，然后前去品尝。她坚信一点，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我们就要赚多多的银子。她这样的性子，节流是不太可能的，这么几年在顾家衣食无一不精，其实也养刁了。有条件的情况下肯定是要讲究一把的。那么，就只有想法子开源了。好在她还有七百两，这样一来她就多了不少时间可以好好地学习经商，找到一条合适的商道。 这天军师有空，同她一道外出寻觅美食。 顾琰一早在店铺伙计那里问到地点，到了时间便带着军师还有一同出来的人一起去。平日里军师有事忙，便打发了几个人跟着她出去做保镖，顺道吃香的喝辣的。顶着军师予她的平凡的新面皮，出来小半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相处了半个月，木石村的人大多跟村里那条小溪一样，清澈见底。只有这位很有威信的军师，顾琰觉得有些看不透。不过，他已经在琅琊山将近十年了，期间琅琊山几起几落，其中有两回是被他力挽狂澜拉起来的。如果有问题也该早就暴露了。想来智者都是这样吧，尤其军师还偶尔会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看起来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尤其有一次这份忧伤还是针对顾琰流露的，让她觉得有些惊悚。难道，她竟然长得像军师过去的爱人？不是这么狗血吧。 因为这事，她还拐弯抹角的跟刘氏打听过军师。据说军师是以鳏夫的身份加入琅琊山的，这十年来一直不近女色。有山寨里热心的女人要给他说媒都被拒绝了，甚至被抢到山上对他有意的良家女子他也不假辞色。 顾琰当时便想，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医卜星象，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再加上鳏夫的身份，好生耳熟。要是再添上武功盖世，住在东海桃花岛，有个机灵百变的闺女，这不活脱脱是黄药师了么。 又听说他的妻子便是被国师害死的。这些年来一直不遗余力的跟国师府作对。不过近几年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实现顾琰只提了个方向的建议上。据刘氏揣测，军师一向对女性敬而远之，对自己比较亲和，大概一是两人年岁差距比较大，是看晚辈的心理；二就是比较欣赏她提出的这个方案了。顾琰当时听了就觉得压寨夫人肯定也是平日里闲得发慌，要不然不会跟自己讲起八卦来这么有兴趣。 到了店里伙计提供的酒楼，顾琰请军师点菜。这里可没有菜单一类的东西，招牌菜都写在墙上用木牌挂着。结果没想到军师看都没看，便报出了一连串菜名。 往常他都没有要出来一起吃吃喝喝的意思，而且直接就报菜名什么的，就是这一方的人吧。 军师扫她一眼，“你猜对了。” 顾琰的皮紧了一下，既然知道军师是有惨痛过往的人，那回到故乡什么的绝对不是好事啊。如果像她把顾家狠狠坑了一把，带亡母落叶归根还可以告慰一下亡灵。国师现在虽然没有前些年风光，但毕竟还活得好好儿的，想来军师现在心头不是很好过。 “不用想那么多，我是个君子。你放开吃喝便是了。” 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军师您心态不错！ 像军师这样，十年了还忘不掉亡妻，在顾琰看来真的是情深意重。她离京两个月了，偶尔也会想起京城的人。这里面当然包括晋王。虽然她说了不会等，但是也不是说能将曾经的心动一个del键就删除了。但她毕竟是来自后世，现实、不会无保留的去喜欢一个人，尤其晋王心底江山比美人重要得多，而且美人还不只一个。 所以，她肯定是不会如军师怀念亡妻一般怀念这么多年。在她这里，时间会抹平一切。但是，她对军师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好感度爆表。当年黄药师萧峰都曾经让她迷得不行。不是那个人就是不行，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虽然说这样有些残忍，但是真的会让女人很感动。 在等上菜的间隙，顾琰站到窗边推开一点往外看。这样外头的人看不到她，她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去。下头正好过去一队骑士，胯下骑的端的是神骏好马。这些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而且急着赶路，饭点路过酒楼都没有进来打尖。哦，有一个人驱马过来了，想来是要打包带走。 等等，这人有些眼熟。虽然没有想起来，顾琰却也不敢多看。眼光不是实质，但是这些人分明是练家子，感觉一定比旁人敏锐，她不想生事。 菜上来了，军师招呼了她一声。顾琰便回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动。这种日子她很喜欢的，到处走到处看到处吃。对一个吃货来说，这简直是最好的日子。要是能有一个人携手同游世间就更圆满了。 军师吃得很沉默，不过他一贯话就不多，而且顾琰又在回想方才那个骑士在哪里见过，所以一时屋子里只有静静咀嚼的声音。顾琰觉得亏得有这么一件事好想，不然她面对这么一个吃伴，肯定不如以往坐在大堂里听小道消息、听小曲什么的惬意。 食物很美好，她一边想着一边分心品尝美食。在放下筷子的当口，顾琰想起来了，那个人是欧允的手下，她曾经见过一回。这么说，为首的年轻骑士就是欧允了？当时她没认出来，不过也难怪。不说他几乎完全是年轻版的皇帝，就光是那张脸回头率也够高的了。他平日肯定也不会顶着穿州过府。在战场上带凶神恶煞的面具，在街上肯定不行。所以，他肯定跟自己一样是易容了的。 问题是，算日子他不是应该才从边关回来不久么？这么行色匆匆是要去做什么？才刚回来，皇帝肯定不舍得差遣他，而旁人又差遣不了他。所以，肯定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顾琰想了想，这个地方似乎是京城往她母亲老家的必经之地啊。这家伙不会是去找自己的吧？顾琰绝对相信欧允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都有一场大闹腾。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完全找不到线索的情况下，欧允会跑到母亲的老家去找自己。她方才还在这里感叹军师对亡妻的深情厚谊呢，这会儿就见到一个以赤诚之心待她的少年。说不感动，一定是假的。 “小小年纪，你也有心事啊？”军师道，一边招手叫了小二结账，连着隔壁跟出来的几个保镖。他们平日也不会推迟都和顾琰做一处，今日却像是都有些怕军师，单独坐了一桌。说起来，平日里顾琰也没处花钱。她跟着军师巡铺，军师也不拿她当外人，该使唤就使唤。说是比他费心训练的人手还好用。所以，她这趟也算是来出公差的，一应消费都是公费。军师甚至还给了她零花钱。她想想自己也叫了这么久叔叔便不见外的收下了，反正银子不咬手。 “军师，对于自己回报不了的真实呢，快刀斩乱麻，不给对方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才是正确的做法，对么？”顾琰正色问道。既然是智者，这种人生问题应该也能指点迷津吧。 军师楞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顾琰几眼，然后道：“当然是这样。” 顾琰用力点了一下头，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军师也看出来她其实并不需要人开解，只是想听人附和自己一声，以免心软而已。 “和你方才在窗口看到了什么有关么？那你要不要先行离开？”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我就不能是忽见枝头杨柳色，然后联想起什么了么。不过，先行离开，看来军师要在这里停留。是有事儿要办吧，毕竟巡铺子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是公事还是私事呢？嗯，公事还是私事都不关自己的事，莫不是最近不用勾心斗角，也跟压寨夫人一样闲得慌么。 “不用了。” 虽然军师说让她放开，但是一来军师毕竟是故地重游，很容易就被引起思绪；二来见到外出找寻自己的欧允，顾琰自己的心也很难静下来。所以吃过饭，她并没有像从前每到一处都出去闲逛玩耍，有稀奇看稀奇有热闹看热闹的。她安分的回了住处，拿起许久不看的书翻看。也算近来的动极思静吧。 她跟着军师出来，有时候也有需要写写算算的时候，便都是用左手书写。其实她在木石村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军师看到还多看了她一眼，因为很明显她不是左撇子来着。不过，右手的笔迹，很容易成为一个被人找到的线索，她便不敢用了。 原来闺阁笔迹不会流传在外，结果没想到有人将她手书的百寿图偷偷制版印刷了。这件事当时让太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她把顾琰的手书借给了相熟的几乎人家，可是没想到被偷印了，而且还流传出去了。当时顾琰就腹诽，让你显摆，现在好了，弄出这种事来。还是秦氏说，当年顾大姑的手书也被人制版印刷当成字帖使用，所以，倒也不会像是普通女子笔墨外传一般。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也于事无补，还是不要闹大了才好。这件事情才算过去。不过，后来再有人借阅，太夫人就一概不借了。 但是，顾琰没有想到她左手的字迹其实也是有人认得的。譬如说小菊的夫婿，因为当年她抄写挣铜板的时候就是用左手抄的。虽然过了四五年笔迹圆熟了，但是一个人的笔迹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这也成为不久的将来她被欧允找到的重要线索。 军师住在她的隔壁，入夜的时候，顾琰听到他出去了。从开着的窗户看出去，他穿了一身的白衣，上头一点装饰都不见，就像是孝服，看来是要去拜祭亡者。 顾琰找来一个跟着出来的兄弟，让他远远儿跟着看着点。这种时候万一一个想不开，出点什么意外也说不准。自杀肯定不会了，可是自残说不定是做得出来的。那人听了她的话，二话不说就出去了。过来一会儿还让人带了花回来，说就是在江边酒奠故人，可能神不守舍，也没发现他跟踪。让顾琰放心，他跟着呢。 军师其实也是懂武的，不想黄药师那么高明，却也是一个好手。没发现人跟踪，那自然是神不守舍才可能发生。看来让人跟着是好一些，不然说不得真的要出意外。 顾琰睡觉的时候，军师都还没有回来。不过，当晚军师没有出意外，她住的地方倒是出了点意外。不知道什么原因失火了。 顾琰是被敲锣的声音惊醒的，好在她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了，立即把外衣一批，再把桌上的茶水倒在手巾上捂住口鼻就往外冲。 她是女子，住的自然是宅子内头，因此爬出来的路要长一些。好烫，险些被灼伤，又得留意上方有没有什么横梁之类的东西掉下来。 外头冲进来一个人，看到她眼睛一亮，然后两步过来拉起她的手腕就带她往外冲。 出去之后，顾琰道谢道：“谢谢公子！”这人有些面生，却又有些眼熟。正在她不知怎么回事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客气，你没事儿吧？” 军师？再一细看，真的是年轻版的军师，只是起码年轻了十岁不只，衣服也是晚上出门时那件。 “我在江边，看到起火赶紧回来的。不对，你们怎么可能都睡得这么死？”军师说完，直接用被熏黑的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立时便看不清模样了。看来是方才急切间冲回来，没顾上恢复容貌。那恢复真容自然是为了面对亡者了。 听他这么一说，顾琰想起来，自己睡得好像是太香甜了一点。天啊，差点真当睡死过去啊。 “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来。”军师说完就挤出救火或是看热闹的人群，顾琰赶紧跟上。路上看到他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留下的联络的暗号。 顾琰跟着他到了一个废弃的大宅子，翻墙而入的，不过军师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她严重怀疑这是他家。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25 患难 军师寻了间屋子出来，让顾琰先歇歇脚。方才他们是在城里用轻功绕了两圈过来点，就是有人跟着也被甩掉了。而且方才走的时候，顾琰分明看到有自己人把救火和看热闹人群里混着的一些人放倒。 “你说有人告诉你，出内奸了？” “是安插在这里道观的细作冒险传出来的消息，说这里被国师府派来的道士发现了。我担心出事，所以赶紧往回跑。可没想到刚到转角就看到起火了。把那几个家伙泼水弄醒就进去找你，亏得你不慌不乱的还知道把自己弄湿往外走。” “我不是头回遇上失火了，我继母放火烧过我，那次在吕家也遇上那些道士放火。你说怎么都爱放火啊？”顾琰揉揉鼻子。 “放火可以灭掉痕迹。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在火场没有？” 顾琰看了一下自己两手，一手抓着全副身家财产木钗，一手抓着欧允送的毛笔，“烧掉的都不要紧。”这两样她都是压在枕头下，当时简直条件反射一样抓着就跑出来了，到半路才发现手里抓的是啥。 “既然有内奸，那咱们呆在这里没关系么？” “没事儿，只有小薛知道。回头甩脱了人他会把大家偷偷带来。实在不行，这家里还有密道通出去，不怕被人包了饺子。” 家里，这儿果然是军师的家。 “我说你这张脸怎么回事啊？到底哪张才是真的呢？” 军师摸了摸脸，笑了两声，“我这个岁数，你叫我声叔叔也不吃亏的。” “那你到底多大？” “二十四。” 顾琰挠头，“那你上琅琊山的时候，岂不是才十四五？” “是啊，所以才要扮老一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我要是以本来面目加入，不跟你现在一样被人当小孩啊。那我得付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认同。这不利于我要做的事。” “那还有哪些是假的啊？”顾琰忍不住问道。 “没有了。” “难道鳏夫也是真的？”十四五，还不到成亲的岁数吧。若无意外，女子十五及笄出门子。男子就要大上一两岁了。除非是**岁时候娶的大媳妇。看军师这样子，不是会被大人这么摆布的。而且，这个宅子虽然废弃了，但是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应该也不会这么买个大媳妇回家干活。所以顾琰以为是假的。 军师的脸沉下来，“未过门的媳妇儿。她全家，还有我全家，就逃掉了一个我。” “抱歉，我……” 军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出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今晚大概睡不成了，这里就一个空宅子。还是因为闹鬼所以才一直废弃着。不然，怕是被官卖了。” 顾琰瞪大眼，“闹鬼，会不会还有幸存者住在这里啊？” “不是的，是受过我家恩惠的人。我之前来曾经见过。” 顾琰搓搓鼻子，电视剧里常这么演，所以她定性思维一下子就想多了。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过了，顾琰其实困得很，军师出去她就抱着膝盖坐下开始头一点一点的打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拍醒，“醒醒，已是十月，你衣衫单薄，这样非睡出病来不可。” 正是回返的军师，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正是同他们一起从木石村出来的，还有今晚被烧银饰店的掌柜的以及伙计。那些人都有些惊诧的不住朝军师偷瞥过来。 “看什么，不认识了？” “认、认识，就是您又变成了十年前上山时的模样，有点稀奇、稀奇。” 顾琰低头好笑，你一下子变小了十岁，还不准人家好奇一把啊。军师这会儿却是洗净了脸，不再是被烟熏火燎，脸上黑漆漆的模样了。方才听他们说着实吓了好大一跳，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这件事甚至都超过了发现厨子是内奸，今晚众人差点真当睡死就拜他那道让人垂涎欲滴的醉鸡所赐的惊讶。至于军师没事，那是因为他晚上有事不敢沾酒，怕对亡人不敬。之前也有人到江边刺杀军师来着，好在有人提前报讯，还有顾琰叫去的帮手。不然按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够悬的。 “不能生火也不能点烛台，你们都小心跟着我。咱们趁夜赶紧离开。”军师在这个房间靠墙的地方捣鼓了一阵，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黑布蒙着的珠子，取下黑布便可以看到洞口往里是一级一级往下的石阶。 顾琰眼睛一亮，夜明珠啊，而且这么大一颗。她还是在太夫人的库房里才看到过呢。看来琅琊山果然是有宝藏啊。 军师转头瞥她一眼，“小心脚下。” “哦。”顾琰赶紧收敛心神，这要是脚下一绊，岂不是要往军师身上栽去，那可就糗大了。 “可以出城么？”既然是国师府的人下手，怕是城门已经被关了。 “可以，我走过的。”军师顿了一下道，“后面半段有些窄，是我一个人挖的，有些地方得弯腰才能过。” 后头有人道：“军师，您还能做这个啊，倒是跟我杨老虎一个行当的。” 顾琰抿嘴，出声这个杨老虎是盗墓的。她知道的时候，还特地跑去参观过他的手，可惜不是发丘中郎将。 “术业有专攻，你那行我干不了。我就是为了逃命沿着原本的密道朝前挖了一段而已。” 后面一段果然低矮，只能弯腰而行。想来是军师当年弯着腰卖力的挖，挖通了直接跑掉的。而且军师身形高瘦，十年前想必更加瘦，这样一来除了顾琰，其他人大多都得侧身而行，还是弯着腰，这滋味别提了。 好在是不太长，只憋屈了两刻钟就到了出口。原来方府，也就是军师的家离城墙处并不甚远。 军师名方子墨，据说子墨本就是他的表字，只不过是十年前刚取不久，是故外人不知。顾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着，想了又想道：“我曾听我三伯母说起过，南方有个小神童方丹，就是你么？”听说十三岁就成为乡试解元，如果不出意外，甚至可能成为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高士。 方子墨嗤笑一声，“有什么用？”当日煊赫的名声，换得回哪个亲人的命？ “是啊，那些都是虚的，是浮云。”顾琰其实也是年少有才名，可是生母早逝，她又与顾家恩断义绝从此陌路，孤身飘零，说起来和方子墨也是同病相怜。 方子墨事前也对她做过详细的了解，听了这句话自然会生出些於我心有戚戚焉之感。 此时天空还黑得很，约莫是三更过一些。 方子墨看一样顾琰，“要赶夜路，你撑一下。” 顾琰点点头，“我没有问题的，军师不必顾忌。”离开顾府的时候她做过吃苦的心理准备，不过到木石村的路上王老六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没什么机会体验生活。这一回被国师府的人所逼，却是要踏出第一步了。 不过好在她好歹是练了几年武的，明晖看似嬉笑怒骂，却绝对是一个严师。他们猫着腰借着黑暗的掩护离沉默原来越远。顾琰在被众人护在中间急行军一般的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气息终于控制不住的喘得急了。说到底，还是做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太久了，习惯了安步当车，锻炼不够的缘故。不像这些劫富济贫的，赶个夜路完全是小意思。 但是这已经让方子墨等人很欣慰了，原本这一趟出来就当带她游山玩水了。反正在路上，有个养眼的小姑娘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这回出了意外，众人都有要做给简单的轿子抬她走的准备了。没想到她不但在火场能够镇定的自救，这赶路还能不怎么拖慢行程，实在是一个惊喜！ 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是山间小道，增加了行走的难度。军师看顾琰实在不行了，再看看天色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要出来了。 “歇会儿吧，天也要亮了。去两个人到下一个市集看看情况，弄几匹马还有吃的回来。”大火突如其来，什么都没能带得出来。 “是。” 方才一直有断后的人在设法掩饰众人的足迹，这会儿也跟了上来。还有另一个人是留下断后查探情形的，一同过来。城里果然是戒严了，从火灾后就一直在搜查他们这群人。好在军师家里原就有地道，不然他们要出来可不容易。 顾琰站到旁边扶着一棵树喘气，军师安排了一番走过来，“下头有条河，我让人去打水了，喝点水会好些。” “没什么大碍，我就是很少这么快走路。”尤其顾琰脚上穿的还是一双睡鞋，实在不适合走远路。这幸好这两日没下路，山路是干的。 没有取水的工具，去打水的人用随身的匕首砍了树桩刨成中空冲洗干净当水桶用了，顾琰看了觉得新奇，用手掬了几捧水来喝。山泉清冽，很是爽口。 然后很快有人打了两山鸡，十几只鸟回来生火烤。火折子是随身带的，甚至还有人带了调味料。一会儿香味就四溢了。 一个叫聂山的笑道：“这些天跟着颜姑娘出去吃了不少好吃的，也请你尝尝我们弟兄拿手的吃食。” 山鸡烤好，军师将一只鸡腿先分给顾琰，这个咬起来比其他部分好吃些。顾琰接过来，直接拿着啃，跑了这么远的路，她着实有些饿了。 吃完又捧了几捧水喝，然后再洗了手，顾琰道：“这种日子过着还挺刺激的。”这一桶水是专供她用的。还有另一桶是给军师的。至于其他人都是要喝水自个到河边去。 军师挑眉，“刺激？” “是啊，有惊无险。” “你没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么？” 这个顾琰还真没发现，毕竟多出了掌柜的几个，而且一路都有人来汇合，“不是被你派出去办事的么？” 军师没再出声，顾琰左右看看，终于确认少了一起从木石村中出来的一位魁梧的大叔。为人很爽朗，笑起来很大声。有些贪杯，醉鸡他吃得最多。也许军师回来一桶桶水泼下去，他还是有些后遗症，所以选择了留下断后。 “他……” “江大个子断后，掩护大家离开火场，最后为了不落入敌手，自己冲回了火里。”杨老虎小声告诉顾琰。 聂山看顾琰很难过的样子，笨拙的安慰：“没事儿的，颜姑娘。我们已经跟着大当家和军师过了几年好日子，为兄弟死，值！” 顾琰点点头，收起了戚容，就是哭一场也没有用。只有报仇才是最应该做的！ 军师继续道：“琅琊山的人，不少都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我们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每个人出来之前都会留下自己未做完的事在记录簿上，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会帮他们做完。他们的家小，剩下的弟兄会帮着照管。江大个子，一路走好！” 身旁几个声音一起响起，“走好——” 顾琰也在心头对这个相处不久的同伴道了一声‘走好’。 琅琊山各地的店铺，相互之间是不知道的，全都直接对军师负责。这些店铺也都是他在这十年间陆陆续续开办起来的。不互相知晓，这自然是担心一旦出了现在打尽。所以，军师准备继续行程不改变。 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前进镇子的两人回来了，还带了几匹马。军师接过他们带回来的易容的材料，简单给众人都改了面容。这样即便有通缉文书也无碍了。再看带回来的嘛，马倒都是号码。只是按人头分显然不够，需要两个人一匹。 军师问道：“颜姑娘，你会骑马么？” 会倒是会，可是不精。这还是顾珉抽空教过，可是太夫人说那不是女孩儿该学的，而且担心顾琰变成罗圈腿，因此没给她机会学精。 “骑得不好！”顾琰有些赧然的道。 “骑得不好怕什么，让军师带着你呗。”杨老虎在旁边说道。经过一夜众人心头也接受了年轻版的军师，反正他一如既往的睿智、精明强干。而且十来年了，真的很少见到军师像如今这样照顾人。所以，分配马匹的时候，便有人忍不住轻声起哄了。之前众人看军师比顾琰大二十有余，也没有多想。经过这一晚，心思活络的就觉得其实他们外表能力还挺配的。 顾琰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办。总不能拘泥男女授受不亲，就耽误众人的速度。他们这会儿其实还是在逃命的。于是对着军师道：“那就有劳军师了！” 军师左右看了看，真的一匹富裕的都没有多出来，不由得扫了去寻马的两人，就这么合适？他翻身骑到一匹大白马上，朝顾琰伸出手，“上来吧。” 顾琰的手搭上去，感觉对方大力一拉，然后她的视线位置就变了，已经稳稳的侧坐在了前头。就当是自行车带人坐前面的杠子吧，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计较。 军师坐得腰板挺直，稳如泰山，一直避免着身体的接触。和那些骑摩托车带美女，突然来个急刹车的形成鲜明对比。 巡铺的历程前后一个月，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木石村。当然，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熟识了。尤其是顾琰和军师。这一次，相当于是琅琊山的不少秘密都对顾琰敞开了。一开始顾琰没想到要去那么多处的。他们还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王道乾虽然早从书信中知道了军师‘年轻’了十岁，但是看到本人还是一脸的惊讶。他拍着军师的肩膀道：“原来我以前被个娃娃指点啊。难怪你小子那会儿常常离群独处，躲着大家伙。” “那时一时借助山寨的力量报仇，生怕以本来面目来投，不受重视。” 王道乾点头，“你那会儿是挺急切了。不过这些年好多了，一心为山寨的长久考虑了。”一边转头对顾琰道：“快回去吧，你婶子听说路上出过事，一直为你担心呢。子墨你也不说提早让人送她回来。” 军师笑笑，“她说要经风雨见世面，我也没法子。” 王道乾望望顾琰朝他家去的身影，嘿嘿笑了两声，“兄弟，这样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啊，你要是有意，老哥哥舔着脸去同明晖那牛鼻子说。” “大哥说什么啊。” “说什么，说这样的你小子还看不入眼，那就只有上天求仙女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娘难道不想看到你成亲生子？就是你以前的未婚妻，也只会拍手称快的。你可别再说什么国师未灭，何以家为的话了啊。嗯，小丫头那边，我让你嫂子先帮你投石问路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方子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王道乾摸摸胡子，这才对嘛，干嘛为了报仇就要当天煞孤星啊。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26 做媒 顾琰回到木石村以后好好的休整了两天，刘氏更是让人汤汤水水不断的给她补着，非说她在路上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 “亏得你居然跟着那么一群爷们走了这么一大圈，脚都走大了吧。”刘氏拿起顾琰正在做的小兜兜看。这是做给刘氏的，她怀孕了。就巴掌大点，上头一个大胖娃娃。来到这里以后，刘氏对她甚为关照。虽然对她跟自己还是不太一样有些遗憾，但这总是她在这里难得的同类。而且，她学着顾琰的样子出去慢慢和其他人多交流，感觉比前几年得到的回应真心多了。 “没有，军师他们都很照顾我。很少让我走路，大部分时候都有马车可以坐。”不过这年头路不好，坐马车也还是很颠簸的。但是比起双脚走天下已经好很多了。 刘氏笑笑，“说到这个，这些年很少见军师对那个女子不是敬而远之的。听说你们一路很谈得来？” 顾琰同军师，是有许多共同话题。不过，刘氏这么问显得别有深意啊。顾琰停下手里的针线看着她。 刘氏笑道：“这么说吧，村子里的人都希望看到军师不是那么形单影只的。小颜虽然来得不久，不过大家都喜欢你，希望你能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琰再没有不懂的，也不能装不懂。军师人确实不错，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遇到，来自后世的她说不定都要主动出手了。可是，她不能留在木石村。而军师又不可能离开。 唉，她的情路怎么这么不顺啊！就没一段一马平川好走的。 “婶婶，我很快就要离开的。” 刘氏显然有些意外和失望，一会儿才道：“哦，这样啊。”在王道乾和她看来，这事儿都是他们适时推一把就会水到渠成的了，着实没想到话才一出口就被人堵住了。 这两人家世、品貌什么都相当。就是军师要大顾琰十一岁，可大的会疼人啊。王道乾自己比刘氏可大了十六七岁，简直是把她捧在手心。刘氏虽然开始时不愿，但时日久了，也就软化了，现在简直软成了一江春水。于刘氏而言，王道乾难得交代一件事给她办，结果还没办好，心下的失落着实不小。 “哦，那你忙吧，我出去了。” “婶婶小心着些。”刘氏这胎来得有些艰难，而且她平日就足不出户，现在更加。就这一段路旁边也有丫鬟扶着，生怕她摔了。 刘氏回去对王道乾如此这般地说了，“当家的，我没办好。” 王道乾摇摇头，“也许缘分还没有到。让翠儿把小丫头叫出来，我来问问她。” 刘氏挑眉，“你问？”这事儿你一个大男人问，合适么？再说我才刚问过。 “我不是问她这个，我要问问她为什么非得尽快离开。”不是来躲避仇人的么，急着走做什么啊。既然明晖托付了他，他肯定得问问清楚。 “哦。” 顾琰闻得王道乾找她，便跟着翠儿出来了，“王叔叔，您找我？” “嗯，坐。”王道乾也算数久居上位之人，一举一动也颇见气势。 顾琰找了椅子坐下，王道乾开口道：“颜丫头，你做什么急着要离开呢？可是老叔这里待客不周？” “不是的，叔叔婶婶还有村里的人都待我极好。只是，我确实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留在这里，回头晋王要是找来，她跟没离开京城有什么两样。她可不想成为晋王以金屋储之的美娇娘。 “能不能跟叔叔说说是什么理由。你师傅送你到这里避开仇人，叔叔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的。” “我绝不怀疑这一点。叔叔，来前有人托我给您带句话。” “谁？” “晋王。” 王道乾猛地抬头，“晋王？他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他说他有意招安。” 王道乾站了起来，“招安？空口白话说招安就招安。我们弟兄受苦受累的时候他在哪里？朝廷又在哪里？侄女儿，你且回去吧。来人，请军师和二当家他们都过来。”果然忘了继续盘问她。 顾琰站起来，“当初是晋王给我师傅消息，他才能够在孙小丁去之前通风报信的。而且，我怀疑，晋王知道木石村的存在。”以晋王的谋划，当初放出消息，肯定后续要做的事都在运筹之中了。这个地方想必也探知了，不然她干嘛打算再次跑路。 王道乾脸上一抹沉重，“好，我知道了。” 顾琰便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会儿，军师等人便到了。王道乾把晋王想招安的话对他们说了。三当家的当即便嚷道：“招安，招甚鸟安！我弟兄自由来去，何等快活。干嘛要去受那个约束。那些王公贵族还有当官的，又有哪个是好东西了。” 一时闹闹穰穰的，几个当家的都不想去受限制。如果顾琰在这里，一定会说，很好，有李逵没宋江。 军师进来的时候撞见了刘氏，当时刘氏的表情一下子就让他看穿事情不成。现在又听到大当家的说，顾琰替晋王带话，说晋王要招安，而且他多半还知道木石村的所在。一下子就想到顾琰急着要离开的事上去了。 她和晋王难道真有什么关系？不是外传的，她救过晋王性命，后者帮着她做戏这么简单？至于招安，他方府和未婚妻家的袁府就是毁在官兵手里的。即便晋王有贤王之名，他也不会轻易信任。他少年时代也曾自负于凌云之笔，自谓将来必定会出将入相。但惨事过后对朝廷已经没有太多寄望。不然，也不会索性投了琅琊山了。 “子墨怎么看？”王道乾听几个弟兄说了一番，习惯性的问军师的看法。 “晋王就算知道这里，还能知道我在各处安排的店铺？他招安不成又要来剿的话大不了化整为零。他能给我们的无非高官厚禄，我等不稀罕。因为，那是要拿兄弟们的血肉来换的。哪里及得如今日子好过。再说了，利用完了，会不会鸟尽弓藏，不好说！” 王道乾笑道：“那些店铺别说他不知道，就连我这个甩手掌柜的都不是太清楚。剿的话怕又是孙小丁那个屠夫来，老子等着他！正要给兄弟们报仇呢。至于当官，除了子墨我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掌不好印把子啊。” 军师继续道：“我说的化整为零是最坏的情形。当前晋王在和齐王争太子之位，怕是腾不出手来。他就是想利用我们，不会耗费太多精力。我让京中的细作多用些心思，如果他们真的要派人来，咱们不妨让妇孺分散逃走。然后留下陷阱，狠狠揍他们一顿。也好报了被他们从琅琊山驱赶出来险些成丧家之犬的仇。至于国师，朝野都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这一点，咱们和晋王的立场一致。如果消息不错，如今也到了快图穷匕见的时刻了。咱们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就上晋王的船。” 至于说以后晋王要是真成了太子、皇帝，那大概就是化整为零一途了。这些年他一直在为琅琊山解散以后的日子谋划，木石村也不过是其中一站罢了。 “好，报仇！要来就揍那些狗日的。” 琅琊山自然不只木石村这三百来号人，军师这几年也是不遗余力在各处都安排了不少人。真要集中起来，怕是有好几百号人，甚至更多。 二当家的道：“大哥，我说句不中听的。颜姑娘没问题吧？” 王道乾道：“我和明晖是过命的交情。昔日我中了国师的毒，他不给我对症的解药，我早死了。如果不是他报讯，咱们也早让孙小丁一锅端了。他和晋王也只是彼此合作的关系。至于颜丫头嘛，如果有问题就不会这么讲出来了。而且，你们不是都说她挺好么。” 三当家道：“也就是怕她万一不是自己人，毕竟她和晋王不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么。这个其实没啥，把她变成自己人就是了嘛。女人嘛，总是会向着自己男人的。小丫头是不错，做弟妹我看中！” 众人都看向军师，二当家道：“我也觉得这样不错，子墨，你看呢？” 顾琰本意是抛出这个消息让王道乾无心再顾及做媒的事，没有想到这群强盗的神逻辑，居然又给绕了回来。 军师被众人看着，不由面皮有些发烧，“这件事哥哥们不要插手，我心头有数。” 三当家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还是过不了心头那一关。咱们做强盗的，抢压寨夫人那才是当行本色嘛。哈哈——” 军师轻咳两声，“如果颜姑娘真的有问题，是晋王派来的，那你们把她塞给我了，不是逼晋王跳脚么？”他顿了顿又道：“颜姑娘不是晋王的女人。他们那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女人往咱们强盗窝里派。他晋王府又不是没人了。明晖道长和颜姑娘对我们有存亡断续之恩，你们以后不要再说她不是自己人的话了。” 在场几人想了想，“嗯，有道理。不过，我们也是想她更自己人一点嘛。” “婚姻之事，我还是自己办吧。我希望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不存在勉强。” 二当家一拍大腿，“好，我以后不提了。子墨你这是亲口承认喜欢颜姑娘了啊。我心头以后就拿她当弟妹看了。” 王道乾道：“哥哥们的媳妇儿，多半是抢的。你小子非得要例外。也罢，谁让你长得俊呢。的确是不必如此。好，都别走了，中午就在这里一起吃了。正好有刚打回来的野味，收拾出来做了再挖出几坛子好酒，弟兄几个今天不醉不归。” 几位当家的还有军师聚餐，厨房立即就忙碌起来了。刘氏说忙不过来，又知道顾琰厨艺好，让人把她也请去帮忙了。当然，不是让她打杂或者干粗活，就是做两个拿手小菜。 顾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这种情形应该不少，怎么以前没有过忙不过来的情形呢。可是，住在人家家里，人家有事找你帮忙不去不好，于是便也爽爽快快的去露了一手。 翠儿上菜的时候，故意的把哪些是顾琰做的讲了，二当家三当家等人的筷子立即伸了过来，一尝就停不住了。边吃边说，“又发现一个优点，厨艺很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子墨，好福气！” “子墨的福气就是大家伙儿的福气，你们还怕将来不能经常去蹭饭啊。”王道乾笑道。是比他媳妇儿还强点啊，不但中看还很中用，家里家外样样都很厉害。嗯，就监守自盗一回吧，就算是明晖不舍得，回头人都被他们留下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姑娘大了总是要出门子的。 方子墨被他们挤兑得没法，只能耳朵发热的安静吃喝。偏生一向老实的四当家也要火上浇油，“我说大哥二哥三哥，颜姑娘亲手做的菜，你们好歹给子墨留点儿啊。” “来来来，都给你。”三当家端起盘子，一股脑儿倒在方子墨碗里。 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才散了，几位当家的醉得程度不同，但脚步都有些踉跄。 四当家对军师道：“我看、看到你小子把酒倒痰盂里了，知道你想去找小姑娘说话，没有揭、揭发你。” 声音很小，军师招来下人，“扶四当家回去休息。”他自行往后头走去。 村子里也好，从前的山寨也好，都不像大户人家那么多狗屁规矩。男女大防没有那么森严。所以，这里没有什么男子不能进内宅的说法。 顾琰看到军师进来，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后者道：“颜姑娘，你这么快就要离开，是否与晋王有关？” 他能想到这个顾琰不奇怪，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是，我不想卷进夺嫡之争去，也不希望连累旁人。”她已经做好一生隐姓埋名的打算了。 军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即便晋王知道这里，琅琊山的布置他也不能尽知。你说想做生意，这一次出去可有想好做什么？” 顾琰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年后他会助她离开，也可以帮她的生意起步。这样对她的原计划毫无影响，而且还能对她有所关照。顾琰觉得，方子墨这样做是的确有心和她继续相处下去的。 “这个需要因地因时制宜，我打算先到某处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方子墨点头，“也好。那这段时日你安心呆着，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出去安顿。放心，不会有旁人会知道你的去向。” 顾琰看了看他，起步的时候有人帮扶一把，不用从零开始自然是好的。如果有这位神通广大的军师代为隐瞒行踪，肯定更好。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她想不想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发展。 顾琰没想过要这么快开始一段新感情，而且对方来历、身世也都不凡。那会儿三伯母给她讲那个早夭的神童时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今日。只想着神童一般都不长命，就如十二为相十二夭亡的甘罗。 方子墨见她不语，笑道：“不必有什么负担，琅琊山受明辉道长重托，善始善终是应有之义。”他原本也以为顾琰邀躲的只是孙家和顾家，没想到还牵扯进来晋王。她所说的无法回报所以不得不绝情以对的赤诚感情难道是指晋王？感觉不会吧。 晋王那样的人，位高权重，礼贤下士、施恩收买人心是会有的。可是要说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怕是不会吧。而且，提到晋王时，她的眉梢会不自觉的动，想来不是全然无意。这么小一个姑娘在那样一个强大男子的真情攻势下，怕是很难这么全身而退吧。 那日窗外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谁？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的选择是斩断过去，这就够了。反正他也没打算接受招安，据算大当家的决定这么做他到时候自己离去也就是了。 在方子墨耐心的等候下，一直被他温润眸子注视的顾琰点点头，“好！”他说得没错，就算这代表了一种可能。但并不是确定就会有那样的走向。也可以说是琅琊山还他们师徒的人情的。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这会儿是十一月初，离顾琰预计离开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她很悠哉的在木石村呆着，什么都不去想，每天给刘氏作伴，然后下午去‘上班’。她至今仍然领着一月十两，间或有分红的编外财会人员的月例。不要小看她的收入啊，林林总总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十两，相当于一个五品京官连俸禄带福利了。反正渣爹五品的时候差不多就这个收入。由此可见，琅琊山的人待遇有多好。 方子墨待她，不远也不近，并不给人压力。只是，四周对她感兴趣的眼神越来越多。还有人故意绕到她的‘工作地点’附近瞅瞅她的，有男也有女。跟她刚进村的头几天那种纯欣赏美丽事物的眼神有些区别，不过大多数是善意的，带着好奇。也有带着不服气的，甚至有想找她麻烦的。不过这种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也许是顾忌她的身份，毕竟她师傅是琅琊山的恩人，大当家的至交。她目前还在大当家家里住着呢。也可能是有人暗中干涉了，所以连找点小麻烦的都没有出场。 顾琰便安然度日，甚至还微微长胖了些。倒是刘氏害喜，经常吐得厉害，虽然整日的进补，却是日渐消瘦下去。军师便被大当家抓了来，希望他开出妙方让刘氏不再受苦。可是也只能缓解，实在是刘氏本身的身体不太强健。从前又曾用虎狼之药偷偷打过胎，伤了元气。 因为顾琰也是个半吊子的大夫，在军师替她作保过后，在他比较忙碌的时候，有时候便是顾琰照管刘氏的饮食起居。这个做来不麻烦，刘氏再怎么也没太夫人讲究那么多，而且非常的遵医嘱，好照顾多了。 这会儿，刘氏吃了顾琰指点丫鬟做的药膳，轻声道：“真是悔不当初！女人一辈子求的，不就是一个真心疼自己的夫婿么。偏那个时候想着是堕了家风，求死不能，总还能不生不情愿之下得来的孩子。就中了别人的计，服下了虎狼之药。要不是军师妙手，我怕是连这个孩子都别想再有。”刘氏为了保胎，这段孕吐厉害的时日一直卧床。 这个时候，顾琰肯定不能说她是自作孽。微笑道：“婶婶，否极泰来，会好的。” “我错过了一次，还有机会重来。这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更多的时候，是错过了就错过了。” “婶婶，您就别敲打我了。还是安心休养就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将来如何不好讲的。” 刘氏听她口气有了些松动，笑道：“我也是无聊啊。好了，听你这么说了，我也可以安心休养了。”这话没有一开始说得那么绝，事情就是有了转机。军师那样的品貌能力，还有可观的家底，要打动哪个女人不行啊。而且，两人立场也一致啊，都跟国师有仇。再说，两人相处得不错。这么聪明好看的两个人，生的娃娃该有多聪明、多好看？ 顾琰一看刘氏那笑容就知道她发散性思维了，只能笑笑出去。她这个当事人心头还一点底都没有呢，周围的人都传达了一个‘我们非常看好你们’的信号。顾琰站在树下挠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事情真是比她计划的提早了好几年啊。 接下来的日子如水一般淌过，刘氏这一胎眼瞅着算是坐稳了，整个宅子，不，整个村子的人这才放下心来，预备欢欢喜喜的过年。顾琰也被欢快的气氛感染，跟着翠儿一起剪过年的新窗花。南方的冬天比京城暖和得多，没有雪景可以看。但是可以少穿一件大衣裳，屋里也不用烧炭盆烧炕，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顾琰一边剪着‘老鼠嫁女儿’，一边哼着最近学的南方小调。 方子墨正好在院中，探头一瞧，“哟，这都唱上了啊。” 翠儿忙起身道：“军师来了，快请进来坐，奴婢给您倒茶。” 顾琰也站了起来，方子墨道：“坐啊，客气什么。”一边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拿起‘老鼠嫁女儿’来看，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自从恢复了本来面目，顾琰发现这人就开始有了嫩化趋势。表现在，第一，不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了；第二，衣服的颜色也不再一味的黑蓝灰了。总之整个人有些活泼，有些年轻人的味道了。 当然，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底的。所以，刘氏这段时日没再在顾琰面前叨叨军师的各种好处。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大小媳妇儿们也没少找她唠嗑。话里话外的说她福气好，说自家男人脾气不好什么的。 顾琰看方子墨翻来覆去的看那‘老鼠嫁女儿’，嘴边笑意不减，突然的就明白了。她就是剪着好玩儿的，可没有什么嫁人的想法啊。 “这个过年可不能贴啊，你就自个剪着玩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剪着玩儿的。”顾琰放下剪刀说道。要贴也贴大胖小子啊，谁不知道大当家的盼儿子盼了多少年了。 军师顺手拿了起来，顾琰看他剪刀动得有点慢不由有些得意，这全才也有不太擅长的啊。有些东西还是女的更适合做。结果没一会儿，军师剪下就成形了，他笑着把成品和剪刀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 顾琰拿起来看，咦，居然剪的是人啊。翠儿凑过来一起看，“哇，剪得真好！” 顾琰嘟囔，“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颜姑娘，这有点像你呢。” “哪啊，是个小姑娘都像。我看着还有些像翠儿你呢。” 翠儿拿起来细看，像她么？ 外头传来脚步声，胖厨娘跑了过来，“颜姑娘，夫人又想吃淮南菜了。” “好，我马上就来。”顾琰答应着往外走。刘氏老家离淮南城十几里，现在怀孕害嘴，就想吃家乡菜。可是厨娘做的她说不地道，外头的人做的她又嫌不干净。顾琰正好会做，除了兼职做做医生护士，便偶尔也兼职一下厨娘。 至于她为什么会做淮南菜系的菜，这就是因为贵妃也就是晋王母妃是淮南人氏了。所以太夫人特地让杨婆子教了她，为的就是将来讨好贵妃，想得非常的深远。这会儿全便宜害嘴的刘氏了。 军师从王道乾议事的小厅出来，就看到她扎着蓝白碎花的围裙在厨房忙活。 王道乾道：“我看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吃吧。” “不用了，下午还得派人上京去，我午饭就和他们一起吃。”晋王，果然派人联系琅琊山的人了，直接找到京里一个隐秘的联络地点去了。这事儿，先拖着吧。看来她是得年后就离开才行了。不过这段时日倒是无碍，左右事情还没有个了局，晋王不会贸然派人过来。她是不是也算准了这点呢？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27 乱起 木石村的年过得很有特色，全村老老少少在晒谷子的大坝上竟是开了一个篝火宴会。这才是她想象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日子啊。甚至她因为是兼职的财会人员，还亲眼见证了年底论秤分金银的一幕。木石村简直是水泊梁山和华西村的完美结合啊！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能一直都有么？而且听说，前几年也没有这样分过金银，甚至之前许多年在山上也不曾有过。反常即妖啊！ 顾琰端着一个酒碗，里头琥珀色的酒在篝火下泛着光。这酒很烈，她只敢浅尝辄止。 “想什么呢？”旁边的空位上有人落座，轻声问道。 顾琰抬头看向言笑晏晏的方子墨，他刚被人围着敬了一轮酒，面颊有些红。此时场中满是欢歌笑语，时不时有爆竹声响起。 顾琰借着这份嘈杂轻声道：“是不是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时候了？” 方子墨点头，“是！” 果然啊，要不然一直都这样，快赶上**了。 过了一会儿，方子墨轻声道：“我刚上琅琊山的时候，山上也不富裕，那些金银都是历年积攒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各地店铺上缴的。这才发了八成，是要化整为零了。木石村很快也会成为历史，大概会被充公吧。” 看来是不愿意接受招安了，要是她她也不愿。 “你应该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吧，那干嘛还开那么多荒地啊？” “劳其筋骨啊，不然不得一个个好逸恶劳啊。那可就把人都养废了。” “你还真是鞠躬尽瘁啊。”顾琰感叹。方子墨这个角色转换得也太顺畅了吧。她偶尔听到那些汉子说些粗话，当然，他们是不知道她在附近才说的，也是跟刘氏一样觉得这些人真够粗鲁、粗俗的。真是想不到方子墨那样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神童，居然能真的跟这些人完全打成一片。 方子墨摇头，“不，我是在赎罪。” 顾琰挑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场中依然很热闹，顾琰很享受这种不分男女都可以这么一坐，就高高兴兴吃喝的感觉。所以不肯留在家里陪刘氏，硬是跑了来一起happy。不过这会儿看场上喝多了的男人渐渐有些出格，便打算离开了。方子墨冲她比了个手势，“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路上，方子墨说道：“其实我当初上琅琊山就是觉得山上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想利用他们给我报仇。你也知道，从小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的圣人教诲长大，我一开始其实是看不上他们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是很激进的，给山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没有人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所以，从我把山寨当成了第二个家开始，我就费尽心力想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即便有一天山寨散了，我希望他们也不用再过从前那样的苦日子。可以拿些银子回去置办田地，买些耕田代步的牲畜，送孩子去读书识字。” “你做得很好啊，我看他们还挺，呃，安居乐业的。我不会忘记在木石村的几个月，我想他们更加不会忘记这些岁月。” “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也多亏了几个当家的支持我，什么都放心交给我去做。” “就这样散伙么？” “有家有室的一些弟兄，领了银子就打算回老家去。还有一些，跟我们走。另外，各处我还安排了一些人。” “是因为晋王要招安的事？” “不是，我们毕竟是匪，不容于朝廷的。朝廷不来剿都算客气的了。有这几年缓冲，能够将老弱妇孺安置妥当，已经是托天之幸了。” 过了年，第一批被送走的就是刘氏与另外几个孕妇。顾琰便同她们一起走。没办法，也没别的大夫。要在来接的人里才有大夫，她得把人交到对方手上才行。 在二月初，顾琰告别刘氏等人，离开了琅琊山另一处秘密据点。人说狡兔三窟，可方子墨给琅琊山弄得，这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窟。陪同她上路的一共个人，一个是聂山，一个是杨老虎，这都是方子墨的心腹，年前也和她同行过一次，彼此很是熟悉。还有一个更熟悉的，翠儿。刘氏执意将翠儿给她，说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身边没有个丫鬟不行。还说他们受人之托，一定要忠人之事。王道乾也说如果不带这三个人，就不能拦她离开。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出远门太危险了。 顾琰打算往西边去。她和顾家成了陌路，明晖那里不能去，所以准备往西边去，离舅舅近一些。如果有需要，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当然，她只打算暗中和舅舅联系，也不打算靠军营太近。至于方子墨那里，一切顺其自然吧。 一路上有人照应，打尖住宿都很方便。路上走了大半个月，顾琰最后在离镇西军军营驻地两百多里的盐城住下了。最开始，当然是住在客栈里。 顾琰有意在这里长住，以皇帝的年岁和身体状况来考虑，再有欧允也是适婚之龄了，所以他不会再到边关了。而且她是隐于市井，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方子墨给了她不少易容丸，化开往脸上一涂，她就是另一个人了。而另外三个相对他来说都是生面孔，也就无碍了。 既然是长住，那最好有自己的房子。于是顾琰便叫了小二来问，这里的房子租和买分别是什么价位。有四个人，那房子就得大一些。 小二说两进的小院子租的话大概五两银子一个月，买的话那就要五六百两。算一算，租售比在一比一百到一百二的样子，显然是买换算。可惜，她银子不多，全部资产也就七八百两。要是买了房子，就只剩二三百两了。既要过日子，又要想着做生意的启动资金，那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顾琰决定先租。 小儿赚了二百文的消息费，替他们找来了一个中人，相当于后世房产中介的，领着他们一行人去看房子。 小两进的宅子，临街，这样以后如果要做生意，可以前铺后家，省下门面费。而且房子有**成新，有不少现成的家具，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多。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很像顾琰前世家里的样子。最后，她决定就这里了。房东卖跟租都乐意，更倾向于卖。 听说她只是租，房东倒没啥，反正比白搁着好。跟来的三人都楞了。五六百两，小意思嘛。别说聂山跟杨老虎了，就是翠儿都不止这点家当。翠儿可不同于普通大户人家卖身的丫鬟，她哥哥是琅琊山的一个小头目，阵亡了。她每年都可以领抚恤金的。 顾琰跟人签了半年的租约一次性付清了租金，又问了些相关情况给了众人一两银子的辛苦费。杨老虎在后头小声跟聂山咬耳朵，“军师不是给了你一万两的银票，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么。你怎么不拿出来？” “那军师还说了，一切任由颜姑娘做主。除非她开口，或者是情况十万火急，否则咱们不能提这茬。这一路，你就没看出来，颜姑娘很少使唤我们俩么？” 杨老虎一拍脑门，“还真是啊。为啥啊？” “我估着，也许安顿好了她还得打发咱们回去。” “那可不成，我是来替军师保护颜姑娘的。这要是把我们打发走了，她们两个小姑娘被坏人欺负怎么办？” “所以，那一万两我就更不能提了。” 四人用了一个上午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下，然后在街头的小酒肆吃了午饭。午后，顾琰在一张纸上写下需要购置的东西，包括锅碗瓢盆，枕头被褥、窗帘门帘、还有缺的书柜等等。翠儿方才听顾琰问众人和房东这附近卖东西的地方就用心记住了地址，这会儿便陪着顾琰一样一样的去杂货铺子和家具店选购。聂山和杨老虎跟掌柜的借了小推车，把东西一起装了回来，然后搬进屋。 这么拾掇了一整天，总算是有点家的感觉了。到第二日就能自己开火了。翠儿挎了小篮子出去买菜，拎了一条鱼半篮子菜回来，顾琰帮着一起做，很快收拾出一大桌子菜来。聂山和杨老虎看了有些坐不住，他俩都没起什么作用还忒能吃，还要顾琰这么养着他们。 “这有什么啊，难道你俩会做菜？这么多菜翠儿一个人得做到什么时候。而且，你们也不是没有大用场的。你们还记不记得从客栈到这里的路上有个古董一条街，我寻摸着里头也许能淘到宝。这啊，就得靠老虎大哥你掌眼了。我啊，就等着跟你去见世面呢。” 杨老虎笑道：“这个我行。颜姑娘，不是我吹，我进的古墓啊……” 聂山咳嗽两声，“隔墙有耳知不知道。” 杨老虎有点讪讪的，“这不一时忘了么。成，姑娘，下午咱们就去转转。” 顾琰点点头，翠儿探头出来，“姑娘，点心蒸好了。” “好，你拿小盘子和食屉装上，咱们这就去拜访邻居去。再给老虎大哥和聂山哥装一大盘子出来垫垫，我们回来了就下锅炒菜。”来了新的地方，自然是要拜访认识一下邻居了。 拜访邻居的过程很顺利，好几户都还回了礼，说平日多往来，有什么事就说话。顾琰对外说的是她是家道中落来此投亲不遇，翠儿是丫头，聂山和杨老虎是家丁，都是家中忠仆，千里护送她来此。 有一个邻居，宅子也比之前拜访的两家大得多好得多。敲门之后来应门的是个丫鬟，上下扫了她们一眼，眉宇间带着傲慢地问她们是来做什么的，翠儿便答复了她。 正在这当口，主人家回来了。方才听她家下人说是一位千总夫人。 顾琰看到人从马车上下来，就准备打个招呼再走。眼见人撩开了轻纱站到跟前，顾琰便看了过去。这位千总夫人长得挺好看的，二十出头的年纪，神情间带着些慵懒。 “这位客人是……”千总夫人也在打量顾琰，看起来十四五的样子，梳着普通的双鬟髻。穿的衣服嘛，也普通，样子就更普通了，整个一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既不富也不穷，既不漂亮也不丑。总而言之，整个人都是中庸的。想来也不是什么人物。 “夫人，她们是街尾刚搬来的，过来拜访您。还送了些自制的点心。” 顾琰道：“不坐了不坐了，还要去下家拜访呢。赵夫人，再会！”宅门上写着云府，想来那位千总姓赵。 云夫人是出去买东西了，便随手送了顾琰一些新买的发带作为回礼。 到了第四家，这家是豆腐铺子，姓丁。丁大嫂同那位赵夫人有点过节，告诉顾琰，“什么夫人，分明就是个外室。原本她不住这儿，可是之前赵千总的舅兄调到镇西军中了。赵千总就把她挪到这远一些的地儿了。还成天的在街坊邻居面前摆架子。我告诉你小姑娘，你一看就是本本分分的人。别同那样的人往来，指不定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呢。” “哦，多谢大嫂提醒。”方才顾琰也是觉得赵夫人不像见过的那些夫人一样端庄。不过她认得伍媚和琉璃，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再说了，风尘出奇女，也不能一概而论。只是那一家主仆的确都有些傲慢不好亲近。 丁大嫂拿了一方豆腐并豆腐干、豆浆若干做回礼，两人拿着回去了。还有几家打算等一下再去了。因为手上已经拿了不少东西了。 等到午后，四人是兴冲冲地往古董一条街去的。顾琰没打算把生意做得怎样风生水起的。小富即安才是长久之计，中庸之道。反正她又不求大富大贵，只要生计有着落，不愁吃穿主用行的就成了。不过，这第一桶金嘛，还是可以捞一下的。银子，真的是不经花啊，尤其是坐吃山空。 岂料，走了三家店，还是没有能入杨老虎眼的。 聂山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看不出来啊？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那架上摆的没几样真东西。就是真的，年限也不久，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没事，不用急，就是今天都找不到也没关系。这个事情是要靠缘分的。而且老虎大哥说得没错，我银子不多，最好就是能捡漏。把别人当废品的珍品以低廉的价格扒拉出来才叫好呢。那些贵得吓人的，咱们就不去挨宰了。老虎大哥闲了就多来走走，也许能找到一两样。”此事随缘，顾琰并不强求。 杨老虎有一种得到了尊重的感觉，胸膛挺了挺，“是，这事急不得，我慢慢的来转吧。而且，也许有些地摊货，或者是其他干我们这行的人出货，这都得靠运气。” 聂山看杨老虎一副找到合适活儿干了的得瑟样，忙问道：“颜姑娘，你也给我安排点活儿呗。我闲着骨头就发慌。” 顾琰笑道：“那是你们平日被方某人用得狠了。” 这话聂山不好接茬，而且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顾琰，他都要翻脸的，“军……” “咳咳” “方先生才没有呢。” 顾琰想了想，“这样，我要做市场调查，这是一件跑细腿的事儿，而且我一个人肯定不好单独出去，你就陪着我一起去吧。我可是知道，你是方先生的很看重的人，商业眼光相当的不错。” 半个月的功夫，杨老虎终于在地摊上帮顾琰淘了一个古鼎回来，一转手赚了四百多两。 杨老虎得意的道：“这还是颜姑娘说不要太引人注目了，不然我能找到更好的。” “够了够了，我要开的就是一个相当于绣坊吧，起步资金这下是充足了。”顾琰和聂山经过半个月的市场调查，发现这里因为靠近战场，有充足的妇女资源。因为，很多男丁都被征兵了。这样一来，妇女真的成了半边天。有田地的需要自己做农活，辛苦得很。没有的就更惨了，家里活活失去了顶梁柱。 顾琰就想着办一个绣坊，把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几种起来干活。这样人力成本比较低，而且也帮着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然后就是销路了。盐城这个地方临近西边的战场，所以有不少像赵夫人这样的女人，她们对本地绣坊出产的东西是不满意的。属于有银子不好卖东西的类型，总不能时不时托人上大地方买东西吧。而顾琰呢，虽然绣活儿不是她最擅长的，但那是相对她其他功课，跟顾珏这种把刺绣当特长的人比。她可是七巧娘子亲手教出来的，手工以及欣赏水平都是杠杠地。这本地的绣活儿她也看过了，不能入眼。 还有，边地的人也想赶京城的时尚。不过据顾琰看，她们的穿戴比京城足足晚了两年。这也是交通不便利造成的。那她就可以把京城的流行款往边地引进。反正有明晖那个成天用飞鹰传书叫她亲亲乖徒儿的家伙，回头让伍媚给她在信里描述一番，或者送些布匹的小样品还是极为便利的。伍媚的眼光毒辣得很，简直是时尚教主一类的人物。青楼里也会教人不少东西的，伍媚属于雅妓，秦淮八艳那种。 顾琰打算从小作坊做起，聂山都已经去过桑农家里还有染布坊了。第一件打品牌的顾琰打算亲自做。她会设法搭上赵夫人，通过她的社交圈子认识多一些目标客户，打开销路。 三个月后 颜氏绣坊顺利在盐城站稳脚跟，有了知名度、固定客户群。客户不多，目前顾琰走得是精品路线，重质不重量。她挑选并带出了八个手灵手巧的绣娘，培养翠儿做了小管事，每天带着这八个绣娘干活把量的关，每天给众人计件，做饭的事儿另请了老妈子。 聂山脑子灵活，知道自己要是被顾琰赶回去了，肯定被会军师修理惨，于是卖力干活，采购原料和官府打交道，成为顾琰不能或缺的一个帮手。至于杨老虎，因为不敢太惹眼，他的才能不能时常发挥，很有几分郁闷。又怕顾琰因此让他回去，于是便干起了看家护院的事儿。一个人就把这个小宅子守住了，开业两个月就没有地痞流氓敢来找事的。 面对这两人的举动，顾琰只有无奈摇头，“你们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就好。” “不会、不会。”只好把你看住了、护好了就成。而且，如今众兄弟被分派各地做得看顾生意照顾妇孺，也没什么两样。 顾琰预计这样下去，一年里她就能收回所有成本。不出两年就能把现在租的小宅子买下来。聂山和杨老虎自己在空地起了两间屋住，把第一进房子腾出来做了工作车间。就在顾琰寻思着扩大生产规模，再招收几个学徒的当口，西陵入侵，镇西军全线迎敌。 战事没有什么预警就打响，而且看起来短时间结束不了。这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这些年虽然西陵时常犯边，但也就是偶尔过来抢点东西就走人，仗的不过是天朝的军队不能追入戈壁沙漠罢了。不像这样一幅要打过来攻城略地的做派，因为镇西军也不是好惹的。 顾琰的计划便搁置了，连买房子的主义都打住了。如果这次不能像之前一样拒敌于国门之外，要逃跑的话她肯定不能在这里置办产业了。 一个月前她已经设法和舅舅暗地里联系上了，耿校尉看她已经来了，总不能赶她吧。而且，在自己附近看着也放心些。二百多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但是骑快马一天也就到了。边关有什么闪失，一般也波及不到那边去。那啥落草为寇的也就是个权宜之计。这样别人以为她在那里，其实她跑来了这里也好。 这会儿的京城，欧允又设法打发了两个老头子名单上的姑娘嫁人，却依然焦灼不安。他年前去顾琰母亲的老家找了几个月，只找到她母亲的墓，知道她确实回去过。和一个三十多的汉子一起回去的，然后出银子雇了人照料墓地，很快就离开了。可是再要往下找，就发现带她离开的人非常的有经验，布了不少疑阵，让他手下找了几个方向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而且的确，隔的时日久了一些。 他只能留下人继续追查，然后回京过年。不然，年都不回京过，老头子肯定要翻脸的。然后过完年，老头子就差把他捆起来跟人拜堂入洞房了。还是他搬出他娘来刺了一下老头子，他才收手没能步步紧逼。不过这么刺一下，看到老头子那样子欧允又后悔了。 他磨磨蹭蹭的进了老头子的房间，看见他对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瓶在说话，不由得稀奇不已，“爹，你怎么跟个花瓶说话啊？” “你是嫌老子命长，非得把老子气得早点去跟你娘团圆你才安心。” “没有没有，没有这个意思。”说完抱起桌上的青花瓷花瓶，皇帝立马坐直了，“你放回去，好好的放回去，别摔了。” 欧允道：“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我以前把你多宝格上的玩意儿一件一件的往地下砸，你不是还说好听么。”作势举了起来，皇帝脸色立马变了，“混小子，这个不能砸，万万不能砸。” “这是什么？”欧允满脸狐疑，从来没见过老头子这么紧张过什么东西。呃，除了玉玺。他小时候拿起来在纸上乱盖，挨了生平第一顿揍。 欧允拿到面前看了看，发现花瓶本身虽然不错，可也没啥出彩到让老头子都紧张的地步啊。而且，这花瓶口子还是封死了的。 他慢慢的放了回去，看皇帝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放松下来。便过去坐下，拽着他的胳膊道：“你快告诉我呗，这是什么东西。” 皇帝看他一眼，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那是你娘。” 欧允直接被吓住了，瞠目结舌的道：“我、我娘？” “嗯。” “我娘不在欧家的祖坟里么？” “不在。老子龙海大海之后要带进皇陵的，同棺椁。在老欧家的祖坟里怎么行，那就是个虚冢。”同棺椁，比死同穴还要近，因为是合用一口棺材。当然是作为陪葬品放进去，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欧允走过去，抱起花瓶拿脸轻轻摩挲。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娘本人，老头子画的画像倒是见过不少，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样见着了。 “娘——” 皇帝道：“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这都是苦啊！当年若不是我一味强求，你娘也不会那么年轻就……你是要让顾家丫头步你娘的后尘么？” 欧允毕恭毕敬的把花瓶放下，然后磕了三个头，起身回到皇帝身边，“爹，我到时候大不了带着她买船出海去。梁国公说的海外我早就想去见识了。” “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梁国公的船够坚固吧，在海外损失了多少艘？还有出海去的人，有些人还能带回骨灰了，但大多数人都是葬身海底。你跟老三不是关系最好么，为什么非要为了个小丫头兄弟反目呢？” “我没要跟他反目，只要他不来抢我的人。” 皇帝嗤笑一声，“我当年是强求，可好歹你娘心里是有我的。可你呢？”唉，怎么旁的不像自己，就这份痴情人心随了自己啊。 “以后会有的。您不是想抱孙子么，那赶紧告诉我吧。我把她找回来，保证三年抱俩。” “你就俩年抱三都不行！” 欧允便对着青花瓷盘道：“娘，您儿子命苦啊，好容易遇上个喜欢的姑娘，老头子还不让儿子娶！” 皇帝踹了他一脚，“你少告刁状！你给老子滚，看到你就烦！” “滚就滚！”欧允过去抱起青花瓷瓶，“娘，跟儿子回家。” “站住，你自个儿滚就是了。” “除非你告诉我，不然我就把我娘带回去了。”欧允胡搅蛮缠道。想不到老头子这么有心，居然从前也不告诉自己，也不知道平时搁在哪里在。这回是被自己气坏了，居然拿了出来对着诉苦。 刘方在外头敲门，“皇上，镇西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皇帝正色道：“拿过来！” 欧允把青花瓷瓶放下，凑过去一起看，“怎么会呢，我回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 刘方趁机抱着青花瓷瓶就出去了，回头真要让小爷抱回去了可不得了。这么多年皇帝一开始是不能见不忍见，可现在身体愈发不好了就常让他寻了出来对着说会儿话。 欧允撇嘴，老东西手脚倒快，他又不是真的要抱走。不过吓唬吓唬老头子罢了。当然，也没指望真能吓住他。不过，军报一展开，两父子就顾不得吓唬不吓唬的事了。西陵这次来势汹汹，到底是仗了什么势？难道它竟然勾结了另外几国到时候要同时发难不成？天朝虽强，可也搁不住四方受敌啊。而且还是在储位未定的当口。 这第一封军报收到了还不算什么，可半月后镇西军一场大败却是让朝堂的局势立时紧张了起来。欧允还是那句‘不该啊’，西陵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除非是有内奸。另一个让人担心的情况也发生了，南越封锁了海禁。天朝的商船被拦在了国门外。然后东昌和北戎也开始有些边境摩擦，这都是想浑水摸鱼的。 这次被拦下的正是顾家翘首以盼尽早回归的商船，本来那些或运回来，三倍的利润是稳当的，谁知道都到国门外了被拦截了。 朝廷一面增兵西陵，算是认准了一个敌人来打。一面让梁国公亲往南越交涉。至于另外两国则派使臣前往斡旋，暗地分化其国内主战势力。 增兵西陵，皇帝有意派一个皇子统帅。因为据可靠情报，已经‘死’了的前太子居然在西陵军中出现。于是这个帅位一时又成了齐王晋王争夺的焦点。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28 靠近 皇帝一边往西陵增兵，一边却是在查奸细。害得朝廷如此大败，这奸细在军中的位置肯定不低。说不得朝中还有同党。这样的人祸害是很大的，一个人就抵得过十万雄狮。 皇帝看向欧允，后者道：“爹，如果需要我去前线查，我去就是。” 皇帝点了点头，在镇西军中呆了几年人头相当熟的欧允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对镇西军和西边的城池还是比较了解的，再说原本就有职级，而且不高，去了也不会引人注目。不把这个内奸拔除，增兵再多也是无用的。此时，旁的事情也只有往后放一放了。天朝虽强于四国，但与四国同时为敌还是会很吃力的。而且，蚂蚁也能蛀翻大树呢。 “允儿，你觉得这新增的五万大军以何人为帅才合适？” 欧允挠头，“怎么问我啊？你爱谁谁呗。”这可不是单单谁为帅的问题。关系着是齐王掌兵权还是晋王掌兵权。以前老头子从来不问他这些的，今天这是干什么。 皇帝笑了，“真的让老子爱谁谁？” 欧允想了一下，这真要爱谁谁，这不就是他自己了么。赶紧摆手道：“那个位置不适合我的，我就去帮你查查到底是哪个家伙吃里扒外就是。” “也罢，先把五万人马准备出来，至于主帅，我再想想。” 听到西边打起来了，齐王和晋王反应不一。齐王是高兴，他是知兵的皇子，如此便有了用武之地。这样一来，老三就更不可能在此时被立为太子了。原本的态势对晋王相当的有利，如此一来倒是更有利于自己了。而且听说西陵王亲自出马了，朝廷这边也该派出地位相当的人迎敌才是。不然对阵难免弱了气场。齐王决定主动请缨，他摸了摸旁边孙茯苓即将临盆的肚子，“本王这就上本去。你安心待产，再给本王添个儿子。” 晋王自然是觉得这场战事爆发得不是时候，对他相当不利。好容易等到一切即将水到渠成了，甚至他有一个侍妾也怀孕了，又发生了这件事。幕僚会商，说皇帝一直下不了最后的决心，除了王府没有小世子，怕就是因为他与齐王的差距只在伯仲之间。立了一个，另一个要怎么摆是个问题。 晋王一开始也想争这个兵权，打算举荐与自己交好的六皇子楚王统军出征。可是楚王在排兵布阵上不如经验老道的齐王却是个问题。晋王便想着朝中哪一个将领合适去辅助楚王。 他手下的首席幕僚何木山道：“王爷，如今四方俱有动作，怕是各方大将都需要镇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会轻动。这样楚王殿下就争不过齐王了。所以，咱们要想的不该是统兵之权，而是后方户部的位置。一应军需都是户部在管，掌控了军需完全可以捏住各方大将的命脉。而且，派齐王也是皇上圣心默定的事。这样对朝廷才是最好的安排。他现在想要看的，便是王爷的一个态度，是不是一心为国的态度。” 晋王睁开眼，权衡了一番，“好吧，就依先生。” 次日大朝会，晋王主动出列举荐齐王统帅大军，令众人大吃了一惊。皇帝应允了，大军不日出征。嗣后，齐王得知欧允也去，挑了挑眉毛。 欧允道：“你负责打仗，我的任务是抓奸细，我要先走一步。”他此行是秘密的去，只有齐王和镇西将军会知晓。 “那你动作可快着点儿，我不想挂太久的免战牌。而且西边那些蛮夷，也未必会真守规矩。” “嗯。” 镇西将军这会儿便挂着免战牌，一边派人加强着巡防，一边等着京中援军与来接替自己的将领。他镇守此地多年，半月前的这场大败简直是奇耻大辱。奸细他也在查，只是暂时不得其法。 耿校尉在这样的时候得到了三天修整的假期。他连夜骑马到了盐城去看顾琰。他并没有去她的小作坊，而是联系了之前去找他的聂山。顾琰便到他住的客栈去相见。 “已经许多年没有大仗了，偏生你来就赶上了。” “舅舅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之前也没办法打听仔细了，一直悬着心呢。”这次镇西军伤亡很大，不然也不需要增兵了。消息传到盐城，把顾琰吓得够呛，刀剑无眼。深深觉得自己跑到盐城没有错，不然，得到确切消息还不知道要多久。不过，战事如此激烈，舅舅可以一直这么幸运么？ 看出顾琰的担心，耿校尉道：“我妻我儿都死在西陵人手里，我从军为的就是杀敌报国报仇。即便马革裹尸那也是死得其所。再说了，皇上把自己亲儿子都送到战场来，我辈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琰一惊，然后想到舅舅肯定是不知道的，这才随口问道：“是哪位王爷啊？” “当然是齐王。一众王爷里只有齐王和楚王懂行伍，而齐王更厉害些。” 听了舅舅的话，顾琰想到之前在京城听说齐王在军中颇有威望，看来此话不虚。这事儿一出，晋王怕是没有什么心思招安琅琊山了吧。他跟齐王争还来不及呢。 “颜儿，西边不怎么安稳，你最好心头有个数。” 顾琰点了点头，她选在离军营两百多里的地方就是为了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还能够撒腿就跑。 “那个聂山是琅琊山的人？” “嗯，王大当家的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顾琰只能这么解释。总不能大喇喇的把方某人拉出来说，离告诉家长早得很呢。上回估计是王大当家的太热心了，明晖来信问，顾琰直接就否认了，说只是朋友关系。 明辉说方子墨还不错，就是来历复杂了些。不过，他既然为了报仇能十年不近女色，想来应当符合顾琰要的锅盖和锅的要求。不过想想，顾琰的来历更加复杂，她身上还牵扯着两个皇子呢。完全瞒着对方瞒不瞒得过不好说，一般的人肯定不敢招惹她。所以扒拉来扒拉去，他觉得这个人选还不错。只要方子墨报完仇后能够一切都放得下，事了拂衣去。 至于说年纪稍大了些，比他也只小六七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而且他一向觉得顾琰的心理年龄比同龄人大个几岁，大概是从小就知道母亲惨死的真相，逼着她成长了。所以这一点也可以忽略。总而言之，他不反对。 明晖还告诉顾琰，孙小丁和秦菀定亲了。这件事让顾琰很高兴，她觉得孙小丁在贵族子弟里本来就是相当出色的，正如秦菀在大家贵女里一样，这两人十分的般配。至于其他的原因，她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 “舅舅，你不用担心我，我比兔子跑得都快。你自己要保重！”顾琰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些上好的金疮药还有用名贵药材炼制的护心丹等。这些不是她炼的，是方子墨给的。她觉得自己不太用得上，但是给舅舅关键时刻说不得可以争取时间，保住性命。 耿校尉知道她的担心，他在这世上也再无别的亲人，只拿这故人之后真当自己的外甥女看。他伸手摸了摸顾琰的头，“放心吧，舅舅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多杀几个西陵人的。” 与此同时，秘密离京的欧允已经带着何山等人快要路过盐城了。他会先到几天开始查内奸的事。回头等到齐王的大军开到再归入大军，齐王自会给他提供一切方便。 到盐城时，欧允依然是易过容的，他那张脸太惹事了，而且在这西部边城太有名了一些。他凑巧看到了一两个穿着打扮在此地显得有些超前的女人。他疑惑，什么时候这盐城的资讯这么发达了？ 他此来既然是来查内奸的，自然什么异常都会留意一下。于是在盐城停留了一下用饭，等他用完饭暗卫也就查了个一清二楚。得知只是一家比较精工细作的小绣坊，在京城有亲戚寄花样什么的来，就靠这个挣些银子，便没太上心了。不过也没有完全放下，便交代了人再查深一些。他自己就没多放心思了。他主要的目标人物还是在军中，只是这个绣坊来往的都是中下层军官的大小老婆，担心是不是西陵一方的细作，所以他才留意了一下。 顾琰可不知道因为自己那些固定客人她被当成怀疑对象查了一通，她更不知道欧允已经到了附近。她这会儿正在帮丁大嫂被蛇咬了的大闺女开解毒的方子。丁家很穷，家里孩子太多，全靠一个豆腐摊养活。根本没银子请大夫和抓药，丁大嫂想到顾琰曾经一根针救过发病的绣娘，便求到了她面前。 顾琰想着丁家人都很热情便去了，而且给她们说的药都是可以自己采集到的草药。丁大嫂义务帮她宣传招工，丁家大妞二妞在小作坊赶工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主动来打过下手。顾琰给她们银子她也不肯要，说只是帮着裁裁布钉钉纽扣，邻里之间这也要收银子过意不去。顾琰便只能往丁家送了两回荤菜以表感谢。 丁家大妞过了七八日就能下床了，丁大嫂感激不已。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出去了。要不是跟顾琰不熟，而且他们家有个面相凶恶的杨老虎守着门户，怕是有不少人想去麻烦她一二。毕竟，药铺里的大夫开的药那叫一个贵啊。 顾琰也没有要做圣母的打算，而且她也不能挡别人的财路。她自己还忙着挣银子呢。她没有扩大生产规模，但是生意却是越来越忙。没法，她又在上门来讨活儿的人里挑了两个手灵手巧的小媳妇儿出来培训。 结果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是有麻烦事儿找上了她。镇上最大的那家药铺回春堂把她给告了，说她无证行医。如今的大夫行医那是需要有行医簿子的，相当于后世的医师资格证。是由行会考核，衙门颁发的。每年有一次考核机会。 顾琰也没打算正式行医，所以没在这上头花心思。至于从前，不管是在顾府还是木石村，那都是不需要行医簿子的。这回便让人抓住了把柄。对方去衙门告了她，这可不是一个小罪名。其实本来管得不是那么严的，有些摇铃行医的游医只要不出什么事儿也没人管。可这次是有人针对她，自然会把事情闹大。 好在她第一套衣服做给守备夫人还算结了个善缘，对方收了消息让下人偷着给送了消息。可是，衙门已经发了签子要来拿她上堂。据说对方送了不少银子，还有美容养颜的药丸给守备和守备夫人。 顾琰心道，嘿，这是真心给她报讯，还是想吃了原告吃被告啊？或者兼而有之吧。如果只为了敲诈不用提前告诉她，到时候衙役来了，不怕她不想法子塞银子。唉，她已经尽力低调了，也没有要挡人财路的心思。可惜对方还是不肯放过，要把她这块石头搬开。至于丁大嫂她和买豆腐的人谈起这件事，也没有恶意。而且丁大妞出事儿，附近街坊也都是知道的，可不就传开了么。 “聂山哥” “姑娘，我在这里。”聂山听到顾琰叫他，麻利的跑了进来。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肯定是不能让姑娘去公堂被人盘问的。生不入衙门死不入地狱，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姑娘连那些抛头露面的事都不能做！在聂山的坚持下，去和那些夫人打交道的事一早就都交给聂山寻来的一个精明能干的妇人了。 “你看这事怎么处理？”聂山的经验比她老道些，当时他出去收购生丝去了，昨天回来听街坊谈论起这事就提醒顾琰这事儿怕是有后患。这小镇上的药铺本来有两家，结果被挤垮了一家，就剩下回春堂垄断了。 “没事儿，姑娘你不用担心，这事都交给我就是了。” 杨老虎道：“狗屁回春堂，我去给它砸了。” “老虎你别乱来，这会给姑娘惹事儿的。你忘了咱们千方百计都要低调了。”聂山斥道。 顾琰道：“那聂山哥你打算怎么办？也是给守备送银子？” “如果姑娘要低调，怕是只能如此。生意渐渐上了正轨，眼红的绣坊本来就有，还有一些姑娘不肯收的绣娘，现在有了回春堂出头，她们也都会冒出来。咱们就只有行贿了。如果不为了低调，今晚我或者老虎去回春坊东家那里警告他一顿，他自己就乖乖撤诉了。” 那看来是只能花银子了，用银子把守备变成自己的靠山。 顾琰点点头，“行，你去告诉守备夫人，我请她收下颜氏绣坊的一成干股。再告诉她，我很快就要扩大生产规模了。我之前的利润你也可以告诉她。至于这无证行医嘛，我又没有收诊金，怎么能叫行医呢。我不过是听人说那几味草药能解蛇毒，顺口告诉邻居而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她还以为低调做人做事，挣点小钱就可以隐于市井了。这生活啊，复杂得很，一味低调也不行。 聂山本来是打算从那一万两里取用一些的，没想到顾琰直接抛出一成干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会儿，衙役就来来人了。聂山道：“我家姑娘是小姑娘家，我随你们去衙门。”又把没有收诊金就不算行医的话说了，边说边偷偷塞过去一些银子。 守备的本意原就是敲一笔，颜氏绣坊每月推出了两次新品，限量供应，收的银子可比其他绣坊贵三成。而且还供不应求，一衣难得。这里头的利润，眼红得可不只那些绣坊。 这一次其实是两家绣坊和回春堂联手想逼得颜氏绣坊关门。还有聂山说的顾琰没收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做证人，证明顾琰的确是无证行医了。这其中，当然是有人在居中串联。亏得他们竟然耐心等到了这个机会才出手。 对绣坊她的威胁自然很大，回春堂也觉得她这个外来户是个隐患。那样的毒蛇咬伤，之前也发生过。在回春坊治了好几两银子。结果到了顾琰那里，居然没有花银子，就用了些容易采到的草药自家就治了。这对他们的声誉有很大影响。垄断行业的人自然不乐见有人可能有机会打破这种垄断。 这个事情因为顾琰许出去的一成干股，很快就解决了。守备判定顾琰不算行医。 顾琰和守备夫人见了一面，她得预防着对方胡乱干涉，催促她扩大生产。于是主动上门送了一份企划书，言明她之后的扩张计划。又送了守备夫人四张会员卡，说以后颜氏绣坊的衣服只卖给有会员卡的人，每次的衣服依然限量供应。每次的新款，守备夫人作为股东，都可以免费先挑选一件。 守备夫人接受了，答应不干涉顾琰的经营。反正在她看来，没人不想挣更多的银子的。而且，颜氏绣坊开张才三个月，居然就有了如今的气候，她很看好。 这件事也被负责盯着颜氏绣坊的人记录了下来，传到军营。何山在筛选各种信息时一眼瞥过就放下了，并没有引起重视。不过是个有些精明的生意人罢了。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29 被抓 随着时日渐渐过去，顾琰还是听到了有关欧允的消息。她是猝不及防在赵夫人嘴里听到的。这个时候齐王已经率领着大军到了边关，欧允也转暗为明，在他手下做了一个千总。 “妹子你才到这盐城不久，你是不知道那鬼面小将长得有多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少年呢。他第一次临敌才十四岁，就挑了西陵方两员成名已久的大将，一战出名！这回他又随着齐王来到镇西军中，想来是又要再建奇功了。” 这话不啻于在顾琰耳边炸响了一道雷。欧允又来了，他怎么会来？这里又不差他一个。天朝这么大，她原本以为自己来了一个他绝不会再来的地儿，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到了同一片云下。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我家老赵跟他是平级，他来我家喝过酒……” “哦。”听赵夫人有要喋喋不休的势头，顾琰站起来，“赵夫人，我家里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她本来是过来睦邻友好的，没想到听到这么个意外的消息。 赵夫人没能把话说尽兴，颇有些遗憾。她在附近人缘不好，而且也不屑于去跟丁大嫂这类的邻居打交道。所以，来自大地方，能将京城流行风带进边城，对服饰首饰搭配等等颇有心得的顾琰便成了她一个很好的往来人选。这会儿顾琰可不管她说尽兴没有，她在回去的路上就只想着一个问题，要不要趁欧允还没有发现赶紧的溜之大吉？唉，她也没有干过坏事，怎么一听欧允的名字就变得跟避猫鼠一样了。而且，欧允追她，她本来就有不接受的权利嘛，结果现在搞得跟欠了他似的。 她刚进家门，聂山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 顾琰挑眉，“有事儿？” 聂山正色点了点头，顾琰道：“进去说。” 进到第二进的会客厅，聂山道：“姑娘，有人在查咱们。”不知几时起，聂山对顾琰的称呼从‘颜姑娘’变成了‘姑娘’。这似乎是一种认同的表示。 顾琰瞪大眼，“是回春堂的人么？”那件事过后，她请守备夫人牵头，请回春堂东家娘子吃了和解酒，表明了自己无意涉足药铺的生意。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初来乍到的，完全没有与一个盘踞此地几十年的家族对抗的意思。今年的行医簿子的考核她更是没有去报名。 她做的是绣坊，也许是被人放过三回火，她对火有些敏感。就算她五行缺火，也不稀罕这火老跟着她。这绣坊可经不起火，万一什么都给她烧没了，守备夫人虽然惋惜但在收了回春堂好处的情形下也不可能为她出头。她这个外乡人怕只有灰溜溜的离开一个下场。她又不能暴露与舅舅的关系，所以这回她忍了。在和解酒喝过以后，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按说回春堂不会再这么关注她才是。 “不是的，对方什么来路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肯定比小小回春堂厉害多了。我怕有人暗中要对姑娘不利，所以赶紧回来告诉你。” 不会是欧允吧？他怀疑自己了？不会，那小子做事一向直接，要真是怀疑了肯定早就冲到自己跟前验明正身了。 那会是谁呢？现在收拾包包走人，会把这人引出来吧。现在是知己不知彼，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查自己，又是什么人，还是稳妥一些的好。她身份掩饰得不错，欧允又是来打仗的。应该不会这么快注意到自己。她要是急急忙忙一走，能不能顺利走掉不惊动人不好说。还是先搞清楚是什么人在查自己再说吧。 她就是做点小生意，惹来一些同行不满，还因为救了丁大妞得罪了地头蛇回春堂，这她可以理解。回春堂那边她已经喝了和解酒，又以不靠行医簿子表明了诚意，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那些小绣坊没有回春堂那样的背景，之前都根本不能怎么她。所以，这两者都排除了。那么，能是谁呢？她一个小老百姓能惹来谁啊？ 顾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那日见舅舅，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闺阁女子，随口抱怨了几句。说他们镇西军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他怀疑军队里出了内奸。 顾琰不懂军事，不过看他义愤填膺宽慰了几句而已。这会儿她抱着头一个人想自己被暗中一股势力盯上的事儿，忽然将这件事想了起来。娘呐，她不会因为到的时机恰好，又跟赵夫人、守备夫人这些固定客人来往，被当成细作怀疑了吧？ 顾琰一想通这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可是叛国大罪啊，万一被办成了冤假错案怎么办？那可就成汉奸了啊。而且，再被人查出她暗中见过舅舅的话，岂不是连他都要连累。这怎么一下子就牵涉进这样的大事儿里了？如果这个时候收拾包包跑路，那岂不是更坐实了罪名，是对方打草惊蛇，自己畏罪潜逃了么？ 该怎么洗脱这个嫌疑啊？顾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如果不想暴露身份要洗脱嫌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竟是陷在盐城，进退两难了。这种事情，有时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啊。 顾琰没有再叫聂山进来商量对策，方子墨当初把这个人给他，考虑的是聂山在商业上的能力。但这样的事他是解决不了的。又不能暴露了身份，又要洗脱嫌疑。她的路引经不经得起对方查啊？嗯，路引是明晖帮她办的，以明晖如今的地位，那路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顾琰猛地想起，欧允他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在这种时候到边城来的吧？嗯，很有可能。不然不足以让他也来。战场上可不缺他一个千总，皇帝身边倒是缺他这个小儿子。来查这事，他身份合适暗地里活动，而且绝对值得信任。这么说，是他的人在查自己咯？这都叫什么事啊？ 实则，不管是欧允还是何山的时候把顾琰当做了一个目标。这个时候她早不是重点目标了。可顾琰不知道啊，她先是被自己被怀疑是汉奸吓到了，然后又因为现在在查她的人是欧允更加的坐立难安。而且，即便不是重点目标，她的嫌疑也还没有完全洗脱啊。 顾琰最后还是想到了逃跑，她叫来杨老虎，“老虎哥，如果在咱们的宅子里也挖一条地道通向城外，你看需要多久？”惹不起她躲得起。 聂山有些莫名其妙，需要这样么？军师不是给了许多易容丸么，大不了他们四个人易容分头离开嘛。 顾琰便把她可能被怀疑是细作的事儿说了，“我们怕是不但被查了，还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欧允手下那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精英，让他们毫无察觉的被监视不是难事。聂山和杨老虎虽然不错，但比起靖西侯府底蕴深厚的那些家将还是逊色几分。毕竟，方子墨也没有料到她是这样专惹麻烦的体质。不过，他把杨老虎给了自己，这就是很不错一个助力了。她从小看，前不久还亲历了从地道逃出城的经历，对这个是很信服的。 杨老虎和聂山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沉重。他们奉命来保护颜姑娘，居然连自己几人在被监视都没有发现。他们倒没有觉得顾琰是想多了，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情况颇有些说不过去。 杨老虎道：“我明日先出去看一下，要先弄清楚土质，还有土深几丈能出水这些都要知道。都弄明白了开始动手的话就快了。颜姑娘放心，我杨老虎挖地道，方向偏差是非常小的。回头我在第二进找一间屋子，每天晚上挖。挖出来的土就堆在那间屋里。” 聂山道：“那得把厨娘打发了。她是可以进第二进的。” 顾琰点头，“好！那白日里老虎哥你找时间休息。” 聂山道：“白日不忙的时候，我晚上也可以帮着挖。”要暗度陈仓，肯定还得明修栈道。明面上要做的生意还得做。 经过三天的准备，颜氏绣坊的第二进晚上便开始挖地道大业。杨老虎说大概二十天左右就可以挖到城外。顾琰这才安下心来。 就在这个时候，顾琰听到一个消息，国师倒了！这个消息不是明晖传来的。在顾琰发觉自己被当细作监视以后，担心飞鹰传书暴露身份，便请聂山通过琅琊山的信息渠道给明晖带了话，让他不要把小鹰隼放出来了。所以，消息是通过琅琊山的渠道传来的。 之所以动用这条渠道，顾琰也是想把监视者的目光引向这个方向。欧允要抓的是西陵的细作，琅琊山虽然不容于朝廷，但肯定不是西陵那边派来的。而且琅琊山在各地本来就有不少店铺，在方子墨老家他们还暴露了，被国师门下的人知道。欧允多问问就能知道。如果把他们四人就当做是琅琊山派到这里开辟新的秘密据点的人就好了。 国师倒了的消息让顾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倒了？ 聂山喜笑颜开的道：“这件事是多方出力，而且数年铺垫的结果。晋王、明晖道长还有咱们军师，哦对了，还有个出了大力的是吕太医。他证明了妖道给皇上的丹药里头有些问题。而且听说这么些年下来，皇上本来就已经不太相信国师了。前些日子齐王不是离京了么，晋王和明晖道长还有军师他们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收集多年的证据都摆到皇上面前。国师不就倒了么！” 顾琰也笑了，“那不是个好东西，该！我问你，军师也在京城？” “是啊，明晖道长没有告诉您么？军师从木石村进京，一直就住在他家里呢。” 原来如此啊，这人也太能想法子了吧，居然把明晖的工作都做通了。怪不得明晖一直在说方某人的好话呢。还说什么只要他报完仇能放得下，就是个好对象云云。原来那会儿，他们报仇都要成功了。可惜不能通信，不然肯定可以从明晖那里听到更多的内幕。那家伙明面上道骨仙风，暗地里就是个话唠来的！ “颜姑娘，听说军师启程往边城来了。咱们要不要等他到了再走？” 顾琰摇头，“我们先脱身比较好。” 聂山还是很疑惑，颜姑娘怎么这么忌讳这件事啊，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是琅琊山的人嘛。至少细作的嫌疑是可以洗脱的。 这会儿欧允早知道了国师倒台的事，他自然是拍手称快。原本他是不管事的，可国师上回和孙茯苓勾结，把顾琰关在了相思楼一天一夜，他是记恨在心的。在这件事上他也出了把力，在老头子跟前给国师上了点眼药。至于孙茯苓，齐王亲自来找他打招呼，说她也算是自己开一面。这事就给齐王一个面子，先放一放。 只不过齐王一走开，晋王就发难动了国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断他一翼的意思。齐王肯定呕得不行，可是他人在战场，肯定顾不得其他。而且国师的事都曝了出来，他撇清还来不及呢。算了，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他现在正忙得团团转呢。 齐王来了之后，并没有撤下镇西将军，而是将他降了一级留用。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齐王的本意。镇西将军在此十多年，在军中甚有人望也能帮齐王很多。 上一次镇西军是真的被打得有点惨，全军上下都在勤奋操练，只想报仇雪恨。不过，内奸不除，这仗就不能打。西陵又总是来挑衅骂战，骂得极其难，士兵们都憋屈得难受。 所以，齐王便来问欧允的进程。可是这件事的确是难度不小，欧允虽然有些头绪，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查证。虽然顾琰担心他把自己办成冤假错案，莫名其妙就成了汉奸。可那是对于小虾米，对这种军中高层是必须谨慎再谨慎的。 “就这么几个人，你怎么还没查清楚？”齐王抱怨道。他的压力很大，再加上国师的事，心头难免烦躁。如果办这件事的换了旁人，这会儿八成被他指着鼻子或者揪着领口痛骂无能了。 “是就这么几个人，那照你这么说，干脆查都不要查，统统办了，那内奸肯定没了。”欧允这些天忙得够呛，所以听了这话态度也说不上好。 “能知道大军真实主力在哪里的人，任一个都是举足轻重。不管冤屈了哪一个，都会造成极严重的后果。” “这不就结了。老大，难道我不急啊？我在镇西军中数年，阵亡的不少是我袍泽，我也想为他们报仇。可冤屈了一个，也就放走了真的内奸，这里外里的损失就太大了。” 齐王一屁股坐下来，他是想来立战功的，这么耗着实在让他憋屈。他看一眼欧允，这个小弟身上担子也不轻，倒是很稳得起。父皇常说自己性子有些急躁，这么看来还真是。养气功夫连这个小兄弟都不如。他深吸了口气，“行，那你仔细查着。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就说话。”齐王想了想又道：“现在全军都想打一仗出出窝囊气，我也觉得这仗必须打。不然士气怕是要不振。” 欧允点点头，“那么，军事调动你就和镇西将军商量，他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他都有问题，西陵人早打进来了。老大，我也要出战！” 齐王看他两眼，“你在军中数年，又有何山等人跟着。可是既然我在这里，这个责任就得我担着。好吧，你也去！” 顾琰听说边关又打了一仗，这回没吃那么大亏，但也没捞着什么便宜，心头嘀咕，难道内奸查出来了？自己的嫌疑洗脱了没有？她晚上去看杨老虎的进程，因为怕动静惊动了旁边的住户，尤其丁家要三更就起来磨豆腐的。所以杨老虎只在每晚人睡得最深的一更二更两个时辰挖土。 她蹲在大坑旁看着屋子里的一大堆土，这回得对舅舅不告而别了。要再传递消息，或是偷着去见他，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盐城这地儿她其实蛮喜欢的，刚扎下根就得离开，还真是有些可惜。 聂山告诉顾琰，方子墨刚出京不远就被抓回去了。 顾琰瞪大眼，“抓回去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皇帝不放人，要留下军师当官。” 这倒是，就算招安不到琅琊山，方子墨自身的才具那也不容小觑。 “军师说他是不会当这个官，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离开的。姑娘你别担心！” 顾琰挖地道逃跑的如意算盘没能拨响，在开始挖地道的第八天晚上，隔壁有人翻墙进了颜宅，无意中发现了此事。 那翻墙之人不知是和哪个女人偷情，然后偷跑的时候误入。而且这人还是个三只手，会开锁。打开了挖地道那间屋子的锁。因为人手不够，又想早些挖通，所以顾琰他们只是把门锁了起来，谁晓得会遇上这样的事。而且，后脚还追过来了不少人，地道的事就这么大白于人前了。当然，还引来了本来就在监视顾琰的欧允手下。 这回，拿银子打点也没用了。顾琰四人都被当做有严重怀疑的人抓了起来。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30 起疑 顾琰四人都被捆成了粽子，丢到马车上。aiyuelan马车则趁夜出了盐城，往前线驶去。大半夜的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晦气得很。方才把他们给气得，就连翠儿都冲上去给了那个三只手两脚。 他们有三个人会武，可是对方人也不少，而且亮出了官府的牌子，还说怀疑她们是细作。于是，那些来捉奸的十几个邻居，立即义务帮忙。于是，他们便插翅难飞了。后来被惊起的丁家、赵家几户人家也都拿鄙夷的目光着被抓住的他们，一脸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懊恼。在这边城，众人最恨的便是里通外贼的内奸了。 顾琰这会儿简直是欲哭无泪，她今年真是运交华盖，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也不知道是要把他们带去哪里，总会审一下给人个申诉的机会，不至于把他们拉去活埋吧。 不会、不会是被带去见欧允吧？顾琰吞了一口口水，这叫什么事儿啊。 马车跑了大半日才停下来，这会儿已经过了被带到一座宽大的府邸，到处雕梁画栋，很是气派。这里其实是齐王在边城的府邸，他住在军营里，于是便被欧允当集嫌疑人犯的地方用了。这里离镇西军的军营就只有几十里的距离了。 聂山和杨老虎被带走，顾琰和翠儿被带到关押女犯的地方。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这个屋子有六个人，这会儿已经吃过午饭了。顾琰他们早饭就没有吃，这会儿肚皮早饿瘪了。所以一进去就跟守的人要吃的。 “麻烦！等等吧，再过两个时辰就开晚饭了。”那人道。 顾琰赶紧递上自己的手镯，那人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声‘等着’走了开去。 顾琰活动了一下被绑了六七个时辰实在酸痛的手脚，转头问翠儿：“还好吧？” 翠儿点点头，“没事儿，姑娘你呢？” “又饿又痛。”说实在话，顾琰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她和翠儿找了地方刚坐下，就被几个号友给围住了。顾琰她们盯着自己和翠儿的耳环项链，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道：“干什么？”她心头正堵了一团火没处撒呢。 “干什么？一点都不懂事，进来了还不知道把好东西交给大姐。”有个起来有些妖娆的二十多岁的疑似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伸过手来就朝顾琰的项链抓去。在这里有钱也没处用，抢了去自然也是孝敬守的。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动手抢她们的，那样吃相太难，而且被上头知道了也麻烦。 顾琰等她的手伸到面前来，直接一把扭住背到身后，那个女人便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 “姑娘小心——”翠儿喊道。是方才几个人一同伙吃了亏，一起涌过来出手了。顾琰将手人猛力一推，喊了声‘找安全地方呆着’，就是一脚踹了出去。昨晚被那些暗卫捉住她没办法，今天要是被这几个女人欺负了，她白练这么多年的武。 守半刻钟后端着吃的过来，就到，里头原本的六个女人正恭恭敬敬分成两边在给新来的两个捏腿捏手捶背呢。门口另外一个守道：“那个新来的，到没有，着有些单薄，很能打呢。”他指着顾琰道。 “反正全部都不是好东西，管她们呢。”来人把饭菜递进去，“新来的，七号。”因为顾琰使了一个银手镯，所以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菜色还不错。昨晚抓她们的是欧允手下的暗卫，现在守她们的是军营里拨过来的士兵。 给翠儿捶背的人过去把两份饭菜端了进去，“大姐、二姐，吃饭了。”牢房是最讲拳头为大的地方。 顾琰道：“你们去休息吧。” “谢谢大姐！”那六个人退了开去，缩到一角，不敢再招惹顾琰。 翠儿把筷子递过来，“姑娘，趁热吃。” 吃完了，有人把碗筷收拾了递出去，顾琰便一个一个的开始问这六个女人都是干嘛的，为什么被捉进来的。结果不出所料，都是有汉奸嫌疑的，倒是各行各业都有。 “七号、” 顾琰挑眉，这么快就要提审她们了啊。来她方才打一架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啊。也好，趁早洗脱嫌疑出去，这种牢房就是修得再漂亮她也不想住。 “大姐，一开始审得最紧，可能还要动刑。”方才挨打的一个凑过来说道。 顾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怎么洗脱嫌疑，到了这一步只能说自己是琅琊山的人了，强盗总比汉奸强啊。 顾琰和翠儿一起被带出去，欧允是直接把女嫌犯关在最里头一进，也就是本该给女眷住的地方。反正齐王没带女眷，现在也没心思找女人，这后头空着也是空着。所以走出去不远就是一个景致很好的花园，没想到刚走到花园边上，顾琰猛地见到欧允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何山几个。 顾琰猛地愣住了，翠儿也一时得愣住了。欧允这样被女人不是一回两回了，让他偶尔易容还行，在长期呆的地方他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总是有女人偷或者明他。这会儿被两个女人这么直愣愣地着，他蹙了蹙眉头问道：“这两个是做什么的？” 旁人有人答道：“说是开绣坊的，一直在和女人往来被列为怀疑对象。昨晚被发现挖地道想潜逃，就干脆把他们带回来问问。” “哦，带下去！”欧允忙得要死，其实早把颜氏绣坊忘到脑后了。 顾琰低下头，小心翼翼的从欧允面前走过，心跳加快了不少。 欧允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她的心虚，便多了她两眼。两人已经超过一年半没有直接见面了，欧允和顾琰都长了个头。欧允盯了她几眼不过没发现这个女人有什么太明显的不对，而且这样的小也不是他会直接关注的，于是便走了开去。 顾琰和翠儿被带到一个黑黢黢不太透光的大房间，那大小，似乎是四五个房间打通了的。里头正有人在受刑，顾琰和翠儿被带去旁观。这显然是心理战术。 有些刑具上有人，有些没人。翠儿明显是第一回到这样的地方，抓着顾琰的袖子躲在她背后。顾琰，真正到也是头回，不过电视电影上过不少，所以相对来说还比较镇定。那些人从方才打架还有现在的表现都判断翠儿是比较好攻破的。两个人很快被分开单独审问，临分别的时候翠儿了一眼顾琰的眼色，心领神会的离开。 顾琰肯定不会表演威武不能屈，所以对方盘问的时候，她其实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除了自己的真是身份。到后来更是没绕弯子的告诉了对方她们是琅琊山派来的。 审问的人显然有些疑惑她的配合，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钉子的。 “你们怀疑我们是细作，我哪里还敢隐瞒。那可是汉奸，这个黑锅我背不起。你们可以去查，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顾琰很坦诚的说道。 审问的人一眼旁边，旁边有人在做记录，便叫道：“过来，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画押。” 顾琰走过去从头到尾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便用左手执笔签下了‘颜小火’三个字。为了掩饰自己不是左撇子一事，顾琰近来都在练习用左手干活儿拿东西，渐渐地也越来越熟练。 “回去吧，等着我们去查证。” 顾琰又被送了回去，翠儿差不多同时。不过不再是之前那个地方了，而是一个二人间，条件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人守，但可以出去自由走动。估计是他们四人交代得很一致，而且这一点也很容易求证。虽然木石村解散了，琅琊山的人化整为零了，但方子墨现在就在京城，找他一问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到方子墨给他们证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至于当强盗的事儿，有方子墨顶着，皇帝想用他，他们这些跟着他的小卒子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就算是有事儿，现如今也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虽然可以出去小范围的走动，但顾琰没有出去，她怕再撞上欧允露馅。其实她想多了，欧允怎么可能时常被遇到。而且他根本不会到这个圈定的小范围来。 如此过了十几天，在京城的方子墨收到消息，有四个人自称是琅琊山的人，镇西军证。他问了具体情况和四人的名姓，点头道：“是有这么四个人，可是我没有到本人，无法确定是不是他们本人。万一是冒名顶替的，我这里给他们做证，不就是庇护了细作了么。” 于是，方子墨便托明晖带话给皇帝，他希望去镇西军的军营里效力。官场倾轧方子墨是实在不想再掺和了，倒是去战场保家卫国很符合他自己的意愿。而且顾琰等人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儿，他去解围也是应该的。之后顺理成章的便有了相处的机会。再说，这也是一个从京城脱身的机会。 明晖听说顾琰被当成西陵的细作抓起来了，他知道抓内奸的事是欧允在抓，想来这事儿跟他少不了干系。于是赶紧的就把话带到了。 皇帝思忖了一番便同意了。方子墨从一副不肯出仕的样子到现在主动表示愿意到军一个不错的进步，便同意了。这件事算是个皆大欢喜，唯一有些郁闷的大概便是晋王了。人是他找出来的，结果是给闹大送去了一个强助。 方子墨收拾了一番当日便启程了。他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便到了，直接找到地方领人。 顾琰四人至此已经坐牢一月，被领到他跟前来，他向此地的负责人表示的确是本人。那人知道他是到镇西军军师祭酒的，立即就将四人释放，让他带回去。 欧允这会儿正在，而且方子墨是去齐王麾下任要职，以此人的能耐，齐王说不得要倒履相迎，必会重用。他的身份针对这个人也不会一直是秘密。便出面要请方子墨喝酒，也算是个赔罪，说是希望这件事便能就此揭过。这样的邀请方子墨也不能拒绝，他当然一眼就出了欧允是皇帝的儿子。心下暗惊之下却是不露声色。 顾琰几人也被带去了摆酒的地方。这一个月别人还好，顾琰却是心事重重瘦了几斤，两只眼睛显得大大的。方子墨一开始只是远远儿的了他们几人一眼，这会儿见她变成这样不由得吃了一惊。后来想了想她虽然不算娇气，但毕竟是大家千金，从小到大也没吃过真正的苦头，瘦了倒也在情理之 欧允见到方子墨这幅情态，便跟着瞥了一眼顾琰，心头直嘀咕，这姓方的起来本人长得很不错啊，怎么上这么一个瘦瘦小小一点不见出色的小丫头片子啊？这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了啊。他拱手道：“方军师，都是误会，实在是得罪了。来，我先干为敬！” 方子墨也忙端起酒杯，“也是他们几个做事神神秘秘的惹人疑窦，现在是特殊时刻自然要特殊对待。”他着实没想到顾琰会想出挖地道逃跑的馊主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琰四人坐在下头两张长条桌后，欧允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向他们敬酒赔罪，就连陪客的何山都不会。于是便由这座大宅子的负责人对他们略表示了一下歉意。顾琰等四人端了起来，由聂山出声表示都是自己等人行事不当造成的，怪不得旁人。 顾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她没有变声器，就是装出另一种口音也难保不会有痕迹。原本应该让女眷来招待她和翠儿，可是欧允没有女眷，这里也没有安排女的守。何山想着反正她们也是落草为寇的，又不是大家闺秀，想想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所以她们也在这里。 翠儿见顾琰不出声，她便也不出声。这样一来，倒不显得顾琰突兀了。而且何山到方子墨顾琰的眼神也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些疏忽了。这是方某人的女眷吧，说来真不该这么安排。不过，都把人抓到这里一个月了，这么一对比，这样的安排倒也是小事了。 酒过三巡，方子墨起身告辞。欧允也没有留，如果真是家眷，人家急着带回去也是情理之方子墨即将成为齐王的军师，欧允便留他住在这宅子的第一进。第一进离最里头一进很远，住起来也很舒服的。方子墨转头顾琰，后者轻轻摇头。 方子墨道：“多谢云千总好意，我们还是住到外头去吧。”他已经察觉了顾琰很想躲着这个人。 欧允心头好笑，方子墨名声赫赫，想不到被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给拿捏住了。没出有什么特别啊。好吧，既然小姑娘有心理阴影，那他就不留了。便打发人替方子墨在城里最好的客栈包下一个院子。 “告辞告辞！”方子墨拱手。 欧允笑着点头，“好走！”他好奇方子墨怎么会钟情那么个人，趁他转背先行便转头去顾琰。按理说，欧允对顾琰这么上心，到背影、侧面什么的怎么也该有熟悉的感觉才是。可顾琰这两年正是发育的时候，不但长高了，她还渐渐前凸后翘了。所以，并没有出什么来。 走出这座大宅子，顾琰吐出一口憋着的气。 方子墨她一眼，“这回真是受委屈了啊，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顾琰抬起头，“你是要去军营吧，我准备先回盐城去。” “嗯，今日出发有些晚了，明早出发吧。我明日先去军营报个道，然后就上你住的地方认门。” “好。” 到了欧允替他们包下的客栈小院，顾琰到了房间倒头就睡。这一个月她都没有睡好，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欧允发现了。这会儿是下午，她一脚睡到了晚饭。结果没想到，晚上齐王就到了这个客栈。 不出欧允所料，齐王对方子墨的到来很是上心，听说方子墨到了这里便从军营赶回来了。听欧允说方子墨还有家眷，但是对方被他当细作关了一个月，所以不肯住在这个宅子里。 齐王道：“这也无妨，我马上让人去替方军师在这里置办个住处。”至于欧允抓错人的事，他倒是挺乐见的。不是抓错了方子墨的女人，这人肯定不会从京城赶来，还为他所用。齐王送了方子墨一栋三进的小宅子，里头什么都是现成的，还让他们当晚就搬了过去。 顾琰心道，这算什么啊，她还成了人质了不成？统军将领都要将家眷留在京城，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齐王这么做难道也是这个用意？如今镇西军高层的内奸还没能拔除，所以方子墨也没法子拒绝。 顾琰呕得不行，她这样岂不是被钉在这里了。方子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请了齐王到新宅子的房去坐。 顾琰和翠儿一起到了后头一进，心头更加的郁闷。据她所知，欧允一般不留在军营，就常驻此地。齐王送的宅子与那处大宅不远，就在同一条街上，走半刻钟就到了。 过了一阵，方子墨送了客进来，“明日我会跟着齐王一道去军营。” “那我怎么办啊？”顾琰苦恼的道。 “你本来也不长这个模样，回头再弄个人扮成这样，你再换个样子离开不就是了。” 顾琰豁然开朗，“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方子墨两手抱住胸前，“我是发现你整件事都处理得很奇怪，和你平素的机敏完全不符。我记得，你是见过皇帝的吧。” 顾琰见皇帝的事从前还是传得蛮开的，方子墨既然调查过她的过往，自然是清楚的。 顾琰听懂了他的问话，“你是要问我认不认得，呃，云千总吧？” “嗯。” “认得啊，还熟得很。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就是在躲他。”她也不想瞒着这件事，如果方子墨怕惹上麻烦就此退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方子墨的确是很震惊，半晌才道：“不是晋王？” “也躲晋王。” 既躲晋王，也躲上午才见过的皇帝另一个儿子，这个的确是大大超过了方子墨的估计。饶是他见多识广，这一下子也猛地愣住了。 “嗯，既然要扮作另外的样子离开，那我之前那个绣坊就不管它了。估计也没剩下啥，反正我也没欠谁什么。就这样吧，等你找到合适的假扮我的人，我就离开。”这回是真正的自己离开了。之前房租还没有到期，而且她给绣娘付酬都是日结。至于剩下的丝绸什么的。或者被守备夫人拿去弥补她的损失了吧。既然这样，也就不用回去了。 方子墨想了想道：“嗯，你先呆在这里，这里是很安全的。等我找到一个高矮胖瘦同你差不多的信得过的人，再说下一步。”顿了一下道：“这件事，你容我点时间想想。” 为了报仇，方子墨进了京，去了就很难恢复自由身。如今要到齐王手下出谋划策，虽然说是为了守边效力，但其实已经踏进了官场。那么就避免不了日后要同晋王、欧允等人打交道。所以，听到顾琰说的她跟两个皇子都有感情纠葛，他的确是得想一想。就算不是怕了皇子，他也得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保得住美人。毕竟，他要从官场脱身还不知需要多久。 这是很成熟理性的态度，顾琰觉得理应如此。换了她，她也会如此做。 不远处的齐王宅子里，欧允手枕在头下，他在想顾琰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怎么就能像雨滴进水里，怎么都找不到了呢。当初带她一起去给她娘修墓的人是谁？不是明晖也不是她那个舅舅。而且那个人很会清除一切痕迹，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他原本没往琅琊山去想，毕竟他并不如晋王了解明晖师徒。不过今天见到方子墨，他突然想起明晖和琅琊山关系似乎十分的亲密，那次就是他去救走了王道乾。带走顾琰的不会就是琅琊山的人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欧允一下子坐了起来。深深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想起这个可能来。要不然，他就能从关着的四个人嘴里问出来些什么了。只怪过去一个月一直忙着拔除内奸的事，完全没顾上这茬。呃，现在要去逼问，怕是不怎么方便了吧。毕竟，方子墨已经在老大手下当军师了。 欧允想了想，管它方便不方便呢。只要有线索他肯定不能放过，就算不用强硬的手段，也必须用别的手段问到线索。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不见亮，齐王和方子墨就离开了。临走前，方子墨对聂山三人交代，让他们全部背熟了明晖给顾琰造的假身份的所有背景。交代无论任何人面前，绝不能说出她是明晖徒弟的事。 为了不让方子墨反感，这栋宅子齐王没有安排任何一个人。所以三进的宅子显得空空荡荡的。顾琰知道这座宅子肯定被齐王的人以‘保护’的名义监视着。她要离开这里回盐城也不是不行，只是盐城那个地方肯定也被监视着。挖地道的事儿是肯定不能再干的了，而且齐王和欧允都认为她和方子墨关系特殊，方子墨在战场，她急着要逃离容易惹人怀疑。 这简直是钻进死胡同了嘛！ “姑娘，要不要去请几个人回来做活儿？这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和顾琰的郁闷不同，聂山、杨老虎、翠儿三人见到方子墨都高兴得很，一副有了主心骨的样子。虽然顾琰也很能干，但是一则方子墨这些年在琅琊山那是一步一步奠定了无所不能半神一般的地位；二则跟着顾琰才几个月，几个人就相当于一起坐了一个月的牢。所以，即便方子墨去战场了，他们心头也踏实得很。 “你拿主意吧。”顾琰道。 翠儿眨眨眼，觉得顾琰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冷淡。军师对她这么上心，一听说她出事，千里迢迢立即赶来，她怎么这样啊？ 顾琰自然了出来，却无法怪翠儿。人都有亲疏远近，这样的想法难免。唉，好想小菊啊！只有这个傻姐姐才会挨打的时候挡在她面前，她要摔了也会先倒地给她当垫子。 她可不知道，小菊现在其实也在这座离军营几十里，被称为柳城的市镇。小菊自然是嫁鸡随鸡，她夫婿小豆不是在欧允手下的画铺子做掌柜的么，后来被发现人还挺能干，这次被欧允带在身边做一个 甚至顾琰的两个堂兄，顾琛和顾珉此时也都在镇西军里，他们都考上了武举人，跟着齐王的大军来到此地的。因为是武举人出身，所以一来就是从佰长做起。顾琛受了顾珉的刺激，发愤图强起来，这一次也是考上了的。太夫人和顾诚被顾珉气得够呛，拿他又都没有法子。最后一想，如今战事起了，他也去战场，如果能够立下战功，那也是顾家的荣耀。 顾琰很是烦闷，只感觉自己跟笼种感觉很是难受。 另一边欧允正在想办法要撬开琅琊山这四个人的嘴，问出顾琰的下落。他打的是翠儿的主意，这四个人里头，显然这个是软柿子。不过碍于方子墨如今的位置，欧允也不能使出太强硬手段。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他叫来何山，“你给我找一个跟那个琅琊山的丫头岁数相当的小子，我找人替他提亲去。” 何山道：“丫头，哪一个？” “肯定不能是方子墨。”欧允摸摸下巴，“说起来人家方子墨可是真不挑。” 何山笑笑，“人诸葛亮还特地娶了个丑妻呢。也许这就是方军师的人生追求，不图外表的美，只要求内在。” 欧允道：“你的嘴也够损的。到底有没有合适的？” “那我得把小豆叫来问问，说起来这小子倒挺灵活，培养一下也许以后能派大用场。”何山道。 “去吧去吧。”欧允想的是既然不能用强硬手段，那不如干脆将那个翠儿娶过来，方子墨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吧。到时候软硬皆施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小菊听小豆说了这件事道：“太缺德！你可挑个人品好些的。哎，我们姑娘真的在琅琊山啊？” “谁知道，琅琊山拒不接受招安，已经解散了。这会儿战事起了朝廷也顾不上剿他们了。你们姑娘还真是奇怪，我们小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至于财那更是不用说了。对琰姑娘更是一心一意。既有无价宝，又是有情郎，啧啧！” 小菊道：“姑娘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小豆寻了一个人品样貌都过得去人也机灵的小厮，向他说明了情况，然后带他去见何山，后者表示满意。他问小豆，“提亲要做些什么？” 小豆和小菊的事是街坊邻居张罗的，大家本来就有意，所以一说就说和了。这事没有可参考性。不过，小豆灵活不是假的，他接下这个任务后便跟人打听了相关的事。于是道：“一般说来，要先找一个双方都比较熟的人去探个底。如果女方也有意再正式的请媒人上门去提。省得突然一提，对方或是不愿或是已经许了人家了，弄得双方都尴尬。” 何山摸摸后脑勺，双方都熟悉，总不能找牢头吧。再往大了说，男方这边的大家长可以找到小爷。女方那边的可以找到方军师，那他们都熟悉的有齐王。不过这规格也太高了吧，肯定也不行。 “你媳妇儿能不能去拉拉关系混个脸熟啊？” 想到小菊有些轴的性子，还有她的特殊身份，倒也不怕何山怪罪。小豆坦诚的道：“何爷，我媳妇儿对这事很反感，而且她也不希望她家姑娘被小爷找到，怕是不肯。” 何山叹口气，“算了，我找旁人吧。” 顾琰觉得自己现在的笼，于是盘膝在屋子里默诵，一连诵了三遍才觉得心头清静了。要是不静心她都没法子想应对的办法。 次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赵夫人。 “哎呀，妹子，姐姐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现在水落石出，你也沉冤昭雪了。”赵夫人拉着顾琰的手往里走。顾琰不觉得她们那点交情，值得赵夫人赶这么两百里路来自己。不过，不管她来意如何，来者是客，还是得有待客之道的。 “翠儿，上茶” 翠儿端了茶进来，赵夫人笑眯眯的着她，“翠儿倒还好，倒是妹子你清减了不少。” “她心比较宽。”顾琰笑笑。 “心宽好，心宽好啊！” 翠儿道：“赵夫人，您喝茶！”说完就退了出去。 赵夫人和顾琰说了说盐城的人和事，不出顾琰所料，她的绣坊被打砸抢了。她笑笑，“我那会儿不是背了个黑锅么，街坊邻居以为我是内奸会有过激反应也在情理之 “妹子还说别人心宽，我你倒是真的心宽。不过，如今你有这样的家业，也不必在意那些了。对了，说到这里，姐姐问你一句，翠儿有人家了没有？” 这个，顾琰不知道。而且，这事儿要问也该问翠儿的家长吧，问她干嘛。不过，她还是没有直接说不知道。因为当初，她是说翠儿是自己的丫鬟的。她只是摆出了小小年纪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无措来。 赵夫人道：“虽然妹子你还小，但是你家里没有长辈，有些事儿姐姐也只有同你讲。我来呢，是受云千总之托，他手下有个小厮……” 赵夫人吧啦吧啦说了一通，那叫一个天花乱坠。顾琰全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她只想着，欧允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 “赵夫人你宽坐，我去问问她吧。” 顾琰把赵夫人的来意告诉了翠儿，后者道：“我才不要嫁一个陌生人呢。” “那我答复赵夫人，说你定亲了？不然，不好一口回绝。军师入了官场，有些关系也不能弄得太僵了。”如果她不嫁陌生人，那就只能嫁琅琊山的人了。这样的话，她撒这个谎就无碍了。她当着她们三个这么问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行他们自会提出来。 翠儿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我认都不认识就上门提亲来了？” 旁边的聂山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云千总到军师受齐王重，他之前误抓了四人，如今是来交好的？” “也许吧，这件事你要不要告诉方军师一下。”顾琰可不觉得是这样。那小子才不会是怕得罪方子墨来交好的呢。难道已经怀疑上自己了？ “那就让老虎去同军师身边的小童说一声吧。”聂山道。 杨老虎道：“好，我这就去。” 顾琰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去答复了赵夫人。赵夫人告辞离去，找欧允的贴身小厮王嘉回了话。欧允在柳城是有自己的一个小宅子的，只是为了办事方便才住到齐王的大宅子里。 顾琰想着，要不，管他齐王怎么想的呢，她跑了再说。他们总不好明着不让她走吧。回头找个机会，她改头换面离开就是。齐王怕是也不会为此就跟方子墨翻脸。至于方子墨说的让自己多容他一些时间，怕是不行了。欧允在这里，而且还很关注她的样子，给她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木钗在她头上，毛笔在她袖眼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聂山，得先甩掉他才行。再一想，就这么走了如果欧允对她真的有怀疑肯定会加深，到时候他才不会管这样那样的，肯定直接来硬的。所以，只有想办法把他的怀疑打消。 顾琰打定了主意，便决定以静制动。她暂时还是得托庇于方子墨，打消了欧允的疑心然后用方子墨的方法离去才是万全之策。 何山得到翠儿已经定亲的回复，心道真的假的啊，真要定亲了都这么大了还在抛头露面？难道真是强盗窝出来的不讲这些。 “赵夫人说颜姑娘是这么答复她的。” “琰姑娘？”欧允从后面的柱子转出来。 王嘉道：“小爷，是姓颜的颜。” 欧允何山，“你好像说过她会武懂医术？” 何山点点头，小爷怀疑顾姑娘失踪可能与琅琊山有关，这么听起来这个人还真的很值得怀疑啊。不会这就是正主吧？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欧允深吸口气按捺住直接冲过去的冲动。万一不是呢，万一弄错了自己就这么冲过去见方子墨的女眷有些不妥。 晚上二更，欧允趁着夜色进了方子墨的宅子。他不知道顾琰住哪个屋子，便在房顶上仔细听了听哪个房间有呼吸声。 顾琰对此是有准备的，她料到如果欧允有怀疑，肯定又会如此。她一边用心听着动静，一边暗骂，这等行径跟那些采花贼有什么区别？这小子真是欠管教。 何山跟在欧允身后也觉得他这样的行径有些下作，而且就凭一个姓氏，就来做这种事，这不是走火入魔了啊？下午他就反驳过了，觉得这样做不妥。可欧允说他这样是为了一旦弄错，可以船过水无痕的就过去，不被任何人察觉。 何山只得摸出一只香，用火折子点燃从窗户破开的洞伸了进去，心头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顾琐咬了一下舌尖，尽力想保持一丝清醒，没想到药效实在太强，她还是昏睡过。（百度搜乐无声无息蹿了进来或更新更快），桌上摊着一本没完的话本，上头有批注。他拿起来很陌生的字迹，便按照原本的样子放了回去。走到床头捞起一边床帐挂到兽首，顾琐的长发摊开在枕头上，手压在被子上，身着一件浅色里衣，静静的呼了去了挂钩上吸。 正文 131 家属 欧允扳过她的头，看到她耳后果然有易容的痕迹，眼底一亮。请使用访问本站。舒悫鹉琻方才看字迹他都有些失望了，只是还不肯死心。他轻轻的掀起了她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面具下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比顾琰露出来的那张脸漂亮多了。可惜，不是顾琰。 他叹口气，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顾琰失踪多半与琅琊山有关，但此人不是她。不过，长这么漂亮难怪能吃得住方子墨了。他把人皮面具在顾琰脸上恢复原状，失望地离去。 何山还是一路跟着，“小爷，如今琅琊山还能找到的就是这五个人了，怕还是得着落在他们身上。” 欧允停下脚步，“有不惊动方子墨的法子？” “我手下有人在研究专门逼供的药物，说是一夜之间问出来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如果时间延长可能性还能提高，回头还能用药物让其记忆紊乱，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这倒是不错！欧允道：“几时能成功？” “报到我这里，就是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抓人做实验。” “这个好办，关了那么多人，正好在他们身上用一用。”以欧允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完全可以无法无天不怕任何人，这里面当然包括方子墨。但是，他已经成人，不是小孩儿了。不能总给老头子惹事儿，不能只会坑爹。所以做什么事，还是会想一想后果的。方子墨此时是齐王麾下军师，他如果做得太过会寒了这类谋士的心，也会让一些有意投身边关的人寒心。所以，即便极度怀疑琅琊山跟顾琰失踪有关，此时也只能谨慎行事。 顾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吁出一口气，混蛋！不就是仗着他有个天王老子么，一次又一次的干这种事。不过好在，暂时打消他的怀疑了。不过让人来顶替自己这个身份然后脱身却是必须提上日程了。她有心想问问方子墨，可是他才刚到军营，事情肯定很多。要不，她自己出去寻摸一个？可是又不一定值得信赖。 好在，当天晚上方子墨回来了。不过，他连夜就要回军营。 翠儿高高兴兴的加了几个菜，颇有些显摆的意思。骑马回来的方子墨匆匆洗漱了一番坐下来一看便笑了，“看来翠儿手艺见长啊。”这很明显不是顾琰做的，她做的还要更上档次一些。 “都是颜姑娘教的。”翠儿道。 方子墨尝了一口，“嗯，不错。一晃眼小姑娘就长大了啊，都有人上门提亲了。”口中不无‘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概。顾琰听他说起过，翠儿的兄长就是因为他初时的激进做派而阵亡的，当时翠儿还不到十岁。如今长到十五岁，的确是看着长大的啊。 翠儿道：“军师不要笑人家啦，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不笑，吃饭吃饭。” 吃完了饭，方子墨示意顾琰跟他到书房去。 “云千总是不是已经生疑了？” 顾琰点头，“嗯，应该是。”她没说昨晚欧允就已经来过了。好在她有所准备，当了一回三皮脸，这才把他瞒了过去。她之前易容，方子墨因为不方便在她脸上动作，便只能在一旁指导。她便据此学会了一些易容手法，而且又有现成的易容丸跟人皮面具，于是便用另一张脸来骗欧允了。 “那怎么会找人来要向翠儿提亲就说得过去了。翠儿不能在此地久留了。另外，可以做你替身的人我找了四个，到时候看哪一个更合适吧。” 顾琰吁出一口气，“好，谢谢。” 方子墨看她一眼，“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如此一来，顾琰脱身的办法有了，但方子墨要脱身怕就遥遥无期了。最快也得这场战事结束之后。 顾琰笑道：“其实这样也好，你一生所学能够有用武之地。于国于民有利，于你自己也有利。正所谓时势造英雄！” 方子墨深深看她两眼，然后道：“其实，你也可以。你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顾琰一愣，这个时代也有男子认为女人也能做大事么？其实她也不想活得这么窝囊，只是一味的躲两个男人。想到这里，她忽然就委屈了，眼眶一下子红了。 方子墨这话很是真心，他并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是这样也不会对顾琰动心了。他认为女子中也不乏能力出众者，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完全可以做出不逊色于男子的成就来。这样的实例他能举出几个来。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就触发了顾琰满腹的委屈。 “我、我也想啊，可是没有机会。”顾琰说道，声音里不自禁的带上了一些哽咽。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去平静了一下情绪。 方子墨一直静静站着，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用肢体语言安慰她。因为他知道，顾琰不需要语言上的安慰。肢体安慰嘛，他现在做来有些逾矩，会被她排斥推拒。 顾琰控制好了情绪，转过身来，“我想想。你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么？” “嗯。” “来回百来里，这样太辛苦了。其实可以让人回来说一声就好的。”顾琰轻道。方子墨是带了小厮去军营的，如果只是回来问一声，说一句，那让小厮回来就好了，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军营里的日子想来也不轻松，他又是初来乍到的。 方子墨明显感觉到他说了那一番话后，顾琰对他在心态上亲近了不少，两人心理上的距离拉近了。看来，这话还真是说到她心坎上去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想，想两个人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一直难以取舍。毕竟，和两个皇子有感情纠葛这事儿太大了。首先，皇帝就容不下她；其次，皇子不会放过她。这太考验人了！可是，放就此放弃，似乎也很难。这么多年，头一次遇上和自己心灵如此契合的女子，还这么地美丽动人。完全能满足他少年时代所有的想往。所以，难以决断之下，他准备回来看看再说。 这一看，便愈发放不下了。如此倾世名花，谁舍得拱手让人？他也没有要功名富贵的心，她先一步离开，此战之后哪怕是金蝉脱壳他也要想办法脱身。所以这会儿面对顾琰明显带了关心的话，他只是眼瞳含笑的看着顾琰不语。顾琰抿抿嘴，转身出去。 “哎，你舅舅那里我会设法通知他一声的。之前的事儿他还不知道我就不告诉他了。” “好。”欧允到了之后，顾琰怕被他察觉自己与舅舅的来往，便断绝了联系。前段时日没有大战，但小的战事不断，舅舅在打仗，也顾不上联络她。那件事居然被隐瞒了下来。这会儿，倒也该传点消息过去了。通过方子墨去说，比较方便。这也是方子墨表明了他的态度了。顾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还颇有点意外。 当晚，顾琰在床上辗转反侧，方子墨傍晚说的话对她触动很大。从前她很弱小，所以即便知道母亲惨死的真相，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相当于被流放到庄子上的时候，她丝毫不敢表露。终于被接回去，不敢一开始就表露自己的聪慧，那样会显得浅薄。在五房忍受着继母的坑害，见招拆招慢慢化解，同时向太夫人展露她是最适合做太夫人心目中那个人选的人。三年隐忍，五年细细谋划，才终于选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了太夫人等人一记痛击。 如今她还是弱小，所以不管是对晋王还是欧允，她都只能是惹不起躲得起。其实她心底一直觉得有些委屈，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就要当缩头的。在她心底，她是从来不曾用仰视的心态去看待过晋王或者欧允的。今日方子墨一句话，她心底的委屈便像是被掘开了，汩汩的往外冒。 顾琰翻了一个身，方子墨十年前也很弱小，全家死绝，独自上强人云集的琅琊山。他当时是抛开神童的名声，一步一步的得到信任，然后成为决策者之一。到如今，他的软硬实力便是皇帝也不能太过强硬，齐王更是亲自来迎。否则欧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不会如此忌惮，谨慎行事。毋庸置疑，都是因为他变强了！ 他说自己也可以做这样的事，顾琰想想除了性别其实她不比十年前的方子墨差太多啊。顾琰的心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果她能够变强，那就不会只能躲，就是躲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托庇于人。 她为什么不能设法变强呢？如果实力够强，她便能真的换了身份过活，到时候谁还能逼迫于她？只是，要变强，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方子墨的例子对于自己应该没有借鉴性，她不想托身某个强大的势力集团，什么势力敢跟皇家对抗啊。她也没办法考科举当官，什么，被方子墨用骨骼区别那么一说，都成了镜花水月。而且她原本就不想跟皇家人面对面，更不可能走这条路。不过像之前那样一味低调似乎也不行，那样是个人就能欺上门来。 顾琰开始认真思索，她今后要做什么。之前的小绣坊虽然小，但其实她做得还是挺开心的。她能不能就做生意，把生意做大？如今的天下，天朝居中，四国环绕。天朝最强，但也不想同时和四国为敌，除了对西陵采取的是打的对策 ，另外三国都是搞的外交斡旋。所以现在虽然不像战国时候能出个吕不韦，但是她如果真的生意做得够大，天朝和四国的国计民生都能占一脚，同各国掌权的贵人平辈论交为座上客，那她不也是变得足够强了么。 重活一次，她不能真的就窝窝囊囊的过完这辈子吧？ 打定了主意，顾琰感觉出的气都顺了很多。她开始盘算起她的成本来。之前的绣坊屯了些货和成品，她损失了一些，也没细算，大概把之前的利润都赔进去了。不过，那天从齐王宅子出来，欧允让人拿了五百两的银子作为赔偿给她，另外三人也各有两百两。顾琰心安理得的就收了，只当是弥补之前的损失还有这一个月的精神损失费与误工费。所以，她现在有一千二百两银子。 好吧，情况比刚到盐城还稍好些，而且她还积攒了一些经验，这也算在走上坡路了。现在就等那四个人来了之后再说吧。不过，不知道怎么来，如果光是来四个和自己高矮胖瘦差不多年岁相当的女子会很古怪吧。不想了，反正方某人会安排好的。 半个月内，四个替身候选人陆续到了。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不少青壮，有些顾琰在木石村见过，有些在各处巡铺的时候见过，都是熟人，是琅琊山的精锐。他们是听说方子墨在镇西军齐王麾下当了军师祭酒，然后陆续相约前来的。有的是想跟着方子墨，有的是想搏个前程。这四个人混在马车里头一起进了宅子，也就不显眼了。这栋三进的宅子便也很快填满了。 何山一直在试验着逼供药物的药效，可惜效果不达标还得继续改进。暗地里派人关注着这栋宅子的欧允知道琅琊山来了这么多人思忖道：看来那家伙是真心实意要在柳城安定下来啊。原本以为琅琊山明面上就只有这五个人了，现在又冒出这么多来。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能逼问的人更多了？不过，近来方子墨在齐王身边越来越受看重，现在他的那些嫡系也奔镇西军来了，力量是越来越大了啊。所以，虽然人多了，他还是不能用强硬手段。 这会儿已经是七月，距离方子墨上一次回来有半个月了。因为来了这么多人，顾琰便又打发人给他送了信说明情况。当日他没有找到时间回来，但是次日赶回来了。其实顾琰并不想揽这些事儿的，在她看来她就是琅琊山的客人。可聂山杨老虎和翠儿都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等着她发号施令。而其他新来的人就更加是如此了。好在，平日的吃吃喝喝还不需要她张罗，不然她肯定要甩手不管的。 这次来的女的里，除了那四个替身，还有几个家属。其中一个方嫂很麻利的就承担起了大总管的责任，把方方面面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这次正好是一次大战后，方子墨得到了两天修整的时间。他告诉顾琰，内奸，欧允抓出来了。不过，他似乎不打算回京。 顾琰挑眉，既然他的事儿已经办完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她上次应该是把他骗过了才是。这么说，他多半是猜到她失踪和琅琊山有关系了。琅琊山能被找到的人如今都集中到这里了。所以，他留了下来？ 这一仗是胜了的，方子墨的样子看起来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态。顾琰道：“你回房去休息吧，回头吃饭再叫你。” 方子墨点点头，“好，等一下我再去见其他人。对了，那四人你看了觉得如何？” “高矮倒差不多，可是都比我胖。” 方子墨笑道：“那你可得赶紧多吃点。” “我已经开始多吃少动了，可是这夏天本来就不是养膘的季节啊。她们四个都在模仿我的举止神态了。我看她们每天都挺辛苦都瘦了。她们减肥，我长肉，应该再过一段日子就差不多了。”顾琰脸上露出笑容。她想通了之后，这半个月就正常的出门走动，还在路上遇到过欧允两回。她在路边屈膝行礼，他骑在马背上点点头。顾琰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心虚了。 这回方子墨虽然没有细说，但是顾琰听他的口气还是听出他觉得欧允的工作效率很高。因为欧允及时把内奸找了出来，齐王定下了一个将计就计，这才有了这一场大胜仗。 顾琰心头对欧允的感觉微微有些变了，对欧允来说他原本可以不来的。可是他来了，而且很漂亮的拔除了军队高层的内奸。最要紧的是，这一仗打赢了，十几万士兵，还有数十万边城百姓都在传颂齐王的功德。就连方子墨也因为屡献奇计而渐渐为士兵与百姓所知。顾琰在街上都有不少人主动和她打招呼。而欧允，却近乎是做了一回无名英雄。 因为，小小一个云千总是不够格主持这样的事的。最后揪出内奸的美名是归于了何山 。顾琰对欧允的印象原本还停留在被皇帝惯得不管不顾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尤其是欧允又夜入她的香闺之后。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倒是挺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像以后不能单纯的只把他当成一个小屁孩儿了。 方子墨休息了一整日，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这次要把来的大半精锐都带去军营。原定吃了晚饭再走，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再骑马去也来得及。之前顾琰打发人去送了信，估计他已经将这些人的位置都安排好了。 结果方子墨吃了午饭不久就出发了，还带着顾琰，让其他人稍后一步自行过去。事情是这样发生的，中午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门一开就很着急的冲了进来，急切的寻找方子墨。 因为对方穿着佰长的军服，所以聂山问了两句就把人带到书房来了。顾琰当时也在书房，方子墨便迎了出去。顾琰在里头听到一个声音，“方军师，我是镇西军xxxx的佰长顾珉，我知道您医术高明所以特来相请，请您去救一救我舅舅。” 顾琰吃了一惊，探头看出去，居然真的是四哥！等等，他刚才说舅舅，他的舅舅不是秦家人么，都是文人，不可能在军中啊。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该不会是自己的舅舅吧？ 又听了两句，果真是带着士兵巡边的耿舅舅遇敌中了毒箭，伤在离心窝不远的地方，如今已经危在旦夕。因为伤得严重，军医一时束手无策，有人想起方子墨曾经在军医处露过一手救回了重伤的士兵，便建议顾珉到柳城请人。于是有了这一幕。 方子墨立即便要起身，眼角余光看到跑出来的顾琰，知道她心头着急，于是道：“你同我一道去，给我打个下手。” “好！”顾琰便也跟着走了。她如今的马骑得已经很好了，并不会拉后腿。 路上顾琰偷看了顾珉两眼，四哥黑了瘦了，不是上回分别时的白面书生了，不过看起来更加的精神了。顾珉心头着急，她又只是偷看了两眼就移开视线，所以也没有发现。 将近五十里路，因为赶得及，一个时辰多一些就到了。军营倒不像贡院忌讳女人进入，有方子墨在，顾琰便也顺利进入了。 耿舅舅耿怀安这会儿在军医处，情形比顾珉走的时候好了不少。不再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顾珉看到欧允也在帐篷里，便知道肯定是他知道了从中出了力，或许现在站在那里的老大夫便是他带来的。只得过去向他道了一声谢。 欧允摆摆手，“不用多礼！这位王大夫是我从小用的大夫，不过他也只能将耿校尉的脚从鬼门关拉回来一只，最后到底如何还得靠他自己。”帐篷里没有几个人，他说话便也没太多顾忌。之前正在吃饭，何山匆匆跑来告诉他顾琰的舅舅中了毒箭情形很不好，随时有可能断气。他赶紧把饭碗一丢，就把王大夫带来了。 他上战场，随身带着的除了何山等暗卫，还有这位王大夫。这可是只照管他一人的御医，医术比军医来得高明，但耿怀安伤得太凶险了，也只能如此。 如果耿怀安不是顾琰的舅舅，方子墨大概便不会再过问了。他也猜到王大夫的来头了，贸然出手不好。 他走了过去，王大夫年岁有些大了，不过身体看起来很硬朗。他自然明白了方子墨过去的意图，方才就听人说有人去请方军师了。王大夫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被派到欧允身边，医术自然是过硬的，对此肯定有几分不高兴。 方子墨躬身拱拱手，态度恭谨的道：“前辈，小子是江南关铁山先生的入室弟子，对岐黄之术有些心得。希望能给前辈打个下手。” 王大夫动容，让开了路，“你是关铁山的徒弟？好，你去看看。” 方子墨给人打下手，顾琰这个给方子墨打下手的就更得靠边站了。不过他还是往病床边走了两步以便能看得清楚些。方子墨来了柳城，顾琰就向他讨了变声的药服下，所以这会儿她的声音有点低低哑哑的，“王大夫、军师，屋子里人多了不好吧？” 王大夫本来在看着方子墨的处理，闻言看了一下屋里，人好像是有点多，于是道：“嗯，是多了些。” 顾琰便对顾珉、欧允还有何山道：“我留在这里给两位大夫打下手，三位请先出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欧允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顿时一脸赧然的往外走。然后顾珉也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也出去找点吃的，二位大夫，还有颜姑娘，我舅舅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顾琰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这两人都是因为自己才对舅舅这么上心。 晚上琅琊山的人过来，给顾琰收拾了衣物等带过来。当晚她准备在这里打地铺，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家属呢。 “我是女的，我照顾人会更细心一点。”顾琰见惯了护士，而且平日侍疾也都是女子的活儿，所以觉得这样才对。 不过方子墨没有同意，“我们就只是受人之托，太上心了惹人怀疑。而且，正因为你是女的，才不方便留下。放心吧，这里有勤务兵。耿校尉也是屡建战功的人，齐王都已经上本给他请封偏将军了。这些人肯定会用心伺候的。你到我的帐篷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在军医处住下。” 顾琰想了想，这么说也有道理。 “会好起来的吧？” “嗯，耿校尉的脉搏跳动已经越来越强，有王前辈和我，一定从阎王手底下把耿校尉的命抢回来。” 顾琰走出去，迎头撞上欧允，他也留在了军营里。而且不比顾珉不能离岗太久，他是很自由的。看到顾琰出来便问道：“怎么样了？” “军师说耿校尉的脉搏越来越强了。” “哦，那就好。辛苦你了啊，颜姑娘。” 顾琰一滞，“不客气。”心头好笑不已，你以什么立场要向我道谢啊。不过也颇有些感动，他怕是中饭都没吃一直忙活到他们赶到，不然也不会肚子都饿响了。而且如果不是他及时带了王大夫来，舅舅不一定救得回来。 方子墨派了小厮送顾琰过去，那小厮给顾琰另要了一张行军床铺上，又告诉她热水等在哪里便出去了，“颜姑娘，门外有勤务兵，你有事叫人就好。我先过去军师那边了。” “好的。” 顾琰躺在行军床上，本以为在陌生的地方会很难入睡，可是下午被使唤着做了不少事，一躺下就很快入睡了。梦中出现了从十三岁到如今十九岁的欧允。一晃眼，他们已经给呢认识六年多了啊。 正文 132 暴露 顾琰一觉醒来，吃过早饭便又到军医处报道了。她脸上的这副易容是方子墨很用了心思帮她选定的。他之前就说过婢作夫人或者是夫人作婢都有破绽，因为彼此气度不一致，硬要扮也扮不像。可是顾琰一心想要泯然众人矣，方子墨便费尽心思帮她隐藏了本身的气度。不然，早被人发现了。 好在她才十三四，气质这种东西的确是从小熏陶出来的，但在这个年岁还有些稚嫩，也没有完全成型。当年顾琰在相思楼就听到那个要给她换脸的人说过琅琊山的军师易容术独步天下。既然被业内人士称为独步天下，自然有过人之处。这副他费心弄出来的脸骗过了所有的人。顾琰在面对面几次和欧允对话之后，底气便越来越足。 方子墨已经不在军医处了，昨日是他休息的时间，所以他能耗在这里。而且他很尽心，旁人也替他寻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天下是高山仰止的，方子墨想来也不例外。即便他不想高官厚禄，秦相的侄外孙求到他名下，他来也是情理之一早他便到齐王的大帐听候吩咐去了，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呢。 昨晚王大夫早早的去休息了，这会儿是他在这里着。到顾琰过来，他很高兴，“丫头，过来过来。”昨天顾琰的表现不错，她本来就懂医术，又心思灵活，手脚麻利，打下手比军医处的小厮更让王大夫满意。 顾琰老头儿高兴，便也跟着高兴起来。如果病人的情况不好，做大夫的肯定不可能高兴。果然，舅舅的情况比昨晚又好了些。 顾琰给舅舅换了外敷的药，原本这活儿不该女孩子来做。不过昨天顾琰就医者眼底无男女和王大夫辩了一场，老头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而且她一副一心以行医济世为信念的模样，对她态度倒是改好了不少。这会儿闲了，还同顾琰闲聊起家常来。 听到顾琰因为没有行医簿子，救了人却被回春堂告了的事，老头儿吹了吹胡子，“这些黑心肝的，简直是医界之耻。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患架上药生尘！一心只拿医药大赚银子，简直不配行医。你还想不想考行医簿子，想考老头子给你打个招呼。” 这事儿顾琰没想过，可是昨天她装一心行医，要为医学事业献身似乎装得有些过了，这会儿要是说不想考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啊。于是只得做出高兴的样子来，“有用么？” 老头儿继续吹胡子，“那主考官是我的记名弟子，我打招呼怎么会没用。女大夫是少，但也不是没有。你回头直接去考就是了。” “是，多谢王大夫。” “如果你想报仇，也可以找我的记名弟子帮忙。” 顾琰明白了，老头儿是有心惩戒回春堂，让她当马前卒呢。不过到时候她人多半已经不在这边城了。 到下午的时候，舅舅醒了，顾琰没有往上凑，怕他脱口就是一声‘琰儿’。她转身对勤务兵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去通知一下云千总和顾佰长。” 舅舅听到这一声微微转过眼神，就见到顾琰上来，“耿校尉，您总算醒过来了。”他疑惑地眨眨眼，然后闭上眼养神。 王大夫道：“把小方也叫来，他出力不少。”两个人以医会友，方子墨又一直以晚辈自居态度恭敬，说从王大夫身上学到不少，所以王大夫这会儿亲切地叫上了‘小方’。 等到三人陆续赶到，舅舅又睡着了。不过，这回是睡着，不是昏迷了。 欧允和顾珉都松了一口大气，顾珉再次对王大夫和方子墨表示了感谢，还谢了顾琰。又过了三天，舅舅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王大夫便不再插手了，交给了军医处的军医。顾琰也准备要回柳城了。 这个时候，齐王找欧允要人了，或者说借人。 “把王大夫留在军r “行啊，我没问题。我壮得像头牛，老头儿跟着我根本是浪费。” 王大夫也没问题，但提了一个要求，要欧允不能离他三里以外。 “臭老头儿，你管小爷我在哪呢。你好生在这儿干活就是了。” 齐王道：“要不，你就听父皇的话回京去。”内奸拔除，皇帝让欧允回京。可他才找到顾琰行踪的线索哪里肯回。 “我不回京，我回柳城。老大，我从前自个儿在边城这么多年也平平安安的，你别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你也别过了河就拆桥。我走了！”欧允边说边挥挥手走了出去。 齐王无奈的道：“谁拿这小子都没办法。”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是实话，还有何山等人跟着呢，自己也不必这么紧张。这样子岂不是跟老三一样当了嬷嬷吗。老三那会儿这小子还小呢，这会儿可都十九了。怪只怪，太知道他在父皇心头的位置了，难免格外上心。 欧允把王大夫留在了军医处，自己离开了军营，还顺带把顾琰带上了，他们同路回柳城。他这样做算是好意，无论是方子墨还是顾琰都没法子拒绝，还得笑着接受然后同他道谢。 顾琰来的时候是骑的马，回去欧允便也给她安排的马。在他的想法里，强盗窝里的女人跟外头的女人不同，不是那么需要格外关照。 路上，欧允没有套顾琰的话，只是在路边的树荫下信马由缰的走着。顾琰便静默地跟着。他们后头是欧允的贴身小厮王嘉。五十里路，这么慢悠悠的走，便要走上两个时辰不只了。他们是一早出发的，毕竟这是晚了热。这样回到柳城正好吃午饭。 欧允走了一段，大概是无聊了，于是和顾琰搭话，“颜姑娘，听说你想向回春堂报复？” “我只有一个人，对方是一个家族。王大夫说的我怕是做不到。” “臭老头儿一辈子跟医打交道，做事就是想当然。他是想用医术压垮回春堂吧，那要费多少功夫。那样的人要收拾还不容易，回头就让回春堂多出几个军医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回春堂无法拒绝官府的征调，做军医可是有一定危险的。他们之前在守备处使了银子没有出人，欧允想整他们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自然有人替他去跑腿。吧，这就是强与弱的区别。欧允兴致来了，一句话立即就能翻云覆雨。她被回春堂坑害，却只能主动约对方喝和解酒，还以不报考行医簿子的举动来示弱。 欧允和顾琰只隔了半个马身，欧允突然觉得她低头笑的那一下感觉有点熟悉。就在这个时候，他面色忽然变了，对顾琰道：“趴下！” 顾琰不作他想，下意识的就趴到了马背上。几乎同时，一阵密密的箭雨直冲他们射来。顾琰抱着马头趴着，欧允和王嘉都抽出剑来舞成了一个圆，将箭挡住打落。 何山等暗时闪身而出，将欧允护在了一个安全的范围，顾琰很是机警的驱使马凑了过去。欧允瞥她一样，这个女人倒是反应快。不过他并没有拒绝，既然他顺道送她回柳城，自然是要负责她的安危的。 “小爷，对方人数不少，准备充分，肯定是冲你来的。你赶紧掉头朝军营的方向跑。”何山着急的道。 这都有一会儿了，箭雨还没有停下。前方大树后影影绰绰人还不少。 欧允显然不太想逃跑，顾琰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对付一个千总，不至于出动这样的阵势。难道，欧允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欧允道：“别拉拉扯扯的。” 顾琰气得不行，急切之下拉一下袖子而已，你自己还总是半夜蹿进我的房间呢，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好笑么？不过现在他们的确是‘不熟’。 最后，欧允还是跑了。因为敌人之多，身手之高完全是出乎意料。如今他身份暴露已经毋庸置疑了。那么，是谁要动他？这里离镇西军大营不到三十里，援军最快两刻钟就可以到。 难道是西陵人？可西陵人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而且，现在在打仗，西陵人怎么可能过得了边关。可天朝人为什么要动他？天朝不管哪方人马都不该会动他才是。 欧允暗卫已经开始有了折损，咬咬牙对躲在他后头的顾琰道：“走！” 在何山等人的掩护下，欧允带着顾琰骑马蹿进了旁边的小路，策马飞奔。虽然何山等人拖住了大多数的敌人，但是还是有人朝他们追了上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顾琰骑的是普通马，根本比不上欧允胯下之马神骏，跑得慢不说还失了前蹄。 欧允她一眼，面上露出一些犹豫。相对他被人捉住然后威胁齐王甚至皇帝而言，方子墨的女人显然就无足轻重了。不过，在顾琰要跌下马背的时候他还是马鞭一卷把她提到了自己的身前。还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刻，把她带上吧。危急时刻丢下一个女人，还是让欧允心头有些过不去。 顾琰坐得不舒服，在欧允怀里小幅度的移动身子，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暴斥：“你给老子坐好，动来动去小心摔断脖子！”他多年不近女色，忽然一下子软玉温香抱满怀，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顾琰还动了动，不由得满心尴尬。 “你是谁的老子啊？”顾琰不悦的道。 “我救你的命，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我是被谁连累的啊？” 欧允的马的确是好马，即便多负了一个人，但顾琰没什么分量，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依然把身后的追兵甩远了。停下来之后发现周围一片荒凉，很是陌生，顾琰道：“这是跑到哪里了？” 欧允面色不好，“糟了，跑进荒原了。”边说边伸手去摸腰间的信号弹要召唤暗卫。结果刚摸出来，天上忽然一道惊雷，瓢泼大雨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的信号弹不防水，一时没法放了。 顾琰把手遮在头上，“赶快找个地方躲雨啊！”她的易容倒是可以防水，所以不怕淋了雨就出问题。 欧允无奈，“罢了，发了信号弹，也不知是谁先找到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那些人追丢了他们，肯定也正在找呢。这回好了，大雨会洗刷痕迹，双方的人都不容易找到他们了。 两人驱马在大雨段，终于找了个山洞。可惜有火折子却没有柴禾。欧允找了一块地儿盘膝坐下运功，很快衣服上的水珠开始慢慢蒸发。顾琰可没有他这么深厚的内力，虽然也在盘腿运功，但半天都没有动静。 过了一阵，欧允烘干了身上的衣服。顾琰衣服才小小的有了点动静，不由得嗤笑一声。他心头这会儿窝火得很！孤男寡女这样在一个山洞里，传了出去一是方子墨肯定要心有不虞，的确是他连累了这个女人。而且这么处下来，是个男人心头肯定都会有点想法；二嘛，这种传言肯定会越传越走样，回头传到顾珉的耳朵里，以后说给死丫头听了，他这几年不是白守身了么？早知道干嘛要说顺道护送她回柳城。 过了半日，顾琰的衣服还是润润的，不过比之前水里捞起来一样好多了。那样，衣服全贴在身上，气氛就更尴尬了。好在现在才是至于太冷。 欧允决定先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的身份是怎么泄露的呢？要在边城组织这样一场狙杀，又是什么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呢？ 一阵冷风吹进来，顾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站起来走动。现在只能等雨停了再说了。好在欧允在边城算是识途老马，不至于还有迷路的危险。 “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的？”欧允心头烦躁，有人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就更加不爽了。他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阴谋，刚想出来一点头绪，被顾琰这么一晃又消失了，于是口气十分的不好。 顾琰道：“我又冷又饿。” “那也给我老实呆着，不准动！”欧允霸道的嘴脸暴露无遗，就差直接让顾琰降低存在感了。 顾琰遭了这样的池鱼之殃，也不舒服，便立即吼了回去，“你嚷嚷什么？我才是最倒霉的好不好？” “小爷我这辈子还没被第二个女人吼过，你现在还靠我保命呢，还敢这么嚣张？坐下，不准动！你当小爷是姓方的，什么都哄着你让着你？” 顾琰想了想，他说的另一个吼过他的女人不会也是自己吧？便没再出声了。她坐了下来，两手把胳膊抱住御寒。心道她这也算是到欧允性格的另一面了吧。这么说起来他以前对自己还真是很容让了。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却不快，一直下个不停。 欧允慢慢的把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这一次他拔除的内奸，是已经死了的前太子的亲舅舅管庆同。这么一来，西陵人知道他的身世倒也有可能。只是，这么多的杀手是哪里冒出来的？那些人的功夫起来也不是西陵那边的招式。可管庆同并没有这样的实力的。有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易被自己一剑刺死了。难道暗作？如果真的同管庆同有关，是想杀自己替他报仇。还是对方想抓他威胁老大或者是老头子？唉，只有出去了再查了。 想到这里，欧允出声道：“喂——” 顾琰抬起头，“干什么？” “回头出去，姓方的要问起今天的事，你怎么跟他说？” 顾琰心道，她干嘛要跟方子墨交代。 “你想我怎么说啊？” “你老实说就是了。” 顾琰耸耸肩膀，“你还怕我抓住机会巴上你不成？放心。只要你把这件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我什么都不会对外说。” 欧允摇头，“不可能的。”这会儿老大也好，何山他们也好，肯定都急疯了。必定组织了大批量的人来找，他们可不觉得他同一个女子在外头单独呆上一天半天的传了出去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肯定会因为这样大批人大范围的搜寻引起很大关注。 “都这个时候了你不担心别的，却在担心人言可畏？”顾琰觉得有点奇怪。 “这么久了都没人找来，显见得那些人已经放弃了。安全已经不用担心了。” 顾琰又是一个喷嚏，她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欧允她一眼，“女人就是麻烦！” 一件干燥的衣服扔了过来，兜头兜脑的盖在顾琰头上脸上，她披到身上，“谢谢！” 欧允穿着“我怎么有时候又觉得你有点熟悉？” 顾琰一愣，“你不是怕我巴上你么，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再是伪装，有一些神态和语言习惯还是要露馅。 欧允盯着顾琰了，转开头去。 顾琰盖着欧允的衣服，靠在山洞壁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雨停了，一大群人包括方子墨和顾珉找了来，她一直昏睡着。而欧允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一副避嫌的样子。 何山和方子墨最先冲进来，欧允站了起来，“衣服还我。”他到顾珉也来了。顾珉是听说了此事，想着之前欠了方子墨的人情，而且颜姑娘也帮了不小的忙便帮着出来找人。 欧允对顾珉道：“我只是顺手救人而已。” 顾珉他一眼没有说话。 方子墨将顾琰盖着的欧允的外套递过来，“此番多谢云千总了。”他伸手把了把顾琰的脉，判定应该是感了风寒。 “不客气，怎么都是我连累了颜姑娘。” 顾珉问道：“颜姑娘没事儿吧？” “风寒而已，回去吃两服药就好了。”说完捏开她的嘴，喂进去一颗药丸子，然后蹲下身将顾琰背到了身上。 顾珉着他背上的顾琰，这个背影起来很有几分眼熟啊。他跟着方子墨往外走。其他那些人都是为了欧允来的，这会儿把他围了起来察。又有人出去放了保平安的信鸽，给记得跟热锅上蚂蚁差不多的齐王报讯。 顾珉紧跟着方子墨，他到顾琰头上那只木钗了。这木钗他见过，当时他给顾琰二百两银子，她就是装这个里头的。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怪不得耿家舅舅出事，她这么上心呢。他侧头一眼后方被众人围着很不耐烦的欧允，差点就笑出来。然后一想，不对啊，怎么能让方子墨背着琰儿，要背也该是他背才对啊。 等到簇拥着欧允的人离开，顾珉立即道：“等等！方军师，你把人给我。” 方子墨停下脚步，“顾佰长？” “这是我妹妹，怎么好劳动方军师背着。” 方子墨前头的一队人马，“还没走远呢。”一边好奇的问：“你怎么认出来的？”他自问易容没有破绽啊。这是他最满意的一次易容了。 “她头上这只木钗我见过，再特别没有了。”顾珉道，“你把人放到马背上去。” 何山在前方回头了一眼，“小爷，后头那两个人真奇怪，不着急走的样子。” “是在等我们先走。”欧允没好气道。 何山一想就想透了，来方子墨还是有些忌讳孤男寡女独处这么大半日的。以小爷的脾性，救了人还遇上这样的事心情是好不了。 “小爷，你怎么没抓住机会问一问顾姑娘的事呢？” 欧允愣住，“我忘了这茬。” 何山心道，这也能忘了啊？多好一逼供的机会啊。就算她回去对方子墨说了，方子墨也不好登门问罪啊。 “我偶尔觉得她有点熟悉。何山，你觉得呢？” 何山心道，你不是自己去确认过了么。不过他还是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道：“小爷，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啊。”他以前就一直在暗这么一想这位颜姑娘是同那位有些像啊。 欧允猛地调转了马头朝后头跑去，何山赶紧跟着做，身后一大群人也跟着呼啦啦的改了方向。 方子墨原本和顾珉牵着马在走，听到马蹄声，和顾珉对视一眼，然后立即跃上马背扶顾琰在自己身前坐好。 欧允冲了过来，方子墨道：“云千总是落了东西么？” 欧允旁边的顾珉，又方子墨，脸上一阵明灭，毫无证据他总不好伸手去方子墨那里抢人。而且，的确是他自己去确认过的，不是顾琰。他一言不发的又掉转马头走了。 欧允回到住处，听人说小豆在他房外候着，有要紧的事。 欧允心情不好，“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没打算理会，径直回了房里。路上何山说暗卫有数人折损，他会安排好抚恤。还说来袭的人确认不是西陵人，就是天朝人，样子应该是哪家王公贵族养的杀手。否则，养不起这样多的高手。 欧允纳闷不已，他又不可能抢皇位，虽然老头子偏爱他，可天家最要紧的分明不是这种偏爱嘛。这难道是哪个兄长要杀他？ 何山打发了人去见小豆，得知他有顾琰的线索便赶紧将他叫来了。 欧允道，“你有什么证据？” 小豆把一张纸拿出来，欧允拿过来了一眼，是颜小火的口供记录，下头还有她的签名，和自己在她屋子里摊开的话本上到的字迹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线索？” 小豆又从怀里摸了一本手抄版的《千字这是琰姑娘，就是我媳妇儿从小伺候的那位，当年抄了来经奴才的手换铜板的。这一年多奴才将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他整理现，很是吃了一惊。 欧允对比了一下，霍地一声站起，大步出去，就差用跑的了。居然真的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哼，她怎么又招惹来一个方子墨了，气死他了！ 顾琰正在柳城的宅子里喝药，顾珉在她屋子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又不能回京，想着这里好歹离舅舅近一点嘛。我怎么知道欧允会到边城来。好苦啊，我要吃糖！” 顾珉把旁边的蜜饯递过去，正要说话，就见到欧允一阵风一样的刮进来了，后头跟着拦不住人的方子墨。没法子，何山等人人多势众，这宅子里人手不足。那些琅琊山精锐都安排到自己的位置去了，方子墨并没有把他们带去找人。这会儿便拦不住硬闯的欧允了。 欧允一顾珉在床头站着，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嘿嘿’笑了两声，“都拿我当傻子呢！”说完走上前连人带被子把顾琰强行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顾珉怒道。 顾琰本来就有些晕，这么一下子被抱起来就更晕了，“混蛋，放手、放手！”她从被子里伸手出来捶打欧允。 “当然是来把我的人带回去。”欧允恶狠狠的道，两眼喷火的把方子墨瞪着。 方子墨道：“你是野蛮人么，上了就打晕拖回洞里去？” 顾珉道：“把妹妹还给我。” 三人呈品字形站立，顾珉在床头，欧允抱着人站在方子墨拦在门口。 顾琰这个，又那个叹口气，“欧允，你不是也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么？” “我那是怕你知道。” “那我的名声不用管了？” “反正我不可能让你留在这里。” “我跟四哥走。” 欧允想了想，好吧，这个可以接受。他把人递给了顾珉，“立马走！” 顾珉问顾琰：“去哪？”他在这里可没有自己的宅子啊。论职务，他就是小小一个佰长，而且是刚来的。论家世，他现在什么家世都没有，自然是低调做人了。 “随便，客栈好了。我头好晕。” 欧允道：“我要知道是你，一定会用内力帮你御寒的。四哥，也别客栈了，客栈怎么好休养呢。”他想说去他那里，想想顾琰肯定不肯，于是道：“不如四哥买一栋，我这就让人替你去安排。等咱们过去肯定就好了。” 顾珉知道他的能耐，毫不怀疑，他问顾琰：“你要不要收拾什么？” 方子墨也没有立场拦了，便道：“回头我让翠儿收拾好了给你送过去。” 于是就这么出发了，欧允出大门的时候发现方子墨还跟着，便道：“留步留步，送客到这里就可以止步了。”他把客字咬得很重。 方子墨好整以暇的道：“我是大夫。” 顾珉没有理会他们，把顾琰抱上了套好的马车。然后问道：“往哪边走？” 如果一个陌生人这么现买宅子肯定是来不及的，不过欧允在这里也算半个地头蛇，手下还有能人无数。按照何山指的方向走到半路，就有人递上了一张已经更名的房契，顾珉到房价是六百两，便从钱袋里掏了银票递给对方。 马车左右分别跟着驱马的欧允和方子墨，一行人很快到了新宅子。这里就连‘顾宅’的门匾都挂上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这栋宅子与方子墨那栋分别在柳城的东头和西头，要穿全城才能到。 方子墨作为大夫，而且是收留了顾琰很长一段时间的人被顾珉请了进去。欧允根本不需要人请，直接就跟在顾琰后头进去了。她在马车里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精神一些了，便没有靠顾珉抱她，自己慢慢往里走。 “姑娘”顾琰刚走进二门，就见到小菊迎面出来。顾琰有些虚弱，她赶紧上来扶住了顾琰往里走。时间仓促，不过顾琰的睡房小菊已经安排好了。被褥床单这些都是新的，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换。 小菊打来水帮顾琰洗净了脸上的易容物，欧允就坐在旁边着。方子墨也在，他在琰开药方。 顾琐瞅瞅他们俩只得开口逐客，“等我病好，再登门向军师道谢。（百度搜乐新更快）欧允，你也回去吧，下午的事不是还没有弄明白么。“欧允听到她叫方子墨军师，叫自己却是名字，而且说话听着也亲疏有别，也还算满意。而且下午的事也的确挺急，方子墨出声告辞，便也顺从的离开了。 正文 133 闹场 看到这里有小菊，告假离开军营的顾珉便放心归队了。 顾琰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大觉醒来，感觉好多了。坐在床上吃了饭再次喝药，看到小菊忙进忙出的换着屋里的小摆设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会儿窗帘、桌布什么的都已经换成她喜欢的花色样式了。 小菊把刚折的花枝插进花瓶，“我是跟着我那口子来的，他现在在小爷手下做文书。” “哦，原来这样啊。”顾琰靠躺回大迎枕上，她发现小菊似乎有些生气，赶紧道：“我可不是故意把自己搞病了的，大雨倾盆猝不及防啊。”小时候因为好奇去水井边转辘轳玩结果一头栽进去差点淹死，被小菊碎碎念了好久。 “我不是在跟姑娘生气。” “哦，那就好。谁惹你了，等我好了帮你收拾他？” 小菊走过来，面带赧然的道：“是我那口子出卖了姑娘。” 顾琰一愣，对啊，欧允怎么突然就认定了的，明明之前就只是怀疑的。否则在山洞外头就不会一言不发掉头而去了。不过，“他怎么发现的？” “他整理文书认出了姑娘的左手字。” 顾琰眨眨眼，原来是这里暴露了。不过，小菊那口子还真是个人才啊。只是，小菊笨笨的岂不是要被吃定了？ “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 以小菊的性子，没有更可怕！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不过顾琰下午睡多了，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困。 “这宅子里还有什么人啊？”四哥把她送过来就走了，这宅子全是欧允的手下安排的。不过目前她只见到了小菊一个而已。六百两银子的小三进，还不错，价格算是公道的。 “明面上就一个粗使婆子，一个厨娘，还有几个看守门户的，都是在本地雇来的。” “哦。”暗地里自然都是欧允的手下，肯定看得跟铁桶似的。之前顾琰一直有些担心被认出来，因为那代表她又要卷进那些风波里去。不过真发生了倒是有种安心的感觉，好像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下，以后至少不用为此操心了。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外头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小菊看向顾琰，拿眼睛问他要不要开门。 顾琰撇嘴，欧允这小子哪是知道什么非礼勿进的。真要知礼哪有这个时辰了来敲一个姑娘闺房的道理。她扬了扬下巴，小菊过去把门开了，朝欧允福福身出去。 欧允怀里抱了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进来，直接往顾琰床上一扔，顾琰已经看清楚是条小狗了，叫道：“洗干净没有啊？” “洗了洗了，丢到桶里涮了几回末日新世界。”欧允拉开床头的凳子坐下。 是一只小奶狗，出生没多久的样子。顾琰抱过来一看，还蛮可爱的，不过，某人是好心的看到路边没有母亲的小狗会捡回去的好心人？ 看出她的疑问，欧允道：“这不是要八月了么，这个就送你当生辰礼物了。” “好大方啊！” “怎么好拿银子侮辱你呢？”欧允笑眯眯的盯着顾琰洗过的脸。当时他就在旁边看着方子墨掏出药粉洒在小菊端出的热水里，然后顾琰的脸就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顾琰能怎么说，难道说不介意被他用银子侮辱啊。哼，拿着银带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欧允又掏了一个东西抛过来，“咯，这个是答谢你给我做衣服的。” 顾琰伸手接住，是一把外表古朴，内里寒气沁人的小巧匕首。 看顾琰抽出来比划，欧允忙道：“小心一点，这个实在太过锋利。” 顾琰扯断一根头发搁在匕首前，然后轻轻一吹，断了。 “我说，你干嘛总送我杀伤性武器啊？我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她这会儿才留意到欧允穿的是那件她送的蓝色战袍。去年刚做的时候她不知道他到底长高了多少，所以放得有点大，这会儿穿正好。再一看，折痕宛然，估计才头回上身穿来给她看到。 欧允想了想，好像真的呢，于是一指小狗：“谁说的，这小狗可不是。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顾琰想了想，“卡拉——” 欧允嘟囔了一声‘什么古怪名儿’，不过并没有反驳。这是小事儿，小事儿他肯定会让着她的。 顾琰握着卡拉的爪子，看着它水润润圆溜溜的眸子道：“话说，之前被追赶的时候你其实想过把我推下马背吧？” 欧允一滞，果然被她发现了啊，揉揉鼻子道：“我那不是不知道是你们，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烂好人的。”他要是真推了，她会说的吧。毕竟小命重要多了，她一向识时务知变通。不过那样的话，自己肯定就惨了，好在当了回好人。 顾琰想起史书里看过的刘邦逃命的时候三次把儿女从马车上推下去的事。看来欧允的确是不适合当皇帝的人。皇帝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不过这话不能讲，毕竟如今的皇帝就是他老头子呢。 “查出杀手是什么人派的了么？” 欧允蹙眉，“我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来，你也分析一下。” 顾琰想了想，拿出纸笔在面前的小几上边写边说：“你的身世对方应该是知道了。出洞四五十名高手，如果只是报复你杀了管庆同不太可能，是叫这个名字吧？”她中午遭了池鱼之殃，差一点小命断送，对这件事相当的关注。 “对，是他，他是右将军只在镇西大将军之下。是废后的兄长，已经过世的废太子的亲舅舅。此人颇有才具，因此当年虽然受到废后废太子的连累，但并未解职只是降级留用。经过十多年他升到了右将军的位置。” “他为什么要叛国呢？”顾琰拿毛笔的尾部顶着下巴。 欧允看她从身上摸出来蘸墨，正是他送的那只，蕞角微微向上勾起。 “我也很疑惑，他在军营里打拼为的应该是重振家族微辣嫡妇。废后当年能进宫封后，管家的家族地位可见一斑。所以一开始我重点怀疑的对象不是他。” 顾琰抬起头，“在他嘴里什么都没有问到？” “没有，他是经历无数战事的人，刑讯对他无用。而管家的人也不找不到，想来是早送到西陵去了。后来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一剑刺死了他。” 难听的话，呃，肯定是针对欧允身世的，还问候了他母亲。这些就不要问了。 “我觉得先搞清楚管庆同为什么叛国应该是个关键。毕竟除了他，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欧允点点头，“嗯。”这会儿气氛很好，他今日也忙了一日，看眼窝在顾琰枕头上趴睡着的小狗崽子心生艳羡，他也好想在那里睡啊。 小菊敲门进来，顾琰闻道奶香味儿头也不抬的道：“我一肚子的汤汤水水还有药，不喝了。”只当是她的睡前奶。 小菊把奶放下，过来用手托了卡拉过去。 欧允闷笑出声，顾琰有点发窘，原来是给卡拉的。 “给它造个窝吧，就搁在屋檐底下。” 小菊道：“已经造好了，姑娘，我现在就抱出去。” 等小菊出去了，顾琰看向欧允，“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回窝？” 欧允站起来，曲起手指狠狠地朝顾琰的额头敲下去，只是真碰到了力道就缓得跟抚摸差不多了。 “看你是个病人的份上！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欧允说完起身往外走。 “等一等！” 欧允惊喜的转过身来，“你留我啊？” 顾琰心道，这都什么点了我留你，我脑子有问题啊。如果欧允敲门无人应就会离去，都这么晚了她根本不会让小菊给他开门的。 “我不会再逃了。” 欧允眉舒眼松的‘嗯’了一声，那感觉就想被顺毛摸的小动物。 “可是我痛恨被人限制人身自由！如果你束缚我，我会恨你！”顾琰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说道。 欧允杵了一会儿道：“一言为定！” 顾琰看着他，“要不要拉钩啊？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以后不会再对你隐瞒行踪，只要你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如果你违背约定，就不能怪我毁诺了。”所谓的‘保护’她就当好意手下了。 欧允点点头离去。 次日，齐王大帐，齐王对欧允道：“让方军师忙一些，没空出军营，还有没有别的？” “暂时就这样。还有琰儿说的弄清楚管庆同叛国的缘由，这件事我觉得挺重要的。” 齐王点点头，“嗯，对了，方军师去清点军需了，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我同他有什么招呼好打的，要不是看在他对镇西军还颇有点用处，我废了他。听说这次军需送的很丰厚啊。” 齐王笑了，“嗯，老三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即便再头痛，他也会定时定量的让人把东西送来的。至于这回多了，我一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梁国公跟南越谈好了，那批海货入港了吧风流神仙混官场。”现在父皇还在，他们兄弟根本不可能图穷匕见。而且不管是不是他在守边，老三肯定都不想边关告急，一定会想方设法输送军需。哪怕得罪再多的人，他也不会让边关物资跟不上。在这种时候，把后背交给老三他还是放心的。 齐王两手抱在胸前，“对了，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大哥去吃个便饭？” 欧允疑惑地看着他，齐王道：“我是说小弟妹那里。”他对这个顾琰还真是有些好奇。 “哦，你跟孙茯苓是那种关系，她不会请你的。”真是没想到，老大也曾有过那种少年情怀啊。当齐王和欧允说起十几年前往事之后，欧允顿觉和这个长兄拉近了不少心理距离。 齐王懊恼，对，忘了这茬了。 “那什么时候你带出来，让大哥见见。父皇不在，长兄如父，我替你把把关嘛。”齐王自然巴不得顾琰和欧允进一步，这样他和晋王就不可能想从前那样融洽了。 “在这事上，你要是能代表得了老头子，我立马把人带来给你看。”欧允好整以暇的道。 齐王一滞，这件事父皇肯定是不乐见的，他怎么代表？算了，还是不要搀和，免得父皇认为他从中推波助澜了。 前些日子，欧允收到皇帝的亲笔信，如今朝政已经都交给了晋王，他带着皇后、淑妃、十七公主还有秦相、明晖、吕太医等人到离京数百里的地方调养身体去了，是在国师倒台之后动身的。写信来是叫欧允办完事直接从战场过去的。不过欧允当时得了顾琰的线索就不怎么想去了，如今人找到了，又得到十七公主的信，知道皇帝彻底放开政事，又有明晖和吕太医在身边，身体见好，他便更不肯去了。 齐王倒是巴不得他回去，这样他身上就没什么责任了。可是欧允说那些人来杀自己，自己怎么能放过他们。而且他不喜欢事情只做一半。既然这件事同内奸的事有关，他会查到底。齐王无奈，只能又给他加了警卫力量，同时在边城方圆百里内搜索那些逃逸的杀手。那些杀手完全是职业的，留下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查到来历。这需要很大的财力才能养得出来。齐王和欧允的看法一样，事情背后似乎有一个大阴谋，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顾琰整整休养了三天才大半恢复，实在是当时寒气入了骨。欧允打着愧疚的旗号天天都要抽空过来探望，至于顾宅里里外外的警戒力量，他说是为了防备那些人再来。 翠儿前两日给顾琰送收拾好的东西过来，琅琊山的人只知道她找到哥哥了，所以搬到哥哥家住了。所以翠儿和陪她来的聂山是抱着来串门儿的心思来的。路上翠儿还道怎么颜姑娘的哥哥的住处和他们那里离了这么远，要穿通城才能过来。这以后来串门儿多不方便啊。 守门的问清楚了身份，进去通禀之后放他们进了宅子。聂山一进去就觉得这里守备森严，简直可以说是防备得滴水不漏。只有无知无觉的翠儿帮着小菊一起收拾顾琰那些东西，两人一直有说有笑的。回去以后，聂山派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方子墨，说是颜姑娘的哥哥似乎能量相当的大。 方子墨收到信只有拧眉，突然多起来的繁杂的事务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想必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没有机会离开军营了吧。只是，这皇家人还真是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既要人鞠躬尽瘁，还不给人想要的。难道以为他会当这样的顺民么？他不想升官发财，不怕死，他们要拿什么威胁他？琅琊山在军中弟兄的性命么？ 这种时刻做这样的事是大不智呢，想来齐王也不会这么短视。琅琊山来的都是精锐，这么几仗下来，都已经开始占据中下层要职了。大家是来保卫家邦的，皇家人如果在这样的热血面前做出杀人害命的事，还会有这么多志士能人往边关来？齐王是想争皇位的人，断不会自毁名声。 晋王已经监国，齐王能够利用的最大力量便是来自军方了。而自己这样的谋士他更是急于招揽的。所以，齐王这里不会是什么大的障碍。 于是，顾琰身体一旦转好，方子墨便同顾珉一起从军营过来了我的老婆是领导最新章节。因为今天恰好是她的生辰。有顾珉一起，欧允手下那些人自然不好阻止他进门，他堂而皇之的就进去了。 欧允自然早早的就来了，甚至还带来了齐王送的一份厚礼。他站在柱子边抱手看着方子墨，嘴角紧抿。这家伙怎么出来了？老大不是答应过他了么。 “原来云千总早来了一步啊。”方子墨含笑道。 顾珉做了个‘请’的动作，“来者都是客，不管是常客还是稀客，都请进都请进。今日舍妹十四岁的小生辰，累二位拖步，请进去吃一碗寿面。” 方子墨走过欧允面前，听到他轻轻吐出一声‘老家伙’。 “有一定的阅历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总比一切都靠家世的家伙来得好！”方子墨同孙小丁不同，他对皇权没有敬畏，根本就不怕欧允。 “你——”欧允的脸胀红，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的确是靠着特殊的出身在以势压人，而且还没有压住。 顾珉懒得管他们的口水官司，只当没有听到。 里头翠儿在帮小菊的忙，聂山和杨老虎也是座上客。所以一落座，琅琊山的人在人数上便占了优势。欧允扬声道：“何山，琰儿你也是认得的，你也进来吃碗寿面。”其他的，就不好叫了，都是暗卫，最好是不露面。 何山笑呵呵的便从外头走进来，拱着手道：“顾姑娘，芳龄永继啊！” 杨老虎这会儿已经有些看明白了，‘偷偷’跟聂山说道：“这人看起来也不寒碜啊，怎么空着手就来了。咱们就连翠儿都是送了一身衣服的啊。” 方子墨瞪他们二人一眼。 欧允看向何山，自然是叫他不能丢了自己面子的意思。 何山道：“谁说我空手来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葫芦出来，“顾姑娘，这个送您，可以孝敬长辈。” 顾琰接过来看了看，这玉葫芦相当的精致，而且上头的纹样自然形成远山、小舟的图样。这样的玉葫芦拿来装丹药最好了，的确是可以孝敬明晖。于是道谢收下，“我可没有什么宴席排场，生受你的重礼了。都请入席吧！” 顾琰并没有要怎么操办的意思，所以真的只是请吃寿面而已。不过面十分劲道，高汤鲜美，作料丰盛，是她的得意之作。众人都是一口气吃完还意犹未尽的。 欧允道：“再给我来一碗！” 小菊忙站起来，结果一问，除了女孩子，都道还要再吃一碗。 正在她重新去下面的时候，外头传来声音，“我是谁？我是你们主人的大哥，也是今日寿星的大哥。我是半个主人家。还不快让开！” 顾琰一愣，看向顾珉，后者道：“我就是怕他来闹，所以没有告诉他。” 顾琛也在军中，他因为顾琰的原因失去了世子乃至今后的侯爵，对她自然是恨得入骨。所以，顾珉一直没有告诉他。但是，纸包不住火，也不知道他怎么得了消息还是来了。 顾琰站了起来，对着走进来一脸不善的顾琛道：“我与长房没有关系。不过来者是客，既然顾佰长来祝寿，自然是有寿面奉上。但如果是来找麻烦的，慢走不送！” 顾琛道：“这宅子是老四的，你凭什么赶人？”他身后还跟了一群顾府的家将，也都满脸不善的看着顾琰。靖西侯府是众人的靠山，现在靠山倒了，众人在军中便不如之前的日子好过，自然也恨顾琰。 这些军中资源顾珉没有份，他没有承过情，这会儿自然没有什么压力，“我跟琰儿立场一致终极守护之月龙石最新章节。但凡是她说的，就是我说的。” 顾琰笑了，四哥你真给力！ 便有家将痛心疾首的道：“四少爷，你怎么也同这个罔顾祖宗人伦的毒女一样。”在他们看来，只是弃文从武的顾珉，‘罪行’轻多了。而且他们是武人，其实本心里并不认为这是错的。所以即便太夫人只让他们关照顾琛，暗地里他们还是在关注着顾珉的。 顾琰笑道：“便是祖宗，那也是顾家的祖宗，你不用那么着急要供奉着。怎么，你几时被赐了姓？”她本不想说话这么刻薄，可是这人一来就骂她，难道要她敬老乖乖挨骂？ “你——”那家将气得面红耳赤的，“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 “谁都知道，我是从小由太夫人教养的。”顾琰不紧不慢的道。 这说起来是顾家的家事，不管是欧允还是方子墨此时都不便开口。但他们都没有要告辞离去的意思，安稳的坐着，便是表示挺她到底的意思了。 顾琛道：“你还有脸提起祖母！顾家供你吃穿，供你住用，祖母更是把你捧到天上去了。不是顾家，不是祖母，你能有今日？可是你回报顾家回报祖母的是什么？” 顾琰道：“所以，如果你母亲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被你的好祖母弄死了，你也就认了？”这家伙太可恶，专挑了她生日来闹事。 顾琛看看方子墨和欧允，他对这两人有所耳闻，都不是好对付的。于是拱手道：“二位，今日顾家要处理些家务。” 顾琰不客气道：“你也说了这不是你的宅子，更不是顾家的祖业，你凭什么赶我的客人？还是你以为把他们请出去了，你就能清理门户了？” 顾珉道：“大哥这是要连我一起清理？”只要顾琛说是，他以后就什么情面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留了。他不能像顾琰一样把脸翻的这么彻底，日后他若是崛起顾家也会跟着受益，一想到这一点他心头就憋屈。要是今天顾琛主动出手，就等于是将他逐出家门了。那日后他也能说一声他和顾家也没有关联了，下一任的顾家当家人撵他出门了。 顾琛道：“那得看你……” 身后有家将拉拉顾琛的衣摆，“大少爷，这个宅子守得非常森严，咱们怕是讨不到好处。” 聂山能那么快发现，自然是暗卫有意震慑。之前这些人进来，暗卫并没有动作，所有直到这会儿他们才感受到。 顾琛冷笑一声，“从前托庇于晋王，如今又靠着美色托庇何人？顾琰你要脸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没有，你这算什么？” 他嘴皮子翻得太快，无论是欧允还是方子墨一时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不过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只听‘啪啪’两声，顾琛两边脸上都出现了五指指痕，脸也立即红肿起来，显然下手的人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方子墨和欧允对视一眼，对这样的不约而同都有些不悦。 顾琛没想到在一众家将保护之下，自己还会这么不明不白就挨了这两人的打。但要他服软是不可能的。他往后一退，“原来还不只一个呢！” 顾珉指着门口，暴吼一声，“你给我滚，从这里滚出去！以后不准他们任何一个进我家的门。” 见顾琰的脸色难看得要死，欧允使了个眼色给何山，后者会意的退了出去。 “琰儿，你不用理会他们。”顾珉道。 众人都以为顾琰是因为那句‘不只一个’气的，这话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相当恶毒的，更何况是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了官行天梯全文阅读。 可以说顾琛虽然没能按原计划在武力上教训顾琰，顺带顾珉，但是他的话就像是匕首投枪一样的击中了顾琰，让她今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阴暗下来了。见她如此，在座所有人的脸都沉着。 顾琰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扫大家的兴了，改日再补请吧。” 众人便都起身告辞了，顾珉代顾琰送客出去。 “四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顾琰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顾珉回来便说道。 “是我，我有话要跟你说。”欧允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什么话？” 顾琰蔫蔫的，“改天说不行么？” “我现在就想说。” “嗯，说吧。”难得这家伙学会安慰人了，听听。 “琰儿，方才那个家伙满嘴胡说。你放心，我不会当真的。” 顾琰睁大眼，这是哪门子的安慰？ “问题的症结你听出来了么？”欧允见她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跳加速。 “你听出来了？” 欧允点头，“嗯，之所以让他可以说嘴，无非是因为我缺少一个可以为你撑腰的名分。” 顾琰想了想，眼前这个人这个时候朝她要名分？ 欧允执起她的手，“你想，他无非是讥讽你不明不白的被我保护着。如果咱们的名分定下来了，他还有什么好说嘴的？”夫贵妻荣，这是理所应当的。他的一切他都愿意和顾琰分享，但是在世人眼中还需要以夫妻这个名分把彼此的关系定下来。 顾琰把手抽了回来，朝欧允挥了挥，“说什么啊你？快回去吧。”她才不觉得顾琛说她不只一个追求者是一种侮辱呢。追求者多说明姐有魅力！倒是这小子，话题怎么扯上名分不名分的了？她都烦死了，他还要在这种时候跟她要名分。 两人的脑回路完全没对上，欧允从顾琰挥手的动作里感到自己被嫌弃了。这女人真是不识好人心，一个男人肯给女人正室的名分，把自己一切尊荣和她分享，这是最大的尊重。结果却被她这么不待见，这么嫌弃。被这样对待，即便欧允再喜欢顾琰，也有些恼羞成怒。他毕竟是天之骄子，除了顾琰这里，在别的任何人那里都从来没有受过一丝半点气的。就连当年的废后，都不敢给他气受。 所以欧允气呼呼的走了，结果走了不远就听到何山报告，方子墨往顾琰所在的房间去了。欧允停下脚步，“我们去听听。”他就不信姓方的能说得出花儿来。能比他还有诚意？ “你最在意的，是什么都得依赖旁人，托庇于人吧？” 顾琰听到声音站了起来，“你也还没走呢。”该死的顾琛，害她好好一个简单热闹的生日过成这样。如果没有欧允和方子墨在，没有欧允安排的那么多人在，她和四哥今天还不知道会吃多大的亏呢。 顾琰感觉别扭的的确是顾琛说她又靠美色找到了靠山的说辞，“你之前说我也能变强，我本来还想着做女陶朱，把生意做大做强，在天朝和四国都能为座上客。可这条路好像很遥远，道阻且长啊！” 何山瞅一眼拧眉细听的欧允，心道这顾姑娘在想啥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那么漂亮嫁个好男人不就结了么。不过，她要是女陶朱啊，小爷还真能说是男版的西施。 正文 134 历史 “女陶朱？”方子墨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他没想到顾琰立下的志向是这样的。她不是大才女么？在靖西侯府顾家那样的大家族长大，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志向？她可不知道顾琰前生的社会，商人可不是士农工商的末等。那是个商业英雄受十几亿人仰望的时代。而且就是古代也还有吕不韦这样的先例，她是半分都不轻看商人的。相反，看得很高。 “我以为你会走顾大姑那条路。当初先帝也曾想纳她为妃，结果一直没能奈何得了她。就因为她在士子心中无人可比的高度。”当然，他不会让她去走那样的路。如果真的要抗拒皇权，自然一切都应该他扛起来。方子墨打的也是真要如此离开天朝在四国选一处隐居的主意。 “我没打算像祖姑婆那样一生不嫁，她当初进宫其实也是为了躲避继母的虐待。我们那种大家族明面上繁花似锦，暗地里什么龌龊事都有的。”顾琰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方子墨面前，自己端了另一杯。 欧允在屋顶上满目不爽，朝自己挥手赶人，跟这个老东西就有话说？想当女陶朱还不容易，嫁给他立马就富可敌国，想要操纵商界也是易如反掌。不过，这恐怕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吧。 之前方子墨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浮现在耳边，欧允吐出一口气魔牌明月最新章节。他被嘲讽依靠家世压人，然后哑口无言。小丫头也是不想这样的吧。所以日后，他再用妻凭夫贵来想她肯定是要遭嫌弃的。他有心想打断下头的对话，却又有些想听听姓方的还能说些什么正说到她心坎上去。 欧允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正同自己一样在偷听的顾珉，后者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顾琰说没打算像顾大姑一样终身不嫁，方子墨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想找个能依靠的人呢？” 顾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爹爹老，靠男人男人心长脚！” “前头三句听过，后头一句虽然很新鲜，不过细想想真是这个道理。只是，未必每个男人都这样吧。而且男女之间也未必只有依靠这一种相处模式，是我没有把话说全。就像我之前同你说过当世我见过的几个出色女性，她们和夫婿除了是夫妻还是伙伴的关系，携手并肩共同进退。而且，不管你想做什么，如果起点高一些未尝不是一个好事。不是非得要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的。我相信，今日所受种种，将来你一定可以只凭自己的力量找回来。” 方子墨说完就站了起来，顾琰也跟着站起，“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好多了。我方才真的是觉得离了别人的保护，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心头满是惶恐，如若有一天这样的保护消失，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欧允满脸疑惑，她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保护有一天可能会消失？自己就这么让她没信心？他回头看看何山，后者低下头去，欧允道：“你也觉得我靠不住？” 何山只得小声道：“本来小爷您对颜姑娘的喜欢就有些突如其来，属下本来也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或者转移。如果颜姑娘一早顺从了您，或者不是因为她和您心目中云夫人的形象有些重合，您怕是真的已经……” 欧允皱着眉头，真的是这样么？ 方子墨告辞走了，欧允也离开了，顾珉才回去。他揉揉顾琰的脑袋，“都怪四哥无能！” 顾琰笑笑，“这怎么能怪四哥呢。四哥总不能对顾家的人都挥拳相向。不过，他们早早晚晚是要对付我的，我得想想法子了。” “什么法子？我有能出力的地方么？” 顾琰点头，“肯定会有用得上四哥的地方的。你看，我有师父可以依靠，有四哥可以依靠。不过，师父远隔千山万水，他又不像国师门徒满天下，而四哥也不能时时守在我身边。所以，我还是得靠自己变强。但是，可以利用的人脉我是不会拒绝的。”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 顾琰点头，“我之前就在考虑这事儿的。四哥，我想做皮货生意。我观察过了，这边城山多野兽多，皮货相对中原、京城真的是相当的便宜。一张好一些的皮子，运了出去搞不好有一到两倍的净利。当然，我能看出来别人也能。这路上不太平很不好走，商人的货往往半路就被抢了。所以，我得先找到安全运货的路径。” 一千二百两的银子，一年走上几趟，就能翻几番，这个生意真要做好了，盈利率比得上梁国公的海上贸易了。当然，梁国公那是用国库做生意，本钱动辄几十万，再加上各大家族的集资足有上百万。她就只能拿这一千多两小打小闹开张。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路上的问题了。 方子墨肯定有办法，他以前就是混那条道上的，打个招呼想必那些打家劫舍的都能给他面子。毕竟她就那么一点点货，人家抢了去也不够塞牙缝，还不如卖方子墨一个人情。可是，顾琰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欠人情的好。所以，她准备去找舅舅问问。他从前不是镖头么，肯定会有些门路跟办法的。 “四哥，我要开始准备收购好皮货了。你帮我去问问舅舅怎么样才能一路平安的来回吧闲王的掌心妻。” “好。银子够不够？” “我有一千二百两呢，够了够了。四哥就算带了银子来，一下子花出去六百两也剩不了太多了吧。” 顾珉笑笑，“就当我借你好了。我借你八百两，你回头赚了再还我就是。” 好吧，两千两银子是要方便一些。银子就是人的底气啊！ 顾琰问小菊，“你那口子呢？” “不知道。” “我要找他帮我买好的皮货然后进关内去贩卖，你去把他找来。” “姑娘不怪他？” “他只是想过得更好，我怪不上他。不过，仅此一次！快去吧。”顾琰想来想去，她手头没有人好用。总不能像之前一样借用聂山跟杨老虎吧。四哥来从军可没有带小厮，没那资格。想来想去，小豆算是比较合适的了。她付工钱让他帮忙跑一两趟，就当跟欧允借用好了，反正他把人变成他的家奴不就是为了拿捏自己肯定不会不借。然后等手头松动了就好找人了。而且，这样也算是给他机会来哄回小菊。 小菊也知道以顾琰一贯的性子，能有下不为例的一次机会，都是因为她的关系。小豆肯定是看准了这些才敢那么做。既在小爷面前卖了好得到升迁与重用，又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自己总不可能就此不要他了。 “哎呀，男人有些算计不是坏事，只要不是针对你就行了。见了那么多人跟事，不想力争上游才奇怪呢。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嘛，想那么多干嘛？”顾琰看小菊还有些不肯便道。 “那姑娘干嘛对小爷那么不假辞色的。他在旁人面前跟在你面前可是两样。” 顾琰挑眉，“你觉得他在我面前是怎么样啊？” “都快到任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了。”小菊一边喂卡拉喝奶一边说道。 “我有那么过分么？是他一直不放过我，追得我到处跑。” 小菊看喂得差不多了，抱起来拍了拍背，把卡拉放到顾琰膝上。考拉便伸舌头舔顾琰的手，一脸的讨好。 “姑娘如果需要小豆帮忙，就派人去叫他吧，我是不见他的。”小菊说完就走了。 顾琰摸摸卡拉被养得日渐光滑的毛皮，找了个下人出去把小豆叫进来。这些天他其实一直在外头转悠呢，只是进不了门。小菊说不知道是赌气呢。 “姑娘”小豆朝顾琰弯腰请安。 顾琰摆摆手，“哎，我可不是你主子。甚至小菊现在都不是我丫头了。你不必同我行如此大礼。” 小豆噗通一声跪下，“姑娘对我与小菊有恩，可我却泄露了您的行踪，这是恩将仇报。可如果小爷不是对您赤诚一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您的。”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顾琰越摸越觉得皮毛顺滑，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小动物呢。 “这、这当然不是。” “所以，别跟我来这些虚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会算计，可是算计到我的头上，拿我换好处，这辈子就这一回。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理会小菊的难过与眼泪了。”顾琰轻描淡写的说着，却令小豆有些不寒而栗。她对付顾家人那稳准狠的手段，还有她在欧允心头的地位，都令他非常的忌惮。 “是，小的再不敢了天衍境。”这一次的事，他算是立了一大功，小爷为人赏罚都重，所以他是得了不小的好处的。位置又往上越级提升了不说，月例更是翻了两番。但是，如果把这未来的女主人真得罪狠了，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好了，我也不同你说闲话了。我要做皮货生意，往关内贩卖。但手头一时没有合适的人手。你回去同你主子说，我借用你几个月。你的误工费辛苦费我都会照出。” 小豆一听就明白了，“谢姑娘放小的一马，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顾琰给了小豆一千五百两银子做本钱，让他出去收购些上好的皮货。 欧允自然马上就得到消息了，他有些纳闷顾琰为什么偏偏要做生意呢。她会做的事情那么多，干嘛要挑这个呢。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啊。 何山想了想，“小爷，昨日顾琛不是说顾姑娘的一切都是顾家以及顾太夫人给她的么。可是只有这个经商是顾家绝不可能教的。” 欧允明白了，死丫头骨子里倔着呢。顾家教的那些本事，她不用！这样的话，如果自己贸然出手帮她忙，未必能讨得了好。所以，路上的事他就不插手了。反正也只是她的货上路，又不是她押送。 昨日在屋顶上听到的对话让欧允觉得如果他对顾琰还是从前那样的对待，怕是很难有寸进，尤其还有一个方子墨在虎视眈眈。而且，他也决定不能再万事都靠老头子的力量。她说的靠爹爹老挺有道理的。还有，这一次自己让齐王不让方子墨出军营，结果他也放了水。所以，他也得学着靠自己，让自己变强。要不然，不就被姓方的给比下去了么。 小豆做事果然是比较靠谱，他拿到了银子便进山去寻找那些猎户，是往很深的那种深山去。那些地方容易出现大的野兽，而且道路不便，买卖也就不方便。他雇了领路的带上了几双底部钉钉子的鞋还有干粮银票，牵了一头毛驴就出门了。有些地方马去不了，毛驴能去。 干粮是厨娘做的，顾琰让小菊去吩咐了一声，可是小菊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弄得厨娘和看大门的一开始都不知道他们是两口子。 顾琰知道于公于私小豆都会用尽心思把事情做好，听说他要进深山去找那些很少到集上的猎户收货，倒没觉得多意外。那些地方收到价廉物美的皮货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可以建立一个长期收购的关系，定时的往那些地方去。这样可以降低成本。 第一趟去小豆在几天后夜深了才回来，带回来四张好皮子，尤其一只完整的灰狼皮，一只玄狐皮。顾琰估着在京城这两张整皮就能卖到二百两不只，再加上另外两张稍次的，也能卖到一百两有余。可小豆买回来一共才一百两不到。这里头的利润的确很可观。 “姑娘，明日我再往山的东头去一趟。” “好！嗯，你再试试找一下能替代你的人选，回头带上跟你一起去。”小豆既然把她出卖给欧允，那想要的肯定就是欧允才能给他的。顾琰借他来是为了过渡一下，也是为了给他和小菊制造机会。所以这会儿天色晚了，顾琰便道：“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就住在这边吧。” “是。”小豆脸上带着疲惫，看小菊一眼。后者还是对他视若无睹，顾琰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了，自行进了内室睡下。 “啊，哪来的小老鹰，走开！”外头传来小菊的声音。 顾琰一听赶紧穿上鞋出去，见到小菊正在赶那只眼熟的小鹰隼，小鹰隼看到了卡拉正拿翅膀去戳。看到顾琰便扇动翅膀扑了过来。顾琰从它腿上取下了信。 “姑娘，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只鹰啊？它吃什么。”小菊惊讶的问。 “是明晖的。它只吃好的生肉，要一斤左右。你去厨房切了端来吧。”她暴露才不过半月，明晖居然就得到消息而且信都写来了无敌医仙。 明晖在信里说皇帝知道欧允找到了顾琰，很是不高兴。不过暂时，他的关注点在那群杀手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上头。不过明晖还是叮嘱顾琰凡事三思而后行，还把欧允说的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带她买船出海的话说了。顾琰看罢有些愕然。从她的本心来说，她是不会去依靠一个男人的爱来维生的。可是却每每被欧允的言行感动。说到底一个女人真的很难挡得住这样的攻势。 只是，处在欧允的位置，还有他的相貌能力财力等等，真的能够把这份赤诚进行到底么？ 还有伍媚问她绣坊还开不开，随信附上最近两月的新款式。明晖如今身份大涨，虽然他没有当国师，但地位摆在那里，已经是道门实际上的领袖人物。又简在帝心，而且不揽权不插手政务，只一心收拾国师留下的烂摊子。在朝在野风评都很好。 于是伍媚也跟着水涨船高，那位鲸帮帮主的元配过世，她已经被扶正为继室。一直在吃着顾琰开的药，明晖又拜托了一位擅长妇科的太医给她瞧了瞧，目前已经怀孕，正安胎待产。成日没其他事做的情况下，她搞起了服装设计，想到顾琰便都给她寄了来。 顾琰想了想，绣坊不需要太大成本，而且熟门熟路，她还费心带了十个学徒出来。再搞起来花不了太多心力。当然，她对学徒也没倾囊传授，但肯定比本地的绣娘出彩了不少。也好，她就去试试招这十名绣娘回来，同等待遇下多数应该会来，因为她还有不少手艺可以教她们。这个绣坊一年二三百两银子还是稳赚的，在有宅子可做门面和生产车间的情况下，投入也只需要这么多。 顾琰想到这里，就同小菊说了，打算正式聘用她做绣坊管事，月例四两，以后做大了可以考虑分红。小菊自然应下了，多少银子是其次，反正跟着顾琰她就觉得心头踏实。 顾琰一指戳在她额上，“你个懒家伙，跟着我什么都有人替你操心，你凡事就都不用走心了是不是？” 没想到小菊居然点了点头，顾琰没辙了，只得告诉她去找翠儿问问。翠儿过了十五了，现在在跟着管方府的内务，而且估计不久就会嫁人，所以肯定是不可能来给顾琰干活儿的了。至于聂山和杨老虎，他们去军营挣前程了。 最后十个绣娘来了六个需要挣银子养家糊口的，另外四个因为家里离不开，本地绣坊又肯出差不多的银子便没有来。而且这十个绣娘因为在顾氏绣坊做过，其他绣坊都抢着要，所以顾琰去了一趟丁嫂子的豆腐摊，和之前因为误会了她十分愧疚的街坊邻居打了一圈招呼，便又来了不少人想在她手下做学徒的。她当场考了基本功又收了十个学徒。 不过这批学徒她没有自己带，不是她不想带，而是欧允找她帮忙解决一个‘退休’的暗卫的着落。暗卫‘退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欧允说只能放到她这里看着。 这个人顾琰推拒不了，因为她是残了坐轮椅的七巧娘子。她们有一份师徒情谊。据说七巧娘子是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腿上中了招，如今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虽然不至于会被人道毁灭，但是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了。又做不了什么，又没有自由。 到顾琰这里虽然没有言论自由，但好歹能有些人身自由。顾琰便聘她做了技术顾问，一月十两银子。七巧娘子也说银子都是其次，她做暗卫收入颇丰，有不少积蓄。关键是在这里能活得比较有尊严。 有了七巧娘子，这绣坊自然又上了一个档次。再加上时尚教主伍媚的设计稿，顾琰觉得利润可以翻一番，一年五六百两没跑。这栋宅子一共三进，顾珉很少回来，顾琰就给他留了几间屋。然后请人搭了宿舍，干脆多雇了两个厨娘包起了食宿，这样利于稳定人心。而且因为舅舅升了偏将军，官府也没人敢敲竹杠了。开张的时候盐城的守备夫人还有柳城不少武将的大小夫人都送了贺礼。 到十月的时候，小豆将货凑了个七七八八，经过他的精打细算的采购，一千五百两银子买回来了几十张好皮子，质和量都比较可观。 舅舅上个月伤好来了一趟，他写了几封信出去，交代了小豆路上到哪些地方拜山头重生之倾城有娃了。方子墨闻讯说他锦上添花，让人送了一面小旗来。说如果耿舅舅的老交情能保得一路平安自然好，万一不行再拿出来试试。既然送来了，顾琰自然不好拒绝。而且锦上添花，感觉人情欠得也不像雪中送炭那么大。顾琛和他带的人这两月都没来找过麻烦。听说那日回去的路上他们被何山带人狠狠滴揍了一顿。 于是，小豆便带了七八个人，赶着半车皮货上路了。这七八个人里，有耿舅舅介绍来的颇能打的江湖人以及几名走散镖的镖师。 临行，顾琰对小豆道：“那就等你回来过个好年了。”说完推推小菊，“去，送一送，道个别。你这都两个月了，再大的气都该消了。这路上可是有危险的。” 这两个月欧允都在忙着查那些杀手的杀手，但都是直接自己了断了或者什么都问不出来。几日前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顾琰听他说有人在西陵发现了废太子的踪迹。虽然还没有确认，但是他已经有七分肯定了。 首先，细作如果没有几分肯定，这样石破天惊的大消息不可能乱汇报；其次，他现在想想觉得废太子之死本身就有疑点。如果西陵那个真的是他，当初那样不名誉的死法，本身就是为了掩饰他是假死。 一向风流，又是死在小倌身上，还是死于花柳病，这就让人不会再多么细致的去查他的死有没有什么内情。而且死于花柳病，验尸也就只能草草而过了。 当时顾琰一听，突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管庆同为什么叛国就说得过去了。那些杀手多半也是废太子私下养的。” 欧允挠头，“不说管庆同，倒是老二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我有点想不通。他不喜欢我，这我觉得正常。可他好歹也是博学鸿儒教出来的，本来虽然被贬为了庶人，但是老头子并没有让他受苦。他过得跟个富贵闲人也差不多，就是不能离开羁押地而已。怎么就会勾结外人来攻打天朝？他这是里外不分了啊，这是要遗臭万年的。” 顾琰当时戴了纱帽跟他在城外遛弯，欧允进来时常就此事找她商量。她仰头看到城头的烽火台，忽然灵机一动，“欧允，我想到了烽火戏诸侯。” 欧允抬头看看，“然后呢？” “然后是废太子宜臼与他的外公申侯勾结犬戎入侵，都城镐京破了，西周灭亡周王薨、王后褒姒与太子伯符也死于战火。后来犬戎毁诺，大肆烧杀抢掠。伯符只得东迁，定都洛阳，史称东周。”顾琰越说心头越明晰。 接下来的也不用她说了，欧允道：“我明白了，其实西周灭亡平王东迁，也可以理解为周王的废太子伙同外家勾结异族犬戎造反。然后造反成功了，史书由胜利者来书写。这么说来，褒姒这个红颜祸水，甚至烽火戏诸侯导致亡国都可能根本不是历史原本的模样。老二跟管庆同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借外族之力拱他上龙椅。他也不想想，西陵跟犬戎有什么不同。他是要想要偏安一隅还是当儿皇帝啊？” “反正除了这样，他是不可能当皇帝的。” “我让人送你回城，我到军营同老大商量一下。然后给老头子去快信，先将看守老二的那些人都看管起来。一旦确认了真的是老二，立即问责。再将事情公开宣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号召天下共击之。我看他还怎么篡改历史。哼，他根本没有篡改历史的机会。这等败类，务必清理门户。” 欧允说完打马走了，顾琰看着烽火台拧眉，如果历史真的是他们方才猜测的模样，那褒姒几千年可都是代人受过了啊。史书上的真实可不能等同于历史的真实。我看历史，是墙外笙歌雨夜惊梦；历史看我，大概就是井底之蛙了！ －－－－－－题外话－－－－－－ 最后一句‘我看历史……’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耽美作者姬泱说的。姬泱很有才，我很喜欢她的小说。这句话我更喜欢。 正文 135 起步 欧允骑马过去的时候，齐王、镇西将军、方子墨三人也得出了是废太子勾结西陵的结论。三人听他把推翻历史的平王东迁讲了一遍，也深觉有理。 齐王拍拍欧允的肩膀，“小允，没想到你还进一步想到了这里。”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 “我也是听了琰儿的启发。” “哦，她么？这小姑娘脑子倒是真好使。”怪不得老三跟小允都……，茯苓不是对手简直是情理之中啊！如果让废太子得逞，那会顶了千古骂名的怕就是害得他被废掉的小允母子了。 方子墨眉眼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齐王又道：“现在还没有确认，如果由我上折子怕是太过引人瞩目，哪怕密折也惹人揣测。不如，小允你给父皇写封信，说一说你想到的这种可能。” “好！”欧允一口应下。他的信送得不会比加急的折子慢，而且更加的隐秘。就是老大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来的。这段时日，他都在找顾琰商讨这件事的进展，因为她也很关注，所以并不排斥。两人倒是建立了新的相处模式，欧允在试着不把顾琰只单纯的看做一个美丽的女子。 数日后，信到了皇家别院，当时皇帝正在同何皇后说话，说到了此处喘气都觉得顺畅不少。 何皇后笑着回道：“那皇上就在此多住一段时日，臣妾陪着您。” 旁边是淑妃，她也含笑称是。 何皇后所出的十六公主与淑妃所出的十七公主在一旁解着九连环，玉质的九连环不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刘方拿着一封信进来，“皇上，小爷有信赖。” 两个小公主都停下手中活计，“给谁的？” 刘方递到皇帝手边，皇帝接了过去，拆开看了几行脸色就变了。他这一变脸色，身旁的人包括两个小公主立时都噤声了。何皇后和淑妃对视一眼，她们知道之前欧允遇到杀手的事，心头都想着怕是说的这件事。 不久，皇帝看完，一巴掌将信拍在桌案上，“孽子！” 淑妃大惊失色，“皇上，允儿他……” 何皇后也忙道：“允儿还小，有什么慢慢叫就是了，皇上莫气！” “不是他！”皇帝把信递给何皇后，何皇后一目十行的看完，声音不稳的道：“怎、怎可能？” “还未证实，先不要声张。”皇帝说完起身离去，刘方赶紧跟上，信也被带走。 淑妃没有被允许看信，心头急得不行，只得同皇后打听，“允儿做什么错事了？”难道已经和顾家那个小丫头…… “不关允儿的事，是他向皇上禀告了一些事。” 淑妃这次会被带来，并不是因为她本身被看重。一是因为十七公主，二是因为晋王当了监国，为了平衡，皇帝反而需要压一压贵妃。她闻言松口气，不是允儿做错事了就好。 何皇后对两个小公主道：“你们这几日乖一些，不要去烦父皇了。” “是，母后。” 皇帝回到宿处以后，刘方召了吕太医，后者把过脉道：“皇上怎么又动了怒，怒则伤肝。” 皇帝仰躺在躺椅上，“能不怒么，生出了这么一个孽障来。明晖呢？把他叫来陪朕说说话。” 明晖很快过来，他正在问询国师门下那些余孽的抓捕情况，听说皇帝被欧允的信气得够呛，也是心头咯噔一下，不是让她三思而后行么，难道叫欧允得手了？听到皇帝的开场白是‘你那个小徒弟’，心头不安的感觉更浓。死丫头难道不知道晋王已经是监国了么，越是如此，皇帝越容不得她啊。 好在皇帝后半句是‘倒真是聪慧得紧’。 明晖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得了这句夸奖，也应道：“都说她酷似当年的顾大姑。”皇帝对顾大姑是颇有几分师生情谊的，既然是夸死丫头聪慧往她身上扯准没错。 “怕是青出于蓝啊。”皇帝不再说什么，让明晖用道门独有的手法替他推拿一番。如今的情势，他更是得好好儿的。否则，局面就更乱了。 半个月后，废太子身份得到了证实。齐王正式上了加急的折子，是由晋王同其他重大事件的折子一起转到别院的。当时，秦相与皇帝正在下棋。 折子是秦相先看的，饶是他老成谋国，也镇定不下来，半晌才道：“皇上，晋王急等批复。” “让他将此事披露出去。” 那就是放手发动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废太子了。只是，“那小爷的身世……”此事关乎皇帝私德，关乎欧老将军颜面，废太子是肯定会大做文章的。此时正是四方乱起，需要武将出大力的时候。 “此事的确是朕私德有亏，一应罪责朕一肩承担便是。你替朕拟一篇罪己诏，朕入宗庙思过。” 此事一经公布，天下哗然。被吊在全天下文人的舌头上鼻尖下，废太子自然被骂得体无完肤。同时，皇帝颁布，素衣散发入宗庙跪着思过。 晋王组织了了大批的笔杆子，导引着舆论走向。一方面是将废太子种种劣行颁行天下，一方面让人说私德只是小节，皇帝一生功勋卓著，瑕不掩瑜云云。 对前者是天下舆论一致，后者有些不同的声音，毕竟欧老将军一生战功卓越，镇东军上下仰为军魂。守边之时妻子被皇帝所占，还生下了私生子这实在让敬仰老将军的人难以接受。但因为事情关乎皇帝，但直言的人不多。事发后，欧府闭门拒客。欧家大公子也告假没有上军部办差。 不过，如此国事飘摇的时候，又是废太子勾结外族作乱，除了镇东军和欧式族人，旁人倒是对此并不在意。欧式族人开了祠堂将欧允母子除名，将他们的虚冢移出了祖坟。 因为担心皇帝的身体出状况，明晖和吕太医也得以出入宗庙。他给顾琰的信里顺口提到皇帝入宗庙旁的都没带，带了一只密封的青花瓷花瓶。 顾琰对着旁边喂着小鹰隼吃肉的欧允道：“你家老头子干嘛独独带个花瓶进去啊？” 欧允噗嗤一声笑了，“成天骂我忤逆不孝，说是生出来专门气他的。他这就不是带进去气列祖列宗的？还思过呢。” “嗯？”顾琰很有几分好奇。 “那里头是我娘的骨灰。” 顾琰楞了一会儿，“我看皇上根本不觉得这是需要思的过，他只是对欧老将军抱愧，而且要堵住悠悠众口，做出这个姿态来而已。不过，怎么都没人特地提起你来呢？” “欧家小儿子不是已经夭折了么。” “废太子也没有啊？” “他这会儿肯定焦头烂额的，我是不是假死说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何况我又没干过啥坑爹的事，我还有不少战功呢。这西边的百姓肯定是不会因此对我怎么不满的。大战主要是在西边，又不是在东边。除非他抓到了我，否则他都不会在我身上多做文章了。” “哦。那皇上就要在宗庙呆到几时？” “他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来了。”欧允眼底也露出愧疚，欧老将军待他一直都非常好。 顾琰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这些又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呢。”没人想做私生子，再受宠也是一样。 欧允看看被她拍过的胳膊，想了想还是做不出可怜样来，于是换了个话题，“这只小鹰挺好用的。” “是明晖从一颗鹰蛋的时候就开始养的，比对我都精心。”顾琰嘟囔道。 “你还吃一只鹰的醋啊？”欧允好笑道。 顾琰也觉得有些赧然，怎么就这么在他面前脱口而出了。尤其是小鹰隼还用依恋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 卡拉跑过来，不过看到小鹰隼就不敢靠近了。对方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显然是把它当食物看待的。 顾琰道：“小菊，你别把好好一只狗养成小鸡了啊。这么温顺可不行，带它去鸡窝捣捣乱。” 小菊道：“那厨娘不得气死啊，鸡飞狗跳的。” “把它给我养得凶悍点，回头顾琛要是再敢登门，我好喊关门放狗！” 小菊抱着卡拉去厨房外的鸡窝了，很快听到一阵喧闹声。看顾琰笑得眉眼弯弯的，欧允觉得近来这种不逼不迫的态度是可取的。没想到顾琰笑过后便问他：“这回事情算是查清楚了，你几时回去啊？” 欧允很呕，不过还是说道：“我暂时不回去。这会儿京城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呢，我大大咧咧的在宫闱进出不好。我就在西边呆着，也好帮帮老大的忙。”他傻了才会这个时候回去，把机会留个姓方的。想把这死丫头打包带走不是不可能，可是带回去了她反弹肯定大得很，而且老头子也会阻挠。就这里好了，这里虽然有姓方的，可离晋王远啊。 顾琰想想也对，在西边他是受人欢迎的小将。这个时候去了其他地方都容易想起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的确是在西边呆着最好。于是她也不再问了。反正欧允近来也没再跟她提会令她为难的那些事了。她现在只想慢慢变强。 “我该练功了，连衣服湿了都烘不干，我实在是太逊了。” “我可以帮你喂招。”欧允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 顾琰挑眉，“你不是要帮齐王的忙么？怎么这么清闲啊？”方子墨近来忙得很，西陵那边攻势不弱。 欧允心道战场上又不缺他一个能打仗的，不过他刚刚才说了留下来是要帮齐王的忙的，只得道：“老大怕我出事，让我安生在城里呆着。不让我去军营，除了你这里，我就再没有地方好去了。” “哦，这样啊，那你就帮我喂招吧。”顾琰不疑有他，因为认定了当前情势下，欧允呆着曾经从军数年的地方才自在，如果齐王真的比较紧张最近一段时日不让他去军营，那他的确是只有来这里打发时日了。 何山瞅着欧允一次一次把顾琰打倒在地，心道小爷你这是干什么，哪能这么对心上人啊？应该轻拿轻放才对。而小菊，早已不忍看的离去了。还以为小爷下手不会这么狠呢，没想到跟明晖道长一个德行。 顾琰咬着牙努力了一番，还是没能爬得起来，喘着气道：“今、今天就到这里吧。” 欧允弯下腰，把手递到她面前。顾琰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被大力拉了起来。 “你底子其实打得很好，只是练武的年限有限。只要坚持下去，勤练不辍。再过个三五年，就不需要靠我给的那些东西防身了。” “每天这样，三五年啊——”顾琰有点沮丧，然后道：“你不是十四岁就能上战场了么？” “我是习武的天才，你嘛，比我差了不是一点。”欧允很臭屁的道。 关于某人是习武天才的事，明晖也曾经说过 “我体会到瑾儿平日的心情了。” 欧允继续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绣花就比我厉害多了。” 顾琰靠剑撑着站好，瞪着欧允道：“你怎么不跟我比生孩子啊？”说完觉得和欧允谈论生孩子的话题有些不妥。她对于这家伙近来是不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也不敢确定。 她丢下一句‘留下来吃饭吧’，然后一瘸一拐的拄着剑往里走。 何山出来，“哎呀我的小爷，你怎么下这样的狠手啊。不说那是顾姑娘，就单是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放水的话就没有下回了。如果她一心想变强，我也只好帮她尽快变强了。毕竟护得再好，也搞不好会有疏失的时候。有时候功夫好一些，说不得关键时候能救命。”欧允正色道。 何山想了想，“有自保能力也好。没想到顾姑娘为了练好武功这么肯吃苦。” “明晖道长说过如果现在下不了手，以后就得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对她下手。因为她注定是不会做温室之花的。这话，我现在有些懂了。”既然这样的相处让她放松，那就这样好了。 顾琰洗了澡，趴在床上由小菊帮她各处青肿的地方上药。欧允下手同明晖一样，看起来重，但很有分寸，绝不会伤筋动骨，用药酒揉散了就好。和明晖分开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人打得这么惨过了。 话说，欧允既然能这样下狠手打她，应该是那份心思已经淡了吧。谁会这样打自己的心上人啊，她就知道那小子是一时迷恋来的。现在算是认清楚了。大家以后就当朋友最好了。好在之前没有动摇，不然此时相处岂不尴尬。只不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还是不由自主涌起些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顾琰自己在院子里打拳，却见到欧允从半月门进来。她抬头看一看天色，这才卯正（六点），他就算无聊也不至于这么早上她家做客吧。 “早啊！要不要我陪你练。” 顾琰现在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她是咬着牙在打拳的，这样程度的淤青肿痛活动开了反而散得快，她有经验。 “不用了！你、你不会是昨天就没有离开吧？”顾琰收拳问道。 “是啊，反正今天也要过来，干嘛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你还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啊，我什么时候留你住下啦？”顺口留他晚饭，结果他就吃了一大半的菜以及四碗米饭。 欧允朝旁边比了比，“我把隔壁买下了，我回自己家干嘛要你留？”为了让顾宅和方宅离得尽可能远些，顾宅与云宅也是差不多要穿通城的。为了方便，他自然要在这里再置一栋宅子。 “银子多得没处花啊？” “嗯。” 顾琰一滞，没错，这家伙就是躺在金山上睡大觉的。 “就算你在这里，在军营外就我一个朋友，也不必搬到我家隔壁吧。” “你又不肯留我住下。” “进门得敲门，得到允许再进来吧？” “我翻的墙。”看顾琰气呼呼的，欧允觉得心头很是舒服。 顾琰沉下脸，到这会儿她要是还以为他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去了，她就是小呆瓜了。 “我说过不喜欢被人限制人身自由的吧？” “我没有限制你啊，可是你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欧允笑着说。 “你的人身自由就是随意进出我家，随时介入我的生活？” 欧允看顾琰真的有点生气了，小声道：“我只是过来吃早饭而已，刚搬过来还没有整理好呢。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 “那你好端端的搬什么家啊？” “我那旧房子给人了，所以我就重新买啊。那一想不如跟你做邻居，有什么事咱们互相可以有个照应。那些杀手要是再来，我也能保护你们一屋子人不是。” 顾琰挑眉，“给人了？” “是啊，给我大外甥了，他也要来打仗了。说是不想就一直在五城兵马司呆着。” “孙小丁？” “嗯。” “他一个人么？秦菀有没有来？”顾琰问完也觉得不可能。这种情形挡人媳妇的肯定是在家伺候婆婆照顾小姑呢。 “我哪知道啊，就是带来那房子也够他们住了。” 正好小菊走了出来，“姑娘，早饭已经摆好了。”她看到欧允也是一愣。 顾琰还能说什么，“小菊，多上两人份的。” 小菊昨晚也见识了欧允的饭量，答应着去了。心头也在想什么时候来的，昨晚明明看着离开的。 一起吃罢早饭，顾琰道：“接下来是不是我去哪儿，你跟去哪儿？那么，我只好把你当做卡拉来对待了。” 欧允顺口道：“我巴不得。” 顾琰疑惑了。 “它随时呆在你腿上或者怀里，晚上还可以洗洗干净和你钻一个被窝，那天我还看到你抱着它亲……”欧允话没有说完，闪身一躲，“你居然拿暴雨梨花钉对付我？”他方才坐的椅背上密密麻麻许多牛毛细针扎了进去。 “防身武器用来对付登徒子，有什么不对么？”顾琰把毛笔收回袖子里。 “我若是登徒子好色，你莫不就是那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的东家之女？” “呸，想我趴在墙头看你，你等着吧！” 欧允正色道：“放心吧，你当我真这么闲。我就只是过来吃饭而已。我走了，今天还有事儿呢。小菊，中饭不用准备我的份。”那些杀手还没有抓完呢，在这里布防只是防守。还是得主动出击，把人全部拿下才行。 等他出去了，小菊问道：“姑娘，小爷的意思是不是说晚饭他要回来一起用？那到底要不要准备他的量？”方才她是让厨房赶紧下了一大碗面来。 顾琰看她一眼，“他交膳食费了么？” “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们可是在紧巴巴的过日子呢，招待了邻居两顿足够了。”说紧巴巴，其实也不假。小豆那里带走一千五百两，路上的花销顾琰给了二百两，绣坊投进去两三百两。现在的确是算着银子在过日子。得等到第一批衣服售出手头才能松动。这个家如今可是二三十号人吃饭呢。 于是晚上回来，欧允问小菊要吃的，小菊便回答：“小爷，你没有交膳食费。”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交了我们这里也不包邻居的伙食。当然，我们家的下人都是你派人找的，如果你要越过姑娘命令他们给您干活，不如就直接拉到隔壁去吧。想必您刚搬过来，正用得上。” 这些话自然是顾琰的原话，但会这么一字不改向欧允转述的也就小菊这个不走心的了。但是，顾琰唯一绝对信任的人也就是这个小菊了。欧允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回了自己的新家。就算没开火，在外头喊一桌酒席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知道不能再近了，再近顾琰就要把他往外推了。那就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是远香近臭了。可也不能远了，瞧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朋友，孙小丁说得没错，男女之间怎么可能单纯的做好朋友啊。那房子，当然是欧允主动要给的，他正愁找不到搬家的理由呢。孙小丁肯定不会缺一套房子啊。孙小丁如今娶了顾琰的好姐妹，再不用担心了。来了也好，遇事多个可以商量的人。 不过，孙小丁之前带人剿过琅琊山。他来可能跟方子墨那一伙人会有不和。可是，如今大家立场是一致对外的，琅琊山的人不会这么拎不清吧。孙小丁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如果方子墨约束不好手下，那自己肯定是只有帮着外甥揍他们的，正愁没理由动手呢。反正齐王会出来拉架的，那之前揍了也是白揍。 当然，那套房子够大，住欧允和孙小丁两舅甥也没问题。欧允自然也是找理由搬了过来。有消息，废太子现在对自己是恨得咬牙切齿。欧允担心他会对顾琰下手。自己对小丫头的心思，并没有隐藏。西陵那边肯定是有细作在柳城的，探知这一点并不难。欧允便搬了过来，这样能更加强顾琰身边的警戒。说起来，这件事也是他给她招来的。 今天出去一趟收获不小，他之前关在齐王大宅子那么多怀疑中的细作，原本准备给琅琊山的人用的药物逼供，现在药物已经很成熟，就都用在那些人和新抓的一些人身上了。还真问出了许多的秘辛来。 其实这些内情顾琰也猜到了一些，所以她也叮嘱了小菊出入注意一些。 欧允偶尔会出去办事，但每日顾琰练武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或是陪练，或是指点。顾琰也知道情势有些紧急，什么也没问，只是苦练。效果很明显，之前在欧允手下只能走三十多招，如今能撑到五十招左右。 孙小丁是和小豆前后脚到的，孙小丁乐得白得了一个屋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他安顿来就过欧允这边来蹭饭，“小舅，这隔壁住的是谁啊，你巴巴的搬过来？” 正说着，卡拉撒欢的跑了过来，叼着欧允的裤脚不放。卡拉不知从哪发现了一个可以钻过来的小洞，便时常过来串门了。 孙小丁瞅了瞅，“小舅，听说顾姑娘也在柳城。” “你小子不就是想问隔壁是不是住的她么？怎么，媳妇儿都娶了还不死心哪？”欧允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说哪去了，是秦氏让我给捎了东西给顾姑娘。如果她就在隔壁，我就搁在你这里。”孙小丁知道自己没机会，早已放下了。 “她住不住隔壁，你都可以搁我这里。” 孙小丁便笑了，还在撑着呢。真要近水楼台得了月，他应该已经需要改口叫舅母了。可是耗了这么久都没有，说明小舅还是没得月嘛。想想秦菀说的有机会一定要让小舅尝尝被人摆弄的机，孙小丁觉得未必没有这个机会。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谁能料到被皇外祖宠得无法无天的小舅也能有对人无可奈何只能耗着，用缠字诀的一天啊。 孙小丁在欧允这里吃了饭就直接去军营报道，欧允则拿着他留下的东西过去给顾琰。正好看到她带着小菊高兴的往外走。 “怎么了？” 顾琰扭头道：“我的银子回来了。” 欧允便知道了，是小豆回来了。他随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另一个丫鬟让放进去，他和顾琰一起往外走。 顾琰站住，让他这么走出去了还得了。人家还不得以为她这里藏了野男人啊。一把拖住欧允的胳膊，“你不许从这里出去。要看热闹，从你自己家出去。” 欧允哪关心这样的热闹，他也就是作势要跟出去，如果顾琰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出去那些绣娘看到了，立马就能传开。到时候他再去向顾珉提亲，那小子就没有法子推脱了。哪晓得顾琰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就把他拽住了。 “成，你我在家里等着你。练武也跟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的。” 顾琰指指他塞给丫鬟的包袱，“那什么东西？” “不知道，孙小丁媳妇儿带给你的。” “哦，那我一会儿过来看。”听说是秦菀给她的，顾琰便不再多问。带着有些着急的小菊往外走了。有些人不拿自己当客，她也不必有什么待客之道了。 小豆赶了半车皮货去，却带回了四车丝绸和茶叶。这是足足价值三千两银子的货，另外还有一千两银票。这要过年了，丝绸和茶叶在边城都是很紧俏的货。这一转手，又能赚个几千两，顾琰看得是心花怒放。一共才四个月，一千多两的投入，居然能有这样的利润。 “姑娘，外头押车的还有十名是长公主府的家将。路上遇到孙世子，他知道是您的生意便留下十个人帮着押车。回程多亏有他们一路，我才敢收了这么多的货。” 顾琰赶紧抽出二百两银票，“中午把那八位一起叫上，你出门陪着去酒楼叫上两桌。让他们十位吃了饭再去军营。” “是。” 那些人帮着把货搬了进来，然后乐呵呵的同小豆一起出去喝酒吃饭去了。 小菊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娘，这银子来得也太容易了。” 顾琰道：“你知道什么，去的路上如果没有舅舅的老交情，还有方先生给的那面旗，回来又多亏有孙世子的十名家将，不然这一来一回怎么可能这么平顺。这些人情哪是银子能换来的。甚至这些货，如果不是咱们有靠山，至少明面上都知道我舅舅是耿将军，这些货怕都有人要打坏主意。真要长长久久的做生意，日后还是得靠自己。回头我就把旗拿去还了。”琅琊山就算欠过明晖的情，如今也该还得差不多了。她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这些茶叶和丝绸，顾琰没有零售，她没有门路。丝绸她留下了一半，茶叶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他的让小豆打听过行情后放出消息，批发给了几家大商行。有些商行就在当地卖了，有些还组织了商队打算通过丝绸之路再出去卖高价。顾琰就很佩服人家了，居然在战时也能自由往来。也许等她实力够强了，也可以组织商队出去看看。 顾琰抱着手笑，她想起来君绮罗，曾经特别喜欢看这本来的。所以她得足够强了之后才能出去，她可不想被人抢去。 小豆去中原的两个多月，他带出来的两个管事一直没有停了收购皮货，等到元宵后出发就能攒到一车了。这还因为入了冬，很多野兽都不出来活动，猎户没有打到那么多猎物。这些货只是付了定金，所以小豆把银子拿回来，顾琰便赶紧让人给猎户们送银子去了。 花了小半个月的功夫，顾琰将要出的货都出了，心算了一下。她现在手头有三千两的银子，还有一车皮货。绣坊做了四个月，利润大概两百两，但是客户群已经成形了。明年再把摊子铺开一些，这利润还能更多。方子墨说得没错，有人脉果然是事半功倍。比起皮货，绣坊赚得虽然少，但基本不需要她操心，而且可以开连锁也还是很可观的。所以，顾琰明年打算继续开下去。 接下来便是准备年货了，顾琰将留下的好茶叶、丝绸分了分，除了拿去绣坊的丝绸，其他的她便分成一份一份的往各处送了。正好是过年嘛，这两样都是紧俏货。舅舅那里有一份，可以自己用送人的也准备了。四哥自然也有一份，方子墨那里多一些。方子墨比不得欧允这个半闲人能日日都过来一趟刷存在感，不过隔三差五的也有消息送来，和顾琰联系还算紧密。 送年礼，欧允那里肯定不能落下。孙小丁那里顾琰也送了。孙小丁在北城兵马司的职级进了军营直接就是偏将军了。如今也已是一员骁将，在战场上收割西陵士兵的性命一点都不手软，倒是不辜负他‘屠夫’之名。他和琅琊山的人有过一些冲突，不过没麻烦到欧允去助拳，就已经被齐王化解了。毕竟大家现在是一致对外，起内讧就不好了。两拨人平日也碰不到一处，冲突自然就避免了。 顾琰还给了顾珉一千四百两的银子，八百两是还给他的，还有六百两是将这座宅子过户到自己名下。顾珉知道她赚了银子也没有同她客气，爽爽快快的就收下了。 有了房子，还有一个家庭式的小绣坊，一车皮货，一千多两银子，这个年顾琰顿时觉得很富足。果然，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有了银子底气就足了。 冬至这日，顾珉在家，他是回来养伤的。被箭伤了胳膊，现在手正吊在胸前。因为家里有男主人，顾琰请了欧允过来吃火锅，于是他难得的从正门而入。外人看来，他们两家走动不多，五个月才头一次有往来。 欧允来之前，顾珉问她：“你想好了？” 顾琰道：“想好什么？” “你和欧公子的关系。” “我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个。而且就是考虑也不能是他，现在也只能是拖着。” 顾珉蹙眉，“这能拖到什么时候？”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她真的该想想丝绸之路的事了。皇帝不会乐意她和欧允在一起，而且她此时真的不想去想这件事。她还是专心做生意，早早变强为好。 “可你马上就十五了。再拖下去……” 顾琰笑笑，“不拖着又能怎么办呢？”她想起晋王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可是对方呢？有这么一层过往，就算他真的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嫁人，别人也不会这么认为吧。尤其是皇帝，是绝不希望他的两个儿子因为她心头产生龃龉。晋王多半是他心头的继承人，而欧允是他私心里最疼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顾珉叹口气，“你陪着他吃吧，我胳膊有些痒。”反正他不在的时候，那小子天天都过来报道。他只能在家盯着一天也起不了作用。他当初还想着等过几年立些功劳就能把顾琰接回去。到了这里，看到欧允和方子墨两个不同风格却同样出色的样子都对妹妹用心，他私下问了顾琰的想法，才知道这里头还有个晋王牵扯着。事情的复杂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更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欧允进来，左右看看，“你哥呢？” “他说他胳膊发痒，回屋去了。” 欧允很满意顾珉的知趣。屋子里还有两个丫鬟，一个为他服务，一个为顾琰服务。不过，在欧允看来这和独处也没有什么差别，下人在他眼底跟家具也差不多了。这能进内室的丫鬟自然是欧允安排的，也不担心她们会说出去影响顾琰的名声。 顾琰的脸被火锅的热气蒸着，看着粉粉嫩嫩的，欧允有些看住了，“人面桃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欧允蹙眉，“你说了，你不会再跑的了。” “是你先说的。” 两人正吃着，何山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小爷，京城有消息传来，欧老将军病重。” 欧允的筷子顿住，养父待他恩重如山，而且年事已高身上又有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病，这一病重会有什么结果就不好讲了。他非得回去看看不可。 “琰儿，你同我一道回去吧。” “我不回京城。” 正文 136 暂别 欧允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把顾琰强行打包带进京，要么把她放在这柳城。前者就是让这段时间逐渐靠近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但后者有可能他回来她不见了或者被姓方的得了手。不过现在是战时，姓方的应该没有机会。而且还有齐王在，虽然会放放水，但绝不可能让他真的有机会在顾琰身上下大工夫。毕竟，齐王还指望着用顾琰离间他和晋王的关系呢。 何山小声在顾琰耳边道：“顾姑娘，反正你也是不会离开柳城了，不如就给小爷吃颗定心丸吧。” 我又不是他的犯人。顾琰心道，看了看何山恳求的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你还回柳城么？” “回啊，你要带什么东西么？” “我喜欢xx斋的文房四宝，你帮我带一套吧，宣纸多要一些。还有xx阁连载中的话本也一样来一套。” “好！”欧允知道不能要求她说更多了，想了想又叮嘱道：“西陵那边你千万不要靠近，他们正想抓你呢。”这边要离开，最方便就是走丝绸之路离开了。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所以说，她想走丝绸之路出去看看，一定得等到战后，自己足够强之后。现在被很多人保护着，其实同画地为牢也差不多。但只要自己不那么去想，日子还是不算太难过的。 欧允这才起身，他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马也被牵了出来。他看看顾琰，后者道：“走吧，送你到二门。”她要是不送出去，他还得腻歪缠着她送的。在边城相处了几个月，顾琰对欧允的感觉比从前复杂。有时候觉得他有了成熟稳重的一面，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心性还为脱尽孩气。 顾珉也被叫了出来，顾琰送到二门便没有再往外走了，再往外就不合规矩了。他送到了门口，不过在往二门走的时候，他一直和何山一起走在后面，跟前头的顾琰欧允拉开了距离。 欧允在二门处停下脚步，“哎，你不是想将绣坊做大么，我旁边的房子租给你用吧。”这段路他想明白了，顾琰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而且她最近正做生意做得起劲呢，虽然他不知道那些银子怎么能让她那么开心。他看过她留在顾家的东西，各种古玩、首饰甚至她屋里的香炉都价值不菲。顾家是很下了本钱把她金尊玉贵、玉粒金莼的养大的，所以她的气度同十七还有汪翎羽秦菀并无差别。可是那一切她说不要就全不要了。 而这区区几千两银子就让她如此开心，欧允想来想去理由也就只是这些银子是她自己挣的。细想一想她连顾家教给她的那些技能都不肯用，却以名门望族不屑的、与顾府毫无相干的经商作为生存之道。方才他那番犹豫肯定让她反感了，想一想她现在被看得这么严实，本来就不爽了，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强行带她回京。所以便想法子补救了。也因此，他说的是租给你用，而不是给你用。 顾琰想了想，“好！” 齐王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欧允走了他是心头一松，巴不得他就安分在京城呆着不要到边城来了。如果不是有顾忌，他都想把顾琰弄回京了，省得欧允再回来。现在人留在边城，还得他帮忙看着。这小丫头怎么那么能折腾啊，这还把生意做上了。也是侯府千金出身，怎么会去经商啊？ 难道说她知道跟两个皇子有感情纠葛肯定没有好结果，所以以经商为自污的手段？可是，这也只能让她的位分降低而已，并不妨碍某个皇子得到她。她那么聪明，不至于想不到这点才是。不过问了问，顾琰虽然是做生意，但从来不是自己出面。这跟京城那些贵妇人打理自己的陪嫁产业也差不多。可是，没成亲的大家姑娘除非非常特殊的缘由，否则是不会出头打理家族产业的。 罢了，不去管那么多，自己只要帮小允看着，让她不要出意外也不要再次失踪就好了。小允留下了不少人手保护，因为这个自己还派了不少人护送他上京。 欧允一路快马加鞭，每到一处驿站就以齐王特使的名义换最好的马，人就在马背上啃干粮，歇马不歇人。这样，终于在正月初四这天晚上回到了京城。他直接进了宫，过年前皇帝皇后一行人回了宫，此时还没有离开皇宫去别院。 欧允直接到紫檀精舍去找到皇帝，后者面沉如水，手背在身后背朝着门站着。虽然欧老将军的病情没有大肆宣扬，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消息。在那件事情之后就开始缠绵病榻，渐渐加重，还引发了旧伤。这自然是将近二十年的郁结于心一下子的爆发。 而且当年的旧事为天下人众所周知，这也是因为废太子的缘故。这件事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皇帝对不住欧老将军。虽然大多数儒生都遵循圣人教诲为尊者讳，没有人敢大肆议论这件事。但是消息依然慢慢地散布开了。不能说皇帝，却有不少污水泼到了亡者头上。这一路，欧允幸亏是没有停下，不然肯定可以听到很多足以令他掀桌的话。 皇帝对欧允这么赶回来并不意外，他转过身来，“去看过了？” “没有。我有些近乡情怯，觉得没脸去。” 皇帝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烧，他是不觉得那段感情是错，可是亏负了欧老将军也是事实。而且，还让最心爱的儿子一直不能公开露面，如今就更是如此了。 欧允看了看皇帝，“要不然，我偷偷的去？” 皇帝留意到许久不见了，但欧允一直没有叫他，看着他道：“你难道不是来叫我一起去的？” 欧允小声道：“你欠他一个道歉。” 皇帝苦笑，“这种事，道歉有用么？” “总好过置之不理。” 皇帝静默了半晌，“好吧，我同你去。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让刘方先去安排。” 欧允也的确是累坏了，他坐下吃了热汤饭，坐在那里就睡着了。 皇帝坐在面前看着他俊美却日渐有了棱角的面容，心头重重一叹。他第一次见云卿的时候她就同现在的十七公主那么大点，如果那时候能够知道后来种种就好了。他早早的把她纳进宫，也就不至于情难自禁做出君夺臣妻的事来。那样卿卿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允儿也不用活得这么委屈。 这件事不好安排，饶是刘方能干，这事儿也过了几日才安排好。 三天后的晚上，夜色已深，欧家老大欧哲亲自守在门口引了皇帝和欧允进去。他一路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见皇帝是他父亲下的决定，他不得不遵从父命，可心头实在是为老爷子憋屈得慌。 欧允进去看到消瘦的养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床前，伸手抓着他枯瘦的手哭得泣不成声。自从‘假死’，他已经几年没有见过养父了。 欧哲一个没忍住瞪他一眼，嚎什么嚎！要不是自己把外头的人都弄开了，他这么一嚎人家还以为老爷子出大事了呢。这小子也虚岁二十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 皇帝出声制止了欧允，“允儿，你收声！” 欧老将军伸出手摸了摸欧允的头，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声音低哑的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末了，欧允跟着欧哲出去。两人在院子里的槐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了。欧哲对欧允自然是横眉冷对。欧允则是所有的任性在他面前都收了起来，带了一丝怯的叫了一声‘大哥’。 “谁都知道我不是你的大哥！”欧哲冷声道，看到欧允跟个小受气包一样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去，想起他小时候哭着跟在自己身后喊‘大哥’的情形，心头升起不忍，“你也别这样，你又不是罪魁祸首。” 欧允小声道：“我是罪证。” 皇帝在里头半天和欧老将军说了什么，两个当儿子的都不知道。 出来以后，皇帝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对欧允道：“走吧，回去了。” 欧允转头对欧哲道：“大哥，我还可以再来么？” 欧哲看看他，点了点头，“臣，恭送……” 皇帝摆摆手，径直走了。 欧允跟着上了马车，“你们说什么了？” “说了些你母亲怀你时的情形。她心理压力太大，撑着生下了你就油尽灯枯了。”也就是说卿卿不是难产而死，是因为和自己的事，心头负疚才会……欧老将军告诉他这些，是讲的实话，也是一种报复。岂能无怨！只是为了儿孙为了家族不得不隐忍了这么多年而已。如今反正事情已经大白于天下，不趁机讲出来出口恶气还待何时。而出了这样的事，皇帝更是不可能薄待欧家人才是。 皇帝看着欧允，“你都二十了，还不肯成亲？是不是要非得要老子变成欧老将军这样才肯？” “我哪有不肯，是你一直都不肯答应。” 皇帝看他一眼，欧允有点讪讪，就算老头子这会儿点头，顾琰怕是也不肯嫁他。她喜欢的是晋王，就是知道不可能，她也不喜欢自己。她现在对她的生意最有热情。 “你也不想想你三皇兄，他从小是怎么对你的。人小姑娘喜欢的是他，你偏要硬插一脚，导致他们不能在一起。他能甘心么？到了那个位置，只有不管不顾去抢去夺的。哪里能忍得下这样的事？”皇帝这也算是推己及人了。 “不是这样的。”琰儿如果真的想嫁给晋王，她不会离开。以她的聪慧，即便只是在暗处帮着晋王也可以让他多一分助力，那样她和晋王未来才是可期的。或者她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晋王终于当上太子都好。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她对晋王的感情肯定也不深。真深到了一定程度，哪里舍得离开。 晋王根本就不符合她的要求嘛。倒是如果没有晋王存在的话，自己打动她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他才会打算避开晋王，到一个他即便当了皇帝也可能无可奈何的地方去。 “小姑娘移情于你了？” 欧允米抿嘴，她是移情于那些生意了。知道她从小就喜欢银子，没想到现在变本加厉了。可是，他多的是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她却不愿意用。 皇帝嗤笑一声，“你连赢得她的心都没有自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允儿，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身上耗着？哪怕为此毁了与你三皇兄那份在皇家难得的兄弟情谊也在所不惜？旁的姑娘身上未必不能有打动你的地方，试一试吧！” 欧允道：“我觉得何皇后人很好啊，爹你怎么只能同她相敬如宾呢？” “现在说你呢。当皇帝的人本来就不该被情爱左右，不能一错再错。” “我本来以为要找很久的，可是天下这么大，她偏偏就到了我在的地方。这就说明我同她，是有缘分的。”欧允固执的道，说完看向皇帝，“爹，当年如果祖父在，他让你不要靠近我娘，你会听话么？” “油盐不进！” 皇帝过来一会儿又道：“听说，在做生意？” “嗯。顾家人说她一身所学都是顾家给的，她就不用那些谋生。” 皇帝楞了一下，几十年前他也听另一个顾家女人这么说过。那时候顾家全是武将，所以她一心苦学，成了博古通今的女学者。顾家这两个叛逆的女人骨子里倒都是一样的倔。再看眼眼前的幺儿，这个不也是同他当年的任性痴情一个样么。 欧老将军还是没能熬得过去，半个月后终于撒手人寰。欧允偷偷去灵堂祭拜了一番，然后一路护送皇帝再次去到别院休养便打马离开了。顾琰想得没错，他的确是在镇西军守护的那块土地上，自己也曾经洒过热血的地方呆着才觉得最自在。如果可能，他宁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没有那么复杂的身世。更何况顾琰还在那里呢，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皇帝不是没起过将他强留下的心思，押着他成个亲，然后灌了春药送入洞房。可是欧允就老老实实的说现在外头传得那样的难听，他只有在西边以‘云千总’这个身份呆着才自在。皇帝想到云卿背负的那些骂名，想到欧允一直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最后叹息再三还是放行了。反正顾家小丫头相当的拎得清，允儿又不敢对她来硬的，便由她来拒绝吧，也省得他们父子为此闹僵了。 这次回去，欧允和晋王也见过。晋王终于有了第一个儿子，虽非嫡出，但也金贵得很。欧允上门去送了贺礼，两兄弟却颇有些相对无言。孙茯苓给齐王生了一个女儿已经数月，欧允也去看了一回，以便去了好说给齐王听。没想到被顾珏撞见了，顿时惊为天人。 魏王正在替顾珏张罗婚配的对象，说了几个孙茯苓都不是太满意。欧允走后，回避出去的顾珏向母亲打听那个来看小妹妹的好看公子是谁。 知女莫若母，孙茯苓立即警惕的道：“他你就莫要痴心妄想了。” 顾珏道：“表叔寻的那些人里还有宗室子弟呢，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是皇子，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所以我叫你不要想了。这件事千万烂在肚子里。” “不是说夭折了么？”顾珏顿时知道无望，她们总不能两母女却跟了两兄弟。 孙茯苓道：“你表叔寻的那些人里虽然有宗室子弟，可是自己本身没有本事，而且血脉已经很远，只能在宗室营里靠朝廷发放的俸禄度日，又有许多恶习。你如果嫁过去，以后岂不是得在宗室里那些得宠的夫人跟前讨生活？她们绝不会对我有半分客气。到时候你听到她们说我这样那样，你是翻脸好还是不翻脸好？你表叔也不想想，就把这样的人列为备选。” 孙茯苓心中最中意的佳婿依然还是孙小丁，既有家世也有能力。可是那样的对象，即便是从前顾珏也是高攀。如今就更不可能了。表弟寻来的都是依附齐王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在里头挑一个有真本事的。齐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日后加以提携就可以了。反正，她们母女如今已经和齐王完全拴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孙茯苓遗憾的看一样襁褓中的小女儿，可惜不是个儿子。 她想了想还是没把欧允喜欢的人正是顾琰的事儿说出来。顾琰都快成珏儿的心魔了。如果知道这一次又跟顾琰有关，怕得呕个半死。 可是虽然知道没有可能，顾珏当晚还是失眠了，梦中出现了欧允俊逸无匹的面容。居然比父亲还要好看！不过顾珏知道既然是皇子，还是皇帝心爱的女人生的，那她是只能偷偷的想一想就好。 不知道自己无知无觉间就招惹了一朵桃花的欧允正飞驰在驿道上，回京经历了养父之死，听到了许多中伤母亲的话，让他恨不能肋下生出双翼飞回到顾琰的身边去。 本请勿转载！ 正文 137 军属 欧允回到柳城的家，管家领着他绕到后头第三进院落开的侧门进入。因为他留下了话，所以顾琰让改格局的时候，管家等人二话没有完全配合。现在前头一二进和顾琰那边一二进打通了，成为一个很大的隔成小间的生产车间兼宿舍食堂，有大约四十名绣娘各司其职。规模已经是最初的四倍，连同打杂的十数人，解决了边地将近六十个家庭的生计。小菊这个大管事已经是八两月例，技术顾问七巧娘子则是十六两。 绣娘依照手艺、熟练程度约莫分成了三个等级，高者一月能有五六两，低者二两左右。如果低于二两则会被淘汰。每人拿多少月例不是顾琰定的，而是她们每日出产的质与量决定的。每天都会在墙上公布每人今日所得，日结收益。这样的做法令到众人无须扬鞭自奋蹄，因为要辨认自己的名字与数据，大家还跟着小菊多多少少认得了一些字。 因此，欧允自然不能从大门出入了。这个他毫无意见，不过，如果第三进也能彼此打通就更好了。 何山制止了稍事梳洗后就打算翻墙而过的欧允，“小爷，顾姑娘不在家。” “去哪里了？” “到方府请教医术去了。” “方府！”欧允咬牙切齿的道。阴魂不散的方子墨！ “是的，王老爷子帮顾姑娘报了名参加三月的行医簿子的考核。今日方军师在家，顾姑娘便登门请教去了。” “那王老头儿呢？” “老爷子在军医处救死扶伤，实在分身乏术。据说自从您把王老爷子借给齐王，伤兵的存活率上升了一成。”在欧允洗漱的当口，何山派人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其实按欧允的本意，他是想直接过去隔壁的。可是，一路奔驰还是有损形象不得不拾掇一下。 “那就让他继续在那里发挥余热吧。”这个是比回来教小丫头医术重要多了。可恶，他特地赶回来见她，她居然到姓方的那里去了。她就半点都不想他么？ 何山只能笑着安慰，“顾姑娘不是不知道您今天到么，要是知道肯定会在家做一大桌菜给您接风的。” 顾琰从方府出来，便看到站在对面大树下的欧允，眼睛顿时一亮迎了上去，“你回来了啊。”过去几个月习惯了这小子每天下午过来督促自己练武一个时辰，这段时日不见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虽然隔着纱帽，欧允依然看出了她的雀跃，方才过来时的郁气一下子散了不少。他之前可是耐着性子做了四个月的水磨工夫，天天当陪练啊。这会儿终于能确认，功夫不是白下的。就算她的思念不如自己多，但总还是有的。 “走吧，回家。我正好路过，听说你在这边就顺路过来了。” 两人是邻居，这么说自然说得过去。顾琰没有多问，回头朝方子墨挥挥手道别，谢绝了他让马车相送的好意，同欧允一起步行回去。边城不少女子都是家庭主要的经济支柱，抛头露面并不少见，所以她一个人走过来也并不奇怪。这点路程现在对她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只是这边风沙大，而且露出那张脸实在容易招惹麻烦，所以她才戴了纱帽。 欧允在柳城似乎挺出名的，路上还有不少人同他打招呼。他看起来也不像在京城时那么傲气，那么冷冰冰的。 “功夫没有落下吧？” “没有，日日都练。” “几时去考啊？” “下月初，要到府城去考。考过了我就可以行医了，到时候好好的跟回春堂算算旧账。”顾琰面上一阵神采飞扬。 欧允脚下一顿，“你要去开药铺？”那岂不是要去给人把脉，女的也就罢了，男的怎么行。 “不啊，我名不见经传的，哪有人会捧着银子来找我。我只是要一个行医资格，像丁大嫂那样的穷人家一病就要耗去大半积蓄，我可以施医赠药。这样他们就不必受回春堂剥削了。我现在有银子了，既可以帮到人，又能跟回春堂过不去，何乐而不为。等到我渐渐名声大了，那些富户也会上门相求，我敲诈一个富人就可以帮到一百个穷人了。到时候回春堂如果还是老样子，日子就不好过了。” 说白了，前半段她打算赔本赚吆喝，谁让她现在有银子了呢。绣坊的消费者差不多网罗了八成以上西部边城的贵妇，月盈利近百两。她有最新的京城时尚，有最好的设计师，最好的技术顾问指导出来的绣娘。第二趟皮货生意元宵过后就出发了，等到三四月间再运着紧俏物资回来，又是至少两千两可以入账。 这一次没有上一回那样高的利润了，因为总不能一次又一次，每次都靠着人情就平安的走过去了。她让小豆去与各个山头谈，每走一趟固定的交多少银子，这算是个双赢吧。她能保住货，对方也能有个长期的固定收成，双方日子久了还能有几分交情在。还有官府需要打点，然后雇请的押车的人也得增加，买新的马车这些也需要银子，所以利润里要减掉一千两左右的花费。第一次是实在没办法，银子不够只好托了人情来凑。但这样才是长久之计。一年可以走三到四趟，车队渐渐增加，这家业可不就丰厚起来了么。 不是没有大商行想趁着她还孱弱挤垮她，可是她有舅舅当靠山，又只是批发没有零食，而且没有挤占多少份额，所以暂时的还没有人出商业竞争以外的手段对付她。不过，规模也不可能无止境的扩张就是了，皮货毕竟是有限的。可是这样一年盈利近万两银子，也够她做想做的事了。譬如说，施医赠药，对坑害过自己的回春堂还以颜色。她这人其实不是多宽容的人，以德报怨这种事更是不会做的。 之前坐了一个月的冤狱，看在是这小子下的手，又赔偿了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的份上，她只有算了。对旁人，她可不会这么好性子。 “我要去军营了，这回是正经去打仗。”欧允出声道。养父是军魂一般的人物，大哥要丁忧三年并且躲开那些闲言闲语，那就他上战场去继承养父的遗志，驱逐异族吧。小丫头这里，也不能一直这么守着她。她不会喜欢整日无所事事只围着女人转的男人的。而且，自己也觉得战场才是最适合男人呆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他也不怕以后升上去了被人认出来了。养父骤然离世，废太子肯定会在言论上又掀起一波高氵朝。欧允觉得应该去战场上证明自己。 顾琰本来还不知道欧老将军辞世的消息，只是看到欧允此刻流露的悲伤，她知道了。 “嗯，也好，战场上正是用人之地，你又有这方面的才能。” 欧允道：“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把说那些话的人一个个揪出来，打个稀巴烂。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时候我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只能让他们更抹黑我娘。” 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话，她在柳城也听说了一些，劝道：“有些话当耳旁风就是了，不用在意。做你自己就好，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的。”想想那些流言，上战场去证明自己似乎真的是欧允此时最好的选择。 欧允看顾琰一力赞成，幽幽的道：“你就不怕我出事啊？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不是有何山他们护着么？而且齐王也好，镇西将军也好，都不可能派你去特别危险的地方啊。”顾琰理所当然的说道。 欧允看她一眼，“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打仗没有万无一失的，敌人又不会跟你配合。”他也不是就没遇到过危险好不，只不过比起旁人稍好一些罢了。就是齐王或者镇西将军自己都不敢说他们自己绝不会阵亡，刀箭又没有长眼睛。 顾琰一滞，这倒也是啊！说起来她已经有两个亲人在镇西军了，现在又要添上一个欧允。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军功不是最重要的，保住命才能多杀敌人，保卫家国。” “还有呢？” “还有什么？哦，活着才能享受生活啊。” 欧允看着她，死丫头，他都要上战场了，还一句好听点的话都不肯说。她倒是真舍得他啊。他看到过战友跟媳妇儿告别，人家哪像她这样处之泰然的。 顾琰叹口气，这场战事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呢。原本她没打算离战场这么近的，只是机缘巧合就在这柳城安居了。不过好在她也就只有一套房子，绣坊也没有什么设备。唉，真要是打过来了，财产都是小事，关键是保住命了。 “西陵人不会打过来吧？” “你当天朝的骑兵，天朝的镇西军是吃素的啊？一开始我们失利不过是因为高级将领里有内奸而已。”被这么问，欧允的军人荣耀立即爆发。 “那就好那就好。这么多年咱们还是胜多负少的，损失的大多是些财物，城池倒是一直都守得好好儿的。” 欧允看她一眼，“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 顾琰转开头没再说什么。欧允的心意她一直都明白，可是，怎么能够接受呢。 顾琰如今也是从第三进的小门进出，欧允站在门口问她，“琰儿，如果一开始没有三哥，你会喜欢我么？” “别逗了，没有你三哥受伤倒在山洞，你怎么可能找到小道观来？而且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个事儿。” “什么时候会想？” 至少得没有生命之虞的时候吧。所以，不能选择，不能回应，不管是对谁都是一样。至少顾琰心底明白，她对欧允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的回绝了。可是同方子墨相处她也觉得很舒服，会有这样在一起也不错的想法。她有些混乱了，所以，干脆不要去想了。 欧允没等到顾琰的回答，他也明白她的顾虑，而且看起来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抗拒了。 “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喜欢三哥了吧？” 顾琰抬起头，有些羞恼的道：“你干嘛非得盘根问底啊。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得在你面前完全坦白？我没有这个义务吧？我又没有要求你喜欢我。” 看这个反应就是还有些喜欢咯。 “他有儿子了。” “关我什么事啊？有或者没有都与我不相干。”顾琰说完转身就进去了，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摔我的门？”欧允惊讶的道，然后朝旁边的石狮子拍去。一个不小心力道用大了一些竟把石狮子的耳朵劈了下来。他伸手抓住，往石狮子头上安放上去，手一松开就掉了下来，只好又捞起来安放上去。 门口放一个一只耳的石狮子，不大好吧？欧允左右看看，“何山，想想办法。” 何山闷笑两声，“小爷，您不用管了，我让人再去买一只一样的回来放上就好。” 欧允把石狮子的耳朵朝何山一丢，转身绕了一大圈到自己的家门前。死丫头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可以把门开得近一些，非要他绕最远的距离。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肯给他些甜头啊。情路上一个人先走也很辛苦的啊。 回到家，欧允想起，好像把正事忘了。他说跟顾琰再要两件战袍的。 顾琰的门被敲响，因为没闩直接就被推开了，欧允探头出来，“再给我做两件战袍，没得替换呢。要不要量一下啊？我又长高了。” 顾琰刚才当着他的面摔了门，正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道：“来人，带欧公子出去量体裁衣。让齐娘子亲自给他做吧。”齐娘子便是七巧娘子在顾氏绣坊对外的称呼。 欧允道：“我不要别人做的。再说你又不是没做过。” “我手艺不好，上次那件就做得不好。” 欧允看着她，“真的不肯亲手做？” “我们，好像不是你上战场我送战袍的关系吧。” 这回轮到欧允摔门而去了，顾琰看着晃来晃去的门，这还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啊。 过了两日，欧允走了，去战场了，没有和顾琰打招呼。齐王将他分派到了孙小丁麾下听命。 “我比你早上战场五年，居然要听命于你！”对此情形，欧允颇有些忿然。 孙小丁道：“谁让你偏要从小兵做起呢，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说五年前我也进五城兵马司了，我还是武状元呢。”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小舅，看你这样子，还当真有几分心气不顺呢。不会就为了这个吧？” “哼！” 顾琰拿着医书翻看，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想到欧允说的他也不是在战场上就万无一失的话，有些坐立难安的。打仗又不是演戏，就算有人保护还是可能会受伤，会……自己这样好像也太绝情了一些。不就是两件战袍么，反正又不是没做过。 夜深人静了，小菊听到顾琰出去了一趟，像是到了前面的绣坊拿了什么东西又回来。便到她屋里看，结果看到她正在灯下裁布。 “姑娘？” “哦，我给四哥还有舅舅各做两件战袍，顺便也给欧允做两件吧。” “要不要我帮忙？”小菊走进来。 顾琰想想，她三月要考试呢，一个人是有些做不过来，“哦，也好。” 十天后，小菊挎着包袱坐了马车去军营送衣服。她先问耿偏将，对方问是哪个耿偏将，军中不只一个耿偏将呢。小菊也不知道耿舅舅隶属哪支部队，想想问顾佰长肯定更问不出来。想起来鬼面小将挺出名的，便问这个了。 果然，她一说看守营门的小军校就知道了。没一会儿，王嘉就出来了。 “哦，是豆嫂子啊，有什么东西送给我们小爷？”王嘉心头暗喜，这些天小爷挺难伺候的。顾姑娘送东西来了，情况肯定可以改善。 小菊隔着军营前头的栅栏把包袱递给王嘉，“给舅老爷、四少爷还有云公子做的战袍。藏青色和褐色的这两件是舅老爷的，茶色和桦色的是四少爷的。” 王嘉心道，不单是我们小爷的啊。不过也是，不能光给小爷做，总得打个掩护。 “好，我一定带到。麻烦你了啊！”王嘉拿去让将校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夹带什么东西便又重新收拾好。 “唉，还是在这里就有亲人好啊！”那名将校感慨道。 小菊心里一动，忙叫道：“王嘉小哥” “什么？” “这营里需要战袍的人多么？” 王嘉想到顾琰那个绣坊，“上头要发，不过当兵的嘛，成天摸爬滚打。如果能够多一两件替换的平时穿穿，或者是有人帮着浆洗缝补当然当然是更好啊。大老爷们谁干这些干得有多好啊。军饷大家多少都有些，或是新做或是浆洗缝补出些银钱也是该当的，彼此受益嘛。” 小菊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回去对顾琰一说，顾琰道：“没看出来啊，你还蛮有生意头脑的。看来你是事情该走心的时候走心，可以省心的时候就省心啊。”十几万大军，哪怕只是浆洗，这承接下来也是不少了。 “我跟着姑娘这么多年，怎么也能学会一点儿吧。我是想着绣坊就只能要那么些人，可是想来做活儿的实在是太多了。这要是揽了下来，对她们也不无小补。” “行啊，就以颜氏绣坊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吧。咱们出皂角、水、木盆什么的，和她们二八分成好了。洗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缝补稍微复杂些，但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应该也会。只是，都是男人的衣服，那些人会不会忌讳呢？你先跟那些来绣坊找活儿的人说说吧，然后我再托人跟军营里说。只是这事儿牵涉到军营，用的人必须一个一个查清楚才行。” “好的，姑娘，我知道了。” 这事儿果然有些难度，做战袍愿意的人倒是不少。给不认识的‘臭男人’浆洗缝补这就有些心理障碍了。 小菊有点沮丧，能有银子做战袍应该是少数，大多数的人肯定还是愿意浆洗缝补，凑活再穿久一些。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富裕的。好些人的军饷还是想留着寄回去的。光是做战袍，绣坊自己抽出人手应该也可以的。 顾琰看看她，“你真想做啊？” “嗯，看到好些人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我知道姑娘也不能白舍银子救人，那样怕会升米恩斗米仇。所以才想……” “这也不难，你过来我告诉你，你找几个酒楼里说书的给你宣传一下。” “宣传什么？”小菊一脸的疑惑。 “军民鱼水情啊，镇西军镇守边陲，守护一方，是百姓的保护者。而且，又不是她们自己专门给谁浆洗缝补，是咱们收了来给她们做，她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然后你听到外头议论的风向改了再去招人，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毕竟你也说了很多人家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呢。仓廪足才能知礼节嘛。你出去找说书的编些好流传的小段子，去吧。” “好，姑娘，我去了。”小菊说完，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看小菊越来越有职业女性到架势，顾琰忍不住笑了笑。 欧允操练回来，王嘉立马把衣服给了他看。就连耿怀安和顾珉的他也还没有送去，怕欧允要比较。 欧允看了看，“嗯，这么多？” “豆嫂子说藏青色和褐色的是舅老爷的，茶色和浅黄色是顾四少爷的。”还有两件分别是月牙白和若竹色的。 “你拿那件蓝色的出来比较一下针脚。”欧允吩咐道。 “是。”王嘉把欧允平日不舍得怎么穿的蓝色战袍拿出来一一对比，结果只有欧允的两件是顾琰亲手做的。 “这还差不多。”欧允拿着在自己身前比划，又试了试，挺合身的。看来死丫头眼力不错，量都不用量。 “小爷，那这四件小的给舅老爷还有顾四少爷送去了。” “去吧去吧。” 欧允一时心情大好，一身的疲惫顿时消失无踪。 孙小丁在帐门处敲了敲门进来，看到欧允喜滋滋拿着战袍比划不由道：“哟，这征衣都送来了啊。我看看，有没有绣得有‘欲寄征衣君不还，不寄征衣君又寒，寄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欧允把孙小丁的手拍开，“爪子拿开，不然剁了。谁让你把你媳妇放在京城了，接了来还能跟我家琰儿做个伴。这什么天气，还寒不寒的。你来干什么？” “叫你一道去洗澡啊。” “好，走！”欧允把衣服放好，拿个木盆装了要换的衣物便和孙小丁勾肩搭背的往小河边去。哪有那么多澡堂子，都是脱光了跳下河去洗。要是遇上下雨，都能满营都是精光赤条天体浴的。 托孙小丁‘屠夫’这个绰号和他冷峻面容的福，加上有他的亲兵守着，两人占了一块比较清静的地儿，还能说说话儿。 孙小丁道：“我想申请去前军，后军驻守只是应付小股敌人来犯，总是打得不那么畅快。” “我一向都是被安排在后军，他们不肯答应我去前军，甚至中军都不肯。”欧允其实也有同感。 孙小丁伸手拍了一下水，“这样的仗你居然打了几年？” “谁说的，趁着镇西将军不注意，我偷偷跑到前军去过几回。” “那这回要是不答应咱们也这么干吧。我听说晋王舅舅问大舅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事，大舅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说他不在战场不知道，西陵人现在就是在跟我们玩‘我来打你一下，你还手我就跑’的把戏。难道还以为他在养寇自重么？估计近期会有一场打仗。” 欧允道：“十几万大军，平常的驻军消耗只有五万，多出来的十万每日花费的确不小。我这次回去，是听说如果不是梁国公买通南越宠妃吹枕头风让海船入港，加上又抄了国师府，再加上前几年风调雨顺，这场仗这么耗下去都能把国库掏空。晋王也在说当家久了人憎狗嫌。” 孙小丁叹口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在你我都不必去操那个心。” 欧允没再说话，这一仗要说齐王完全没有配合西陵拖着的意图，他觉得不对。齐王还是想把十几万大军掌控在手中的。只要这十几万大军在他手上，老头子就不能直接立晋王为太子。而晋王怕也是出于这种担心所以才会催促。说起来搅起这件事的是废太子，如今这场战事竟然是他的三个兄长之争么？ “我现在就要去找大舅舅提要求。”孙小丁说道。 “我与你一道。” 孙小丁的要求，齐王最终答应了。他也需要亲外甥快速成长，替他看着这十几万人马出大力气。至于欧允，不答应他他也会偷偷跑去，还不如放在明处看着。 两人一起出了齐王的中军大帐，孙小丁幽幽叹口气，“你这是要回去一趟？” “自然。”欧允得到同意，于是决定回去一趟。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同顾琰交代一声的。 孙小丁抬头看看天上排成行的大雁，离别还真是容易产生思念啊。他本来以为不会的，肯定是被小舅舅传染了。 “都叫你把媳妇儿接来了。” “哪有人打仗还带媳妇儿的。”孙小丁想嘘欧允两声，让他不要装蒜了，什么‘我家琰儿’之类的，人家根本就没有承认过。可是想想都亲眼看到人家给小舅舅送来了两件战袍。 不过顾姑娘还真是跟普通女子不一样呢，居然跑到边城有声有色的做起了生意。也许，人家就是基于朋友的立场？可是给征夫送征衣的不是思妇又是谁呢？罢了，这已经不关自己的事了。 孙小丁伸手按了下腰间荷包，临行前母亲妹妹都有平安符之类的送上，秦菀说她不表示一下好像也不好，于是绣了个荷包给他。成亲将近一年，他们一直以友道相处，这让他发现了她很多隐于大家闺秀表面之下的东西。离别时她眼底的担忧浓得化不开。这一回离开千里之外，他觉得他不想只当朋友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假戏真做又何妨，等这次回去吧…… “嘿嘿，说起来我还是你俩的大媒人呢。你们也没说送上一份谢媒礼。” 孙小丁看看欧允，“秦氏说有机会的话，一定会送小舅舅你一份大礼的。”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有机会的。” 孙小丁笑笑，“那你就等着吧！” 欧允打马回了柳城，顾琰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猛地头上被石子扔了一下，发现是欧允趴在墙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不是吧，刚把衣服送去，他就巴巴的跑回来了？话说顾琰方才就在想这事儿呢，觉得自己是不是一时心软做过了，这不等于是鼓励某人么。他原本就是赤子之心，再给点鼓励那还得了。正后悔呢，这小子就跑回来了。 顾琰仰头看着，这会儿星星已经开始出来了，星光下欧允的脸熠熠生辉，真是好看啊！她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了。这家伙的确有让女人趴在墙上看三年的本钱啊。 “我回来谢谢你送的衣服，然后告诉你一声，我要去前军了。” “为什么？”顾琰愕然。 “孙小丁申请要去，我也就一起申请了。齐王怕不给我去，我偷偷跑去，不得不同意了。” “你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人啊！”顾琰嘟囔了一句，然后道：“你就这么趴着？” “别有一种感觉啊。”欧允显然心情好得很，一直在笑。 顾琰不由感慨，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她的心情也蓦地好了起来。可是转念想到他要去前军了，那里可比后军危险得多，心又沉了下去。这个时候，什么后悔啊之类早被跑到脑后了。 “在后军不也是一样的么。” “不带劲儿！” 顾琰忽然发作了，“就知道带劲儿，你知不知道……”这多让人担惊受怕啊？旁人是为了觅封侯，你是图什么啊？ 一句不详的话浮上心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顾琰两手在身后交叉，心头接连呸了几口，默念道：过往神明不要当真啊！坏的不灵好的灵！ 欧允歪着头问：“我知不知道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会在这里等着我么？” “会！”顾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些哽咽，赶紧闭上了嘴。 这已经足够了，欧允从墙那边过来，心满意足的一把将顾琰抱在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既然你会在这里等我，那么，我是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顾琰忽然就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哭了出来，“一定得活着！” “好，我活着活着！” 小菊走出来，正要出声忽然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道修长身影，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顾琰反应过来要推开欧允，欧允想了这么些年才终于能把她抱进怀里怎么肯放。 “放手，我有话要说！” “这么也可以说啊，靠得近些听得更清楚。” “你放不放？”顾琰恼道。真是的，这么一抱，什么都被打乱了。以后就是再冷面相对都很难将他赶开了吧。不过，那也得有以后。今晚，就先不要想这些了。 “不放，我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开怀里的这个女人。不管你是叫什么，不管你做什么。” “疯了！” “嗯，高兴疯的。” 两人就这么抱着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直到，欧允尿急—— “来的真不是时候！” 顾琰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一会儿，欧允解决了问题出来，知道这回想再软玉温香抱满怀就不容易了。 果然，他还没有走近，顾琰就举起手掌，“要么好好说话，要么你就回隔壁去。” 欧允四下看看，好吧，花前，再抬头，月下，嗯，好好说话。 “说什么？”他坐在了顾琰身旁。 “好像该说的都说了。再说就成絮叨了。” “我喜欢听你絮叨。” 顾琰撇嘴，真要絮叨你一辈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算了，说正事吧。” 欧允眼睛一亮，“我们俩的正事么？” “不是的。”果然灿烂起来了！ “哦。”欧允遗憾的应了一声。 “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欧允又凑近了几分，近到可以看清顾琰的眼睫毛的程度，然后被一把推开，“离我远点。”这种话如今已经完全打击不到了，不但如此，欧允还笑着听话的作势移开了那么一点点意思了一下。 “我想办一个收军营里的衣服来浆洗缝补的小作坊，这样可以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多个赚银子的渠道。我也多个赚钱的活计。不过，这事儿因为牵涉到军营，那么要开到军营附近，所以需要两个保人。”这个赚也是赚小钱，可是顾琰也不能不抽成，就是小菊说的升米恩斗米仇，时时处处都得注意。之前经过十多天的舆论宣传，基本上连书院的迂夫子也不反对了。这本来就是两相得益的事情。 “我给你做保人。”欧允拍着胸脯道。 顾琰看他一眼，“你听我说完。” “嗯。” “如果只是需要凑人数，我找舅舅跟四哥不就行了。” 欧允一想，倒也是啊。 “需要地位至少偏将军以上，舅舅算一个，另外一个你帮我找孙小丁帮一下吧。” 欧允有点小郁闷，居然是找他带话请孙小丁帮忙。 “好！”他只是千总，上头还有校尉，然后才是偏将军。越往上，越难升迁了。唉，还是孙小丁好，直接一进来就偏将军了。算了，战神军魂一类的人物，通常都是从底层起来的。当年的顾老侯爷，还有养父，那都是！ 孙小丁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于是次日顾琰便派人在军营外半里路的位置开始搭建工棚了。修好了命名为‘颜氏浣衣房’。 一共招了五十名浣衣娘，都是身家清白的。收费按照脏破的程度收取，缝补另计。如果要做新衣，也可以到颜氏绣坊，对士兵打八折。对现在的顾琰来说，这的确是蝇头小利，而且还担着不小的干系。不过看看小菊和那些浣衣娘都干得很带劲儿，她也就觉得值了。也算是为军容风貌出了一把力吧。 三月初，顾琰往府城去考行医簿子。一共三天，考了三门，得了三个甲上，顺利得到行医资格。 走出考场，正在下雨，顾琰一抬头就看到小菊撑着伞过来，等上了马车，就听到小菊说：“姑娘，小豆大前天送信回来了。这次的货有六车，上次那些大商行已经派人上门来了。我全都让管家答复说得等货到了再定。” “嗯，还有什么消息么？”她路上走了几天，小菊是刚来的。 小菊想了想，“姑娘是问军营里的消息么？虽然咱们的浣衣房就在军营外半里处。可是，那些消息咱们还是听不到的。脏衣服都是编号由专人带出来的，什么都不会同咱们说的。” 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消息。她有三个亲人在军中，受的是加倍的煎熬。不但欧允去前军了，顾珉和耿怀忠也去了。顾琰感慨，军属不好当啊！ .. 正文 138 打算 第二天晚上顾琰的马车走到了盐城，在此打尖住宿。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他们一行人，除了顾琰和小菊，还有一个是车把式，六个是护院。顾宅如今人手也渐渐的配齐了。暗中还有欧允的人跟着，顾琰以前打尖住宿的时候曾经对着空地招呼过他们一起吃饭什么的，毕竟人家也是因为她才这么奔波的。可是没有人应答，她也只有不理会了，大概暗卫就是得暗吧。 顾琰为了回来找之前的绣娘也回过盐城，只是那会儿什么摊子都还没有铺开，不像这次回来颇有点扬眉吐气之感。想想她那次离开的时候，那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欧允的手下是把她当西陵的细作抓走的，街坊邻居还有朝她扔烂菜叶子的。 上来招呼的小二就是上次给顾琰介绍房子经济的那位。不过，顾琰现在样子大变，他自然认不出来了。就是当初回来找人说给丁嫂子听，她也是看过路引后还狐疑了好久才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 不过如今，颜氏绣坊的颜姑娘名声倒是传到这盐城了，是随着绣娘们的家信传回来的。那些街坊邻居都说从前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居然白白放跑了这么一个能带来莫大好处的金主，便宜了柳城的人。 吃过饭，顾琰在屋里洗了个澡，就听到小二通禀回春堂的人给她送请帖来了。按说见过她本来面目的盐城人就那么几个，回春堂不该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而且时间这么合适，在她刚考过行医簿子的当口。 这么一想，大概她在府城就被盯上了吧。毕竟回春堂王家是世代行医，也许这一次也有子弟去考。她样子虽然变了，但名字没变，他们传了消息回来，王家查了一下，知道她如今不是吴下阿蒙，可以随意拿捏整治了，所以来递了请帖。这算什么，先礼后兵么？ 约在明天，依然是赵夫人做中人陪客，主方是回春堂的王大奶奶。上次喝和解酒就是她们三人。这是要提醒她，她说过不去考行医簿子的话吧。 没听过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么。那个时候她势弱，所以被回春堂诬告也只能请客送礼委曲求全，然后让知府夫人白得了一成干股。听说她盐城绣坊的布料成衣什么的，都被知府夫人降价卖了，说是赔偿损失。哼，她白拿自己一成好处，她有什么损失。 如果今日她不是有一个偏将做舅舅，王家怕是会直接下手整治。而那一成干股，知府夫人也早上门讨要了。 柳城同盐城都在同一个知府辖下。知府与偏将都是正五品，只不过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文官天然比武将高一级，所以五品文官比五品武将地位要高一些。不过，这里是边城，此时在打仗。所以，双方目前应该是势均力敌的。 以绣坊现在的规模，一年大概一千多两银子的利润，以后还很有可能扩大。目前是在打造品牌，等以后知名度够了，肯定可以开分店，届时将大江南北都开遍。 知府夫人是个有便宜必占的主，自己现在是可以不给她那一成干股，她也不可能硬讨。不过，自己的绣坊出货差不多都是在这位知府大人辖下，如果要跟自己使坏是很容易的。所以，去年年底的时候顾琰就往知府夫人那里送了三十两银子的红利并茶叶丝绸年货若干。不然，生意哪有做得这么顺的。以后做大了也得给，不过到时候知府还是不是这位就不好说了。她的干股是送给官位的。 “好，请转告王大奶奶，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送走了来人，小菊道：“姑娘，会不会是鸿门宴啊？” “不是，项羽和刘邦实力差距巨大。我和她们，不存在这样的差距。”有人可以靠就是好啊。所以，当初她才会奔舅舅而来。一个人独自在陌生的地方打拼实在是太难了。 第二天，顾琰一进到茶楼包厢，王大奶奶便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吟吟道：“颜姑娘，快请坐。” “好，王大奶奶您也坐。”这待遇不低啊，上回自己陪着笑脸，这人也不过淡淡扫自己一眼而已。一副收你的礼都是我纡尊降贵了的模样。 落座以后，王大奶奶道：“我和赵家妹子，听说故人路经此地，想要小聚一下，这才贸然递了这个请帖。之前不是有些小误会么，也想借机好说开了。” 顾琰一副愕然模样，“误会？哦，王大奶奶说之前那件事啊，那不是早就说开了么。上次也是赵夫人做的中人，就在这间茶楼啊。” 王大奶奶今日打着解开之前误会的旗号，说是要给顾琰赔罪。之前的事虽然没有闹大，但如果顾琰当时应对不当，后果还是非常严重的。他们不想因此得罪了一个五品的偏将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旁敲侧击一下顾琰是不是要开药铺。 回春堂在柳城也是有分店的，如果顾琰借耿偏将的势，在柳城开药铺，就会打破回春堂的垄断局面。甚至可能以点带面，在整个西部边城开花。她如今财力、人脉都是有的，这回又把很难考的行医簿子一次性给考过了。再加上她和王家是有过节的。要知道王家当初也只是从一个小药铺发展到今日几十家分店的行业巨头的。 从顾琰上次救丁大妞的手法以及这次三个甲上的成绩看，她医术相当不错。而且从这几个月的舆论看，她在民众中间有相当的威望。毕竟有一百多户人家因为她的绣坊和浣衣房能够吃饱穿暖了。如果她有心报复，跟王家过不去搞不好是个大麻烦。王家家主一向防微杜渐，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丁大嫂大肆宣扬顾琰医术医德都非常好生了警惕之心，让人上衙门告她无照行医了。 王大奶奶很委婉的把话说了，话里话外都是道歉。顾琰也只说王家也是为了维护行业规矩，再说之前就化解过了，她断无仗着舅舅报复的道理。 她在心头吐槽，如果当初自己不是灵机一动，想到送知府夫人厚礼，并且白送一成干股。说不得她就被私自行医的罪名弄得锒铛入狱了。她一个姑娘家，一旦入狱会是什么下场啊？就算什么都不发生，那她也是不可能嫁好的了。而起因不过是那么小的一件事，王家做事霸道得太过了，行事也太狠。这是什么，典型的欺行霸市啊。觉得她是软柿子的时候随便捏，现在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又来道歉。她当然不会借舅舅的势做什么，可是可以有自己的法子啊。 赵夫人道：“是啊，我就说嘛，说开了就好了。只是小妹子，你居然瞒着我们大家伙你是耿偏将外甥女的事儿。要是早知道，不是根本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么。” “我原本也不知道啊，之前我不是来投别的亲戚的么。在这里遇到舅舅纯属机缘巧合。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会被何大人的手下当细作给捉去。说起这件事啊，我都悔死了。” 赵夫人一请就到，除了为这件事，还因为听说顾琰和云千总走得相当近。只是此时却不方便提这件事，于是又问道：“小妹子，上次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考行医簿子的么？” “我是说我错过了报名，考不了。不过军医处的王大夫说他有法子帮我把名给报上。我想技多不压身，那就考吧。” 王大奶奶道：“想不到小妹子打理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绣坊开得红红火火不说，还做上了皮货跟丝绸茶叶的生意。眼光独到，而且还能保得平安来去。妹子是一个人管这么大的家业么？”家主说能走这条商路平安无事的人，人脉跟手段都是绝佳。而且当初仓促之间居然能想到用厚礼和干股拉了知府夫人做靠山，出事以后再回盐城来什么都不问，还照旧送上分红同年货，窥斑见豹这小女子真是一个好买卖人。别看年纪小，给她机会做大，以后可不简单。 王家家主不会觉得顾琰是小姑娘就轻视他，因为他少年丧父便是长姐十四岁撑起了王家，然后一直等到他成人错过了花期的长姐才出嫁。所以他力排众议，让王大奶奶出面来缓和关系。 顾琰笑笑，“我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下头有管事的帮衬。听说你们王家的老姑奶奶当年便是如此，那可是我很仰慕的老前辈。她能一个人看住王家几十家药铺，我啊，现在能照看好我的绣坊跟皮货生意就足够了。”不就是问她会不会开药铺跟王家成为竞争对手么。她可不学他们把救死扶伤完全当做了生意来做。而且正面对抗她也没有胜算，她会知难而进剑走偏锋。 王大奶奶问到要问的，看看钟漏，“都到饭点了，我让他们上菜了。” 宴席很是丰盛，看得出来王家是有诚意赔罪缓和关系的。不过顾琰并不打算放弃她的计划。她又不是要正面跟王家作对，只是帮一帮穷人顺道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嘛。席间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倒也是很好。 散了席出来，顾琰向王大奶奶告辞。赵夫人今早是坐王大奶奶的车来的，便说顾琰的马车出城是顺道，让送她一段，顾琰就请她一起上车。没想到她一上车立即道：“小妹子，我问你，听说你和云千总走得非常近啊？” “哦，云千总搬到我隔壁了，我们是邻居。”这位从前没少在自己耳边絮叨鬼面小将的传闻啊。 赵夫人显然不相信这就是全部了，云千总对小姑娘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怎么会特地搬去做她邻居了。 “他与家兄在京城就是旧识，如今又同在镇西军中效力。所以平日对我有所照顾也是有的。”欧允半真半假的说道。 “原来这样啊。那他家里是大户人家吧？我觉得等闲的人家养不出他那样的人来。” “嗯，是的，他家家业非常大，兄弟比较多，他是最小的。他说好男儿当赴沙场，所以便到边城从军了。” “哦，那就难怪了。小妹子，姐姐也不拿你当外人。我家有个表妹，年岁跟你差不多，长得也很好看。家里也颇有些家业，我姑父有举人功名在身，不是白丁之家。听你说道，云千总家家业虽然大，但是兄弟多，分到他头上也就分薄了。我想将表妹说给云千总，所以才会跟你打听的。因为从前他从来不说这些，姐姐也没处打听去。” 顾琰斟酌了一下，“嗯，他们家的门不大好进。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家老爷子心头也有中意的儿媳人选了。他家老爷子说话那是绝对的一言九鼎的。” 赵夫人显然很失望，“从前让老赵问他，他说有心上人了，可这次来边城还是孑然一身，我还以为有机会呢。” 顾琰行走在外虽然没有换脸，但是她从方子墨那里学到了怎么样让自己的五官平凡一些，不要那么出挑。所以五官虽然没太大变化，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同从前是不大一样的。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张假脸丢人堆里就找不着了。但是美色最多及得上本来面目的两三分。要不然赵夫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了她和欧允之间其实没啥，更不敢在她面前夸自己表妹好看了。 到了地儿，顾琰并没有下马车，也谢绝了赵夫人请她进去坐坐的好意，只说要赶路，直接就出城了。要是下了车，她实在懒得去和以前的街坊一一去解释自己怎么换了一张脸。丁嫂子也好，今日的王大奶奶和赵夫人也好，都一直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顾琰着急回去，是觉得在离军营近一些的地方，总能比远处早些知道消息吧。这就是一个心理作用，其实明白自己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可这种心情偏偏很急迫。扰得她考试的时候都不能那么镇定。她知道自己不该同欧允走近了，可是这份担心却总是放不下。好在舅舅和四哥都在后军，没嚷嚷这样没劲儿。不冲到最前线去，这安全系数总是要高许多。整得跟敢死队似的，她算是知道他怎么从小兵做起都能升这么快了。 她问过四哥，四哥说他不去前军争军功，因为注定他争不到。他是晋王的人，在齐王率领的军队里，肯定是得被打压的。如今，就先当练胆了。头一次杀敌他接连做了半个月噩梦。他在这里，就是看着整个大军动向这个任务。所以，他先得保住命。去了前军万一被人怎么了，也可以说成是流矢。还有舅舅，他上次伤得极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也就被留在后军了。 顾琰没有回家，直接就驱马车到了浣衣房。从这里看过去，军营里自然是一切如常。 也许是知道她来这边了，也或者是巧合，总之没多久方子墨出来了。他在中军大帐，有时候也出来巡视。大概正好在后军。 “你来这儿做什么啊？”他在工棚僻出来的休息室坐下。 “我、我来巡铺啊。” 方子墨嗤笑一声，“你这里，租这块空地又修工棚什么的，本钱都还没回吧，就这还巡铺呢。” “你别看不起我啊。” “不敢，你做的这事儿钱是挣不了什么，可是意义蛮好。还能想着每日就让一个士兵把脏衣服用车推出来，让一个老大娘收。既不会让浣衣娘接触到军营的消息，也避免年轻男女时常见面容易出事儿。你想事情挺周到的，都有些不像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了。”不管是做什么事儿，都考虑得周周到到的。让他想替她描补描补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是小菊心好，我想着也不费什么事儿，也不需要投入太多就试着做做。至于你说的这些，我是军功世家出身，这两者恰好都有所了解。” “你是担心云千总吧？”方子墨一针见血的道。 “我就当他是个老朋友，也会为他担心的啊。这毕竟是打仗，听说前军减员挺严重的。” 方子墨看着她，“那你对今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顾琰想了想，然后道：“我想把生意做大，然后带着商队骑着骆驼去走一走丝绸之路，看一看外头的天地。看大漠孤烟，看长河落日。”再去看看古代的罗马、印度……然后再满载而归。那些香料、宝石什么的肯定很受欢迎。 “那他答应么？” “我跟他，是没有未来的。所以，我一直都只把他当做好朋友。他肯定不能答应啊，所以，我得想法子。” “真的只是好朋友么？” “是啊。” “那我在你心底是什么？” “也是好朋友，而且是能说心里话的那种。你懂我！”顾琰很认真的说道。 方子墨道：“你就真的没有考虑过我？” 顾琰挠挠头，“我现在是靠向谁，谁倒霉吧。” “我不怕！”方子墨说得也很认真，他顿了一下又道：“此战结束我也很想能出去走走看看。” 顾琰心道，怪不得明晖说方子墨是一个好对象呢。机智包容又懂自己，最要紧是不畏皇权！ －－－－－－题外话－－－－－－ 前文的守备夫人改成知府夫人了，守备也是武将，不是审案子的。前头弄错了。 正文 139 约定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国师已经被彻底扳倒，连同他的党羽都被连根拔起，你的家仇也算是报了。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对朝廷还是挺怨愤的？” 方子墨嗤笑一声，“明君手下通常都有奸佞，人们往往说是明君被奸佞蒙蔽了。这话你信么？”他和顾琰平日里聊天很能聊得到一块儿，所以他听到她推论出的平王东迁的话一点都不惊讶。根本就不信她也会信这样的话。 顾琰摇摇头，肯定不信啊。但凡能被称为明君的主，哪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只不过，有一些事情不方便让忠臣去办，那就得让奸佞去办啊。像是铲除异己这类的活儿，能让秦相这样的谦谦君子清流领袖去做么，那就得靠国师啊。而且，臣子之间有些矛盾不是坏事。如果臣子太要好了，当皇帝的就该睡不着了。所以，就算他们没矛盾，皇帝也会给他们制造些矛盾。 这就是权术，是平衡，是厚黑学！不只是皇帝，任何一个当家人都得会这套。就譬如琅琊山吧，大当家的也会这么制衡下头几个当家的。就更别说一国之君的皇帝了。奸佞手下肯定还有手下，手下不可能都是遵纪守法的，难免干一些仗势欺人的事。而方子墨以及他未婚妻一家，便是这种制衡下的牺牲品。 用奸佞之臣还有一个好处，到了民怨沸腾的时候，还可以推出去以平民愤。譬如这次晋王、明晖还有方子墨等人一起出手，国师不就倒了么。然后上上下下便拍手称快，高喊‘皇上英明’了。 顾琰觉得方子墨的思想挺超前的，一般这个年代的人不都是只反奸臣不反皇帝的么。他还说自己做事周到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他自己也有点儿像是穿的呢。 顾琰盯着他，“你还说我呢，你这思想跟普通人也真是不一样呢。”怪不得方子墨十年不近女色，这么快就对自己有了感觉。因为他一直寂寞啊，从来都没人跟他在思想上产生共鸣。天才都是寂寞的，他这些想法说出来只能被当做异类。只有她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才能理解他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方子墨笑笑，“我们家是书香传家，可我家的书房里从来都不只儒家的书。有时候看了忍不住会想想。可那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直到后来家里一夕之间惨祸临头，又在琅琊山很多年，我那些模糊想法就有些具体了。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想出去看看，在天朝之外，甚至四国之外，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顾琰心道外头还真不是，譬如罗马就有共和国时代。她惊异的看着方子墨，后者道：“你也这么看我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拿我当怪物看呢。这些话，在别人面前我从来都不敢宣之于口。” “我是太吃惊了！成啊，咱们就做个伴出去走走看看。”顾琰眉眼带笑的道。 “那就说定了！”方子墨大喜。 “好！”顾琰顿了下道，“方、方大哥，其实你并不赞同琅琊山的弟兄来投军是吧？”这其实也相当于被招安了。有这样的底子，战事过后朝廷对他们的态度会不会有变化不好说。 “我是不赞同，不过我也不反对。保家卫国嘛，难道看着异族的铁蹄踏过咱们自己的国土么？至于将来如何，那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顾琰明白方子墨的意思，其实他不是没法子从镇西军中离开，独自逍遥而去。可是心底还是放不下这片国土，所以才会留下给齐王出谋划策。 方子墨叹口气，“我估着你不但不离开，反而在柳城扎根下来，就是打了要从丝绸之路出去看看的想法。今天问到了个准话，我也就安心了。” “这场战事还要打多久啊？” 方子墨嗤笑一声，“难说！” 怎么是这态度啊？难道这里头还有猫腻？顾琰朝方子墨看过去，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家天下便是如此。”却不肯再多说了。 顾琰领悟了，这场战事要拖多久怕还得看政治格局的变化。家国天下，那是皇家的。她叹口气，储位现在怕是定不下来。难道皇帝的传位诏书也是要放在正大光明匾后？哦，现在还没有那块匾呢，反正就是密立遗诏的意思了。 可如果这样，到时候局面岂不是更乱？几兄弟争位，四国再发难，那还得了？不过，应该有人会为避免这样的局面而殚精竭虑的。她虽然不是吃地沟油的命，但同样不会去操国务院的心。她还是好好地做生意积攒财富好了。只不过，此事不解决，她的西游记就开始不了啊。 方子墨站起来，“那几个跟在你身边的高手要赶回来了，我走了。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真是不容易。嗯，如果有云千总的消息，需要我打发人来告诉你么？”他设计引开了欧允放在顾琰身旁的人，才得到和真正单独她说话的机会。 顾琰想了想，“不用了，我也想明白了，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如果他有什么事，那些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她心头有了几分安定，既然方子墨可以调开那些人，那么以后要一起离开，应该也不是不行吧。既然说好了要一起离开，就不用靠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了。这种感觉不坏！ 说句实在话，一直以来面对欧允的赤子之心，顾琰都有一种无法招架之感。甚至比面对自己大有好感甚至偷偷心动的晋王还难以招架。面对晋王她一面会遗憾不已，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娶。 但另一面会庆幸，这样注定翱翔九天之上的男子，亏得他已经成婚了，不然自己怕不得傻傻的赔上一辈子。女人最怕的就是爱啊！到最后还不得不无奈的接受他三宫六院，自己只是其中之一。这种男子爱而不得，最后这段感情慢慢被时间掩埋，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有些时候，出现某种牵引想起最初的那份心动，还是会忍不住怅然若失。 可是面对欧允呢，她真的是会手足无措啊。一次又一次的给他冷待，自己心头也不好过。可是，要她冒着生命危险跟他谈恋爱，她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啊！ 无论从什么方面说，欧允都是绝对的天之骄子。也许自己当初并没有对他动心，可是时日长了还是被他的执着与深情打动了。只可惜，这样一份纯粹真挚的感情却只能遗憾的推开。希望他一生安好，寻到一个倾心相爱的人共度此生吧。 如果，能够和方子墨一起离开被皇权笼罩的天朝，无拘无束的游走于天地之间，那该是何等快事！再不用担心随时小命不保，不需要一再推开一个真诚喜欢自己的人，还能有方子墨在身边作伴。明晖说得对，方子墨的确是最合适的对象。 自己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以后漫漫人生，能有这个人一起，日子想必会非常精彩吧！她有些期待起来。好吧，趁着战事未定这段时期，好好的积累财富吧。 顾琰离开浣衣房回到柳城的住处，泡在大浴桶里解了乏，穿上浴衣躺在舒适的躺椅上。手旁小几上搁着水果糕点还有一壶果酒。顾琰舒展了一下身体，还是手头有银子的奢华日子过着舒服啊。 如今她屋里的摆设已经大改，坐卧的榻上铺着收来的最好的一张虎皮做褡子。旁边是一张四足小几，放着古朴的香炉、精致的香盒，檀香的味道正袅袅散开。侧面挂着幅八仙过海各具情态的画像，下头的长案左边供着个尺长的羊脂玉如意，使用一块整玉雕成的。右边供着个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这些东西只要有银子，在边城的大商行都可以买到。 顾琰是个有条件就不会艰苦朴素的人，这些也是被太夫人的五年教养刻入骨子里的习惯了。不过，既然她要把生意做大，这样的做派也才是正常的。府里其他地方也都在逐步改动着。 接下来便是要准备施医赠药了。顾琰之前就托人在打听没有被招为军医，也没有被王家拢在手中的大夫，药材炮制师等等。可惜方才找绣坊里的人来问，这样的人真的不多，有也差不多被王家逼得背井离乡了。还有，那些采药人也全都被王家掌控着，药材都是卖给他们家，很多年了。自己贸然去收药材，他们怕是不敢卖。高价恐怕也收不到，他们怕卖给了自己，自己撑不了多久，以后王家不肯再收他们的药材了，那就是绝了生计。 顾琰是真的很不喜欢王家的做法，王家只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将她投入牢狱，还一直在丁嫂子这样的穷苦街坊身上赚取暴利，所以才会赔本赚吆喝都要跟他们过不去。可是，实施起来才发现难度不小。 这么想来，王家居然派王大奶奶来和自己拉关系，还要送上二十颗一样大小的珠子作为赔礼。还真是高看自己了！当然，那二十颗珠子顾琰没有收。所以，那天气氛虽然还不错，但王大奶奶气色还是有些勉强。王家肯定在关注着自己，那自己接下来的动作肯定会落在他们眼底，就更难了。 不过，这口恶气还是要出的！如果被人欺压了，有了底气还不能找回来，实在不符合顾琰的性子。她就是不宽容，怎么了？只是，这和找太夫人报复一样，急不得！ 顾琰手下有四十个绣娘，五十个浣衣娘，还有打杂的人手二三十号。这些人吃五谷杂粮，也是要生病的。之前他们都是在回春堂柳城的分店看病抓药。顾琰便让小菊放出话去，她考过行医簿子了，自家人有什么，尽管去找她看，不收诊金。 大毛病不一定会有人找她，但头疼脑热这类小毛病还是渐渐有人找来。尤其是顾琰果然没有收诊金，而且给她们开的都是极便宜、大部分都能托采药人直接采到的草药就治好了。半个月后，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到此为止，顾琰都只是给自己人看病，既没有开药铺，也没有到外头去揽客。而且，她还有行医簿子。王家既找不到她的把柄，也没有办法说她言而无信。 想动她的绣坊，三月底她却把知府夫人从盐城请到柳城游玩，顺便看一看新的绣坊。刘知府夫人看到占地整整十五亩的绣坊，又听顾琰介绍了一下订单的情况，再收下了当季新款，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小颜妹妹，你可真是厉害！” “小本生意，全靠刘夫人帮忙撑着！” 顾琰留刘夫人住了一晚，次日便有其它大商行和一些官吏夫人将刘夫人请了去。但这样一来，王家显然不能动这个绣坊了。虽然顾琰给刘夫人的干股只有一成，一年下来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但是她每月都有最新款的衣服奉上，让刘夫人每每可以引领时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刘夫人都出了几回风头了，在绣坊上自然会挺她到底。当然，她其实同时也是给绣坊做了不费银子的模特儿。那些衣服顾琰只当是给模特儿的赞助了。 那么剩下的目标就只有她即将回到边城的车队了。至于那个浣衣房，就算给她烧光了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倒是车队，每趟都能让顾琰盈利两千两，这才是她最大的根基，动了便会大伤元气。 车队这个目标太明显了，顾琰又岂会没有防备。有琅琊山的人还有刘知府手下的衙役，官匪一家、明里暗里帮她看着。王家再是地头蛇，在这里经营几十年了，要雇人扮匪徒打劫可不容易。再说，为了以策万全，顾琰已经让琅琊山的人将货都换过了。 这一次，顾琰要出被王家坑了的恶气，一来是方子墨和她已经有了约定就不算外人了，她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客气。二来嘛，聂山杨老虎还有翠儿对王家也是咬牙切齿的，一听说这事儿，杨、聂二人便从军中告假出来帮衬顾琰了。 王家柳城的药铺渐渐因为顾琰的作为流失了一些生意，因为她诊脉开方的人已经扩大到街坊四邻了。经过绣坊和浣衣房的女子宣扬，顾姑娘医术好、医德高，穷人找她看病从来不收诊金，开的药也全都是便宜的草药，并不需花费太多就能治好病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虽然生意没有被顾琰抢走多少，那些富人还是不屑于找她一个刚刚考过行医簿子的小丫头片子诊脉开方，吃一些廉价的草药的。可是，顾琰救苦救难的名声一传开，对比之下王家便是行医不仁牟取暴利。别说穷人，就是富人也不想当冤大头啊。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对王家的高收费还是开始不满了。 王家一开始要对付顾琰，便是要防微杜渐，杜绝这样的发展。现在，事情往他们最坏的预期发展了。 王家的当家人，王老爷子此时正在问儿媳妇王大奶奶，“这就是你说的并不值得担忧的小丫头？”一边转头对儿子说道：“我早说了，你们不要小看她。” 王大爷道：“爹请放心，绣坊咱们不动，知府夫人就不会替小丫头出头。”刘知府双方的好处都收了，王家送上了五百两白银，要的便是动车队的时候衙役会放水。 顾琰已经料到这种可能了，刘知府夫妻就是两头吃两头拿的主。要不是这样，她怎么会找方子墨派人帮忙呢。 这晚二更，一进入边城地域就换过了的货由琅琊山的人趁夜送了来。前几天，几大商行的人陆续上门来，说是怕货一到被别人抢光了，抢先提高价格和顾琰把契约签了，订金也都付了。顾琰当时就想，这怕是王家的人和他们沟通好了。到时候自己的货被烧了不说，还得赔偿这些人毁约金。那可是雪上加霜啊！而且自己赔了之后，就必须重新开始了。可如果那样，真的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看来那些人其实也不乐见自己崛起分走一杯羹呢。 啧啧，要是她少了琅琊山这个外援，还真是不敢这么做呢。如今，她的六辆马车还在路上，那可也是花了几百两置办的。她雇了二十多个人押车，再加上琅琊山留下的人，如果能保得住马车自然会保。但如果需要的牺牲太大，那些人自然会弃了马车。反正这一次那些商行的人都自己提了一成价，这几百两的损失这里可以弥补。倒是王家想把这六辆马车烧了，至少得花去数倍于马车价值的代价。 三日后，小豆跌跌撞撞的跑进家门，声音哽咽的道：“姑娘，咱家的马车都被烧了！” 同行回来的二十多个押车的，大部分带伤，全都一脸赧然。他们拿人钱财却不能替人消灾，实在惭愧。 消息很快散布开，前些天签了契约的商行都派人来了。顾琰让将人都迎了进来。那些人自然是来问个究竟，然后讨要违约金的。 顾琰看人都来齐了便道：“既然各位管事都来了，付了银子，就把你们定的货搬回去吧。” 正文 140 盟友（1） 听到顾琰这么说，冷家商行的管事不由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颜姑娘的马车不是被烧了么？” 顾琰道：“马车是被烧了没错，不过货并不在车内。” 冷家管事原本以为这一次己方和王家联手，一定能将这个小女子掌管的小小车队一次性打垮，再无翻身之力。没想到货居然不在王家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烧毁的马车里。而己方说是正急缺那些货，提高了一成价格订下来，等于将一成利白让给了眼前的小姑娘。要知道如果在本地转手售卖，原本就只有将近两成的利。要想多赚，除非走丝绸之路将货运出去。 只是，如今是战时，路上的耗销原本就比平时高，而且搞不好还有人会丢命。所以，现在的情势下，几大商行不到不得已，是不会走这趟的。好在，货不算太多，只是少赚一些。这一趟实在不该掺和王家和颜家的事，白白送了人几百两银子。 冷家管事没有准备取货的银两，既然是订立了契约的，那就对双方都有约束力。冷家管事只好遣人回去取银两，然后银货两讫的离开。 顾琰笑吟吟的将四千五百两银票收了起来。有了这笔银子，她施医赠药就可以更加的从容了。大额的银票收了起来，还有四五百两的银子，顾琰让小豆将押车人剩下的薪酬结清，依然是在酒楼摆酒。至于琅琊山众人，便是以后单独的设答谢宴了。 这么一场有惊无险，很快经众人之口传播开来。靠绣坊、浣衣房吃饭的人之前都为顾琰捏了一把汗，如今俱都喜笑颜开。边城大商人不少，但像顾琰这样钱不算多，却肯开了不挣钱的浣衣房，还免费问诊，开的方子尽是价廉药效好的草药的良心商人实在是绝无仅有。她赢了这一仗，便是此时与她无关的人也都替她欢喜。 冷家商行只是损失了几百两银子，只是懊恼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已。而王家，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白白赔进去大笔银子，还折损了几个人手。之前信心满满的王大爷，被罚去跪祠堂去了。王老爷子也是气得够呛，不过他家别的不多，大夫和药最多，很是方便就医。 顾琰派了人上盐城问询路上失火的案子，这也是督促办案的意思。就算不能真的把人抓到，但是让王家多被刘知府敲诈几次也是好的。至于两家吃的刘知府，这人是贪官没错。不过，他敲诈富户，倒不算鱼肉百姓，对治下百姓并没有盘剥太过。由得他去吧，反正换一个其他人当这个官府，自己也得上供。 小豆招待了人回来，脸上有些红彤彤的，小菊端了醒酒汤给他。事情过了几个月，小豆一直做事都非常上心，又配尽小心，小菊终于慢慢的软化了。 “小菊，我想以后就跟着姑娘。”小豆将醒酒汤一饮而尽道。 “嗯？” “我去了小爷身边也不过是可有可无，可是在姑娘身边，我就能一步一步跟着她水涨船高。”小豆眼底放出光来。正所谓宁为鸡头莫为凤尾，跟着顾琰大半年，关内外跑了两趟，小豆见识大涨。而且顾琰也是肯放权，对手下大方的人。他觉得日子这么过着，虽然辛苦些但是畅快。在他心底，早早晚晚姑娘和小爷两家要并作一家的。自己在小爷身边从前小受看重，不就是沾了小菊的光么。如果以后以陪房的身份再进云府，地位还能再超然些。 小菊却是知道顾琰和方子墨有了约定的，她对此很乐见，终于有了一个够强大又能把姑娘带领之前困境的人出现了。如果小豆还是跟着欧允，出嫁从夫她就不得不跟顾琰分开了。心头对这个决定也很赞成，只是，“就算姑娘将前事抹了，可你是卖身进云府的，姑娘不会要你的。” “这还不容易，我去赎身，就说要回来帮姑娘的忙。他们再没有不答应的。”小豆不觉得这是问题。 小菊对小豆的野心也是了解的，她道：“姑娘是不会嫁小爷的，你不要打两边占着的如意算盘。” “怎可能呢？” 小菊才不会告诉他顾琰和方子墨有约定了，回头让他说给了那边的人知道，不是给姑娘找麻烦么。只道：“你难道就不奇怪小爷怎么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多财富跟能干手下么？” 当然好奇过，小豆道：“你知道？” “我知道啊，小爷他是一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哪位大人物？”小豆忙问。 小菊想了想，这个告诉枕边人倒是无妨，他也不会因为这个搞出什么事来。 “小爷姓云是从母姓，他本来姓欧。你好好想想，这几个月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云和欧这两个姓氏最近是真的被人提得有些多，皇家的八卦虽然明面上没人敢多说，但暗地里实在太让人关注了。再加上欧老将军的辞世，被隐晦提到的次数就更多了。小豆吞了吞口水，“小、小爷就是……” 小菊点点头，“嗯。” 小豆第一反应是，“怪不得！”小爷长那么好看，那他的娘肯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怪不得、怪不得……再进一步想，既然是这样那小爷拥有惊人的财富还有那么多能干的手下就再自然不多了。倒是他居然亲自上战场才是个怪事了。 “哎，你为什么说姑娘不会嫁小爷啊？小爷既然是这个身份，那还不是想要谁就是谁啊。” “因为小爷的爹不同意姑娘进门，态度非常坚决。” “怎么会这样啊？姑娘也算配得上小爷啊。” 小菊柳眉竖起，“我家姑娘天下第一，当然配谁都配得上。别说小爷，就是晋王也是配得上的。” 啊，晋王，小豆懂了。晋王可是要当太子的人啊，而且之前晋王和姑娘不是也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么。顾家老太太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姑娘算计了。不过，两兄弟，喜欢同一个女人，那他们的爹肯定不能答应让她进门了，不管是嫁哪个儿子。最好就是谁都得不到，省得留下后患。这么说来，姑娘是真的不会嫁给小爷了。这可真是个问题了！ 小豆想了半天，还是偏向了顾琰这边。 “小菊，你同我一起去跟姑娘说说吧。”小豆还是有点怵顾琰，尤其是对她认识越深，越觉得她手段厉害。他不是无可取代的，如今姑娘身边能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最大的倚仗便是小菊是顾琰最信任的人了。 小菊看看他，“那你可得想好了。姑娘不能嫁，小爷却会强求。到时候你站哪边？姑娘已经饶恕过你一次了，再有第二次，我连给你求情的脸都没了。如果你是打着给小爷做内应的心思，那我劝你早些打消。以前你是小爷门下的奴才，发现了姑娘的下落告诉他，还略略说得过去。可如果你转投姑娘门下，还是如此。姑娘必定对你深恶痛绝，小爷也不会真的看重你一个叛徒。你会怎样，不言而喻。” 小豆的脸色渐渐肃然，他这个媳妇儿小事不走心，其实大事拎得清得很，要不然姑娘也不会这么信任她了。小豆闷头坐了半晌，斩钉截铁的道：“我跟着姑娘。”这大半年顾琰给他的施展平台让他觉得可以大展抱负，一想到今后跟着水涨船高他就激动。 小菊道：“如果你说一套做一套，到时候我只能离开你。” 小豆有些郁闷，在媳妇儿心底姑娘的分量是非常重的，闷闷的道：“知道了。” 两人到了顾琰住处，请当值的丫鬟香梨通传。小菊如今在顾宅的身份是顾琰身边的管事媳妇，因为小豆才出了远门回来，顾琰就给她放了假。 因着顾琰对小菊的态度，香梨等人自然是恭敬的很，当即道：“豆嫂子，姑娘这会儿不在呢。要不，你稍晚些再过来一趟。” 小菊诧异道：“哦，姑娘上哪去了？” “姑娘带着吴管事去雷家商行拜访去了。” 吴管事是跟着小豆跑过两趟关内出货进货的人里比较有能力的，所以小豆听香梨这么一说，立即有了危机感。姑娘是要用吴管事替代自己么？ 雷家商行同冷家商行都是边城的三大商行之一，还有另外一家是康家。三家之中，康家最强，冷家次之，雷家垫底。说是垫底，差距倒也不太大，不然也不可能三足鼎立了。 顾琰既然打算扎根柳城，战后沿丝绸之路和方子墨一起出去到处走走看看，那么首先要把根扎稳。王家和冷家这次出手坑她，她是顺利度过了。可是，有千年做贼的，可没有千年防贼的。她也不想一直防，那是防不胜防的。所以，她打算和雷家结盟，说白了也就是依附，她按月上供。这个说早了也没用，至少得到她如此的地步，顺利的走上两趟。而且，她刚破解冷家和王家的联手，也算是小露峥嵘，展现了一下自身明里暗里的实力，这会儿找上雷家算是打铁趁热。要不然，人家凭什么让你依附。 为什么不找康家，自然是因为康家最强，对她这点小生意会不屑。冷家就更不用说了，这次差点被他们坑惨。而雷家应该会乐于接收一个有实力的依附者以增强实力。而且，她还有其他好处可以给雷家。 当然，顾琰图的不只是扎根。她想走丝绸之路，如果有先行者引领一下，自然是事半功倍。再者，她出去了并不打算就回来的，是要到处看看嘛，又不只是为了出货进货。那么留在柳城的生意便准备转手给人，到时候生意应该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了。稍微折价转手给雷家，对雷家自然会有裨益，这也是她用来打动雷家的之一。 雷家接受她的投靠，也许日后大有好处，就是此时也多个助力。而且并没有什么坏处，反正雷家和那两家的关系注定了是竞争对手，他们也需要自保并且逐步强大。 顾琰带着吴管事携了重礼登门，这两天她风头正健，先是说她的货被烧了，损失惨重。不但如此，还要赔偿趁火打劫的冷家的违约金。结果一个大逆转，她被烧的只是六匹马车，货早就先一步到家了。而且，冷家为了定下契约，还提了一成价，说他们正缺丝绸和茶叶。所以，她的损失完全找补回来了。这件事使之前没有将她的小打小闹放在眼底的一些人关注到了她，这其中就包括雷家家主雷震。 听闻顾琰登门拜访，雷震想了一下，揣测到了几分她的来意，“请吧。” 顾琰进来，口称雷震为前辈，自称晚辈，态度不卑不亢。雷震作为家主其实很年轻，二十七八的年纪，坐上家主之位也不算久，不到两年。不过，相对顾琰来说，他是当得起前辈二字的。 雷震请她坐下，她也不绕弯子，三言两语把来意说了。 雷震挑眉，“什么？你说将来你离开此地，可以将所有产业优先转让给我雷家？” 顾琰点头，“对！当然，前辈肯定只会要您想要的。但晚辈相信到时候手里的产业除了浣衣房那样性质的，必定都是很赚银子的。” 雷震道：“你倒是挺自信。” “彼此彼此！晚辈打听并观察过前辈接任家主后的行事风格，觉得很对胃口，这才会冒昧找上门来。此事于雷家毫无损害，却可能带来莫大好处。前辈何乐而不为呢？” 雷震看着她，“你会在柳城呆多久？” “等战事完全平息，等我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到时候出去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雷震想了想，“谁知道战事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搞不好要到十年八年后去了。到那时如果真的按你的预想，你的财富应该积累了不少了，你的生意应该也做得挺大了。当真舍得说不要就不要？” 顾琰笑笑，“又不是白给，有什么不舍得的。至于像前辈家族这样的传承，我并无奢望。我做生意就是为了让生活过得好，能做想做的事，这些都需要财力。可是，我就是个小女子，没有更多的想望了。” 雷震摆摆手，“所谓传承，其实便是责任，创业难守业更难。顾姑娘你是潇洒之人哪，没想到女子里也有你这等人物！观你之前行事，也的确是心头有丘壑之人。”而且，还颇有手段和人脉。 顾琰知道雷震本意不是在家做生意，他曾经拜在江湖门派下，只是父兄相继亡故，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不过，此人做生意的确也是一把好手。但观他本心，怕不是如此。顾琰在打听雷震时便想起了乔家大院那位弃科举继承家业的乔二爷。她选择雷家这也是一个很要紧的缘由。还有一点，雷家的家风比起王家冷家也还算是乐善好施。将来像浣衣房一类的产业也只有转给雷家才会被保留下去。 雷震思忖了一番，“你一个女子做事都如此大气，我也不跟你绕了。我刚坐上雷家家主之位不久，也需要证明自己。你大概也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会找上我。这样吧，你如今的实力还不够。等你的家底上万两了，你再来找我，到时候便差不多了。” 顾琰想了想，家底上万两，如果顺利那大概得等到年底，往关内也得再走两趟。雷震这是要看清楚自己的能力与实力。在此期间，她需要独自挡住王家再次甚至三次四次出手。这算是雷震给她的考核吧，总得她通过考核，确定不会拉后腿，人家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原本也没想过能一来就被收下的。再撑八个月，把家底再翻一番，雷震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如果她撑不过去，也就不用来了。 “好，前辈，年底我们再见！” 雷震点头，“好！”顿了一下又道：“颜姑娘，要不要让你的生意纳入雷家羽翼下，这是公事。不过我本人很欣赏你，如果你有事需要我本人帮忙，尽管派人来说一声就是。”太对他的胃口了，做生意是把好手，做人做事也大气，还会功夫……不过听说和云千总还有那位方军师都走得挺近的，而且，自己也有正妻了。怎么没早些遇上这样的女子呢。不过，如果她真的能撑到年末，同时将家底再翻上一番，到时候能够共事倒是真挺不错。 顾琰回到家，正和吴管事说着收来的皮货，小菊夫妻俩又过来了。 “姑娘，小的先出去了。”吴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嗯，你去吧。”顾琰说完转头对小菊夫妻道：“你们找我什么事儿？”香梨说下午他们就来过了。 小豆躬身把自己的意愿说了，顾琰盯了他半晌，盯得他心头发虚。 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用得好是个很得力的。这半年多已经得到了证明。可是，此人是有前科的。如果不是因为小菊的关系，当初顾琰都不会用他。找其他的人虽然会多费些事儿，但是并不是就找不到了。 回头她要和方子墨一起离开，再被这人出卖一次可不成。不过，欧允安排了这么多人，倒也不多他一个。 顾琰看看小菊，这才道：“嗯，我考虑一下。” 正文 141 摊牌 顾琰将小菊单独留了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小菊福了福，“姑娘，奴婢想一直跟着你。小豆虽然有野心，但一旦选定，是不会左右摇摆的。他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至于我与他嘛，反正有姑娘在，他就怎么都不敢慢待奴婢的。所以奴婢也希望他能跟着姑娘。” “谁要再敢说你傻，我跟她急！”顾琰嘟囔道。要是有个靠山给自己靠，让自己这么有底气就好了。顾琰想起喜妞来，她从小看起来比小菊机灵，可给自己选的路…… “奴婢本来就是一根筋啊！”小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道。 顾琰感慨，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啊！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就留下他。反正他的确得力，你回去告诉他吧。”顾琰单独把小菊留下就是要让小豆知道他全是托小菊的福。小菊娘家人不在，自己就是她的娘家了。 这也是小豆没什么背景的缘故，换了欧允或者晋王，哪怕明晖如今相当于国师，哪怕四哥文武双全，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换了方子墨好些，好歹明晖对他还有些威慑力。不过其实，只要不是对上皇权，自己也不需要谁做靠山了。她可不是好欺负的！顾琰觉得夫妻关系最稳固的便是居里先生和居里夫人那样的。她和方子墨应该也能如此吧，同心同德，没有一般爱情所具有的不确定性和感情纠葛。 接下来，顾琰征求了小菊的意见，还是将小豆安排走关内外这条道。这是她的根本，之前这条道上的关系也都是小豆在维护。既然他自己想继续走这条道，小菊也说不介意他时常在外办事，顾琰便还是交给了他。然后将吴管事留在了身边做大管事，打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浣衣房那边已经承包给了其中一个浣衣娘，小菊依然是管着绣坊，齐娘子是只管技术不管经营的。让她做技术顾问还可以说是和兴趣挂钩，让她经营一个小小绣坊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三月末方子墨告诉顾琰近期会有一场大战，齐王必须要有一场胜利来证明他来到镇西军是必要的。不然，晋王必定会设法把他弄回去。至于镇西将军他已启程去了目前有些军心浮动的镇东军中。 顾琰挑眉：“军心不稳？是因为欧老将军的缘故么？” “嗯，欧老将军在镇东军几十年，威望非常高。老将军没能死于阵前，马革裹尸而还。却因为这样的缘故郁郁而终，再加上有心人挑拨，军心便有些动荡。东昌细作探得这样的消息，边境便也跟着有些不稳了。晋王要换掉欧老将军一手提拔的一些将领，包括镇东将军，那便需要同等甚至更高威望的人去以雷霆手段掌管镇东军。齐王不肯去，他在西边经营了这么久怎肯去收拾烂摊子。那便只有让之前吃了败仗的镇西将军带着他的嫡系人马去了。” 顾琰愕然，居然已经军心不稳到了要临阵换将的地步！ “这事儿和废太子有关么？” “应该是有的。” 顾琰叹口气，却见方子墨从袖中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笑道：“杨老虎和翠儿的喜帖。” 顾琰接了过来，笑道：“就这么一件事派个下人来便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方子墨斜睨她一眼，眼瞳中含着笑意：“你说为何呢。” 顾琰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看看日子，“就明日啊？”她以前就有点感觉，没想到还真是啊。 “是啊，琅琊山上的人不讲那么许多。我明晚就要回军中，他们说就明日得了。既然你有意结交雷家，我便让他们去雷家的商行采购了。雷家家主也说到时会来观礼。”方子墨这么说便有到时要将二人的关系公开的意思，说着伸手将她鬓边一缕散发拿起放到耳后。 外头响起一阵打斗声，顾琰知道是方子墨的人和欧允留下的暗卫打了起来。她盯住方子墨，有必要么？非得要现在公开？ 后者道：“放心，前军离此地已有几日路程，大战在即那些暗卫也不敢乱欧允心神，不会影响他在战场上的发挥。而我，不想藏着掖着。” 顾琰看看他，然后闭了一下眼，好吧，早早晚晚是会被欧允知道的。 方子墨离开了，一直隐身的暗卫有一个现身了。顾琰见过知道是何山的副手关云飞，他面色不善的问顾琰，“顾姑娘，你这样对得住小爷么？” 顾琰道：“我又不是他媳妇儿，谈何对得住对不住呢？就是你们，其实也不乐见他同我一起吧。我也想要活命，这应该是无可厚非的。要你们小爷死心，这怕是最好的法子了。” 关云飞想想她说得也是在情在理，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道：“大战之后我等会将此事报告小爷。” 顾琰点点头，不再言语。到时候想必会有一场大闹，眼前这人肯定也会被怪责没有及时发现并报告。不过，如果自己和欧允之间的牵畔真的能够彻底断了，想必他受罚也会觉得心甘了吧。 其实便是现在，关云飞应该也有法子立即将消息告诉欧允。顾琰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会如何反应，是不顾一切的赶回来问个为什么，放弃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是干脆飞鸽传书让关云飞把自己制住，不让自己明日去露面？应该是后者吧，毕竟他此时知道了也赶不及。他大概会先让关云飞把自己看住，然后等到战后再回来找自己算账。 关云飞选择了此时不告诉欧允，这个选择应该也在方子墨意料之中吧。当晚，顾琰失眠了。她的本意并不是要这么早摊牌。可是想想这样也好。不过，欧允应该不是知道这件事就会放弃的人吧。这些应该是方子墨要考虑的，她只需要坚定立场就好了。 次日，顾琰带着小菊过去方宅喝喜酒。 马车上，小菊道：“姑娘，既然决定了，就这样吧。” 顾琰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然后停在了马车前。小菊撩起车帘，然后对顾琰道：“姑娘，是聂爷。” 顾琰闻言探出头去，“聂山，何事？” “颜姑娘，军师被齐王紧急召回军中，临行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 “知道了。” 没了男主角，此事今日只有作罢。鼓了一天的劲儿，居然在临门一脚憋住了。是巧合还是齐王从中作梗啊？原本今日摊牌是很好的时机，虽然这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符。但二人都没有父母，顾琰更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要如此行事也是可以的。 边城民风开化，与中原大为不同。这里男丁大都从军，女子撑门立户。也因此，顾琰一个小女子做生意，除了顾琛等人暗中腹诽不已，旁人并没有觉得太过不对。除了这里靠近丝绸之路，这也是顾琰选择这里定居的一个重要原因。 顾琰在车中调整了一下心情，下马车的时候已是笑意盈盈，典型上门喝喜酒该有的表情了。 因为方子墨的地位，虽然他人不在，来贺喜的人依然不少。顾琰在女眷里看到了雷震夫人，便上前寒暄。雷夫人恰好穿的恰好是颜氏绣坊的新款，当即和顾琰笑着谈了起来。 两人都是有意相交，自然谈得挺好。顾琰上次送往雷府的礼物里便有一张黄金打造的薄薄的绣坊贵宾卡。目前在边城拥有此物的只有刘知府夫人和雷夫人了，有这张贵宾卡便可以在众人之前得到当季新款。 直到仪式开始，雷夫人与顾琰才结束谈话。雷夫人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顾琰和她聊天，完全可以本色发挥，甚感适意。而雷夫人也觉得果然正如二爷查到的一样，是大家贵女出身。只是她怎么会做起生意来了，还做得这样的好？ 当日的仪式，虽然是仓促中举办，但是依然热闹而隆重。顾琰一直到众人闹过洞房才离开。她和杨老虎翠儿关系不同，自然没有早早离开回家的道理。 回去之后，关云飞在院中现身，“顾姑娘，今日之事没有办成，我已经将事情飞鸽禀报何统领了。” 顾琰看他一眼，这位也是人精，将事情推给何山了。他这一禀报，要不要及时禀报欧允的责任就推给何山了。何山气得想骂娘之际，肯定也不会立即告诉欧允吧。 “你说这话是让我多些时间想好应对之策么？多谢你的提醒。” 关云飞无声退下，他们这些暗卫差不多是从头看到尾。那晚本来义愤填膺，可站在顾琰的立场想想，她也满是无奈。 欧允是在四月中，顾琰今年的第二车皮货出发后回来的。不过，他是被抬回来的。 何山站在顾琰面前，“顾姑娘，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将事情告诉小爷。” “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小爷伤得不轻，他肯定想你去看他。” “为什么没有留在军医处？”顾琰听到欧允受伤站了起来。 “对方是废太子身边的神箭手，是瞄准了小爷射的。把小爷放在军医处，不便我们保护，所以把王老爷子带回来了。” “伤势如何？”应该不太严重吧，不然何山此时肯定没这么稳得起。 “废太子留下活的小爷肯定有用，所以没有射中要害。” 这么说，如果想射死是射得死的啰。看来战场的确不是有人保护就能安全的地方。 “我不去，既然早早晚晚是要告诉他的，那此时我还去做什么。” 何山其实也觉得此时让顾琰去看顾欧允，是有些饮鸩止渴的意味。可是，一想到欧允一旦从昏迷中醒来肯定闹着要见顾琰，他还是说道：“至少等小爷伤愈。”说完不管顾琰什么反应，一指点倒她扛着回了隔壁。 顾琰练武不可谓不勤了，可是在何山这个暗卫首领面前依然毫无办法。她被放在了欧允床前坐下，直到一刻钟后欧允眼看要醒转才觉得穴道被隔空解开。 欧允一睁开眼，就看到顾琰守在自己床前，气鼓鼓的。顿时扯着嘴角笑道：“琰儿，我没事，你别担心。” 顾琰心头叹息，面对脸色苍白却努力对着自己笑的欧允她还能怎么说怎么做。 “你安份休养，这个样子了还笑什么笑。想不想吃什么？” “喝水。”欧允道。 顾琰过去倒了水，过来扶欧允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喂他喝了水。 “你好生歇着，看你没事儿我也就安心了。我回……”顾琰话没说完，手腕被欧允拉住，“急什么，我们说说话。我都受伤了，你也不肯陪陪我。” 临走前那个拥抱让欧允肯定顾琰心头是有自己的，这会儿声音里便带了些撒娇。 顾琰叹口气坐下，“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好，那冷箭射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欧允一脸的感慨。 “你先放手！”顾琰此刻简直是心如乱麻。那日婚礼后，她再没有机会见方子墨。这会儿已经确定是齐王从中作梗了。她伸手探了探欧允的脉，方才王大夫给欧允换药，她就在这里看着。如今对他的伤便有了全面的认识。还好，和上次舅舅相比并不算太严重。不过，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身旁的人格外的紧张。如果欧允出事了，何山关云飞等人肯定都得陪葬。 欧允看到顾琰拧着眉，只当她是为自己担忧，“放心吧，我没事儿。等好了我一定会向老二找回来。琰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重伤了西陵王子，这次可以升到校尉了。” 顾琰道：“那也没赚啊。你什么时候在意起军阶了？” “哼，孙小丁那小子都是偏将军了。我一定要尽快追上他。” 除了这个，怕还是急于证明自己吧。尤其是镇东军因为欧老将军的事军心动荡之后。 欧允忽道：“琰儿，我想吃砂锅粥。” 顾琰看看他，这砂锅粥是她跟着杨婆子学厨艺时，想起前世吃过的砂锅粥做的。当时小厨房的人还都道蛤蜊是脏东西呢。因为这个，她也没有送去各房。只做过那一次，欧允怎么可能吃过？ 欧允被她盯着，完全没有赧然的说道：“那个时候你学厨艺，我都帮你试吃过。就这砂锅粥从来没有在别处吃到过，一直惦记呢。” “这会儿我上哪去给你弄蛤蜊去。”顾琰好气又好笑的道。看欧允怏怏的，只得道：“我去看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没有，另给你换一个口味。” “嗯。” 对于能够离开欧允的房间，不用和他独处顾琰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外头，不用说什么便有人带她去了小厨房。她翻找了一通，没有合适的食材便找来人说了让他们去找找看有没有鱼虾类。最后给顾琰找来了泥鳅，顾琰说可以，然后快手快脚的弄好下锅。 欧允派人来找顾琰，她只得交代了厨房的人看着火候，寻了可以垫底的小点心让来人端着一起回了欧允房间。 “熬到火候差不多还需要些时间，你先吃点小点心。”顾琰说完示意刚才的丫鬟喂给欧允。丫鬟看欧允一眼，放下托盘福福身便出去了。 欧允道：“我不要她喂。” “那你就自己吃吧。”顾琰不客气的道。 欧允便可怜兮兮的看着顾琰，他算是知道了，顾琰是软硬不吃的主。不过，自己缠了她多年多少还是要特殊一些。尤其现在受了伤，怎么也能有些特权吧。 顾琰看他两眼，拈起一块点心喂进他嘴里，欧允笑嘻嘻的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看他笑得一脸得意，顾琰心火忽然就窜了起来，直接就给他塞了过去，欧允躲避不及，被塞了满口。 “好好吃吧！”顾琰被掳来心头本来就有些火气，这会儿便不想再容让这个给点阳光便灿烂的家伙了。再这么下去，她小命休矣。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 欧允困难的将堵了满嘴的点心吞咽了下去，“水、水……”一边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捶着胸口。 顾琰心气儿消了些，端了水过去喂他喝了。 欧允带点委屈的道：“琰儿，对我好点儿。” 顾琰看他两眼，“欧允，我们没有未来的。” “怎么没有？只要你松口，咱们马上成亲。” 那你家老爷子就会让我不明不白的在那之前消失，说不得就是死在‘西陵细作’手下。你怎么就想不到呢，一向对你予取予求的皇帝对旁人那可是冷酷得很的。尤其是他认定这人对你有损害的时候。罢了，等他好了再说吧。 看着欧允吃下熬下的砂锅粥离开的时候，顾琰道：“我明早再来看你。”反正不来也会被何山掳来。顾琰也不用再挣扎了。 欧允不舍的点点头，“你记得早点过来。” 顾琰点头出去，正遇上了王大夫，后者笑着对她点点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居高临下的对她。 顾琰便福了福，“王前辈” “不敢不敢，原来你就是顾姑娘啊。老头儿早就听说过你了。嗯，近来也听边地百姓对你称颂颇多。王家大概被你搞得有些头痛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142 摊牌（2） 顾琰心头乱得跟长了草一样，哪有心思和王老头儿多说，只笑了笑道：“晚辈告退！” 身后传来王老头儿的声音，“别啊，都说不要跟老夫称前辈晚辈的了。这如何敢当！”这可是以后的女主人，他哪能在她面前充大。 第二日顾琰拎了食屉过来，里头有小菊熬炖的滋补鸡汤。她拎着越墙而过，没有走外头的大门。如今她轻功也很是了得，这么过去鸡汤居然也不会洒出来。 进了欧允的房门，就见他盯着门的方向，一脸的急切，“你怎么才来啊？” “总要把家里的事处理一下。鸡汤是热的，你要趁热喝么？”顾琰将食屉放在八仙桌上。 欧允其实才吃过早饭不久，可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当下道：“我手不大方便。” 顾琰见他换了一种方式，没像昨日那样直接讨喂，不由好笑，“那我……”唤人进来喂你。 “好，你喂我吧。”欧允抢先说道，然后努力要撑坐起来。 顾琰道：“你别乱动。”说着扶他起来，在他身后垫了大迎枕，看他两眼然后坐下喂他喝汤。喂着喂着想起七年前，自己也是拎着食屉，装了鸡汤等物去小道观这样喂晋王。那会儿在洞里他实在是狼狈不堪，不过稍事梳洗后即便是换上粗布衣服也难掩其风华。 欧允忽然出声，目光十分恼怒的看着顾琰，“你在透过我想着谁？”不待顾琰回答，他自己想到了，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第一眼看到顾琰，才七八岁的她就正拎着个大鸡腿往小道观走。 “我是比他晚了一步，可是他已经过去了，是吧？”欧允跟顾琰确认道。 “嗯。”顾琰低低应了一声。 “那你就不要再想他了。”欧允虎着脸，说完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不讲道理，这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么。可是一想到她还在想着晋王，他心头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生休养是正经。养伤多睡些好，你别强撑着清醒了。”顾琰看他喝了小半碗就不想喝了，便将碗搁下。 欧允有些不舍得睡，可是确实精神有些短，犯困，对顾琰道：“你别走！” 顾琰从袖中摸出一本话本，“喏，你从京城给我带回来的话本。我就在这儿看，你睡吧。” 欧允又道：“琰儿，我好久没看到你的本来面目了，等会儿你变回来好不？”说完便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鸡汤里顾琰是放了助眠成分的。和欧允这么单独相处，让顾琰很是不自在。 顾琰拿着平素很喜欢看的连载话本，半天都看不进去两行字，只得搁到一旁。她盯着睡着的欧允看，他此时同几年前的晋王比，年岁稍大些，可是心理成熟度还是及不上晋王当时。 晋王八岁就和母妃一起被打进冷宫，一瞬间从天上落到尘埃，在当时的皇后授意下，很是受了些折辱。大概从那时候起，他心头有些念头就扎根了。在皇宫里想要让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活得好，甚至只是安全的活着，都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去。而欧允，昨天他皱着眉头喝药，喝了给顾琰说道：“我小时候最恨喝药，病了也不肯喝，牙咬得死紧。我家老头子没有办法，只有陪着我喝，他喝两碗我喝一碗，他喝一碗我喝半碗。” 这样长大的两个人，心理成熟度差别巨大再正常不过。只是，欧允不如晋王心理成熟，晋王也怎么都不可能有欧允的赤子情怀就是了，在他心底一定是江山比美人重要。 欧允睡了一个多时辰醒过来，精神好了些，盯着在对面榻上盘膝打坐的顾琰看。见她还是没有变回原本模样，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就算他伤成这样，她对他的迁就也不是没以后底线的。不过，她怎么会连话本都看不进，要靠打坐静心啊？最近发生了什么能扰乱她心神的事？ 待到顾琰回去午饭，欧允便问了关云飞。关云飞将顾琰的货险些被人烧了血本无归的事说了。 “就这个？”这也能乱她心神？等等，“你说她找琅琊山的人帮忙？” “是的。” 欧允的脸色难看起来，他给她留下那么多人，她却去同外人求助，怎么里外不分啊？他盯住关云飞，“还发生了什么事？鸡毛蒜皮的不用讲了，我要听跟姓方的有关的。” 关云飞瞥了冲他微微摇头的何山一眼，意谓小爷现在伤得不轻，千万不要讲。关云飞只得开口道：“有一次方先生和顾姑娘说话，我等被琅琊山的高手引开了。” “废物！为何不早报？”欧允勃然大怒，直接抓起旁边的药碗朝关云飞砸去。 关云飞不敢躲，一时额头被砸破了一道口子，血从伤口流了出来也不敢去擦，“小爷在前线，属下怕影响您，而且顾姑娘之后并没有任何反常。” 欧允有些气闷，不过想想顾琰一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她不用自己留给她的人的确不算是反常。 何山道：“小爷，顾姑娘不一向就是这样么。您还是赶紧养好身子为上。” “那姓方的近来回来得可频繁？” 关云飞道：“上次给手下两个人办喜事中途被齐王召回去，就再没见回来过。” 欧允心道，老大还算够帮忙，不过他也是帮人帮己。也罢，何山说得没错，他赶紧养好身子为上。 如是十余日，顾琰日日过来作陪，欧允心满意足之余，伤势也好得很快。 这天顾琰过来，一落地就发觉戒备比以往来得森严。这半个来月，她原本准备好了要应对王家的手段，结果王家居然安静得很。她想了想，如果不是王家放弃了对付自己，那就是有人暗中帮了忙让王家忌惮不敢随意出手。她还在不断的向穷人施医赠药，将一些常用药制成药丸免费发放。而且还有之前的事，王家没道理会放弃对付自己。那就是暗中有人出手了。 方子墨不太可能，他不是会越俎代庖的人。他会放手让她自己解决，除非她应付不来否则不会插手。倒是欧允比较有可能，他不希望自己因为王家的事分心，会交代人去威慑一下王家人，好让自己一心守着他，日后也能少些麻烦。 “什么人？”围墙下有人现身斥道。 顾琰定睛一看，陌生人！她忙道：“隔壁邻居，来探云千总的。” “不是云千总，是云校尉了。”有人大步出来，话中有些无奈。说罢摆了摆手，方才闪身而出的人便躬身退了下去。 顾琰看着这个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样貌同晋王和欧允都有些像。于是福身道：“民女见过齐王！”嗯，从五官来说长得是不如渣爹漂亮，怪不得年轻时候没能把孙茯苓迷住。不过，到了这个年岁倒是比渣爹多了几分气势。人家都说三十之前的样貌是父母给的，三十之后的气质是自己修的。此言果然不假！ 齐王哈哈一笑，打趣的道：“顾姑娘，你就这般越墙而入来看小允？” 顾琰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她要是不定时来报道，何山就会亲自来‘请’她了。要是不越墙而入，外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了。 齐王是知道她和方子墨有约定的人，想想欧允手下那些家伙，倒也明白了顾琰没有说出来的话。 “进去吧，那小子好多了。顾姑娘帮本王劝劝他回京城如何？” 顾琰从齐王身边走过，“要他回京城，要他不要跟我有牵连，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叫我一个小女子做？他的家长为什么不出面？” 齐王一滞，没想到她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说父皇的不是。这么一想，小丫头此时对自己不甚客气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过，父皇还真是把事情都推给人家小姑娘了。小允这小子又不管人家小姑娘怎么想的，一味缠得死紧。老三应该也知道人在这里了吧，不过那小子跟小允是反的，断不会放下监国大任跑来争美人的。 “那还不是因为家中父兄拿他都没办法，所以才只能寄望于顾姑娘么。”对顾琰有些冒犯的话，齐王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琰听得出来，齐王当真是半分没有将欧允当成竞争对手的。这，便是皇.浪客中文帝将欧允宠成这副德行的用意？那还真是成功了。 齐王带着人走了，顾琰这才进去，一进去欧允就问道：“老大同你说什么了？” “让我劝你回京城去。” 欧允道：“你怎么答他？” “我问他为何自家父兄该做的事要推给我？” 欧允便笑开了，“嗯，你就这个态度对他就好，不用太过客气。” 顾琰一滞，她对齐王不太客气，一是因为他是孙茯苓的情夫，二是因为他从中作梗让自己和方子墨不能按计划摊牌。但听欧允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她凭什么敢这么对堂堂亲王、手握十几万大军的统帅？凭什么笃定齐王不会对她怎样？还不是仗了欧允的势。她这算是什么，一边要将欧允推开，一边又仗他的势。顾琰脸色有些不好起来。 欧允看了道：“他对你态度不好？” 顾琰摇摇头，“没有，非常客气。” 欧允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那个姓孙的，是老大的初恋，我也不好赶尽杀绝。不过如果她以后还敢对你做什么，我就是跟老大翻脸也一定饶不了她。” 顾琰微微挑眉，“你们家，还真是出情痴啊！” “那是！”欧允点头道，想想又道：“也不是每一个都是。”就差直接说晋王不是了。 这日，顾琰坐在院墙边的树荫下看欧允练习走路。王大夫让他循序渐进开始练习。他这一次伤得不轻，王大夫想趁机让他好好养一养，把从前一些战场上没有好好处理的大小伤势都调养一下。这样省得以后留下病根。欧老将军不就是因为引发了旧伤过世的么。 正好顾琰坐在树荫下看账本，她如今什么事儿都只能搬过来做了。王大夫就指着告诉欧允，“小爷，你今日走到顾姑娘那里，再走回这边，五个来回就好。你想想，如果旧伤留下隐患，早早儿的就不行了。看着这样的美人儿，就只能看着你甘心啊？” 欧允骂道：“你这老小子才早早儿就不行了呢。”这样的动力自然是巨大的，欧允拄着拐杖朝顾琰一步一步有些艰难的走过去。顾琰开始看到他们对着自己指指戳戳的，又见欧允冲自己走过来，一时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准备走过来。 王大夫赶紧道：“莫动，顾姑娘你就坐那里，我让小爷从这边到你那边走五个来回。一天增加一个来回，你就替我监督着他。” 顾琰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王大夫对一旁留意着欧允动作以便出了什么状况好及时救援的何山道：“小爷就没这么遵过医嘱。那天嫌新换的药苦，顾姑娘就一句‘你还是小孩子啊’，他就乖乖的把药喝了，再没嫌过。今天不提到顾姑娘，他哪能任由老头子摆弄。” 何山苦笑，等小爷痊愈了，怕就没有这样的平静场景了。唉，如果晋王无意于顾姑娘多好！ 顾琰低下头继续看账本，虽然欧允说了几回，但顾琰一直没有回复原本的样貌。她说：“想看美人，自己照镜子去！”所以，她低头抬头没什么两样，因为欧允都是靠想像的。她只要在那里坐着对欧允来说就够了，甚至低头坐着只露出那副身姿不露出脸更加有想像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欧允才走到顾琰身旁，拄着拐杖靠着她身后的树歇气，“琰儿，我腾不出手擦汗。” 顾琰抬起头，果然看见斗大的汗珠从欧允脸上滑落。四月间日头不小，一个刚好些的重伤员从院子这头走到这边是有些累。 顾琰道：“拧把热毛巾来吧。” 旁边的丫鬟立时照办，拧好毛巾递给顾琰。后者接过站起给等待的欧允擦了擦。她已经不为这样的亲近别扭了。她要是不肯亲手擦，欧允就会一直等着。 “赶紧往回走吧，不然五个来回要走到几时。” “嗯。”欧允调转方向朝王大夫走去，看王大夫笑得开花开朵的，腹诽道：以为你笑得很好看么。想看她笑的人淡淡的，不想看他笑的人笑成这样。 王大夫看到欧允走过来本想叫他休息一下，结果欧允看都不看他一眼，立即换成面对顾琰的方向，只给他和何山一个背影。王大夫不由想到如果受到这个待遇的是皇帝，怕是要狠狠的吃顾姑娘的醋了。 欧允就这么拄着拐杖定定注视着顾琰，账本比他还好看么？ 虽然距离有十来丈，但顾琰还是感受到了，她抬起头来和欧允对视。这半个多月陪着受伤的欧允对她来说不啻煎熬。所以那天她才一时没忍住和齐王那么说话了。任谁时时有死亡危险，对于给自己这种威胁的特权阶层肯定都会有满腹怨气。 第二日，欧允练走的时候顾琰在弹琴；第三日，做针线；第四日，画画…… 终于到第十九日，欧允可以扔掉拐杖了，剩下的就是再休养了。 欧允坐在树下给卡拉顺毛，小家伙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毛光水滑的，懒懒的晒着从树荫缝隙里漏下的阳光。它时常的两边跑，熟悉得很。 顾琰道：“你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便不过来了。” 欧允的手一顿，朝何山等人挥挥手，“琰儿，你这段时日总是不自觉的焦躁。我开始以为是因为我受伤，可是后来我越是好转你这种情绪越严重。你到底是为什么而焦躁？” 顾琰道：“当然是因为你。” “嗯？” “欧允，我已经与人有约了。” 欧允直起身子，“有约，有什么约？”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已经隐隐猜到了。 顾琰张嘴欲言，忽然被欧允一把拉过捂住了嘴，“你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就是讲先来后到也该是我啊。” 顾琰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嘴巴被捂住，想挣扎又有些顾忌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伸手抓住他的手，用劲儿往下拉。欧允跟她对上了，就是不松开。到后来，顾琰索性不动了。难道你还能捂住一辈子？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欧允也想到了，说道：“你不胡说八道我就放开你。” 顾琰轻轻嗯了一声，心道说你不想听的话就是胡说八道，你也太霸道了点儿。不过是不是亲口说出来，现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欧允松开了手，但却将顾琰禁锢在了他的宅子里不放她回去。 “你忘了我说过最恨有人禁锢我的自由了。” “没忘，不过我什么都顺着你，你还是不肯自己走到我身边来。你既然要离开我，那我还守你的规矩做什么？” 顾琰看他一眼，暴君逻辑！他肯退让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她得属于他。 欧允道：“等我找回这个场子，便带你回京城。不然，琰儿你还不知道几时才会玩够收心呢。” 顾琰理都不理他，她所做种种都是在玩。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嘛。 .. 正文 143 沟通（1） 小菊被人通知，让她收拾了顾琰日常惯用的东西送过来。顾琰也没有多说，只对她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她回去了。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主人，颜宅倒是没什么变化。吴大管事得到小菊传话，颜姑娘有急事外出一段时日，让他管好大大小小的事。有生意上的事如今都是他在出面，这回顾琰也都授权给他。绣坊的事小菊照旧管着，浣衣房也一切照旧，甚至小药房也如常按照顾琰开出的药方在制作药丸施给百姓。王大夫对顾琰的做法很是欣赏，还帮着开了好几个方子，也都是用的同样药效却价格低廉的药材。 面对这样的情况，顾琰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是不是把人调教得太好了，有没有自己都是一个样。这样一来，别人大概也不能知道她是被欧允扣留了吧。不过，她也只能如此。至于方子墨几时能发现，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她怎么都不能摆出一副向他求助的姿态。不然，欧允非得发狂不可。而且，如果方子墨连这个都发现不了，然后想办法让她恢复自由，那她凭什么信赖他、依靠他。 顾琰不怎么理会把她扣留起来的欧允，却找了个机会问何山，“何统领，我怎么觉得欧允他好像越来越黏人了啊，只是因为受伤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何山看她一眼，“顾姑娘，其实不是小爷在变。而是他上次回来同你道别，你的表现让他觉得尘埃落地了，是默许他了。他认定你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所以这次受了伤才会对你撒娇的。结果，他才好些你却跟他摊牌，他不抓狂才怪呢。” 顾琰一滞，原来是因为这样。上次他来道别说要上前军去，她的确是没有控制好自己。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一直以来都对她这样的好，如果她听到那样的消息还能无动于衷，就不用一直在心头纠结了。 何山继续道：“小爷生下来云夫人就去了，就由淑妃出面接到公中抚育。淑妃娘娘虽然是他的亲姨母，可是对自己的妹妹怎么都有些意难平，要她真像母亲一样的照顾小爷那也不太可能。小爷出生那会儿，她可还没绝了生儿子的希望呢。皇上又是个大男人，再加上国事繁忙，再是疼爱平日里能关照的也有限。那会儿后位上又是对云夫人和小爷深恶痛绝的废后，她虽然不能明着对小爷怎样，但是暗地里有一些闲话也传进年幼的小爷耳中。就是这回，那么多脏水统统泼向云夫人，可皇上也好，小爷也好，都没法子站出来替她辩解一二，他们心底的煎熬可想而知。” 是，皇帝没法站出来，他越是出声，那些儒生朝臣对云夫人会越痛恨，越是认为她狐媚惑国。而欧允，他也不能。一来现在风口浪尖的，众人对他的身世本来就抵触甚深，二来他现在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他既没有晋王得文官清流看重，也没有齐王在军方靠战功得来的威望，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得。所以，那件事爆发之后他一直都憋着。原本以为终于和她同心了，结果她又怕死得紧，不敢接受他的感情。不但如此，还一心要逃开和旁的男人在一起。 顾琰怔了一会儿，说起来欧允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长大，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从小受皇帝偏爱，那些妃嫔和皇子公主焉能不羡慕嫉妒恨，身旁的太监宫女又全都是一味顺着半点不敢违逆。这样的环境他没长歪其实就很难得了。至于他如今这种霸道行径，发生在被一国之君那样骄纵的他身上，其实再正常没有。 何山叹口气，“当然，顾姑娘的顾忌，我也是知道的。原本小爷和晋王关系一直很好，这样皇上即便龙归大海也不用担心小爷将来不被新君善待。说句实在话，小爷从小被偏爱，就是晋王心头也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可晋王的心性，这些都是小节。但如果加上姑娘的事，他心头难免不留下疙瘩……这样一来，皇上的确是怎么都不可能接受您同小爷在一起了。” 顾琰苦笑，所以，欧允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皇帝有除掉她的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谁来理解一下她呢？又不是她勾得晋王和欧允两兄弟都来喜欢自己的，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难道对情爱没有憧憬，不想将上辈子都没尝试过的爱情一并享受一下？ “皇上对小爷从来都是予取予求，不管大事小事从来都是皇上迁就小爷。大概因此他才觉得这一次要让皇上改变主意也不是难事儿吧。所以，他对姑娘的苦衷才不能体会到。”何山中肯的道。 顾琰叹口气，难道要她去对欧允讲，和你在一起你家老头子会杀了我。就是讲了他也很难相信吧。而且，她又不是嫌命长，去跟欧允讲皇帝的坏话。皇帝对这个儿子有多么的上心，那是不用再强调的了，会容得自己在欧允面前中伤他？谁知道现在欧允身边这些人，哪一个会突然翻脸要她的命。他们，可都是皇帝派在欧允身边的。她哪里有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就是眼前的何山，顾琰都不敢全然信任。这座宅子里，她唯一能确定不会对自己下毒手的只有欧允而已。 千错万错，当年她不该僭越身份把年三十夜跑到顾府的欧允当成朋友对待，如今她更不该再和他遇上。都怪废太子，如果不是他说动西陵发动战争，欧允就不会到边城来。他找个一两年、两三年找不到人自然只有作罢。之前把明晖和祖姑婆的面子都用上，皇帝其实已经是放了自己一马的了。要知道，他可是认定自己会危害到欧允的。即便他私心里对她有些好感也是枉然。可是，自己也只是不想死而已，有什么错呢？ 如果、如果如今的欧允能像晋王那样独当一面，甚至监国都能监得很好，也许自己便能放心的依靠他了。其实欧允也很努力了，那几回看到王大夫给他换药，身上也是有好些处伤疤的。他并不是个啃老族，但是他的爹太强大了。所以导致人先看到的都是他因为身世带来的种种好处，而忽略了他自身的努力。正因为他的强大大多是他爹给的，所以一旦他爹要出手，让人实在很难对他有信心。 欧允这会儿在练功房打木桩子，王大夫急得团团转，“小爷，要循序渐进啊，你怎么跟自己过不去呢？” 欧允充耳不闻，一招一式都在发狠，把木桩子打得噼啪作响。 如是几日，欧允都没有来看顾琰。顾琰也没有提出要见欧允。直到休整中的孙小丁来看望欧允。 孙小丁坐下，掏出一封信道：“我媳妇儿给顾姑娘的。” 欧允有心事，没留意到孙小丁的称呼从‘秦氏’变成了‘我媳妇儿’。他一扬下巴，下人接过信给顾琰送进去。 孙小丁挑眉，看到下人是往后面内宅走。欧允肯定是每每跳墙，难道这下人也是要跳墙过去？不至于吧。他还以为小舅舅会顺带捎过去呢。 “小舅舅，顾姑娘在、在里头？”那是内眷住的地方啊，顾姑娘怎么可能没名没分的就住了进来？ “嗯。”欧允擦着剑，闷闷的应了一声。 孙小丁盯了欧允半晌，“你来硬的了？” 欧允把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 孙小丁道：“你真的来硬的了？” “我的事，你少管！” 孙小丁摊手，“我哪敢插手长辈的事。只是小舅，我觉得你这样对待顾姑娘有些不妥。” 不妥，何止是不妥。可是，他从前顺着她，她都要跟人私奔了。如今，除了把她这么关起来，欧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看向孙小丁，想听听他的下文。他这么说许是知道些门路。 见他看过来，孙小丁便斟酌着开口，“小舅，你何等品貌，犯得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么。就这么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怎么行。” 欧允便转开了头，“这话是别人说也就罢了，你小子……”想说你小子当初还死活想同我争来着，不过受了自己诳，加上底气不足不敢争到底而已。可是转念一想他如今同秦氏似乎当真过得挺不赖。难道，真的该想一想换人的事儿？反正她也不待见自己。 可是，有时候又分明感觉得到她对自己不是表面上这个样子而已。尤其那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抱到了她。她是真的在为他担着心。难道，真的都只是拿他当朋友而已？如果此时放了手，那日后岂不是得叫她一声嫂子。他实在是有些做不到。 这便是从小受到的教养不同了，孙小丁从几岁起就天天听母亲念叨‘凡事都要让着你小舅舅些’，而欧允除了不能拿着玉玺玩儿，其他诸如上房揭瓦那都是小事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废太子就是因此特别的讨厌他。所以，要他学会放弃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孙小丁走了，欧允独个儿卧在云榻上出神。那日她对姓方的说什么来着，‘靠爹靠老，靠男人男人心长脚’。所以，她才如此么。这么说她也在担心将来的事。这么看来，她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跟着晋王的。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他又不是万事不走心的人。 老头子在，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总会有那一日，到时候龙椅上换了人，他的日子必定不如此时好过。如果识相，倒也不会太难过就是了。富贵闲人还是做得了的。他从小就知道，他可以是老头子最爱的儿子，但那把椅子同他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就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连出生的玉碟都没有的。不过祸福从来是不分的，他这样没有上皇家的名册，就不会有谁拿他当对手看。毕竟在皇家，老头子的偏爱固然重要，但什么都重不过储君之位。 好吧，靠爹爹老他是明白的。靠男人男人心长脚，她是对他没有信心呢。可是，姓方的就让她觉得这么信得过？那可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呢。欧允也算是在方子墨的计谋下打了几仗了，越打越觉得那家伙果然不简单。竟真是个出将入相的人物。 孙小丁说她性子不同于其他大家女子，和秦氏倒是有几分投缘。这样的人来硬的肯定不行。还劝他最好是去跟她好好的谈谈。好吧，也是该谈一谈了。至少上回谈了一次，她告诉了他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听着无稽了一些，但至少一下子把最大的劲敌给剔除了。而且她还自己在晋王跟前把话都挑明了说她不等，让晋王很是内伤了好一阵子。他说了的，如果日后真的不容于新帝，他惹不起躲得起。只是想一想那日离京前和晋王对坐，说了几句各自保重的话就无言了，还是有些喟叹。 欧允走到顾琰住的院落，就见到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圆盘飞了出来，然后是‘汪汪’叫着欢快跑出来叼起圆盘往回跑的卡拉。看到他还停下来外头看他两眼，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一脸的纯良。想对他叫两声，圆盘便掉地上了。忙不迭的低头又含了起来，以报讯一般的姿态往半月门里冲。欧允便跟在它后头走了进去，就见到它抬头人立着将圆盘递送到顾琰手边，两眼亮晶晶的，写满‘求再扔’。 顾琰咋见欧允，略楞了楞，便没有伸手去接圆盘。卡拉不能人立太久，放下两只前脚，疑惑的望着顾琰。 顾琰朝欧允屈膝福身，又弯腰拍拍卡拉的头，唤了丫头过来将卡拉牵了下去。 欧允前几日都没有在顾琰面前出现，便是因为不知道这样撕破脸之后要怎么相处。这会儿见她还有心逗狗便冷声道：“你倒挺会过日子！”这会儿的顾琰自然被剥夺了易容的权利，在阳光下看起来颇有些明艳无双的意味。毕竟是渐渐长开了，青涩褪去，有了少女的明媚与曲线。 其实顾琰心头很是烦闷，谁在随时可能被人弄死的情况下还能心态平和悠闲。只是憋闷了几日实在无聊，卡拉咬着她的裙摆拉她出来玩耍便出来散散心。这会子被他一见面就夹枪夹榜，心头升起些不悦来。但还是没有出声。 欧允看着她，“你舌头被猫叼走了？”以往这么说她，肯定是会被呛回来的。用她的话说，大家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就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没有，你受伤不能去战场，心头自然是不舒坦的。” 欧允冷哼一声，他不舒坦可不单单只为了这一桩，更多还是因为她。 “把我堵在门口是什么意思？茶都不请我进去喝？” 顾琰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笑了，我不过客居于此，你才是主人家呢。”她想了想如今称呼欧允什么好，可是想来想去，还是省了最好。不然，看他现在混身都是刺的模样，她怎么称呼都是要被挑刺找茬的。 两人入内坐下，欧允四下打量了一下，因为小菊拿过来的东西，这里也算有了几分她的个人特色。侍女端了茶上来，欧允问道：“住得可惯？” 顾琰还是没忍住，“比那一个月好多了。”她如今算是贵客，比那一个月坐监还参考受刑什么的好多了。 不知怎么的，被她刺了一句心却往下放了放。她方才一直客客气气的，还真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顾琰看着欧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坐下喝了一会儿茶也没有开口。见她看过来才道：“我来问问，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靠不住了？” 这会儿自然是清了场了，就连何山等暗卫都不在。总归说这个对欧允来说还是有些难堪的。哪怕那些人撞见过数次他吃她冷遇也是一样。 “害怕我的心长脚，就不怕旁人的也是如此？好歹你我认识也有七年，难道比不得旁人短短几个月？” 这个，自然也是顾琰推拒欧允的一个缘由。他年岁还轻，性子还没有定，将来会遇上什么人什么事不好说。可是方子墨不同，他经历过坎坷，而且他们能够彼此明白。 “你照实说就是，不用怕伤人。反正，我被你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道：“我喜欢年岁大些的。” 欧允看她一眼，“我比你大五岁。”说完想了想，晋王大她十岁，姓方的大她十一岁。她还真是喜欢年纪大的呢。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这是找爹呢？” 顾琰抿抿唇，“你不觉得我一向比同龄的女孩儿心智来得成熟？” 欧允当真想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那会儿她七八岁，就很少像十七现在这般娇憨。想通了他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你这是嫌我心智不够成熟？” 正文 144 沟通（2） 顾琰道：“不是你心智不成熟，是我从小经了那些事，又在顾府步步算计的长大，比同龄人心智老成。”这其实是实话，便是当下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只要头上老子还在的，哪怕娃娃已经满地跑了，依然还不能撑门立户的多得是。欧允这样的么儿才是正常的，她这个穿来的‘小姑娘’才不正常。 欧允实在有些呕，这不就是嫌他心智不够成熟么。 “你还想一辈子这么少年老成的活着啊？活着要那么多心眼子做什么。人心又不是莲蓬！没见那些心较比干多一窍的都死得早么，慧极必伤呢！” “我难道还能回去做小孩儿啊？”她来到这里不得已装了十年的小孩儿，再是有少年老成的名声终得装得孩里孩气。到如今终于可以不装了，远离那些人跟事按自己的心意自在活着，她干嘛要越活越回去啊？ 欧允看着她，“不就是要找爹么，我也可以纵着你，你就像小孩儿一样随心所欲的活着就好。”不就是小时候没有爹疼要找补一下么，他懂。 看着欧允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顾琰气结，她才不是因为有个渣爹才要从夫婿那里找补父爱呢。她有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明晖。再说了，她心头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的，把他当爹撒娇，搞笑呢！她的心理年龄就是和晋王、方子墨差不多的。 欧允看着她，“就是这个么，这是什么问题。你真当我是小孩儿心性啊，只有这样才最让人放心不是么。你在顾府长大经了很多事，我可是在宫里长大的，经的事难道会比你少？” 顾琰一滞，想到晋王和齐王都不拿他当对手看，只当个小兄弟哄着，这也不能说光是皇帝的运作。这么说来，她多少还是有些看低了他。 当然，因为皇帝还在，他自然免不了还带着些孩气、霸道、自我。不然也不会同晋王争，该是像孙小丁一样隐忍退让了。可是，他总是会成长的。这个其实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皇帝是晋王。跟现在和未来的皇帝做对，这条情路也太艰难了吧。她没这个勇气！ 见她走神，欧允道：“还有什么，今日一并说了吧。” 顾琰还是没有出声，欧允又道：“不就是我爹不答应么？这个你尽管放心，从小到大他都奈何不了我。我知道他顾虑将来，可我要是刀袈脖子上，他肯定会答应的。” “这就是你说的你不是孩子性子啊？对疼你爱你的父亲以死相胁这就是你的法子啊？” 欧允也颇有点不好意思，他小时候拿绝食威胁，百试百中。大了遇上这种事，想来想去，还是威胁这招最好用了。当然，老头子肯定不会让他轻易如愿，但最后肯定还是不得不妥协的。谁让他是老子自己是他最疼的儿子呢。 顾琰颇有些无语，这招或许有效，可是皇帝会给他这个机会？ “要不你出个主意，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我的主意便是……”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吧。 话没说完就被欧允截了去，“你那馊主意就不用再说了。我说的是怎么让我家老头子点头这事儿。算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不用管了。我再休养几日就要回军中了，届时你同我一道去。等战时稍平息我们就成亲，如果能抱个大胖小子回京，大概就用不着我说的那招了。”欧允越想越觉得不错。 顾琰看着他，“你还真是习惯安排别人的人生啊。”说到底，欧允也是上位者，从来是不会管别人的意愿的。原本说得好好儿的，结果他又自说自话一锤定音了。她这个当事人之一完全没了置喙的余地。 欧允瞪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我够顺着你了！” 顾琰抿抿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选方大哥么，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而且愿意包容我。他也从来不会罔顾我的意愿。” 她说的时候，欧允的拳头一直捏着，想到来意才忍着听完。深吸口气，姓方的太狡猾了，他这会儿不能再来硬的，不然就更便宜情敌了。 欧允伸手横过石桌抓住顾琰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顾琰，“琰儿，我心悦你！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没有我。就算暂时还没有我对你来得深，但绝不是一点儿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努力一下？” 其实顾琰知道，她心底对欧允的感觉是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了。谁被人这么赤诚的喜爱，都不可能不动心。可是，总不能要她‘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吧。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女生，在跟男生相处时会权衡利弊，会保护自我。她没有传统女性那种牺牲奉献精神。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女主光环，老天爷会给开金手指。 就算撇开这一切，欧允也太美好了，不但是他的品貌，还有他炽热的感情。美人如花隔云端啊，太美好的人或物都适合远观。那日玩笑的说皇家出痴情种，可是齐王在这边城不到一年就养了四个侍妾，他对孙茯苓的情怕只是少年时的遗憾与弥补吧。再说皇帝，他对欧允的母亲的确是情深意重怀想了二十年。可是，如果那个叫云卿的女子不是在最美好的年华，她们情正浓时就撒手人寰，这段情真的不会变么？ 所以，顾琰的决定还是继续给欧允发好人卡。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他却固执的不肯松开。被他盯得不自在，顾琰稍微转开眼，就觉得手上一紧，“我……” “你说我安排你的人生也好，罔顾你的意愿也罢，你，我要定了。还有什么不懂你，以后三五十年的处下来，自然就懂了。既然我按你的规矩来你还是要推拒，那就按照我的规矩来吧。” “那你还来跟我谈什么？”还以为他转性了呢。 欧允理直气壮的道：“既然注定要绑在一起的，那还是不要成天冷眼相对好些。我问问你，也是为你好。”这不就问出来了，想找个年纪大的，不是，是心智成熟些的疼爱自己。 下午，欧允让人给顾琰买了很多她素日喜欢的吃的、喝的、玩的回来。顾琰目瞪口呆之余有些好笑，这就要上岗给她当‘爹’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也有点儿感动。小时候也就明晖想着给她做过些玩具，譬如鸡毛毽子之类的。难道告诉他，自己前前后后活的岁数都能快能当他娘了么。 当晚睡觉的时候，顾琰翻开枕头，早就把欧允送的匕首塞在底下。谁知道什么时候杀机就降临了呢。她不想死啊，好容易才盼来了想过的日子。欧允说她心头有他，可是她总归是更爱自己。不然，就不会拒绝等着，等晋王江山在手来接她了。 一转头又想起方子墨，如果他现在家仇没有报，她是不是也不会和他订约呢？好像是的。这么说来，她真的是非常现实的一个人。可是这又有什么错呢，大树都知道要向阳呢。只是，像她这样冷心冷性的人，也不配拥有一份飞蛾扑火的爱情吧。欧允的情意她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真的不能这么下去了，再下去她就要陷进去，就要不像在情爱上这么自我、凉薄的她了。 此时的宫中，晋王处理完了当日的奏折徐步走出。为了监国处理事务方便，他住回了当年做皇子时的寝宫。坐得有点儿久，这会儿便没有坐轿子负手走着回去。他收到消息，小丫头被小允软禁在了他的内宅。这事儿小丫头自己没有对明晖道长说，是知道他鞭长莫及吧。那小子就不想想，这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呢。父皇怎么能容得下争妻的事发生在他们兄弟之间。 事到如今，晋王也可以确定皇帝心头圣心默定的即位人是自己了。只是，封太子的诏书一日不明发，事情就不算尘埃落定。可战事一日不完，这诏书怕是很难下。而且，他监国真的是有些心力交瘁。齐王一脉的人哪能让他事事顺遂呢。如果在这个上头出了大的纰漏，这件事怕是还要起变数。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最后一步上不去真是让人心头堵得慌。 他从来不是理智会被情感主宰的人，所以，他绝不可能放下监国重任去寻美人。小允那小子倒是得天独厚，居然误打误撞的就把人找了出来。自己暗地里其实也派了人寻，可是离了木石村就没了下落。难道，她总归和自己无缘？原本得不到任她远远儿的遁了也罢，可小允非得让她的消息还不断的到自己跟前来。他还想着让她改口私底下叫上一声‘三哥’吧。他可是想得真好，独占了父皇的偏疼不说，什么看上了都要占了去。就不替人想想这背后的凶险。如今，他便是向父皇去剖白，说自己把小丫头放下了，以后也绝不会因此对小允如何也是不会被采信的。但凡对小允有一点威胁的人，父皇都不会留下的。 晋王停下脚步，抬头看看星空，怎么就往西边去了呢？他还是想法子告诉明晖道长一声，让他想想法子吧。这事儿他自己是不能再掺和进去了。否则，又是她的一道催命符。还有那个方子墨，小丫头既然那么瞧得起他，他不应该束手无策才是啊。 一想到小丫头斩钉截铁的那句‘王爷，我不等’，晋王心头还是有些不舒坦。怎么就瞧上方子墨了？ 明晖之前得到顾琰和方子墨约好将来将来一起从丝绸之路出去，到处走走看看的消息，很是高兴她终于有机会从这个权谋堆里彻底摘出去了，没成想这才多久就又听说她让欧允软禁了，而且还是软禁在了内宅。这消息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也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吧。这回是再没有求情的机会了。唉，那位欧小爷怎么就不能放他徒弟一马啊。在那边城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方子墨和耿家舅舅还有顾珉三人了。明晖当即放出鹰隼送信，也许方子墨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告诉他一声更稳妥。 欧允好全乎了，准备回军营去。临出发前顾琰找到了他，“你打算把我安置在军中何处？” “跟着我就好，军中不乏孟浪之人，你平素就呆在我的帐篷里。”校尉的帐篷又大了些，在里头再添个她，一点都不挤。 丫头正在给欧允穿衣，他抬起下巴方便对方扣领扣，“你来做什么？就问问这个？” “能不能让我跟着王大夫去军医处？” “不能，你还是呆在我眼皮子底下稳妥些。去了军医处不就是给姓方送信和下手的机会么。” 看来这人是打定主意把她当私有物件带在身边了。顾琰气闷得很，她倒不是想给方子墨送信，欧允如果要控制消息不外流绝对是做得到的。她就是不想像个附属品一样跟着他。如果去了军医处她好歹还有些用处。 欧允嗤笑一声，“你以为军医处就是你看到过的那一角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是能给人锯腿还是怎的，那里的伤兵少有齐乎的。可不像你施医赠药时看到的都是寻常百姓。” 听到锯腿，顾琰还是有些怕的，“我就不能给大夫们打打杂么？” 欧允看她一眼，“你上回不就让那里的鬼哭狼嚎吓着了么？”麻沸散有时候没有，伤兵叫得那叫一个惨。当时她去探望耿舅舅被吓到，还被欧允嗤之以鼻过，害怕还朝军营跑什么。一个女儿家不呆在她该呆的地方。不过知道了那是顾琰，心态自然就变了。 “你要是怕无聊，我给你找事儿做就是，何必去受那份罪。”欧允说完意识到好像这又是罔顾她的意愿了。可是，他也是为了她好啊。本来女子混在男人堆里就不好，而且还是一堆久不见肉的狼。见了她这样的，那眼里都能放出绿光来。他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才要将人放在身边，哪舍得让她去抛头露面。 顾琰见他不肯答应，便也不再提了。看来她这回是当定金丝雀笼中鸟了。住他的帐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会更不安全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顾琰还是只得一切听从欧允的安排。他说了的，以后要全照他的规矩来。这回再是不甘不愿，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了。看样子这小子不是转性了，是不再容让她恢复了本性了。也好，这么着她也不用总是觉得对他过意不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让她换了一身亲兵的衣服混在人堆里被夹带着进的军营。面目嘛，当然是改过了的。 他们是下午出发的，到了营中便是用晚饭的时候，有勤务兵送了饭菜进帐篷。 顾琰正在看欧允让人给她在角落处弄的一顶小帐篷。小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在里头坐卧，是最小的单人帐篷。有点胶囊公寓的味道，就在他的大帐篷里头。他的帐篷大概有三十个平方的样子，划出十分之一给她倒也不影响。这样至少不是直接面对面，多少减了些尴尬。她若要换衣什么的也有个地方。除了他的大帐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难道跟大头兵一样去睡通铺不成。更不可能在外头多出一顶帐篷来。 “琰儿，过来吃饭。”欧允招呼道。自从和顾琰谈过，他就很注意形象，这几日都是一脸的严肃，展现成熟稳重的一面。省得再说她心智不成熟。 “哦。”顾琰走过去一看，三菜一汤，看起来也就比大锅饭好点。应该是校尉这个职级的伙食。讶然道：“你没开小灶啊？” “以前开过一段时日，后来有一次打埋伏，情报有误，多在野地离趴了五个时辰，饥寒交迫。尝过那种滋味，我就再不嫌军营里的伙食了。”欧允淡然的说道。心道，这回不能说我心智不成熟了吧。居然以为他一直是开小灶的，他又不是来当少爷兵的，哼！ 顾琰略楞了楞，低头无声的吃喝起来。吃过有人来收拾了去，顾琰估摸这勤务兵其实也是暗卫兼的，因为来人对她的存在一点也没有好奇。 这样的生活撇开是被人强行带来的话，其实还挺新奇的。吃过晚饭，顾琰还出去看了会儿星星。到了就寝时分才又进的帐篷。欧允似乎在看这段时日的战报，一直在里头没有出来。这回再进去，就见他已经脱了外衣倚在行军床上半躺着了。真真是一副美人半卧图，顾琰不敢多看忙钻进了自己的‘小窝’。 夜半，欧允听得小帐篷里传出几声声音，有些惊恐的样子，便赤足踩着地毯走了过来想瞧个究竟，这是做噩梦了不成。刚撩开她的帐篷俯身看下去，就见眼前寒光，下意识的用双指夹住，“你做什么？” 顾琰满头满身的冷汗，是才从噩梦中惊醒，梦到的自然是被皇帝的人追杀了，脑子还有些发盟，因此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便抽出了枕头下的匕首。 正文 145 遇险 匕首被抓住，顾琰这才醒了醒神，“我、我做噩梦，梦到有坏人来了。” 欧允把手松开，狐疑的打量她，“你睡觉还带着匕首？” “你送给我不就是让我防身用的么，我就搁在枕头下了。”顾琰细声细气的说道，然后道：“吵醒你了，抱歉！你回去睡吧。” 欧允心头依然狐疑，好端端的睡觉做噩梦，枕头底下还放着匕首。虽然他也曾把她做的战袍放在枕头底下，可那是完全不同的。 顾琰打个哈欠，“快回去睡吧，我也好接着睡。” 欧允看她脑门上的冷汗密密的，在透进来的月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索性一屁股坐下了，“你梦到坏人，梦到我没有？” “没有。” “胡说，我听到你叫我来着。” “听错了。”顾琰心道，不会真的向他呼救了吧。 “下回做噩梦记得朝旁边看看，我一定在的，肯定过去帮你把坏人打跑。” 顾琰这会儿其实又惊又怕，有他陪着说了几句话儿才好些，于是低低‘嗯’了一声。 “把你脑门上的汗擦擦。”欧允看她情绪慢慢镇定下来起身往自己的行军床走。 顾琰擦了擦冷汗，睡觉自然不用戴面具，不然汗怎么透得出来。心头正感激呢，就听他丢过来一句，“做个噩梦也吓成这样，小孩儿似的。” 这绝对是报复！红果果的报复！顾琰瞪他上床的背影两眼，把匕首入鞘重放回枕下，又睡倒下去。这回睡下去倒真是睡安稳了。后来再梦到类似情形，顾琰果真记着在梦中四下看看寻觅欧允的踪迹，他每每都在。于是持续了一段时日的噩梦惊醒挥舞匕首才告终结。再这么下去，顾琰害怕自己都要患上曹操梦中杀人的毛病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光大亮。睁眼撩开帐子，欧允的床上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按说她还没有起身，他肯定不会让旁人进来，没想到他还会叠被子收拾床榻啊。 这时辰显然是出早操去了，顾琰起身收拾。外头兴许是听到动静，便有人出声，“姑娘醒了，小的给姑娘打热水来。”是昨夜的勤务兵。 “有劳！” 收拾停当，顾琰开始将小帐篷给收起来。总不好大喇喇的就这么摆着，万一有个什么人来呢。结果她还没有收完，当真有人来了。 不过既然外头的人没有拦着，自然不是外人。孙小丁在门上敲了敲，顾琰过去将门帘打起，见到他福身道：“孙将军”。 孙小丁的嘴巴抽了抽，“原来真是顾姑娘。小舅舅还是那么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干呢。”只听说金屋藏娇的，这把人藏到军营大帐里算怎么回事儿。他是这一营的主官，欧允夹带个人进来，他那里便得了讯儿。想着多半是顾琰，趁着人不在他过来看看，还真是。这跟看管人犯也差不多了。这么共处一室的，小舅舅竟然不觉得是在唐突佳人。 顾琰也没话好说，不过总不能干站着，怎么着也算是旧识，如今又有秦菀的关系在里头。于是两人就说起话来，欧允回来听人禀报孙小丁在他帐篷里，心道这小子仗着职级高偷懒不出操派副将顶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他以为他在干什么，串门子啊？ 站在帐子外头听了几句里头的说辞，不由得大为光火。原来孙小丁正在给顾琰讲他们小时候一起在上书房读书的事儿，“小舅舅岁数没到就跟着三舅舅进了上书房。我那会儿刚去附读开蒙就坐在位置上描红，听到他坐不住了站起来宣布‘今天就到这里’，心头一乐便不管太傅什么脸色，跟着他跑出去玩了。” 顾琰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太傅还有年长皇子们的脸色可想而知，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后来没事儿么？” “能有什么事儿，那会儿我刚满六岁才进上书房几日，小舅舅更是年纪都不满。别说，他站起来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的架势跟皇外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书房就在御书房不远处，方便皇外祖时不时过来看看诸皇子上课的情形。我们一跑出去，那边就得了消息，也没人出来过问，我俩就在御书房外的草坪里捉了半天蛐蛐。后来我俩就被安排在一桌了，每天的课时只有其他舅舅们开蒙时的一半。太傅也不拘着我们，由得我们坐不住了就出去玩耍。嘿嘿，这事儿我绝对算是沾光的。否则，按皇外祖严格教养子孙的规矩，我就算只是个附读的，那几年肯定也松快不了。” 欧允掀帘子进去，瞪一眼孙小丁，“你还真是清闲。” “哪啊，我巡营呢，走了。”孙小丁吃了这一瞪，忙不迭的就出去了。 等人走了，欧允道：“他就跑来巴拉巴拉的跟你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 “哪能啊，他是来向我打听秦菀的喜好的。”说到这个，顾琰不由得觉得好笑。秦菀居然弄了一出‘假夫妻’的好戏出来。不过，眼瞅着是要假戏真做了。如果说当初孙小丁对她就是一见倾心，时日久了慢慢淡去的话，对秦菀那就是在相处中逐渐了解，然后历久弥新。 这还差不多！ 顾琰就这么开始了当随军家属的日子，欧允说的怕她无聊给她找的事儿就是心安理得把她当丫头使唤。反正再他的认知里，顾琰早早晚晚都是他的人。住一个帐篷也好，让她做些贴身杂事也罢，那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这不，这会儿出战回来，便仰了脖子叫她过去解盔甲呢。好在虽然不好多出帐篷，好歹还有一柜子书给她看。如今真看到呢。那书被翻得都旧了，估计平日里欧允没有少翻动。 顾琰没法，过去解开系扣，然后抱了脱下来的盔甲过去挂好。 欧允站在原地，她那双灵巧的小手在身上动作三下五除二解去盔甲，把他弄得实在有些心痒痒。见他背对着自己把盔甲挂好，不由得心下一动便走了过去，从后头把她抱了个满怀，头埋在她颈窝里吸了一口香气。 顾琰身子一僵，这么些时日下来，手脚上的便宜也不知被他占了多少去。他是存心毁她名声的。想想，她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半月了，就算没成事儿，哪里还有旁的男人肯要她。正想挣脱，忽然听到欧允小声道：“那个刘大胡子，昨天还到我这里来过的，没了！” 顾琰没再挣扎，由得他抱了一阵子才松开手。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了。反正一个屋子都睡了十多日了。他们就这么一间屋子里呆着，同吃同睡，竟然有了几分过日子的意味。 她也不想那么多了，只担心什么时候死神的镰刀就落下了。也不是没想过告诉欧允，可是这种挑拨人父子关系的话与没有机会出口是一说，就是说了怕也只是死得更快些。 不过，在军营里十多日，倒是让她见到了欧允的另一面。能吃苦，不是少爷兵。就是他说的，吃过真正的苦头，见过了袍泽死在面前，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她原本还以为他当兵同霍去病差不多呢。都是天生富贵，所有的权力罩着，做什么都不怕，没有约束。出征时自带疱厨，拉上几车新鲜蔬菜自用，不愿与士兵同甘共苦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比霍去病还要天生富贵呢。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隐姓埋名下基层，从小兵做起，靠军功一步步升迁的。 当然，不是说霍少那样不好。就顾琰看来，霍少的本职工作是打仗，他打匈奴从来没有败绩，那他自用的蔬菜就是*变质也不给士兵吃，士兵们面有菜色，这位少年得志的将军却还在军中玩蹴鞠什么的就是小节了。另一个例子便是爱民如子的李广将军了，可他虽然被司马迁偏爱，但屡屡在战场上迷路贻误战机可不是假的。所以说李广难封，那是该当的。再是得士兵爱戴，本职工作没有做好嘛。 不过，这样的欧允还是让顾琰有些刮目相看。她的转变欧允自然是看在了眼底，自觉将她带来的决定没有下错。就是，年纪轻，火气旺，有时候佳人在侧实在有些煎熬。也不是不想直接把她给办了，毕竟想了那么些年，要说没想过这事儿那绝对是假的。他做梦梦到都不是一回两回了。可顾琰的性子，你就是占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也未必会跟着一道走的，反而会把她越推越远。那种事一味用强也就少了意趣，既然迟早是自己的人，那便多等等吧。 七日后，敌袭营。欧允前线迎敌去了，顾琰被几个亲兵护着离开了营帐避敌。她心头很是惶然，如果要对她下手，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可是，又不能不跟着这些人跑。不然，留给西陵人杀么。那可就不是被杀死这么简单了。要那么不清白的死去，她宁可死在自己人手里。这一次能不能逃出生天，就要看从小跟着明晖练的功夫有没有到家了。这几个月，欧允化身严师，时时督促，也算是临阵磨枪了。 “怎么会被人袭营的？”仓皇逃窜间，顾琰不忘问道。如果是计，那她应该是会被早早送走才是。 “战场上瞬息万变，我军主力尽出，被潜入的小股敌人袭营也是有的。”不跑其实也不是不行，毕竟营中还有力量防守反击。可是为了以策万全，这些暗卫还是带着她退往山中。毕竟，她对欧允的重要性，这几年这些暗卫也是看在眼底。小爷为了她，连把人带进军营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的荒唐事儿可都干出来了。只是，顾琰一想到也许要自己命的人就藏在这些人里头，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 也有西陵人追他们，顾琰甚至怀疑搞不好这次袭营就是奔她来的。之前废太子就千方百计的想捉她来着。到底和欧允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顾琰自己也说不好。原想着她自个儿不愿意，他就逼迫不了她。远着就成了，话里话外带着疏离，欧允便是再热的心也经不住冰水浸泡。谁想到竟然纠缠到了如今。 还是那日和何山说起来才知道，原来他认定了自己和皇帝口中的云夫人像。不是形似，是神似。还嘲笑她是找爹，原来他自己才是在找娘呢。 不出顾琰所料，大队人马竟然真是绕过两军对垒之处奔她来的。那些留守营中的兵将将人赶出去，见人都离远了生怕有诈，而且打听得跑出去的没什么要紧人物，跑的方向也不是朝着天朝就没有再追赶了，只将营地守严实了。只是这样一来，护着顾琰离开的人马就有些吃力了。 他们的本意是要让顾琰避开这一场祸事，没想到那些人竟不是奔营地去的。如今无法，也只得全力抵挡。为首的关云飞发了信号，见了这个前军在对战指望不上，但中军齐王那里还是能抽调出人手来救援的，等到援军到了就不怕了。只是两下里隔了几十里地，他们还得再撑一阵子。 齐王的人看到了白日的烟花，忙忙的禀报了，齐王只当是欧允有事，立即点了人马来救。而欧允在战场上看到了心头一个咯噔，这才知道西陵人这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至于消息是怎么走漏的，纸保不住火，他的帐篷里多了个人，吃穿住用的难保不露点痕迹。军中再是排查，也有那藏得深的细作。只好以后再查，现在要紧的是不能让她被西陵人掳去了。她这根藤上可牵着他这个瓜，回头后患无穷。 欧允将敌将斩于剑下，冲杀到孙小丁旁边，想了想道：“我后院起火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孙小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头恍然，原来今天这一出是这么回事儿，点头道：“那你赶紧回吧，我让人给你开路。” 顾琰骑在马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倒不是没了，而是沿途都有人留下御敌好给她争取逃命的时间。到后来，连关云飞都和她分散了。身边只留了个胡汉林，也就是日日守在欧允帐外听吩咐和顾琰打交道最多的勤务兵。这么些日子下来，两人也算是熟谙了。这会儿一起逃命，顾琰心头直打鼓。怎么就剩他一个人在身边了，不能是他吧？平日里不说处得多好，也还过得去啊。 胡汉林带着顾琰往山上爬，没路的地方搭把手在前头拉她一把，间或隐在暗处朝下方射上几箭。顾琰身上穿的是欧允十四岁上战场时穿的那身软甲。他那日翻了出来扔给她的，见她穿上果然合适还很是嘲笑了一番她的个头。 顾琰手里握着剑，她跟着明晖一直是练的剑法，剑上也有血，方才也亲手杀伤了几个近前的西陵人。这会儿脸上肃杀一片，匕首藏在靴边，毛笔在袖中，这可是生死关头大意不得。 援兵来得很快，不过山下头还有不少西陵人，半山也有不少。所以，援兵一时半会儿的到不了跟前。顾琰看着胡汉林，后者道：“顾姑娘，还得再往上，别停下。上到顶了才是易守难攻，拖到援兵收拾了下头的西陵人就有救了。” 顾琰心头低估，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儿么，不趁着这个时候弄死她，等援兵到了还有机会？她可是全神贯注的防备着呢。此时离山顶倒也不远了，也就二三十丈的样子。罢了，上去就能见真章了。 顾琰跟着胡汉林上了顶，胡汉林道：“小的瞧顾姑娘的样子，是什么都看出来了。到了这里，小的也就不瞒姑娘了，小的的确是受命选个合适的时机送姑娘上路。小的会给姑娘偿命的，您放心，不会让您受什么苦的。” 顾琰朝下头看了一眼，半山上人不少，西陵服饰的占少数，可是在上头。等到援兵到了，她已经死了，而胡汉林也因为拼死救护，死在西陵人手里了。真是干净的死法啊！在半山不动手想是怕落了人眼，逼近他们在高处，没准就被人看出了端倪。倒是登了顶，还能遮人耳目。可她也不能不随他登顶，不然就落在西陵人手里了。 看着逼近的胡汉林，顾琰道：“算计得真好！你就不怕在西陵人上来之前杀不了我，他们要靠我保命不会给你机会杀我么？”下头喊打喊杀的声音四起，山顶上呼呼的风吹着。她难道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了？不行，她怎么都得拼一拼。就算面对天下第一的高手，咱也得有点亮剑精神，不能就这么认怂送了性命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明晖，对得起自己？ 顾琰大胆亮剑了，可是会被皇帝安排这等重任的会是弱手么。暗卫那都是百里挑一的身手，这胡汉林平日不见出挑，但实际上的身手却是暗卫里都要竖大拇指的。她就是超水平发挥，在他手下也走不到三十招。 “琰儿别怕，我来了！”山下欧允已经赶到，提声喊道。山间飞鸟今日已被惊了数回，这次又被惊得扑簌簌飞起。倒是齐王派来的亲信人马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这位小爷没事儿就好。 正文 146 说破 欧允这一声是带上了内力的，顾琰在山顶上也听到了，毕竟也才七八百米那么高而已。她败相已露，身上也数处挂彩血染衣袍，正咬牙苦撑。这还是多亏了欧允丢给她的那件护身软甲穿在了里头，这样胸腹背就被护住了。要害伤不到，伤到的都是四肢。 西陵人还没有上来，这得益于胡汉林沿途设下的陷阱以及关云飞等人的拼死御敌。不过，也快了！只是不知道西陵人上来看到他们在自相残杀会是什么反应？愣怔之后会救她吧，毕竟她这个人质也许能保命呢。这样的神发展估计会让很多人瞠目结舌吧。 顾琰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死一线间怎么还能想这些。在胡汉林的刀一寸一寸压下来的时候，她甚至很快的在脑子里回溯了一下这十二年的时光。这十年里，给她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是一张看起来慈祥无比内里却极为狠辣的面容——太夫人！没办法，太夫人在她生命中实在占据太重要的位置了。在这一刻，影响力甚至超过了明晖，超过了晋王，也超过了欧允。 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花巧都用不上。在胡汉林面前，她根本没有机会摸出毛笔和匕首。之前他蹲下设陷阱，她又不能暗算他。一则对方既然要杀她，肯定是对她有防备的。二则，那会儿就是得手了，也是便宜西陵人啊。 听到欧允这一声大喊，顾琰精神一振，暗道刚才自己怎么就开始追溯往事了。实在是技不如人，即便亮剑也很快就要玩完。眼见着顾琰躺在地上，架着自己大刀的宝剑上又生出一股力道，竟是刀剑一起又往上略抬了抬，胡汉林大急。他这么煞费苦心选在此时动手，不就是怕被小爷发现端倪么。不然，要杀顾琰简直易如反掌。此时杀不了她，西陵人还剩下的一两百号人立马就要冲上来，那时候就更没有机会了。还有，小爷也近了！ 欧允这会儿简直是不管不顾的全力登山，齐王派来的人无法，只得和何山等暗卫一起一路相随保护。这样一来，再沿途收罗旧部，很快汇成一股势如破竹的力量。可是，他的目的不是杀灭那些西陵人，他是要救人。救人如救火，他在路上看到的化身亲兵的暗卫越多，就证明顾琰身边的人越少。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形真的不好说。她不会已经……所以欧允煞白着一张脸，看到西陵人便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的往上冲。 人说鬼面小将战场上的爆发力惊人，他此时的表现绝对不只是惊人而已。这样非人的速度正常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有的。何山等人在后头跟得实在是非常辛苦。可是为了身家性命，为了妻儿老小又不得不跟上。一众暗卫便也爆发出了自己都不敢想的实力。 何山看到了杀得眼红的关云飞，忙问道：“顾姑娘身边什么情形？” “在山脚下跑散了，属下只看到顾翰林带着她一路登顶。此时什么情形属下也不知。”关云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不过，看那些西陵人的情形，不像是要取顾姑娘命的。”如果是要她的命，他们几十个人早护不住了。 那还不算太坏！何山仰头看了一眼，最上头的西陵人就要登上顶了。他不敢离一路猛冲的欧允远了，赶紧跟上。关云飞等人杀灭身边的西陵人，也立刻紧跟在后。 西陵人也知道，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登顶抓到此次行动的目标作为人质。所以，即便下方同伙的命被死神的镰刀收割了一茬又一茬，他们也不敢稍作停留。不过，越是临近山顶，陷阱越多，一个不小心就踩了进去，然后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脱身的了。整个山顶的一圈儿都布置了陷阱，换一个方位登顶也是一样。 倒霉踩中了的都直呼晦气我命休矣，下头那些煞神马上就要到了，这样挪不了脚不就只有挨宰了么。可是，身旁的同伙除非是过命的交情，此刻定然是指望不上的。他们都是一门心思赶紧上去好抓住护身保命符呢。此人万分重要，不然上头也不会命他们生擒活捉，也不会有这么多死士一路豁出命来救护，更不会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援兵。 这个时候，时间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惜，顾琰毕竟只是个女子，天生力气就不如人。练了四五年武也同精英中的精英的暗卫根本没有可比性，她就要脱力了。欧允离得还有些远，暂时指望不上，她只能指望西陵人了。 硕果仅存的那些西陵人果然上来了，见到胡汉林的刀已经割破了顾琰的脖子都愣住了。这人不是一路都出死力护着这个人的么，顿时就楞住了。 胡汉林侧头一看，最先上来看到这样一幕的只有十来人，杀了顾琰再杀人灭口然后自尽完全来得及。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被求生欲望刺激的顾琰果断抓住了机会，大杀器毛笔终于派上了用场，其实在打斗中已经滑了出来，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去摸。趁着胡汉林侧头去看西陵人，并朝呆愣住的他们抛出一把暗器的当口，她出手了。 胡汉林没想到已经是濒死状态的顾琰还能有余力出手，他闪身躲开细如牛毛，密如骤雨的暴雨梨花钉。那些西陵人闪躲暗器的当口也反应过来了。不管这两人是因为什么窝里反，他们的目标不变，是要抓住那个人做人质。于是顾琰在射出暴雨梨花钉借机一个翻滚爬开后，便多了十来个保命的帮手。 接下来简直就是一场混战，不管是谁对于顾琰来说都是敌人，只在于胡汉林是想要她命的，而西陵人是想抓她做人质的。所以，不管是谁，她都不客气。暴雨梨花钉只能发射十次，十次用完，倒下了几名西陵人，但剩下的人对她的威胁依然非常的大。于是她右手持剑，左手拿匕首，尽力的退出最要命的那个圈子，让胡汉林和西陵人去打斗。 胡汉林要杀她，西陵人要抓她，这便是矛盾所在了。所以，待欧允终于带着人冲上来的时候，顾琰的小命还在。顾琰看到终于将西陵人挡在身后向自己再次举起屠刀的胡汉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吐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命不该绝’然后果断转身迎上剩下四个西陵人的弯刀，同时斩杀其中两人。而另外两人自然是死在了欧允和何山手下。 顾琰心道精英果然是精英，死都能死得这样漂亮，让人百口莫辩。如此一来，欧允看到的便是胡汉林拼死救护给她挡刀而死。此时山顶上一共有十二具西陵人的尸体，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她当下能做的，便是拼出最后的力气就地一滚，不然至少会有两具尸体会倒到她身上。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看到欧允了，她算是安全了。终于可以放心的昏过去。 欧允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满身是血的她抱起，心痛的喊了一声‘琰儿——’，然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在她鼻翼下探了探，才露出稍微放松的表情。随即将人打横抱起，“走！” 自有人将胡汉林的尸体一并背起快速下山。何山关云飞都心道今日真是多亏了此人，没想到平时不太起眼，关键时刻却派上了大用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大夫早已等在大帐里，将欧允赶了出去，然后亲自替顾琰收拾包扎伤口。一刻钟后才放了欧允进帐篷，“顾姑娘福大命大，好在都没有伤在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要将养一段时日了。” 顾琰这会儿躺在欧允的行军床上，四肢都是纱布，还有脖子上也围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凄惨。欧允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王大夫忽然发现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到顾琰身上、脸上，脸上还有没散尽的后怕。他叹口气收拾了药箱出去。 顾琰昏睡了大半日才醒，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听到身侧传来的争执声，“我妹妹好生生的在后方呆着，如果不是小爷非要强行将她带到军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嗯，是四哥的声音，非常的愤怒。 “这孩子可真是命运多舛，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是舅舅的声音，满是怜惜。 “哼，难怪她不喜欢小爷了。小爷就从来不会为人着想。这一点比起晋王来可差远了！别说晋王，就连方军师你都比不上。”顾珉继续说道。他和耿舅舅还有方子墨得到顾琰被欧允强行带到军中的消息，可是却没有办法来把人要回去。一则欧允不会放手，他们也都比不过他的权势。二则，此事也是不宜宣扬的。而且三人尤其是方子墨，此时都是事务繁多，并无一颗闲暇。可是，欧允把人强行带来，却又不能保证她的安全，这就让人非常的愤怒了。顾珉和耿怀安得到何山的通知便赶了来，至于方子墨，他是没有机会靠近的。 欧允几曾被皇帝和顾琰以外的人指着鼻子教训过，尤其顾珉还说他不如晋王，不如方子墨，难怪顾琰会不喜欢他。这是他最听不得的话，于是直接伸手，将顾珉的手扭到了身后，“你再说一句试试？哼，你还不是仗着是琰儿的哥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顾珉痛呼一声，没想到几年过去他在欧允手底下依然不是对手。不过输人不输阵，他一边还手一边道：“你以为拳头硬就够了么，琰儿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 欧允手上又用了些力，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耿怀安道：“琰儿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在她的病床前大打出手不成？”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顾琰手指动了动，忙道：“孩子，你醒了么？” 欧允当即松了手过来，果然看到顾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过去将床边的耿舅舅的挤开，握住顾琰的手，“琰儿，你觉得怎么样？” “痛！”顾琰低呼出声。 王大夫立即被叫了进来，他诊脉后道：“醒过来就好，没有什么大碍了。” 欧允还算客气的同耿舅舅道：“舅舅，琰儿醒了，你也该放心了。她此时不宜挪动，自然还是在这里养伤就好。”一边又转头对顾珉道：“四哥也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琰儿的。” “谁是你四哥？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顾珉没好气的道。 耿怀安叹口气，拉了顾珉一把，“小爷说得对，我们也不好离岗太久。那琰儿就拜托小爷好生照料了。” 两人又近前同顾琰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欧允打发人送二人出了帐篷，王大夫交代了几句也利落的出去。在顾琰昏迷期间，孙小丁来看过，齐王也派人送了不少好药。两人也都觉得顾琰命实在是大，也亏得她不是闺阁弱女。顾琰昏迷过去手中还握着剑跟匕首，还是王大夫在她腕上穴位扎针后她才松了手的。 “饿！”顾琰又出了一声。床边的欧允忙一叠声的让送吃的进来。送进来的只有米汤，王大夫说两顿没吃了，先吃些米汤暖胃再说。不然，胃受不了，接下来喝药进补也都不便。 欧允抱了顾琰起来，又卷了一床被子成被筒垫在她身后，然后才端了米汤，先自己尝了一口，然后再喂给她。 这也是顾琰对吃食从来都很放心的原因，因为她和欧允是一起吃的。这会儿他主动尝烫不烫，更是杜绝了有人下毒的可能。她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喝了。喝下去感觉五脏六腑舒服多了。 “王大夫说你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要将养一段时日。”欧允温柔的说道。他被吓坏了，好在她没有大事儿。 顾琰道：“天不绝我，没死、没残、没毁容。”可是，逃得过一次，逃不过二次、三次。于是她又开口道：“胡汉林呢？” “我命人将此役阵亡的暗卫都收敛了，回头一起送他们返乡。至于胡汉林，他拼死在西陵人的刀下救护你，我更是不会亏待他的妻小的。” “嗯，我的确是伤在西陵人的弯刀下。”要不怎么说皇帝用的人是精英呢，胡汉林的刀早就在半路失落，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后来他用的的确是西陵人的弯刀。这样，如果她真的死了，就是验尸也只能验出是伤在西陵人的刀下。胡汉林来那么一下，指望的怕是她失血过多救不回来吧。还真是尽忠职守得很呢！ 欧允有些奇怪顾琰会这么说，有必要这么强调一下么？他皱眉道：“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觉得我会污蔑以身相护保我性命的人么？” 欧允直直的看着她，他记得胡汉林死时手里握的是西陵弯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脸色渐渐的白了。霎时间如一根线把所有散落的珠子都串了起来。顾琰为什么晚上回做噩梦，惊醒后还会挥舞匕首，还有她一直以来为什么会推拒他，这些现在都找到了原因。只是，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看欧允呆呆的坐在床边，一脸的不可置信，顾琰继续道：“我只有一条命，实在想好好的留着。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手么？”其实她今天逃出生天并不完全是侥幸，如果西陵人慢一步上来，她便会弹出藏在指甲缝里的剧毒药粉。这是她保命的最后一招，既然不必用出来她也就留着了。谁知道将来还会遇上什么事儿。那毒是她私下重金求来的，即便暗卫受过抗毒的特训也休想不受其害，至多不过伤害轻轻些。但她可以赢得活命的时间是一定的了。什么都得靠自己，靠天不绝我是不够的。不过，她运气的确还不错。 “就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你身边还有什么人会杀我，甚至就连王大夫我都不敢完全相信。”顾琰一哂，“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相信？” 欧允的脸色难看得要死，胡汉林在他身边十几年，一直是很受信任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扮作近身的勤务兵了。他更相信，顾琰不会为了离开他身边，就信口污蔑救命恩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形，空口无凭，她说这话他还真的不会信。只当她是为了离开找的托词。 那么，她说的一定是真的。除了自己，能命令胡汉林对她下手的除了那个人不做第二人想。欧允这会儿痛苦极了，为什么爹不信他能应对好将来的局面，为什么要杀他心爱的女人？他不敢再怨恨顾琰明明心里有他为什么一直不要他了。原来，她早就看明白了。还有晋王上次临别说的，说他不顾她的死活的话他也终于肯信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就让老头子这么信不过？他不是什么都靠老子的草包啊！ “送我回柳城吧，我没事的。你上次伤得比我重多了。”顾琰说完便闭上了眼。这一回，他不会再纠缠了吧。 正文 147 甜蜜 欧允缓缓摇了摇头，“你失血过多，脸上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身上创口不少，稍一颠簸就要裂开。你有多少血经得起流。既然都是我害的，好歹容我尽些心，我伺候你。总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是无虞的。我同孙小丁说一声，这些时日暂不出战便是。”她都是被他害的，而他连替她报仇都不行。背后指使不能对付，甚至连胡汉林是怎么回事儿也得瞒着众人，实在是万分对她不起。 顾琰看着他，她自己诚然是毫无血色，他此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很是有些失魂落魄之态。这是成长的阵痛！看他还勉力对自己笑着，顾琰心头颇有些不落忍。然后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欧允不怎么会伺候人也就罢了，那入厕的事怎么办？难道也要让他伺候不成？一时大囧，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顾琰结结巴巴的把话说了，欧允垂头看看她的手，“你爪子又没受伤。”意为他只负责当搬运工，顾琰想多了。 “你的才是爪子……”顾琰的声音戛然而止，把‘你全家的都是爪子’这话吞了回去。 欧允看她两眼，也没有问顾琰为什么怎么不早些告诉她的废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信，这一回血淋淋的她，算是真的让他看清了事实。他的确是心智还不够成熟啊！ 接下来的日子，欧允几乎是足不出户的照看着顾琰，不会做的事也慢慢的学，渐渐的熟练。将她的衣食照顾得越来越周到。他甚至还学会了梳包包头、大辫子以及卧髻。要他梳别的复杂的那就实在有些难为人了。因为天气很热，整天披散着那么一大把头发，实在是太难受。当然，第一次梳的时候，篦子上留下了不少顾琰的头发，整个过程伴随着她‘哎哟哎哟’的叫声不断。 如果抛开受伤事件的阴影，其实这样的日子过起来也是很不赖的。两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件事好好相处，毕竟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真的不好讲。 “阿允，我好些天没洗头了，痒痒！”顾琰嘟囔道。这个称呼是前两日在欧允坚持下改的，说她总是连名带姓的称呼太生疏了，和他们现在几乎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不符。 欧允踱步到床前，“要我给你洗头啊？”这军营里没有旁的女子，他没不打算再夹带一个进来照顾她。而让别的男子经手他肯定不干，所以一应的事宜都是亲力亲为。晚间他就睡在顾琰睡过的床上，只是将小帐篷省下而已。白日便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说是亲密无间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是啊，你肯不肯？” 欧允摸摸下巴，暧昧兮兮的道：“要不把澡一起洗了吧？”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满身都是创口，我能洗澡？”顾琰瞪圆了眼道。可是现在什么都要靠眼前这个家伙，不得不挤出笑脸，“你肯不看嘛？” “肯啊，可是怎么洗啊？”这几日他连脚都给她洗过了，洗头算什么。第一回的时候顾琰简直是傻不愣登的看着他，次数多了才稍微习惯些。对欧允来说，他是怀着深深的负疚之心，而且还可以顺便摸摸她的脚，何乐而不为。反正又不可能传扬出去！ 顾琰大喜，她真是痒得难受。她一向是习惯两三日就洗一次，热的时候甚至每天洗的。 “你肯就好。你看，我躺着，把头伸出床榻，你放个盆在外接水不就成了么。”顾琰喜滋滋的道。能用上欧允这么标致的洗头小弟，也就她一个了。反正皇帝也是要杀她了，她就不再避忌那么多了吧。等好了以后，是桥归桥路归路还是怎样，现在都不管了。 欧允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让人准备热水、木盆、皂角。等到热气腾腾的水被端到床边，他打发了人出去。何山关云飞等人如今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素质，见怪不怪了。都不会再惊恐的对视，满脸的不可理喻了。他们二人都不是傻子，从欧允难得的这么低的姿态也算是把真相推出来了七七八八。 欧允抱着顾琰给她挪了一下位置，正好把头露出床榻，然后坐到小马扎上解开她今日梳的大辫子，头发便散发到了水里。 顾琰告诉了他洗头的步骤、诀窍，舒舒服服的闭着眼享受。这位小爷从小到大，连给自己洗头也没有过。她一时竟感觉冲着欧允这几日的态度，这几刀挨得倒也有些值了。 欧允耐着性子替她洗着，觉得手中滑溜得紧，就像洗脚一样，一时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外头忽然传来声响，然后是顾珉硬推开守在外头的人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下巴直接落了下去，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这算什么，闺、闺房之乐么？古有张敞画眉，今有欧允洗头？他还以为外头的人拦着他，是因为欧允在趁机占琰儿便宜呢。 至于外头的关云飞，放水把人放了进去，然后看看自己手掌心道，我总不好真跟舅少爷动手。而且，让他看看小爷是怎么照顾顾姑娘的应该不是坏事儿吧。这样至少他下次再骂小爷不讨顾姑娘喜欢的时候不至于那名大声，那名理直气壮了。上回可是把小爷气得差点得了内伤，他什么时候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啊。 顾珉忽然闯进来，顾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欧允也愣住了手按在她头上没动。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语。 顾珉一直以为欧允定然是找了个妇人来照顾顾琰，实在没想到他竟然是亲力亲为。他张口想说我先出去你们继续，可想想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他就在旁边看看吧。不是顾珉不想接手，实在是他也不会给人洗头，而且还有些心理障碍。于是他就直愣愣的在原地站着了。 欧允开始也有些羞囧，这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可是转念一想，他都差点把她给害死了，洗个头怎么了。于是粗声粗气的道：“那边有凳子，坐吧。” 顾琰也有些愣愣的，她和欧允早突破授受不亲的界限了，她心头是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是被四哥亲眼看到，他怕是觉得她这辈子嫁定欧允了。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睛在两张行军床之间扫来扫去。 “别动来动去的！” “哦。”乘着水没凉，还是赶紧洗吧，有什么等会儿再说。 欧允笨手笨脚的给她洗完，又按照她的要求挤干水然后用大毛巾包了起来，再抱她重新坐好。然后才招来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出去。这才对已经完全傻眼的顾珉道：“四哥是来看琰儿的？” “嗯。”面对这样的欧允，顾珉还真有点儿舌头短了三寸的感觉。人家都这样了，他还怎么有怪罪的立场。人家可是皇子，而且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啊。他上次也是气急了才说那些话的。 “四哥，我好多了。你看，我脸色是不是比上回好？” 顾珉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我、我回去了啊。”说完有些头重脚轻的往外走。如此哪里还需要担心她没有被好好照顾。 欧允目送他出去，然后道：“我们好像把他吓到了。” 顾琰抿抿嘴，这一幕好像是受过正统儒家教育的人都接受不了的。能看了还不变脸色的，大概只有明晖那等任性自然的了。 她静默了一会儿，“头发、头发，别包着了。”反正也这样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欧允依言给她解了下来，然后拿来篦子从上往下梳。可是，完全不是顾琰以往洗了头从头可以梳到底的样子，动个几寸就会遇上打结的地方，扯得她头皮生疼。 “哇哇，你怎么给我洗的啊？”顾琰的脸皱成了苦瓜。 站在床头拿着篦子的欧允有点赧然，“你的头发有点奇怪。” “是你不会洗好不好。”能洗成这样，他也真是个人才了。她以往洗好了，篦子放上去，自己就会往下滑的啊。 欧允看着打结打成一堆的头发，摸出了袖中匕首，实在梳不动的地方便操刀削之。她头发这么多，应该看不出来吧。 身为当事人的顾琰当然知道他在干嘛，可是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等到终于梳到底，地上已经有了不少打结的发丝，欧允闷声笑了起来。 “你还笑！”顾琰郁闷不已。不过至少头部痒了。只是，贴身的小衣也该换了。这个绝不能假手于他。这家伙给她擦擦手脚胳膊腿，腰间都要起小帐篷然后去泡冷水的。她的手能动的范围还很小，今晚等他睡着咬牙换了吧。还是不行，他太过耳聪目明了，还是得打声招呼。她都被他害成这样了，他要是还趁机占便宜那也太不是东西了。这点底线顾琰相信欧允还是有的。 当晚吃过晚饭，欧允把顾琰抱到帐外，行军床也被搬了出去，让她晒晒月光。晚上容易掩人耳目些。不然成天关在帐篷里，人肯定得郁闷。顾琰头发梳好后，已经被欧允用十几张毛巾吸水弄得差不多干了，这会儿被欧允编成睡觉的卧髻沐浴在月光下。欧允就在旁边坐着，叉放在小托盘上的水果喂到她嘴边。 孙小丁踏着月光而来，看到他们二人感觉意外的和谐，笑了笑道：“小舅舅，真没想到你还伺候伤员啊。让皇外祖知道牙根肯定发酸。” 听他提到老头子，欧允脸色有些古怪。倒是顾琰挺高兴的和孙小丁打了个招呼。 自有人给孙小丁另搬了凳子，他坐下后和顾琰说道：“我会常驻此地，即便战事平息，大概也会呆些年头。已经写信给我娘，让她把菀儿送来。估计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这是不怎么合规矩的，按理应该是秦菀在家孝敬婆母掌管内宅，孙小丁在这里纳几个妾。不过他在信中说自己已经二十一了，是该有儿子了。没有嫡子之前先有了庶子，那绝对是乱家的源头。大公主思忖一番这才应允了，回信今日已经到了。 顾琰惊喜不已，“是么，那太好了。”万里他乡遇故知，这可是人生一喜啊。 欧允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反应，本来嘛，孙小丁的媳妇儿来了关他什么事你。孙小丁觑他一眼，他媳妇儿最痛恨的就是小舅舅，等人来了，他还想有这么好的跟佳人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机会就难了。 “顾姑娘看起来好多了，那天救回来着实有些吓人。” “嗯，我是祸害，没那么容易死的。”顾琰菀儿道。被欧允狠狠瞪了一眼，赶紧收了笑模样。 孙小丁就是过来看看，他听说欧允这几日是百炼钢完全化成绕指柔了，实在有些稀罕。这会儿见他面有郁色知道里头肯定有问题，自己再呆下去定然不受待见便施施然告辞了。 欧允心头实在太憋闷了，便送他离开。孙小丁几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便知道是欧允有话对他说。于是路上洗耳恭听。听完沉默了一阵，“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是信不过我么，我本来到军中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一次我非得打出个样子来不可。”欧允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顾姑娘呢？” “我想过了，先让她过她要的自在日子吧。大禹治水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呢。我便学学大禹，事情未成之前暂不想儿女情长。”不过，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挖他墙角，别说门，窗都没有。只可惜姓方的如今是越来越展现出才具，竟然是这场战事上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了。他只能不让他接近顾琰，却不能搞掉他。罢了，靠爹爹老，他得让身边这些人打从心眼里服膺他这个主子，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是只能靠老子的。这样，才能有他想要的日子过。哪怕晋王将来即位了，也得对他忌惮三分才行。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养父，被君夺臣妻的。 孙小丁听到他拳头作响的声音，再看看他彷如燃烧着的眼，知道他心意已决，拍拍他的肩膀道：“无情未必真英雄！小舅舅你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真英雄的。十年八年之后，说不得天朝的军魂便会是你！” 欧允点了点头，他在军中一直秉持养父的教诲行事，想做的也是他那样的军魂。 当晚，顾琰对欧允说了自己晚间要换衣，让他在帐篷外站会儿。 欧允皱眉，“有必要换么？你手又不方便。” “再穿就有味儿了。而且养伤也必须保持清洁卫生才行。我养了几日，伤口不会再轻易裂开了。” “真的不要我帮忙？你都这样了，我肯定不可能化身为狼。” “就是怕你受煎熬，快出去！” 欧允想了想，那是煎熬，比酷刑还难熬。于是便走了出去。谁想到，在外头等着一样是煎熬。知道她在换贴身小衣，他的耳朵不由自己的便竖了起来。脑中根据听到的声音画出美人脱衣的场景来。 顾琰的动作很慢，实在是手不方便。这个过程便被延长了数倍。等到她终于换好小衣服，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小爷，你怎么流鼻血了？”何山看到欧允杵在帐篷外头，讶异的问道。 欧允已经感觉到了，有些恼羞成怒的道：“天气太燥热了。”仰着头将血用汗巾抹去。 “哦，那属下让王大夫也给您开些药。”何山见他杵在这里还流鼻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是被赶了出来，那里头肯定有他不方便在场的事儿。然后小爷肯定发挥想象了，嘿嘿！年轻人火气大啊。 顾琰勉力穿好了中衣，再也没力气了，仰头躺到了枕头上喘气。 “好了没有？” “嗯，你进来吧。” 又过得数日，顾琰的伤处都开始长出新肉，实在是痒的难受，偏生又不能抓。欧允是受伤数回的人，经验老道，自然知道她蹭来蹭去是为哪般。笑着找出个玉质的‘孝顺子’，“喏，用这个挠挠吧，让人做得很圆润，不会挠破。” 顾琰手现在能动的弧度大多了，于是接过去挠痒痒，嘴里发出舒服的轻叹。这大半个月她罪受打发了，虽然有欧允这个养眼美男陪着也觉得憋闷。终于能自己走步了，真是好。 “琰儿，我今日就送你回去。”其实，创口不会裂开就该送她回去了。可是，欧允实在舍不得。这大半月亲力亲为的照顾她，实在是让他生出了一些满足之感。再想到下回要有这样的相处机会，不知得等到几时了，就更舍不得了。 顾琰一滞，“嗯，好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啊，之前想他放手想了那么久，现在心头却颇有些说不出个滋味来。 正文 148 约定（2） 欧允将顾琰小心翼翼地抱进马车，“躺好，我们慢慢走，中午在路上随意吃些干粮，晚上应该就能到了。” “嗯。”顾琰柔顺的应了。她就是没心肝，欧允这么对她也被感动了。何况她之前给他冷脸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回到柳城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了。欧允将被披风将头脸一并裹得严严实实的顾琰抱进了自家，然后越墙将她送了回去。 被放到床上，顾琰眼底不自知的露出些不舍来，欧允笑着捏捏她的下巴，“等着我！等我功成名就，让人不敢动你的那一天。”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偷去了一个香吻，笑了两声转身就走。 “你——”这算是顾琰两辈子的初吻了。她脸和耳根腾地一下红了。这个混蛋，还以为他终于放手了，没想到却是被刺激得小宇宙爆发了。而且他小宇宙爆发的地方是战场啊！就准备这么决绝而一往无前的冲向战场了！ “等等！”顾琰出声道。 欧允停下脚步，回头道：“还有事儿？”在功成名就前不想儿女情长的事了，但是今晚，例外吧。 “你、你小心点！少年封侯是美谈，可是小命最重要。” 欧允勾勾嘴角，那当然，如果没命了不是得将她拱手让人。只是，她的态度比之前可是好了不少啊。欧允饶有兴味的把人看着，开口道：“嗯，你今年十五，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在此期间，胆敢近你身三尺的男人，我绝不放过。” 顾琰懒得和他说了，把头转到一边。 “等着我！” 听到脚步声远去，顾琰才把头转了回来，一直看着门口出神。过去大半个月，她还以为他终于转性了，懂得了放手，懂得了喜欢不一定要占有。结果还是这个德行！好吧，她拭目以待，等着看他成长为一代名将的那一天。至于其他的，顾琰抓抓头发，到时候再说吧。 小菊在旁边看到顾琰摸着嘴发呆，迟疑了一下才上前，“姑娘，赶路怪辛苦的，快歇着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欧允肯把人送回来，但是这和顾琰开始和她说的发展差不多所以她也就不多想了。她近前帮顾琰换寝衣，这才发现她身上缠着不少纱布，眼立时瞪大。怪不得人是被抱进来的，而且完全不挣扎。 “我受了些伤，已经没有大碍了。”顾琰醒过神来，觉得自己脸上还在发烫。 小菊看顾琰面有倦色，也没有多问。待到次日一早，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离家一月之久的主人昨晚上回来了。走的是侧门，没有惊动旁人。 然后，吴管事便来回禀事情了。顾琰稳稳的坐在椅上，气色这段时日被王大夫开的补药作养得很好，倒也没人看得出她受伤未痊愈。吴管事只将最重要的几件事禀报了，其他的顾琰慢慢看账本就可以知晓。这一个月有欧允让人暗中看顾，倒也没什么事。 说完了吴管事又道：“姑娘，乐善堂如今越来越知名了，前两日有了返乡的两名大夫，三名制药师上门来。小的请他们留下了地址，这是他们的资料。”乐善堂便是顾琰施医赠药的地方，渐成气候以后便取了名字。 顾琰翻了一下，都是被王家排挤不得不离乡背井的，而且名头都不小。之前那些绣娘也告诉过她名讳，只是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人而已。兴许是听说了乐善堂，而且观望了这么几个月发现王家拿她没有办法所以上门自荐。能得到众口一词的称赞，敢上门自荐，想来是有两把刷子的。即使没有，乐善堂也不是可以滥竽充数的地方，不会被混过去。 “行，你备上礼物亲自去请了来，每月二十两的俸禄，就在乐善堂诊脉开方。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收些学徒。学徒是要收学费的，现在没有以后用做工来抵。” 吴管事有些不懂顾琰为什么要把银子往里砸，虽然也收一定的诊金和药钱，但对穷人却是分文不取。这样下来每个月的负担会很重，而且也把回春堂王家得罪得不轻。他走在路上都有些怕被打黑棍，所幸居然没有。那日和从关内押货回来的豆管事说起，他说姑娘雇了人暗中保护，让自己不用担这个心。这个投入也太大了些！只从生意人的角度来说，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我和他们有些过节，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而已。这是初衷，不过做起来了觉得也挺有意义，就不要半途而废了。你要注意，不要被人钻了空子。”万一她赠药，却有人来骗取药物从中牟利可不成。 吴管事肃然道：“小的知道。只是王家不会一直这么坐视吧？”果然是小姑娘，还是出于意气之争。 “等等看吧，我也很好奇他们会怎么出招。”她已经和欧允说了，她也想靠自己成长，如果有困难会向他求助，所以他就不要插手帮她把挡路的石头都搬掉了。欧允想了想，冲着她那句有困难会向他求助总算是答应了。 “对了，吴管事，你给我找一个身家清白擅做药膳的人回来。” 吴管事这才发现才这么一会儿顾琰已经现了一点疲态，想到她现在正在患病赶紧答应下来，将此事立为重要又紧急必须立刻就办的，“姑娘，小的告退。” 打发走了吴管事，顾琰撑着头叹了口气。 小菊忙道：“姑娘，是伤口难受？” 顾琰摇摇头，“不是。”她是发现自己有些想欧允那家伙了。之前一个多月朝夕相处，完全是习惯成自然了。小菊给她穿衣很舒服，梳头更是完全不会拉痛她的头皮，净面也不会因为手重擦痛她的脸，可是她总是想起欧允为自己做这些事的细节。 他说让她等他，那么，在他觉得自己成长得足够之前应该是不会来见她了。她也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清静日子，成日盘算怎么能多赚银子，怎么给王家添堵，怎么和雷家走得更近，怎么做好从丝绸之路走货出去开眼界的准备……这些都是她算计好的，可是这心头怎么有些空落落的？ 小菊看她两眼，“姑娘，我扶你去院中晒晒太阳吧。想来吴管事很快就可以找到做药膳的厨子，我先打发人去买些食材回来放着。今日的药已经熬上了，是乐善堂的小大夫在看着火候，熬好了就会送来。”昨日欧允留了一份药膳食谱给小菊，是王大夫拟的。 “嗯。”早晨的阳光还不算烈，坐在花荫下晒着很是舒服。舒服得让人想打瞌睡，顾琰并没有抵挡，安然睡去。小菊忙活去了，留下香梨照看顾琰，香梨见她睡了便轻手轻脚的抱来薄毯给她搭上。这里是风口，姑娘是病人，还是需要搭一下的。 顾琰身边如今除了小菊，还有香梨和苹果两个近身丫头。因为她说比起花花草草，她更喜欢吃的。当时小菊猛皱眉头，可千万别取成千层饼、水晶饺的，好在还不算太离谱。香梨苹果的也好记，以后再有新人也好取名儿。只是，姑娘也算是很有学识的了，给丫头取名就不能取得高雅有深度点么。 顾琰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到身上一暖，张口叫了一声‘阿允’。 香梨楞了一下，阿云，谁啊？府里没有叫这个名儿的下人。小菊姐说姑娘是去探友归来，难道是那位朋友的名字？ 顾琰叫了一声就想起来自己回家了不在军营里，顿时涌起些怅然若失。她得赶紧改变习惯才是。 下午，雷震的夫人上门探望顾琰，带了一些上好的药材与滋补品。此时，离顾琰和雷震约的年底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雷家的消息很灵通，而且挺关注自己的。看来他们的确也有心壮大家业，和另外两家一拼。也罢，有些事情做也省得她动不动就想起军营里的情形，进而一个劲儿的担心战场上的情况。 “请进来吧。”有顾琛上门来闹那么一场，她的身世来历在有心人眼底应该早就透明了。即使之前没有留意，但她敢和王家叫板还安然无恙，肯定也都王家和其他人探知了。 不过，既然靖西侯府都已经成为历史了，想必也没人会有什么忌惮。只是，当初为了报仇和晋王传出了绯闻，如今欧允又动用权势在暗地里帮衬，他们不会想差了吧？不过应该不会，如果她真的和晋王有那种关系，怎么可能出现在边城。看来王家没有动作，应该是有所忌讳。 有靠山就是好啊，反正身份已经彻底暴露，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附带好处。顾琰想起当时生死一线的时候想起太夫人，不知道她听到自己在边城做生意会有什么表现呢？她肯定早就知道了，顾琛一准写信回去说了。太夫人连除爵的打击都扛了下来，这样的消息想必不过是一哂而已。 母亲的事，既然已经报复过了，除了渣爹，其他人顾琰也就不再怀恨了。不过，想都知道他现在日子不好过啊。两房妾室明争暗斗，没了官位而且是永不录用，戴了绿帽子的事肯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只能靠分得的一些产业度日。没有孙茯苓盯着，他那些嫖与赌的恶习肯定会重新抬头。这么渣的人，根本不用她违背伦理出手，他就自作孽不可活了。 这次梁国公的海船带回来的货应该卖得不错，都流到边城来了，价格更是翻了几番。不过，那是用孙茯苓的陪嫁银子入股的，她肯定不会让三四万娘银子落入渣爹的口袋的。那笔银子自然是放到顾珲名下，谁都动用不了。就是他自己，不到一定的时候也动不了。不然渣爹肯定会逼他拿出来的。 顾家人应该都挺恨自己的吧，她不后悔。她总不能不报杀母之仇。而且，靖西侯府再发展下去，和贾府也差不多了。欺男霸女的事其实暗地里也不少。与其等到时候皇帝算总账，不如在祖父和姑祖母的余荫还在的时候全身而退。不过，顾琛之类的人肯定是看不到这点了。只会恨自己毁了他们安富尊荣的生活。要恨就恨吧，就是拿布娃娃扎下人咒她，也没有关系。 雷夫人走了进来，顾琰在卧榻上欠欠身，“多谢雷夫人来探病，我失了礼数了。” 雷夫人上前几步虚按她的肩，“躺好躺好，谁同你一个病人讲礼数。” 也没有问她什么病之类的，只陪着她说话。 “这边城难得有个大家闺秀出现，我很喜欢小妹子，以后能常来叨扰么？”雷夫人的话说得挺真诚，这边城还真没她认为的大户人家，所以她平日里颇有些曲高和寡的意味。毕竟雷震当初是打算走科举仕途的，所以娶的并不是商家女。 “求之不得！对了，过不了多久，才会来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呢。”见雷夫人意动，顾琰笑道：“到时候我给你们引荐一下，看处不处得来。”顾琰想着秦菀来了，肯定也不能只和自己打交道，雷夫人说起来还是可以来往一下的。 因为顾琰在病中，雷夫人也没有久留，坐了小一刻钟就回去了。 既然开了这个头，顾琰便吩咐小菊做好待客的准备，“这一个多月王家都没有动作，边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关注到我了。”之前怕是没怎么深入调查，就是风闻了一些也没有当回事。她和明晖的师徒关系更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方才雷夫人提到了他，想来是明晖知道她身份暴露发过话了。他虽然低调，但毕竟在离皇帝哼近的地方呢。如今说一句话也是别人听了不敢不当回事的了。 这就好，她还生怕又是因为晋王的关系。和晋王之间，早就两清了。恩情、情爱都已经两清了。 “嘿嘿，对欧允这样的人明晖是鞭长莫及，可是旁的人还是不敢不把他放眼底的。我也是有靠山的人呢。”顾琰笑眯眯的。有明晖这样不用担心欠下情债的靠山不用，那就是傻瓜了。这世道，本来就是要看人脉的。王家当初不就是欺她是外乡人没靠山么。 小菊也笑了，“那就好，我听到杨嫂子说起，姑娘被王家人告没有行医簿子就给人看病差点被投入大牢，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不出顾琰所料，接下来几日柳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派了人来探望，也都很有分寸的很快就离开。送上的全都是厚礼，顾琰让把药品都拿去让乐善堂的大夫检查一下，没问题就直接留在那边用，布帛就拿去绣坊用。补品她也吃不过来，预备小豆下次入关时带去换现。 “回春堂还没人来吧？” “没有。”小菊应道。 按说应该会派王大奶奶过来，设法和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啊。其实，她如今也不是一心想和王家过不去了，只是听小菊念了乐善堂的账本，怕往以后走骑虎难下。毕竟她此时财力还有限。她把问题想得有些简单了。毕竟她又不是做慈善的，一直这么下去还是有些受不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王家达成和解，然后把边城被垄断的医疗事业改改规矩。只是，王家怕是会收买她，却不会把她放到平起平坐的位置吧。 收买，她不会接受。但要做到后者，怕还需要些时日。那就耗着吧，现在有明晖放话，那些商家是不会再想坑害她破产了。只要不发生经济危机，这件事她就可以坚持下去。而且，既然舅舅四哥还有阿允都在军中，如果她能够在医药方面出一点力也是好的。不然，什么都掌控在王家手里。军营里要通过他们采购药材，就有些受限了。 王家是以钱财为上的，这样的人家容易被人收买。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前线药迟上一些，那可就要人命了。说不得就会害到她的亲人。 顾琰抬起头，“琅琊山都没人来看看我啊？” 小菊抿抿嘴，“嗯。” 那肯定是他们知道自己这一个多月去哪里了，生她气了吧。方子墨应该不会如此，可是他那些手下为他抱不平。这么说来，她在军营养伤时在外头吹风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自己，不是错觉。应该就是琅琊山的人，或者就是方子墨本人吧。她都察觉了，没道理阿允和那些暗卫发现不到。这么说是故意放水的。回想一下，当时阿允并没有故意做什么亲密动作。但是他一直坐在她的行军床上，看在人眼底，这也够亲密了。 说起来她答应过方子墨，这件事的确是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可是她整个人现在都有些混乱。原本是算计好的事，可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陷进去了。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像报仇一样算计得那么清楚的。有些事，她必须和方子墨面对面的说清楚。不过，想必他很难抽得出时间吧，战事越来越激烈了。听雷夫人说，三大商行都有些在把重要生意收缩了。 正文 149 闺蜜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欧允回到军营，提笔给皇帝写信，说自己在军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要留在军中好好地打拼，暂不回京了。至于终身大事，匈奴未灭不言家！ 书信简短，就两个主题，端的是言简意赅。他封号口子递给手下，“送去吧。”他不去找死丫头的，会用这三年好好的成长为一代名将。如此，老头子不会再让人杀她了吧。至于说他已经二十，军营里光棍多了去了，这不打眼。三年后，他二十三，死丫头十八，都是正当年。哼，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还敢不敢说他心智不够成熟。 皇帝接到信自然气了个够呛，臭小子，说好了只是去查内奸。后来发现是废太子作祟，他与云卿的事闹得全天下沸沸扬扬，他说只有在西边才能感觉自在些也就默认他多留一阵。可没同意他长留军中。他不怕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也不怕来不及给老子送终么？ 可是欧允信中将家国大义摆了出来，于公他虽然没有上玉碟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异族的铁蹄想践踏国土他既然人在军中哪有回京享福的道理。于私，他们父子应该赔一个军魂给天朝军队。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死小子一次二次用刀子捅他的心窝子都是为了留在镇西军中，都是为了和顾家的小丫头多相处。说到这个，皇帝不由得骂胡汉林一声无能。允儿会有如今的表态，自然是因为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做得天衣无缝，何必等了这么许久。要杀那个小丫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手里还多得是人可以用。可允儿如今已经知道了，除非自己不怕与他真的翻脸，否则还真有些投鼠忌器。他还有几年的时间经得起耽搁，要用来和心爱的儿子置气。也罢，只要他不再和顾家小丫头有什么牵扯，就暂时不要下手了。反正，如果要杀那个小丫头，不过是举手之劳。 秦菀到达柳城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七月，顾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顾琰实在是被之前的软禁和后来的养伤弄得很闷，于是让马车出城十里的亭子相迎。 到了才发现亭子旁边密密麻麻的马车早就停满了，不少于十辆马车。看马车上的家徽，不少人家都是来探望过她的。只不过，来看望她的除了雷夫人，其他大多是旁支的人。而今天来的，便是各家的嫡系主母了。倒也是，明晖虽然得皇帝信任，但毕竟没有做国师。所以，她和根正苗红的丞相嫡孙女、公主嫡长媳的秦菀就完全没得比了。 “小妹子，快过来！”前方一辆马车帘子挽起，露出雷夫人笑吟吟的脸来。她款步走下了马车，朝顾琰招手。顾琰让马车靠了过去，心道这些人的消息好生灵通。 “小妹子，原来那日你说的是大公主府的世子夫人啊。那回头就要靠你好生帮姐姐介绍一下了。听闻你们是手帕交？”秦相是天下文官之首，雷夫人是四品文官的女儿，对秦家也是很仰慕的。 顾琰和向她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然后小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呢。” “我们也是听说知府夫人在盐城出迎，然后一路陪着往柳城来，才知道来了大人物的。也没人组织，没想到今日竟来了这么多人。” 原来如此！秦菀的家世，的确是让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要仰望的。不过，要是早知道会如此，自己就不来了。也不知道这些人顶着日头等了多久了，不过按照秦菀让人送的信，应该快到了。 “雷夫人，我有些头晕就不陪你站着了，我先进马车去。”顾琰还没有好全乎，不太受得了这么站着。 “好，你进去吧。”雷夫人笑道。 约莫两刻钟后，前方有人骑马过来通知，知府夫人陪着孙世子夫人过来了。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顾琰这才撩开了车帘下车。 秦菀过来见了这个阵势微微抿嘴，她在马车里撩起车帘问道：“刘夫人，这是……” 便有人上前对刘知府夫人说了缘故，刘夫人转告了秦菀。后者只觉没意思，她走了几千里路正累得慌呢，谁有功夫理会这些人。 “夫人，顾姑娘也来了。”贴身丫鬟可人惊喜的道。 秦菀这才看到顾琰也在，她对众人道：“刘夫人，各位夫人，多谢诸位的盛意。待我整顿好府邸，再下帖子请诸位过府一叙。”说完笑着下了马车，直接走到顾琰面前挽了她的手道：“你的车在哪里？” 顿时齐刷刷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顾琰抬手指道：“这里。”比较外围的位置。 秦菀道：“坐你的车，走啊。看你的气色就知道还没有完全好，赶紧回去吧。” 顾琰只来得及同刘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被秦菀搀着上了马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去。秦菀方才的话已经绝了刘夫人和众人跟着一起走的路子。众人之前或多或少辗转听到明晖放话顾琰是他的徒弟，是他遭的。但直到此时才发觉顾琰和她们之间是有差距的。实在她一开始就只是个小商人，还差点被王家坑进了大牢，又被当做细作抓去关了一个月，平日也不见半点云端那个阶层的骄矜。有些人想着她家里如今也不过是平民，自己又是从商，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儿。如今看来，就冲着这位孙世子夫人对她的看重，也得高看她几分了。 马车上秦菀与顾琰并肩而坐，秦菀看她弱弱的，想起孙小丁信中说她差点死说她差点死在西陵人手里，索性伸手一揽让她靠到了自己身上，这样可以少些颠簸，“你怎么也跟着跑来了？在家等着给我接风不就好了。” “我要是知道今天是这么个景象，肯定不来凑热闹。我是之前将近两个月几乎足不出户给闷坏了，便想着来迎一迎你。”顾琰唇边带着一抹笑，轻声说道。 秦菀直接就跟着顾琰回家了，压根没打算去那个所谓自己的府邸。所以顾宅立时便热闹起来了。秦菀还表示要在这里暂住。 “你帮我找个合适的买主，卖掉。我要买你左侧的院子，咱们做邻居。”那套宅子是欧允送的，她不稀罕住。卖了直接折现，银子她倒是不嫌弃的。正好拿来添在买宅子的钱里，硬要买走别人的宅子，多给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回头让吴管事带着你带来的管事一起操作吧。”顾琰有些好笑，她右侧的宅子是欧允的，左侧再住了孙小丁秦菀两口子，肯定热闹了。继而想到欧允这三年肯定都不会来见自己，雀跃的心便有些沉了下去。 秦菀不是外人，顾琰也不客意招待，只让小菊去安排，把秦菀带来的人跟行李都安置好，客房也准备出来，然后让厨房准备接风宴。她们二人，一个伤势刚好个七七八八，一个赶了上千里的路，索性各自一张软榻在院中休养生息起来。直到晚宴准备好，小菊和可人分别将二人喊醒。 秦菀伸手摸摸顾琰触手可及的脸，“你这张假脸，我之前一时之间还真没认出来。” 可人笑道，“其实奴婢开始也不敢确认，直到看到小菊姐姐才敢确定。” “为了少些注目，你也知道我一向低调。” 秦菀知道她在嘲笑今天的事儿，“我又不知道会有这么回事儿。唉，躲都躲不开。” “在边城五品知府都不算小的了，你这个丞相孙女，公主儿媳自然引人注目。走，吃饭去！我今天也不吃药膳了。对了，我还酿了几种果子酒，挖出来……” 小菊轻咳两声，“姑娘，你现在不能喝酒。不如以茶代酒，想来孙夫人不会介意的。” 秦菀道：“是有些遗憾啊，不过你伤没好全，等以后吧。” 秦菀就此住了下来，因为她有言在先，等收拾好宅子再下帖子给众人，而现在她算是借住顾宅，倒也没人不是识趣的上门来。次日顾琰便慢悠悠陪着她去前面的绣坊逛。 “啊，七巧娘子！”秦菀见到齐娘子低呼出声。后者在京城还是颇有几分名头的。很多大户人家都请过她教授自家女孩子绣工，或者是在她手上做过衣服。这也更方便她在各家收集情报。 齐娘子在轮椅上欠身，“正是民妇。世子夫人，许久不见了。民妇遭遇一场意外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顾姑娘念在一场缘分，容我托赖于此。” “哦，这样啊。” 其实顾琰心头还是认为七巧娘子来此恐怕和当初到顾府有同样的使命，不过之前欧允自己就翻墙过来了，所以没怎么用上她。如今，倒是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吧。要不，她回头找个机会问问？ 秦菀对她做生意的事挺感兴趣的，“我嫁妆里也有不少生意，不过一直是由管事在打理，我没怎么过问。我成亲因为被人算计所以有些仓促，成亲后又忙着帮母亲打理妹妹出嫁的事儿。而且我之前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看你白手起家做起来，好像也蛮有意思的。”那些绣娘看到顾琰都很是尊敬感激，秦菀看得有些眼红。她听说还有浣衣房和乐善堂，那两处尤其是后者更是让顾琰到这里不到一年就很有了几分人望。她到了边城没人管束也自由了许多，而且孙小丁平日里很少回来，她总得找些事做。 顾琰听了她的话大喜，“好啊，我正在想着乐善堂的运营越来越需要银子了。”有秦菀做合作者的话，她甚至可以不依附雷家。不但是银子不会缺了，而且还有秦家、孙家的势力做后台。她觉得王家能把生意做得这样大，垄断了一地的医疗事业，肯定也是有强有力的后台的。所以，他们这次才那么稳得起。想想也是，镇西军的药材都是从王家的商道走的呢。如果没有后台能揽到这样的生意么。他们简直相当于是后世的大垄断财阀集团了，朝中无人是不可能的。 也因为如此，顾琰才会担心万一因为政治上的一些角力，导致镇西军的药材延误。欧允肯定是没什么事啦，只要皇帝还在天朝谁敢动他一根头发。可是舅舅和四哥搞不好就会有危险。别说他们俩，就是顾琛，她都不想见到他成为牺牲品。往深了想，王家简直是镇西军的其中一条命脉了，另外的自然就是粮草供应和军饷了。 说她不自量力也好，怎么都好，反正她是已经误打误撞走上这条道了。那就坚定的走下去吧，她坚信时日长了前期投进去的银子都可以从富人身上赚回来。而且，如果能够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大，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银子不能全赚回来也没有太大关系，反正一辈子会用的银子也是有数的。 顾琰有些兴奋，可惜现在精力有些不足，不然一定会拉着秦菀好好的说道说道。要是有精力她都可以做出一本企划书来。 秦菀拍拍她的手，“好了，先说在这里，等你好全乎了我们慢慢合计。” “嗯。” 秦菀看看顾琰，“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就一直呆在柳城么？”她呆在柳城是因为孙小丁要常驻这里，顾琰这么呆下去，是想等着欧允么？ “没有，之前就想过，等生意上了正轨，我想跟随商队走玉门关和阳光的商路出去看看。” 秦菀还是盯着顾琰，“你可别犯糊涂，这回都差点因为他而死了。正好趁他心有愧疚的时候大家撇清，你有几条命啊？要下手的是那位老爷子你就是九命怪猫都不够人砍的。”她听说顾琰受伤差点死了就派专人快马加鞭去找孙小丁了问了究竟，因为有所猜测连白纸黑字都不敢留，只能靠心腹口传。结果没出她的预料，真的是被欧允害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不知道也不会这两年都避着他了。”可是，有些时候靠壁真的没避开啊。完全不可能再相遇的人，结果这么快就兜兜转转撞到了一起。要早知道，当初到了边城哪怕偷渡她也出去了。可那时候可以丢丢心心的走，现在好像不能够了。她算来算去，就是算漏了自己的心。这段时日时不时的就想起欧允，她就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要完了。当初对晋王都没有这样过。 “他要一手安排多少人的命运才能甘心？这分明就是害人嘛。你这回是命大，下回哪还能有这么好的命。”秦菀说完叹口气，拉着顾琰的手道：“想想你真可怜！可是不论是为了娘家还是夫家，这件事我都不敢出手帮你。他如果能做……”秦菀说到这里硬生生的打住，欧允怎么可能做得了太子。别说他是私生子没有玉碟，而且现在举国上下因为欧老将军的事对当年的事情都很不谅解，就单说他那个性子，也不是能做得来的啊。 秦菀买宅子的事很顺利，要是不顺利才奇怪了。她把隔壁两家都买了，这样就有了一个很宽大的宅子。接下来就是把中间的墙打了，然后整个宅子按照她的喜爱打造。所以，她继续在顾琰这里借住着。 “你夫婿不回来过七夕么？你都到这里了难道连牛郎织女都比不上啊。”在院子里看星星时顾琰捅捅秦菀。 “得看战事的。他又不想某人，随时可以掉头就走。” 顾琰想想，欧允在军中是真的挺享受某些特权的。譬如说他可以打声招呼说不出战就真的大半个月都没有出战在帐篷里照顾她。以前回来得也挺频繁的。 “你也说了是看战况的嘛，哪有人可以说走就走的。不过应该会回来一趟吧，就只隔了五十里的样子呢。” 秦菀笑了一声，然后叹口气，“你当时在京城说走就走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听说晋王都被你气到了。” “你听谁说的啊？”顾琰惊讶的问。这年头又没有狗仔队，怎么就传出去了。 秦菀正色道：“我表姐。其实我觉得你跟晋王都比现在这样强啊。”晋王可是监国，将来已经有七分明朗了。皇帝会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皇子监国么，肯定是锻炼心目中的储君啊。现在差的也就是发明旨而已了。要不是废太子跳出来搞风搞雨的，四国都不安分，也许早就发了。 没出顾琰所料，孙小丁七夕那天还真的回来了，苦笑着进的顾宅客院。以前住的宅子被卖掉了，新宅子还在敲敲打打，只有住在顾琰这里了。 他给顾琰带回来一只羊脂玉五蝠如意簪，顾琰打开匣子看到第一反应就是机关在哪里。她都已经习惯欧允送的东西都是杀伤性武器了。 “哦，说是给你及笄挽发用的。”孙小丁道。他看见顾琰捧着簪子研究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顾琰赧然，“烦孙将军替我谢谢他。” “他，他是谁啊？”孙小丁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充当鸿雁的角色，还是给这两个人。 孙小丁送了东西和秦菀一起回去客院了，苹果进来禀报，“姑娘，方先生来了。” －－－－－－题外话－－－－－－ 呃，丝绸之路是19世纪70年代才有的称呼，前面的我以后通篇检查bug的时候再改吧。 正文 150 团圆 正`确`章`节`请`访`问`0 0 x s. 阳光和煦的上海龙华机场上空，一架来自英国皇家空军的运输机平稳的降落在了机场跑到上。 舱门打开，一名身穿休闲军服，带着一副墨镜的阳光型男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下了云梯。 他的这身打扮十分另类，先不说他带着墨镜让比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睛，有一种给人一种猜不透他想法的神秘感觉。单说他那一身休闲军服十分抢眼，确切的说在这个时代里明显是鹤立鸡群的服装，全地球限量版只此一件。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是比二十一世纪强了n倍的清新感觉，张猛只觉得自己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这架英国皇家空军的运输机自然是张猛花钱雇来的，如果有人问他一个中国人怎么能雇佣的起英军的运输机的话，那么张猛只会回答他——有钱能使磨推鬼。 如果再有人问他哪来的钱雇佣得起英国佬的飞机，张猛必然会微笑着回答——我抢银行了你信吗？ 没人会信，除了随后跟着张猛下飞机的两个女人——张薇和小昭。 张薇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本就是长发飘飘的大美人，今天更是穿上了白色纹梅花旗袍和蓝色高跟鞋跟她的高挑身穿简直是绝配，把她的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材完全衬托了出来。 或许这一身打扮都是为了配合她胸前佩戴的一颗价值百万美元的蓝宝石项链吧，因为那颗蓝宝石一下子就把她浑身的高贵气质激发了出来。 当然，宝石还是张猛从鬼子银行里顺手牵羊弄来的那颗，只不过重新对宝石做了加工和包装，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条蓝宝石项链了。 跟张薇的冷艳高贵的千金美不同的是，在她身旁的丫鬟小昭不敢穿的比张薇的靓，却具备着另外一种精灵般的小萝莉美感，绝对是宅男杀手型的。 如果张猛再坏一点的话，绝对会直接把小昭推倒之。即便暂时因为爱怜她年龄太小还没推倒她，但平时也没少吃她小豆腐。自从张猛送她那个金镯子开始，就好像是定情信物一样，没多久小昭的初吻就献给了他，二人的关系也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当然这是张猛跟小昭之间的秘密，张薇也都被蒙在鼓里。 前来接机的是张家的老管家张福，以及他的小儿子张诚和十几个家丁保安，动用了五六辆车，好大的阵仗。 或许是知道张猛得罪了日本人而特意加强了安保吧！ 张福今年五十有三了，从他爷爷辈开始就一直是张家的亲信，换句话说就是家臣，对张家可谓忠心耿耿了，所以张猛和张薇兄妹二人都尊称他一声福伯。 “福伯你怎么来了？让阿诚过来就行了！” 张薇跟福伯很亲近，第一时间就主动上前打招呼，一点大小姐架子都没有。 福伯看到他们兄妹二人也十分高兴，尤其是张猛，听到他在战场上受重伤的消息时，他跟张猛的父母一样整日吃不下饭睡不安稳，可见他们的主仆关系是多么至真至性了。 张猛也这样说道：“是啊福伯，让阿诚来就行了！您老也该休息休息享享福了！” 福伯笑道：“没关系，看到少爷平安无事回来我就放心了。” “只要看到少爷平安回来，我爹他比吃了蟠桃都管用！” 张诚跟张猛同岁，现在是张家的保安队长，小伙长得很硬朗，眼神也麻利。说笑间已经几步迎了上来，接过张猛手里的提箱直接放进车后备箱里。 “时候不早了，老爷和夫人为少爷准备了压惊宴，咱们这就回去吧。” “不急！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张猛一句话令所有人都不解，张薇已经忍不住先问道：“哥，你要先去哪啊？可别惹老爷子不高兴，会骂人的！” 张猛笑了笑，吩咐张诚道：“阿诚，先去趟西牢！” 西牢是上海最早的西式监狱，位于公共租界华德路上，是后世被誉为远东第一监狱提篮桥监狱的前身，此时由英国人管理。 在香港时，张猛就已经通过张薇和小昭二女对张家上下人物做了详细的了解。对于张猛来说，这并不难。 由于知道了福伯的大儿子张忠三年前曾经替张猛顶罪，被控防卫过当致一个日本浪人死在公共租界里。虽然当年是张猛见义勇为解救被日本浪人欺负的一个女孩而出手杀人，但最终作为张猛跟班的张忠替他顶了杀人罪，也因此张猛逃到了黄埔军校避难。 日本人在华十分嚣张，英国当局也不敢得罪，如果不是张猛的父亲张辛亥花了重金打点法庭，恐怕会直接把张忠给毙了。即便这样，张忠依然被判了无期徒刑。 张猛知道像张忠这样的忠心为主的跟班实在太稀有了，若是能把他救出来将来必将是自己的得力心腹之人。 一提西牢，车里的张家父子和张薇都明白了张猛的用意，八成是去看望张忠的。 张家父子自然十分欣慰了，这从他们二人的眼神中就能感觉出来。只是张薇却是悄悄的掐了张猛大腿一下，附耳小声道：“行啊，都会收买人心了！” 张猛被她掐的生疼，知道这次没跟她商量，于是赶紧小声道歉。 “算了！这样挺好！你自己有主见我也就放心了！这事比我做得好，哥哥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感激你的！” 二人小声嘀咕着，很快就来到了西牢大门外。 众人以为张猛只是见见张忠而已，却不料张猛进去没多久就直接把张忠给带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老爷子花了很多钱都办不到的事情，张猛竟然给办到了。 张薇不禁要问，眼前的冒牌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看着张忠跟他父亲和弟弟团聚拥抱在一起激动万分的场面，张猛心中也为自己花的心思感到值得和高兴，于是小声将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张薇。 原来，张猛在香港一连串的作案虽然没有给人留下把柄，但是有心人不免要怀疑他的。 日本驻港使馆不乏有精明能干之辈，早已经怀疑是张猛干得了，只是苦于没有直接起诉证据，加上在香港没有港英政府的同意动不了张猛，那个酒井一男的家族已经发布了**追杀令，干掉张猛赏金十万美元，并通过日本当局给港英政府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张猛想要离开香港只能去求港督卡梅德了。战后英国经济一直不景气，卡梅德这个港督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张猛抢了鬼子的正金银行得了两百三十多万美元，拿出十万美金直接砸晕了卡梅德，通过他开出的手令顺利搭乘英军运输机离开了香港。同时，卡梅德跟西牢典狱长以及公共租界大法官都是好朋友，张猛委托他给他们打电话，帮张忠疏通了关系，给张忠开了一个狱中死亡证明使得张忠得以提前被释放出来。 不过，张猛为此额外又支付了三万美金。 三万美金在这个年代是个巨额数字，可兑换十万现大洋（1928年汇率），尤其对张忠一家来说，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少爷，我哪值三万美金啊，这让我们一家人一辈子也还不上啊！” 爷三儿高兴过后，不忘过来感谢张猛。只是听到三万美金才赎出张忠，张福一家人顿时都吓傻了眼。 张猛哈哈一笑，说道：“什么还钱不还钱的？都是自己人，阿忠是替我进的监狱，就跟兄弟一样，不管花多少钱多大代价都得捞出来不是？” 一旁的张薇翻翻白眼，暗讨这个便宜哥哥真会收买人心，眼看着阿忠感激的跪地发誓一辈子追随张猛绝无二心，连带着福伯和阿诚也满脸感激之情，她只能无奈的笑笑，心道：也不知道自己找回来的这个便宜哥哥将来到底对张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张猛虽然看起来狠得时候像老虎，猾的时候像狐狸，但内心本质还是善良的。 哼！只要你的心还是到处留情的小绵羊，就算外表武装到了牙齿，本大小姐也有办法对付你。 想到这里，张薇瞥了身旁的小昭一眼，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正文 151 团圆（2） 及笄礼上没有欧允自然是一个遗憾，可是如果不遗憾就要小命不保了。所以，顾琰还是宁可遗憾。只是，他说的天上会掉下来一个主宾是怎么回事儿？ 欧允显然是觉得这事儿无关紧要，他抓紧时间问道：“你什么时候想通的啊？” 顾琰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低下头，欧允催促道：“我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来看你。你别让我牵肠挂肚的想着吧。” “嗯，就是我正打盹呢，你脱了我的鞋袜把脚给我按进水里那下。”当时顾琰真的被吓到了，一下子就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顿时就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不然，她不会大喇喇的使唤欧允给她洗头发的。 欧允脸上有些扭曲，当时他正低头看着顾琰骨肉匀停的玉足，感觉她整个人都僵了，抬头一看她傻不愣登的把自己看着，倒是没想到她是那会儿想明白的。那会儿心头还遗憾她反应这么大，都不能趁机多摸两把了。没想到，嘿嘿！对她下了这么多功夫，这回可算是外打正着了。 欧允看看圆月，“琰儿，我得走了。等着我！” “我不等！我过自己的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听说姓方的已经知难而退，你就是说不等其实也是在等着。”欧允眉目带笑的道，凤眸里流光溢彩。 “七巧娘子果然是你安插的细作。她的脚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欧允说着拎起她的果酒酒壶，脚跟一旋已经跃回了自己的宅子。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顾琰嘟囔了一句：“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不等，她才不等呢。她就过自己的日子，什么都不掺和。 次日，聂山过来，来请乐善堂的坐堂大夫杨柏泉出诊。杨柏泉便是上门自荐的两个大夫之一，他有一手绝活，以金针度穴救治失了心神的人有奇效。顾琰听到这个消息便走了过去。因为乐善堂的大夫是不出诊的，每日坐堂还忙不过来呢。吴管事认得聂山便报给了顾琰。 乐善堂是顾琰在街角租下的三进的院子，前院诊脉，后两个院落存放、炮制、晾晒药材。目前有两个大夫，三个制药师，十二个学徒。 顾琰走到时，看到两个大夫面前都排着队，这显然是不能让杨柏泉离开的。于是同聂山道：“是什么人必须杨大夫前去治疗啊？我这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真走不开啊。”心头狐疑的想着，琅琊山有人得了失心疯么？ 聂山道：“颜姑娘，借一步说话。” “好！”顾琰带着聂山进了里间，“说吧。” “琰姑娘，人是令师明晖道长派人送来的，说是、说是军师的未婚妻。军师在军中得到消息，实在脱不开身便让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处理了。” 顾琰傻眼了，方子墨的未婚妻？还是明晖送来的。她七月给明晖去信说了一下她和方子墨、欧允之间的纠葛。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正纳闷呢。他就搞出这么一出来。然后她才想起聂山来请杨柏泉，忙问道：“管姑娘得了、得了……”方子墨告诉过她，他的未婚妻是江南书香名门管氏的嫡女。既然人是明晖派人送来的，那应该是经过确认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这个人的。 聂山点点头，“这一路上你的师弟都是将人用药迷晕赶路。” 师弟？哦，明晖又收徒弟了。顾琰有点不舒服，可是这也是难免的，她又不能帮明晖去打理道门的事。 “他们人呢？” “管姑娘只对他稍微熟悉些，所以他们在那边帮忙看着，我则过来请大夫。” 都熟悉了啊，那就不是才找到的。如果、如果她不是去信说和方子墨没法子再进一步了，明晖不会就把人扣下了吧？ 这下想不放人都不行了，顾琰走了过去，“杨大夫，你赶紧跟着过去看看吧。” 杨柏泉道：“东家，那这里怎么办？老马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因为是半义诊的性质，所以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抽走一个人那可就是半壁江山了。 顾琰想了想，“你去吧，我来坐堂。”她也是有行医簿子的，只是没有正式行医而已。为今之计，就是把管姑娘的事暂时放下，心无旁骛的先给病人诊脉开方。 杨柏泉点头，写完手上的方子站起来，“好，我这就去。”这两位大夫当年被回春堂逼得不得不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这次得以回来，都是卯足了劲要跟回春堂斗，反正东家有靠山不怕回春堂，平日里出入有都有护院保护他们。因此每天坐堂开方很是尽心尽力。 杨柏泉走了，顾琰便坐了下去。结果，好不容易排队排到了的人犹豫了。这么年轻的女子，哪怕她是乐善堂的东家，也让人心头不踏实啊。顾琰穿的是男装，不过众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女子。因为还没有及笄，她梳的发式实在是不太成熟，所以干脆做男人打扮。 “我是考过了行医簿子的，我师傅还是太医呢，皇帝老爷子都找我师傅诊脉开方。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勉强，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到马大夫那队去排着吧。”顾琰看着面前的老大爷说道。其实来乐善堂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头疼脑热的她应付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老大爷想了想，又看看马大夫面前 在顾琰的小桌面前坐下，把手搁到小脉枕上。他是成年的偏头疼。 吕太医教给顾琰的是，中药最重要就是一人一方。毕竟根据患者自身适量增减药方。不然就不是大夫，只是一个两角的药方典籍了。只要将几千张药方背下来就成大夫了。靠行医簿子的时候，也重点考的是因人制宜因病制宜。 顾琰望闻问切以后，笔走游龙的开了方子，“去那边取药吧，吃上三服药，有效果了你再来给铜板。”都是柳城的，也不怕他跑了。乐善堂诊脉开方这个步骤，给多少诊金是听凭自愿。三个铜板、五个铜板、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都有。哪个人是什么家底，街坊邻居心头都了然。随着乐善堂有了坐堂大夫，越来越有威望。此举是让在场群众监督呢。之前也有穿得破破烂烂装穷人来骗药的，被人揭破了几次以后，这样的现象基本就杜绝了。 柳城百姓也怕这么个便宜实惠的乐善堂被骗多了就垮了，办不下去了。而且，乐善堂收费都是听凭自愿给铜板，各自量力而为并不吃力，就是药钱，也比回春堂便宜了三成，所以也不算什么。也犯不着这么丢人现眼的不给铜板。 实在是穷得连这几个铜板都给不出的，乐善堂会直接免了诊金，象征性的收点药钱。再穷的，可以都免了。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多，时日久了，乐善堂也摸清底了。 顾琰看老大爷还有些犹豫，便将开好的方子递给了马大夫，“马大夫，你帮我看看。” 马大夫，还有其他的病人其实都在关注着，所以老大爷的病情马大夫也都听到了。他接过去快速浏览了一遍，手在桌上一拍，“嗯，不错，好方子！大爷，你放心的去抓药，这方子比我的好。我在这里坐诊两个月了，你随便问问就能知道我不是虚言之人。” 老大爷这才起身道谢去了，很快抓了药离开。 又看了几个病人，顾琰说得病症很准，排前头的病人听到了这才渐渐打消疑虑。然后口耳相传，乐善堂的小大夫，女东家医术也是很厉害的。 顾琰这边病人离开的比马大夫那边快，到上午吃饭的时辰，她这边就先完了。不过因为她说了让有了效果再来给铜板，所以她今天一上午大都是做的义工。只有为数不多的认为她说得很准的人给了诊金。 因为来得人多，所以一天一共就上午八十个病人，下午八十个病人，概不多看。倒也不用担心出现票贩子黄牛党，因为谁都知道乐善堂的病人九成以上是穷人。 顾琰还帮马大夫看了四五个病人，两人提早一刻钟收工吃饭。 顾琰吁出一口气，“这么坐半日还真有些辛苦。” 马大夫笑笑，“是因为东家很少这样的缘故，而且之前你大病一场也伤了元气。”他其实之前帮顾琰帧过脉，知道她是伤不是病。不过既然东家对外宣称是病，那他也就不多嘴了。他给顾琰诊脉，开方子是两人一起斟酌着用药，所以早就知道顾琰医术相当不错。回来说给了杨大夫听，而且平日顾琰也偶尔会到后头同他们会诊一些重症，所以他才敢这么放心的离开。 顾琰点点头，“嗯。”她代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班，杨柏泉居然还没有回来。看来管姑娘病症不轻啊。她心不在焉的扒拉了几口饭菜。 一直到下午诊脉开始，杨柏泉才回来。 顾琰道：“杨大夫用过饭了么？” 杨柏泉点头，“在那边用过了。” “那好，你的病人还是你看吧。”顾琰坐了大半日，有些坐不住了。她决定给两位大夫一月涨五两银子。之前的二十两是按照回春堂的坐堂大夫的月例给的，可回春堂哪有这么大的工作量啊。 同杨柏泉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圆圆脸的小道士，他站在旁边对顾琰施礼道：“见过大师姐！” 顾琰道：“嗯，师弟，我们进去说话。”这位师弟至少比她大三岁，不过谁让她先入门呢。 进去坐下，让学徒上了茶，顾琰开口道：“师弟怎么称呼？” “师姐，贫道道号恵空。” “既然是自己人，我也不兜圈子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恵空先喝了口茶，然后慢慢道来。 原来，明晖的确不是才找到管姑娘的。在他摧毁国师势力的时候，在国师府的密室里发现了个失了心神的女子。拷打国师弟子的时候得知是当年管氏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方子墨的未婚妻。他看此女已经完全迷失了心智，便只是将她稳妥的安置，为她寻医问药。就连吕太医也被请去看过。但是这半年来，药吃了不少，但收效不大。管姑娘神智还是不清醒，只是认得日日送饭的恵空。 顾琰已经确认了，明晖就是为了她才没有声张此事，更没有告诉方子墨。如今，他们再无进一步的可能，而管姑娘在京城治了半年也不见什么成效，便只有指望方子墨能不能找到些民间偏方了。 “师姐放心，管姑娘被照顾得很好的。就是她的生身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她现在情形如何？” “嗯，杨大夫给扎了几针，比之前突然发狂的时候好多了。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让管姑娘好起来，怕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恵空中肯的说道。 “那管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当年的事儿可都过去十年了啊，她依然幸存着，顾琰不由得想到是不是因为她年轻貌美的缘故。 “嗯，是这样的。管姑娘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国师认为她对他的炼丹很有帮助。听说就是为了这个才害了方家和管家的人的。因为两家都算得上是名门望族，绝不会坐视她失踪不管不问的。” 居然为了这个就灭了两家的门，国师身上还真是罪行累累啊。 顾琰又问了几句明晖的情形，得知他在皇帝身边一切都好，只是晋王还有齐王妃，都是明里暗里的想拉拢他。 “嗯，师弟一路辛苦了。师姐的住处大多是女子，你就留在乐善堂这边先住下吧。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再说。我之前已经让学徒去收拾房子了，这会儿应该可以直接进去休息。回头晚上师姐请你去酒楼给你接风洗尘。” “都听师姐安排。” 恵空跟着学徒下去休息了，顾琰去到药房，让抓药的学徒给自己抓了些对症的补药，然后登车往方宅去探视管姑娘。好在是为了炼丹才抓了她去，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保住了清白。 顾琰到的时候，已嫁为人妇的翠儿出来迎了她进去，“唉，这是怎么说的，原来军师的未婚妻还在世上。大概你们真的没有缘分吧。” “也许吧。” “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人也有些……”疯疯癫癫的。 “管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翠儿点头，“嗯。看着怪可怜的，瘦骨伶仃的。” 管姑娘被杨柏泉大夫扎了针，如今还在睡着。顾琰坐在床边看了看，她的轮廓其实生得很好，只是现在人瘦得不像话。 顾琰将她的手放进杯子里，问翠儿道：“是你在照顾她？” “嗯，这宅子里其实平日里也就我们几个人呆着，大多在军营里。” “顾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 顾琰看她一眼，“该说的，我已经和方大哥都说清楚了。”她没有必要向翠儿这些自诩关心方子墨的人一一交代。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和旁人无干。而且现在顾琰心头乱糟糟的，也实在没有心情回答这个问题。不然，以翠儿这样的性子，搞不好还会说些管姑娘很可怜，你不如接受她之类的话。那样的话，就太不知进退了。还是不要给她机会说出口吧。 翠儿被堵了一下，有些悻悻然。 顾琰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方子墨急匆匆的赶回来了。看到顾琰冲她点点头，就过去看病床上的管姑娘。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凝悠——”暌违十年的重逢已经让他有些无语凝噎。 看来不需要什么物证，他已经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方子墨坐下，伸手去理了一下管凝悠的鬓发。 顾琰道：“方大哥，杨大夫那套针法如果的确对管姑娘有帮助，我让他每日过来一趟。” 方子墨转头道：“有劳！” “不用这么客气。你好像已经知道了？” “嗯，前些日子尊师曾有一封信给我。”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 翠儿左右看看，然后道：“颜姑娘，我送你出去。” 走到门口，顾琰道：“留步吧，不用送了，这里我也挺熟的。你回去看看管姑娘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知道方子墨有没有不满明晖的做法，想来多少还是有些的。毕竟师傅是不问别人的意愿就留下了人家的未婚妻。即便他是好好儿的照顾着，也让人感觉不太好。师傅都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如果有法子她就尽力弥补吧。先回去问问杨大夫诊治的结果再说。 正文 152 主宾 直到目送欧允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顾琰才发现掉进他的语言陷阱里去了。什么叫做是不是刻意等他都没关系啊，说是或者不是，那都是在等他。上书房的博学鸿儒就就教这个啊。 她深吸口气，好吧，虽然现在的发展和她预计有偏差，可世事哪能竟在掌握。如今的情形也算是不错了。她挠挠头，对欧允，目前的确是没有深到如何如何的地步，但是既然已经认清了这一点，那就不再逃避了。他说等他三年，那就看三年后如何吧。看到时候她对他的情感有没有逐渐加深到愿许终身的地步，看他三年后是不是真的能够护他周全。 这一晚，顾琰又失眠到了半夜才迷糊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白。她草草用过早饭，过去隔壁准备找秦菀讨教及笄礼要怎么准备。也就十来日了，这个时候准备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她又不像顾珂要准备得那样隆重，只是简单的邀请几个人做成人礼的见证就是了。一应的东西在雷家商行应该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置办齐。只是，天上会掉哪个主宾下来，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不过，既然是欧允说得，应该无误。难道，是他替自己请的？ 顾琰带着苹果过去丁府，结果可人居然请她在客厅稍坐一下。难道秦菀还没有起？她就起得够晚的了，秦菀居然还在睡。顾琰看可人笑意盈然的，想来也不会是秦菀病了。再一联想昨晚你弹琴我舞剑的场景，顾琰恍然，果然是人月两团圆了。昨晚是那俩人迟到的洞房花烛夜吧。自己可真是够迟钝的，太没有眼力见儿了。居然在第二日吃过早饭就跑来叨扰了。 一念至此，顾琰忙站了起来，“我因为没什么事儿，不用打扰你主子了。我这就走了！”这会儿都还没有起来，显然昨晚战况很激烈啊。亏得孙小丁居然早早就起来回军营了。顾琰一溜烟儿的往外走，可人大急，要是让琰姑娘就这么回去了，以后肯定得笑话自家小姐。 因为顾琰现在改了姓，像可人这样的旧识都是用旧日称呼‘琰姑娘’来称呼她的，省得变来变去不习惯。可人赔着笑脸，留顾琰再坐一会儿，说茶都上来了。这会儿也的确是该起身了，再不起，早饭和中饭就得一起吃了。方才打发了小丫鬟去叫起，小姐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哪有什么是不是时候啊，咱们中间开道门不就是为了往来方便么。”秦菀听说顾琰过来找自己，果然是稍事梳洗忙忙的就出来了，她也怕顾琰逮住机会就笑话。因为之前中间开那道门的时候，她就笑话过顾琰，是不是‘无悔仲子逾我墙’啊！ 其实她多虑了，顾琰这会儿正臊得慌，哪会再次没有眼力见对她说的不舒服起晚了的话发表怀疑呢。她提了没提一句半嘴要帮她把把脉之类的话。不过，她还是偷偷的打量了秦菀两眼，看她是不是如小说里写的那样，初夜过后红唇潋滟，眼如秋水。 秦菀吃着燕窝粥，听顾琰把来意说了，立即大包大揽道：“嗯，这事儿交给我就是。我经历过，而且闲着也是闲着。还有我身边这些管事妈妈大丫鬟的，最近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正好让她们派用场了。哪有让你这个寿星自己出面张罗的道理。” 顾琰看秦菀还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衣服，站起来道：“你慢慢吃，我要去乐善堂看看。下午再去趟雷家，请雷夫人到时候给我做司者。” 秦菀正浑身不自在得很呢，也就没有留她，甚至连正宾的事都忘了问。顾琰走回自家，这才忍不住耸着肩膀笑了几声。方才秦菀的脸真是红得跟苹果一样啊，亏得自己从小就会装蒜，愣是装得若无其事没有发觉的样子。要不要促狭一点让人给她送些这一日适合吃或者是泡澡的药材过去呢？ 嗯，还是算了。人家还要费心给自己张罗及笄礼的事呢。那些她身边的管事妈妈知道张罗。而且，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并不是已婚妇人，好像不该取笑这事儿。还是就让秦菀当自己没发现好了。 秦菀带来的老妈子，除了这个陪嫁的管事妈妈，还有两个接生婆呢。因为大公主担心这小地方没有好的接生婆，或者是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生，于是给备了两个养在家里。这会儿的人可没有生孩子上医院的说法。 方才秦菀的管事妈妈已经帮着开了一份需要用的物件清单，顾琰让苹果打发人给吴管事送去了。直接到雷家商行去置办。 把这件事情交代下去，顾琰就不管了，当天穿的衣服什么的，秦菀说她一会儿和齐娘子商量着办。于是她就到乐善堂去了。原本以为多了两个坐堂大夫，乐善堂之前总是有人排队的情形能有所好转。没想到人是越来越多了。之前顾琰好长一段时间不在，而且她也很少坐堂，乐善堂就做现成的一些制头疼脑热伤风之类的小毛病的药丸子。有铜板的看着给，也可以用柴火、田里的菜，甚至捞的鱼虾来抵押。实在没有铜板的像是孤寡老人之类的可以直接拿走。 如今有了坐堂大夫，可以对症开方，更有针对性。收费上却依然是这样的原则，一直是在赔本赚吆喝。所以，这生意不红火才怪。所以，顾琰要是得闲也到内堂给一些女病人诊脉开方，分流一下病人。 顾琰是柳城唯一的女大夫，而且之前也给不少女病人诊脉开过方，效果很好。所以，并没有女病人嫌她只病人嫌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很乐意让她诊脉。 不过，中午在乐善堂吃饭的时候，顾琰不小心就听到了一些话。 “老杨啊，你说要是东家不赖，咱还能趁机摸摸大姑娘小媳妇的手吧，嘿嘿。”一个听着有些猥琐的声音道。 顾琰顿时愣了，自己是听说这两个人医术高明，而且之前也是看不顺眼王家欺行霸市高价卖药，才被逼得背井离乡。这次招了他们两个来，虽然说往乐善堂砸的银子更多了，昨儿看账本，人工加药钱，半个月就砸进去近百两。可她虽然有些忧心，但更多是高兴，这说明真的是渐成气候了。可如果招来的是一个色狼大夫，那就是医术再高明也是不能要的。 两个大夫每天有小灶供应，四菜一汤。而顾琰偶尔过来，却是不会同他们一处吃饭的。自有小菊打发人给她送来。她吃完了出来遛个弯这才听到了这句话。 顾琰虎着脸进去，就听到杨大夫道：“老高啊，你这张嘴……啊，东家”他话没说完就看到顾琰了。这个东家平日里看着很是和气，出手大方，不管是月钱还是衣食都照管得很周到。甚至还雇人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还没有来乐善堂坐堂的时候就开始了。尤其，她舍得为穷人花银子，能做他们想做却不能也不敢做的事。两人都觉得跟着她做事很有劲儿。 可是没想到这会儿小姑娘东家沉下脸来，还真有几分骇人。 “你刚说的，再说一遍？” 高大夫也没想到顾琰竟然打外头路过，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跟这个小姑娘说清楚自己只是私下无人过过嘴瘾而已。毕竟，这个坐堂大夫的工作强度实在有些大。远近几十里的穷人，甚至还有天不见亮就翻山越岭来的，而且看趋势还会越来越多。之前东家让带学徒，他们都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打发了他们自己跟着制药师学着认药材先。 高大夫很珍惜这份可以落叶归根，还是从事自己爱做的活计的工作，还盘算着再攒两月的银子就可以把祖宅收拾出来，接家人回来呢。老父亲说死也要死在自家的正寝的。 杨大夫见状赶紧道：“东家，老高他就是嘴巴坏，断没有真做什么。咱们坐堂那都是大庭广众这么多人，哪里能出那样的事儿。而且知道您隔三差五就过来，女病人也都等着您呢。” 顾琰想了想，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而且，这人在柳城土生土长的，真要有那回事儿纸可是包不住火的。她上下瞅了瞅紧张的高大夫，然后道：“你说你长得原本就不像好人了，还偏要说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省得被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咱们乐善堂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不是递一个把柄给回春堂么？” 一开始那俩人见顾琰信了都放下心来，听到后头也都觉得这是个事儿，是不能给回春堂这样的话把儿。 杨大夫道：“东家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顾琰点点头，“我过来是想和你们说说那些学徒的事儿，他们里头有一些之前就会认不少药材了。现在又集中辨认识记了这么一段时日，应该是开始学别的了。不把他们带出来，以后病人越来越多，我怕你们更吃不消。” 顾琰之前买不到药材，无奈之下想了个法子，她把街上的乞丐和一些赤贫的人集中起来亲自教会他们由易到难的辨识草药，然后进山替她采药去。她包吃，做得好的另开工钱。这些人现在就成了学徒的一大来源。当然，这一个多月跟着制药师又认了更多的药材。方才她过去看，发现里头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可以先提溜出来，几个跟着大夫学，几个跟着制药师学。这样也是对其他人一个督促。知道要做得好了才有机会去单学。 高大夫点点头，“那外头的病人怎么办呢？每天都有不少，好多还是外地赶来的。” 顾琰想了想，“带着他们一起诊脉开方吧，正好让他们学着些。这段时日我给你们借个帮手来。再让几个制药师多制些成品药丸子出来，不必单独开方的你们就让他们直接领药丸子去。熬过最开始这段就好了。”本地是不可能再有第三个这样被王家赶走又回来的大夫了。顾琰打的是秦菀带来的大夫的主意。大公主不但给她带了俩接生婆，还有一个王府的太医。 “成，都听东家的。” 顾琰安排好了这两件事，看下午开诊的时辰差不多了，估着雷夫人这会儿也闲下来了，便出门坐上马车往雷府去了。 雷夫人经顾琰介绍，先于众人认识了世子夫人，于是对她更加的热情，亲自迎到了二门处。 “小妹子，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如今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忙人啊。” 也不是没人想通过顾琰的路子搭上秦菀的，顾琰也不好一口都回绝掉，尤其是知府夫人。于是将秦菀搬出来当挡箭牌，说她只乐意和书香门第的女眷来往。所以如今，柳城的官家、商家女眷都兴起了向学之风，希望到世子夫人真的宴请的时候，自己也能有点书香味儿。一时倒无人去烦顾琰了。 顾琰笑笑，“我那点小本生意，哪能跟雷嫂子你们家的生意比啊。” 雷夫人道：“你雷大哥正后悔呢，说上次就应该和你合作的，偏瞻前顾后的错失了良机。” 顾琰笑笑，“现在，也不是不能合作啊。”只不过，条件就得改改咯。雷家这回显然是看上了自己的人脉，可不能再让他们像收小喽啰一样的收自己了，是合作！她还是需要雷家在商业上引领自己的。甚至丝绸之路的打算她也没有就放弃了。 雷夫人说这话就是为了探探路，眼看有戏心头也欢喜，觉得自己是帮了夫婿一个忙了。之前也挺被他家族的人嫌弃自己指挥吟风弄月不能在生意上帮衬的。如今有眼前这位颜家小妹子牵线搭桥，自己和世子夫人先认识了，如今又能帮夫婿问一问他不方便出口的话，雷夫人也觉得自己用了用武之地。 所以，顾琰把来意一说，她满口就答应了给她做司者。她也问到了赞者和主宾，当听说赞者是秦菀时她的眼睛更明亮了。 “至于主宾嘛，呵呵，神秘人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琰面上笑着，心头却道，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呢，可不是真跟你卖关子。 好在，她自个儿没有一头雾水多久，因为刚和雷家聊了会儿闲话。雷家的丫头就进来告诉顾琰，她家来人说是家里来贵客了，让她办完了事赶紧回去。 顾琰便笑着站起，“雷嫂子，估计是我的主宾到了。那我就回去恭候你的大驾了。” “好，一定到，我不但给你做司者，还送你一份及笄的厚礼。” “嗯，我等着！”顾琰告辞出来，有些急切的上了马车。她也很好奇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主宾会是什么人。 街上人不多，顾琰直接让车夫加快了速度。托乐善堂的福，街上现在乞丐少了许多。乐善堂供给吃住，还让他们学本事，以后能挣银子了再付学徒费，除了真正懒得不行的，都愿意去做事的。她也算是为市容市貌做贡献了。 顾琰回到家就直奔正堂，看到正堂里站了个手拿龙头拐杖，头发全白的老太太。不同于太夫人的富态，这位是很清瘦的。不过，那龙头拐杖顾琰识货，是好东西，不必太夫人手里那根差。衣服嘛，料子和做工也多是非常好的。 “真是失礼了，老夫人上门我不但没能远迎，还不在家。”顾琰一进门立马道歉。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既然是给她做主宾的，想来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那位老太太道：“是老身来之前没有知会一声，小姑娘不必如此。” “那不知道您是……”顾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等着对方自我介绍。 老太太笑道：“老身夫家姓路，娘家姓林。曾与顾大姑有一个衙门共事多年的情谊。” 听说是祖姑婆宫中的同事，顾琰肃然起敬，“路老太君，真是失敬失敬！” “老身此来是受晋王殿下的托付。” 顾琰一愣，晋王，原来他还惦记着自己及笄的事呢。 “老太君一路来受累了，请先到客房歇息。晚上晚辈下厨给您接风洗尘。” 路老太君点点头，“好，那老身就身受了。”说完带着自己的人跟着颜宅的下人去了下房。 待人走了出去，顾琰道：“吴管事” “在，姑娘有什么吩咐？” “赶紧给我查查这位路老太君什么来头。”晋王肯定是这西边就地取材，哦，不，就地找人的。所以，吴管事去查应该是可以查得到的。 吴管事躬身道：“姑娘，路老太君一登门，小的就打发人出去打听了。您再等会儿，应该就有消息了。” 顾琰点点头，“嗯，办得好。”是个灵活的人，她最怕需要戳一下才动一下的下属了。 消息吗，一部分是吴管事派出去的人听回来的街谈巷议。路家气派的大马车进柳城的时候引起了轰动，难免就有人说起了。还有一部分是听秦菀身边的裴妈妈说的。这个裴妈妈是秦家陪嫁过来的，原本因为之前说好的姑爷算是因为顾琰才没了的，现在这个姑爷听说也中意过她，因此有些不待见顾琰。可是现在看自家小姐和姑爷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这份不待见便消失了。知道顾琰在打听这个人，便从半月门那边过来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说给她听了。 吴管事派的小厮收集回来的信息，路老太君是西边最大姓路氏的族长的母亲，路家八将七官，在西边也算得一方人物。而路老太君本人别说方圆百里，就是整个西边都是非常受敬重的一个人。为人乐善好施，处事公道。曾经带着家中女眷作过不少拥军的事儿。这样的人物能出面给顾琰的及笄礼做主宾那是相当长脸的。 裴妈妈说的就是路老太君当年在宫中的事儿了，当年的顾大姑算是独领风骚的人物。而这位路老太君就是比较板正的一个人了。两个人都是宫中的女官，品级相当。不过顾大姑还做过皇帝、公主等人的老师，更加的有地位。不过，这位路老太君二十五岁放出宫却是被路家上任的家主求娶做续弦，还生下了一儿一女。说起来比顾大姑在私生活上要幸福一些。 顾琰两边停下来，咋舌不已，怪不得需要晋王亲笔书信才请得动呢。 吴管事又道：“姑娘，路老太君进城的时候是和另一个人同行的。” “谁？” “王家的老姑奶奶。” 哦，那位一手撑起王家家业，扶持幼弟也就是想着的王老太爷的女强人。 “她们什么关系？” “远房姑嫂。但其实两人地位相差很远，王家的老姑奶奶那会儿错过了花期，但她名声太响亮，于是路家一个旁支，专管家族生意的就上门求娶了。” 怎么，晋王这意思，要做个和事佬？难道王家和路家背后的靠山都是他？嗯，看问题不能这么武断跟简单。这个时候还不能下结论。 小菊敲门进来，递给顾琰一张纸，“姑娘，路老太君的饮食宜忌都在这上头了。” “嗯。”顾琰扫了一眼，很详细，就连米饭要软烂道几分程度都有。她不再想其他，认真的为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做起了准备。秦菀听裴妈妈说顾琰要亲自下厨，立即让人过来传话，她也要过来一起吃，帮顾琰当陪客。 顾琰笑道：“成，我领你们夫人的情。让她费心帮我张罗及笄礼，我原本也是要感谢一番的。”有世子夫人当陪客，也不算怠慢路老太君就是了。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的！ 顾琰的手艺与用心，还有秦菀这个地位高、风趣幽默的陪客，接风宴路老太君吃得非常的舒心。 翌日，她谢绝了顾琰派人做导游，自行带着人在柳城里溜达。顾琰收到消息，她还去乐善堂与浣衣房看了看。顾琰不由得一哂，这位老太太其实并不是从心里认同自己才走着一趟的，完全是抹不开监国王爷的面子。再怎么说她和王家毕竟是亲戚。 她这会儿正在写请柬，既然是要举行及笄礼，那自然要请客。因为主宾、赞者、司者都不是普通人，所以，会上门来的人不少。她索性给柳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发一份请柬去。 秦菀坐在旁边吃顾琰腌制的梅子，配她去年酿的桂花酒。 “哎，你来点么？”秦菀把腌梅子递过来。顾琰摇摇头，她受三夫人影响，写字的时候是很严谨的。不过，写完手头的这张请柬，她就有功夫调侃秦菀了，“一直抱着腌梅子吃，你不是那啥吧？”应该不能吧，这才几天呢。 秦菀没有听懂，想问清楚就听到顾琰招呼人进来先把写好的请柬送出去。她拿起一张来看，脱口道：“哇，你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还带了一种飘逸。” 顾琰想了想，“大概是我的剑法最近有了点小成的缘故。”自从经历了和胡汉林的生死之搏，顾琰对练武更加的放在心上了。 秦菀感兴趣的道：“有小成了啊，行啊，那等忙完及笄礼，咱们比划比划。” “好！此消彼长，你可不要输给我了。” 院子里路老太君正好进来，看到小厮拿着请柬要送出去，便示意拿给她看看。小厮知道这是主人的贵客，不敢怠慢，立即捧着过去了。 路老太君翻开看了看，暗暗点头。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是她的后人！晋王请她来给顾琰的及笄礼做主宾，她拒绝不了，但对顾琰却是很全面的了解了一番。对这个小姑娘，她是颇有微词的。虽然她为母报仇情有可原，可是如果自己养出这么一个孙女来，真的是要被气坏的。不过，自己应该也不会做出害死儿媳妇的恶毒事来就是了。 再加上近日在浣衣房和乐善堂走访，以及下人在酒肆茶馆听来的消息，这小丫头倒真是做实事的人。不由得对她的印象也稍稍有了改变。这么个有争议的小丫头，给她做及笄礼的主宾倒也不算屈了自己。倒是王家的回春堂比之当年实在是多了不少市侩气。自己那个做生意厉害无比的小姑子回了娘家怕是要头痛一阵了。 顾琰听说路老太君回来了，忙迎了出来，“老太太，您回来了。用过饭了么？” 路老太君点点头，“嗯，只剩下几天了，你准备得如何？” 这话里明显比昨日淡淡的语气多了几分关切。顾琰不由得挑眉，“有世子夫人身边的裴妈妈总揽此事，雷家商行也说会几时为我准备要一应所需，至于衣服，齐娘子亲自带着几个得意弟子在赶制。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谢老太太关心垂问了。” 路老太君点点头，“老身不过是怕自己主持的及笄礼不成个体统。” 顾琰心头好笑，这老太太还挺要面子的啊。也罢，等她再软化些，自己再向她打听祖姑婆当年的事好了。 正文 153 笄礼 章节名：153笄礼 很快就到正日子前夕了，舅舅和四哥果然都回来了。秦菀正在跟顾琰最后复习明日三加的流程，这个之前顾琰看顾珂做过，因此记得很快。不过也担心明日众目睽睽之下出了篓子，所以认真的复习着。 两人见到院子里赶回来的耿怀安和顾珉都很是高兴，顾琰叫了声‘舅舅’和‘四哥’便迎了上去，秦菀也笑着上前对耿怀安一福，“舅舅”。 耿怀安知道秦菀的身份，忙侧身道：“不敢，见过世子夫人。” “舅舅不要与我客气，我和琰儿情同姐妹，她舅舅自然就是我舅舅了。”秦菀笑着，对着顾珉道：“表哥，你回来了。” 顾珉一副头痛的样子，“天啊，给你们两个凑到一起，又没有大人在身边看着，还不知能弄出什么事来呢。”不过好在，菀儿要是捅了篓子有孙小丁善后，琰儿如果惹了麻烦也能有欧允摆平。不然，自己可真是要忙得分身乏术，而且还多半收拾不了她们俩摆出来的摊子。 欧允要奋起直追，赶超孙小丁的职级。其实顾珉更是想赶上他们，至少差别不要像现在这样的大。现在眼看着顾琛都立下了一些战功就要有升迁的希望了，他却因为是晋王的人，在齐王麾下颇有些受压制，不是不郁闷的。虽然，顾琛的军功里不乏那些家将故意送给他的。但是，他渐渐崭露头角是真的。 顾珉的郁郁耿怀安也是看在了眼底的，只是他毕竟隔着一层，也不知道太多根底的事，所以不好多说。只以为他是因为乃兄眼看有了出头之日，自己还是籍籍无名而已。 顾珉和秦菀过去说话去了，问她三夫人以及秦家众人的情形。耿怀安便告诉顾琰，“你四哥似乎因为顾琛已经在功劳簿上记了几功，自己却没有而有些郁闷。” 顾琰也知道，顾珉是弃文从武的，当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可是因为都知道他是晋王的人，所以齐王麾下的将领都不会提携，反而会压制。他要想有所升迁，除非是归入孙小丁或者舅舅麾下。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人说靠裙带关系了。 这个其实也没啥，卫青一开始也是奴隶，能从奴隶到大将军，虽然是因为他的军事天才，但卫子夫进宫也是极为关键的一笔。后来的霍去病也是因此才从小被汉武帝重视，然后成了少年将星的嘛。也就只有一些酸儒唧唧歪歪而已，军中哪里有什么微词。都知道打仗是凭的真本事呢。不然，李夫人的哥哥二师将军李广利怎么就没能成为战神呢。 顾珉在秦菀那里问到母亲安好，外公外挂舅舅舅母也都很好的消息回来，就见到顾琰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果子酒。 “舅舅去歇着了？” “嗯。”下了值再一路赶回来，虽然只有五十里，但耿怀安年事已高，再加上上次伤得严重，元气一直没能完全恢复，还是有些疲累。说是要早些去歇着，明日好有全副精神主持顾琰的及笄礼。 顾珉凑近闻了闻，淡淡的酒香，顾琰便给他也倒了一杯，“尝尝。” 不出意外的也是得到一句‘果子水’的评价。 “我说琰儿，你这是在紧张呢？”从小到大，倒是不知道这个妹妹也会紧张呢。虽然顾珉自己也是身负母仇，但还是绝对顾琰有时候比他还要来得老成的感觉。不然，也很难骗过祖母那么多年了。 “不是，我在想我娘。”一晃眼，她到这个时代就十二年了。离开顾家到边城也快两年了。明日就及笄了，按这里的说法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了，有意的可以上门正式提亲了。 虽然不知道将来到底如何，但是她是在这个时代扎下根，开出花了。将来，还要结果的。所以这会儿，顾琰心头而已是感慨良多。 听到顾琰是在想娘，顾珉也沉默了，端起果子酒一饮而尽。 “琰儿，我看菀儿跟孙将军，虽然是儿戏一般的开始，现在着实过得挺不错的。” 顾琰颔首，“我也这么觉得。其实他们还真的应该谢谢欧允的乱来才是。” 顾珉自然是言在此意在彼，听她主动提起欧允，便道：“你呢？认定那个人了？”明儿妹妹就及笄了，是该出阁的年纪了。欧允对琰儿也挺真心的，不然不会那么亲力亲为的照顾。可是，还有晋王呢，晋王对琰儿也很好啊。不是他出面，路老太君能亲自前来给琰儿做主宾么。唉，两个皇子，这件事要怎么处置才好？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兄妹俩坐了一会儿，顾琰出声：“四哥，四嫂写了封信给你，我想着你就要回来了，就没让人给你送去，搁在你书桌上了。” “哦，那我回去看看。” 顾珉回到屋里，看到压着信的正是一本《史记》，正是翻到了卫青的部分，他细细一思索便明白了顾琰的用意。看过秦茵的信后躺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他决定了，与其这样碌碌无为，不如拼一把。晋王交代的让他留意大军动向，其实和建功立业并没有根本性的冲突。他也是铁血男儿，身上流着先祖与祖父身上的血。顾家以军功封侯，他身在战场，却只能耗费光阴，这样肯定不成。 琰儿的舅舅年纪大了，又有伤在身，是不会再如何冲杀的了。估着此役之后，也许就要离开军队。倒是孙小丁，真的是一员悍将。如果自己归入他麾下，肯定不会被打压，而且还能靠着自己的实力出头。这次回去，他就去走走孙小丁的门路。 翌日一早，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有裴妈妈领着可人小菊苹果香梨招待，不但礼数一点都没有缺，还在小门小户里硬是有了大户人家的气势。舅舅和顾珉则出面招待雷震等男客，一时外院也是宾主尽欢。 路老太君也出来了，面容严肃的在一旁饮茶。顾琰则在里头由秦菀陪着，只等吉时到了出去行礼。今儿的隆重比她预料得更甚。收到请柬的人家都来了，一时竟有些坐不下。 顾琰吩咐了厨房今日多多的下寿面，不管是乐善堂还有绣坊、浣衣房今儿都请大家伙吃她的寿面。因为厨房还要办今儿的宴席，因此将秦菀家的厨房厨娘也全都用上了。结果因为客人太多，人手还是不够，小菊索性到前头绣坊去抓了些手脚麻利的绣娘的丁。因为绣坊是计件，她特别讲明今日会发误工费。 众人道：“豆嫂子，咱们都是多亏东家才一家子有了饱饭吃，能去为她的芳辰出点子力，再乐意没有了。怎么还能要什么误工费呢？” “不是我说的，是姑娘说的，说阎王还不差饿兵呢。你们要是心头感激，回头卖力点就是了。” “好勒！” 一时间，两所宅子端的是热闹得紧。顾琰也觉得这个生日party过得甚是热闹，虽然欧允不能露面是很遗憾，但是也没有法子了。 “姑娘，方军师带着琅琊山在家的人过来了。” 顾琰的请柬自然没有忘了往方宅送，她只是没有想到方子墨也能赶回来而已。方子墨的宽容让她愈发的有些过意不去，也格外的热络起来，“快，快请进来，好好的招待。” “是。” 秦菀看屋里没有旁人便道：“这个方军师，还有戏？” 顾琰笑笑，“他很好，只是我们有缘无分，总归是遇上太晚了。” “那有什么，男未娶女未嫁的。你这样的处境能有这么一个人敢喜欢你，还许下未来忒不容易了。我看好他！”孙小丁和方子墨，其实算是一对惺惺相惜的敌人。而且现在大家还成了一个阵营共同抵御外敌的同袍。所以，言谈间对方子墨也有不少溢美之词。秦菀尽管没有见过本人，但听了孙小丁和顾琰的一些描述，对这个博学儒雅敢不畏皇权的方军师还是颇有好感的。 “反正你也没认定了某人，跟着他以后少不了血雨腥风的。你可别人为他不是记在玉碟上的皇子就天下大吉了。这种事说不准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起什么变数，他就给卷进去了。就连我夫婿，虽说现在是中立的，可毕竟是在齐王麾下，将来的事也不好说啊。”秦菀皱皱眉头，秦家保持中立，其实心头是偏向晋王的。如果孙小丁真的又回到齐王的阵营去了，两家岂不是不免要对上。 “将来的事儿，我也说不好。咱们现在先别说这些吧。” “嗯。”秦菀想想也觉得顾琰此时的情路的确是前路不明，乱麻一样。心头不由庆幸自己虽然绕了绕，但总是遇对了人。反正在她看来，不管是晋王还是这位方军师，都比欧允那个被皇帝宠惯得不行的主强。 一会儿小菊又进来了，“姑娘，回春堂王家的老姑奶奶带着王大奶奶来了。” 顾琰挑眉，“来者是客，好好招待。” “明白。” 这两个人来是为了什么呢？先行完礼再说吧。她是给王家下了请柬，倒是没想到来了这么有分量的人。难道是因为路老太君的关系？王家的老姑奶奶在王家有崇高的威望。听说威震一方的王老太爷在她跟前几十年如一日，一如当年做小兄弟时一样的听话。那些后辈就更没人敢招惹或者违逆她老人家了。不过，她总归是嫁了几十年了，娘家的事也不好管太多吧。 雷家商行不但给顾琰准备了行及笄礼要用的物件，呃，除了束发的簪子。还备了不少时鲜的市面上不容易买到的瓜果，并奉送了几车冰用来冰镇。今天的颜宅可以说就是一片清凉天地，让被八月酷暑折磨得不轻的来客都感到怡然舒爽。 另外，今日的颜宅还被雷家送来的各色名贵花木盆栽点缀得格外的上档次。这些也不尽是雷家商行或者是秦菀的，有借来的，也有租来的，也是借给顾琰摆上一天。毕竟，这光是一盆也上百两，侍弄还需要不少人工呢。这都是雷夫人和秦菀捣鼓出来的。顾琰这个主人家看了都油然而生蓬荜生辉之感。 昨天四哥还同顾琰说了，说是今日顾琛断不能来捣乱的。欧允要让他和顾府那些家将脱身不得还是不难的。而且，就是能脱身，他们怕是也不敢来闹腾。毕竟顾琰在军中有方子墨、耿怀安、欧允三个靠山呢。真要给他们小鞋穿，他们日子不好过的。 顾琰当时听了，心头喟叹，好快啊，一年了！这也就怪不得四哥有了急了。想一想那个现实的顾家，大哥立了军功每每有书信回去，而四哥这里确实没有好消息。在家族聚会的时候，三伯母和四嫂不就会被人大小眼看待了么。三房和长房如今虽然没有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碰头的机会还多的是。至少每月会有两次要回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秦菀看看钟漏，“吉时要到了，我们各自去准备吧。” “嗯。” 外头已经响起了耿怀安的开场白，“多谢列为百忙中抽时间来参见我外甥女儿的及笄仪式。我妹子遇人不淑又去得早，是以今日的笄礼就只有我这个当舅舅的来主持了。”看到旁边顾珉点头示意，耿怀安宣布，“吉时已到，请诸位落座观礼！” 依然和顾珂一样的三加之礼，顾琰以为便是这样了，走过这个流程她就成年了。今日的来客真的是不少，没有血缘的男宾不便进内堂观礼，俱在外室。在这里的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顾琰礼服加身，不便左顾右盼，但眼角余光也能瞥到她小小的厅堂里是挤满了人的。说实在的，她本心是只请诚心来道贺的人就够了，看热闹的都不请。可是有路老太君和秦菀这两人，一人德高望重，一个地位尊崇，她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的。在场不少人是冲这两人来的。 路老太君正要上前高声吟诵祝辞，结束第三加的仪式，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道：“请等一等！” 打断别人行及笄礼是很不礼貌的，这一声出乎众人的预料。路老太君要吟诵的祝辞自然都是溢美之词，有人打断，那就代表有人认为受笄礼者不配享有这些美誉。这是公然打脸了！不但打了顾琰的脸，也打了今日的主宾、司者、赞者的脸。 奇怪的是，路老太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是一脸的淡然。旁边逢雕红漆托盘的雷夫人有些惊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简直是前所未有。准备等路老太君吟诵完祝辞为顾琰插簪再上前虚正簪身的秦菀怒了，“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丫头？” 顾琰也楞了一下，微微偏首看了一下出声的人，是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儿。应该略小些，梳的是包包头。面对秦菀疑惑的眼神，她摇摇头，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这女孩儿干嘛来捣乱。她站得离王家人有点儿远，看来也不是姓王的。原本四哥说顾琛今日不会来，顾琰以为今天会很顺利的就过了的。 那小姑娘是跟着母亲来的，她母亲听得秦菀怒斥，赶紧出列：“世子夫人，小女方才怕是鬼迷心窍了。路老太君，请您继续！”一边瞪自己女儿一眼，后者不服气的低下头去。 顾琰心道，这算是哪一出啊？如果就这么任由对方放肆，那她今天的及笄礼岂不是落下一个话柄。传出去越传越走样，还不得说成是她德行有亏，被人质疑啊。而且如果让秦菀替自己出头，也容易落下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话柄。舅舅和四哥都是男子，此时在以屏风隔着的地方观礼，也是不便与女子理论的。 顾琰本是端正的跪在垫子上准备聆听祝辞，这会儿便朝路老太君道：“老太太，容我问一下这位姑娘。” 路老太君点点头。 顾琰便站起身面向观礼的众人，先看了一下众人的反应，发现有不少幸灾乐祸的，而且还以大姑娘小媳妇居多，心头讶然之余便有了点谱了，“小姑娘，请问你是哪家的？” 那人抿抿嘴，“叫别人小姑娘，你自己还不是今日才行及笄礼，还没行完呢。我是罗家的，我父亲也是军中偏将军。” “你缘何叫断我的笄礼三加仪式？” 罗夫人一个劲儿的扯女儿的袖子，想要她认下鬼迷心窍的话。可惜罗姑娘也是将门虎女，不愿如此，于是开口道：“我听闻你心狠手辣，害得家族世袭的爵位丢失，气得一手抚育自己的老祖母病倒。又同数个男子传出走得近的话来。我认为你不配享有令名。” 秦菀的眼瞪大，就是顾琰也在心头赞了声好胆色。可是这个好胆色用来砸她及笄礼的场子就不太好了。她拉了一下秦菀的袖子，示意她旁观就是。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爵位之事是皇上圣断，你此时拿出来说岂不是说皇上断得不公道？有些事不清楚来龙去脉就不要人云亦云。尤其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至于你说我与数个男子走得近，这更是没有的事。我同这边城许多女子一样，撑门立户，所以抛头露面难免。有时候为了生计，是要和男子有所接触的。你就凭这个，给我定下一个名声尽毁的罪名？你觉得是不是在用口舌杀人呢？便是还未及笄，也不当如此不顾自身与他人因此要承担的后果才是。罗夫人，得罪了！” 当人面教训人的女儿，也是失礼的行为，顾琰致歉之后转身对路老太君道：“老太太，我们继续吧。”说完继续端正跪下。 罗夫人因为女儿失礼在前，也不好表示不满。只得认下了自己教女不严的罪过。 路老太君看顾琰两眼，只见她神情肃然，举止端方，浑身上下有一种凝重的美。好沉得住气，换个小姑娘怕不得气哭过去。不过，换一个小姑娘就能有母亲、主宾出面护着了。至不济，姑母、舅母、婶娘应该是有的。路老太君心头浮起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顾琰当然不穷，但是在亲缘上她无疑是匮乏的。 路老太君收敛心神，将祝辞诵完，然后将雷夫人捧着的托盘上的玉簪拿起插到了顾琰头上。 场上的来宾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横生枝节的一出，顾琰不知道罗姑娘为什么会发难，不代表在场没有人知道。因此，礼成之后众人向顾琰作揖祝贺之后出去，便有人小小声的议论了。 原来，罗姑娘小时候差点被西陵人掳走，恰好被路过的欧允救了。事情已经过去数年，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眼看终于要到能够许亲的年岁。缠着父亲托人递话，结果放在心上几年的人一口就回绝了，还说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后来传出欧允故意搬到顾琰隔壁，平日也多有关照的话，罗姑娘心头便不忿了。东拼西凑打听到了顾琰的一些事情，今日便忍不住发难了。据说，在边城曾经心仪过鬼面小将的大小姑娘不在少数，今日也不少道场的，只是都没有罗姑娘这么冲动。 礼成后，罗夫人向顾琰致歉，罗偏将也向耿舅舅致歉。说回去一定会好好儿的管教闺女云云。别说宴席，就连秦菀张罗请来的名角的戏都没有看就匆匆告辞了。 顾琰正在换下身上的大礼服准备出去招待客人，听了小菊打听来的话道：“我就说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二妹来，果然！” 秦菀道：“原来是某人的桃花债啊。我也纳闷你连人都不认识，人家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而且啊，她那么一说，在场还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呢。大多也是小姑娘来着。对了，你以前那个老邻居赵夫人都是这么一副模样。某人老少通吃啊。” 顾琰道：“无妄之灾！”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秦菀一把拉住，她冲小菊抬抬下巴，“你先出去帮着雷夫人招呼客人。” “怎么了，有事一会儿再说不行么？” 秦菀摸摸下巴，“琰儿，我一向觉得你身上缺了点什么。今儿看到那些小姑娘我终于知道了。” “是什么？” “小姑娘的朝气啊。你总是这么老成，冷静，好少看到你情绪大幅波动的机会。就是今天这样的情形，你居然也可以忍得下。” 顾琰道：“我从小跟着明晖练养气功夫，外人面前我一向如此。” 秦菀摇头，“就是我，还有表哥面前你也是这个样子的。怎么说呢，整个人透着老成，就不像这个年岁的样子。以前在顾府，我以为是因为你要在顾太夫人面前讨生活，又背负着杀母之仇的缘故。那离了顾府，你该恢复十几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了吧，可是你变本加厉了啊。你干脆学方军师，把自己易容易老十岁吧，那样才合拍。” 顾琰一惊，是这样么？她已经如此暮气沉沉了？要知道秦菀口中的二十五岁，可不是后世的社会新鲜人。那是搞不好长子或者长女都已经十来岁，过不了几年就要当婆母或者岳母的人了。换言之，绝对的中年！顾琰觉得她的心态其实一直停留在穿来时的年岁，二十三。可她这个二十三是粉嫩粉嫩刚从大学进入工作岗位的愣头青啊。这后头的十二年，压根就没有网上涨。这、这、这怎么就中年了呢。好容易不用扮小孩了，离二十三也越来越近了，她却有了中年心态，这如何是好。 她想了一下，离了顾府不用再扮小孩儿，而且没有可以让她偶尔撒撒娇的明晖在跟前。又因为打开门做生意，接触的最年轻也是雷夫人这样二十六七的人。之前场中那些把她当情敌的大小姑娘，她基本都不认得。还有最严重一点，遇上欧允后时时担心被皇帝杀掉以绝后患，她好像是没法子活泼得起来啊。 这样下去不行，她可不要萝莉身，师奶心。这样下去，就算欧允真的是要找娘，怕是也要嫌弃起她来。顾琰心头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一想就想到他那里去了。那个无知无觉就招蜂引蝶的家伙！她又不是为他而活着的。可是，她真的是不能这么下去了。 秦菀看自己一句话说得顾琰平静无波的脸上连番变化，拍手道：“这样就对了，这样才像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嘛。走了，出去待客了，也不好全丢给雷夫人，人家也是客呢。” 顾琰呼出一口气，先将今天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居然被人说成未老先衰了啊，真是晦气！ 秦菀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将客人都送走以后，顾琰就抓着小菊问：“你说我是不是没什么朝气了？” 小菊的反应是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用同一只手摸摸顾琰的额头，没发烧啊！ 顾琰把她的手抓下来，气呼呼道：“你说，是不是啊？”除了明晖，大概也就小菊面前她会有些像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了。毕竟，她算是在小菊的背上怀里长大的。那就是姐姐一样的存在。 “这会儿挺好的啊。”小菊道。 “这么说你也发觉我心态开始苍老了，那你平时不说！”顾琰冲小菊嚷嚷。 小菊嘟囔道：“不是挺招人喜欢么？” “你还说！”顾琰不讲理的道。 小菊一脸的好笑，这会儿不是挺像小孩儿的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被那个罗姑娘叫停及笄礼的仪式的缘故？ “这是在嚷嚷什么？”舅舅和四哥的身影同时出现，都是一脸的狐疑。他们方才送客回来，结果正想回各自的住处休息一下，就听到顾琰在这里大声嚷嚷。 “舅舅，四哥，你们说我是不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这两个也是可以不讲理的对象，顾琰并没有收敛。 耿怀安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他从两年前见到这个外甥女儿，她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倒真没想到今天满了十五了，却变得孩子气了，“好在路老太君跟着王家的老姑奶奶去王府了。不然让她听到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顾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会儿有那么一点儿可爱了。” 顾琰搓搓自己的脸，“舅舅、四哥、小菊，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耿怀安笑笑，“你玩变脸啊？好了，自己人跟前不必那么规矩受礼，方才那个样子，挺好！” 顾琰抓抓耳朵，“天天这样，你们就要喊吃不消了。” 顾珉道：“琰儿，你这会儿已经离开顾府，不用压抑本性了，想做什么就做吧。你的性子，也不可能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 “嗯。” 耿怀安和顾珉走了出去，相视一笑，顾珉道：“肯定是我表妹说了什么话把她刺激到了。也好，我也觉得少年老成有点讨厌。” 香梨端来热水供顾琰洗漱，见小菊姐一脸忍笑的神情，而已经散发换上寝衣的姑娘一副懊恼得不行的样子，不由纳闷不已。 已经铺好床的小菊福身道：“姑娘，我先退下了。”声音里还有未散尽的笑意。 “嗯。”顾琰的声音闷闷的，在香梨面前还有些端着。 等到躺到高床软枕上，一整天的疲累涌了上来，顾琰翻个身，“我忘了查看都收了些什么礼，明天吧！”好吧，现在眼看着杀身之祸逐渐远离，她也许真的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绷着了。小鹰隼还没有来，是迟到了吧。小家伙难道迷路了？怎么还没有把她及笄的礼物送来呢？那家伙不会伴君如伴虎，出事儿了才顾不上给她送及笄的生辰礼物的吧？ 顾琰今天太累了，在胡思乱想中睡过去了。 本书由首发， 正文 154 棒喝 翌日顾琰早早起来，吃过早饭送舅舅和四哥归营。 瞧她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顾珉道：“菀儿说了什么让你这么耿耿于怀啊？” 顾琰抿抿嘴，气鼓鼓地道：“她说我十五岁的人，二十五的心。” 顾珉扑哧一声笑了，“还会耿耿于怀说明你还有救。” 耿怀安也在一旁笑，“那你就像个十五岁该有的样子嘛。” “我才不想像昨天那个罗家二妹一样呢。” “谁让你像她那样了，不过琰儿你真的是少了些少年人的活泼。舅舅也很希望你能想笑就笑，想唱就唱。不必太懂事了，也不要太克己。” “嗯，我尽量。”顾琰朝马背上的两个亲人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往里走。 小菊道：“姑娘，今天要做什么？” “我拆生日礼物去。你给我分出来没有？”昨天的观礼嘉宾太多了，真心道贺的人却只得那几个。要分自然是按照这个标准来分。 “嗯，都分出来了。” 顾琰便欢欢喜喜的去拆礼物，她头上戴的正是昨日及笄礼上用来挽发的簪子，也就是欧允送的礼物。 而晋王送的大礼就是为了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主宾。路老太君前后态度有微妙的变化。看得出来之前有些不情愿是迫于权势而来。但后来嘛，随着对自己的了解加深，有所认同，多了几分情愿。但是，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有些保留，因为自己忤逆祖母的事儿。所以罗二妹闹场，她保持了沉默，没有替自己出头。昨天那样的场景，她那样德高望重的人如果肯出面会好得多。 这一点顾琰觉得不能强求，她可不是金银，谁都会喜欢。要像从前那样得到交口称赞，把名声经营得洁白无瑕可以作配皇子，活得未免也太辛苦太违心。她只要做自己，哪管他人褒贬。舅舅还说她克己，她可完全没有要克己复礼的意思。与其做一个乖乖女，她宁可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 相对这个世道所认同的主流来说，她已经是一个足够任性的人。为什么人人都还说她少年老成呢？难道真的要像罗姑娘，二得来以为普天之下皆她爹，都要让着她，什么祸都敢闯才叫活泼？那样的话，昨天自己就该毫不压抑的赏她俩大耳瓜子。 肯定不是那个样子！ 顾琰敲敲头，秦菀自己倒是一直都挺活泼的。她父母恩爱，家庭幸福。祖父位高权重而且疼她如掌上明珠，祖母很慈祥可亲。这辈子唯一需要发愁的便是能不能觅得如意郎君，如今也都如愿了，她当然活泼了。自己如果像她这样也会很活泼的。 可是，自己比秦菀又差了什么呢？是，没有父母的缘分，但是有师傅跟舅舅。秦菀有孙小丁这个如意郎君，可是欧允虽然现在有些差强人意，可是以后他还会成长啊。而且他已经被刺激得小宇宙爆发了，以后不会比谁差。 自己还正做着想做的事，比秦菀只能做深闺贵妇还来得强些，似乎真的可以不用活得如此压抑。这么一想顾琰顿时如拨云见日一般，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和欧允继续走得近，皇帝不会放过她。但欧允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也学会了喂她着想，不再是一味纠缠。反倒是默默的努力，打算以军功证明自己。顾琰相信他是个可以称得上士的男子，将来一定可以让人刮目相看的。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他肯定可以在战场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皇帝也不会一味的要弄死自己，只要她不接近他的任何一个儿子。毕竟，他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条小命搞得父子反目的。嗯，生活如此美好，她应该开怀度日才是。 顾琰快快活活的拆开方子墨送来的匣子，心头颇有些期待。方大哥绝对是心有十窍的人，不知道会送什么给自己。结果打开一看，大失所望，里头居然只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气死她了，居然是折现给她。这种事如果是欧允干出来的，她都不会这么生气。因为那小子不是一回两回拿银子逗她了。方大哥是一向很尊重自己的，怎么现在也这样了？昨天方子墨是男客，她压根没机会见他的面。就是翠儿过来，也因为客人太多没能说上话。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缘故？ 小菊本来看她很是欢喜的模样，结果一下子就晴转阴了，忙看了看匣子，“姑娘，还有张便条！” 顾琰展开一看，原来是说明这一万两银票的由来。按照方子墨所说，这一万两是琅琊山送明晖的。为的，自然是请他在皇帝面前为琅琊山的人美言，让他们能顺利的加官进爵，将来也不至于被鸟尽弓藏。这个顾琰能理解，方子墨自己是要离开官场的，他得为昔日的兄弟铺好将来的路。想必也不只是送明晖一人而已。然后明晖就直接让方子墨拿给自己当零花钱了。 那么，将生辰礼物折现的就是明晖而不是方子墨了。她就说怎么小鹰隼过了日子都没来。一万两银子，好吧，她的确需要银子。银子是底气，如今要施医赠药，越来越需要银子了。 等等，这样她岂不是少收了一份生辰礼。方子墨的呢？顾琰狐疑的拿起那个小匣子，好精美的匣子，是这个匣子的话买椟还珠就完全说得过去了。难道这个才是生辰礼物？ 嗯，肯定不单单只是匣子那么简单，里头估计还有名堂。她回头慢慢研究吧。顾琰又阴转晴了，笑眯眯的把银票收了起来，匣子也放好，然后继续拆礼物。 小菊看到秦菀站在院子里朝自己招手，忙轻手轻脚的出去，屈膝一福，“丁夫人来了。” 秦菀点头，“你家姑娘从昨天到现在有什么不对么？” 小菊心道，是有些不正常。原来还真是被您给刺激的啊。面上只笑道：“这一天姑娘心情大起大落，倒有些小姑娘的意味了。这会儿正开心的拆礼物呢。” “哟，她还有这个闲心，那说明我昨天的当天棒喝没白费功夫啊。” 顾琰拆过在意的人各具心思的礼物，又拆了几分其他人的。知府夫人居然是完璧归赵，把当初自己送出去的珍珠手链还了回来。这串手链顾琰其实很喜欢，于是也笑纳了，看是清洗过了的，便直接戴在了腕上。接着又拆王家的礼物，才刚开拆，就听到秦菀的声音，“哟，倒真是知错能改啊。瞧这欢欢喜喜拆礼物的劲儿，还真是回复了几分孩子气！我都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你居然也没发现。” 顾琰抬起头笑了笑，“反正我怎样你都有的说。”说完提起茶壶给秦菀倒了一盏茶，道声‘喝茶’继续开始拆王家的礼物。嗯，是名贵香粉，送给小姑娘做生辰礼物很是合宜的。她仔细嗅了嗅，没有发现里头有古怪，便也搁在一边让小菊收了起来。昨天她也没能找到机会和王家那位老姑奶奶多说几句，只打了个招呼而已。倒是王家大奶奶看着自己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大概是自己在王家人眼底从完全可以拿捏的小蝼蚁到不能不放在眼底的劲敌实在有些戏剧性吧。晋王把路老太君请来，这也是公然为自己撑腰的意思了。他如今可是监国，天下谁人敢小觑他？ 这样的盛情，因为顾琰已经被秦菀的话点醒，也不再将之变为压力束缚自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她此刻得好好过。总是为了以后的处境担忧，既对事情没有帮助，现在的生活也被搞乱了。 于是，顾琰便邀了秦菀高高兴兴的上街血拼去了。她今天得了一万两的零花钱呢，这得挣一整年才能挣到的。心结解开了，立时便有了逛街的闲情逸致。 秦菀也是一个人在家无聊，这才跑过来，因此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各自换了轻便服饰出门去。顾琰今天第一次以成人发式出门，在镜前便有几分顾盼。 “弄成这副模样，你自己也不别扭？”秦菀道。 “不别扭啊，与其惹来一些孟浪之人的注目，不如低调行事。”那些人可不像木石村的人，只是以纯欣赏的目光看她呢。 顾琰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秦菀亦然，两人纯是享受购物的乐趣，骨子里都是一般无二的千金小姐做派。 逛了一气儿又一起上酒楼的包间用饭，秦菀道：“出了京城才知道天有多宽地有多阔。怪不得我爹娘那些年在外头玩得不亦乐乎不愿意回相府呢。” “不用在婆母跟前立规矩，不用和小姑搞好关系，自己一个人当家做主，这日子当然舒坦了。”顾琰笑道。她自己的日子也很好过的，以前真是的，成天为了可能发生的事忧心忡忡的。 秦菀点点头，“嗯。对了，昨天回春堂也来人了，是想跟你和解？” “我估着应该是。大概就这两天吧，王家的老姑奶奶应该会让我上门去见她。” “嗯，我也要摆个宴席，算是答谢那些人出城迎我的情分吧。回头选个日子，你帮我一起操持。” “成！” 两个人又谈到合伙做生意的事情，顾琰道：“嗯，我有个想法。正好我师傅给了零花钱，也可以支持这个想法实施。菀姐姐，你说咱们做马匹生意如何？”要做这个声音，自然少不了秦菀的背景人脉。不然平民百姓如何能做马匹生意。 秦菀素来是爱舞枪弄棒骑马的主，立时感兴趣的道：“怎么做？” “咱们先买下一个大些的马场，然后设法引进西陵的好马来和我天朝的马配种。现在是战时，军马肯定是需要的。就是不是战时，平日里也需要很多。只要咱们的马好，价钱应该好商量。” 旁边的小菊和可人对视一眼，原本以为两人合伙就弄些女孩儿家的穿戴或是脂粉香料生意。没想到竟是打上战马的主意了。两人都觉得真是给顾四少爷说中了，这两位主子凑到一处，干出什么大胆出格的事儿来都不稀奇。 秦菀凑近顾琰，“你说的设法引进是怎么个设法？” “我之前置办马车，发现有几匹马格外神骏，后来才知道是走私的马。而且，我押车的人里还有两个是盗马贼出身，有将马配种的专长。” 秦菀想了想，这个时候要走私，肯定得有背景、人脉还有金钱才行。首先这事儿是违法的，而且战时要在西陵弄到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如果真的能将西陵之前控制极严的马弄过来成功配种，倒真的是好事。 “好，干了！” 两人相视一笑，顾琰又道：“我还打算拉上雷家。他们是商家，以他们的名义出面会好些。你我都是军中有亲戚的，怕是会加剧难度。”事情违法需要秦菀的背景顶着，西陵那边轻易不会把好马卖出来，这就需要雷家出面。此事做成，齐王肯定也不会怪罪她们。听说他自己也打过西陵战马的主意，只是因为量大，被人识破了而已。他手里有银子，自己做好了也很有赚头就是了。 “嗯，回头找上雷夫人商量。” 顾琰点点头，“我先找人去打听下哪里有好一些的马场要卖或者租的。”她原本也不敢想这事儿的，因为成本太高了。现在有银子，有合适的合作对象，倒是可以打打主意。倒是那两个盗马贼的来路，怕是要让秦菀好生查一查。军中其实也不是没将西陵上供的高大好马用来和天朝自身的战马配过种，只是效果一直不太理想。那两个家伙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的？竟私下配种成功过几回。她无意中发现后原本有意将两人荐入军中效力的，结果两人居然打算偷跑。 顾琰也是因此，不敢贸然就将人举荐入军中。这次却是要好好查查，即便有可疑，她也用定这俩人了。她这里不比军中，不怕他们捣什么鬼。 听舅舅说，西陵的战马还有士兵都比天朝的高大，因此十分棘手。亏得镇西军的将士发明了用双钩钩马腿的法子，这才能勉强应付。这套战法，之前舅舅上京的时候，晋王还让他去军中传授过经验呢。 顾琰和秦菀慢悠悠的踱步回去，都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非常的难得。尤其二人现在都不会生计发愁，简直是太好过了。 及笄礼过去三日，王家的请柬送来了。顾琰如今是平民，在商场更是晚辈。王家的老姑奶奶断五上门拜访的道理。只不过，召见就有些失礼了，所以是下帖子请客，送帖子的人语气还非常的客气。 “承蒙贵家老姑奶奶和大奶奶登门参加我的及笄礼，既然是王家相请，我一定到！” 让小菊打发了赏钱给送信人，顾琰放下请柬继续拿起几张方子来看。她自坐堂问诊以来，才发现之前的纸上谈兵远远不够用。病症实在是千奇百怪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看来她以后要多去坐堂才能真正的提高医术了。那个高大夫人是长得猥琐了点，嘴巴也坏，不过医术真是不错。 她也把了那几个病人的脉，但自问开出的方子比不上这老家伙的。看来，中医的确是需要用时间去浸淫的。既然入了这一门，就不能浮光掠影蜻蜓点水的就过了。 如今八月底，日头还有些毒，所以顾琰大多时候还是在冰盆边度日。乐善堂那边她也吩咐人送去了，人多了更热，要是排队排坏几个人就麻烦了。干脆搭了棚子，煮了绿豆汤等让那些等候人可以不必冒那样的酷暑。 也是因为如此，秦菀没有要顾琰兑现两人比划比划的承诺。不然，过了午平白不动都有些热，打架就更热了。而顾琰除了那天趁着天气稍微凉爽些上午和她出去逛街，这两日早上都是耗在了乐善堂的。说到这里，秦菀就有些羡慕顾琰的日子了。安排得井井有条，有张有弛的。 王家约的是两日后的早上，所以次日顾琰又到乐善堂去了。她原本是对高大夫多少有些不放心，过去有监督震慑他的意思。却没想到才去旁观两次就被高大夫的医术折服。这老家伙如果长得不那么猥琐，怕是太医都做得。于是，干脆将高大夫的方子都带回去研究，还把他的病人又都把了一道脉。 那些常来的病人素来敬重她，便是不熟的，知道她是乐善堂的东家，又是这么个小姑娘，便也由得她再折腾一次了。 这天去顾琰便趁着还没有开始坐堂，和高大夫就几个病例讨论了一番，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一老一少说着还起了争执，高大夫这会儿也浑然忘了顾琰是自己东家，前些日子还逮到自己说些不该说的话，将自己留店查看来着。 “你说的治法太保守了！有时候是需要下猛药的。你这套是太医糊弄贵人的做法呢。咱们乐善堂接诊的可都是苦哈哈的人，比那些贵人体质好，经得起折腾。”高大夫不屑的道。 顾琰想了想，还真是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杨大夫在后头拉了拉高大夫，后者惊觉自己方才将顾琰当那些学徒一般呵斥了，脸上现出讪讪来。 “没事儿，我从前是跟着一位太医学的医术，在开方子的时候难免带出几分做派来。不过，高大夫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治法，还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呢。”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155 针锋 顾琰从高大夫那里学到些下猛药的法门，因为穷人都是没有什么时间来慢慢调养的。不过，她觉得总下猛药有时候会留下一些后患。高大夫也接受了她的意见，于是两人便商量着下方子，各自取长补短。有了这么一番学术交流，顾琰便不再觉得高大夫长得猥琐了。 秦菀家的马太医这些天也在这里帮忙。高大夫与杨大夫没同顾琰说什么，不过她还是发觉，病人都喜欢在高杨二人的前面排队，不怎么去马太医那里。除非实在是那两位那里排起了长龙。而马太医和高杨二人也几乎毫无交流。 今早趁着马太医还没有到，顾琰便问了这事儿。 高大夫撇嘴，“那位太医医术的确是高明，不过嘛，为人甚是傲慢。他是给贵人诊脉开方的，东家请他到这里坐堂，实在是屈才了啊。” 杨大夫也道：“这两日东家你在这里，马太医态度倒还过得去。可是前几日他对人，不管是对我们二人，还是那些病人都有些，呃，不甚友好。而且他开的药，也都偏贵。所以，病人便不爱到他那边排队。”虽然那是太医，但是到乐善堂来的都是穷人，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太医不太医的也就无所谓了。 顾琰想了想，让这位好好先生一样的杨大夫都这么说，看来马太医的确是不太适合在乐善堂这样的地方坐堂。 高大夫又道：“我们听说以前有位王老爷子来过乐善堂坐堂并传授一些简单的自救的法子。这位老人家医术高明，医德又好，人也风趣幽默。人家更不会说‘你们这些穷鬼如何如何地’，‘你们这些乡野郎中怎么怎么的’。东家说要借人来帮忙，我们以为是这位老爷子呢，还想着能跟他学两手的。” “哦，王老爷子现在军医处救死扶伤呢。”人是自己请来的，这样的情形，对方心里想必也憋屈，只是不好去同秦菀讲不想干而已。反正说好的也只是这一段时日，也不长久了。可是既然没有好处反倒让自家的大夫和病人都不自在，甚至这么随口一问，两位大夫都颇有些忿然的样子，那就没必要借这个人了。可自己也不好打发人走啊！这倒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那些学徒还有多久才能派上用场？” 杨大夫揉揉额角，“怕是至少还得七八日，才能放手让他们做些事。” “好，我知道了。这回是我没怎么想周到，那接下来您二位再辛苦些。”顾琰便想着给四哥去封信，回头想办法让军医处找孙小丁把这位马太医也借去帮忙，自己再封个红包。这样就不得罪人的把人送走了。至于去了军医处，王老爷子资格可比马太医老，由不得他再去军医处摆架子了。 这一日马太医来晚了，后来才知道乐善堂有了一位太医坐镇的名声传扬了出去。马太医被富户请去出诊去了，很是赚了一笔外快。至于这给名声怎么会传出去，就只能问马太医本人了。毕竟王太医从前也主动来帮过忙，可没有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再细细一问，这几日，此人是借着来乐善堂帮忙的名义不用在孙府呆着，被这柳城不少富户都请去出诊过了。只要顾琰不在，他压根没有在乐善堂坐堂。 顾琰知道了也只是一笑了之，这是个热衷利禄的主。和乐善堂不搭，完全不是一路人，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现在只等孙小丁的书信送到，就好各自解脱了。 不过，在马太医出去赚次外快就进账百两的对比下，高杨二位每天如此忙碌才得一个月二十两就有些寒碜了。顾琰便提出给二人涨月例。虽然乐善堂的日常花销已经让她心头有些滴血，如果没有新的进项搞不好会造成资金链断掉，这也是不得不做的。说起来，明晖不会连她的经济状况都知晓，这才发了一万两的零花钱给她吧？ 二人齐齐摆手，“东家，我们就在乐善堂，每月你需要往里头砸进二三百两银子我们心头是有数的。你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一年三分之一的利润都砸进乐善堂了。我们怎会在此时计较一些月例。就是你说的，等日后咱们也能劫富济贫的时候，你再给我二人涨月例不迟。” 这才是志同道合，宾主尽欢。顾琰含笑点头，“有那一日，定不会亏待二位大夫。”又转头对那些开始忙碌起来的学徒还有制药师也许下承诺，“乐善堂如果发扬光大，诸位都是有功之人。” “哈哈，我等就候着东家论功行赏了。” 翌日，顾琰带上礼物前往王家在柳城的大宅去拜见路王氏。听说，王家最开始就是在柳城起家的，所以这里是王家的老宅。此时，路王氏和路老太君都住在这里，王大奶奶等人便也过来作陪了。 车夫上前叩门报上家门，门房伸手便要讨要好处费。这也是例行的规矩，看给多给少然后再看是即时通报还是晾你一阵子。不过顾琰今天没打算掏这个银子。她可不是上门来求人的，不想理会这狗眼看人低的。 车夫看了小菊的手势便道：“是你家的老姑奶奶请我们东家上门做客，你既然敢拦，便要承担后果。”说完转身就走。 王家的下人素来是耀武扬威惯了的，那门房转身便关上门，还冷哼了一声。王家乃是边城从医行业的巨擘，向来只有旁人上门来寻求依附以免被并吞的。小小一个乐善堂竟然敢与他们王家作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敢说是老姑奶奶请来的客人。老姑奶奶请来的客人可是路老太君那个档次的。 进去头儿一问，他便如实说了。 “哎呀，真是老姑奶奶请来的客人，里头已经问过了。还不快去追回来！不然回头上面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背黑锅。” 此时顾琰的马车已然走出老远，那门房咬咬牙，赶紧的追了上去。 小菊放下车帘，“姑娘，追上来了！要不要带他兜兜风？” “不必，就当给王家那位老姑奶奶面子。”那个奇女子，顾琰还是挺佩服的。 重又回到王家大门前，小菊下车作势要掏银子给那跑得气喘吁吁的门房，后者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自有人领着她们进去，到了王家老姑奶奶的住处，顾琰看到头发一片银白的老人家屈膝行礼道：“见过老前辈！” 路王氏道：“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请坐！” 顾琰道谢在客位坐下，小丫头来上了茶，茶香袅袅，是上好的碧螺春。 “小姑娘，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你既然要从医，施医赠药是好的，却不该坏了行规啊！”路王氏开口便给顾琰扣了一顶帽子。 顾琰颔首，“没错，行有行规，走极端肯定是不行的。圣人教诲行事需中庸，往左或是往右偏得太多，都不行！”王家一味敛财，而乐善堂一味施医赠药都是偏离了正轨。好在，乐善堂的医药并不是都白送的。还是能收回三成左右的本钱的。 路王氏沉下脸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顾琰其实也不知道路王氏今日找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她很佩服对方当年在群狼环伺的情形下保住家业，但是给她乱扣帽子她是不依的。路王氏口中的行规无外是他们王家的规矩，真是膨胀得没边了。 丁婶子曾经告诉顾琰，她的二儿子就是因为家里银钱不够，回春堂硬是不肯赊欠，活活病死了的。这样的行规，不守也罢。 如今待客的这个厅堂，布置的富丽堂皇，这一砖一木可都是淌着无数丁婶子的血泪。 王家做下的事，眼前这个精明无比的老妇人很难说不知情吧。王老爷子对她是不是真的言听计从另说，但王家如此，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她难脱干系。再有路家，路老太君看起来板正端方，但路家也需要引进路王氏来经营家业，路家也很说就真的如外传的这般干净。 其实顾琰也无意站在什么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说什么，毕竟她当初会跟王家对上，也是因为王家差点把她弄进了大牢。但是，路王氏如果跟她倚老卖老她是断不会俯首的。 路王氏显然被顾琰气得不轻，嗤笑一声，“小姑娘莫不是以为有人撑腰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是王家以为有人撑腰就可以在这边城只手遮天了吧？”顾琰心头哂笑，她要是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外姓老太太给收服了，得气死太夫人吧。哼，亏她以为这位王家老姑奶奶多么厉害，居然也跟罗家二妹一样，想拿捕风捉影的事情说事儿。自己有靠山，难道他们王家没有？没有靠山他们凭什么在边城称王称霸这么几十年。看来也是这几十年顺风顺水的过惯了，非得一来就要在气势上把自己压服才甘心。 “看来是谈不下去了，来人，送客！”路王氏端起了茶。 顾琰道：“不用送了，告辞！” 这一次的交锋，路王氏没占到便宜，看到顾琰带着人离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好个刁钻丫头！” 路王氏坐了一会儿，径直走到路老太君的住处，“大嫂，那丫头太、太……”她一时还真不出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顾琰。这哪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受礼的闺秀。竟是与自己针尖对麦芒的说了一通，一点长幼都不理会。 王大奶奶正在陪路老太君说话，见到路王氏进来赶紧起身让座，“姑母，您是不是让那小丫头给气着了？” 路王氏瞪她一眼，“还不是你们做下的那些事儿让我舌头都短了三寸。你出去吧！” “是。” 等到王大奶奶退了出去，路王氏道：“大嫂，唉，让我对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低头，实在是……” 路老太君看她一眼，“如果是向孙世子夫人低头呢，你做不做得到？” 这个自然是做得到的。商家如何与官家斗！何况孙夫人还不是普通的官家，她祖父是丞相，婆母是大公主，夫婿是将军。可顾家那小丫头如今也不过是个商人，顾府更是被她自己搞得失去了侯爵。亏得顾府竟然没有开了祠堂将她逐出家门。不过，也是不能也不会给她什么庇护的了。 路老太君笑笑，“莫忘了我是被谁请来的。她将来的位置，怕是比孙世子夫人只高不低呢。你们同她闹得太僵，将来要如何自处？”在路老太君的认知里，顾琰是替晋王来搅乱边城医药界的局，兼且收买人心与敛财的。 路王氏静默了一会儿，“可是这么些年王家都是依附齐王。” “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啊。事情未定前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如今占上风的是晋王。如果你们就认定了齐王，路家与王家便得分道扬镳了。”路老太君顿了一下又道：“就我这些日子在柳城的见闻，王家也着实有些不像话了。瞧瞧这屋子，不说别的，就吃饭时那套包金雕银的餐具，用得着么？听说皇后娘娘平日用的也只是银器呢。你们王家倒是真敢！如果不是你们太过了，小小一个乐善堂能这么快就成了气候？” 乐善堂没有被回春堂用各种手段挤垮，当然和顾琰背后让人捉摸不清的靠山有关。但是，能这么得民众拥护，那不是只要有靠山就能办到的。 “那小丫头，颇有些软硬不吃。不过，只要人敬她一尺，她绝对敬人一丈。弟妹你何妨想想当年你自个儿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我可听说，你当年操刀把远房的叔伯都撵出过这栋宅子。” 路王氏想了想，“嗯，还真有点儿。” 过了几日，秦菀一脸赧然的对顾琰道：“琰儿，借给你的马太医，我恐怕得收回了。夫君不知他在乐善堂坐堂，已经将他借给军医处了。” “哦，没事儿，当然是军医处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我这里有两个学徒也可以学着把脉开方看一些简单的病症了。回头让他们跟着两位大夫实习一下，明年再去考行医簿子就好。” 有欧允借出王太医在前，军医处在顾珉运作下向孙小丁借马太医他一点儿都没有起疑，大大方方的就应下了。至于说秦菀身边这就没有专属的大夫了，可顾琰不就在隔壁么。还是把人放在军医处能发挥更大的用处。孙小丁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茬呢。顾珉如今已经调入孙小丁麾下了，孙小丁征求他的意见，他自有一个要求，不在欧允手下当兵。 顾琰当即包了一百两银票的红包给马太医，将他放走。此人一入军医处，就被王太医留在了身边帮忙。同时，王太医还以齐王的名义向回春堂征召了三名大夫。 回春堂无奈，这样的小事即便把路子走到了齐王跟前，他也不可能明面上破例的。只得送了三名外姓大夫去。 王老爷子为这事儿，回柳城的时候特地到乐善堂一趟表功，让顾琰做红烧肉犒劳他。 顾琰一阵好笑之余，还是在乐善堂的厨房挽起袖子下厨了。也没只做那一道菜，干脆按照王老爷子和高大夫杨大夫的口味弄了满满一桌菜。既然是犒劳，那就一并犒劳了。 高杨二人这才知道马太医的离开是顾琰做的，杨大夫细细一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一点没有伤了和气。也省得马太医在此，他们是三个人干活儿都不爽。东家好手段啊！ 高大夫对王老爷子闻名已久，还见过他留下的几个好方子，这回见到本尊便心生亲近。两人一见如故之下，他还促狭的告诉王老爷子说马太医这几日挣了许多外快，估着有好几百两。毕竟人家顶着太医的名头嘛。他还说有这样的人在，顾琰在医药上劫富济贫就完全不可能，都被截胡了啊。那样对乐善堂长久办下去不利。 王老爷子拍着胸口道：“放心，他没机会再截胡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必回来了，军医处需要他。 顾琰带着香梨端了四个热菜上来，正就着三个凉菜喝酒的三个老头儿闻到香味都高兴得很。 高大夫尝了一口道：“东家，真想不到你厨艺也这么厉害。这怕是赶得上御厨做的了。” 顾琰笑道：“这话得王老爷子说才是真的。”在座可只有他有机会尝过御厨的手艺。 王老爷子当即道：“还是要差一点儿。” “还有一个烧菜一个汤菜，马上好，你们先喝着。”顾琰还熬了一锅砂锅粥，准备一会儿让王老爷子打包带走的。欧允嘴很刁，这世上好吃的都吃过了。她的拿手菜里，他独独中意这一道。 王老爷子开始以为是给他的，揭开食屉一看被冰围着的砂锅粥就明白了，嘱咐小厮，‘拎好，要是洒了自有人收拾你！’洒了怕是他都得连坐。 此时没有旁人，他便对顾琰道：“小爷这段时日挺好，姑娘但请放心。”本来还想在柳城歇一夜的，为了这锅粥看来是不行了。这个天气，还是赶紧送去吧。 －－－－－－题外话－－－－－－ 大家莫嫌少，我们这里连续停电两天了。要等到晚上来了电才能码字。网吧里又是烟味，又是脏话，在那里码字太难受了。 正文 156 遇险 这日，顾琰、秦菀还有雷夫人三人约在顾宅商量合伙开马场的事。雷夫人虽然很奇怪她们两个想做的竟然是这个生意，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表示了要参与的意图。雷震告诉她，不管这两位想做什么生意，雷家都参与。她其实做生意什么的也不大懂，也知道是因为夫婿是男子不方便和这两人直接接触，所以才借自己的名义。所以，她一切行动听指挥就好。因着和这二人尤其是秦菀走得近，家族里那些老家伙对自己的态度都改变了不少。 是顾琰提议的，所以由她先说，“咱们每家出一万五千两银子，然后我手下有两个人能给西陵健马和天朝好马配种，我的意思是给他们一成也就是相当于五千两的技术股。你们觉得呢？” 秦菀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点头表示同意，雷夫人自然也就没有二话了。三人还像模像样的写了契约书。 于是便定了下来，顾琰这边出技术，秦菀负责去打通各种天朝的各种关卡，雷家则出头去西陵弄回些好马。中途雷夫人出去让人给雷震传话，后者从前其实也走私马匹有这方面的人脉于是答应试试。 一万五千两是顾琰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在不影响绣坊和皮货生意的前提下。四万五千两，作为启动资金也够了。要找马场的事也交给了雷家去办，毕竟他们算是地头蛇。 进了九月，天气开始凉爽下来。尤其是一早一晚的，日子很是好过。孙小丁又回家探亲了。秦菀本来跟顾琰约好晚饭后一起去河边吹风散步的，立马打发了人来说改天。 “姑娘”小菊看顾琰一脸的郁闷，唤了一声。 “没事儿，我懂的。”这些天成天为了开马场的事成天腻在一起，她都快忘了秦菀和雷夫人一样都是已婚妇人了。就连小菊都是啊，只有她是孤家寡人。顿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满足感也打了折扣。 “来，吃水果！这西边风沙大，多吃些水果好。”小菊将果盘往顾琰面前推推。在边城要每日吃上新鲜瓜果蔬菜，是极奢侈的事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办到。不过，有雷家的商行给顾宅和丁府按日送来，倒是急为的便利。 “你也吃啊，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顾琰瞄一眼分切好的水果招呼道。 “姑娘，王家那边……” 那日去见了路王氏就没了下文，顾琰也琢磨出味儿来了。王家多半还是想和她和解，而且这是路王氏的意思。只是，要他们向自己低头很是有些为难。所以，接下来怕是还会找上她。 “管他们呢，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果不其然，没几日王家又给她下了帖子。不过，这回是路老太君借王家的地方办赏菊宴，主人家并不是王家。路老太君有几个儿孙在镇西军中，因此在顾琰的及笄礼后也没有急着回去。就在王家住了下来，为的便是有机会见一见儿孙。 既然是路老太君下帖子，顾琰自然是要去的。帖子也下给了秦菀，于是到了日子二人便结伴前往。秦菀是九月九的时候下了帖子给各家女眷，邀大家一起去爬山。这让那些听了顾琰的话，回家去临时抱佛脚想往肚子里装些墨水的人都懊恼不已。好在边城民风开化，倒还没几个人是包了小脚的，不至于爬不了山。 王家的祖宅原本不大，也就和顾琰现在住的小三进的宅子差不多。可是这几十年王家发展非常的快，所以将周边许多宅院都买了下来，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今日用来待客的几间厅堂怕就比得上从前的府邸那么大了。这一日的王家也是同那日的颜宅一般，摆满了异种名菊，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琰摇着宫扇走走停停的看着，心头想着冷家商行果然比雷家路子更宽些。仅仅是菊花，也弄来了这么多。当然，这里头也有不少有路老太君积年攒下的，因着她要开赏菊宴，不顾路途迢迢搬运了来。 顾琰是同秦菀一起来的，不过想同秦菀打交道拉关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索性将秦菀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满院子游走赏菊。因着和小菊的名字重合，她还盘算着回头也去弄几盆。她估计今日路王氏还会找她说话，于是耐心等着。 她在柳城，至今走得近的也就是秦菀和雷夫人，和罗二妹那等西小丫头压根没有话讲。但偏偏她现在是未婚的身份，因此要被划分也是划分到罗二妹那个人群，因此宁愿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一来是不耐烦和心智年龄一如罗二妹那样的人交谈。二来，这个人群里有不少某人的，呃，姑且称为粉丝吧。万一里头再蹦出个如罗二妹那么脑残的，还真是影响人的心情呢。 不管怎么说，今日来的也都是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里头不乏舅舅同袍的妹妹或者是女儿，再发生些纠纷岂不是让舅舅在军中多树敌。 顾琰正对着一盆紫龙卧雪的名贵菊花赏看，来了一个穿着今日王家丫鬟统一制服的小丫头，“颜姑娘，我家老姑奶奶请您过去一叙。” “好，前面带路。”顾琰直起身子。 “是，请您跟奴婢来。” 那丫鬟领着顾琰出了热闹的菊花园，几个拐弯往王家深处去。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少，顾琰蓦然觉得有些不对。她今日还没有来得及和路老太君多说几句话，那路王氏这会儿应该和老太君在一处才对。虽然是老太君下帖子请人，但这里毕竟是王家，路王氏也该在待客的地方才是。怎么会在这么幽深的地方见自己？ “站住！” 那丫鬟停下脚步，“颜姑娘，这就到了，您有什么吩咐么？” 顾琰本来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慢慢走了上去，忽然一指朝她肩上穴道戳出。如果这丫头的确是普通的丫头，自然是会被戳个正着。不过即使她是普通丫头，顾琰也不打算跟着她在这王家大宅深处乱窜了。路王氏如果要见她，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也有权不去见。 她这么试探的一指，果然是没戳中。虽然只用了三分力，但是眼前这个丫头肯定也是练家子才能够避得开。大意了，只想着王家是因为晋王的关系要和自己和解，至少不要让关系一直这么僵下去，完全没有提防他们耍诈。如今落单，就只有打出去了。 出来做客，顾琰穿的是裙装，自然没有办法把软剑扣在腰上，也没有穿靴子以便藏匕首，一时只有拿了宫扇挡开眼前人的攻击。 “你，不对，你们是什么人？”顾琰望着前后左右堵住了她去路的人道。除了带路的丫头，突然冒出来的三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弱手。这是打算毒打她一顿？看这几人年纪挺轻的，是王家的晚辈？ “什么人，教训你的人。看你还敢跟咱们回春堂作对。上！” 以一敌四，顾琰的宫扇很快折断。这四个人都不是弱手，不过还没有到要让她用处暴雨梨花钉的地步。只是，这恼人的裙摆实在有些掣肘。她有心撕开些，但想想等会儿还得从赏菊宴上离开，回头落个衣衫不整的名声不好听。将攻来的招式化解，她伸手将裙摆拎起出人意料的一个助跑几步蹬上了房顶，两手揭起几片瓦当做暗器就朝那四人扔去。 上房顶是因为亭台楼阁看起来都差不多，没人引路她要出去挺麻烦。但是上房顶看看路的话，就好办多了。 顾琰最近心头憋了一股无名火，这会儿放开手脚打一架感觉很是不错。自从欧允知道皇帝要杀她之后，就撤走了在她身遭的暗卫。一来不知道那到底是保护她的，还是又潜藏有要收割她性命的死神。二来让老头子知道他还在保护、关注她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如今再遇上什么事儿，顾琰就只有靠自己了。她觉得眼前这四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还有暴雨梨花钉和指甲里的杀手锏没出呢。只是，今日总归是客场作战，还是得给主人家留几分面子。大杀器什么的还是先不要出了。 谁知道就是这个做人留一线埋下了危险，她两手齐发扔瓦片扔得不亦乐乎，稳准狠的要素都占了。愣是让那四人没能追上房顶来。 “王家小辈，尔等……”顾琰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没了。立时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了。只是，哪里就着了道了呢？ 她一下子支撑不住，歪倒在房顶上坐着，那四人见了道：“小贱人，你不是能打么，再耍狠啊？” “你们耍了什么阴毒手段？”顾琰面前稳住自己的身形，袖中毛笔的头部滑出落在掌心握住。秦菀能不能发现她不在场中？唉，就是发现了也会有人告诉她自己去将路王氏去了。除非她恰好遇上了路王氏。今天的赏菊宴大家是分散活动，不是在什么大厅里。这是这点，给了人可乘之机。这到底是王家小辈的意思，还是长辈的意思？路老太君参与没有？ 最开始引过来那个女子挥手道：“你们上去，把她弄下来。” 顾琰心头盘算着暴雨梨花钉能不能将人都拿下。只是，那都是浸了毒的，这一出手就是要人命了。 “等一等，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对我下了阴招？” 那女子道：“我干嘛要让你死个明白，自己慢慢想去吧。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弄死你。弄死了不是给家里招灾惹祸么。我只会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塞到床上，然后引了人来看。中途要是有什么人有艳福爬上了你的床，到时候叫人撞破你们的好事，那可就有意思了！” 好毒的心肠，让人来看到她赤身裸体在床上，还正在和人嘿咻嘿咻，那她还有脸在这个地方呆着么。就是不羞愤得上吊，也得夹起尾巴赶紧溜走，永生永世都不敢再回这西边了。 顾琰的手按住了暴雨梨花钉，真要是敢这么对她，那她也只有下毒手了。只是这样一来，不但和王家结下死仇，她还得被抓个现场杀人。这可不比在战场上杀人无罪。她日后可就要成个杀人犯，被海捕文书通缉了。顾琰心头委实有些难以决断。 已经有几个人顺着柱子往房顶上爬了，顾琰心头一横，眼中一厉，毛笔滑到掌中，“不要上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几人看着她手里的毛笔，往上爬的人也暂时停住。 “你那是什么东西？” 顾琰按了一下机括，爬得最高那人上方立时布满细如牛毛的银针，“这可是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不怕死的就上来吧。”她即便全身酥软，但按下机括的力气总还是有的。 下头静了一下，“我们有四个人，你只有一个暴雨梨花钉，我们从不同的方向上去，如今的你，可来不及转换方向再射一次。而且，我们身上都有解毒的药，提前吃下，便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也不是不能拖一段时日，然后设法解毒的。” 这倒是，如果对方豁出去损伤一人，那自己今天就栽了。不过，对方显然也是不想轻易折损人手的。双方便对峙了起来。但是，拖下去对顾琰显然是不利的。她现在全凭意志力量在撑着。再拖下去，不用人上来，她自己搞不好就要一头栽下去。 正在此时，一声天籁一般的‘琰姑娘’在耳旁响起。 “我替姑娘打发下头四个杂碎吧。”房顶上出现的是腿微跛的七巧娘子。 顾琰闻言身上一松，“有劳！”她的后辈已经完全湿透了，力气一下子散了，索性整个人歪躺在了房顶上。好在是没有顺着往下滑，整个人还算稳当。 齐娘子是暗卫高手，虽然腿跛了不能再出那些高难度的任务，不得已脱离了暗卫，但是要对付四个小辈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要顾着躺在房顶上的顾琰，而且她这一跛，速度上肯定也慢了下来，便只能任那四人受伤逃离了。 返身上了房顶，她有些困难的抱起了顾琰然后跃下，将她靠着柱子放下把了下脉。 “你方才闻了那菊花的香气，和那小丫头身上熏的一味香起了反应，所以才一下子浑身无力不能动弹的。” 顾琰呼出一口气，“好险，幸亏齐娘子你来得及时。我还以为你的跛足是假的呢。” “哪能呢，我是真的退出了暗卫。而且，我救姑娘也是个人行为，和小爷扯不上关系。”齐娘子说着拿出一个气味冲鼻瓶子让顾琰闻了闻，可是效果不大，她还是浑身发软，只是比之前稍好些。 “我扶着你先出去再说。” “嗯。” 两个一个浑身发软，一个腿脚不便，走得很慢。刚走出这个院子，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来的人不少。这是被安排来参观她的人？ 顾琰道：“你先藏起来，见机行事吧。” “是。” 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秦菀，她看到顾琰靠着柱子勉强站立，一身狼狈立时扑了过来，“琰儿，你没事儿吧？”她是发现顾琰不见，然后被告知被路王氏请去了。这和顾琰离开时托人带话说的一致，因此也没当回事儿。知道路王氏又派人来找顾琰才惊觉不对。忙问了方向赶过来，半路就撞上一大群人往这里来，急急忙忙抢在了前头。 “我让人算计了，现在还浑身无力呢。”顾琰放开手里抓着的毛笔，“幸亏有这个，不然今天我就被人毁了。” 秦菀眉毛立时竖了起来，“什么人干的？”一边将顾琰扶好。 顾琰看向慢一步进来的一大群人，都是今日的来宾，路王氏和路老太君也被人扶着走在后头，“来人自称王家的丫鬟，说王家的老姑奶奶要见我。我没有多想便跟着来了，结果到了这里，出来四个练家子一起和我动手。不只如此，来人身上还有一位香料和我闻过的紫龙卧雪的菊花的香气一起作用让我直到此时还浑身发软。事情发生在王家，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吧？” 路王氏有些气喘，“颜姑娘，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王家做的。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顾琰有些狐疑，但听秦菀说她是因为路王氏‘又’找人来请她才发觉不对的，便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先行离开。” 有人出声道：“被四个人围攻，还浑身无力，颜姑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居然什么事儿也没有。” 顾琰朝着那个方向举了一下手中的毛笔，那人面前立时布满针头发黑的银针，“可别用手碰，有毒的！”真是可恶，还意有所指的说她搞不好已经吃了亏了。 秦菀冷着脸扶顾琰出去，路老太君和路王氏都一路送了出来，对今天发生的事深表遗憾。 上了马车秦菀道：“你觉得是不是王家干的？” “不知道。” 正文 157 长远 秦菀看顾琰完全无力，只能躺在马车里根本不能动弹，后怕不已。等到听顾琰说了对方的打算，更是眼都气红了。想了想道：“路老太君还在王家的，她可是晋王爷请来的人。王家的人怎么敢……” 顾琰睁开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好说。也许是有人要收拾我然后正好我和王家有嫌隙可以嫁祸给他们。也或许是出于这样的想法，王家贼喊捉贼。她们又派人来找我，也许是不想把事做得太绝了没有转圜的余地。总之，两种可能都有。” 那个女人好毒的心肠，要逼她在众人面前丢大脸。 “菀姐姐，让你的人从今日问询往那边去的夫人小姐那里找找线索。我不太信得过王家人查出来的‘真相’。” 秦菀当即点头，“嗯，你放心，我知道的。琰儿，你在这里除了王家人还有别的仇人么？” 顾琰想了想，顾琛应该怎么都不会这么害她。即使两人兄妹的情分断绝了，但自己丢那样的脸，他并不能长脸。他又不是傻子。那么，还有谁呢？ 对，孙家！孙家在镇西军中可也是有势力的。自己当初躲到木石村，不就是躲顾家和孙家的人报复么。 “好，还有孙家，我知道了。那就重点查这两家。”秦菀可不管孙家跟孙小丁是远亲，那么远的血缘，当初对她公公又不好。 顾琰下车是秦菀和小菊一边一个扶进去的，小菊之前是和其他各家的下人一起呆着，知道出事 第 159 章 事大的念头。她死过一回的人，比别人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顾琰笔下很快成形， 第 159 章 中起来，再次确认了此事不是王家人干的。之前她就说过，顾琰背后有太多人是王家得罪不起的，远在天边一个监国的晋王，一个在皇帝身旁地位超然的明辉道长，就是近在眼前，也还有一个偏将，一个校尉。再有顾家的人虽然深恨顾琰，但是如果她是以一种连累家声的屈辱死法死去，顾家肯定也不会放过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家只是被除爵，但在军中可有上百年的经营。 路王氏稍微释然，她也不觉得在自己三令五申的说过后，王家晚辈礼有人敢这么忤逆自己。就在这个时候，顾琰画的人像送到，她更是松了口气。这四个人的确都不是王家人。只是，现在必须证明这一点，对方也只给了五天的时间。 路王氏想起顾琰当时淡然的表情，当时自己竟觉得有些被震慑住了。那是一种没有形于外的狠劲儿。这么说起来，上次她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已经称得上客气了。 同时她也听说了顾琰派人在全城显眼的地方贴画像的事儿。这是明摆着不能完全信任王家。倒也是，事情发生在王家，而顾琰和王家偏又有些嫌隙。她不由有些好奇，如果五天之内王家给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对方会如何？ 雷夫人当时人不在王家，因为她对花粉过敏。这一点在柳城是尽人皆知的。听到消息来赶过来看顾琰，“那些人说你随身带着很恐怖的杀人武器。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们女子的钗一开始不就是防身所用的么。” “哦，那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钉改制的。”据说宫中有模子，自己手里这个是微型的。顾琰嘴有些馋了，于是吩咐香梨去看看甜品做得了没有。按她的说法，这会儿吃甜品是为了压惊。 香梨一会儿便端了两碗过来，顾琰招呼雷夫人边吃边说，她是真馋了。 雷夫人端起来尝了尝，东西很简单，但做得的确非常好，比自己家的厨子还强些。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厨娘。再想想柳城自从顾琰进驻，服饰的款式搭配都被她潜移默化的就改动了。看来人家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真是不假。眼前这个可是真正侯府出来的千金小姐，虽然自己不以为意，但平日里有意无意间就会流露对吃穿的高要求。越是普通的食材，越是能作出不一般的滋味来。 “还压惊呢，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受惊吓的样子。” “有的，只是因为从小修习道门功夫，所以我外露一向比较淡。”顾琰说完蓦然想起古墓派‘十二少’的功夫和道门养生自然的功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看来将来她也可以驻颜有术了。 雷夫人点头，“嗯，是听说你是明辉道长高足。难怪透着些出尘清冷的意味。” 闲话了一阵，看顾琰没什么事儿，雷夫人便也告辞了。临走告诉她，“马场找到了，可是西陵那边现在马匹管制得非常严格，就是有军方高层的放行条，边关也不让马匹过呢。” 这么严格啊，难怪齐王手下的人会没有做成了。也就是这样，做成了才能是财源滚滚啊。 “我先问过韩家兄弟再说，不过马场还是可以先买下来。即便不能弄到西陵的骏马，咱们也可以养其他的马匹。”这边城马匹的需求量是极大的，只是这样一来，利润也相应减少很多。 顾琰找了那对盗马贼兄弟来问，韩五道：“东家，走私马匹太招人瞩目了。尤其现在还是战时。”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顾琰只是个小姑娘，韩五觉得对着她讲马发情之类的话有些讲不出口。 顾琰反应过来，“哦，没事儿，我是学医的，没有这么多的忌讳。究竟是怎么配种的你直说就是了。” 韩五这才继续开口，“其实就是没有公马，只要能弄到发情公马的新鲜宝贝，咱们兄弟也可以给母马配种。” 顾珉听明白了，可以不要种马，但是必须要有种马的精（那个）液。只是，这要怎么弄呢？ 韩五不肯再往下说了，即便顾琰是学医的，可有些话他觉得对着她说也不好。另外这是他们韩家祖传的秘技，也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顾琰也知道不能再多问了，于是道：“那什么时候去办这件事呢？” 韩五道：“马是季节发情的，每年三月至七月发情。但是配种时间的确定，要考虑产驹的月份，对母马所生的幼驹是不是有利。马怀胎大致十一个月，一般生后六到八个月断乳。如果三月份受胎，将在次年二月产驹，经六个月断乳。正是”秋高马肥“的八、九月。断乳的幼驹在草美水丰时期能获得良好营养，足够安全地渡过第一个水冷草枯的冬天。三月四月是最好的配种时间。” 顾琰点点头，这两人的来历秦菀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他们父亲当年因为给马配种的事得罪了军中的人，然后被陷害吃了官司。老父被折腾死，这两兄弟在流放途中逃掉，然后就干起了盗马贼的勾当。可是久走夜路必遇鬼，前些年被人抓到毒打了一顿，留下不少病痛在身。他们设法进到颜氏进关售卖皮货的车队，一是为了糊口，二就是为了治病。 到了颜家几个月，陆陆续续的在乐善堂治好了几样顽疾。顾琰对他们出手又大方。如今做马场生意许给他们一成也就是五千两的技术股，还答应设法替他们把之前的罪名抹去，让他们可以抬头挺胸做人。两人觉得可以跟着她干。毕竟年岁大了，也想安居乐业。两兄弟也都是三十大几快四十的人了，前些年活得没个人样，至今还没能娶上媳妇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挺让人着急的。 “东家如果要做这个生意，三月份开始给马儿配种，那此时就应该着手布置马场，买进马匹了。” “这个可以交给雷家人去办。你们两位从今天起别的事儿就不用管了，就在乐善堂好好的调理身体。我让杨大夫专门负责此事。” “是，多谢东家。” 安排好此事，顾琰才得以休息。 小菊道：“姑娘，何必活得这么辛苦？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要处理这些事情。”心头直埋怨雷夫人也不说等些日子，居然今天就把难题丢给姑娘。 “不然呢，还是趁早想到办法解决为好。我倒也想过秦菀那样的日子，可首先我就没能摊上个好爹。要寻个夫主依靠吧，我现在又是不能嫁人的。那当然基本要靠自己了。而且其实，师傅还有阿允给我的助力也不少了。”这是个封建男权社会，她也没指望能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可师傅太远，阿允又不能明着帮衬太多，也只能如此了。 这样的日子，顾琰不会觉得太辛苦。只是，偶尔被隔壁的恩爱夫妻刺激到的时候，也会心生软弱。 “姑娘，分明做其他生意也能赚到银子的，为什么你要插手医药、马匹之类的事儿呢？” “这个最赚啊，国难财嘛。” “我才不信呢，乐善堂赚什么啊赚，只看到银子往里倒。”小菊抖开被子给顾琰盖上。 “目光放长远一点。”顾琰也没有多说，这些都是关系军中命脉的。既然她对阿允动了心，那么将来就不能让他一人去打拼。如果她也能够有些多少影响下政局的能力，是不是将来能更有指望一些。乐善堂得的是人望，而如果通过韩氏兄弟真的将西陵骏马和天朝的好马配种成功然后推广，那她也算是于国有功了。皇帝想杀她的时候，也得犹豫一下吧。 千娇百媚的美人，那是可以随意被替换的。如果她想和阿允走得更长远，就得成为不可替代的存在。而且，就她个人的意愿来讲，也希望这一世能够活得更精彩。如今，她有背景有人脉，手下还有了一帮有能力的人，在不能恋爱的十五岁，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得更恣意一些呢。 三天后，那四个人被秦菀手下的人根据悬赏来的消息捉到。那个女子被查明是孙家一支的嫡女，名唤孙忆。另外三人，一个是她的表兄，还有两个是孙家的家将。由此看来，他们那日是真没打算留她活口，要让她屈辱的死去，能指证都不能。 所以，秦菀问顾琰怎么收拾这四个家伙的时候，顾琰也没有丝毫客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女的就让她体会一下安排给我的命运。男的，废了武功卖进小光馆。呃，还是我自己来做吧，你怎么说也算是孙家的媳妇来的。帮我找到人就足够了。” 正文 158 报复 章节名：158报复 “你手上有心么？”秦菀问道。 “发展呗，不给机会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能人。我也不能总是跟别人借人来用。”应该说身边不是没有能人，只是缺少发现能人的眼光。 其实如果对方是普通人，她都可以等着王家出手。毕竟孙家是打主意要嫁祸给王家啊。可是扯上了孙家，他们家在军中可也是盘根错节的有关系。而且说起来齐王和孙茯苓可也是关系不浅，娃都生了呢。王家肯定会顾忌三分的，指望不上。可是差点吃了这么大的亏，顾琰才不会手软呢。 再说了，她要是不能自己动手，搞不好欧允就会指使人去做了。那他们的隐忍不就白搭了么。 顾琰召集了吴管事、高大夫、杨大夫等人，同他们说了对方是孙家的人，和她在京城的时候就结下了仇怨。 吴管事道：“那东家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打算收拾他们。不过对方来头也不小，怕是会引来报复。所以，我不勉强你们。”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是可以不出手，可是不出手哪里还有脸留下。 “我们都听东家的。”自家东家后台好像也挺硬的。既然敢出手，应该就不怕对方。既然身在颜家，那立场可就是已经定了的。 “好，我是想这么办……”顾琰把她的打算说了，顿了一下道：“你们觉得有什么人适合去做这件事？”她不像他们直接和手下那些人接触，所以办事的人选还需要他们来推荐。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给顾琰推荐了几个人，一个是颜宅的护院肖定远，此人武艺不错，而且为人讲义气，面相凶悍。是饿晕在颜宅门口，被顾琰收留的。十足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写照。一个是乐善堂的王二麻子，乞丐出身，现在在当学徒，可是在制药学医上都没什么天分，好勇斗狠上倒是有些专长。以前可是本地乞丐界的一霸。也颇有些江湖义气，带着手下七八个弟兄投了乐善堂，从进山采药做起。一直是手下那些人在供养他，目前地位有些下滑，正寻思做点什么呢。还有一个也是乐善堂的学徒，赵善发，十分的狡猾，赤贫出身，比乞丐略好些。此人虽然狡猾，却是个孝子，顾琰刚开乐善堂的时候免费治好了他娘多年的老毛病，他心头十分的感激。 这三个人可以做领头的，再加上护院里身手好的，还有王二麻子手下的弟兄，赵善发就负责出谋划策。得，一个复仇的小团队就组建出来了。 杨大夫道：“那些人对东家下药，我和老高也可以弄出些让他们吃亏的药来。” 顾琰点点头，“那吴管事你去账房那里先领二百两银子，先分给肯去的弟兄。事情办成了我再论功行赏。不肯去的，也给我看好了，事情没成之前哪都不许去。走漏了风声我唯你是问！” “是。”吴管事应了一声，出去召集人手去了。高杨二人也告辞出去，两人边走边说：“咱们东家身上还有那么一股子悍劲儿啊。” “东家本来就不是闺阁弱女。” 第二天高杨二人就说药配好了，吴管事也说都说好了，正在制定下手的计划。 这个消息自然通过齐娘子通过特殊渠道传给了欧允，后者的确是打算亲自动手惩治孙家的人，闻言便暂时放弃了打算，只让人关注着。之前那个罗偏将已经让他弄去最危险的地方了，算是惩罚他教女无方。他的女人都敢欺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管他是姓孙的还是姓祖的，一样的收拾。 欧允现在还在校尉的位置上，不是他还不够努力，实在是越往上越难升。孙小丁至今还是偏将一级没动呢。到了校尉以上，基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人员损耗也少。所以，要升上去除了要有军功，还得上头有位置才行。 倒是顾琛，这次升了千总，遇上顾珉很是得意了一番。 “众人拾柴火焰高，恭喜大哥了！”顾珉拱了拱手。 “你你这是要出营？” “嗯，听说琰儿出了点儿事，我告假回去一趟。”他刚从耿舅舅的营帐出来，去说一声自己回去看看，让他不用担心。顾琰满城贴悬赏告示，事情闹得着实有点儿大。 “那个死丫头，谁让她得罪那么多人。到了边城都还一点儿不知道收敛。”顾琛没好气的道。不过心头对孙家人也没有好感，先是孙茯苓给五叔戴绿帽子，现在又是她侄女想这么下作的法子对付顾琰。虽然自己也恨她恨得要死，可那样的法子依然让他很不满。 “琰儿不过是揭发孙氏做过的事而已。是孙家自己的家教不好。” 顾琛站定，“她是不是又想折腾些事儿出来？孙家可是搭上齐王殿下了。”以顾琰的性子，自家亲祖母亲爹她都要报复的，断没了吃别人的哑巴亏的道理。如今孙茯苓女儿都生了，她做了齐王外室的事在京城暗地里其实也是人尽皆知了。她要动孙家人，不等于跟齐王对着干么。 “难道就这么算了？琰儿肯我都不肯的。” 顾琛一脸恍然，“哦，对了。死丫头及笄礼的正宾听说是晋王请来的呢。她有晋王这个靠山。听说她是替晋王挣银子来了？” “胡说，晋王堂堂监国，哪里需要一个小姑娘替他挣银子。” 顾珉走远了，有家将向顾琛道：“大少爷，四少爷他是要去帮那个毒女对付孙家么？” “管他呢，那个毒女把自己的姓都改了。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老四要做什么，咱们也拉不住。捅了篓子让他们自己去收拾。” 顾珉回到家中，真撞上王家派人过来慰问顾琰。王家对孙家自然也是很愤慨的。可是孙家是军功世家，王家不过区区一届商家，实在是得罪不起。好在顾琰从来也没指望过他们。王家送来的礼物她收下了，不过这是王家致歉的，并不是她就接受了王家的和解。王大奶奶素来以能言善道著称，可到了顾琰跟前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而家中长辈来前又千叮万嘱的，只得讪讪然的捏着手绢出去了。 因是女客，顾珉便避回了自己的住处，直到人走了他才过来。 顾琰也不瞒他，他一问就一五一十全说了。 “嗯，这次我也去。我是告了假回来的。舅舅那里我同他讲了，请他不用担心。” 能有哥哥给出头，顾琰自然是高兴的，“好啊！” “孙家就没上门来道歉？” 顾琰笑道：“没有，人家是高门大户，又攀上了齐王，哪里把我放在眼底呢。之前嫁祸王家也不过是顾忌着晋王而已。”说来也怪，国师倒了，依附他的不少人也跟着倒台。可孙家愣是皮毛都没有伤。齐王更是因为来了战场，就是舆论上都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这看起来，倒像是皇帝在故意为齐王保存实力一般。帝王心术，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孙茯苓做过的事揭出来，直接影响了孙家女子的婚配。尤其她做了齐王外室，虽然孙家得了实惠，但名声却是更坏了。他们把帐都算在顾琰的头上。 顾珉既然回来了，顾琰就把报复的事儿交给他指挥了。反正只要她的目的能达到就行。顾珉从来也不是读书读迂腐了的人，既没劝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没有说她手段毒辣，直接就应下了照她的要求办理。吴管事便把人都领来见过舅少爷了。 顾珉如今是在从军，做事比起肖定远、王二麻子、赵善发等人就更有章程一些。没出两日，就领着人将那两名家将并一个表兄分别诱了出来拿下。因为孙忆还没有没抓住，所以这三人暂时是关在了王二麻子等人以前乞讨时的据点。至于孙忆，她毕竟是孙家千金，他们不方便进去孙家掳人。而且，孙家军功世家，即便在柳城的只是旁系的一支，但里头男丁可也不少。 不过，这样一来，孙家坐不住了。只是，他们理亏而且又没有证据说是顾琰这边干的。于是只能暗地里查人被关押在了哪里。可官府的人知道这里头牵涉了两个王爷，而且还是如今最有希望的两位。晋王是监国不必说了，齐王手里可也有十五万大军，双方其实现在也是旗鼓相当的。于是怎么肯一边倒，只在里头和稀泥。反正人找不到最多被责骂，总比把一方得罪深了的好。 而要动用民间的力量找人，乐善堂这将近一年砸进去两三千两银子不是白搭的。王二麻子等人在乞丐群里也是很有人脉的。平日里靠找人、卖消息过日子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也都受过乐善堂的好处。即便有一二贪财的，也有人赶紧的给王二麻子等人通风报信。再加上暗地里琅琊山的人也在里头帮衬，所以，一时之间孙家竟是找不到人。而孙忆却是有些不敢出门了，就在家里躲着，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因为，顾琰已经放出话来，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样，一是要吓一吓孙忆，二则是为了不让普通民众被人蒙蔽是顾琰心黑手狠，她也只是学了孙忆的招不是。 当然，对此不少腐儒还是有看法的。可是圣人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们也只能说说孙忆和顾琰都不是良善女子罢了。不过，正如顾琰所说，她原本就不是乖乖女，向祖母和亲父报仇的事让她身上一直就是带着争议的。这种话也就并不在意了。 只是，孙忆一直躲在家中不出来却是一个问题。还有，孙家在开始托人向顾琰传话，请她网开一面了。第一个被求到居然就是秦菀。不过被秦菀呛了出去，说孙家手段实在下作，这样的亲戚她不敢高攀。 然后，知府夫人等人也陆续登门。顾琰如果一直不答应，就要得罪不少人了。 “那些人话中都没提那三个人，先按原计划将他们卖到小倌馆去吧。嗯，放出风声，如果本地无人敢接收，我就远远的卖到外地去。既然我能将人藏了五六天都没人找到，那要悄悄的弄走也不在话下。他们可以试试。” 最后，这三人是在小倌馆被赎买回去的。小倌馆没有经手，是吴管事去收的银子，抽了一成给他们做提成就当占用他们场地的费用。那个孙家远房表侄子卖了一千两，另外两个人卖了六百两。 孙家老实给了银子，然后从小倌馆把人领走。这是说好的，就当是让顾琰出气了。那三人虽然没有真的挂牌接客，但的确是小倌馆一游，传出去也非常的不好听。尤其王二麻子等人还通知不少人到场观礼，一路指指戳戳的跟着走，弄得像是游街示众一般。那三人当天就从柳城失踪了，也不知是到外地哪里去躲这阵风声去了。 孙家也不是不想来硬的，可是颜宅居然被守得非常森严，（顾琰手下那些人和琅琊山的人的功劳）而且齐王还派人警告了他们，不准给他惹是生非。之前孙忆做的事他就很不满了。可是孙茯苓知道顾琰和欧允的事，孙家这些人却不知道，也不方便告诉他们实情。要是他们知道之前也就不敢这么轻易就下手对付顾琰了。只能任由他们误会是因为晋王的关系。 “琰儿，你真的要就此放过孙忆？”秦菀不解的道。说起来，孙忆才是主谋呢。 “我这里自然是要放过她的了，毕竟这么多人上门来说情了。不过，她自己放不放过自己就不好说了。” 顾珉道：“琰儿的意思是，碍着这么多人情不好不收些好处放过她。但是，这位孙家千金的行事，经不起查，等这阵子风声过了，再让她好好儿的出乖露丑。是这个意思吧？” “嗯，知我者四哥也！” “那你慢慢操作吧，我得回军营了。以后小心些，不要再着了别人的道。菀儿，你也帮我照看着她些。” 顾琰和秦菀齐声应道：“知道了！” 等到他离开了，两人相视一笑，有哥哥出头是好事，但有哥哥管束就不是好事了。这几日顾珉在家，两人不得不又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女子，连之前说去庙会看热闹都没了机会。更没能应雷夫人的约去三人合伙的马场看上一看。 “走吧，去马场，听说进了不少好马。也招了好些个技艺出众的驯马师。” 韩五说的事儿，顾琰同秦菀说了，毕竟两人相熟百无禁忌的。雷家却是让吴管事登门同雷震说的，他也更能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才好立即着手安排，这样明年韩五和韩六才好带着人潜入西陵，那边也能有人接应。得手以后也能有人照应着撤退的事。而且这不是一次就行的，三月四月为配种期，那么韩家兄弟得有一个还得在那边带上一个月，然后有人在此期间传递新鲜的‘宝贝’，韩家兄弟的另一个就得回到马场操作。 听吴管事说，雷震听说此事之后非常的震惊，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技，他立即就着手去操办此事。 马场离边界比柳城还近一二十里，占地很广，有百亩以上。目前已经有上百匹大中小的马匹。雷夫人对骑马不擅长，她是坐在马车上巡视。不像顾琰和秦菀直接一人牵了一匹马，两人还在马场里塞了一场，跑得香汗淋漓的。 雷夫人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之余，也有些纳闷。难道京城的贵女都是这样的？如果是的话，她得学着改变了。不然，就永远只能是一个传声筒了。 顾琰和秦菀跑了个不分胜负，顾琰骑马的技艺在木石村就好好练过了，如今也很是看得。两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人铺上地衣，又围了一圈锦缎，然后一起躺在地衣上仰看天上流云。 “天高云淡，真是漂亮啊！”顾琰感慨了一声，一边问道：“雷夫人在干嘛呢？去个人问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坐。”既然是一起来的，也不好把她一个人撇下。顾琰说完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果子丢进嘴里。 没一会儿，有人回禀，雷夫人让人在教她骑马，说先不过来了。 秦菀拍拍手，“那咱们过去看看吧。”看得出来雷夫人很想向她们靠拢，一直很是努力。 在马场吃过午饭，雷夫人让人把账本拿出来给她们二人看。买马场和马匹还有人工花了近三万两。马场一万两，一百匹马总共一万八千两。刚开始运作人工费倒是花得不多。这个马场的名字是顾琰取的，说就叫‘三家马场’，通俗易懂。 账面上还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可是雷家着手进行明年潜入西陵偷‘宝贝’的准备要用去的银钱和人情肯定不菲。不过，技术是顾琰这边提供的，军中朝中的关系是秦菀打通的。而且这生意以后应该也是赚钱的，所以现在倒不用太过意不去。最多以后盈利了把这部分由雷家垫资的银子补上。 本书由首发， 正文 159 报复（2） 章节名：159 报复（2） 时间进入十月，三家马场正式开业。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日常的运营三家都派了人进驻，不过还是以顾琰为主。主意是她提出来的，而且独门技术她也掌握着，而且另两家都是同她关系亲近才合作的。再说了，只有她是一心将生意做大做强的。秦菀是打发无聊时光，雷夫人是通过合伙来和她们两人保持并且加深联系。所以，马场的洪大管事便是顾琰派的。有雷家引领，洪大管事很快摸清了这里头的弯弯拐拐。 这个人是顾琰高价聘来的，呃，用后世的话说叫做职业经理人，并不是哪家的奴才。顾琰和秦菀、雷夫人商议过，除了月例，将每月盈利的三分给他做分红，其他地方在考察过洪大管事的能力后都很是放权。 一贯以来，没有签卖身契的管事都很能得到这样的信任和重用，这次也是顾琰力排众议才把洪大管事捧得这样高。他对顾琰也颇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做事非常的尽心尽力。 于顾琰而言，她本来就没有非得签了卖身契把人一家子都掌握在手里才能放心用人的想法。是真正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乐善堂、绣坊、商队的人都是聘用制的。这一回对付孙家的事，用的还大多是乐善堂的学徒呢，更是没有签卖身契的。事情不是也办得漂漂亮亮的。她又没打算做什么必须要靠威逼才能办到的事，所以觉得目前这样足够了。 这才卖了孙家三个人，一共得了二千二百两白银，除开之前拿出的二百两，她又另拿了五百两出来论功行赏。下头的人都很羡慕得了重赏的人，也知道了自家东家赏人很舍得银子。更加晓得了东家背后有人，堂堂的将军府旁支孙家，从前在柳城横着走的，这回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还只能上门来给东家赔罪。一个个的腰板都硬了起来。 这件事也让王家知道，他们之前对顾琰的定位还是有些低了。这一日顾琰从马场回去，便得了王家老姑奶奶要过来探问的帖子。 顾琰拿着帖子菀儿一笑，“怎敢劳老夫人的驾，我上次虽然受了惊吓，如今也好多了。这样吧，听说余味斋的素席，三日后我做东，请两位路老夫人赏个脸。听说路老太君也快要离开了，我也该给她老人家送行才是。”路老太君来了将近两月，几个儿孙都得到机会到柳城来拜见了一番。所以要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顾琰当场写了请帖，又拿了名帖去余味斋定包间。那里的素席可不便宜，比吃一桌大鱼大肉还贵呢。不过，要请那两位老太太，就是那个地方最合适了。顾琰肯定不能托大真等着路王氏上门来看望自己，但她也不愿意再上王家去，那不成召之即来了。所以，在外头找个地方甚好。 不过，秦菀这回不乐意当陪客了，她说除了自家祖母，她才懒得跟老太太们打交道呢，让顾琰自己去。顾琰不以为意，“成，我自己去就是了。” “哎，有人送了我一篓子大闸蟹，回头让人分半娄给你送过来。”秦菀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上门送好东西的主，顾琰每每也跟着沾光。 是日，顾琰吩咐厨房做了清蒸大闸蟹，送给高大夫、杨大夫，吴管事、肖定远、王二麻子、赵善发、小菊、齐娘子还有马场的洪大管事几人一人一只。东西的确金贵，但是这个面子更难得。王二麻子手下的兄弟分了条蟹腿都能向人炫耀好久。如今肖定远已经成了颜宅的护院头领，王二麻子则负责带着人做一些不方面大张旗鼓去做的事，赵善发成了顾问幕僚一类的角色。 顾琰对这个团队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她不比秦菀手下什么能人都是现成配备好的。但是，她的杂牌军也日渐要成气候了。剩下的大闸蟹顾琰自己吃了两个，盘子里还有几个便赏给近身伺候的人分了。 等到只剩了自己一人，顾琰端了茶盏瞥着隔壁没有主人在家的院墙出神。中秋夜一别又是两个月了。期间孙小丁回来了六次，跑得可是够勤的。惹得顾琰都很想冲着那边骂一句‘臭显摆！’ 她低头看着茶盏里映出的月亮，脑中出现一句酸溜溜的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笑，她也细腻起来了啊。不过，几时才能拨云见日啊？ 同样的时刻，不同的地点，一场大战之后正在修整的欧允也在仰头望月。手枕在脑后，就睡在草坪上，跷着二郎腿，嘴里还百无聊赖的叼了一根草。 大战过后，不少弟兄都奔向了红帐，像是要借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来证明自己仍然活着。孙小丁那厮，更是顾不得他自己的手还伤着，跳上马就回柳城了。只剩下自己，好生无趣。 何山走过来，“小爷，查到了，真的如方军师所说，此战之前齐王派人出营去见过人。只是双方都非常的警觉，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什么都没听到。” 欧允没闲工夫想别的了，将草从嘴里扯出来，“如果真的是老大和老二在背后拿这几十万人当扯线木偶……”这个事儿就严峻了啊。他们是把别人都当傻瓜了么。老头子回他的密信里就四个字：一查到底！ 因着这个事情，老头子也没再催着他回去了。可是，即使不回去，他也没机会再去见琰儿。即便知道她被人欺负了，也没法子替她出头。 当时何山听了他这个抱怨，嘴角直抽抽。把三个大男人弄到小倌馆去卖给其家人，这样做派的琰姑娘居然是受欺负的那个？当时他和关云飞听到消息都只得心肝颤，好狠！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以后千万不能得罪琰姑娘这个意味来。 “继续盯着，如果是他们两个在背后搞鬼，估摸着这场战事会暂停一阵子，供双方休养生息。就是不知道契机是什么。” “是。” 王二麻子看着有些鬼祟的进了颜宅的内宅，小菊远远的盯着，实在觉得他有些上不得台面。 齐娘子转动轮椅笑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你可别小看了人家。” 果然，王二麻子给顾琰带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孙忆目前已经定亲了，而且是高门。可是，孙忆她还另有一个青梅竹马。这原本也没什么，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也还是有人有个过去的。不然哪来那么多流传千古的情诗。那里头写给妻妾的是少数，写个情人的或者说写个yy的情人的占七成以上。 可要命的是，孙家没有主母，妾室当家，也就是说孙忆从小死了娘，没什么人教导。而孙家的内宅管理得也就不如其他大户人家严格。在孙忆十四那年，也就是前年，她曾经打过胎。 顾琰看着王二麻子，“有证据？可别是捕风捉影的。” “要说完全凿实的证据小的的确拿不出来，这种事情时过境迁的也难以找到证据。就算能证明她的贴身丫鬟偷着买过打胎药，可她们就说是那丫鬟自用就可以了。可这事儿是从孙家下人和那个奸夫也就是孙偏将养子两边传出来过。听说是孙家嫌弃那个养子门第不高，他们养兄妹二人从小一处长大，这步就珠胎暗结了。孙家姑娘定亲，那养子还喝醉了说是多妻之仇，说孙姑娘孩子都替他怀过。不过，从那以后，就没人看到过他了。当场听到的人也都不见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 “好，让你的弟兄把消息走漏出去，别留下什么跟咱们有关的痕迹。呃，你做之前去问问赵善发怎么操作最好。” “小的明白了。” 七日后，孙忆与继母，或许不该叫继母，那是小妾扶正的，真正的大户人家是不承认那是当家主母的。总之就是孙家如今所谓的夫人与大小姐去柳城最大的庙里上香，在厢房歇息的时候遇上意外，厢房的一堵墙塌了。旁边休息的人本来是靠在墙上的，惊吓中抓住了墙这边孙忆的袖子，还不小心刺啦一声撕开了。然后被人看到本该有守宫砂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灼烫过，只剩下带了疤痕。 孙家人自然是恼怒不已，可对方立即就赔礼道歉了。而且看穿着打扮也是不俗，自然不能随意发落。这样一来，在场的另一家人自然就看到了孙忆胳膊上的疤痕。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要说守宫砂是因为不小心灼烫过，所以看不到了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多少还是牵强了一些。高大夫说有药物用好了或许可以哄骗住经验不甚丰富的新郎官。如果是那样，倒也就掩饰过去了。可是出了这么一桩意外，消息传开了。不用人推波助澜，都会冒出不少恶意的推测来。 事情发生过，多少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孙忆和养兄的事情慢慢的也就被扒出来了。两人还有过孩子的事儿最后也传开。在这件事上，三姑六婆都有当金牌编剧的本事。很快如火如荼的推演出一出很精彩的折子戏来。到后来连那养兄连同身遭一些人无故失踪的事儿也被挖掘出来。 从头到尾，顾琰这边所做的也就是上香那一日的事情罢了。那撕下孙忆袖子的便是绣坊里很优秀的一个绣娘。她指缝间准备了薄薄的刀片，在碰到的一瞬间就割开了孙忆袖子的接口，然后再用力一撕，就足够了。这样不管孙忆穿了多好料子的衣服，也逃不开断袖的命运。那绣娘是已经定亲即将出阁的，不几日就远嫁他乡了。而那堵墙，则是王二麻子等人早早潜入动了手脚的。只需要确定孙家定了哪间厢房，然后将隔壁定下就够了。所有在人前露了脸的参与人员如今都已经在三百里之外，除了远嫁的，还有拿了银子回乡的。孙家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而且，谁能说这件事就是人家故意搞出来的呢。明明是你们自己身上没有擦干净，禁不起人探查啊。事情的结局是孙忆被人退婚，名声扫地。然后孙偏将家以妾代妻出了这么大的家丑，遭人鄙视。更加的没人愿意和孙家往来。孙忆下半生，自然只能在家庙里度过了。孙家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听说这事儿都引起了孙家本家的不满，责令孙偏将立即娶一房正经夫人。 此事过后，赵善发、王二麻子等人自然是又领到了一笔丰厚赏银。赵善发交代王二麻子等人不要太显眼了，把银子攒起来，青楼那些地方少去些。不然，很容易露了行迹。那样，东家也就不会再让他们办事儿了。他在这伙人里头还是比较有威望的，王二麻子等人也听劝。一则不想以后再没这等好事，二则也是不想给顾琰惹事儿。 穷人乍富是很容易露出暴发户嘴脸，顾琰见赵善发想得如此周到，事情也办得漂亮，对他愈发的倚重起来。 对这个结果，秦菀笑道：“嗯，孙忆自以为聪明绝顶，想害你屈辱死去，然后嫁祸给王家。却不料有眼不识泰山，那么点道行也想收拾你，结果把你给惹毛了，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顾琰笑笑，“是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好了，我要去余味斋了，我请客，而且对方又是两个老太太，我得去恭候着。” 肖定远带着几个护院跟在顾琰的马车后头往余味斋而去，路王氏这回很下得去脸了，王大奶奶更加，倒是路老太君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王家是不敢跟孙家硬碰硬的，但是顾琰不但动了孙家的家将与亲戚，甚至孙家大小姐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就收拾了。虽然一点痕迹没露，而且是孙家大小姐自取灭亡，但是时间间隔这么短，多想想还是能想到的。 而且，顾琰分明就不怕别人想到，她只要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就够了。这样，那些说情的人的面子她也算顾及了，又让世人知道是她在惩治孙家大小姐。这个女子的处事，实在是不符合当下对女子的要求。不过想想给自己改了姓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她都干得出来，旁的也就不出奇了。但是，撑门立户还非得这样的女子才行。所以，王家上下都觉得这小女子不好惹，当初他们贸然惹到她是非常不智的。尤其她当时还一意低调，如今变得如此不顾世人眼光，恣意行事他们王家是出了一份力的。 席间，顾琰言笑晏晏的说着余味斋斋菜的好处，她是吃货，又学过医，厨艺也很是精湛，再加上王家人也是医药世家，双方说起这样的话题简直可以滔滔不绝，开个电视讲坛。而且她点的菜顾及了两位老太太的牙口，也顾及了王大奶奶这个年纪对于美容养颜的需求，当然更没有忘记照顾自己的口味，彼此吃得都是很满意的。 但是，王家人显然不是来和她交流养生食道的，不得已跟着她的步调打了半天太极。终于，都吃到七分饱了，得说正事儿了。 路老太君先开口了，“颜丫头，老婆子要跟你说一声抱歉啊。要不是我开那一场赏菊宴，也不会引来你拿一场祸事了。” 顾琰摆摆手，“老太君，不用、不用。人家是看准了我与王家有些龃龉，故意的要让我们两家不对付。怎么能怪您老人家呢？说起来本该晚辈再登门拜见的，只是那个地方，我现在还有些心理阴影。想到这里的素菜很是不错，所以才劳动二位老太太与王大奶奶移步来此。” 原本就是王家要上门探望，顾琰没在家候着，是约在了外面已经是谦逊的表现了。她这番解释就更是给足了王家的面子。当然，这一切还建立在顾琰年岁虽然轻，后台却十分厚重的前提下。不然，她再谦逊王家也只当她是自家招招手就叫上门的了。但是如今，他们不敢这么想了。孙家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依然拿顾琰没有办法，他们王家又哪里能再当她是寻常十五岁的小姑娘了。 所以，王家如今是真心想和她和解了。顾琰对这些是心知肚明，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按照她的原则处事。别人的评价发生了变化她是掌控不了的。 本书由首发， 正文 160 和亲 章节名：160和亲 眼看要说到正题，路老太君道：“小丫头，老婆子后日便离开，你如果想问些顾大姑的旧事，不妨明日到王家来。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看书网老婆子就先走一步了，今日多谢你的款待！” 顾琰和路王氏、王大奶奶都赶紧起身相送，路老太君摆摆手，“你们谈吧，老婆子回去了。” 三人将路老太君送出门才回来，桌上已经清理干净。顾琰包的是一间套间，便在客厅里坐着说话。 路王氏开口道：“颜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是王家多有得罪。” 王大奶奶适时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颜姑娘，请喝茶！” 顾琰一愣，端茶认错？王家这回可真是诚意十足啊。这是正式为之前告她无照行医的事赔罪了。是因为她对孙家的四个人下手狠辣，所以王家才如此吧。唉，说到底还是权势压服人。王家之前认为可以将她当蝼蚁一般碾死，所以肆无忌惮。但是现在发现她背后靠山比他们硬多了，立即就完全放下了身段，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顾琰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王大奶奶，咱们各自饮一杯吧，以前那些小事就都不要计较了。” 王大奶奶其实也不想端茶给顾琰，闻言看一眼路王氏，见后者微微颔首，便道：“好！” 两只茶杯对碰了一下，然后各自饮尽。顾琰这个态度，王家的两人也比较能接受。毕竟都是顺风顺水，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甚少向人低头的人。而顾琰则不需要这些无畏的排场。比起赚银子做成事情这些都是那个浮云。只不过，“从前的事儿今日就都过去了。不过以后的事情，二位可以代表王家全权做主么？” 说起来路王氏只是几十年前就嫁了的王家女，再有威信也是外人了。王大奶奶是王家人，可是能不能全权做主不好说。所以，顾琰的这个问题让她们二人都有些讪讪的。而且，王家虽然肯向顾琰低头，这是形势更是权势所迫。她们的打算还是用利益来拉拢她，而不是将她放到在医药这一领域可以平起平坐一同制定规则的对手的高度。 “既然如此，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咱们今日不如就到这儿了？”顾琰笑道。这个样子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无谓再浪费时间。王家可不要真以为边城医药界的这片天真是他们王家的了。他们背后是齐王，顾琰其实隐隐也猜到了。不然齐王不会对王家垄断医药的事儿不闻不问。但是之前方子墨怀疑齐王和废太子有所勾结，而现在欧允怕是正殚精竭虑在查这一件事。自己误打误撞在这一块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自然不会就此退却。 王家，还有许多人都将顾琰当做了晋王那边的人。这不奇怪，她之前同晋王传过那么多绯闻。而且她最亲近的兄长顾珉就是不折不扣的晋王追随者。 “路老夫人，王大奶奶，我先告辞了。” 门刚关上，王大奶奶恼怒的道：“牝鸡司晨！” “你这是说谁？”路王氏轻声问道。却令王大奶奶猛地一惊，她怎么忘了，这位姑姑当年做下的事可比如今的顾琰还要过界得多了。 路王氏叹口气，“是了，我毕竟是泼出去的水，有些事还是得你公公来谈比较合适。”眼底不掩对王大奶奶这个侄儿媳妇的失望。一次二次三次都是她代表王家出面和顾琰谈的，可是第一次她自矜自傲，完全没有看明白顾琰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她公公提点，第二次虽然不再轻慢，但依然没把对方当回事。这第三次，唉，连牝鸡司晨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其实就是个只能相夫教子的，却又偏偏没有自知之明想要插手生意上的事揽权。王家是对有做生意手腕的女人比较重视，从前都是别人看在王家的名字上给她面子，她还真当自己个能独当一面不成。还不如乖乖在家呆着或者像雷夫人那样认真做个传话筒呢。 次日，顾琰果真去了王家见路老太君，后者笑着和她说起顾大姑当年的一些事。 “当年顾姐姐本可以成为皇妃，只是她自己拒绝了。而先皇碍于种种原因也没有强迫她。” 顾琰能明白，祖姑婆是不想成为一个点缀盛世的花瓶。而且当时的后宫怕是波谲云诡，她不想陷进去。那样搞不好连学班昭借着伺候太后避开赵氏姐妹都不可得，青春韶华白白的折损在宫中。当年的顾家的确是很风光啊，竟不需逼迫嫡长女以身侍君，依然能富贵绵长手握重权。一来是祖姑婆当年名声赫赫，二来还是因为当时顾家的男丁争气，所以根本不屑于为外戚与色供之家。 如今的顾家，太夫人却是一心拿孙女媚上，这下坡路走得可真是够快的。顾琰没有发觉，在这种时候，她心底其实还是把自己当成顾家后人在惋惜的。 一老一少说了很久，顾琰才恭敬的谢过路老太君离开。 “老太君，明日晚辈怕就不方便来送行了，就在这里给您道别了。”她和王家说到底以后还是不对盘的，毕竟矛盾有些不可调和。那就不好老往王家跑了。 “嗯，这里不是我的地方，如果你以后经过涞源城，欢迎到路家做客。” “好的。” 路老太君离开后，路王氏也带着的王大奶奶回了盐城，和兄弟面谈怎么应对顾琰的乐善堂在柳城的作为。暂时的看法是，顾琰现在手头没有足够的银子，也没有更多的人，三五年里成不了大气候。可是，如果有人给她注入资金和人力，那就不可小觑了。乐善堂这一年也算是打下不错的基础了。可是那小丫头显然软硬都不吃，威逼他们逼不了她，利诱也无效。 王老爷子沉吟了一阵，“我想一想，再问一问上边的意思。”这么个小丫头，能弄死当然是最好的了。可是齐王殿下之前不准孙家对她下毒手，现在也不会同意自家动手的。而且，她经历了赏菊宴的事，身边如今警戒力量却也不少，不是那么好动的了。 剩下的日子，顾琰依然是和秦菀一处消磨着，然后看着账本上日渐增加的银子乐呵。虽然她衣食住行的要求都满足了，但是这数据的变化也很能带来满足感就是了。至于王家担心的有人给她注入资金和人力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晋王想的根本就不是在边城做什么动作来制衡齐王，他要的是边关安宁，所以不会贸然插手。他需要做的便是守好京畿，掌控住文官以及京畿大营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齐王你手头有十几万大军又如何，不敢放开这支军队就不能回京。只要京中大事定了，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不让你带人回来。届时即便是奔丧，也只许你带两千人马上路你又能怎样？京城的门户守好了，届时只让你带十名亲兵进城。 而欧允他根本不想顾琰卷进这些事里，更不想被老头子知道他与她明面上虽然疏远了，但暗地里却是比从前亲近了。所以他更不会在银钱和人力上支持她。王家也就暂时把顾琰的小打小闹看在眼底，没有其他动作。 不过，顾琰顺心如意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在准备熬制腊八粥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让她兴致勃勃挑选腊八粥材料的心情陡地一沉。 镇西军和西陵大军要停战了！ 顾琰当然不是战争狂人，巴望着这场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两年的战事继续打下去，打得双方兵力削减，国库空虚，男丁不足，女子难嫁才好。而是，据说停战的协议上有一条草案和亲！不是西陵要求天朝宗室女子和亲，而是西陵公主要招赘驸马。这个人选赫然便是欧允！ 传说中鬼面小将在战场上曾经脱下过面具，引得西陵公主一见倾心，还派人过来掳人。那件事后来没什么下文了，顾琰只当是讹误。没想到这会儿以这样的方式接续上前篇了。 只是，招赘这不现实吧？且不说皇帝肯定舍不得爱子给人当上门女婿，且还是去的敌国。就单说废太子对西陵政局莫名的影响力，且他人还在西陵，这事儿也不能成。要说世上最恨欧允的人，废太子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招赘是肯定不成的了，但是西陵公主嫁过来却非常可能。毕竟这样可以结束战事，至少是暂时结束。那皇帝再偏爱这个私生子，也是会以大局为重的。合着他年过弱冠不娶，最后是为了和亲准备的啊！ 次日一朝，中军大帐里，齐王对欧允道：“小允，这么大的事，大皇兄也不能不上报父皇，请你见谅。” 见谅个屁，分明就是你和废太子、西陵王商量好的。要借此让双方大军休养生息，然后把自己弄走。回头不管是把自己弄去西陵，呃，这个不大可能。老头子不会让他去敌国为人质，多半是让他回京城迎娶西陵公主。但是这样一来，他就完全从这个战局脱离了。他们是已经察觉了自己在查他们暗地里勾结的事了吧。 欧允看一眼齐王，“随便你！”说完转身就出了大帐。 “小爷”何山看他面色不善，赶紧凑了上来，“消息已经在柳城都传开了。”琰姑娘多半已经听说了。 “回柳城。”欧允翻身上马，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军营。 “云校尉”走出军营一段路，有人招呼了一声。 欧允停下马，“方军师，有事？”最开始的消息还是姓方的给他的，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直查不到那两方勾结的证据，想必他也是很郁闷的。 “你要离开？”方子墨是刚从后军过来，正好遇见了。想想说几句话被齐王知道也无妨，便走了过来。 “是。” “那岂不是如了别人的意。” “我此时留在军中也没什么用。这件事从提出到定下来还会有一段时日，我不趁机想办法，难道真的接收那个蛮女啊？”欧允现在窝火得很，可这样的事情又不能跟普通民众去说他不肯。而且如果真的能停战，老头子再偏爱他也会让他娶了那个蛮女的吧。大不了给他再娶个两头大的正室，不让西陵公主生下儿子罢了。当然，那正室还九成九不会是顾琰。 方子墨也觉得此时拿和亲作为停战休整的理由，而且对象还是欧允，颇有几分神来之笔的意味。 耳边传来聂山嗫唇吹出的低低的鸟鸣声，他拱拱手，“要恭喜云校尉了，做西陵驸马爷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西陵公主没有一个锅必须只能配一个盖子的说辞。” 欧允冷哼一声，黑着脸打马离开。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要跟这个姓方的合作对付自家兄弟。 聂山上前来，“军师，方才有几个可疑的人靠近。” “嗯。” “就让这个云校尉去做西陵驸马不好么？”自家军师说尊重琰姑娘的选择，不会做出死缠烂打的事来。可是如果云校尉自己另娶，那就怪不得军师趁虚而入了吧。他都没想通，琰姑娘怎么会选这个骄纵的家伙放弃了自家睿智的军师的。 “好倒是好，可是时机不对啊。”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自然是乐意欧允和亲去的。可是，从大局出发，怎么都不能让他这个时候被废太子和大皇子踢出局去。 欧允骑马回到家中，丢下马鞭就进了后院，他也不翻墙了，指着围墙道：“在这给我开道门！” 何山傻眼，“现在？” “对，现在、立刻、马上！”闹出这回事，他也不怕老爷子说他亲近顾琰了。老头子总不能让他明知道心上人死在亲爹手上，还逼着他去和亲吧。做了小半年的戏，半年啊，就见了一面，居然等来这样的结果。反正老头子估计也没有真的被骗过，只是看他知道好歹，暂时收手而已。 暗卫都是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什么都要学，然后各有精通。在墙上打洞而已嘛，小意思，旁边立马上来两人，都没整出多大动静，已经拆下几块墙砖来了。 然后，欧允便见到了在墙那边的佳人。 “怎么是你？”欧允语气不好的道。 秦菀盯着墙上的洞，和墙这边的人。她自然是听到有关和亲的消息过来和顾琰说话的。小石桌上也是两个茶杯，顾琰是进屋去拿她做的小点心去了。 “琰儿，让你去毁别人的墙。看，现世报来了！”秦菀一副感慨的样子。 顾琰正端着新出炉的小点心出来，见状愕然道：“你这是要过来做客？”这又是要搞什么啊，拿她的院墙出气。 欧允看向秦菀，“夫人无事就早些回吧。” 秦菀笑道：“琰儿方才都说了你过来就是做客。”言下之意，你又不是主人，凭什么撵我。一边示意顾琰快把点心放下。这是新品种，她还没有吃过呢。 欧允暗骂了一声‘不知趣’，也不管那洞还没有开到足够大，直接弯腰钻了过去。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私入民宅！你想做什么？”说起来，秦菀和欧允并没有正式碰过面，她要装作不认识对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男女见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皇后的赏梅宴欧允和孙小丁是在一众闺秀看不到的地方。后来孙小丁和秦菀成亲，欧允这个做小舅舅的也只是礼到人不到。所以秦菀的确是没有‘见过’欧允。 外头呼啦啦进来七八个人，正是以肖定远为首的颜宅护院。秦菀声音是故意提高了的，他们听到立马就冲进来了。 欧允那个火啊，他就不信姓秦的女人当真不认识他。当初老头子说要把他们送作堆，秦家肯定私底下相看过他的。可是秦菀现在要装作不认识他，他也无话好说。他虽然素来不会让着长大了的萌妹子，顾琰除外。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孙小丁的媳妇儿，是琰儿的朋友，还是秦相的孙女，他还真不能对她怎么样，更不能让人直接把她拖下去。 顾琰对肖定远道：“这个人我认识的，你们出去吧。” 肖定远看了欧允两眼，他也认出来这是赫赫有名的鬼面小将了。是听说他就住在隔壁，而且前头两进的院子还租给了东家做绣坊。还听说他同东家走得挺近的。所以，墙上那个洞便被肖定远等人选择性的无视了，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欧允看向秦菀，示意顾琰清场。 顾琰只得看向秦菀，后者道：“行了，我回去。有什么事你就叫一声，我那边就能听到。”一边从顾琰手里把托盘直接拿走，端回去慢慢吃去了。 欧允把目光移开，这个可恶的女人。什么叫有事叫一声，他和琰儿的事她来掺一脚做什么。一点不知趣！枉自他还替她寻了个好夫婿。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是长辈，得有些肚量，不和小辈计较。 结果他不计较，秦菀还偏要捻虎须，都走到她那边了又转头说道：“琰儿，今天这个味道比昨天的好。你进步不小哦！” 欧允盯着那盘被秦菀端走的点心，“你亲手做的？”他一路奔波回来，好像有点儿饿了。想到那个女人天天都能吃到顾琰亲手做的东西，他心头颇不平衡。 “是啊。” “还有呢？” “没了，就那一盘。”她自己也只是试吃了一个而已，全叫秦菀端走了。 欧允坐下，嫌弃的把秦菀喝过的茶盏推开。顾琰朝小菊原本站立的地方看去，已经没人了，应该是沏茶去了。于是也过来坐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这么不避人耳目的过来。” 小菊端着茶上来，“欧公子，请喝茶。”上了茶又默默的退下。 顾琰出声道：“等等，再让厨房弄点吃的来。越快越好，就下面吧。”以她对欧允的了解肯定是饿了，不然不会直接过问那盘点心的。 欧允以牛饮的姿势喝了一口茶，“我回来问你一声，如果老头子一定要我娶西陵公主，你愿不愿和她两头大？”这话把两个问题一起回答了。 顾琰摇摇头，“不愿意！”家国大义她也懂，可是要她接受和西陵公主共事一夫，办不到。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绝了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了。其实欧允也是不介意后院多个人的，如果真能够解决两国争端的话。但既然她不愿意，他就不能走着省事的路子了。 顾琰也没有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西陵也没有多大休战的诚意。只不过要借此把责任推给我们这边。”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啊？”他们指的是齐王和废太子。 “谁知道，反正是为了那把椅子。有时候真是觉得挺厌烦的，争来争去也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啊。还是七皇子看得明白，完全不掺和。”七皇子洛王笃信佛法，就差真的剃度了，在众皇子中有佛王的雅号。 “那是洛王根本没机会登顶，你不也看得很明白么？可居长的三位皇子，哪一个不是希望颇大，至少曾经离那个位置只有半步之遥，怎么可能放弃。”洛王的母妃是宫女出身，他的出世完全是因为皇帝酒后乱性，而且他才具普通，在诸皇子中一直是最不受重视的。倒是如今，皇帝厌烦看到几个儿子争抢，倒是有些看这个不争不抢的儿子顺眼了。他可不是装出那副样子来的，他手头是真的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的。 欧允心头生出个念头，如果老头子真的龙归大海了，不管是哪个皇子即位，他的确是不想再在这个权力场里呆着了。正好顾琰也有心出去走走看看，那不管从西边走陆路，还是从东边走海陆都是可以的。原本想借这场战事证明自己，结果这场战事到如今，竟成了别人的木偶戏。那拿命去拼还有什么意思。 小菊端了一晚牛肉面上来，青青的蔬菜，红红的牛肉辣酱，看着让人十分的有食欲。顾琰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请的厨娘也得是高手才能让她满意。往往便是这些看起来很常见的吃食，但是口味却能胜人一筹。 欧允拿起筷子挑了几下，很快就把一碗面下了肚子，端起旁边的高汤喝了下去。小菊又出来伺候欧允漱口，然后收拾了碗筷出去。她的想法非常的简单，只要顾琰选定了，不管是谁，她都拿对方当未来的姑爷伺候。 顾琰一直静静的在旁边看着，这会儿才开口，“那你不娶西陵公主的话，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废太子还在西陵呢，如果西陵王不把人交出来，老头子怎么可能答应和亲的事儿？” 这倒是！不过，“废太子在西陵，这件事西陵那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们要是来个一推三六九，就是不认账呢？”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认账。那家伙可真是舍得，妻妾儿女还有老娘都不要了，直接跑掉。” 顾琰笑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那些也都是皇上的孙儿孙女，哦，还有他的发妻。他用她们来威胁废太子，也不好看哪。”那些人，就是要处置怕也是等到把废太子抓住了，一起处决。或是鸩酒，或是白绫匕首。 “老头子还是很爱惜羽毛的。我娘的事已经让他在史书上会留下很不好听的一笔了，这种没意义的事他不会做的。” 顾琰看向那边墙的缺口，这会儿已经开得很大，还有人在造门了。那些暗卫居然连泥瓦匠的活儿都能做。不过，倒的确不难就是了。监工的关云飞还冲着顾琰讨好的笑着弯弯腰。他实在是有些怕把大男人往小倌馆卖的顾琰。 顾琰没理会他，转过头来，“现在闹出和亲的事，你的身世是不是要被揭开了？” “差不离吧。不过，他光想把我揭出来，他自己还依然似是而非的逍遥绝不可能。”欧允见顾琰看着那边造门的人，忽然觉得他们很是碍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居然也不知道回避！浑然忘了是他要求‘现在、立刻、马上’把门给开出来的。而且，那边手脚很是麻利，其实也快弄好了。 见他看过来，关云飞等人瞅着门也差不多成形，立马收拾了东西闪人。 顾琰噗嗤声笑出来，“我都替他们辛苦。” 欧允伸手一拉，将她拉倒在自己腿上。 顾琰很是不惯如此，可是想了想也就顺从了并没有挣扎。一来这位大爷现在被两个兄长如此算计搞得很是有火气，二来他待她实在是不错，这会儿她便温顺一会儿又何妨。 其实，她昨天听到消息也有些没睡好，这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没错，他们这些边城的普通民众比欧允这个当事人还要先知道这个消息。反倒军中这个消息被捂了一天，外头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他们才知晓。欧允的心思都用在查废太子和齐王勾结的证据上去了，反而把关系自己的事儿给忽略了。所以他知道的时候，很多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这才会在齐王面前直接甩了脸子，策马回来的。 顾琰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觉得耳朵一痛，是欧允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低下头没好气的道：“你居然真睡着了，你就不问问那西陵公主是怎么回事儿？” 顾琰捂着耳朵想坐起来，又被他按回了腿上，这个姿势不好使力，而且她力气本来也没有欧允大。只好气呼呼的道：“我知道啊，还问什么问。” “你知道，你道听途说的那些就叫知道啊？” 顾琰推开欧允越靠越近的脸，然后按着石桌坐了起来，“好，那你就来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美目中含着怒气，合着你都惹来一个公主，以停战要挟和亲了，你还占理了？ 看到她这付样子，欧允才觉得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是不是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顾琰不闻不问吧，他觉得是她没把自己放在心头，可是现在一问就摆出这么凶巴巴的样子来。他怎么忘了她从来就是颗小辣椒，才不是真正的解语花呢。 他费了多大工夫她才稍微肯回应下他，不让他再唱独角戏了。那这会儿主动扯出西陵公主来，还真是有些犯二了啊。 “我其实压根不清楚所谓西陵公主是哪根葱。” “那你没事在战场上解下面具作甚？显摆你长得好啊？还是你觉得你能……”顾琰忽然站起来就跑开去，“能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欧允气急，这两句话是能连在一起这么用的么？ “你别让我逮着了！” 两人在后院一番追逐，连轻功用使出来了。最后顾琰还是没能逃脱欧允的‘魔爪’。他知道她怕被人挠痒痒，于是两手出动，在她最怕痒的腰侧、颈后作怪。直到顾琰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两人一起坐倒在草坪上才作罢。 顾琰喘着气，却不忘报仇，伸手在欧允手腕上狠狠一拧，“还不快说！” 欧允把她的爪子抓开，“哪是我自己解下来的，是系带断了。” “这还差不多，要是在战场上还不忘招蜂引蝶，那你可真是太骚包了！” 欧允面露凶相，两手卡住还躺在自己腿上的顾琰的脖子，“你还说，那战场上全是大老爷们，我招蜂引蝶，我招谁引谁啊？” 这倒是！ “好好，我不说了，你把手拿开，让我坐起来。” 欧允把手拿开，却没放她坐起来，只是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唉，每每看到孙小丁往家跑，他那个羡慕嫉妒恨啊。现在总算是把人抱进怀里了，忍不住把头埋进顾琰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一番追逐打闹动静不小，不说旁边两家，守在院子外头的小菊、苹果还有肖定远等人都是听真了的。他们都把小菊看着，“豆嫂子，姑娘和云校尉原来真的是一对啊？” “嗯，你们知道就好了，里头的事儿不要讲出去了。” “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的。”肖定远等人这才有了自家那个精明强干的东家果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的真实感。 本书由首发， 正文 161 偷渡 欧允抱着顾琰坐着，听她说了说最近几个月的事儿，尤其是乐善堂和马场的事情。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你管这些做什么？” “我是为了谁啊？”当然不是为了欧允一个人，至少初衷不是。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两桩事就都是和他相关的了。 欧允摸摸她的脸，落下一个吻在她鼻梁上，然后移到嘴角，亲昵了好一会才道：“好，我领你的情。你喜欢的话，就放手去做吧。”不过，他还是不会支持她，只是不反对而已。这些是男人的事儿，不该交给女人去操劳。 “哼！” “琰儿，接下来我要离开一阵子。你帮我造出我还在家的假象来。” 顾琰心头一动，“你不会是要跑去西陵那边吧？”如果是要上京无须如此。 “事情得从根源上解决，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你不是说雷家有门路潜入他们的边境么，让他们把我捎带过去。这一回就不用天朝谍报系统的门路了。放心，我不暴露身份，不会有危险的。” 顾琰还是不赞同。 欧允继续说服道：“我要过去查清楚废太子和齐王勾结的事，要找到废太子的确是在西陵的铁证，最好能把他抓回来。还要把西陵公主的事儿给解决掉。还有，如果能够找到真的平息战事的契机就更好了。” “派人过去不行么？” “有些事还是我自己去处理吧。现在来不及请旨，我不去，有些力量旁人去了无法调动。我武功跟轻功都很好，再说还有何山他们在呢。” 顾琰虎着脸道：“如果不是需要我帮你造出你还在柳城的假象欺瞒齐王，是不是你根本不会告诉我，直接就跑过去了？” 欧允笑笑没说话，来了个默认。老头子要他一查到底，在这边他没能查出什么来，不如去西陵那边一趟。只要操作得好，很快就回来了。 “哼！” 柳城很快传开了鬼面小将和顾琰两次出双入对的流言。而且，探子还禀告齐王，‘欧允’也一直在颜宅和自家后院同顾琰腻在一起。甚至两座宅子中间还打通了一道门。 齐王不禁疑惑，之前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小允还是那副老样子啊。而且有人跟踪也只是手下的感觉，并没有真的抓到人。算了，不管了，反正小允到底要不要和亲是父皇说了算，自己还是按计划进行就好。只要十几万大军在手，将来是挥师进京说老三矫诏登基，还是裂土自立都好。和西陵那边既然有了协议，就没有必要打死打生消耗有生力量了。 但是，为了不被召回去，西边肯定不能太过太平。所以，抛出和谈以及和亲就很必要了。要谈就可以长久的谈下去，而和亲小允那小子多半是不肯的。他完全被顾家小丫头给迷住了啊。 皇帝很快得到了消息，并不为欧允的做法吃惊。他虽然很疼爱这个小儿子，但该教的都是亲自教的。这样的时局，他肯定不会躲事儿。倒是顾家的小丫头，其实很是深明大义。明知和小允亲近会有杀身之祸，所以一直疏离。但此时也没有顾忌的给他打起了掩护。看来骨子里果然流的是老侯爷的血，要是个男娃子就好了。那样靖西侯府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自己也不必犯愁两个儿子都中意她。 他侧目看一眼明晖，对了，这是琢玉之人。如果没有这个师傅，顾丫头在庄子上长大，也不能有如今的心胸气度。就是后来几年顾家老太婆再上心的教导都不行。不见顾府孙辈里除了小丫头唯一出众的顾珉，其实各方面目前也只是平平而已么。 岂料，明晖听完皇帝的话，脸上立时变了变。 “皇上，小徒似乎不会是就在家帮着做戏，安分等着的性子。” 皇帝蹙眉，“你是说……” “她肯定也去了。反正也是做戏，一个是假的，两个也可以是假的。” 皇帝心道，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这种事她一个女儿家跟着跑去做什么。 明晖知道皇帝的心思，解释道：“小徒是不会拖后腿的，不然她也不会去。臣只是私心里担心她的安危而已。” “唉，朕何尝不担心允儿那孩子。如果那丫头如你所说，必要的时候倒是能劝着允儿一些。” 明晖没有料错，如今颜宅里的‘顾琰’的确不是本尊。而是之前方子墨寻来冒充的顾琰里最像她的那一个。 欧允当时自然是不肯带她去的，顾琰道：“我会武，再加上用药用毒的本事，你的暗卫单打独斗也不能拿下我。你看，咱们过去的人是有限的，我能自保，我还会医术、易容术，我还懂奇门遁甲，我轻功也不错。我占一个名额一点都不浪费。”这次过去的人数自然是精简了又精简。 何山和关云飞对视一眼，倒还真是啊，一个能顶三四个用，不比暗卫差。关键是小爷不听他们这些人劝，打晕带走这种事一次两次还差不多，现在要对他下手不容易了。有琰姑娘一起过去，如果小爷要冒险还能有个人劝得住。 欧允道：“会这样会那样，你会说西陵话么？” 不会！ “我会装哑巴！”顾琰固执的道。她当然也是希望关键的时候能拉住欧允不让他涉险。 最后欧允无奈，只得同意带上她，另外还有何山为首的四人。为了防止出意外，还找了小菊和秦菀做掩护。 秦菀是秦相的孙女，欧允认为她可以信得过。至于孙小丁，他和齐王的关系太近了。虽然不是说他这个人靠不住，但还是没有让他知晓。 准备了几日，直到顾琰和欧允两个人都觉得可以以假乱真，雷家那边也什么都安排妥当以后，这一行六人才准备趁夜到边境去。这次最多过去六人，不过，如果操作得好，十日后还能再过来一批人接应。 顾琰至此才知道，雷家私底下竟然在偷运人口。不是卖猪仔骗人去做劳工，而是帮助人偷渡。大战爆发，总有些滞留异国的人口。还有，战时边境被封锁，物资紧俏，也有不怕死的来回倒卖一本万利。雷家用大笔金银打通了边境上的士兵，一次可以弄二十个人来回。这次是事发突然，只有六个空位置了。一个位置百两黄金，贵得很，因为查出来这就是要掉脑袋的事。 顾琰是带了何山和欧允去找的雷震，她开始也只知道雷家有这方面的门路，不知道这么清楚。这回听说还真是大吃一惊。何山是以他明面上的身份去和雷震谈的。雷震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没有收他们的金子，说自己虽然是商人，也知道爱国云云。 何山道：“那也不能白让雷大当家白冒险。”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点到为止。再是爱国商人，也还是有所图的。尤其此事之后，雷家这条日进斗金的路子肯定会断了。至少也是好一阵子不能再做这个生意。 雷震想要的是一个皇商的名分，皇商五年一换，一应物资内供宫廷。原本雷家是不够资格的，不是因为地方太远了，雷家在中原在京城也是有分店的。而是因为他没有人脉，底蕴也还不足。 顾琰在旁边听着，怪不得雷家这么热心同她与秦菀合作做生意呢。还有，雷震现在冒险帮人偷渡，也是为了尽快积攒财富吧。想来这条道是雷震当家主之后开辟的，和雷家无关。这样也好，不至于被更多的人知晓。 何山答应了下来，说此事会直达天听，雷家能得到一项物资内供的资格。来之前欧允本来就设想过种种，一个皇商的资格而已，他同刘芳说一声就安排了。如果雷震真摆出爱国商人嘴脸分文不取，什么好处不要的样子他才要怀疑呢。虽然雷家上百口人都在西陵，他留守的人会看住他们。但毕竟此时齐王和废太子有勾结，到时候能不能完全看得住不好说。要看住就得动用老头子暗地里的人马，他并不想这么早暴露的。 雷震大喜，如此一来，他不但家主的位置是真正的稳如磐石，而且还青出于蓝比先辈都强。雷家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兴旺发达。 雷震又和何山说定了时间地点，末了问顾琰：“颜姑娘，你也要过去么？” 顾琰点头，“嗯，我也爱国嘛。” 雷震翘起了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如果他媳妇儿有这样的胆色、手腕跟人脉就好了。不过他也是明眼人，自然是看出了顾琰同旁边的欧允眼神交流时的默契。知道顾琰已是名花有主了。而且谈话虽然是以何副统领为首，可是他总觉得云校尉其实才是真正做主的人。他原本想着是借顾琰这座桥搭上秦菀，倒没想到顾琰本身就是一尊金佛。如今等事情办成，他们雷家就可以成为皇商了啊。 事情已经说妥，何山起身告辞，欧允拉着顾琰的手往外走。方才雷震多看了顾琰几眼，那眼底的欣赏欧允是看到了的。如此作为，自然是宣示主权。 出去以后，顾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欧允倒也没拒绝，在外头手拉手是有些不方便。不过他还是凑了过来问道：“琰儿，你是爱国还是爱我啊？” 顾琰白他一眼，其实说起来，她曾经身处的那个时空，不管是天朝还是西陵北戎这些，其实都是我们的大中国啊，好大的一个家！她对少数民族兄弟并没有觉得是外国人那样的想法。可是，是西陵入侵天朝，她又一直在天朝，自然是站在保家卫国的天朝这一方了。可是她准备冒险潜入西陵，自然就不只是爱国这么简单了。那样的话，她也只会选择当一个爱国商人。 答案不言自明，欧允闷笑了两声，在雷家侧门上了马车。何山坐在他们对面，他知道小爷嫌他碍眼，可他不能明目张胆的下去骑马啊。毕竟，明面上他比小爷职级高多了。于是一上马车就闭目养起神来。但是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欧允要想占点便宜肯定是不行的了。 小菊很是为即将远行的顾琰担忧，就连秦菀也忍不住道：“琰儿，你疯了么，那是男人的事儿。你去掺和做什么？”再是性子跳脱，秦菀毕竟是受大家闺秀的教育长大的。跟顾琰那种男女平等，除了生孩子各自出力不同，其他事儿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可以的想法是天差地别的。 顾琰注定是一个不会等着男人在外头打拼，自己安富尊荣掌管内宅，然后夫荣妻贵的主。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对秦菀说。于是顾琰把自己的多项技能又说了一遍，“嗯，我去不浪费名额啦。” “可是潜入他国，尤其是战时敌国的边境是非常危险的。” “那就要靠你们两个了，一定不能让人发现那两个是假的啊。得达到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地步！” 秦菀叹口气，“从前还说某人任性到家，现在看看你也是个任性的主啊。”还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子了。 小菊只能再一次打开给顾琰收拾的小行囊，检查一下有没有必需品没有带上。而顾琰则去睡大头觉去了。因为偷渡这种事儿，肯定是摸黑进行的。她得去好好睡一觉，晚上才能有足够的精力。 到了差两刻子时（晚上十点三十分），欧允从隔壁过来直接进了顾琰的屋子。靠坐床边守夜的小菊一下子惊醒过来，待到看清是欧允才安下心来，站起准备叫醒顾琰起身出发。 “不用你，外头睡你的去。” 小菊觉得即便真是未来的姑爷，也不能还没有成亲就到床上对姑娘动手动脚的啊。何况这位主到底能不能说服皇上让他娶姑娘还是两说呢。于是，她坚决不肯，还站到顾琰床前，“欧公子，我来就可以了。” 欧允很乐意享受一把叫起美人，然后给她穿衣的过程。于是嗤笑一声道：“她受伤那段时日，所有杂事全是我亲力亲为。起开，别浪费时间。” 小菊还能说什么，原本和欧允对峙就很需要勇气的。她这会儿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只得让了开去，小声道：“欧公子，你可要照顾好姑娘啊。” “嗯。”欧允过去不轻不重两巴掌打在顾琰脸上。她喜欢赖床，他一直都是这么叫她起床的。小菊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居然这么粗鲁。不过想想，自己每次要叫醒姑娘都得大力的推攘，好像也说不上温柔。 没想到顾琰睡功了得，往常都是两巴掌就醒的，今天居然还在睡。其实也不怪欧允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叫醒顾琰，实在是之前他也温柔过，可是顾琰太能睡了，愣是不醒。他不得已才用上了这样的法子。而且，他其实没使什么力。只是看起来粗鲁，实际上那力道跟爱抚也差不了多少。 再加重力道给她几巴掌，欧允舍不得。于是只能伸出两指夹住她一动一动的鼻子。之前没用这招是因为用了会被顾琰发现，但是打她两巴掌却不会。这完全是经验的总结。 不能正常呼吸，顾琰果然很快醒转，一睁眼正要骂人想起今天要去偷渡，只得咽了回去。 欧允看她睁眼坐起，立即拿起衣服往她身上套，动手熟练而麻利，看得小菊一愣一愣的。 须臾，顾琰已经穿戴好。穿的是男装，她包袱里替换的那身也是男装。女儿家行走在外，诸多不便。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为了行动方便，当然是穿男装了。 顾琰打着哈欠被欧允拉着往外走，一边放下掩口的手朝小菊挥挥。走出房门之后欧允问道：“我的解药呢？”他没有偷偷走掉，绝对不是因为拗不过她，是她在他身上下了药。 顾琰一只手被他抓着，包袱也被他拿着，空着的另一只递过去，“喏，吃吧。”塞进欧允嘴里。 哼，以为她不知道他答应得很敷衍啊。不怕，本姑娘不是可以让人随便糊弄的。这也是展现实力啊，他肯定下午回去找人解去了，可是没搞定，只能准时来叫她。当然不是毒药，他们又不是仇人。可是会让欧允经脉不畅，内力形成乱流。那样他还怎么去西陵办事儿，当然只能来找她了。 反正王老爷子不在，她的医术、用毒术肯定比他身边其他人强些。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别说，顾琰还真觉得这样的冒险很刺激。她是惜命，可是在后方等消息的感觉太坏了。 欧允给顾琰套上的是一早准备好的黑色夜行衣，他自己穿的也是。出了颜宅后门，那里有何山四人等着。他们要在子时三刻（零点四十五分）赶到边界线上的集合地点，然后坐雷家的马车潜入西陵。过边境那会儿正好是二更，人最疲倦睡得最香的时候。六个人自然都易容了，家里不但有‘顾琰’和‘欧允’，甚至‘何山’也有一个。至于另外三个根本没在人前露脸的暗卫就不必了。实在要感谢琅琊山强大的易容术和人力资源补充。 “为什么只有五匹马？”顾琰问道。 “你和我共骑。” 她当然知道是这样安排的。可是，凭什么啊？她也是作为战士走这一趟的好吧？又不是去当观光的家属。 “我的马很神骏，驮两人也比他们的快。大晚上的，少一匹马就少些声音。”马蹄上都有棉布包裹，就算是纵马驰骋也不会扰民。但马多了声响还是会大些。这个解释顾琰勉强接受，不过提了个条件，“回头三月间借你的马到我的马场用一个月。” 干什么就不用再说了，肯定是配种嘛。欧允有点舍不得，三家马场那些母马，有些委屈他的爱马啊。 “舍不得？”顾琰身子往后靠在欧允身上继续睡。共乘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还可以再睡两个钟头。 “舍得、舍得。”欧允摸摸身下的爱马，违心的道。算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就让爱马牺牲一下吧。 初更时分，五匹骏马声音轻微地飞驰出城。顾琰安安稳稳的靠在欧允怀里睡过去了，身上盖着他的狐毛披风。就算是当战士，但她的技能大多是辅助系、技术流，所以也不会强硬的要当女汉子。有好日子干嘛不过！ 路上并没有出什么事，顾琰是一觉睡到了集合地点。雷家安排了一辆大马车，可虽然是大马车，二十个人也是极限了。大家憋屈的挤在里头，连个座位都没有，密不透风的。他们一行六人是最后到的，坐的也是最不好的地方，被人夹在中间。这自然是为了不引起人怀疑。雷家的做法稍有一些和往常不一样，对他们照顾一点儿，就会引起同车人的怀疑。 这些人拿得出百两黄金，也没什么善茬。据说，有想在战时归国的西陵人，毕竟战时呆在敌国危险重重，有能力的还是想回去的。还有在天朝或是别处犯下重罪的江洋大盗，或者直接就是越狱的囚犯。越是这样战乱的时候，越是没人能越境捉人。这个时候，国家力量都不顶用。不然，这种生意也不会一下子就红火起来了。 何山四人将他们两个护在中间，欧允则是将顾琰直接面对面抱在了怀里，搁在他腿上。完全杜绝了和别人肢体碰触，避免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 何山几个坐下来，就和同车的人用西陵话攀谈起来。大马车拉车有六匹马，马蹄上也都绑了棉布。他们自然各自安排了一个西陵身份，顾琰估计是在套近乎。她有听没有懂，从此开始了‘小哑巴’的生活。接下来一段时日，这就成了她的代号。 顾琰是坐在欧允马前一起来的，这会儿又是这么坐在他怀里。同车的人眼底露出些轻鄙，没办法，出柜这种事千年以后都不能让绝大多数人理解，这年头自然如此。甚至要不是因为他们有六个人，一看就是此行最强大的力量，那些人怕是都会讲出些不好听的话来了。 马车里没什么光线，只有些微月光会透进来。顾琰发现欧允搂住自己紧了些，这养她束得很平的某处就完全和他的胸膛贴合了。耳中还听得一声遗憾的轻叹。她磨了磨牙，欧允才略略松开了。 欧允两手在顾琰背后扣在了一起。须臾，她的耳垂又被轻轻咬了一口。该死的家伙！这一段旅程有一个时辰，这才开始呢。虽然有何山四人背对他们以保护的姿态而坐，外头那些人看不清他们的小动作，可是这个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她却是一如献祭的牺牲任欧允为所欲为。 顾琰身上散发的气息，让欧允知道她正火大得很，轻笑一声，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把脑袋搁在她肩上打起盹来。好吧，这个可以接受。毕竟方才他也抱着她睡了一路。说到这里，顾琰就不得不佩服欧允了。这一车二十个人，气味真的是驳杂得很，空气又不够流通，呆在这里头实在是非常受罪的，他居然也能睡着。看来当过兵的人，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没有下限的接受了。以前的某人，可是有轻微洁癖的。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外头的人纷纷下车。顾琰在欧允之后跳下车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里是中转站，也算是中途休息的地方。这一车人也将在这里各奔东西。马车已经越过西陵的边境了，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为的自然是绕开正在开战的地方。 前面来了约莫五十人的一个小分队，这是边境上的巡防队。监守自盗的主，每人百两黄金，他们要拿走七成。而且，到了这里的人还要在经历一关——自述。毕竟，黄金要赚，但是也不能把奸细引进了。 前头的人排着队去自述，都是用的西陵话，顾琰完全听不懂。众目睽睽下，欧允也不能给她翻译。她只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气氛。听说，如果答得不对，或者是引起怀疑，就在这里就地处决。 顾琰手里拿了一张路引，上头也全是西陵的文字。这是雷震搞来的。只有她这张是，因为之前欧允没有算她的份。看看前头分成五列被盘问的偷渡客们，排在这一列的最后的顾琰安静等候。何山四人是一列一个，她和欧允在同一列，欧允在她前头。盘问非常的详细，只是这个天气，冷飕飕黑黢黢的，耳边北风怒号，还不时有雪花飘落，等待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顾琰腹诽，明明是偷渡，搞得还跟正式的海关一样。真要是防得严，就别收钱就放人进国界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于，欧允通过了盘问，但是他并没有和何山他们一起走开，而是留了下来，对着盘问的人说了一番话。顾琰依旧是听不懂，但是可以猜到内容，无非是解释她是个天聋地哑，需要他代为接受盘问。估计还说了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之类的话。她看到那个盘问的人还有其他人，包括之前同车，现在也要开始接受盘问的另外四人有些鄙夷的笑着朝这边打量。想也知道，那些人是把她误会成欧允的小受了。而他也索性就那么隐晦含糊的把这层关系凿实了。 可是顾琰如今也没法反驳，只能木头木脑的站着。她如今虽然不是用的自己的脸，但是看起来还是细皮嫩肉，也比较符合人们对小受的认定。 那名盘问的小兵似乎做不了主，最后找来了此行的头儿亲自盘问了好半晌，这才放行。而另外四人里有两个在据说是翻来覆去的盘问中露馅了，被直接斩杀。那血都溅到顾琰脸上来了，害她僵了一下。想来那两人本来心头就有鬼，所以排在了最后头。本以为盘问到后来，会不想最开始那样严格吧。没想到还是露馅了。 欧允伸手过来把她脸上的血抹去，又安慰的拍拍她的肩。他的脸平凡了很多，但那股气势、风采还是没有完全掩住。所以旁边的人看到他居然好男风，不少人露出可惜的神色来。尤其是那个头目眼底的可惜最明显。 等到离开那个盘查点，顾琰才有机会问出来，“那个头目怎么那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你们啊？” 欧允笑道：“他劝我们留下从军。不过因为我的假身份来头也不小，他不好来硬的。” 哦，原来这样。就说这么几个看起来就不是弱手的人一下子涌入，怎么西陵人也不起疑。原来他们冒充的身份实有其人。至于她的身份，据说就是一个小流浪儿。如今巴上了欧允这位金主、大少爷，跟着一起回返故国。 现在没有马了，更没有马车坐了。雷家的大马车就只到方才那个地方，剩下的路得靠自己的脚走了。何山拿了一幅地图出来看了看，指了个方向告诉欧允。六个人便运起轻功赶路。 顾琰在前生最羡慕的就是潇洒来去的高人，因此轻功这一项是无须明晖扬鞭督促就发愤图强的。而且经历过一次跟着琅琊山的人赶路拖了后腿，后来她也日日勤练。所以，这会儿全力施展倒无须欧允相帮就能赶上众人。这一点让何山几个都多看了她两眼。如此甚好，看来琰姑娘说她不会拖后腿是真的不会拖了。而且她杂学不少，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关键是她管得住不听劝的小爷啊。 天色渐渐亮了，欧允在她耳边道：“再坚持两刻钟到了目的地就可以休息了。”他看得出来顾琰很要强，那就不伸手拉她了。说完递过来水囊喂她喝了两口。 “嗯。”听到再半个小时就好，顾琰精神振奋了一下。 目的地是一处废弃马场，何山几人一到就分出两人清理出了一个房间让他们二人坐下休息。另外两人则点火烧水、烤肉。 顾琰吃着烤肉问道：“然后呢？” “安心等人来接，你和我背靠背打坐，权作休息。”此行肯定有人盯着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去假冒身份的地方，并不是自述过关就作数的。欧允冒充的是一名大马场主的儿子，那是老头子暗地里安插在西陵的，齐王都不知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162 乌家 顾琰听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提供战马的马场立即来了兴趣。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舒悫鹉琻不过一想此行是来办大事的，马场什么的先搁置。不过，能顺便去参观、学习也很不错啊。 来接应的人很快便到了，顾琰在旁边看着，似乎来人和何山对了两句暗语，然后双方还出示了信物，感觉像地下党接头一样。进来的一共是三个人，一个老人两个中年，再然后三人几步过来给欧允行礼。 欧允站起身一把扶起了当先的老人，很真诚的道：“乌老，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那人眼眶一下子都红了。然后掩饰着转身朝外，做出带路的动作。 顾琰瞥一眼欧允，这家伙对旁人一向表现得冷冰冰的又傲气，没想到也能做个人性化的好领导啊。也是，这些细作人员抛家离国在西陵一潜伏就从少年倏忽到了中老年，不容易啊！这些都是无名英雄，顾琰也是肃然起敬。 “这是乌家马场的总管，你别看他老迈，当年可是暗卫里数一数二的好手。”欧允小声和顾琰说。 “他们是以汉人身份在西陵立足？”顾琰好奇的问。西陵人和汉人长相上还是略有区别的。 “嗯，在天朝不也有生活了几代的异族人么。和当地人通婚，时日长了，其实也和天朝人没什么区别。” 乌老以及跟随前来的两个中年人都有些疑惑顾琰的身份，开始只以为她是暗卫的一员，结果看到欧允拉着她的手，还轻言细语的和她说话。这位小爷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那这个人是谁？这么重大的事居然也带了来。 何山嘿嘿两声，对乌老道：“这位姑娘是老靖西侯嫡出的孙女，还是空渺道长的徒孙。武艺轻功都很出众，而且懂医术会使毒，还通奇门遁甲。” 乌老他们虽然人在西陵，但天朝的消息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何山又介绍的详细，立即就弄清楚了顾琰的来头。听到‘姑娘’二字更是放下了心来。 何山特地指出老靖西侯和空渺道长，是因为乌老在国内时和前者打过交道，也见过后者。这样的来头倒也配得上小爷。不是花瓶女就好。这种时候可不需要花瓶女来赏心悦目。 哎，不对，靖西侯府好像被除爵了啊。不过只要小爷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乌老等人毕竟离国多年，很多事只知道一个大概，并不清楚靖西侯府除爵的事跟顾琰紧密相关。 乌老等人带了马匹，他们是来接回国的小公子和他的下属的。这回顾琰不用再和欧允共骑，身姿潇洒的上了马背。她一出来就看到了乌老带来的好马，说实话真的是比天朝的马要强一些。原本顾琰不会看马的，但是开了个马场，手下也有懂行的人，她去了几次多少还是学到了一些。唉，看得到弄不过去啊。听说乌家马场也给西陵大军提供战马的。倒是真混得不错，还是个很好的掩护。 路上渐渐遇到了一些人，乌老停下来几次和熟人打招呼，还向人介绍欧允。欧允一副拽拽的样子，看来他扮的人跟他的性格差不多。也好，本色演出，不至于露馅。就算稍有不同，听说乌小公子回天朝也有七八年之久，也能掩饰得过去。既然欧允选择来西陵，想来方方面面还是考虑周全了的。只是，方才他提到联姻什么的，乌家马场应该也不可能全是细作，应该还有不知情的当地人。那言行还是得注意。这么说来，她不就就要真的装哑巴了。 顾琰决定了，这么好的语言环境，她争取早日学会西陵话。就是不会说，也要能听。不懂外语寸步难行啊。 她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是语言不通，而是，她的身份。她现在是乌家小公子的男宠，当然一到乌家马场就收获了白眼数枚，还有乌庄主乌夫人的无视。看架势，如果不是因为小公子七八年没有回来，才刚到家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进乌家大门。理所当然，嗣后的接风宴她也不能列席，只能在屋子里一个人用饭。送饭的下人也用那样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又聋又哑，还是个男人，哪里配得上他们丰神俊朗的小公子嘛。 顾琰气结，这叫什么事儿啊。据欧允说，乌夫人是和乌庄主一起来的，把小儿子送回天朝也是为了万一有什么别让人一锅端了，好歹留条根。然后庄子里的骨干都是天朝人，其他就是当地人了。就连乌庄主的儿女也是不知情的。他们的儿媳还是西陵贵女。女儿还没有出阁。 顾琰目前呆着的房间很大，是欧允的住处。她现在就是个金屋藏娇的身份。呕—— 欧允回来的挺晚，还有美貌侍女扶着。顾琰也没有上前，是他自己推开侍女，然后把门给关上的。门合上的缝隙里，顾琰看到那两个侍女不善的目光。这俩人是不是有趁机侍寝的打算啊？不晓得是谁安排的。是乌夫人还是她儿媳啊？乌夫人的话，大概是因为‘儿子’带回个男宠，不得不走走过程。如果是她儿媳，那就有意思了。是单纯的怕突然冒出来的小叔子争夺家产呢，还是有其他原因？据顾琰的观察，这乌家应该称得上富裕了。 “小宝贝儿，等急了了吧！”欧允一把打横抱起顾琰几大步就走到床边将她放下，自己也随之覆上。 顾琰要挣扎，却见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难道有人偷听？她竖起耳朵倾听，没提防就被欧允吻住了，在她唇上辗转吸吮碾压。一股子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想来西陵的酒比较烈，不过倒真是香醇。 顾琰听真了，外头没人一把推开他，小声道：“干嘛要给我弄这么一个身份？” 欧允见没得便宜占了，翻身在她旁边平躺好，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你肯定不能在偷渡的马车上暴露女子身份。不然引来事情麻烦，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这边的风俗见到女人，实力够的话都是用抢的；第二，我看到你肯定会忍不住的，眼神、动作很容易露馅，那你就不能扮成普通手下了。” 哼，这大冬天的，还是在比天朝冷得多的西陵，穿得厚实无比，男女什么光靠眼睛的确是不大看得出来。可是想想要在这个成天被人鄙视的地方生活一段时日，顾琰心头窝火得紧。 “唉，天儿不早了，我们睡吧。”欧允坐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把外衣脱了，抖开被子钻了进去。看顾琰还有些气鼓鼓的，索性伸手要帮她脱。顾琰把他的手打开，“我自己来。”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早就有过了。至于说同床共枕，虽然说屋里烧了地炕，但是如果要去打地铺还是很冷的。那就只有挤一挤了。 顾琰转过身去脱身上轻薄的裘衣。这质地是很好的，轻而保暖，价格不菲。这也是那些下人看她不顺眼的地方之一。一个男人，竟然靠雌伏于人生活，还生活得这么好！ “把那里放放，别真的变平了。” 顾琰转身瞪瞧着她脱衣的欧允一眼，“转过身去。” 被她盯着，欧允不得已翻身向着床外侧，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由得心痒难耐。他憋着半年只见了她一面，这同行通宿的，实在是再难忍耐。 他猛地转过身去，一下子把正在拆裹胸的顾琰扑倒，嘴里含糊的道：“让我亲亲，不然真忍不住了。” 顾琰的裹胸还有几圈在身上，但已隐约可见红艳的顶端。猛地被扑倒吓了一跳，再听到他说的话，也只能任他占去些便宜，只是守好了最后一道防线。要不然，搞出人命来可就完了。弄不好是要留子去母的，她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再像自己小时候过得那样辛苦。除非明媒正娶，否则想跨过这道防线全垒打，想都别想！ 半刻钟后，欧允气喘吁吁、不甘不愿的从她身上下来，嘴里直嘟囔，“饮鸩止渴，绝对是饮鸩止渴。”他更想了啊！ 顾琰拢好衣襟，翻身对着床里侧闭上眼，气息也有些不稳。要喊停也不是容易的事啊！欧允从背后抱上来，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好半天才消停。顾琰一时动了不敢动，就怕把他刺激狠了，直接把自己给办了。她在武力值爆表的家伙面前可毫无抵抗力啊。或者，他再坚持的话，她就要弃械投降任他为所欲为了。唉，现在要天天睡一张床上，万一擦枪走火了呢。希望事情早些办完，他们可以早些回返吧。 翌日一大早，欧允把顾琰推醒，“快起来吧，今天上午带你在马场转转。下午我们出去逛街。” 顾琰揉揉眼眶坐起来，“我们这么悠闲？” “刚回来嘛，总要歇两天。嗯，大后天乌家要送女儿进京，咱们一起去。” “去做什么？选秀么？” “差不多吧，是送进王府。” 哦，那怪不得会选上乌家了。 “你那个大嫂说是贵女，贵到什么程度啊？” “她老子是将军，这回乌家人就是要住到她娘家去。不过，她对你没好感，到时候就借这个理由住到外头去好了。” 顾琰撇撇嘴，“很高兴我还有这个用处。” 欧允笑笑，起身洗漱。顾琰趁机把裹胸裹好，穿 戴妥当。 西陵的饭食和天朝大为不同，不过顾琰本来就是吃货，又有心走丝绸之路出去，于是努力适应，发掘其中的好处，吃得倒也是津津有味。旁边有人不善的盯着，她也努力无视。接下来这样的目光大概会跟她一路呢。 接下来两天都过得比较放松，就当是领略异族风情了。乌庄主和乌夫人表面上对顾琰依然不太友善，乌小姐更加如此。顾琰理都懒得理她，反正自己天聋地哑不是么。而且进进出出都是和欧允一起，即使他走开，也至少有一个暗卫会守在身边。 不过，乌庄主真的要将女儿送进王府么？是为了把戏做足还是要让女儿当内应啊？可他女儿不是一直不知情么。就如一个普通的富家千金一样的骄纵。 临行的那个晚上，乌庄主和乌夫人到欧允房间来了。 “小爷，我夫妻二人也随您一同上京，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欧允点点头，“那就把精锐全带上。说不得这次会直接离开西陵。”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激动，终于可以回去了么？ 对外，说的是乌家小公子此时回来，有意借着裙带关系在官场上立足。这样他们在京城大族豪门间走动也就在情在理了。欧允判断废太子应该是在西陵的京城，不然不能那么方便快捷的影响到西陵王的许多决断。 如今的西陵王可以说正在盛年，四十五的年纪。之前欧允曾经杀掉过一个王子，目前还剩一个，也是在前线。想嫁给欧允那个西陵公主叫凝然，是王后所出，很是受宠。听说也是一身好武艺，弓马谙熟。 这一次，要碰面了呢。 乌家上京的排场极大，差不多跟举家搬迁一样了。大儿子一家要回去看岳父岳母，小儿子要上京谋前程，女儿更是主角。因此老两口一同上京，倒也在情理之中。人多，而且明面上不赶时间，走得就很慢。顾琰只当自己是在观光，和欧允并驾骑着，一路倒也闲适。她没有忘记自己学外语的打算，一直在尽量融入这个语言环境中。再加上欧允教一些简单的，慢慢便不觉得是听天书了。至少，把各人的称呼听懂了。昨晚她还模仿了乌小姐称呼自己的词，欧允听罢笑得倒在床上，说那是小白脸的意思。还写出来给她看，这便成了她能说会写的第一个西陵词。 路上走了三天，快到将军府的时候，乌大嫂果然是提出了让顾琰的言行届时举止注意一些的话。其实话也没错，不过欧允当场就翻脸了，拉着顾琰扭头就走，谁叫都不理会。最后，众人也只得由得他去了。乌大嫂还在马车里说了一句‘走了也好’。说来小叔子好男风真不是坏事。可是公婆肯定不会容许他不娶妻生子的。 欧允直接一掷千金包下京城最好客栈的的一个院子。 “哎，这样真的对你出去在大富之家走动没有影响么？”顾琰有些担心的问道。 “难道我们要办的事儿是明面上能办到的。不住将军府才方便召见京城的细作问情况呢。” 召见了潜伏京城的细作终于得知，废太子竟然是住在大公主的府邸。 等人走后，顾琰看了看欧允，“你们兄弟长得似乎都不错！”靠脸吃饭完全没问题。她在心头重复了一下‘小白脸’的西陵发音。 “皇家出产，能差了么。” 那是自然，每次选进宫的可都是美女。就算开国皇帝再丑，这么多代下来，基因也调和好了。 “做好准备，今晚夜探大公主府。”欧允对何山说道。 “琰儿，你就在客栈留守。” 说得真好听，留守。好吧，她是辅助系。 何山迟疑道：“小爷，不如属下带人去，还不知真假呢。” 欧允想了想，“嗯，也好。切忌打草惊蛇，先去确认一下再说。” “是。” 废太子身边也有不少能人，就是朝中也还有不少人私心里向着他，说他才是正统。难保西陵这边的细作不会有人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欧允说他找来的这些人都是只有老头子才知道的，即便他们下头有人跟废太子有联系，但这些人肯定不会出卖他。 顾琰拿火钳戳戳银丝碳，干等着怪难受的。因为欧允在家，所以何山带着那三人 ，还有乌家派来协助的几个精锐都去了。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在。 顾琰已经准备好了万一有事提供医疗援助。她带了王老爷子、方子墨，还有高杨二人炼制的不少好药。不过，如果出事，何山他们是不会回客栈这边来的，约了在城外的破庙相见。过了三更人还没有回来，欧允和顾琰便会赶过去。这会儿围炉而坐，因为担忧便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正文 163 入狱 “废太子真的给西陵大公主当男宠么？”屋子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顾琰觉得太静了，于是出声问道。 欧允回过神来，“他肯定不会容许自己沦为男宠之流，不过他们绝对有一腿。我估着大公主怕是已经被他掌控了，不但如此，他还能通过大公主影响到西陵王的决策。” “想嫁你那个是小公主？西陵就两个公主么？” 欧允继续给她讲道：“嗯，和天朝不同，西陵的公主能继承王位。如今大王子已死，现在还在前线的那个小王子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他是在大王子死后主动要求上前线的。” 顾琰眨眨眼，成了太子却不留在都城跑去前线。难道是为了逃避被害？要知道他可是有两个姐妹也能即位的，虽然位次排在他后头。看来帝王之家真的是世世代代不可避免的要陷入这样的夺位之争啊。 “我想，如果他死了，大公主肯定就能上位。废太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吧。那么，小公主嗯，她对王位没有想法？她干嘛跑去城门上看你啊？” 话题转到这里，欧允咳了两声道：“她可不是在城门上，当时她和我正在交手。我一度以为她才是西陵王子呢。” 哦，那怪不得看得那么清楚，还一下子就看上了呢。她就说嘛，战场上尘土飞扬的，公主在城楼上哪里能看得清呢。 “那现在，她在前线还是京城？” “京城，她是跟着大王子去的。大王子出事，她就回京城了。” 西陵大王子曾经在欧允手底重伤，当然，他也没讨到便宜，被废太子手下的神箭手射的落马，还休养了一个多月才痊愈。不过，大王子却不是死在他手上，是后来再出战才死的。不晓得这里头是不是也是废太子算计好的。毕竟，一步步走到要欧允和亲，一步错了都不行。唉，反正那天欧允就是面具的系带不断，废太子也会让凝然公主看到他的真容的。再加上他在战场上的英姿，那公主想不陷落都不行啊。 顾琰抬头打量欧允的脸庞，当然不是他的真容，可他的眉眼她记得真真的，尤其是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这家伙长得就是个祸害啊！还好自己长得也不差，不然真要自惭形秽了。 “不晓得废太子长什么样啊？”顾琰呢喃道。皇帝的九个儿子，她见过三个，欧允、晋王、齐王，的确是都很标致。当然，人家基因好嘛。先是共同的爹是帅大叔，各自的娘就更是各有风姿了。 欧允伸手过来拧住顾琰的一边脸往外头拉扯，“你想他做什么？” 顾琰岂是好欺负的，指尖一翻，银光一闪，银针就冲欧允腕间大穴而去，迫得他松手。然后揉着脸走开去看钟漏，“怎么还不回来啊？” “才出去没多久呢。”欧允躺到床上，伸手拍拍旁边，“过来养养神。” 确实有些困了，顾琰躺了上去，闭目养神。欧允看她两眼，也闭上了眼。说起来，他也十七年没有见过废太子了，自从他被废以后就被移往了封地。记忆中那就是个穿着杏黄色太子服成天看自己不顺眼的少年。脸长什么样，真不记得了。 废太子既然不想被说成佞幸男宠，自然是窝在公主府不曾公开露面。甚至非心腹之人都不能见到他。不然，将来他大事成了，成为天朝帝君，却传出曾为西陵公主男宠的话来，却是大大的不妙。所以，要确认他的确在大公主府殊为不易。 这一趟来，欧允心头自然是有盘算的。还有不得不用到凝然公主的地方，想想还是先预防一下吧，省得毁了如今难得的亲近。 “琰儿” “嗯？” “这一次来怕是我得去见见凝然公主。” “我知道。” “你知道？”欧允瞪大眼，侧身朝着顾琰的方向。 “你不是说公主也能继承王位么。既然废太子的主意打到大公主身上去了，显然也打得很成功。那剩下的西陵太子和小公主自然就是你要着力的了。西陵太子那里怕是没有着力点，而且废太子和大公主肯定要置他与死地，和他嘛就是利益上的合作。那凝然公主那里，你不会是要用美男计吧？”顾琰也侧了身，和他面对面的躺着。 “西陵有个风俗，虽然这几代他们汉化了不少，但是老辈的都还记着呢。”欧允转移开了话题。 “什么风俗啊？” “他们的兄妹是可以通婚的，目的是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 顾琰来了兴致，她懂这个，《尼罗河女儿》里就是这样的。漫菲士和爱西丝是可以结婚的。原来西陵也有这个古老的习俗啊。 欧允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楞了一下，“呃，你不觉得这不对么？” 当然不对，近亲结婚都不对，别说兄妹姐弟了。可是这是人家的习俗，移风易俗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以前听说过，没想到真的有啊。我感兴趣是这样一来，你算计凝然公主跟了她哥，她不就不能同你和亲了嘛。不管她跟谁，反正不能再跟你就成了嘛。” 这话欧允自然爱听，他得意的摸摸鼻子，“我这也是日行一善，免得他们被老二坑得乱了国本。”见她一点就透，心头也很是高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里头的弯弯拐拐立马就明白了。不过，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可不只在此，“那，我要是做什么，你不会生气吧？” 他要做的，自然是引诱凝然公主上钩了。不然那两兄妹怎么睡得到一张床上。 “还是要使美男计吧，啧啧，真狠！人家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要把人家往别的男人床上弄。”顾琰又换了个方向平躺。躺着不自在，干脆抱臂坐了起来。 欧允也坐起，一把搂住顾琰，另一只手还捉住了她缩到生前的脚，除了袜子，轻轻摩挲她嫩白的脚趾头，在她耳边呢喃，“那你，是想我对她心软不成？” “当然不想，你只准对我心软。”顾琰心跳有些加速，声音也有点儿不稳。脚想脱开他的桎梏的动着，却是三番四次都不成，还在人掌握之中。听得他呼吸逐渐加重，她忙道：“快、快三更了！”娘啊，她可不要也中美男计啦。 欧允一凛，深吸口气翻身下了床，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然后道：“我出去看看，你自己当心些。” “嗯。”顾琰正在穿袜子，听到他说话，忙应了一声。他十分喜欢摸她的脚，也不知是什么怪癖。是听说过中国男人有小脚癖，喜欢摸三寸金莲，可问题她不是啊。不期然又想起他第一次给她洗脚的一幕，有点口干舌燥的。 欧允已经跃窗而出，出去接应何山等人了。等到他们回来，顾琰早已穿戴妥当，拿了她小小的药箱出去小院正厅，看有没有需要医疗救助的。 有倒是有，只是没用上她。何山几个哪敢让她纤纤素手给他们把脉包扎，自己就搞定了。让顾琰很有些郁闷。 此行倒也有收获，发现了废太子身边亲信的行踪，但他本人却是没看到。因为再往里去，就容易被察觉了。公主府的防守竟是比西陵王宫还来得强些。这就有些麻烦了，此行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将废太子捉回。他明面上不露面，和谈的时候西陵这边完全可以不认账。暗地里大公主府守得跟铁桶一样，要悄悄捉人也不成。 欧允摸摸下巴，“先办旁的事吧。下个月是西陵王寿辰，那西陵太子不几日就要回来了。”如此，就先破坏和亲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废太子不好捉，还得不惊动西陵大公主的捉。可是总是想试一下，没了他在里头搞风搞雨，还和齐王暗地里勾结，事情真的会简单许多。 西陵太子回来，自然是因为双方已经休战，已经派特使准备谈判。而且，他虽然避祸到前线，但后方也不能不防守。这种时候肯定是得回来的。 第二日，乌庄主派人叫了欧允过去，带他一同往王叔府上去拜访。这位是西陵太子远房的叔父，也是乌小姐未来的夫主。 顾琰的身份自然不够格去，欧允怕节外生枝，也不让她出门去闲逛，她只得在客栈呆着。她气闷之下让留下来的暗卫叫了许多好吃的，然后坐在靠街的包厢里往外看。她不想就这么呆着啊，这不真成家属了么。可是，吵着出门就有些不识大体了。还不能说话，郁闷—— 那暗卫得了欧允嘱咐，拿了一本汉字和西陵文字对照的《三字经》给她看。这才让她脸上稍显些欢容。 她对照着记诵，累了就看会儿窗外解乏。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欧允早出晚归，她在家看西陵版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品尝西陵诸般美食。这里毕竟是都城，只要舍得银子，什么好吃的都有。据欧允回来说，西陵的王公贵戚，似乎对废太子的存在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而且碍着大公主势大，也不敢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 这天，顾琰刚记下了十个西陵词儿，听到下头一阵热闹，然后是有人开路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听听，听到下头在说太子二字。不敢确定，便望向旁边的暗卫，后者以口型道‘西陵太子回来了’。 哦，大热闹！顾琰丢下书趴到窗台去看。实在是这几日不能出门闷得慌。反正这西陵也不像天朝那么多礼，太子回来，虽然有人开路，却不禁人看。像她一样趴在二楼窗台看的主不少，还以女子居多。 暗卫也知她闷得难受，看旁边几扇窗子都有人如此，便也不阻拦，只安静站在一旁警戒着。 这位太子似乎还挺得人心的，顾琰听着欢呼声，伸长了脖子去看，看到一个骑在马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大壮硕男子。呃，虽然不是什么翩翩美男子，却别有一股英武之气。异域风情嘛，看看也可以缓解审美疲劳。顾琰便托着下巴在窗台看。心头想着哥哥长成这样，妹妹是什么样儿的？ 变故陡生，就在西陵太子面无表情骑在马上从顾琰窗下的大道走过的时候，两道亮光向他射去。那是，箭！顾琰赶紧退后，当街刺杀，胆也太肥了。她有些后悔因为无聊跑到包厢看街上的热闹了。 那暗卫见出了这样的事，赶紧站到她身前，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又朝顾琰比了个让她贴墙蹲下，以防有流矢射入的手势。此时虽然两国休战状态，但是脱口而出天朝的话却是有些不妥。尤其是下头正在进行一场针对当朝太子的刺杀。他们说天朝话很容易被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顾琰老实的贴墙蹲下了，她只听得到外头一阵的喧哗，人声、马声，刀剑相击声。今日西陵太子应该是提前回来，所以外头接驾的官员都没来得及去到城门外相迎。可就是这样，居然还出了当街行刺一事。就算大公主有心，也不会如此吧？唉，想不明白。 暗卫出去看了一下，然后领着顾琰要回他们包下的小院。此时外头大道上，太子的侍卫立即竖起盾牌将他护在中间。之前的两箭，窗户关上的时候，顾琰看到他拉过身侧的侍卫做了挡箭牌。侍卫落马，他本身并没有什么事儿。真是个当机立断的狠人！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四散，最后有太子卫大声喊了几句话，众人便都手抱头原地蹲下，以便官兵捉拿刺客。太子嘛，自然睡让人护着先走一步。 顾琰不想卷进去，可偏偏刺客逃命的时候就是奔这个客栈来了。他们刚下楼就有人破窗而入，想借此地逃遁。那掌柜的倒是有几分忠肝义胆，带了几个伙计操了板凳等物意图拦截。看来如今这位西陵太子还颇得人心。 刺客几刀砍翻拦路的伙计，欲要在逃，外头的官兵已经追了进来。那刺客眼见逃不掉，忽然对着顾琰和暗卫的方向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话，然后横刀便要自刎。却是当的一声被人以暗器击落了大刀，然后几个官兵过来将其铐住。 顾琰心头大呼倒霉，冲着官兵头目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暗卫也赶紧说了一长串西陵话，似在解释身份。还拿出了乌家庄的腰牌。可是没用，他们俩被当嫌疑人带走，关进了大牢。 得，这回虽然没能跟着去达官贵人府邸参观，但却来了西陵大牢。没多久，乌庄主和欧允就来保人了。西陵太子的确是提前了三天回来，当时他们正由王叔带着在大公主府做客。忽然听闻太子回城，然后遇刺。所有的刺客除了当场格杀的，都被抓了起来。 大公主的脸色便不怎么好了，提前回来分明是信不过她。现在发生当街刺杀的事，她还不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一行人自然是立即知趣的告辞，以便大公主好去探望太子。欧允心头还在遗憾时间太短，何山偷偷潜入怕是也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收到消息顾琰被当做嫌犯抓了起来。只得让乌庄主在王叔处求了个人情，让他派人同他们去大牢领人。 熟料，狱卒竟然说不得太子手谕不能放人。看在王叔的面子上只准许他们进去探监而已。欧允气得要死，却没有办法。只能多洒金银，让她在里头不至于受苦。 他隔着铁栅栏摸摸顾琰的头，直接以天朝话说道：“你别怕，我一定尽快救你出来。” 顾琰点点头，心头懊恼不已。她要是不顾大局溜出去玩去了，怕就没有这场无妄之灾了。 出去之后，欧允便要上太子府去，乌庄主赶紧将他拦下，知道此地不宜多说，只道：“此事未免巧合了些。”本来就只是一场误会，查清楚了身份，如果没有怀疑便该放人。如果怀疑顾琰，那就该顺藤摸瓜找上乌家人才是。至少，也该找到将她带进西陵的欧允。可是太子却没有，只是将顾琰关了起来。这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乌庄主怀疑太子是冲着乌家所以才把人扣下了的。 “所以，我才要上门去会会这位西陵太子。”欧允说道。顾琰还没有正式入监，所以还没有换囚服。如果再拖，她是女儿身的事可就难免露馅。一想到这个，欧允就冷静不下来。 那厢，太子从宫中出来，与上门探望的大公主虚与委蛇了一番，闻说乌庄主父子从大公主府出来即时就去了大牢，如今还等在外头侯见，摸了摸下巴道：“一个男宠而已，上心成这样。去，带来本宫瞅瞅。” 正文 164 太子 太子府的人到大牢提人，暗卫廖永挡在了顾琰身前。舒悫鹉琻因为之前出过胡汉林的事，所以顾琰对暗卫什么的有些不信任感。只是因为身在异国，又不会说西陵话，才不得不接受这么个人守在自己身旁。而且，怎么说皇帝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毒手节外生枝，所以在进大牢之前她连名字都没有多留心。还是一起落难，她才想起欧允吩咐他时是叫的这个名儿。 顾琰躲在廖永身后，有些莫名其妙，要提审她么？原本，欧允进来一趟，他们是换到了干净的二人间来的，气味好了许多。 因为廖永怎么都不肯让开，还告诉那些人顾琰又聋又哑，那些人便索性把他一起带走。之前他挡着，还把上前的两个狱卒摔翻在地，他们便给他添了手镣脚链，以免在太子跟前出意外。 这会儿，廖永被几个人按着，只能眼看着顾琰的下巴被太子两根手指轻佻地挑了起来，“也不过尔尔嘛。”收回手在下首奉上的毛巾上擦了擦，一脸的嫌弃。所以，即便廖永没有把话翻译出来，顾琰也明白了言下之意。 脸不怎么样，难道是床上功夫特别好？太子的眼神扫向顾琰身上。后者本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此时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任由身旁的宦官按住，让这个西陵太子肆意打量。 要不是因为乌家和王叔、王姐走得近，他本也不打算为难乌家人的。倒是没想到抓了个小小男宠，就把乌家父子急得不行了。现在还巴巴的在外头候着。当然，他们想登太子府的大门，候着是应该的。如今的这位太子，其实出身不好，母亲只是区区一个驯马师。所以大王子在的时候完全就没有他的出头之日。大王子天生神力，一直是军中悍将。他之前败给天朝鬼面小将，谁都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战死，让如今的太子捡了一个便宜。 太子因为这些过往，就有些急于让人信服。他现在动乌家是打算敲山震虎，让其他亲近大公主的人知道谁才是太子。至于那刺客的一通话，也不无疑窦。因此，才没让欧允把人给保出去。原本也没想到有如此奇效的。 其实这位太子不是草包，朝中的人不服他，大多是因为出身太低以及大公主从中作祟的缘故。既然顾琰对乌家小公子十分重要，乌家老爷子又对小儿子格外上心。这样子看起来，这小男宠也不完全是以色惑人之辈，而且还又聋又哑。他断定，此人应当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一念至此，他对顾琰道态度便改了。比了个手势，身旁的宦官便将她松开了。顾琰疑惑的动了动酸麻的手脚，把西陵太子望着。 西陵太子想起她既聋且哑，一时只得道：“将那名侍卫的手镣脚链去了吧。” 手脚得到自由，廖永抱拳道了声谢，然后就当起了翻译。至于顾琰为什么听得懂天朝话，他们对外一直说的是她懂唇语。只是刚到西陵，所以还看不懂西陵话。 哦，懂唇语，这倒是个长处。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能不放弃自己，这个态度首先就不错。他看顾琰稍微顺眼了一些。 顾琰在他考量的目光下很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会些什么？” 廖永直接替顾琰答了，“颜公子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原来如此，那对自己就没什么用处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过，西陵太子出于对残而不废者的尊敬，待顾琰比之前客气多了。他本意只是晾一晾外头的乌家父子这才纡尊降贵和他们说话。见顾琰这里没有什么可挖掘的，便让人把等得跟热锅上蚂蚁一般的乌庄主和欧允请了进来。 欧允从来没有吃过谁的闭门羹，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去看到顾琰就在厅堂里，安然无恙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这一看，西陵太子便看出欧允对顾琰的在意来。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深些，难道除了会做生意还有旁的能耐？不过，他之前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好奇一问，这会儿正主儿来了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欧允不得已跟着乌庄主给西陵太子见礼，好在对方也没有倨傲到让他们真跪下去。只将手放在胸口行了个西陵常见的下见上的礼就是了。 太子待乌庄主颇为客气，赐了座又让上茶。顾琰便站到欧允身后，乌庄主看太子这份礼遇知道有正事要说。于是示意他们二人告辞离去。他们乐得自在，便向太子告退。后者允了，并让人送了一块玉玦给顾琰压惊。 顾琰心想，她这是第二遭坐冤狱了。不过好在都很快就出来，还得了赔偿。至于这里头的弯弯拐拐，方才太子对乌庄主的态度，她也就琢磨出一二了。太子想收服乌家呗，他倒是好眼光。只不过乌庄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注定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欧允便领了顾琰上街逛去，夜市虽然热闹，但还是白天的街道更有意思。今日街上扫了雪，露出青石板来。天上也有太阳，走在街上很是舒服。顾琰简直是报复性的购物，没一会儿何山廖永几个都没人的手是空着的了。 顾琰发现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欧允把手摊开，“没事儿，还有我的两只手呢。”他对于把顾琰搁在客栈也有些内疚，尤其今天她纯是遭了池鱼之殃。只要她这会儿觉得舒坦，那怎么都行。至于花银子，那他就更不在乎了。肯花他的银子是好事儿啊，花多少都没问题。 顾琰比了个手势，要吃饭。不过之前那间客栈的招牌菜她已经轮着吃了个遍，瞧着旁边也有一家大酒楼，便指了指。欧允自然什么都顺着她，一行六人便进了酒楼。顾琰便如常，和廖永合作着点了一大桌子菜。她都不用做手势，廖永便知道尽着招牌菜、好菜点就是了。 等菜的当口，顾琰拿出西陵太子赠的玉玦打量，觉得屋里看不真切，又走到窗口去看。欧允便跟了过去，心道什么好东西，让她这么喜欢。 他们二人都不在跟前，何山便指着廖永轻道：“你小子这差当得可是正舒坦！” 廖永脸上一僵，今日顾姑娘都进大牢了，亏得小爷没有怪罪下来。如今首领这么说他简直无地自容，很想找个洞钻进去。 倒是一贯严苛的欧允走过来说了一句公道话，“这儿不是咱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就是我，想进太子府也侯了一个时辰呢。” 顾琰更是道：“既然闭门家中做，都会祸从天上来。不如我以后也这么出来走动吧。”她两眼眨巴眨巴看着欧允。他们就这几个人，如果这西陵的权贵要动顾琰，那是怎么都避不开的。 欧允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顾琰正要出声，就见他竖起了手掌。这是有人靠近，让她不要出声的意思。顾琰赶紧又变回了‘小哑巴’。 跟着小二进来的却是乌庄主和随从，正好一大桌菜上来了，便索性一起在这里用了饭。将军府不便说话，他便一起到了欧允落脚的客栈。旁人看来，也只是做爹的担心儿子，尤其是今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是要过去叮嘱几句。 回到住处，何山安排了人守着门户，以便里面说话。 乌庄主道：“小爷，西陵太子有意拉拢乌家。他是真正懂马的人啊，也许是受其母影响。他对乌家马场的战马评价相当的高。属下和他说了一阵，从养马说开去，觉得此人倒真不是庸才。过去那些年怕是一直在韬光养晦。大公主这回搞不好真的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欧允挑眉，“你是说西陵大王子是大公主下的手？”那倒是条汉子，死了他也惋惜了一阵的。如果是死于战事也罢了，如果是因为夺位之争是在阴谋诡计下，未免可惜了一些。 “十之**，如今西陵太子其实倒不太可能出事，因为这么短时间两个兄弟接连出事，谁都能知道是她做的了。西陵太子去军中，看来不是为了避祸。他见事明白，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到。” “那就是为了军权，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到之后，同我们打了几仗，挺有章法，整个人不急不躁的。而且他压住了西陵军中急于给大王子报仇的群情激奋。这么说来，此人倒真是个劲敌。无论是军事上，还是理政上。也罢，让他们兄妹相争去吧。” 顾琰插了一句嘴，“计划不改？”如果凝然公主真的跟了这个太子哥哥，那王后可就彻底站到太子这边了。庶子家女婿，更靠得住了不是。 乌庄主看她一眼，见欧允和何山等人都没有觉得诧异，愈发觉出她在欧允心头的地位。今早的事，他就觉出了几分，现在更加确认。她并不是小爷随随便便带在身边的女人。看这架势，颇有几分皇上当年对云夫人的上心。好在看她这副模样，应该是还不曾嫁人，小爷不至于重蹈覆辙。 欧允想了想，“就是我们不推波助澜，如果这人真的厉害，肯定也会千方百计拉拢凝然公主。我们不动手，他的做法想必就是要把凝然公主和我送作堆，满足她的心愿。甚至，真把我弄过来当上门女婿。” 乌庄主笑道：“这后头一条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 前一条也不可能。”欧允斩钉截铁道，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计划不改。不过，让人给西陵太子透个风儿，由他自己去进行，咱们暗地里帮衬一把就是了。如果凝然公主认为是这位王兄害她，他们夫妻就不可能同心。这样大公主也更有争的余地。” “嗯。只是小爷，要弄走废太子，恐怕真的是很难。”乌庄主皱着眉头。 欧允笑道了：“这件事，如果西陵太子真心想休战，他会成为咱们的帮手。”弄走了给大公主出谋划策的天朝废太子，这就是断了她的臂膀，西陵太子肯定很乐于干这件事。 顾琰想了想，“如果西陵太子真这么厉害，他真心休战倒好。要是休养生息几年又扰边，岂不是比现在还难对付？” 欧允点头，“是啊，也不能让他的太子之位太稳当了。” 乌庄主看顾琰一眼，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眼光。忽然想起何山同他说起过，这位顾姑娘，是顾家最像顾大姑的一个晚辈。如此想来，倒也不稀奇了。当年皇上年幼登基，顾大姑跟在垂帘的太后身边，那可是相当受看重啊。只是，小爷是不涉足储位之争的，有这么一个有参政意愿的妻子，合适么？ 他不知道，这趟出来顾琰完全没把自己定位为家属，所以，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了。这会儿看到乌庄主诧异的瞥了自己一眼，这才想到，这儿还有个乌庄主呢。她似乎不该多话。再看欧允，他已经在出神了，显然是在想着今日见到的这位被乌庄主评价很高的西陵太子。 “乌庄主，三日内将这位新太子的资料详详细细的收集齐了送来。” “是。” 乌庄主领命而去，他是整个西陵所有细作的头目，回去就立马组织了人手查找、收集。因为之前也有一些，所以再添补一些就好。不过，就是添补的这些最重要了。因为之前，他们也根本没有重视过这位驯马师的儿子。他刚当上太子没几日，似乎也不需要增补太多。但小爷给了三日，不就是要他们挖深一些么。总得找到为什么之前众人都忽视，而这人其实很有些斤两的缘故吧。一直韬光养晦，直到大公主干掉大皇子，要推他做傀儡他才逐渐露了庐山真面目。如果是这样，这人好沉得住气啊。 顾琰回去后继续她的识字大业，平日在客栈，欧允何山都是将就她说天朝话，她的语言环境没了。所以想想，既然已经露了面，如果出去走动走动。来一趟，也增长点见识嘛。至于乌庄主怎么想她，她不在意。反正她也就是躬逢其会，这才出声的。她要真有干政的心思，干嘛同欧允这个完全无心储位的人走得近啊。她一早谋求给晋王当摇钱树、女谋士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欧允依然跟着乌庄主出门，反正他就是来‘钻营门路’的嘛。顾琰估着，他如今会往西陵太子那里钻营。 至于乌家的女眷，顾琰本没有机会再见面的。毕竟，乌大嫂和乌小妹对她都不欢迎嘛。却没想到今日闲逛居然在大街上巧遇了乌夫人和乌大嫂。她们是出来给乌小姐置办嫁妆的，还有意置办个院子。在乌大嫂娘家算是借住，如今安顿好了便要打主意搬出来。乌家女总不可能在外人家里出嫁。而且，借住时间长了本就不妥。 据说，乌家此时上京，可谓是左右逢源。大公主和太子那里都敞开了大门，乌家两个儿子都有从政的意思。为此，乌大嫂对公公总是带小叔子到处走动，银子撒得跟水一样还颇有意见。她家是有门路，但做公爹的也不能只爱小儿子，不管大儿子了啊。因着这些事儿，所以乌家要在京城置办宅子也是情理之中。婚期在明年二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安排。但时间也有些赶了，尤其很快要过年，最好在年前把房子的事定下来。所以这两婆媳对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既然是遇上了，顾琰便弯腰行了一礼。如今，托太子的福，她这个‘男宠’在京城也近乎是人尽皆知了。那日乌庄主和欧允可是在太子府门前侯了许久。哼，先给个下马威，然后再礼遇，典型的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乌大嫂看到廖永手上大包小包的微微蹙了眉头，老爷子在小儿子身上也太舍得花银子了。这么个小男宠吃穿主用，竟是比她这个正头大奶奶还强。也是，反正他也生不了孩子，不趁着年轻多捞些银子还图个什么。嘴角便露出了一丝鄙夷来。 她心头的想法顾琰也好，乌夫人也好，都是一看就知。只想着这是个可怜的用乌家用作烟雾弹的女人，都没有多想。这一次，如果欧允的事情办完，是要带着乌家人一起回返的。如果事情办砸了，乌家人大概也会变成献祭的牺牲。总之不管怎样，乌大嫂都可怜。成了她不是抛父别母，就是要抛 夫弃子。不成，她家最多保得住她一个，却保不住她的儿女。 乌夫人有些僵硬，面上露出冷淡，“哦，是你啊。” 然后，乌夫人就带着乌大嫂去看宅子去了，没有再理会顾琰，看都没有多看她一样。 顾琰心道，这位绝对是影后级别的，把一个母亲面对儿子‘男宠’是复杂的心态都用表情、肢体语言表现了出来。就这一句话，就把心头那个复杂都表达到位了。 正文 165 赴宴 顾琰溜达着回客栈，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西陵男子的冬装，脸更是被毛茸茸的围脖遮去了一部分。舒悫鹉琻按说她十五岁，因为常年习武，身量在天朝女子里算是高挑的。但是扮成男子就有些矮了。不过好在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宠，矮一些也不惹眼。而且她的路引上原本就是天朝人，只是因为跟了乌家庄小公子才随同来到西陵。所以外形上应该是没有什么漏洞的。 因着她之前在太子府露了面，欧允也怕她无聊，今晚太子府有篝火晚宴，便说要带她一同前往。欧允如今算是西陵太子身边的小红人了。而乌大少则是走的岳家的路子，同大公主府很是亲近。今天的晚宴，西陵的权贵十之**都会到场，所以他们这段时日的钻营，便化作了今晚的入场券。 今天欧允倒是回来得早，这会儿已经在客栈了。看顾琰又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不由好笑得问：“你这是置办年货呢？”再有一个月的样子，就是除夕了。他们在西陵已经呆了半个月了。 “是啊，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在客栈陪着你，哪也不去。” “乌家也不去？” “他们肯定不会让一个‘男宠’上团年饭的饭桌，那我也不去了。说实在，你担了这个虚名，好处还真是不少。要不然，我要单独行动，还得偷偷摸摸的。” 顾琰垮下脸，解下围脖和披风，“我也就这点用处。”除了这个，她根本就没有出力的机会。 “你本来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劝着我些么，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啊。” 因着晚上要去赴宴，顾琰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兴奋。至于到时候那些人怎么看她这个‘男宠’，那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真的‘男宠’。而且，就算是，只要是真心相爱，男男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来，那天西陵太子对这事儿好像接受度也挺高的。难不成，他有男宠？还是那种很上心，不是以色事人的？ 乌庄主送来的资料，顾琰也跟着看了。看这位叫纳真的西陵太子的成长史，那可真是，啧啧，苦水里泡大的啊。他以前，也就比宫里的奴隶好一些吧。亏得还长成了如今文武王才的人物。如果有男宠，会是谁呢？他从小到大的伙伴，如今的铁杆下属将军？还是教他读书识字对他温和的汉人师傅？这么一对比，欧允简直就是糖水里泡大的啊。 “哎哟”顾琰惨叫一声，是鼻子又被某人狠狠捏住了。 “坐在我腿上，这是在想谁啊？啊——”欧允阴测测的问道。 “想你家老头子对你可真好啊！”顾琰在他腕上怕痒的地方挠了挠，让他松了手。没成想他的手很快又钻进她的外衣里去了，“这段时日，好像是养了不少膘啊。” “真的？完了完了，我还准备今晚去大吃一顿的。”顾琰猝然一惊，猛地从他腿上跳下，自己伸手在腰上捏啊捏的。冬天的衣服藏肉，而且她最近的确是吃得很high，运动又很少。可别真长出游泳圈，更甚者一环路二环路来了。 是胖了一点，可是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才半个月，就圆润了，实在是作孽啊。顾琰看着铜镜里下巴都圆了的自己很是纠结。今晚倒是吃不吃呢，呃，还是吃吧。太子府的吃食肯定比外头的还要来得好些啊。先吃，以后再瘦身。 欧允半躺在榻上，看她这幅纠结模样，不由得大笑出声，“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还有你，不是一向标榜绝不以色事人，怎么跟老头子后宫那些女人一样，多一口吃食都这么在意啊？”接着又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懂了。后宫那些女人是一切都关乎宠爱，而你是女为悦己者容！” 顾琰嗔他一眼，“少自作多情，我是担心那些好看的衣服穿不出最好的效果了。” 欧允嗤笑一声，“是衣服衬人，又不是让你当衣架子挂衣服。” 过了申正（下午五点），两人便带了随从整装出发。一行六人都是骑马，前面顾琰和欧允并骑，后面何山、廖永四人一字排开。六人在太子府侧门半里处便停下了，因为，堵马了。一眼望过去，尽是到太子府赴宴的。前方有太子府的下人引领，所以次序井然，拿着请帖的客人正依次进去。 这边是给男宾走的通道，旁边不远处有道侧门，是给女眷的马车通行的。也是一样的情景，堵车，有太子府下人疏导、引路。太子纳真的正妻已然亡故，如今府里是当年的一个侧室萧夫人在当家。太子都是刚刚才翻身农奴把歌唱，这位侧室自然出身也不高，听说是他舅舅家的表妹来着。 前头虽然有序的在放人进去，但总归是太子头一回宴请，来的人着实太多了。所以，他们离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顾琰等得无聊便开始想看到的资料。她歪头去看欧允，说起来他能弄到一张请帖忒不容易了。还真是挺会钻营的，没看出来啊。以前在天朝那么无法无天的小爷，如今也学会这些了。 看出她眼底的揶揄，欧允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坐好！” 正在这时，女眷那边来了一辆气派的大马车，没有排队，所有人都避让开一条路让这辆车先走。顾琰心头低估，哟，还有不用排队的vip金卡客户呢。 “那是大公主府的马车。”欧允轻道。 哦，难怪！ 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轮到他们，何山出示了请柬，有下人上来接过他们的马缰，六个人便被领进去了。都是指定的位置，不过因为是篝火晚宴，大家围成一圈，除了最上方的几个位置，其他人倒是看不出什么高低贵贱来。这会儿那几张条桌后都还没有人。大人物嘛，都是最后出场的。不过，场上十来处火堆上的羊羔肉已经烤得金黄金黄的了。听说，要不停翻转一个多时辰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呢。看到那个颜色，顾琰顿觉食指大动。 “吃货！”欧允丢过来两个字。 顾琰苦于不能驳斥他，只能在桌案下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大腿肉。 欧允脸上有些扭曲，硬生生忍住了。旁边一桌的何山低头掩去嘴边的笑意，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啊！他们四人因为都是勇士，也都两人一桌，各有自己的位置。这些天跟着欧允出去，也没少了露身手的机会。这个位置安排，在顾琰看来还颇有几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意味。 太子府后的草坪很宽很大，比得上一个足球场了。所以场中人实在是很多。不过，顾琰一个都不认识。反正一会儿她就负责埋头猛吃好了。只不过，好像肉食居多啊！这西陵的饮食习惯不太好。不过，这边因为土质的关系，也因为以前西陵人是游牧民族，所以种蔬菜实在是很稀奇的。不但蔬菜，就是茶叶也没得。这些全得靠互市里交换，互市关了就用抢的。 左手边又有人落座了，呃，这回认识。是乌庄主、乌夫人，乌大哥、乌大嫂，还有乌小妹。这边倒没有婚前不能出门交际的规矩，所以乌小妹也是可以出席的。王叔的年纪比乌小妹大十多岁，她是嫁过去当侧室的。就是这样，也是高攀了。乌大哥是整个事情的知情人，他当年是凭着自身的勇武被老丈人看上的。当然，这门婚事原本就是乌庄主客意为之。 欧允和乌庄主等人打了招呼，用西陵话唤了‘父亲’‘母亲’等。这些顾琰听得懂。她作势往欧允身后缩了缩，有点胆怯的样子。跟乌家人飚演技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乌家人脸上表情各异，知情不知情的都没怎么理会顾琰。乌小姐实在有些忍不住，可是想想今天这个场合还是硬生生的忍下了。 又等了一会儿，上首陆续坐满了人。然后，太子、大公主、凝然公主以及王叔都到了。顾琰跟着众人站起屈膝行礼，再落座。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两位公主里比较年轻的那个。看起来十七八的样子，饱满多汁，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样子。一句话，尤物啊！ 欧允留意到她的目光所向，轻咳了两声，示意她收敛点，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顾琰便收回了目光，喜滋滋的看着歌舞开始，太子府的丫鬟开始上菜。 不过，送来的肉让顾琰有些傻眼。她这些日子在酒楼里用饭，因为使的银子多，那些菜色虽然是西陵菜，但因此地天朝人多，多少也带了些天朝那边的风味、形式。这么本土化的吃食还是头回见到。这块肉足有她脑袋那么大啊！ 她伸手去摸插在靴侧的匕首，想想太招摇了。锋利得足以削金断玉，还是不要拿出来现眼了。 欧允笑笑，另摸了一把普通些的匕首准备替她切割。那边乌小姐投过来一个白眼，这回没忍住，一句‘小白脸’出了口。连吃肉都要二哥切了喂不成？大庭广众的，他羞也不羞？二哥也是，这样的场合，竟然把男宠带来，真是丢尽乌家的脸了。 顾琰本来也没打算让欧允代劳，那样哪里还是体验原生态的西陵篝火宴啊。她伸手要过了他的匕首，然后瞅了瞅旁边的人是怎么做的，然后自行切割成好吃口的块状。就摆在托盘里，没有筷子，更加不可能有叉子，所以，只能用手抓。顾琰上辈子听说过手抓饭，而且入乡随俗，便不管油 腻与否，同旁边的人一样，用手抓了一块丢进嘴里。嗯，肉质鲜嫩，口味上佳。 欧允转过头来，看看肉又看看她，顾琰心道，合着你还嫌油腻。她抓起一块递到欧允嘴边，后者配合的吞入咀嚼。没一会儿，又张了嘴，顾琰正吃得不亦乐乎呢，懒得再管他，指指肉，指指他自己的手，意思本姑娘很忙，不伺候，你自助吧！ 又有菜上来，顾琰高高兴兴的开始平常。欧允笑笑，低头喝了一口酒。离了京城，离了边城，在千里之外的西陵都城，她倒是有了些十五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也是，没有仇恨、没有责任，甚至没有她的赚钱大计，如今两国更是在休战期间，用她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度假！ 顾琰吃得很high，可是终究肉食太多容易腻。于是准备在湿巾上擦干净手，喝口茶。欧允见了直接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杯递到她嘴边。顾琰看他眸子里笑着，却是含着威胁的意味，不喝我就灌。她只得张口喝了。这当然不是女儿红那么醇厚的酒，烈得很。不过这些天她也试着喝过，所以倒不会太过不适应。只是脸颊却是红霞立即就上来了。 欧允看了，将她喝剩下的残酒一口饮了，旁边上来丫鬟又给他满上。乌家的小公子本身长得也是很不错的，如今在太子跟前也崭露头角，渐渐有了地位。方才的一幕落在身后伺候的丫鬟眼底便有些不堪入目。西陵人崇拜英雄，软绵绵的男子本来就不讨喜，何况还是个男宠。真不知道乌小公子怎么就好了男风。不过好在，太子府的规矩是很严的，至少面上，她们没有流露太多。 不过，这一幕也落在旁边许多人眼底，干脆转头不看这边。喜欢娈童也没啥，居然还带出来招摇就有些过分了。很多人还看着乌庄主，意思是让他管教一些。乌庄主只得摆出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的样子。众人顾忌着欧允最近很受太子看重，最后也只能视而不见，去看场中歌舞了。 旁边的一些低声谈话，顾琰还是不太能听明白，她一边旁若无人的吃吃喝喝，一边认真的看着歌舞。忽然，场上一阵的热闹，原来是有贵女上场献舞了。嘿嘿，顾琰心头笑了两声，饭后的余兴节目来了，有热闹可看。太子刚立，没有正妃，再看今日的热闹场景，他当上太子的这一两个月也是用了不少功夫，拢了些人在手里。不只他们看出来太子非池中物，这些土生土长的西陵贵族更是有人看出来了。所以，当然会有贵女想方设法的去吸引太子的注意力了。 她兴致勃勃的朝太子的座位看去，就看到那个头戴金冠的俊朗男子，正握着酒杯看场中歌舞。忽地抬头朝自己望了过来，大概是觉得她此刻表情生动，于是注目了一眼。然后，顾琰的头便被人硬生生的扳开，目光看向了别处。她瞪一眼欧允，你不是也在看场中献舞的美人么。 顾琰的头被欧允转向贵女们集中的地方，估计是随意给她换的方向。瞅着这边女人多，就让她转过来看女人。那些贵女真懊恼呢，被人抢先了，再去献舞也没了什么意义。有几人发现顾琰盯着她们看，便狠狠瞪她一眼。顾琰用手肘撞了欧允胸口一下，这会儿他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把她半圈在怀里了。手肘用力往后，正好撞上。可是，穿太多了，作用不大。 来之前，顾琰问过欧允他这样难道不担心引了太子反感。他笑着说王宫里什么稀奇事儿没有，那位太子从小到大见识得不少。而且他现在摆出了唯才是举的架势，其他一概不问的。手下的人有些短处其实更好拿捏。 也许欧允的确是在太子面前显了些本事，所以一会儿，太子竟然赐下了几道菜来。这就不是人人桌上都有的了。欧允分了两盘给乌庄主那边，剩下的就都被顾琰给包圆了。 献舞之后，也有人献曲或者是演奏乐曲的。总之场上一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得紧。少数民族能歌善舞不是吹的，顾琰不由得便看住了。这会儿场上的节目是马物，居然是乌小妹踏在马背上引领着群马舞蹈，还真是别出心裁。红衣的丽人，纵横三十六匹骏马，合着旁边的鼓点翩然起舞，不但顾琰看住了。场上大多数都看住了。一时鼓声停息，场上掌声雷动。众人纷纷恭喜王叔好艳福，新的侧妃堪称色艺双绝。 纳真太子仿佛也被勾起了兴致，离席起身，站到了鼓前拿起鼓槌敲响，然后进来八十一名战士，合着鼓声表演《破阵舞》，场上情绪很是激昂。 顾琰这会儿却没心情看了，因为，她吃撑了！方才看着看着，一直往嘴里塞吃的，一个不小心就得了这个下场。幸好不严重！顾琰心道，要是有江中牌健胃消食片就好了。 欧允好气又好笑，让廖永陪着她四处走走消食。他自己却不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了。今晚其实还有一件事， 大公主来了此地，公主府的防卫肯定得减弱。所以，乌庄主手下的细作精锐，又去探公主府了。 顾琰离席散步，正好撞上乌小妹走回来，她鄙夷的哼了一声。看没人注意到自己，索性偷偷跟在了顾琰身后，想找机会教训她一顿。 正文 166 搬家 廖永听到了身后轻微的足音，驻足听了一下，似乎有七八个那么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几个人，这里离宴会场也没多远，我们往回走，先不用叫人。”顾琰也听到了。这个时候叫来了人，那些人就不会有动作，反倒成他们大惊小怪影响今天的宴席了。 眼见他们要回返，那些人便不再尾随，拿了两个黑布袋想盖住他们的头打黑拳。廖永和顾琰都不是弱手，怎么能让人把黑布盖到了头上。顾琰给了要盖黑布的人两拳一脚，跳了开去，和廖永背靠着背互为倚靠。 “我们这里，不欢迎天朝狗！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那样盯着我家公主还有贵女们看。滚回天朝去。”难为他们为了让顾琰看得懂，还特意找了个会说天朝话的人来。 原来是之前多看了凝然公主两眼，还有后来看那些个贵女惹来的祸事。哦，更重要一点，她是天朝人，这个是原罪。眼前这几个人，看服侍，有西陵的贵族也有公主府的侍卫。合着是一群观音兵啊！幸亏她平日在客栈之外都是大毛披风加毛茸茸的围脖，没让人认出她是天朝人。不然，早出事儿了。 廖永道：“你们想在太子殿下的府上，他宴客的宴席上闹事？哼，你们也就只敢以众欺寡。”多的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天朝西陵的话题提都不能提。 “有人在宴席间对我们西陵的贵女不敬，当然得教训一番。上！”既然已经打了照面，那些人干脆都站了出来。看来此事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顾琰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竹哨子，深吸口气用力吹响。习武之人肺活量大，尖利的哨声顿时响了起来。此时场上还有歌舞之声，而且离了有一段距离，那些人也不会让她一直吹下去，有两个人朝顾琰扑了过来。另外六人扑向廖永。 顾琰抽出腰间软剑，边打边退。她没有摸暗器的打算，虽然那次的西陵士兵似乎都被俘虏了，但行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暗器什么的，是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攻其不备的。这些人既然还要盖黑布，心头也是有忌惮的。毕竟，欧允受太子看重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这里毕竟是太子府。 那几个人的确是没想到顾琰居然功夫还不错，而且道家功夫讲究的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除非是像上次喝胡汉林硬拼力气，否则她都是可以取巧的。那两人见一时拿不下她，招呼了一声，围攻廖永的人里分出来一个过来帮忙。她嘴里咬着哨子，硬碰硬试了一下，打一个有胜算，两个勉强，三个就吃力了。于是用轻功躲着跑，逮着了机会就吹响哨子。 欧允开始也没听到，是两场表演之间的间隙，场上没了声响才听到。他扫一眼场上，是少了几张面孔，他对何山说了声‘善后’起身就往顾琰方才去的地方跑。 呼啦啦去了三个人，太子留意到了看过来，何山赶紧出列，“殿下，这哨声是求救的信号。我家公子心里着急，失礼了！请殿下赎罪！” 太子笑道：“倒真是个性情中人！”这和欧允给他的印象一致，而且他对那个小男宠的上心自己也是体会过的。太子转身看看身边的宦官，“你去看看，什么人在孤的宴席上要动孤的客人。” “是。” 欧允等人赶到的时候，顾琰正仗着轻功好在转圈圈呢。这几个西陵人擅长的都是骑射功夫，这样的打法还真是让顾琰牵着鼻子走，一时气得哇哇大叫，骂着‘臭哑巴，死天朝狗’！ 欧允道：“你们两个，过去帮廖永。”他没有急着冲过去，而是墩身捡了几块石头，运上内劲朝那三个人砸去。以顾琰的轻功，不会被误伤到。 几声惨叫立时传来，欧允猛冲过去，趁着太子府的人还没有到，狠命死踹猛揍，这群犊子！ 顾琰退开几步，任他发狠。 “哎，别打了、别打了！”那位公公赶紧跑过来，他来前已经看了一眼，知道失踪的几个都是有来头的。这要是打坏了可是大事不好。 欧允倒也听招呼，立即就停手了。那三个人哎呦哎呦的在地上叫唤，爬不起来。 “公公放心，穿得厚实，打不坏！” 另外一边也结束了，廖永不好意思像顾琰一样绕着跑，又是以一敌五，便吃了些亏。好在欧允带着人来得及时，倒还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上青紫了几块，身上肋骨处隐隐作痛。后来来了两个帮手，他也算是报了仇了。 这一行十多人并没有回场上，那位公公把他们都带到了一处屋子，叫了太子府的太医过来。太子也离席过来，背着手看了一下鼻青脸肿的众人。八个打两个，真是有出息！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看到顾琰时楞了一下，她的脸还是一样干干净净的。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呢！ 欧允身边的几个人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特意留下保护小男宠的护卫肯定不能是弱手。这个人都受了伤，他居然没事。 太医一一看过，倒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被欧允揍的几个重些，但一来时间短，二来他还是留了余地，所以也都还好。 太子把那八个人留下狠狠的发作了一顿，挑了他请客的时候闹事。闹就闹吧，居然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被人打成那样。 “怎么，你们连那个小白脸都打不过？还是几个打一个，三个是吧？丢人！” “那小子就跟我们交了一次手，然后就绕着弯儿跑。怂包！天朝人都是这么奸诈的。” 太子背着手走过去，“合着站在那儿让你们打就是英雄了？八个打两个，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要不，都给孤出去亮个相去？” “殿下——这不是长天朝的志气，灭我西陵的威风么？”场中多少西陵贵女啊，这还不如让人痛打他们一顿呢。不得已扯出天朝、西陵的话头来，事关朝廷的面子，回头说他们八个人要教训一个天朝来的小白脸都不能，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子不能不在乎这个。 太子冷哼一声，“你们倒也知道丢人！好，孤也不让你们出去丢人，都在外头站着去，等你们家大人来领人。还不快滚！” 那把人互相看看，这是让家里大人跟着丢人啊。只是没丢到众人面前而已。不过也知道，再没有价钱可讲。原本想着套了黑口袋把小白脸痛打一顿，这样姓乌的小子也没法子告状。太子也不会多过问，没想到搞成这样。 把人赶了出去，太子叫了方才过去喊停的公公，“说说，怎么个情形？” “殿下，幸亏奴才去得快，不然乌小公子怕是把人给揍坏。” “他有分寸，打得都是刁钻地方，既痛又不露什么痕迹，还没把人真的打坏。你去的时候只看到他打人，之前的情形见没见到？” “也见到一点儿，虽然隔得远。不过奴才眼力不错，还是看到了的。那个小白脸打架可真是好看，举手投递透着一股飘逸。” 太子想了一下，“哦，那是道家的功夫。温师傅打架也是那么好看的。那群蠢货，人家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倒真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欧允一行人回到场上，自然是引起了瞩目的。他们多少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乏幸灾乐祸的。结果一看，小白脸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有那护卫受了点伤，不由都大为失望。尤其是乌小妹，她方才就等着看顾琰的笑话，结果没看成。 乌庄主看她一眼，心头叹息。他们夫妻一生都在西陵潜伏，都是很出色的细作。长子也算是继承家业，小儿子嘛送回了天朝。这个小女儿，因为想着全家人都不容易，多少就有些被惯坏了。就是不知道实情，怎么说‘燕公子’也是她二哥的人。她方才回来就坐不安稳，乌庄主正纳闷呢，就听到哨声了，然后小爷就跑开了。她显然是事前就知道了，居然不提醒一声。真是不懂事，回去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晚宴散了，又是按照地位高低分批出去。回到客栈洗洗便睡下了，顾琰问道：“会不会以后出门冷不丁就遇上个人出来骂天朝人，然后要揍我？不过，就是在客栈呆着也是一样吧。”难怪那些西陵人花百两黄金都要回来了。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是不好受。 欧允默了一下，在这个地方，他没有在天朝那样暗地里被纵容的权势。当初要给顾琰生造一个西陵身份怕是会引起怀疑，所以只能让她顶着天朝人的名头。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麻烦。他有些不甘不愿的道：“我去找找太子，请他说句话。这样应该就没事儿了。”此时才知道，原来从前他享受了不少特权啊。并不只是他认为的，只是得了老头子的偏疼而已。 第二日一早，欧允找去把来意一说，太子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还玩笑的说了一句就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有了太子出言维护，便没人敢明着找顾琰麻烦了。暗中，那也得有机会啊。而且，那天八个人的下场大家实际上还是听说了的。 可惜，太子的话对他的两个姐妹并没有那么好的约束力。没两天，她在客栈呆着，麻烦找上门来了。便是那位曾经近距离见过欧允真容的凝然公主了。那八个人打着替公主教训宵小的旗号去找顾琰的麻烦，结果不但挨了毒打，还连累长辈丢脸。凝然公主和大王子是母同胞，本来对天朝人就不喜。这样一来，就更是火上浇油了。 顾琰还是有所准备的，收到消息便给了店小二一大两小三锭银子，让廖永告诉他，“你出去找个小乞丐往太子府找徐公公报个信。再找个人往乌大嫂娘家给乌家人报个讯。”欧允和乌大哥出去了，说是昨晚夜探公主府有了收获。因为人受了伤，这会儿才救醒。 这店小二受过她不少好处，想一想只是出去找个小乞丐报讯，又不用自己亲自去。这样一来，凝然公主也不会知道。这大锭的银子足有二十五两，顶的过他一年的月例，小的也有十两。而且，让小乞丐办事哪需要给十两这么多。自己把这十两昧了，随便给几十个大钱就行了。于是答应了下来，接过银子揣在了怀里。三十五两啊，差不多要干两年了。 他那些小九九顾琰也懒得理会，她还要忙着在房间外布个简单的阵法阻一阻凝然公主呢。 廖永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坐在旁边看顾琰不停动作着。他是识货之人，看得出来这是简单的八卦阵，心头暗暗佩服顾琰的心算能力。 于是，凝然公主带着人进来，明明看到顾琰坐在屋子里，可就是一时不得其门而入。可惜，凝然公主手下也有懂行之人，在吃了亏之后埋头破起阵来。凝然公主还取下腰间的长鞭就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威的，把满院的景致破坏得不行，这才收了鞭子放回腰间。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要吓一吓顾琰先。 顾琰盘算着时间，希望太子这会儿在府里吧。不然，光是乌家人来怕是也震慑不住这位天之骄女呢。 顾琰的运气还算不错，太子在双方大打出手，公主的鞭子要冲顾琰的脸抽下来的时候赶到了，然后一把握住了公主的手。免了顾琰用出懒驴打滚这么不雅观的动作躲避。太子收到消息是一定会来的，因为这事关他的面子。他堂堂太子，令不行禁不止以后还怎么混。 只不过，凝然公主毕竟是王后亲女。迫切需要王后支持的太子，肯定是不能太下她的面子。最终也只是阻止了她今天教训顾琰的打算而已。 “你给我等着！”凝然公主丢下一句生硬的天朝话走了。 顾琰吐出一口气，看看廖永，后者立即道：“多谢太子殿下及时赶到，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凝然公主可是带了十几个好手啊。 太子摇摇头，然后低头看了下顾琰在院中的布置。虽然阵眼被破了，但是轮廓还在。他原本以为等自己赶到，小男宠肯定已经吃了大亏了。没想到，又是毫毛未损。这会儿看到这个阵法才明白是为什么。 欧允很快也收到消息赶回来，太子正由顾琰奉茶招呼，当然她只会比手画脚。要装哑巴，自然得会哑语。她说她会装哑巴便是这个意思了。以前顾府有下人是哑巴，顾琰闲着没事的时候跟着学了些，那几天在柳城做准备工作又加强了一下，要蒙人还是蒙得过去的。 太子向欧允提出让他们搬到太子府去住。因为保不住他这里一离开，凝然公主又来了。还是请欧允体谅他的难处。他是真心诚意想招揽欧允的。凝然公主就是再任性，也不可能到太子府去打人。 能住进太子府当然对办事正反的影响都有。不过欧允可以自由活动，反正住在客栈也不是没人暗中盯梢。只是顾琰住进去安全是可以保障了，可自己的女人却要托庇于人，他心头总有些不自在。但是，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得‘感激涕零’的谢过太子，然后搬进了太子府去。至于顾琰如果要出门，太子府会派人保护她。 对于这样的事情发展，大家都有些出乎意料。称得上是喜忧参半，不过已经这样了，也只能接受。 萧夫人拨出一个小院子给他们安置，那里有单独的门可以进出，生活倒是不受影响。因为顾琰算不得正式女眷，便也不用去拜见这位太子侧妃了。太子还许诺年后会把欧允的官职落实，就让他担任太子府的属官。 一切收拾妥当，顾琰趴在桌上蘸水写字：这位太子感觉人还不错，对你蛮好的。 欧允看她一眼，也蘸水写道：其实我对他也有些惺惺相惜，奈何，立场早已注定！ 如果，他主和呢？能不能在这方面下文章？ 他是主和，不过目的是为了休养生息，将来可以更加的耀武扬威。他还想开互市，可是西陵人总是用煽了的马同我们交换。 那当然，战马是人家的武器之一呢。就是乌家马场的马也是没法子带走的，好可惜。顾琰不再写了，闷闷的趴下。战争真不是个好东西！民族问题无小事啊。只有天朝足够强盛，让异族心甘情愿的尊称皇帝一声‘天可汗’才能保证边关的平静啊。 晋王如果即位，似乎也是一位文皇帝啊。文治会粲然，可武功不一定能胜过先辈。其实他也有功夫，可军事这个东西不是懂武就行了的，还得看天赋。是不是因为这样，战事一起，皇帝就犹豫了？到底谁才能站出来牛皮哄哄的说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呢？ 正文 167 为师 因为廖永受伤了，而且在太子府是初来乍到，顾琰便没有出门。她一边偷偷学着西陵话，一边将小院子的厨房利用了起来。 进口的东西还是自己掌控着为好，这里毕竟是敌国太子的府邸。再说了，等着大厨房送饭菜来的话，欧允现在地位毕竟还不高，要多花银子打赏不说，还不一定能是热气腾腾的。这个天儿，吃温的饭食太不爽了。廖永还是伤员呢，肯定不能让他吃温的。而且，她这一个月学了不少西陵菜，也打算活学活用一番。真是没有想到今年的除夕居然会在西陵太子府里度过啊。 这会儿小厨房的几个灶眼都用上了，一个熬药，一个炖汤，另外的在准备饭菜。廖永哪敢安心坐着当伤员，在厨房里帮着烧火。 这几日，燕公子厨艺出众已经被这里伺候的粗使丫鬟传开了。还引来了几个太子府的厨娘厨子围观。因为，太子殿下有一次溜达到附近顺便和欧允说了几句话，眼看到饭点了，欧允也不能不假意留下客。没想到太子真的留下来用了饭，然后还惦记上了顾琰的手艺。这一来不得了，她引起了太子府厨娘厨子的公愤。 面对这种情景，顾琰很嚣张的让廖永向众人转达了她的意思：不服来战！如火如荼的厨艺大赛便拉开了序幕。她也不想这么高调的，不过这份高调可以掩饰许多其他的东西，把太子府里许多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倒也是一件好事。 这天，萧夫人让人来传顾琰去她的小厨房教一教那些厨娘。顾琰准备了一番便出发了。她准备的就是她做饭的全套家什了，就是菜刀都有二十把之多，都是最近这十来天置办齐的。有银子好办事，虽然在西陵她的银票没有用武之地，可欧允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啊，还有乌庄主这个强大的后援。 东西太多，以至于拎过去的时候，她一个人不够，还需要廖永当跟班。当然，不拎东西廖永也是她的跟班。她跟人拼厨艺的时候，那些东西一亮相就把人震住了。西陵这边的厨子，没有这么讲究的。两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内宅。其实这边也没有太多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因此，萧夫人可以很随意的召他们进入。 顾琰去了才知道，原来想跟她学两手的不是厨子也不是厨娘，就是萧夫人本人。明白明白，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看来，太子殿下对她的厨艺很是欣赏啊。 萧夫人是驯马师家族出身，很英武的女子，曾经有孕却因为保护她姑母也就是太子生母而落胎。她是和太子一起患难与共过来的，因此很是受看重。想来是因为近来太子地位飙升，多了许多竞争者，心头很有些不踏实。正好太子最近对顾琰做的菜很是欣赏，但肯定拉不下脸去蹭吃蹭喝，她便计上心来。 其实太子不只对顾琰的菜感兴趣，对她这个人也很有几分好奇。一次二次毫毛未损的经历，让他很是对这个‘小男宠’另眼相看。 身边的人也劝过萧夫人，说燕公子的身份不是很上得台面。他一个男人，委身于人，总是有悖于世人的观念。诸多西陵贵族对这个人都有看法。而且，他还是个天朝人。再说了，又聋又哑的，他会教人么？ 萧夫人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抬举乌小公子，抬举燕公子，我如果摆出看不起燕公子身份的架势，岂不是和太子殿下对着干？他虽然又聋又哑，不是还挺有本事的么。不然，也拢不住乌家小公子了。我都对他好奇起来了。至于说别的，他是、他是……也不用避嫌吧。他不会说，我跟着他做不就好了。” “府里的厨子说他的厨艺太多花俏。” “那也是一种风格。” 顾琰不但是厨具准备得非常完备，她雕花摆盘之类的基本功也非常的过关。每一道菜都力求精益求精，尽善尽美。所以吃她做的宴席，那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口感的盛宴。尤其对于在饮食一道上比较粗疏的西陵来说。她这么做一来是因为要跟西陵当地口味比，这点是她的所长。再就是，太夫人当初让她学厨艺，是有的放矢的。追求的就是色香味俱全、美轮美奂的风格。至于家常风味就让她学了贵妃老家的淮州菜。她如今都是走一处学一处，博览众家之长。 她拿出来和太子府厨子pk的时候拿出来的自然是宫廷菜系，双方互相不服。她认为西陵的菜卖相略次，这边认为她太过花俏。这件事甚至成为了今后几十年西陵饮食界追求的风格。因为，上有所好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谁都不知道蝴蝶的翅膀已经在开始扇动了。 萧夫人的目的明确，顾琰也就没打算从基础教起，虽然这样的确比较好。反正厨房有一堆人可以打下手，她只需要学最后的工序就好。 萧夫人一身轻便的衣服，摆手免了顾琰的礼。顾琰看看宽敞明亮的厨房，很是满意。下厨有个便将家伙什看到她明晃晃的各色刀具时也吓了一跳，自然不是被刀吓到，而是被这些分门别类的种类给吓到。他们做菜从来都是一把刀打天下。看来，天朝人在这些方面是讲究了许多。 太子傅就是从天朝来的，他对殿下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殿下欣赏这样精致的生活态度，所以，她要学。 萧夫人没有废话，直接示意顾琰可以开始了。当然，她俩也没法对话。 顾琰点点头，看一眼旁边的厨子们，后者也不用提点，立即知道前头打杂的事项是需要他们学会的，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顾琰。如果能学好了，将来萧夫人要做来讨好太子殿下，不就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么。 顾琰开始那日随手做的却很和太子殿下口味的一道菜，不过聋哑教学的确要麻烦一些，只能慢慢的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示范。她尽量放慢动作，好在这屋子里跟着动手的除了萧夫人都是厨艺精英，一通百通，要学她这些基本功还是不难的。 难的是最后下锅后的程序，这是必须萧夫人亲自做的。而且火烧着，也不能放慢程序。顾琰示范了三遍，不打算再进行第四遍了。她招招手，将之前基本功阶段看起来最有悟性的一个厨子叫了过来，比着手势示意让他来做一遍。那人眼底有着欣喜与跃跃欲试，看萧夫人一眼，将后者点头才按照方才学的做了一遍。有点生疏，但是还算流畅。顾琰试了下口味，学到了六七分，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萧夫人看了一眼顾琰，她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些可以称得上风骨的东西。虽然是体现在细节上。但她丝毫没有半分谄媚的态度，而且一点不以下厨为低贱的活计。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味。那感觉，她不是一个厨子，她是一个大师。 顾琰的意思很明确，让萧夫人跟着这个厨子再学精一些就好了。她看眼廖永，后者很有默契的说道：“萧夫人，一日只教一道，待您将这道菜学会了，燕公子会教您下一道。” “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萧夫人也明白。然后上前去由方才的厨子教着慢慢的做。 顾琰又表示她要回去了，等萧夫人学好了派人去叫她来验收就好。 这下萧夫人有些不喜了，这是没把她当回事啊。就算不谄媚，也不能这么轻慢吧。可是想想太子很看重欧允，对燕公子也颇有几分欣赏，便没有发作，点头同意了。还让人端了一盘银子出来要给顾琰，顾琰示意廖永上前接了，收束脩她心安理得，然后躬身行礼告退。 “夫人，这个人太猖狂无礼了！” 萧夫人道：“也许，他也是殿下口中所谓的士。” “就他，一个……”让男人压的。 萧夫人美目横过去，身边的嬷嬷立时咽下了不雅的话。 “好了，其他人都退下。”萧夫人直接把人赶走，留下了方才被顾琰点中的厨子。 欧允对这件事有些不高兴，“你又不是厨子！” “我就示范给她看看而已，谁说我是厨子啊。我只做给自己人吃而已。这也是推广天朝的饮食文化呢。再说了，你都能屈能伸，给西陵太子效力，我也一样嘛。你放心，我不会在太子内宅乱来，妄图靠自己去探听些什么。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呢，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顾琰的嘴一整天都闭着，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才能放心的说会儿话。 “京城和谈已经开始了，我的身世大概离曝光不远了。”和谈是西陵派人去到京城谈的，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欧允现在有两个消息来源，一个是乌庄主那边和天朝总部的消息往来。一个是从太子纳真那里得来，他已经一步一步成为纳真非常倚重的人了。 “还有二十天就过年了，肯定得年后接着谈。”这件事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吧。欧老将军的含恨而逝，镇东军这次的人事大变动，都是当年旧事导致的。这件事就是最后压轴的一波。好在，如欧允所说，他也没干过什么坑爹的事儿。如果这一次西陵之行能圆满成功，倒也在另一个地方圆了他证明自己的愿望。顾琰觉得这会儿在西陵，能避开那些流言纷扰也是不错的。 “嗯，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两天后，萧夫人又请了顾琰去，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学习成果。顾琰尝了尝，有四五分的样子，算不错了。她朝萧夫人点点头，后者不太满意，这就是说她做得不如厨子好。 顾琰比了一个心形，由廖永代言：“夫人，关键是心意，心意最重要！” 好吧，今晚做给殿下尝尝。萧夫人没有急着学新菜式，这回请顾琰现场指导了一下，以便她提高。顾琰这回也很配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看着，还比手画脚的让廖永记下一些得失，然后和萧夫人一起分享。 顾琰也有些好奇萧夫人献菜的结果，不过肯定不能去打听，只能等着。如果明天萧夫人叫她去教新菜式，那就说明今天开门红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到此为止了。 这件事情对欧允这边没什么不好，何山劝他要学着把顾琰放到不是一个普通女子的高度来看待。这样，才能真的抱得美人归！而且，说不定顾琰还能是一支奇兵。欧允看顾琰对这事儿上心，又有何山从旁劝说，这才勉强答应了。 就在顾琰准备就寝的时候，有人来了。还不只一个人，好几个呢。都是那天在厨房里跟着学的厨子。当然，他们不是一起来的，是分批来的。都给顾琰送了银票或是其他贵重礼物，想让她明日点他们示范。看来，今晚萧夫人成了啊，多半还赏了那天的厨子。所以，这些人便来走她的门路了。顾琰来者不拒，不过说了不一定明日就能让他们达成愿望。看来教萧夫人厨艺还真是挺能敛财的。希望太子殿下能一直喜欢她做的菜，让她小赚一笔。 第二天果然萧夫人又派人来请，顾琰便去了。 “燕公子会做江南菜么？”萧夫人问道。昨晚殿下说她的菜做得还过得去，这对甚少夸人的纳真来说，已经是很高的肯定了。萧夫人当即喜笑颜开，然后接下了一个任务，学做江南菜，做给太子傅温先生吃。她应下了才想起，忘了问一下燕公子到底会不会做江南菜。 顾琰心头转了一转，江南菜，那就是要做给资料上的太子傅了。她比了个‘我试试，以前做得少，但是应该还是有几分的’。她没专门学过，但是吃过。 好吧，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顾琰看了一下厨房里的食材，此时已经是隆冬，不过太子府自然不缺菜蔬供给。地位变了嘛，和以前他们被宫人克扣吃食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听说还是大棚种出来的，旁边有人烧银丝碳提高温度，造价不菲。她心头很快拟了三道有些把握的江南小菜，然后教了最简单的一道给萧夫人。 这比她上次做的看着很华丽的菜式样差别很大，比较的简单。因此，顾琰示范了两次便点了昨天礼送得最重的一个厨子出来示范。如是再两次，便让昨天送礼的三甲都露了脸，皆大欢喜。 这回萧夫人学得也快，三天就让顾琰去检查成果呢。自然，她又一一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萧夫人更是打铁趁热，直接在顾琰指导下把三道菜一起做了，然后吩咐人给温先生送去，说希望能一解他思乡之苦。不过没让人说是她做的，只说请了个厨子。太子的意思是让温先生在这里吃到家乡菜，吃得满意。而不是让他因为是萧夫人做的，就算不可口也赏脸。 这三个菜顾琰是尝过的，觉得应该能够过关。不过太子和萧夫人的做法还是让她觉得很是可取。这才是真正的尊师重教，尊重人才。唉，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天朝的敌人呢。 顾琰回去把今天的事儿和欧允讲了，后者蹙了蹙眉，很有几分复杂，“的确是朝廷对不起温家。”他不只是皇子，他还是从小在欧老将军教养下长大的。所以，立场并不是只站在皇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欧老将军一样被朝廷亏负了还能忍下屈辱，尽忠职守的。 温先生本是出使西陵的使臣。西陵国主爱才想留下他，设法传谣言让同行副使相信温先生叛国了。‘逃’回去告诉了皇帝。在一番查证后，皇帝相信了。所以温家好几十口都被斩首了。温先生自然别无他法，只得留在了西陵为官。 说起来，温先生倒也没有借着高位故意的报复天朝。他恨的是皇帝，却不是普通的百姓。而且，他还将和平的观念传递给了纳真。虽然后者要的只是休养生息的年头，但要说温先生就如何大错特错了顾琰不觉得。当然，这一点古人和现代人是观念是有出入的。 苏武千百年来受人敬重，而李陵却是作为他的对立面而出现的。如今的温先生，和李陵的情况就很相似。这样的人是会受人唾弃的，尤其在西陵和天朝交战的时候。能像欧允一样，心头感想复杂的都不多。 “既然他并不是保护狂，那么他应该是一个可以促成和平的关键人物吧？” 欧允转过头来，“你想接近他？” “嗯。” “让我想想。” 顾琰心头一阵高兴，没有一口回绝，这说明欧允已经在慢慢变化了。而且，这一趟一同到西陵来，她觉得他的心智也得到了不小的磨练。 正文 168 挑明 温先生想见一见燕公子，这个消息传来让欧允这边的人都愣了一下，这么快啊？就只是三道苏州小菜，而且还是萧夫人动手做的。难道就只是因为万里他乡遇上个故国来人？ 避而不见肯定是不行的了，所以顾琰换了身正式一些的衣服，便准备带着廖永前往。 欧允道：“这个人，当初西陵国主不惜强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什么别的都不要想，就去见一面就是了。” “嗯。”顾琰点点头，温先生无疑是一位智者。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她这个段数能糊弄的。 廖永拎了些天朝带过来的礼物诸如折扇瓷器之类跟着顾琰往温先生的府邸去。 除了担任太子傅，温先生还在朝中有其他任职。他当太子傅可不是最近的事，以前那个大王子也是他的学生。 到了温府，下人通报以后把他们请了进去。 顾琰看一眼主位上一身西陵服饰的儒雅中年男子，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顾琰一时也有些犹豫，这是该行西陵的礼还是天朝的礼啊？ 温先生看明白她的犹豫，摆摆手示意不必，“燕公子请坐吧，我也只是想见见家乡人，说几句话而已。不必那么拘礼！”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天朝话。 要见天朝人不难，但要找一个处境和他差不多的天朝人就不容易了。所以，这位为爱入西陵的天朝燕公子一下子就引起了温先生的兴趣。 顾琰颔首为礼，坐到客位。 管家将他们带来的礼物呈上，温先生一样一样拿了出来看，然后在手里摩挲。一套茶盅茶盏，一柄两面留白的折扇…… 客厅里很是静谧，终于，温先生开口了，“燕公子家里的人知道您在这里么？” 顾琰比划道：我亲缘浅薄。 廖永要翻译，温先生摆摆头，“老朽看得懂。”顿了一下又道：“福兮祸兮！” 顾琰心道，倒也是啊，如果是孑然一身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只要自己心头这关过了就成。 温先生摆手示意管家下去，顾琰便也看了廖永一眼，后者犹豫了一下走到能看到这边却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地方。顾琰心头想着，看来温先生面对老乡，还挺有谈话欲望的。也许这些话憋在他心底二十年了，所以找到个人就想倾吐一番。这和他们其实不熟没有关系。 不过接下来，温先生却并没有主动开口。顾琰想了想，轻咳一声吸引了低头看着手中茶盏的温先生，方才她给他冲了一杯带来的茶叶。其实这些东西，以他在西陵的地位要弄到也不是太难。不过可能从前从来没有去弄过。所以，他家的下人才会连泡茶都十分的生疏。 顾琰看他朝自己看过来，比划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 当年害死您家人的，有随行的副使，有皇帝，可还有西陵国主。您为什么为会西陵效力呢？ 温先生放下茶盏，“当时其实西陵国主和我打了个赌，两月为期，如果两个月后我的家人还活着，他就放我回去。副使从这里回到京城，需要一个月。但是我的家人在四十天后就被处斩了。” 从副使告发到斩首示众，前后只有十天。这份信任可真是微薄啊！不过，如果真的两个月都没事，西陵国主也不一定就会遵守承诺吧。 “当时我还能怎么办呢，天下之大还有我可去之处么？我就是一头碰死，留在史书上的也尽是污名了吧。” 顾琰想了想，又比划道：你家总该有未成年的男丁，想来是逃出生天了的。 没成年的男丁，是可以罪减一等免死的。她没敢提女眷。因为女眷虽然也不会斩首，但是多半是被卖入了教坊，甚至有可能充作军妓。这个提起来就伤人了。 温先生颔首，“有，国主设法将人接到了西陵。他是始作俑者，可毕竟保下了我家一条血脉。当时那孩子险些就被……”就被卖给专门驯养娈童的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长相姣好，没有任何依靠，孤零零被流放异地。那些押送的衙役只要随便报个病死就白得一大笔银子。其实，西陵国主做得还不只这些，他甚至安排了人去营救他所有的亲属，准备都接到西陵来，这样温先生自然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可惜，没有成功，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娈童之类的话在燕公子面前就不好讲了，于是温先生咽了回去。 完了，回去以后请皇帝或者晋王善待温家后嗣的想法也落空了。她比划着问道：先生对我好奇？ 温先生点头，其实好奇的另有其人，他不过代为称一称斤两。还有，太子其实对于时机凑巧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抱有一定的怀疑。这也是要温先生看看燕公子到底什么来路的意思。 顾琰估着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在温先生面前，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完美的伪装，也只有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了。也许温先生真的谈兴甚浓，所以两人居然一个比划一个说，聊了半个时辰。 事后温先生给纳真太子的回馈是，世家出身有良好的教养，知识面非常的广博，看起来也真的是读唇辩音。整个交谈过程，顾琰一直都盯着他的嘴巴，认真在分辨他的唇形。他试过在谈得正好的时候微微转身，让他看不到自己的嘴巴。如果是装的，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是会露馅了。还试过在她离开后叫住他，转身的却只是他的跟班，他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 顾琰迈出温府大门的时候，直呼好险好险，她真的差点就露馅了。好在从小在顾府装蒜装惯了，时时都提心吊胆着。这才顺利过了这第一关。她知道，这其实是太子准备真的重用欧允的表现。他肯定已经从乌庄主那边查证过了，想来是天衣无缝，所以想在她这里再确认一下。所以，她的诚信与否就很重要了。如果证明她不诚信，那么她首先就有问题，然后欧允的到底是被欺骗的，还是同谋还需要确认。或者根本不用确认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所以，以后她还得时不时主动到温先生这里刷刷存在感，让自己的‘诚信’凿实了。唉，她要是有先见之明，一早把西陵话学会就好了。偏生只顾着把生意做大做强，想着战事停息才会过境，而且也不是必须自己会说西陵话。她完全可以请通译。 回去后，顾琰将今天见面的情景告诉欧允。 “他给我的感觉是个有些野心也的确很能干的人。从收集的资料看，他对西陵太子也有很深的影响力。想用故国情谊打动他怕是难了。除非能证明当年西陵国主派去的人是故意没有救成他的家人，目的就是为了斩断他的后路。” 欧允捏捏鼻梁，“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而且西陵一方肯定也将证据湮没。算了，不说这些，明儿无事，咱们出去逛逛去吧，就当松散松散。这日子过得比打仗还辛苦。亏得乌庄主他们居然一过就是几十年。” 这话说得顾琰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么，今天就在温府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让我有了深刻体会。对了，乌家是后日乔迁新居吧？”自从去了篝火晚宴，她度假式的西陵生活就宣告结束了。 “嗯。”乌家已经买好了一栋大宅子，择了后日的吉日搬家，欧允作为乌家小儿子自然是要出席的。顾琰则依然被排斥在外。倒是乌小妹被禁足，已经有段日子不能出门了。为的就是篝火晚宴上她的知情不报，分不清里外。乌小妹由是更讨厌燕公子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第二日顾琰兴兴头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却又不速之客登门了。登的自然不是她们进出的小侧门，而是太子府的大门。太子不在，萧夫人闻讯便亲自迎到了门外。因为，来的是王后嫡女，凝然公主。 曾经，这位王后嫡女和驯马师的儿子有天渊之别。就是如今，驯马师的儿子成了太子也不能丝毫慢待于这位高贵的公主。因为，王后身后是西陵最大的家族。大公主是一心想做王太女的，如果她的生母是王后，想必如今的太子早就被弄下台了。可惜的是，她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而凝然公主没有这个心，却有这个力。这件事一直都是纳真当上太子之后的心头刺。 近来，有谋士提到早几代之前，在西陵是可以兄妹或者姐弟通婚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情况，身为唯一的儿子母亲出身却太低。那么如果能娶到嫡母的女儿，可以说位置就真正的坐稳了。不过，纳真受温先生影响较深，对此接受度不高。而且，凝然公主要招赘天朝鬼面小将为驸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还是作为和谈的条件之一。而且他对自己也有比较高的自信，如今也正与王后一系的人马在接触当中。这个提议就被搁置了。 那位谋士自然是太子十分信任的人，经人提醒想起这个古老的习俗。奈何太子没有接纳。而欧允此路不通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王后那里。王后的儿子死了，如今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的儿子成了太子，自然是非常遗憾的。唯一的女儿凝然公主又对权势无感，一心恋上在战场上见过的鬼面小将，是个扶都扶不起来的阿斗，国主肯定不能够传位给她。这样分明是让大权旁落，外戚专权。 所以，王后及其家族倒是对这个想法有点儿动心。只是因为纳真态度不积极，所以一切还没有挑明。因为事情必须做到水到渠成，所以欧允也不能涉入太多。这事儿目前就是个搁置状态。不过，萧夫人还是知晓了，心头叫苦不迭。凝然公主可不会是一个好的正室人选。 原本这事儿也不与顾琰相干，但是凝然公主一坐下便提出了让顾琰去给她做饭。无论是作为嫡出的公主还是未来可能的主母，萧夫人都是不能得罪凝然公主的。可是，那个教自己厨艺的燕公子，似乎也不是一个软柿子能甘受这等屈辱的。太子对乌小公子很看重，如果让他的，呃，家眷在凝然公主手下受到折辱，这也会寒了他的心。进而让下头的人觉得跟着太子没有什么保障。 “怎么？本公主登门，萧夫人不欢迎？”如今，唯一还不知道有关兄妹联姻以固王权这个说法的就是凝然公主了。 萧夫人陪着笑脸道：“哪能呢，只是燕公子他不是厨子啊。太子殿下吩咐拿乌小公子一行人当贵客，我不好将燕公子当成厨子使唤啊。他就是做菜，那也是兴之所至。如果公主是想尝一尝天朝的菜市，我这里倒有不少厨子跟着学了几样菜市。” “本公主就是要吃那个小白脸亲手做的。你把人给本公主叫来就是！”凝然公主沉下脸来。 萧夫人一边在这里节节败退的想劝阻凝然公主放弃这个想法，一边使眼色让人去给顾琰报讯，看她自己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凝然公主硬扛的。 欧允闻言火了，“这个女人真当她是天下第一了不成？”想招赘他让他上门和亲，还想让琰儿去给她做厨子。这种女人就是欠收拾。 顾琰道：“她是碍着太子不好上门闹事，于是想这么折辱我一番出气。你说她还不知道是吧，放心，我让她立马离开，再不进太子府。” 顾琰安抚好欧允，带着廖永过去正厅。 凝然公主倨傲的坐在首位，见顾琰只是给她行鞠躬之礼不悦的蹙眉，身旁婢女呵斥道：“跪下！” 顾琰站直，比划道：我闻国主曾言，善待有才识之士。太子殿下是躬行此话的，怎么公主觉得这样做不对？ 婢女道：“那是对有才学之士，凭你也配？” 顾琰理都不理，对廖永的翻译也置若罔闻，只定定的看着凝然公主。据欧允说，后者其实也不失西陵女子的英武飒爽之气。最近脾气有些古怪，是因为天朝那边传来鬼面小将拒绝联姻，还通其他女人出双入对的消息。 果然，凝然公主也看着顾琰，想起他布的阵法，想起他在自己鞭下虽不说游刃有余，但是也足以应付。撇开他身为男子，却委身男子不提，倒的确不是个庸才。她厌恶燕公子，主要是因为那晚他无礼的打量，然后也是为了给那八人出头，于是摆摆手制止了婢女。 “好，本公主就允你不行跪礼。听说你厨艺不错，去给本公主做几道拿手小菜来！” 顾琰比划：我不是厨子，如果公主想吃我做的菜也不是不行。等到公主殿下成婚之日，我定在太子府的厨房大展一番身手。 凝然公主细想了一下，她成婚怎么可能在太子府上。要么在宫里，要么在她自己的公主府。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眼角余光瞥到身旁侍女面色微微一变，萧夫人也如是，心头疑惑更深。 公主不是要做太子妃的么？顾琰面不改色的继续比划。 ‘啪！’ “你胡说八道什么？”凝然公主豁然起身。王后怕事情还没定下，女儿就闹腾，闹得绝了这条路，所以没有告诉她。现在却被顾琰给挑明了。凝然公主从身旁侍女和萧夫人的反应上觉出这件事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她顾不上吃什么天朝菜了，连告辞都没道一声，直接往外走。身后一群人忙呼啦啦的跟上。 萧夫人走到门口看了看那群很快消失的人，回头对顾琰蹙眉道：“燕公子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不挑明，难道这件事就不在了么。挑明了说不得这位骄横的公主倒是能搅黄了此事。反正是我挑明的，和夫人无干。 顾琰这么一说，萧夫人思忖了一番，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如果凝然公主无知无识，说不得最后真的被王后一手安排了。被顾琰这么一说，萧夫人也没有想起顾琰是借此事推脱了给凝然公主做饭的事儿，反而因为她的话产生了几分感激。 凝然公主气呼呼的出了太子府，命车夫往王宫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大公主的车驾。后者是听闻她到太子府去特意赶过来的。如果凝然公主真的成了太子妃，那可就完全没有大公主什么事儿了，由不得她不急。 “小妹，你进宫？我也是，一道吧。” 凝然公主不大喜欢这个姐姐，因为据说她亲大哥的死也许和她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而王姐又得父王欢心，身后更是有西陵第二大家族的支持，所以母后才暂时没有动作。 大公主看她两眼，“小妹，你想做的事，可只有我会真心帮你啊。” 倒也是，先借一借她的力也无妨。等到日后有如果找到了证据，自己也是不会手软的就是了。 正文 169 搅局 凝然公主跟着大公主回了大公主府，想要听听她有什么高招。 大公主把人带到厅堂坐下，笑道：“小妹，你是怕母后一意孤行，直接做主吧？” 凝然公主不语，她可不就是怕这个么。母后、舅舅还有外公表哥他们心头是怎么想的她很清楚。 “你可别忘了，还有父王呢。只要父王坚持要把你嫁给云校尉，那他们就无话可说。再说，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如果母后知道了，会很乐意你嫁云校尉的。” “什么消息？” 大公主抿嘴笑笑，“之前众人不就是嫌云校尉身份低微了些配不上你么。可是事实上，他的地位一点都不低。因为，他是天朝皇子。他是当今天朝皇帝最小、最爱的儿子。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云夫人给皇帝生的儿子。” 这个消息果然令凝然公主震惊了，她之前是凭了撒娇让西陵王答应下来。当然，这也是因为西陵王想绝了王后和国丈他们的念头，省得他们借婚事再结一门强援妄图兴风作浪的缘故。而且，天朝鬼面小将是很有发展潜力的，好好培养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代将星。 “他、他是皇子？那怪不得了，我一直就觉得他身上有股贵气、霸气。可是，王姐你这么说有证据么？天朝的皇子只有八位，如今在战场上的可就是齐王一人。”凝然公主觉得理所当然之余，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有啊，我有人证。来人，去请墨先生过来一趟。” 须臾，有一个墨衣黑发的清隽男子缓步而来，“公主，你找我？”嗓音清冽好听。 来人凝然公主是第一次见到，但却是耳闻已久。据传寡居的大公主为此人散尽了满府男宠，此人为大公主出谋划策。如果按照天朝那边的说法，此人是，已经发过丧讯的天朝废太子。 等到人走到跟前，在大公主旁边坐下，凝然公主心头已经转过许多念头。不过，在她看清楚此人的脸的时候，这些念头都不翼而飞了。好像！原本她以为云校尉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无人能够比肩的。 “还用再说什么吗？小公主。”来人清浅的笑道。 凝然公主摇头，“不用了，如果你真的是天朝的废太子，那他必定也是皇子。” “我原本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手短脚短的小胖子会跟我长得那么像。”来人，也就是天朝的废太子，齐王的二弟，晋王和欧允的二哥。在大公主府，下人称他为墨先生。他的确没想到自己最痛恨的那个私生子，会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这还是在看到手下从凝然公主府上偷来的画像才发现的，然后推出了所谓鬼面小将的身份。 他本是太子，却因为一个私生子失去了正统的身份。到如今，还不得不藏身在一个女人的府中。凭什么那个私生子还能好好儿的度日。只是可惜，他原本打算利用西陵的兵马改天换地，然后将皇帝私德有亏，宠幸国师祸国殃民的事一股脑儿都推到那个女人身上的。没想到中途居然被人发现他的行藏，进而知道了他一切的构想。老头子居然主动向外公布了他君夺臣妻的往事，进宗庙思过。然后老三更是让许多的笔杆子对自己进行口诛笔伐，让自己的构想胎死腹中。 凝然公主将视线从墨先生脸上移开，站了起来，“好，我知道了，多谢告知。”她也不傻，这两人为的就是利用她。相比较云校尉，母后想必会很乐意天朝皇帝的私生子做她的女婿。尤其关键是，私生子。这样，入赘未必不能成行，私生子与皇位肯定没有机会，尤其头上还有八个儿子。听说天朝皇帝已经年老，活不了几年。他肯定想给这个私生子找一个能庇护他的地方。这样做，母后想做什么还能得到来自天朝皇帝的支持。如此，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凝然公主直接进了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后。 “凝儿，此话当真？”王后也十分的震惊。西陵国主查过，云校尉是天朝京城一个大家族云家的旁支。虽然云家很不错，还出了淑妃，可他只是旁支也没有什么助力。没想到居然是皇帝的私生子啊，这个身份可不得了。 “反正王姐那里那个男人，跟云校尉可像了。他说皇帝一直就最偏疼云校尉，所以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容得下他。” 王后看女儿一眼，“如果是这样，西陵可以给他最好的庇护。不过，前提是你的权势可得比你王姐大。你想啊，那个墨先生，姑且称他墨先生吧，他可是比哪个兄弟都要恨云校尉啊。”这可是真好，不但能得到来自天朝皇帝的支持，还能以此激发女儿的斗志。 凝然公主摸摸腰间的剑，这一点她不是没想到。甚至王姐他们告诉自己，也不过是想阻止自己和王兄。可是这个消息对她真的挺重要的。而且，母后这不是也改变态度了么。只是，她真的不想啊。 “如果你还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不可能的了。云校尉要是来西陵，那么第一个要对付他的，肯定就是墨先生。你想，墨先生可是太子之位都因他失去了啊。” “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会让他被人坑害的。”凝然公主一脸正色的道。 王后欣慰道：“这就对了，你必须有保护他的力量才行。好了，只要证明他真的是皇帝的儿子，这件婚事母后同意了。你要做什么母后也支持到底。” “嗯。”凝然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 消息，欧允是在太子召集幕僚商量对策时听到的。他当即傻眼，他什么时候成了江山美人里的美人了？老二在大公主府他已经确认了。哼，墨先生，他可真是从头坏到脚，坏透了！ 太子府的幕僚对此事高度重视，之前他们都是将野心勃勃的大公主当成头号对手。如今，小公主也冒出头来。她可比大公主更加的得天独厚。 当初劝纳真干脆娶凝然公主做太子妃的幕僚道：“如果小公主真的出头来夺，殿下很容易腹背受敌啊。依臣的意思，还是联合小公主为上。” “现在想联合，怕是也晚了。”太子沉吟道。原本他是在犹豫，而且总觉得这样做有乱伦之嫌。可如今就算他肯，王后恐怕也不肯答应了。 “那就别让那个云校尉入西陵。” “怎么说？他要真是一个普通校尉，那杀之无妨。可他是皇帝的儿子，这背后的牵连就多了。”另一个谋士道。 “那就让他娶不到。如果殿下下定了决心，何妨想个法子生米煮成熟饭。” 欧允回去告诉顾琰的时候非常的愤慨，“我怎么可能托庇于西陵？他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又不是老二，生生把自己弄得跟丧家之犬似的。跑到这里，靠一个女人过日子。” 顾琰低头闷笑了两声，其实转换一下性别这件事还是很好接受的。为了美人出头争夺江山，凝然公主还真是性情中人。呃，跟欧允好像有点像啊，也是一片赤诚之心爱人。两人成长经历应该也挺相似，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弄得她都有点赧然了，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啊。 “喂，你出什么神啊？”欧允拿手用力戳戳顾琰的额头。 顾琰伸手搂住欧允的腰，让他楞了一下，这么主动，少有啊！ “忽然觉得，人还是想得少一些为好。被你们一比，觉得我之前总是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实在是不如你们爽利。”关键是折腾了一番，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这不是白折腾么！ 欧允伸手弹了一下顾琰的额头，“谁跟谁是你们啊？” “我跟你，我们、我们！” 这还差不多！ 萧夫人还在继续跟着顾琰学做菜，不过苏州菜顾琰告诉她不用学了，自己会去做给温先生吃，并且教会他家的厨子。 萧夫人喜出望外，她的初衷就是要抓住殿下的心，如此自然更好。 时日长了，两人渐渐也熟悉起来。 “燕公子，那日你将事情告诉公主，我听哥哥说，似乎是起到了反效果。现在那些人竟然在劝殿下……生米煮成熟饭！” 竟然会这样！顾琰立即表达了她的惊讶。虽然她多少料到了，但作为天朝人，对兄妹通婚她的接受度其实也不高。再要霸王硬上弓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违和感。 “是啊，那些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太可恶了！殿下之前都说了不想这么做的。”萧夫人皱着好看的眉。她显然有些怨怪出主意的人，倒没有迁怒顾琰的意思。而且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太子殿下动心了。这个消息很重要！ 顾琰其实也觉得萧夫人人不错，热情大方、单纯，对自己也挺好。她像是把自己当‘姐妹’看待，完全忘了自己是个‘男人’。觉得两人的处境都是一样，都想拢住自己的男人。而且她比自己还好些，她好歹是个女人。 萧夫人也是因为寂寞，之前太子还在微时，他们三餐都不济。如今倒是一飞冲天了，可身边的人总是怀有这样那样的目的，她都不怎么敢结交。倒是这位燕公子，让她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也能说说心里话。关键一点，他一个哑巴也不能到处去说。 顾琰想了想比划道：夫人上次落胎之后，想来并没有保养好。燕某略通歧黄之术，也通膳食之道。如不嫌弃，让燕某给夫人把把脉，替您拟一份药膳食谱。以便调养好身子，尽快为太子殿下诞下麟儿。 萧夫人更高兴了，立即将手伸了出来。 顾琰伸手把住她的脉，良久松开。不出所料，因为流产的时候条件实在太差，萧夫人的底子已经坏了。不把地弄肥，即便有种子也很难种出庄稼来的。她要了纸笔，开始安排药膳。整整写了两篇才停笔。这个她有经验，她都给窈娘还有伍媚安排过了。不过是根据萧夫人的脉象做一些调整而已。回去柳城她可以开一家专门利于怀孕的药膳铺子，一定很赚。 她又叫了几个给自己送过重礼的厨子过来，让他们一人专门负责一道。离开的时候萧夫人又让人送上谢礼。这回不是银子，是满满一盘金子了。 顾琰摆手拒绝，我从前收夫人的银子，因为那时候我只当是个消遣，同夫人也不熟。如今，如果夫人不嫌弃，我愿视您如友。给朋友出点主意，怎么能收金银呢？ 萧夫人也不勉强，亲自送了顾琰出院子。她当然不会直接就按照这个让人做，找了王府的太医来问。太医细细看过，先确定没有相克之物，再细看功效。最后拍一下大腿，“夫人，妙啊！此人在岐黄与饮食上都有极高明的造诣，为臣所不及。” “这样啊，那我就让厨房照这个做了。” 太子闻说又发现了燕公子一项长才，不由莞尔，“他还真是个宝库。” “殿下，他说视我为友，我心里也拿他当朋友了。”萧夫人十分的欢喜。 太子点点头，那两人相处他听手下说了，光风霁月，无半点暧昧之处。而且，燕公子，真的很难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啊。 太子看看喜滋滋的萧夫人，他对这个表妹其实也是兄妹情谊以及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感情，并不关涉情爱。他对凝然，那就更是兄妹情谊了。这样想的话，似乎也不是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如今的情势，能够娶到凝然，的确是很多棘手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再想想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这天傍晚，太子便服往温先生府上去。他制止了门房通报，自行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就看到温先生和燕公子在对打，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打架。尤其先生，他是从来不与人打架的。那他们这么推来攘去是在做什么？ 他似乎听先生提过，这是道家的太极拳。上次他说的道家功夫就是这个了。先生也说过的，练好了用来攻击是很有效的。不过，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啊。但先生肯定是不会骗自己的，而且那晚燕公子也一个打三个毫毛未损。他看看场中衣袂翩翩的二人，嗯，这样的拳法，先不说杀伤力，就只是观赏也很有价值啊。 温先生和顾琰是在玩太极推手，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来，两人脚下的步子很有讲究，正是走的八卦的方位。 是顾琰先发现的太子，略微楞了一下，温先生便转身看来，“殿下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太子不经人通报就进到他家已经是常事儿了。 太子走过去，顾琰躬身行了一礼，就听他道：“来来，咱们试试。”说的也是天朝话，算是照顾她了。和第一次见面是的态度迥异。 温先生退开去，接过下人奉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场中两人已经你来我往的打上了，顾琰依然用的是道家的功夫，而太子走的是刚猛一路。太极什么的在西陵这样长到几岁就学骑射的地方几乎是完全没有市场的。所以当年纳真听了温先生的话，却也没有起过学太极的想法。平日里看先生练也没觉得如何，这回遇上顾琰倒真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他觉得冷不丁让他跳舞一般挥来的小拳头打中，还真是有几分疼。 还有，燕公子轻功真的是很好，每每让人的拳脚都落了空。怪不得那些家伙说他奸猾了。而且他好像比方才和先生对练时厉害多了。 顾琰的身姿看起来潇洒，但其实应对得并不轻松。好在道家功夫是遇强则强，这才没有露了败相。但是再打下去就不行了，一则方才她已经陪温先生练了好一阵，二则她原本内力就不如纳真深厚。所以，她及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纳真看她额上一阵细密汗珠，遂住了手。 “殿下，如何？老朽功夫不到家，一直没能真的做到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燕公子可是根基好，绝对是高人调教出来的。虽然欠了点火候，一时之间却也不好对付吧？” 纳真点头，“的确是很厉害，借力打力，合着方才打到我身上的都是我自己的力气，我就说你小小的个头哪来这么大力气。这门功夫还挺省事儿的。” 顺理成章的，温先生便留了客，让太子和顾琰都留在他家里吃饭。太子是惯常到温府吃饭的，他最穷的时候还经常靠温先生接济才能没断了口粮。而顾琰则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很知趣，吃过饭就告辞了。太子来此，显然是有事儿想请教温先生。 待到她离开，太子才道：“先生，手下不少人都劝我设法娶到凝然。”所谓设法，自然就是不择手段。王后那边自然是宁愿扶持自家孩子，而不是自己。一来是血脉的关系，二来凝然显然要好控制得多。 这件事温先生也有所耳闻，他是没办法接受兄妹通婚的。是，远古时代伏羲和女娲是兄妹，他们通婚。但那是远古，如今再这么做，就太不堪了。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天朝，西陵又的确是曾有这样的习俗。自己要是因此反对，太子这方的人肯定会心怀不满。所以，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说。 “殿下来老夫这里，其实心头已经有所决断了吧？” 正文 170 打猎 纳真点了点头，“是。”既然有捷径可以走，而且走了是联合一方对付另一方，不走却可能腹背受敌，那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原本，让凝然随心所欲的嫁个天朝人，她自然而然就失去了争夺王位的资格。只剩下王姐一人并不是自己对手。可如果那个天朝人是皇帝私生子，情势立即就大改了。 温先生心头叹气，这种文化的差异就是他始终无法融入西陵的根本缘由了。他住了二十年也无法接受同胞兄妹或者姐弟通婚的事。 “既然殿下已经有决定了，那就去实施吧。无论如何，王后和她身后的家族，总是一个强援。只是之前殿下看好的太子妃，她和她的家族能接受成为侧妃么？关键还不是这个，王后必定要求将来承袭王位的得是她的嫡亲外孙。” 纳真吐出一口气，从太子妃到太子侧妃，那自然是不能接受了。好在他一直也在比较、衡量，即使有了初步的打算并没有挑明，不然还得树个强敌起来。 走出温先生的书房，纳真有些郁闷。原本以为，成为太子，从前韬光养晦的日子就结束了，再不用违心行事。可是到如今，还是要因为权力斗争妥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就见到燕公子缓步走来。 顾琰一愣，然后行了个西陵的礼，把手放到胸口鞠躬。她在西陵真的是时时都得用心，不能不小心发声，更不能下意识给人行了天朝的、女子的屈膝礼。她问过欧允，能不能干脆把她的哑穴给点上，可是那样气血会不通畅，偶尔为之还行，日复一日问题可能就大了，于是只有作罢。 “你来做什么？”纳真问道。 顾琰便比划：我来和温先生下棋。 “先生此时怕是没有心思下棋。”估着先生此时心头也是堵得慌。一直以来，勇武的大王兄都不是先生心底的选择。而自己又是父王不喜也不怎么管的。所以，先生一直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在教导自己。如今，自己的妥协就证明先生某些方面已经完全失败了。 哦，温先生有事儿啊。那我就不打扰了。顾琰比划完避在一旁，准备候着纳真出去自己再离开。 纳真看了一下燕公子淡定的眉眼，“不然，你同孤一道出城走走？”这小子居然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头的烦躁渐渐去除。他记得童年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西陵一位被称为‘沙漠清泉’的圣人，也许就是有这样魔力的人。乌家那小子也是性情如火，有些急躁的，他和燕公子应该就是互补吧。自己也该去寻一个能充作静心丹的女子才是。反正凝然绝不是这样的。 顾琰愣了愣，不过，虽然眼前人用的是征询的口气，不过岂是能随口拒绝的，于是比划：遵命！没想到她在温先生面前刷存在感，居然刷着刷着刷到太子这里了。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有怀疑自己的吧。 顾琰骑着马跟在一身便服的纳真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方才纳真问她会不会骑射来着，她老实答会。于是他便打算出城去射猎了。 这西陵人射猎可不同于天朝的贵族，是把大小动物圈在一个大园子里来射，他们是实打实去去往深山密林。路上嘛，略有些远。这会儿还在城里，也不好放马驰骋。顾琰之前让温府的一个小厮去太子府报讯，欧允替太子办事去了不在府里。他知道了估计得炸毛吧，不过现在也没有法子，只有回去再帮他顺顺毛了。顾琰想到一只浑身毛都竖了起来的大猫忍不住笑了笑。 纳真正好转头想说什么见她笑得好看便有些看住了。顾琰忙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按说她现在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外行走，这种有些女态的动作做来有些不妥。但是因为她是‘男宠’的身份，有时候不小心流露一下女儿态却也无妨，旁人自然会帮她找到说辞。 如此一来，纳真自然也觉得自己这么盯着燕公子看多少有些不妥。这虽然是男子，但却称得是旁人的内人，还在自己手下得力的人的。 一时这队人马出了城门，纳真也没有挥鞭，只是用力夹了一下马背，身下坐骑便心有灵犀的加速起来。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战士都爱自己的马。关键的时候这份默契是可以救命稻草。所以，他从来都不舍得动用马鞭击打，平日里也总是自己给坐骑刷毛洗澡。 他这么一加速，跟着的侍卫、随从，还有顾琰跟廖永都赶紧跟上。要不是之前狠狠练过，顾琰这回还真要拉后腿呢。不过饶是如此，纳真其实也算是放慢了速度等着她了。 到这会儿，纳真有些后悔，不该冒冒失失的就将人拉来了。不过好在，总归是个男子，而自己又不好这口，想来也不会有人乱传。而且只从举止神态上也看不出燕公子有妖娆的做派，外人不知也看不出他其实好男风。既然都把人叫来作陪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直跑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一片宽阔的密林，旁边是一条小河。顾琰其实也搞不懂西陵太子干嘛点了自己作陪，不过既然来了她便也想体验一下真正的围猎。 廖永看太子府来的人训练有素，再看顾琰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赶紧道：“公子，这密林里的都是大家伙。” 知道啊，如果只是要打小兔子，干嘛特地跑这里来。顾琰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箭囊，有二十只箭，足够她用的了。 纳真见状笑道：“我常到这里打猎，的确都是大家伙，猎过虎也猎猎过虎也猎过熊。你要是怕可以就在这里候着。对了，你厨艺相当不错，在此炮制猎物也好。” 顾琰慌忙摆手示意，她才不干呢。好容易出来了，她才不要留在这里当厨娘。 纳真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那就跟上，可别掉队。” 廖永看劝不住顾琰，只得骑上马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太子府的侍卫自然是分散开来，将纳真围在中间，顾琰便也跟着沾光。见状廖永才勉强放下心来。如此，应该不会轻易出事了。 今日纳真运气却是不大好，没遇上什么大家伙，也不过是遇上些狼啊、狍子啊之类的。至于更小的，他就更是一丁点兴趣也没有了。因此转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几样战利品。至于其他人，就更是只能看着他发挥了。 这会儿他正在搭弓射一只进入射程范围的鹿，顾琰屏住呼吸看着。从前看电影电视的，在这种时刻，如果是女主角的话，通常会假意咳嗽一声给动物提个醒。被惊走了猎物的射手通常也不会恼。不过，这就是影视而已。顾琰有自知之明，她如今的身份就是个陪太子解闷的，哪有悲天悯人放生的资格。所以，她不但不敢咳嗽，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纳真搭着弓，那只鹿忽然抬头朝这边看了一下，一双纯善、无辜的眼顿时露出受惊的神情，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这个时候射出去，其实还是能射中的。他在战场上不说例无虚发，但这个距离自信还是能拿下的。只是方才被鹿的眼睛一看，忽然大觉眼熟，再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紧张兮兮的顾琰，便将弓箭都收了起来。 顾琰讶然，怎么不射了？方才可没见这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而且，上过战场的人，人都杀过了，如果杀不忍杀一头鹿，是不是虚位了一些？ 纳真没有言语，又驱马慢慢往前走了一段才道：“燕公子，下一次不管遇到什么，都让来射如何？” “呃，好啊！”顾琰一直在边上看着，还真有些跃跃欲试。 廖永心道：可千万别是什么大家伙啊！ 因为纳真发了话，顾琰比之前还要上心，已经将弓箭都拿在了手上，只等着出来只倒霉的动物。结果转了半天也没见着，不由得有些郁郁。 “今天冬天暖和，不过也是深冬了。还出来活动的动物是很少的。”纳真宽解道。 顾琰心道，那你还挑了这样的日子出来打猎。这不是白费精神么。 忽然纳真把手抬了起来，示意众人停下，然后转头对顾琰笑道：“来了。” 顾琰反应过来，有猎物来了。而且看这个样子，应该不是她对付不了的大家伙。于是便将弓箭重又准备好，纳真两手在胸前一抄，明显是一个袖手旁观的架势，让顾琰更加的满意。心道这个太子是从逆境爬起来的，果然是比那些一直被宠着的主会察言观色。大概是看出她之前一直跃跃欲试，后来被获准可以自己射猎却总碰不到猎物很失望很失望吧。倒是蛮会体贴人的啊！ 顾琰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她的猎物，居然是一直纯白的狐狸。她骑射是跟着顾珉学的，后来又有欧允这个优秀道变态的给她提高，要射这么近一只狐狸还是有把握的。加上她着实很想要这只白狐，于是一直耐心的等着狐狸近到更有把握的时候箭才离弦而出。 羽箭带着一股风声飞速朝狐狸而去，听到一声利箭入肉的声音，白狐应声而倒。纳真没想到她耐心如今之好，见状道：“嗯，不错！”这样的人物只做了乌某人的男宠，还被人明里暗里的轻鄙，可惜了！ 一箭中的，顾琰自然是高兴的。这高兴还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于是面上愈发的喜动颜色了。 纳真蓦然转开了脸去，廖永驱马过去将猎物捡拾回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一路驮着。 又走了一阵，像是实在没有大的猎物了，而纳真胸中郁气已经消尽。如今总不能比从前还要艰难就是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于是回到方才选定的小溪边开始收拾猎物。今天冬天的确是暖和，这溪水也没怎么冻上，只薄薄的一层冰层，敲开便是。那边有人在剥皮、冲洗猎物，顾琰找了钓竿往凿开的冰面钓起鱼来。这鱼养了半个冬天，着实是肥，钓起来等下一起收拾了煮一锅鲜鱼汤，那滋味可美。这会儿已经有人在灶生火了。 廖永还是在顾琰近旁守着，帮她穿鱼饵。剥狐狸皮的事就请太子府的随从代劳了。那些人看到纳真对顾琰的态度非常和蔼，自然尽心得很。而且有几个跟随多年的，也是知道自家主子心头堵得慌，只是他们无力开解罢了。将顾琰话都不会说，居然能让主子郁气消散，这会儿脸上还有点怡然的笑意，对她的态度完全大改。说实在的，之前众人多少还是觉得委身事人的男子，又是天朝人，多少心头有些不舒坦的。现在，只要能让自家主子开心那就是好的。 在顾琰钓起来三条鱼之后，一张完整的、已经弄干净的白狐皮也松了过来。顾琰道谢收下，与廖永找了块干净包袱皮包了起来。 纳真之前玩笑的说过要把顾琰留在这里庖厨，不过真到了做饭的时候，却没用她动手。太子府里多得是很会处理野味的人，就连鲜鱼汤也一并弄了。甚至还有人找来了些还没有冻死的野菜。 待尝过他们的手艺，顾琰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真好吃！尤其是那鲜鱼汤，都没有用太多的作料，那个鲜和美，完全入骨了。 纳真也端着一大碗的鱼汤，慢条斯理的喝着，看顾琰眼睛都眯上了，不由失笑。 顾琰察觉他在看自己，便睁开了眼来。如果她不是弄错的话，方才这个西陵太子已经注意她的眼两遭了。 “你有一双鹿一样的眼睛。”纳真忽然情不可闻的说道。 说的是西陵话，而且是在廖永转头看向别处的时候说的。顾琰听懂了，她的西陵话进步是一日千里，听懂这一句不难。只是，她只能做出没听懂的模样把纳真望着，后者也只是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眼低头继续喝汤。 顾琰心头咆哮，这话听着很像调戏啊！要不是知道这位纳真太子不好男风，她都要以为他……难道，方才他放过了那头路，竟然是因为鹿的眼睛和她相像么？只是，她面上一点端倪都不能露，只垂首吃喝。 吃饱喝足，自然就要准备打道回府了。要骑一个时辰，这个时候不回去就要误了关城门了。 不料，原本还挺晴朗的天突然就变阴了，天上乌云朵朵，眼看就是一场大雨。 顾琰有些心急，搞不好会是一场大雷雨，这些人可千万不要打算在这密林里避雨啊。打雷的时候在树下可以避雨，绝对是误会来着。那是当活靶子呢。 她正在犯愁要怎么劝说这些人，毕竟她又不会说话，而且所谓的‘科学’道理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不过，好在，那些人也是因为太子突然心情不好所以出来，并没有带帐篷之类的。倒是听说回城的路上有一个庄子是太子名下的产业。他们准备护着纳真到那里躲雨。顾琰自然跟着去。 今晚眼看是回不了城了，可是下雨天也没法子。 一群人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居然在路上碰到了欧允何山几个。他们自然是听闻顾琰跟着纳真太子出城打猎来的。左右就这一条官道，怎么都能遇到。反正欧允回到住处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坐不住，立即就重新翻身上马。本意是来接顾琰，现在却只能同他们一道去庄子上避雨了。 一行人终于赶在雨势变大前赶到了庄子。顾琰的外衣已经淋湿，进了屋子便脱下爬到床上拥被而坐，把衣服放在熏笼上烤着。欧允也将外衣脱了搭在另一边。坐好这一切他在一旁榻上坐下，拿眼瞪着顾琰。要是他不来，她岂不是要跟着西陵太子在外头过夜了。 顾琰心道，你瞪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想跟着人出来打猎的。又不是我想天下大雨回不了城的。一会儿，这里的厨房送来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顾琰打赏了碎银子，捧着姜汤趁热喝了。欧允没动，他用不着。心头还有些堵得慌，可是在这里，即便没有外人在旁也怕隔墙有耳，根本就不敢说话。 正文 171 真假 喝过了姜汤，顾琰继续窝在床上。之前有人先行一步过来报讯，所以房间里的炕都已经烧上了。所以屋子里很是干燥暖和。 欧允看顾琰的目光落在他这碗姜汤上，便给她端了过去。然后自己坐在旁边开始擦拭佩剑，越擦脸上的煞气越浓。 顾琰咕咚咕咚又喝了一碗，感觉身上开始发起热来。她看着欧允的动作蹙眉，这怎么感觉像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啊！搞得好像、好像她出墙了似的。 她把碗搁下，声音有点响。欧允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过来，看到她一脸的不满这才将剑重新入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外头狂风怒号，暴雨如注，屋内虽然温暖干燥，却是气氛凝重。顾琰懒得看欧允这幅面孔，索性滑了下去，翻身向着里侧准备睡觉。 欧允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在这里就是想砸个东西都不成，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开门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洗漱。这个天气，他除了睡觉也没有旁的选择。 顾琰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于是坐了起来。可是她的大衣还在熏笼上烤着，便只得拉了被子把自己围起来，更是不能下床。于是只能以目示意端水进来的侍女。 那侍女便端了水盆过来，先拧了毛巾递给她，顾琰随意擦了两把递还给她。洗脸什么的不要紧，她脸上的易容材料是防水的，她是想洗脚。在外跑了大半天，不洗脚怪难受的。 那侍女正要弯腰将顾琰的脚从被窝里拿出来，她已经听说了殿下很看重这两个人，所以伺候贵客是应该的。 欧允忽然出声：“你出去吧，等会儿有事再叫你。” 顾琰反应过来，她的脚太秀气，一看就不像是男人的脚。于是等到侍女出去了，顾琰便包得像个球一样，伸出两只光裸的足到木盆里对搓。 欧允弯腰捏住她的脚轻轻一抽，她上身便咚地一声倒了，惹来他哈哈大笑。这儿果然就是狐狸尾巴，一提她就没法了。 顾琰恼了，伸另一只脚踹他，结果又被抓住。上身又正缠绵，完全不能动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时气得不行。 欧允笑了一阵，心头郁气散了些，看她真的恼了便连人带被把她扶正坐起，又坐下给她洗脚。洗脚这事儿之余他们，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两人可以称得上是一洗定情。看着她白嫩、纤细的脚丫，欧允的嘴角也渐渐翘起。 待到洗好，顾琰缩到被子里，就着那个球状努力往床里侧移了移，然后又是咚地一声倒下。这一下完全是赌气了，欧允又是一阵好笑。他自己就着水随便洗了洗，叫来侍女端水出去。然后自己也上床去，“哎，你索性团成一团，我看看能不能滚得动。” 顾琰恨恨的看着他，紧紧的压着被角，不然他钻进来。 “我要着凉了！”欧允将衣服都脱了，嚷嚷道。因为有炕，所以这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顾琰这才松开了手脚，将他放了进来。他们平常也怕擦枪走火，都是各盖各的被子，而且欧允是来办正事的，顾琰防线又很严，所以一直以来，也并没有越过雷池。这要特意找人再抱床被子多少有些不方便，而且欧允今日被刺激了，正是要彰显主权的时候，肯定不会出声再要床被子的。顾琰有心，却无力。方才跟侍女用眼神沟通都够难为人的了。所以今晚，他们肯定是要同床共枕了。 不过，顾琰还有点气呼呼的，欧允也有心事。所以，一时之间，倒还是相安无事的。 欧允的心事不单是西陵太子，那厮看着琰儿的眼神起了变化，这一点作为她的男人，欧允自然是敏感的很。但只是一个西陵太子倒还无妨，现在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他们离开西陵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了。可是，西陵太子这个身份让他联想到了天朝的监国。 如今他身在西陵，有要事在身，只能对觊觎自己女人的西陵太子隐忍不发。以后，老头子如果真的不在了，老三即位，自己是不是还得过这样的憋屈日子？等老头子不在了，自己就是想买船出海，也不一定能避过新帝成行。可是，他又怎么能不给老头子送终就走呢。那就只有先将她送出去！可是，死丫头一旦出去了，自己就不一定能把她找得回来。她从来就不是侧线的风筝，是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除非……她不是一个人出去的！ 顾琰发觉欧允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按了按，然后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尿意。也是，她喝了两大碗姜汤呢。她霍地坐起来，伸手越过欧允想去够外头的衣服。可是大衣不在，小棉袄不方便披上去上厕所。 欧允反应过来，笑了两声道：“等着！”掀被下床，过去熏笼那边摸了摸，然后将自己的大衣服拿过来，“披这个，这个干了！” 他动作很快，顾琰张了张嘴想叫他披件衣服，又怕露馅只能咽了回去。她接过欧允的大衣披在身上，冲到旁边的小房间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一身轻松的出来。看到她回来，欧允又笑了两声，顾琰从他身上凌空爬过，钻进里侧的被子。见他还在笑，便在被子里踹了他两脚。 欧允当即再次抓住了她的‘狐狸尾巴’，手指轻轻在她脚底摩挲。顾琰看他眼底冒出两丛火花，心道要糟！她不再动了，只拿一双眼恳切的看着他。其实两情相悦会有些亲密举动再正常没有，顾琰绝对不是个保守的人。可是今天他分明是因为西陵太子。这样她是坚决不答应的。 欧允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将她的脚松开，瓮声瓮气的道：“睡！”方才顾琰的眼底不自觉带上了些‘你居然这么被刺激一下就要……你是多没有自信啊’的意思，他被她一堵，也觉得有些赧然。主要是这次出来，让他深刻的体会了一把在人屋檐下的日子，知道不是何时何地自己都可以横着走的。突然的，心头就有些没底了。 欧允把被子盖到顾琰下巴，自己穿了外衣在床上盘腿调息，让躁动的自己渐渐平复。小时候，老头子就说他性子躁，亲自把着他的小手一遍一遍的教他练习永字八法。直到最后他遇事能够平心静气，也练出一手好字才作罢。明知道死丫头是不会被肚子里的一块肉束缚住，还妄想这样就把她拴紧了。真到那时候，因为自己的强占，她说不得一句‘我生我养’，就直接带球跑了。那自己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呢。 顾琰看他两眼，确认没有危险了，这才闭上眼养神。这还是欧允不知道纳真对她说了那句疑似调戏的话，要是知道了还得了。看来，以后自己得避着点这个西陵太子了。温先生那里，如今也有了不去的理由。说实在的，每每被他审视的眼盯着，压力怪大的。 顾琰今天奔波一场，也有些累了。此刻高床软枕的，欧允也来了，更加不怕西陵太子会有什么不对劲，她很快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正房里一灯如豆，西陵太子纳真换了一身居家服饰，两手抱胸斜倚在软榻上。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对着下属的男宠，怎么会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殿下，今夜可要招人侍寝？”身边的小宦官问道。殿下难得来一次，方才有人送了他不少好东西。 纳真正想不通呢，怎会有寻欢作乐的心思，摇了摇头。 “殿下，这庄子上养了个人，端的是多才多艺！” 多才多艺？纳真心头一动，“叫来孤看看。” 小宦官出去，很快引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进来。只可惜，他口中的多才多艺和纳真心头想的不是一回事。此时风雨已经平静下来，他只看了半支舞，听了半首曲子就挥手叫去了。他虽然一向不好女色，却很少有这种完全提不起兴致的时刻。难道，真的改口味了？ 纳真看看小宦官，下定决心开口道：“你给孤找个清秀小厮来，悄悄儿的。” 小宦官楞了一下，然后低头应道：“是。” 只是，清秀小厮没一会儿也被叫去了。纳真整个人烦躁不已，难道真的非卿不可？可是，看乌小公子傍晚那副模样，是定然不肯戴这顶绿帽的。向燕公子出手，就得失去这个臂助。还是回去再找些人试试吧，这里毕竟人太少了。也许京城里也能找出多才多艺，狡黠如狐的男女。再说了，此时的第一要务是将凝然弄到手。其他的，都放一放吧。 顾琰安稳的一觉到天明，闭眼伸懒腰打到欧允的鼻子，不由有点惊讶他还在。往常她睡到自然醒，他早就出门忙活去了。 欧允伸手揉揉鼻梁，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些，大清早的反应有点大，靠这么近很容易被发现。想到她昨晚目光的含义，要是发现了还不臊得慌。 “雨又下起来了，左右马上要过年了，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样的早晨，如果不是在别人的地盘，甚至只是在太子府那个暂时属于他们，不会有旁人胡乱闯入的小院子，都会是一个很好的一起赖床的早上。可在这里，却是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于是，再躺了一会儿，两人也只是默默的起身，各自洗漱然后用早饭。 没一会儿，何山进来，在欧允耳边轻声说了昨夜正房那边叫了两个女子，不一会儿赶出来，然后又弄进去个清秀小厮，也不一会儿就赶了出来。 欧允听了，后槽牙都鼓了起来。果然！看来真得赶紧把事情办了，早早回去才是。 因为下雨，纳真原本也是打算在这里消磨时光，他还让人叫了欧允和顾琰前去品茶。茶是从走私的商人那里弄来的好茶，燕公子是天朝人，而且喜欢茶道，乌小公子也在天朝住了十来年，所以请他们过去品茶，旁人眼底便是非常寻常的一件事。而且也只当是太子殿下对乌小公子的看重。 欧允暗骂了声‘不安好心’，“你不是昨日回来就觉得头很重么，便在屋里歇息吧。” 顾琰看他两眼，点点头。 欧允进了正房的门，纳真瞥到只他一人，又听说燕公子昨日淋雨受了寒，便打发人要去替他请大夫。这庄子上始终不如太子府人手齐备。 “殿下，她昨晚已经喝过姜汤，只是有些没精神，并没有大碍。躺一躺也就是了，也不至于就娇气到这个份上了。外头还在下雨，没得再让人淋了雨。” 既然他这么说了，纳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让人将茶上了上来，然后同他说起朝中一些事来。让欧允有些无语又有些心惊的事，纳真居然让他过年的时候偷偷跟着去一趟王宫，然后假扮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天朝的鬼面小将云校尉了。因为二人身形有些相似。 欧允先是一惊，难道被人看穿了，这是试探来着？然后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真被看穿了，现在肯定已经被人扣下了。西陵太子如今可是不乐见他和凝然公主成婚的了。 “属下……” “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让凝然远远儿的看到就行了。”说完，还叫了一个人进来，让对着画像给欧允易容。 欧允心道，以前死丫头为了骗过自己，当了一回三皮脸。没想到这回轮到自己了。更搞笑的是，要扮的竟然是自己。他配合的坐着，任人在自己脸上倒腾了好一阵，可是一照镜子吧，觉得特别不满意。这是在丑化自己呢，哪是这么个僵硬的模样。 纳真像是也不大满意，他也看到过凝然画的像，眼下这幅就是拓印的，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这样万一露馅可就不妙了。凝然那丫头迷恋鬼面小将，还不得日日将他的模样在心头描摹千遍啊。 欧允就顶着那张脸回去了，他打算回去吓吓顾琰，也让她看看到底欠缺了些什么。 顾琰果然受惊了，她本是无聊的在看窗外的雨幕，一下子就看到欧允回来了，而且还顶着原本的模样，就是感觉有些僵硬古怪。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好在欧允立即出声了，“殿下让我过年的时候扮成这个人去王宫。” 顾琰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然后拉他坐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 “殿下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我也觉得。你看呢？” 顾琰点头比划道：当然差了东西。这样看起来跟僵尸差不多，一点不自然。看我大显身手化腐朽为神奇。 欧允便让何山过去同纳真说，让把方才那人的家伙什借来给顾琰使使。他顶着自己的脸，结果跟僵尸一样，实在别扭得紧。他方才就对纳真说的，回去让顾琰看看。至于旁的，没有多说。 那边纳真正在让人想办法改进，听了这话便同易容师一起过来了。那易容师自然是不服，想看个究竟。可是过来，脸上带些病容的顾琰便比划着拒绝他旁观。这事关独门技艺，肯定不能让人随意观摩。这可是方子墨教给她的绝活儿。 这点也无可厚非，不过纳真还是留了下来旁观。欧允心头呕得很，又不能表露。原本需要什么写了让人去置办也就是了，可偏偏又在下雨。 顾琰看了一下易容师的东西，勉强可以凑和一用。真要弄出最好的效果，还是得回去京城自己置办。 纳真便看到在她的巧手雕琢下，眼前这张脸鲜活了不少。因为他们自己用的是方子墨亲自动手的，所以顾琰便不用顾忌，没有保留的用有限的工具操作着。 “神乎其技！”纳真轻叹，又很深地看了顾琰两眼。 差强人意！顾琰比划道。 “到时候在灯光下，应该可以以假乱真了。” 顾琰便笑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道西陵太子知道这便是如假包换的天朝鬼面小将，皇帝的幺儿会有什么反应。 纳真又慰问了顾琰几句，然后把下头人奉上的茶饼送给了她便离去了。 等到人走远，欧允小声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琰伸出两根手指，略带轻佻的挑起欧允的下巴，眼瞳里满是笑意。欧允拍开她的手，“弄下来。”方才纳真也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让他心头恨是不舒服。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172 奇兵 午后，雨还没有完全停，不过太子府来了人，说是国主召见太子，纳真自然是赶紧的披上蓑衣就出发了。顾琰几人便也只有跟着进城。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欧允这个还没有正式职级的便暂时清闲了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躺在顾琰腿上晒着冬日暖阳。两人坐了没多久，顾琰的活儿倒是来了。萧夫人请她帮忙跑一趟温府，送年货过去。这几日，她这个太子府暂代主母实在是不得闲，可只让管家去送又多少有些怠慢这位太子傅。想到燕公子和他有几分忘年交的意味，便拜托帮着跑一趟。 自从那日从温府离开去打猎之后，顾琰还没有去过。温先生也没有再让人来叫她过去作陪，估着也是知道太子起来些古怪心思。不过这一切萧夫人并不知晓，所以照旧如常看待顾琰，忙不过来了就抓她的壮丁。 来人说得很是客气，顾琰很爽快就应下了。 欧允蹙眉道：“你又不是太子府的人，干嘛总使唤你？”一想到三不五时的顾琰就要给西陵太子捣鼓一两道菜式他就不爽。虽然不是亲手做给某人吃，可成天去琢磨另一个男人的口味也让他不舒服。 因为你端了人家的饭碗啊，那我现在就是个家属身份嘛。顾琰比比外头，意思是要不你跟我一道去？ “我才不去呢，我好容易休息一天。”这个萧夫人真讨厌，非得来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人在屋檐下，的确是日子不自在。难怪老头子怕他以后在三哥手上讨生活日子不好过了。 顾琰就是代表太子府去送年货，一应杂务都有专人负责，说白了她就是去走个过程。所以半点都不操心，等到有人来叫才慢腾腾的走出去上了马。 本来以为是很轻松的活儿，没想到路上还是出了点状况。他们在大街上和大公主的车驾撞上了。大公主的车驾还跟急的样子，一路驱赶着路上的行人避让。顾琰他们刚转过弯，险些就撞上了。顾琰骑马走在最前头，首当其冲，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都竖了起来。还迎面一只鞭子虎虎生风的挥过来。 顾琰赶紧安抚坐骑，廖永则伸手握住了挥来的鞭子。 “什么人敢当街挥鞭？”是太子府的魏管事骑马上来，他原本在后头押车。 顾琰已经看到大公主府马车的徽记了，魏管事自然也看到了。对方原本也没注意到是太子府的人，因为墨先生突然生了怪病，大公主得到消息急着回府，所以一路车夫都肆无忌惮的用鞭子驱赶人，被他抽下马的有几个，被抽伤的路上也有。大公主不但不怪罪，反而有欣赏之意。这下看踢到铁板了，赶紧回身道：“公主，是太子府的人！” “那又怎么样？叫他们让路。” 顾琰看向魏管事，反正她听不懂西陵话不是，所以一切的事情还是得魏管事做主。魏管事有些为难，让吧，似乎多少有些堕了自家殿下的面子。大公主府的下人都挥鞭子抽太子府的人了，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这么让了，实在有些窝囊。可不让吧，大公主就在对面的马车上，这可是个骄横的主，万一事情闹大了给殿下惹事儿怎么办？一时便僵持了起来。 大公主怒道：“为什么还不走？” “公主，对面不让。” 顾琰也看出魏管事的为难，这事儿的确不好办。她比划了几下，廖永代言道：“我家公子说让你去向大公主请安，让她留下这个挥鞭子的车夫任我们处置。然后，我们让道！” 魏管事想想，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回头也太扫殿下的脸面了。不过，要过去面对大公主这块暴碳，他自己怕是要受罪了。可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啊。 果然，他驱马过去，下马刚出声就被轰了一顿，“赶紧给本公主让开！” 魏管事的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力持镇定把这个意思表达全了。 “哼！”大公主冷哼一声，顾琰只感觉一众被蛇盯上的触感。这个时候容不得她息事宁人，这不只关乎她自身而已。就是只关乎自身，如果不是为了不得已的理由，她也不是会吃亏的人。不够这个大公主未免太骄横了，她公主府的下人就比太子府的娇贵不成。其实，只要那个马车夫道个歉，这边也不是就不能放过。毕竟，那路上被鞭子抽伤的全是西陵子民，顾琰也没有要强出头的意思。 大公主实在是赶时间，不得已道：“他们不敢动你！”这便是要将人留下了。 “公主救救小的。”廖永过去，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拖了下来，大公主再次愤恨的看了顾琰等人一眼，“让路！” 魏管事看一眼顾琰，后者摆了下手，整个车队便走向路边靠墙避让。大公主府的车驾很快过去，魏管事道：“燕公子，我们走吧。” 廖永把话翻译了。 顾琰用马鞭指指大公主的来路，魏管事会意，“来人，送路上受伤的百姓去医治。燕公子，那这个人呢？”这可是为殿下招揽民心的机会，自己光想着大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倒是忘了这茬了。 顾琰又比划了几下，示意把这个人一起押着往医馆去，正好出汤药银子。 一行人重又出发，魏管事道：“燕公子，今日之事，回去之后小老儿会自行去请罪。” 顾琰比划了一番，廖永道：“今日之事还有更妥当的处理方法么？” 魏管事摇头。 “既然如此，何须请罪。难道殿下或者萧夫人是不通情理之人，非得要送自己下人给大公主撒气？”纳真此人，顾琰虽然接触不多，但觉得是个纯爷们，肩膀上不会担不起责任。是从前，他或许不得已会委曲求全，但如今，怎么可能让大公主再踩在自己肩上。不过，府中这些管事、侍卫大多是他从前的旧人，想来也跟着他吃过不少苦头，可是全都不离不弃的跟着。这个人其实很有驭下之术啊。 魏管事细细一想，是了，殿下已经是太子了。就是从前，他也只会自己出面向大公主赔礼道歉，不会送自己人给对方撒气。其实他怕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怕给殿下惹事儿。如今殿下已经可以不用怕大公主了，那还怕什么。于是也放下心来。 “还是燕公子的处置妥当，小老儿，唉，是从前的影响太深了。以后殿下身边有了你们这群有本事的人，咱们太子府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进入太子府这么久，不但欧允完全站住了脚跟，就是顾琰也因为她层出不穷的才具，不管是怪才还是歪才，赢得了太子府上下的刮目相看。 就不说别的，就方才顾琰在大公主阴狠目光注视下完全不怯场，还把事情安排得有条有理，这一点就让魏管事信服了。至于她又聋又哑，又有什么关系呢？魏管事不禁想起前几日太子殿下提起这位燕公子时说的一句话，‘可惜了！’ 无独有偶，顾琰坐在温家客厅喝茶，等着人将年货搬进来的时候，抚琴完毕的温先生也也‘可惜了’作为开场白。 顾琰放下茶盏比划：天生残缺，晚辈也没有办法。至少，比缺胳膊断腿好多了。 “老夫不是说这个，听说你还有一手惊人的易容术。小友你实在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老夫料想不错的话，西陵话你该也学得差不多了吧？老夫同下人说西陵话，看你也在瞧着老夫的嘴型。” 顾琰在学西陵话，为了不漏痕迹，自然不会忘了观察旁人的嘴型。既然温先生已经挑破，她便点了点头。 “那老夫就说西陵话，也便于你早些能看懂，可好？” 随您。 温先生便换了西陵话，“你既然有如此才具，又何须雌服于人。而且乌家人也并不接受你，委屈都不能求全啊。何必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微？你也是大好男儿，何不就做从龙之臣，自己挣下一番功业。将来娶妻生子，封妻荫子也好哇。” 这是劝她离开欧允，听起来也是苦口婆心，温先生想必已经将自己当成晚辈来看待了吧。毕竟，自己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论起琴棋书画的造诣，算得上唯一能与他交流的人。 可是对这个话题，顾琰能怎么作答，她只能低头喝茶。 温先生看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只好叹了口气。痴儿啊！ “他总是要成亲的，你难道在他成亲后还要这么跟着他不成？” 之前是苦口婆心，这回就称得上痛心疾首了。 顾琰摇头，那肯定不会。如果欧允成亲了，她肯定不会当小三的。 温先生神情稍缓，还好，没有痴到家。 顾琰比划道：他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唉，真酸，可是想堵住温先生的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看向外头廖永的方向，见他眼底露出笑意，不由得暗叹口气。这小子肯定会回去对欧允说嘴的了。 温先生看他不为所动，想想自己也不是正经长辈，也只能言尽于此。留了顿饭才打发顾琰回去。如今，他府上的人苏州的菜市也做得很有那么几分味道了。正好让顾琰这个当老师的看看成果。魏管事等人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东西搬进温府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来向温先生面辞，将大公主是为了什么缘故那么着急回府的缘故说给了顾琰听。这么长一段时间，足够打听清楚了。顺道问一下，那个车夫已经赔付了汤药银子，接下来怎么做。 顾琰便让将他放回去，顺道安排人看着那几户伤者，免得那车夫在他们离开后就去将银子抢回去。 温先生道：“嗯，想得周全些是好的。”这样的人，很适合留在纳真身边。只是，他对于情爱未免过于痴心了些。世俗认同的男女之情都有那么多变数，更何况两个男人之间。可换句话说，如果他不痴心，又怎么会跟着乌家小公子到西陵来呢。要为爱走天涯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尤其，两国之间还正在敌对状态。 顾琰回到住处，欧允在练内功。外家功夫用多了，容易露馅，但内家功夫却不会。 欧允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听到她的足音便收功睁眼，“回来了。” 顾琰走过去在他手心写道：墨先生突然病倒，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欧允点点头。既然已经找到老二肯定不能容他留在西陵继续作怪。而要把他偷偷弄走，现在看来困难重重。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自己离开大公主府。而要让他自己离开，也就只有出门寻医这一条道了。不然他得点怪病，能救治的大夫和灵药都非常难得，而且灵药不能离开生长之地太久，他又怎么肯离开呢。 太子和萧夫人此时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在路上发生的事。纳真也认为顾琰和魏管事的应对没有错，对魏管事勉励了几句。不过为了不至于闹僵，他还是派出了太子府的太医过去协助诊脉。当然，被盛怒的大公主轰了出来。如此也就足够了，反正姿态到了就行。要真是把人留下，回头那个墨先生真出了事还不得被怪得满头包啊。 大公主的怒一则是因为在路上太子府的人没有主动避让，还强留下了她的车夫。虽然在顾琰看来，已经是给大公主留足了面子了。二则嘛，自然就是因为墨先生现在状况非常的不好。他此时已经是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因为墨先生的特殊身份，大公主求到了王宫里专门过国主诊脉的太医到公主府。因此，太子府的太医，她不稀罕。这会儿她已经有些乱了分寸，哪里还顾得上和太子府修补关系。 纳真当上太子以后，虽然展现了一定的实力。但从前韬光养晦的政策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他成为太子毕竟时日尚短，很多时候国主暗自心惊之下也没有对外人过多说起。所以，如今的大公主虽然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受宠，但实际上已经成了国主手里一块磨刀石。停留在她印象中的纳真基本还是那个庸懦无能的幼弟，虽然墨先生提醒过两次，她还是不能一下子就转变看法。 此时西陵王宫，一个身着王袍的男子听了回报叹口气，女人就是女人，一旦陷入情爱，再是精明强干也变得满脑子浆糊啊。至于凝然，那更是个一门心思只有男人的，看来还真的只能是纳真那小子了。 太子府小院里，顾琰找了剪刀就在炕上坐着剪窗花，蓦然想起曾经在木石村过的那个年，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坐着剪窗花。只不过，那是江南的冬天，没有烧炕，也没有下雪。那天方子墨还看了一会儿就剪出了一个她来。顾琰剪完手里的现成花样，便试着以欧允为模子打算剪个小人出来。 欧允在一旁乐呵，不过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动作，而是因为听到了廖永的复述。方才一直缠着顾琰说给他听听，顾琰便拿自己现在是哑巴的接口推脱。立即招来了笔墨伺候，要她黑字落在白纸上。又被拒绝了，说留下笔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欧允想想，当初自己确认不就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笔迹么。可是不说也不肯写，他自然不依了。没奈何，顾琰就用手在他手心里写了。 “我自然不离不弃！你可不准忘了许我的生死相依。” 顾琰剪刀动得很慢，终于剪下慢慢成形了。她正想展开来看看，就听报说太子相召。她只得将煎好的人影往腰包一揣，然后站了起来。欧允撇撇嘴，穿上靴子陪她一起去了。 原来是大公主派人重礼请顾琰过去做药膳。因为，墨先生此时十分虚弱，有一些药都不能服用，一服就浑身抽搐。至于病因，更是没有大公主想起曾听萧夫人同人说起过燕公子擅做药膳，再想想那女人如今调理得气色十分之好。便顾不得顾琰当众留她府上车夫的事，派人来请了。 欧允心道，还真成了一只奇兵了不成。他费了那么多功夫，损失了不少人手才终于坑了老二一把。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能去面对面了。看来做细作，还真得是复合型多样化的人才更适合啊。只是面上还露出些担忧，表示想一同过去。 “你就不用过去了，孤亲自陪燕公子走一趟，顺道探望一下那位墨先生。想来王姐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去多了人并不好。”纳真说道。 欧允还有些不虞，顾琰拍拍他的手，暗示你即使去了怕是也没机会进到内室。太过急切也不好，说是不放心，可西陵太子都表示要陪同前往了，还有什么不放心了。再执意要跟，就是怀疑太子了。而且，还不一定能得逞。反正，还有廖永嘛。 正文 173 剪影 顾琰驱马落后太子半个马身的位置往大公主府去。可是，纳真一说话，旁边的人就示意她上前方便读唇。总不能让太子殿下照顾着她的位置，频频转头过来说话吧。 顾琰很郁闷的夹了一下马背，然后上前去。她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错，那天太子说什么狐狸一样的眼睛时，那眼神就是不对。还让温先生劝她离开欧允，然后呢？一边向他贡献聪明才智，一边做他的禁脔不成。算盘打得不要太精哦！温先生肯定是不知道后头，只当他是爱才，所以一心的来劝说自己。 “你那日当真不怕我王姐发飙？”纳真含笑问道，他说的是西陵话。 顾琰只得放下马缰，比划着回答：怕还是怕的，可是一来既然大公主急成那样，肯定不会停下来亲自为难我。二来，我们毕竟是代表太子府在外头行走，不能堕了您的威风。顿了一下又比划，我给萧夫人把脉开方，定制了药膳的菜单。可墨先生那里未必就有我的用武之地。 纳真看着她手动得飞快，听旁边廖永不停的翻译着，颔首道：“放心，孤不会让王姐趁机作践你。” 顾琰看他听懂了，放下心来。她可是之前得罪了大公主的，回头要是借口将她单独留在大公主府，然后随意的使唤她可不行。更有甚者，直接拿她做了出气筒。顾琰虽然不清楚欧允到底是让人怎么整治的墨先生，但可以肯定情形一定不乐观。如今已经是王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炮灰了。 要过年了，街上还是很热闹的，纳真穿的是便服，也没有带多少随从，因此一行人看起来还是很闲适的。不过很快街上这种闲适、热闹的氛围就被打破了。一队人马开了过来，当街驱赶、捉拿街上的行人。 来了这么久，顾琰也认得西陵那些士兵或者是衙役的制服了。这些，应该是大公主府的府兵吧。 “前方怎么回事儿？”纳真蹙眉问道。 立即有人驱马过去探听，一会儿回来禀告道：“殿下，是大公主府的人在捉拿天朝奸细。” 墨先生突生怪病，十之**是被天朝那边暗算了。只是，两国如今在和谈，虽然是没有谈拢，那边针对和亲的事还摆出了一副‘拖’的态度。可这样大张旗鼓的要捉拿天朝奸细，传过去也是给人递把柄的一件事。 那边的负责人也被带了过来拜见太子，当下纳真便道：“把你的人马都收了，还有你们府上其他的人，也都叫回去。大过年的搞得人心惶惶的做什么。”王姐也真是，就是要查也私底下查啊。他也想查，而且已经着手在查了。看来王姐对那个墨先生用情不浅啊，都到有些昏头的地步了。不过，这对他，显然是好事。 那边府兵头目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纳真冷厉的眉眼终究还是没敢出声。最后只道了声‘是’，带着自己的人马默默的退下了。 顾琰冷眼旁观，只觉此刻的纳真有些像一把正在出鞘的宝刀，内敛的光华逐渐的显露出来。欧允和乌庄主等人私下里曾经说过，如果放任纳真成长，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给天朝巨大压力的真正的王者。所以，他们也想对纳真下手。 不过，这得放在其他事都解决了之后。而且，动了纳真能否全身而退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因此，乌庄主他们还有分歧。乌庄主的意思是等欧允出了西陵边境之后再下手。但是，欧允离开肯定是把那些事儿都解决之后，这就更难下手了。这样的话，留下的人怕就是得做好牺牲的准备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因为纳真如今对西陵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听说，西陵王对他越来越看重，给他压的担子也越来越沉。 大公主府的人马推却，街上重又安静下来。纳真看顾琰有些愣愣的，随手拿马鞭戳了下她，“走啊，发什么呆？” 顾琰比划道：我是天朝人，呆在这里会不会被当成奸细啊？她脸上满是担忧。 “只要你不是奸细，孤保你无事！我说，你不是奸细吧？”纳真的马比顾琰的马高大，他更是比顾琰高大多了，这会儿便倾身笑盈盈的望着她。近得来顾琰都能看到他黝黑眼瞳里两个倒立的自己了。她不着痕迹的的退开了些，脸上浮起一个嘲弄的笑，你看我像么？我不就是个雌服于人的男人么。 纳真握着马鞭的手向上抬起，身后的人默契的勒住马，离他们远些。就连廖永不想离开，也被人拉开了。 “只要是有才识之士，我西陵都欢迎。你看温先生不是很受孤父王重用么。小燕你虽然不能说话，可是在我眼底，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士。你安心留下跟着孤便是，孤许你一世平安，一生所学有用武之地。”纳真正容道。 顾琰心道，难道这厮真的只是惜才，而没有对我本人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纳真看她眼底游移不定的，压低声音道：“至于旁的，孤绝不强求。” 丫的还是在打她主意！顾琰盯着他，用眼神问道：你就不怕欧允因此不肯尽心竭力么？ “你与他，终究不能长久。他也不可能为了你就终身不娶了。你外柔内刚，如若他有负于你，肯定是会掉头就走。孤不想因此失去你这个人才！良禽择木而栖，为何要让你一身所学就这样埋没了呢？” 顾琰没再言语，她已经在温先生面前表现成了一个为情执迷不悟的痴儿，自然要演到底。她转头不再看纳真，只默默的驱马缓步前行。半晌，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息。 大公主府到了，顾琰跟在纳真身后被迎进去。大公主亲自迎了出来，顾琰偷眼一瞥，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心头不禁叹一声天朝皇族的那些男子，都是祸水啊！这才是真正的痴儿。 前头两姐弟小声交谈着，是方才捉拿奸细的事儿。顾琰这个聋子不声不响的在后头听着。 “方才有人潜入了王姐的府邸，我又着急又气恼，一时乱了方寸。”个中厉害，大公主这会儿也想清楚了，多少带了些愧疚的样子。心头也觉得这个兄弟，似乎真的不是吴下阿蒙了。自己最近的表现想必让父王不喜了。她毕竟不是小儿女，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了很多。只是，看到病榻上命悬一线的情郎，还是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镇定的运筹帷幄。 顾琰方才躬身给大公主行礼，看到对方眼底闪过一抹狠辣，然后迅速隐去。似乎当日在街上对峙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过一般，客客气气的让她‘免礼’。 实则大公主心头这会儿也正纳闷眼前这两人什么关系。她完全没有料到纳真会亲自前来探视，接到通报完全是一头雾水。现在看这番模样，他倒像是为了这个小白脸燕公子而来。难道，他们勾搭在一起了？ 顾琰感觉到大公主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听说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啊。关键她还位高权重，比天朝那些公主有权有势多了。不过这趟来，是大公主有求于人，应该不会太嚣张吧。再说还有个太子亲自过来给她撑腰呢。她应该不至于为了那天在街上的事就发作自己才是。 顾琰跟着一起进了内室，一看，墨先生跟欧允长得真的是像哦。比晋王、齐王都像多了。 她的眼落在墨先生脸上，大公主看了过来，“可看出些什么？” 廖永替顾琰背了药箱，方才进内室的时候递了给她。顾琰便取出小脉枕示意，她想诊一下脉。 大公主颔首同意了。她之所以请顾琰过来，就是听说她不但会做药膳，还懂歧黄之术，是将两者结合了的。 屋里守着的老太医背了太子和大公主看顾琰一眼，没说什么。不过不满的情绪还是表露无疑了。那一眼的含义深远，老夫浸淫医道数十年都没有办法，你个黄毛小子能有什么法子！ 顾琰顾不得这么多，她需要确诊墨先生的病情。虽然乌庄主的手下付出生命的代价终于把事情办成了，可到底怎么样还没能确定。她能来这一趟，也省得他们再为此费事了。其实，如果能弄死墨先生就最省事了。可惜，给他下药都死了不只一个人，要直接杀他更是不可能。要在他自己的人，大公主的人面前得手，谈何容易。 顾琰坐下诊脉，诊得很仔细。这会儿墨先生在昏昏睡着，她便问了旁边守着的人几句相关情形。大公主引着太子到外室奉茶坐下，内室只剩下了顾琰和老太医，还有几个侍女。这样子是没法交流的，而且顾琰也没打算要跟老太医过多交流。她又不是一心一意要治好墨先生，她只要能想出他能吃的食物，让他不要愈加虚弱就好了。这会儿墨先生虚不受补，老太医没敢用太多人参，怕不处大问题，所以他身体状况不太好。不然，大公主也不会操心他的饮食问题了。说起来她这活儿有些类似营养师。 顾琰确认墨先生是遭了暗算，病得不轻也就够了。她给拟的都是流质食物，召了廖永进来代笔。 廖永恭恭敬敬的走进来，顾琰察觉他看到墨先生身子下意识紧绷了一下。她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在场，说不定廖永都会豁出去一命换一命。可是，不可能啊，方才她在榻旁诊脉，凭她那点本事都觉出这屋里、榻后还有人在。廖永不可能得手的。他能理智一点最好。 大公主过来看了，第一个就不满意，“他不喜欢喝奶，马奶羊奶都不喜欢，嫌有膻味，换一个。” 顾琰比划着说明，用杏仁煮过就没有膻味了。 谁让大中国不产奶牛呢。不然有牛奶喝倒是极好的。当然，如果有点滴就更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会儿不能让墨先生就这么奄奄一息的，接下里的计划里是要把他弄出大公主府。如果他太虚弱看起来要断气的样子，就不好搬动，更不能带出去求医问药了。 大公主蹙眉，想想情郎的确是什么都吃不下，也只得让人试试。 期间顾琰便一直坐在太医下首等着，肯定不是她经手，大公主也信不过外人经手情郎入口的东西。 纳真也没有走，直到看到墨先生用了一点儿煮过的鲜奶，大公主气色好了不少才站起告辞。如此一来大公主就更肯定他就是为这个小白脸而来的。哼，怪不得那日在大街上敢跟自己强硬呢。 “弟弟放心，王姐一定好好招待燕公子。过两日就把人给你送回去。” 纳真点点头，“嗯，这两天稳定下来就让他回府过个年，然后再隔三差五的过来瞧瞧。他也不是大夫，只是对药膳有些心得而已。其他的王姐还是要依赖宫里的太医。” 老太医闻言，腰杆坐得挺直了些。大公主却是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在她看来，无法令情郎减轻痛苦的太医简直就是无能。还不如眼前这个能想出法子让他进些吃食的小白脸呢。 顾琰更是听出纳真这话是在为她开脱，当然，也是为太子府开脱。毕竟她是作为太子府的人过来的。回头要真有什么不对，她就是提了提建议，东西都是大公主府的，经手的人也都是大公主的心腹。 纳真往外走，顾琰跟着大公主去送。大公主不想走远了，这会儿侍女正在喂墨先生喝奶。她出了房门就让顾琰单独去送。算是知情识趣一把，也省得自己再出去。 纳真和顾琰一前一后的走着，末了停下脚步道：“你在这儿好好儿的，王姐想必不会难为你。过两日孤让小乌来接你。” 顾琰点点头，做了个恭送的姿势。 “孤路上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没有期限，你几时想明白了都可以来找孤。”纳真看定顾琰说道。他听温先生说了‘他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什么的，还说了那两人的关系要断，除非是乌小公子成亲。所以，如果想看到燕公子早日了断这段不正常的感情经历，不妨从乌庄主那边下手。他说的时候没留意到纳真听到‘不正常的感情’时微微蹙了眉头。 顾琰躬身向纳真道谢，谢他今日的维护之举。实在是太明显了，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这回完全不用担心大公主给小些穿了。只是，大公主似乎误会了。可是，也无从解释。这件事赶紧完吧，细作的日子真不好过。她再不敢嫌日子平淡无聊了。 因为墨先生开口吃东西了，所以顾琰理所当然得了大公主的赏赐。到第二日，又添了两样半流质的食物，营养和口味兼顾，墨先生破例吃了小半碗，精神略好了些。听说燕公子在府上，让人召他去说话。 顾琰无语，明明她这会儿不会说话，怎么温先生也好，墨先生也好，都要找她去一叙老乡情谊呢。 当然也没什么好谈的，墨先生精神不济，燕公子不会说话，略略说了两句，墨先生看到旁边的琴示意顾琰去弹琴。顾琰看大公主和墨先生在一处看着其实也挺和谐，这两日居然让她看出了几分真爱的意味。当然，大公主表现比较多。她便也凑趣弹了一首。 大公主显然是知道这首曲子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倚在大迎枕上的墨先生也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燕公子的琴艺如此高超。不带半点风尘气，看来，果然是深厚底蕴的世家出身啊。不过，天朝有姓燕的大世家么？世家的男儿，又怎么会愿意雌服于人下呢？难道是庶出？ “咳咳”弹到一半，墨先生忽然咳嗽起来，顾琰便停下了手。看太医还没有到，大公主便招手将她叫了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气没有喘匀净。他且得再受些罪，老太医才会‘碰巧’知道灵药的事呢。这样方便凝然公主那边的事出了以后，把他一起打包带走。而且，不折腾得狠些，大公主也好，墨先生本人也好，都不会愿意他离开大公主府去求医的。 顾琰从腰包里掏自制的嗅瓶，这个闻了会让人舒服些。她摸到了又有些犹豫，这样和之前纳真对她隐晦的交代不符。纯粹是医者本能才伸手去摸的。因为之前她感了风寒鼻子不通畅了几日才做了放在里头的。里头有几味药，闻着对身体有好处。 “什么东西，拿出来！”大公主也看到了她的本能反应。 顾琰只得掏了出来，结果不小心带出来一张纸。哦，不是纸，是欧允的剪影小象。飘飘悠悠的飘到了墨先生搭着的被子上。他看了两眼，惊讶的看着顾琰。大公主也看到了，凝神一看，然后劈手就拿到了手里。 顾琰心道，坏菜了！ 正文 174 分开 顾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难道是因为如今的日子过得太过紧张，步步惊心终于百密一疏干出了这件事？如果因此暴露了欧允来西陵的事儿，她就百死莫赎了。顾琰这辈子也算是比同龄人经历的事多多了，这会儿她真的是怕了。 且不提虚弱的墨先生惊讶的盯着那张剪影，大公主已经一把拿在了手上，细细一看然后面色大变，一巴掌就朝顾琰挥了过来，嘴里还骂道：“你个男狐狸精，见一个勾搭一个！” 顾琰条件反射的闪躲开，听到她的斥骂心头不禁一松，原来她认成墨先生了。这就好！不过，这份放松她可不敢有丝毫外露。还有，男狐狸精，多么有创意的骂人词汇！ “你还敢躲！”大公主眼见当面戳破这小白脸觊觎自己男人，他还敢闪躲不由得勃然大怒。这会儿她也顾不上纳真也看上了这小子了。当即喊道：“来人，把燕公子给本公主拿下！” 屋子里的高手并没有动作，应声而动的是外头的公主府侍卫，一下子就进来的八个人。廖永也进来了，还没看清场上情景，已经劈手夺过了一把刀。他进公主府可是没能带武器的。 顾琰看他又朝墨先生的病榻看了一眼，心道要糟。可不能让他朝那边下手，那边不只一个高手守着呢。不及等廖永理智下来，她当先一头蹿了出去。 大公主原本还有些担心在屋子里动手误伤到情郎，眼见如此自然更和心意。不过在她心底，也更加坐实了小白脸觊觎自己男人的事。要不然，他该留在屋里动手，说不得自己还会有些忌讳。 廖永看顾琰蹿了出去，便打消了其他年头，顾姑娘还在这里呢，他可不能乱来。于是也紧随其后的出去。公主府的人也没有拦阻，在外头宽敞的地儿动手对己方显然要有利些。 廖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听到了顾琰被大公主骂作‘男狐狸精’，想来是争风吃醋的事情。废太子和小爷长得太像，也许姑娘看住了，引起了大公主的误会。不过，就他们两个人，想在戒备森严的大公主府全身而退，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顾琰冲出来的时候没有抢刀，此刻是赤手空拳。因为，西陵人的大刀着实是太重了，她拿着挥舞影响发挥，弊大于利。她此时是解了长腰带在手，道家的功夫讲的本来就是以柔克刚。这件武器还算是凑手。两人背靠背的站着，不等敌人形成合围之势，便主动出击，边打边往外冲。 廖永砍下冲过来的一个人的左胳膊，血溅到脸上，顾不得拭去，又是一刀看出，人实在是太多了。要从正门出去难度太大，可是要闯到围墙那边去十分的艰难。 顾琰心头暗暗叫苦，事态的发展虽然不至于暴露欧允，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够呛。大公主显然是个大醋缸。这要是被逮到了，就算因为太子的关系保住小命，皮肉之苦肯定是少不了的。她一条六尺长的腰带舞成了一个圆圈，将袭来的刀剑缠拈住。让对方想将腰带斩断的意图不能实现，反而被她带歪了方向。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敌人太多，很快他们就会抵挡不住。可是也不能拼都不拼一下就束手就擒了。 就在顾琰险些抵挡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歪倒的时候，外院传来喊声，“走水了——” 这是，救兵来了？顾琰精神一振，已经酸楚的双臂复又生出力气来，将腰带重又舞成一个整圆。又过了片刻，她终于还是挂彩了，这样一来手上动作更慢。 “大公主，府里四处起火，救都救不及！” “混蛋，敢跑到公主府来放火，水龙队还没有到么？”大街上有巡视的水龙队，防的便是这条街上的贵人府邸起火。 “起火的地方太多，水龙队也顾不过来。府里的下人已经都动起来了，可是现在风很大……” 顾琰和廖永已经被分开，顾琰听他吼道：“是公子带人来了，燕公子，坚持住！” 眼下除了坚持住也没有别的法子，公主府的人太多了，欧允何山他们要一路打过来才能汇合。 大公主银牙咬紧，“弓箭手何在？” 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顾琰瞥到几十名弓箭手正在围墙上集结。这样子就是欧允来了，也救不出他们，反而得一起落在大公主手上。 欧允也是纳闷，才来两天怎么就搞出这么大的事了。他这几日正闲着，偏生顾琰又不在身边，便在大公主府附近溜达。原本庭院深深，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外头也很难知晓。是有潜伏在大公主府的细作偷偷往外送了消息，本意是让他提防，没想到他直接就冲了进来救人。 他就带了何山他们三个人冲进来的，这还是之前四处放了火，公主府混乱中又要救火又要抓人人手有些不足，大公主又想瓮中捉鳖才能一路冲到了内宅。看着弓箭手密布，他也没办法了。索性六个人集体放弃了抵抗，不然，真的是要被射成刺猬的。细作心头暗暗叫苦，赶紧的想法子给乌庄主送了消息。 顾琰一行六人放弃了抵抗被一网成擒，大公主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乌家小公子回到西陵不过几个月，本公主倒是听说了你不少的事。本以为是个人物，断断没想到是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她本意是要狠狠的教训燕公子，现在看到欧允却是有了旁的想法。 欧允一脸的莫名其妙，一边动手给顾琰包扎手上的伤，一边道：“大公主何出此言？” 大公主指着顾琰道：“你正在呵护的，为了他不惜在本公主的府邸放火，以身涉嫌的这个人先是勾引了本王的王弟，如今又连病卧在床的墨先生的主意都打。听了这些，你还要把他当做手心里的宝么？” 欧允更加的一头雾水了，琰儿打老二的主意，讲笑话呢吧。至于那位太子殿下，他找看出来那家伙想挖自己的墙角了。死丫头总是无意间就招来了桃花，扮成男装又改换了面貌都挡不住。 大公主看他手下的动作丝毫不乱，依然捧着顾琰的手在缠绕纱布，不由愕然。他们六个人被拿着刀的公主府侍卫指着，何山四人在外围成一圈，欧允就一直自顾自的在替顾琰包扎。他第一眼看到她染红的衣袖便大步走了过来，其他什么都没有理会。眼底那抹心疼，即便大公主隔得远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就生出了一些羡慕还有愤怒。这样水性杨花的男人，凭什么得到这样的珍视。 顾琰一直苦着脸，方才她强撑着，可是欧允都来了她自然不必当女汉子，露出了怕痛的一面。这件事应该不会连累到他，毕竟他背后还有乌家，乌家又牵扯着王叔，他自己更是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跟很受太子看重。而且，看大公主的态度，还有些同情他，放火的事应该不会对他狠得不留余地。只希望救兵赶紧来，不然他留在公主府，万一出什么意外，或者是被墨先生的人发现点蛛丝马迹不得了。 手脚麻利的包扎好了，欧允这才对大公主道：“公主，不知燕公子哪里得罪了您？” “她觊觎我的男人，你放火少我的府邸。看来本公主许久不发威，你们是真把我当成了病猫了。来人，把他们押下去。” 这是顾琰第二次在西陵坐牢了，公主府的私牢，条件之恶劣比衙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老鼠、跳蚤简直是成群结队，空中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她盘腿坐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在欧允掌心写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居然是这么一件乌龙事件，欧允有些哭笑不得。他开始真的以为是他们没忍住，对老二下了毒手。不及多想就冲了进来。何山伸手想把他抓住都没来得及。 顾琰写道：你和我断绝关系，然后向大公主赔罪，应该可以很快出去。 “把你留在这里让人收拾？”欧允嘴角一撇，没好气的说道。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顾琰继续写道。 欧允颔首，细作真不是等闲人能做得下来的。走这一趟，他对他们油然起敬。 半个时辰不到，乌庄主便到了大公主府。 乌庄主呕得很，心头一直在骂顾琰是红颜祸水，这要是小爷出点什么意外，谁担待得起。他带来了厚礼，一个劲儿的向大公主赔不是。之前大公主想武装自己的府兵，曾经找他提供马匹，他打了太极。这回自然只有双手奉上。 大公主坐在首位，脸色很是不好。让人闯进她的公主府放火，这当然是一件颜面大失的事。她如果就这么放了人，还不知引来多少猜测。 “既然乌庄主如此的有诚意，让本公主放了令公子也不是不行。但是放火的事不是赔偿银两就可以过去的。”言下之意，要受些皮肉之苦才行。 乌庄主现在只求赶紧把人赎出来，而且放火这事儿的确是太过了。只送上千匹好马和五万两银两的确是抹不过去。如今最要紧就是把人先弄出去，关在公主府只恐夜长梦多。 “大公主要教训他们一顿，也是应当的。”乌庄主顿了一下又道：“大公主也知道，小儿有点痴病，他就是为了那个祸水才得罪了公主。如果单单只是放了他，怕他还要闹腾。” 大公主道：“那个人，乌庄主就不要管了。令公子如果不肯走，那就留在公主府过年好了。” 乌庄主一滞，却是没有别的办法。心头对欧允肯不肯乖乖的就这么回去实在有些打鼓，反倒是对然他受点皮肉之苦没什么心理障碍。这位小爷可不是一味娇生惯养大的，也是战场上见过生死的人呢。 大公主看他这副样子不由道：“乌庄主生意做这么大，竟拿小儿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乌庄主叹口气，“儿孙都是债啊，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不亲。我也想分开他们俩，可是他的性子太执拗，我也不敢用过激的手段。” 大公主点头，“明白，投鼠忌器。” 正在此时，下人来报，太子到了。大公主嗤笑一声，那么一个没有节操的家伙，居然一个一个都这么护着。 乌庄主之前也到过太子府求助，不过纳真当时不在家，他在宫里。这会儿是听到消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 太子听闻了大公主对欧允几人的处置，颔首道：“他们得罪了王姐，就是王姐不出手整治，孤也会狠狠收拾他们给王姐出气。王姐，让人把他们六个一起带出来受刑吧。”他一口就说了六个，自然是把顾琰包括在内了。 大公主盯住太子，“燕公子不能走，他拟的药膳食谱很有效。” 太子笑道：“那过了年再让他过来帮忙。正好，既然王姐也说他拟的药膳很有效，那就让他将功折过，免了这顿皮肉之苦吧。”他已经听说是因为大公主认为燕公子觊觎墨先生引起这次的事件的，匪夷所思之余想到是不是燕公子看到墨先生和让他给易容的参照人物酷似，他误会了所以对墨先生多留意了些。王姐是占有欲很强的人，因此就误会了？可感觉小燕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才是。难道是她猜到了燕公子的身份，作为天朝人，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复杂？不过，这些都回头再说，现在要紧的是把人先捞出来。王姐可不是善茬，人这么落在她手里，回头还能不能全乎的出公主府可不好说。他什么都想到了，还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两姐弟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互不相让。乌庄主在旁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看来大公主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暗流汹涌啊。顾姑娘还能有将这种矛盾明面化的用处，果然是奇兵一支！ 大公主看向乌庄主，“乌庄主先去领人吧。燕公子的事，本公主与太子殿下还要再商议一下。” “是。” 乌庄主跟着公主府的下人到了私牢，看看欧允等人叹口气，“走吧，居然跑到这里放火！” 欧允挑眉，“什么代价？” “千匹好马，五万白银，以后会从你分得的家产里扣除。还有，你们五个都要挨三十板子。” 听到前半截，顾琰心道，搞得跟真的一样。反正最多一两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西陵了，那些马也就无主了。五万两白银倒是真有些可惜。所谓在分得的家产扣除，是安抚乌大嫂和她娘家的吧。倒是打板子有些郁闷。她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头，欧允问道：“那她呢？” “燕公子怎么处置，太子殿下还在和大公主扯皮。你们几个今天就跟我回乌家去。”乌庄主沉着脸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如果还放任儿子和燕公子一起回去太子府，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欧允眉头紧皱，死丫头这次要托庇于西陵太子，这个他想到了。至于什么马匹银子的，大公主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他也猜到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心头还是挺不是滋味的。他的女人要托庇于别的男人，而且还要跟着人回去，他却不能同行。 “等等那边有了结论再说。” 乌庄主瞪眼，厉声道：“你以为这里你说了算啊，出来，去领了板子回家！”鉴于欧允的身份，他还是不敢骂小畜生，小兔崽子之类的话。 欧允看都到这地步了，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是带着人出来。走了两步转头对廖永道：“你别跟我去了。” “是。” 一顿噼里啪啦的板子打下来，四个人最后都是一瘸一拐被当众扶出去的。旁观者甚多，乌家小公子自然得了个败家子的名声。再加上他是因为断袖的小情人才闹出这场事，顿时成了各大户人家教育子弟的反面教材。 托乌庄主大出血，又出银子打点行刑人的福，看着动静不小，却没有伤筋动骨。最多养个十来天就行动无碍了。这顿打是必须给大公主府做的面子。只是这样一来，欧允也就不能扮自己去骗凝然公主了。不过，纳真本来就不只他一个预备的人选，倒也没有大碍。 此时，正厅里那两姐弟的对峙终于结束。大公主最后还是放了顾琰一马，没有和纳真撕破脸。因为这是纳真送了个把柄给她。原来她这个小弟也是断袖，而且看上的还是下属的兔儿爷。老爷子要是知道了，脸色一定很精彩。 纳真也很清楚这些，所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如今要用他只是为了笼络乌小公子来说事肯定不行了，说他只是爱燕公子的才恐怕父王也不会完全相信。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和乌家的小公子暂时分开了。 正文 175 意动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顾琰被人带了出来，走到正厅的空地，看到几个公主府的下人正在冲洗地上的血渍。她心头一紧，看向廖永。后者也有些紧张，虽然有乌庄主在，可要是万一在行刑时有个好歹……他赶紧跟旁边的人打听欧允等人伤得如何。 今天公主府被人四处放火，公主大发雷霆，这些人心头正堵得慌呢，怎么可能好好的回答。 “都是大老爷们，区区三十板子死不了！” 顾琰抿抿嘴，这次的事都怪她，这才让欧允何山他们受了这么一顿皮肉之苦。来之前她说自己不是来拖后腿的，没想到处处小心还是碍事了。她心头实在是自责得很。 “还不快进去，磨磨蹭蹭做什么？这是要让公主和太子等你们么？”带他们出来的人在后头推攘了一把，廖永马步练得扎实没给推动。那人眉毛一竖，就要加大手劲，旁边公主府的下人也都围了过来。他们今天的作为算是犯了众怒了。不但是大公主大大的失了颜面，这些侍卫也是非常丢脸的。公主的颜面用千匹好马五万两白银还有欧允等人挨的一顿板子挽回来了，这些人的可没有。 里头又出来一个人，“还不快把他们带进去！” 顾琰先往里走，廖永随后跟上，那些想冲他们发作，好好撒撒气的侍卫也就没了发作的理由。 正厅里只有纳真、大公主还有他们各自的几个心腹。除了纳真所有人看向顾琰的眼神都是不善的。大公主这边不用说了，就是纳真手下的人对她都是颇有微词的。自家太子因为她，要背上断袖的名声，引起国主的不满和不喜了。 纳真没有多说什么，向大公主点头告辞，然后率先往外走，路过顾琰时丢下一句，“走吧。” 顾琰跟了上去，连向大公主告辞都没有。反正这个女人对她也是心怀恶意了，她再是有礼恭顺也是一样。 “等等，燕公子，莫忘了年后再过来本公主这里。本公主还需要你呢。” 顾琰只得站住，转身应道：“是。”谁来谁傻，既然太子殿下一副维护的模样，到时候她不会装病么。她又不是真看上墨先生了，要冒着危险来给他拟食谱。她可没有受虐狂的倾向。 有纳真走前头，顾琰便也狐假虎威的朝那些不善的看着自己的公主府下人、侍卫回以同样不善的眼神。出了公主府的门，纳真当先上马，没有急着离去，反而是等着顾琰上了马和她并驾齐驱。 太子手下那些人的目光顾琰自然是看得懂的，她比划道：你就不怕这样和我并骑影响声誉？ 纳真看她一眼，又扫了一眼带来的人，缓缓道：“行大事不拘小节。除了我，父王还有更好的选择么？只要我证明自己是最适合哪个位置的人，就什么都够了。”他开始也有些担心，但是在看到欧允等人被按在木板上挨打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如果让他看着燕公子这么挨打，他肯定受不了。这么一想通，他的确很在意眼前这个清隽多才的男子，也就不怕那些眼光和唾沫星子了。乌家老二就几个人都敢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进来放火救人，他如果还畏缩，那就完全被比下去了。 顾琰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啊。西陵国主还有更好的选择么？大公主为了天朝废太子晕头转向，小公主对王权完全没有多的想法，而且身后是强大的外戚。纳真这话其实不只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身后那些人听的吧。不希望看到他们敌视自己，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甚至，他都不怕有人说给了他家老头子听。是吃定西陵国主听了也拿他没有法子。或者是了解他家老头子会认定一段断袖情深其实无关大局，只要他不昏头转向就行了，估着两者皆而有之。呃，她怎么会在西陵遇上这么一朵桃花啊，居然都不在意她是个‘男人’。这都是在变相的表白了啊！ 顾琰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只默默的看着前路。阿允这会儿估计心头正百爪挠心呢。 纳真看她回避，也没有强求她现在就回应，甚至她不自觉的冲出去半个马身，旁边的人要呵斥也被他制止了。他就这么跟在她后头，迎着夕阳走去，心头浮起淡淡的满足。 欧允这会儿正趴在床上任人给他上药，屋子里只有乌庄主乌夫人还有乌家老大并一些下人。乌家的新宅子自然是给他留了房间的。 乌夫人坐在床边道：“好在伤得不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只是，这后天就要过年了搞成这样，真是的。” 乌庄主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出去吧。” 欧允这会儿的确是很郁闷，后头半截火烧火燎的痛。这个都无所谓了，可是想想那边的发展他心头真是堵得慌。屈居人下真是不爽啊，如果……他被自己突然生出的想站到众生之巅再不受人压制的想法吓了一跳。打住打住，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是从来不觊觎皇位，最超然的么。 天朝的太子位，争夺得够激烈了，光是齐王晋王，哦，还有这个跑到了西陵的废太子就已经够热闹了。他不能再卷进去。他要是早十年升起想当太子的念头，说不定还真有些可能。老头子如果答应了，替他寻个正大光明的出身然后倾力栽培，这会儿说不定他就是坐稳了位置的储君了。 欧允意识到他的想法很危险，一心要掐死在萌芽状态。只是，身为老头子最爱的儿子，他真的是离那个位置太近了。而且，从前一直在老头子的羽翼下度日，他也不知道原来离了那层庇护原来日子这么不好过。如果真的等到老头子龙归大海，龙椅上换了人，他的处境是不是现在还要难过实在不得而知。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还是先想眼前的事吧。 顾琰跟着纳真回到太子府便告退了，带着廖永回到冷冷清清的小院。要过年了，原本欧允答应留在这里和她一起过年的，现在也回乌家去了。而太子府，出了今天的事，就是萧夫人也不可能待她一如以往了吧。唉，好想回家。 纳真并没有步步紧逼，因为他时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办，把凝然公主搞到手。这样，他就去了一个强敌。凝然虽然不棘手，但王后和国舅等人还是不得不防的。 顾琰因此小日子还是很清静的，只是她再没有自己做吃的的兴致了。阿允都不在，她做给自己吃也太惨了点吧。大厨房知道太子不惜和大公主翻脸，又当着众人放了那一番话，自然不敢怠慢她。每日送来的饭菜都十分的丰盛，口味也投其所好。 廖永一直保持着本分，很是沉默的陪伴。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天是除夕，纳真要携萧夫人进宫参加宫宴，同时也要进行他计划已久的事。顾琰被叫去给人易容。 是在太子的书房进行的，太子一直在旁边看着，顾琰调好易容材料拿起来又放下去，然后看向他。 “怎么了？”纳真挑眉问道，眼瞳里有些笑意。 顾琰比划道：你在这里看着影响我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纳真站起来，“很高兴我的存在能影响到你。那好，我去旁边看书，你弄好了再让人通知我。” 听到关门的声音，顾琰呼出一口气看向即将要被易容成‘欧允’的人。身形、脸形甚至眼睛的形状都好像，不知道是怎么海选出来的。找她将人扮成欧允大概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她是懂易容里最熟悉和靠近他的人。 顾琰心头默诵了一遍，等到屏弃了一切杂念，状态最好的时候才一举拿起易容的材料，然后就像她做菜时一样行云流水的展开。 半个时辰后，成品出炉，就是顾琰自己看了都不由得叹一声几可乱真！这回是真的假作真时真亦假了。 纳真被请了过来，还有一个顾琰不认得的人，半遮着面容。不过看起来那人是认得欧允的，不晓得是什么来头，藏头露尾的。 “完全跟真的一样，甚至连那份隐隐的贵气也都一般无二。” 纳真笑着对顾琰点点头，“辛苦了！” 的确辛苦，顾琰额角都沁出了淡淡的汗，她摇摇头然后告退。 “小燕”走到庭院门口听到纳真追了出来，顾琰顿住脚步回转身，用眼睛问：“有事？”纳真的人没有放廖永进来，她没有翻译，无法做更多的交流。 “你，能理解我今天要做的事么？”纳真有些迟疑的问道。 顾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能啊。她知道曼菲士和爱西丝的例子，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接受度还是高于旁人的。至于说这样用手段好不好，枭雄是不该顾忌这么多的。再说了，这关她什么事，纳真这样做是帮她解决掉一个强有力的情敌啊。 纳真眼底飘过一抹黯然，但是还能要求他怎样。难道像表妹一样知道这件事就开始郁郁寡欢才好么。他的心底自己还没有什么分量，这个分量以后会日渐加重的。他要的原本就不只是娇弱的美人，而是能理解和欣赏他的野心，有能力追随他的野心的人。是男是女，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琰再次躬身，然后离开。身后灼灼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很不好的感觉。 入夜了，顾琰和廖永一起吃了年夜饭。她推开碗，比划道：我们等会儿去乌家，你去探一下好不好出门。 廖永眼底流露一抹喜色，要进乌家不难，可是离开太子府反而有些难度。 “属下前几日就四处探视过了，这个小院被人看守着。虽然不说滴水不漏，但比之前严密是真的。要出去，一个办法，硬闯！您如今是贵客，他们不敢下死手拦阻。咱们就大大方方的从门出去。” 顾琰点头，坐了一会儿便披上披风带着廖永出去。不出所料，在平日进出的侧门被拦住了。 “燕公子您要去哪里？这街上孟浪的人多，公子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品，不如让小的们陪您出去？” 好嘛，的确是不拦阻她，不过要跟着她。 “我去乌家，你们爱跟就跟吧。”顾琰脚下并不停顿，直接就走了出去，廖永已经让人牵了他们的马来。顾琰一翻身就上去了，当初会住到太子府只是为了避免被凝然公主找茬。如今凝然公主倒不是问题了，可大公主更加的凶残啊。但是，如果太子殿下管得太宽，她还是不愿意托庇于此的。大不了她走就是了，提前回天朝去。只是这样一来，怕是会引起强烈反弹。所以，顾琰还是得容忍着进出有人跟随。 那些人听她坦坦荡荡的就说出是要往乌家去，面面相觑了一下，心头为自家主子不值，却也只能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途经温府，顾琰勒住了马。温先生此时肯定是在宫里，不知道他听到那些关于纳真和自己的传闻会做何反应。恐怕也会将燕公子视为蓝颜祸水。或者，在拿纳真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希望她能贡献一生所学，为他的王图霸业披荆斩棘。 罢了，总归只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虽然两人谈论诗书、把玩古董时曾经有过合拍的感觉，但再有几个月，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温先生是怎么想的，都与自己无关。她现在要去看看欧允到底那天被打得怎么样了。之前不是不想去，只是太子殿下在家呢，她这个寄人篱下的，不适宜跟主人发生冲突。而且传回来的消息，他也就是伤了点皮肉，没有大概，十天半月的就能活蹦乱跳了。当然，他不能出来活蹦乱跳，至少得顶着养伤的名头两个月。不然，也显得公主府的行刑人太放水了，于大公主的脸面有碍。这一两个月的时间有乌家人掩护，足够欧允换个身份出来做他要做的事了。 欧允还在床上趴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背后那一截在渐渐长拢，不再火辣辣的痛，但是行动还是不便。他身边伺候的乌府下人是由乌庄主手下的几个王牌细作充当。其中三个正在陪他推牌九，趴着并不影响他赌钱。只是，原本所好的两个人一起过年，现在，唉…… “小爷，顾姑娘来了。”一个牌友出声道。他面向外头。 欧允半直起身子，“在哪？” “在翻墙。”声音里有点笑意。 欧允立即眉舒眼松了，把牌一放挥挥手道：“都出去吧。”风水轮流转啊，终于轮到她爬墙来找他了。 顾琰是轻轻一跃到了墙头，然后蹲下来往下跳。乌家人都在前厅过年，之前说摆在欧允屋里，他不同意，勉强去露了个脸就回自己屋了。廖永已经打探了清楚，并且沟通好了，所以也不会有护院这会儿往这边来发现他们并且嚷嚷出声。 太子府跟来的人脸都绿了，本以为燕公子来了肯定吃闭门羹，然后便会黯然离开。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走门。他们既不能拦着省得燕公子翻脸，更不可能跟着她翻墙。于是，顾琰便视他们如无物的翻墙进了乌家。 “这里，这里”欧允的窗子打开，他半撑起身子招手。 顾琰看到他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一下子便笑开了。几个起落便到了窗边，背朝着院墙，无声的道：美人儿，你没事儿吧？ “没事，快进来。” 顾琰直接跳窗进去，随后关上窗子，坐在了欧允身旁，轻声问：“何山他们也都没事儿吧？”墙外那些人自然又欧家的人监视着，这会儿不怕他们还能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了。 “我都没事儿，他们还能比我娇贵？都在旁边窝着休养生息呢。看到你我就有点饿了，我让他们送点吃的来。” 顾琰看到屋里的炭盆，“唉，让他们送几个生红薯来。” 欧允笑笑，“好！” 顾琰坐在炭盆旁边煨着红薯，很快就有香味传出来，欧允道：“这会儿宫里应该已经发动了。很快，那两兄妹搞在一起的消息就会传遍四方，我看他们还好意思把凝然塞给我不，嘿嘿！” 与此同时，大公主府，虚弱的墨先生躺在病榻上，手里拿着顾琰剪成的小人儿。他这两天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来得多，这会儿看着这个剪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来、来人”他极力提高音量喊道。 “主子”虽然声音低微，但随侍在旁的心腹依然听到了。 “不惜一切代价，将燕公子捉来。” “是。”来人正要往外走，外头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主子，宫里出大事儿了。” “什么？” “纳真太子和凝然公主酒后乱性被人发现。” 墨先生目光一沉，果然是那死小鬼来了么。除了他，旁人也不会急着要搅黄和亲的事。 “捉燕公子，快去！” 正文 176 离去 那边厢墨先生说完这一句便又昏了过去，明显是透支了体力。这边厢顾琰刚吃完一个红薯，欧允开始撵人了，“你赶紧捯饬一下趁夜色出城。这会儿宫里出了大事肯定乱得很，正好走。” “为什么啊？” “我收到消息，老二傍晚时分幽幽醒了。以他的老奸巨猾，肯定不会认为你是看上他了。宫里的事一出来，他就能推个**不离十。他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人。” 顾琰不再多说，立马接过有人送来的包袱到屏风去换衣改装。再出来已经是个俊俏的小道士了，那包袱里还有一切道士该有的东西。道教在天朝是国教，在西陵的地位虽然没有这么高，却也相去不远。京城里的道士不少，顾琰扮道士离开，并不惹眼。 “那你几时离开？”顾琰好生自责。 “很快了，我带上老二就走。”欧允看顾琰还没有动便道，“怎么，在西陵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什么人么？” “没有没有，那我走了，你们都小心着点。” “放心吧，如今西陵国主和太子都知道想借着老二的机会浑水摸鱼是不行的了。他们也想从战争的泥沼中撤出来。我不会有事的。” 廖永也已经改装完毕成了一个道士，两人从乌家的另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离开，然后头也不会的直奔城门而去。 半刻钟后，墨先生的人到了。他们自然也没有走正门，他们是从太子府拐过来的。 太子府跟着顾琰来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乌府示警了。不管怎么说，乌家小公子还算着端太子殿下饭碗的。于是一场混战，乌家的人，太子府的人，墨先生的人。然后太子府的人看到，‘燕公子’被来人趁乱劫走了。总之，不论是对于王宫还是乌府来说，这都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纳真跪在国主和王后跟前，凝然公主之前拿着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弯刀要砍死他，这会儿被弄晕了安静的躺在一旁的榻上。大公主脸色不好的坐在榻边，懊恼不已。她怎么就被一个说出情郎部分病情的太医给吸引去了注意，完全没有防备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凝然公主是错认了心上人，然后喝的酒里也有问题，而纳真就是酒后乱性了。他说自己喝多了在屋子里休息，然后有人摸上了床。他以为是想谋个出身的宫女，所以并没有拒绝，顺水推舟了。 王后想同天朝皇帝当亲家瑾儿获取支持的想法彻底成了镜花水月，因为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封口都封不住。这件事显然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吃亏就吃亏在凝然是个姑娘家。传出这样的名声，和亲是绝无可能了。但是，这也许也是个柳暗花明的机会。 西陵国主看一眼妻儿，声音冷静的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正好纳真还没有太子妃，便是凝然吧。让钦天监尽快拟定大婚的日子。”说完就起身走了。这件事后头有什么，他不想过问。如今的局面，虽然和他原本想的不符，但也说不上太坏。那些强大的外戚，终究是即位之人必须面对的。纳真能想到这招先拉拢收为己用，将来就要有法子不让他们专权。 王后又坐了一会儿，看向纳真，“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凝然不好……”女儿的反应只有先不管了，婚事必须进行。现在需要敲定的，是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纳真叩首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给凝然还有我们的儿女最好的一切。”这是说，即便凝然生不出儿子，只生了女儿那也必定是王太女。 王后要的就是这句话，“你若忘了今日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哼，等到将来你不听话，自然可以废了你，或是扶凝然登位，或是扶她的儿女。到时候你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王后说完也离开了，只让人等小公主醒了立即通知她。她要回去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娘家人知道。 “是。”纳真心头冷笑，此刻你和你的家族的确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是风水轮流转，将来想翻我的牌，那是不可能的。 在场最恨的就是大公主了，可是此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就是凝然自己现在都没有了发言权。除非，她逃婚！ 纳真站了起来，“王姐，小妹性子拗，你帮我多劝着她些。”好好儿劝，逃婚什么的就别乱撺掇了。走到这一步，他会给凝然成功逃婚的机会么？最多就是让她被王姐撺掇着，然后逃婚不遂而已。只会让王姐落入更不好的境地，对他全然无损。 “你——”大公主眼中喷出怒火，“枉你还是跟着温先生读过圣贤书的，这叫乱伦你知不知道？”两个公主一直是和兄弟一起读书，先生当然是同一个。 “我们西陵人一直都有这个古老的习俗，这也是为了王族血统的纯正。王姐难道是说这个习俗不好？”纳真好整以暇的道。 大公主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传扬出去，立即就和朝中、民间的守旧派站到了对立面。这些年西陵国主推行汉化，一直都遭遇了很大的阻力，就是来自这些人。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她如果对王位还有想法，都不可能太过公开的和这股力量作对。 纳真笑得志得意满，负手出去，却见到心腹手下匆匆而来，“殿下，燕公子被一群神秘人物掳走。” “怎么回事？说！”纳真可谓是在最high的时候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今晚，他终于迫使一直看不起他的王后也妥协了，在夺位中去了强敌得到强援。这让他心头二十多年的憋屈一扫而空。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得到心上人被掳走的消息。 来人赶紧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纳真冷厉的眉眼看向随后出来的大公主，是不是她干的？在他派去的人的保护下，在乌家人的拦阻下就从乌家把人给掳走，除了王姐还有谁能办到。又有谁会这样和小燕过不去。对了，除了王姐还有父王能办到。可是，就到父王亲自出手的时候了么？就是王后，此时也顾不上这茬的。 大公主听到了，幸灾乐祸道：“齐人之福不好享，既然人丢了，干脆就放下吧。不然，虽然说一公一母，或许一山能容下二虎，可是日后的摩擦肯定少不了，也影响王弟你的千秋令名啊。” 大公主府报讯的人也来了，“公主，墨先生呕血昏迷！” “什么？”大公主顾不得懊恼以及幸灾乐祸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出去。 纳真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心道，最好不要是你做的。不过此时，他还不能离开。凝然还在昏睡，他不能不管不顾的就离开。 “调动太子府的精锐力量，务必把人给我救回来。等等，乌家小公子在做什么？”人是在他那里丢了的，他总不能不闻不问。 “回殿下，乌小公子急得创口重又崩裂。他被乌庄主绑在了床上休养，看守者甚众，不准他下床。乌家大门紧闭，没有派人去救燕公子。” 乌庄主这是要借机让他们划清界限了，很好理解。好，你不去找，那我找回来就是我的。你再无立场来抢！ 凝然幽幽醒转，抱住贴身侍女大哭，“他不会要我了，呜呜——” “他本来就不要你。要你就不会离开军营，和那个做生意的女人混在一起了。”纳真从外迈步进来，冷声道。 “我要杀了你！”凝然掀被下床，冲了过来。纳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喝多了在这里歇息，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的。” “那你在这里歇息，外头为什么没有人守着？”凝然两眼发红，泪珠滚滚而落。 “你是堂堂的公主，你要做什么，谁敢拦阻？听着，二月初二就是黄道吉日，回去做好过门的准备，不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来。派人去告诉王后，公主已经醒过来了。”纳真将凝然往后一推，推倒在床榻上，然后转身出去。 凝然返身扑倒在床榻上继续大哭。 纳真心头烦闷，听到哭声愈加动气。深吸了口气，朝国主的寝宫走去。 国主并没有歇下，看到他便问道：“今晚的事是你设计的？” “是。” “哼，父王打压后族为首的守旧派还不及，你却要抬举他们，你是要跟父王作对？本来看温先生最看重你，还以为你同本王是一条心的。” 纳真道：“儿臣不敢。不过推行汉化本就是很曲折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如今的情势，儿臣只有先联合母后。” 国主嘲讽的一笑，“你就如此忌讳你王姐一个女人？” “是，她能影响父王大政方针的制定，能将西陵拖进一场两年多的战事，儿臣不得不防。还有她身边的墨先生，那个人对我西陵并不怀好意。我们因为他的煽动，已经大量的损兵折将。其他三国出力都不够，损失也没有我们来得大。当前，唯有和谈休养生息为上。如此，便不能让王姐再能兴风作浪。” 国主看着小儿子，半晌道：“过去二十多年，倒真是为父对你看走了眼。不过，你王姐身边的西陵人可以确认不是天朝派来的细作。你如今看上那个，你拿什么来担保？你可不要犯了你王姐一样的错误。” 细作？ 纳真的脸色严肃下来，“他如果真的是细作，儿臣会亲手杀了他。” “好，你可要说到做到。” 听了这番话，纳真便肯定不会是父王下手了。也是，如今的小燕哪里就值得父王动手了。 “父王早些安置，儿臣告退。” 纳真出了宫门，天上飘飘洒洒的落下了雪花。纳真没再骑马，径直上了马车，“有燕公子的下落了么？” “还没有，不过在乌府的人追去发现那些人和墨先生有关联。” “神秘人物，嗯，他倒也有这个力量。都病成那副德行了还在搞风搞雨。”不过，他抓小燕做什么？总不能他也觉得小燕打他主意吧。就是打了他主意，他也犯不着捉人啊。 “转道大公主府，孤要去问个究竟。他当他自己还是天朝上国的太子殿下，想在西陵抓谁就抓谁。都动到孤的人头上了。” 大公主回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把太医骂得狗血淋头。当听太医说墨先生是因为醒来用心思过度导致呕血昏迷，不由道：“他怎么会用心思过度的？这段时日他不是一直都在好好保养么？” 墨先生的一个手下上前道：“公主，我家主子似乎是因为那个燕公子的来历才会如此。”墨先生还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不惜代价把人捉来就昏迷了，所以具体情形他们也不得而知。而且，这一趟出去，折损了不少人，抓到的人也被救走了。 “燕公子？”大公主茫然，这个时候不好好保养，为那么一个人绞尽脑汁做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纳真登门问罪来了。 “把我的人交出来！”他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冷着脸道。他派人去救人，结果路上扑了个空。 “没抓到，半路被人救走了。” “谁信呢？” “爱信不信，你这是要在我府上过年呢？王姐忙着照顾病人，没心情同你一起守岁，你回吧。” 纳真站起来，却不是往外走，是直接往墨公子休养的内室去。 “你做什么？”大公主赶紧一把抓住他。其他人面对如今的太子都有些畏缩，而且纳真本身武艺就很高强，她没有喊来人，因为来人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人。而且一会儿纳真的人要是也闯进来，闹大了父王会不高兴。又要说她因为墨先生昏了头脑。 “孤要问问墨先生凭什么就敢动孤的人，他又是为什么都这样了还非要动孤的人不可。” “他还在昏迷呢。” “一盆冷水泼下去，没有不醒的。一盆不行，两盆！两盆不行，三盆！王姐府上难道还少了几盆水不成。”纳真任由大公主抓着，拖着她一起往里走。 “不行，滴水成冰的日子怎么能用水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跟你拼了！”大公主吃亏在力气不如人，被动的被纳真带了进去。 病榻旁墨先生的人见状赶紧的护在榻前，不让纳真再上前。 “你们一个个的也都不知道你们这个病病歪歪的主子为什么要为难燕公子？”纳真问道。 那些人摇头，主子只交代了一句就又昏过去了。 大公主也很想知道，见纳真不再蛮力上前便问道：“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有个人回忆道：“主子说，‘那个死小鬼果然是来了么’。” 死小鬼，燕公子？纳真心头狐疑。燕公子的确是从天朝来的没错，可是，“死小鬼是谁？” “主子口中的死小鬼，应该指的是……” 那名手下还没有说出来，大公主接口道：“鬼面小将。难道燕公子就是鬼面小将？不对啊，他不是还在西陵边城么？” 易容术，燕公子本身就是极高明的易容师。纳真脸色开始不好，难道真的让父王说着了？不对，小燕的身高比云校尉要矮半个头有多，他不是。那么他不是本人，可是云校尉的手下？听说那个人手下也是能人众多。还有，同他一起回来的乌家的小公子有没有问题？乌家有没有问题？ “来人，马上去乌家看看。”纳真和大公主同时道。 两人对视一眼，大公主道：“王弟，你成日打雁的，这回也让雁啄了眼啊。” “有证据么？一切都是猜测。王姐要给我安罪名，可以将你这位墨先生弄醒，让他先把证据拿出来再说。” 半个时辰后得到回复，乌家一切如常。而墨先生还是没有醒来，纳真便离开了公主府回到自己的府邸。 乌家没有什么不对，也许是问心无愧，也可能是太沉得住气了。还有，小燕他到底是不是细作？人就这么消失了不成？王姐还有墨先生的手下说得又是不是全是真话？他们也可能是要硬栽个通敌的罪名给自己。现在的关键就是要把人找回来。 纳真进到顾琰的居处，这里没有什么不对，燕公子的一应东西都在。包括他攒下的所有的银子，府里的人送他的贵重礼物。他甚至还点了明日的菜。 是耶非耶，纳真糊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孤找出来。王姐的地方也给孤去找，让她拿出诚意来。如果不配合，孤就认定是她在骗人，要栽赃通敌罪名给孤。” “是！”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没的睡了。顾琰自然也不能睡，她还跟着廖永骑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上穿行呢。雪下得很大，很快就湮没了他们的来路上的马蹄印。这条逃亡的线路是乌庄主这个老江湖亲自给定的。沿路可以获取补给的地方不少。只是，走得大多是荒无人烟的路。 顾琰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走，她竟然比欧允乌庄主一行人还要晚回到柳城。不过她要是不及时离开，欧允和乌家就不能置身事外，也做出一副被欺骗的假象来。 正文 177 会面 整整十天过去，纳真用尽了手段，燕公子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乌家早已被隔离起来，乌大嫂成天在家里骂燕公子是祸害，小叔子败家。 乌小妹也恨得牙根痒痒，因为有了通敌的嫌疑，她的好亲事被搁置了。 乌庄主夫妇并没有太过约束大儿媳和小女儿的行为，无形中助长了她们的气焰。这当然也是为了让她们本色演出的更彻底一些。乌家如今显然是处在被严密监视当中。 许多人都倾向于认为燕公子是细作，乌家人只是被蒙蔽了。纳真心头的天平如今也渐渐的倒向了燕公子真的就是细作的那一面。但是，乌家是否真的清白，尤其是乌家的小公子这尚是个未知数。 不过，暗地里说燕公子大概早已经被毁尸灭迹的也不在少数。下手的人有人说是大公主，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也有人说是王后，因为太子也看上了那位燕公子。所以，一时之间，真的是众说纷纭。 另一面，墨先生终于又拖过了十天，可是身体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他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因为一切都是他的感觉。原本是想抓住了燕公子，严刑拷打逼问欧允的下落的。可惜人没有抓住。因为这个，纳真才信了人可能真的不在墨先生或者大公主手中。要是在，他们早就可以屈打成招了。 太子一天不发话，乌家的隔离便没有期限。但是乌家背后毕竟牵扯着他的王叔，乌大嫂的娘家在朝中也是很得力的，而且亲属网络遍布朝野。乌庄主经营了大半辈子，在西陵方方面面也有不少交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即便是太子也是不能枉杀妄断的。 因此，纳真便只得一面协助国主处理朝政，一面准备大婚。这件事暂且也搁置了。 这天王叔过府来，两叔侄喝酒，喝得倒醉不醉的王叔捶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高高兴兴的准备大婚，你叔叔我却纳不成侧妃。真是不公平！” “侄儿不是送了您好几位美人，够您当一阵子的新郎官了。来，喝——” 王叔打了个酒嗝，“我听说天山那边的千年雪莲要开花了，六十年才开一次。可惜离了那里特殊的气候土壤，药效就要大打折扣。不然，王叔都打算弄来吃吃看，看是不是真能老夫变少年。” 纳真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样也就轮不到王叔你了。” “那倒也是。” 纳真眯眼，怎么觉得事情怎么巧合呢。乌家人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尤其乌家小公子。墨先生说死小鬼来了，他偏生又和鬼面小将身高体形像得不得了，再加上小燕高明的易容术。可是，派去乌家的人说，他是没有易容的。要说身高体型酷似的，自己其实也见过好几个，似乎这也说得过去。而且乌家的那五个人，来历都是清清楚楚的，一点纰漏都没有。 他甚至还让人去好好的打听了一下和鬼面小将走得很近的那个顾琰。可打听来打听去，那就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大家闺秀。性别什么的，可能是女扮男装，毕竟又没有验明正身过。可硬要说她就是燕公子，似乎也太牵强附会了一点。尤其那两个人如今还在正常的在柳城呆着呢。这件事肯定会水落石出，他已经派了人去柳城和乌小公子的来处江南，可等到人回返那个时候，黄花菜怕是都凉了。 乌家现在就跟处在孤岛一样，完全与外界隔绝。欧允很是担心顾琰一路上的安危，因此颇有些心浮气躁。所以这天下午，乌大嫂又闹腾的时候，他就没忍了。他来开窗户答应道：“我败家败了你的家业么？我败的是自己名下的，将来分家时要从中扣除的。” “那如今全家跟坐监一样是谁害的？”乌大嫂自然不甘示弱。 “那个杀千刀的墨先生害的。哼，别让我出去了，不然我一定跟他没完。”欧允砰地一声关上了窗。跟女人吵架，怪没意思的。不好过吼了两嗓子，外头消停多了。 乌大嫂指着窗户对乌大哥道：“你看看你弟弟，把全家害成这样，他还有理了他？” “回去，回去，本来就够心烦了，你还在这里吵吵。”乌大哥拖着人回隔壁自己这一房的院子。半道遇上乌小妹，乌大嫂道：“你看你看，小妹是上京做侧王妃的，现在可倒好，门都出不了。” 乌小妹脸色一白，按道理下个月她就要出门子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的。她一跺脚，扭身走了。 乌大哥道：“你也别闹了，岳父岳母不也没想法子把你弄出去么。平日说得好听，出了事还不是指望不上。”他是希望妻子能一起回返天朝的，孩子有亲娘照顾总归好些。 乌大嫂讷讷的道：“通敌啊，这么大的罪名，谁敢把身家性命全豁出来作保。就是我爹娘肯，我哥嫂肯么？” “那你也别闹了，到底怎么样还不得而知呢。谁知道是不是墨先生和大公主把燕公子给害死了，然后为了陷害太子殿下拿我们作伐子。说不得就是一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欧允返身坐下，还是烦闷不已。 何山道：“小爷，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如果顾姑娘出事了，事情肯定已经闹开了。这都十天了，估着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他说的是他们如今困在西陵王城，皇帝那里肯定知情了。有小爷在，大家都托福绝不会成为弃子。 “嗯，反正该办的事都办了。现在就等老二往天山去了。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吧？” “放心，孙世子亲自带人去。”神医的居处在西陵和天朝的交界处，那里大雪封山人迹罕至。墨先生去求医肯定会带很多人手，可搁不住现在和谈西陵王不可能在他身上继续下大力气投资。他要么去求医，要么等死。这样的选择，想来人人都是会做的。 之所以让顾琰先走，就是为了争取这十来天的反应时间。如今，够了。和谈的趋势不可阻挡，和亲嘛肯定黄了。就算不黄，人选也不会是欧允了。西陵王就两个女儿，两个都不能嫁给他。难道天朝还会允许西陵认一个公主来嫁给皇帝爱子么。 只是，乌家经营了几十年，要就此全盘放弃还是有些可惜。不过，乌庄主心头有数，这次回去他们肯定是会被皇帝直接给了欧允，成为他的班底。这样一来，他们的将来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小爷有一飞冲天的那日，他们就跟着鸡犬升天。如果没有，以小爷在皇上心头的地位，他们也能得到保全，合家团圆。其实做细作，不但顾琰和欧允受不了，他们也受不了啊。如今有机会重返故土，而且是以功臣的身份，他们知足了。 至于天朝在西陵的细作系统，早在知道乌家肯定会暴露的时候就分出了一部分继续潜伏了。那些即便今后查个底朝天，也是查不出和乌家有关联的。暂时会低潮一段时期，但是想必很快就可以发展起来。他们当初来的时候，比现在的情况差多了。 而此刻的大公主府，正在做着远行的准备。乌先生病成这样，一甲子一出的天山雪莲即将现世，隐居的神医结庐守候的消息自然是让他们无法抗拒的。 在墨先生不得不起行后的几天，元宵节的时候，事情尘埃落定了。天朝那边传来消息，愿意拿抓获的西陵细作的整个精英团队来换取乌家人。不过，这都是私下的说辞，明面上天朝说听凭西陵将有通敌嫌疑的乌家人驱逐。 这份外交照会送到，西陵王扔给了一旁的纳真。 “什么都不用查了，天朝已经承认了。” 纳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为什么要承认？乌家有这样大的价值？难道，鬼面小将竟然真的跑到我们西陵来了？天朝人不是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么？” 西陵国主看着他，“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顿了一下道：“想来也是因为，他只是皇帝爱子，不是会即位的人选。我们留下他，只能是得罪了天朝皇帝，又不能真的削弱他们什么。”倒是有一个好理由可以留人，那就是招婿。可是，如今的西陵谁还能匹配得上天朝皇帝最心爱的私生子。 “本王怎么就没有一个最疼爱的私生女呢？”那才叫门当户对呢。 纳真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就放回去了，让他们开互市。” “他们也想要咱们的马。” “要马还是要人，让他们二选一。” 西陵国主笑笑，“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儿臣去会会那个影子皇子去。”纳真说道。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情敌，不管从凝然的角度，还是从燕公子的角度。呃，或者说顾家十二姑娘的角度。琰、燕，也只能是这样了。 此刻的顾琰正端着罗盘在给人看坟地。不是她主动去招揽的生意，而是路过这个地方被人抓了来。因为大雪封路，所以要出去找道士很不方便。这家大户死了人，为了让老爷子走得风风光光，便半路将这两个路过的道士强留了下来。 廖永是暗卫没错，可是看坟地、跳大神、为亡者开阴间路这么术业有专攻的活儿他还是做不了。只能是顾琰主打他辅助了。顾琰从几岁起就看着明晖这么坑蒙拐骗，小时候也信誓旦旦的说过要跟着他去挣大钱，以后靠这个给他养老。所以，业务虽然不熟练，但是糊弄外行还是够了。她收费一千两，回去以后被明晖骂了半天，“你知不知道你水涨船高了，你是堂堂道宗执牛耳之人的嫡传弟子，四十九天就收一千两，你这是折上折的价啊！这传了出去，我还好敲那些人的竹杠么？” 顾琰被骂得耳朵发痒，还嘴道：“那会儿哪里敢报你的名号啊？放心啦，没人知道那场道场是你的嫡传弟子做的。你大可以继续收那些人的高价。” 原本路上做个兼职赚点银子花也没啥，苦就苦在这家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他们得在这里滞留将近两个月。等到事情完结，那都阳春三月了啊。她马场的那两兄弟都要偷渡过来偷西陵健马的宝贝了。 其实，也亏得如此，所以在边境上预备拦截她的太子安排的人马才全都扑了个空。只是把路上预备接应的人都搞急了眼。其实真把人抓了回来，到底要怎么处置，纳真心头也没底。他在国主面前言之凿凿的说过，如果燕公子是细作，他会亲手杀了他。可是，真的舍得么？所以，得到找不到人的消息，他心底其实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纳真出了王宫，直接到了乌家。 “孤要见一见你们天朝的影子皇子。”他对迎出来的乌庄主说道。欧允还在‘养伤’，而且他也不耐出来。 乌庄主直起腰板，果然小爷在此，事情就是办得快啊。看来是上头已经和西陵这边通过消息了。他们乌家可以沾小爷的光全身而退了。 “太子殿下，请随我来。”乌庄主亲自领了纳真过去。 乌大嫂傻眼了，乌小妹问道：“娘，大哥，什么影子皇子？” 乌夫人看他们一眼，“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了。我们乌家人，不是西陵人，我们是天朝人。而小爷，也就是扮成咱们家老二的那位，就是我们的少主。” 乌小妹也傻眼了，“少主？不，这不可能。我们怎么突然就变成天朝人了？”原来这么多年，祖宗都认错了么。可是看母亲和长兄的样子，这是真的。而且，再怎么样，母亲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才是。 无论如何，乌小妹接受这个事实总比乌大嫂容易。她还没有嫁给西陵王叔，跟没有生下两个混血的孩儿。乌大嫂这会儿简直是天旋地转，一下子倒在了乌大哥的怀里。她生在那样的家庭，虽然是庶出，但是该懂的都懂。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天啊，她要怎么办才能两全？ 纳真缓步跟着乌庄主强行，“乌庄主藏得好深啊，孤这些日子让人查，真是没能查出你什么把柄来。” 乌庄主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我是天朝人，殿下是西陵人。” “是，所以也怪你们不得。不过你家皇帝陛下倒是舍得，居然拿好不容易捉获的西陵细作精英来交换。乌庄主可真是好福气！” “都是托我家小爷的福。”乌庄主也知道这个代价实在是有些大。天朝要拔除那一条线上的西陵细作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且那些人回来对西陵还有大用处，培养一个王牌习作成本实在是高。但培养出来了，就都能派大用场，独当一面。 纳真和欧允这对一辈子的对手王见王的这场会面，是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不过此刻，它只是发生在欧允目前所居的普通小院里。 欧允推开门，已是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笑得霁月风高：“西陵太子大驾光临，请进！” 纳真见过假扮的‘欧允’，本以为那份色如春花已是人间极致。不过此刻看到他疏疏朗朗往那里一站，才觉得终究是画虎画皮难画骨。怪不得！ 怪不得必须要掩面才能和人厮杀，否则还真是能让人忘了动手。怪不得凝然一看之下就失了心魂。其实他和那个墨先生真的是很像，只是墨先生美则美矣，未免流于阴沉了。还是这般才最好，增一分则嫌多，减一分则嫌少。纳真很是遗憾没能见到‘燕公子’的真容，能勾动眼前人的情丝，还能打动天朝那位出了名严谨端方的监国王爷，想必更是颜色与气质绝佳。那样的美人儿，是画像无法描摹万一的。为此，数月以后他亲赴天朝，终于得以一睹佳人真容。 不过那是后话了，此时他朗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天朝影皇子踏足我西陵国土，纳真实在是欢迎之至。”他言下十分不客气的抓了欧允的痛脚，点出他私生子的身份，让欧允紧了紧拳头。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太子殿下的生母听说驯马的技术相当高明。想必您得了真传，改日一定要讨价一番。”欧允嘴上是不会吃亏的，也扯了纳真出身低微的痛脚来踩。 两人相视一笑，“不说这些了，喝茶喝茶！” 两人谈得话不投机，纳真是太子，说政治欧允便打太极，说他从来不过问这些。说私事，欧允一口一个‘我媳妇’如何如何，听得纳真心头发堵。 事后他对西陵国主说：“这天朝皇帝生儿子也太厉害了，我见过的齐王、墨先生还有这个影皇子，都是一时之选，人中龙凤。哦，还有那位晋王爷，虽然没有当面见过，但那行事手段也是让人折服。还有另外几个皇子，也都不是庸人。”一句话，质量皆优。 西陵国主瞪他一眼，“你希望多点有竞争力的对手是吧？哼，他要是生养儿子不厉害，现在也不用为了储位进退失据了。” 正文 178 回返 欧允一行人最后是被礼貌遣送出境的，由太子的亲兵亲自执行。出发的时候太子纳真亲自策马送到了百里之外。 “若非一来一去赶不及二月的大婚，孤还真是想送你们到边境。” 欧允扯扯嘴角，“不但耽搁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他依然是以乌家次子的面貌出现，以免节外生枝。不过可惜，还是没能避免得了。 一阵马蹄声响起，马背上为首的红衣女骑士落入纳真与欧允眼底。凝然公主为何而来不用多说，大公主告诉她云校尉其实一直都在西陵王城，甚至还与她当面打过照面。她一下子便想起那晚引着她往纳真醉卧的屋子而去的身影。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大公主原本还在心心念念的盼着情郎早日痊愈归来，可是得知了此事立时知道，人等不回来了。唯一的转机便是趁着人还没有离开将天朝的影皇子拦下交换。把凝然弄来自然是为了混淆视听，引开一部分注意。她就不信，纳真能眼见未婚妻追心上人而无动于衷。就是他本心不在意，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纳真看到凝然他蹙眉不已。 欧允道：“太子殿下，不劳远送，我们走了。不过，半道上不会有人劫道吧？” “放心，孤不会让这种事真的发生。你们一定会平安的回到天朝。” 说话间，凝然公主已经到了，“等一等，我就问一句话。”她看向纳真，“我已经认命了，就让我最后问一句。”她对纳真的态度大改自然不是偶然，在这半个多月里，她已经试过无数种法子，可是完全不能影响半月后注定的大婚。如今追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糊涂到底。 纳真有些无奈，原本还以为她已经完全折服，没想到临了又闹了这么一出。大王姐还真是不死心，一定要把和谈搅黄了不成。 “就一句，以后我一定乖乖的当你的太子妃。”泪水大颗大颗从凝然公主眼眶里滚落。 纳真扭头不语，没有让人拦阻，算是个默许的态度。 欧允头痛不已，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到底哪里招惹了这个公主。搞得他好像个负心人似的。好在琰儿不在场，不然他还真是说不清楚。 凝然公主驱马过来，停在欧允马前，惨淡一笑，“好高明的易容术，简直天衣无缝。” 纳真也看了过来，他明明让手下确认过，欧允一行五人都没有易容。可事实证明他们是易了容的。这事他也有些好奇。 “哦，这个啊，是琰儿的师傅帮我们弄的。当然比她弄的高明多了。”欧允将方子墨定位成顾琰的师傅之一。这次的事多亏那个人帮衬，倒是比西陵的这两个公主要拎得清得多。他身上还背负着血仇呢。虽然仇恨朝廷，却依然爱着那一方水土一方百姓。这事让欧允对方子墨产生了敬意，从某个方面说他同义父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天朝果然多能人！”纳真颔首道。他对那个国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去走走看看。 欧允看向凝然公主，“太子妃要问什么？” “那天晚上是你引我去的么？” “不是。”这件事的仇恨自然是要让纳真全背着。不然他们当着夫妻同心了，纳真不就真的坐稳大半位置了么。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他。 “凝然，不要再耽搁云公子的行程了。”纳真出声唤道，一句话时间到了。 凝然公主盯着欧允，见他有些不耐，终于调转马头回到纳真身边，“王姐肯定不会平白的来告诉我。”所以，她不会再胡闹，让自己成为王姐的一颗棋子。 纳真赞许的看她一眼，好在他自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姐妹。如果凝然也帮着王姐留人，那可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我知道，她想让你在这里阻住我，然后她好在前方设伏留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先行一步，为客人扫清前路了。” 欧允笑笑，“有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送了。我们走——”乌家的人还有乌庄主手下已经暴露的细作骑马跟着欧允身后离开，身后是‘护送’的太子亲兵。既然有纳真的保证，这一路会平安许多。失去顾琰的消息已经很久，欧允实在是急着回去看个究竟。 半道上，大公主的人马没有出现，想来是都被制住了。这一行人快马加鞭朝边境进发，走了一大半的时候，欧允终于从乌庄主安排的补给处得知，顾琰曾经设法报讯说他们被阻在半路，不过事情和朝堂无关，不用特意寻找。他们晚一些自己想法子回去。 这一切当然是背着‘护送’的太子亲兵，欧允想了想，放弃了派人去找寻。既然与朝堂的事无关，如果他派人去寻，说不得反而暴露了她的行踪。纳真会出于方方面面的利益考虑放自己一行人离开，却不一定会放琰儿离开。他们这一行人能离开，老头子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能再任性说要自己留下找人。那样，乌庄主等人又怎么敢安心的离开。现在只能相信她会自己找到法子平安回去。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离开了西陵再说其他。 二月初二，西陵举国欢腾的时候。两国边境交换了人质，乌家人在西陵几十年，末了连一针一线都没能带出来。当然，西陵细作也是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能带回来。双方同时下马，然后相对而行。 欧允大步走过来，今日来押送西陵细作的有耿偏将，他的眼在来人里逡巡，却没有见到顾琰。忙向欧允问道：“琰儿呢？” 欧允心头本来还有一线希望，顾琰送信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也许她已经平安返还了。可是听耿偏将这么一问心就落了下去。他翻身上了耿偏将等人带来的马，其实也就是西陵细作骑到边境的，“舅舅，琰儿比我早出发半个多月。路上出了点事故，她要晚些才能回来。” “晚些，晚多久？” “不知道。我们先回去再说。”说完，他一扬马鞭当先冲了出去。何山等人赶紧跟上。 何山追上欧允与他并骑，“小爷，顾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不要太过忧心了。再说，还有廖永在。他们两个人，等闲十个八个也拿他们没办法。”可惜当时为了避人耳目，没能多派些人跟着。 “那当然，她绝对是留千年的祸害。” 回到军营，齐王要给欧允接风庆功。如今，随着和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欧允的身世也成了公开的秘密。只是为尊者讳，没人敢当众提及而已。 “老大，我把琰儿弄丢了，实在是没有心绪。孙小丁还没有回来么？” 齐王脸上一僵，让孙小丁去捉人的命令是通过他下达的，可是他在事先一点也不知道欧允偷偷潜入西陵的事。这件事还是父皇的特使来了他才知道，心头着实不是个滋味。再有，老二如果被捉回来，那么会不会把自己给拖下水呢？父皇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老二暗中有所勾结的事？这镇西军十五万大军的军权不会随着和谈的进程就失去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对押送到边城的西陵细作下手，这样交换就无法进行，和谈也可能破裂。可是，押送这些人的是父皇派出的人，他没有找到不牵连自己的下手机会。所以他心头一直巴盼着欧允能在西陵出事，可惜纳真一直严防死守，欧允全乎的回来了。至于丢了一个顾琰，那是无关大局的。父皇怕是巴不得她再不要回天朝了。 欧允从这一天开始了烦躁的等待，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又想故技重施，却又最终忍下。上一次潜入西陵是有正当理由，这一次老头子不会容许他再过去的。那些押送细作来的家伙，成天就在他周围转悠，摆明了是不会让他乱来的。可是，琰儿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她都走了一个多月了啊。 耿怀忠和顾珉自然也急得不行，可他们也不能擅离职守。他们是军人，和谈期间如果越境，怕是会引起误会。这么一等，等到二月中旬，孙小丁将墨先生也就是废太子都押送了回来，顾琰还没有踪迹。 欧允心头一慌，直接跑到了方子墨的帐篷。 方子墨皱眉，“有事儿？”顾琰没回来，他自然也在焦心。 “我看看你在不在。” “你怕琰儿她直接从西陵往外走，不回来了？”方子墨挑眉。 是啊，她本来不就是想沿着西行的商道出去的么。 “她不是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应了你，就肯定会想方设法回来。如果你有什么法子，不妨派些人过去接应她才是。” 欧允点点头。问了一下雷震，后者说如今双方在和谈，滞留在异国的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经过前面几个月的走私人货，该走动的都走动了。所以，他们暂时没有走这趟线。不过，为了接顾琰，他可以专门派人去。 “金子不是问题，全由我来出。”欧允知道走一趟花费实在不小，赶紧把这个揽了过来。 “这个好说，只是这么送过去之后，那些人也跟无头苍蝇一样，又不敢明着找。”雷震消息灵通，对欧允的身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找上门来，当然热情得很。再说，他和顾琰多多少少的也有几分交情在。 “那依雷大当家的意思呢？” 雷震提壶给欧允倒茶，“之前顾姑娘曾经和草民预定过三月份接送马场的人过境。她手下有人有办法偷西陵军马的种。” 欧允眼前一亮，如今纳真肯定是封锁了边境线也想找到琰儿。她肯定也不敢轻易出来寻过境的门路。原本让她先走，给她安排的门路因为纳真的封锁这会儿大概也用不上了。但是，这一趟她是知道的。只要他们如约将人送了过去，她就可以找了去，然后一同返回。 雷震看他听明白了，脸上也露出微笑。 “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云校尉您再耐心等半个月。” “好！” 陪着欧允前来的孙小丁道：“那我们走吧。”他刚出了远门，交了差事回柳城来看秦菀。就顺道陪着欧允先到雷家来了。 欧允站起来，“嗯。” 孙小丁拉上欧允一道回去，“小舅舅，到我那里去喝酒。” 进了门，秦菀迎了上来，看到欧允她实在是有些火不打一处来，把琰儿带过去，结果自己就回来了。可是说起来欧允是长辈，她也不能装不知道。只得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小舅舅来了。” 孙小丁过去，不待她真的屈膝下去，就把人扶住了，“小舅舅不是外人，他也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不用多礼了。” 欧允睁大眼，在秦菀身上扫了一下，她没有系腰带。他看向孙小丁，“我这是要当舅爷爷了？”不然孙小丁干嘛连行礼都不让他媳妇行，长幼都不顾了。他离开差不多四个月，没想到这一回来，又往上长了一辈。都要当舅爷爷了，可是他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孙小丁眼底眉梢都透着喜色，想到顾琰还生死不知的滞留西陵这才压抑住了一些，“嗯。” 欧允看向孙小丁的眼里明晃晃的透着羡慕嫉妒恨。后者对秦菀道：“去让人安排一桌酒席。” “嗯，夫君，妾身有话想问小舅舅。” 孙小丁看向欧允，后者点点头，知道这是顾琰的好姐妹，他格外宽容。 酒菜很快送来，秦菀也落座，直接开口问道：“小舅舅，你给我讲讲和琰儿分开之后的事吧。” 欧允捏着酒杯道：“她是大年三十的晚上走的，前头大半都走得很顺，可是只剩下二百多里了，却被阻在了半路。至于具体的，她没有说得太明白。只说她会自己找法子回来。让我不要因为她也滞留西陵。” “她为什么不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秦菀纳闷不已。 “不知道。”欧允将酒一饮而尽。 孙小丁道：“我是要留在镇西军里的，小舅舅你呢？皇外祖没说让你回去？” “说了，可琰儿还没回来，我怎么可能现在走。” 孙小丁耸耸肩膀，怪不得京城来的人还在军中滞留呢。就连二舅舅也还被关在军中大帐。敢这么违抗皇外祖旨意的，也就是小舅舅了。他看一眼秦菀，后者知道他们要说一些自己不方便在场的话。而且看欧允的样子，他是真不知道琰儿如今的情形，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起身道：“小舅舅、夫君，你们慢慢聊。妾身再去让加几个菜。” 等到秦菀的身影消失，孙小丁挥退了其他人，小声道：“大舅私下找了我几次，我看他是有些担心被皇外祖叫回京去。” “他当然担心，我离了军营，带走了京城来的一半的人。说不得他还会趁机去见一见被关着的老二呢。”既然老头子都不怕他们串供，自己也给他们制造个机会。 孙小丁一愣，“他们真的……”暗中有勾结？ 欧允自斟自饮，“所以，老头子让你长留镇西军肯定是有用意的。你自己心头要有数。”无论如何，老大和老二暗中勾结，把天下当一盘棋下的事肯定是不会抖搂开的了。这一场战事，是由老二挑起的，老头子已经够丢脸了。而且还曝光了他和母亲的事，以及自己的身世。再来这样一段丑闻，饶是儒家讲究为尊者讳，史家笔下可不会留余地。 而且，如果不出所料，老二不会供出老大的。这是渔翁（晋王）得利的事，老二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和三哥，他肯定不会成全三哥的。这件事，损人又不利己。还不如用来和老大换取一些利益。老头子怎么都不可能段了老二的根吧。只不过他的儿女甚至孙儿孙女，乃至道曾孙一辈因为老二的污点日子都不会好过。他大概是要向老大托孤了吧。这些和他没关系。他现在只担心顾琰的安危。 孙小丁却是郁郁了好一阵，毕竟齐王是他嫡亲的舅舅，是他从小追随的人。皇外祖如今肯定不可能立马卸了大舅的军权，但是这十五万人也不会在他手里多久了。难道是要交给自己？他到军中也有差不多一年了，刚升了一级做到将军，这么快就要暂代镇西将军一职了么。大舅会甘心交出兵权么，自己怕是真的该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了。 “小舅舅，多谢你提点。” “不客气，我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跟西陵人不打了，自己内部又出问题。我在镇西军也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很有感情的。”欧允说完又嘀咕一句，“干嘛不给我要给你啊？” “皇外祖想小儿子了呗。” 欧允扯扯嘴角，死丫头就算肯从西陵回来，不直接转道商道，要让她跟自己回京也不容易吧。老头子派来的那些人除了要押老二上京，怕是也要押自己回京。 正文 179 回返（2） 雷震要偷运三家马场的人过西陵去，欧允会塞一些人在马车上。但是，为了不引起和谈的变故，这些人不能是现役的军人。这样，就很不好安排人手了。 何山等人是暗卫，但明面上都是禁卫军。硬要让他们退役有些过分，因为这也是不能儿戏的。万一真的被西陵方面发现了，将来要再让他们重新加入禁卫军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那毕竟是他们的一份前程，欧允自己将来如何，他说不好。所以也不能让他们断了这条后路。可非军人这会儿又上哪儿找去？乌家的人肯定也不能再过去，这也太打西陵人的脸了，被发现了更加的节外生枝。 想着这个难题，欧允往自己走去。如今，孙家、颜家、云家的后院都是打通了的。所以，他不用再出去，直接穿过顾琰的后院就可以回家了。 “小爷” 欧允停住，看到是小菊在朝自己行礼有点心虚。方才被秦菀追着问，这会儿又碰上小菊。 “小、小菊啊，吃了么？”欧允喝了不少，舌头有点大。顾琰告诉过他，说自己是在小菊的背上怀里长大的，在她心底，小菊是如母如姐一般的存在。所以，心虚之下，欧允竟然问出了‘吃了么’这句国问。 小菊好气又好笑，“吃过了。您还好吧？我扶您回去吧。”担惊受怕四个月，好容易把人盼回来了，结果自家姑娘还滞留在异国。想问问看，但是看小爷这样就知道，问不出来什么。 欧允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朝小菊招了招，示意她近前。小菊靠了过来，便闻到从他嘴里喷出来的浓烈酒香。 “三月间过去接她，放心吧。”欧允压着声音在小菊耳边道。 “嗯，知道了。”小菊一下子就想到了马场的事。 欧允在为人选犯愁，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军职不军职，可老头子派来的那些人绝对是不容许他再涉险的。实在不行，他还是得安排暗卫的人过去。他就用金银将他们买断吧，只是从此以后，他们就真的没有退路，得和自己同生死共患难了。 何山对于欧允的想法觉得很奇怪，“小爷，我们自从被拨给你的那日起，就是你的人了。” 欧允摆摆手，“这不一样。”老头子在的时候你们自然可以不在意明面上的身份，可如果老头子不在了，自己真的成了新君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不想这些人就跟着自己走上绝路。就为他一己的情爱，断送那么多人，那么多个家。 何山也很快想明白欧允言下之意，笑道：“小爷，您居然也会为人着想了。看来顾姑娘对你的影响和改变真的很大啊。” 欧允想了想摇头，“嗯，跟她有关系。跟这趟去西陵也有关系，我也不能不想想将来了。”多的他就不愿再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门毛遂自荐的来了。 耿怀忠和顾珉登门了，耿怀忠道：“云校尉，老夫已经一把年纪，身上也不少伤痛。既然如今战事平息，看样子三五年的也不会再有大战。老夫便有退役的想法了，还望你成全。”按军职，他在欧允之上。不过，旁人都知道了的事，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舅舅，如果你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身手好经验老道。最关键他是琰儿的舅舅，肯定会出死力。而且，让他就此远离军营享享清福也是好的。 顾珉抿嘴道：“我也去。” 耿怀忠摇头，“你前程还很远大，你不去。”脱下军装就不是那么容易能穿回去的了。 欧允也道：“嗯，四哥你好不容易才改文习武，不要再改了。再改你不能立足，人家会说你是无信小人的。琰儿回来也会怪我毁了你的前程。” 顾珉还要说什么，耿怀忠道：“又有人来了，看，这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了。” 又来了一拨人，不过这拨人，欧允可不怎么欢迎了。倒是让顾珉真的放下了好不容易下的决心。来的是以方子墨为首的琅琊山的一行人。 “云校尉，我们脱离军职过去，你看如何？”方子墨拱手笑道。他本来从军就是为了保住国土不失，如今既然已经开启了和谈，暂时也就没有他这个神机妙算方军师的用武之地。他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次随他来的都是他的铁杆，两年的战事琅琊山也不少人牺牲，不少人渐渐占据了高位不愿意离开。这些都是愿意跟着他离开的人。他，打算接到顾琰就沿着商路出发，去实现走出去的夙愿了。至于顾琰还愿不愿意同往，就要看她自己了。如果她还愿意一起走，那他就带她走。如果她不愿意，他便送她进到天朝国土，然后再掉头离开。 欧允自然是瞬间懂得了方子墨的意思，你敢不敢放手跟我赌一把？ 何山道：“小爷，还是我们自己派人吧。”欧允为他们考虑他自然很感动，但他们跟随他也是一早注定的。 半晌，欧允摇摇头，咬牙道：“好，姓方的，我就跟你赌这一把。”死丫头如果真的跟姓方的走了，不、不会的。她不是会轻易背弃盟约的人。既然认清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再言去。而且，他也需要学着放手一回，不然，以后总是会担心什么时候她就跑掉了。这一次如果她回来了，那就是真的死心塌地的跟自己好了。 接下来就是欧允最短的时间要帮这些人办妥退役的事了。不然，他们就成了逃兵了。办妥了，万一被西陵那边发现了，也可以有个能让人接受的说辞。这个不难，八百里加急，或者走他跟老头子联系的通道，让兵部敲下大印就好。 半个月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三家马场的人连着过去接应顾琰的这些人一起出发了。还是那条老路，雷家的大马车，这一趟算是个包车。 看到马车消失在暮色中，何山道：“小爷，万一、万一……”顾姑娘真的跟着姓方的跑了怎么办？她可是以后前科的。 “没有万一，她真要跑了，我动用西陵残存的细作力量也要拦截住他们。” 何山心道，原来心头还是没底啊，我还当你真的能放手呢。 顾琰在哪里，她早就和廖永混进当初说好的那个马场等着人过去了。三月初八，马场后山两路人马终于顺利会师了。这会儿，顾琰在西陵已经滞留了两个月了。她在西陵攒下的金银一钱都没有带出来，亏得做了一场绵长的法事挣了一千两维持着她和廖永的生计。 “舅舅”自从廖永出去打探情况在马场见到天朝文字的留字，顾琰就开始激动。她现在算是个偷渡客，外交部都不管的那种。因为天朝老大巴不得她回不去，纳真太子又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如今，终于见到了回去的曙光，能不激动么。等到真的在留书相约的地方见到了天朝来人，看到自家舅舅，她立即就飙泪了。 “乖，莫哭莫哭。”耿怀忠拍拍她的肩膀，见她下巴都瘦尖了也不由得心疼。 “琰儿” “方大哥，你也来了。”顾琰抹抹眼泪，高兴的笑开来。和琅琊山的聂山杨老虎等人一一打了招呼。 “东家，还有我们呢。”朱家兄弟也笑道。 “太好了，赶紧的，该干嘛干嘛，一人一百两黄金的过关费不能白花。” 方子墨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真是商人本色。”既然还惦记着偷西陵的好马，还惦记着做生意便是不会同他走了吧。 “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亏不吃。” 聂山看看廖永开口道：“琰姑娘，我们这趟就不打算回去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回去以后日子会很难过的。” 方子墨的眼神也不禁看了过来。 顾琰一滞，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她那个‘君绮罗’的抱负了。当初，她是许过方子墨的，携手同游人间。而且，聂山说得没错，回去的日子一定会很不好过。 耿怀忠也看了过来，他知道了前因后果，对这件事也是乐见的。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往往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平安喜乐。只有廖永急得不行，小爷让他保护顾姑娘，可眼前这么多人，他不是对手啊。如果让人在这儿截胡，他也没脸回去了，干脆自绝于此算了。 顾琰站了半晌才道：“方大哥，对不住，此生要失信于你了！”回去的路再难走，可是她既然发现了自己的心之所系，就回避不得。一句话，女人最怕的就是爱啊。欧允曾经说过脚就是她的狐狸尾巴，抓住了她就再逃不掉。当时她嗤之以鼻，她又不是阿喀琉斯，被人抓住了脚后跟就能提起来，再无战斗之力。可是如今，她真的是溃不成军啊。 方子墨幽幽一声叹息，“好，等你事情办完，我先送你回去。” “多谢！”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 聂山等人为自家军师不值，廖永松了一口大气，耿怀忠微微有些遗憾。 三日后，偷到了第一批宝贝的众人开始启程回返。说是偷，其实也是下了重金的。西陵人不知道朱氏兄弟的绝活，放心大胆的任由他们在此学艺。这也是雷家的门路，多少年的老交情。这批人先回去，朱家兄弟的老大还要再呆一个月。 “人最重要，如果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撤。马车会每日在边境附近等着你们。”顾琰叮嘱道。 “东家放心，我们兄弟是经年跑惯了的。而且咱们这个规模太小，引不起上头注意。快走吧，宝贝得新鲜才行。”回去的活儿就是朱家兄弟的老小的事儿了。 这儿是离边境最近的马场，众人一路快马加鞭，竟在当夜天光还没有大白的时候就回到了天朝这边的国土。 顾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琰儿——”欧允冲了过来，他这几天一直都等着边境线的这边，苦于无法越过去一步。现在看到朝思暮想了两个多月的人出现在眼前，哪里还忍得住，过来一把就打横抱起了顾琰。死丫头没有跟着姓方的走，真的是太好了。以后，他再不用患得患失了。 顾琰吓了一跳，随即抱住欧允的脖子，“你怎么在这里？” “唉，我只能走到这里啊。对，我得通知纳真一声，让他不用再找你了。我已经找到了！”小样，敢跟他争。 天明时分，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柳城。顾琰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倒在小菊铺好的床上就睡过去了。 待她一觉醒来，哦，她是被煲汤的香味香醒的。伸了个舒服的懒腰，顾琰坐了起来，待她麻利的梳洗出来，秦菀正在外头品尝炖了一天的佛跳墙。小菊昨天忙活了半天褒上的，用的都是好料。就这一锅，就是好几十两银子花出去了。 “哎，你怎么都不等我？”顾琰嘟囔。 秦菀摸摸肚子，“是他不能等。” “啊，你要做母亲了，太好了，我要当姨。” 秦菀噗嗤一笑，“其实我也希望你当姨，可是，你多半是要当舅奶奶的。”便宜欧允那小子了，最后还是让他抱得美人归。 正在拿勺的顾琰闻言低头喝汤，舅奶奶，听起来好老！ 被香味香来的还有欧允，他坐到桌边只比顾琰慢一步而已。小菊赶紧的给他盛了一大碗。欧允食指大动，几下就去了一半。 顾琰道：“又没有人跟你抢，也不怕侄孙子笑你。” “敢！”欧允瞥向秦菀，心道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别人好不容易团聚，正想卿卿我我一番呢，就不知道不来凑热闹。 秦菀理都不理他，长辈又怎么了。这里是琰儿的地盘，他也就是个食客而已。 “琰儿，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馋得慌，吃什么都不香。” “嗯，我负责喂饱你们娘俩。只要你提供食材就好。” “去，我家琰儿又不是厨娘。”要做也只做给他吃，别人凭什么啊。 正吃得热热闹闹之际，小豆进来通知，“姑娘，小爷，来了一个官爷说圣旨马上要到了，让姑娘准备接旨。” 吃得不亦乐乎的三人同时顿住了，欧允抬起头，圣旨，什么时候下的？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是那些押送西陵细作的人带来的？这么说是早就准备好的了。反正老头子不可能未卜先知到琰儿今天凌晨刚回来，他的旨意随后就送达了。里头是什么，如果是要赐死她，那自己是不是要带着她跑路，这样就不能给老头子送终了。 秦菀一脸的担忧，皇上会怎么处理琰儿呢。从前放任不管不过是她还没有成气候，如今怕是不会再任由欧允和她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逍遥自在下去了。 反倒是顾琰有些平静，“嗯，让准备起来吧。不懂的礼仪过去问丁家的下人就好。”皇帝老爷子肯定不会一直放任他们的。只是没想到这道旨意来得是如此之快啊。 “是。” 一刻钟后，圣旨来了。小小的颜宅门户大开，铺了地毯，将宣旨的使者迎进了中庭。 整个旨意写得鲜花似锦的，顾琰从头到尾听下来，总结了一下中心意思：召顾氏女进宫做女官！ 娘呐，好在不是宫女。女官，这也算是去接姑婆的班了。这甚至还是顾琰刚回顾家时给自己定下的脱身之路。只是如今，却是束缚她的网了。 女官年满二十五岁可以离宫，还有差不多十年。这十年她不能嫁人，谈恋爱理论上都是不允许的。十年后欧允已过而立之年了。老爷子这是用的拖字诀啊。这是把她的未来、她的归属都交给后继之君了吧。反正，就是不让欧允娶她。 可惜她才开始有声有色起来的生意啊！仓促之间，也不好脱手。秦菀拍着胸口大包大揽，“放心，我帮你看着。回头送银子进宫让你好多方打点。” 离京两年半，如今，她又要回去了。而且是奉旨回去。这一次回去，和欧允一行人同行，还有押送废太子的一行人。对了，还有四哥，他也要回京到五城兵马司任职，是晋王的意思。 三天后，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柳城起行，顾琰由小菊陪同坐在马车里，苹果香梨顾琰留了银子让秦菀给她们找婆家。齐娘子也一同上京，她给顾琰训练的两个懂武的丫鬟还没有出师。 欧允一脸冷肃的端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老头子就是不让他娶琰儿。这不是让他拱手将美人让给晋王么。只要老头子龙归大海，晋王肯定把她从女官变成后宫。他不会就这么认了的。 此刻，京城顾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那个毒女，要回来了！ 正文 180 回京 接到圣旨的时候，欧允对顾琰道：“琰儿你放心，我断不会让老头子再朝你下手，更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顾琰在马车上换了个坐姿，这么长途坐车其实挺辛苦，即便她坐的这辆已经远远超过五品女官的待遇，是防震最好的。 五品，这个品级其实已经不低了。这还多亏了太夫人当年想法设法给她运作来的大才女的名声。只是，虽然是做女官，依然是低人一等。在贾迎春口中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她又会有怎样的境遇呢？来到这个时代，她也不能免俗，对皇权不得不有敬畏之心。 马车缓缓的停下，小菊当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顾琰，小声道：“姑娘，从前的处境也不必如今好到哪里去啊。” 也是啊，从前太夫人和侯爷虽然不是皇帝这么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对于当时更加柔弱无依的她来说，也不啻是主宰者一般的存在了。皇帝既然让她回去，应该就不会再要她的命了。一切都挑明了，他反而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一了百了。欧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样说不得他就真的失去这个心爱的儿子了。一切都等回去再说，路上就不要焦虑了。 “哎，秦菀成亲比你晚呢，你可要迎头赶上啊。这回回了京城，小豆也不用总在外头跑，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传出来了吧？” “姑娘，你一个没出阁的怎么嘴上一点忌讳都没有。”小菊耳朵红红的道。 “我是个大夫，我还给窈娘还有师姐，哦对了，还是萧夫人都开过助孕的方子呢。” 欧允朝她们走了过来，这会儿顾琰戴了一定纱帽在头上，和小菊一起在近处走动，活动一下麻痹的腿。一路还有不少陌生的士兵，他们是负责押送废太子的。明面上此行的负责人是从京城来的人，但实际上做主的自然是欧允。这也是皇帝交给他的差使。如此重大的事，肯定不能随意交给旁人来做。 “琰儿，还好吧？”欧允问道。 “我没事儿。” “我已经让何山给你娘老家的县令知府都去了信，嘱咐他们好生关照着舅舅。他不会因为去了军职就被怠慢的。” 顾琰点点头，也没说感谢的话，到了如今的地步，无须那么见外。昨日舅舅就已经和他们分道扬镳了。打了十多年的仗，毫无依傍能升到偏将的职位，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舅舅其实也才四十来岁，如果能再娶一房妻室传宗接代就更好了。 看欧允又要往另一边也就是废太子所在的车驾走去，顾琰小声道：“我记得他身边不是有不少人么，怎么都不见了啊？”按说该一起押回去受审才是。 顾琰的脚步顿住，看旁边只有小菊和何山也就没有避讳，“你忘了孙小丁的绰号了？” 绰号？顾琰想了一下，“屠夫！”然后她张大嘴，这么说那些人已经都早一步下地狱了。是啊，她又忘了这不是法治社会了。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人的口供的，污点证人也不需要。废太子也不可能是明正典刑，为了维护皇族的尊严，多半是一杯鸩酒送他上路。 顾琰吞了吞口水，看来欧允西陵之行还真是办成了一件大事。天朝和西陵这两年打生打死不都是废太子引起的么。当然，西陵的野心也是很重要的一面。但如今再打双方都没什么好处，废太子又被恶，这算是引渡回国了吧。至少边境可以和平好些年了。只靠了乌庄主等人，怕是办不到如今这么漂亮。要是他们拿废太子有办法，肯定早就动手了。 废太子这会儿也下车活动手脚了，比起之前顾琰见到的，他算是已经恢复了健康。不然这一路肯定够呛，欧允怎么也不能让他在半道上一命呜呼了。他坐的也是很舒适的马车，并不是囚车，甚至连刑具都没有戴。欧允说刑不上大夫，虽然废太子如今是庶人，但好歹也曾是储君。而且，他武功被废，身旁再无一个帮手，跑也跑不掉。就没有必要在这个上头折辱他了。 既然他拍了板，其他那些人自然乐得听从。所以，废太子如今看起来不但一点都不惨，其实还挺精神，只是眉头一直微微拧着。这会儿看到欧允过来，便微讽道：“你这牢头当得也真是尽责，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心什么？”如今嫡系的人马被人扫荡空了，朝中那些曾经说过他是正统的，前些日子也被老头子降职的降职，发落的发落了。 欧允道：“我被派了这个差使，不能不尽心啊。你上次能玩那么漂亮一招金蝉脱壳，谁知道这次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搞得他路上都不敢躲停留，一路急急赶着。看方才琰儿掀开纱帽，都被晃得小脸有些发白了啊。要不是因为这茬事，他们完全可以一路游山玩水的回京的。 说起来两人是兄弟，虽然相差了七岁，但小时候也时常见到。这一回相隔了十七年再相见，两人看到对方都楞了一下。割不断的血缘啊，实在是太像了。 废太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个小剪影的确就是他最不愿意存在的这个小兄弟。同时，他也猜出了燕公子的真实身份。从齐王嘴里，他已经知道让自己满盘计划功亏一篑的就是眼前这个欧允十分之在意的女子。居然只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出了他的所有机会以及后续的种种安排。然后自己就被天下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欧允看他不善的看向那边走动休息的顾琰，道：“看什么看啊？” “说起来，你和老三还真是好兄弟啊，眼光都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废太子手上无力，根本挣不脱欧允铁钳一般的大手，只能两眼瞪着他。 “看什么看，你当我干不出来啊？你当年真风光的时候我都没怕过你，何况现在！” 这说起来又是二人的一段陈年旧怨，欧允三岁的时候在宫里溜达遇上当时的太子，他年纪小不太记得清礼数，而且他一向不喜欢皇后和太子母子。这两母子背着皇帝总是对他有着恶意，即便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但眼底的不喜小小的孩子也是明白的。于是他就没给太子行礼，结果就被太子让小太监按在地上磕头，还弄得他差点因为憋不住尿了裤子。他转身就全告诉了皇帝，皇帝当时没有发作，但在太子傅说起太子读书不够用功，不尊重师长的时候就罚他去奉先殿跪了三个时辰。后来太子见到欧允就再不敢随意发作他了，即便心头再恨也忍着。直到后来大冬天的害他跌落池塘差点淹死。 两人从前的交集如今能想得起来的也就是这两桩不愉快的往事了。想起往事，废太子脸色铁青，“一切都是因为父皇偏心太过。如今种种也只是成王败寇，我无话好说。” “我又没要抢你的位置，就算老头子多疼我一些，那也是心疼我生下来就没娘。你却对三岁的我就下毒手，你是能做好储君的人么？”欧允松开了手，痛打落水狗其实没什么成就感。 废太子道：“哼，这么说我这个原配嫡出还不能对你这个私生子有什么不满？你那会儿是只有三岁，可是防微杜渐啊。就依着老爷子那股偏心劲儿，说不得什么都要给你呢。老三倒是一直把你捧着哄着，过去十几年也得了不少实惠。可是如今你长大了，他说不得就全是为人作嫁。美人也好，江山也好，都只能看着你一样一样的抢走。” “你胡说！”欧允变了脸色。 废太子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好整以暇道：“身为老爷子的儿子，不管母亲是什么身份来历，没有哪一个会不去肖想那把椅子的。你敢说你真的从来就一丝半点都没有动过心？你敢拍着胸口说一句？” 如果是几个月前，到西陵去之前，欧允真的敢拍这个胸口的。因为从前，他飞得再高也有老头子替他撑起一片天。谁敢不捧着他哄着他啊，压根不需要去担心那么许多。至于说老头子龙归大海之后，老头子这几年时常念叨，还插手他和顾琰的事。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但是什么都不如到了西陵突然变成屈居人下来得那么直接。短短几个月，却让他感触良多。 废太子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模样，“看吧，你也想过的。天家哪有什么兄弟可言，你拿兄弟情谊来指责我，那是绝对站不住脚的。易地而处，你只会做出同样的举动。你跟老三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是没机会看到了，可是绝对不会像小时候一样。” 和废太子的谈话，让欧允有些郁郁。当晚在驿站住下后，他进到了顾琰的房里。她已经沐浴更衣过，正斜倚在大迎枕上看游记。虽然路上比较辛苦，但以后再要这么几千里走下来还不知是哪年哪月，她还是撩起了车帘一直在隔着纱帽兴致勃勃往外看的。 这是一个大驿站，顾琰占了最好的一个房间，所以安顿好便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这会儿看欧允走进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问道：“看你下午跟废太子说了一通话，就这个样子了。怎么了？” 这回欧允挥退了小菊，把废太子的话说给了她听。 顾琰其实也知道废太子说的种种其实都在情在理，不过他这个秋后的蚂蚱，眼看蹦跶不了几天了还要兴风作浪的真是让人觉得讨厌。他是不想看着晋王好过，所以不但会保下晋王，还想要拉了欧允也下水。 “他现在真像搅屎棍。” 欧允一愣，这个比喻好像挺贴切啊。说得欧允一时心结尽去，好过多了。 “反正你们几个日子不好过，他心头就舒坦了。他现在又没了指望了，当然不想看到你们过得好。对了，齐王那里想来也受了他挑唆。” 欧允不在乎的道：“这些老头子心头都有数，不用我们操心。就是孙小丁怕是要煎熬一阵子了。唉，我还是喜欢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日子。”老头子本来觉得有三哥在，他这种好日子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只要他不插手朝政，三哥想必也愿意在一定范围内继续宠着他。所以老头子才会对琰儿这么大反应吧。 顾琰点点头，“嗯，你想清楚了就好。”她做女官保守估计得十年左右。可是她估计用不了那么久，皇帝的身体肯定撑不到十年后了。这事明晖肯定心头有数，但是他不会对自己讲的。他这个人看起来嬉笑怒骂，但其实还是挺有原则和底线的。所以，不用等到二十五岁她就可以结婚，顾琰觉得还是可以等的。只是，欧允他能不能等呢？如果真的要等到接近三十岁，有些同龄人都快能当祖父了啊。 还有，晋王那里一直都扑朔迷离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将来他即位，会不会从中阻挠呢？ 唉，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还是先想想眼前吧。皇帝让她进宫做女官，看来是不会杀她了。却也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管起来了。以后日子不轻松啊，这两年多在外头还真成了放风了。 就这么一路疾行，半个月后，也就是四月中旬，一行人终于看到京城的大门。这一路，并没有出现什么阶囚车的事。一则是废太子的势力这回是被连根拔起，二则是皇帝在朝堂上发了一通雷霆之火。 ‘他是正统，那朕是什么？朕还活着，轮的上别人是正统？即便他是正统，如今勾结外人企图颠覆朝堂，那就是谋逆大罪。谁要是再为他多说一句，视为同罪！’如今，谁还会豁出身家性命来保这位谋逆罪人呢？ 欧允要立即把人带进宫交到宗正管辖的专门关押皇族的内惩院去。那里还住着废太子的妻儿，另有他的妻族、母族被关押在大理寺。因为他是皇族，所以三族里就少了一族。 快进城了，欧允驱马过去问顾琰：“你是跟着顾珉回去？”她要进宫做女官，还有流程要走。 顾珉也过来，要邀顾琰一起住到三房在外头的宅子去。 顾琰摇摇头，“四哥，我回师傅那里去。回头安置好了，我再来看三伯母。”三伯母和四哥的家，虽然分家了，总归还是顾家。她不会去住那里。倒是明晖，这几年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知道不少内情。就算不会明说，但肯定会提点自己一二的。 顾珉有些遗憾，但是想到顾琰和顾家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一定的地步，也就没有再劝了。其实，按说他和老宅那边关系应该也会非常恶劣。毕竟是他告诉顾琰当年的旧事的。可是后来看众人的反应，大伯父似乎并没有告诉别人。而祖母，大概是装着不知道了吧。她的注不会都下在大哥身上。自己反正是摆脱不了顾家的，自己有了出息，顾家也能沾光。要知道，如今的顾家可不是靖西侯府了。就是普通的一个富户，那还是托了大姐婆家的福。 刚进了城门，就有两个青年道士迎了上来，问询了一番便奔着顾琰所在的马车而来。 “师姐，师傅知道师姐这两日便要到了便吩咐我们二人来迎一迎师姐。” 顾琰撩开车帘，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想来也没人敢冒充。 “有劳二位师弟了。”说起来这俩人比她都大好几岁，不过先入门者为大嘛。 其中一个道士道：“师姐，师傅搬家了，怕师姐不知道，所以遣我们来迎接。师姐留下的东西也都原样搬过去了。”说着报上了地址。 顾琰一听，搬到更好的地段了，朱雀大街。这个地方不是有钱就能住的，离宫门相当的近，想来是皇帝赏的宅子。她对明晖的这一安排相当的高兴，很有归属感。原本进城的时候想着顾家是怎么都不能去的了，只能去投奔师傅。没想到他还专门安排了人在城门处都等了几日了，就是为了接她。这才是回家的感觉嘛。 欧允还有要事，着人问了一下是这么回事便先行离开了。顾珉离家日久，思念母亲与妻子，便也同顾琰道别离去。顾琰的马车便跟着骑马的两个师弟一同往朱雀大街进发。 路上她想起之前那栋小宅子，便在车窗问道：“那之前那栋小宅子呢？”那栋挨晋王府后门也太近了，而且还有密道相通，抬腿就来往了。如今国师已经倒台，明晖和晋王的合作也告一段落。他的确是不方便继续住那里了。 “师姐，那栋宅子师傅给卖了。” “卖给谁了？”顾琰纳闷不已，晋王府能坐视明晖卖宅子？ “卖给了晋王殿下。” 顾琰噗嗤一声笑出来，怕是明晖大张旗鼓的卖，晋王府只能买了回去吧。 明晖的新宅子从外观看，奢华大气，比当初的靖西侯府还气派。顾琰心头踏实了不少，看来师傅真是混得不错。那么，以后她有事，多少也能保她一些吧。不过方才从靖西侯府的大门经过，那里似乎换了主人啊，连匾额都换成了张府。物是人非啊！ 正文 181 放松 从前的靖西侯府的确是易主了，因为那栋宅子原本就是太祖赏赐给顾家先祖的。顾家人没有能守住爵位，宅子自然就收回了。京城的土地可是有限，像是朱雀大街这样的地段的宅子就更是有限了。所以，人走茶凉易主的事发生过太多回了。就像明晖的府邸也是之前坏事了的一个大员的旧宅一样。 清风和明月两人带着顾琰从仪门直接进了空着的后宅，明晖没有女眷，当初搬进来就直接让人把顾琰的旧物搁在了这里。府里往来的道士看到她都过来行礼叫‘师姐’，下人则躬身叫‘姑娘’。 顾琰一路鞍马劳顿，安置好就歇下了。随行的小菊小豆齐娘子等人也都住在她这个大院子里。小菊在安排着两个懂武的丫鬟归置东西，两人都挺小，也就十二岁的模样。顾琰懒得再取名，又叫了苹果和香梨。 她在榻上翻个身，“随便弄一弄就好，你们也都一路辛苦了，去歇着吧。什么事就交给这府里的下人去做好了。”方才总管来见过顾琰，问她有没有什么吩咐。又安排了小丫鬟帮着做杂事。 小菊小声道：“明晖道长一时间哪去弄这么多下人，听说皇上赐下宅子，是会连下人一起赐下的。要用那些人也得等道长回来，告诉我们哪些人信得过才行。” “难道你以为不让那些人近身，咱们就不是在皇上的监视下？我估着这里头还不只皇上的人，明晖心底无私，他根本就不会扎篱笆，怕是什么势力都有耳目在这府里。我们也学他就好了，不用理会那么许多。” 欧允进宫交差，交接完毕就要转身出宫，被紫檀精舍的小太监拦住了，“小爷，您一去就是两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皇上吧。皇上刚从二百多里外的别苑回宫。”劝着拉着把欧允弄去了紫檀精舍。要是办不好这差使，非得被师傅（刘芳）狠狠收拾不可。 皇帝在桌案上作画，欧允进来杵在那里也没有出声。刘芳见状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皇帝搁下笔，“听说你差点过家门而不入啊？” 欧允冷着脸，转头不看皇帝。 “多大的人了，一回来就跟老子怄气。不是还阴差阳错的帮了你一把么？”皇帝笑着走过来。这两年，欧允居然又往上蹿了个头，比皇帝还高了。 这说的是皇帝派胡汉林杀顾琰的事。欧允道：“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主隆恩’？” 皇帝正要摸上他头的手一顿，慢慢的放下，“难道真要记老子一辈子的仇？” 欧允转过头来，“以前的事也就罢了，谁让你是我爹呢，我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可是如今你又要搞什么名堂？我跟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你又冒出来捣乱！” 皇帝坐了下来，伸手拍拍旁边的位置，“你想想，她原本的名声一点都不好，名门望族谁都忌讳出这么一个晚辈。让她进宫来做女官，也是为了让她名声能好些。这样才能和你相匹配嘛。” 欧允疑惑的盯着皇帝，“你这是同意了？行，给个时限吧，你要让她当几年女官？”说完一顿，“等等，差点让你绕进去了。她又不是要当王妃，有必要把名声看得这么重啊？” 皇帝沉下脸，“嫁给你难道就不需要一个好名声了？” “我又不掺和什么事儿，何须理会这么多。再说了，我的名声也不是白璧无瑕。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就没必要折腾了。你看我也是弱冠之龄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你就不想抱抱我儿子你孙子么？”欧允坐了下来，拉着皇帝的胳膊摇晃。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也知道你是弱冠之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不过，顾琰不行！” 欧允把手放开，“还说你不是捣乱。” 看欧允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皇帝一时手痒没忍住，伸手捏了他的脸颊一把，看到他一下子弹起来，哈哈笑了出来。 欧允更气了，“我二十了！我是校尉，手下管着好多人呢。” “没成亲就还是小孩子。” “哼！”欧允转身欲走，听到后头传来皇帝慢条斯理的声音，“今天走了，以后就别老找借口进来。”他猛地回过头来，“你要把她放在紫檀精舍？” “什么你呀我呀的，‘你’是谁啊？” “你是我爹嘛，爹你真的要把琰儿放这里？也对啊，她也是道门弟子来的，让她念经书肯定比那些小道士中听。”欧允知道顾琰进宫的事是已成定局了，如果放在紫檀精舍，那他可以天天泡在这里，吃住都在这里。这样其实也很是方便的。 “不，搁皇后那儿。” “那，我天天去给皇后请安，晨昏定省。”欧允立刻做出决定。 “滚滚滚，为了个女人就连老子都不要了。”皇帝赶苍蝇一样的挥手。 “哪能呢，我以后每天来做孝顺儿子，彩衣娱亲。” “美得你，老子有小女儿，还有孙儿孙女承欢膝下，谁要你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这把年纪多去做些正事。” 欧允笑笑，他又不参政，有什么正事好做。他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爹，她进了宫，你可得保证她的安危啊。孙德妃还有魏王肯定想趁机整她的。”他没提胡汉林的事，却借着德妃和魏王告诉皇帝，不准再动顾琰。 皇帝看着他，“不然为什么把她放皇后那里？”德妃和魏王再猖狂，总不敢随意动皇后身边的女官。那个丫头也真是能惹事，孙家对她可是恨得咬牙切齿啊。 “爹，她也做了很多事的。她的乐善堂打破了王家的医药垄断，王家可是齐王的人。不然，孙小丁要怎么接手镇西军啊。她还识破了废太子的阴谋，不然真要让废太子得逞，还不把污水全泼到我娘身上啊。还有，她的马场这回把西陵好马和天朝的马配种，有个十年八年的，咱们的军队就可以整体换一批战马，骑兵的战斗力可以上一个台阶啊。”顾琰的生意都交给了秦菀打理，除了两人的交情，自然也是因为医药和马匹都是孙小丁需要的后勤。她开创出来的局面，只有交到秦菀手上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在女子里的确算是少有的很有见识的了。放心，她在宫里是安全的。” 欧允高兴了，能得他家老头子一句称赞多不容易啊。可是下一刻他的脸就垮了下来，因为皇帝接下来说道：“难怪你和老三都中意她。好了，去歇着吧，你这一趟也辛苦了。” 刘芳及时进来，“小爷，香汤准备好了，饭菜也备上了，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不问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饭洗澡，问先吃饭还是先洗澡，相当的有技术性。 欧允看他一眼，停住了脚步，“先吃饭吧。”本来他还在记恨老头子差点不露痕迹的就弄死顾琰，可是老头子毕竟年事已高，顾琰又没事。这么说了半天话，他的气也就发布出来了。被刘芳这么一问，便也没有执意要出宫回宫外那个窝。 待到他洗好澡出来，听到小太监说晋王来了，略犹豫了一下便朝皇帝用作书房的屋子走去。在外头隔着老远招手叫外头伺候的小太监过来，“里头说完了没？” 门被人从里头拉开，晋王出现在门后，“小允，进来吧。”这个紫檀精舍，他只能是来禀报事情或者是奉召而来。只有小允，在这里是有自己的房间的。 欧允进去，将这趟的西陵之行向皇帝和晋王细细说了一遍。 晋王想了想，“父皇，三个月后就是您的万寿。只是和谈的使节留下肯定不够分量那位新上任的太子妃政治智慧不够，而西陵大公主接下来肯定会坐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她勾结废太子做下那些事，西陵王肯定不会在和谈局面之后派她来给人添堵。儿臣估着到时候不是西陵王叔就是西陵太子会来拜寿。”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西陵太子会来？” 晋王颔首，“听小允说起来，这位纳真太子是很倾慕汉文化的。而且和谈之后，咱们只有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断没有加害的道理。这样的时机，儿臣断定他会来。” “好，到时候你也去称一称他的斤两。” “是，儿臣明白。”晋王顿了一下，“父皇，宗正说废太子对一切供认不讳，他还说想见您。”废太子一到，宗正就审案了，因为废太子的配合，进程无比的顺利。 皇帝冷哼一声，“他还有脸提这个话？” “他说临上路前想见一见您与废后。” 皇帝静默了半晌道：“让他去冷宫见见废后，朕不见他。你们也出去吧，朕歇会儿。” “是。” 欧允送晋王往外走，晋王轻声道：“你回来的时候，齐王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欧允摇头，“我只知道他私下去见过废太子，其他动向没发现。”孙小丁如今算是皇帝的人，晋王从他那里也问不到什么。军队的事，他只能通过楚王去渗透，但是镇西军那边楚王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晋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欧允，后者疑惑的打开，发现是五万两的银票，“你不用了？” “嗯，周转过来了。” “哦。”欧允随手塞进荷包。这是之前晋王手头紧，他借给晋王周转的。 “闲了来我府上喝酒，小丫头挺想小叔叔的。” “好。” 晋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欧允还立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顾琰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明晖已经回来了，便跑到他住的主院去。明晖平日其实呆宫里或者是朝天观的时间比较多，他现在是朝天观的观主。不过顾琰总是女孩子，到道观住着还是有些不便，所以他忙活得差不多便回了这边的宅子。他如今一天到晚实在是事儿多，就是不进宫伴驾也有处理不完的事务。 “师傅，打算怎么给我接风洗尘啊？我在家里可住不了几天就要进宫了。”顾琰把明晖手里的毛笔拿开，笑眯眯的问。她师傅如今穿戴一新，硬是端出了几分高人范儿，看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明晖笑着看向墙上挂着的剑，顾琰脸色一变，“不带这样的，人家离家两年多才回来，而且外头那么多师弟还有下人，你不能当着他们打我。那我还怎么当大师姐啊！” 明晖一脸的戏谑，“啧啧，瞧你这点出息，好歹你也虚岁十六了，练功也这些年了。难道还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依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好，给你留点面子，把你的那几个师弟还有下人都关在外头。咱们只放小菊一个进来旁观，回头她也好把你弄回去，省得你就在地上躺着。” “不行，万一他们趴在墙头偷看怎么看？” “那肯定不行，要是容得他们趴墙上看，我还怎么收门票啊。” 顾琰用力拍打明晖的肩膀，“你居然还想收门票！真是钻钱眼里去了。你这么贪财，皇上知道么？哎，那栋宅子卖回给晋王，卖了多少两银子啊？” “三万两，那地段多好啊。”明晖两手抱着胸口，配合着转移了话题。说要考校顾琰功夫也是说笑，她是大姑娘了，总不好再像几年前一样摔打。而且接下来她也不是要孤身走天涯，而是要进宫同人斗智。说实在的，看到这死丫头回来，他心情还真是不错啊。本来还以为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顾琰抽了口冷气，“三万两，晋王本来就穷，你居然还收他三万两。”养士，尤其是死士这类花销很大的。晋王只靠了亲王的俸禄日子肯定过得紧巴巴的。顾琰记得以前晋王妃的首饰之类的都总是就戴那么几款，只说是喜欢。 “你管他穷不穷呢，他现在同咱们没关系了。他手下如今也招揽了一批做生意的好手。尤其他现在监国，那些皇商对他的孝敬你以为少得了？” 对了，皇商，欧允之前答应雷震的皇商的事不知道办了没有，回头找机会问问。 “我哪天进宫啊？” “三天后，去何皇后身边。” 顾琰挠挠下巴，她对何皇后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三天后，她就是有编制的高级国家公务员了啊。女官跟宫女可是不同的，不是做伺候人的活儿。 顾琰撞撞明晖的胳膊，“那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啊，还请明晖道长多多关照。” “就你，小小五品女官，也敢跟我称同僚，我可是堂堂一品！”明晖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哼！五品女官多少银子一月？” 明晖伸出两个指头，“二十两。还不够你打点人情的。先说好啊，我可没有银子给你去填无底窟窿，你自己解决。” 顾琰撇嘴，“我又不求上进，只要平安。谁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钱银子的好处。” 明晖拍了下顾琰的脑袋：“嗯，随你，其实我也是个老抠来着。咱们师徒抠到了一处，正是一脉相传。”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此时顾琰前途未卜，面对皇权都是无可奈何，此时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但是能见到彼此还是平安的就好。 吃过晚饭，顾琰同脱了道袍的明晖去逛街。这样轻松的时光他们这辈子也很少有。只有顾琰小的时候，明晖牵着她去逛过小市集。那时候顾琰在小摊上抽了一根糖葫芦就走，留下明晖被小摊贩抓着给铜板，她在前头乐呵呵的啃糖葫芦。所以这回路过糖葫芦摊时，明晖直接抽了一根递过来，“喏，吃吧。”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反正又没人认得我们，想吃就吃呗。进了那里，哪还有这样的自在。”两人特地挑了远离朱雀大街的市集逛着，就是为了避免遇到熟人，能自自在在的放松。 顾琰深以为然，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她的视线忽然落在前方一个中年人身上，那人抱着一个匣子进了当铺。好眼熟！ “熟人？”明晖问道。 “我想起来了，他是瑾儿的亲舅舅。”顾家四房方姨娘的兄弟，从前管着顾家一些小生意的，日子过得也还算红火。怎么，已经到当东西的地步了？那看来，方姨娘手头肯定也不宽裕，不知道顾瑾现在如何。她如今也是满了十五岁了，说起来也该有人家了才是。明天去看三伯母的时候再跟她打听一下。 正文 182 碰面 次日顾琰按照地址往三房的宅子去。三夫人嫁妆丰厚，而且分家以后又得了一份家产。且三房认定最少，因此如今日子过得甚好。 顾琰给三伯母和四嫂带的礼物是一些金石和孤本古书，都是她在外头淘来的。这对婆媳出身同一个书香门第，爱的都是这些东西。 三房的主子一共只有三个，这会儿聚在厅堂里说话。听说顾琰来了，秦茵便站了起来，“母亲，我去迎一迎琰妹妹。”她们既是婆媳又是姑侄，外人提起时把她们称作秦氏与小秦氏。 三夫人点点头，“嗯，去吧。记得吩咐厨房做几个你妹妹爱吃的菜。” 秦茵点头，“知道，昨日就遣人去采购了菜色的。” 顾琰刚进了二门，就见到迎出来的秦茵了，于是停下打招呼，“四嫂好！” “母亲和夫君都在里头等着呢，快跟我走。”秦茵亲亲热热的拉上顾琰一同往里走。这个堂妹和夫君关系最好，也得婆母喜欢，而且跟菀儿还是好姐妹，秦茵自然待她亲热更胜过其他堂妹。至于那些是非她这个才嫁进顾家才几年的媳妇儿不管也管不着。 不过，顾琰在这栋宅子受到的也并不全是欢迎。方才顾家的几个世仆看到她，眼底便有着愤恨。水涨船高，水降了船自然就矮了。顾家都从天上落到地下了，这些倚仗顾家权势在外作威作福的世仆自然更加的混不开了。从前的仇家说不得都要趁机报复。当然，这里头也不排除只单纯怀念老侯爷在时顾家的风光，顾家得脸的仆人走出去都能抬头挺胸的日子。 但是今天顾琰是作为客人上门拜访的，而且她毒辣的名声在外，因此也没人敢当面对她不敬。至于分家之后三伯母买下的下人就更不敢了。 顾琰跟着秦茵进去，欢快地叫了一声‘三伯母’，然后过去墩身给三夫人行礼。 三夫人看看她，然后俯身把人拉了起来，“来，坐我身边来。” 顾琰便坐了过去，看三夫人脸上有些矛盾，伸出手指指自己又指指顾珉，“你们这两个孩子，主意也太大。从头到尾都把我瞒着。”说的自然是二人和顾家当权者的决裂行为，以及他们各自背负的母仇。 顾珉道：“我们也是怕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嘛。”他也有几天同家人团聚的修整期。 三夫人叹口气，她如果知道了，的确是为难。就是如今，大哥大嫂见了面其实也颇有怨怪之意。 “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琰儿你是哪天进宫？” “后天。三伯母，我之前受晋王与王妃帮衬甚多，如今回来于情于理该去拜见一下王妃。能不能请您帮忙带个话。”她同晋王府的交往人尽皆知，这是避不开的礼数。再说了，就是晋王请了路老太君给她主持及笄礼，也该登门去道声谢才是。 “当然可以，我这就派人去同王妃说一声，看她这两日有没有时间见一见你。没有也无妨，以后在宫里也能见到。”三夫人一口答应下来，因为顾珉并没有将顾琰同晋王复杂的关系告诉她。一来晋王从来没有真的表明过什么，二来三夫人毕竟是晋王妃的亲表姐。 顾琰取出礼物奉上，这是送到了三夫人和秦茵心坎上的。三夫人有银子有眼光，可是不像顾琰千里万里到处都跑遍了。秦茵就更是不如了。 “琰妹妹，让你费心了。”秦茵笑着收下。 顾琰笑眯眯点头，“嗯，都是我淘来的，有一些是捡漏。” 那两人便感兴趣的问起顾琰在外游走的经过，顾琰挑了一路有意思的事情、景物说了起来，那两个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便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三夫人对西陵的公主也能继承王位的事还能说上几句，说从前她在书上看到过，催着顾琰讲仔细些。顾珉看三个女人说得甚好，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顾琰说了半天，端起旁边的糖水一饮而尽。她能想得出来，进宫之后说不定她也会这样讲给何皇后听。怪不得这年头的女子说唱文学，什么大鼓弹词的那么有市场，因为女眷都太寂寞了。 秦茵有些羡慕的道：“这么说现在是菀儿在管着你那些生意？” “她在养胎，肯定是派了管事的在管。她靠山那么硬，比我当初起步的时候容易多了。” 三夫人心头一动，“琰儿，听说是你帮窈娘开的助孕的方子？” 顾琰放下糖水，“是啊。” “她居然真的怀上了，看来你还有点本事嘛。” 旁边的秦茵略有点不自在。 “如今四哥回京了，想必今年也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三伯母就等着明年抱孙子吧。”顾琰有点佩服窈娘了，她居然真的把那几个疗程的药吃完了。那看来在后来的妾室争斗中她是占了上风啊。 三夫人露出点笑意，她本想让顾琰给秦茵瞧瞧。这样既不会传了出去，也能把事儿办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察是自己太心急了。小两口虽然成亲几年了，但聚少离多。 顾琰有些好奇，“窈娘生了么？” “没有生得下来，落胎落得不明不白的。而且被你……”她想说你新继母，想想顾琰已经表明和顾家恩怨两清的态度，便改口道：“被五弟妹趁机把另一个妾室除掉了。而且窈娘也彻底不能再生了。” “哦，那顾珲呢？”听起来这位新五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五房就一个男丁顾珲，如果顾珲出了意外，那这位五夫人的儿子就成了嫡长子了。 “五弟妹还没有进门，就被太夫人带在了身边亲自教养，说五房男丁难得有个好苗子。上梁不正，不能让下梁再跟着歪了。就是五弟他们搬出主宅也把他留着。”如今顾家的住宅是当初置办下的五进大宅子，比靖西侯府小多了。要住下几房人就太拥挤，因此除了长房和二房的晚辈，其他各房都搬了出去另外置屋。 顾家的产业都已经分了，大头也就是一半的产业归了长房，然后三房和五房各占两成，庶出的四房占一成。二房什么都没有，依附长房度日。他们无力置办房产，便住了主宅的一个偏院。至于白山黑水那边的祭田那是分家都不会分的，尽归长房。还有太夫人的私房，得等到她归西之后分给几个亲儿子。 “三伯母，瑾儿现在的日子如何？”旁的人顾琰并不关心，因为他们并没有对她释放过善意。就是后来她受太夫人看重，对她态度好些也不是发自内心，时时想看她出乖露丑。倒是顾瑾母女，在她还受孙茯苓随意欺压时就表达了善意，后来顾瑾又一直同顾琰走得很近。 三夫人道：“分家之后，大家的往来就少了。也就是每日请安的时候见见。四房本来就比较势单，又不像二房管了那么多年庶务趁机捞了不少。而且四房子女不少，瑾儿这样庶出的日子就不是太好过了。” “她还没有人家么？” 三夫人摇摇头，“之前你三哥成亲，小十一出嫁，花了不少银子。瑾儿的事就有些耽误了。她是庶出嫁妆薄，如今更是连门第都没了，那些上门来问的也实在太差劲了些。” 顾琰挑眉，“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家产，应该过日子也够了。四房难道是在坐吃山空不成？” “你四伯是个不懂柴米油盐的书生，之前作为侯府公子也多少有些抛洒银子的习气。既不能开源也不能节流，银子可不就短了么。你四伯母对自己的儿女大方，如今顾家败落了，怕小十一嫁妆单薄了嫁过去吃亏，便多多的给她了。娶媳妇聘礼也给出去不少。太夫人倒是说了瑾儿也算是在她身边教养过几年，她私房里出五百两给瑾儿添妆。你四伯四伯母的意思是大概要晚个一两年了。瑾儿如今越发的沉静，出落得也更好了。” 三夫人说完看看顾琰，“你不再问问五房的事？” 顾琰摇头，“我不关心了。”让他们夫妻、妻妾、母子斗去吧，和她没有关系了。 “还是说给你听听吧，不说五房现在的人，说从前的人。孙茯苓又生了个小女儿，这事儿如今高门大户其实都心知肚明了。瑾儿还没有人家，不过珏儿倒是嫁了个还算成器的宗室子弟，听说是魏王妃保的媒。” 顾琰挑挑眉，“是齐王阵营的人？” 三夫人道：“应该是吧，不然怎么肯娶珏儿身份这么尴尬的女子。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呢。” 顾琰在三房一直呆到吃了晚饭才回家的。期间去拜见晋王妃的人回来说，王妃说明日午后有些闲暇，让顾琰那个时候过去。临走的时候，三夫人拿了五千两银票给顾琰，让她进了宫宁可银子吃亏不要让人吃亏。顾琰如今也小有身家，身上带了有两万两，可是三夫人这份情谊还是让她感动不已。从小，三伯母就是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的。三房虽然不缺银子花用，但多数还是压在几处宅子、庄子、铺子上，现银并不多。 知道这一点顾琰便有心推辞，“四哥以后跑门路还需要花费银子呢。三伯母，我自己有银子，您没听说我生意做得不错么。” “你的是你的，三伯母给的你就收着。宫里不比别处，拿着！”做生意这事儿三夫人自然是听说了，顾琛没忘了把这事儿在家信里大书特书一笔。顾家的人对此都很鄙夷，说她堕了家风。倒是顾瑜回来时说了一句，说她做的事于国于民其实大有益处。太夫人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听到人提起顾琰便表情颇为复杂。至于五弟顾询，因为朝廷永不录用，又一直大手大脚花钱改不了，五弟妹把银子管得严，他就时常回去问太夫人要银子花，对琰儿置办的产业颇有些眼红。 三夫人和秦茵都没有提及顾家主宅还有另外几房对于顾琰回来是个什么反应，不过想也知道不会是欢迎的态度。 第三天午后，顾琰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坐了明晖的马车往晋王府去。如今在宫外她的身份是明晖道长的高足，明晖终究还是被封作了国师，不然他也成不了一品。不过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国师，所以旁人都是唤明晖道长。等到了宫里她就是何皇后身边的女官，何皇后那么拎得清的人，肯定对她不赖。所以，顾琰如今在京城大小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下了马车，顾琰吐出一口气。这晋王府是她困在顾府时最常光顾的地方了。只是如今再来，心态已经不同了。 “顾姑娘，这边请！”王府的嬷嬷客气的在前头领路。顾琰说过她以后姓颜不姓顾，但圣旨还是说她是顾家女，也没办法再辩。 她给晋王妃带来的是西陵那边充满民族风情的整套配饰，图个新鲜。如今西陵和谈的使者还在京城，监国王爷的正妃如果这么穿戴，倒也是表达了一些善意。京城如今还没什么西陵的东西，和谈还没有结束，互市还没有开启。而且，顾琰带来的这套是在大公主平日购置饰物的地方买的，是乌夫人送给她的，质地自然是上佳。 进到王妃素常待客的厅堂，顾琰盈盈下拜，“见过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前头说了顾琰如今大小也算一号人物，所以晋王妃抽出了时间见她。这会儿也态度亲切的叫她‘免礼，平身！’一边让人给她端了锦墩。 顾琰道谢坐下，守礼的没有坐实。 晋王妃的手在那些饰物上头拂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跟着小允跑去了西陵。” “也是机缘巧合，所以过去看了看。没帮上什么，回来的时候还差点丢了。” “听说了。你运气挺好的，毫发无损。”晋王妃的声音淡淡的。她是听府里留意西边战事的人说的，当时晋王还很是着急了一番。 顾琰没听出晋王妃是在庆幸还是遗憾，就在这时候外头来报晋王回府了。而且，欧允也跟着一起来了。 晋王妃站起身，看看顾琰，“你也一道来吧。” 晋王是处理完了上午的政务回来，刚要出宫门就见到欧允追了上来，“三哥，你不是让我得闲去你那里喝酒么。难得你今日没什么事儿，走吧。” 晋王看他两眼，“我府上的事，你还挺清楚的嘛。” “哪里，我是比较关注琰儿的行踪。”欧允也不讳言，他就是奔顾琰去的。他可不能让晋王和顾琰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我是要回去见几个不便进宫的人。你是去陪你嫂子说说话，还是陪侄儿侄女玩儿？” “都行啊。只是嫂子那里不用我避嫌么？” “她进门十年，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没这个必要。等我的事完了再来陪你喝酒。” 顾琰跟着晋王妃迎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了那两兄弟并肩走进来。和当年田埂上欧允只到晋王肩头不同，如今他们已经一般高了。 顾琰上前向晋王福身行礼，“谢过王爷为民女的及笄礼操心。” 晋王点了点头，“不用客气。”一边转向晋王妃，“小允来找我喝酒，不巧我有客人，你先招待着他。” “好，王爷放心。琰儿和小允这么熟，也一并留下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是。” 晋王交代了这么一声，就朝书房去了。欧允四下看看，“咦，我宝贝侄女呢？” 晋王妃道：“她在跟着教习上课，等下了课让她来同小叔叔捉迷藏。” 欧允顿时有点讪讪的，他那次把侄女丢在大衣柜里，自己趁机扮作钦差出了王府，晋王妃这是在算旧账。 “在上课好啊，以后必定同嫂子一样知书识礼。” 晋王妃笑道：“是啊，我知书识礼肯定不会欺负你的琰儿的。你用不着巴巴的跑来。”她是最巴不得眼前两人成事的人。那日闻说顾琰邀回京了，还委婉的同晋王提起，不如他们来保这个媒，这样小允一定记这个情。晋王沉吟了半晌说此时就是他做媒，父皇也不会信，更不会成全。她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推脱之语了。夫妻十年，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她已经听不出来了。 方才见到顾琰，她已经将最后一丝稚气都褪去，完全长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再加上她身上那些附加的才学、见识、能力，就更加的吸引人了。晋王妃不由得一阵心慌。好在王爷回来，小允也立即跟来了。他都二十了还不成亲，对这个女子还真是上心呢。不过，小允终究是和那张椅子无缘，而王爷已经是监国了。不知道顾琰心头是怎么想的。 正文 183 进宫 顾琰觑了个空问欧允，“你跑来做什么？”她原本就打算在晋王府被接见个一两刻钟，这下可好，要留到吃了晚饭回去了。 “我来看看你嘛，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那我滞留西陵两三个月，也没见你加速老化啊。” 欧允琢磨出点味儿来，“哦，你是不想呆在晋王府是吧。那没问题，咱们打声招呼出去逛会儿。” 顾琰想了想，没有反对。她明日五更就要起身准备入宫，以后要再找机会自由活动就不容易了。今天下午的确没有必要白白的浪费在晋王府。她和晋王妃之间相处多少有些不自在。 晋王妃自然乐得如此，需留一番无果后只让欧允去同晋王说一声，省得被认为是她待客不周。 欧允便去了，让顾琰等着他。 晋王妃端起茶盏，“医德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允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顾姑娘倒是好福气。”言谈间就仿佛一个单纯推销自家小叔子的好嫂子。 顾琰赧然笑笑，没说什么。难道要她谦虚说自己的福气比不得晋王妃么。那还不让晋王妃多想她是不是日后凤椅的尊荣啊。 一会儿欧允就回来了，“走吧。嫂子，我们走了啊。” 晋王妃含笑点头，“好！” 顾琰心头想着，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皇帝不同意无非是担心晋王心头有不满，将来会对欧允不好。如果等到皇帝龙归大海了，晋王肯出面让他们成亲，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可这话她又不能同欧允去说，总不能说她在等着他老子驾崩啊。 “去哪啊？”出了王府仪门，欧允问道。 “各回各家。”她还没有要挑战世俗公然未婚男女同游的兴趣。 “别啊，虽然等你到了何皇后身边，我要见你也不难。但总是要落在人眼底，哪有在宫外自在。我跟你回家吧，我也该去给你师傅问问安才是啊。” 顾琰朝马车走去，“家师可当不起小爷问安，再说他白日也不在。” 欧允跟着她一起钻进马车，“我骑马跟在外头有些显眼。”总之今天下午他是跟定她了。 顾琰看他一眼，知道这块牛皮糖撕不下来也就不去管他了。她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埋怨欧允的，如果他不是身世这么特殊，她何必受这些罪。之前差点连小命都丢掉，如今又要去那不能见人的去处，完全的失去人身自由。 欧允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她不理他也丝毫不见怪，依旧笑眯眯的坐在对面，不时借着马车的走动用腿碰碰她。 顾琰瞪他一眼坐开一些。 “你在不高兴什么啊？”欧允一边说一边掀起车帘，“咦，这是要去哪？”马车已经走出了繁华路段，往贫民区而去。 “把你弄去卖掉。”顾琰说道。 欧允撇嘴，干脆坐到她身旁，“为了什么心情不好啊？” “为了误伤人。”顾琰说完闭上眼，不打算细说的样子。欧允有些狐疑，不过还是安静的陪着坐了两刻钟。 马车停下，车夫上前打听了一阵然后回来：“姑娘，方家在左拐第五家，门口有石磨卖豆腐的就是。” 嗯，没错，方姨娘从前还有豆腐西施的美称。四伯父为了翻找地摊上的旧书，偶然路过此处看上了纳进府里的。 顾琰递出一个钱袋子，“这里头是一百两金子，你去拿给方家人，让他们找机会私下转交给方姨娘。告诉她，我已经摆脱三夫人帮着留意合适的人选。这些金子就留给瑾儿添妆。该怎么说你自己思忖，总之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我只找你。” “是。”车夫点头接了过去。他是国师府的人，要威慑一个卖豆腐的还不容易。一百两金子就是一千两银子，财帛的确是动人心。可那也得有命花才成。 “等等。”顾琰又掏出两锭各二十两的银子，“一锭给你做跑路费一锭是给方家人的。”这样的人家二十两银子也能花用几个月了。只要踏实肯干，把豆腐摊子支撑下去，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谢过姑娘。”车夫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欧允问道：“这是谁家啊？” “瑾儿的舅舅家。” “哦，那个跟在你身后琰姐姐长琰姐姐短的。对了，听齐娘子说她绣东西好像挺厉害的。” “嗯。” 车夫一会儿就回来了，“姑娘，小的背着他女人把金子给他了，也讲清了姑娘的来历。” “好，调转车头回去吧。”不讲清方姨娘不敢贸然收的。不然以后万一被发现了说不清楚。 顾琰转过头看到欧允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什么事？” “哦，想起一件事，你那个妹妹在偷偷绣了东西往外卖。我府上买了她一幅屏风，花了二百两银子。我之前有交代他留意顾宅的事。” 顾琰点点头，身为不受宠的庶女，除了凭着一技之长偷偷攒点私房钱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过，瑾儿的绣活儿那么好，四夫人肯定会让她绣公中的东西。那幅屏风搞不好是她点灯熬油偷着绣的。 顾琰没同意欧允跟着她回家，因为她要回去复习宫规。还要沐浴，做明早进宫的准备。虽然进去以后肯定会有岗前培训，但她从前进宫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礼仪多少有些生疏。而且这次进宫是当女官，并不是被召见那么简单。所以以国师府的名义请了一个宫里当值在外有私宅的嬷嬷过来教导。正好今日人家轮休来着。 “好吧，我在宫里等你。”欧允想了想同意了，来日方长。只要不让她和晋王单独见面就好了。说到底他心头还是有点没信心，毕竟之前顾琰喜欢的是晋王。 顾琰心道，我进宫又不能自由走动。她可是知道宫里大得很，而且所有人都不得单独行动，不奉召也不能随意去自己能走动的范围之外。可不是清穿文里随便出门就能碰到一个阿哥那样的。 “呃，我不想活在风口浪尖，不想被人议论纷纷。”皇帝并不会张扬真正让她进宫的缘由，所以知道根底的人其实并不太多。就是三伯母都以为真的是因为她有肖似姑祖母的名声才被皇帝想起的。 “嗯，我知道。”欧允点头答应。他肯定不会公然对她太过关注，要关照也必定是暗中。至于他为什么会去向何皇后请安，那就任那些人想了。 次日五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顾琰便被小菊拉了起来摆弄，穿衣、挽发、梳妆……末了去膳厅和明晖一起用早饭。 呜呜，以后再过不了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了。所谓的睡懒觉从前都被她以合乎自然的生命形态为由心安理得的执行。除了在顾府那几年，她都是睡到自然醒了。如今的身家换成碎银子也面前能数到手抽筋了。然后在一切最美好的时候，她不自由了。 明晖看着她，“瞧你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至于么？它强任它强，清风拂山岗；它狂任它狂，明月照大江。” 顾琰掩手打了个哈欠，“说得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的样子。” “我当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是人活在世上，总要承担起责任。我正积极寻觅继承人呢。”道家的名声都被前任国师败坏了，他清理了门户自然得挽回名声。只要能找到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替罪羊，他就开溜。 顾琰勺了一勺养生粥进嘴，咽下去又叹了一口气。 “活该！谁让你自己要选了这条路的。慢慢吃别急，等下让你搭便车道宫门处。”明晖幸灾乐祸的道。 顾琰高兴的道：“你肯送我去啊，真好！”这样她以后日子显然会好过些。顶着国师爱徒的名头，等闲还是没人敢欺负她的，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顺道而已，也可以节省府里的人力、马力。” 吃过早饭，顾琰喜滋滋的跟着明晖上了他气派的大马车。 “宫里除了侍卫，其他人是不允许身怀武艺的。不过明面上，顾家的琰姑娘本来也不会武。我让人去沟通好了，你别轻易露了身手。”明晖叮嘱道。 “哦，好的。”顾琰想了一下，“不过我曾经在孙家一个旁支的人面前露过功夫。如果他们告我一状怎么办？”她可不想被人废了功夫。 “那你就说是跟欧允学了几招防身术，就那几招，用完就没新招了，不过是讨巧而已。反正皇上皇后心头都有数。” “好！” 到了宫门处，马车停下。明晖轻踢顾琰一脚：“还不下车？” 顾琰抓住他的袖子，“人家不想去。” “这事儿由得了你我啊？别磨蹭了，快点下去。”明晖把她的手拂去。 顾琰也知道事情没得转圜，只得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弯腰下了马车。她刚下地站稳，马车就掉头往另一个方向的宫门驶去。他们师徒身份不同，得从不同的门进入。 顾琰掏出之前宫中送来的腰牌，走过去递给守门的士兵，“顾氏女奉召入宫。” 那人开门前就查了一下登记的簿子，方才停在外头的也的确是国师府的马车，于是客气点头道：“嗯，有这事儿。顾姑娘，将包袱打开容我检查一下。例行公事，勿怪！” 查验一番之后，来人挥挥手，“进去吧。” 已经有皇后宫中的一位中年嬷嬷在等着了，顾琰过去表明身份，递上一个小小的香囊，里头有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她是说过不让人敲竹杠，可是该有的人情往来肯定不能省。结个善缘，万一出个什么事，至少有人能及时去向皇后或者明晖报讯搬救兵。 这一递出去就是她一月工资了。所以，没银子打点在宫里的日子可想而知。要是捞不到什么贵重的赏赐，她这趟进宫真的是入不敷出啊。 那位嬷嬷很熟练的将香囊掂了掂，塞进了袖袋，脸上露出笑容：“老身姓王，在皇后娘娘宫中供职。顾女官就叫老身王嬷嬷就好。我们走吧，先去登记，然后去尚衣局领女官服，再然后去领你的身份腰牌，领你到住处安置下来老身的差使也就完结了。然后你就等候皇后娘娘召见就是了，你暂时没有定下差使。” 顾琰规矩的跟在王嬷嬷身后，这相当于是到新公司上班第一天先去hr报道啊。顾琰的部门很好，是后宫第一把手的地盘。再加上可能王嬷嬷身份也不低（尚衣局等衙门的女官或者太监对她态度都很恭敬），而且顾琰又肯使银子，所以入职过程十分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刁难。 顾琰分到的宿舍是一个一室一厅，她小心的跟王嬷嬷打听这是不是标配。可别把她弄得跟别人不一样啊。 王嬷嬷笑笑，“顾女官不必担心，这就是正五品女官该有的住处。你试一试女官服吧，不合适可以及时修改。不过你要是能自己改，最好是找了针线自己改改。” 明白了，送去尚衣局得花银子。就是明面上不用，私下里你一个新人也不好白使唤人家。 “谢谢嬷嬷提醒，今天真是麻烦嬷嬷了。这是我师傅配置的养生茶包，您拿回去尝尝。”顾琰递出一个小茶包。打着明晖国师的旗号，一个小茶包自然也金贵起来。而且物以稀为贵，只送一包就好。不然，国师配置的养生茶，岂不成了大路货。 王嬷嬷自然识货，她这个级别可够不上去喝国师的养生茶的，笑着道谢收起，丝毫不嫌一包有点少。 顾琰这里还有个做杂活的小宫女，毕竟她也是五品嘛，并不需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小宫女叫画桥，十四五的样子，在美女大堆的皇宫只能算是清秀佳人而已。不过，顾琰觉得安排给自己的小宫女，八成不是普通宫女。 她没让画桥留在屋里，打发她出去了，然后换上女官服。今日领了一共两身，她一一试过，然后让画桥去找了针线来。 “顾女官，让奴婢来吧。奴婢就是负责伺候您的。奴婢的针线活儿还过得去的。”看顾琰自行拈起了针线，画桥忙毛遂自荐。 “哦，好。”顾琰将自己需要改的地方一一告诉了画桥。让她拿了下去尽快改好。 没一会儿，来了人说皇后召见。画桥已经改好了一件，顾琰赶紧换上，跟随来人去见皇后。 数年不见，何皇后一如数年前一般雍容华贵，顾琰进去之后便在指定位置跪下依礼参拜。 “平身吧！”何皇后抬手道。 “谢娘娘。”顾琰恭敬的站起来。 “听说你是一个大才女本宫想来想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你。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啊？” 顾琰进宫的真实缘由知道的人不多，但眼前的何皇后心头绝对是门清的。这是让自己选岗位啊，顾琰肯定得抓住这个机会。 “娘娘，臣能够替您整理书籍么？”顾琰是女官，不必自称女婢，可以称臣。她讨要的职位是图书管理员。这个活儿好，不用面对那么多纷纷扰扰，自然少了是非。而且，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一向是出高人的地方啊。老子做给图书管理是，扫地神僧做过图书管理员，**也做过图书管理员啊。再说了，皇后宫中的藏书肯定不少外头见不到的珍品。能够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看书绝对是一件美事。如果她能看了几年书，然后就脱离皇宫得到自由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何皇后楞了一下，然后笑道：“倒真是个聪明人，这活儿也适合你。只不过，本宫却可能落下让你坐冷板凳的名声啊。” 顾琰躬身道：“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罢了罢了，就当卖个人情给你师傅。只不过啊，小允是要埋怨的了。” 欧允自然是不方便总去皇后的藏书楼找顾琰的，他原本是以为顾琰会随侍皇后左右，那样他就可以天天过来看到了。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懊恼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他不能随意想见就见，那晋王就更加了。晋王还没他清闲，成日忙得要死。好吧，藏书楼里躲着，不用怎么出来，也省得被德妃魏王之流寻衅找麻烦。 刘芳将消息告诉皇帝，明晖也在场。 皇帝喝了一口养生茶道：“倒是挑了个好去处，由得她去吧。” 明晖也是面露喜色，这样的确可以避开很多事。 正文 184 面君 到岗三天了，顾琰还算胜任愉快。当然，目前她唯一的工作也就是把图书抱出去晾晒，然后收回去放好。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遇到几本一直寻觅却擦肩而过的古籍，就盘腿坐在坐垫上翻看。等到太阳落山了再把书收回去。 “何公公，今天会不会下雨啊？”她笑着问藏书楼的老太监。这位有风湿，可以当天气预报来用。她早上到岗发现今天的天气稍微有些阴，不知道会不会半道变脸。要是老天爷哭一场，淋湿了那些珍贵的藏书，她也非得跟着哭不可。处罚是一方面，作为一个爱书人她自己也不能见到心爱的书们淋雨。要知道，其中有一些已经有点年岁了，这么一淋非得寿终正寝不可。 为了保证‘天气预报’的准确性，顾琰准备等她把三层藏书楼里的书全都分期分批晾晒过了再告诉何公公平日怎么保养可以去掉风湿。反正他这老毛病也几十年了。这宫里不给宫女太监请太医，他们有什么只能是被随意发些药，病得严重了还会被挪去其他冷清的宫殿呆着。好了再回来当差，运气不好死掉的话就直接送化人场，大部分人就那么当风一扬，在现在的人看来不啻于挫骨扬灰。除非，是混得像刘芳那样好的总管太监或者二把手，再或者是主子的心腹才可以有召太医的特权。顾琰听说了只在心头感叹一声，人权啊人权！皇宫就是最没有人权的地方。 所以，不要以为穿越是好事。不是每一个人传过来都是人上人可以活得风生水起的。 藏书楼就这个何太监，外加新来的勤快人顾琰。何太监不太明白她一个特招进宫的五品女官怎么混到这么个地方来了。他混了这么几十年也不过和她平级而已。不过顾琰勤快他就省事，他也很乐见。 “嗯，怕是要下哦。” “哦，那今天不晒了。”顾琰的工作也没人监督，何皇后完全是放牛吃草。不过估计暗中还是有人在监视着，顾琰只当不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倒是觉得小日子还不错。今天不能晒书，于是她好好的观察了一下三层楼里的书籍是怎么分门别类的。她那天被人带来一看就觉得阳光不错，风风火火的就开始了晒书的工作。这三层楼的书实在是多，她一时还没来得及有个整体的印象呢。 一二三层，似乎是按照深度来区分的。一楼的多事游记札记一类，讲各地风俗。二楼的天文地理农桑什么都有，事关民生。三楼就是经史子集之类了，倒是很好理解。不过，每个书柜里书籍放置的顺序稍微有点乱啊。想具体找一本书挺不方便的。 顾琰挠着下巴跟何太监打听到底是怎么归置的，何太监表示他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么放置的。反正每次有人借阅或者是皇后娘娘取阅了，他就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也觉得每次找书不好找，不过这皇后宫中会来看书的也着实不多。这几日顾琰晒书也是原样搬出再放回去，不涉及寻找位置。 顾琰想了想道：“我能改改某些书的位置么？这样以后找起来也好找些。” “我做不了主，你问上头吧。”何太监的年纪足以做顾琰的祖父了，据说从前顾大姑在宫里给太监宫女开类似于扫盲的课，他还去听过。所以，他对顾琰倒没有什么欺生的。只每日晒着太阳看她活力无限的样子微笑，两人处得还算不错。 “谁是我们的直属领导啊？” “这儿基本是没人管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嘛，皇后要母仪天下又不是靠读的书多。” “那这藏书楼这么多书是谁的？” “太后以前做皇后的时候听说挺喜欢看书，书是顾大姑跟着她的时候收集起来的。对了，可能皇后就是想着这个所以把你安排到了这里。不过你长得这样，肯定不可能在这里久待的。不然，岂不是锦衣夜行，明珠暗投么。”何太监不知道是顾琰自己申请来的。 “哦，这样啊。那我去问问王嬷嬷吧。”这位嬷嬷可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而且收了她的银子跟养生茶包，她正好有事就去请教一下嘛。 原本顾琰也可以像何太监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她不同于已经六十的何太监已经是垂暮之年。她现在就是**点钟的太阳，让她在这里提前过退休养老的日子实在有些难受。她不出去折腾，那样容易被是非找上。可是在藏书楼活动活动还是有必要的。 顾琰很快找到王嬷嬷，后者其实很忙，不过想着皇后交代过不要怠慢了这位新来的顾女官，还是立即就见了她。听她说完道：“你说你整理一下以后就好找书了，这是好事啊。皇后娘娘肯定不会不同意的。你拟个条陈出来看吧。”这种小事，皇后不会在意。 果然，王嬷嬷说给了何皇后听，皇后笑道：“她还挺会打发时间的，由得她弄去就是了。只要她要做的事不出格，都由着她。”反正皇帝也只是把人弄进宫看着，她无谓得罪欧允和晋王。她又没有亲儿子做太子，这两个一个是监国，十之**是将来的继位之君。一个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她这个做嫡母的，左右逢源，和他们搞好关系就是了。将来十六公主还需要兄长的关照呢。 跟领导打过了报告，顾琰便开始动手了。她还是先将所有的书用半个月时间都轮替晾晒了一回，然后趁这个时间整理出了一个条陈才开始动手。 晾晒完了书，顾琰用一下午将想好的条陈写了递上去，然后等候批准。 条陈很快送到皇后手中，正好皇帝也在，便拿了过去看。第一感觉，字的确是写得很有风骨，盛名不虚。然后再细看内容。顾琰想的办法是，按照书本类别分架子摆好，再按照书名首字笔画顺序，把这些书好好排好了，做些小纸条，用天干地支结合中文数字做上编号，粘在书脊上。另外做一个大本子，用整整齐齐的小楷按类别写上所有书的书名和编号。这样一来，要找什么书，就去查这本索引册子，再按编号去书架上找。看完了书，也可以按照编号把书放回去。 “倒是有点道道，记得从前顾大姑看了书就爱随处乱放，临到要找的时候就要发动宫女满书架给她找。后来还专门安排了两个记性好的宫女给她取书放书。行，让她这么整理出来吧。弄完了再到紫檀精舍去替朕把藏书也理一理。” 皇后点点头，“好。” 顾琰可不知道还有活儿等着她，快快活活的给书们搬着家。唯一不方便就是她得爬着梯子上上下下，如果能够用轻功就好了。她这么干了半天就觉得累得慌，伸头往外瞧了一眼，何太监又在下头晒太阳呢。因为如今的皇后不爱书，所以藏书楼的地位下降了很多，这里就是个让人坐冷板凳的地方。所以，压根就没有旁人。少了人也没有补上。不过，并不是说何皇后不爱看书，她就不聪慧了。顾琰接触过两回，又听欧允说过一些她的事，觉得如今的皇后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女人。比冷宫那个废后，比历史上很多皇后都来得有智慧。 仗着不会有人来，顾琰干脆弃梯子不用，直接用轻功操作。这样方便省事多了。而且，因为之前她晾晒图书时，把所有的灰尘都打扫了一下，这会儿也不至于发生尘土飞扬的事儿。唉，这些书跟着何皇后还是有些委屈了啊。她打扫的时候都是戴着自制的口罩的。 前前后后又忙活了十来日，终于全部弄好了。何太监拿着索引册子试了一下，大为欣赏顾琰的劳动成果。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你必定不会久困于此的。只是，你要想法子让主子知道你这么弄过后效果很好才是。你之前请示过，再找机会去汇报一下吧。”顾琰已经告诉了何太监平日保养防止风湿的法子，他感念在心，所以这个时候有心提点她。 “嗯，何公公，我知道了。”顾琰没想上进，如今把书整理好了，以后她要看什么书就方便了。不过，何太监也是好意，所以她还是道了声谢。这些日子，何太监想到了就给她讲些以前姑祖母在宫里的往事。再加上从路老太君那里听来的，顾家流传的，顾琰基本上能把这位曾经如上官婉儿一般的姑祖母的形象勾勒完全了。 顾琰就歇了半日，刚喜滋滋的跟清点兵马一样的在三层楼上上下下的看着被自己亲手整理过的书架，亲自打扫过的藏书楼很有成就感的时候，又被皇后召见了。 皇后把让她去紫檀精舍整理的事情一说，顾琰心道‘我去——’，她就不信皇家图书馆的人没有自己一套整理的方法。干嘛叫她去啊，她只领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啊。可是，最高领导召唤，是能说不的么。旁人还要眼红她呢。 顾琰回去同何太监说了一声，后者很是为她高兴，“好好做，你离出头不远了。不过，皇上那里的东西可比这藏书楼里的重要多了。这藏书楼已经几十年不受看重了。皇上那里却有不少事关当今天下大局，还有另外一些大事的，你可得多长个心眼。不该看的千万不能随意乱看。” “嗯，我记住了。”顾琰有些感动，这位老太监连干儿子都没有一个，也没什么求的。自己告诉了他防治风湿的法子，就一心一意当成自己人提点了。她决定再送他几包养生茶喝，然后告诉他一些延年益寿的锻炼方法。 进宫一个月，顾琰头一次踏足紫檀精舍。不过，这次去，她没有碰上明晖，更没有碰上欧允。明晖是在朝天观，今日并不是进宫伴驾的日子。而欧允肯定是不知道她被借调到紫檀精舍了。 顾琰被带到刘芳跟前，刘芳从前见过她画的，私心里对她是很有好感的。甚至欧允说她有些像云夫人，刘芳心底也有同感。这一次顾琰折腾出来的图书管理的方法，他也很是欣赏。因此很是和颜悦色。 “顾姑娘，你稍等一会儿，皇上在午睡。”刘芳抬手示意顾琰坐下说话，让人给她上了他私人收藏的好茶。 顾琰道谢坐下，她知道刘芳是一个多才多艺堪称艺术大家的太监，而且从来不弄权，心底对他也颇为敬重。她没有费事多问，为什么她一个五品女官借调过来整理图书，还需要皇帝召见。因为她进宫原本就是一个幌子。只是，心头多少还是有点担忧。她知道皇帝是希望她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她也尽力了，难道整理图书这件事也高调了么？ 刘芳看出她的担忧，小声道：“不必担心，皇上对你做的事并不反感。” “多谢公公告知。”顾琰这才有心品茶，闻着淡淡清香，不由闭上眼品了一口，“嗯，真是好茶，泡的手艺也非常的好。我只在一处喝到过这样高明茶道泡出的茶。” 刘芳感兴趣的问道：“哦，是哪里？” “呃，西陵那位温先生处。” “哦，你和他很熟？”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琰看刘芳立马起身，赶紧跟着起身，转身正对来人。用背对着皇帝也是大不敬的，她可不想挨罚。 “参见皇上！” 刘芳迎了过去，“皇上，您醒了。奴才竟没听到点动静，真是不该。” 皇帝随意坐了下去，这下顾琰又背对他了，赶紧就着跪地的姿势转换了方向。这位可是曾经想要她命的，现在估计也想，她真是半点差错都不敢有。 “起来吧。” “谢皇上。” “看你倒是在宫里也过得如鱼得水的，你还真是能适应环境啊。” 顾琰躬身道：“臣就是一株杂草，丢在哪里都能活得起来的。” “你是杂草，那允儿呢？” “小爷他是芝兰玉树，理应供于明堂的。”顾琰小心的道。 “宫里是不需要杂草的，宫里需要的都是精心培育的名贵兰花。” “是。”这话里有话啊，你就直说认为我不配你的宝贝小儿子不就得了。要么你就棒打鸳鸯到底，把欧允绑进洞房，押着他把事儿办了。这样我也可以彻底死心。可是你又怕破坏和他的父子感情，不肯太过强硬。之前还把人丢到西边让我想法子拒绝，我拒绝不了你就要让胡汉林对我下毒手。这什么当爹的嘛！ 不过，也好在皇帝对欧允相当的顾忌。不然她的小命就丢了丢了地啊。 刘芳当着顾琰的面给皇帝重新沏了一杯茶，闻道如出一辙的香味，她这才知道方才喝的茶居然是刘公公亲自动的手，她面子忒大了啊。 “说说温良玉吧。”皇帝端着茶盏道。 “臣只是去陪他说过几次话，听他说了些往事。皇上想听，臣就从头讲起。”顾琰声明，她只是转播，有什么事别找她。 皇帝看她一眼，“朕答应了允儿，你在宫里一日，朕保你一日平安。你大可放开些，就像方才同刘芳说话一样。” 有这个保证啊，那让人安心多了。顾琰松了口气。不过让她把皇帝当刘公公一样的说话，她可不敢。伴君如伴虎，除了欧允，怕是没人敢轻易捻虎须。 于是顾琰把她和温先生的交往从头讲起，把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皇帝静默了半天，“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怪谁？” 刘芳心道，这个问题也太刁钻了吧。一味的说皇帝没错，也不一定就能讨得了好啊。 顾琰抿抿嘴，欧允帮她请了一块无形的免死金牌，她是不是可以说真心话呢？ “你从听到温良玉说起那些往事，心头就有了评判吧。现在是在想着要如何说得让朕不生气？” “臣的确是很怕皇上会生气，毕竟天子一怒，是可以伏尸百万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臣与小爷私交不错，也担心气到他父亲。” “这么说你认为这是朕的错咯？” “真要说害死温家人的过错，西陵王占五成，温先生自己三成，皇上两成。” 刘芳看眼顾琰，居然胆敢直接说皇上错了，不想活了你！ “说详细些。” “是，西陵王居心叵测，从一开始就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强留人才，臣其实怀疑他是故意没有救下人，以此断绝温先生回返中土之路。而温先生错在明知三人成虎还心存侥幸，这才害死了所有家人。如果他愿意用以及知死换来亲人的生存，那么只要他自我了断，西陵王也就不能制造一个又一个假象，让在西陵那边的细作误以为他真的投敌了。” “那朕错在哪里？” “其实，皇上还等了两个月，作为帝王来说也不算轻信了。皇上错在用人不当，没能分辨清西陵王做的戏。” 皇帝把茶盏放下，看顾琰两眼，然后起身离去。顾琰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她冷汗都沁出来了啊。 正文 185 闲话 皇帝这一走，刘芳赶紧跟上了。走了两步回头伸出手虚点了顾琰两下，小丫头，你胆儿太肥了。 顾琰这才吁出一口气，她也想奴颜媚骨的，可是，皇上，臣做不到啊！许是从前生带来的平等观念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隐藏在骨子里，也可能是从小被书中圣贤教导处的文人风骨，她最终还是没能替皇帝把罪责全开脱了。当然，她也没敢真的按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指责他刻薄寡恩之类的。算是折中了一下吧，前生后世所受的教育折中了一下。得出了二三五分的结论。 过来一会儿顾琰才反应过来，她算是被晾起来了，根本无人理会她。好吧，她自力更生。先就近找了一个小太监打听紫檀精舍藏书的地方在哪里，然后一路走过去。管它呢，反正她肯定是在被监视当中，如果做的事不被允许，一定会有人出现制止的。既然是借调她过来做图书管理员，她得做好本职工作。其实也有点好奇皇帝的藏书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刘芳接到禀报不由想道，这小丫头真够粗枝大叶的啊。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啊。居然刚刚当面指责了皇帝，不诚惶诚恐胆战心惊还能转头去干活儿去了。就是有小爷跟你师傅在，你也不是真的就不会小命不保啊。 “皇上，顾姑娘寻到藏书阁去了。” 皇帝正准备开始打坐，闻言道：“别让她到朕跟前晃悠。”省得看了生气，那她那颗漂亮的脑袋可能就要掉了。可是她的脑袋掉了不要紧，回头允儿还不得闹着要断绝父子关系，说出不给老子养老送终的话来。还有明晖，也会离心离德。这可跟暗杀了嫁祸给西陵人不同。 刘芳便知道了在紫檀精舍也是由得顾琰折腾，没有条条框框自由发挥。于是顾琰便一路绿灯的进到了紫檀精舍的藏书阁。不过，这里比起皇后那边整整三层楼的藏书，数量上就不如了。但是，这里的书都保护得很好，看得出时常有人翻动，完全没有灰尘扑面的想象，省了打扫卫生和晾晒好两件件事。剩下的就是整理排序了。 顾琰先用了三天的时间整理，然后开始制作贴在书脊上的小字条。她把小字条裁好，然后写上名字编号，再刷上浆糊贴上去，干了再放回书架。 这几天一直挺清净的，顾琰干半个时辰就出去外头的小花园活动筋骨。练练五禽戏什么的，也都没人管她。那些侍卫什么的一个个站得笔直，两个时辰换一次班，都对她视若无睹。顾琰相当的佩服他们，好歹她也称得上活色生香吧，居然就被当成了空气。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中南海保镖，果然是杠杠滴。 她不知道，这些人都是知道她为什么进宫的，哪里敢当欣赏普通美女一样的盯着她看啊。那样就算脑袋不会被小爷拧下来当球踢，至少也得背按到阴沟里喝两口。那可是紫檀精舍的小霸王，没人敢触他的逆鳞。更不要说这背后还有个八成是将来主子的晋王呢。不过众人看过她也觉得，不像想象中的狐媚女子啊。还挺实干的，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劲头也挺可爱。 顾琰把五张小字条排好，拿起刷子开始刷浆糊，然后一一对号粘到书籍。这也是一个考人功夫的地方，要都粘贴到一个位置，不能高不能矮，不然回头都堆在书架上一看就看出不整齐来。顾琰有点强迫症，一定要把事情都做到完美才罢休。所以她的动作很是舒缓，在一旁看得久了居然还带了几分合乎自然的节奏感。 晋王袖手站在窗边看着她的侧颜，真的是长大了啊。两年前的上巳节见面的时候，还带着的那一丝婴儿肥彻底不见了。如此的面貌，静如处子，娴静优雅。他是来禀报事情的，不巧皇帝在入定，于是随意走动到了这里。 顾琰抱起十本弄好的书准备放到书架上去，这才看到晋王，“王爷？”就着抱书的姿势墩身一福，“见过王爷！” 晋王走了进来，“无须多礼。你怎么在紫檀精舍啊？” “皇上让臣过来整理图书，不过再有个几天就要弄好，臣应该就要回皇后娘娘身边去了。” “你忙吧，我不过是随意走走，想来找几本书翻翻。父王在入定，我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晋王说着走到书架前，细细的看着书籍上明媚却又硬朗的字迹。 顾琰便放下手中的书，过来介绍了一下她是按照什么顺序整理的。 “王爷，需要臣帮您找书么？” “哦，不用，我随意看看，凭眼缘吧。琰儿，咱们这么熟，你不用同我这么客气吧。想当初，我最狼狈的一面你都见过了。我那时候吃饭都靠你帮忙呢。”晋王相当的和蔼可亲。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个时候是在小道观，也不知道您是当朝亲王。这会儿可是在宫里，万一养成了习惯，让人说臣不守礼，臣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会儿当你面说要挖你剑鞘上的宝石我也毫无心理压力，这会儿不同啊。 “难道，你同小允私下相处也要这么守礼？”晋王没再笑了，虽然没有板起脸，却显得有些严肃。监国两年，他也是威势日重了。 “您是王爷，他不过是个校尉，臣与他品级相当，自然会随便一些。礼不可废呢！”这宫中显然不是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的好地方。隔墙有耳呢！ 晋王看她两眼，然后随手抽了本书拿到旁边翻看起来。顾琰转身取了滚烫的热水，泡了一盏茶端过去，“王爷请喝茶！” “还有别的么？”晋王记得以前她兜里总会带些小零嘴。在小道观的时候还请他分享过，后来他也曾见到她从里头掏东西出来吃。 顾琰楞了一下，喝茶配点心是应该的。可是在藏书阁似乎吃东西不好，万一留下什么碎屑没有打扫干净引来了老鼠怎么办。不过，皇宫里有老鼠这种生物么？这里的卫生应该很优良，相当于卫星发射中心那样的吧。 “臣这里没有准备点心，怕引来老鼠。如果王爷需要的话，臣出去问问。” 晋王恍然，她现在哪里还敢在兜里揣零食。万一被人下毒，然后她又邀请了宫里某位贵人吃可不得了。那么，“这茶哪来的？” “刘公公送臣的。不过，臣随身带着，不会出问题。” “嗯，那不用了。你见过老鼠？” “暂时还没有。”顾琰站在旁边，一副听侯吩咐的模样。 晋王道：“忙你的去吧，我就在这里略坐坐。” “是。” 静谧的午后，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各在一隅，直到晋王估着皇帝入定的时辰快到了站起身来。他在顾琰摊开许多东西的桌上发现了一些她制作的小书签，拈起一张放到他看过的那里。 “收好，下次我接着看。” “是。”其实这个下午，顾琰工作效率超低。晋王的存在还是有些影响到她，这会儿见人走了，她才吁出一口气来。随手翻了下看晋王聚精会神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是什么书，哦，啊。她放回该在的位置。 欧允这几日跟着人去看当今第一的铸造大师公羊先生造剑去了。这人原本藏于深山，被晋王造出来到工部任职，开堂授课。这两天在给众人示范如何铸造名剑的剑胚。欧允还跑去自己亲手敲敲打打一番，被大师现场指导了。 他回到宫中就听到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何皇后物色了一个绝色美人献给皇帝，如今人日日都在紫檀精舍，可见皇帝对其很是看重。 欧允一滞，连何皇后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么。难道真让废太子说中了，谁看到了那张椅子，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进而做出一些迷失本性的事来。废太子已经被赐死，他的妻族母族都被灭了，废后也悬梁自尽。只是，他路上说过的那些话，总是让欧允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不过想想他有觉得有些不对，何皇后想走这步，早该走了啊。老头子都五十多了，而且身体又不好，借腹生子的计划能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啊。柔妃进宫数年，就没见有什么动静。不过，紫檀精舍可是禁止后宫踏足的地方，他要去瞅瞅看哪个女人那么厉害，居然常驻紫檀精舍了。 所以，欧允回到紫檀精舍，先没有去给皇帝请安，反而是直奔紫檀精舍而去。 皇帝听闻后道：“谁告诉他的？” 刘芳思忖了一番，“如果小爷知道，怕是早跑回来了。听说他进宫的时候还气定神闲的，一副回味的模样。怕是进宫后听到了什么话才让他跑去的。”而去，表现得也不是太急切。之前皇后那里他不能随意去藏书楼，因为在皇后宫中会有消息流出。而紫檀精舍却不会，他大可以放放心心的跑去。所以，应该不是知道了顾琰在这里才跑去的。 皇帝眯眼，“你去问问，外头都是怎么传的？” 欧允那边直接走到藏书阁准备看看传说中皇后献给老头子的绝色佳人，他在窗口那么探头一看，就看到顾琰背朝着自己站在梯子上正在放书。要放书可就不是用轻功能完全办到的了，还是得靠梯子。不过上下的时候可以用轻功还是要省些事的。 是谁在乱转，小爷回头撕了他的嘴！他几大步走进去，站在梯子旁边。想出声又怕把顾琰吓得掉下来，不由抱怨这些书放那么高做什么。 顾琰看到他了，人倒是稳稳的站着，手里的书掉了一本下去，“啊，小心书！” 欧允侧身避开，顾琰跳下来道：“你怎么不接住啊？”心疼的捡起来，好在没有弄破。 “合着你不是提醒我避开啊。你就不怕砸坏我？”欧允郁闷的道。见到他没有一点儿惊喜的表现（没有从上头扑下来一诉相思），反而在那里担心书摔坏了。书会疼是怎么地？ 顾琰这一个来月自然不是没想过欧允，可是她在宫里度日有些惶然。然后让忙碌起来省得想那么多，每天都是体力活儿，回去直接躺倒睡觉。所以，想起他的次数也就少了。不过这会儿看到他还是挺高兴的。 “你怎么来了？” 被问到这个，欧允表情有点古怪。她居然和老头子传出那样的闲话来。宫里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啊！ 顾琰可不知道自己又当了回绯闻女主，她看欧允脸色古怪也没有多问。她今天的活儿还多呢，不得闲。在紫檀精舍忙活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早些收工回皇后那里最好。 晋王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形，“小允也来了啊。”几步走到他惯常做的位置坐下，等着顾琰的服务。 顾琰过去把给他拿了下来。这么常见的书晋王府肯定不会没有，可是晋王说他看的是旁边的批注。顾琰接下来准备去泡茶，问道：“小爷，你也来一杯六安瓜片？” 欧允‘嗯’一声，过去不远不近的挨着晋王坐下，“三哥最近时常来这里看书？”瞧这幅样子，不是头回来啊。这么的熟稔，连他要看什么书都知道，还殷勤的泡茶。两个人是不是在这里天文地理天南海北什么都能找到话题啊。到底是谁告诉他公羊大师开坛讲课的消息的，他要好好回忆一下。这根本是没安好心嘛！ “嗯，有时候过来得不巧，父皇要么在午睡，要么在打坐什么的，为兄就过来看看书消磨时光。”晋王言笑晏晏的道。 欧允道：“三哥身负监国重任，下次我交代刘芳让他留意着时间通知你好了。” “不妨事，在这里看会儿书对我来说，就是在休息了。” 欧允心道，说得我还不能干涉你休息了。 “琰儿，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晋王爷要在这里休息呢，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走吧，我们出去玩儿，回头我帮你一起干活。” 晋王似笑非笑的看向顾琰，后者只得道：“小爷，这是臣的分内工作。而且晋王在此，臣也好就近伺候着。你如果要看书，臣也可以替你找出来。” “成，那你给我找本兵书来。”欧允自然不会出去，让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屋外的侍卫，大开的门窗都被他直接忽视） 顾琰走到柜子那边，随手抽了本递给欧允，“小爷，您要的书。” 欧允坐下看了几行就搁下了，过去问顾琰，“你在做什么呢？” “臣在整理图书，登记造册，这样以后找起来就很方便了。”顾琰答道。晋王在这里看书，只是会影响她的效率。可是欧允这么凑过来问东问西的，根本搞得她不能好好的工作了啊。她一点都不想在紫檀精舍多呆啊。她偷眼去瞪欧允，后者不悦，还想赶他出去不成。 晋王看了一会儿，有人来说皇帝召见，他便搁下书出去了。 欧允的还在第一页没有翻动，“唉，用不用我帮忙啊？” “不用。小爷你赶紧消失就是帮忙了。”帮倒忙还差不多，回头皇帝随便再让人找个差使给她就更折腾了。 欧允把书掼下，走了出去。 顾琰瞪两眼他的背影，一点都不知道爱惜书！ 皇帝听晋王说完正事道：“听说你近来爱去藏书阁看书？” “枯坐也是无聊，儿臣与顾女官本就是故人，去说说话看看书也是打发时间。听说当年的顾大姑也是从管理图书做起的，是么？” “是。不过顾大姑管理图书，那是越管越乱。”皇帝本想叫晋王注意一下，因为顾琰不是当初的小孩儿了，男女有别，不要传出什么闲话。可是被晋王的话岔了一下，而且最近跟顾琰传出闲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自己，一时他也就不再提这茬了。不过晋王从来都是懂事的，这么提点一下也就足够了。 这会儿欧允在箍着刘芳的脖子找麻烦，“你故意让人说给我听公羊大师的事的吧。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把外头那些传闲话的家伙都给我收拾了。” 刘芳道：“小爷放心，奴才刚把这事儿办妥。那些人竟敢揣测到皇上的身上来，奴才弄不死他们。这会儿正在行刑呢，要不小爷去看看？” “收拾了就行，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好吧，算是让你老小子又滑掉一次。滚吧！” 晋王刚走到紫檀精舍的二门，就将欧允斜倚着墙在等自己，“三哥，咱们哥俩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走，上我那屋去。我让他们搞点酒菜，反正你也清闲的去藏书阁看书了。总不会没时间同兄弟说会儿话吧。还是说，老头子刚才正好交代了事情让你办？” “没有，走吧。” 正文 186 谈判 酒菜很快送来，欧允挥退了宫人，提起酒壶给晋王斟酒，“三哥，我无意和你争，你也不要同我争吧。”言下之意很明白，江山归你，美人归我。 晋王看着他，“怎么是我同你争？一开始就是我先遇到的，她也是先喜欢我的。是你不顾兄弟情分硬是要横插一脚！”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和他平时温文的形象颇有些不符。 “你也给不了她要的，你俩没可能在一起的。男未娶女未嫁，甚至你从来都没有狠明确的表示，怎么能说是我横插一脚呢？”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忧？”晋王把酒壶拿过去自斟自饮起来。 “三哥，你这根本是不服气才要跟我争的吧。你现在还有以后哪里会缺一个女人呢。”欧允嘟囔道。看晋王一直喝酒，顺手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你别一个劲儿的喝酒，先填点菜，空腹很容易醉的。” 晋王看他一眼，“你是被谁调教成这样的，还是军营里真的很锻炼人啊？你小子居然也会主动关心人了。” “军营里锻炼人啊，我刚去的时候很受排挤的，也才知道了自己从小到大被你们让了多少。” “知道就好，就连小一辈孙小丁都是被耳提面命着‘什么都要让着小舅舅’长大的，何况我们。唯一没有让你的那个，现在已经早登极乐了。” 欧允抢过酒壶，“你不是吧，原来酒量这么差。这才几杯下肚啊！” 晋王忽然问道：“她要的是什么啊？” 欧允不无得意的道：“她要的啊，很简单。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可是你做不到。 晋王想起欧允遣散两个宫中所赐的侍妾，这么几年完全的不沾女色，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的确是做不到。不说那些姬妾的家族多少对他都是有帮助，就单是王妃家族的支持他就是万万不能少的。王妃身后除了她自己娘家，还有作为亲戚的秦家。对，朝中姻亲枝枝蔓蔓，完全是结成了一片网状，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将来大业成了，他也不可能为哪一个女人事实上废了后宫制度。 “三哥，除了这个，她本人也不适合你。你看，你是一心想成为九天上的金龙的。她呢，就她那个凡事都好奇要参与一下的劲儿，还有她那一张嘴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她绝对不适合你。”欧允已经从刘芳那里听说了顾琰当面指责皇帝的丰功伟绩。亏得老头子这几年养气功夫见长，又有自己和明辉道长保着，不然就她那张嘴，早惹出大事儿了。不过也是因为琰儿也对凤椅没有丝毫想法，所以才能无欲则刚。也不知道顾家那位老太太怎么教出她这么个性子的。 作为被皇帝抱在腿上，看着他批折子长大的欧允来说，自然知道顾琰那么话听起来似乎掷地有金石声，但其实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而且大大的挑战了他的权威。而且，那样的言辞，很容易让人想起她的姑祖母顾大姑以及顾大姑曾经跟随的皇祖母。那可是两个牝鸡司晨的女人啊。那会儿老头子还小，不得不受她们摆布。如今他掌国几十年，怎么还能容得下这样的女人嫁入皇家。尤其是嫁给他心头的继位之君晋王。 所以说，琰儿这个性子对事情的发展其实是比较有利的。就不信晋王非要赌这口气，硬是要跟自己抢一个其实不能给他加分的女人。也好啊，其实琰儿并没有什么参政的想法，她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就好了。这一点跟自己很是合拍。时间长了，晋王会认识到这一点，老头子也会认识到的。只是看晋王在藏书阁的样子，还没有认识到这个，自己得帮助他提高认识。 于是欧允便将刘芳的话转述给了晋王。当时只有三个人在场，而且紫檀精舍的事晋王也不敢多打听。刘芳说给欧允听，不外是让他管教的意思，自然不会费事再说给晋王听。 “你看，我去西陵那么重要的事，她也闹着要跟。我倒是无所谓了，带她去就是了。如果是三哥办什么大事，难道也带她一起？” 晋王看着欧允没有出声，显然是思考。欧允觉得他有点上头了，但是为了加深他的印象，提高他的认识，便不厌其烦的道：“父皇可不喜欢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管的女人啊。他为什么特烦废后，满意如今何皇后的知趣呢，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晋王道：“他喜欢你母亲那样的，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完全不涉入朝政。” 欧允惊讶道：“我娘过世的时候，三哥你才五岁吧，你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知道！我印象很深，有时候在荷花池旁撞见父皇击鼓，她跳舞。那一幕好美，正在盛夏，荷花开得正好。你母亲也好美，轻舒广袖。真正的人比花娇，美得惊心动魄！她跳着跳着忽然倒了下去，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在了地衣上。我那会儿还以为这也是舞蹈动作呢，结果她是摔了，不过摔得也很美。然后父皇大惊失色的过来抱起她召太医，结果是有了你，她一时晕眩才会摔倒。” “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欧允瞪大眼。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我那时站在边上，被那些荷叶挡住了，父皇没有看到我。”晋王说完，趴在自己手臂上睡了过去。 欧允拿起酒壶掂了掂，不知不觉喝了大半壶，他才喝一杯而已，其他都被晋王喝了。他半抱半扶的把晋王弄到自己床上躺下，碎碎念道：“你酒品如何啊？唉，从来没见你喝醉过啊。记住啊，琰儿不适合你。你要江山，我要美人，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们不会走上被废太子诅咒过的那条路的。” 欧允自己又吃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看看内室床上睡得甚安稳的晋王，叫来宫人交代了几句，让人把桌子收了，然后便跑去看顾琰在干什么。 顾琰这会儿也在吃饭，用她的话讲，工作餐。她吃得很带劲，在皇后宫中时，她整理图书被当成是坐冷板凳。因此饭菜样式虽然不赖，却是温温热的。在这里可不同了，菜式还是那么几种，可是口感好了很多。 听到欧允过来，她抬起头，“你来干嘛？”万一他们接触太频繁，皇帝又把她发配到这宫里什么未知的危险地方去怎么办。 欧允看她汤汤水水的都吃得很干净，肩膀耸了耸，跟着食欲大增，“你还吃么？我还没有吃饱，再叫人送一桌道这里来吧。” 顾琰不敢在藏书阁里吃饭，她是拎着自己的食盒在门口找了个石桌坐下吃。视线开阔，面朝莲花池。她低头看一样自己吃得过于干净的盘子，“不用了，我吃好了。” “那你看着我吃。” 顾琰看他一副忍笑的样子，剜他一眼，“我就不信你在军营里还一副斯文的吃相。我可是要干活儿的人。哼，看着你吃，是不是吃完了还要让我点评小爷你吃得香不香？吃相文不文雅？走了，你慢慢吃吧。”边说边将几个盘子还有碗筷收拾装好，等一下会有人来收。 欧允拉住顾琰的胳膊，“不准走，一会儿就是要你点评。”他叫了一个小火锅，慢条斯理的往里头下菜。看得顾琰懊恼不已，她肚子里已经没空地儿了。 “我师傅明天是不是会来？” 欧允算算日子，“嗯，是的。” 好，明天巴着明晖吃一顿超好的！她用眼刀杀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欧允。后者不为所动，吃得愈发起劲。听到有人靠近，顾琰迅速站了起来，站到欧允身旁，执起烫菜的筷子为他服务起来。又是烫菜又是道菜，忙得不亦乐乎。方才几个膳房的太监送火锅和食材过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副做派。一副她是被欧允留下来伺候的样子。 这一次等到她装腔作势了一番眼瞅无人重又坐下，欧允才道：“呃，其实紫檀精舍的人都知道。” “嗯？” “真的，他们都知道。这里的人不多，都是老头子的心腹。我跟他闹过几回，他们什么都听到了。”欧允闷笑着说。这会儿搞不好暗中还有人在看好戏呢，看顾琰人前人后两副嘴脸。 顾琰一滞，想起自己是时刻处在监视当中的，顿时一阵气闷。她还有没有一丁点人身自由了！ “都怪你，我本来在外头过得好好儿的。早知道我就……”难怪觉得紫檀精舍的人对她都还算客气，要个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人刁难。而且吃得也比之前好多了。她还以为是因为明晖的关系呢。 欧允垮下脸俩，“早知道你就什么啊？告诉你，迟了。再说了，我不信你从西陵回来的时候心头会没数。不就是被人看看么，习惯了就好。我从小被人看惯了的。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反正你私下里怎样，就怎样好了。难道，你还想给老头子留个好印象不成？” 顾琰嘟囔，“他对我，哪里可能有什么好印象。我才不白费这功夫呢。”完全没有讨好的可能性，她就不动心思了。 “知道就好，以后嘴上有个把门的。虽然咱们不涉足朝政，你也不能随意就张嘴。那些言官说是言者无罪，实际上还是得揣摩老头子的心思才敢张嘴的。不然，虽然不能以言论治罪。但要从其他方面收拾一个臣子还是很容易的。当然，这得是那人说的话实在是太不中听了。而且，法不责众，不能当出头鸟。”譬如之前那么多人说他娘，老头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就是有法子要使出来，也得过个两年风平浪静了再说。 顾琰托着下巴道：“你还挺有政治智慧的嘛。” “知道什么叫耳濡目染不？” 顾琰心头有个疑问，既然皇帝那么疼爱欧允，又一直让他耳濡目染，难道真的从来没有过要把江山交给他的念头么？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能问出口，她又不二。要问也得是真正的私下才行。而且看欧允的样子，他一直都是认定那张椅子跟他没关系的。 而屋里晋王很快就睁开了眼，挥退了随侍才侧的宫人，然后又闭上眼，伸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他其实只是喝得急了些而已，因为心头堵得慌。这种堵法只有当初顾琰告诉他她不等的时候有过。可是那时候只是说说而已，这一回却是让他真真切切的看到，她真的没有等。没有等他什么都拿到手里，然后迎她入宫，独宠深宫。 他原本以为他和她，会重演当年父皇与云夫人的那一幕的。（不是指君夺臣妻，而是说等到他大权在握了，再无须顾虑任何人跟事，能像父皇当年一样放纵的爱一回）没想到，她真的说到做到，不到三年，就变了心。 他这一辈子以八岁为起点，一直活得很压抑。只是一步一步的向着目标前进。十年以后在京郊山洞濒死之际遇到了她，当时真的是已经绝望了。血怎么都无法止住，人都已经有些恍惚了。忽然被人用剑鞘戳了一下，勉强回魂就看到眼前出现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小姑娘。 当时，他满身脏污，又是血又是泥，命悬一线。其实看清她，他仍然绝望。这次的伤口诡异得很，宫中太医包的金疮药都没有办法止血，一个小姑娘能指望她什么。 没想到她竟然立即转身飞奔出去，给他找来了当世唯一的救星。真的是天不绝他！明晖道长说如果再迟一些，他也无有办法了。所以，是他们师徒一起救了她的命。师徒俩当他面商量要抠他剑鞘上宝石的那一幕，至今想起依然令他哭笑不得。 后来几日，小姑娘把自己的饭菜让了给他，去吃清粥就咸菜。这才让他缓过口气来。后来，小允找了来。他真的是很感动的。对这个小兄弟，一开始或许是为了博得父皇的喜欢对他格外的好。可是十几年下来就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何况他最开始便是感激小允救了他们母子的性命。在皇家，能有这么一段兄弟情谊实在是太过难得。 还在小道观的时候，小姑娘以为他在昏睡，就伸出小手摸他的脸，边摸还边悄声说：“哇，真好看！” 他哭笑不得，也怕突然睁眼让她尴尬，便闭眼装睡。待到她走开了，他才适时醒了。然后她就会坐过来，喂他吃药、喝鸡汤……还会动手给他换药。那双手小虽小，却格外的灵巧。而且，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精灵一般，给人一种无忧无虑，身处桃源一般的感受。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特殊身世以及当时近似于被人遗弃在小庄子上的处境。让人给她送了她目光灼灼盯着看过的那颗宝石，让她有需要就以此为凭证找他帮忙。贪财都贪得那么明目张胆，而且丝毫不让人反感。 可是一直等着，等了几年她都没有找过他。她回到顾府的处境依旧艰难，可谓举步维艰。但却一直咬牙自己撑着。要知道，那个时候她师傅可在关外，根本不能助她分毫。他一直留心着，以便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没想到她居然靠着她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一片碧海晴天。这一切，让晋王很是感慨。这世上的女子，大多如菟丝花一般。她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靠自己。 她走出的碧海晴天，便是被顾家老太太内定会将来送给储君的美人。当时晋王在心底格外喜悦，只要他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她便是最好的奖励。心底看待她渐渐不同，只等着她慢慢长大，慢慢绽放的那一刻到来。 可是，小允居然也喜欢上了她，还不管不顾一定要靠近。哦，还有孙小丁这个能干的外甥。不过小丁知道小允也喜欢，而且多半还受了小允蒙骗，最后黯然退场了。可是，琰儿分明是自己的。是自己先遇上，先动心。他凭什么什么都要抢。从小到大，只要是小允看上了，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得退让。凭什么啊？琰儿一开始喜欢的，分明是自己啊。 终于等到她长大，可以谈婚论嫁。她却移情喜欢上了小允。晋王十分的痛恨自己当初的压抑。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既然彼此两性相吸，那么注定她就是自己的。直到两年前她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她不等。然后，她就失踪了。后来，自己明知道她在柳城，却只能困在京中监国。因为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明自己的机会。更是进一步收揽人心，财力物力的绝佳机会。却也给了小允绝佳的机会，终于得到美人心。他不甘心，他想把她的心重新找回去。所以小允说了那么多，他一点都不想回应，索性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正文 187 想通 晋王又躺了一会儿才起了身，出去站在远处看了看那边吃小火锅的两人，然后默然离去。那句‘江山归你，美人归我’在他脑中重又想起。 父皇心深似海，这江山到底归谁还说未知数呢。那日他奉命陪审废太子，审完被押下去时，他突然凑到自己耳边道：“老三，原来你果然三嬷嬷，在小允长成前帮他看着。” 其实这件事晋王也不是没想过，以父皇对云夫人的心，对小允的心，他这个监国真的能成为太子，进而坐上皇位么？还是一切都只是父皇的障眼法而已。让自己和齐王相争，将立储的事硬生生拖到了如今。可是转念一想，小允的身世如今已经是半公开了。如果父皇有心，老早就该把他记到某个宫妃名下才是。而不是弄成如今明眼人心头都有数的境况。 只是，父皇高高在上，到时候如果真的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是就不能做到。等到他把小允扶上太子之位，当世能有几人当提出异议。后世人在史书上能看到所谓的真实？千百年后他们这些沦为配角的兄弟，谁还能知道。 晋王不愿意当那样的笑话。当他八岁的时候在冷宫和母亲被太监欺辱，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坐到最高处，无人可以动摇的位置上去。太傅讲的那些都是虚的，只要到了那个位置，想做什么都可以。就像父皇，可以君夺臣妻风流小姨，留下的也只是白璧微瑕的名声而已。当年如果不是小允奇迹般的清醒过来，他和母亲是真的要给他陪葬的。都是儿子，差别这么大！ 这一回他监国，其实并不像外头风传的那样风光。那么多个兄弟，还是有许多掣肘的。只是父皇替他留了面子，将一些事情秘而不宣，一些事情暗地里解决掉。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即位人选呢？这么多年，父皇就一直用一只胡萝卜吊着自己。还要等待多久，他才能真正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哪个女人无须再压抑？ 听小允的说辞，废太子也对他说了不少话。他说不想两兄弟走上被诅咒的那条路，晋王自然也不想。可是，前头一片迷雾，到底通向何方呢？ 还有琰儿，她在顾府的时候何等的谨小慎微，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贸贸然对父皇说出那样的话来？她是故意的吧，明知道父皇最忌讳有权力欲望想要参与政治的女人，所以故意的那么说。为的就是不让父皇不把她赏给自己。她之前不是不断的跟人在打听顾大姑行事么，再想一想皇祖母当年，这一点不难揣测。好个聪慧的女孩儿！好个胆大的女孩儿！她这是欺君啊！她就笃定父皇不会要了她的小命？ 此间种种，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谨小慎微过的小允不会多想，却瞒不过曾经境遇相当，一心讨好父皇的自己。这一点怕是英明神武的父皇也断断没有想到，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另一个人一路看着她是如何走过来的了。她就这么不愿意跟自己？他就算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父皇能给云夫人的宠爱，他绝不会做不到。晋王一路患得患失走到宫门处，登上了王府的马车。 “王爷，您喝酒了？” “嗯，喝了几杯。”晋王摆摆手，不耐的说道。看侍者还凑过来想闻闻酒气看他究竟喝了多少，晋王突然感到十分不悦。真是不把他当回事啊，是他平日太放纵这些人了么？难道他就是应该温良恭俭让的？ “回王府！”晋王沉下声音说道。 侍者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知道此刻自家王爷毛了，赶紧的敲了敲车壁示意马车开始走动。 紫檀精舍里，皇帝紧蹙着眉头，“那丫头还有多久能弄好？” 刘芳道：“就这几日了吧。” “弄好就让她回皇后那里去。” “是。” 真是一个祸害！或者，索性成全允儿算了。只是，又要担心晋王是不是不甘心。还需要历练啊。非得到自己如今这个年岁才能知道，一时的任性，有时候得用一生来后悔。如今看来，诸子中的确是晋王最合适这个位置，只是，还是不够啊。还有，将来允儿的处境也是让自己放心不下的。 皇帝是独子，即位的时候还在冲龄。那个时候压根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到如今一切都超过先皇骤然驾崩时所有人的预期。当然，在他即位最初的八年，多亏了把持一切的那两个女人。这一点，虽然皇帝不太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没得选择的选择，有时候真的是比选择众多简单省事啊。他九个儿子，就算撇开废太子和允儿不说，另外七个随便拎出一个也是文武之才一时之选。如今，反倒是作难了。 晋王回到府里，见到了来访的楚王以及首席谋士伍先生。如果说欧允与晋王是单纯的兄弟情谊，在储位之争中他是中立的。那么楚王就是晋王的铁杆支持者。 二人见到晋王一脸的颓然，满身的酒气，不由骇然。 “皇兄|王爷，你怎么了？” 晋王捏捏鼻梁，这才看清面前的两个人，“哦，是你们啊。没什么，被小允拉着喝了几杯。” 如果说晋王是一直很包容忍让欧允的，那楚王就是一直看他不太顺眼的。诸皇子其实心底都对欧允羡慕嫉妒恨，在父皇跟前，他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没有皇子的名分，可实际待遇比哪个皇子都好。只是，有废太子的前车之鉴，没人敢轻易招惹他而已。 “青天白日的，他又要干嘛？” 晋王坐到椅子上去，拿手半掩住面孔，“他跟我商量，江山归我，美人归他。” “这敢情好啊，皇兄，你先答应他嘛。”楚王凑了过来。 晋王冷笑一声，“美人我若让了他，江山到底归谁还是未知数呢？凭什么非要我让？” 伍先生道：“最近王爷都有些不对劲，老夫一直还寻思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先生认为这个不重要？” 伍先生捻捻胡子，“依老夫之见，王爷是走入迷途了。王爷是在耿耿于怀监国两年多并无什么过错，但皇上还是迟迟不肯立您为太子吧？” “嗯。” “那王爷说，镇西军十五万大军如果不是让孙世子去接收，而是让楚王爷去，齐王他会不会铤而走险？” 这话说得那两兄弟同时一凛，是啊，为什么没有派别人而是派孙小丁去啊，不就是要稳住齐王么。让孙小丁接收镇西军的兵权，这就给齐王留了希望。而且，这件事是要缓缓进行的，并不会突然就夺了齐王的兵权。不然，刚出了废太子勾结异族图谋颠覆的事，接着又出齐王造反的事，那天朝的脸可就丢光了。两个月后的万寿节，面对四国来使，不但父皇颜面扫地，就是他们这些皇子，还有朝臣，甚至普通百姓都脸上无光的。 如果这个时候封自己做太子，那可比夺了他的兵权还要严峻，那就是逼着齐王狗急跳墙啊。是这样么？晋王悚然心经，原来废太子的那句话对他的影响这么大。其实，这是他的心魔，十八年来一直强自压抑着。 小允得到了完整的父爱，被宠得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做出再离谱的事，父皇最多笑骂一句‘淘气’。可是自己呢，费尽心力也换不来父皇一句认同。呃，不只是自己，眼前的楚王，还有废太子，还有齐王魏王统统都是如此。 晋王手撑着王，“先生说得对，本王是入了迷途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父皇对小允那么放纵，这哪是在培养心目中的继位之君啊。江山社稷何等之重，岂会因为一己私爱就交付，那不成儿戏了么。 楚王点头，“就是啊，皇兄。说不得父皇此时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合格的储君。还有，他肯定想看看你对小允是不是真心的好。所以我说让你先答应下来嘛。大不了，大不了日后仿效父皇……” “闭嘴！嘴上没个遮拦。”晋王呵斥道。让他先让喜欢的女孩儿拱手让人，以后再借助皇权抢回来。那他成什么人了？ 楚王讪讪的，“我也是看这里没有外人嘛。” 伍先生道：“楚王爷有一句话说对了，皇上此时在看着王爷。所以，王爷切不可再露出这幅情态来。那个女子的事王爷也不适宜立即表态，您此刻就一心一意的安排好皇上万寿节的事便是了。如今，王爷您所做的种种事，哪一样不是一国储君才能承担的。您欠缺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可如果此时让皇上失望了，那皇上心头的人选说不得就真的要变了。毕竟，废太子没了，您还有六个已经封王的成年兄弟。” 晋王颔首，“幸好有先生提醒，不然险些功亏一篑。”不过，不能一切都等着父皇给，他也得有自己的势力。父皇此时为什么如此忌惮大皇兄，不就是因为他在军中有威望，有不少军中将领拥戴么。想到这里他开口道：“老七” 楚王抬头，“皇兄有何吩咐？” “兄弟里头，除了大皇兄，就是你对排兵布阵最精通了。如今西边平定了，东边南边北边一时之间也没有战事。你好好儿的去设法，一定要把京郊大营和五城兵马司这两只人马拢在手里。”他已经在派人渗入这两只队伍了，譬如顾珉调入北城兵马司就是其中一步棋。不过此事还需要有个一个皇子挑头为上。父皇要制衡大皇兄在军中威望，此时也想抬另一个皇子起来的。 “嗯，我记住了。” 想通其中的关窍，晋王便觉得浑身的颓然尽去。不过，头却是隐隐作痛起来。恰在此时，王妃遣人来送醒酒汤。 “所以说，娶妻当娶贤哪。王妃无愧贤内助之称。”伍先生适时的道。 晋王妃没能生儿子，这一度成为晋王争夺储位的短板。但是，她能在在晋王一系人马心中依然有很高的评价，其为人处事自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伍先生这是委婉提醒晋王切莫在此等关键时刻为一个小小女子昏了头。等坐上了龙椅，要什么女人没有。就是如楚王所说，效仿当今后的皇上也比此时为了女子失了皇帝心来得好啊。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次日，同明晖一起到紫檀精舍来的还有吕太医。他们二人如今就是掌握皇帝身体状况这个最高机密的人了。另外，怕是只有刘芳才真正的心头有数。 两人先后给皇帝请了平安脉，给出专业的建议。只是，吕太医年事已高，而且经历了巨大的惨事，这两年大仇得报，精力有些不比从前了。他有心想荐另一位太医来做这个事，却是找不到合适的。太医院也是利益群体，皇子的势力也是渗透进去了的。要是举荐错了人，他是要负连带责任的。所以，他有些作难。可是如果勉强撑着误了事岂不是更不好。 欧允今天当孝顺儿子，一直在旁边陪着。见吕太医这幅作难的样子便问道：“吕太医，你怎么了？” 皇帝也看了过来，“何事？直说便是。” 吕太医便把岁月不饶人精力不济的话说了。 欧允在旁边想了想，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用眼角余光去瞥明晖，见他低垂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古怪。便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此时紫檀精舍有个现成的人选啊。琰儿的医术就是吕太医手把手教的，而且只是请平安脉也没有太高深的难度，她应该做得来。尤其她和明晖还是师徒，配合起来肯定更加默契。甚至，如果明晖不在，她完全可以身兼二职。 只是，父皇对女子担当重任一向有些不赞同。他对琰儿就更是不太认同了。所以这个建议，欧允也没有轻易当着人说出来。 皇帝沉吟，既然吕太医精力不济，那肯定不能再让他继续看了。不然，岂不是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而太医院的人，除了吕太医，其实也不是哪一个都不能信。只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譬如说刀架脖子上，还能谨守秘密的就很难找了。他如今的身体状况，那绝对是最高机密。说不定哪个儿子真的就铤而走险不择手段去逼问太医了。所以，换人还得做一些防备。就是吕太医，也只能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不能让人私下接触到。至于顾琰，他压根就没有考虑。 “那就……”皇帝说到这里看欧允给自己使眼色，便顿住了话头，“暂时朕也没有什么，明晖这里给朕调养近来感觉甚好。吕太医既然精力不济，以后就减少来的次数吧。” “是。” 等人出去了，皇帝为欧允，“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爹，我推荐一个人。” “谁？” “琰儿的医术就是跟吕太医学的，顾家太夫人的身体之前也一直在她在照料。” 皇帝冷哼一声，“照料得她祖母差点一病不起的人你也给朕推荐？”顾太夫人在顾琰和她撕破脸后大病一场，缠绵病榻许久才渐渐好转，这事儿前两年是京城的笑谈。都说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直到过去两年拿来说笑的人才少了。如今因为顾琰又回到京城，又开始有人拿出来说了。 “那是太夫人自个儿气的，她当初把琰儿的生母弄死可是一点没有手软。谁要是弄死我的生母，哼，哪怕是祖母我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帝一凛，他和卿卿在一起的时候，母后已经不在了。如果还在，说不得真的会赏下一丈白绫。如果真的那样，允儿的性子肯定是会闹个天翻地覆的，才不管是不是亲祖母呢。这么一想，似乎那小丫头做的事也有几分可以理解了。 欧允见他神色缓和了些趁热打铁道：“父皇你是不是担心她不是自己人信不过？” 皇帝沉吟，是明晖的嫡传弟子，倒也是可以信赖的。只是她和晋王之间毕竟曾有过那么一段往事，就算晋王是他心头最合适的人选，但毕竟没有最后定下来。 欧允抱住皇帝的胳膊，“父皇您让儿子把她变成自己的人，那不就可以完全信赖了么。”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想说这句话吧。居然跑去找你三哥谈判，你拿什么去谈，你能把江山给他是怎么着？”皇帝没好气道。 “你不是看好了三哥么？怎么，还没有定下来啊？” 皇帝叹口气，“如今时局纷扰，你三哥是不错，可是四国国势日益强大，我怕他压不住。区区一个西陵，之前就让我们那样的被动。如今还留个尾巴在西边没能解决好呢。” 欧允挠头，“不是让孙小丁……” “不容易啊！你小子倒是歪打正着干了件好事，让小丁成了秦家的孙女婿。且看着吧，西边的事必须得做两手准备。” “哦。” 正文 188 探视 明晖走出去，跟人打听了一下便寻到了藏书阁去。 顾琰还在忙活着给书籍贴小字条，见到他便停下手中的活儿迎上来，“师傅，你在这儿吃饭么？” 明晖一愣，“你要请客啊？” “不是，我同你一起吃啊。”顾琰边说边过去沏茶，她这里搞了个小炉子烧水，随时有人来看书，都可以沏茶给人喝。皇帝没来过，晋王、刘芳、欧允三个算是常客。刘芳是不当班时来和她闲聊的，感觉有点像她在温先生府上那样。 明晖闻了一下，“嗯，好茶。正宗的大红袍。你哪弄来的？给我包点儿。” “你、你居然打我的秋风！是刘公公送我的，回头分一半给你啦。”顾琰呕道。 “什么打秋风，本来就应该你得了好东西主动孝敬我。看来那老家伙还喜欢你的嘛。他那里的多半也是皇帝赏的，居然大方的分你。我说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嘛，看你在宫门处那副样子，还以为多水深火热呢。”明晖的眼光逡巡着屋里。 “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啊。那天皇上居然逼问我温家的事，还非要我说为什么温家惨剧会发生。”顾琰叹口气。虽然是处在监视当中，但明晖的功夫高多了。那些人不敢太近前，她还是可以说说心里话的。 明晖脸色一正，放下茶盏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顾琰一五一十的说了。 明晖拿手指着顾琰鼻子，“胆儿太肥了，你！”不知道是说她这么回答太过胆大包天，还是说她的欺君举动太胆大。 “我也没有办法啊，这分明是故意的刁难我。皇上他看我老不顺眼了！”只听说婆媳关系不好处的，还没听说公公这么难讨好的。 “那可能不会让你去了。”明晖没头没脑的说道。 顾琰挑眉，“什么事儿不然我去啊？” “吕太医今儿请辞，说精力不济。八成小爷会举荐你接着给皇上请平安脉，我这里还正担心呢。夺嫡之事你卷进来得够多了。” 顾琰两眼圆瞪，伴君如伴虎，她巴不得赶紧离开紫檀精舍回皇后身边去过相对安稳的日子去。她才不要当这个保健医生呢。 顾琰等明晖离开后，欧允又假模假式跑来看书的时候问起这事儿。 欧允道：“老头子没答应。” 那就好！ “我这里要弄完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顾琰喜滋滋道。她正站在书柜下方誊抄所有的数目以便以后借阅者查找。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大簿子。 欧允皱皱眉头，这几日他依然时不时过来，还被皇帝嘲讽了一顿小时候读书坐不住带着孙小丁逃课的往事。晋王没有再来过，就是到了紫檀精舍也没有过来。欧允觉得很无力，虽然现在她人就宫里，时不时就能见到。可是就差了那么一步，就只能咫尺天涯的。难道他们就只剩下私奔这一条路？ “再一个多月就是老头子六十大寿，你帮我想想，送他什么做寿礼比较好？” 顾琰停下笔，“你往常送的什么啊？” “磕个头拜寿就作数了。” “那你今年照旧呗，反常即妖，你以为送份厚礼就能改变皇上的主意么。”就是云夫人重生，也许也改变不了皇帝的决定呢。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热闹了一下，好几个宫人往外走去。顾琰好奇的看出去，紫檀精舍的人都是非常稳重的，就是私底下也很少见到宫人脸上如此激动。 “顾女官，今天是一月一次可以在宫门处见亲人的日子。不当值的都可以出去。你要不要也去啊？”刘芳的一个徒弟敲门问道。看欧允在此便给他行礼，“见过小爷！” 顾琰心头暗笑，都晓得她和顾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人来看她。这小太监其实是来向欧允卖乖的吧。 “不了，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好！” 欧允问道：“你怎么不去啊？” “又没有人会来看我。”顾琰道。她的亲人也就是明晖了吧，前两天才见过。至于三伯母，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是不会同贫苦百姓一起凑这个热闹的。再说了，虽然靖西侯这个爵位丢了，但三伯身上的虚衔还在，三伯母是可以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后的。她要来看自己也是这个方式。 “你不会把小菊给忘了吧？” 顾琰一拍脑袋，对，小菊肯定会趁机来看她的。顾琰放下笔和簿子，她其实在当值，不过既然欧允在这里，她就不费事去请假了。 “我去了啊。”顾琰踩着欢快的脚步走了。 虽然是只有在京的人家才有这样的机会，但是专门让宫人与家人见一面的侧宫门处还是有不少人。一个月才有机会见一面，感觉跟探监差不多。顾琰找了个宫女同行，两人一起来到此处。 顾琰的五品官服在一众宫人里比较显眼，很快听到小菊的声音‘姑娘’。顾琰定睛一看，就看到小豆护着小菊和另一个女子挤过来。 “琰姐姐” 人走近了顾琰才认出来跟小菊一起过来的竟然是顾瑾。 “瑾儿，你怎么来了？”随意出门，不会有事么？ 顾瑾笑道：“是三哥带我来的。”说着朝后头指了指，有点不适应这个场景的顾璟有些困难的挤上前来。他方才被人挤散了。 “琰儿”顾璟笑着叫了一声。 “三哥，谢谢你来看我。”顾琰着实有些意外。她对顾璟印象其实一直也不错。只是没想到经过了顾府夺爵的事他还肯来看自己。她以为自己已经沦为了顾家公敌。 顾璟摆摆手，“不说这些，你在宫里还好吧？” 顾琰点点头，“嗯，挺好的。你们呢，现在日子怎么样？” “我们也挺好的。”顾璟掏出一个钱袋子，“咯，这个你拿着用吧。我知道你有银子，不过，我是哥嘛。”其实是顾瑾偷偷去拜托哥哥想办法带她出来，顾璟才想起来的。不过，他对顾琰的确没有太大的恶感。顾府爵位没了，最直接的冲击是长房。但是四房也受了波及，他也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不过，事情的起因的确是因为长辈们做得太过了。顾琰只是没有逆来顺受的反抗了，而且也是为亡母正名跟报仇。 再后来听顾瑾说顾琰还偷偷给了她一千两银子以后压箱底用，顾璟便十分汗颜了。他是四房的长兄，可是对庶妹的照顾完全不够。而且母亲多少是为了替自己和十一妹分别办喜事才导致家中银钱不足，十三妹嫁妆本就微薄，这样一来便是雪上加霜。自己和父亲一样不事生产，最近才学着看管些生意进项稍多，也顾及不到庶妹太多。 “琰儿，三哥现在也会做生意了，最近几家铺子都到了三哥手里，因为父亲完全得弄不明白。如今也在赚银子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给十三妹攒嫁妆。”顾璟整个人笑眯眯的。他还是那么豁达的样子，不过从面相上看得出这两年颇经了些风雨了。 顾琰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三哥。”等一下要给士兵检查过才可以带走。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瑾一直抓着顾琰的手，“琰姐姐，下个月我们再想法子来看你。”这样的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还得留点时间给小菊，所以顾瑾没有机会和顾琰说太多还有一部分是方姨娘做的小食，小时候顾瑾 这会儿宫门处比较多的景象是宫人们把自己攒的银子递给门外的家人。因为会进宫为奴的，多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像顾璟这样来送银子的，实在是异类。 小菊给顾琰报告了几个好消息，“姑娘，杂货铺子开起来了。前面是铺子，后面住人。铺子是租的，不过生意起来的话，再过一两年就可以买下来。我去看过端娘，她日子挺不错，小兰和她女婿都很孝顺。还有，我、我……” “姑娘，我要当爹。”见小菊有些张不开嘴，小豆在旁边高兴的说道，“为了做生意方便，我们从国师府搬出来了。不过，外头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从国师府搬出来的，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顾琰笑开，“太好了！”原来搬出去了，怪不得不是托明晖给自己捎东西，而是自己拿来。想来是在国师府住得不自在吧。明晖是拿小菊当故人看待，可府里那么多人，人多嘴杂的。自己都不在，他们的确搬出去更好些。他俩如今也能自己置办些家业了。 顾璟在旁感慨道：“这都亏了琰儿你为下人都安排得那么妥当。想起来让三哥有些汗颜啊。” “三哥能这么快从侯府不谙俗务的孙少爷转变为一家人的支柱，已经比顾家大多数人强了，无须汗颜。”如果顾府爵位不失，顾璟大概也只能被养成他爹那样，离开了家族什么都做不了，连分给自己的家业都管理不了。不过如今他已经渐渐的能撑门立户了。 眼见时间马上到了，小菊赶紧把手里攥着的用包袱皮包着的攒盒塞给顾琰，“姑娘，这里头都是你爱吃的零嘴。” 顾琰收了下来，“三哥、瑾儿，小菊，小豆，你们都回去吧。我在宫里一切都好，还有师傅照应呢。放心吧！” 等待优先通过检查后，顾琰将收到的东西都交给画桥帮她拿回宿处。毕竟她是当值中跑出来的，还是得赶紧回去为好。看着画桥的背影她心头嘀咕，这个贴身丫头不是自己人真是不方便啊。这些东西她回头都得好好查一查才能用。 紫檀精舍的人都是优先，顾琰同方才一道出来宫女朝华一起快步往回走。走到藏书阁外挺远的地方，她就听到里头传来娇声欢笑，像是小姑娘的声音。能到紫檀精舍笑得这么畅快的自然只有公主了，是十六公主还是十七公主呢？ 在皇后宫中呆了许久，她都没有见过十六公主。十六公主今年十二岁，课业比较繁重。而且她性子随何皇后，不会多事，所以没有故意的去藏书楼去‘参观’过顾琰。至于十七公主，顾琰也没有见过。那里毕竟是皇后的地盘，十七公主虽然非常受皇帝的宠，却也懂得轻重，不会到那里放肆。 顾琰还没进去，就见到欧允牵着一个小姑娘出来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十一二岁，和欧允用**分的相似，非常的像是一母同胞的。 “哎，她就是那个谁谁谁啊？”十七公主跟欧允挤眉弄眼道，说完就盯着顾琰看。她今年十一岁，从小就非常的受皇帝宠爱，很喜欢撒娇，与端庄守礼的十六公主气质迥然。十七公主还是从晋王的长女小郡主那里听到的，说顾琰是‘小婶婶’，是小叔叔亲口说的。只可惜她听到的时候顾琰已经不在京城了。所以今天才算是见到了闻名已久的人。十七公主因此这会儿便肆无忌惮的盯着顾琰看。 顾琰躬身要跪下行礼，“臣见过公主！” 十七公主一把拦住，笑吟吟道：“不用跪，免礼！你真的很好看啊，难怪允哥哥为了你直到现在都还不肯成亲娶别人。”这件事淑妃时不时的念叨，对顾琰恨得那是牙根痒痒。十七公主早就听得腻味了。不过她不觉得欧允还没有成亲有什么不好的。所以她对顾琰倒是没什么恶感。 顾琰早就听欧允说过十七公主酷似他亡母，她也好奇得很。于是公主看她，她便大大方方让公主看，自己也笑着回视。公主眼底满是好奇，并无恶意，她感觉到了。要算起来，这位十七公主还有她的胞姐十公主就是欧允血缘最近的手足了。因此，顾琰也很高兴十七公的和善。 今天她很高兴，一是顾璟能来看她，而且态度非常的亲切。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顾家人，但是对于曾经颇有好感的这位三哥还是有些在意的。总算少一个在背后咒骂她的人。二就是十七公主这个态度了。没有人会真的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好恶。虽然说什么我不是银子，不可能讨好得了每个人。但是，能得到人的喜欢总比受到厌恶好得多。 十七公主酷似姨母云卿，是皇帝十七个女儿里最漂亮的。她这会儿和顾琰对视，是真正的美人看美人。欧允也很乐见她们能融洽相处，抱着手在一旁含笑看着。 方才十七公主过来，看到他正坐在藏书阁发愁，便问道：“允哥哥，你干嘛在这里皱眉啊？” 欧允本来不想跟个小丫头说，不过十七公主一直问，他便三言两语说了。 十七公主从小喜欢乐颠颠地跟在欧允身后，当即托着小下巴就帮他想起办法来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法子，“有了，允哥哥，你看这样好不好？让顾女官教我跟十六姐姐读书，你不就可以时常过来看看我们了，顺道也可以看看顾女官了嘛。” 欧允顿觉有理，“不错，小十七，这个法子很好。”他本来就是在犯愁，明明顾琰都进宫了，他还不能自由的去看她。也就这几天在紫檀精舍的时候自在些。眼看着她马上又要回何皇后那里去了。成天在藏书楼里呆着，他根本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跑过去。他不爱读书是出了名的，说他忽然对书感起兴趣来，要好学了，谁都不会信的。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对顾琰的名声不好。在紫檀精舍传不出去还好，何皇后那里可没有这样的条件。 虽然去看两个妹妹读书，其实也只是一块遮羞布，可是谁都知道他喜欢漂亮小姑娘，闲着无事多去晃晃也说得过去。总比她在藏书楼藏着好啊。 顾琰听说这事儿，皱皱眉头，“公主从小由名师教导，哪需要我去教她们读书啊。再说了，何皇后还好说，可是你的姨母淑妃，我有点怵。你不许去说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和皇家人打交道。她那个才女名声，真的够当公主的老师么？她离姑祖母当年还差得远呢。顾大姑教公主读书那是在她二十多岁以后的事了。 还有，让她教两个公主，那肯定不免要和她们的母亲打交道。就听方才十七公主的话，什么欧允为了她至今没有成亲之类的，就可以想见淑妃对她的观感了。云夫人不在，淑妃就相当于是婆婆一类的人物了。她可不像何皇后那么好打交道。顾琰对自己躲在何皇后这里的处境非常的满意。 “这事儿不用我开口，小十七恐怕已经同皇后说了。琰儿你不用怕，姨母就只是姨母，她又不是把我视如己出，我何必把她当亲娘敬着。这宫里无论你跟谁不对付，我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 顾琰嗔他一眼，“你安排我的事儿，要不要先同我说一声啊？”说得好听，宫里其他人可以不放在心上，听他这么说了，淑妃也不用太顾及。可是皇帝的态度她能够不重视么。皇帝都要杀她了，欧允也只是嘴上狠，哪里真的就站在她这边，跟皇帝对峙了呢。 欧允嘟囔，“说了就办不成了啊。” 正文 189 侍讲 顾瑾跟着三哥回家，在马车上不由得说道：“琰姐姐好厉害！”十三岁就敢凭着一己之力跟家族权威祖母和大伯父做对，不但把他们最看重的靖西侯的爵位弄掉，而且还毫发无损的带着亡母的骨灰盒离去。如今更是身家丰厚，又因为才学出众被皇上特招进宫。 出于对嫡母的畏惧与恨意，顾瑾对反抗权威这事儿很有热情。即便自己做不到，但能看到顾琰做到了心底也暗暗欢喜。反正就算侯府爵位还在，她还不是一样嫁不好。祖母对她不是真心疼爱，是的话就不会只是说一声要给她出五百两的银子添妆而已。因为，那原本就是应有的。之前嫡孙女她都出的一千两，庶出的五百两。而嫡母，肯定不会让她嫁得好以后可以反过来给姨娘撑腰。她的用处和十姐一样，只是给嫡出的十一姐铺路。 十姐夫虽然有学问，可是脾气清高。这一场又没有中，都快将十姐的嫁妆用完了。而且侯府倒了，他对十姐也就不如从前好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取的。那还是之前侯府没倒，十姐才能嫁到那样名声很好的读书人。如今自己，搞不好境遇更加不好。如果不是三哥及时成长起来，将家里的生计承担了起来。顾瑾怀疑自己搞不好会被嫡母拿去嫁给中年鳏夫以换取聘礼。而且以嫡母的性子，这样拖着自己都能说成是为了替自己找个好婆家。真要拿自己换了银子还是会说得花好朵好，面子里子都光亮的。 好在，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三哥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他如今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嫡母也不好太过苛待自己。琰姐姐又给了自己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和姨娘一起绣了一大幅屏风偷偷托舅舅卖了，那就是一千二百两。这样的话，以后她的日子就不会受穷。那副屏风还是在丫头和婆子掩护下，她们母女趁了替十姐绣嫁妆的机会昧下丝线偷绣的。嫡母为了省下请针线班子的银子，家中很大一部分主子的针线活都让她们母女包了，她们才能找到机会。 三伯母那样目下无尘的人，除了四哥和琰姐姐，从来不把家里的小辈看在这里。这次也答应帮自己物色对象。她能寻到的人，肯定比嫡母不上心找来的要强得多。琰姐姐说的对，生活是要靠经营的，她以后一定会过得好的！ 两人是打着去自家绣铺看看的旗号出去的，方姨娘绣活儿实在是好，四夫人便让她教绣娘，因此顾瑾才得以出门，私下里去指点她们一种比较难的针法。而顾璟媳妇得了嘱咐，知道夫婿是带着小姑子出去散心，便也帮着尽量的哄着婆母，以免她让人去绣铺催他们回来。 不过这事儿还是很快露馅了。过了两天也就是六月初一回主宅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问了：“瑾儿，你上个月去宫门处看…顾琰了？”犹豫了一下，太夫人直呼其名。顾琰，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与失败。养出这么出息一个孙女儿，让她成了大大的笑柄。好容易渐渐风平浪静了，她又回来了，而且还是风风光光被圣旨召回来。就连瑜儿都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边关做成的事，是非常有意义的。还说皇上召她进宫，或许就是含着褒奖的意味。日后再风风光光的给她指一门好婚事。 当然，顾琰和欧允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儿太夫人也有所耳闻。就是别人不知道，每个月都要接到顾琛家书的顾家人还说知道的。开始还嘲笑顾琰竟然不顾名声与一个小小校尉出双入对。后来才知道，那竟然是皇帝最心疼的私生子。那么，瑜儿分析的让她进宫镀金的说法就是有可能的。 至于晋王，顾瑜和太夫人分析的结果是之前和顾琰有往来的就是云校尉。晋王不过是给他们提供掩护，因为云校尉的身世那时候还无人得知。而他们见面的地方自然就是晋王府了。 如果是这样，那如果顾琰将来傍着这位身份特殊的云校尉得势了，还要打压顾家人的话，他们就毫无还手之力了。不过顾瑜和大夫人都说顾琰是比较重情重义的人，只要没有亏负她的人，她都会关照得很好。就是之前跟随过她的下人，都在离开前都全部安置妥当了。太夫人把三夫人找来问，又从她嘴里知道了顾琰拜托她给顾瑾寻觅合适对象的事。于是想要通过顾瑾去探探顾琰的口风。 如今顾家举步艰难，再要有上位者打压就更难翻身了。总不能只有一个三房蒸蒸日上，其他各房都走下坡路吧。长房的顾琛去了战场，可是虽然有家将护着，发展前景还是不妙。远不如早早儿就抱上了晋王大腿的顾珉。而五房的顾珲，要想在科举上考出成绩，快则十年，慢就不知道要多久了。这两房如今都势微，如果顾琰还要打压，那就更加没有喘息的机会了。二房四房不在太夫人考虑范围内，庶出的她不打压就不错了。 关于顾瑾和顾璟去探望顾琰的事，是守宫门的一个小卒透露出来的。这人和顾家有旧。 顾瑾听到太夫人问话，吃了一惊，小声道：“祖、祖母，她待孙女一直很好。这次回来又为孙女的事托三伯母帮忙……”这两年，顾家的人一直称顾琰‘毒女’，顾瑾不敢唤她‘琰姐姐’，但又不想跟着骂她，所以含糊的用了一个‘她’来称呼。 “祖母不是在怪你。唉，有些事情，祖母也未尝不后悔。只是做都做了，后悔也无济于事。只是希望…她不要再迁怒顾家其他人。”太夫人也选择了和顾瑾同样含糊的称呼。 顾瑾心道，这是让自己带话呢。还表现出这么弱势的一面。对太夫人而言，不容易啊。不过这样也好，那自己下次再去就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其实，琰姐姐根本就没有还要找家里麻烦的意思吧。只要家里人不要去招惹她就好。而且，太夫人的目的真的只是要确认这一点么？老狐狸什么的，肯定是想把能利用的人利用到底吧。琰姐姐如今要嫁人，还是得挽回一些名声，会不会因此又被太夫人用孝道给拿捏住了呢？ 顾瑾点点头，“祖母，孙女明白。” 太夫人招招手，“好孩子，过来！” 顾瑾便坐到了太夫人身旁，听她说道：“祖母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的事情有你三伯母和你母亲张罗，祖母总算放下心来。” 顾瑾心道，之前我也没看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不过嘴上还是乖乖的道：“让祖母、母亲、三伯母费心了。” “应该的，你之后就一个琇琇，她还早得很呢。我们自然要为你多费些心。”说到这里想起顾珏，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顾家还有一个更大的笑柄就是孙茯苓了。这是堂而皇之的给顾家抹黑啊。可是如今无权无势的，拿她这个齐王外室根本是毫无办法。 顾琰这会儿正在拜见皇后，她借调结束回原单位拜见一下原领导是应有之意。 皇后正垂着手由宫人给自己涂蔻丹，笑吟吟道：“小十七跑来同本宫说想请你教她与十六读书。这样倒是对应了皇上爱才所以特地征召你入宫的消息。” 顾琰忙恳求的辞道：“娘娘，公主的师傅都是当代博学之士，臣万万不敢与她们比肩的。”她没有金刚钻，坚决不能揽瓷器活。不然，还不得把那些公主的师傅都得罪死啊。那些人本来就对只能仰望姑祖母多少有些不服了，可是对死人不服也只能忍着。如今她要是跳出去当靶子还不得整死。而且，她如果丢了脸，丢的可不只她自己的脸。姑祖母已登仙界，都要被连累的。 “哦，那让你给她们做伴读你看如何？” 顾琰脑子嗡的一声，完了！她不到十六，给十一二岁的公主做伴读其实没什么违和感的。可是，她不想当这个伴读啊。 何皇后看着顾琰的脸色，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本宫知道这是小十七帮着小允胡闹。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安分呆在宫中就好。本来是想让你给本宫做贴身女官。不过你给自己挑了个更合适的去处。好了，你还是照旧会藏书楼去。不过，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皇上的万寿，兴许会有忙不过来的情况，到时候再叫你出来帮把手。” “是，多谢娘娘！”顾琰平白被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儿好歹收了惊。幸好皇后是明白人啊！她起身告退出去，这次回来她给何公公带了点礼物。哦，对了，她在紫檀精舍结交了一个朋友。就是同她一起到宫门处见亲人的朝华。朝华也是女官，不过她这个女官有点特殊，她是女史。就是记录彤史，记录皇帝晚上宠幸了哪个妃子的。不过鉴于皇帝的年纪，她的工作十分轻松，经常休班。不当值的时候也爱跑到藏书阁给顾琰搭把手，聊会儿天。 顾琰其实以前挺同情女史的，皇帝跟妃子办事儿的时候都得守在旁边尽忠职守，多别扭啊。不过如今她自己也是女官大军中的一员，也就顾不上同情旁人了。朝华已经二十了，再有五年可以出宫。她算是赶上了好时候，皇帝老了，皇后又好伺候。听她说她师傅讲过当年，可是夹在废后同其他妃子中间非常的难做，动辄得咎。所以，她非常的乐天知命。 顾琰呆在宫里也无聊，有这么一个同事倒也欢迎。虽然她还是怀疑朝华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不过这不影响两位女官一起消磨时光。两个人的宿处离得也不远，约好了以后也要常来常往。 何公公很是愕然，“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琰心道：我回来这里不容易啊！她看得出来欧允有些焦躁，其实她也焦躁。本来在外头自由自在的，突然就被困在了宫里，言行都不自由。好在暂时还没什么人跟事找上她，不然真的很容易崩溃掉。要不是为了逃避，她干嘛对一个整理图书的活儿这么热衷啊。 顾琰坐在藏书楼门前理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这会儿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节，宫里景致很好。奈何她没有赏景的心情，因此对藏书楼外的美景也就视若无睹了。 皇后说之后准备万寿节如果忙不过来，就要让人叫她出去帮忙。好吧，这就是接下来最需要应对的事。到时候不要出现什么麻烦事吧。她不怕事情难做，就怕遇到人刁难。毕竟，这宫里大部分的人不像何皇后这么好说话的。 看她郁郁寡欢的，何太监道：“好也是一天，歹也是一天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在宫里，只要人活得好好儿的就是好事。不能往上爬也想开点，你起点不低，也许是机缘未到。” 顾琰被安慰得啼笑皆非，不过好歹都是一天这话没错。她无谓在此为害没有发生的事担忧得不行，当下的日子都过不好。 顾琰正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卫生的时候，藏书楼来了三位借书者。 顾琰听到何太监在下头颤颤巍巍的道：“奴才参见二位公主，参见小郡主。”她忙从开着窗户看出去，果然是十七公主还有两个身着华裳的小姑娘，大些是十六公主，小些的有些眼熟，哦，是晋王家的小郡主。各自身后一堆伺候的宫人。这是组团来‘参观’她了？ 顾琰忙蹬蹬蹬的下了楼，就要向那三位金枝玉叶叩首，当先的十六公主很有架势的摆摆手，“顾女官免礼吧。带我们进去看看，听说你把藏书楼整理得不错。” 把宫人都留在外头，三名金枝玉叶跟在顾琰身后进去。顾琰躬身子啊旁指路，做着介绍。感觉有人在拉她的手，低头一看是小郡主，正笑吟吟的仰头看着自己。比起两年前，她长大了不少。不比成人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大的。 眼见小郡主一副‘咱们是熟人’的模样，顾琰哭笑不得。看来欧允还挺得小萌妹子的欢心的，十七公主小郡主对她的态度直接反映了她们对欧允的喜爱。就是在外头端庄严谨的十六公主，这会儿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们两个非得要拉本宫一起过来，顾女官勿怪。”一边说一边去看书架上的书，“以前进来过，总感觉这里面很沉重，现在感觉好多了。看来是需要彻底的清理一下才好。” 小郡主道：“就十六姑姑还没有见过，悦悦和十七姑姑才带你来的嘛。” 十六公主笑笑，走过去自行查了一下数目簿子，然后在相应的位置找出一本《天朝九州志》翻看。顾琰方才就是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如何找书，她试一下。十六公主是嫡出的公主，地位比十七公主和小郡主高。但是她没有嫡亲的兄弟，所以将来新皇登基待遇多半不如此时。因此一开始就对其他兄弟姐妹比较和善，至于小郡主，她是监国王爷的嫡长女，肯定更普通的郡主有差别。而且她与十六公主其实处境差不多，所以十六公主一直非常的包容这个小侄女。 顾琰便问道：“十七公主和小郡主想看什么？”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懒得费口舌介绍了。 十七公主笑着报了《诗经》，顾琰翻了一下簿子，就听她道：“你说位置，本宫自己去找出来。”显然是觉得很新鲜。 正好省了顾琰的事，便告诉给了她。这些常看的书顾琰在整理的时候都是放在方便的位置，无需爬梯子，倒也不担心她磕着碰着了。只目送她兴冲冲地的上去。 小郡主左右看看，她才开蒙没多久，识字不多，这里没有她能看的书。她朝顾琰抬起手，又指指旁边的大椅子，顾琰托着她放到椅子上，她就悬空坐着仰头看十七公主行动。 最后，两位公主一人一本书就在楼里翻看起来。她们让顾琰负责稳住小郡主，省得她在一旁吵闹。顾琰只得找了一本《成语》出来给小郡主讲故事。她讲得活灵活现的，小公主听得不住点头，末了连那两人也坐了过来一起听。顾琰心道，好嘛，她其实还是干上侍讲的活儿了。只不过，别的先生是讲大道理，她是讲故事。 十七公主道：“这样讲比先生在课堂上讲得生动多了。顾女官，你干嘛不肯做本宫同十六姐的先生啊？听说顾大姑当年就是给公主做先生的。” “公主，臣才学不够啊。”顾琰头痛的道。这位不是被欧允指使来的吧。 十六公主开口，“顾女官，本宫同十七妹想跟你学《百寿图》。”这才是她们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正托着下巴专心听故事的小郡主叹口气道：“这样就不能跟我家去给我讲故事了。” 顾琰想了想，“《百寿图》主要是准备工作，真正的写其实倒不复杂的。只有一个多月了，如果公主之前没有准备，现在现赶有些来不及了。”一边想着这两位公主可比年年都只磕个头作数的欧允诚心多了啊。 正文 190 急躁 一刻钟后，顾琰将藏书楼两张书桌拼在一起，铺开宣纸，然后开始研墨。她开始动作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场就发生了相应的变化，除了小郡主还不太懂，另外两人都是精神一振，聚精会神的看着她的动作。 顾琰又请了两个宫女进来帮忙挪动宣纸，便提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排毛笔中的一只开始书写起来。两位公主都站到了桌边来看，小郡主也跑过来凑热闹。 从顾琰最开始写出百寿图给太夫人贺寿，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如今，她的腕力、笔锋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再加上对剑术的理解更深了一步，因此这一次的字写出来圆润中多了几分刀劈斧凿的意味。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额上开始沁出汗珠。为了不让汗珠滴到宣纸上，便抽空用左手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右手依然笔下不停，不能让字迹上出现顿笔的痕迹，那样这幅百寿图就落了下乘。也不能停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改日接着写，也很难在感觉上完全接续上。她其实并不乐意这样被人观赏着写字，可是既然十六公主开口要看她写，她就无从拒绝。即便这几人因为欧允的关系对她比较客气，但她们都是金枝玉叶，是不能够拒绝的。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终于听到一声“好了——”顾琰把笔放进一旁的笔洗。 小郡主出声道：“哇，一口气写了好久，悦悦都出去过两趟了。” 十六公主摸摸她的头，看着顾琰道：“顾女官当年那副本宫自问多练练也能写得出来，可这幅就不行了。比起你，本宫的字还太稚弱，腕力不够，也不能这么一起呵成。果然是大手笔！”神色间对顾琰多了一分重视。 十七公主道：“那一幅本宫也写不出来，没练过。” “是因为二位公主年岁尚浅，假以时日肯定会超过臣的。”顾琰说道。两位公主自然有各自的寿礼送给皇帝，肯定不是想拾人牙慧。让她写，就是有比较一番的意思在里头。皇帝喜欢才女，公主们自然也要投其所好。这几年宫外名声最响亮的才女就是顾琰了。而百寿图又是给她带来极高声誉的作品，因此十六公主才想要看一看。她们能自己过来藏书楼，而不是把顾琰召去，那就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这幅百寿图，就送给本宫吧。”十六公主开口道。 “是！”顾琰躬身应下。这两个公主怕是不知她进宫的真实缘由，只和外人一样以为她是来镀金的，所以态度才能如此和煦。这从她们把小郡主一起带来就可以看出来。 有太监来知会，说长公主家的长乐郡主进宫来，十六公主便带着妹妹和侄女一起走了，顾琰和何太监弯腰躬身她们一行人出去才松了口气。 何太监有些惊疑的看了顾琰几眼，后者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么写完一整幅也挺累人的。 看到十六公主一行人进来，坐在下首的汪翎羽忙站了起来，“见过十六姨、十七姨！悦悦，好久不见了。” 一时相互见礼完毕，何皇后打发十六公主把两个大的带到她寝殿里去说话，留了脸有倦色的小郡主在自己身边。小郡主靠着她吃了些水果就开始揉眼眶，打着小哈欠被乳母抱下去歇着。 皇后脸上的淡笑这才停了下来，这几个丫头！小允这小子给小姑娘们胡说八道，所以她们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要不了多久顾琰就要成为嫂子或者婶子了。不然，怎么会对她宫中新添的女官这么好奇跟客气。就是她真的才华惊人也不会。长乐是知道内情的，所以知道她们去了藏书楼也没有表示要过去找人。 十六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就打发人送百寿图到紫檀精舍，请刘方抽空帮她裱起来。吩咐了人送凉品上来，她问十七公主，“我也不能白拿她的，你说我送她些什么好？”一边又对汪翎羽道：“长乐，你也帮我想想。咦，对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想看看呢？” 汪翎羽笑道：“我等裱好了再来十六姨这里看。” 十七公主摸摸小辫子缀着的明珠，“我听说她是吃货，十六姐请她吃好吃好了。” 十六公主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反正钗环头面什么的，她肯定不缺，允哥哥断不会少了她的。不过你怎么说得这么不好听啊，说人家是吃货。” “这是允哥哥的原话。”十七公主端起一个用琉璃碗装着的凉品雪梨浆说道。汪翎羽也端了一碗乳糖真雪自顾自的吃起来。十六公主取了一碗椰子汁，吩咐将剩下的几样给顾琰送去。自然不是就用这个就抵了百寿图，只是看到了就想起让人给顾琰送去。以后再有什么好的再想着她就是了。既然人被托付在母后宫中，她看来也觉得人不讨厌，便替允哥哥关照着好了。 汪翎羽对此默不作声，只和两个小姨说起寿礼的事。她们几个年纪相当的，打算合送一样。就是私下家宴时排一场拜寿的歌舞。皇帝什么都不缺，再是名贵的东西都不会走心。她们商量了一番便打算如此操作。当然，只能是家宴时表演，宴请朝臣和各国使节时她们都会高高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待到商量好了送走人，十六公主去见何皇后。正好遇上晋王过来接女儿。小郡主是今日吵着要进宫来看两位姑姑，晋王午后进宫的时候就把她一起拎进了凉轿。 小郡主还没有醒过神来，被晋王从凉床上抱起又继续趴他肩头睡着。 晋王无奈，抱着她躬身道：“母后，儿臣告退！” 何皇后笑着颔首，“小丫头挺活泼，这样很好。可别养得跟小大人似的。宫里小大人太多了，一点都不可爱。” “是，儿臣知道了。”晋王从八岁起就是大人了，本着补偿的心理对这个长女倒真是宠惯得很，小郡主完全保有了这个年纪的娇憨可爱。 十六公主正好进来，于是对晋王屈膝一福，“三皇兄来了。” 晋王颔首，“嗯，你们几个神神秘秘的准备什么呢？悦悦一定要进来看，还说不能告诉皇兄。” 十六公主笑道：“是为父皇寿辰时的家宴排演歌舞，让悦悦也参与好了，就让她最后抱个大寿桃出来献给父皇。” 晋王笑笑往外走，走出殿外听到十六公主对何皇后道：“母后，允哥哥大概几时成亲啊？儿臣得提前准备贺礼。”他的脚步便停住了。 何皇后滞了一下，“钦天监的人说小允不宜早婚，不然有妨害。” “那父皇之前为何催促他呢？” “是妨害女方吧。你也知道你允哥哥在你父皇心头的位置，总有人不怕出事毛遂自荐的。” “哦，儿臣懂了。允哥哥喜欢顾女官，怕对她有妨害，所以才不急着成婚。那儿臣慢慢准备就好了。”今天见到顾琰，被她的美貌还有才气灵气一震，她还想着允哥哥一定急着抱得美人归，搞不好父皇万寿之后就要进行三书六礼了。 何皇后心道，你允哥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只是没奈何啊！她前两日过去还见到欧允一把小石子把树上成双成对的鸟儿打下来不少，显然见不得他形单影只，鸟儿却成了双对。也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心急也是应该的，偏他又从来不找别的人纾解。如今小十七来问，她就只得这么糊弄过去再说了。 顾琰从今天起就开始跟着十六公主享用美食的日子，公主隔一两日就会打发人在吃饭时给她送一两道菜，凉品更是天天有供应。虽然藏书楼只有何太监，他嘴也严实，但是宫女拎着食屉过来送东西还是落入了很多人眼底。之前她去了紫檀精舍又回来，众人只以为皇帝最后没看上她。如今十六公主的做法却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天，欧允实在没忍住跑了过来给何皇后请安，然后又到了藏书楼众人才恍然。原来何皇后打的不是皇帝的主意，而是皇帝心头肉的主意。就有人心头暗道，讨好小爷还不如讨好晋王爷呢。毕竟小爷再受宠，哪里比得上晋王如今是监国，将来多半是太子更有地位呢。他如今是炙手可热，可是皇帝年事已高，以后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风光了。 顾琰正对着公主又遣人送来的凉品发愁，一旦十六公主知道了实情，会换一副怎样的面孔对待自己呢？ 欧允进来在她身旁坐下，顾琰这才惊醒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琰儿，我们不能这样下去。这么拖下去几时才是一个头啊？”欧允苦恼的道。 “那有什么办法！咯，这些是十六公主让人给我送来的，天天都送，还时不时给我送一两道好菜。”顾琰也很是苦恼。 “哦，小十六蛮懂事的嘛。送来你吃就是了，这天儿多热啊。你看，我都长痱子了。”欧允边说边拉下自己的领口给顾琰看。 “不是说内功好的人，可以有所调节么？我师傅夏天汗都不怎么出的。” “我心头急啊，这一急可不就上火么。” 顾琰看他嘴角，果然都长泡了，“急也急不来，你回去让人给你包些解暑去火的茶包来喝。” “哪喝得下！等老头子寿宴过后，各国使节都离开了，我就带你出宫。”欧允不打算再等了。再等下去，他还不知道要打几年光棍呢。 “出的去么？” “不让我出去，我就打出去！”欧允咬牙切齿的道。他无法忍受了，这么拖下去可不行。三哥可以不急，反正拖下去最后得好处的是他。而且，比起琰儿，他有更想要的。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可能有死缠烂打打动琰儿的机会。所以，三哥忍得住，他不行！ 顾琰叹口气，“你别冲动，事缓则圆。旁的事跟人你都可以不在乎，我其实也不在意别人会说什么‘聘则为妻奔是妾’之类的话，因为你不可能委屈我做妾。可是，皇上的感受你难道也不在乎么？回头他刚过完生辰，你就闹这么一出，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说到底他也是为了你好。而且气到了他，可不只是家事。如今的局势，他就是定海神针，如果他气倒了，首先齐王那里可能就会起变数。再有四国也全都虎视眈眈呢。我不是喜欢把家国天下背在身上的人，可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他真的不能出事。就算不说这个，他对你拳拳父爱，你就忍心气他？他满了一甲子的人了，身体又一向不好。好容易在我两个师傅的调理下，才有了如今的好气色。老人家如果真气得狠了，不像年轻人那么好恢复的。” 欧允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怒道：“那你说怎么办嘛？就这么等着？你安的什么心啊？” 顾琰听他言下之意竟是在怀疑自己有顺水推舟之意，打算侯着晋王成了太子进而当上皇帝，然后给他做宠妃！她气得浑身发颤，站着指着欧允的鼻子道：“你走！” 欧允看她如此生气，忙道：“是我说错话了，琰儿，你别气！你要是想跟晋王，何必等到现在这么混乱的地步。那天也不必在我爹跟前冒险乱说话了。我只是急得不行，看你还能这么冷静的叨叨一时不忿，才说错了话。你原谅我吧！”欧允说得没错，如果两年前顾琰就跟了晋王，那他就是再受老头子宠爱，再予取予求惯了，也没有立场继续纠缠顾琰。她说不会等晋王将江山抓到手里再去接她，那不是耍花腔的。 顾琰气得眼都红了，“我叨叨，我叨叨是为了谁啊。你爹派人杀我，你都没有跟他翻脸。你对他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更不想将来为此被你埋怨，久而久之变成怨偶。实在是顾琰对皇帝的身体不太看好。曾经消沉过一阵，金丹也服了那么多。如今还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怕就怕是外强中干。回头真气出个好歹来，于公天下大乱，自己成了祸水一流的人物。于私被悔不当初的欧允埋怨，成了害了公爹的坏儿媳。 欧允脑子转了几转，迟疑着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看她这副煞有介绍的模样，难道是明晖道长跟她说了什么？老头子身体不是调养得挺好了么，难道真的瞒了自己？ 顾琰摇头，“我猜的。难道你还想核实一下不成？” 呃，那当然不成。万一老头子真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欧允其实也只是急得不行，心底多少又有些害怕顾琰变心，所以才说出了要私奔的话。这会儿发泄了一通，也稍微冷静些了。这真是他有生以来的最大难题。本来是想着现在跑怎么都比老头子不在了再跑强些。现在却真是进退都难。怪不得老头子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原来是仗着这个。 老头子的办法其实很简单，软刀子杀人，把琰儿困在宫里。过得若干年他龙归大海，交由继位之君处置。而自己，也许待他寿宴过后，就又会开始安排自己相看那些名门千金。就是一时不应，可三年五年下来始终无望，难道还真的能磐石无转移。尤其要跟他争的是未来之君。如果自己有什么过继的举动，那就更是给了他口实可以直接朝顾琰下手。想通透了这些，晋王自然不急了，可欧允怎么能不急。 顾琰捏捏鼻梁，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而且，她还真的对欧允没有十足的信心。爱情这回事，本来就是靠冲动。结婚就更是要昏头才能进行到底。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从头到尾不过十天，其间没有冷静思考的余地。如果可以冷静思考，也许这个经典悲剧就要改结局了。 她舍晋王就欧允，其实也是一种趋利避害，并不是爱昏了头。她不愿意放弃自我去扶持晋王披荆斩棘的踏上九重之上，在他心底始终是万里江山重于一切。真跟了他，怕是也就不珍贵了。而她也不想要和后宫众人分享的人生。欧允捧出一颗赤子之心给她，终是打动了身经两世，算尽利害的她。可是，这条情路真的好难走。好难得遇到一个不畏晋王权势敢喜欢她的人，却偏偏是他的亲兄弟。他们还有一个大boss爹不让她进门。 私奔，怕气坏了皇帝；不私奔，这么下去可真的不是办法。除非是出现什么大的变数，否则他们真的是没什么办法。欧允和顾琰都没有想到，变数很快就出现了一个。 正文 191 诬陷 顾琰又多了一个福利，十六公主等人看上了藏前的荷塘旁边比较阴凉，而且这里来往人很少，下午的练舞地点便改在了这里。舒悫鹉琻她打扫卫生之余在树荫下看书的时候还可以看看歌舞。 给金枝玉叶们编舞配乐的自然是宫内乐坊最好的舞师乐师，金枝玉叶的歌舞经过他们的熏陶也相当的上档次。顾琰和小郡主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她的活儿就是帮着照看小郡主。因为那些宫人管不住她，十六公主怕她去捣乱也怕她顽皮不小心一头栽荷塘里去了。看她跟顾琰比较投缘，而顾琰每日活儿也还算清闲便抓了她的壮丁。 顾琰一边看着歌舞，一边拿着宫扇给旁边的小郡主扇风。 “小郡主，少吃些凉品，心静自然凉。”顾琰看她又盯上了旁边的冰镇西瓜，小声劝道。她从小跟着明晖，道家养生之道是入了心的。 “小……顾女官，怎么心静？”小郡主问道。她身旁摆了一个有她脑袋那么大的用上好松江棉布填实上色绣成的寿桃。 顾琰想了想教了她一套入门的道家口诀。别看小郡主小，却也是文武双修的。当下便盘腿跟着顾琰的指引做，一时觉得十分有趣，不自觉间就错过了她上场献寿桃的时机。 那边一首祥和的贺寿曲已经接近终了，便有小宫女提醒小郡主道：“郡主，该你上场了。” 小郡主听了，赶紧抱起大寿桃就按照既定路线跑过去。因为跑得急，一下子就仆倒了，幸好是抱着大寿桃扑下去的，再加上有地衣，看起来并没有磕着碰着。 饶是如此，顾琰还是腾地站了起来，她这会儿是兼职保姆，小郡主出了事她责任不小。赶紧的跑了过去把人抱起来，“小郡主，您没事儿吧？” 小郡主抱着大寿桃站好，“哦，没事儿。” 十六公主几人也过来，十七公主和小郡主一向最亲近，看她没事笑道：“悦悦，拜寿不用五体投地。你到时只需要抱着寿桃跑到你皇祖父跟前再跪下献上就好。他一准会重重赏你，不用这么卖力的。” 小郡主瞪她一眼，“人家是不小心，再来！”说完退回上场的位置，那些姑姑姐姐们无奈，只得回去继续摆最后的一个造型，好让她再来一次。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顾琰这几日冷眼旁观也看得起来金枝玉叶们是下了功夫苦练的，整只舞越来越流畅，配合越来越默契。 十七公主临走对顾琰道：“我们明日不来，不用准备场地了。” 顾琰一愣，不是说一天都不休息么？ 十七公主狡黠一笑，“你怎么忽然拙了，明日是十五，各宫的母妃要来给母后问安。回头让她们进来先看了我们排演，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何皇后这里并不让各宫嫔妃日日都来请安问礼，只初一十五前来。上个月初一顾琰还没有进宫，五月十五和六月初一她都在紫檀精舍。因此，一直以来，她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避开了后宫诸妃。所以一时还真没想起来明儿是后宫女眷开‘茶话会’的日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几十个女人，本来天天都可以上演大戏。昔日废后还在位的时候后宫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如今，皇帝也老了，何皇后又是省事的人，后宫便沉寂了许多年。初一十五的觐见都是和乐融融的气氛。 可是，在宫妃里至少有三人看自己不顺眼。一个是欧允的姨母淑妃，还有一个是晋王的生母贵妃，第三个便是孙茯苓的姑母德妃。啧啧，都是身居一品妃位的人。要找自己一个五品女官的麻烦实在是太容易了。之前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皇后宫中的女官，一直低调行事深居简出，一度又在紫檀精舍干活儿。她们不便把自己召去。可明日过来，如果说是要到藏看看，想来不会有什么阻碍。这些个宫妃对她可不会如金枝玉叶们客气。 贵妃一向以宽和著称，碍着晋王的名声想来不会明着找自己的茬。可淑妃和德妃不是省油的灯啊。就算欧允私下找淑妃说过了，不然她找自己麻烦，那也还有德妃啊。她们之间可是新仇旧恨的。孙家女儿因为她揭出孙茯苓真面目名声扫地，还有边城的孙家分支的事。 进宫一个多月，顾琰日子其实挺悠然的。不过她一直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的皇宫生活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和美无忧。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也不可能初一十五都告假。她的宿处还是在皇宫里，就是告假也是躲不开的。最多不过受些皮肉之苦，被人折辱一番，反 warning:file_get_tentsfree/67313/9559584_2.shtml) : failedopen stream: http request failed! d:line 25 正文 192 皇后 顾琰腹诽，这里就她和何太监两个人。另有其人，这不是明摆着骂她是贼么。方才德妃进来，她和何太监不得不出门跪迎。 一双嵌着明珠的鞋子停在顾琰身前，然后她听到两声冷笑，“顾家又送了一个才女入宫来啊，这回是图什么呢？” 德妃终究不敢当着皇后的人的面说顾家又要出个顾大姑，那岂不是说皇后想揽权么。可她这么说，也是咬死了顾琰千方百计进宫，是有所图谋。先是打造出一个才女名声，再来就是在边城大出风头。看起来就是处心积虑的进宫来。这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处心积虑了。 顾琰道：“回德妃娘娘的话，臣是被皇上下旨召进宫的。” “哼！起来，前方带路！” “是。” 顾琰领着德妃在藏书楼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听她身旁的女官大惊小怪的说：“娘娘，皇上赏您的凤头进钗不见了？方才进楼的时候还在头上的。” 皇帝赏赐的东西不见了，如果皇帝要较真，这也是一桩大不敬之罪。 德妃当即便发作起来，“找！既然方才还在，那一定是在这藏书楼里。”凤头钗落地自该有些声响，也该有人能看见。德妃据此就说是被人故意的偷了去，怀疑对象就是顾琰和何太监了。 何太监惊骇莫名，看了顾琰一眼没出声。自从这个小姑娘到了藏书楼，发生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了。 顾琰喊冤：“娘娘，臣与何公公一直跟随左右，哪里有作案的机会？” “那谁知道，你出师名门，谁晓得有没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手段？”德妃沉着脸道。 顾琰气结，她师傅是国师，又不是妙手空空。看来明晖混得不是很好嘛，人家德妃根本不怕得罪他。前任国师多么风光啊，皇子都得忌惮三分。真是，他要挽回影响也不能走上另一个极端完全的不揽权啊。那这些权贵谁把他真当回事啊。人家只以为他在皇帝身边跟个清客相公差不多。当然，也只有德妃这样糊涂的人才会这么认为。贵妃就绝不会做如是想。 德妃便要搜身，王嬷嬷打着圆场道：“娘娘丢了皇上赏赐的凤钗自然是着急，但也可能是方才掉在藏书楼的某处，奴婢们都没有注意到。不如就先在藏书楼里四处找一找。找不到了再说搜身的事。” 德妃看她一眼，王嬷嬷低眉顺眼的躬身看着，德妃咬咬牙，“也好！” 于是顾琰二人便被带了出去，按跪在地。德妃身边的人四处开始寻找起来。期间，德妃非得说顾琰对她态度不恭，让宫人张嘴二十。 宫里嬷嬷手上都是有真本事的，这要是下死劲儿打下去，顾琰这张花容月貌没有个十天半月的休想消肿。如果在指缝间再夹上什么东西，说不得就彻底被毁容。 顾琰两手握成拳，此时有四只手按在她身上，让她不但不能起身，就连抬头都艰难。但是真要打起来，她的双拳绝对抵得过这四手。这个哑巴亏她绝对不吃，虽然不是靠脸吃饭的，但谁想毁容啊。她挣扎着大喊道：“德妃娘娘，无凭无据，你就要掌皇后身边女官的嘴，你这是打谁？又是打给谁看？” 这些年来，何皇后一直息事宁人，对宫里的嫔妃都很客气。说实在的，德妃心头是不服她的。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靠的不过是家世和会讨皇帝欢心。不过也不能容顾琰这么挑拨离间的大喊大叫，“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两名宫女走了过去，王嬷嬷闪身挡在顾琰身前，“德妃娘娘，顾女官有一点说得很好，还是等一切有了凭据再惩处不迟。如果顾女官真的偷了您的凤头钗，皇后娘娘是不会护短的。” 德妃想了想，那凤头钗已经放到顾琰身上了。等一下当众搜出来，以皇后历来的处事原则的确是会绑了人任自己处置。如果此时动手，再让顾琰这些话传到皇后耳朵里，她再和善怕是也会在心头记一笔。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后，又素来得皇帝信赖。也罢，就等搜出凭据再说。 就在这当口，得到消息的何皇后来了。她朝这边看过来，“这位顾女官，进宫的时日虽短，但绝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你的七凤钗她偷了去有什么用，又不能戴。”宫里的首饰是有规格的，譬如皇后头上的就是九凤钗，贵妃的是八凤，其余三妃为七凤。如果戴错了，譬如说德妃戴了八凤甚至九凤的金钗，那也是不小的罪过。顾琰一个女官，是没有资格戴一后四妃才能佩戴的凤钗的。 这回德妃却不肯放人了，“娘娘难道忘了十五年前的事？” 十五年前何皇后整顿后宫，查出一件宫中太监偷窃的大案。不是个别人，而是太监宫女群体作案。将宫中的金银饰物从御苑河流出，由宫外接应之人变现，然后分赃。那个时候，废后被废了两年，新后刚刚入宫不久。正是宫中最混乱的时候。何皇后就是靠这件事立的威。 至于怎么破获的案子，说来好笑，是何皇后的宫女想通过红叶传情的方式和宫外的情郎联系，无意中发现的。这才破了宫中财物无故丢失，查无所踪的案子。那时候何皇后初进宫，毫无外援，宫中嫔妃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如今听德妃提起此事，何皇后便也不好以此为顾琰开脱，只开口道：“事情还没有定论，她就还是本宫宫中的女官。放人！” 德妃这才不甘不愿的道：“是。” 顾琰也被松开来，她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方才被德妃身边的宫人又是抓扯又是按跪，实在让她有些狼狈。就是这个时候，顾琰摸到了已经到她身上有一会儿的金凤钗。心头暗暗一惊，怎么到她身上的？她居然一点没有察觉。看来德妃身边才是有妙手空空啊。她赶紧按住，省得掉了出来。眼珠子转了几转，现在要怎么办？马上就要搜她的身了啊。方才那些按她跪下的宫女太监里有高人啊！ 这时候皇后身边的太监将凤椅抬了进来，恭请皇后落座。何皇后施施然的坐下了。只有一把椅子，是之前在正殿皇后坐的那一把，宫人们并没有顺道把德妃坐过的椅子也抬来。她就只能在皇后跟前立规矩了。德妃脸色立时就胀红了。这些年皇后椅子与人为善，这让她这个老资格的一品德妃便有些膨胀起来。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让她如普通人家的妾一般的立着，实在大大的扫她的脸面。 要不是这会儿正在着急袖袋里的金凤钗要怎么处置，顾琰肯定要在心头给皇后点一个‘赞’。这一手玩得真漂亮，不啻于扫了方才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德妃一耳光。 顾琰的脸色变化何皇后也看到了，而藏书楼里的搜查也告结束。她扫一眼来了些精神的德妃，“等等！” 德妃道：“娘娘进宫以后，一直秉公守法，得六宫敬仰。今日要为这个女官徇私不成？” 何皇后道：“要搜身可以，你先见一个人。”说完伸手往门口一指。众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下顾琰便见到了暌违几年的前任继母孙茯苓。 乍然见到这个给家门名声抹黑的侄女，德妃脸色顿时不好了。私底下她并不反对侄女跟了齐王，可是你不能先是在顾家做出残害寡嫂和原配嫡女的事，还被人抓住把柄公之于众，后又成为齐王外室生下女儿还弄得人尽皆知啊（这件事是明晖的手笔）。 孙茯苓过来，大礼参拜皇后，何皇后道：“下跪者是谁？” 孙茯苓哑口无言，她要怎么在母仪天下的皇后面前做自我介绍？尤其是还当着顾琰的面。一时羞愧不已，只得深深的低下头去。 这是扇德妃的第二个耳光，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德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在这个时候魏王妃到了，几步过来，“儿臣参见母后、参见母妃！” 皇后道：“起来吧，把你这个表姐也搀起来吧。”好歹算是给齐王留了些颜面，没有继续涮孙茯苓。皇后说完站了起来，“孙氏，你好生跟你姑姑说说。莫要坏了你家齐王殿下的事儿。顾女官，伺候本宫回去。” “是。”顾琰赶紧上前，托住皇后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了出去。王嬷嬷等人也抬上凤椅呼啦啦的跟着走了，只留下那边姑侄婆媳三人并带来的宫人。 德妃想到凤头钗还在顾琰身上，便要声张起来。今日她连吃两个排头，总不能输到底。 孙茯苓和魏王妃眼疾手快，一个捂嘴一个拉人，“姑姑|母妃，不可！”几个宫人一时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不过今日的情势他们算是看出来，皇后气场全开啊，自家娘娘此时的确不宜再生事端。于是都选择性的无视了。反正一个是娘娘的儿媳，一个是她的亲侄女，都是自家人。 等到皇后一行人走了出去，两人才松开德妃。后者道：“你们做什么？” “姑姑，不能动顾琰。她的确是那位小爷的心上人。”孙茯苓无精打采的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德妃怒斥道。怪不得皇后如此相护，一想到皇帝心头那个私生子的地位，德妃心头又气又急。 “姑姑已经几年都不肯和侄女有往来了。” “那你不会带话给你表弟？” “一时没想到。”孙茯苓此时想的都是齐王在信中说的他处境微妙的事。她和齐王妃都因此不再龃龉，反而是想方设法一同为齐王打探京城各处的动向起来。这种一个不好就要所有人陪葬的关头，谁还能想到这个。之前废太子诛灭妻族、母族，所有姬妾全部一起上路。实在是震慑住了她们。 魏王妃道：“母妃，先回去吧。”这下好了，得罪了影皇子，还得罪了皇后。 顾琰跟着皇后走到正殿便将袖袋里的七凤钗拿了出来，“娘娘，臣也不知道这金钗怎么就到臣身上了。请您相信臣，臣偷这金钗做什么。” 何皇后这才知道方才她为何变了脸色，轻道：“你怕什么，本宫还能真让人搜你的身不成。”搜身可是很具有侮辱性的举动，她要是眼睁睁看着顾琰受此屈辱，回头小允那小子还不得跟自己闹腾。 顾琰将金钗递过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不过皇后却不接，“这么件小事，交给你师傅处置好了。” 顾琰只得收了回来，今天是十五，明晖正好在宫中。她便告假往紫檀精舍去找他。这东西必须尽快的处置了，在她手上那完全是个烫手的山芋。被谁看了去，那都是坐实了她偷盗的罪名。甚至皇后，都会因此背上包庇的名声。 顾琰在紫檀精舍门口请人通传，很快便被带到明晖打坐的地方。 “师傅” 明辉睁开眼，“居然叫我师傅？惹什么麻烦了？” 顾琰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把七凤钗递给明晖。 “哦，这样啊。行，搁这儿吧。” “嗯，那我回去了。” 明晖似笑非笑的看看顾琰，后者大为赧然，“我知道了，我功夫没练到家。” “人家也是术业有专攻，可是今日如果不是你身份特殊，事情会如此轻易就解决么？” 那肯定不会。赃物都在身上了，德妃完全可以弄死自己。 明晖目光越过顾琰朝外头看去，顾琰转身望出去，外头没人啊。 “琰儿，那个方向是藏书阁。” 哦，欧允被软禁着的地方。 “估计他这会儿也正在想我方才说的这句话。” 什么话？哦，身份特殊，所以遇到的不管是什么事都迎刃而解。可如果有朝一日这个身份不能再提供庇护了，又会是怎样？ 明晖吁出一口气，“你附耳过来。” 顾琰听话的凑了过去，就听到明晖以敌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几年，我一直在皇上身边。对他多少有了几分了解。他似乎一直都很矛盾，对晋王、对欧允。” 顾琰消化了一下明晖的话，脸上露出惊骇，“你、你是说……” 明晖点点头，“如你所想。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应该是有谱的。” 顾琰的脸色慢慢变了，如果欧允也卷进储位之争里去了，那以后可真的是没有宁日了。今日被德妃的人在膝弯处踢了一脚，强行按跪在地上却只能等着皇后来救的时候，她心头其实也是屈辱万分，而且恨不能把对德妃这么以牙还牙一番。而且，求人不如求己，今天的何皇后真的是很风光。如果他日自己也能…… “琰儿”明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惊醒顾琰。 顾琰苦笑，“我还以为自己多超脱呢，原来也不能免俗。你放心，我就是想一下而已。也是今天被刺激了。” “最好如此！如今局势已经够乱了，如果再添上你们，不堪设想。” 顾琰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知道。我如果敢在中间使力，肯定小命不保。我不敢的。”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 “好了，你回去吧。被皇后这么收拾一下，德妃不敢再出幺蛾子了。至于旁人，还是要当心。”明晖看着顾琰，吾家有女初长成，怎么就这么麻烦呢。他以前还想享受一回当人岳父高高在上的感觉呢，现在可好，左右都不是。 顾琰便回去了，今日的事情发生，贵妃和淑妃暂时应该不会动她。可以安心一段时日了。 三日后，德妃身边一个宫女被发现是妙手神偷门下弟子，因为江湖恩怨躲在宫里。而德妃之前在皇后宫中丢失了并大肆寻找的七凤钗，就在她处被发现。顺着这条线下去，当初把这个女子弄进宫来关涉到的人都被去职。竟把这样的江湖人物随随便便放进了宫里，这次她是偷金钗，下次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条线上的人自然都是孙家的人，他们是明知道这女子的身份还收容了她的。这里头牵涉到孙家和江湖上一股势力的往来。这一下也隐晦的被挖了出来。 德妃此次可谓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折损了在宫中安插的人手，而且自己也被禁足三月，罚俸半年。继在皇后处丢了回脸，又在皇帝这里再丢一回。其实，就是不禁足，她短期内也不会在外头走动了。宫里姐姐妹妹当面的奚落，她受不了。这宫里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之前占着有皇子，又和齐王交好，着实是在宫中耀武扬威过一些年头。这一下，完全被打趴下了。 顾琰只觉得何皇后这招借力打力妙得很，有些事情她怕是早知道了，所以完全不插手，借明晖的力量狠狠打击了德妃一把。这些年，估计她对德妃也是厌烦得很呐。这回正好让明晖还她一个人情。顾琰对她还真是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感觉。果然，能坐稳后位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题外话－－－－－－ 唐宋传奇中有张实：儒生于佑见御沟中漂一脱叶，拾起一看，上有题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他心想这一定是宫人作的，因思成病。于是在另一红叶上题了两句：“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他将叶丢进御沟的上游，让它流入宫中。后于佑寄食于贵人韩泳门馆，韩泳待他很好，将宫中放出的宫女韩夫人许与于佑为妻。婚后韩夫人在于佑箱中发现题诗的红叶，大惊，说这是她题的诗。并说，她事后也在沟中拾得一题诗的红叶。拿出一看，正是于佑所题。二人认为这是红叶为媒，一时传为佳话。 正文 193 姐妹 德妃吃瘪的消息出来，顾琰并没有怎么开心，她实在有些心事重重。心头一直暗暗揣测的事一旦被证实，震撼还是有的。而且据明晖分析，其实开始时皇帝真的是只把欧允当小儿子来爱，没有想过要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她的出现是第一个导致事情发生变化的变数，欧允和晋王之间原本没有利害之争的兄弟关系被打破。再有就是欧允在镇西军中出了奸细之时挺身而出，而且很快的将废太子的舅父揪了出来，还有他的西陵之行，成功的将废太子弄回天朝，让和谈能够真正得以进行。这两件事上展现出来的才具让皇帝眼前一亮。 说起来欧允办这两件事的时候，顾琰都可以说是旁观者。但是捉奸细那件事她完全的没有参与，也就不知道里头的惊涛骇浪。就是西陵之行，她虽然也去了，但是实际上的操作全是欧允何山乌庄主等人，她基本上被保护得很好。并不清楚里头到底经过了多少的算计谋划以及曲折。只是从乌庄主等人一开始只当他是皇帝私生子面上恭顺着，到后来彻头彻尾的服膺里头可以想见他应该是展现了不凡的才能。 就连自己今天被德妃刺激了一下，又看到何皇后威风八面的样子都忍不住心头动了动。那欧允呢，他身为皇子，从小在御书房玩耍着长大，难道真的就没有想过？还有，自己的存在对他肯定也是一个动力，不想拱手让人、不想将来仰人鼻息的话，肯定会想的啊。 明晖说皇帝一直在矛盾，能不矛盾么，晋王其实足够优秀了，如果欧允没有逐渐展露才能，太子之位其实应该没有变数了。这算不算是时势造英雄呢？可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皇帝的心思真的摊开了，这两人会是什么了局呢？ 这样的发展顾琰只觉得狗血，她前后喜欢过的两个男人是兄弟也就罢了，还极可能成为争夺江山的对头。所以，她心头很是沉重，德妃吃瘪这种消息就完全不能打动她了。 何太监听她长吁短叹的，也没再开口问询。这个小丫头身上太多秘密，完全不是刚进宫来做女官该有的样子。这一切已经不是他这个老家伙能过问的了。 “顾女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顾琰赶紧站起，“这位姐姐，不知娘娘召唤是为何事？” 来传顾琰的宫女道：“今日娘娘召见梁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想起顾女官与世子夫人乃是姐妹，因此让顾女官过去相见。”三日前皇后为顾琰出头，狠狠地落了德妃的面子，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便愈发的和煦起来。此时自然是有问必答，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原来如此！顾琰问明白了便跟着往外走。是顾瑜提出要见她的么？皇后知道她和顾家的关系，应该不会主动安排才是。那顾瑜想同她说什么？ 同这位典范一般的长姐相比，顾琰自觉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顾瑜为了家族，舍身嫁给孱弱的梁国公世子。而她则是不肯忘却母仇，不肯家丑不外扬令到传承数代的靖西侯的爵位丢失。顾瑜是不是觉得她有资格来骂自己一通啊？ 皇后是找梁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进宫来问南越王与南越国内的一些事的。如果南越真的有可能提出和亲，拜送国书求娶天朝公主，她必须尽量让事情在没发生前解决掉。而不是事到临头了再来设法规避。本来十六公主只有十二岁，原不需要这么早就未雨绸缪。但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比不得皇帝有十七个。 之前，梁国公就收到了皇后这儿的消息，做足了准备。至于让顾瑜跟着婆母一同进宫，则是皇后想着国公夫人年事已高，今年春天又病了一场，便让顾瑜也来了。还有一个考虑就是梁国公夫人今年春天就是被几个儿媳之间的明争暗斗给气着了才病了一场。皇后此举也有敲打她几个儿媳为顾瑜这个世子撑腰的意思。 原本梁国公世子身子孱弱，其他儿子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有国公和国公夫人的一力支持，又娶了顾瑜这个能干的媳妇儿局面才扳了过来。后来顾家失了爵位，顾瑜在代婆母主持中馈时就有些压不住下头那些出身也不凡的弟妹。双方彼此争斗，这两年愈演愈烈。要知道，梁国公府掌管海上贸易十多年，那可是真正的富得流油。如果能够换人当世子，那将来分得的家产就不知会多出多少来。财帛动人心，其他出身高门的儿媳和同样是梁国公儿子的几位公子怎么可能不利欲熏心。 世人其实都很奇怪，顾家出了这样的事，梁国公府为何还让顾瑜安安稳稳的做世子夫人。只是为了孙儿孙女考虑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件事顾琰曾经问过欧允，后者说既然立孱弱的嫡长子为世子，自然会继续让没了显赫娘家的顾瑜做世子夫人。顾琰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言下之意。 原来，梁国公府掌管海上贸易就只会有一代而已。皇帝也好，其他重臣也罢，都不会容得他一家捞尽好处的。这个是不可能世袭的。梁国公心知肚明，所以他一定会保住长子的世子之位。这也是示弱之举。因此，顾瑜的世子夫人之位才能坐得稳稳的。 顾琰走到正殿，向何皇后叩首请安，又给梁国公夫人见礼。末了，她也给顾瑜见礼，“见过世子夫人！” 国公夫人是一品命妇，国公世子夫人就相当于侯夫人，是二品命妇。所以，顾瑜从前和祖母、母亲是同样的品级。 方才国公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琰两眼，她家此时的乱局可是说顾琰之前的举动就是个导火索。不过在皇后跟前，还是淡笑着让顾琰免礼。至于顾瑜，她心头再是不忿，也不可能此时表露出来，因此也只是淡淡的说道：“顾女官免礼！” 彼此的称呼都很疏远，完全不见姐妹之谊。 皇后道：“终究是同根生，都是老侯爷的孙女。你们二人下去寻个地方自行说话吧。” “是。”顾琰和顾瑜闻言都有一些惊讶，皇后言下之意是要她们相逢一笑泯恩仇，尽释前嫌？顾琰是心头纳闷，顾瑜是颇为不服。不过二人都只能应了声‘是’然后告退。 顾琰也没有别处好带顾瑜去，索性将她带回了藏书楼。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同样的默不作声。 站在藏书楼前，顾瑜驻足道：“这便是姑祖母当年为太后收集天下奇书而成的藏书楼？” “嗯。”顾琰点点头，然后做了个请进的动作。顾瑜跟着进了楼里，径直坐下，看顾琰取了沸水泡茶端过来，不由道：“你这日子可当真过得！” “子非鱼！请喝茶！”顾琰把茶盏放下。 顾瑜看着她，“你把家里人可坑苦了！” 顾琰看她一眼，也随意坐下，“覆巢之下无完卵，既享受了靖西侯府的荣华富贵，自然在侯府落难时也会有所牵连。” “说得好像你不是侯府的人似的！哦，是，你攀上了高枝嘛，根本无惧侯府爵位丢失。看样子，皇后娘娘倒还挺中意你的。”顾瑜没好气的道。 顾琰一愣，嗯，说起来皇后的确可以算是她未来婆婆。可光皇后中意她有什么用。而且，皇后对她这么和蔼可亲，也不是冲她本人。是冲了她师傅，还有欧允和晋王。 “国公夫人也很中意你啊，即便你不是靖西侯爷嫡长女了，依然力挺你。”当然，也是事出有因。 顾瑜道：“你竟没有丝毫亏心？” “那世子夫人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该怎么做？你愿意牺牲，因为侯爷是你亲爹，侯府世子是你亲弟。而且是梁国公府求娶，你嫁过去就是二品的世子夫人，婆婆疼爱地位尊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夫婿身体不太好。但这样一来，他也没有多纳妾室，也算是有得有失。而且还顶了个为家族牺牲的名头，在娘家地位超然。而我呢，生母算是被生父、祖母还有大伯一起害死的。难道还要我如你们的意，乖乖的被你们送给你们看中的有权势的皇子？一旦你们下错了注，我就得成为你们的弃子？我就该被你们捏扁搓圆还得心怀感激？人善被人欺，如果非得不善才能不被人欺，那我宁可做你们口中的毒女。” 顾瑜一时语窒，就是她真是这么想的，也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这么说。想到这里，不禁深恨四弟把一切都告诉了眼前的顾琰。 顾琰对大夫人还是感激的，她保全娘的骨灰，又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容身之所。不过，要想她对失了爵位的长房心存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顾瑜想教训她肯定不行。两姐妹一个是大姑娘，一个是十二姑娘，年纪相差比较大。不过只有她们二人是太夫人亲自教养的，所以顾瑜肯定同顾琰接触比较多。这会儿坐在一起，顾琰虽然要小十多岁，但气场完全不弱于顾瑜。 “世子夫人，你何不平心静气的想想，就算我不告发，让爵位继续传承，顾家就真的会一直显赫下去么？太夫人已经不把希望放在男丁身上，反而指望咱们两个女流之辈，这正常么？” 顾瑜伸手捏住茶盖，想一想自己的亲兄弟顾琛，也只得叹了口气。其实自己另一个兄弟倒是不错，在京城名门的新生代里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可惜是庶出，而且已经过继给了三房。不可能成为侯府下一代的主人。不过，看四弟如今跟着晋王的发展，倒是前程远大。 “既然如此，不破不立。与其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日渐平庸，而且各种毛病滋长，不如从头来过。如果儿孙里有出群雄，自然可以再续辉煌。”顾琰好整以暇的说道。 侯府威风了几代，在祖父的时候还一度中兴。这么个拜年望族，下人在外作威作福败坏了主家名声，侯府子弟在内愈发的无能却只知享乐，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很多部分都溃烂了。久而久之肯定会垮，而且最后那一下爆发肯定比现在只是不痛不痒的剥夺了爵位要惨烈得多。这样的认识顾瑜并不是没有，可是要她看到顾琰这个罪魁祸首还心平气和实在是办不到。 她有些狐疑的看着顾琰，“听你这么说，倒是为了家里好咯？” 顾琰摇头，“没有，我只是指出客观的情况给你看。我可不会往自己脸上贴这种金。曾经的靖西侯府顾家今后如何同我没有关系。” 顾瑜看着她，“你既这么说了，我就当真。”顾琰不需要靖西侯府的支持，她身后有国师府，足以让她匹配皇帝的私生子。既然她说顾家的今后同她没有关系，那就是往事已成云烟，不会再和顾家过不去了。太夫人自然不可能把事情都交给顾瑾，顾瑜才是她心头最靠得住的孙女。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意外的见面机会，她自然要在顾琰这里问个清楚。 顾琰笑笑不语，她这会儿为了晋王和欧允两兄弟的事头都大了，哪里可能再同顾家过不去。她可不想一辈子就活在仇恨里。 顾瑜站了起来，“你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只是要想让顾家重新站到第一流家族的行列，并不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家中十多个姐妹，或多或少都因为这件事在婆家难做人，我们都不会原谅你。” “悉听尊便！”顾琰站起来送客。 顾瑜转身就走，她可不能等到婆婆那边谈完了，然后皇后派人来请她。顾琰也没有送，她不想这么虚伪。就算被宫里人说她和顾家人不和也无妨。 待到梁国公夫人婆媳告退，何皇后把顾琰找了去，看她两眼道：“你这丫头，倒是爱恨分明，一点不肯虚与委蛇。” “回皇后，臣在顾家虚以委蛇了整整五年。不想再那样了。” 何皇后道：“叫你来是有一件事，皇上都说你是见事很明的人，本宫此时关心则乱，想听听你的主意。” 顾琰迟疑道：“是有关十六公主？” 皇后颔首，“是。十六她今年满十二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一次皇上万寿，南越王将会亲自来拜寿。原本他可以不来的，所以本宫疑心他有别的企图。” 十二了，其实也可以开始说亲事了。毕竟算上双方，相看三书六礼行下来，如果是公主又要格外的隆重，那正式大婚也要在两年以后了。 “娘娘担心南越王求娶公主？” 何皇后颔首。 顾琰狐疑道：“南越的国立强到一定要嫁真正的公主么？”电视里和亲不都是弄个宗室之女封作公主代嫁么？更有甚者，像贾探春这样的公侯府邸的庶女也可以被南安太妃认为女儿代郡主出嫁。她记得电视里好像就只有汉武帝的亲姐姐南宫公主被逼嫁到匈奴过。可那是因为匈奴强盛，汉朝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南越的国势有那么强么？哦，对了还有康熙帝的蓝齐儿格格，是为了让葛尔丹晚几年作乱。难道南越也要跟天朝开战？ 何皇后皱皱眉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本宫也是个未雨绸缪的意思。为了十六，多操些心只要能让她过得安乐本宫在所不惜。方才听国公夫人对本宫说起梁国公得到的消息，南越王来求娶公主的意图怕是很强烈。” “那皇后打算怎么办？”顾琰听明白了，哪怕是杞人忧天，皇后也会忧一下。更何况真的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为母之心啊，如果她娘还在，一定也会为她现在的处境愁白了头发。 何皇后犯愁道：“本宫之前想给十六和她表哥定下亲事，可惜皇上不置可否。如今南越王真的可能来求娶公主，本宫想不惜代价也要促成此事。” 顾琰皱眉，“娘娘难道要自污公主的名声不成？”只有让那对小儿女有点小把柄，才能这么快的促成此事。 何皇后看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便问道：“你觉得如何？” “此事原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可是似乎还是不妥，这样一来公主即使可以避开和亲一事，因为她的身份地位想必也没多少人敢拿她婚前之事饶舌。可是等到南越王提出求娶，明眼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娘娘的意图。那娘娘可就要一辈子背上一些不好的名声，以后打理六宫怕是不能服众。在皇上那里也会有不好的备案。” “本宫这辈子就只有十六一点骨血，为了她，本宫自身是不怕的。”她又没有儿子，也不怕因此皇帝就不然她的儿子即位。他也不可能为了一桩可能有的罪过废后。反正日后不管哪个皇子当皇帝，她当母后皇太后都是只有安富尊荣什么都不管不问才能过得好的。 “娘娘三思，事情似乎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十六公主毕竟是嫡出的公主，宗室里还有其他年龄更适合的郡主。” 正文 194 故人 顾琰觉得皇后对十六公主的爱不是一般的母爱，都到完全不顾自身的地步了。舒悫鹉琻这和几日前她给自己的精明强干高贵的印象完全不符。 细细一想，这是对夫妻之情完全的没有指望才会这样啊。皇帝今年六十二，何皇后才三十。而且她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他要的就是个懂事听话的人坐在后位上。何皇后摸准了这个脉，所以安稳的做了十五年的皇后。她哪里是后宫的女主人，根本是后宫的大总管，她是在给大boss皇帝打工呢。而且，公主的终身大事，她似乎对皇帝也完全没有指望。皇帝是有多冷酷，才能让她这样绝望啊？他所有的情和爱都让欧允的母亲带走了吧。 还有，为了十六公主何家她也可以不管不顾，这是心头有怨吧。十五岁的小姑娘，被家族送进宫陪伴已经四十七的君王。以皇帝当年的心思，对这个人选想必没有特别的要求，是何家把她推出来的吧。这么一想，顾琰就理解了何皇后此时的心理。 她说道：“娘娘，事缓则圆，您先别急。” 何皇后吐出一口气，“是啊，本宫是有些着相了。这件事，你要帮着本宫。” 顾琰心道，为什么是我啊？我什么时候成了您身边的首席女官，还是心腹那种了么？转念一想明白了，皇后这是利用她跟欧允的关系呢。这件事很可能会逆了皇帝的意，皇后不想自己的亲信做了炮灰。而顾琰做这件事皇帝却不会把她怎样，要能弄死她早弄死了。 “娘娘庇护过臣，如今有事吩咐，臣定当尽力。”她就说皇帝万寿节会有什么忙不过来要抓她壮丁的，毕竟宫里那么多人手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何皇后笑着点点头，“好，本宫会记住你的话的。”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矜贵，稳重。顾琰心道方才那一番情急不知是不是做给自己看的，不过还真是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的一片慈母之心落空呢。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肯定会尽力相帮。当然，条件不允许，她定然不可能豁出命去。 顾琰回到藏，继续过每日整理图书，看金枝玉叶们排演的日子。这天，又到了一月一次探监，哦，不，是亲人探视的日子。顾琰今天不当值，和朝华约好一起出去看看。她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来看自己。 没想到还真有，顾瑾又来了，还有端娘和小兰。 顾瑾先是小小声的同她说了太夫人的话，顾琰笑道：“我前些日子见到了梁国公世子夫人，她已经都对我说了。” “我觉得祖母的意思不只是这样而已。” 顾琰嗤笑一声，“难道以为我还会为她所用不成？” 顾瑾道：“难道你能不管珲儿么？如果他不成器，五房的事以后还是得落到你身上。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顾琰脸色一变，还真是。这里是只有宗族逐你出家门，却没有自己跟宗族断绝关系的。她说了她不姓顾了，可是在天下人眼底她还是姓顾。以渣爹那样作死的性子，又不能开源更不能节流的，如果顾珲不成器，他真的可能穷困潦倒流落街头。那样自己还真是不能不管他。至少得给他吃饱穿暖，有个房子住吧。就是再恶心他都得这样，要不然脊梁骨得被人戳断。他分得的家产够不够支撑到顾珲成器再败光啊？ 太夫人要是闭了眼，顾家是没人会管他的。那日顾瑜说顾琰是罪魁祸首，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绝对是渣爹。各房的人骂自己，可是拿自己没有办法。他们更恨的是渣爹啊。 不过，还是不甘心啊。顾琰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瑾姑娘说的是正理，姑娘你别恼。不过好在听说新的五夫人把银子管得也很紧，五爷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没银子花了。” 顾琰看一眼说话的人，撅了下嘴道：“端妈妈，你怎么才来看我？” 端娘笑道：“上次本来说一起来的，想了想一下子来太多人倒不如这次她来，下次我来了。看姑娘这嘴，都能挂油壶了。”端娘眼底有着慈爱，这是她一手照看大的姑娘啊。要做什么都不忘了替她考虑一二，给她银子买地，让她认了女儿，如今更是有了女婿和外孙，得以还算富足的安度晚年。 “哼！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就忘了我了。” 小兰笑道：“吃水不忘打井人，哪敢把姑娘给忘了。这些吃食都是自己田里出的，姑娘尝个新鲜。”边说边递过来一个口袋， warning:file_get_tentsfree/67313/9569518_2.shtml):failedopenstream:httprequestfailed!d:line25 正文 195 行贿 顾琰搬了一张小几到树荫下，刚安好座纳真便被宫人引着迈步而入了。他左右看看，荷塘、树荫、小楼，笑道：“这个地方挺幽静，很是适合你啊。” 顾琰跪坐在小几旁，直起身坐了个请入座的姿势，“这里曾是我家姑祖母呆过的地方，我算是捡了个现成。”如果不是前有德妃找茬，后有皇后要利用她帮十六公主避开和亲的命运，她简直可以算是在皇宫里诗意的栖居了。当然，不能去想皇帝把她弄进宫的意图以及这背后的凶险。 纳真打发走了宫人，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下小几上的茶具，不由笑道：“最多喝三杯，偏你们文人就是有这么多讲究。” 顾琰莞尔，“要不，我给你换个大盅？” “免了，你真当我化外之民不懂啊。好歹我也是有先生教的。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还给我换个大盅，那我成什么了？” “岂敢小看温先生的得意弟子啊，对了，先生他还好吧？”顾琰已经吩咐小太监将沸水取来，她拎着水壶倒进小壶里开始烫洗茶具。 “还行吧，我问他要不要回来看看，他说物是人非徒惹伤心，就不回来了。”纳真看着顾琰开始摆弄起来，不再出声。 静谧的午后树荫下，一男一女相对跪坐，顾琰手上动作优美而舒缓，行云流水的展开，纳真含笑注视。很是美好的一幅画卷！顾琰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对，于是又道：“萧夫人怀上了么？” 纳真抿抿嘴，看着破坏气氛的顾琰，有些无奈道：“吃了你的药，气色红润了很多，也没有再三不五时的生病了。不过，在凝然怀上前，她还是不能怀孕。” “哎，可怜！” “我终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顾琰斟上茶递过去，“试试，这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欧允大步进来。她站了起来，“阿允，纳真太子来拜访故人，我正遗憾你不得一聚呢。” 欧允和纳真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想道：谁要跟他一聚！ 欧允几步过来，跪坐在顾琰身侧的坐垫上，摆出一同待客的男主人姿态，言笑晏晏的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纳真太子既然来了，可要多盘亘些时日，在京城四处走动一下。”要不是刚签下和谈协议，他真想揍这家伙，居然千里迢迢来挖他墙角。 纳真盯着他道，“晋王殿下说要寻人给小王做向导，小王在天朝也就跟二位相熟，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欧允满口答应，“好说好说，琰儿要当值。不过我是个闲人，完全可以领着客人出门游玩。不如就从明日起？”说话间将顾琰摘了出来。他带着这西陵太子出去逛，正好杜绝了他又跑来纠缠顾琰。反正老头子也不放自己到这里来。 顾琰又斟了杯茶给欧允，他一向嫌喝茶太过斯文，可是看纳真这个异族都一副挺懂茶文化的样子，便也只得耐了性子，小口品着。 欧允来了顾琰就没再出声，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把待客的事儿交给了他。眼见这两人气氛看起来还不错，但有要唇枪舌战之嫌，便起身进屋拿出了一副棋具，安顿他们下棋。这样就算一会儿针锋相对起来，也可以说是为了棋局。她自己则进去拿了一本书出来闲闲翻看，在一旁作陪。这个姿态让欧允大为满意。 那两人一局棋下到夕阳西下还不分胜负，顾琰站起身来，“都要到晚饭时分了，不如就此罢手，下次有机会再继续。” 纳真当先站起，“也好！可惜这次没有机会尝一尝顾姑娘亲手做的饭菜。” “她的手艺跟御厨比不行，纳真太子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让你退而求其次呢。来人，去告诉皇后一声，我要给纳真太子接风，请小厨房准备着。”你这辈子都没机会！ “是。” “太子殿下，请吧！”欧允客气的让道。 这样的宴席就没顾琰什么事儿了，她目送他们离开，然后锁上藏书楼的门，往宿处走。画桥肯定已经替她领了饭菜了，回去就可以吃。 接下来的日子，欧允对纳真严防死守，结果还是没能杜绝他找到机会和顾琰接触。这天，纳真打着深慕天朝文化的旗号要到藏书楼借书。 欧允盯着晋王道：“那小子居心不良，就是他深慕天朝文化，那去龙图阁（国家图书馆）借阅不就行了么，干嘛非要去皇后宫中的藏书阁？” “你说干嘛非要去那里？”晋王近来忙得脚不沾地，看到闲适的欧允没好气的道。 “你知道干嘛还要答应啊？” “他说想看顾大姑的批注，我也不好拒绝。放心吧，琰儿有分寸的。你要是闲得慌……” “谁闲得慌啦？我没空。”欧允眼见要被晋王抓壮丁，拔脚就想开溜。他还要去藏书阁堵纳真。 “镇西军中派了人来，说是代大皇兄和小丁送贺寿礼的，你去见见。” 欧允顿住，“三哥，我还有事儿呢。让别人去吧。” “你去不去杵着，事情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既然是镇西军派来的人，还是你去见吧。我这里派人，回头寿礼万一出什么岔子，老大还不得说是我给换了。你去吧，你立场中立，父皇对你又毫不怀疑。就当帮我个忙，省得回头出纰漏。”晋王看欧允还有点不情愿，提高声音道：“为父皇的万寿节众兄弟个个都忙得分身乏术，你就不能干点儿活啊？” “我招待西陵太子不是干活啊？”欧允看晋王瞪着自己，只好道：“好啦，我去就是了。” 纳真得到不被欧允打扰的机会，在顾琰处借了几本厚实的书目。 顾琰一一找了出来，递过去时听他说道：“你在西陵的时候，是和那家伙同处一室吧。没想到居然还是清白之身！” 顾琰猛地愣住，这个真的可以看得出来啊？ “太子殿下果然是阅女无数，经验老道。”她没好气的说道。跟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就是二十一世纪都是有些失礼的，何况现在。 “没有无数，只不过略懂皮毛而已。”纳真拿到书也没有多做纠缠便走了。既然有借自然有还，还了还可以再借。多的是接触的机会，不急在一时。 回去的时候顾琰好奇的问起朝华这件事，她觉得朝华应该懂。 听她附耳说完，朝华吃吃而笑，“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啊？” “真的看得出来啊？” 朝华点点头，“明眼人的确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宫中有些宫女其实不是处子身了，不过隐瞒得很好。还有些宫妃……” 顾琰看着停下话头的朝华，愕然道：“难道还有宫妃竟然是不成？” 朝华见一时失口，顾琰就猜了出来，便轻轻颔首，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顾琰心头有些犯嘀咕，居然如此！那可真是守活寡了。不过这宫里的女人绝大部分是在守活寡，那天听朝华说起宫里的女人年满三十写着名字的绿头牌就要被拿出来不在候选之列了。真是泯灭人性啊！ 纳真是特地提前到的，不过在他之后，另外三国的特使也都陆续到了。顾琰此时已经到了皇后的身边，众人都以为何皇后是因为欧允的关系所以格外的提拔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十六公主还在天真地和姐妹们排演着献寿舞，完全体会不到母后的焦心。她被皇后保护得实在是好，顾琰觉得大概是皇后想把自己没有得到过的都给她，自己遭遇过的不幸都让公主避开。 她这会儿在翻看着南越王的资料，旁边有批注分析。从资料上看南越王宗熙是个病秧子，可就是这个病秧子却扳倒了掌握实权的王叔登位。这样的人绝不是省油的灯啊。四国的王者，顾琰见过西陵太子纳真，在资料上详尽地了解了南越王宗熙，感觉都不简单啊。 太祖建国伊始，四国都臣服天朝，这是天朝人曾经津津乐道的辉煌过往。可随着各自国力渐渐强盛，天朝慢慢的走上下坡路，就有了不臣之心，还时不时有犯边的举动。这是天朝人尤其是边关军民心头的痛。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依形势而改变。半年前天朝和西陵还在死磕，可如今西陵太子来给天朝皇帝拜寿，为座上客。另外三国也曾趁机捞过好处，这会儿也都前来拜寿。只是，如果天朝不能再度强盛，异族的狼子野心就不会熄灭。谁都要想这块富饶的土地上的资源。 也难怪皇帝一直很矛盾了，如果能把晋王和欧允揉成一个，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啊。可惜只能有一个成为储君乃至皇帝。而他们兄弟俩也都是人中龙凤，各有所长。 看过西陵和南越这两个年轻的主人或者未来的主人，顾琰深深觉得，天朝下一代的君王稍微弱一些，都不可能压得住他们啊。还有东昌和北戎，来的都不是国主或者继承人，而且因为不涉及十六公主的婚事，所以何皇后这里并没有刻意收集他们的资料。顾琰还不得而知。不过，四个邻国，至少有两个的国主或者太子是不好对付而且野心勃勃的，这也够天朝将来的太子喝一壶的了。 还有实际上已经被淘汰出局了的齐王，这也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啊。如果他不和废太子勾结，一心为国，想必还没有这么快出局。可他干出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还有一争之力。皇帝肯定非常的后悔给了他兵权，弄得现在投鼠忌器。可是之前他的确是最合适去平定边疆的人选，过去十几年的战功赫赫和在军中的威望，注定那时是要临危受命的。那会儿谁知道中间还有个废太子在作祟呢，后来还和齐王勾结起来狼狈为奸。 想到这些顾琰都替皇帝头痛。可是卷进这件事里的是欧允和晋王，她更加的犯愁。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出现分歧。当年在小道观，欧允第一个找来，那时候他们的兄弟情谊何等深厚。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条路上呢？ 旁边还有一份资料，是宗室里的适婚女子。有头像，家庭背景，性情等等。如果南越王真的求亲，应该就是从这里头出现和亲者。可是，和何皇后一样，所有的母亲都不会舍得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的。 顾琰这会儿的任务就是在梳理这些资料，然后总结出一份更简略的上呈皇后。皇后不想女儿远嫁异国和亲，宗室中谁又想呢，除非真的是要拿女儿去换荣华富贵。 这件事呢，顾琰只是个梳理资料的活儿，却也有人托门路到她这里，让她润色一下相关资料。有的时候，笔杆子也起很大作用的。顾琰看着送到面前的财帛颇为为难，收不收都难办啊。万一她收了，最后这家人的女儿却被弄去了怎么办，到时候不是退赔贿赂就可以了事的啊。所以，一概的不收。 欧允知道这件事有些不高兴，“皇后干嘛让你做这个？” “因为我不会被随便炮灰掉。” “你不想做，我去和皇后说说。” “不用了，这件事皇后都不怕违逆皇上了，还怕得罪你？再说了，她的确也是一片拳拳慈母之心，我能做的就尽量做吧。就是你，也不想看到十六公主去和亲。” 欧允呼出一口气，“嗯。” 国力尚弱时需要和亲，譬如汉前期对匈奴；国力强盛的时候也需要和亲，譬如唐对吐蕃。王昭君出塞时也是汉的国力强国时。这一切的区别只是，强盛时的和亲是真的为了民族团结，和亲的公主也不会那么屈辱，日子会过得比较好。 欧允扫一眼那些卷宗，“那你觉得谁合适？” 顾琰直起身子，小声在欧允耳边道：“我能说我觉得柔妃挺合适么。”众妃请安的时候，顾琰站在皇后身旁，用朝华教她的办法观察了一下。那些有子嗣的妃嫔自然不用说，她重点看了几个年轻的妃子。看的结果是觉得柔妃多半是朝华口中那个还是清白之身的宫妃。 欧允愣住，“胡说八道什么，她可是老头子的妃子！” “就只是挂了个名。”哪个千金贵女去和亲都有些可怜，可如果让柔妃去，其实倒算是绝地逢生了。她进宫五年，今年十九岁，居然还是个姑娘。 “挂名那也是，把宫妃送去和亲，这才是屈辱呢。只有战败国才会如此！”欧允正色道，继而疑惑的问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 顾琰不敢把朝华牵扯进来，只得道：“这种可以看出来的。”欧允不懂，这说明他阅女不多。 “是你师傅教你的？” 这哪跟哪啊，顾琰觉得明晖多半练的是童子功，他怎么可能懂。 欧允挠挠下巴，“道家双修之术连这个都可以看出来啊？” 顾琰含糊过去，欧允却是认定了这点。下次看到明晖的时候，眼光里便带了些出来。搞得明晖把顾琰叫去问：“小爷怎么回事呢？那个样子看我，古里古怪的。” “我不知道啊，你直接问他就好了嘛。”顾琰可不敢透露分毫，那样还不得被明晖狠狠的教训一顿啊。不过，她也有些好奇明晖懂不懂双修之法就是了。还有，他才三十五，以后会不会给她弄一个师母啊？ “说，怎么回事？你们在背后怎么嘀咕我呢？”明晖见顾琰眼中也流露出古怪，当即沉下脸摆出师傅的架子来。 顾琰缩了下脖子，“师傅，你是可以娶亲的吧？”和尚不能娶，但道士好像可以啊。 明晖瞪顾琰一眼，“你俩还是愁你们自己的事吧。” “应该可以的吧，二师伯都有伍媚师姐呢。师傅，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小师弟吧。” 明晖顿了一下正色道：“道门各派传承不同，所以各派对于门人的能否成亲规矩不同。譬如全真派以及与之接近的隐仙派等，由于修炼孤身修行的清净丹法，所以禁止门人婚娶，并将断淫作为修道的重要标准。但像天师道就不禁止门人婚娶，自张道陵天师以来，历代天师都以嫡亲身份继承法统。咱们这一门，属于隐仙派。所以，以后不要胡说八道了。” 唉，不能啊，可惜了！ “哦，知道了。” 顾琰回到宿处，画桥捧出一套用整块羊脂白玉做成的头面首饰，“姑娘，又有人送礼。” “谁送的。”反正谁送的，都请何山帮忙退回去就是了。不过这套羊脂白玉头面还真是不错，看得她都有些心动了。 画桥报了个名字，顾琰听着耳熟，半天才想起，这不是顾珏嫁的那一家么？送这么厚的礼，是怕自己因为顾珏的关系刻意为难么？ 正文 196 寿宴（1） 因为是一整块玉雕成，做工又实在是精湛，顾琰便想着，我要不要看在顾珏的面上把这套头面首饰黑吃了算了？末了还是盖上盖子，“拿去交给何副统领。”算了，和顾珏沾边的东西戴在身上也没意思。何况当值的时候也不能戴。做女官规矩很多，也不知道她那位赫赫有名，在她看来简直是班昭与上官婉儿合体的姑祖母是怎么当下来终身的女官的。 顾琰开始对画桥很不信任，可何山说让她尽管放心用此人就是。这样她就省心多了，不用成日家提防着贴身的小宫女。想来并不是原本就是他们的人，而是如今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是。” 正因为顾大姑太有名了，她不但像上官婉儿一样辅助太后垂帘听政，还像班昭一样写了不少通行天下的数目。所以，才有西陵太子进宫借阅数目的事。好在藏书楼毕竟是在后宫，也不能总破例。头一次开口恳求，晋王容他进去看了一下藏书楼全貌，亲自借走几本书。再后来便告诉他让他不用亲自去还，派个小宦官就是了。如今他要借书还书便只得安排带来的宦官了。 晋王还大方的答应，可以刊印顾大姑的书让他带回西陵去。晋王还说顾大姑那些书让西陵的女子学学也有好处，能让她们更懂得闺范，不恋栈权位。将西陵太子借阅顾大姑书籍的用心弯到了这个上头，不遗余力的挑拨纳真和西陵女人的关系。要知道，除了王后和大公主有权力欲望，西陵有不少大家族也是女人当家。这些书晋王已经让人去印了，到时候纳真要是带回去，绝对是大大的得罪西陵这些当权的女人们。违背了孟老夫子说的‘为政不得罪居室’的金科玉律。 当年皇帝长到十四岁，太后就爽爽快快的归政于他。不知道暗地里两母子经过什么样的争斗，反正呈现在人前，在史书上的就是如此。所以史书对太后的评价很高，尤其那八年还颇有政绩。顾大姑便也跟着太后水涨船高，留下了很好的名声。所以才能被晋王拿出来暗讽西陵女子干政一事。 不过，顾琰从皇帝不认同女子，绝口不提那段往事，皇后更是冷落了太后和顾大姑留下的藏书楼这些举动里觉得内里应该另有文章。所以她觉得晋王也挺损的，是个不动声色就给人挖坑的主。反正从此以后纳真是不可能挖空心思再用借阅姑祖母书籍的理由进来了。即便姑祖母留下的书里除了讲闺范的，也有不少治国的篇章。当然，别的理由他也别想找了，晋王破一次例已经给足他这个异族太子面子了。 画桥将东西送去，顾琰上榻打坐养神。她都已经退了那么多份礼了，居然还有人送。是她这个位置真的有这么炙手可热，还是顾珏的婆家要坑她啊？要知道宫里受贿被抓住，也是不小的惩罚呢。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她没有收。 皇帝万寿的正日子不到几日了，宫里是一派喜庆场景。听之前来探望的顾瑾说，街上也是一样的，个公卿之家不消说了，就是平民百姓也自发的挂上了红灯笼，红绸。 金枝玉叶们的排演也到了尾声，不过顾琰没功夫看了。她大多数时候都跟在皇后身边处理事务，这个时候到藏书楼借书的人非常少，除了纳真太子那样别有用心的，几乎就没有。何太监一人完全足以应付。 皇后正在试着出席寿宴的正装，顾琰同几个女官随身伺候。到时候能跟着皇后去出席的只有两个名额，一个是皇后身边的掌班女官苏黛姑姑，还有一个目前还没有定下来。不过看最近皇后对顾琰的看重，很多人都觉得是她。这自然引起了其他几名老资格暗地里的不满。 顾琰一直都没能融入皇后身边的女官群这个团队，首先她是特召进宫的空降兵，而且一来就是五品女官；其次她选择了比较避世的藏书楼作为工作地点，力图避开宫里的纷纷扰扰；第三，她完全没有新人拜码头的意识，对资历深的几位女官并没有表现得十分尊重；第四，她突如其来成为了皇后身边的红人。另外，她和欧允的关系也让她游离于这个团队以外。 不过，顾琰并不在意这一点。她做人一向抓大放小，如今怎么样从皇宫脱身，怎么样从被两个皇家兄弟同时喜欢的困局中解脱才是她的重中之重。她的不在意更加引发了别人的不满。 “算了，人家是有祖荫的，人家可是顾大姑的后人。才貌双全，声名远扬！” “就是没看出她到底哪一点像顾大姑，顾家那么多女孩子，怎么就她得了这个好处？不说别人，那位梁国公世子夫人我看就比她强得多。” “还不是因为巴上了小爷！” “何止啊，对皇后娘娘，十六公主也奉承得甚好。”……诸如此类的评价在暗地里流传着。如今，顾琰又将占去一个跟着皇后在皇帝万寿节寿宴上露脸的名额。这个不满便有些水满将溢的态势。 顾琰知道到时候丹陛上下将席开两百桌，这天下最有权势、能够决定这个世间是战争还是和平，是富庶还是贫穷的贵人们将齐聚一堂。应该比后世的国宴还要上规格，躬逢盛事她当然想去一睹风采。不过，作为女官她是真心不想去。 因为，那种场合，女官和宫女太监还有大内侍卫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伺候人的。贵人们欢聚一堂言笑晏晏，伺候人的却只能全程战战兢兢。尤其是皇后身边那样众人瞩目的位置，大概得一直保持同样的站姿，直到宴会结束，保守估计会有两三个时辰。当然，进了宫，这些其实都是必修的功课。而且她是习武之人，这个更是小意思。可就是感觉不爽。 而且，顾琰记得刚认识那一年过年，欧允就在外头乱逛。这样的场合他是不出席的。西陵太子来访之后，欧允没再关禁闭。但是也只过来了皇后宫中三次，而且都是来去匆匆。所以，当顾琰得知几位女官因为这件事同仇敌忾的敌视她，便主动向皇后提出了到时候留守寝殿。 何皇后摇头，“这一次，小允也是会露面的。”欧允的身世依然没有公开，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顾琰一愣，欧允要露面，皇帝这是要正式让他开始以皇子的身份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有何用意啊？ “所以，如果你是为了趁机和他相会，就不要打这个主意了。”皇后调侃道。顾琰做事让她很满意，所以态度愈发的和煦。 顾琰不好直言相告是因为女官们的羡慕嫉妒恨，而且她自己也犯懒不想去罚站。想了想道：“娘娘，臣可以不作为您身边的女官出席么？”这种场合是可以带家眷的，她去蹭明晖的位置一起坐。既可以参与盛事不留遗憾，又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更加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罚站。 皇后哪有不明白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笑着点头，“那当然好，去吧。” 这件事情很顺利，明晖当然没有问题，而安排座次的是晋王。并不需要调换位置，只是明晖身边空着的位置给顾琰坐就好。顾琰有心想问问欧允的位置，只是在紫檀精舍没有见到他。这件事又挺忌讳的，她便放弃了。反正到时候见到人就知道了。 顾琰退出，皇后身边另一个位置空了出来。当然，剩下的几个人依然展开了一番争夺。顾琰很理解，她上辈子是普通人，如果给她一个上春晚当观众或者参加国宴当礼仪的机会，她也会高兴坏的。而且，这代表着皇后的看重。还好，这辈子她大小算是特权阶级的一员。 顾琰准备就穿女官服出席，时间太紧来不及另外准备合适的衣服。至于寿礼，那是明晖的事。她只需要带一张嘴巴去吃好了。原本是很轻松的事儿，但是挂心着欧允的座次问题以及这个安排背后的用意，她还是挺紧张的。 明晖瞥她一眼，“你放松点！” “哦。”顾琰应了一声。他们现在正在候着入场，身后站着的是清风明月两位师弟。这便是国师府出席万寿节生辰宴的人马。一如既往的低调。不过明晖和顾琰这两张脸都是很引人注目的，想完全低调肯定是不行。 这个等候的大厅里全是一品的文武重臣还有爵位为一等公的勋贵，以及他们的家眷。整个生辰宴将从午前一直进行到月上中天才会结束。顾琰觉得自己选择当家眷坐着吃吃喝喝看表演而不是侍立一旁的女官非常的明智。 因为明晖这几年的行事，渐渐刷新了前任国师留给重臣们的印象。尤其是他如今算是一手掌握着皇帝身体健康状况的人，朝臣对他寄望挺深。因此，国师府的四人并没有受冷遇。 顾琰一直乖巧的跟在明晖身后，在场不少人她也认得，便不断的屈膝行礼。那些人都会意味深长的看她两眼，然后和她说上两句。她靠山太硬，又多。这些人都是人精，就算心头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宣之于言表。在梁国公府的人也到达之后，这些贵人看她的眼神就更增添了另一层意味。 顾琰上前给梁国公夫人见礼，后者淡笑道：“你也在这里啊，还以为你会跟着皇后娘娘。” “娘娘身边，晚辈资历不够。又想能够参与，所以便拜托了师傅带我来。” 国公夫人走开去和几个老姐妹打招呼，顾瑜看看她，“反正你想来，肯定是可以来的。”她神色间带着不忿，是在为太夫人不值。一生经营，最后却因为眼前人落得成了庶民，完全脱离了这个圈子。不然，她原本是可以来的。虽然位置是在旁边的二品的等候厅。顾瑜是因为和夫婿跟随公婆一道，所以可以进入这里。 顾琰也觉得有些唏嘘，如果没有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今天她原本应该是作为最受疼爱的孙女跟着太夫人来参与盛会的。老太太此刻，心头肯定充满了失落。 时间到了，宫人引领众人入场。在场的人品级相当，便按照年龄资历等等自动排了序。国师府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但是也还好，因为一品这个品级的人绝对不多。所以，很快便入场了，被引到丹陛上方安排好的座次。视野很好，也很容易看清上方的贵人。虽然这个场合不容许左顾右盼，但她看清楚欧允坐哪里应该是很容易的。 入场的顺序是从三品开始，然后二品，一品，最后是宗室以及皇子公主与各国使节。至于三品以下，就不够格入宫拜寿了。 宗室开始进入了，依着顾瑜厌恶的目光所指，她看到了暌违三年的顾珏。顾珏也看到了她们俩，在这样的场合姐妹重逢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儿。可是无论顾瑜与顾琰遇上的冷言冷语，还是她们俩与顾珏相见，彼此面无表情，眼神一触即走，都不是什么高兴的表现。 整个入场气氛热烈，井然有序，这多亏晋王安排得当。大家坐下后开始和附近的人闲聊，位次安排得也是按照各家的亲近程度。国师府旁边是几家曾经向明晖讨教过养生之道的勋贵，算是不错的邻居。顾琰和明晖坐在第一张桌案后，明月清风在他们身后的一张。如今桌案上摆着的时鲜水果，等一会儿将会有两百个宫女穿梭场中不停的上菜。不是满满当当的摆一桌，而是隔一段时间上一道大菜，一共有九道。 这样的场景是让人肃然起敬的，顾琰以最合适的姿态坐在明晖旁边，看着在唱喏声中宗室入座。宗室营有上千人，能来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或是血缘近的，或是有能耐在朝中任职的。从这点看来，顾珏所嫁的宗室子弟或者说其家族相当的不错。 顾琰低头笑了笑，此刻还有一个在纠结的人应当就是孙茯苓了。顾珏能来她却不能来。因为虽然是齐王的姬妾，但是她属于是外室没有名分的。今晚齐王妃会带来的齐王姬妾绝对不包括她。如果当年她不是被渣爹的美色所惑，就是不嫁齐王，想必也可以另嫁得高门显贵，今日肯定有一席之地。靖西侯府就算爵位仍然在，能来的也是太夫人与大夫人，和她没什么关系。 终于，皇子公主们与各国使节入场了，众人站了起来迎接。越是大人物越晚进场，这是规矩。所以早到的就得不断的随着唱喏声站起迎接。所以都是等到某一阶层进场的间隙，大家才会落座。不然不停的站起坐下实在是太麻烦。 纳真朝顾琰的方向看看，含笑点头示意。顾琰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她的目光落在几位进场的皇子身上，齐王不在，齐王妃带着得她看重的姬妾前来，然后是晋王晋王妃带着小郡主，最后八皇子蜀王，然后是十六公主为首的一众金枝玉叶，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没有欧允，难道他竟然要跟着皇帝一起来不成？那也太惹眼了。 明晖轻咳了两声，“在下头。” 顺着他的指引，顾琰这才看到欧允是早就入场了，他的位置在镇西军入京送礼的那一桌。实在是太多人了，两百桌，两千人。而且顾琰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皇子那边，所以完全忽略了。 欧允其实看顾琰半天了，看到她一直偷偷的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顾瑜一会儿看看顾瑾，后来又朝诸皇子那边看，朝西陵纳真那边看，就是看不到他。 顾琰看清楚欧允所在的位置，一下子绽放出笑颜。原来是作为云校尉出席，哦，不对，因为西陵之行的功劳他已经升为了偏将。如今是军中最年轻的偏将军了。这个位置不是作为天潢贵胄得来的，而是一手一脚自己打拼来的。 说真的，顾琰真的有些害怕皇帝把欧允的身世公之于众。那代表着他已经做出了进一步的决定。她不想被考验人性，想必欧允也不想。当然，皇帝如果要公开他的身世，绝不会说他是自己与云夫人偷情生的私生子。一定会为他编造另外一个合适的身世，然后记在某个宫妃名下。即便有心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谁又会傻得说出来呢。至于皇子玉碟什么的，那东西可以补的吧，编一个故事也不费事。 欧允看到顾琰进宫后难得的明媚笑颜，不自觉也笑了出来。他的容貌即便是在两千人里也是非常显眼的，顾琰之前没留意到只是因为她找错了方向。而且在场不少人是有机会面圣的，不过这些人即便偶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也是眼神立即移开，绝不表露丁点好奇之类的注目。 还有两个人也留意到了顾琰的笑，一个是晋王，还有一个是纳真。 正文 197 失踪 晋王眼底狠狠一缩，曾经这样的笑容是对着他的，面对小允时却是满满的回避。如今才两年，就反过来了。怪他当初太过自以为是，不懂得珍惜。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提得起放得下的小姑娘。如果早一点认识到这一点，他一定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不会给小允半分机会。已经无可挽回了么？不会的！ 纳真想起她淡笑着问候表妹以及凝然，她对他是半分意思都没有。这种事情还要讲先来后到么？他不服气。 皇子公主、各国使节之后是宫妃。顾琰再一次跟着起身恭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顾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哦，德妃娘娘！她三个月禁足还没有结束吧，被放出来放个风？也是，这种场合都不能露面那脸面就真的扫地了。 待到宫妃们按照各自的位次在空着的龙椅和凤椅后呈扇形落座，在场的人才纷纷坐下。顾琰取了一颗鲜果放进嘴里，看着暖场的歌舞。这些应该就是所谓乐府的人了吧，以国家之力养着的文艺工作者们。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大boss终于出现了，这回所有人都离开座位，在桌旁跪下了，“恭迎皇上，恭迎皇后！” 正中的红毯上，身着明黄龙袍、凤袍的帝后携手而来，身后是逶迤的仪仗。待到落座，皇帝摆摆手，“众卿平身！” 顾琰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项羽和刘邦看到秦始皇出巡时的那种激动。尤其是在她知道何皇后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有怎样的孤寂与绝望之后。那顶黄金凤冠美则美矣，但其实就是个黄金的枷锁。她还是不想要这养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生活的。 不再是暖场的歌舞，正式的表演开始了。广场中乐人效百鸟鸣，顿时内外肃然，只闻半空和鸣，若鸾凤翔集。 刘芳今日也是一身很正式的礼服，他站在阶下为皇帝斟酒，每每举其袖，唱引道：“绥御酒——”众人便也要陪饮一杯。共举御酒九盏。每一盏御酒的下酒菜都不同，两百多名着同色衣衫的宫女来回穿行，上菜、撤菜。 彩棚中早已陈设好器乐，有拍板、琵琶、箜篌、高架大鼓、羯鼓、铁石方响、箫、笙、埙、箎、觱篥、龙笛等，两边对列杖鼓二百面。 第一盏御酒举起，乐人一名歌板色，笙、箫、笛先奏，后众乐齐响。宰臣举酒，百官倾杯，艺人在台上舞蹈，对舞、独舞。 第二盏如前。 第三盏御酒时，百戏入场。所谓百戏项目有：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踢瓶、筋斗、擎戴等。 第四盏时，杂剧场。 第五盏，乐人弹琵琶、方响，跳三台舞之后，戏谑色彩的参军色入场，小儿舞队二百余人入场，舞步齐进，叩于殿阶。参军色与小儿班首问答，小儿班首诵台词（口号），音乐声起，小儿舞队载歌载舞。接着杂剧入场。 第六盏御酒，先是笙奏慢曲、三台舞，而后左右军比赛击球。殿前立三丈高的球门，哨笛杖鼓为两支球队助威。 第七盏，女童舞队四百余人上场。女童们都是从坊市中挑选的妙龄容艳过人者，上场时装束得宛若仙女，执花而舞，且舞且唱。 第八盏，唱踏歌，奏慢曲子、跳三台舞。 第九盏，表演相扑，下酒水饭，簇钉下饭。 欧允坐的是丹陛下方，让顾琰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她从头到尾非常投入的看表演、吃东西，高兴得不亦乐乎。 这场大型的表演一直持续到华灯初上，接下来是焰火表演。这一天的银子真是淌得跟水一样啊！不过肯定是不能省啊，难为晋王安排得妥当，一点纰漏没有出。等到焰火之后，众人散去，就算是善始善终了。再然后各国使节离去，彻底落下帷幕。 顾琰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焰火，明晖在一旁笑道：“小心点，别把脖子仰断了乐极生悲。” “师傅，你老人家就望我点好吧。” “我老人家？你再说一遍！”明晖的脸微微有些扭曲。身后明月清风死命忍住笑意。 “是你自己一开始要扮老人家的嘛，我现在都还记得你那副滑稽的样儿。师傅，注意形象，咱还在皇宫的丹陛上呢。”顾琰很是兴奋，虽然看了几个时辰表演有些疲惫，但她情绪很high！说实在的，享受这一场人间富贵，还真是需要一些体力才行呢。 明晖看灯火下她笑颜如花，冷哼一声表示懒得与你计较！顾琰便继续乐颠颠的看烟火。明晖笑着摇了摇头，倒是真的很久没见这丫头如此开怀过了。 月上中天，一天的热闹终于归于宁静，退场的次序与入场恰好相反。所以，顾琰也没有等多久就轮到国师府了。她当然不能跟着明晖出宫回去，不过也没有急着往宿处走。因为之前有个上菜的宫女告诉她，说欧允让她散场的时候在附近的凤仪亭等着。 掩手打了个哈欠，顾琰觉得今天过得很满足。美食吃了，表演看了，还安稳了一颗心。之前一直担心皇帝在这样的场合变相公布欧允的身世，让她很是紧张了一段时日。因为在宫里不能单独行动，顾琰还拉了同为皇后身边女官的莲心姑姑作陪。莲心便是得到了顾琰让出的那个名额的人。本来是要陪着皇后回宫歇息的，不过受顾琰拜托，又得了皇后的命令便在此安心作陪。 可是散场有一会儿了，欧允还没有来。 莲心笑道：“小爷八成啊是陪着皇上回紫檀精舍了。不过今天这样一整天，皇上必定很是疲倦，小爷肯定马上就会出来。” 想来也是！不过今天皇帝从头到尾都很精神，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不过顾琰有留意到明晖一直在关注着。估计皇帝是吃了什么药，多少有点副作用吧。好在他如今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过问，一切事务都交给晋王在操心。之后几日不在人前露面，别人也就看不出他身体受影响了。 忽然，顾琰看到莲心以不正常的角度扑倒在石桌上，她顿起警惕之心。可惜，已经晚了。一条沾了药水的手巾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顾琰就一个念头，她这么多年的功夫白念了，居然丝毫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还是皇后觉得莲心半天没有回来生疑让人出来看，这才发现出事了的。 莲心晕倒在石桌上，顾琰失踪！ 皇后立即让人去紫檀精舍叫欧允。这会儿太医院一个擅长推拿的医士正在给皇帝疏通全身的筋络，欧允陪在一旁。他听到何山进来转述脸色立时变了，他根本就没有找人给顾琰带话让她在凤仪亭等候。 “怎么回事儿？”皇帝睁开眼。 “爹，我出去一下。” “站住，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欧允顿住脚步，挥手让太医等人都出去了，“爹，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皇帝坐起身，“什么黑锅你就要往老子头上盖？” “琰儿在宫里失踪了。”欧允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 后者楞了一下，“不关老子的事，信不信随你！” 欧允不说信也不说不信，看皇帝两眼转身出去，“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何山躬身道：“宫里太大，只找了顾姑娘平日去的频繁的地方。属下也派人往国师府去了，暂时没有回音。” 欧允沉吟了一下，“琰儿是知道轻重的人，不会贸贸然跟着国师出宫。而且就是要出宫，也不会把莲心姑姑弄晕在那个地方。马上去告诉晋王，让他派人严查出宫的人。你也带人去，几个宫门都得有咱们的人。至于城门处，立即派人到九门守着。城中，尤其是西陵人住的驿馆附近，给我严严实实的看起来。” “是。”何山应了一声，“会不会是顾姑娘自己……” “你说趁着今天所有人出宫的时机偷跑了？” 何山不敢说实了，“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 欧允还是摇摇头，“不会，她要跑，当初就不会乖乖的回到天朝，然后进宫做女官。”之前顾琰在丹陛下找到自己时由衷流露的笑颜让欧允心头十分的熨帖。当时他就一个想法，看来以后他不用患得患失了。可这才过几个时辰啊，就把她给弄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的寝房，爹，最好不要是你出手！ 那还会有谁呢？ 晋王？西陵太子？ 晋王还没有出宫，他得善始善终，把今天所有收尾工作都弄好。收到何山传过去的消息，当即过来，“出宫门的人自然检查得很严，无须再格外派人查。只是，如果真是被人掳走的，恐怕人已经不在宫里了。” 欧允也知道是这样，如果要掳人，肯定是马上要转移出宫。今日那么多表演的人，虽然之前几个时辰陆陆续续不少人出去，但拖到现在才出宫的也不少。还有进宫贺寿足有两千人，分批从几个宫门出去，要夹带一个人也不难。 欧允把手在晋王面前摊开，“三哥，我要严查进出城门的人。明天城门一开我就要开始查。请你写一道手令，或者将你的监国令牌借来一用。”这会儿九门都关了，要出城自然得等到明日一早开城门。 晋王蹙眉，“不说各地派来给父皇送寿礼的，就是各国使节那里，拦着搜查也说不过去。父皇寿宴刚过就大动干戈，恐会引起动乱和外交纷争。” “难道就任由人将琰儿这么掳走？”欧允怀疑的目光落在晋王身上。 “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父皇歇下了？”晋王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他当然不会让人就这么把顾琰弄走，可是要封锁九门这么大的事，总得征得父皇同意吧。 “还没有吧。” “我进去看看。”晋王迈步进去。 没一会儿，明晖也来了。他有皇帝御赐的玉牌，可以随时进宫。他才回到家，就收到消息说顾琰在宫里失踪了，于是忙忙地又进宫来了。 看到欧允跟门神一样站在皇帝寝房门口，明晖问道：“怎么回事儿？” “有人冒我的名义把琰儿越到凤仪亭，然后掳走了她。” 明晖点头，“嗯，我是听到有人替你约她。” “那师傅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儿么？” 明晖皱眉，“今天所有上菜的宫女都穿得一样，不过我当时瞥了一眼。如果你能人带到我面前，应该能认出来。” “已经派人去找了。”欧允沉声说道。今日最好最手脚的便是晋王了，不过也不排除是老头子或者是西陵纳真趁乱干的。所以，他能信得过的最大助力便是国师府。 晋王从里头出来，看看欧允，“父皇同意封锁九门，还说不想看到你，让你这几日别到他跟前晃。” 欧允点点头，同意就好。他看着晋王，“怎么做？”这件事的确不好办，他也不是任性到没边的人，当然得有些分寸。 晋王道：“父皇大寿大赦天下，监狱里除了十恶不赦的犯人统统罪减一等。犯事轻的，都已经放回家了。我即刻让人安排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越狱。这样才能大张旗鼓的封锁城门跟搜查。”这样的理由，不管是南越王还是西陵太子都不好拒绝。否则就有勾结人犯与天朝为敌的嫌疑。 “还是三哥想得周到。不过那人会那么听话，让越狱就越狱？”欧允问道。 “跑来还有一线生机，不怕就得等着把牢底坐穿的那天，如果是你，试不试一下？”晋王没好气道。他累了几个月终于圆满的将寿宴完成了，结果出了这么个纰漏。 明晖道：“既然如此，那国师府的人就随小爷的暗卫行动。本来是打算明日一早来看看皇上的情形的，既然来都来了，皇上也还没有歇下，臣就进去瞧一瞧。” 晋王把路让开，“有劳国师。” “分内事！” 明晖进到里面，看皇帝有些气咻咻的样子，不由想起他让欧允这两日不要到他跟前晃的话。看样子，琰儿的确不是他让人弄走的。 “皇上”明晖走到近前，躬身施礼。 皇帝头也不抬，“你徒弟的事，可是也想问问是不是朕做的？” “臣相信不是皇上做的，皇上暗中关注了小徒几个月，想必也有些不舍得杀她了。” 皇帝一哂，“她的确是聪慧得紧，一开始把朕都骗过了。朕一直遗憾师傅没有生个女儿，如今有这么个侄孙女倒也不错。朕是有些不舍得甚至说有些不敢杀她了。可是把她弄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一段时日还是可以的。” “皇上如今心忧天下大局，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想小徒的事。而且如果真是您，就不会被小爷气成这样了。”明晖边说边伸手给皇帝探脉。 “那个混小子！”皇帝恨恨的骂了一句。 明晖心道，那也是因为你有前科。 “你说，这事儿跟晋王有没有关系？”皇帝也怀疑晋王。 “臣不知道。” “又会不会是允儿那小子贼喊捉贼呢？” “臣还是不知道。皇上别管这事儿了，反正不管是晋王还是小爷，或者是西陵太子，小徒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臣如今担心的，就是不是这三个出手。”只是现在担心也是无用，如果需要他也许得亲自离京一趟。所以更加需要把皇帝的身体调理好。于是稳住心神，专心的把脉。 门外两兄弟各站一边，真成门神了。 何山很快带了个衣服皱皱满脸惊恐的宫女前来，“晋王，小爷，此女便是该给国师府上菜之人。可是她半路被人打晕替换了。属下找到人时才弄醒了她，。她说没有看到下手之人。” 那也不用等着明晖来辨认了，欧允挥挥手，“带下去。”顿了一下又道：“三哥，这幸好是换了给国师府上菜的人。要是换了给龙案上菜的人，对父皇做些什么我看你今日真是不好交代。你运气不错！” 晋王黑了脸，要真是发生这种事，他这个监国王爷的头衔直接就可以被撸了。 “你当能近父皇身遭的人是这么容易被替换的？”两百多个宫女，他再本事也不可能让每一桌的安保都提升到皇帝跟前那样。 “是我失言，的确是不容易面面俱到。”说到底欧允还是有些怀疑晋王。今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当然他最方便做手脚。 “琰儿失踪，本王的着急不下于你。罢了，不与你计较，本王暂且回府休息。找琰儿我晋王府也不会落在人后。” 欧允看着晋王的背影，目光灼灼到要盯穿他背的样子。他转身欲返回自己的房间，想起老头子让他不要到跟前去晃，又停下了脚步。老头子这人虚虚实实的，他实在是看不透。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于是候着明晖出来，商量了几句，便带着何山等人回到他暌违许久的府中。 正文 198 搜查 欧允气闷的回到家里，让白芷给他清点东西，结果果然是少了一块玉佩。当即冲着何山等人发作，“我身上的东西没了都不知道，你们当的是什么差？” 何山缩缩脖子，心道你又不是不出闺房的小姑娘，还怕人拿了你的东西说和你有染不成。而且，身上那么多东西，再是贵重，几曾见你在意过。有时候随手就解了赏人。他们是暗卫，哪里留心那么多。再说了，你自己的东西丢了自己都没发现。 不过这会儿欧允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吐槽，只道：“小爷，会不会是紫檀精舍的人干的？” “谁知道。”如果是晋王，那就真有可能。纳真办不到，西陵人渗透进老头子的住处，哪里可能只拿他一块玉佩。 白芷便拿了簿子出来，和何山说：“何统领，是我之前忽略了。不如就每日登记？” 欧允道：“关你什么事，我一直都没着家。”因为是住在紫檀精舍，他也没有另外带贴身伺候的人。搞不好真是这么被人钻了空子。说完径直进房，边走边说，“明早寅正叫我起身。” 白芷应了一声。虽然欧允是突然回来，但他的房间每日都在打扫，被褥也十日一换，所以并不需要特地收拾立即就能住人。只是，当初让她出来做这个内宅总管，淑妃娘娘说的是等秦家小姐一进门，就放她回家和情郎团聚。如今秦家小姐和孙世子都要有孩子了，自家的女主人还不能进门。现在更好，人丢了。 何山也下去分派人手，要驻守九门，还要看住西陵驿馆与城中别处。这个别处欧允没有明说，他知道说的是晋王府。人手不足，好在还有国师府的人。每人两只传讯的烟花，有事立即燃放。 晋王回府也做了相应的安排，这才歇下。他明日一早还得进宫理政，不能像欧允一样亲自上阵。 各地送寿礼的人次日一早纷纷离开，镇西军中的几人骑着马出城门，意外的坎肩欧允来相送。几人赶紧下了马，一则欧允此时的职级不低，与为首之人相当。二则嘛，几人都是进宫面过圣了，吓了一跳之余，心头居然有点舒坦。皇帝的儿子和他们一样的冲锋陷阵呢。他们都是镇西军的人，欧允的偏将军一职是如何升上来的再清楚不过。此时见他一大早来城门处相送，都很有几分感动。 欧允心头有些赧然，他自然是问了镇西军的同袍从这里出城，所以特地到了这一个门。只是，要说他是专为了相送而出肯定不完全是。他走过来与几人好一番话别，然后把人送出了城门。末了走回城门楼子里坐着，他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像守城门的小卒子一般在外头站着。 另一个城门是由五城兵马司顾珉带着人守着，捉拿越狱的重犯，也是他的职责。昨日他不够格进宫赴宴，只是听母亲进宫回来说琰儿高坐在丹陛上，国师旁边。结果一大早上衙门就得到晋王府传来的消息说她昨夜就失踪了。公私兼顾，顾珉自然格外的上心。他要严查的便是西陵使节的车队。 不过，今日西陵车队并未从他驻守的这个门出去。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一问，西陵人还在城里没有走。不过，他也不是只盯着西陵人查，说不得有天朝人被买通呢。 欧允等人自然也是空守了一日。末了牵了只狗回府。这狗便是他曾经送给顾琰的卡拉，已经长很大了。进宫肯定不能带，欧允便让人送到了自己府上。它能闻得出顾琰的味儿，所以欧允把它牵了出来。 何山关天河都回来了，互相看看也知道没找到人。晋王那边大张旗鼓的在搜查越狱的重犯，他们也派了人去跟着，还是劳而无功。 “晋王在城里的几处别苑，今晚何山你牵了卡拉去看看。”欧允最怀疑的还是晋王。如果是晋王，根本不必把人送出城。先查一查晋王的地方，回头他再牵到晋王府和宫里去走走。至于特地训练出来的闻味儿的狗就不必了。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弄十条回来。那样就太过分了。一条卡拉，他牵着到处走走还可以说是宠物，弄多了当晋王府和皇宫是什么地方啊。 “是。” 宫里，顾琰名义上仍然在藏书楼当差，还连宿处都搬了。皇后将消息严密的封锁在一定的范围内。她带了十六公主去紫檀精舍看望有些精神不济的皇帝。西陵和南越的使节都没有离开，北戎和东昌倒是已经走了。而且，南越王还递了牌子，求见皇帝。她心中实在担心是因为和亲的事。 皇帝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着神，一边听皇后说着话。十六公主想出去找欧允，刘芳告诉她，小爷被皇帝撵走了。 这样的事每年都要发生个几回，都是欧允把皇帝气到了，打骂又舍不得，就撵他出去几日。要不了几天皇帝想儿子了又会把他叫进来。所以十六公主丝毫不觉得奇怪，只皱了皱鼻子道：“允哥哥也真是的，昨日是父皇的万寿呢，他还要气父皇。” “可不是么，那么大人了，还不如公主懂事儿呢。” “他可能是因为顾女官的事儿着急上火吧，可是怎么能对父皇不恭敬呢。”十六公主叹口气，“也只有他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父皇最爱的还是只有允哥哥。” “皇上最爱的儿子是小爷。”刘芳惯会见人说人话，笑呵呵的同十六公主闲扯。 里头皇帝对何皇后道：“你别一副失了方寸的样子，和亲的事朕自有主张。放心，不会是十六。南越还不配娶我天朝的嫡公主。”这也是何皇后十五年如一日的听话，把后宫管得平和宁静，皇帝才肯对她掏这个底。 何皇后得了这一句金口玉言，立时大喜，泪盈于睫，“臣妾、臣妾……” “好了，不必说了。那个丫头的事，你做得对，先瞒着。”皇帝虽然同意了封锁九门找人，可是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皇宫里把人掳走了。到底是不是晋王？不过，他一点都不希望顾琰会被找回来。但即便如此，还是得维护好她的名声。谁知道她会不会福大命大造化大的又平安回来了，到时候不管他哪个儿子非得要她，她都不能有一个被掳走过的名声。 此时被人要掘地三尺寻找的顾琰，正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自然是被人下了药。今早她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黑黢黢的空间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会。伸手摸摸周围，感觉像是一个长方体的密闭匣子。娘啊，她不是被人活埋了吧？谁这么恨她啊？德妃，不至于啊。那种女人肯定会等到她‘失宠’了再下狠手。关键是德妃跟魏王有本事把自己从宫里掳走么？ 先出去再说！回头氧气不够闭死在这里不值得。顾琰试了一下，她功夫还在，就连内力都没有被人封住。于是伸手出去，运劲强行推开了面上的木板，她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呼气。左右看看，不是棺材，是马车的夹层呢。她还没有想好要下一步动作，就被几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然后，被人带到了纳真的面前。 纳真大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琰没好气的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纳真得知她是从自己马车的夹层爬出来，当即愣住了。是谁把人塞进去的？还有，接下来要怎么办？没想好之前，他就只能把顾琰药倒先了。顾琰闹绝食，纳真笑笑道：“没关系，本王亲自喂你吃。” 武力值不如人，顾琰恨恨的当着他的面吃着放了蒙汗药的吃食。好在是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她睡觉的。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完全没办法往外传消息了。 纳真的确是很纳闷，人怎么会到了自己的马车里。现在两个选择，第一，把人送回去。这个嘛，他舍不得。他也不是没有打过偷偷把人掳走的主意，只是皇宫戒备森严，他一时没有找到门路。再说了，他把人送回去，说得清楚么。既然如此，那不如选第二条，把人带回西陵去。 只是派人出去一查探，京城整个都动起来了。以查找越狱犯的名义，挨家挨户的搜查。出城的九道城门处都多了不少陌生面孔。还有这驿馆里外也出现不少好手。幸好他贴身伺候的都是自己人，不然怕是不好瞒住她在这里的消息。也幸亏他是堂堂西陵太子，那些人怎么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硬闯。就是再过些时日，搜查到这里，他也有法子把她藏妥当了。 如今需要想的倒是，是谁把人送到自己马车里的？意欲何为？纳真第一个想到的是齐王。齐王是想借此再挑起两国战争，这样他就好继续手握重兵驻守边关？还有，这件事如果没有自己身边的人帮衬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他身边无疑有大王姐的人。可恶，这些人他带着出使，自然是当心腹看待的。居然也被她收买了。 这俩人是不是想害他死在欧允或者晋王的手里啊？到时候他们只需让人把风声放出去就行了。要怎么才能平安的把人带出京城呢？ 这会儿，晋王府的小郡主正抱着一只大狗戏耍，“小叔叔，是送给悦悦的么？” 晋王妃担心她被狗咬到，可是因为狗是欧允带来的，也不好呵斥。晋王冷眼旁观，在一旁喝着茶。 “嗯，这是你小婶婶的狗。回头悦悦同她要好了。”欧允笑眯眯的道。 “哦，顾女官对悦悦可好了，她一定肯给的。” “这会儿可不行，回头要牵去给你皇祖父瞅瞅。” 晋王忍无可忍，把茶盏放下，“你还要牵到宫里去？” “宠物嘛，有什么关系。” “本王好久没有吃过狗肉了。”晋王咬牙切齿道。 “这可是琰儿从小奶狗养大的，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要吃也不能吃这条。我走了！”欧允同小郡主牵着狗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已经确认顾琰不在王府。其他别苑何山偷偷带狗去了，绑住嘴巴只动用鼻子，还是没有。 晋王盯着卡拉半晌，末了站起道：“你就胡闹吧。回头要是父皇让打杀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老头子已经吃了好久的素了，不怕。” “打杀了又不专为了吃。” “老头子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同一条狗过不去。”欧允牵着狗走了。小郡主不舍的送到门口，转头对晋王道：“父王，悦悦要狗狗。” 晋王对这个女儿一向是有求必应，头痛地道：“好，让人给你找一条。你也从小奶狗养大，好不好？”这个傻丫头，成日家被她小叔叔糊弄。他回来看到小丫头和欧允牵着狗在他王府巡视，真是呕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还不能发火，说起来只是小兄弟带了条宠物狗上他府上做客，还是他闺女带着狗在帮忙搜查。他也只能当做是小兄弟带了条宠物狗来逗着闺女玩耍了。 “好！也给弟弟弄一条。”小郡主欢快应道。 “他还小，现在只给悦悦。” 下人来禀报，说欧允没带着够进宫，倒是牵着去西陵太子住的驿馆了。这倒不是欧允不敢，而是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只搜紫檀精舍吧，万一真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皇宫还是靠人力搜吧，反正何山等人也是在宫里当值的，比搜晋王府便宜多了。而且过几日，等老头子气消了，他就带着卡拉住回去。所以，他从晋王府出来，便牵着狗去拜访西陵太子了。 他的狗晋王府都进得，驿馆还有什么进不得的。于是，卡拉继续神气活现摇头摆尾的接着逛起了西陵太子所住的驿馆。还是一无所获，欧允只得告辞。 “太子殿下哪天离京，到时候我再来相送。也算是全了故人一场的情分。”欧允是带着来把残棋下完的旗号来的，心不在焉的下了半场，毫无意外的输了。见撒着丫子到处欢快的跑的卡拉回来，抱狗丫头朝自己摇摇头，便站起来告辞了。 “云将军带顾女官一起来么？”纳真微笑着问。 “哦，她在宫里当值，不便出来。我来了就能代表她了。” 纳真露出失望的神情，“这一别，山高水长，就不知几时才得见了。” “太子殿下身处高位，你的事，事无巨细，只要我们想知道还是能知道的。”不过你放心，琰儿她不想知道。 纳真亲自将他送了出去，待人走远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藏在衣橱里的顾琰抱了出来。嗅嗅她身上，哎，喷了好多香粉，让他都想打喷嚏。他是惯用猎犬打猎的主，怎么会不知道欧允牵条狗上门的用意。可是狗靠鼻子，如果味道混了哪里还能闻得出来。 欧允牵着卡拉上了马车，拍拍它的脑袋，“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一边转向抱狗丫头，“可有什么异常？” “到了一间屋子外头，卡拉犹豫了一会儿。” 真是麻烦，碍着纳真是使节，又不能派人暗地里潜入。不然万一失手，可是送个把柄给人了。就是回头何山跟着大理寺的人来搜查，怕是也不好真的把驿馆翻个底朝天。难道只有半道扮成强盗打劫了？到时候晋王肯定会派士兵一路护送，想法子里应外合一下？ 欧允回到府里，不多一会儿来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关天河几步跑进去，“小爷，云老将军来了。” “外公？”欧允翻身坐起，外公年事已高甚少出门，什么风把他老人家吹来了啊。 云老将军瞪着欧允，“听说你牵条狗到晋王府还有西陵太子下榻的驿馆去搜查了？” “哪有啊，就是我去拜访晋王和西陵太子，顺便带了只狗去。”欧允挠挠头，怎么消息走得这么快啊，都把外公给惊动了。肯定是晋王派人去说的。外公可是连老头子都有些怵的人，他也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造次啊。 “允儿，你不小了。皇上已经六十二了，说句不中听的，他还能护着你这么无法无天的多少年？晋王可是监国，你去搜他的王府，这太过了啊。还有西陵太子那里，关乎两国大局，你不能这么任性。”白老将军与皇帝年岁其实相当，不过他是行伍出身，老当益壮，看着比皇帝还要年轻几岁的样子。他对害得自己小女儿早逝的罪魁祸首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待见。只是碍着君臣大义才什么都不能做而已。不过皇帝还是一看到他就难免心虚。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就上门拜访。外公你多虑了。”外公和舅舅待自己都很好，小时候他不便在宫宴上露面的时候多半实在云府过节。所以，云家人说话欧允还是肯听的。 “不许再胡闹了。还有，不许再气皇上，虽然我不待见他，可他毕竟是你亲老子。他不能出事！” “哦，知道了。” “你跟我到云家去住一段时日。” 正文 199 夜探 云老将军亲自出马，欧允再是不情愿，还是只能被拎出了家门。也不用收拾东西，云家有他的房间，自然也有一应的物件。 云老将军和欧允坐的马车，这是习惯了。从小每次带欧允出马都是坐马车而不是骑马。他那张脸太暴露身份了。 云老将军道：“瞧瞧你被教养成什么德行！要不是看他那时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才不会同意让他把你抱走，任由你在宫里长大呢。”搞得允儿三岁的时候还差点大冬天的在池塘里冻死。也不是教子无方的人啊，另外几个儿子诸如晋王这样的就教得很成才，偏生把允儿教养得恣意妄为！ “外公，我可是偏将军，全军最年轻的。而且没有靠别人，都是我一手一脚自己挣回来的前程。”欧允嘟囔道。 “你如果只单纯的是我外孙，外公以你为荣。没堕了我们云家的家风。可是你不是啊，你还是……，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年纪老大了还不娶媳妇儿。你表弟的儿子都三岁了，能跟着扎马步了。”原本当初皇帝征求他的意见，问秦相家的孙女如何，他还挺高兴的。可这三四年都过了，秦家小丫头都嫁人生子了，他外孙还是光棍一条。 皇帝不是对谁都一言九鼎么，怎么就没法子让允儿成亲啊？普通人家父母之命尚能凑效，他又添上了金口玉言，怎么就是拿这小子没法子？又把他纵成这样，晋王的王府都敢进去搜查。也不想想，晋王是什么人，将来等他即位，要是同允儿算总账怎么办？ 紫檀精舍里，皇帝摸摸耳朵，刘芳道，“皇上，怎么了？” “有点痒。” 接着就收到消息，云老将军亲自出马把欧允带到云家小住。刘芳想笑，又只能忍着，看皇帝脸上颜色变了数变，最后自嘲道：“朕这个岳父肯定又在背后数落朕了。”他叫云老将军一声岳父，冲的可不是淑妃。就连何皇后的父亲都没有这个待遇的。 刘芳不好接话，只低头憋着笑意，又听到皇帝抱怨，“他怎么就老是在允儿面前讲朕这不好那不好呢？”小时候欧允听了还会回来问他是不是这样的，把他噎得不行。 刘芳心道，你还想云老爷子在小爷面前讲你的好话不成。这要换一个人，指不定老将军的青龙偃月刀都砍过来了。 “皇上，有云老将军看着，小爷也就不能再胡闹了，您也能省点心。” 皇帝嗤笑一声，“他自己不能胡闹了，可他能指使何山他们胡闹啊。”顿了一下又道：“刘芳，你说如果朕不在了，岳父也不在了，云家还能一如既往的待允儿么？” “奴才，不知道。”私下里主仆二人五十年的情分，说说这种诸如不在了的话刘芳也不会战战兢兢的。 皇帝叹口气，“朕不在了，有几个人能待他一如既往啊！” 不出皇帝所料，当天晚上何山等人就胡闹了。当夜二更，西陵太子下榻的驿馆突然起火。当然，避开了卡拉犹豫过的那间屋子。然后，何山手下的人扮成附近的老百姓提着水桶进去帮忙救火，堂而皇之的进了驿馆。 “太子殿下，走水了！” “知道了。”纳真不慌不忙的坐起，披上件外衣，然后将安稳睡在里侧的人儿用薄被一裹，从头包到脚抱起往外走。药量掐得正好，顾琰每日只有三餐的时候是清醒的。纳真还真有几分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可是她一直昏睡，实在是有些破坏情趣。可他又不能让她清醒着，不然肯定要生变故。只有等到安全离开再说了。天朝人不是都在意这个么，他就不信等她成了他的人，那两个皇子还要来抢回去。 这件事，以晋王的性子肯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让好不容易平定的边关再起战火。再说，他还得防着齐王趁势咸鱼翻身呢。所为红颜祸水，那都是替男人背的黑锅。而欧允，他不过是皇帝的私生子，没有权限决定战与和。何况，再过几年等到内忧解决了，纳真本来也是打算要再和天朝较量一番的。此时双方都想和不想战，所以，打是打不起来的。 至于顾琰，这是他极为想得到的人。不但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智珠在握的高人。如果她能够像温先生一样为西陵出力，这个价值就太高了。他可不会只将她放在后宫浪费掉。这样，她的才具能得到充分发挥，自己也会将她捧在手心，所以说，跟着他有什么不好。就是现在不肯，将来成了他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自然会转变立场。他在她身上，其实并没有感受到过所谓天朝上国对外族的排斥与轻鄙。 易容过的何山和关天河已经借着救火冲到附近了，看到纳真这么堂而皇之抱着人出来，却是一时没有办法。要怎么办？这么抱出来明显是睡在一个屋，西陵太子的女人他们敢上前抢夺么？而且，这么一抢夺，传扬出去顾姑娘的名声就毁了。皇帝只会顺水推舟索性将人赐给西陵太子带回去，也省得左右为难。 纳真用天朝话大声道：“多谢诸位百姓前来救火。等一下将火扑灭，各去门口领五两银子，算是小王的答谢。”说完，脚下不停的往外走去。身遭一圈自然有人护着，不让人靠近。他一路走到清理出来以供避火的屋子，这才将被子打开，一看顾琰被捂得满脸通红，顺手捞起折扇给她扇风。 “殿下，这火起得蹊跷。” “管他那么多呢，反正烧的又不是本王的地方。”纳真好整以暇的给顾琰扇扇子，外头自有人守着，不怕有人突然冲进来。 欧允在云府听了何山的回禀，气得牙根痒痒。不消说顾琰肯定是被人下了药，可恶的纳真，竟敢与她同处一室。这下不用再搜别处了，盯紧了纳真就行。他要是让他把人就这么带走了，他就不姓……欧允一滞，他本来就既不姓欧也不姓云。那个姓又不能公之于众。 “晋王那里，要不要打声招呼？”何山袖袋里还有救火有功领的五两银子，想想真是憋屈，更替欧允憋屈。 “到这份上了，他不知道才怪了。派人上国师府说一声就是了，问问国师有什么主意。” “是。” 欧允躺床上没有睡意，还是起床进宫去了。 皇帝倒是睡得挺好，西陵人住的驿馆失火这种小事也没人敢打扰他的睡眠。顶多就晋王回头去安抚一番罢了。反正火都扑灭了。 欧允就坐在旁边等他睡醒，口中嘟囔道：“不是说老年人瞌睡少么，怎么还不醒啊？” 刘芳哭笑不得，“皇上是服了助眠的药物才能如此安枕。小爷你有什么事同晋王说就是了嘛。救顾姑娘，晋王也很上心的。” “不行，他救跟我救是两码事。”他人手不够，加上国师府可能也不够。所以进宫来找皇帝借人。这要让晋王把人救走，跟被纳真掳走有什么区别啊。 皇帝一觉睡到天明，欧允去打了水服侍他洗脸。皇帝把他递上的热毛巾推开，欧允干脆抖开毛巾替他擦了两把，“爹，早安！”瞧他多孝顺，晨昏定省来了。 皇帝转开脸不看他，他就在旁边坐下，“我小时候爹给我擦脸，擦得我哇哇大叫你还说你都没使劲儿。” “小孩子脸嫩，那之后老子就知道了。不过你现在的脸可比城墙拐弯还厚实。”皇帝丝毫不为他的温情攻势所动，没好气的道。 “追姑娘家怎么能脸嫩呢，当然得胆大心细脸皮厚了。你说是不是啊，爹？” 被他插科打诨的，皇帝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什么时候来的？同你外公打过招呼没有，别让老爷子担心。” “哎哟，还真忘了。爹，你借些人给我去救你儿媳妇儿。我这就回去也好让外公安心。” “不借。” “还说怕我以后受气，现在连你自己都不肯帮我。” 皇帝看着欧允，“你想要老子怎么帮你？把人给你，让你去把一个被人掳走的女子救回来就算帮你了？” 欧允明白皇帝言下之意，被掳走的女人会遭遇什么，这个不说大家都清楚。而且顾琰已经被掳走十五个时辰了。 “琰儿她绝不会让纳真得逞的！” “就算是没有，一个被掳走的女人……”就该以死以证清白，省得污了名声。更何况，如何处置顾琰这么棘手的难题，如今算是迎刃而解，皇帝会救她回来才怪了。 欧允最后抱着的期望也落空，他缓缓站起来，“爹，你说得没错。什么都得是自己手里抓着的才是真的！” 皇帝眼底一动看向他，欧允躬身行了一礼，“爹，儿子走了。你不借人我也要去救她的。不然，岂不成了行百里路走到九十里却放弃了。”他可不会把机会就这么让给晋王。八年了，好容易才走到快要抱得美人归的这一步。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皇帝张了张嘴想叫住他，最后还是没有出声，转而吩咐刘芳，“让影子去，一定要护好小爷。” “是。” 在欧允等候皇帝醒来的同时，明晖换了一身夜行服去往西陵太子一行新的落脚点。仓促之间，有司官员将人安置在了北戎使者住过的另一座大型驿馆。 夜色中，他如一只大鸟般无声地飞驰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去得老远了。不一刻来到目的地，正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却发现脚下差点被一根细如牛毛的银丝绊到，那银丝上系着几个小小的铃铛。在这深夜响起来肯定要惊动人。 他抬腿迈过去，发现这样不显眼的防范措施还不少，不过感觉像是临时设的，于是更加的小心。呼吸绵长，近乎没有。这里屋舍众多，西陵太子的宿处该是哪一处呢？按照欧允传来的消息，西陵太子是把琰儿随身携带着。他这个徒弟啊，还真是引天下英雄尽折腰。姑娘家耀眼了点，真是不好。这样的美人，没有足够的权势与力量还真是没办法安全拥有。咋听着这么祸水呢，赶紧把她嫁出去祸害别人吧，这样他这个师傅也可以省点心。这就叫嫁祸！接手了可不能埋怨，要是承担不起保护的责任就最好知趣的走开。 有巡夜人经过，看起来像是驿馆的人。明晖一个倒挂金钩捂住了那人的口鼻，变换了声音悄道：“说，西陵太子住在哪里？” 巡夜人的确不是西陵人，因此在自身安危和西陵太子安危之间相当拎得清，很快给明晖指明了方向。 明晖在他颈后一捏，将人捏晕了过去，然后往他所指方向而去。 “什么人？” 明晖的手刚探上窗棂就被发现了，一阵劲风袭来。他吸口冷气，高手！如果有这样的高手，那琰儿被人掳走倒是不好骂她没用了。就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呢。 交手几个回合，双方都感觉到对手的强悍。而西陵的护卫也被惊了起来，明晖无奈，只能放弃救人的打算，先抽身而退再说。只是敌众我寡，还真是有些麻烦呢。不是他不想带帮手，可是差距大了带来也只能是累赘。难怪西陵太子敢在宫里掳人，原来身边有这样的绝世高手，有恃无恐呢。 最后，明晖是得人相帮才全身而退的。帮忙的人后他一步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大半个京城才甩脱追兵。估计那人也怕是调虎离山，回去保护西陵太子去了。这一趟来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这样的高手，西陵太子身边也只有一个。不然，这人不会没追到人就返回的。 “多谢！”明晖朝帮手道谢。 那人道：“是国师？” 明晖挑眉，“你是？” 那人揭下面纱，“是我，何山。我奉小爷之命守在那里。”说完一顿，“真是呕人，明知道顾姑娘就在里头……” “是啊，来暗的对方有这样的绝世高手。来明的，要顾及西陵太子的身份。”明晖也觉得挺呕的。 “国师可有什么好办法？” “有倒是有一个，就不知你家小爷肯不肯？” “国师请讲。” “找外援。” 何山皱眉，“小爷进宫找皇上借人去了，不过我看悬。” “我不是说皇上，皇上才不会出手相帮呢。我说的是晋王。”谁把他徒弟救出来，对明晖来讲没差别的。如果欧允力量不够，那就让晋王一起出手。至于琰儿选谁，那就是她的事了。不过如果欧允势不如人，那早早晚晚他也是保不住琰儿的。那丫头，觊觎的人稍微多了些。 这件事何山可做不了主，明晖道：“转告你家小爷就是。我回去了。”方才肩膀痛了一下，应该是中了暗算。赶紧回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才好。 回到国师府，明晖撕开肩上的衣袖一看发现不好，居然是根细丝扎在肩头，而且就跟活的一样，还要吸血的，一个劲儿朝血管里扎。比刚中的时候进去了一截。他唤了清风进来，替他打了个结。不然，回头真的全钻进体内去了就更麻烦了。他也不敢硬取，万一有什么忌讳呢。那人拿出来对付自己，肯定不是可以随意拔掉的吧。他试过，一拔，里头竟是有要断的危险。 “师傅，这东西太邪乎了！”清风咬着牙，尽量手不抖的帮明晖将细丝固定在了体外。 “瞅着像传说中西域那边的千尺沉丝。你叫上几个师弟去藏书库翻翻，看看有没有相关记录。” “是。”清风喂明晖服下一颗药丸，赶紧的出去叫了人一起办事。 欧允沉着脸回到家，取了宝剑出来擦拭，听到何山转告的明晖的建议道：“他就救的，我救我的。这个事情我们谁都信不过对方。”这样，其实也算是合力了。 “那……” “城门处也许挡不住纳真那家伙，城门外再给我设伏。” “是。小爷，国师府刚传来消息，国师中了千尺沉丝。西陵太子身边那个高手太厉害了，属下昨夜与国师联手才堪堪逃脱。” 欧允皱眉，明晖受伤，那就是一个重要战斗力打了折扣啊。 此时，西陵一方的人也在劝纳真，“殿下，这个女人后头牵连太广，把晋王、国师还有那个影皇子都牵扯机进来。殿下三思而行！还是早日回返为上，家中还有大公主和王后虎视眈眈呢。” “凝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王后暂时不足以为惧。有她在，大公主也使不出什么花样来。此女就如同当年的温先生，值得为她冒一冒险。晋王必定也不希望孤在天朝出事的。”齐王想他出事，晋王就会希望他平安。此事要办成，便是在夹缝中游走。 “更何况，昨夜那人伤在了千尺沉丝下，功力要大打折扣。普天之下，能与万俟先生对敌的一只手就能数清。晋王要招揽的是辅助他定国安邦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多了。” 正文 200 身世 明晖的伤他一时没有办法，但伤在肩膀，肯定战斗力要大打折扣。再遇上昨夜那人，可不就得被人压着打了。而且，这动得剧烈了，银丝不一定还能固定在体外啊。万一真钻进去了后患无穷，如果直入心脏或者扎破血管那就救无可救了。 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召见。 明晖看看肩膀下方，那银丝是贴肉固定的，现在又是夏天，穿上单薄外衣倒还无妨。于是咬牙把国师的夏季朝服穿上进宫去。 进去却发现有个面目很是平凡的人站在皇帝身边，之前不曾见过。关键是皇帝手里正拿着把玩的一块碗口大小的圆形玉石。玉石呈红色，晶莹剔透。这是玄天赤冰玉，正是千尺沉丝唯一的克星。他目前最需要却无处寻觅的。 皇帝看着他，“还不快把衣服脱了，还真想把那玩意儿留在身上做纪念不曾？”口气呵斥中带了些亲昵，倒有些像他对欧允说话时的口吻。 明晖心头一惊，果然皇帝就是皇帝。昨夜肯定没人告诉他这事，居然这么一早就把玄天赤冰玉找来了。旁边那个人想必就是原主，懂得操作的。来得这么快，这人怕本来就是皇帝手下的异人之一。 明晖露出伤处，那人走上前来，沉声道：“很是痛，国师且忍着千万莫动。不能点穴阻碍血液流动，全得靠你的意志强忍住。” “先生动手无妨。”明晖眉宇坚定的道。如果是一般的痛楚，这人知道自己的身手，肯定不会特地出声提醒。不过他又不是小娃儿，攸关生死肯定会忍住的。想到这里不禁想起顾琰小时候怕吃药怕疼的小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人先是涂抹了一些药在周遭，这才将赤冰玉贴在伤处。明晖初时还好，渐渐一张俊美无铸的脸痛得有些扭曲，耳中听得嗤嗤有声，往下一瞥，原本澄澈透明的赤冰玉的颜色慢慢变深，转黑，到最后完全成了墨色。那是他污血染成的。昨夜出血并不多，没想到全在内里。然后那人才使了个巧劲，将银丝拔出了明晖的身体。 “没事了，之后好生休养就是了。国师是此道高手，某就不班门弄斧了。”那人包裹好伤口说道。 明晖看着吓了一跳，就那么一会儿居然钻进去了手指长的一截。好歹毒的暗器！要是那人不急着回去保护西陵太子，他不能及时脱身的话……这会儿他才有些后怕起来。 “多谢！” 实在是太痛了，以至于那人退出后他都不能自己把衣服重新套好。还是一旁的刘芳上前来，帮他穿妥衣物。 “有劳公公！” “举手之劳，国师不必客气！” 整个过程，皇帝一直冷眼旁观，到这会儿才幸灾乐祸一般地道：“嗯，你也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了。”平日里都是明晖限制他衣食住行，管手管脚的开医嘱。这会儿看他也成了伤病号，心头感觉着实舒坦不少。 明晖知道如此一来，他就完全无法在救顾琰的事儿上出力了。他的几处大穴方才都被救治的人封住了。 “皇上就这么不待见小徒？”他语带抱怨的道。 “顾家那么多女孩儿，你怎么就偏偏这么待见她？她那个最像师傅的名声是顾家老太婆造出来的，别说你不知道。”皇帝这么多年也是难得见到淡然的明晖有这么大的情绪。 “不一样，只有这个是看着从这么高点，长到如今的。而且，她救过臣不只一两回。师兄，你好歹帮帮忙，别让她被掳到西陵去吧。”明晖比划了一下他初见顾琰时她的高矮。 “哟，这么多年都不肯叫朕一声师兄，这会儿肯开口了？她救你，她那么丁点大怎么救你？”皇帝问道。 “会留意到她自然是因为有一丝血脉牵连。那个小庄子母亲也住过。不过母亲都不在意顾家，我自然也不会太在意。可有次体内被那欺师灭祖的贼子下的毒发作，却是唯有小小年纪的她关心我大雪夜有没有吃的揣了俩热鸡蛋跑来看望。我当时已经昏迷，她误打误撞摸出我身上救急的丸药硬塞进我喉咙才救了我一命。她自己都被克扣用度，还好些次把自己的口粮攒下来接济我……后来得知她的身世是那样的，又见她聪慧过人，我才收了她做徒弟。所以，顾家虽然有那么多女孩儿，却只有这一个与我有关联。” 明晖想着，死丫头一向是好色好得坦坦荡荡的。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着病床上的晋王就差直接流哈喇子了。初次见到欧允，眼中也是扑闪扑闪的放光。如果不是欧允当时太过冷冰冰的，她一定会卖萌然后上前碰触人家的。甚至在初见自己真容的时候也背着人伸手过来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不过，自己在小道观又伤又病穷困潦倒的时候，可不是如今的模样。那会儿他就是个落魄又邋遢的老道士而已。 如果顾琰在这里听了这一席话，肯定下巴半天合不上。明晖居然是她仰慕已久、神交已久的姑祖母的儿子。从血缘上论也就是她的表叔。当然，顾大姑明面上是终身未嫁的。甚至她也是在四十的高龄才偷生下明晖这个儿子。从小送到了他师傅身边，以孤儿的名义养大。 只是他不能确定在国师追杀他的同时，皇帝也一直派人找他，到底是为了传说中的金丹还是因为母亲。毕竟那段时日，皇帝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真的很可能是为了拿到金丹求仙和云夫人相会。而且，他对前国师也真的曾是非常宠信跟放任。差点就淆乱了朝纲。再说，他也分不清到底哪一拨是国师的人，哪一拨是皇帝的人。所以，他都是一躲到底。 皇帝想到了顾琰在边城开办的乐善堂，轻声道：“她倒从小就是个扶危济困的主。”挺好一小孩儿，聪明美貌能干又善良，只是偏偏他两个最看重的儿子都喜欢。 “师兄”明晖看着有戏，又出声恳求。 皇帝摆摆手，“你无须再说，朕不会出手。不出手救她，也不出手捣乱便是了。至于救人，你还是指望老三吧。” 明晖挑眉，“那小爷……” “要是让他去了，那就是真的会带着你徒弟私奔了。” 明晖听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竟是要成全晋王的意思。却也知道再求也只能如此了。皇帝能不出手再对付顾琰或者说借刀杀人，已经是给足自己和母亲面子了。看来，有些事他是终于有决断了。也好，这样不至于因为储位更迭再弄得政局不稳。毕竟晋王是看了十年以上精明强干心怀天下的皇子。 而欧允，虽然是爱子，也很有潜力，但皇帝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再培养他成为合格的储君了。再说他自己意愿也不强烈，而且已经有晋王存在了。所以，琰儿怎么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以免将来出现兄弟阋墙的惨事。这样一来，欧允也会自发的顺从皇帝让他远离的安排。时日久了，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淡漠，他总不可能为了一次情伤就终身不娶。 只是，琰儿真的肯接受这样的安排么？那丫头一向什么都要自己当家做主，这终身大事怕是不肯受人摆布。还有欧允，他最像皇帝的怕不是相貌，而是那份任性痴情吧。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放弃，过程必定也很惨烈。 皇帝当年，君夺臣妻，而且还是守边大将之妻的事都干得出来，不就是这份任性痴情惹的祸。不然，要什么女人没有，犯得着冒天下之大不韪么。可是，能这么做需要的是天下第一人的权势。没有皇帝铺路，欧允得不到这份权势，自然抢不到美人。但是，他能得到此生的安稳富足。 明晖摸着下巴想，欧允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份任性痴情才让皇帝下定决心放弃呢？毕竟皇帝当年那份感情可是差点弄得天地变色啊。他那十几年还真是做过不少明君贤主不该做的荒唐事呢。至于晋王，他虽然也喜欢琰儿，但一直都能保持克制。这一次，也是要看看他和西陵太子对上会如何，得到了琰儿又会如何吧。西陵太子竟然成了一块试金石了！如果晋王的表现不能令皇帝满意，那她还是很危险的。 何山发现了跟在欧允身边出宫来的影子，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昨日那人好生厉害，他还真有些害怕欧允出事。现在皇上把王牌暗卫——子派来，他压力轻多了。这个影子不只一人，是三人轮值，之前欧允也曾经借来用过。还跟在顾琰身边一段不短的时日。 他偷偷告诉了欧允，后者道：“有什么用，他们只管我的安危。我不到十分危急的时刻，他们是不会出手相助的。”这么三个人，如果肯出手相帮，至少昨天那个高手不用担心了。可惜，他们不听命于自己，除非老头子有交代。 这一回的事，给欧允的教训很深刻。从小，老头子对他都是予取予求。从来没有他开口了，还不答应的情况。都是巴巴的送到他跟前来。那么这回，他是要让自己体会一下以后凡事都要靠自己的感受么？ 欧允其实看得很清楚，虽然老头子的确是有些动心，但是有三哥在，而且他已经六十二了，真要扶自己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虽然他自己也心动，但是一直不去深想。为了一成不到的可能，搞得最后兄弟都没得做，处境艰难不好自处，他才不干这种事呢。可是此刻，却真的是有些后悔，如果小的时候他就能知道离了老头子，他以后就不能随心所欲，连娶自己两情相悦的姑娘都如此艰难，那他定然不会从小到大这么安分守己的。如果废太子一直在那个位置上，他肯定早就生出异心了。哪怕就倒退十年，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现在，他就只要琰儿而已，他们都不肯给他。难道当真是江山美人都只能尽归一个人？他才不要走到这一步了，还要放弃呢。 此时，在驿馆内，下属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纳真，“殿下，咱们身边不知道还有没有内鬼。如果有，内鬼一张扬，咱们想把顾姑娘带走根本是不可能的。就是出了京城，避过了追查，边关还有齐王在呢。” “所以，一定要把内鬼给抓出来。”想来想去，要在守备森严的皇宫把人悄无声息的掳走，也就是万俟先生了。而这个人是只听自己这个太子殿下命令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要找出给冒自己的名给万俟先生下指示的人不难，左右就是身边的几个人，而且还有万俟先生指证。可是难的是要挖出这人到底有没有同党。所以，在事件发生，身边有一个近侍自杀以后，线索便断了。真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同党继续潜伏在自己身边了。如果有，事情还真的是棘手了。 手下的意思是，让自己干脆把顾琰送给晋王。可纳真不肯，反正晋王也是会下死力气保他在天朝的平安的了，何必多此一举。至于顾琰，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放弃。这一放弃，这辈子就绝无机会了。天朝的美人就像天朝的土地一样的吸引人。当务之急，便是将潜在内鬼排查出来。同时，安排一条安全的退出天朝的路线。 只是，那位影皇子派了不少人守着驿馆。甚至驿馆原先的杂役里也渗进来不少人。他没有办法更深一步的接触睡美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些人肯定会借故闯入。除非，他有‘奸尸’的癖好。可是，他实在不好那一口。还有，她说她身体带毒，如果不想死在她身上尽管一试。他觉得多半是假的，不过，他原也没打算试。男人在那种时刻是没什么防备的，她就是不带毒，他也怕被狡诈的她给算计了。身为一个西陵男人，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小看女人的。 纳真还要查的内鬼，除了大公主安插的，还有天朝人安插的。影皇子一直在关注着这个院落。但相较而言，他更担心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晋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手。 此时，乌庄主一行人低调的进入欧允的府邸。他们回到天朝，休养生息了一阵。但是因为乌庄主不想再全家当细作，又有着几十年的功劳加苦劳，所以并没有被编入细作系统。但曾为细作的他们，也不可能就此归隐，便被皇帝指给了欧允。如今他要救人，人手不足，自然想起了和西陵人打过几十年交道的乌家人。 欧允此时也不是单纯的只是派人监视着驿馆，他想起之前在边城顾琰曾经用过土遁的招数，要不是机缘巧合，还真有可能失之交臂了。于是，到天牢找了几个专业人才（土夫子），让他们在驿馆外的某处地方往那里挖出一条地道来。为了不惊动地面上的人，这地道挖的自然有些深，而且进程比较慢。 乌庄主告诉欧允，“小爷，就属下所知，如今的西陵太子身边应该有天朝的细作。只是埋得太深，在他还在宫中受折辱时就埋下了。这是当年的首领以备不时之需的，后来一直没有动用过。” 欧允挑眉，“你知道是谁么？” 乌庄主摇头，“他直接向这边的大首领负责，和我不在一条线上。” 欧允沉吟了一下，“晋王肯定知道。”那个位置果然是好啊，所有的资源都掌握在手中。算了，如今说这些也都是枉然。知道这个至少能更安心些。 与此同时，京郊齐王别院，顾珏郁郁的问孙茯苓，“母亲，为什么不准把顾琰被掳出宫的消息散布出去？”她和母亲时时遭人取笑，都是因为顾琰从中作梗，害她们名誉扫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报复回来？如果消息走漏，人人都知道她被别的男人掳走过，那她即便能回来，也不可能再嫁给影皇子了。一想到欧允如玉的面容，顾珏心底就很是遗憾跟嫉妒。她的夫婿也很好，但却只是一个雄赳赳的武夫，相貌上差太多了。 孙茯苓看一眼女儿，“如今宫里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你是要跟皇后作对么？再说了，我们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是要暴露此事于齐王府有关么？”她的女儿，怎么这么的不开窍啊。比起那个毒女，差了这么多。都是顾询那个草包的女儿，这岂不是说她比顾琰的母亲差很多？ 虽然孙茯苓已经不在意顾询了，可是两个女儿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联想起两个母亲了。而且，孙茯苓在顾琰手上吃了亏，其实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尤其那日，她被皇后当着顾琰的面奚落，实在是如鲠在喉啊。 －－－－－－题外话－－－－－－ 看到明晖的身世很多人要掉下巴吧，之前还不少人支持他和琰儿配cp来着。 正文 201 计划 听了母亲的话，顾珏还是有些不甘心，“我们小心一点行事，流言不是本来就不好追查的么？” 孙茯苓一指戳在顾珏额头上，“消息既然被捂住了，如今知晓的就是皇后身边有数的人以及做下此事的人而已。你以为齐王府不在被怀疑之列？我们都被盯着呢。你要是一散布消息，第一个不放过咱们母女的便是王妃。”趁了齐王不在，抓着了这个把柄，她就能弄死自己。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不成？” “你既然知道没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被掳走，就该知道她即便回来又能如何？如今上心救她，不过是丢不起这个人罢了。她就是回来也没有好果子吃的。这件事情你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准告诉，包括女婿。记住了么？”要不是她和孙嬷嬷说起这事时被顾珏在外头听到，她也不会告诉顾珏的。 里间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孙茯苓道：“妹妹醒了，母亲要去哄她了。你赶紧回去吧。” “是。”顾珏也有点不爽，妹妹一醒就赶自己离开。果然王爷的种就是不一样。 孙茯苓站起身，又顿住，“你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么？” 顾珏摇摇头，“还没有。不过他房里那几个妖精我都看得死死的，断不会让人在我之前生下一儿半女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王爷的形势有些不妙，我婆婆对我比从前严苛，老要我立规矩。” “你夫婿是嫡出，只要你拿捏得住他，然后赶紧怀上，你婆婆那里不是大问题。他们早就在王爷的船上了，现在想抽身别人也是不会容得下的。这一点务必让你夫婿知道清楚。” “嗯。” 顾珏坐了马车回府，她夫婿在京郊大营，任五品的校尉。算是宗室子弟中的青年俊彦，离皇家的血脉也不算远，前途算得很好。之前孙茯苓和魏王跳来挑去，最后还是挑中了一个宗室子弟。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听话的嫁了。只是，到底意难平。 顾珏的容貌虽然不如顾琰，但毕竟老爹同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母亲又是京中有数的美人儿，所以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从小被顾琰压了一头，所以美名不显而已。因此她夫婿揭开盖头也是极为满意的。婚后对她很是温存体贴了好一阵子，颇有些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架势。 只是，顾珏心头总是有些不足。而且她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孙茯苓的跋扈和独占欲给学了个十成十。只是，她爹顾询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除了哄女人又没什么别的本事。她这个夫婿则不同，父亲早逝，从小失了护持，是靠着自己的骑射本事在秋狩时露脸得了官职然后步步晋升，给寡母挣了脸面，也很是得齐王看重。一开始拈酸吃醋倒还觉得是情趣，可后来时日久了又察觉到顾珏心有不足，再加上寡母从中挑唆，心也有些凉了。对她便渐渐比从前淡了。 顾珏的婆母很有几分看不上孙茯苓母女，觉得自家儿子这么本事可以找个更好的。只是碍着齐王和魏王的面子不得不答应下来。后来又见儿子处处迁就这个娇滴滴的儿媳，心头便愈发不爽。顾珏今日本想好好同母亲吐一吐苦水的，结果话刚出口就被打发了出来。好在还有顾琰被人掳去这么件喜事，她的心情才没有低落。 顾珏没料到，今日回府的路上，竟然会遇到了三年不见的亲爹。顾询上酒楼吃酒，付账的时候却发现腰间荷包不见了。 他本是侯府公子，如今虽然地位变成庶民，又丢了官职，但好歹腰包里还有银子。一般人也不敢当面给他没脸，出来依然可以充大爷。只从前同一个阶层那些人偶尔遇上了会奚落他几句。他也就尽量避开去从前常去的销金的场所。可这回被人把荷包给扒了，身无分文。平常嘴脸腿快指望他多给点赏钱的小二立马就变了嘴脸。 “没银子还上什么酒楼充大爷，什么叫你平日给我的赏钱随便哪一回的都足够付这一餐了。诸位，这赏钱是赏钱，酒食钱是酒食钱，怎么能拿赏钱来抵酒食钱呢？你们说是不是？”小二叉着腰道。随即叫了几个人进来，酒楼里都防着吃白食的，自是养了些打手。 顾询气得脸通红，用手指着小二，“你、你……”只恨自己将随从打发去买东西了，不然怎么也能救个急。 “哟，这块玉佩不错，先抵押在这儿吧。什么时候来把银子付了，就退给你。”说着伸手过来就解。 顾询慌忙推开两步捂住。这玉佩是亡父所赠，怎么能被这些腤臢人解去。对于一向不受亡父待见的他来说，这东西着实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还不肯，看你这衣服上还绣了些金线，不如脱了来抵吧！” 顾询恨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等着，我的随从马上就来。”他原也不是要用从前的赏钱抵今日酒食钱，只是话赶话的说到‘我从前给你的赏钱，任一次也能抵得过这次的酒食钱了’。 旁边有人轻道：“虎？虎父犬子吧。想当年靖西侯老侯爷何等顶天立地，其子不肖啊，啧啧！” 若侯府权势尚在，自然无人敢当面讥讽。顾询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如此，当即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哈哈，我报上名来你能奈我何？人说仗势欺人，那也得你有势可仗。如今，你还仗谁的势？哦——，莫不成是仗齐王的势？” 这话引得酒楼里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原本顾询坐在雅间，知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如今闹了开来，便都看起了笑话。 顾询的脸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气得说不出话来。要拂袖而去，却因为没有结清酒钱被打手拦住不让走。因着他说随从马上就来，才没有解他的玉佩扒他的衣服，却要他留在这里不准走，继续受众人的奚落和嘲笑。 顾珏便是此时经过，前方酒楼热闹，有不少人围观。下人知晓她与顾询的关系，便说给她听了。 顾珏咬唇，再是怎样总是亲爹，“去替他把银子付了。” “是。” 顾询不知是谁人替他付了银子，让他从难堪的境地解脱出来。只当是从前的友人，或是曾靖西侯府交好的人家，便有心过来道一声谢。结果方走进，便看到了马车上的徽记。他顿住脚步，想起了追随孙茯苓而去的那个女儿。那一场婚事，顾家没有参与，但并不是没有听闻的。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有今日之辱，都拜孙茯苓那个女人所赐。 如果不是孙茯苓一意孤行的硬要嫁给他，说不得，他今日还能和顾琰母女过着安稳的日子呢。琰儿那么聪慧，如今已经进宫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了女官。她如果有亲弟，肯定是青出于蓝……这几年，顾询不只一次设想过这个场景。只是他忘了，事情到如今的地步，第一个该被追究责任的就是他本人。 顾珏在马车里看到他过来，心头涌起一丝不知所措。看到他脸色垮了下去，忽然就刷地一声拉开了车帘，“你觉得我让你失了颜面是吧。你那个能干的大女儿如今才是丢光了你的脸呢。” 顾询抬头，“琰儿她现在很好啊！”虽然家里的人还在骂她狠毒，可是随着她到了皇后身边，还有国师撑腰，又得了影皇子欢心，家里人的话音就有些开始变了。 对顾琰，顾询心头是复杂的。也有怨恨她将府里的爵位都给折腾掉了，但到底那不是他的爵位，和他这一支干系不大。而且，他对顾琰母子多少是有愧的。这份愧疚随着顾琰越来越出挑，也就越深厚。尤其是在孙茯苓跟了齐王，继妻也不如意之后。关键是如今顾琰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了，又同监国的晋王关系很好，还有个厉害的国师师傅。所以，如果她肯回头，顾家人其实是肯谅解接受的。毕竟爵位可以失而复得嘛。 至于顾询，心头就更高兴了。托顾琰的福，他竟要与皇帝做亲家呢。而且，顾琰连顾瑾这个堂妹都肯管，他再是不堪也是亲爹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琰儿她好好儿的在皇后娘娘当差呢。”顾询拂袖而去，看到顾珏就让他想起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孙茯苓。这简直是平生的奇耻大辱。和这个人对比，颜氏对他的倾心相待，就太过珍贵了。 因此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又回到马车旁，“你说清楚些。” 顾珏冷笑一声，“我说什么你也是不肯信的，只当我故意的埋汰顾琰。不过，四哥那里我想是知情的，你问他去。” 顾询便往三嫂那里去寻顾珉。顾珉还在当差，他便留了下来。 三夫人同儿媳道：“你五叔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找上门来啊？”心头不是不抱怨的。顾珉不在，她们家的就只有两婆媳，都不便出面招待，只能让总管去。可是小叔子上门，让总管招待多少还是有些失礼的。这个老五，要来也挑了珉儿在家的时候啊。于是想了想，三夫人便出去了，“五弟，你找珉儿什么事儿？” 顾询站起给三夫人行了个礼说道：“三嫂，我在路上碰到、碰到……顾珏。她说琰儿出事儿了，让我来找珉儿问。” 三夫人坐下，“没听说啊，琰儿不是在师傅的藏书楼当值，偶尔也给皇后娘娘伴驾么？” “她说得言之凿凿的，所以我来问一下。”顾询看看天色，离申时下衙还早。而且还有一个西陵太子一个南越王在京，五城兵马司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怕是不能准时下衙。这会儿他也觉得自己这么跑来有些冒失了。 三夫人倒是去了一丝不满，“你如果当年对琰儿有这个心就好了。你上珉儿书房去坐坐，我唤人去陪你下棋。这样时间好消磨些。等珉儿回来，让他直接去书房见你。” “也好。三嫂顺便派人去我家里说一声吧。” 顾珉晚间从城门处回来，便被母亲和叔父围着问了。一开始他还矢口否认，只说自己去城门处是为了捉拿越狱的重犯。可最后还是被三夫人问了出来。儿子是她一手养大的，之前是没留意，如今上了心如何发现不了端倪。顾大姑的关门弟子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待听说顾琰被西陵太子掳走，三夫人和顾询都呆住了。一个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只有一死了之了。 顾珉道：“娘，五叔，你们不用急。小爷和晋王都没有放弃救回琰儿。消息也被皇后娘娘捂着，不会出事的。哼，事情果然与齐王有关。王爷早就想到了。”不过，此事是从顾珏嘴里漏出来的，他却不便去揭发。而且，没有证据揭发了王爷也不能对嫂子下手。齐王可还远在千里之外守边，连皇上的寿诞都不能亲临呢。 顾询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要救回她，那就好办了。”男人最懂男人，看样子只要琰儿没有真的出事，还是可以嫁给影皇子的。真是太好了！就算是因此会贬妻为妾，也好过被逼死。 得到了准信儿，顾询吃了晚饭便告辞了。他回去的路上顺道拐去老宅把这事儿同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也是吃惊不已，末了看眼小儿子，“你还打着沾光的主意呢？省省吧，那丫头最恨的怕就是你了。不过她还真是本事啊，出了这种事居然还能把影皇子抓得牢牢的。” 顾询脸色有些不好，“我总是她亲爹。” 太夫人没有理会他，自言自语道：“也难怪，影皇子都年过弱冠了还没有娶妻，不就是在等她么。”她这个孙女太本事了。太夫人心头涌起一股骄傲，随即又黯然。可惜不像瑜儿啊！不然，就冲影皇子和她本人同晋王的关系，顾家复起就有望了。 顾琰这会儿可不知道渣爹和太夫人正在心情复杂地谈论她，她只闭着眼在装昏睡。明晖训练过她的抗药性，这么几日下来，都是同样分量的蒙汗药，她已经不会昏睡那么久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有机会逃走了？ 以她的心性，真的很难等着人来营救。把生死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做不到。可是，要如何逃走呢？ 她想想纳真，竟有些遗憾他真的变得君子了。她说身上有毒药，可不是假的。自从差点死在胡汉林手上，她身上能藏药的地方从来没有少过药。为了怕过期药效减了，还时不时都在更新。那天趁着上厕所，把指缝里的药偷偷抹在了胸口、脖颈等处。那些药见水就融的，如果纳真真的亲吻她，一定会融入他的唾液里。以他功力的身后，小命应该能保住，但至少去半条。可是这几日，纳真就只是趁机亲了亲她的唇舌而已。偏这两处她不敢抹，她又不想同归于尽。 她相信欧允一定不会放弃自己，所以如果纳真出了事闹将起来，肯定有人会出来接应自己。只是，她也不想被人平白占了便宜去，所以才忍不住威胁了纳真。那个男人居然会真的因为这个威胁就不动她？应该不会吧。 顾琰躺着想了半天，想明白了究竟，暗骂了一声。然后，唇上便感觉到了热度。纳真已经习惯算准了时间过来吻醒她了。这样顾琰倒是不用苦苦思索几时睁眼为好。不过她很想问问纳真，‘你丫不是看过童话，以为睡美人真的会爱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吧？’ 纳真看她睁眼，眼底无喜无怒，笑道：“内鬼已经抓了出来，不几日我们就能回家了。” 顾琰懒得同他理会，只想着如何脱身，欧允和师傅此时还没有来救她，定然是遇上麻烦了。这个西陵太子身边看来也是人才济济啊。至于什么一事以证清白这类想法，是完全不会过她的脑子的。她好不容易才能再活一回，才不干这种事呢。 顾琰方才想到，要从这些如狼似虎的西陵人手里逃脱，唯一的办法就是水遁。因为，西陵地处沙漠，那里的人不可能擅长游水。出城二十里处倒是有一条大河，如果彼时她身上的药性不重了，倒是可以一试。可惜唯一可以通消息之人竟被纳真发现了，不然还可以来个里应外合。不过，自己都能想到的事，阿允跟师傅应该也能想到吧。希望这几日她的抗药性能够再增强一些，这样逃脱的机会也大些。 那些大河是山崖下，不过山崖不高，也就十几米。如今是夏季，水够深。所以跳下去安全是无虞的。就当跳一回十米跳台吧。然后只要纳真不让人放箭，她应该是可以游水逃脱的。哪怕身上还有残留药性，仗着内力还在，应该也是可以游出好远的。 正文 202 搜查 顾琰打定了主意，便一如既往的不理会纳真，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纳真也从不聒噪她，遇上他有闲的时候，便不急着药倒顾琰。拿一本书在旁边看着，偶尔还问问她书中相关的天朝风土人情。还真让他弄出了几分共剪西窗烛的意境来。 “事已至此，你虽然没有真的成为我的人，但依着你们汉人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也差不离了吧。你这么一心想离开，难道离开了你就会比跟着我过得好么？天朝的男人不是最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触过么。” 这个问题有必要说清楚，顾琰抬起头，“如果阿允是这样的人，那就只当我看错了人吧。合则聚，不合则散。而且，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在这一点上她最欣赏的男人是成吉思汗，他的妻子孛儿帖被蔑儿乞人抢后生下术赤，他势力强了将孛儿帖抢了回来，不但善待孛儿帖，还将术赤视为长子，终其一生待他都非常好。说这件事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无能，不是妻儿的过错。 嗯，还有一个就是欧老将军，他常年守边，云夫人青春寂寞，又被皇帝强势追求，后来生下了欧允。云夫人怀孕期间因为愧疚，熬到欧允出世就油尽灯枯而亡。欧老将军明知欧允不是他的儿子，还是将他当成了儿子。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顾琰有信心这一点上欧允会随欧老将军。 纳真继续说服道：“没有哪个男人能真的咽得下这口气。你想想，我也不差的。堂堂的一国太子，对你又是真心实意。你还是又聋又哑的男人的时候，我就很中意你了。如今发现你是个大美人儿，还能给我生儿育女，我一定会待你更加的好。我虽然是异族，但从小受教于温先生，并不粗野。长得虽然没有影皇子漂亮，但绝对称得上英武……。” 顾琰掏掏耳朵，“你别王婆卖瓜了成不？我要是中意有权势的，何必舍近求远。我家阿允只需要一点就秒……瞬间打败你了。” 纳真听她这么说当然不服，“是什么？” “他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可以满足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顾琰说完就闭上眼，不再出声了。装聋哑人她很擅长的。 “你就别指望了，影皇子倒是一心想救你出去，为了什么咱们姑且不论。可他被云老将军看管起来了，有心无力呢。我担心的反倒是晋王。一个个都是慧眼识美人的主啊！”纳真感慨道。 晋王，顾琰心头思忖，他应该也会救她。只是，她不想被他救。他们都已经两清了的。欧允被他外公看管起来了啊，不过还有何山关天河他们嘛。对了，明晖不可能不来救她。总不能有人把他也看起来了吧。不知道他和那日在宫里掳走她的那个人谁更厉害些？ 见顾琰不理自己，纳真心道，不急在一时。等回到西陵，你就是块石头，我也给你捂热了。到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依靠我，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冷淡我。 欧允的地道没有挖通就得到了西陵太子要离开的消息，他叫了何山几个商议了如果在城门处不能查出来，在城外设伏的安排。他看上的和顾琰是同一个地方。 皇帝寿辰已过半月，所以西陵太子一行要离京也实属正常。晋王安排楚王偕同有司官员到城门处送行。欧允自然也打算去，可是云老将军不肯放人，亲自到了欧允屋里把人盯着。 “外公，我同西陵太子打了不少交道。我当初从西陵回来，蒙他派人一路护送，怎么也该去送送才是。” “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你想做什么我心头一清二楚。送人有这个时辰就出门的？允儿，听外公一句，你既然无意去争，那就什么都不要争。不管送客还是救人，晋王自会打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欧允磨了磨牙，是老头子还是晋王，居然把后头的事都说给外公听了。什么芳草一枝花的，如果是老头子说他立马就能顶回去。 “外公，我和琰儿两情相悦，你这是要我将自己媳妇儿拱手让人么？” 云老将军冷哼一声，“你们是有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啊？她是你哪门子的媳妇儿。外公不管那么多，总之不能眼看当年旧事重演。趁着她和你还没有关系，趁早撒手，省得以后祸事上身。”在云老将军心头，当皇帝的人在这方面都没有下限，即便晋王如今有贤王之名，等他当上皇帝可不好说。他毕竟也是皇帝的儿子，说不得这上头也要子承父业。 欧允挠挠头，何山关天河等人丑时就分头去设伏了。他也不想外公为自己这么操心的，从小就见到外公为母亲的早逝难过不已，还有老头子也是一样。可他只是想爱自己爱的女人而已啊，而且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比老头子当年的情况好太多了。 云老将军道：“要出云府，除非放倒外公，还有你三个舅舅，五个表哥。” 他的武力值虽然高强，可也不可能接连放倒九个人，而且还都是亲人。欧允呼出一口气，倒回床上，“外公，您回去休息吧。” “不了，老头子一转背，你就要对你表哥出手。还是不要搞得一家人打来打去伤了感情的好。” 欧允点头，“外公说得是，一家人打来打去多伤感情啊。” 云老将军刚要点头，忽觉头发晕，就见欧允一跃而起，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外公把他弄到云府，不就是担心他占了主场不好对付么。可是，在云家他一样是可以动手脚的啊。 他快步出去，就见到乌庄主带着人在外头，“小爷，你的三个舅舅五个表兄也都放倒送回屋里了。”欧允之前见乌庄主特地避开了云家人，就是为了要他做这事儿方便。外公他们认为这里是云家，衣食都不经他的手，只防着他硬闯，又见常跟在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便忽略了其他的可能。而乌庄主等人可是能在异国潜伏几十年的细作，在云家几个男人茶里放蒙汗药简直是小意思。论这些，武将可不是细作的对手。 欧允朝乌庄主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乌家数人应了一声就跟着往外走。不想在二门处撞上欧允大舅母，欧允顿住，陪笑道：“大舅母，外公和舅舅表哥他们都睡一下就好了，你放心。” 云大夫人道：“小允，我不担心他们。我担心你！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就是个小姑娘么，值得么？再深刻的感情都是会淡去的啊。” “舅母，将来若有什么事，你们就同我断绝关系吧。”欧允正色说完绕过云大夫人出去。将来如何他不知道，总之此时要他舍了琰儿，绝对是剜心之痛。 云大夫人摇头叹息，简直是冤孽！如果当初把小妹也送进宫去就好了。哪还有这后来许多的事。他们云家也能因此再炙手可热几十年。 欧允在云府大门处又停下了，头也不抬的道：“你们三个要跟来可以，敢捣鬼我决不手软。” 影子三人同他有半师之谊，而且不是那么好放倒的，再说之后对付那个万俟先生也许还用得上他们。他有防备地情况下绝不会被他们算计放倒的。不过，他只允他们是助力，绝不允他们为阻力。 乌庄主等人有些疑惑，却聪明的没有出声。他们已经拨给了欧允，是生死荣辱都系于他一生的。就是皇帝，也不会允他们左右摇摆。疑惑间只听得暗处传来回答，“我三人只负责保护小爷的安危。” 西陵太子的车队慢慢出现在东门处。这里正是顾珉这半月来守着的。因为顾琰还没有找到，那名越狱的重犯自然也还不能被‘抓获’。这些天他们这些人便日日在各自被分派的地方守着。 眼见西陵太子的车队靠近，顾珉真是恨得牙根都痒了。他之前便得到了西陵人今日离去的消息，现在看到他们掳走了自家妹子还特意大摇大摆的要从自己看守的城门经过，没有喷出一口血来都是他坚强了。没当场喷出一口血来都是他心性坚强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刚城门打开放了一拨等候在此的百姓进出，所以除了这一行人并无其他人。很好，他一定会好好的搜查的。 顾珉走出城门楼子，靠近第一辆马车。含笑用西陵话说道：“下官顾珉见过西陵太子殿下，因为越狱的重犯还未抓获，所以今日要得罪了。”边城两年，他也把西陵话学会了。 纳真手下的长史掀开车帘笑道：“还没有抓到啊，看来五城兵马司当真是不行啊。前些日子，我们太子殿下居住的驿馆也是无故就起火。这样弄得我们做客都心头不安啊！难道除了孙小丁那个屠夫，五城兵马司就无人了不成？”那天的火虽然明显是有人纵火，但是并没有留下什么人为的痕迹，只能是当做意外的来处理。不然，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抗议一番的。 顾珉不理会他的讽刺，抬手道：“请下车！” “没问题，大理寺的人到驿馆搜查，殿下也让我们好生配合。今日便是为了配合你们才如此早出门的。不过，虽然我们提早了时辰，顾指挥你还是要抓紧时间啊，不要让我们殿下久等。” “放心，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这八辆车一起查，会快很多。”顾珉带了不少人，完全可以同时进行。他也知道，虽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查，但的确是不能让友邦太子一直在这里杵着等他们。为了不落人口实，他还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和桌凳，招待这帮西陵贼子。当然是最好能在这里把人找到，这样也可以避免无畏的伤亡。但是看这些家伙好整以暇的样子，怕是不容易。难道，他们这行人只是来吸引人注意的，琰儿是被别的什么人带出城去？可是这半个月西陵人都被监视着，没有旁的什么人出入了啊。 顾珉查得很仔细，就连马车板他们都进去一一敲过，没有发现隔层。他又留意了一下西陵太子的随行人等，个个高头大马，不存在顾琰被改装被迫跟随，不敢跟自己相认的可能。 “顾指挥，查好了么？” 顾珉看看手下，所有人都是冲他摇头，表示没有收获。 还有一辆车，那是宫里赐给西陵太子的礼物，以丝绸、书籍为主。西陵人来拜寿送了贺礼，天朝总要回礼。一箱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上头还有皇家的印记。印记没有开启过，证明这一车礼物是原封不动的。 那长史没好气道：“怎么，这个顾指挥也要查？行，你查吧。不过你们天朝人讲究多，这拆封的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忌讳。我看你尽忠职守，提醒你一声。” 他不提醒顾珉也不敢去拆的。宫里赐下的礼物，原封不动，别说他小小一个正六品指挥，就是旁边来送行的楚王也是不敢做这个主的。 再查就要闹僵了，你拦着客人要拆自家送给人家的没开封的礼物看，什么意思啊你？你们送这些礼物，到底是维持友好邦交还是要破坏邦交啊？ 楚王方才一直冷眼旁观，在旁边陪着西陵太子饮茶说话，这个时候不得不出面打圆场了。 “太子殿下，顾指挥做事实诚，不会转弯，不要往心里去啊。顾指挥，还不快恭请太子殿下上车，再晚看耽搁了时辰。” “是。”顾珉不甘不愿的结束了搜查，然后躬身请纳真一行人上车。 楚王站在马车旁，笑吟吟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纳真太子，希望你我两国永如兄弟之邦。” 纳真笑着颔首，“一定会的。” 两下里依依惜别，挥手不已。待到人走远了，楚王骂道：“狗娘养的，居然来这手！”他也是行伍里长大起来的皇子，不像另外几个哥哥那么文雅。 顾珉轻声道：“那些箱子的确没有拆封。不过底座怕是被动过了。”那箱子是几块木板拼接成的，并不是一块整木掏空，所以如果刨开了底座把人藏进去再封上，从外表看的确是没有开封过。如果送的是比较轻的东西，还可以怀疑一下重量不对。可一箱子书或者一箱子布的分量其实也不轻呐。至少不比顾琰那个块头轻什么。问题就是明明知道，却是不能直接拆封。听说回赠的礼物是纳真要求的种类，由他的人看着放进去然后封起来的。 楚王道：“不怕，明着不能拆来看，暗着总行吧。”路上遇到盗贼把箱子搬走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天朝治安不好的话柄怕是要落下了。但是，也不能让皇兄喜欢的姑娘就这么被西陵贼子给掳去了吧。 纳真一行人出了城门便放马在官道上奔驰。车速不快不慢，要到达预计的五十里外的大河边大概要到临近中午了。 至于顾琰，她的确就在装礼物的箱子里。她昏昏沉沉蜷缩得很不舒服，可是不能说话不能动，还得继续做木头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她有抗药性，又狠心用留着的指甲死死将掌心扎破，这会儿也该是完全昏迷着的。头上用木板承重，放着朝廷送给西陵人的书，下头还替她钻了可以通气的孔。 方才顾琰隐隐约约听到顾珉的声音了，可是出门的时候才被喂了药，此时她实在清醒不过来，努力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只能放弃了。看来还是只有等到接近目的地，药性散得差不多了再做打算。 按照她的计算，城门处肯定要耽搁一下，然后路上再走一个时辰左右，等到了目的地，她的药性应该就差不多散了。她都被装了两回这种密闭的箱子了，好在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哦。 前后左右都被填塞着软软的东西，所以顾琰并没有因为车行时的晃动磕碰到哪里。回头她也只能暴力开启这个箱子了。好在她不是娇娇弱质女子。 纳真，这个仇咱们结大了！如果是之前顾琰面对纳真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心虚，这会儿她可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居然使出这么下作的法子对付她。她是跟顾府闹翻了，不然，是不是会步上温先生的后尘，一家子都被害得死在朝廷手里，以断绝她心系天朝东归的念头？ 随着时间流逝，顾琰身上的药性越来越轻，她的手可以动弹了，伸手在身遭摸摸。居然，居然还在箱子里给她准备了干粮和水。看来白日里是没准备放她出去活动了。 有点口干，她拿起旁边的水壶，想了想放下。这里头肯定也是下了药的，喝了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她忍得住！ 全身都能动了，马车还在行驶着。顾琰慢慢积蓄体力，准备将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到手上，一句将头上的木板掀翻。 正文 203 掉包 纳真这一行出京，晋王和欧允都是派了人暗中跟随的。怕的就是在从城门到预定设伏地点中间这段路出什么问题。两兄弟没有商量过，不过行事却是不约而同，也算是合力了。欧允没让自己的手下去做跟踪的事儿，是把这活儿派给了国师府的朗月清风等人。国师府毕竟才起来几年，底子很薄。要让他们去打打杀杀，万一有折损欧允觉得不妥。顾琰视明晖如父，朗月清风这些师弟就成了他小舅子一般的存在，得爱惜。他最需要的助力其实是明晖，可惜他目前完全没有战斗力了。（明晖的伤原本不至于此的，是被皇帝让人在拔除银丝时动了手脚，以防他冒险出手，伤上加伤） 清风朗月不敢怠慢，一路带着师弟们目不转睛的监视。只是慢慢地，清风觉得有点古怪，问身旁骑马的朗月，“听前头的师弟回报，今日官道上的车辆明显多于平时。你觉得这里头有没有问题？” 朗月摸摸下巴，“就怕师姐被掉包了。” 清风挠挠头，“车太多了，要一辆一辆的锁定去向，咱们国师府这二十几号人怕是不够。看来只能和晋王府合作了。”他们的想法和明晖一样，师姐被谁救，只要能救回来就好。 欧允正带着乌庄主一行人往设伏地潜行，接到国师府的飞鸽传书颇有些伤脑筋。他没想到跟踪也能需要这么多人手。既然是让国师府的人去做，那也就是说他手上人手其实也不够。如今，不同意肯定不行。而且，国师府其实就是知会他一声。收到传书的时候肯定已经在这样实行了，总不可能等到他答复才和晋王府联手。 设伏的地点需要定得巧妙，得远离城郭，不然天朝的衙门太快收到消息不得不赶往救援就是无谓增加伤亡了。顾琰选中那处是看上了大河，欧允看上的最适合设伏的地理位置。 这会儿他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等一下只需要将面纱罩上就好。这附近本来就有一股山贼，是琅琊山的人撤走后的新生力量。正好这一次顺道一次剿灭。回头把顾琰救出来，其它东西往他们的老巢一送，然后五城兵马司来剿匪就可以了。原本他们只是小打小闹，附近衙门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的，不过既然有他们在，这回正好背这个黑锅。 顾琰缩在箱子里等待时机，忽然觉得箱子动起来了。其实箱子一直在动，不过是放在车里跟着车动。可是这回动的方向好像是横向的。这是要把她换到另一辆车去？ 不好，掉包！马车还在行驶，要掉包自然只能和并行或者擦身而过的马车进行。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就完全被打破了。可是，没有大河做遁逃的途径，她哪能避得开这几十个高手组成的车队啊。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不超过十秒，太快了，顾琰根本没有法子做出决断。而且，她决断了也无用，总不能在箱子传递的那几秒钟暴起吧。为今之计，也只有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了。好在她身上药性已经差不多没了。 如今离开京城也两个时辰了，跑了百里左右。纳真应该不会和她一起转移才是，这样她逃脱的机会就大些。顾琰摸摸肚子，又渴又饿啊。 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车子是往哪里走，顾琰为了抵御饥渴，在晃晃悠悠中睡了过去。一切等她睡醒再说。 这边，众人一边锁定官道上今日所有马车的去向，一边继续跟踪。待得马车到了设伏地点，自然是好一番鏖战。欧允手下的人，加上国师府赶到的几个高手还有晋王府的人，再加上欧允一马当先找上万俟先生，影子三人也不得不投入了厮杀。 最后，只劫财不杀人，成功夺得了西陵一行人的财物，然后便是装船运走。 欧允的刀上还在滴血，他上了船随手递给旁边的人，盯着一个个箱子被打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看来果然是半路掉包了。”好在两个师弟小舅子还算靠谱，知道把官道上所有车辆的去向锁定。如此，只需要一一排除便好。只是，人手分散了，如果再来一次掉包，就真的没人可用了。而且，这里头还有一部分车辆的去向是晋王府锁定的。会不会告知自己真相还真说不准。如果他有充足的人手便不会如此掣肘。 还有，这件事从头到尾晋王府都牵涉在其中，晋王却始终没有露面。难道他当真助人为乐啊？有问题啊。 所以，欧允一边让人收集整理那些车辆的去向，一边让人盯住了西陵太子和晋王。只要盯住这两人，总是能找到琰儿的。至于抢来的这些，给山贼送去吧。 没有救到人，欧允便停留在附近没有回京。安抚西陵太子追查抢匪的事情由楚王承担了起来。听闻西陵一行人就近住进了路上的驿馆，他便找上了楚王。 楚王此际在当地府衙发威，痛骂地方官员治理不当，以至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劫掠西陵使者一行。 “王爷，会不会是之前西陵跟我朝打了数年，民间的力量趁机报复？又或者是西陵国内有人不想他们的太子回去？” 楚王看着急于推脱责任的地方官，冷笑道：“只劫财，没有伤人性命。这和你说的不符吧？” 地方官心头拧起了，是啊，怎么回事啊？这回，他不但断了上进的路，怕是还得被下狱问罪吧。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欧允来找。楚王心道，刚做完一票，自己这里给他收拾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呢，他又想干嘛啊？要不是三皇兄让他来，他才不想管这样的事呢。 因为小时两兄弟都爱跟在晋王身后，再加上两人就只差一岁，所以还算熟络。因此楚王一见到欧允便直接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安抚、探望西陵太子啊。”欧允若无其事的道。 楚王其实是刚骑马赶到一刻钟，找了地方官来问问情况。虽然明知是怎么回事儿，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他瞥欧允一眼，“你要不要这样欺负人家啊，刚带着人打劫了人家，现在又要去安抚慰问？”顿了一下又道：“想去看看顾女官在不在是吧？行，谁让我是你哥呢。你先叫声‘七哥’来听听。”说完好整以暇的坐下，端了茶盏等着听欧允叫人。 诸皇子中也就晋王能得欧允叫声‘三哥’，旁人他一向不怎么理会。像楚王这样大家年岁相当的，不是叫封号就是叫名字。还有就是欧哲能得他一声‘大哥’，就连齐王都没这个待遇。可这会儿有求于人也只得陪着笑脸叫了，“七哥，这回我媳妇儿的事让你奔波操劳了。回头她回来，我一定请你过府，咱们兄弟好好聚聚。” 楚王瞥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娶了媳妇儿啊？我这回是受三皇兄差遣，为西陵太子的事奔走，不好承你这声谢啊。”万寿节那天他看了，的确是美人儿不假，可怎么就同时勾得三皇兄和小允都上心了啊。小允也是，明知道顾家打算把人送给三皇兄，三皇兄也喜欢，他还要插一脚。人家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却是为了衣服不要手足。 欧允上前拉人，“既然是来办差的，就有点办差的样子。赶紧走，让人知道你来了却迟迟不去驿馆不好。” 既然他叫了，而且事情的确是刻不容缓，楚王也就不拿乔了，边走边和欧允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栽给那股山贼？” “区区一股山贼哪里就敢劫杀西陵太子了。而且来人里有不少高手啊。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主使者，怕是多半和西陵那边的王位之争有关联。之前废太子不就等于是西陵这位太子协助我们抓到的么，西陵大公主痛失爱郎，难免感情用事。而且把这个太子弟弟除掉了，她就是理所当然的王太女啊。” 楚王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有理。”这件事推给西陵那边就最好不过了。不然，还真让天朝落得个治安不好的名声。当然，结案的时候不用扯这么多，这些小道消息安排人传播出去就好了。 到了驿馆门口，欧允充作随行的武将跟着楚王进了门。 西陵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当然这也是应当应分的。谁在你家做客告辞离去的路上被打劫了脸色都不会好。所以说把事情栽给西陵大公主最好。不管信不信，势造够了，世人大多信就行了。 不过，纳真脸色难看却不是为了这个。原本安排妥当的由心腹带着装着顾琰的箱子走另外一条道绕行，可结果到了该通消息的时候，消息却断了。他不敢心存侥幸，多半，这次的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从一开始，他就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是他孩提时候，在宫中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就跟谁他一路过来的心腹手下。如今，不是被人杀了，便是他本身就是细作。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都让纳真心头难过不已。 所以，看到欧允前来，他当然不会有好气儿了。当时就算是蒙面，他也把这家伙给认出来了。尤其是他直接冲万俟先生去了，然后突然冒出来三个武力值超高的人物。那明显就是保护他的。除了眼前这个人还能是谁？ 楚王见纳真和欧允凶狠的对视，一副磨牙吮血的样儿，彼此都跟草原上的野狼似的，眼里噼里啪啦的冒出火花，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个气氛哪是能做安抚慰问的。就不该带欧允这个祸头子过来。 纳真道：“你还来做什么？” 欧允盯着他，“你说我来做什么？殿下，该你带走的，楚王一定会找回来。不该你带走的，还是掂量掂量。你脚下站的还是我天朝的徒弟。” 两人心头都有些犯嘀咕，这是演戏还是怎么地？难道顾琰真的不在对方手上？ 欧允同楚王交代一声，“王爷，末将出去看一下事情的进展。”说完就扬长而去。何山等人也都跟着一道进来了，要在自己人的帮助下搜索驿馆不是难事。接下来还要一路跟着西陵人呢。只是纳真的态度让他有些疑惑，之前他不是一直都气定神闲的么。怎么今天变了这副嘴脸？如果说是为那些被抢走的财物，大可不必。他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琰儿现在到底在谁手里？纳真？晋王？说句实话，在纳真手里，他还不少最担心。如他所说，这里毕竟是天朝国土，纳真想带着人千里返还西陵不是那么容易的。反倒是如果人被晋王救走了，那才是真的要头痛一下了。 楚王留下收拾残局，他把剿匪的活儿直接派给了顾珉。这是白送他一个功劳了。顾珉因为顾琰还下落不明，火气就全撒在了这些山贼身上。让人险些以为孙小丁之后，五城兵马司又出了一个屠夫。 至于欧允，权衡再三，他决定先回京。纳真一行有人盯着，而且要出天朝，边关上还有一个孙小丁守着。顾琰失踪，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忙找人。绝不会让她就这么被带出去。回去，一是觉得纳真的态度显示如今人在晋王手里的可能性高些。二是还有那些同西陵人的马车错身而过或者曾经并行的马车的去向需要一一锁定排查。晋王那里，除了自己，怕是别人都不合适去找。再说了，老头子和外公都不会让自己长期在外头耽搁。 鉴于皇帝和云老将军都持不赞同的态度，欧允两处都没去。他也没回府，直接到了国师府。 明晖正在听朗月和清风说着这次的事儿，眉微微皱着。他的想法和欧允一致，人没准已经不在西陵太子手里了。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插手。可是，真的可以借着养伤呆在府里不管不问么？ 闻报欧允求见，明晖叹口气，“请他进来。”从几年前琰儿对他的情意还是回避和视而不见的时候，欧允就非常不见外的见面就叫自己师傅了。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欧允一进来不待人请就直接坐下道：“师傅，这件事你是站在我和琰儿这边的吧？” 明晖道：“我自然站在琰儿这边。” “好，她和我是一边的。这件事师傅肯帮我们就好。” 明晖苦笑，他早就说皇家人都不是良配了嘛。当初要是和方子墨一起从商路出去了，哪有这么些麻烦事儿。可是，既然琰儿自己选择了眼前这个少年，那就是自己选了一条最麻烦的路。他这个当师傅的，也只能尽力相帮了。 “我伤势还有些不妥，国师府的人任你调遣吧。” “多谢师傅。” 得到明晖的允诺，欧允这才回了自己家。却见到书桌上放着一本，他挑眉，招来白芷问道：“哪来的？” 白芷福身道：“紫檀精舍送来的，让放在小爷书桌上。” 欧允挥手让她出去，老头子好生生的送他一本佛经作甚。他不是一向信奉道家的任性自然么，几时参起佛来了？这是要指点他迷津啊？他拿起随手翻了翻，上头居然还有老头子的亲笔批注啊。而且看这书也是被翻过无数回的了。 瞥到批注里有一句，‘舍时有如剜心之痛，舍却无外尔尔’，欧允便将书扔下了。一丝怒气升了起来，欧允拔脚出府进了宫门。原本这段时间没打算去给老头子添堵的，因为知道无论如何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可是看到这本佛经，看到这句话他实在是忍不了。 “老头子，你到底是修道还是修佛啊？”欧允蹲在打坐的皇帝跟前问道。 听他爹也不喊了，皇帝睁开眼，“哪样有用老子就修什么。” “你自己都做不到，还来指点我迷津。” “正是因为老子差点一跤跌下去起不来，这才不想看你重蹈覆辙。” 欧允咬牙切齿的道：“这么说，人真的在晋王手上？”他忙活了这么久，倒成了为人作嫁了不成。呸呸呸，嫁什么嫁，她只能嫁他。 “允儿，你何妨把眼光看远一些，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如，这次你跟着梁国公的船队出去转转？” “不去，我要去也是带她一起去。” 欧允扭头出了这件静室欲走，却发现被影子三人拦住，又惊又怒道：“你们做什么？” “皇上有令，让小爷就留在紫檀精舍，不要出宫了。” 欧允心头的火一下子升高，又关他！再联想起老头子说的让他跟着梁国公出海去，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不是要把他一直关到打包上船吧？ －－－－－－题外话－－－－－－ 前头明晖的徒弟明月该名朗月，一时没留意，两师徒有一个字重合了。前头的我以后再改。 正文 204 劝说 欧允暗恨自己沉不住气，居然被老头子用佛经做钓饵钓进宫里了。他不客气的一拳挥出，就算打不出去，他也要出出气。没法子对老头子做什么，就只有和这些人练练了。 影子也好，旁的大内高手也好，哪敢真的对他下重手。只是用人海战术车轮战术将他围困住，慢慢消耗他的体力。 两个时辰后，欧允把剑丢开，转身到温泉池子里泡着。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老头子带他泡澡，好像告诉过他，说这温泉池子有名堂，有条暗道通向宫外来着。他在温泉池子里四下找着，机关在哪里呢？怎么偏生这个不记得了？他才不要被梁国公的船队带出去，这一去搞不好要三两年才得回来。到时候，说不得老头子已经不在了。琰儿也肯定只能远观不能近身了。 另一头顾琰已经在京城某处宅院待了有几日了。那天她被人从箱子里放出来，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只认得打开箱子的是纳真身边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十分得他信任和看重的。 心头叹口气爬出箱子，看来纳真还真的是很小心。她想水遁是太看轻他了。接下来的路线可就不是唯一的了，而且她也没有舆图可以参考。 耳中传来脚步声，顾琰只以为是纳真来了。想到又要被迫吃下下了药的食物和水，心头更加的郁卒，直接趴到了面前的石桌上。上头还带了些夕阳的余温。 一个清朗还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琰儿” 顾琰愕然抬头，晋王一身浅蓝衣衫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落座，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她侧头看看，纳真那名心腹已躬身向晋王行礼，这会儿正直起腰来。原来是乌庄主一样的无名英雄啊。 晋王转向那人，“辛苦了，下去歇着吧。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为朝廷出力了。”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王爷，这里是什么地方？”顾琰觉得应该是京城或者京郊，毕竟晋王监国肯定不能远离京城。 晋王看她一眼，“就在京城。” 顾琰露出喜色，立即站了起来，“多谢王爷搭救，臣得赶紧回宫去了。”既然就在京城，连问路都省了。出去随便找个谁问一声，谁能不知道皇宫在哪个方向啊。 恰在此时，顾琰腹中传来轰鸣之声。一抹赧然浮上她脸庞。她四五个时辰没有进食了，肚子当然会抗议。 晋王手握成拳轻咳两声掩去笑意，“来人，送些吃的来。” 有四名丫鬟打扮的少女送进来四碟点心，“王爷，厨下已经在准备晚饭了。请王爷和姑娘先用些点心。”离正常的晚饭时间还差一点。 晋王道：“吃吧，不过留点儿肚子吃正餐。” 顾琰一样尝了一块，都挺小巧的，所以并不胀肚子里。又喝了一整盅菊花茶，放下茶盏的时候想起纳真含笑说着‘一杯为品，二杯解渴的蠢物，三倍便是饮牛饮骡了’时醺醺然的美态。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庭院中有凉风习习，坐着很是舒服。她吃点心的时候，晋王便一直在旁安静的坐着。待顾琰喝下茶，晚饭也送来了。她诧异的发现，居然是家常便饭的样式，四菜一汤，外加两副碗筷。 丫鬟给二人盛饭后便退到一旁，晋王道：“尝尝。” “哦。”顾琰应了一声，筷下如飞，风卷残云一般的开动。她这番粗鲁的吃相让晋王只下了几筷子就不得不放下了。少顷，桌上的碟子便空空如也了。 “要不要再来点？” “我够了，王爷不够再来一桌吧。”顾琰很满足的放下碗筷。味道真是不错，虽然是最普通的菜市。要知道能把这样普通的食材做出美味来，那才是真本事。 晋王知道她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怎么说也是顾家太夫人教导的，如今又在皇后身边做女官。 顾琰‘嘿嘿’而笑，“我私底下就是这幅德行，王爷是阿允的哥哥，那就不是外人，我又饿坏了就有些失礼。王爷勿怪啊！” “你我之间，无须见外。” “饭也吃了，我真得走了。”顾琰站了起来。 晋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琰儿，何必故作懵懂呢？”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王爷说的我不明白’那就真有些矫情了。顾琰抿抿嘴，“我去散步消食。”到处走走，看有没有什么放手薄弱之处好了。 四下里走了一圈，顾琰沮丧的发现，没有漏洞。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人，但实际上肯定满坑满谷都是人。她走了回来坐下，方才的杯盘狼藉已经被收拾下去，晋王在吃着之前端上来的点心。顾琰方才把两人份的菜吃完了，所以这会儿他便问道：“就好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走上十圈八圈的呢。” “王爷，我们谈谈。”顾琰坐了下来。 晋王将手里的点心搁下，“说吧。” 因为是自己造成的，虽然他明明可以让厨下再送一桌来的。所以顾琰多问了一句，“你吃好了么？” “差不多吧。你要是不够，可以晚些吃宵夜，这会儿最好不要再进食了。” 顾琰心道我又不是饭桶，还吃！再说，她也只是把菜全部吃了，饭可是只吃了一小碗。 看到顾琰的脸色，晋王挥手让人将点心也收了下去，“谈什么？” “我不想和你翻脸成仇，你放我回宫吧。”顾琰闷闷的道。 晋王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这辈子行事不曾后悔过，除了三年前放你离开那一次。”当日虽然顾琰说了她不等，但他多少还是有些自信过头，而且碍着明晖也不好太过强势。更不好阻拦她带亡母骨灰回乡安葬。结果没想到，她就那么失去行踪一去不还了。 “这不成刻舟求剑了么？王爷此时就是跳下水去，也找不到半路丢失的佩剑的。更何况，我比剑多长了一双脚。”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珍惜。”晋王言辞恳切的道。这个比喻让他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原来他在她眼底和那经久流传的蠢人一样？继而在心底自嘲，可不是，倾世名花都不看好，差点让旁人采摘了去。 顾琰陡然响起至尊宝那段经典台词，‘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 “我三年前就说过，我与王爷之前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要的你给不起。我是不会同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男人纠缠不清的。” 晋王蹙眉，“不都是这样的么。”低头看看茶壶和茶杯，“而且我会将你捧在手心的。” “不是的，阿允他就是孑然一身。” 晋王眼底一黯，顾琰继续道：“不过，我和王爷不可能却和他没有关系。只要王爷不是一个人，那我就不会再把心思系在你身上。而且，我对你，你对我，其实都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的。” “只是你对我没有而已。” 顾琰摇头，“如果我没有同阿允一起回来京城，王爷想必不会如此刻一般的不甘心。我要是真的去了西域诸国，乃至更远的地方，你难道还要倾力将我找回来？中间隔了一个西陵，这不现实。” 晋王默然，的确，如果她跑到西域诸国去了，他能把她找回来的可能性就太小了。何况她身边还有个狡猾如狐的方子墨。 “看吧，代价太大的话，王爷就不会做了。你现在这样，只是不甘心，这个反应很正常。可是王爷你想想，你如果把我强留在身边，这更加的得不偿失啊。” 晋王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这么多的得失？” 顾琰点点头，“那当然，我就是这么现实的人。从前我就说过，王爷这样的男子，得之我命不得我幸。因为我衡量过得失啊，所以就不会飞蛾扑火的去投入。王爷你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呢，王妃两位侧妃还有几位夫人，你难道不是衡量过她们以及她们娘家能给你夺嫡带来的助力才或娶或纳的么？”基于两人八年的情份，顾琰和晋王说话就很是直接。后者也并没有自持身份，不能接受她这样态度的表示。 他忿然问道：“小允那里就不需要衡量利弊了？” “衡量啊，不然我干嘛躲了他那么多年。你以为我想要现在这样被皇上嫌恶甚至派人杀我的局面啊？可是，他、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从来不衡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一门心思的对我好。这么些年，我就是石头也被他给捂热了啊。” 晋王转开头，心头激荡得厉害。小允他从小被纵得想怎样就怎样，他当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顾琰看晋王没有让自己闭嘴，决定一鼓作气说完，“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留下我的得失吧。首先是得，这个，我肯定不可能被关起来就从了你的。我极度讨厌这种强迫的关系。而且，你不能不承认，我师傅在皇上那里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吧？再则，王爷一身系天下，是做大事的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跟我耗呢？”从前她还迷恋晋王的时候，他就没时间放在她身上，倒是欧允时不时的出现刷存在感。为什么，因为他清闲嘛。 晋王有些困难的道：“你在顾家那些年，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你。等着你撑不下去了求助。现在我知道了，不能默默的关注，得让你知晓。而且不该等着你求助，应该主动为你去做。” 还有这回事啊，那时候知道了肯定得受宠若惊一下。还好那时候不知道！ 顾琰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得咱们说了，接下来说失吧。王爷难道不觉得这是皇上给你出的考题？” 晋王看她一眼，觉得，怎么不觉得。可是就是他说的，有些人身上是不能去考虑那么多的。尤其她现在这么条分缕析的说着，对父皇的心思也能猜到个几分，他就更难舍了。还有国师那里，他自认没有差到要让国师不顾一切阻拦的地步吧。那事成之后国师不就是助力了么。 “皇上肯定不想看到一个步他后尘，把一个女子看得过于重要的继承人吧。还有，你手下那些人肯定也不乐见你把一个女子看得这么着紧。经历过云夫人撒手人寰后，皇上那十几年倦政宠信佞的朝臣们也不想看到未来的皇帝有可能也干出这样的事来。这些人的失望王爷你承受得起么？还有，王爷和阿允的情谊，我当年在小道观就见证过。他对你敬重非常，你对他也不无真心，何必要为此坏了兄弟情谊呢？” 晋王站起身，“假如半生奔走却空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我争这一切来做什么？”说完拂袖而去。 顾琰也站了起来，冲着晋王的背影道：“满目山河空年远，莫如怜取眼前人！王爷三思！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权势无边的大人物，只是一个能把我放在手心的男人。王爷的手掌里想要握住的东西太多，你不是我想要的人。” 晋王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然后，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院子。 晋王这一去，三天都没有再露面。顾琰知道她的话还是有些触动晋王的。不过，他对她的心思却比她从前以为的重。可是，再重，他终究也是一个政客。他身上没有欧允那份为了情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勇气。更何况，她从前对晋王，那的确就是迷恋，根本称不上初恋。晋王如今对她不肯放手，极大一部分是不甘心。本来以为属于自己的人，却被兄弟抢走，任谁都不会甘心。 晋王进宫去，他有事要向皇帝禀报。朝政是他在代理，可有些事还是必须知会皇帝。说完正事出来，就被欧允堵住了。 欧允那天在温泉池子里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机关。实在是太过年前了，那时候还是皇帝帮他洗澡呢，随口说起的。最多不过四五岁吧，他也没有听得很上心。 不过，他这番举动被报了上去，皇帝便不准他再进那间浴室了。 欧允气得不行，“我洗澡你都派人监视我？” 皇帝哭笑不得的解释：“你进去太久，所以他们才担心的进去看看。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把毛巾垫在头底下就躺在温泉池子里睡着了。结果头滑了下去，差点溺水而死。当时这紫檀精舍还换了好些个人。你忘了，剩下这些人可不敢忘。老子怎么可能让人监视你洗澡。是你把人赶出去了，他们生怕再出这样的事。”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恶！这条路又断了。 晋王看看欧允，“我还有事儿，让路。” 欧允盯着晋王眼下的青黑，“三哥，何苦来着。这么个搅乱人心让人不能安枕的小东西，还是小允收了的好。三哥是做大事的，无谓在她身上浪费功夫。”欧允一副他吃点亏收了这个祸害的样子。老头子叫他看佛经，不是说什么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么。琰儿就是只刺猬，三哥肯定是无处下嘴这才弄成这个样子了。要不然，往常也是国事繁忙可不见他这样过。 “下地狱的事，小允也要争啊？”晋王冷声道。 “她连一个好些的出身都没有，国师府是绝不会掺合立储之事的，靖西侯府又已经是过去。对三哥一点帮助都没有啊。” 晋王看着他，“你就真的没想过……”将来？这话他不能出口，太子还不是他呢。 “想过啊，如果到时候三哥容不下我们，我就带她买船出海。” 晋王推开欧允，“让开，真有正事。” 欧允这回没有阻拦，目送他离开。唉，何山他们如今都进不了宫了，他和他们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不然，跟踪晋王也能知道琰儿在哪里啊。可现在不能互通消息，没自己撑腰，他们也不敢去晋王那里抢人。 下午晋王回到王府，看到晋王妃取了百两黄金让人拿出去便问道：“做什么？”如今，他可不是当初的穷皇子了。监国大权在手，多的是人捧着金银送上门来。 晋王妃叹口气，“王爷忘了，这是送给四弟府上的。那么大一家子，大大小小都要吃要喝，他的俸禄断了都快一年了，皇庄那些也都被收了回去，如今日子别提多清苦了。” 四皇子燕王，去年在一场宫宴上触怒了皇帝，被软禁府中。所有王爵没有去，但所有的差事都被免了。一应的收入也都没了。一家子从主子到下人好几十口，没了收入如今是连普通人都不如。燕王也曾是养过不少门客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积蓄。如今那些门客已经树倒猢狲散，可他自家人却是走不掉的。 齐王想起了万寿节燕王虽然出席了，竟然无力置办好一些的贺寿礼，便说道：“一时忘了。”其实燕王触怒皇帝，便是当时说了一句针对云夫人的恶言，那时候他喝醉了，皇帝也不在。可事后也不知道是谁去告了一状。结果，就成了如今的模样。本以为万寿节后他就能脱罪，没想到依然如故。晋王便让王妃每月送一千两银子过去给他们一家子开销。想一想，亲生的儿子就说了那么一句，父皇一怒之下就能翻脸不认人啊。 正文 205 逃跑 去年正好是皇帝和云夫人的往事被迫暴露，举国上下对云夫人一片唾骂之声的时候。舒悫鹉琻因为要为尊者讳，所以所有的污水都泼向了云夫人。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法不责众之下，也只能是无力回护。这个时候，燕王却在宫宴上当众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皇帝压抑的火气便全都喷发出来了。 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敢在背后如此诋毁老子心爱的女人。于是将所有的收入都给燕王断了。这样一来，只会拿着朝廷发放的俸禄胡吃海喝，养美人养门客的燕王便彻底只能坐吃山空了。晋王可怜几个小侄子侄女也跟着受罪，便让王妃每月给他们送一千两以供基本开销。 旁的皇子生怕被失了皇帝欢心的兄弟连累，也有些平素就同燕王有嫌隙，便冷眼旁观了。背地里齐王妃说，“老三这个贤王果然贤得很呐。咱们就不去同他争了。”意指晋王沽名钓誉，对此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晋王依然是我行我素并不理会。只是今日想到，燕王也是亲子，可是在皇帝那里因言获罪，如今不但门前冷落，更是难以看到翻身之日。他还真是有几分物伤同类之感。如果这次的应对让父皇不满意，自己是不是也可能失去父皇的爱重呢？ 晋王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一直辗转反侧想顾琰说的那些话。白日又要撑着处理政务，这会儿便有些精神不济。索性坐在躺椅上打起了瞌睡。晋王妃见了便拿了披风轻手轻脚的给他盖在了身上。 这几日的事她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到些风声，但是知道晋王这几晚睡不好都是因为顾琰。因为晚上她去送宵夜，听到他喊了声‘琰儿’。 晋王妃说不出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年想挡着顾琰进门，想把她推给欧允。不然，她此时也就是后院的一个女人而已吧。最多因为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格外受看重而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啊！ 本以为依着王爷素日的性子，知道小允喜欢会退让的。孙小丁不是都退让了么。可没想到他居然不肯让，还由得这件事被捅到了父皇那里。早知如此，顾琰当时一次一次往晋王府来，然后转道去见国师，自己不该拦着，应该制造机会让她和王爷多相处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说走就走，反倒勾走了王爷的心魂。 原本还有机会弥补的，可没想到她回来后居然真的跟小允走到了一起。这样一来，要做什么就都得三思了。 晋王妃走了出去，坐在屋里看小郡主拿着个绷子绣简单的花样，这是她的功课。只是小郡主绣得十分的不耐烦，她不喜欢做这个。于是在听到自家外祖母到来的消息是，小郡主果断将绷子放下，“娘，悦悦去迎外祖母。”说完不待王妃答应便往外走。 晋王妃看看她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叶摇摇头，这丫头真是被王爷给纵的。不过，自家亲娘来了，晋王妃自然也是欢喜的。起身追了上去，和女儿一起迎到了二门处。 晋王妃娘家姓郭，父亲任吏部尚书。郭夫人看到女儿和外孙女一起迎出来，心头自然是欢喜的，嘴上却只能依礼道：“王妃和郡主怎么出来了，卑不动尊，哪有让你们来迎臣妇的道理？” “是悦悦听说外祖母来了，立即欢欢喜喜的迎出来的。”晋王妃看小郡主一眼，她赧然的笑笑。就是不喜欢绣花嘛，她喜欢进宫玩儿。好久都没有见到姑姑们了，也没有听到顾女官给讲好听的故事。 郭夫人要同晋王妃说的话，不能让小郡主听，晋王妃收到母亲的眼神示意明白过来，于是没坐多久就打发小郡主出去了。小郡主起身告退，从树荫下溜达着去看荷花去了。反正不管怎样，只要母亲不让她乖乖坐在那里绣花就好。 见女儿走远，晋王妃屏退左右问道：“母亲，什么事儿？” 郭夫人道：“是你爹让我来的。” 那就是大事了，晋王妃倾身过来，郭夫人道：“听说王爷在京城里一处下属的私宅安置了一个姑娘。本来做属下的，不该管这样的事。可这位姑娘跟那位小爷关系亲密。王爷这么做不妥啊！” 晋王妃脸色一白，居然已经弄到手了么？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已经得手了怎么这几日王爷还是住在府里，而且看起来那么难以决断？ “你爹和你哥哥，还有其他一些大人知道后都说王爷是不是昏头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小爷那个人，岂肯善罢甘休的。听说，王爷这几日并没有过去，那日过去也很快就离开了。你看是不是劝劝，趁着还没有什么事儿把人给送回去。不然，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郭家的人自然是晋王的铁杆，最盼望他能成为太子进而当上皇帝的。对这事儿的反应自然最大。晋王手下有些人知道顾琰被晋王金屋藏娇又还没有真的得手的消息，想来想去便把消息放给了郭家人，希望他们能从中破坏。 晋王妃闭了一会儿眼，“娘，这件事我知道了。您回吧，容我想想。” 郭夫人也知道多说无益，去看了看小郡主便回去了。剩下晋王妃坐在远处，心头无比的纠结。从私心里她自然是不希望晋王的后院出现顾琰这样强有力的竞争者的。可如果王爷一辈子都得不到反而牵肠挂肚的话，她宁可他得到，然后让顾琰泯然后院众人矣。至少自己是妻她是妾，这晋王府后院自己经营了十年，不怕她一个初来乍到的翻出什么花来。 可是顾琰身上牵系着欧允和国师，那就不能当成普通的女子来处置。晋王妃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探一探晋王是怎么想的。 进去的时候，晋王已经醒了，正坐在躺椅上想着什么。他们同所有的贵族夫妻一样，各有各的寝房。不过晋王这里，晋王妃还是可以随时前来的。旁的女人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虽然只是小睡了一下，不过因为睡眠质量高，晋王这会儿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听说岳母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晋王妃近前道：“有人告诉了我爹一些事，她来告诉我。” 晋王蹙眉，“那些家伙，倒是管到我的后院来了。”自然就想起了顾琰说的，那些跟随自己的大臣，不希望看到他也可能像父皇一样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从小允的手上抢过来的。这件事如果他我行我素，势必会失了这些下属的心。要知道为了云夫人，父皇可是六亲不认的。这些人势必也会担心。如果不是琰儿是小允的心上人，怕是会有所谓忠直之辈就敢对她下手，还会摆出一副全是为了自己的模样。而自己，为了不让手下的人心散了，还真不能对他如何。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啊！难道就这么失之交臂？那即便将来坐拥三千佳丽也终究是意难平的。但是，不舍，顾琰分析的那些得失都是存在的。如今的他，还必须顾忌手下重臣的看法，更得顾忌父皇的想法。还远没有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得不到，舍不得，这两种情绪同时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着晋王。晋王妃见状也就不说什么了。她也不能一味的去说，然后让晋王在心底厌弃了她，厌弃了郭家。那将来晋王登基，自己和郭家反倒得不到什么好处。作为正妻，她不能不说什么，但也不能说过了。如今看王爷的样子，内里的种种心头都是有数的。那么，她再说什么也就没有必要了。 晋王那里一时不能决断，不过顾琰被藏的‘金屋’倒是被国师府的人探知了。清风报告给了明晖，后者道：“晋王之后都没有去过？” “没有，咱们的人在外守着，还有小爷的人也在，都没有见到晋王再去。只可惜不能靠近那座宅子。” “那看来你师姐暂时没事儿，先就这样吧。”明晖放下药碗。晋王不是孟浪之人，而且对死丫头也是真心的，倒不用担心他会霸王硬上弓。之前的西陵太子都没能得手，就不用说他了。顾琰身上藏毒的事儿明晖知道，她会有什么应对也能猜到，既然没有事情闹出来，那就是西陵太子也没有做出那等禽兽行径。 现在这团乱麻要怎么理清，他也看不明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明晖进宫去给皇帝探脉。他是内力被封住了，其实伤势并不影响起居坐卧和行动。 皇帝在看歌舞，不是什么宫廷舞蹈，而是一曲素雅的民间小调。他闭着眼坐在位置上，脸上无限的怀念。欧允也在，听得也还算专心。明晖有点纳闷，他还有心思听歌舞？ 欧允看到明晖眼底一亮，师傅啊，你终于是来了。他和外界断了联系，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明晖能告诉他点什么了。可是明晖如今是十日才进宫给皇帝探一次脉。 刘芳示意明晖不要出声打断，他便安静的站在一隅，看着欧允轻手轻脚的过来。 “刘公公，怎么回事儿啊？”明晖问道。 刘芳笑笑，“这女子的声音跟云夫人非常相似。” “哦。”那就难怪欧允也能听得进去了。不过，真的是很动听，清越婉转，唱出了这曲的味道。想来这是云夫人生前很喜欢的歌吧。喜欢这样的歌，那她定然也不是什么贪慕富贵的人。只 是可惜，如今被千万人唾骂。如果琰儿也布上她的后尘，那可真是让人心疼。 欧允走了过来，对刘芳道：“还不快去父皇跟前伺候着。” 刘芳知道他想跟明辉说话，笑笑过去。 欧允拉着明晖走到一边，“师傅，你有琰儿的消息吧。”虽然是询问，口气却相当的肯定。 明晖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在哪里，放心，暂时没事儿。” 欧允心道，那看来三哥心头也是颇多顾忌。有顾忌就好，就怕他真豁出去一回。只是，夜长梦多不得不防。可自己出不去，国师又明显不会为这事去跟晋王翻脸大打出手。至少，在琰儿目前还安稳的情况下他是不肯的。所以，自己还是得想法子出宫去才行。虽然何山等人也知道地点，欧允还是问了明晖也备不时之需。 “小爷，此事还是等着晋王自己想明白吧。自己放手和被人抢走总是不一样的。”被抢走，那将来无须顾忌这样那样的时候，肯定会抢回来。 欧允道：“他就是放手也是因为诸多的顾忌，将来不用顾忌这么多了，还不是一样会……”他顿了一下道：“师傅，你帮帮我们。我要带琰儿离开。”留在这里，老头子就是最大的阻碍，他是不会让自己娶琰儿。 “你们要私奔？”明晖压着声音问。 “嗯，只能如此了。不过师傅放心，我肯定不会委屈她。” 事关顾琰的将来，明晖自然得多问几句，“那你要怎样去办婚书？办了，又怎么能上了上得了你家的……”本想说族谱的，一下子想起欧允也是不在族谱上的。这个倒是省事了。 “都交给我吧。” 如此也好，自然琰儿自己是愿意这样的。明晖点点头，“嗯，我想法子帮你从宫里脱身。”皇帝反正也不能治他死罪。如今的局面，快刀斩乱麻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不然，琰儿陷在泥潭里只能越陷越深。如果真的把兄弟争妻的话儿传开了，被众人唾骂的只能是她。再拖，那些皇子们可就都知道她在晋王手里了。 欧允忙道：“那就今日吧。不然又得等十天了。” 明晖看向场中，“那姑娘……”不会是你弄来的吧？要不然怎么这么凑巧。 “嘿嘿，乌庄主找来的，我三舅喝高了，说听到过一个渔家女唱歌，就跟我娘的声音一模一样。”欧允瞥眼场中，老头子好像真的听入迷了。刘芳也不敢打搅他，那他肯定还不知道明晖已经来了，已经和自己耳语半天了。就得趁这样的机会才能走得脱。可怜那唱曲的小娘子生不逢时啊。如果早生十年，弄不好还真能在这宫中混出个名堂来。这会儿嘛，老头子早看淡了男女之事。 一曲终了，皇帝睁开眼，看看身旁空了的位置，“小允呢？” 刘芳刚说了一句，“小爷回屋了”，明晖便拿着脉枕过来坐下，聚精会神的替皇帝诊脉。 诊着诊着皇帝突然晕厥了过去，这可把紫檀精舍的人吓得够呛。刘芳也顾不得说欧允同明晖咬耳朵的事了，忙忙的问明晖，“国师，皇上怎么了？” 明晖看看天上的太阳，“莫不是中暑了？先抬进去吧。” 刘芳招呼众人抬了春凳来先将皇帝稳妥地抬进去安置，一个小太监问道：“总管，那女子……” “先带下去好生安置。”刘芳说完赶紧跟着春凳进去，紧张的看着继续探脉的明晖，“国师，到底……”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了，皇帝一直坐在伞下呢，今天太阳也不烈，怎么就中暑了。 还有，方才这一通的忙乱，小爷在屋里肯定听到动静了。知道皇上突然晕厥没道理不赶紧过来看个究竟。结果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快，去看看小爷在不在。” 须臾，小太监来报，欧允果然不见了。 “国师，你……”不用说，小爷肯定是趁着方才一阵忙乱的时候跑了的。暗中看着他的影子等人肯定也是因为皇帝突如其来的晕厥被转移了注意力，或者被他趁机放倒。剩下那些常规当值的侍卫，他只需要大摇大摆的出去就是了。 明晖摸摸鼻子，“等皇上醒了再说吧。” “那你快把皇上弄醒。”刘芳没好气道。这会儿去追小爷还来不来得及？可皇上不醒，他一个太监总管 也不好越俎代庖。而且，如果他要这么做，眼前的国师很可能把自己也放倒。别看他内力被封住了，歪门邪道多得很。 “有我担着呢，你们最多也就是太过关心皇上的安危，一时不察而已。”至于自己，皇帝还靠他调养身体呢，最多挨皇帝一顿打。师兄年岁大了，打得又不痛，忍一忍也就过了。至于将来，那就按欧允从前说过的，让他带琰儿买船出海去吧。他要是敢反悔，自己饶不了他。 过了好半天，皇帝才清醒过来。他觉得纳闷，自己怎么会突然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这种事情在明晖给他调理后已经很久不曾发生过了。还有，允儿居然没在身边守着自己。再看一眼低着头不吭声的刘芳，还有看到自己醒来便跪到了龙床前的明晖，冷着声音道：“允儿呢？” 刘芳也跪下了，“皇上，小爷跑了。” 正文 206 私奔 欧允用最快的时间出了紫檀精舍，然后便开始飞奔起来。巡防的高手有能看到的，认清是他也就只做不知。看不到的，就只当一阵清风刮过。利用明晖放倒皇帝，众人惊慌失措的时间，他顺利出了宫门。然后，直奔明晖告诉他的地方而去。 何山、关天河等人正在外围犯愁，忽然见到他俱都楞了一下，“小爷，皇上放你出来了？” “嗯，出来了。”欧允含糊说道。那两人便明白了肯定不是被放出来的。 “就是这座宅子？人都来了？”欧允指着前方三十步远的铜门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便让人去叩门，进而闯了进去。晋王手下为首的人一见到欧允便知道不好，立即放了烟花。欧允几个大步过去，一把捏着了他的脖颈，慢慢收紧，“人在哪里？” 那人看一眼身旁被制住的同伴，欧允等人并没有下杀手，只是把人制住而已，而且此时也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刻。因此即使难以呼吸，脸色开始变得青白，那人也只字不吐。 何山眼看不对，赶紧过来，“小爷，不要出人命最好。”西陵人他们都没有下杀手，要是弄死晋王的人总是不好。 “我来接你了，快出来！”欧允松开手，灌注内力喊道。这座宅子也不小，要不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顾琰早该听到。没有时间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去找，所以只能是如此了。如果她不能出声提示，那还得着落在眼前这些人的身上。到时候他可不管他们是谁的人，一定严刑逼供。不然，等到看到烟花的援兵到达，他这回不是白跑出来了。那可就真的要被弄到梁国公的商船上，被带到海外诸国去了。 顾琰并没有受制，她也相信晋王会想通透，所以比起在西陵人的驿馆，心态平和多了。不过，这会儿听到欧允的声音还是让她喜出望外了。他不称名，只是防着被外人听了她的闺名，然后败坏她的名声而已。于是她立即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没有马上跑出去是因为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四婢已经团团围了上来。这些天顾琰就知道了，她们都是练家子。她不能在欧允赶到前被她们带走。顾琰喊完刷的一声接下腰带抛入旁边的荷花池浸湿。 这些天，她身上能用做防身的东西都被四婢搜走，就连毒药都没给她留下一点，头上戴的也全改成了圆溜溜毫无杀伤力的珠子。所以想来想去，这会儿就近能够拿到的趁手武器就是这根长腰带了。浸湿后虽然还是轻飘飘的，但灌注了内力还是可以勉强一用。而且，她也只需要撑着，不然四婢在欧允赶到前带走她。既然没有对她的内力进行禁锢，那就是说四婢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很快拿下她。 那边欧允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蹿了过来，还有离此不是很远的晋王府中有人仰头看着消失的烟花，闭了眼道：“罢了，这样也就无需我再苦苦挣扎左右都不是了。” 旁边的谋士听了大喜，躬身道：“恭喜王爷堪破魔障。” 哪里堪破，是不得不为之啊。不然，什么‘动摇根本’之类的劝诫怕是会一直在耳边萦绕。至于援兵，那自然是不会派出了。 欧允心下着急，所以他是完全不管别人往他身上招呼什么，暗器也好，长箭也罢，只朝着认定的方向狂奔。这样一来，倒是没人敢再动手。 不过饶是他来得快，顾琰也只是抱着一棵粗大的树干用死活不撒手来抵御四婢的拉扯了。她没打过，所以干错用起了无赖战术。 四婢看到欧允，自知不敌，却又不敢就此离去。但拉扯顾琰的手却是松开了。 顾琰立即松开树干跑了过来，“阿允，你怎么才来啊？” “我们走！”欧允拉着她朝外走，她也不再多问，乖乖的任他牵走。 看到他们，外头的打斗并停止了。这么近的距离援兵还不到，那些人便也有些明白了。如此，还拦什么。于是一行人很顺利出了大门。 “师姐” 顾琰应声回头，看到朗月捧着个大包袱过来，“师姐，师傅说如果看到小爷带你出来，就把嫁妆给你。” 嫁妆？顾琰接了过来，不重啊，感觉就是几身衣服。估计内里应该应有乾坤。 欧允看了看，心想明晖是早做好这个打算了吧。反正自己才出来，他肯定没法从老头子跟前脱身。 “师弟，有劳你了。”顾琰抱着‘嫁妆’道谢。反正不管是什么，总好过两手空空。她这会儿心头也有点数了，可能真的要私奔了。也不算吧，至少师傅让人给她把嫁妆都送来了。 朗月笑着摇头，“小爷，师姐，祝你们一路顺风。” 欧允点点头，扶着上了手下牵来的马。他还没有想好去哪，主要他置办的产业，老头子都是知道的。不过，先离开京城再说。 在京城的街道上肯定不能跑马，顾琰便在马背上打开‘嫁妆’的一角。是一些她的衣物，从内到外都有，这样就不必匆忙去置办了。想来是国师府的收拾的。还有一个小匣子，嗯，里头有一张房契还有若干地契与银票。原来真的是嫁妆啊！还有她的路引也在，这样省事多了。 “阿允，你看。”顾琰递给旁边的欧允看。 欧允有些担心明晖不能拖太长时间，这皇帝晕厥是关乎国本的事，他肯定不能让老头子昏厥太久。所以，得趁着这个时间赶紧的出城再说。于是只是瞥了一眼算数。 “这宅子在洛阳呢，不如我们就直奔洛阳而去？” “也好，大隐隐于市。” 定下目的地，一行人出了城门便直奔洛阳的方向。路上大概要走个十来天，为了防范追踪，便化整为零了。不过，也只有欧允看清了房契的地址。其他分散的人都只知道是往洛阳而去。 欧允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他和顾琰两个一起上路。 顾琰便道：“小爷，你不是想我这十天伺候你衣食起居，打尖住店的吧？”居然连个跑腿的人都不留下。 欧允想想，也是啊，再说他们以夫妻名义上路，纵使是易容言谈举止也可以看出是出身不低，身边不可能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跟着的。于是又叫回来两个。一个何山充作老苍头，另有一个廖永扮作赶车的。打定主意去洛阳后，因为路途遥远，便购置了一辆马车。 何山武力值最高，自然是要贴身跟着。本来欧允把他们赶走，他也打算贴身跟着的。至于其他人，都交给关天河调度指挥。 既然是要避开追踪，首先要改的便是称呼了。欧允肯定不能再是小爷了，于是改口叫少爷，顾琰便成了少夫人。自然是不能叫爷的，那除非是长辈不在了。即便是假装，欧允也不希望咒老爷子。 顾琰看他回望京城的目中流露不舍，知道他有所担心。原本他是想着再不离老头子身边一定要给他送终的。因此之前也没有打算踏出京城。要不然，他们何必乖乖的回京城受人摆布呢。只是如今皇帝想要将他们彻底分开，不走是不行的了。而且，暂时他们还不能被捉回去。不然，根本是白跑一场。 就算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了，皇帝要顾琰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就是欧允说的，除非他们抱回去个大胖孙子给他，那还有些希望。 欧允也不愿顾琰心头愧疚，在马车里搂了顾琰笑着说道：“如此，咱们就加紧努力，赶紧生个护身符出来吧。” 顾琰低下头理衣带，小声道：“至少得等到了洛阳，拿到婚书再说。” “好，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怎么会等不了这区区十天。”不过，“还是出去骑马吧，不然……”欧允说完，在顾琰颊边一亲，在马车飞驰中闪身出去。 顾琰听得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要是继续一起坐马车，密闭空间孤男寡女，本来就是一句不问跟他私奔，他这么一激动怕是就守不住了。 方才众人的形貌都各自修饰了一番，这会儿有了闲暇，顾琰便拿了镜子出来细细看自己的扮相有没有什么纰漏。确定没有便拉开了车帘，一路看着风景。 这一路原本预计的是十天，不过，等真正走到查不到一个月都过去了。东来的一路，风景、美食在在都在挽留顾琰的脚步。欧允虽然急于赶紧到达，却拗不过她，终是是路上不断停留。反正是那么多年都等了，没得最后露出急吼吼的姿态来。她什么都不问，直接跟着他走的态度的确是大大的取悦了他。哼，晋王也好，西陵太子也好，你们争去吧、争去吧，我不掺和了。 顾琰这是提前度蜜月，一路开心得很。还不断的购物，一辆马车很快装满，便又购置了一辆。明晖在包袱里留了封信，信里说的明白，那些银票是边城送来的，是顾琰名下生意赚的。房契、地契才是他给的。 这一日，终于远远的看到洛阳城门，顾琰掀开车帘笑道：“阿允，我们到了。” 马车旁欧允点点头，“是啊，终于到了。”他就像是上了桌等着上大餐的的人，饿坏了啊，还不敢催出师。所以，终于到了啊。 马车停在了房契上的宅子外头，顾琰抬头看着门上‘顾宅’二字，这、这、这分明是姑祖母的字嘛。她在藏书楼那么久，里头有不少书上都有姑祖母的批注的。这竟然是姑祖母晚年隐居的宅子？那房契怎么会在师傅手上啊？她一路都在纳闷明晖怎么会跑到洛阳置办产业呢。 “怎么了？”欧允不解的问道，怎么看到门匾就愣住了。 “这是我姑祖母的故宅。” 欧允挑眉，怎么回事啊？ “我以前就和明湖说过觉得我们长得有那么一点像。可是他说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当然像。我也就没有多想，因为真的只有两三分。现在看来，他跟我还真的是有血缘关系啊。”太惊悚了，姑祖母好样的！简直是反封建的斗士啊！ 欧允也明白过来，“我也一直纳闷，老头子那么多疑的人，除了当年脑子发昏的时候宠信过前国师，就没再这么容易信任过谁了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以前老头子给他讲他自个儿小时候的事，说到祖母那就是一个铁血的女人，倒是说到顾大姑才有些茹慕之情。从哪些描述里不难听出他小时候得到的温情九成都是来自哪个才华横溢的女子。这下好了，他从前其实还一度担心过明晖的，毕竟他也很年轻，而且又那么俊美，在顾琰心底的分量更是重得很。 顾琰道：“我们进去说吧。” 叩响门后，有看门人道：“请问来者是谁？” 顾琰便道：“我是从前靖西侯府顾家的人。”话音没落，那人便要关门，欧允一把挡住，“你干什么？就是这样对待主人的么？” “主人？靖西侯府顾家同我们这个顾宅没关系的。别想占着亲戚的名头来占什么便宜。”那人不屑的道。 顾琰想了想，拿出房契，“我是明晖道长的徒弟。” 那人听到明晖的名字楞了一下，神色略缓和了些，接过房契看了看，打开大门道：“果然是主人来了，请进。” 不是多大的宅子，房契上写着六十亩。可既然这是顾大姑的故宅，那意义就不同了。顾琰进去后力持淡定，反正宅子是她的，她大可以住下后再慢慢观赏。不过就这一路走来，端的是富贵内敛，清雅不俗。和藏书楼外的布置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人将他们引进正厅坐下奉茶，然后道：“姑娘、公子请宽坐，小的去禀报总管。” 不一会儿，来了五个人。分别是总管王源，厨娘耿嫂，粗使妇人刘三娘，老苍头耿发以及看门人耿天赐。其中，耿姓三人为一家人。他们都是顾大姑的旧仆，听说她是明晖的徒弟，这里给她做嫁妆了，便跪下认了主。 顾琰点点头，“大家请起吧。王总管，这便是我要嫁的人。他是镇西军中的一员偏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欧允的名字，后者对王总管几人点点头，“我姓云。” “见过云将军。” “好，王总管，烦你准备三间客房。” “好的，小的这就让人去。” 欧允摆摆手，“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 “嗯？” “我让人在附近买了一所大宅子，等吃过饭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要是住在这里，岂不成了上门女婿。所以，顾琰还在路上闲逛的时候他就吩咐传消息给关天河在附近买下一栋大宅子了。将来，她从这里坐花轿出门，很快就可以进他的门。 顾琰想清楚他的心思，不由莞尔。 “那好，客房就不用准备了。我路上买了两车东西，你们去帮我搬进来。我先去选一间以后住的屋子。” 顾琰最后选定了一个偏院居住，顾大姑住过的正房依然空着。等到两车东西都搬了来，她选出一些作为见面礼赏给了王总管五人。 中午，耿嫂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桌好菜。顾琰吃过以后跟着欧允往他新买的宅子去。 顾大姑的宅子只有小三进，欧允的新宅却是七进的大宅子。简言之，豪宅！ “看过姑祖母的隐居之所，我觉得这栋宅子实在是有些暴发户的感觉啊。”顾琰说道。 “那你看着改吧，先从正房改起。”欧允不在意的道，想想又道：“等你过门再改。”可别因为要改造房子让他又等着。 “那当然，那样才能名正言顺嘛。” 顾琰在这里见到了后发先至的齐娘子以及苹果香梨。她看到齐娘子行走如常的样子，不由戳了欧允一指，“说什么要我收留，果然是骗我的。以后再骗我试试！” 这一下不轻，欧允扯了扯嘴角，看何山等人都在低头闷笑便道：“你看仔细点，她是走得慢不明显。” 顾琰这才细细打量，这下看出齐娘子腿脚是有些不方便了。 “哼，那也没到要坐轮椅，找我收留的地步。” 齐娘子走了过来，带着苹果、香梨给顾琰见礼。 “姑娘，苹果香梨已经调教好了。今天就可以带回去，我也跟着回去。” 好，连贴身丫鬟和管事娘子都有现成的了。而且，齐娘子口中的调教好可不是教规矩那么简单。这是两个贴身保镖。 在顾宅顾琰顾忌着顾大姑的旧仆，不想露出不太守礼的一面让人小觑了去。而且那里只是暂住，以后要长住的是这栋宅子。所以，接下来她便兴致勃勃的开始参观起来。一边参观，一边让苹果记下要改的地方。她要把这里好好的打造一下。这可是她的家啊。 欧允没有作陪，他去见了先到的关天河等人问一些情况，也要了解一下京城那边的动态。改宅子这种事情他不上心，男主外女主内嘛。 正文 207嫁妆 顾炎在顾大姑的故宅住了下来，下午欧允拿出黄历挑黄道吉日，着急把日子定下来。不过顾琰想到再半个月就是姑祖母祭日便否决了最近的那日。于是定在了十月二十。 方才她问了一下王总管祭物是否已经准备好，得到了肯定答复。王总管几人也很高兴顾琰关心此事。还含糊透露到时候会有生前故人来访。当时顾琰眼皮就是一跳，不会是明晖亲爹吧。下知是何方神圣啊。 第二天顾琰在耿嫂带领下开始参观这栋小宅子，当得知另一个偏院是三伯母小时候住过的，她非常惊喜。想来是将明晖送走备感寂寞，所以才留下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在身边吧。 顾琰很感兴趣的听耿嫂讲二十多年前三伯父不远千里而来请教学问进而与三伯母相识的事儿。当然，一开始他也是吃了闭膳羹的。后来以诚心打动了姑祖母。这样的人，可惜天不假年啊。 齐娘子和王总管商量，要给顾琰置办头面首饰和衣服。王总管推荐了铺子，又把保存着的顾大姑旧物也拿了出来。顾琰推辞，“还是留着吧。” 王总管道：“留着干什么，难道还指望明晖少爷娶妻啊？主人一生两个徒弟一个儿子，明晖少爷是姑娘的师傅，秦小姐是姑娘的伯母，皇上是你的公爹，你本身又是主人的侄孙女，而且你的名声我们从前也听过，的确有主人当年几分风采。主人的一切给你的确是最合适了。明晖少爷既然把房契都给姑娘了，那就是把房子里的一切都给姑娘了。” 顾琰听了一想，她跟姑祖母缘份还真的是有点深啊。至于王总管见到欧允就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这没什么奇怪。既然他爹当年就是姑祖母的总管，他想来也见过皇帝。 顾大姑的首饰不少都是既名贵又经典的，只需要再购置一些最新款的便行。至于衣服，有齐娘子把关，顾琰只需要对着图纸挑花样，其它都不用操心了。 她现在有一座宅子还有洛阳城外的兩百亩地，边城几个赚钱的铺子，现在十二套名贵头面首饰和十二身好衣裳，八铺八盖都已经置办齐了。所差的也就是一整套家俱了。这应该是父母在女儿小时候就寻找好木料，等到女儿亲事定下，遣人去男方预备的新房量尺寸然后精心打造。如今也只能是寻找木料行买现成的了。只是，现成的哪及得上父母精心准备的。 王总管跑了十几家木料行，都没有看中的，回来遗憾的道：“要是明晖少爷是个姑娘家，主人一定会准备的。他一意入道去了，如今正好给姑娘用。” 顾琰在吃水果，闻言差点被果核卡住，“王总管，没关系的。阿允不会介意。时间这么紧，买一套差不多的就好了。” “就差这样，那就是美中不足了。要准备的十全十美才好。”王总管道。既然明晖对顾琰视如己出，他自然尽力。 就在此时，欧允派人来说，家俱已经在路上了，让他们不用发愁。 在路上？顾琰有些纳闷。那天关天河说皇帝多半已经知道他们在洛阳了。欧允说不怕，老头子怎么都不可能派人到顾大姑故宅来杀她。明晖这是给她找了个护身符呢。 “王总管，往年都有谁来拜祭姑祖母啊？” “皇上肯定是不可能来的，秦小姐守寡也不好出远门。至于明晖少爷，他是入道之人。虽然不至于效仿庄子，亲人过世击缶而歌，但也不会按时来拜祭。每年也就只有主人那位故人会前来了。可是，应该不会是他才对。” 难道是欧允置办的？ 顾琰打发人去问，他说不是的。还真的就是三伯母要来。 顾琰高兴坏了，日日翘首以待。 终于，在顾大姑祭日前三日，人到了。走的是水路，收到船将靠岸的消息，王总管忙雇了人跟车去接。 顾琰倒也想去，奈何她马上要做新嫁娘，被齐娘子拘在屋里绣嫁衣。也就刚到洛阳那日往欧允买的新宅去出了一趟门。就连欧允也因为新人成亲前一个月不得见面的规矩没能再过来。他本来断没有这么老实的，只是听说如果不遵守将会报应到女方身上不得已而为之。 三夫人到了，顾琰亲亲热热迎上去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三夫人下榻的自然是从前住过的偏院。顾琰爬到榻上帮她敲打关节穴位，舒筋活络。 “三伯母，你待我真好。”对秦氏这样的弱质女流，走这么上千里可不轻松。 “左边一点，对我来说你同我自己女儿也没什么两样。做母亲的，正该给闺女送嫁。” “可是三伯母，你怎么会知道的啊？” “你师傅让人告诉我的。我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倒真不知道就是当今国师你的师傅。琰儿，我早就想来拜祭师傅。可我是守寡之人，不得婆母允许哪能出远门。虽然这些年太夫人待我宽和，但你也知道她们姑嫂一直不睦，我哪能得到允许。这回，还是沾你的光才能一偿夙愿。” 顾琰疑惑了，这么说太夫人是给自己面子？她有这么大的面子？ “是给小爷面子。你之前不是被掳走么，小爷一直没有放弃救你。现在更是宁可违背皇上的意愿也要娶你。太夫人自然觉得你实在是奇货可居，但又放不下主动示好，便顺水推舟答应我来拜祭了。” “那我师傅没事儿吧？” 三夫人莞尔，“他被皇上用拐杖揍了一顿，只托言皇上晕厥他耗费功力相救需卧床静养呢。” 顾琰搓搓鼻子，怪对不住明晖呢。 “那皇上什么态度三伯母知道么？” 三夫人换个姿势让顾琰给她捏另外一边，“嗯，我临行进宫知会了他一声，他还是一副气咻咻的样子。不过，既然没有再有什么动作，那就说明接受这个现象。一则他拿小爷没有办法，二则又不能派人到师傅故宅杀你，三则你俩都跑了这么久了，抓回去也是只有办喜事。还不如让你俩在此躲过那些纷纷扰扰呢。安心待嫁吧，皇上那里不会有事了。” 如此结果让顾琰稍稍松了口气。皇帝到底还是没有把事给做绝了。 说话间，一路跟随三夫人而来的贴身侍女香雪进来禀报：“主子，东西都安置好了。”一边屈身向顾琰一福：“琰姑娘，好久不见了。” 顾琰下榻扶起她，“香雪姐姐，不用多礼。”香雪为了陪伴三夫人，自己梳了发髻誓言下嫁，在顾家一向很有地位。过去顾琰和她相处甚好，哪会受她的全礼。 三夫人感慨，“香雪那时拿了你写的问题来给我看，恍眼就是八年了。当初的小丫头片子也可以嫁人了。走，看看你的家俱去。” 三人走到顾琰的院子，几间空屋子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竟是连马桶痰盂都有，一水儿黄梨木的家俱。质地自然是高档的，就连做工都是精工细造。关键这根本是全新的。 顾琰讶然看着三夫人，总不能是现打的吧。时间上来不及啊！这样好的一整套全新家俱分明是大富之家给出嫁女准备的。给再多银子人家也不肯转让的。 香雪笑着解释：“这本就是分家以后，主子和四少爷给琰姑娘的院子准备的。只是姑娘一回京就进宫了，所以没有来住。这次时间紧，来不及量尺寸现打，夫人便都搬来了。” 原来如此，三伯母和四哥在新宅子给自己置办了一处闺房一个家。 三夫人笑道：“没有量过新房的尺寸，如果不合适就把屋子打成通透的大开间吧。既然小爷如此重视你，这点小事想来不会介意。” 顾琰眼眶湿了，含泪点头。这回她是真正的风光大嫁，一点都不含糊。嫁妆一应齐全，还有长辈在身边。既然三伯母来了，那想必舅舅也会被欧允接来。倒是他那边，皇帝不能参与。 三夫人想了想道：“还有件事，还是告诉你一声好了。” “什么？” “瑾儿，由她父母做主退了婚。” 顾琰愕然：“为什么啊？”好好儿的婚事为什么要退掉？三夫人给找的家境和本人可都是相当不错的。她还记得顾瑾在宫门处悄声告诉自己时的含羞带喜与感激。 “晋王妃派人上门说要替晋王纳瑾儿做侍妾。你也知道家里人如今对权势的渴望多么强烈。上至太夫人，下至奴仆知道之后都说该退，还说对方知道肯定也不会坚持。我也不知道晋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夫人还特地把我找去让我不要利用亲戚关系去请她放弃。四弟妹更是说我不肯利用亲戚关系为家里谋福利就罢了，可千万不要从中做梗。”三夫人说着十分生气的模样。 四伯母自然是因为三伯母没有给她的亲女介绍好的对象，却给顾瑾介绍了。而进门二十年她第一次对地位高过她的三伯母不敬，自然是因为四房就要攀上晋王的高枝，此事太夫人与她立场一致的缘故。 “是琰儿让三伯母受委屈了。”顾琰惭愧地道。如果不是她拜托，一向目下无尘的三伯母怎么会管这样要受人埋怨的闲事。 三夫人拍拍顾琰的手，“关你什么事儿。不是我的女儿我也做不得主，由得他们去吧。只是你四伯，从前还有些读书人的风骨，如今不过过了两三年没有侯府庇护的日子，就连信之一字都不讲了。我从前还只当他不过是耳根子软些罢了，毕竟还是读书人，是府里和三爷最像的兄弟。如今看来也不过一趋炎附势之辈尔。” 三夫人看起来颇有些激动，喝口茶又道：“若是我和三爷的女儿，绝不会干出一女许嫁兩家的事来。不管他后来者是什么人。” 顾琰颔首，默认了这一点。首先，三夫人不贪名利。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名和利，就是如今也没人将她和顾家其它人看成过一类人。其次，她不怕权贵。有秦相做叔父，皇帝做师兄，国师做师弟，啧啧，谁敢逼娶她的女儿。第三，三夫人是一个心高气傲表里如一的人，她的确干不出卖女求荣的事儿。无论主观还是客观，她都不可能一女许嫁兩家。 想一想这么多年三伯母从来没有为四哥托过一点关系，四哥如今的一切都是一刀一枪自己拼出来的。也因此这两年顾家人虽然不知多希望靠她得点好处，一个都没得逞却也无话可说。 当天晚上，顾琰和三夫人联床夜话。先是说起三夫人小时候在这座宅子的事儿。 “你一定觉得我今日情绪难得的外放吧？” “嗯。”下午顾琰的确是有这个感觉。 “不由自主啊，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那么熟悉。魂牵梦萦多少年，终于能够回来。这回啊，我一定要多住些日子。也让你四嫂过过不伺候婆婆的好日子。” “太好了！”顾琰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三夫人的胳膊。 三夫人拍拍她的手，“现在，和我说说你和小爷的事吧。” 顾琰于是从小道观初遇，年三十晚上请欧允吃烤红署讲起，期间她的拒绝回避，欧允一路的契而不舍，最终打动了她。只是略去了晋王也喜欢自己的部分。只让三夫人以为皇帝只是看不上她顾琰这个儿媳妇而已。有些时候，这种事告诉家长也是白搭，只是让他们白白担心而已。 三夫人听到欧允因为顾琰的介意遣散了两个通房丫头，不禁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以后，好好和他过吧。得来的这么不容易，他一定更懂得珍惜。” “嗯。”顾琰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路都是欧允在坚持、在付出，她一定要好好的对他。 两天后一大早，顾琰和三夫人都是一身轻便素服相携去不远的那座山上拜祭顾大姑。身后跟着拿着丰厚祭品的王总管、香雪等人。 走到山脚下，撞上了欧允等人。他一身翩然白衣，笑得很好看。 “我是替老头子来的。咱们这是撞上的，不算有意私下接触。不会对你不好！” 顾琰小声道：“我本来就不忌讳。” 欧允微微一笑，山风吹起他的衣襟颇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躬身朝三夫人一辑，“见过三伯母！” 三夫人微笑颔首，“一道走吧，难得你有这个心。” 欧允便跟在了兩人身后一道上山。 三夫人道：“小允，我这样叫你可以么？” “三伯母，您就这么叫。我的长辈都是这么叫的。”三夫人一直以来对顾琰都很好，欧允自然很尊敬她。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小允你方才站在山脚那么一笑，让我一下子想起三十二年前初见皇上的情形。那个时候他风华正茂，可真是好看呐。那一日我跟着师傅出来?青，回去的时候还是皇上背的我。”三夫人话中唏嘘不已。 顾琰和欧允听了也有些感慨，当年三个一起?青的人，顾大姑赫赫名声下孤寂半生，三夫人青春丧偶，皇帝身边倒是莺莺燕燕不断，但最想要的那一个却是天上人间都再见不到了。只能将骨灰藏在青花瓷花瓶带在身边。就是将来也别想名正言顺的合葬。所以他们如今能走到这一步，真的要好好珍惜缘份和彼此。 走到半山便看到顾大姑的坟冢。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来过了。墓碑前有祭品还有没燃尽的纸钱。 欧允压着声音在顾琰耳边道：“是明晖他爹吧？我太好奇了。”名动天下的顾大姑，居然有一个私生子。而这个私生子的爹所有知情人都讳莫如深。 “我还好奇呢。可三伯父三伯母的事儿我敢跟宅子里的人打听，姑祖母的事儿我还真不敢问。” “你们两个，过来！”三夫人招手叫道。 顾允和欧允走过去，听着三夫人指着他们介绍：“师傅，这个是小允，他小时候您还抱过呢。这个是琰儿，是咱家老五的孩子。真的是歹竹出好笋，这么好的孩子，没有托生在我们三房，偏给了老五。人人都说她是最像您的晚辈。哦，对了，琰儿她还是明晖师弟的徒弟。明晖把您留下的东西都给她做嫁妆了。他们两个啊，下个月二十就要成亲了，您听了一定很开心吧？” 顾琰和欧允在墓碑前双双跪下：“姑祖母，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欧允笑道：“师爷，我们以后带儿女一起来看你！” 顾琰面上一红，却也忍不住开始想像起自己和欧允的儿女来。应该会很漂亮吧！ 三夫人先下山了，留他们独处。 顾琰看着顾大姑的墓碑道：“阿允，我要是走在前头，你会每年来看我么？”她觉得明晖的生父一定很爱姑祖母吧。 “胡说八道什么啊？再胡说我生气了。”欧允从小就见到老头子苦苦怀念他娘，所以他觉得世上最惨就是天人永隔了。 “我们以后一定要鸳鸯会双死，梧桐相待老。” 顾琰反应过来，赶紧郑重点：“好！” 正文 208 故人 “好像这样我有点吃亏啊，你比我大五岁呢！”顾琰玩笑地道。 欧允挑眉：“我是武将，而且身上没有什么有隐患的创伤，王太医都帮我好好调理过。所以，我活个九十、一百的你不要太惊喜哦！听到有些武将七八十还能生么儿呢。”说完却忽然音然黯然，他想起了义父欧老将军，那本该也是能长寿的人啊！ 顾琰看他一下子就从眉飞色舞变成这样，稍一思忖便明白他想起了什么。可这件事谁都能说是皇帝和云夫人的不是，至少也能腹诽一二，偏欧允不能。她伸手过去牵起他的手，“我们下山吧！” “好！”欧允吐出一口气，握紧顾琰递过来的手一起往山下走。 当晚，顾琰都已经睡着了，忽然被刀剑相击的声音惊醒，她赶紧起身披衣，推开了窗户，仔细一听似乎是主院方向传过来的。她手撑窗台一跃而出打算去远远地看看究竟。实在不行，带上三伯母赶紧逃。又或者，只针对自己。难道皇帝竟然要在姑祖母故宅杀自己？那不应该去主院啊。 “姑娘”身旁传来苹果的叫声。 “知道怎么回事么？”顾琰问道。 “有人意图翻墙潜入顾大姑旧居。来者一共八人，有七个都是高手。小爷安排了人守在宅子外头，两边打起来了。” 难道是来偷东西的？不太可能啊。这里连护院都没有，但姑祖母留下的名贵首饰一件都没丢，显然王总管等人也是深藏不露的。而且今天是姑祖母祭日，应当是故人来访吧。说不定就是明晖生父呢。 一念至此，顾琰加快脚步往主院方向去。路上撞见王总管几个腾挪转移就从回廊飞出了主院的高墙。好轻功！ 顾琰和苹果一前一后相继飞出。就见到王总管两手一分冲入了打斗的人中，口中嚷道：“大家住手，都是自己人，无谓兵戎相见！” 双方倒都是认识他的，关天河和廖永看一眼随后跃出的顾琰，迟疑着住了手，“顾姑娘” 另一边七人也看一眼为首的玄衣男人，“主子” 那人举起一只手，那七人便都退到了他身后。关天河等人便也迟到顾琰身后 顾琰也看过去，那玄衣男子约摸六十岁的样子，精神很好，两眼湛然有神，同明晖有五分相似。要说最大的不同就是明晖俊美中带有一丝痞气，眼前人则更多是儒雅之气。她伸手一拍脑门，对王总管道：“总管，要是我没猜错，这便是师爷了吧？” 王总管点米，“对，姑娘。这位东方先生便是明晖少爷的生父。东方先生，这位顾姑娘是这栋宅子如今的主人，她是明晖少爷的徒弟，也是老主人的侄孙女。” 顾琰道：“师爷，这几人是我未婚夫婿派来守护我的。想来你们双方是有所误会。” 东方先生看顾琰几眼，“不知道宅子易主了，只想要不惊扰人的怀念一下故人，安静来去，所以没有走正门。” 顾琰摇头，“不妨事，以后每年今日师爷但请自由来去。这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不如，进去叙话吧。” 都是练家子于是没有费事绕一圈，直接就从高墙进入了。 恰在此时，听到欧允的声音，“琰儿”他的新宅离得很近，是隐约听到动静赶来的。路过关天河面前扫他一眼，后者小声报告：“国师生父。” 喔，原来如此！欧允几步走到顾琰身旁，听她同那玄色锦衣男人介绍：“师爷，这便是我未婚夫婿。” 东方先生看着欧允道：“小伙子，令尊可好？” “好好好，有劳您掂念了。我会把您的问候带给家父，只是该同他说您是哪位呢？” 顾琰其实也想知道，只是不方便问得这么直接。此人看起来既富且贵而且很有权势的样子，听口气同皇帝也很熟。 “你就告诉他，是昔日御书房一起读书的故人吧。” 顾琰看向欧允，皇帝的伴读呢。可是看他仍然是一脸的迷糊。显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一边请东方先生一行人入内，一边对苹果道：“去请我三伯母来。”虽然依然不清楚东方先生的身份，但有一点顾琰听出来了，此人也曾是姑祖母弟子虽然不是正式入门那种，但也是在御书房听过她讲课的。 还有，东方先生比姑祖母至少小十五岁啊！乖乖，师徒恋，姐弟恋，真是潮人啊！没想到明晖有一对这么潮的父母啊！ 进去以后分宾主坐下，东方先生忍不住问了些明晖的情況，言辞间颇为关切。顾琰心头感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欧允坐在旁边想着：想不到自己和明晖的身世还挺像。不过好歹没有一半是天朝人，一半是东昌人。要不然两国交兵处境还真是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三夫人这才姗姗来迟，睡眼惺忪的样子。 东方先生含笑道：“云峥，你也来了啊！” 三夫人定定看他一眼，然后敛襟一福。 顾琰和欧允站起告退，留三夫人和王总管待客。看样子，在明晖被送走后，东方先生还来此与顾大姑相会过，不然不会同三夫人认识。东方先生来拜祭故人，听完了明晖的事，接下来他们两个不曾见过顾大姑杵在这里就没意义。 东方先生命手下取出一对质地上乘的玉镯说是送给顾琰添妆，她笑着道谢然后上前收了。 走到院子里顾琰问：“想起是谁没有？” 欧允点点头，“嗯。昔年东昌王子曾在宫里做过质子。他有这么多厉害手下，定非常人。” 顾琰瞪大眼，“也就是如今的东昌王？” “是啊，他居然可以避开镇东军进入天朝国土，端的是利害！” 顾琰犹豫着说道：“阿允，东昌和天朝是友邦吧？” “是也不能容许他擅自入境啊！” “也许不是擅自呢，要不你问问吧。他每年都来，也许皇上心头有数，暗中有人监视不允许他去别处做旁的事。再说了，要做什么也不用他亲自来吧。” 顾琰也知道外邦君王潜入非同小可，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来拜祭故人。可是他都来了这么些次，王总管是姑祖母留下的人，此事他就算是要隐瞒也一定会告诉明晖。要是此事不那么单纯，他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位东昌国主再怎么说也是明晖的亲爹，今天又是姑祖母的祭日。如果欧允去调人来围攻这座宅子，总是感觉不太好。 欧允想了想倒也是，老头子对某些事心头门清，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且自从现任国主上台，东昌和天朝的关系的确可以用兄弟之邦来形容。这位东方先生上台还是靠了义父奉命带兵帮着将前任他的兄弟赶下去的呢。这么看来，老头子应下这么一个条件也是大有可能。 今天要是闹开了的确不好收拾。这人受天朝影响甚深能和平共处，换一个就不一定了。就算不闹到这个地步，这人以后都不能在顾大姑祭日来拜祭了。那岂不是要落琰儿的埋怨。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我今晚要留在这里保护你。” “找借口！好吧，那边的小院是从前皇上来的时候住过的。你住那里吧，我要回去睡了。”顾琰打着呵欠打发苹果提着灯笼领欧允过去。 欧允一看真的没机会一亲芳泽也只有做罢。算了，还没有过门，又是在顾大姑的故宅，不能害她被人看轻了。不过，经过了顾大姑与东方先生的考验，他们的接受度应该很高吧。 次日一早，王总管告诉顾琰东方先生已经离开了。 “哦。” 吃早饭的时候三夫人没有来，欧允告诉顾琰，东方先生来此的确是皇帝同意的，他连夜遣人去问了镇东将军。 又过了两日舅舅也到了，顾琰便安排他住了客房。 到了行三书六礼流程的时候，由三伯母充当女方家长，男方家长也不知欧允用了什么法子从镇东军中搬来了欧哲。顾琰揣测，八成是装可怜！ 欧哲回家守了二十七个月的孝后就直接回了镇东军中效力，如今也是一员偏将。当年的事曝光，欧允说他只有呆在自己洒过血汗的地方才自在，想来欧哲也是一样。不过他肯来替欧允出面操持，说明他并没有把当年的事记在欧允身上。这肯定会让欧允十分雀跃的。 到十月中旬，四哥顾珉也拍马赶到了。他是告假来送嫁的。千百年来，都是兄长送妹子出阁。到时候还要靠他背顾琰上花轿。 恰好三夫人出去上香了没有在家，顾珉洗了把脸坐下道：“五叔知道了，说要同我一起来。” 顾琰挑眉：“那怎么没来？”要是渣爹真千里迢迢的来了，她一样打开大门迎接。毕竟来了就是情分。 “五婶说皇上不待见琰儿，不然怎么好好儿的不在京城让他少往上凑。后来他凑巧感染了风寒，就来不了了。” 顾琰嘲讽道：“人来不了，没让你给我带点嫁妆？” “他没提这茬。”顾珉憋住笑道。 顾琰皱着鼻子摇摇头，这会儿正是她的心被各种感情泡得最酥软的时候，渣爹要是真心想和解这就是最好的时刻。结果这人又因为她不受皇帝待见没有利用价值，不肯来了。至于继母，是怕她分走家产吧。毕竟，说起来她可是嫡长女。这格局比孙伏苓都差多了啊。渣爹娶妻真是每况愈下啊！ 说起来孙伏苓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啊，虽然立场对比，但对她改投齐王怀抱及时止损顾琰还是挺欣赏的。 顾珉压低声音：“出发前，瑾儿已经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晋王府侧门。” “她想必也是甘之如饴。”七年前的元宵节，四哥带着她和瑾儿去看花灯，路上巧遇了晋王，回来以后瑾儿一直感叹晋王的风采恍若神人。自己每每去了晋王府回去，她总要旁敲侧击问一下有没有见到晋王云云。甚至她听到人说不可能两姐妹同时嫁一个男人时还小脸发白。对瑾儿而言，晋王也是小女孩时代最美好的一个梦吧。如今，梦境竟然成真了。 世事兜兜转转，没想到在这里接上了。真正是世事无常！ 顾珉一直留意着顾琰的表情，看她沉默了下去不由有些担心。其实新的五婶还有一句话，说琰儿如今这叫以色侍人必不能长久。看她这个样子听到晋王还要沉默一下，不知道她心底是不是还有晋王的位置？还有，琰儿曾被西陵太子掳去半个月之久，现在可以不在意，将来也一直可以么？ 小爷是什么身份，一旦他对琰儿的心淡去，将来能对她一直如初么？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地位仍然一如今日低微，肯定不能为她撑腰。不过如今自己是来送嫁的，这些话肯定不能出口。担忧就放在心头吧，好好的去拼搏，才能将母亲、妻子、妹妹还有将来的儿女庇护在羽翼下，而不是如此次琰儿被掳只能寄望于旁人。 太阳下山，顾珉跟着下人去接三夫人回府。今天是十五，庙里有庙会，三夫人近来将备嫁事宜安排妥当，便兴致勃勃去故地重游了。 见到儿子她很是高兴，“你能呆多久？” “回门第二天就得走。”他如今算是无关紧要的人，托点人情就能请到假。像国师这样位置的人就不可能离开京城了。除非皇帝要来，他随行。但以皇帝如今的身体，这根本不可能。再说了，皇帝能不破坏就让人直呼阿弥陀佛了。而这个不能看到心爱的小儿子成亲的帐，自然是算到头上了。 晚上顾珉和耿舅舅一起喝酒，兩人是镇西军的战友，喝酒的时候有不少共同语言。包括对顾琰未来的担心。不过，耿舅舅毕竟经历得多些，他拍拍顾珉的肩膀，“珉儿，就算琰儿嫁给旁的男人，你跟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么？” 顾珉想了想，“唉，都是一样的担心。” “那不就是了。而且在西边咱们看小爷，的确称得上是条汉子。看男人的眼光，琰儿比她娘强多了。” 这倒是！顾珉刚点了下头想起被全盘否定的是自家亲叔，顿时脸色就精彩了。当年，舅舅肯定更为琰儿母亲担心了。看来全天下当哥哥的都一样。 耿舅舅又道：“琰儿现在嫁小爷是铁板钉钉的了。女孩子嫁人后靠父兄撑着。父吧，我这个舅父只能给她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容身的所在。关键还得靠她师傅。兄嘛，自然是珉儿你当仁不让了。” “舅舅放心。” 院子外的顾琰抹了一下眼走开。她虽然遇到一个比较渣的亲爹，但她还有师傅、还有舅舅、还有四哥。夫复何求！ 要说嫁给欧允，顾琰心头有没有担心，那当然是有的。男人的心是可能长脚的。现在爱着你自然宠着你。要是不爱了，自然就变了。可是，他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为什么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担忧得现在就过不好呢。再说了，生活是用心经营的，她会竭尽全力守住幸福的。 四天后是送嫁妆的日子，三夫人在明晖给的基础上又贴补了一些。她眼光高手头宽松，又是真诚地怀着嫁女儿一般的心态在操持，嫁妆被她打理得着实风光。一共制办了六十六抬取其大顺之意。而且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手都插不下去的六十六箱。 别的路人看不到，但第一第二第三个箱子代表房子、铺子、土地的木板瓦块是一目了然的。还有后头的名贵家俱、古董实在让人惊叹。都说家人嫁闺女可真舍得。看那当哥的还满脸欢喜。竟有人认定这家家底肯定无比丰厚，托人上门问顾珉有否娶妻的。 当晚，三夫人袖了一本精致的来到顾琰的房间。先东拉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看时辰实在不早了才拿了出来，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你看看。”这是她最近才高价购入的。明日就是正日子了，这个压箱底也该拿给顾琰了。 顾琰只有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接了过来，然后一脸懵懂地看着三夫人。 三夫人站起来：“你看吧，我走了。反正、反正都交给男方就好了。开始会有一点痛，忍过去就好了。还有这个，你也看看。” 顾琰有些无语的目送三夫人走了出去，三伯母，这就是你给我的婚前x教育了么？她低头看看心里的书以及三伯母临走给的一个白玉匣子。 先看闸子，打开看到两个光溜溜抱在一起的小人儿，找到机括按下去两个小人儿就一下一下动起来了。只是，这特殊部位看不太清楚，真的不会找错入口么？ 顾琰任由小人儿有节奏地动着，盘腿打开画册来看。很精致啊，高档货。三伯母果然是什么都要尽善尽美的人。顾琰一页一页的翻看，看了七八页听到欧允的笑声，“琰儿，看这个好。来，我们一起研究。” “唉呀，你怎么来了？”这种时候被撞破，真是太尴尬了！ 正文 209 出阁 翌日卯初时分（早上五点）顾琰就被香雪拉了起来，然后再加上苹果香梨齐娘子把她团团围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泡在洒了药粉的香汤里她又差点睡过去了。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真的是犯困。当然不是因为和欧允共同研究进步的关系。昨天他刚想在床边坐下，顾琰当即就将画册合上，那两个仿佛不知疲倦的小人儿也一并收起。 “你不是会么？到时候就靠你了。我要睡了，明儿要早早起来，我可不想两眼黒黒的上花轿。”顾琰耳根有些发红，她可没豪放到临嫁前一晚和未婚夫婿共读避火图。那后果搞不好就是提前洞房了。没得临门一脚出这种状况。可不要说她一个现代人还不如顾大姑无拘束，他们那是没办法。如果可以想必姑祖母和师爷也想要正常的、可以名正言顺相守的关系。 欧允被从床边推开，嘟囔道：“躺下也睡不着的。”他就是太兴奋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这才跑过来看看她的。 “那就躺着养神，听说明天好累的。快回去！” 欧云可不怕累，以前去潜伏，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有过，还不是一样的要打仗。再说了，明天就是再累那甘之如饴啊。他巴不得受这个累啊！ 看他还赖着不肯走，顾琰下床去推着他往外走，“来日方长，你快回去啦！” 听到她又娇又软的声音，欧允道：“好吧好吧，来日方长。”再几个时辰，她就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看他越墙而出，顾琰关上窗，幸好送走了，她手脚都有些发软了。 躺到床上，果然是睡不着啊。她明天就要成亲了，嫁个一个将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前生的爸妈还有今世的娘，你们都看到了么？ 思绪纷飞，自然是临到快起了才合上眼眯了一会儿。感觉刚闭上就被香雪推醒了。 “琰姑娘，快醒醒，怎么又睡了？”还是香雪把她推醒。 “好困哦！” 香雪笑了，“这会儿可不能睡，事儿还多着呢，小心误了吉时。” 穿好衣服，便是梳妆打扮，尤其是用棉线弹脸的时候，顾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然后，三夫人进来了。 “怎么样了？”三夫人问道。 香雪和齐娘子苹果香梨等人一起福身，由香雪答道：“主子放心，按部就班，没有问题。” 顾琰看到她还掏了一张流程表出来，忍不住一笑。这四人都是没有成过亲的，香雪好一点，作为三夫人的陪嫁丫头，她好歹还经历过一些。虽然当时她也才**岁。 几人伺候着顾琰穿上大红嫁衣，这是齐娘子操刀完成的，其精美绝伦自不必提。就是衣料也是欧允不知从什么门路弄来的千金难求的雪缎。顾琰自己完成的便是盖头了，虽然一直被拘着，但后来欧允时时跑来，她也坐不住，又有齐娘子这样的神针妙手，她便躲了个懒。如今上身，就连一向挑剔的三夫人也啧啧赞叹了两句。然后是配合欧允这个偏将职级的凤冠霞帔，再然后是满头珠钗，顾琰只觉脖子的承重能力很受考量。 三夫人请了洛阳远近闻名的的全福夫人进来，自己又出去张罗去了。外头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她招待女客，耿舅舅和顾珉招待男客。寅正即起，沐浴、更衣、梳头、化妆最后穿上大红的嫁衣，竟然已经近午。（听说87红楼梦拍摄时，演员每天花两个小时梳头。所以应该是要这么多时间的。） 外头热闹吃喝的时候，顾琰也没闲着，她坐在喜床上由苹果喂着一口一个不会弄花唇彩的汤圆。香梨在一旁小心的将一段人参切片，等下顾琰就要靠参片垫着了。大红嫁衣实在不方便去方便。 齐娘子看顾琰的样子似乎有些紧张，虽然不是太明显，忙笑着缓和她的情绪。 “姑娘末担心，小爷简直是千辛万苦才抱得美人归，不知道以后多疼姑娘呢。” 顾琰扯了扯嘴角，她也知道，可是还是难免担忧紧张。看来恐婚还真是个必经的过程呢。她闭上眼，“你们也都去吃点，我静一下。” 坐在喜床上闭眼默念了两遍，这才好些了。 外头吃酒宴的动静也小些了，香雪几人也吃过饭陆续过来。 “姑娘，四少爷在为难姑爷了，不给他进二门呢！”苹果跑进来报告。 顾珉可是武进士、文举人，要为难未来妹婿甚至都不需要请帮手，自己上阵就两手抓两手都硬了。 “呀，姑爷请的迎亲的伴当都好生厉害！”苹果继续报道进程。 顾琰笑笑，废话，欧允肯定早有准备了。就是他对洛阳不太熟，可欧哲既然出面了自然会把人脉都用上，武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人才济济，文的话，当地青年俊彦肯定也会被一网打尽的请来。从之前送进来的几首催妆诗就可以看出来，里头肯定有高手。而且，四哥只是要为难一下迎亲队伍，又不是真的要拦门。顶多也就是作为大舅哥给妹婿一个下马威而已。新郎官叩门，被调侃为难，大舅哥收下红包这便完成了进门的流程。 “姑娘，姑爷进来了。”伴着院子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苹果的声音再次响起。 香雪拿起大红绣凤凰于飞的盖头给顾琰盖上，顿时她视线里就变成了一片喜庆的红。 顾琰只听到一个稳稳的足音想起，然后停在自己的面前，欧允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琰儿，我来接你了。” 然后便是两人一同去拜别顾家的祖宗牌位。这里自然是有顾家历代祖宗的牌位的，前些日子再添上颜氏的。欧允牵着顾琰，虔诚的拜倒，三叩首之后扶了她起身。 再然后是作别父母，母亲方才已经拜过了，可父亲，渣爹既然怕事儿又觉得没有利用价值没有来，那便不配为父，不用理会了。于是，伯母代母，舅父代父，二位长辈端坐太师椅上，受了顾琰和欧允的拜别礼。 三夫人忍不住流了眼泪，她是真心将顾琰当自己女儿在爱护的。如今闺女出阁成大礼，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能给予的庇护就更少了。舅舅也是感概良多，之前站在门外看顾琰拜别顾家祖宗，看到颜氏的牌位，想到那个美好却早早逝去的小妹子心头忍不住的酸楚。这会儿见到满身红妆的外甥女，刚强了一辈子，只在妻儿被西陵人杀害的时候流过泪的汉子眼眶也湿润了。 按规矩，做父母的此时要对出嫁女有一番嘱咐，舅舅先道：“往之汝家，以顺为正，勿忘恭肃。”三伯母强忍着眼泪也说了一句：“必恭必戒，勿违舅姑之命！” 顾琰肃然下拜，“是！” 本来应该只是对出嫁的女儿叮嘱一番，可二人都没忍住，又对欧允道：“小允，琰儿前半生孤苦，命运多舛。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待她啊！” 欧允也肃然下拜，很郑重的应道：“是！” 哭嫁的传统，顾琰一向挺不理解的，这会儿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三夫人的腿哭了出来。又两眼红红的隔着盖头哀声喊道：‘舅舅’，再转过去对着顾珉叫道：“四哥”。虽然是命不好遇上个渣爹，可是她并不孤苦，还有这些真心对她好的亲人。 顾珉应了一声，他方才一直两眼灼灼的盯着欧允，听他郑重答复。 一时离别的悲伤气氛笼罩了屋子，接亲的媒人经验老道，立即道了声：“吉时已到，起行——，还请大舅哥背新娘子上轿咯——” 顾琰被欧允牵着站了起来，然后趴到顾珉背上，被他一路背上了花轿。欧允骑上白色的骏马走在前方，他不知道为什么顾琰指定要白马，但是既然她中意他自然是寻来一匹神骏的白马迎亲。顾珉骑上自己的马跟在轿子后面送嫁。 两家隔得实在是太近了，于是选了洛阳的正街绕行一圈再抬进新房。顾琰坐在轿子里一路听着外头的唢呐吹着喜庆的曲调，不知走了多久，听到了放鞭炮的声音。她知道到了。从顾家出来的时候正是申初（下午四点），此时已近申正，想来是看来的申正（下午五点）进门。 进去便是拜堂，顾琰只看得到一双双不同的鞋子，听着人们走动的声音。她看到高堂的位置上有两双脚，这是欧允从京城赶来的三舅和三舅母。他这位三舅也是同云夫人关系最为亲近的兄长。想来看着外甥成亲，心态和耿家舅舅也差不离。顾琰好歹还在颜氏身边长到三岁，云夫人却是拼着一口气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顾琰手里握着红绸，被媒人扶着一次次的下拜。 听到‘送入洞房’，欧允喜滋滋的握着红绸牵着人往洞房走。顾琰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小子记得出来敬酒啊！”想来是欧哲，除了他也没人这么叮嘱。依着欧允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丢下满室的宾客不顾，直接提前开始洞房了。 “知道了。” 顾琰在喜床上坐下，听得欧允道：“琰儿，我要挑开了。”然后眼前出现一根绑着红绸的秤杆，轻轻挑起了盖头，眼前终于一片光亮。 欧允在她旁边落座，掀起喜服下拜压在顾琰的大红嫁衣上。这是意味着以后她得以夫为尊。顾琰做出害羞的样子低着头撇嘴，你以为这么压下来以后就能什么都压着我？要不是屋里还有喜娘等人，她才不会安安分分的坐着呢。就当在外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吧。 然后就是有人拿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抛洒在他们身上，口里说着祝福的言辞。有人喂了一口吃食到顾琰嘴边，她知道是夹生的，便只轻轻咬了一口，在喜娘问她生不生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生’。 “也喂我一个，我们一起生。”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出来，顾琰心道，你能别那么二么？转头看欧允，就见他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朵背后去了，正等着吃夹生的吃食。忍不住心头一暖，虽然二了一点，却也蛮可爱的。眼见屋子里那些妇人都拿艳羡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微微有些赧然。 之后就是喝合卺酒了，剖成两半的壶做盛酒的工具，交杯喝下，四目相对时眼底都是满满当当的喜悦。终于是完成了这个程序，可以打赏将喜娘们都请出去了。 欧允一把将顾琰搂进怀里，“我让人在外头守着呢，没人敢来闹洞房。” 顾琰伸手托住凤冠，“你先帮我把这个取了吧。”顶了大半天了。 欧允便帮她取了下来。他笨手笨脚的，所以取下来以后，顾琰上午小心盘了一个多时辰的发髻也乱得差不多了，索性伸手都打散，然后麻利的盘了个卧髻。她在盘的时候欧允就托着腮在旁边笑吟吟的看，末了道：“真是不想出去了。” “好像来了很多客人啊？” “嗯，大多是大哥的袍泽。听说他义弟成亲，能走开的都来了。”所以，不出去肯定是不行的。欧允凑过来偷香，抱着顾琰亲得难分难舍的不肯松开。 “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嗯，放心，我不会喝醉的，挡酒的人多着呢。” 顾琰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齐娘子和苹果又进来了，“我让香梨去歇着了，明早来伺候。”齐娘子示意苹果将端来的面条放到桌上，早找折腾到这会儿，顾琰还真是饿了。偷偷带的小吃食，路上穿着服也没吃两个。她直接宽去嫁衣，只穿了大红的中衣坐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你们也都吃了么？” “嗯，我们都吃了。”趁着你们在洞房里腻歪的时候。 面红劲道，汤味好，很快一碗便都下了肚。苹果另取了一件大红的、轻便些的衣服服侍顾琰穿好。 外头喧闹的声音都能传到洞房里来了，都是军汉，倒是难免。 坐了一会儿消食，齐娘子道：“姑娘，哦不，少夫人，您趴到床上我帮你按按放松一下。” “嗯，好。”顾琰听话的趴了上去。齐娘子的认穴精准，力道适中，她浑身放松着，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结婚累人啊，而且最累人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之前欧允忍了几年，今天怕是再难忍得。就像是大坝要泄洪一样吧。 看顾琰睡了过去，齐娘子弯弯嘴角，睡着了歇歇也好。小爷绝对是龙精虎猛的啊。 饶是有很多人挡酒，但镇东军中层那些军官岂是好打发的。说你媳妇儿害羞不能闹洞房也就罢了，但你喝酒绝不能含糊。尤其是知道欧允是镇西军中的偏将，那些人就更是有理由了。不能怂，不然就是丢了军人的脸。 所以，欧允最后被扶回洞房的时候，还是有些上头了。外头还在热闹着，欧哲何山等人继续帮他陪酒。他走到喜床前挥手让齐娘子等人退了出去，然后看着睁开眼的顾琰笑：“琰儿，来，我们洞房了。” 好大一股酒味儿，顾琰指指桌上齐娘子准备的醒酒药，“把那个喝了，去洗洗再上床。” 欧允呼出一口气，自己抓了一把到鼻间闻闻：“好、好吧。”虽然上头了，但还是下意识记得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一定得郑重对待。 屏风那边传来浇水的声音，还在边洗边哼小曲。很粗犷悠扬的小曲，听着像是边城的调。顾琰坐在床上抱膝等着，轻声合着他的曲调。 喝了醒酒药又洗了澡，欧允整个人都精神了。当然，身下的小欧允更加的精神。饿了好多年了，大餐终于摆在了眼前，能不兴奋么？跨出大浴桶，他随手扯过浴巾在腰上一系就走了出去。 抱着顾琰躺倒在松软的床铺里，欧允笑道：“来，琰儿，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会死人的！不过顾琰已经没有机会说话了，欧允一把挥开了床帐的挂钩，大红的纱帐像海一般的弥漫开来，被翻红浪，一夜春宵…… 欧允起先还想着听说从女孩子变成女人会很痛，想着要温柔一些，给顾琰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到后来，体内一浪接着一浪，一波还未停息，一波又来侵袭，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温柔。直到终于听到顾琰喊叫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他才稍稍回了些神。 这一夜到底几个回合，彼此都记不清了。待到体内终于平息，积攒多年的存货一起清空，欧允也感到了酣畅淋漓过后餍足的疲倦。再看身下的顾琰，红唇潋滟，眼底迷蒙，身上满满都是他制造出来的爱的痕迹。欧允这才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将人搂进怀里。 “我、我要喝水，还要洗一洗。”顾琰的嗓子有些难受 “哦。”欧允翻身下床倒了温水过来，扶她起来喝了，又套上寝衣要了水。屋子里浓郁的栀子花的香味让送水的苹果吓了一跳。水是廖勇等人提到外头，她提进来的。等少爷抱少夫人去洗，她要快手快脚的把被褥枕头都换了。少爷看起来神仙一样的人，可真能折腾啊。天都要亮了！ 正文 210 新婚 顾琰已经溃不成军了，完全靠欧允扶着替她擦洗完毕。偏生欧允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难得体贴一回，却是把她洗得时不时就要不舒服的睁眼哼哼着抗议一下。这种哼哼声差点让欧允又失去自制，不过看她已经软得成了一滩泥，他还是忍下了。方才看那里，似乎伤着了，自己还是太孟浪了。 顾琰被擦干抱回了床上，欧允又喂她喝了些温水，这下嗓子稍微舒服点了。他用被子将她盖住，走开了去。她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察觉到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轻轻分开她的腿，坐在了她两腿间。然后，有异物进入体内，触感不同。一下子吓得睁开了眼坐起来，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方才他虽然狂野了一些，但好歹知道照顾她洗漱，她还觉得这个男人是完全可以调教出来的。现在怎么拿工具来玩弄她的身体了？难道真的是皇家的种，耳濡目染，天生就会使坏？ 欧允看她一脸惊慌失措的，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帮你上药呢。那个地方，手指不够长，而且用手我就把持不住了。” 顾琰想起方才是有点清凉的感觉散开，低头看看滑出体内被他握住的玉势，上头还有不少残留的药膏。 “你不说一声，吓死人家了！” 欧允道：“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放心，用这些哪及得我上真身啊！你躺好，方才我做得过了些，上了药会舒服些。”这药膏是之前王太医送给他的，看来是知道会用上。老家伙原来在男女燕喜上头也是行家。这就好，可以提高琰儿受孕的几率。 “我、我自己……”顾琰迟疑着说道。 欧允噗嗤一笑，那笑容明媚得差点晃花了顾琰的眼。 “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还害什么羞。琰儿，我们夫妻一体，何必分这么清。乖，别闹了，早些上完药早些休息。再拖我不保证会不会让你伤上加伤啊！”说着在她胸前轻轻一戳，她便没有反抗力的躺了回去。 感觉到那个温润的东西又滑入了自己体内，因为上头有药膏所以完全没有什么停滞就进去了。 “好了，你放心睡，过一刻钟我再取出来。”欧允说道。 顾琰看他整个人光光溜溜坦坦荡荡的在自己面前盘腿坐着，小欧允还冲自己微微点头。心道这家伙果然是被人看惯了的。以后可不能白让旁人看了去。嗯，还需要继续调教。 她闭上眼养神，睡还是不可能的。毕竟体内还有那么个东西，她没这么大条。欧允也没有一直坐着，他躺回枕上，和顾琰并头卧着。看她眼睫毛不住的眨动，知道她还没有睡。 “琰儿，你帮帮我吧！”他握着顾琰的手放到自己身上，慢慢往下滑去。摸到那个热烫之源，顾琰咬着牙道：“你怎么就没个够啊？”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也不知道，就是要不够啊！”欧允和她耳鬓厮磨，引导着她手上的动作。 欧允又出来了一次，实在是方才帮她洗浴和上药有点考验人。他拧了热毛巾擦干净她的手，又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将上药的玉势取了出来，上头的药膏都被吸收了，这就好！ “我昨晚让他们熬着燕窝粥，现在应该得了，要不咱们先用点再睡？”鸡都打鸣了，这一睡怕是不过午醒不来。不填下肚子不行，之前可是体力劳动了整晚。 顾琰方才最困的时候惊醒，这会儿也不能闭眼就入睡，于是轻轻嗯了一声。欧允便出去吩咐了一声。 顾琰被半抱起来，身后垫了个大迎枕靠着。 “来，张嘴！” 她眼都不睁，就着他的手吃了大半碗，心道男人餍足后果然是最温柔的。她也不是故意的使唤他，实在是被累坏了啊。 让她躺好，欧允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燕窝粥一扫而空，然后爬上床搂着媳妇开始补眠。天塌下来都不管了！别人还需要去敬茶，他们家不用。昨日拜堂前便去拜过母亲的灵位，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体谅儿子媳妇恩爱起得晚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将近申时，足足睡了四个时辰。顾琰懒洋洋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箍得死紧。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再加上现在身上清清爽爽的，内里也舒服多了，腰酸背痛什么的也因为这酣畅的睡眠恢复过来了。她温情地伸出手细细的描画欧允的眉眼。所以说今早欧允做的不是无用功，如果她现在清醒过来混身上下都不舒坦，肯定会有所怨恨。 手指划到完美的唇形上，顾琰打量着，这应该算是一双非常适合接吻的嘴唇了。从昨夜的记忆看来，欧允果然拥有她想象中的完美身体，而且体力还超出她的预估。 顾琰正想着，冷不丁被咬住了手指，这才看到欧允已经睁开了眼，眉眼带笑的道：“嘿嘿，我醒得可比你还早。”虽然昨晚劳作了很久，但他恢复元气快了不少。 “那你还不起？”顾琰翻身去看钟漏，惊呼了一声，“居然已经申时了。”这是衙门下衙的时辰了啊。 “我们睡得晚么！放心，不会传出去的。”欧允理直气壮的道。 顾琰想起昨日高堂座位上的人心头多了几分顾忌，而且就算没有长辈也早该起了啊。这会儿她有些感激欧允府上被宫中调教出来的规矩下人了。这些人是不敢乱嚼舌根的，因为欧允脾气不好，他们都是非常乖觉的。 “快起来了，家里还有客人呢。”顾琰坐了起来，用薄被围住自己过去拿衣服。她可没有欧允那么豪放。一边拿了自己了，一边把他的也丢到床上，“快点穿衣！”好像又饿了。 两人又用了一刻钟收拾，等收拾好出来，外间已经摆上饭菜了。呃，吃了再去拜见长辈吧。只不知这算是中饭还是晚饭？ 嗯，真是好吃啊，这一个多月欧允府上那些人也陆陆续续都到洛阳来了。理由是担心欧允在外头被人伺候不好。所以，什么御厨啊，太医啊才会都在。 “你舅舅舅母一定不喜欢我吧？”吃了五六分饱，顾琰开口道。因为晋王的关系，欧允外公家的人肯定都不会喜欢她。谁也不想被连累！ “他们要是敢对你摆脸色，我就立马把他们恭送回去。你放心，这个家绝对是你说了算的。” 听着他对亲人有些凉薄的话，顾琰并没有什么感觉。云家的人对欧允这么好，自然和他在皇帝心底的地位分不开。不然，谁家会对女儿或者妹子跟人私通生的孩子这么好呢。如果他们担心将来晋王上位后受连累就给自己脸色看，她当然不会圣母的劝阻欧允。要是那么做了，不是辜负自己‘毒女’的名称么。 吃罢饭，欧允让人去请他舅舅舅母过来。 顾琰道：“不用我们过去请安？”继而想通，欧允从小到大欠缺的也不过是皇子的名头而已。实际上他就是被当成皇子养大的，还更自在些。所以，所谓长辈，还真是不能对他甩脸子的。也就他外公，连皇帝都吼过，才敢对他呵斥几句。那也得是他比较过分的情形了。因此，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必担心被他的长辈不喜。 这么一想，她就完全放宽心了。这个婚结得还不赖，有房有车，家财万贯，上无公婆（呃，反正皇帝又不和他们住），下无小姑共处（那些公主们一个个也都对欧允讨好着，而且也是不在一起住的的）。左无贪戚（欧允的产业有专人看着，谁敢觊觎啊），有无恶邻。这日子当真是过得啊，似乎以后就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了。想到这里，她只希望明晖能保着皇帝多活些年头，越长越好。这是她过好日子的根本保障啊。 云家的三爷和三夫人来了，对于欧允和顾琰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的荒唐举措，他们自然是有腹诽的。只是腹诽，因为知道欧允身边的暗卫全部都神出鬼没的。这些年，因为和云夫人从小关系比较好，云三爷一直官运亨通着。不用像其他兄长一样上战场就能有一份好前程。所以，他可从来不敢像父亲一样的吼欧允。 欧允和顾琰站到门口迎接长辈，毕竟人家为他们的婚事不远千里而来。 “琰儿见过舅舅、舅母”顾琰福身为礼。 “不用客气，身体还好吧？”三舅母和蔼的笑道。 顾琰脸顿时红了，洞房到这个时辰才起，实在是有些羞人。 “没事儿了，我点了琰儿的穴道，让她好好的休息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差不多回复了。”欧允接口道。这个接口把顾琰摘出去了大半，也把他的态度表达得很明显了。 三舅舅看欧允一眼，“你小子倒真是爱恨分明。” 两位长辈坐下，三舅母还拿出一枚玉佩给顾琰做了见面礼。也就是基于欧允一力维护的态度，舅舅舅母并没有对晚起的事说什么，甚至对顾琰还算亲切。而且两人还顺道说了要告辞回京的事儿。 “小允，舅舅衙门里还有事，现在亲眼看到你成亲了也就安心了。舅舅舅母明日便回去了。” 顾琰看一眼欧允，何至于这么急切呢？要真是一刻离不得的职位，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而来。 三舅母笑道：“我们啊，想乘此机会沿途游山玩水一番再回去。再说了，你们新婚燕尔的，好好儿的培养感情就莫要担心我们了。”虽然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妖媚之人，但是终归可能给自家带来祸事。而且小夫妻俩如此的没有规矩，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欧允成亲，云家不能不来人，所以便是他们夫妻前来。但是此女，他们也不想太过亲近了。 欧允也没有留客，“既然如此，就不耽搁舅舅舅母了。” 三舅舅一直没怎么说话，不如三舅母来得亲切。倒是第二天一早送行之际，他突然说道：“小允，其实我想了想，外甥媳妇应该是很不错的。至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大家暂时还不肯接纳她，那也不是她本人的原因。你娘多好的人啊，小时候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着，我有时候恍惚中都好像还能听见。可现在外头骂她骂得不堪入耳。我身为兄长，每每也是难受不已。由己推人，外甥媳妇想必也是如此。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能得到允儿的心呢。” 欧允这才笑开，怪不得母亲从前同三舅最好。果然是个温存体贴的人。虽然不像大舅二舅还有姨母那样的能干，但却是个好哥哥。他们这会儿离开，倒也好。反正之前谈论婚礼安排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和琰儿的伯母舅父一起用过饭了，算来男方也没有什么失礼的。 “你还是要早早回去，求得皇上原谅为上。无论如何，他总不会不管你。” “嗯，三舅放心，我记住了。”欧允也有尽早回去的意思。不过不是为了求得原谅，而是老头子身体不好又上了年纪。至于说求得原谅，老头子不是说自己像他么。他进宗庙思过还带着母亲的骨灰，自己怎么能堕了他的名头竟要因为娶了心爱的女人就要恳求原谅。 顾琰和云三夫人就没什么话好讲了，欧允不在眼前，云三夫人便也没了昨日的亲切，不过也还没有不对的地方。如果顾琰想告状是找不到由头的。当然，她才不会在意这个呢。如今想得通通透透的，云家人对她什么看法她并不在意。唯一需要在意的不过是皇帝的看法，但一时间没有办法转圜她也就不去想了。毕竟如今是天高皇帝远嘛。 在仪门处送别了三舅舅和三舅母，两人闲适的往回走。昨晚欧允并没有再做什么。因为头一晚实在是过了些，他也怕顾琰真的伤上加伤。那可是自己的幸福之源，一定得爱惜。不能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啊！顾琰听了他一番感慨，在心头道，必须是可持续发展道路才行啊！要是他夜夜都跟当新郎似的，她可实在承受不起。 当然，他也不可能在新婚第二天就是老老实实的和媳妇儿盖棉被纯聊天。只是忍着没有进去而已，旁的便宜没有少占。这才顾琰今早拿勺子喝粥时手还有些发酸可以窥斑见豹。 当时顾琰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可不是当真以夫为尊以夫比天的人。只是想着欧允这一路过来着实辛苦，而且也还不算太过分。不过，此风不可长！ “怎么了，可是要我给你揉揉手？”欧允挨过来，握住顾琰的手腕轻轻画圈。 顾琰心头一悸，眼前这人在燕好一事上可是受过专业培训的。从前淑妃送他的两个宫女想来是相当有情趣之人，这才把这家伙调教得在房事上甚有心得。她算是个受益人，只是一想起来就有些如鲠在喉啊。她一把摔开欧允的手，气呼呼的走了。 欧允楞了，几步追上去，“唉，怎么了嘛？好好儿的突然就给我甩脸子！” 顾琰被他堵住去路，看他脸上还有几分委屈，便冷哼了一声。 “琰儿，你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生我气吧？”这两天，顾琰对他都很纵容，他知道是因为这几年都是他追着她跑，如今既然在一起了，她便想对他好点儿。自然是要抓住机会多占点便宜才是。毕竟，她可也不是一味和软的人呢。肯定不可能一直顺着自己。所以这会儿被摔开了手还被冷哼，自然觉得有些委屈。 “咱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你对我说的，两口子不要总猜来猜去的，有什么就要说出来啊？琰儿。” 这话的确是顾琰说的，她也的确很烦猜来猜去。所以只得不甘不愿、期期艾艾的把自己的小心思说了。 欧允听完，笑得扶着院中大树弯下了腰，原来是吃醋啊！而且还吃的是几年前的干醋。 “当年之事已经发生，抹也抹不去。你总是去想的话，只能是难为了自己。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嘛。不过你说得不对，她们可没有教过我如何体贴女人。宫里的女人嘛，都是只会任人予取予求的。说白了，就是泄欲的工具。这都是我在你身上慢慢琢磨出来的。你难道忘了咱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我还咬破了你的嘴么？那以后你就不给我亲了，我就只有在这上头学会讨好你嘛。因为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人，才愿意做这些。女人越多的主，必然是越不会心疼人的，绝对只顾自己发泄。因为那些女人根本不敢有自己的意愿，” 是这样么？那这么说来，所有的皇帝岂不都是全天下技术最烂的男人？紧跟其后的便是所有的达官贵人，倒是小家小户的才知道疼人？好像也有点道理啊！罢了，那件事就不要去想了。至少自己表达出不喜他有旁的女人的意愿之后，他都老实了几年了。顾琰将手递过去，欧允含笑重新握住。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211 拍卖 顾琰方才吃了一通自己的醋，略微有点囧。不过欧允的一番话打破了她一直以来认定的观点。她一直以为女人越多的男人床上技术就越好来着。现在想想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啊。要说这方面最会体贴女人的，八成是牛郎了，因为他们要靠讨好女人才能过日子。像欧允这样的爱妻号都要排在后头呢因为再爱媳妇儿也不可能失了自我嘛。 欧允看她低头抿着嘴儿笑，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探究地道：“你又自个儿笑什么呢？”有的时候就好比现在，总觉得她是在自个儿的一片天地里偷着乐呵。而这片天地除了她自己，别人都进不去。这个认知有时候让他很是不爽。 “听了你的话我高兴啊。走吧，不是要介绍府里的人给我认识么。”原本昨儿就该让府里的下人来拜见女主人的，可是两人实在起得太晚就没有安排这件事。据说府里上下人等从早等到晚呢。不过，欧允说那些人都是人精，肯定不是空等着，而是派了人打听，等他们起了才会开始做准备。 顾琰心道，是人精就好。是人精都会知道把昨天忘掉，只当今天才是女主人接见的正日子。这样好，如果按照规矩昨天一早拖着疲累酸痛的身子起来，撑着见人处理事务，受苦的只是她自个儿。反正不管怎样事情不会传出二门去，她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她在这个家要立足必须靠着欧允，如今算是不动声色就立威了。他对她越看重，她以后管理内宅越轻松。 这件事顾琰想得很清楚，她从小用尽心思在靖西侯府的内宅挣扎求存，才不要让自己家的后院也这样合纵连横的。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带什么心腹进府，以便日后行事。安安心心的就带着欧允给她安排的齐娘子，以及她调教出来的苹果香梨就嫁进来了。以后种种，萧规曹随便是，只要下头不出乱子她懒得花什么心思。她可不是为了掌权不是为了宅斗什么的才嫁欧允的。至于说利用管家的机会捞银子，她自个儿的就足够用了。日子就这么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过吧。何必一定要斗来斗去呢！ 王太医顾琰是认得的，何山等人更是熟络。这两天打过交道的内宅女总管白芷，顾琰也熟悉了。这位白总管从前是宫中尚衣局的女官，一手针线活也是出神入化。听说欧允从前是非她做的衣服不穿，非管御厨做的饭不吃的。还好在军中前后六七年，这些毛病都改过来了。要不然这会儿肯定是个娇气包，她可伺候不了。 白芷把内宅管得让欧允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年纪略大都二十五了，得赶紧放人家嫁人去了。不然，留下来的话，顾琰就什么都不用过问了。 其实想想，淑妃安排这么一个女总管，为的就是欧允的妻子进门能够顺利掌权没什么掣肘。想得很是周到啊！这样的人才不会恋栈权位呢，巴不得女主人早早的把管理内宅的事儿接过去。 白芷将各个岗位的人一一介绍给顾琰，顾琰按照职级一一给了见面礼。然后，什么都没有改动，原来是怎样还是怎样。这叫无为而治！皇帝为了让欧允的日子过得好，这些人手都是由刘芳经手安排的。这些人就是放到晋王府去也全是各个岗位的佼佼者，那她还动什么。她没有要压服他们的念头，术业有专攻，这些人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真的服膺她这个女主人。慢慢来吧，不急。反正只要欧允态度鲜明就行了。 顾琰见这些人的时候，欧允一直在旁边陪着，只说了两句：“以后少夫人说的就等于是我说的！内宅的事以后一律报给少夫人定夺。” 何山第一个带头躬身应‘是’，他手下的暗卫们也只慢一拍。他们可是一路见证了欧允的追妻路的。对顾琰的了解也比府里的下人更深。知道她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反倒是看了几年都没能看穿。总觉得要再挖掘，还有不少可以挖掘的东西。 然后，王大夫和他手下的药童也低头应了。他们都是在乐善堂呆过的，如今那里被秦菀搞得越发成了气候，又和雷家联手，分走了王家三分之一的药材生意。这一切都是源于顾琰当初在王家垄断的药材市场撕开了一条口子。那些穷苦百姓更是借此摆脱了高药价高诊费的负担。王大夫对她甚为钦佩。 所以，顾琰在嫁进来之前，其实就收服了外院的人了。至于内院，白芷这个总管一带头，各个部门的人自然跟着俯首。 白芷道：“少夫人，除了留守京城的人，府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这是您要的名册及各人的特长、生平以及亲属关系的记录。”是昨天顾琰吩咐的，她赶紧连夜做了出来。按照顾琰的要求，每个人一页，还附有小像。 苹果上前，客气地接过簿子，然后站回顾琰身后。 顾琰点点头，“辛苦白总管了。你们大家都下去吧，白总管留一下。”她也只说了这一句，极为简单、短暂。既不需要立威也不需要收买人心，这就足够了。 白芷留了下来，余人鱼贯而出。 “白总管，坐吧。我是想问问你这府里什么人能接替你的位置？小爷同我说过，你为了照顾他，把青春都耽误了。我们怎么都该好好的替你操办一下才是。” 白芷眼底一亮，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小爷今年二十一了，她原本以为前几年就可以迎来女主人的。于是将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说了：“依奴婢看，管库房的黄次雷为人稳重，可担当此任。少夫人可以先考察她一段时日。” 顾琰低头瞥了一眼此人的简历，看过性别年龄觉得合适便道：“不用了，既然是你看好的人，就交给你调教。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和她交接。另外，让黄次雷到长房领六百两银子置办些我与少爷送白总管成亲的贺仪。明日少爷陪我回门，礼物就麻烦白总管张罗了。”这其实便是考察了，事关自己的婚事，白芷怎么都不好出面相帮，可以看出这位黄管事真正的能力。 白芷道：“奴婢分内之事，不敢称麻烦。东西都准备好了，清单在此，少夫人看看还需要添什么奴婢立即去办。”顾琰直接让拿给齐娘子看，有什么让她们俩去商量。两人退下了，顾琰第一个就开始细看黄次雷的简历。这回是个男的，将近不惑。不存在成亲生子之类的事儿耽误。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不用中途再换人了。而且，府里从前从不和外头打什么交道，最多就是各皇子皇妃公主驸马生辰时备一份寿礼而已。所以，白芷的最大任务就是照顾欧允的衣食起居。以后的总管怕是得内务外联一起抓，男的也要方便些。此人的特长一栏白芷填了管理和交际也正好合适。 “唉，这个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欧允将顾琰低头看白芷呈递的簿子，有些不满的道。 “好！”她也只打算看这一个人的就好了。之所以让白芷弄这个，自然是为了自己方便，以及今天的见面会能简短一些。没见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位主就不耐了么。当然，顾琰自己也没打算在这上头花什么时间。她不用防着府里有主子跟她过不去，只要宫里的皇帝和淑妃不要指手画脚就行了。此时，他们还不至于遥控指挥吧。 让苹果把方才下人交上来的开支账册与欧允名下产业的账册抱了回去，顾琰和欧允便一道出门了。之前因为要准备婚事，所以两人都没怎么出过门。今日找到机会，便出去逛洛阳这座千年古城了。 一路往洛阳而来，欧允是知道顾琰的喜好的。她每走一次都喜欢去看名胜古迹风土人情，曲径通幽的寻觅当地的名小吃。按说哪有新婚第二日就出门闲逛的，可是欧允说了，嫁给他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必恪守任何的规矩。顾琰也觉得这样远离京城的日子实在难得，完全不必顾虑任何人的眼光。 当然，为了不要要惊吓到旁人，她戴了面纱，而欧允也对面容做了修饰。他让顾琰亲自给他弄的，就像她在柳城的时候一样，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但是整个人精气神不同，看起来面容至少逊色七分。 手下动作的时候，顾琰不期然就想起了方子墨，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到了哪里。不过那一群人不管到了哪里都能活得风生水起吧。 欧允察觉她有点走神，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这是在想谁呢？” “明知故问。我告诉你，别乱吃飞醋。我要是对旁人有意，怎么会一心要嫁你。” 欧允嗤笑一声，“吃飞醋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么，吃自己的醋都吃得那么有滋有味的。” “你是不是想顶对蜈蚣眉上街？” 弄好后，两人上街闲庭信步一般走着。忽然看到前方高楼处很多人进入，眼见顾琰注目，廖永不用吩咐边去打听了回来。原来是类似于后世的拍卖会，听说今天压轴的是一幅王右军的真迹，只是有些残破了。但是再残破那也是书圣留下的啊。自然令人趋之若鹜。 顾琰心动了，“阿允，我们去看看。要是能买到，就明日拿去送给三伯母。”三夫人生平爱的便是这些了。如果送了她，她闲来无事便可以自己试着修复。方才看清单，白芷给他们备了两幅名画，都是三夫人喜欢的大家的作品。估着是早就打听过备好的。但如果再添上王右军的真迹就更完美了。 “好啊。”欧允满口答应。只要顾琰高兴，花些银子算什么。而且一幅书圣真迹送上，三伯母肯定高兴得很。那样，大舅哥也就不好再难为自己。回门酒，新姑爷被灌得酩酊大醉那都是轻的。反正那就满上了是不能不喝的。也不知道顾珉怎么老看自己不顺眼。有鉴于顾珉在晋王优势还不明显的时候就倾力跟随，欧允满不是滋味的认为，顾珉看好的妹婿怕是晋王。他是可以不理会顾珉，可是顾琰很在意这个堂哥，他就不得不也在意几分。 一行人走了进去，楼里的知客看着是生面孔，但是从衣料以及腰间的挂饰一看就知道是贵客，于是笑着上前打千招呼。苹果按规矩丢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给我家主子找个好位置。” 最后用银子开路，弄到了主人家留下自用的一个包间。实在是今天虽然只有六件拍卖品，但其中有王友军真迹，这洛阳城的达官贵人都来了。欧允他们进入的时候第一件拍卖品都在开始叫价了。 何山带了两个人坐在楼下负责举牌，欧允对他交代的时候不惜代价一定要弄到压轴的好货。这种地方说白了就是斗富斗权势。只是，要以势压人恐怕会落人口舌。因为收藏这些东西的都自认是雅士，就是要用权势压人也得做得不要太直白。如果他完全用身份压人，怕是以后三夫人知道了会不喜。顾珉说不得还会说一句‘你不如直接去抢算了’。就是顾琰也不会因此而高兴。所以，他让何山隐晦的将禁军副统领的身份透出去。回头让人知难而退就是了。禁军副统领都只能坐下头，里头包间里的人那些人估计会认为是来自宫里，这样多少就有几分忌惮。 前头五件都是精品，如果没有右军真迹，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在精明的拍卖师的煽动下也都卖出了不菲的价格。当被吊在篮子里的最后一件拍卖品也就是王右军真迹在十二个包间陆续展示时，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氵朝。许多人都露出了势在必得的表情。这东西别说书家自行珍藏，留作传家宝。就是拿出去送礼，那也是非常金贵，万金不换的人情。 之前的几样东西，欧允问顾琰要不要，她都摇头。虽然也是好东西，但有最后一样作衬托，她就不是那么心动了。看这架势，今天的争夺会很激烈，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卖到天价。 “阿允，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顾琰小声问道。 欧允把耳朵凑过来了些，“你觉得多少合适？” 这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但是，还是得量力而行才是。顾琰还没顾得上看账册，并不知道家里到底多少身家。不过她自己挣的加上明晖和三伯母给的嫁妆，差不多是四万。但其中大多是不动产，真正能动用的银子不到一万两。普通五口之家一年一百两银子可以过得非常富足，远超小康了。 顾琰竖起两根手指，欧允挑眉道：“二十万？”只是送三夫人，二十万怕是有点多了。又不是琰儿自己爱得不行，一定要弄到手。 “什么啊，两万！” “怕是拿不下来，估计得三四万，毕竟是拍卖，肯定有人抢。如果再有人故意的太高价格，怕是五万都不只。” 顾琰瞪眼，有钱人也太多了吧。 “那，超过四万咱们就不要了。” “六万吧，三伯母肯定不会白要的。”欧允笑道。 顾琰隔着衣服掐了他一把，“你倒真是打得好算盘。”以三夫人的性子，东西不收她舍不得，肯定会拿出许多贵重东西做回礼。 下头已经开始叫价了，八千两起拍，一次举牌就是一千两，顾琰看到何山举了两次牌。但这个阶段来了的人，尤其是包间里的人都还在能力范围内。很快就飙升到了一万八千两，还在继续攀升。有个中年人似乎不耐这样叫，于是直接喊了个二万五千两，吓退了一部分人。也把顾琰的小心肝叫得一颤一颤的。她见过顾府的钟鸣鼎食，甚至见过万寿节的绝大奢华。曾经行程数千里南来北往，奔走东西，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可这样的场景还是有些不适应。 何山还在一千一千的举着牌子，一副底气十足不急不躁的样子。到后来喊上了四万两，基本就剩下他和那个中年人了。顾琰看到有几个人敲响了包间的门，她竖起耳朵想听听不见，还是欧允告诉她，是那中年人派人去许下好处，让那些人不要同他争了。而且上了四万两，能出头来争的人自然也少了。 终于，在四万八千两的时候，顾琰他们包间的门也被敲响了。来人直接送来了一匣子珍珠，用来做首饰上的镶嵌最好不过。想是看到这个包间一直关注着何山，而欧允又表现得很疼宠身旁女子的缘故。 顾琰有心见好就收，可看欧允的样子好像不肯。她有些后悔开这个口了，他肯定是觉得她头一次开口，而且如今满场的人都注视着，所以不打算妥协。实在是何山之前散发的气场太强了，如果现在收手的确是有些丢份儿。好在他此时还没有把身份透出去。因为还没到欧允的心理价位。 等到来人失望的离开，顾琰道：“我觉得那珠子挺不错的。” 欧允勾勾嘴角，“不要书圣真迹了？” “不要了吧。”她见过边城百姓的贫苦，超出心理预期太多有些接受不能。 “行，那等他再来咱就答应。” －－－－－－题外话－－－－－－ 这几个月会是琰儿一生最清闲自在的日子！ 正文 212 惊讶 顾琰看欧允没有执意要斗气还肯听劝便放下心来。他们虽然认识八年多了，但是真正相处比较长久也就是在边城和西陵了，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月。所以，性格方面还需要好好的磨合。 如果身旁坐的是明晖，在喊道四万五千两的时候顾琰肯定会伸手扯他的袖子示意不要了。可现在身后还有不少府里的人，她可不能这么做。这样会让人觉得她不尊重夫婿，太掉欧允的面子，而且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下头还在喊价，何山又举了一回牌，五万二千两。这下除了他们两家，彻底没旁人出声了。 “六万两！”那中年人又提了价。这一声喊得顾琰心头一跳，他家银子是捡来的不成？ 何山往包间望了一眼，如果欧允没有改变主意，他就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了。欧允微微摇了摇头，于是何山淡定的又举了一次牌，六万一千两。 包间的门再次被敲响，这回又加上了八颗玛瑙，打磨了做衣服上的扣子甚为合适。十二颗珍珠加八颗玛瑙，本身也值二千两了。 “我家主人说还请阁下让一让，不要伤了和气。” 顾琰拧眉，这是利诱加威逼了。来威逼欧允真是人傻钱多！她看过去，欧允微微皱了下眉头，和和气气请他让，在顾琰表明态度的前提下好说，威逼他就让人很不爽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附在欧允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他一下子就笑了，“行，你们拿去吧。” 这会儿，下头已经喊道了六万五千两。廖永下去对何山说了几句，他便收了手，下头看热闹的人失望了。拍卖师也有些失望，还以为在自己手上还能创造一个奇迹呢。不过能抽到六百五十两的成也超出预期了。原本以为这一件拍品只有五百两进账的。 顾琰看向欧允，他笑道：“是南越人，买了要用作聘礼迎娶我天朝公主的。”他查到了对方的身份，可是对方显然不知道他是谁，不然也不敢口出威胁之言了。不过应该很快也能听到点风声。 “是哪位公主？”或者说宗室之女。 欧允看她一眼，“老头子这回居然听了你的建议。看来他的心肠的确是越来越软和了。” “柔妃？”顾琰愕然。 欧允颔首。 顾琰很高兴这个结局，与其嫁一个表面笑着内心苦楚的宗室之女过去，不如让后宫少一个守活寡的女子。而且柔妃是国公嫡女，身份的确是不低，本身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她进宫五年，如今十九岁，经历了几年后宫生活，心智也算是成熟了。而且此举还能让她心怀感激，嫁过去可以更好的为两国的关系服务。 “让白芷打点一份贺礼送去，也该让柔妃，哦，老头子认她做了女儿现在叫柔嘉公主了，知道一下是谁帮了她一把。” “好。”顾琰应了一声。不过没觉得这个人情对她会有什么用。南越看来是真富庶啊，也难怪，靠海嘛。和海外的通商贸易肯定是赚得盘满钵满了。 走出大门，欧允道：“不失望吧？” 有那么一点点，可是要是拿着银子跟人硬拼花七八万两买下来，肯定会很舍不得。 “白总管准备的画也挺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淘吧。” “还想去做什么？” 顾琰眨眨眼，“真的什么都可以？” “当然，你当我逗你玩呢。” 顾琰小声说了，欧允立马变了脸色，“这个不行！”他盯着顾琰，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去青楼瞧瞧。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食言而肥！” 欧允找了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方才我们很出风头，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在查我们的身份呢。就算查不到更深的，但是肯定能查到咱们家在哪里。你想明儿去被三伯母教训？” 其实顾琰知道三伯母骨子里也不是那么守规矩的，她自闭于府中不与外人往来也不过是因为微斯人，吾谁与归的感触。毕竟，她是离经叛道的顾大姑一手教出来的嘛。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敢干出新婚第二天撺掇夫婿一起上青楼的事来，明日三伯母必定也会狠狠的教训自己。何况，还有舅舅跟四哥在。她要是不想耳朵被念起茧还是不要起这个念头了。 “还有旁的什么想做没有？” 顾琰想了想，有什么是极其想做又一直没机会做的。 “我想去赌场。”她前生去澳门旅游，见识了一下葡京赌场，可惜没钱去体验一把一直引以为憾。这辈子也一直没有机会，之前是穷，后来一是忙，二还是银子不够，至少不够输了还不心痛。 欧允看着她，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媳妇儿啊？又想上青楼又想去赌场的。 “不行就算了。”顾琰盘算着下回自己易容出来去就是了，反正她手头有银子，就是青楼也可以自己去。 已经拒绝了一个要求了，这个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真的想去？” “嗯，想去体验一下那种刺激，小赌怡情嘛。” “那，等回门之后吧。”欧允知道她去赌钱，肯定只有自己背黑锅。回头进到里头招待大户的地方去赌，外头肯定以为是他赌。这个他不在意，避过了明日回门就行。 “好！” 快到午时了，一行人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叫了几个招牌菜。方才在包间里，其实提供茶水跟各类点心，但后来下头叫价越来越激烈，顾琰也就没顾得上用。只拿起做成牡丹形状的糕点看了看而已。 上了菜正吃着，隔壁的关天河敲门进来，“少爷，有人想在城外做无本生意，将那副书圣真迹抢走。” 欧允搁下筷子，“你带些人去看看，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一把。真是丢脸，在价格上抢不赢居然出这种下作招数。这是要把脸丢出国门怎的？” 关天河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心头却有些好笑，自家这位小爷未必没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听说是南越人要买去做聘礼才作罢而已。如今好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啊！ 下午又去参观了城内一个大户的别苑，顾琰有意请当地一个很有名声非常会休院子的人来帮她设计一下新家装修的底稿。于是让人递了名帖想先看看他自己家是怎么捯饬的。那人是这户人家的庶子，在园林造型、室内装饰上颇有些天分。 当然，这样的人家是不会让儿子以此牟利随便出手的。那别苑是他自己名下的，因此才能随心所欲的弄。顾琰让人递上的是顾大姑顾宅主人的名帖，那人对那座宅子的布置很感兴趣，双方约定互相参观这才得以进门。 “小姓汪，东城汪家第五子，恭迎顾宅主人。”那人三十上下，出于对顾大姑的敬仰在门口迎候。虽然顾大姑当年是隐居，但她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身份在某些阶层并不是完全的秘密。只是没人敢打扰她的清静日子罢了。但一心想引起她注意的却也着实不少，可惜不得其门而入。所以，顾琰才能一递名帖就得到了邀请。 顾琰躬身还了一礼，“打扰汪五爷了，只因新居想有所借鉴，所以冒昧递了帖子。我夫家姓云，娘家姓顾，顾大姑是我姑祖母。”顾琰说完想到，按照古代的规矩，她好像应该被称为云顾氏了。呃，感觉真是不太好。好在她和顾大姑还有这层关系，不然还真是不好解释她怎么成了顾宅的新主人。不然，让人顺藤摸瓜，查出那些陈年往事总是不好。 “贤伉俪深谙自然之道，锁心所欲，都不是俗人。云公子，云夫人，里面请！” 一边走着，汪五爷一边介绍园子里牡丹的品种，以及假山石是从哪里运来之类。移步换景，看得出造园人行踪的丘壑。顾琰听得咋舌，洛阳果然有巨富。按照这样来重新整改装修一下那栋七进的豪宅，虽然生意略整整，还真是要花出去不少银子呢，预估至少往三万两看齐。看来‘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清雅富贵，也全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不过感觉比买一幅字划算，至少将来如果要转手卖，还可以坐地起价。别说她俗，她是过过苦日子的，不可能一味的追求高雅。 顾琰将来意说了，汪五爷倒有些喜出望外的样子，可以不花自家大笔的银子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装点那么大一座宅子，而且和顾大姑的后人结下些交情，他很乐意。当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双方约定了去顾宅以及云府参观的日期，顾琰二人便告辞了。 回到家，顾琰利用欧允去书房问询南越人的事儿的时候搬了账册出来看。她先看收入的总册子，一看总数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家里这几年居然一年将近十万两的收入，皇帝实在太爱欧允这个幺儿了。里头最大的进项便是梁国公府送来的分红，一年四五万两，占了一半。 支出则少得很，顾琰问白芷，“怎么回事儿啊？” 白芷俯身道：“少夫人，府里一应花销都是小爷一人。奴婢和何统领等人都是从宫中支领俸禄。” 明白了，几乎光进不出呢。怪不得欧允年纪不大，竟然已经坐拥一两百万两身家了。全天下有这个身家的怕也是有数的。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还在宫中领俸禄？” 白芷摇头，“没有了！自从少爷带着少夫人离京，就连何统领他们都没有俸禄领了，都是从账房支取。账册在这里，少夫人请看。”说着找出所有册子里的一本最新的。 顾琰细细看了，何山那边暗卫的支出最高，由他统一领走，每月花费三千两。其他的太医一个月四十两、御厨，女官，一个月二十两，其他职级低的十两、几两。林林总总算下来几百两。不过跟从前的靖西侯府一个大丫头才二两银子，肖嬷嬷那样的管事妈妈也就五两比，还是算非常高了。也是，他们得到的是皇家的生活享受嘛。人员工资的开支一个月差不多是四千两。 顾琰摸摸下巴，撇去梁国公府每年送来的分红，还有可能回入不敷出呢！不过，只要皇帝在一日，这份分红就不可能少。将来、将来怕是还有产业要留给欧允。所以，银子她暂时是不用担心了。将来只要能保得住这些，他们一家人用十辈子都没问题。 接下来盘点库房的库存，嗯，这里又是一大笔。历年从皇帝那里得来的好东西，估摸也能值个百万两。还有欧允名下的万亩良田，二十多个分布各地的盈利的铺子，又值个几十万两。怪不得六万两买一副画，他能面不改色呢。这个身家才和他皇帝爱子的身份相符啊。因为他不能名正言顺像晋王他们一样分得皇庄，每年拿到亲王俸禄，所以这些应该都是皇帝从内库里自掏的腰包。而梁国公府的分红大概就是抵亲王俸禄的了吧。不过比每年两万两的亲王俸禄还翻了一番呢。 顾琰扳着指头算了算，欧允的整个身家是她的一百倍！二十一年，一部分是历年所得，一部分是田里和铺子的出产，积攒了将近四百万的身家。估计国库每年按当年收入比例拨给皇帝内库的银子，有三分之一都到他名下了。比养整个后宫再加皇帝自个儿的花费还高！再有三分之一就是内库的盈余了，皇帝也不能不攒点儿。要是他老人家都当月光族了，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顾琰把账册合上，她不看细目了。太惊人了！尤其是过去二十年几乎是只进不出。 “唉，洗洗准备睡吧。”明天也是要早起的。方才齐娘子和白芷把明日要带的礼物都拿给顾琰过目了，全是好东西，而且贵精不贵多，拿回娘家倍有面子。之前顾琰还觉得太过了，现在了解了全部家底心头也就过得去了。 欧允躺到床上，发现顾琰两眼有点发愣，伸手戳戳她的脸，“唉，你怎么了？” “吓到了，被你的身家吓到了。” “我们的。”说到这里，欧允想起第一次小道观见面，晋王就同他讨了身上带的七八十两银子给顾琰师徒，玩笑的问道：“当年，你们从我那里拿去的七八十两银子，怎么分的啊？” “我得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明晖得了二三十两的碎银子。那张银票头两年就是我的全副身家，是我安身立命的底气呢。现在对比一下你那个时候的身家，啧啧！”顾琰说得热闹，眼底却是很冷静的。银子多了其实到最后就是个符号了。她三四万两的身家都觉得足够花销了，别说如今有三四百万两。她方才有些楞是在想着，以后新帝能容得下他们这个身家么。 首先，梁国公府那里的分红肯定会断了。其次，其他的产业他们能保住么？钱多了有时候也招祸的。就算晋王将来不故意的要对付他们，但如今的好日子是肯定没有了的。欧允所得的确超出其他皇子众多。而且，他还只进不出。所以，这世上比他银子多的，大概没几家了。那也是人家多少辈人的积累啊。 这些还都是身外物了，原本皇帝如此对欧允，晋王上台之后也许削减部分收入跟产业也就过了。现在再加上她的事儿，将来他们的人身安全有没有保障啊？这也难怪皇帝和云家人都不乐意她进门了。 欧允自然知道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只伸手拍拍她的背，“都交给我吧。”说完瞪眼，“难道你信不过我？” 顾琰依入他怀中，“信得过，反正以后我和孩子们都要靠你了。” 欧允摸摸她的肚子，也不晓得怀上没有。王太医让他尽量节制，不然如果新婚之夜如果就蓝田种玉了，之后不节制有可能造成不能接受的后果。为了孩子，他也就只好节制些了。 次日一早，顾琰和欧允早早的被叫了起来。今天要回门，再荒唐的睡到自然醒肯定不行。喝粥的时候，顾琰闻了闻才勺了一勺进嘴。 欧允道：“你闻得出来？”王太医开了方子，让管御厨在饭食里添加助孕的药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味道。 “嗯。这是明晖教的基本功。”因此，她也就心知肚明欧允对孩子的到来有多急迫了。还是想让皇帝能看到他的孩子吧，最好还是儿子。所以，洛阳他们肯定不可能久待。不过，房子按照自己的心意弄好，以后可以来长住。皇帝如果都不在了，他们肯定不可能长居京城。洛阳很不错，气候宜人，各方面条件都很好。 欧允看她并不抵触也就放心了。他这个年纪儿子本来该能跟着扎马步的了。拖了这么几年，老头子也实在是等急了。而且如果没有这么个护身符，回京城他不敢确保顾琰的人身安全。 吃过早饭，白芷来禀告：“少爷，少夫人，礼物都装好车了。” 正文 213 回门 顾琰和欧允坐着马车回去，其实很近，半刻钟就走到了。可是，不坐马车难道要让下人抱着回门的礼物一样一样的穿街过巷么。晒嫁妆是习俗，晒回门的礼物就有些张扬了。等到礼物搬下车就可以打发车夫回去了。 顾珉和耿怀安都心急的迎了出来，顾琰和欧允赶紧给舅舅行了礼。耿怀安和顾珉的目光落在顾琰身上，看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很好。于是放下这件事，对另一件事更加的上心起来。要不是还没有拜见三夫人，怕是欧允会被他们直接拉去外院。顾琰觉得他们似乎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欧允说，不单单是关于他们俩的。 到了二门外，耿怀安便停下脚步转身去外院，临行递了个眼色给顾珉。这是让顾珉赶紧的把人带出去吧，顾琰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又给三夫人行了礼，略说了几句话，顾珉便拉着欧允去前院了。 “三伯母，舅舅跟四哥找阿允有事儿啊？”顾琰挨着三夫人坐下，任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三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小夫妻俩是琴瑟和谐的，“前两天耿将军收到了镇西军故人的书信，是从他老家转来的。当晚他就和你四哥在前院书房说了半宿，我让香雪去送宵夜的时候听到一两句。好像是镇西军里有点异动。”三夫人并不是不知道深浅，就将这些属于机密的事儿告诉顾琰。实在是欧允的身份特殊，而且那两人都找他去商量了，早早晚晚顾琰也会知道。果然，看顾琰听了并没有如何惊讶的样子。 “琰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顾琰点点头，大概是孙小丁和齐王之间因为兵权的事儿出现龃龉了，然后引得下头的将官心生不安定。舅舅在镇西军十几年，怕是有故旧在信中提及。当然，这样重大的事儿肯定不会就那么写出来，肯定有一些联络的暗语。而四哥也曾在镇西军中，所以两人便凑一堆说了说。如今更是找上欧允想问得更清楚些。说到底，都是放不下对镇西军的牵挂。 “那是男人的事儿，咱娘来说说女人的事儿。他对你好不好我也不用问了，女人过得滋润与否这是看得出来的。”顾琰的模样一看就是身心都很滋润的，三夫人很为她开心。 顾琰略有些赧然，她今日还特地穿了一件领子高些的衣服来着。 “嗯，家里家外的事儿都不需要我操什么心。他对我也很好。” 三夫人道：“王总管方才给我看了礼单，你们带来的礼物太贵重了。而且这宅子平日里也没有主人，我不过暂住。怎么就拿了这么多回来？”那份礼单饶是三夫人这个自小长在富贵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不算什么的，昨儿我们还想拍下一幅王右军真迹一并送给三伯母。只是遇上了南越人也要买下做迎娶公主的嫁妆并没有和对方争到底。” 三夫人道：“我其实也得到风声了。想着自己不便出门，而且肯定也抢不过地头蛇，去看了反而心痒痒的难受便没有去。你们送来的两幅画足够了，我都拿得不太好意思。还有那柄宝刀是送你舅舅的吧，你四哥得那副上将军穿过的铠甲。”这俩孩子挺有心的，送来的东西都贵重又不显山漏水。这样也省得自己回了京城五房的人说酸话。 送三夫人的两幅画，是当世名家的佳作。虽然比不上昨日的书圣真迹但也很是难得。至于那柄宝刀，那也是一位前朝名将曾用来保家卫国，饮血不下千次的。流传了上百年到如今，被欧允收藏了。铠甲亦是如此，百战不穿的金甲。 开始顾琰还不明白，送四哥铠甲也就罢了。干嘛送已经退役的舅舅宝刀。现在听说镇西军的事，怕是舅舅会被兵部召回，重上战场。如果镇西军真的因为齐王出现内斗，肯定会非常欠缺舅舅这样的身经百战的将军。看来欧允也一直关注着镇西军的事呢。看来，她想一直过这样平静的婚姻生活还是不可能啊。也是，得了那么多好处，肯定不可能不出力。也好，她其实也不是一心就想享受生活的啊。 三夫人道：“夫家肯送出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对你的看重。可是你心头也要有数，有些事不能过了。” “嗯，我知道的。”欧允那个身家，这些不算什么的。回头明晖那里，他肯定还更有重礼奉上。 “琰儿，我有件事想同讲。” “嗯？三伯母有话但说无妨。”顾琰有些莫名其妙，三夫人同她说话何必还带上了客气。 “你就得耿将军同香雪怎么样？” 顾琰楞了一下，舅舅同香雪姐姐看对眼了么？ 面对她突起的兴奋，三夫人道：“不是的，那两人都是守礼之人。你舅舅只在客院，平日也只同你四哥还有王总管说说话比划几招，从来不会到内宅来。我估着他到的晚不是出发迟了，是在路上走得慢。也是因为之前家里没有个男丁，所以等到你四哥到了，他才登门。我觉得，他是个难得的赤诚君子，又想着香雪一个人总归是寂寞了些，所以才生出此心的。” 顾琰也觉得如果香雪就真的一生不嫁太可惜了些。她之前说要陪伴三伯母，如今三伯母有了儿子、儿媳，很快就要当祖母，看到她一个人的确是过意不去。而舅舅，在舅母跟表弟出了意外之后就一直没有续弦，两个人能凑一块做伴其实真的很不错。 “嗯，回头我去探探舅舅的意思。我也希望香雪舅舅能做我舅母。” 也不知道前院都说了些什么，饭也是分开吃的。总之之前预想的都会喝醉的情况没有发生。夕阳西下，吃过晚饭的顾琰和欧允坐车回家。因为顾珉要回京去，耿怀安不便再留在顾宅做客。欧允便邀请他到云府住下。他本来其实也是打算要同顾珉一道离开的。但因为今日在书房的一番谈话，便改变了主意。 “我们要到西边去是么？”顾琰问道。 欧允正把玩着她的手，温言道：“怕是得走一趟。我在镇西军九年了，中下层的将官比孙小丁熟络得多。而且还有一帮子帮着我拼杀出来的弟兄。再说了，镇西军中还有不少琅琊山的人，你跟他们也挺熟的。我估着老头子和晋王会让咱们去帮衬一下孙小丁。齐王毕竟是根基太深厚了。十五万大军不容有失呢。” “什么时候动身啊？是不是舅舅也要去？” “等着吧，等到有了明确的消息再动身。咱们是去帮忙，不是去争权，不能让人误会。舅舅肯定要去，他在镇西军十几年了，能起的作用也不小。还说和你过过安稳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没事儿，我也怪想柳城的人的。孙小丁和秦菀的大胖小子我还没见过呢。只是，方才三伯母同我提起舅舅同香雪姐姐的事儿，我想知道有没有时间办而已。” “事情还没有很紧急的时刻，你想办什么就办什么吧。老大要能下定决心，他早动手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老头子已经知晓他和废太子勾结一事呢。所以，他现在只是想排除异己。但是像孙小丁和琅琊山那些人，上一次的大战都是立下赫赫军功的，一身的伤疤不比谁少。又有兵部和晋王做后台，不是他想排挤就能排挤的。如果他对这些有功之人太过分，那也是要让镇西军中大部分的人寒心的。毕竟他的私人也就那么多，镇西军还是朝廷的军队。” 进了家门，何山亲自帮着张罗耿怀安的住处，让顾琰省心不少。她在边上看了看，觉得一应安排都妥妥当当的，房间的物件也一样不缺，让人很是满意。就看欧允对她的看重，她舅舅上门，府里下人都是一口一个‘舅老爷’奉承得可好了。 耿怀安看到还给他安排了练功房，很是满意。抽出欧允松他的乌金宝刀在屋里比划了几下，顾琰拍手道：“早该知道舅舅是壮心不已的人。之前退了军籍都是为了去西陵接我的缘故。” 耿怀安点头，“是啊，回去做田家翁，享清福，浑身都不对劲儿啊。”欧允告诉他，这次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镇西军，他真的是很高兴啊。只是，还是不需要同室操戈的事在军中发生就是了。 “舅舅，我跟你说，之前三伯母同我讲……”顾琰拉着耿怀安吧啦吧啦的讲了一通，“舅舅你说，我怎么答复好？” 耿怀安愣住了，他知道香雪，虽然因为男女有别打的交道不是很多，但也可以看出来是很能干爽利的女子。大家婢女，行事自有章法。而且因为一直陪伴三夫人，浑身上下还带着一股书卷气。说起来也才三十来岁，比自己小了十多岁。 “舅舅，你不是嫌弃香雪姐姐是婢女吧？” 耿怀安摇头，“没有的事，我也是走镖的出身。” “英雄可以不问出处，可是美人要问啊。你真的不嫌弃？” 耿怀安瞪她一眼，“你少给我挖坑。我答应你说不嫌弃，你就会断章取义。” 顾琰挑眉，“难道你真的看不上人家啊？” “这、这……我没想过啊。你看我这又要上战场了，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吧。” “舅舅，我也要去的。阿允说我和琅琊山的人相熟，让我也去。你看他都不怕我会出事儿，你也不要担心连累香雪姐姐吧。她也很漂亮啊，人也温柔可亲。小时候她待我可好了。你之前没想过，现在开始想也不迟啊。能见到你们成为一家人，我好高兴的。” “那、那我想想吧。”在外甥女的笑眯眯的注视下，耿怀安有些赧然的挥手，“你快回去吧，断不会有人慢待我的。” 顾琰心头暗道，有戏！完成了三夫人交代的任务，她高高兴兴的哼着‘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的调子往正房走。踩着轻快的步子进门，却是看到这几日喜气洋洋的欧允斜躺在榻上手枕在头上，面色有些不好的盯着房梁在发呆。 顾琰过去趴伏在他肩头，“阿允，怎么了？”其实也猜得到他心情突然不好应该跟镇西军中的事有关，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形于外。看来这件事他很上心啊。 “在老头子心底，老大是不同的。”欧允幽幽的说道。 “还能比你更特殊啊？”原来是担心老爷子啊。也是，他毕竟是六十多的人了，已经杀了一子，还是毫不留情的灭了两族。如今再要杀一子的话，打击是有些大。 欧允坐了起来，将顾琰揽进怀里，“不一样。老头子同我说起过，他一生遇到过两次最大的危机。你知道在老大之前还有七个公主吧。老头子大婚的时候才十四，然后一直到他三十一的时候才终于生出了老大这个儿子。那十多年说他只能生女儿不能生儿子的声音简直成了朝堂上最大的声音。” 顾琰想象了一下，一个君王十六年都没能生出儿子来，是什么概念。皇家的子嗣可是跟皇位息息相关的。也真是够诡异的，一气儿生了七个都是公主，就跟被诅咒了一样。她只知道汉武帝十七岁登基，一直到二十九岁才得了个儿子，前头也是连生三个公主。但是也比不上当今的皇帝有女儿的缘分啊。当时淮南王这些人都鼓噪得很。汉武帝差一点就让窦太皇太后给换下去了。 “老头子十四的时候，太后归政，然后一门心思礼佛。龙椅后少了那个垂帘的身影，藩王和群臣欺皇帝年幼，十年都没有一个皇子被生出来稳定国本，有不少藩王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说老头子不得神佛庇佑，让他过继近枝宗室之子。老头子肯定不肯，这些话那些大臣、藩王就一直说。他们也不想想，要是老头子撑不下来，太后能万事不过问，就安心礼佛么。所以这件事一直说了七年，老头子也没有妥协。不过他的压力肯定也大得很，直到老大出世才算打破了这个僵局。老头子开心得在宗庙跪了一晚上，感激祖宗庇佑。他年轻的时候，是很励精图治的那种，一心想做出承前启后的成就。可偏偏在生儿子一事上，比下金蛋还难的样子。所以，老大的生母才会从一介宫女一步登天成了嫔。这样的越级封赏也是因为她对社稷实在是有功。所以都没引来言官弹劾。然后老头子便开始顺了起来，做事情也没了那么多掣肘。所以，一直以来，他对老大其实是格外看重的。” 顾琰自从知道皇家事的时候，皇帝已经有了九个儿子，所以她没去想过那里头的弯弯拐拐。今天听欧允提起才吃了一惊。这也难怪齐王外家什么根基都没有，他之前居然成为太子候选之一。想来也是因为皇帝一直以来的看重。还有他那个肚皮争气的娘估计也是封了嫔以后就膨胀了，没少给他灌输争的念头。不过齐王以前也真是挺争气的，没有外公舅舅可以依靠，他选择从军中开始打拼。如今有那么多将领支持他，也不是白来的。大概身上也少不了伤疤，不然怎么让那些沙场老将服膺啊！ 想到这里，顾琰突然想起，“哎，你身上怎么一个伤疤都没有啊？”这不科学！欧允可是从小兵当起，靠军功逐级升迁上来的。她忍不住想确认一下，于是解开了他的衣服，真的没有。虽然是健康色，但真的无暇如玉。 说到这个，欧允脸上有些扭曲，“都是王老头儿，每次给我用药都是不留疤那种。我伤得重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当然只有任他摆弄了。一个男人，前后在军中九年，我身上居然一块疤都没得。那些人脱了外衣晒伤疤，我都没脸脱，去洗澡都要找僻静的地儿。”一副引以为耻的模样。 “这有什么，军功是实打实的。难道你身上没疤，那些军功还能给你抹去了么。”顾琰倒是挺高兴的，这说明他身上真的没有留什么隐患，每一次都是得到了及时而彻底的治疗的。而且，欧允说真正的人如美玉，如果身上带了伤疤，总感觉是一种破坏。手感挺好的，她忍不住在他腹部的田字格捏了一下。 “起反应了！”欧允道。 顾琰便看着那个小帐篷真的起来了，然后眼前一花，已经被欧允压在了身下。还没到就寝的时辰呢，她不想再陪着他胡天胡地的闹了。总不能让下人觉得他俩就是成天沉溺于床笫之事的吧。这家伙一边口中念着‘节制’，一边就干不节制的事儿。 “皇上还有一个大的危机是什么，你给我讲讲啊！” 正文 214 磨合 （1） 顾琰用手掌抵住欧允压下来的身子，急急的追问。省得两人这成亲后的日子就剩下直奔主题了。 欧允看看钟漏，嗯，时辰的确是早了点，又不能随心所欲的拆吞入腹吃个够，那就再说说话吧。 “还有一个大的危机那就早咯。是在先皇宾天的时候，那会儿老头子才六岁，成天穿着孝服哭灵。太后也要哭灵，可是她还得跟朝臣和藩王斗，守住老头子的皇位，还得处理一些日常朝政。因此就将照顾老头子的任务全权委托给了顾大姑。顾大姑怕人在食物里下毒啊，根本不敢让老头子吃御膳房送来那些东西。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女人还没能完全掌控局势呢。先皇可只有老头子一根独苗，他一旦出事，太后和顾大姑再能干也只能被人拿捏在手心。” 顾琰感兴趣的问：“那吃什么呢？” “水煮蛋。两个女人商量之后，每天由信得过的贴身宫女给老头子煮水煮蛋吃，吃的时候才剥壳。这样谁都没法子下毒。天子守孝以日代月，整整二十七天，老头子一天三顿都是水煮蛋，一气儿吃了两百多个。他说到后来成天泪水涟涟，其实已经不是哭先皇了，是哀悼自己又只有水煮蛋可以吃。他那个时候也不懂那么多，就觉得御膳不能碰，天天顿顿水煮蛋真的是太凄惨了。跪在那里都不用酝酿情绪的，直接飙泪。史官记载，天子虽幼，却是纯孝之人！” 顾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煮蛋别说连吃二十七天八十一顿二百四十三颗，就是让她吃三个她也会打嗝，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梗着脖子咽下去的。可当时就只有两个选择啊，吃或者是不吃！哭灵举哀那也是体力活儿啊，不吃怎么行呢。 也不知道当年太后和姑祖母面对朝臣和藩王，到底是如何艰难的守住了皇帝的皇位，然后联手打造出一个盛世雏形的。如今回想起来，轻描淡写中可真是蕴含了无限的风起云涌。顾琰有些遗憾不能早生个几十年，真想有机会见到那两个活得惊涛骇浪的女人啊。说起来，她们和自己关系都很近呢。一个是自己的姑祖母，还有一个应该算是祖母吧。 “那你爹后来五十多年肯定都不吃蛋吧？”顾琰忍不住问道。 “吃什么啊，看都不能看到，看到就要作呕。”欧允也觉得好笑，和顾琰两个人很无良的在榻上笑成一团。 好一会儿顾琰才收住笑意道：“皇上还蛮喜欢跟你说往事的啊。” 欧允一脸的嫌弃，“何止喜欢，他根本就是个话唠。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我耳边叨叨。我坐在旁边玩玩具理都不理他，他也能自己说半天。成天的端着，在朝臣面前端着，后妃面前也端着，跟前一没了旁人就变身话唠。我跟刘芳对此都相当无语，到后来完全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 顾琰脑海中冒出还在盛年的皇帝抱着幼小的欧允絮叨、吐苦水或者吐槽的情形，父子俩像了个十成十，一下子觉得好萌。按说皇帝曾经派人杀她，她心底还是有些记恨的。再是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可那是她的命啊。只是听欧允说了这么多关于皇帝的事，还真有些对他恨不起来了。 欧允也知道她这个心结，平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当然不希望他们互相敌视。所以，顾琰对老头子的事感兴趣，他便尽量多找些有意思的出来说。 “我小时候看他翻牌子还闹着要帮他翻，他也就由得我胡闹。我还让人找了个签筒来，把那些写了字的牌子统统放进去，那会儿也不识字，一股脑儿丢进去。学着人到庙里抽签的样子盘腿坐他身边抱着签筒得很是起劲。谁的牌子先跳出来就算翻了谁的。后来发现每回我抽签了，他老头子晚上就不在紫檀精舍，我就问他干嘛去了？” “他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他去干活。”欧允用手捂着脸道。那时候他霸道得紧，根本不让那些女人进紫檀精舍。老头子便只能转宫，让后宫被临幸的女人都享受了一回皇后的待遇，不用卑微地过来侍寝。 他娘死后，他就被带进宫了。三岁以前，也没见过有人端牌子进来让老头子挑。就是后来，次数也不多。老头子三十一岁生了齐王，然后就跟开闸了一样，十年九子。当然，女儿也没少生。比他还小的也就是小十六和小十七了。小十六是何皇后求来的，小十七是他帮着淑妃求来的。云家那时候自然是想要一个自家娘娘生的名正言顺的皇子，因为皇帝始终没有将他记在淑妃名下。他倒懂不懂的，被姨母舅母哄着便让老头子上淑妃宫中去了。现在回想一下，老头子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想生小皇子那就得靠你们自己保住。好在生的都是公主，除了别有用心的人，皆大欢喜。 欧允想将顾琰一同带去镇西军中，让她帮着联络琅琊山的人出把力，也是为了给她加分。她做得多了，老头子心头也不会没有数。还有她的亲人，国师不用他扶持，但如果耿怀安和顾珉也能够成为举足轻重的人，也是增加了她的分量。 只是，皇帝对于顾琰来说还是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她虽然听他和欧允的相处觉得有趣，会认为他私底下是个好父亲，但并不会减少对他的畏惧。相反，他对欧允越好，越让她担心自身的安危。她从欧允怀里挪出身子，“我让人送热水来，我们洗洗睡了吧。” 欧允把手枕在头下，暗叹口气，光他一个纽带怕是不够，还真得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就是怀上都好！ 次日，他早上起来穿了练功服打了一通拳才回来沐浴更衣吃早饭。晚上不敢尽兴，还有多余的精力只能这么发泄了。 顾琰看他回来，便让上早饭。欧允这个人呢，虽然在军中锻炼了九年，苦也不是不能吃。但平日里绝对还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主。两个人的早饭也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 顾琰当然也不会出声说我们要节约之类的，反常即妖，原来是怎么着就还是怎么着吧。 吃过了早饭，顾琰去客院看舅舅。耿舅舅正吃着呢，自然也是好生丰盛。顾琰看他胃口大开的模样也不由高兴，在旁边坐下看着他吃。 耿怀安狐疑的搁下筷子，“你不是来问昨天那事儿的吧？” 顾琰打趣道：“一晚上还不够舅舅想明白？舅舅先吃，吃好了我们再说。” 耿舅舅顾左右而言它，实在是被外甥女这么追着问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这厨子是哪请的啊，手艺真是这个。”说着比了下大拇指。 顾琰笑笑，“是皇上给的御厨，这府里的人都是宫里给的。” “哦，这样啊。”怪不得叫影皇子呢！ 耿怀安吃好了，下人收拾了去，又端上茶来。看顾琰就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坐在旁边喝茶他只得道：“你这丫头！那你去帮我操持吧。” 顾琰以手击掌，“舅舅果然是爽快人！”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磨叽啊。”耿舅舅被笑得有点赧然，便还了顾琰一句。 “男女有别嘛，女孩子考虑得自然要多些。舅舅今天想做什么？” 耿怀安挥挥手，“你不用理会我，我回头找何统领他们过招。要上街也可以请他们陪我。我这么大人了，你还怕我不会安排不成。好好陪着小允，你俩这时候正该腻歪的时候。” 顾琰赧然退出，看来长辈的笑话的确不是那么好看的。这不，说几句话就被取笑了两回了。她叫来齐娘子吩咐了几句，后者点头，“少夫人放心，舅老爷成亲的事一应准备就交给我去办吧。我这就上顾宅告诉顾三夫人一声。”府里刚办了一场喜事，什么都是熟门熟路，这事儿不麻烦。 顾琰又递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藏青色的颜色一看就是男用的，“这是舅舅给的银子，说让租个小院子。”耿怀安客居洛阳，但娶媳妇肯定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客院。关系再亲近他都不会这么干。方才交代了几句便把钱袋解给了顾琰。 时间像水一样的淌过，半个月里香雪便成了顾琰的舅母。而汪五爷和顾琰也几番修改讨论出了大宅整改的图纸。这其中三夫人也参与了不少意见，就连欧允最后也来了兴趣参与了进来。最后定稿，顾琰便将找工匠、采买物料等一应事务交给黄次雷这个新上任的总管经办。此人的确是能力出众，因此半个月就通过了考验，让白芷可以提前出府备嫁。 因为家里大整修，时常人来人往，响动也大。而且是整个宅子都要整改，顾琰和欧允便名正言顺的带着人出门游山玩水了。三夫人还香雪在城门外依依惜别，两人二十年来都不曾分开过。乍然要分离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在三夫人看来，香雪可不像顾琰这么厉害，因此对她格外的不放心。顾琰不是不吃醋的，她虽然是比香雪精明强干些，可香雪嫁给舅舅多省心啊。舅舅如今想要的就是一个家，有人陪伴。而且他本来也不是花心的人。 欧允就不同了，不是说他花。作为一个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他真的算是专一的了。或许他继承的更多的是皇帝痴情的那面，而不是迫于朝政不得不转宫的那面。可是，不管从身份、身家、长相来说，他都是高危险的啊。自己要守住他，难度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琰这会儿就很有危机感，而且这个危机感还没法对人言说。她和欧允成亲以后日子比较的平静。一则远离的京城，不需要立即面对皇帝淑妃还有欧允那众多的兄姐，家里更是没有旁人，人少是非就少。二则，成亲以前，不管是欧允还是她自己，日子都是过得很精彩的。以前总觉得没有安安静静的好日子过，如今有了，一开始也是很高兴。顾琰最初几日想想自家那些产业，就连睡着了都笑得美滋滋的。可时日长了，兴奋劲儿就淡了。就有些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平淡了。 还有，别人家新婚，还有个‘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的过程。他们大概是之前太熟络了，他们竟好像直接奔着老夫老妻的日子去了一般。呃，除了在敦伦之事上头的热衷激情四射，其他方面真的是太平淡了。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出问题么？他们还有三五十年要过呢，虽然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骨子里顾琰还是希望日子能有激情一点啊。所以，能够一起出行，顾琰还是挺激动的。以前他们在西陵过的日子多带劲儿啊。 香雪红着眼睛往马车走来，顾琰伸手拉了她一把，“舅母，小心脚下。” “琰儿你才要小心些，你这几日不舒服就少动弹，要做什么同我说就是了。” 今天临出门，顾琰来月事了，她不想因此更改行程便照原计划出发了。这事儿，欧允多少有些失望。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有时候就真得看缘分了。再说成亲才二十来天，没怀孕这太正常了。 这会儿已经是冬月了，如果换算成公历已经是十二月，顾琰一身红色冬衣窝在几个靠垫上，“哪有那么娇贵啊。”她就是个生理期，又不是怀上了。 “姑爷那么心急，你这个时候当然得保重。”香雪张炎笑道。 顾琰的脸有那么一点儿黑了。那天舅舅跟香雪过来，正好撞上顾琰反胃。欧允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急切的让人去喊王太医，没常识到让人发笑。真是亏了他还知道女人怀孕了是要干呕的。顾琰忙道只是反胃而已，而且才成亲半个月，哪里可能把得出喜脉，又哪里可能是孕吐呢。这完全是让客人看笑话嘛。 “我们年轻，早早晚晚的也不怕。”顾琰一边说一边笑看着香雪。那日她被香雪笑话，索性将王太医开的助孕方子抄了一份给她，又让人把里头一些不好外购的药材也送给了他们。这可比她以前给人开的方子高明多了。 “我、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舅舅说我们好好儿的过日子就行，孩子的事就看缘分了。”香雪低头小声道。虽然是三夫人做的主，但之前自然是和她通过气的。成亲时日虽短，但耿怀安对她甚好，她对如今的日子再满意不过了。如果还想着要孩子，似乎有些贪婪了。 “舅母不用怕，我就是学医的，我可以帮着你调养身子，以后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香雪三十了，在这个年对绝对算是高龄产妇，有所担忧也难免。 马车里绝对舒适，只是外表低调而已。顾琰其实不想坐马车，这样不好看瓦外头的风景。她喜欢和欧允并辔而骑，一路说说笑笑的。可是刚出门就遭遇了生理期，要是不坐马车那就只有坐欧允身前。又不是民风开化的边城，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只有窝在马车里。 对外说的是往南方走，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置个宅院过个暖冬。反正家里的铺子也是遍布南北，在哪都能过日子。因此，一开始马车是慢慢悠悠朝南方走的。只等过几日顾琰身子舒爽了，马车依旧南下，他们俩还有耿舅舅则会轻车简从折向西边。前两日，欧允一直在等着消息终于到了。顾琰看得出来，他也很高兴能有事做。就是舅舅说的，当富家翁，浑身都不得劲儿啊。想想欧允十二三岁就直奔边关而去，那也不是一个真能闲下来过优渥日子的。 顾琰不方便，以至于他也得跟着不方便，欧允多少还是有点儿不舒坦。脸上少了之前大半月一直挂着的淡笑，看着有些冷峻。 吃饭的时候顾琰问了下他不是在为镇西军的事儿发愁，便忍不住拿手戳他，“你要不要这样啊，就怎么明晃晃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嫁给你，就只是陪你做那件事的么？” 欧允一则是欲求不满，成亲才二十天对那件事他充满着好奇，被迫中断感觉不太好；二则是有些失望，那天他真的是惊喜了一下的。以前看姨母就是干呕，然后就是有了小十七。三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这场婚事他期盼太久寄望太高，如今隐隐的有点不过尔尔的感觉。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被顾琰戳着，他讷讷道。 没错，他原本就是冷冷淡淡对人不怎么热情的。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好些。因为身边的人都是捧着他的，去了军营那些人也慑服于他的拳头。 顾琰看他两眼，径直吃饭。 欧允发觉不对，“是不是不舒服？”王太医方才是这么告诉他的，女人这几天身体会有些不舒服。 “有点儿。” “那要我做什么？对了，王老头说给你准备了红糖水，我让人端进来。等一下再泡泡热水脚。” 正文 215 磨合（2） 欧允觉得成亲后的日子不过尔尔，其实不是说他对成亲有任何的不满。他很满意和顾琰成亲。顾琰是他想要很久的女人，而且还是从众多竞争者手中抢到手的。如今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拥有，这二十天两人各方面都很和谐，尤其是床笫之事上出乎意料的合拍。身心可以真正的合一让他觉得不枉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人娶到手。只是前晚欧允做了一个梦，这一梦就梦到了数年之后。 欧允并不是没有危机意识的一个人。老头子的存在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没有。所以，将来的事他是想过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的梦中老头子已经不在了，晋王成了新帝。他没有以恶意去揣度晋王，所以他过得依然是富贵闲人一般的日子。 但是，老头子在的时候，他嫌生活平淡可以朝镇西军跑。老头子不在，他却是再也不能如此自由来去了。他和孙小丁不同，孙小丁借由这次和齐王对抗的事成功洗白，成为了一个纯臣。所以，晋王肯继续重用他。但自己和晋王之间却多了不少猜忌。 首先，欧允还真是有点怕自己步了义父的后尘。守边在外自家墙角被皇帝挖了。那把顾琰一起带上，以为龙椅上还是老头子啊，还让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孙小丁能把秦菀带上，那是因为他娘在京城呢。守边大将到了他如今的职级那是必须留下至亲之人在京的。 欧允不觉得晋王没有掣肘之后会不产生抢夺之心。说句实在话，他对顾琰那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但是人是从晋王等人手里抢来的，这一点让他对她更加的上心。抢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当然，如果被抢的是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老头子还在，让他做什么，他自然是尽心尽力。可如果龙椅上换了人，再要他这么竭尽心力不为自己打点小算盘怕是不能够。他也不能一味的为人作嫁，然后让自己没有还手之力，任人想宰割就宰割吧。唉，要是老头子真能万岁就好了。 再有，晋王还会心无芥蒂的让自己手握重兵么？欧允也知道自己从小得到的完整的父爱让其他皇子多么眼红。原本一切还在晋王的容忍范围内，他会削减自己的特权甚至产业，但不会令自己过得太艰难。可是添上了顾琰这件事，老头子给他们兄弟俩安排的相安无事的路就不是太可能实现。就算晋王不刻意为难，但他身边的人难保不揣度上意。到时候自己最好不过是做个富贵闲人。更坏呢，还有，如果必须面对最坏的境地又待如何？ 曾经，欧允觉得有了顾琰他就万事足了。成亲这些天，他也真的是极为满足。她一点都没有让他失望。此刻的日子他也满意。可是，如果老头子不在了呢？这样的平静日子是否还能让他觉得生活很美满？当他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必须屈居人下，仰人鼻息，他真的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够了么？原来，有了她还是不够啊！这样平静宁和的生活原来并不能打消他心底已经萌芽的念头。这便是欧允觉得不过尔尔的由来了。而且，有了她就更不能屈居人下了啊。 曾经，他想过带上她买船出海避走天涯。可是，如果连老头子都不在了，梁国公还能一力帮衬？这条路能走通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顾琰看他关心了一句就自顾自的出起神来，心头有些不爽。都说新娘贬值最快，这还在蜜月里呢，和她一起就要走神了。她用筷子戳了戳饭粒，问道：“是你帮我泡么？” “啊，什么？”欧允莫名的回了一句。 顾琰夹了菜到他碗里，“快吃饭吧，回头菜凉了。”想也不可能啊，那个时候在军营里没有侍女，他才会亲自动手的。如今乌泱泱一大群人随行伺候，痴心妄想什么呢！ “哦。”欧允端起碗扒拉饭菜。他们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有先行的人打点，到了就可以有自家厨子做的热饭菜吃，有热水可以取用，十分的方便。这一路因为顾琰的身体小有不适，而且目的地并不是真的皖南，所以走得相当慢。一天下来也不过三四十里而已。 晚饭后，略坐了坐，欧允说了声他去找何山说说话就出去了。有人叩响房门，顾琰叫了声‘进来’，就看到雪梨手腕上搭了白毛巾端着热水进来。 顾琰嗅了嗅，里头应该放了舒筋活络解乏的药材，好像还有让她生理期好过些的草药，想来是王太医的手笔。药性随着毛孔的舒张渗透进来，顾琰的额上慢慢出现细细的汗珠。 “少夫人，王太医交代让奴婢给您按按穴位。”香梨笑着请示。这会儿水不是那么热了，按一按，回头再往里添热水和其他的药物。 “好。” 香梨坐在木桶旁，先将干净的白毛巾铺在自己右边膝盖上，然后用另一张毛巾小心的擦干顾琰的左脚放了上去，认真的开始按压起穴位来。 顾琰舒服得差点哼哼出来，“香梨，你把这一手教给我。”到时候她给欧允按按，提醒他也要对她这么好。要不然，看她怎么收拾他。她才不接受娶过门就贬值呢。三伯母说没什么可以教自己的，那就好好儿的摸索吧。 香梨笑着应了，边按边说。这种按压需要认穴准，手上有力道，这些顾琰都不缺，自然是一学就会。 待到欧允回房的时候，顾琰已经睡下了。他放轻了手脚摸上床。方才在那边和何山说了半天，估摸着她已经睡下了，他便由小厮伺候着洗漱了。这样省得回房还要再弄出响动来。 躺上床，顾琰靠了过来，他伸手拦住，“还没睡着？” “你不在，不习惯。”顾琰皱皱鼻子，多可怕的习惯。一个人睡了这么多年，这才成亲二十天，居然身边没他就睡不着了。 欧允胸前震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愉悦的笑声。把手搭在她腰间，一下子想起今天得当和尚，手不甘的伸出去抚摸她滑嫩的皮肤。她在床上的味道真的是很销魂，令他吃多少回都不会厌倦。 看到他眼底的不甘，顾琰翻了个身朝着里侧。她真是怀疑他这么无肉不欢的，那几年是不是真的为她守身了。只不过是打发走了两个通房丫头嘛。他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有新人填补的。而且，他身边的人肯定是帮忙瞒着自己。可是，细想想，新婚夜他一开始的确是略带生疏，还激动得不像话。的确不像是长期吃饱了的。而且，如果他真的有这种事，那次在那座宅子里晋王肯定就告诉她了。 “琰儿，转过来，我要看得到你的脸。”欧允用了点力气，一下子就把她翻转过来朝着他。本来以为顾琰会表示不满的，没想到却看到她笑吟吟的。欧允也算是在几年的相处中被顾琰无意中调教过了，至少他肯揣摩她的心思，会学着讨她的欢心，床上床下都是如此。所以，他原本是有些猜到顾琰是因为身体不适有些闹情绪。王老头说这几天的女人是这样的。还有她之前说的‘你娶我就是为了做这件事’的话也给了他提示，原本也准备哄哄她的。所以现在看到她是笑着的，颇有些吃惊。 “呃，你方才不是因为不高兴才用背对着我的么？”欧允俊美的脸上露出疑惑。 “当然是，你跟何山很有话说嘛，这都去了一个时辰还有多了。”顾琰很不想表现得这么斤斤计较，好像从他离开就一直在看钟漏的样子。可是，和她在一起要走神，去找何山他们几个说话就能一说说这么久。 欧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是不想你和我一起担心。”还有，不知道她对他渐渐生出的心思会抱什么样的看法。他记得，她说过不喜欢过那样的日子的。可是，这点由不得她，他要她陪着。她是他的女人，他在哪里，她就得在哪里。小事情让着她宠着她无妨，可这些事她必须听他的。不过没有必要在什么都还没个头绪的时候就让她为这些同他闹别扭了。 听到听到她含酸的抱怨，欧允把人整个儿抱进怀里，“知道你不舒服，不该出去那么久的。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他们的意见，一说就说了这么久。我能做些什么让你舒服点么？” 顾琰其实也知道他找何山他们肯定是有正事。听到他肯解释心头的郁气就消散了。再听到他问，想了想把衣服下摆撩开，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很多上说有功夫的男主用内力帮女主烤烤肚子，就会舒服很多了。 欧允显然是误会了，手一下子就蹿到了上方凸起处，人也半倾身过来，两眼放光。可是也只是一下，他立即把手拿了出去，“不行啊，琰儿。王老头儿说如果这种时候做，你会得病，更是别想很快有孩子。” 顾琰又气又囧，不是这么意思啊。她才没有贪欢到大姨妈在身都不肯稍息的地步。还有，王老头儿到底说了多少啊？身边有个太医是好，可是这种无处不在的感觉就不好了。 “不是的，我小腹有些不舒服，想让你用点内力帮我揉揉。”其实自己应该也可以。可是她之前睡不着，这会儿他一睡下，她就犯困得不行了。 “哦，这样有用啊？没听王老头儿说起啊。”欧允又把手放了进来。 “他是女人还是我是女人啊？他能比我还清楚？”顾琰有点怒了，开口闭口王老头儿。 欧允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把头转到一边去笑。先是何山，再是王老头儿。原来琰儿在这样的日子里特别可爱呢。好像暂时不能做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心头的郁气也没了。一边释放出柔和的内力把手掌和她的小腹弄热乎，一边轻轻在她身上拍着。顾琰把头靠在他颈窝，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第二天顾琰醒过来的时候，欧允的手还放在她小肚子上在。感觉脸上有点黏黏的，像是唾液涂抹在上头被风干了那种感觉。 顾琰轻轻的把他的手拿出去，把自己的寝衣下摆理好。然后，伸出手去碰他新生的那一点点胡茬子。这个年岁的男人，新陈代谢快得很。 欧允闭着眼，把她作怪的手指抓住放到嘴里轻轻啃咬。 “别咬了，我要去更衣。”顾琰拍拍他的肩膀。 “明知道不行，还一大早就挑逗我。记着，要还债的！” 顾琰掀开被子下床，说起来婚前其实也一起睡过，就是在西陵那段时日。可是担心擦枪走火，就睡的是两个被窝。结果两人新婚夜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还抢被子来着。欧允喜欢把被子压在身下睡，而欧允睡着了也是不让人的。于是迷迷糊糊中被子被扯来扯去，最后不知怎的弄成了横着的。最后两个人都抢到了被子然后缩着脚睡着了。后来顾琰便提议各人睡一个被窝，省得睡迷糊了动手动脚的抢，因为她自知武力值不如人。不过欧允坚决不同意，说‘我不抢被子了，我抱着你就行。你抢到了不就把我们俩一起盖住了。’ 久而久之，欧允不抢被子了，睡迷糊了也记得抱住媳妇儿就好，这样就不会没有被子盖了。切记动手动脚，因为睡迷糊了没轻重。当然，有轻重也不能往媳妇儿身上招呼。顾琰也不抢了，因为没人跟她抢。 这算是两人婚后第一个有抵触的习惯发生了改变。结果是双赢！ 顾琰一边穿鞋一边想着这个事儿，不由得嘴角微弯。回头看一眼又闭上眼睡的欧允，这就是第二个发生改变的习惯了。欧允往常是习惯早起的，早起练功。小时候是必须起身练习，因为皇帝说的如果不好好练不如不要练。后来到了军营要出早操也是日日早起。而顾琰离开顾家以后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所以她不习惯早起。 家里没有需要请安的长辈，也没有人能管到她几时起身。所以，顾琰很抗拒早起。欧允即便是轻手轻脚也会吵醒她，因为第一个习惯养成后两人便睡得像连体婴。这件事的结果嘛，很明显，看眼现在顾琰都起了还在睡的欧允就知道了。结果自然是顾琰赢了。其实也不是她懒，算起来她也是早上七八点就起了。可谁让这年头的起床时间是五点啊。只是不让他起得太早嘛，这个不难。因为自从成亲，他也是留恋温床软枕的。新婚第二日他还睡到了下午才起身呢。欧允也是个不在意旁人眼光的，根本不怕人说他娶了媳妇就留恋温柔乡。所以这一条，顾琰赢得没有悬念。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总之如今的婚后生活，是一边倒的向着顾琰这边。用欧允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小节，让一让她无妨。等到顾琰方便了回来，欧允也起身了，正拿过搭在一旁的外衣穿着。 顾琰便过来帮他系腰带，他每日穿的衣服都是她头一天晚上搭配好放在旁边的。欧允生得非常好，顾琰从前就有给芭比娃娃换衣服的爱好，如今只当是在打扮一个漂亮得不行的大娃娃。更何况，衣柜里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各种面料，各种款式。听说白芷每日里没事便是琢磨着做衣服。这府里给她打下手的就有八个。欧允有些衣服根本没机会上身就换季了。因为他从前时常不着家。不过现在不会了，顾琰每天挑着不同的衣服饰品搭配。 如何搭配服饰是她从小练就的扎实基本功，本是太夫人让她会捯饬自己。没想到用在了这个上头。因此，一向挑剔的欧允穿她搭配好的衣服饰物并无二话。 “今天舒服些了么？” 顾琰点头，“今天醒来肚子舒服多了，暖融融的。多亏了阿允你呢！”其实昨天泡脚后就舒服多了。她昨晚就是想让他帮着烤肚子而已。使唤了人干活当然得说点好话。 欧允听了果然弯了弯嘴角，然后说道：“嗯，以后我都帮你。” 其实只是想试试而已的，顾琰一边帮他系挺括的腰带一边道：“嗯，阿允你对我真好。”要坚持啊！ “我不对你好，要去对谁好？嗯，有了，我知道了。” 顾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还要对咱们的孩子好。” “天啊，你嘴巴抹蜜了么？” “来，尝尝——” 顾琰推开他俯下来的脸，“有没有抹蜜不知道，可是你还没有刷牙我知道。” “敢嫌弃我，来，臭死你！”欧允哈了一口气凑过来，顾琰扭身躲开。两人便在屋里追逐打闹起来。 “快去洗漱啦，我饿了。不然不等你咯！”顾琰跑出了房间，朝摆早膳的外间走去。 正文 216 磨合（3） 吃过早饭继续往下一个市镇而去，昨晚住宿的地方太小，没有什么可供游玩的地方。只能觅来了当地特产的水果坚果小吃供顾琰路上磨牙。 香雪一路看顾琰吃吃喝喝不停，比昨日的气色好了不少。 “琰儿，你身体没事儿了？” “嗯，没事儿了，昨天泡了个很舒服的热水脚。”其实顾琰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看到欧允脸上没了笑容重又变得很冷峻心头不爽。昨晚他一直给她暖着肚子，睡着了手都没拿开。足见他爱的不只是她的下半身，神态冷峻大概是为镇西军中的事着急，之前是她钻牛角尖了。这个小心思一去掉，自然心情大好。生理期的女人，就是这么情绪化。顾琰没察觉，她的心情起伏已经开始系在欧允身上了。 欧允昨晚察觉了，心头得意非凡。从前都是他追着她跑，真有些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之感。如今，他是她最亲近的人，身与心皆如此，怎么不叫他开怀。 何山等人也发觉他比昨天好亲近多了，心道少夫人可真是厉害。还有，小爷从以前对权势的不在意到如今生出那个念头，少夫人也起了一半的作用呢。昨天欧允说出来的时候，他和关天河几个都是喜出望外。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的回避退让。就是那句话，小爷好了他们才能好。他们这些人都是当世精英，不想憋屈的过日子。 如果小爷再早几年生出这样的心思就好了。皇上未尝不能替他好好谋划一番，那样自然是事半功百。如今，难度大了不少。主要就是看皇上身体能不能撑住，还有晋王羽翼渐丰。这一次齐王如果彻底倒下，小爷还不够成为他的对手呢。在何山看来，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晋王和小爷之间势必是一山难容二虎。与其让这件事发生在皇上龙归大海之后，不如是此时。这样就算有什么皇上也能设法描补。其实就是从前，一切都依着皇上的心意走，很多事情也只在晋王一念之间。让晋王作为兄长照看小兄弟不是不行，但遇上家国大事就连皇上自己都是把小爷往后排，晋王就更加会如此了。 只是，去西陵之前小爷没体会到过没有最高权势直接照拂的滋味，更没有和晋王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儿到彼此几乎撕破脸相争的地步。他对权势的的渴望便一直深埋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肯定也不敢出言撺掇。担上挑动皇家兄弟相争的罪名，死一百次都够了。皇上再爱小爷，他首先是一个君王，然后才是一个父亲。而且，晋王等人也是他的儿子啊。 这一次去往镇西军，要办成皇上交代的事。也要给小爷和他们这些人找一点根基。与其一直仰人鼻息，不如奋起一搏。 此刻的紫檀精舍里，皇帝背负双手，看着天边初生的红日。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到原本的轨道。他该怎么抉择？他轻声道：“听说苗疆人养蛊，将一群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搏杀到最后存活的便是蛊王，是么？” 旁边的明晖听出言下之意，伸手抓了抓耳朵，“呃，皇上，这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罢了。” 皇帝转身瞪着他，“不是你乱来，此刻允儿已经在出海的船上了。”任由儿子们搏杀，最后能屹立不倒的那个自然是最优秀的。他也就不用再发愁到底选哪一个为继位之君。可是，这何其残忍！ 但是不可讳言，这的确是最能选出合适人选最好的法子。但他是个父亲，本不想这样的。只是，作为一个帝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他就不会阻碍事情的发展。 “朕还能活几年？” “这个，臣……”明晖实在是给不出具体的数据。就是能根据身体状况判断，那也有偏差。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天灾人祸的。 “三年可以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晖小心翼翼的回答。 “好，那便以两年为限。且看着吧！” 那日欧允跑了，皇帝顺手拿起拐杖狠狠抽了明晖一顿。连着之前的伤，他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如今看来，小丫头选人怕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她选了欧允弃了晋王，无外是觉得晋王是要做九重天上金龙的人，将来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而欧允却是可以做富贵闲人的。 只是，男人的心哪里是美人就可以完全安抚的。这片江山他哪里就真的不想要。回头她若有怨言，还可以说都是为了她才会走这步的。而参与到夺嫡之中，不是一飞冲天，那便是堕入泥沼。从古到今，还不见有君王真能容下争位的兄弟的。齐恒公能容下管仲，李世民能容下魏征。但他们绝容不下公子纠与李建民。但是不争，就只有躲到新君鞭长莫及之处。皇帝便是安排欧允出海以保全他。可他不肯走，至少不肯在皇帝晏驾前走。那么，等到想走的时候可能就走不成了。剩下的也就只有这条路了。如今第一步，怕就是要像齐王一样拥兵自重了。 皇帝看着明晖，“你若再自作主张，坏朕的安排。莫怪朕不念旧情。将来便带着你一起下去向师傅请罪。”这是威胁，胆敢再违背他的心意，那他活到哪天，就让明晖活到哪天。也不用怕明晖不尽兴替他调理身体。 明晖面色一凛，皇帝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这是个狠人，这从他只犹豫了这么一会儿，就决定冷眼旁观看儿子争斗就看出来了。对他也只有一次网开一面的机会，已经被用掉了。 还未及答言又听皇帝道：“在这之前为了避免隐患，还得把你亲爹一起收拾了。嗯，朕也不能真绝了师傅的后，让她老人家以后没有子孙供奉香火。给你个机会留个后，有备无患。” 这回明晖的脸是刷地一下就白了，刘芳笑眯眯的带了四个女子进来，“国师，挑一个吧？或者，您要都留下？” 明晖额上冷汗都沁出来了，这是明晃晃的报复。虽然皇帝做出了冷眼看儿子相斗的决定，但他心头不舒坦，所以要拉着自己一起不舒坦。 那四个宫女得知要让她们伺候的是眼前这个清隽年轻俊雅脱俗的国师，也有些喜出望外。国师可是深受皇帝宠信的实权人士，就是没有名分又何妨。何况有了孩子还可以生下来，便纷纷用如泣如诉的眼睛盯着明晖。他半日没反应，皇帝一挥手，刘芳带着人下去了。 “可是不会挑女人，师兄教你。既然是为了留后，那就得挑一看就好生养的。从左边数第二个朕看着不错，你自己觉得呢？” “师兄，我错了。我不该放走小爷！”明晖哭丧着脸做最后的努力。这下好了，把自己赔进去了。也许是出于对父母都不得不抛弃自己的怨恨，明晖从小最唾弃的就是那种道貌岸然，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另有一副嘴脸的人。如今，皇帝是要逼他也成为这种人了。 “现在知道错，晚了！你倒是坑蒙拐骗到朕的头上来了。自己选一个，不然，就让她们抽签！其实，四个都留下也行，只是如果是为了子嗣着想，还是专一在一个女人身上为好。”皇帝说完，想起胖乎乎的小欧允坐在自己身旁摇签筒替自己翻牌子的情景不由失笑。唉，要是孩子可以永远不长大就好了。都是债啊！ 看明晖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皇帝拍拍他的肩膀，“你一直都觉得东方和师傅生下你是不对的。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知道情之所钟，有时候是莫可奈何之事。给你个机会体验一下！对了，会不会啊？不会找人教你！” 明晖咬牙切齿的道：“不用了！”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皇帝道：“朕从来不怀疑师弟的能力的。哈哈，好好享受这世间极乐吧。” 随着落锁的声音，皇帝大笑着出去，刘芳正在外头弯着腰揉肚子，实在是太可乐了。看以后国师还如何摆他那副清冷面孔。 “好了，你也别幸灾乐祸了。收拾这小痞子，就得如此！”以为挨顿打就过去了，美得他！想到方才明晖那张绝俗的俊颜不断抽搐的样子，他的心气儿总算平了几分。 三日后，顾琰身子舒爽了，一身轻松地泡在大浴桶里。她两臂搁在桶边，身体被热水上方洒着的花瓣半遮半掩着。这木桶也是从府里带出来的，是三夫人带给她的嫁妆之一，可不是客栈里别人用过的。这一次出门拉拉杂杂十几车，东西带得齐备得很，完全就是出门游山玩水的派头。 “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里头睡着了？”欧允的声音在闩了的浴室门处响起，一本正经的样子。 顾琰看着门闩被人一点一点的拨动，犹豫了一下便照旧倚靠在桶边。这水还热乎着呢，她哪有进来多久。旁边触手可及还有几个暖壶的热水都没有兑呢。她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旁人，所以没有留丫头伺候。倒是方便他了！ 顾琰咬牙，她沐浴好后自然就要上床准备休息的了。这么点子时间都等不及。不过，换个地方好像是要来得有意思一点。说起来欧允也是同几个皇子一处读书，却是想法跳脱半点都不受那些礼仪拘束。估摸皇帝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主，这才把他带得如此。 “琰儿，你没有滑进水里去啊，太好了。我放心不下，进来看看。”欧允已经进来了，重新把人闩上走了过来。果然是进来看看，视线便在顾琰半遮半掩的身躯上扫描起来。 “我得有多蠢才能滑进水里去啊？”顾琰嗔他一眼。 欧允嘴角抽抽了一下，顾琰反应过来，笑道：“你不会曾经干过这种事吧？”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不信你没干过蠢事。”随着顾琰大笑不止，她胸前晃动的更加厉害。一缕头发黏贴在身上，一直垂落到双峰之间去。欧允走得愈发近，伸手往手里探去。 “走开啦，人家洗澡你也要来捣乱。”顾琰浇水泼他。 “说了是担心你嘛。嗯，这水还挺热乎，我也一起洗洗吧。”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顾琰瞪他一眼。 “可是这浴桶是一人用的，好小！”这是三夫人打造来给顾琰闺中用的，只是时间赶不及才直接送到了洛阳做嫁妆搬进新房用。两个人的话实在是太小了。 欧允目测了一下，就算他挤得进去，也实在施展不开来。家中整改，他参与设计了浴室，重点就是浴桶。够大，而且下方用晶体隔开可以用炭火加热，这样热可以传导到桶中，又不会过热。最是适合泡鸳鸯浴了。浴桶上方的屋顶更是可以直接收起来，一边洗澡一边看星星。办完事两人躺在里头那滋味别提了。这样的整改自然要花出去不少银子，长期下来，比引温泉水花费还高。可是，值啊！谁让住处附近没有发现温泉，而且，作为平民想挖沟引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眼下，这鸳鸯浴眼看是洗不成了。 “那，我来帮你洗吧！”欧允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找到了另外一个乐子。 顾琰被他搓得身上冒火，只是浴桶太小，又无处躲，娇嗔道：“讨厌，人家马上就好，你出去等着啦！” 欧允撇撇室内，“这人不就有木榻，何必一定要出去呢。”说完就伸手把顾琰捞了出来，放到铺了厚褥子的木榻上。自然，这木榻，这褥子也是自家带来的。 陡然出水，顾琰觉得冷，伸手拉过羊毛毯盖上。好在这屋里还放了炭盆，这是怕她洗澡着凉搁上的。他们家高支出高素质的下人，凡事都想得非常周到。 欧允三下五除二的脱去身上衣服，扯开羊毛毯钻了进来，“冷吧，来，我给你捂捂。” “我澡才洗一半呢。” “等下接着洗，我帮你洗。反正等下又要洗。我不每次都帮你洗了么。”欧允话音消失在顾琰眉眼之间。 齐娘子在外扯了扯嘴角，少爷还真是急色啊，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得了。不过也是，新婚夫妻难免情热，这又连旷了四日。得，让灶上热水别断咯。看这架势，怕真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有小小主子了。王太医说的，少爷跟少夫人都年轻，很容易受孕。让她们平日伺候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可别当差不经心。 尽兴后欧允兑现承诺重新兑水帮顾琰重洗了一遍，末了抱她出去，自己进去也懒得再让人倒水，索性直接提起热水浇了淋浴。 顾琰在床上摸到亵衣，慢吞吞的自己穿上。她被折腾得快没劲儿了。要是不穿妥当点，回头说不得他还要拉着她求欢，说什么‘再来一回吧！’ 浴室里又传来欧允哼边关风情小调的声音，顾琰听着听着不由得想起方才的鼻息交融，灼热呼吸，肢体交缠…… 欧允很快出来，看顾琰穿妥了寝衣噗嗤一笑，“你怕什么，我都说了要节制了。” 顾琰对他这个节制法恼恨之极，脱口而出：“那要是你不节制，不得弄死我？”说完不由面上一红。这话这会儿说不跟勾人一样了。她可真没这意思，她想好好睡觉的。 欧允上床抱住她，“这样，等生下儿子，咱们试一下。争取刷新洞房夜的记录。” 顾琰擂他一拳，儿子儿子，成天把儿子挂嘴边。 “看你这样，我有点担心我怀孕的时候你会不会偷吃。”就是现代也不知道多少丈夫在妻子怀孕期间去找小姐。在这里，正室怀孕给夫婿安排通房更是天经地义。一想到这个，她就不舒服。 “怎么会呢，以前你让我打发走通房，我不是也几年都没碰别的女人。再说了，怀着孩子也就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行，中间是可以的。不行的时候你还可以帮我用别的法子纾解呢。” 顾琰一阵气恼，他居然已经就这个问题咨询过王太医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能别把闺房之事往外说么？” “那是王太医，我又没对别人说。琰儿你真是害羞，大户人家都有专门负责这事儿的燕喜嬷嬷呢。” 顾琰离开顾家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太夫人准备的这方面的教育还没有开始。她自诩现代人，却没想到其实古代大户人家这些方面相当发达。不然后世搞什么性文化展览也就没有那么多内容来展出了。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嘛。” 欧允刮刮她的鼻子，“你啊，完全不懂这些。没事儿，我慢慢教你就是了。”这是没有婆母，要是有，新婚第二天还有人来收落红呢。如果没有怀上平日里也少不得被过问。她倒好，问问白胡子的王老头儿她都要害羞，觉得没脸见人。 顾琰心道，我什么不懂。我从前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不过想想，自己能在宫里长大的欧允的确是没得比。只得泄气的道：“我睡了！” 正文 217 抵达 次日凌晨，队伍分成了两部分。欧允、顾琰还有舅舅并何山廖永齐娘子几人转道往西，其他人依然向南。 “为什么我还是要坐马车？又不是游山玩水。”顾琰一心想出去骑马，和欧允并辔共骑，结果一看安排给她的还是马车。当然，不是之前那样奢华宽敞，躺着打滚都没问题的大车。可是，还是马车。 齐娘子笑道：“少夫人，这马车可并不慢，可是要平稳得多。王太医说了，让我们平日里伺候多长个心眼，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就是以后，您也要少骑马。” 这个顾琰知道，孕妇骑马也许会造成难产。就像是《荆棘鸟》里麦琪生贾斯汀一样。好吧，防微杜渐，她利落的上了马车。铺得垫褥相当厚实，车轮还包过，防震做得很好，跑得快也不会颠簸。想来要不是她多少还有点用处，多半被打发和舅母一样，回头慢慢的和大队伍一起走，该知足了。 这回速度提高了很多，也不再走走停停，而且官道都很少走，大多时候翻越在崇山峻岭之间。有时候还需要昼伏夜出。这马车似乎是特制的，窄窄的车身，只容一人坐卧。所以马儿能过的地方，就几乎都能过。齐娘子驾着马车，轻车路熟的样子。顾琰在她身后车厢里盘腿坐着。这趟出行，她也感受到自己和齐娘子这样的暗卫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即便她也习武，也是天南海北都跑遍了的。 休息的时候，欧允过来问：“怎么样，吃得消么？” “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我。”顾琰赶紧道。要是没她，大概能更快些吧。她可不要再拉后腿了。她这会儿坐在树下，等着火堆上的烤肉呢。别人骑了一天的马都还能张罗，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完全不行了。要不是为了不失仪表，都很想躺靠在树身上了。 “不用紧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最开始往镇西军去，更是一点苦头不能吃。长得又这幅样子，一开始被那些袍泽可劲儿笑话。”欧允说完，陡然想起最开始一个伍的同袍，如今只剩他一个了，心情便沉重了下去。这一趟，他希望能帮着孙小丁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也就罢了。如果因为权势之争死去，真是屈了那些守边的将士。 顾琰看他坐在火堆边沉默的打开酒囊，仰头喝了一口，把手伸过去，“我也来点。” “很烈的，这可不是女儿红。” “反正马上就要睡了嘛，我就尝尝。”顾琰不肯把手缩回来。多少猜得到他想起了些什么，她肯定要打岔。 欧允笑笑，“也罢，就给你尝尝。” 顾琰接过去，仰起脖子学欧允方才的样子来了一口，然后泪花立即飚了出来，真的是太烈了！ 欧允一边把酒囊塞住，一边伸手拍她的背，“都告诉你很烈了，还敢跟我学，喝这么猛！” 过了一会儿，顾琰喃喃道：“头晕！” 欧允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吃点东西再睡。” 顾琰手里拿着个剥好的鸟蛋，看着却成了三个，一口要下去咬了个空。索性两只手握住往嘴里送，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以免喂到别处去了，脸上有一种别样的认真。欧允正拿着一个鸡腿准备开啃，见状不由好笑。还真是很少见到她这么逗的时候。 “我喂你得了。”欧允笑着撕下一条鸡腿肉。 顾琰听到这声立即挨过来一点，乖乖张嘴，等着他喂进嘴里。 欧允把人圈进怀里，一条一条的撕下鸡腿肉喂给她。原来喂食也挺有意思，怪不得小时候老头子那么喜欢喂自己。 “琰儿，我本来希望给你好日子过。结果要害得你跟着我这样奔波。” “这就是好日子！和你一起，什么日子我都能过。”顾琰两手抓住欧允的手吃着鸡肉，还不小心伸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说着这样的话，还做出这样的动作，欧允的心一下子跳快了些，小腹也一阵抽紧。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真想把半醉的她按倒在地，就地正法。 “真的，要是以后的日子让你觉得不如意怎么办？” “哪有什么都如意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了。”她以为他说的是以后皇帝不在了，他们的日子没现在好过。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忘了啊。”欧允眼底闪过狡黠。 “嗯，我自己说的。不会忘！”顾琰有些憨憨的点着头。 欧允喂她吃好，把人抱进马车去，因为车身太窄，很费了些劲儿才把人安置妥当。至于他们其他人就只能克服一下，露宿了。 就这么一路疾行，七八天后就看到了柳城的城门。欧允那么丰厚的身家，是她占了大便宜了。 故地重游，顾琰很是高兴。马车直接停在了家门前。之前两座相邻的宅子已经完全打通，大门都只留了一个，上书‘云府’。这是秦菀的手笔，这样很方便她派人管理绣坊。她之前在信里同顾琰说过。顾琰撇撇嘴，明明是夫妻共同财产，她却没有署名权。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下车直接进了旁边的孙府，看门的还认得她，“颜……哦，云夫人回来了啊。” “嗯，你家夫人跟小少爷在么？” “在在在，在的。” 顾琰走了进去，就见到得到消息的秦菀迎出来。她生了孩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很有几分丰腴。身后跟着抱孩子的丫鬟，小娃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黏在母亲身上。 “快百日了吧，虎头虎脑的真可爱！”顾琰伸手指去碰小娃娃的脸颊。 秦菀还不及回话便看到了随后进来的欧允，不情不愿的墩身一福，“侄媳见过小舅舅！”那名丫鬟也赶紧抱着小娃娃墩身行礼，“小少爷见过舅爷爷！” 欧允摸摸鼻子，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然后让人把见面礼奉上。一份是顾琰准备的，她亲手做的。一定虎头帽，一双虎头鞋。那上头的虎头活灵活现的，还用金丝弯成虎须的模样。秦菀知道她不爱做绣活儿，能亲手给自己儿子做帽子鞋子这就非常难得了，而且还做得这样好。这份礼物重在心意，而且用料其实也非常好。 “等他大些能穿了就给他换上。” 还有一份就是欧允交代总管置办的了，秦菀也笑着道谢收下，“小舅舅，侄媳这就打发人给夫君报讯去。” 欧允点点头，从后宅回自家那边去了。一边不是滋味的想着孙小丁这小子什么都比他快一步。 顾琰留下学着抱秦菀的儿子，可惜小娃娃认生，不给她抱。 “算了，我也回去洗洗，一路风尘，说不定你儿子是嫌我脏呢。”顾琰看着不给面子嚎啕大哭的小娃娃自我解嘲道。欧允时时念叨儿子儿子，她听多了自然受影响，看到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爱得不行。 秦菀一边拍哄着还抽抽搭搭的儿子，一边道：“这小子就这样，认生。他老子很少回来，都不给抱的。等以后熟一些就好了。” 顾琰一边往家走一边摆手示意不在意。 “我等下让人把饭菜给你们送过去，你们那边清锅冷灶的。” “好！” 回到家里的正房，顾琰苦着脸道：“阿允，我没有小孩的眼缘，那小子不给我抱。一抱就哭，好像我是虎姑婆一样。” 欧允听人说过，成了亲的妇人多抱抱别人家的小男娃可以沾喜气，这才放任她不着家的。闻言道：“不要紧，等孙小丁回来我跟他借过来。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再说了，你哪是虎姑婆，你是舅奶奶嘛。” 舅奶奶，听着好老的感觉！ “借？你的儿子人家跟你借，你借不借啊？你肯我都不肯。”你当是什么啊，那是人家儿子。就算孙小丁是晚辈，而且这次他还有求于欧允，也不会答应出借自己儿子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孙小丁迫于他一贯的淫威，不得不答应吧。那还有秦菀呢，她还不得找自己麻烦啊。 齐娘子在前头绣坊找了几个帮手，已经生了火，正在烧热水。一会儿廖永就提了两大桶热水过来。 欧允笑道：“回头我打发人去买个新浴桶。”等不及洛阳的浴室改造好了。 顾琰白他一眼，“快去洗洗吧。一会儿隔壁送饭菜过来，吃了再做打算。”原来欧允那边现在让何山几人住了，他们住的是顾琰从前的卧室。欧允的衣服和常用物件搁在那边的，正在陆陆续续的搬过来。 至于舅舅，他从前的旧宅是个伤心地，老早就卖掉了。这次也暂时住在了客房。趁着欧允洗澡的功夫，顾琰把连通的宅子逛了一遍，其实改动不大，就是把大门处改了，里头的围墙都打通了连成一栋宅子而已。 欧允突然到达边城的消息，孙小丁收到了。齐王也几乎同时收到了。他惊讶的挑眉，“他怎么突然跑来了？” 其实之前孙小丁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齐王向朝廷禀奏说西陵人依然居心不轨，建议将十五万兵马都留在边关，他没有附议而已。后来皇帝万寿朝廷派了人来犒军，私下与他有接触又被齐王的人探知。那人回到朝中不久，皇帝就下旨削减了此地五万人马，归于原抽调地。这是之前战事紧急，从各州府抽调来的。所以齐王此时已经不将他看成自己人了，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不过如欧允所言，即便齐王是统帅，在朝廷派了监军来此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将孙小丁一干人等挤走。那监军便是犒军钦差的副手，直接便留了下来。 差不多欧允沐浴更衣出来，隔壁的饭菜便送来了。连同何山他们的一起，分量可是不少，亏得孙家带来的人手多，忙而不乱。 顾琰只是洗了洗脸，她一直在车里，干净多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采买，晚上就可以自己开火了。” “晚上不用，老大要请客的。” 顾琰知道他说的老大是齐王，既然他说得这么肯定，那今晚就先不开火。不过东西还是要开始采买的了。屋子秦菀时常安排有人打扫，所以他们虽然来得匆忙，却不用太费劲收拾。 “他不会用鸿门宴请咱们吧？”顾琰有些担心。 “他只要不是决心造反，都不可能对我不客气的。他就是想弄明白我到底干嘛来了。估计是老头子温水煮青蛙的策略让他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不会挣个鱼死网破吧？” 欧允停下筷子，“老头子活得好好儿的，他此时挣个鱼死网破能得到什么？是投西陵还是自立为王啊？都不是什么好路。西陵如今是纳真那家伙坐稳了位置，大公主被挤得没边儿了。如今凝然公主也有喜了，纳真同王后的关系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时候。西陵那边是不可能和老大勾结起来做什么的，他不能养寇留兵。自立为王，那就是反贼，就是他的铁杆那也得三思再三思才敢走跟着这步棋。其他人在有朝廷监军的情况下肯定是跟着扯起旗号诛杀乱臣贼子的。老头子如今不过是为防万一而已。只要他好好儿的活着，这天下就乱不了。” 顾琰听了心头大定，既然如此，按京城肯定一切也无虞。皇帝一早知道了齐王和废太子有勾结，齐王却被蒙在鼓里，这就是得了先机。这样肯定不可能出现皇帝遇刺这样的事儿，齐王也就没有借机打着靖难旗号起事的契机。他们这一趟就是来帮孙小丁敲敲边鼓而已。 因为欧允之前的作为，顾琰不疑有他。根本不像皇帝，知道他没有带着顾琰远避的打算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她吃过午饭安安心心的睡午觉，醒来看到桌上有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柬。打开一看果然是齐王的请柬。问了一下，舅舅也收到了一张，说是齐王今晚要在私宅宴请军中偏将以上职级不值守的将领以及家眷。 说到齐王私宅，顾琰去过的。之前欧允把那座大宅的第三进弄来关有细作嫌疑的人等。她在那里坐了将近一个月的牢。 看到欧允走进来，她扬声问道：“齐王也请了女眷，谁来充作女主人呢？” “听说是新近纳了个庶妃，在这边城面前也能算作女主人了。其他将领很少带正经女眷，都是在这边城现纳的小妾之流。” “那是不是说如果我不想去，其实可以不用去？” 欧允点头，“我虽然名义上是镇西军的偏将，但老大不敢以普通的将领看待我。你要是不想去自然可以不去。” 顾琰想了想，“我去问问秦菀，如果她要去我就当是去陪她。” 秦菀抱着儿子，好生郁闷的道：“之前这个女人招待女眷，我去过了。那会儿还没有起龃龉，亲舅舅的新宠，我不好第一个打她的脸。”所以，这一次，就没有理由不去了。 “行，那我也去看看。”话说这齐王不是从小就心仪孙茯苓么。之前也就罢了，现在还在不断在往后院填充新人，看来这么喜欢一点不耽搁他寻欢作乐啊。好歹人家皇帝还给云夫人守了三年孝呢。 齐娘子给顾琰找出一件红色的衣服准备赴宴，上头的八颗扣子正好是那次拍卖会上得来的。窥斑见豹可见这件衣服的富贵。从质地到做工，五一不精。 “是不是有点太不给人家面子了？”顾琰迟疑了一下。这是正红色，她这个出嫁才一个月的人穿其实再合适没有。可是对方只是庶妃，不能穿红色。自己这样穿未尝有些张扬。 “少夫人你虽然不是记在玉碟上的亲王妃，但其实相差无几。去了就是给她面子了。” 顾琰想想也是啊，皇帝还在呢，她这个时候都不张扬点就有些打欧允的脸了。他一向可是在宫里横着走的。而且在镇西军的高层，要说还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怕是也没几个了。至于说谨小慎微，那是以后的事了。 “嗯，那就这身了。”顾琰穿好衣服坐下由齐娘子梳头。如今身边没有旁人，就只有齐娘子能者多劳了。秦菀倒是问过需要需要先借她几个人用，想了想还是算了。粗活找了前头的绣娘帮着都做了，齐娘子也就是近身伺候而已。 其实顾琰很烦这样的社交场合，光是梳头穿衣就要花去好多时间。她骨子里同明晖是一样的，认为最重要的是内在，一点也不看重外在这些妆饰，只觉得是累赘。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只要是社会人就不能完全不管不顾。没看到明晖如今也是见天儿人模狗样的么。不知道底细的人不得以为他多么的仙风道骨呢。 而且，既然她嫁了欧允就得承担起贤内助的职责来。他都能什么也不求的一心以镇西军的安定团结为重，新婚期间直接奔赴这里了，她肯定不能拉后腿不是。说起来如果皇帝真的驾崩了，她跟欧允也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吧。那时候应该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正文 218 接风 打理好，时间也差不多了。秦菀打发人来说门口汇合。 正好欧允过来，说是孙小丁回头直接去，由他和舅舅护送女眷一路过去。顾琰站起道：“那我们走吧！”之前房子买成了邻居，彼此后院还打通一道半月门，估计落在如今的齐王眼底，他们就是一伙的。不过事实上也是。 欧允骑上马，顾琰则直接上了秦菀的马车，她那辆袖珍型的马车赶路还行，赴宴不合适。再过几日马车跟其他家当也该到了，无须去置办。反正住这么近蹭秦菀的就好。 “你走了你儿子不闹么？”顾琰想起那个哭功了得的小家伙便问道。 “闹啊，闹得我心都疼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呢。对了，他大名昊熙，小名乐乐。好不好听？”秦菀挽住顾琰的手问，跟所有母亲没有两样。 “好听啊。”顾琰心道，孙昊熙啊还不错。不过其实孙猴子孙大圣更好听、更霸气！ “大名是皇外祖赐下的，估计是哪个大学士拟的。小名是我们商量着起的，只希望他一辈子都快快乐乐。” 顾琰挑挑眉，她跟欧允的儿子肯定也不能自己取名。老头子多半会把取名权拿去，就不知是亲自取一个，还是照旧随手在大学士们拟的里取一个了。 “跟我说说齐王这位庶妃吧。”不是侍妾而是有编制的庶妃，那这个女人来头应该不小才是。亲王后院，一正妃三侧妃四庶妃。像是顾瑾，如今还只是个侍妾呢。因为，顾家没爵位，家里也没有高官。大伯父的职位之前就因为治家无方被剥了。玉字辈就看着顾琛和顾珉，职位也还不高。 “哦，是一位异族将领的嫡女，姓叶。从小也是舞枪弄棒的，英气勃勃。而且手腕圆滑，很会来事儿。听说是跟后娘继妹斗出来的。”秦菀一句话给出了很丰富的信息。 “那怎么这会儿了把宝押在了齐王身上？”皇帝都要夺齐王的军权了，上这条船显然是消息不够灵通啊。 “文臣喜欢晋王，武将拥戴齐王，一直都是这样啊。不然，皇外祖怎么会难以决断呢。再说齐王和废太子勾结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在边关将领眼底，他还是非常有前途的皇子，还是一军主帅。武将们心头可都还想着几代人之前的辉煌，赫赫军威，慑服四夷，万邦来朝。” “可惜齐王行差踏错了那么一步。”有的时候，半步也错不得，尤其是大是大非上头。也不知他是怎么就一时昏头被废太子说动的。 欧允说齐王的母亲就是一个低等宫女，见识非常的有限。出身这块短板大概对他多少也有点影响。尤其他来边关的时候，晋王已经被宣布监国了。所以，他是乱了阵脚吧。原本明明是可以扳回一城的大好机会，可以说他这一步走错就把最后的希望都抹杀了。 武将都想着重回前朝的辉煌，皇帝怎么可能没想过。这几十年国家大体上是安定的，国库收入也很稳定。但几十年下来，皇帝居然没有大兴土木，兴修宫苑。也没有整什么带着呼啦啦一大群贵人出去巡视。能够这么克制把银子都攒了起来，想来心头是有打算的。这个打算只能是整顿军备，做好征服四夷的打算。打仗打的可就是银子啊。所以这些年他对齐王其实还是寄予了厚望的。可惜齐王居然干出间接同西陵人勾搭的事来。 怪不得大户人家娶媳妇儿了都非常重视，说什么一个好儿媳，三代好儿孙呢。看来母亲的确是太重要了。如果齐王生母能像何皇后或者贵妃淑妃一样有见识，想来对他会是不小的一个助力。当然，这样的女子，一般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有这么一个母亲，也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外家。 看来晋王真的已经是圣心默定的人选了啊。武将认为晋王不崇尚武力，那其实只是跟齐王比起来而已。顾琰记得他的武力值也不算低的。只是好像排兵布阵上是有些欠缺。可是做皇帝并不需要自身很会打仗。只要手下有能打仗的不就行了。汉高祖刘邦很会打仗么，不会嘛。韩信善将兵，高祖善将将，多么天衣无缝的搭配。还有汉武帝，他也不需要自己上战场，用好了卫青霍去病就够了。再说了，不是听说诸皇子中楚王配兵布阵之能仅次于齐王么。有楚王这么个铁杆帮着，军事上也就弥补了几分了。 想到这里，顾琰陡然想起欧允应该是没有被算在内的。毕竟这话流传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其实也是皇帝的儿子。想到这里，顾琰都有些庆幸欧允是私生子了。 顾琰抬头一看，秦菀有些呆呆的，不用说就是在巴心巴肝的想儿子。不至于吧，这出门才一刻钟呢。要是在现代，很多新妈妈三个月产假一到不就得上班去了。 看到顾琰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秦菀道：“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我一看到他，我的心都要化了。这一看不到他啊，心头就是空落落的。” “要学着习惯才好，孩子总是要长了翅膀飞走的。真正能伴你一生一世，携手同老的是夫婿。” 秦菀奇怪的看顾琰一眼，从来母亲都说的是夫婿是一个人占不住的，只有儿女才是自己的。别看她现在日子挺好过，那是因为远离京畿。如果实在京城，十月怀胎的时候，自己那个公主婆母定然会塞女人过来的。基于这一点，虽然秦菀十分的想家人，也还是希望孙小丁就在边关不要回京。 所以，顾琰这套调调她听着觉得很奇怪。不过想想她是没有正经婆婆的人，宫里皇后是最和气不过的人，淑妃怕是也管不了欧允也就释然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是因为顾琰还没有做母亲，等她有了孩子肯定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好生的笑笑她。 “世子夫人，云夫人，齐王别苑到了。”马车停下，车夫恭声道。然后就听到有人搬来脚踏安放的声音，车帘也被拢了起来。秦菀贴身侍女寒烟带笑的面孔出现在车门处，伸手扶秦菀下车。然后顾琰跟着出去，搭着齐娘子的手踩在脚踏上下车。 她们的马车是直接进了仪门，走到这里男宾女宾已经分了地头了。这会儿旁的客人都还没有到呢。因为孙小丁是齐王的亲外甥，按规矩得早到些，帮着招呼客人。 顾琰让秦菀走前头半步，说起来明面上孙小丁职级比欧允要高。都是将军可是职级也是不同的，像舅舅和欧允这样的偏将就是将军里最低的一级，四镇将军则是最高的，只在兵马大元帅之下。如今没设兵马大元帅，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位将军便是最高军事长官。齐王如今就占了镇西将军一职，也没有像清朝那样设啥大将军王。而孙小丁的职级则在镇西将军与偏将之间。 秦菀转头道：“你干什么啊？”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身材，因此走的是飘逸路线，完全的扬长避短。只露出如牡丹一般富贵圆润的脸庞，还有些丰腴的身材则掩盖得很好。不过她胖也胖得很匀称，很有大唐贵妃之风。平日里也是很看得的。她今日一系黄色大袖衫， “你夫婿职级比我夫婿高。”顾琰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官场的规矩，私交好也不能不遵守。 秦菀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小舅母，明人面前咱们说什么暗话。你以为齐王没有叮嘱过叶妃不能慢待你啊。说白了，今天就是给小舅舅和你接风洗尘。”好像多叫几遍小舅舅小舅母什么的，也还是顺口了。 既然如此，顾琰也就不矫情了，和秦菀一起并肩进去。 果然，她们才一露面，里头就有人迎出来了。 “出来晚了，有失远迎啊！云夫人、孙夫人，里面快请。” 顾琰和秦菀对视一眼，作势要给这位叶庶妃见礼。来人一把挽住她们，“别多礼了，论起身份，孙夫人是公主府的世子夫人，云夫人更是自己人，咱们之间只论家礼的话，倒是该我给你们行礼。” 那倒是，论家礼，所谓的叶妃就是个妾，顾琰可是正室原配。而秦菀虽然是晚辈，却也没有给妾行礼的道理。这人倒真是能屈能伸呢，而且一脸的自然坦荡。单从相貌来说，叶妃不及秦菀，更不及顾琰。但也是很拿得出手的没人了，而且胜在眉宇间的英气不凡。顾琰想着孙茯苓好像眉宇间也有些英气，估着晋王就好这口。 呃，好像她和秦菀眉宇间多多少少也是有一股英气的。自己婆母也是将门虎女来的呢。难道这是有皇族血统的人共同的爱好？不对，齐王妃是娇弱型的。上次万寿节见到的另几位正妃似乎也不是。想来是巧合吧。 秦菀居中介绍了一下，顾琰和叶妃相互点头示意。三人一起进了招待女宾的正堂，分宾主坐下。 “我就腆居主位替王妃姐姐招待你们了。”叶妃在主位上坐下，秦菀坐了右手第一张椅子，把左手第一张椅子留给了顾琰。这座次可是以左为尊的。看来论家礼欧允还真是有地位，她便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下人上了茶，是上等的六安瓜片。虽说边城苦寒，但将领尤其是齐王这样的亲王，府里的物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听说南边讲究用雪水泡茶，冬天还要费心收集，窖藏。来年再挖出来用。咱们这儿不缺雪，我也没那耐性收集，这就是山泉水泡的。”叶妃笑盈盈招呼她们喝茶。 顾琰菀儿，以前每到冬天顾家的姐妹也爱搞这个。她其实并不热衷。总觉得所谓无根水、雪水，那都缺不了灰尘的凝结作用才能形成。哪里是文人墨客说的那样的清洁无垢。所以，她从来不用头一年的雪水还有雨水泡茶。只是不得不从众而已，收集来都转手浇花了。没想到遇上个实话实说不爱附庸这个风雅的。要是中间没这么多事儿，这位叶妃倒是可以当成亲戚来走动一下。 “我也不爱这个。” 叶妃娇俏的笑了，“我之前就听说过云夫人，你可是有名的大才女。王爷让我好生招待你，我还真怕咱们说不到一块儿去的。” “那叶妃更应该听过我在边城的名声才是，我就是个商人而已。” 叶妃摇头，正色道：“你，还有孙夫人，你们做的可不只是牟利而已。你们做的那些事儿，王爷都对我说了，我听了好生佩服。” 秦菀品了一口茶，“那些都是琰儿、呃，都是小舅母做的，我只是帮她看着罢了。” 顾琰不自觉抖了一下，“私底下没旁人的时候，你还是别叫我小舅母吧。” 叶妃听了面上带出欢欣，秦菀心道，这么快琰儿你跟这叶妃就不是旁人了啊？她自然也是会装的，当即道：“行，我知道了。” 叶妃道：“我叫叶莫伊，你们不嫌弃的话叫我莫伊就好。我也叫你们菀儿，琰儿好么？” 秦菀心道，你还真会顺杆爬。可她毕竟吃了是晚辈的亏，不好做声。顾琰则无所谓，不就是私底下一个称呼么。大方道：“好啊，就这么叫吧。莫伊你一直都在边关么？” 叶莫伊点点，“是啊，我从小在边关长大。不像你们走过那么多地方。” 顾琰道：“嗯，我就是个爱到处走的。我们家在重新装修，成天叮叮当当的响，又有不少人走动，索性出来玩耍。可是也不好漫无目的乱走一气。京城我们不能回去，就想到这里是我们夫妻都非常熟悉的地方了。而且我也怪想菀……儿的，也想看看她的儿子。”差点一个菀姐姐脱口而出，这长了一辈还不太习惯。叶莫伊无非想刺探他们的来意，她就这么说了，信不信在她。 秦菀道：“我看你们干脆就常驻这里好了，我们也可以做伴。” 顾琰摇摇头，“京里老爷子年事已高，我们还是要回去的。”边关无事，一个孝字压下来，就不信齐王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前他和大公主想让纳真把自己掳走，不就是为了搅起战事么。所以，欧允再气都没有动纳真一根汗毛。 其实到这里来，顾琰之前还有所担心。不过欧允说了，就不信纳真还敢来。这回要再敢来，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自己就不是男人。而且他还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盗。皇宫太大，如果有心放点水，是会让人有空子可以钻。可是他家的篱笆扎得牢靠得很，绝不会出亡羊补牢的事儿。顾琰听他言下之意，有些映射她当时出事，不只是齐王的人掺和，似乎晋王也暗中推波助澜了一下。不过她没有跟他求证，还是不要深挖比较好。 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前头齐王亲自陪着欧允，也很亲切的同耿舅舅说着话。孙小丁倒是挺沉默的。欧允之前就见他是同齐王一起出来的，估着他是先一步到了。也不知道之前齐王和他单独说什么了。搞得他现在连装都懒得装，还是那副屠户脸。 眼看齐王正在和耿怀安亲切对话，欧允看着孙小丁，“你说你还有什么不足的，成天脸上没点笑。来，给小舅舅笑一个！”他嫉妒死孙小丁有儿子了。 孙小丁哭笑不得看他一眼，“小舅舅，你有个正形好不好。” “你板着脸就叫正形，我和蔼一点就没正形了？” 齐王道：“小允，你也能叫和蔼啊？你顶多就是抱得美人归了，心花怒放之下不像以前对人那么冷淡了。哦，不对，在座都不是外人。对外人谁知道你还是不是从前那副德行。” 耿怀安有些稀奇的看着这三舅甥。也许是因为顾琰的缘故，这三人对他都很亲切。和他想象中的天潢贵胄不大一样。 孙小丁点头附议欧允的话，“没错，小舅舅你懒怠理人的时候跟冰山也差不多了。” “冰山也比你屠户嘴脸好，小心回去把你儿子吓得哇哇大哭。” “那也得我有儿子可吓。”孙小丁一想到儿子，脸上冷峻的神色便缓和了些。 “哼，你少显摆。我媳妇儿都娶到手了，生儿子就是早早晚晚的事了。你的儿子再大又怎样，一样得叫我儿子表叔。”说到这个，欧允同样的有底气。最迟明年，琰儿的肚子一定会有消息的。地是块好地儿，他又这么辛勤的播种。 齐王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尤其是小丁，你这个样子，如果等一下被那些将领看到了，如何服众？” 孙小丁看一眼欧允，看吧，我又让你给连累了。他从小就被人说少年老成，但只要跟欧允呆一块儿，他就得被拉低心理年龄。 欧允笑道：“没事儿，年龄不是问题。小丁能打仗，拳头硬，做事赏罚分明又公道，这样的头儿军汉们就服。当初老大你初到军中，年纪不也不大么。这才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呢。” 正文 219 夜谈 桑昆和札木合只求此行能一击而中，几乎将所有的主力兵力尽数调动了起来，在营外集结，除了外圈寻岗的哨兵之外，就只留下些散兵妇孺看守牲口珠宝，程灵素他们又在营中的偏僻之处，因此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话音未落，不等程灵素出口断拒，欧阳克忽然身形一晃，骤然欺近身来。程灵素急退两步，手一扬，指间银针疾飞射出去。 欧阳克口中“哎哟”叫了一声不闪不避，折扇在手上轻轻一转，银针正好射在墨色的扇面上，“叮”的一声，立刻转向，飞落出去。震飞银针之后，那把折扇丝毫不停，又向程灵素头上飞旋而去。 程灵素侧身一避，扇骨带起的刚猛的劲风已扑面而来，逼得她几乎呼吸也为之一顿。急切间纤腰一折，猛然向后仰去。鬓边散落的发丝飞起，被扇沿的罡风一卷，几根黑发，簌簌断落下来红粉官场最新章节。 却不想欧阳克的手臂犹似忽然没了骨头，明明前一刻还在她面前，蓦地里忽而竟在空中一拐，又绕到了她身后，正好穿到她下弯的腰间，在她腰里一托，顺势一带。程灵素只觉得腰间一紧，已被他搂住了腰，身不由己地撞入他怀中。 这一招之间，犹如电光火石，直到此时那根被折扇挡住震落的银针放才落到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你……放手……”程灵素用力挣了一下。她衣衫上原本洒有赤蝎粉防身，就算欧阳克能事后将这药力逼出，但也同样抵挡不了赤蝎粉那触之如焚的痛楚。可她来时却担心会遇到拖雷，无意间碰到她的衣衫有所误伤，这才在外面罩了见狐皮短裘，挡住了药力。却不想竟又遇到了欧阳克…… 欧阳克只觉得手下的纤腰虽在厚厚的狐裘之下，却仍只盈盈一握，温软柔韧，似能从那皮毛下直透出来。鼻端又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不由心中快慰轻荡，双臂用力，压住她的挣动，笑得轻薄：“放心，纵然你出手不容半分情面，我可舍不得伤了你。” 其实，纵然程灵素的武功远不及欧阳克，却也不至于一招就会落败。实在是欧阳克的手臂如此突如其来地几乎是转到了全不可能的方位出招，令她猝不及防。 这一招本是西毒欧阳锋取意于蛇类身形扭动潜心苦练而创的“灵蛇拳”，出拳时手臂的方位灵动如蛇，虽有骨而似无骨，令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而欧阳峰万万不会想到，他这原拟于在高手交手中出奇制胜的绝招，还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今日却先叫欧阳克使在一个小女子身上，却也出师大捷，软香温玉，立奏奇功。 突然，只听到远处大营中似乎有些喧闹之声，还有人声呼喝，夹杂着金刃敲击，铁甲铿然之声，隐隐约约，一起传了过来。 那些人说的是蒙古话，欧阳克不懂，程灵素却听得明白，原是方才拖雷奔出营时砍倒的几个人被巡视的哨兵发现，哨兵互相示警，要去营中盘查。 程灵素听那盘查声正向他们这里走来，心中一动，正要开口高呼，想将他们引过来，乘人多杂乱，借机脱身。 哪知欧阳克看破她的心思，手臂一收，薄唇轻启，嘴角浮现的一抹浅笑几乎要贴上程灵素的脸颊：“就凭这些人还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往前冲了出去。而这时，营中的示警号角声方才吹响，勉强聚集成队的军士见他们两人来得迅猛，正要大声喝阻。但欧阳克的身法何其之快，拦截的人刚举起刀，一道白影已从他们身侧飞掠过去。就在错身的一刹那，欧阳克腾出一只手，闪电般地拂过那几个人的腕上、颈边，或点或按，堪堪掠到营门边上时，只听背后响起一片惨呼。 到得营外，已没人敢跟上来。欧阳克见程灵素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不禁问：“怎么？” 程灵素从那玉雕似的修长五指上移开目光，转到他脸上：“完颜洪烈和王罕好歹也算是盟友，那些都是王罕帐下的士兵，你又何必多伤人命？” 欧阳克没想到她竟问的是这个，洒然一笑：“我堂堂白驼山少主，要是不给些教训就走，岂不是要被人当作夹尾而逃？” 程灵素见他下颚微微抬起，神情倨傲，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使用无药可解的剧毒，是她师父毒手药王的大忌。毒手药王虽以“毒手”为名，用毒如神，其实却是慈悲心肠，尤其是晚年出家之后，更是对门下弟子谆谆告诫：“下毒伤人，不比兵刃拳脚，不至于立时致人于死地，若对方能悔悟求饶，立誓改过，亦或是错手伤错了人，都可以解救。”因此程灵素用毒，重在心思灵巧，即使面对她几个叛师的同门，下手也是步步留情。直到最后，那一支含了七心海棠的蜡烛，也是由他们贪心不减，方才自行点燃。 而西毒欧阳峰虽同样是使毒的行家，目的手段却皆截然相反终极魔道。一味只求炼制各种性烈的剧毒，只求致敌于速死，莫说留下几分余地，便是一口喘息之气也断不会留给对手。欧阳克自幼受此教导，自然不会明白程灵素的想法，更不会想得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用毒的人心念如此慈悲。 不过他现在软香温玉在手，也无意去深究这些，怀里的少女腰身柔韧，不似那些娇弱女子身娇体软，身上还自有一股香气醉人，宛如令人置身于娇花馥郁，偏偏那花香之中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酒香……再配上那暗藏在眉眼中娇嗔，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要再调笑几句，却突然发觉眼前那张清丽的容颜似乎轻轻晃了一晃。 “嗯？”欧阳克眯起眼，偏过半边脸，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似察觉到了自身有些许不对劲。 程灵素眼睛一亮，腰身猛然一挣，一手在两人身前一格另一手划向欧阳克紧扣住自己腰间那只手的脉门。 欧阳克头脑昏沉，仿若醉酒。程灵素这一招的拆解应对，甚至后手反制，明明心里想得清楚，而到了运劲之刻，手上却不知为何生生慢了一拍。不但如此，手一动，竟还带得脚下一个踉跄，被程灵素一招挣脱，还反手又往他胸前一劈。 “怎么回事？”欧阳克正自站立不稳，胸口挨了一掌，纵然程灵素并未用什么劲力，也是应手而倒，连手里的折扇也“啪”的一下落到地上。天旋地转地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程灵素脱得身来，探手入怀，拿出了事先藏在怀里的那两朵蓝花，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可能！”幽蓝的花骨朵在风中簌簌发抖，似是孱弱不堪，几乎连睁不开的欧阳克却立刻认出这正是他之前在悬崖底下见程灵素拿在手里，后来又在她帐内看到种在塌边的那奇形怪状的小花，“这花我事先查看过，分明无毒……” 程灵素微微一笑：“好，我教你一个乖。我帐中虽然说不上是人来人往，平日里总也有人要进出，这花就放在我帐中，总不好随随便便就伤了人。因此若没人动它，自然是无毒的。除非……” 欧阳克猛然醒悟：“是那酒……” “还不算太笨。”抬程灵素格格一笑，手将方才挣动间散乱开来的发丝往耳后拨了拨，手背在被日头晒得有些泛红的额头上贴了贴：“这花花香馥郁，本是无毒。一旦加了酒之后，才是真正的香气醉人。” 欧阳克自小就在毒物里打滚，对奇花异草本应防备颇深。只是他在崖下见程灵素拿出过此花，当时虽然有所警醒，可后来又立刻发现这花香中并无异常，再加上之后他潜入程灵素的帐中亲自探查，确认此花虽香，确是无毒，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这才失了防范。 这花乃是程灵素按照上一世培植“醍醐香”之法栽种，花香如烈酒，醉人于无形。欧阳克在程灵素帐中之时其实已经嗅入了一点这香气，但他仗着内力精深，这点酒力一时半会儿的也根本醉不倒他。若不是他方才心存轻薄，一直紧紧地搂住程灵素不放，将程灵素刻意从巾帕中取出来的花香当作了女儿香，毫无戒备地闻了又闻，这大漠里种出来的“醍醐香”到底不比前世的威力，还真奈何不了这位来自白驼山的少主。 三番两次地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欧阳克心里再有不甘，此时也挡不住翻涌上头的浓浓酒意。眼皮越来越重，强自撑起的精神渐渐涣散，心里的警觉愈盛，意识却愈发不受控制的逐渐远去…… 正心焦如焚间，只感到有人在他怀里轻轻一碰，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轻语：“这‘醍醐香’如饮烈酒，但于性命无碍，醉一下就好……” 紧接着一声唿哨，马蹄击地声由远及近，稍稍一停，又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有灵蛇拳奇招迭出~一个有醍醐香奇毒四布~所以说嘛，克克啊，和灵素妹子斗，到底是谁赢了呢？哇咔咔~【歪头】 正文 220 夜谈 （2） 欧允和齐王深夜长谈是以极不愉快的方式开始的。欧允睡了一觉起来，看顾琰睡得不太安稳，便索性点了她的睡穴，然后自己再起身穿衣出去。 齐王的房门前，他被两个王府侍卫恭敬地拦住了，“小爷，王爷早已歇下，有什么事您明儿一早再来吧。” “你们做得了这个主？那行，我明儿再来。”欧允慢吞吞的说着，作势要往外走的架势。 侍卫无奈，要真有什么事自己可担待不起。而且眼前这位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肯定是耍自己玩儿呢。赶紧道：“别，小爷，小的这就给您通传。” “不—用—了！滚远点儿！”欧允说完猝不及防一把推开二人，然后一脚踹开了齐王寝殿的门。他本来就是来找齐王算账的，那还客气个啥？ 齐王在他刚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醒了，这会儿便起身坐在床上撩开了帐子，沉声道：“小允，你耍酒疯呢？”他此时也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因此，欧允打扰的只是他的睡眠而已。不然，这个点真的不是一个能让人打搅的时候啊。 欧允跨步进去，随手拉了根凳子在床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我酒醒了。” “不是发酒疯，那你半夜三更的不好好搂着你那千娇百媚的小媳妇儿睡觉，跑来我这里闹什么？”齐王恼火的道。 欧允两手抱在胸前，冷冷地道：“之前人多，得给老大你留着面子。这会儿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齐王眼光一闪，“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帐可算的？” 欧允把一只脚搁到脚踏上，“没有？那我提醒你一下。当年你让我看你面子不要追究姓孙的女人时，你说过什么？出尔反尔不太好吧？” 齐王当然记得说过什么，他说从此后齐王府绝不和顾琰为难。请他高抬贵手放过孙茯苓一次。其实，欧允一说要找他算账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无非是之前顾琰被齐王府的人暗中运作弄到了西陵太子马车夹层的事。只是不知道，他是单纯就为了出口气而来，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儿。这个小兄弟，如今也不可等闲视之呢。他既然敢从老三手里抢女人，不会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打算。 “你待如何？” “我这个人呢，一向的恩怨分明。不过，我做事不喜欢涉及妇孺。所以，把老大你的新欢送给外人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这个你尽管放心。但是呢，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纳真那儿，我给他记着。将来必定会加倍找回来。你这儿，咱们怕是该把帐清一清了。” 齐王嗤笑一声，“这事儿我充其量算个推波助澜的，正主儿一个二个你不找，却偏偏找上我。难道觉得我要好欺负些？” 一个二个，这是暗指除了西陵太子，晋王还参了一脚。看来人在千里之外，对京城的关注一点不少啊。只可惜，没能关注到老头子心态的变化。 “我现在回不了京城，所以晋王那里只能先放着。得以大局为重，因此西陵太子也只好留着日后收拾。”说大局为重的时候，欧允把字咬得很重。 齐王听出来了，然后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父皇，知道了？”那件事也是他的心病，自从一时脑子发晕和废太子合作，一直为此食不甘味睡不安枕。难道废太子把自己咬出来了？应该不至于才是，比起自己，他绝对更恨老三和小允。 “咱家老爷子那是什么人物，能真让儿子们联手耍弄了？只是之前万寿节在即，四国来贺，他丢不起那人而已。一个儿子干出勾结外敌的事就够了。要不是废太子的事瞒不住，那肯定也不会昭告天下。再说了，老大你怎么也是他的第一子，一生下来就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也得区别对待再给你个机会吧。可是，你居然为了挑起两国战事，将十五万大军握在手中，让人把我媳妇儿暗中送给西陵太子。你太让老爷子失望了！” “所以，你就来了。说吧，老爷子要怎么收拾我？像废太子一样？”一想到废太子的下场，齐王便有些不寒而栗。除了那几个年幼的儿女，跟废太子相关的人都被斩尽杀绝了。那几个儿女，如今还是自己暗中在派人照看，才能稍有尊严的活着。 “老爷子没对我说。他只是同我说起了当年十七年生不出儿子，一朝得子的喜悦。后来见你逐渐成才，满心的重视而已。老大，你生母出身低微，老爷子一直把你看得不比贵妃所出的晋王低啊。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不比晋王低？那为什么他能做监国？” “因为眼界啊，你掌了军权，却和废太子、和西陵暗中有所勾结。他主政的时候，后方可是半点没有拖过你后腿。就这一条，就能见出高下了吧。现在回头想想，晋王任监国，你掌大军未尝不是老爷子要看看你们哪一个才真正具有为君的气度吧。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完全输呢。可惜，你自己毁了自己的希望。” 齐王有些怔怔的，是这样么。那个时候自认为已经出局所以放手一搏的自己其实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镇西军已经被你们掌控了？”监军来了一个月，自然接触了不少人。再加上孙小丁和欧允，怕是除了自己的嫡系，都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好一手潜移默化啊！果然姜是老的辣，用自己信任了十几年的亲外甥还有一个不懂军事却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文官，让自己疏于更多的防范。现在就是真的有心用手中大军做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难道真的让一心忠于自己的人去当炮灰么？就是把人拼光了，也是拼不过老爷子已经掌控住的人马的。而且如果真的走出这一步，到最后，自己也只能跟废太子一样落个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一直很努力，可是努力半生，为什么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齐王陷入一种自我否定的悲观情绪中。 “及时收手吧，老爷子这次估计没想赶尽杀绝。不然，早下狠手了。哪能还这么温和？”欧允及时打断齐王。他可不是来看老大这样自怨自艾的。 又静默了一会儿，齐王猛地抬头，“小允，这么多年，我们都看错你了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欧允摇头，“你们一个个都是人精，我装得了二十年？而且，如果我真的从小就有这个心，就应该在老头子那里多用些心思才是。” 齐王失笑，倒也是。老爷子一直是只将欧允当成最心爱最宝贝的儿子疼爱着，却没有动让他继位的心思。但如果欧允有这个心，他是不必瞒着老爷子的。因为，九个儿子只有他动了这个心，老爷子不是防备考验，而是会替他铺路。想想有些奇怪，最好的东西不是该留给最爱的儿子么？为什么老爷子从前就没想过要帮小允铺这条路呢？ 欧允看明白他所想，笑了笑，“大概在老爷子心底，皇位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起了这个心，老爷子也是不会再单纯的只将他当做心爱的小儿子看待的了。原本怕是希望他可以一世避开这些纷纷扰扰自由自在的。可是偏生，他一步步入局，再无旁的选择，或者说不愿做出旁的选择。 齐王嘴一撇，“得到了的人才会这么想。要真不是好东西，他干嘛抓在手里不放啊。”皇权不但是好东西，而且是绝对不能放手的东西。曾经掌握权势的人放了权，那是鲜少有好下场的。不见胡服骑射英明无匹的赵武灵王就是因为提前退位，后来又想插手朝政，竟被亲儿子和朝臣联手软禁以致饿死了么。 “老爷子也想善终啊。就是我，不也是为了将来不用仰人鼻息，可以保有如今安然的生活。” 齐王一手掩面，“所以，你提前知会我这一声，是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说吧。此番冒犯了弟妹，也是该有所表示赔罪才是。”那个位置，他此生是无缘了。老三肯定要趁机让自己再不能翻身。而小允，出于他自己的目的，不希望自己这么快彻底倒下给老三让开路。自己对他还有些利用价值。所以才又是要算账，又是给自己透露了这么大的消息的。而自己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保存下一些实力，将来再伺机翻身。就算不能成为龙椅上的人，也不能让一家子落得还废太子家一样的下场。如果可以掌些实权，那就更好了。 “老大你果然上道，我定会投桃报李的。”欧允一直在齐王房里呆了许久，两人直说到天光泛白才收声。 所以，一大清早的，欧允便在床上睡着没有起。顾琰看醒酒汤都热过三回了，便伸手将他推醒，“你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吧，省得一会儿头疼。昨天是喝了多少啊？” 欧允坐起来，就着她的手把醒酒汤喝了，“不记得了，都来灌我。” “快起来，收拾收拾回家了。”顾琰把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拿了过来，见欧允伸出手，便打算递给他。谁知道他只是打算衣来伸手，等着她给他穿。一看顾琰没这打算，竟然又倒回了枕头上，笑看着她不肯起了。 顾琰好笑的去推他，“别闹了！” “别推，我还有些头晕。”欧允伸手搁到额头上。 “好好好，我伺候你穿成了吧，大爷。”在别人家，还是不要起太晚的好。 欧允这才慢慢吞吞的起来，抬起胳膊，方便顾琰把袖子给他套进去。 终于把某人伺候起身，顾琰觉得蛮辛苦的。因为，整个过程他一直不断的挨挨蹭蹭吃豆腐。 “别闹了，回家了。” 欧允眼中一亮，“好好好，我们回家，这就回家。”在别人家怎么方便白日宣淫呢。当然是要回自己家了。 叶庶妃得知欧允他们起身了，立即让人送来了丰盛的早餐。顾琰和欧允吃过后便去告辞，得知齐王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见人，便没去打扰，径直坐了叶庶妃安排的马车回去。 “很少见齐王这么冷落你啊。他是知道咱们干嘛来了吧？”顾琰感叹了一句。如果是从前，齐王肯定不会连人影都看不到的。 “呃，是吧。”欧允把头靠在顾琰肩膀上继续补眠。驾车的不是自家车夫，看来只有老实的坐马车了。好在马上就到家了啊。 “你怎么还没睡饱啊？昨天那么早就上床了。” “我喝醉了一向都睡不好的。” “成，那你睡吧。到了我叫你。”怪不得不骑马，陪着自己坐马车呢。想到自己倒是睡得多好的，顾琰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主动让欧允躺到了自己大腿上，伸手给他按揉着太阳穴，“这样好点没有？” “嗯。”欧允哼了一声。 “那等下你回到家就再补个觉吧。反正活儿大部分是孙小丁的，咱们就在旁边敲敲边鼓而已，没必要比他还操劳。” 欧允本来已经舒服的闭上眼享受了，闻言睁开眼，“那你打算去做什么？” 顾琰两眼放光，“我要去看一看我的乐善堂、洗衣坊还有马场。怎么说也是费过一番心血的，回来了当然要去看一看。” 那自己一个人回去有什么好睡的。想了想她那个马场，欧允道：“我也去。嗯，叫上乌庄主一起。” “哦，好。”说到乌庄主，他也是和他们一同来了的。人家是前辈高人，养了几十年马，而且还是战马。全天下都知道西陵的马是最好的，战马又是西陵马里最好的。只可惜，带不回来啊。不过，有这手手艺，只要能弄到小马驹就够了。 之前判的时候晋王要来了一百匹，可惜接收的时候好好儿的，自己养了没多久就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最后病死了一大半。当时晋王还把乌庄主叫去看过，说是都被动了手脚。可是没证据，西陵人一口咬定什么橘生淮南淮北的。想配种就靠剩下那些病弱的，根本就不行。 当然，晋王让人给西陵的种子也是动了手脚的。有一多半是煮过的种子，根本不可能发芽。都知道两国只是暂时休战，所以都不可能诚信。说是如果西陵给的马没问题，那就重新送一批种子过去，随便扯个什么借口就好。政治的事情真复杂，要不怎么说君子是不可能成为好的政客呢。还是像现在这样，天塌下来有人顶着，不用操心最好。享受多大的权利就要尽多大的义务。当然，力所能及的话，多干点活也是可以的。 马场离柳城还有几十里路，齐王家的马车直接被欧允征用了。打发他家车夫回去说一声，换上了自己人赶车。于是顾琰只得一路沦为枕头和按摩女。 “你不是头回喝醉吧。既然知道自己喝醉了后遗症有些严重，就不要喝那么多嘛。” “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啊。”其实他哪有什么后遗症，只不过没睡饱跟媳妇儿撒撒娇而已。他媳妇儿可不是什么温柔如水的女子，难得这么惯着自己的。 欧允坐了起来，撩开帘子，“嗯，这条道我们一起走过。就那回我顺道送你，结果还遇上废太子的人半路伏击。” 顾琰想起那天在山洞里欧允的表现，忍不住笑弯了腰，“你那天生怕我赖上你似的。” “我哪知道是你啊。再说了，不是你让我不准靠近别的女人的么。我怕孤男寡女说不清楚啊，回头你四哥在你面前胡说一气的。”当时他还多庆幸这个女人是有主的，而且方子墨也不错，应该不会赖上自己。现在想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起那天的场景，欧允道：“不然，我们哪天抽空去找找那个山洞好了。其实山洞也很不错啊。你放心，这回我一定不让你染上风寒了。” 顾琰瞪他一眼，这个人的癖好真的是。寝室、书房、浴室……现在脑筋动到山洞了。想到这里，察觉马车也是个密闭空间来的，而且前头的车夫是自家的了。她挪开了半个人的距离，车震什么的，她不想尝试。 “那个时候真是没想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顾琰随口说道。一抬头就见到欧允的脸沉下去了，“哼，这一路如果不是我坚持，那的确是没有这一天。” 顾琰靠进他怀里，“你也不想想，嫁给你我就得面临皇上的不喜甚至追杀。胡汉林那次我真的只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啊。如今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不够啊？” 欧允摸摸她的头，要不是有一次二次这样的事，他心底埋得那么深的*也不会被勾起来吧。当然，其实这份*一直都在，只是被忽略了而已。他从小在紫檀精舍看老头子指点江山，岂能不暗生想往。不然，什么都不懂的他也不会搭着小凳子爬上龙案去拿玉玺来玩了吧。 江山美人，没有江山怎么守得住美人呢？ 正文 221 增资 马车到了马场，看到宽阔的操场以及头上的一片天高云淡，顾琰就觉得心情舒爽。洛阳城美轮美奂，不过她还是喜欢这样宽敞辽远的天地。怪不得萧峰和阿朱要约定等事情完结到塞外牧马放羊呢。的确是很不错的选择。她以后可以各处换着住，这里几个月，那里几个月。这样就一直都不会厌了。 欧允在担心没有江山将来自己必须仰人鼻息屈居人下，她倒是没有感同身受。首先所谓仰人鼻息屈居人下，这世上除了皇帝一个人，谁又不是如此呢。而他们已经可以过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要好了。其次，对于晋王，顾琰自觉还是有所了解的。她认定晋王不会是要用皇权来君夺臣妻的人。 她和当年的云夫人可是不同。云夫人那是因为云老将军长期守边，她作为家属留在京城为人质。想来三不五时进宫去看看姐姐淑妃，就这么被皇帝看入了眼放进了心，然后无所不用其极的对她下手。顾琰记得她看过范冰冰和赵文瑄演的，她听欧允讲他父母的往事，就是直接代入这个故事里的。 而她跟欧允，首先是肯定不会这么长期分开。晋王如果有那样的心思肯定不可能让欧允掌军，他可实在不是会顾全大局逆来顺受的人。就是云老将军当年如果明知会发生什么事，肯定也不会乖乖的去边关的。然后，云老将军和云夫人那是老夫少妻（相差十多岁）半路夫妻，想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的感情基础肯定不强，婚后的相处也不多。哪像她和欧允这么跌宕起伏一路风波才走到如今。 再有，晋王是像当当世明君的人。等到他把江山整顿得海晏河清了，她顾琰早成半老徐娘了吧。要知道云夫人生下欧允的时候也才十*岁，比皇帝足足小了二十有多。真到了那一天，她已经不够魅力吸引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了。而晋王心底那些不甘怕是也早已消散。 正是因为这些想法上的不一致，所以两人现在基本不在一个频道思考。欧允想着什么事儿他自己就能一力承担，而且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顾琰其实只占了三成原因。更多的还是一个男人对至高权势的渴望。这件事他还得瞒着顾琰进行，在没法子回头的时候才能让她知晓。而顾琰，她一时忽略了男人的权力*。又觉得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欧允肯定也是明白的。再说他和晋王不还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么，晋王也没真对自己做什么。还得多亏他废了一颗埋了好久的棋子救回自己呢。 等顾琰以后会想起她这段欢乐的新婚时光，不由得在心头想这算不算同床异梦来着。答案自然是不算，因为同床异梦心思是针对枕边人的。而欧允的心思是针对两人以外的人的。只是，她不由得感叹一声那会儿的自己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以为欧允同以前一样，只是来帮皇帝排忧解难。不过也好，有些事情她知不知道都是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至少那样她还很开心的度过了新婚时光，而不是时时的担心事情的进展。 所以这会儿她就是单纯的享受着轻松愉快的生活。马场的规模比年初她离开的时候扩大了一些，不过也还有限。盈利嘛，暂时也还没看到。倒是马真的养得不错，膘肥体健，油光水滑，看得乌庄主都点了点头。 欧允对这一百多匹马没什么兴趣，在他眼底这样的马场就是给顾琰玩儿的。不过，就是这样玩儿一样的马场，居然玩出了名堂。朝廷一直想引进西陵良驹配种，可是由于西陵官方的种种设置障碍，一直没能成功。倒没想到这个小小马场另有人才，居然能用人工的方法给母马播种。这件事情用的是雷家走私人货的路径，顾琰手下的朱家兄弟最至关重要出独门技术，然后秦菀和孙小丁负责提供权势支持。十分全面的三方力量综合，当然最关键不可替代的就是顾琰这边找出的两个人才了。欧允走时还跟孙小丁说过，这件事让他一定要盯着些。而且，暂时不要让齐王知晓。 一旦成功，可以大批量的复制的话，几年以后，西陵战马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这样打起仗来，将会少死伤很多的士兵。就算镇西军针对西陵战马发明了一套斩马足的刀法，但那也是拿命去搏。这样的士兵不好培养，即便有骑兵掩护每次死伤也很惨重。但西陵的战马却是供应充足。既然注定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就有一场大仗，那这一点必须得克服了。 还有就是西陵国内的矛盾得好好利用。大公主一定得活得好好儿的，王后一族也不能让纳真搞垮了。这一点有赖于潜伏在西陵的细作了。之前齐王将镇西军当他的资本，这会儿欧允的心思也差不多。所以自然十分的为数年后的大仗着力。 一行人去看了人马配种生出来的小马驹，顾琰反正是不太懂，不过看乌庄主眼中突然放光，欧允也面带喜色，乌庄主还问了朱家兄弟不少问题。想来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也即是说她捡到宝了。 朱家兄弟对顾琰是发自心底的感激，她不但结束了他们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们过上了安定富足的日子，如今朱老大媳妇儿都要生了。朱老二也马上要娶上媳妇儿了。而且，在当初一点底儿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相信他们能配种成功还给了他们马场一成的股份。要知道没做成之前，就是马场里的人很多都把他们说的当做无稽之谈的。这就是知遇之恩啊。所以他们对顾琰是满怀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澎湃情感的。 欧允问乌庄主，“怎么样？” “如果可以推广，大有可为。如今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顾琰道：“就这么十几匹小马驹，成本高得跟金子打得差不多了，由小做大嘛。”西陵把良驹看得那么紧，她这是物以稀为贵。她当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而且，如果规模大了，肯定引人注目，朱家兄弟肯定就留不住了。如今这些马驹在马场也还算是机密呢。要是风声出去了，齐王肯定得来抢人。不过，欧允这么上心，那肯定是不能让她做这样金贵的生意的了。得，不就是一笔日后会大赚特赚的生意么。能够为镇西军的战马更新换代做出贡献，她还是可以割舍的。 乌家大少方才奉命去四周查看，这会儿也回来了，“少爷，爹，我看过了。这附近可以大肆扩建。操场、水源都很便捷。还可以买下附近的马场一起圈进来。” 欧允点点头，看向顾琰，后者道：“你要是有用，就拿去吧。不过，我也只有三成的股份。”这是她的嫁妆之一，按规矩欧允要动用自然要经过她的首肯。 “好，乌庄主，你们父子去做规划吧。我要让这里成为边城乃至天下数得着的大马场。至于朱家兄弟，这里无论如何扩建，你们的一成股份不变。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收徒。” 朱家老二看看哥哥，朱老大低头想了想，这绝对是投入大收获更大的大生意。如果真的成了，他们的一成股份那也是惊人的财富了。 他抬头看看顾琰，“东家，云将军，我们愿意收徒。只是，最后的一步得掌握在我们兄弟手中。以后传给自己的儿子，一样为马场做事。”猫叫老虎留一手，如果他们倾囊相授，那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欧允点点头，“可以。不过你们兄弟以后就不能同时外出了，而且身边必须跟足够的人手保护。”最好还是多几个人掌握那门手艺，回头让乌庄主看看能不能偷师。不然万一这哥俩都挂了，岂不是就失传了。不过一成股份给他们没有问题。 中饭就是在马场吃的，下午的时候乌庄主的规划就拿出来了。顾琰称之为企划案，上头写着需要十五万两的启动资金。她摸摸下巴，这是要增资稀释股份了。启动资金就要这么多，看来是真的要搞大手笔。顾琰当然不会认为欧允是为了赚银子，事实上他这个人对银子从来就没有什么概念。实在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缺过银子啊。他当然是为了今后和西陵那一仗天朝这边能够少一块短板。至于他对这件事的格外热心，除了一贯的为老爷子分忧解劳，军人的容于，估计还是要很狠地报复纳真。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当天下午，孙小丁和雷霆都被请到了三家马场，用顾琰的话说是召开股东大会。十五万两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即便雷家有百万家产，但那是多少代人累积下来的。如今雷家的人口少说有上百口，他虽然是族长也不能一言堂。而且很多的银子都是压在各项产业上，流动的现银其实不多。要为之前只是为了拉拢关系的马场动用五万两银子，必须征得族中其他掌权者的同意。 孙小丁就跟简单了，他还没有分家，手头的银子有限。秦菀有几万两银子的嫁妆，但土地和铺子占了大部分，现银也不多。他们家一下子要拿出五万两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不仅仅是后世股东增资那么简单。雷家今年成了皇商，地位往上蹿了一头。雷霆此时是绝不敢得罪欧允的。甚至他知道如今皇家几兄弟可能要争位，欧允和孙小丁会不会被卷进去不得而知。要是可以全身而退，他其实很想把手头的股份套现的。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卷进这种事情里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事的。到时候雷家百年基业搞不好就毁在了他手里。 可是，和这两家结交的好处他已经拿到了，而马场还需要他走私人货的门路。肯定是不可能让他就这么退出的。他没得选择，既然当初靠了过来，就得靠到底。但是，让他再占三成股份，他知道肯定不可能。即使明知道这笔生意有多么的赚银子。那么大的好处不是他该得的。他得衡量一下那条走私人货的门路值多少，然后再增资。 孙小丁倒是没他那么多顾虑，他能拿多少银子就占多少股份。不过，他想的是别的事儿。他忙得很，这件事让总管来也是能办的。可是欧允明知道这样还要把他也叫来，那就是另外有事要和他说了。 开完股东大会，雷霆在旁边的屋子里思考，欧允便叫上孙小丁去看那些小马驹。旁边乌庄主父子和朱家兄弟还在就养马的一些技艺进行沟通，说得很是激动，见到他们便上来行礼。 欧允挥挥手，“忙你们的去吧。我们就随便看看。” 那十几头小马驹，孙小丁看到也忍不住激动，手撑在栏杆上都在发颤。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将领，他太知道这背后的意义了。当初秦菀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吃了一惊。只是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没成想他们真的做成了。 半晌，他克制住了激动。这才转头对欧允道：“小舅舅，你想做什么？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别浪费时间兜圈子了。”他很了解这个小舅舅，虽然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样的热心实在是诡异了一点。 欧允轻拍了栏杆一下，“小丁，齐王和晋王都是你的舅舅，我也是你舅舅。所以，都是一样的，对吧？” 这话长公主也玩笑地说起过，孙小丁听得明白后头的意思，“原来你也想……” “我为什么不能想，就因为我没有上玉碟么？除了这个我比谁差了什么？再说，这件事还不是老头子一句话的事儿。再说，走到如今的地步，除了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路子。” 孙小丁沉默了好一会儿，“嗯，没错，你们不管哪一个都是我舅舅。反正我就做我该做的事儿就是了。”说起来九个舅舅也就是齐王、晋王、欧允三个和他最亲近了。齐王是嫡亲的舅舅，晋王是姻亲，欧允是从小穿着开裆裤就一起玩大的。说实话，无论哪一个当了储君，将来他的日子都不会难过。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纯臣而已。 欧允把手搭在他肩上，“我也只要你中立就好，无须偏私。反正你把镇西军看好，把狼子野心的西陵人盯住、打退就够了。” 孙小丁看向不远处拿着马鞭一脸渴望想上马背的顾琰，“这件事，舅母知道么？”那个在街上杀戮中护住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在见到那么多血腥后还能一脸平静唱歌安抚人的小姑娘，知道她即将面对的一切么？以孙小丁对顾琰的了解，她怕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成亲后，孙小丁和秦菀过得很不错，夫唱妇随。虽不说神仙眷侣，但是比起那些盲婚哑嫁的也是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只是，当初接头初见的怦然心动，虽然已经淡去，但是还在心头留存有些许印记。也许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失，但是此时他还是很为顾琰惋惜的。 脖子上搭上一条手臂，视线立即就改了，欧允硬生生将他的头扭到了一边，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小子拿什么眼神看长辈呢？我还在这里呢！” 孙小丁不是不能反抗，但还是任他把自己的头转开了。他将欧允的胳膊从肩膀上扔下去，“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着舅母也许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被黄金枷锁锁在后位上。这是孙小丁对何皇后抱着的想法。可是何皇后毕竟从小被大家族培养，她还有家族要顾。顾琰却是真正一心向往自由的人，后位对她来说是束缚。但如果到了那一天连后位都没有，那就更不自由了。 “有时候是很难两全的。总之我许过她的，都不会变。” 孙小丁挑眉，“难道你以后还能只要她一个？” “有何不可？”欧允理所当然的道。 孙小丁点点头，“我算是知道我们都输在哪里了。”他其实也想过娶了顾家姑娘，日后不纳妾。但如果母亲苦苦相逼，或者子嗣上有不足，或许最后他还是会妥协。晋王舅舅就更不必说了，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也许就是欧允这份坚定让他最后抱得美人归了吧。只是，到了那一天，一切真的由得他么？而他，又真能善始善终么？可是，这些旁人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欧允得意的笑笑，“知道就好。你这里没有问题吧？” “如果，你能让大舅不脱离带水的放手，我能稳住局面。但是要打退西陵人，我还需要一个帮手。” “谁？” “方子墨。” 正文 222 尘埃 欧允听了这个名字蹙眉，然后道：“他的确是很厉害，不过现在人在何处不得而知啊。” “我已经派人出去找去了。我想，他是知道十年内必有大战的，不会一直滞留海外不归。给我这个军师，然后各方面的活儿都做齐全了，边关我有信心能守得住。绝不会让西陵的铁骑突破镇西军的防线。”孙小丁目中坚毅的说道。 欧允摸摸下巴，“可千万不要小看了纳真那家伙。” “不会！” “走吧，我们回去，雷霆多半已经拿定主意了。” 增资的最后结果，朱家兄弟依然占一成的技术股，雷家增资占一成半，孙小丁和秦菀增资占两成。剩下的缺口便由欧允包圆了。换言之，他得到了三家马场的控股权。以后，他说了算。顾琰之前请的黄管事让位给乌庄主当副手。一下子要扩大到从前的几十倍，这不是他能够管得下来的了。能当副手也是很不错了。 乌庄主父子就此留在了马场，回头他们的妇孺也会一并被送来。乌家小姐之前嫁给了何山手下的一名暗卫，已为人妇的她得知顾琰真实身份后大为吃惊，还曾上门负荆请罪。而且因为此时两国休战，乌家大少夫人也随着夫婿儿女一并来到了天朝，暂时一家子还算是和和美美的。 几家大股东离开的时候乌家父子和朱家兄弟都出来相送，雷霆笑道：“过几日等云将军孙将军忙活完了，雷某再下帖子相邀。先行一步，告辞！” 半道，孙小丁也转道往军营去。顾琰见到欧允和他一路并驾骑着，说了好久。那感觉像是欧允在主导整件事似的。顾琰暗暗有些生疑，可是欧允解释他的目的就是不能让纳真那家伙好过。现在不能对他动手，过几年连本带利一起算。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优势，当然要尽一切力量让它发挥到极致。似乎也说得过去，而且这的确是大事儿不容闪失，她也就没有深究了。 一行人悠哉的走着，背后是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欧允忽然用马鞭敲了敲车壁，“琰儿你看，就是这条路。” 顾琰转头一看，可不，旁边就是当时他们被废太子的人马追杀慌不择路跑进荒原去的路。出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留意过，想着以后不能再在这里迷路。她白了欧允一眼，她才不要和他特地寻了进去打野战呢，口味也太重了吧！不愧是宫里长大的啊。 回到家，晚饭正在做，是绣娘们做的。欧允挑剔的道：“她们做的菜我不爱吃！” 顾琰其实也有同感，实在是这一个多月吃惯了御厨做的。便是在路上，何山等人甚至包括欧允打猎做野味居然都各有一手绝活。孙家的厨子和齐王府的厨子也不必说手艺是一等一的好。绣娘们只是家常做法自然及不上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一路上都是你们做我吃现成的。得，我去炒菜成了吧？”顾琰笑着起身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就去下厨了。 “成，不然老管到了你又要饭来张口推托着不肯下厨了。”欧允喜滋滋的便跟着一道往厨房去。他是完全不理会什么君子远庖厨这一套的。路上顾琰吃过他亲手熬炖的鲜鱼汤，那滋味别提了。他说是之前打伏击练出来的，顾琰当时觉得他忒接地气，都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两口。本来嘛，谪仙一般的外表，那样的出身，她还真是没指望过。 在厨房外边等了一会儿，等齐娘子进去清场两人才一同进去。不然，让欧允跟着媳妇进厨房的名声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再说他去了，绣娘们本来也是要回避的。 看到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顾琰系上围裙，欧允则坐过去烧火。不想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烧火的活儿自然是欧允的了。曾经风餐露宿的军人，烧个火完全不在话下。顾琰一边配菜一边笑看着他添柴。她找的这个男人，还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呢。这样就算没有人跟着，他们两个也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在两夫妻的协作下，一桌子菜很快出锅。留出了两人份的，其他的何山几人笑哈哈的端走了。如今府里建制不全，所有人都是亲力亲为，倒是比之前等级分明时感觉亲近了许多。舅舅今日已经拿着兵部发的文书去军营报到了，并不在家。于是没有长辈在就更加自由自在了。 顾琰看欧允很给面子的吃着自己做的饭菜，不禁失笑，“我的手艺比起管御厨可差远了。” “你做给我吃，是用心做的，我吃得出来。老管他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不一样的。”欧允说着把吃空了的碗递过来让顾琰添饭。 顾琰心道又在甜言蜜语了。分明就是吃老管做的多了，再好吃也有些腻味。吃她做的少，所以还有新鲜感。顺手盛了满满一碗递过去，一起吃了这么久的饭，她自然是清楚他的饭量的。 一气儿吃了三碗，欧允这才搁下饭碗，等齐娘子把碗碟都收拾了下去，他问道：“琰儿，我们几时去山洞啊？” “你怎么总想着这个啊？” “遵循圣人教诲，饱暖思淫欲嘛。” 我才不去呢！如果只是两口子去尝试一下其实也无妨，她在这上头并不算保守。可是，何山等人都是会不远不近的跟着的啊。这也太别扭了！跟办事的时候有女史在旁边做记录也差不离了。 “旁的事怎么没见你遵循圣人教诲啊？不对，圣人也不是这么教诲的。我要过去看乐乐了，你去不去？” “你们两个女人一个小娃娃，我去做什么？不去。”在欧允动了夺嫡的心思之后，顾琰尽早生个儿子的意义就更重大了。孙小丁的儿子现在在他心头那就是个吉祥物。 顾琰离开后，何山进来，“少爷，齐王今天下午召了几名心腹将领入府议事。咱们的人没敢靠太近，议了什么不得而知。” “猜也猜得到，继续盯着吧。连他那几个心腹一并盯着。”自己说的事儿，老大必定心动了。既然老头子几个月前已经知道他搞出来的事儿，那他现在就是山穷山尽疑无路了。除了自己给他指出的路还可以走一走，旁的都是歪门邪道。但是他肯定还没有完全死心，怎么手里都要握着些力量。这个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是。” 何山又禀报了镇西军中另外一些势力的动静，最后道：“王监军想见一见少爷。” “让他过几日再来吧。”在和齐王完全达成一致前，这个人是不方便见的。毕竟他明面上又不是来接管的，齐王或者是晋王放在军中的人完全可以参他一本。 顾琰散着步往孙家去了，走过去就听到乐乐在哭。 “小家伙，这又是怎么了？你不是叫乐乐么，干脆改名叫哭哭好了。”顾琰凑过去看秦菀怀里的孩子。 秦菀抬起头，“你来了啊。是我刚才捶桌子把他吓到了。” “好好儿的，你拍什么桌子啊？” 秦菀朝桌上的信努嘴，“咯，你自己看。” 顾琰把信拿起来，是大公主来的信。说是想大孙子，要派人来接。 “这么路途遥遥的，她真是想得出来哦。再说孩子这么小，当然是在母亲身边好些了。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啊？”按说秦菀是秦相的孙女，大公主对她的态度取决于秦家在朝上的位置。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来边关和孙小丁团聚。大公主随手点一个听话的小家碧玉开了脸给孙小丁送来也就是了。一般说来，婆媳都是天敌。可大公主虽然是骄纵成性的人，凡事不会不给秦家面子才是。 秦菀拍拍还在哽咽的儿子，“之前我娘有信来，汪家有人犯事，我叔叔没顾忌亲戚情分依法惩处了，怕是为了这个使气。”可是明知如此，婆母有命却是不得不从。她能做的也就是拖着，说孩子还小云云。 顾琰心道，还好我没有婆婆。 小家伙终于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就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顾琰看。 “只说是要派人来接嘛，又没说已经动身了。就是来了，你是世子夫人，压着她们不许上路就是了。先写信回去，让你母亲想法子缓和一下关系吧。怎么说也是她亲孙子，难道她做祖母的，还真的看着孙子在路上颠簸不成。你婆婆身边说得起话的人，好好打点一下。” 乐乐现在两个月，等到派人来再接走，那至少是百日了。路上好好照料慢慢的走，其实也没事儿。可是，人嘴两张皮，就靠那么一移，当然可以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说得大公主心疼孙子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菀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方才光顾着气恼了。眼见顾琰很稀罕的看着乐乐，乐乐像是也没有昨天那么排斥顾琰了，还肯对她笑。便又递到她怀里，“你多抱抱，人家说抱了小男娃就要生男娃的。” 顾琰想起欧允叮嘱她没事就过去抱抱侄孙子，不由对秦菀倾诉道：“阿允成天就惦记着生儿子，还说等我怀上了就要回京去，搞得我压力挺大的。”她其实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也不想回京去。可是皇帝的确是不能久等的样子，为人儿媳就只得努力了。但这么一件本该顺其自然的事，背负了太多希望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尤其衣食住行什么都留意着，时时处处都是在提醒啊。好在是没有三姑六婆成天在耳边叨叨‘你赶紧生儿子吧’之类的。 秦菀拍拍她的手，“你就别抱怨了，想想晋王妃吧。她要是没有亲儿子，以后后患多着呢。这会儿不知道多想生个儿子。” “我又不是说不想生。看到乐乐这么可爱，我当然想生了。罢了，既然我自己也是想生的，就努力不去想那些了。” 顾琰成天在乐乐面前刷存在感，终于过了几日他肯赏脸让她抱了。在此期间，杨夫人果真上门取走了大当家口述刘氏执笔的信。据说如果是写给他们，是收不到的。所以，大当家压根就没有再另写一封了。这封信三当家的他们看过后，便在军帐里表了态愿意追随孙小丁。但是也提了条件，要他不能再像齐王一样压制着琅琊山的人。 孙小丁说他已经派人去找方子墨了，还问三当家的有更确切的下落没有。众人一听他要把方子墨找回来，便真的归了心。军师回来了，他们自然不会被人大小眼看待了。立功机会也会比现在多得多，不必老拿命去搏。 聚集在欧允、耿怀忠、王监军身边的中下级将领也陆续表示愿意追随。这是名正言顺的，这几人都是奉皇命而来，。且齐王的确有些偏私他的嫡系，众将心头多少也有些不服。 这是要展现给齐王看的实力，让他知道欧允那晚言下无虚。不然，他还不能真的死心。当然，再不放手，他暗中勾结废太子的事怕是就要小范围曝光。证据可就留存在三当家的手里呢。方子墨走时交代，绝对不能自行拿出来，不然等待琅琊山众人的就只有覆灭一途。所以现在他将东西直接交给了欧允。 欧允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另有打算，所以他没打算公布，只拿给齐王看了以作威慑。毕竟，他也不想和齐王真的撕破脸。那样，绝对是仇者痛亲者快，削弱的是整个镇西军的实力。而且也不利于他的计划进行。 乐乐不哭了，顾琰便喜滋滋的抱着，由秦菀和乳母纠正着姿势。小家伙忒轻，软乎乎的。好在还有襁褓，现在又是冬天穿得厚厚实实的，还比较好抱。 “夫人”寒烟叩门进来，有些激动的模样。 秦菀抬头，“怎么了？” “齐王上书说边关此时无事，他担心皇上的身体，想请调入京侍奉左右，力荐世子暂代镇西将军一职。” 说句实话，孙小丁虽然优异。但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如果不是皇帝的亲外孙，这暂代也轮不上他。可是谁让人家会投胎，又的确有本事有潜力呢。给他几年的时间，到和西陵决战的时候，就足够成熟了。如今两国休战，各自备战，就是他难得的成长的时机了。 当然，也因为军中资历更高的人会有所不服，欧允也就不怕孙小丁脱离掌控了。毕竟，他可是在镇西军九年。即使从前无心，却也是结下了不少的人脉。再加上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那些人自然愿意靠过来。还有乌庄主，他这么个王牌细作放在这里，可不只是养马这么简单。 屋子里的人听到寒烟的话都是一脸的喜色，纷纷给秦菀道喜。水涨船高，主家越好，她们做奴才自然也更好。 秦菀笑道：“齐王舅舅至孝，夫婿他身为晚辈自该分忧。再说只是力荐而已，到底怎样还要等朝廷的任命呢。你们在外头说话行事都注意着些。” “是。”众人齐声应了。 待只剩下自己和顾琰，秦菀开口道：“怎么事情如此顺利啊？” 顾琰还抱着乐乐，闻言笑道：“只要准备工作做齐全了，结果自然是水到渠成。说起来这事儿从我还没有离开边城就在开始运作了，有这个结果也不足为怪。你可以让人把打赏的银子准备好，等朝廷正式任命下达发下去就是了。不过以后你就要替代叶庶妃召集那些夫人们一起玩儿了。” 秦菀撇嘴，“除了个别几个，都是小妾，也配叫夫人？不过是有些人趋炎附势凑趣儿罢了。” 顾琰笑笑不语，有些人虽然是小妾，但人家枕头风吹得好。秦菀要做好上官夫人，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就是了。这个无须多言，她心头自然有数。不过这么快就有了好结果，其实顾琰也有点吃惊。她还以为还要僵持一阵子呢。不过暂时，她还不想离开边城。虽然这里天寒地冻的，但是她是习武之人并不是那么畏寒。而且晚上不是还有人给暖床么。这种天气，某人居然也惦记着打野战，真是服了他了。 晚上欧允不在家，顾琰便直接留在了秦菀这边一起用饭。习惯了看欧允吃三大碗，再看秦菀就吃了半碗就搁碗了着实是不习惯啊。 “我记得你以前胃口没这么小啊。”顾琰一边接过寒烟添的饭一边道。 秦菀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前几日他不是回来了么。可是我实在是觉得有些汗颜。孩子马上两个月了，我也该瘦回去了。” 顾琰挑眉，“本来两个月就不可以啊。”中医西医都是这么讲的。鉴于两人都是已婚妇女了，所以讲话尺度就可以放开些了，更何况顾琰还是有执照的大夫。 “所以我现在开始要努力了嘛。” “光节食不顶用啊，多活动才是关键。”原来是为了把男人拴住啊。看孙小丁那样子，某方面的需求肯定跟某人一样，难怪秦菀要着急了。 “有的有的，我每天下午都把搁置的拳脚功夫拿来练。这个天气，一身夹衣，不到大汗淋漓不收手的。” 正文 223 落定 秦菀说着忍不住看向顾琰春水泠泠的眼和透着一股子娇媚的脸蛋，这次回来顾琰气质大改。有了一种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风情。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上去，“你这副样儿我这个女人看了也要被勾得心动啊！”说起来秦菀能那么下工夫去锻炼形体，动力除了来自孙小丁，就是越来越有味道的顾琰了。 成天有这么一个明艳的邻居在眼前晃来晃去，着实是有些刺激人。尤其，这个人还曾是自家夫婿心心念念的。当年的事，秦菀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在意的。 顾琰一巴掌拍开她的手，瞪眼嗔道：“胆敢调戏长辈，无法无天了你！” 秦菀笑嘻嘻指指隔壁，“听，你家有动静了，赶紧回去吧。省得小舅舅又使人来叫你。我要是小舅舅啊，可舍不得把娇妻一个人放在家里，必定时时在家守着。” 欧允这几日都不怎么着家，顾琰除了自己上街逛逛，会会故人。大半的时间就泡在秦菀这边了。他一回来就会让下人过来请她回去。害她都被秦菀取笑了两回了。 顾琰白秦菀一眼，“你以为是为了帮谁啊？我回去了，明儿掐着点过来观摩你塑形。”说完站起来往外走。 秦菀看着她轻快而雀跃的脚步有些失笑，再聪明的人，原来也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时候啊。欧允如此的热心，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帮忙呢。他平素一刻都不让琰儿离开视线，这些天居然老不着家，冷落娇妻一个人呆着。能说这里头没有古怪？ 要说琰儿啊，以前在顾家是步步为营，怎么就对欧允这么信任呢？难道真的是物极必反。瞧瞧她带在身边的管事妈妈和贴身丫鬟，那都是欧允的人好不好，她是完全不设防啊，真是让人不能理解。就她所知，这几日孙小丁陆续见了不少军中将领，甚至连附近几个比较大的不落的首领也都见了，而欧允全场在场。可是她也不敢对蒙在鼓里的顾琰和盘托出啊。 如果是以前，秦菀出于忿然还会在顾琰面前给欧允上上眼药，可是如今，她是越来越不敢了。欧允完全不是她之前所认为的比较骄纵、蛮横的影皇子而已。只要他愿意，他的手段是很能震慑人的。甚至，她也没有往京城秦家送消息的打算。秦家是中立的，所以这种事她不过问。家里对她也没有这样的要求。欧允来此是有皇帝的口谕的，那么此时他做什么都是正当的，也没人能找到孙小丁什么错处。这一切就留待琰儿自己发现吧，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只不知她得知全身心信赖的枕边人瞒了自己这么重大的事会是什么反应了。别看她现在一年幸福平和好说话的样子，可是干出过状告亲长摘掉顾家祖传爵位的事呢。 顾琰回到家里，才发现她们听到的动静并不是欧允回来了，而是舅母一行人到了。好在是两个宅子打通，不然还真是不好安置这么多人。毕竟前院都弄成了绣坊了。而舅母则直接去了舅舅日前在附近购置的一进的小院子。 顾琰老早就做了安排，所以众人在齐娘子的分派下很快就安置好了。这下子，家里热闹多了。也不至于欧允出门了，整个家就空落落的。不过，既然齐王那边的事儿办成了，估计他也就不会见天的出去了吧。之前在洛阳的时候欧允天天和自己在一起，她觉得怪腻歪的，巴不得他离远点儿。这他不着家吧，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秦菀这个军属平常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家里添了不少的物什，一下子看起来满满当当的了。人也满满当当，不再是之前建制不全的样子。整个宅子多了一种叫做人气的东西。从明天开始，这个家又能正常运转了。 管御厨稍事休息，便开了菜单派徒弟来请示顾琰晚上想吃什么。他的手艺相当的惊艳，而且很注重不断的推陈出新，所以婚后两个月顾琰吃得非常满意。而且因为有雷家的采买渠道，即便现在是冰天雪地，家里的厨房里也是应有尽有，可以让御厨尽情发挥。也是因为欧允挑剔的缘故，这些人为了不被他撵回宫，平日里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做事的。怎么说在云府只伺候一个，哦，现在是两个主子了，要比伺候宫里那么大大小小的主子轻松惬意多了。反正拿的月例都是一样的。 顾琰便点了几个欧允和她都比较中意的。事儿已经完结了，他今天应该能早些回来吧。没想到欧允直到入夜才回来，害得顾琰对着一桌子菜居然没什么胃口。因此，有几盘没动过的就便宜了让齐娘子和苹果香梨。管御厨平日里就只负责正房的正餐和点心宵夜，其他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几个徒弟在做。三个人胃口大开，吃了个干干净净。 欧允推开房门看到顾琰已经换上了寝衣，正在明亮的烛台下看书，便凑了过来：“晚上没吃什么，要不要让老管下碗面做宵夜？”方才齐娘子在外头拦着他，说晚上顾琰等他回来吃饭，结果他没回来，她就没什么几口。 顾琰合上书，“嗯，也好。你吃么？”这会儿睡觉还早，吃点东西也无碍。 欧允摇头，“不了，陪着老大刚吃过。” 原来是去送齐王去了，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阿允，咱们在边城呆多久？你之后不会还这么忙了吧？”不问清楚，这日子还真是没个规划。 “嗯，呆到开春吧。可能还是会时不时去军营，你自己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吧。”欧允想了想，他日后怕是会越来越忙。 顾琰诧异的看他一眼，见他面带倦容便没有说什么，上前帮他把外衣脱了换上家居服。 “喝了多少酒，要不要醒酒汤？” “不用。”欧允拿起她放在一边的书，“啊，你也喜欢看这类书？我记得你不是爱看话本么。” “哦，看看打发时间。咱们以后没事不是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么，我先翻一翻，省得一头雾水的。”顾琰状似随意的说道。 欧允搁了回去，捏捏鼻梁靠在她方才斜倚的大迎枕上。 面很快送来，顾琰吃了下去，玩笑的对欧允说道：“你看你真是秀色可餐，我一看到你就食欲大开。你要是不在家吃饭，我一个人吃着都不香。”要是以前她绝对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可是秦菀聪慧，她也不是憨的。她方才说到处走走看看就是在试探欧允了，他没吭声。倒也说得过去，父母在不远游嘛。如今还想着等有了孩子就可以回去看老爷子了。之后几年肯定是不可能和她去游山玩水到了。 可是，如果长期忙得饭都没时间和她一起吃，那就有点儿不正常了。他不就是在镇西军中挂了个职么。又没有打算像孙小丁或者舅舅那样做职业军人。她这么肉麻的话都说了，如果他不搭腔那就是真有问题了。 欧允好笑的看着正在满足的擦嘴的顾琰，“那以后你就看着我下饭吧，都不需要配菜了。” 顾琰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好像不行啊，我还是舍不得老管的手艺。看着你可以让我多次一些，但是没菜吃白饭还是不行的。” 欧允也知道这些天有些冷落了顾琰，笑道：“明儿我们去冰上钓鱼，你说好不好？钓到了我就做给你吃。” 顾琰顿时笑开，“当然好啊。”是不是真的想多了？还有，她已经表现出怨妇的做派了么？让他立马就知道明天带她出去玩赔罪。 其实顾琰也不是不能自己出去，只是既然成亲了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不过，她也不能一味的就在家等着夫婿归来就是了。问清楚要呆多久才好安排自己的时间。不然，如果刚着手做点什么就要离开，就没意思了。 略坐了坐，顾琰把苹果叫进来告诉她明日要去城郊的冰湖上钓鱼，让她收拾准备一下。欧允的东西则由他的贴身小厮王嘉准备。 外出要穿的厚实衣服长筒靴、鱼具、炊具、帐篷、桌椅、玩冰嬉的鞋子……还有明日跟去的人员名单。在顾琰兴奋地盯着张罗晚这些的时候，欧允已经打了个盹又醒过来了。看着她兴奋着忙碌的身影不由莞尔。走到外室从身后抱住她，“好了，让他们去张罗好了。天色不早，我们早些歇息了。不然明天没有精神好好玩儿了。” 顾琰看看更漏，的确是该上床睡觉的时辰了。不过她有些兴奋，这会儿肯定睡不着的。当然，从某人在她颈间嗅来嗅去的肢体语言来看，也不会是单纯的提醒她休息。至于苹果和王嘉，早在欧允展臂抱住她的那一瞬已经知趣的退出去了，连门都给带上了。 她反转手摸摸他的头，“我还没有洗漱呢。” “嗯，去吧，我等你。”欧允方才上床打盹就已经由王嘉伺候着洗漱好了。 顾琰便进去盥洗室洗刷刷，她正用杨柳枝蘸着用茯苓等药材煮成的‘古牙膏’刷牙的时候，欧允进来了，直接走到马桶边。然后她就听到一阵放水的声音。自从成亲，在生理方面他是完全对顾琰敞开了，做什么都不避讳她。这件事第一次发生的时候还着实让她有些不习惯，次数多了倒也能视为正常了。譬如此时她就淡定的继续刷牙。 “好了没？”欧允解决完生理问题来到她身后。发现她已经打理好了，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了出去。顾琰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烛光摇曳中可以看到两人的头靠在了一起，然后慢慢挪到床上…… 翌日清早，顾琰习惯性的想赖一会儿床。雪梨凑到她耳边道：“少夫人，再不起就要耽误出发去冰湖了。” 顾琰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欧允已经不在了，想是起身练功去了。不由嘟囔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又那么好的精力。’ 不过想着今天可以出去玩耍，顾琰还是很有积极性的起身了。不然，这大冬天的离开被窝还真有些舍不得呢。等到她梳洗打扮妥当，欧允也回来了，坐下一起用了早饭。 虽然家资万贯，但顾琰还是在一些小细节方面做了调整。他们家实在没有必要像亲王府邸那样摆谱。譬如这做饭，以前府里的惯例同宫里一样，就是早饭也有十二种粥做选择。小菜点心就更加不用说了。顾琰便每每在头一天晚上会让管御厨开出菜单由她圈点出两样粥品四样小菜。正餐也是如此，如果欧允在家吃她就点六菜一汤，不然就是四菜一汤。欧允对此很接受，并无异议。下人牢记着他说的‘少夫人说的就等于我说的’，执行力相当高。就这一项，一个月就可以省下二百两的开销， 东西都已经放在马车了。一辆坐人，两辆搁东西，再有六七匹马，交通问题便解决了。顾琰穿了轻而保暖的裘衣，踩着一双及膝的鹿皮靴被雪梨扶上马车。车里很暖和，她将围脖、暖袖等统统摘下，舒服的靠到靠垫上去继续眯眼打盹。还是自家豪华型大马车坐起来最舒服。前几日齐王府借的那辆顾琰坐着感觉都不够好。实在是欧允太富了，这车又是专门打造给顾琰出行的，长途都非常舒适。的确是齐王府别苑送客的马车比不了的。顾琰也不由感慨一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在城内车行比较慢，雪梨看顾琰在打盹，拿过厚披风搭在她身上便安静的跪坐一旁顾着红泥小火炉的火。带上这个，随时随地都有热茶水或者甜汤可以喝。在冬天实在是很幸福的享受。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雪梨叫醒了顾琰。她兴致勃勃的就下了马车，天地间已经是一片白茫茫，欧允冲她招手，“就在这里怎么样？” “好啊。” 小厮王佑和侍卫廖永拿了工具凿出一个可供垂钓的缺口，这冰湖冻得有半臂那么厚实。然后另外几人将火炉等器具从马车上搬了下来。顾琰坐到给她准备的小马扎上像模像样的拿起一根鱼竿垂钓，欧允和她对坐。旁边有火炉，倒也不会冷。 冬天钓鱼比其他季节要来得容易些，不过顾琰还是好一会儿都没有收获。眼见欧允已经钓到了两条搁在一边的瓮里游来游去，这是因为旁边有火炉，不然水也得冻上。她把钓竿一放，“阿允，靠你了。我去玩会儿冰嬉。” 欧允抬抬眼皮，“小心着些，这冰冻得结实，摔了可疼得紧。” “放心吧。”顾琰由雪梨伺候着换了鞋子，然后在冰湖上溜起冰来。她就是两年前在这个冰湖上学会的溜冰，的确摔过几回狠的。不过她是越摔越勇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凭着这种精神倒是把这门技艺掌握得娴熟无比。雪梨也换了鞋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功夫不错，要及时救援也能办得到。实在不行还能充当一下肉垫。 如今的这种溜冰鞋，和后世的不同。鞋底两头翘，感觉比较像是小船一般。顾琰穿一身火红裘衣，在没有旁人的冰湖上尽情的溜着。欧允看她玩儿得开心，一时连鱼上钩都没留意到。她从前过得太辛苦，将来怕是也轻松不了。所以这段时日，他愿意尽己所能的宠着她。 顾琰玩了一刻钟，浑身热了起来，更加放得开手脚，开始尝试一些有难度的动作。欧允摇摇头，真是不让人省心。看看瓮里有四条鱼了，他示意王佑等人拿去处理了。那边火炉上也架上了锅开始烧水，鱼汤得慢慢炖才鲜美，这会儿就该开始了。 顾琰看到了便溜了过来，坐下换鞋歇气，看着欧允熬鱼汤。他这一手，她学了几次都学得不到家。欧允说既然他会做，她哪还有必要学。连他这一招鲜都要学了去，他就只负责吃现成了。于是她便打消了念头，开玩笑她就这么一个福利，怎么会自己剥夺了。 因为顾琰一向不喜欢跟前太多人，所以这一趟出来也没几个人跟着。这会儿见他们坐在一起熬鱼汤，便都识趣的走远些另找事情做。光吃鱼汤肯定不行，而且就那四条鱼肯定也不够众人吃。于是便开始自食其力起来。王佑廖永另凿坑弄鱼，雪梨则把预先准备的蔬菜肉类拿出来烧烤。 顾琰手托着腮，和欧允并肩坐着小声说话，只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琰儿，过些天孙小丁要招待附近几个部落的首领还有他们的女眷。在营中举办篝火晚会，你想去么？”这些部族都是在与西陵相争时要拉拢的。 “去啊，我当然要去。” 正文 224 助力 顾琰把炉子里添了一根柴，有些不甘的道：“其实，我还会往很多花样的。”说起来这冰嬉不就是后世的花样滑冰么。她虽然比不上奥运会参赛选手，但是四年一次，看会的花样也很多的。尤其学武以后，平衡能力身体的柔韧性呕非常的好，有很多以前不敢想的动作也可以挑战一下。可是也知道有些玩儿出来肯定会被勒令停下的，像是原地跃起旋转七百二十度，身体后仰与冰面平行之类的。所以方才，她也只是适可而止的玩了些不太惊险的花样。 欧允看她一眼，“见过！摔得鼻青脸肿的，还有脸拿出来炫耀。”当时他隐身树后，起先看着她在冰上翩翩起舞很是好看。没想到忽然就搞出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实在是让吓了一跳。距离太远救援不及也只能看着她摔在了冰上。没想到她爬起来居然又玩上了，一副不怕摔的样子。当时他还想是不是被明晖给折腾的耐摔打了。 “你偷窥我？”听欧允连比带划的说着她当时做的动作，顾琰便想起那丢脸的场景，不由有些羞恼。她是想模仿‘云雀高飞’中间那个煽动翅膀的燕式，结果完败。而且，就是在这片冰湖上。她当时以为没有人在旁边来着。 欧允笑了一声，“是你自己没看到我。我可告诉你，你别再玩儿那些了，太吓人！” “知道啦！”顾琰瓮声瓮气的应了，然后伸手挽上欧允，“阿允，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去做冒险的事，我也会担心你啊。”这片冰湖并没有什么人来，因为之前大战时为了筹集军资，这边城的山林川泽都要交税才能进入渔猎。就是顾琰去年前年跑来练习，那也是交了银子的。要不然，他们今日没这么容易就钓到鱼的。 “嗯。”欧允轻声应了一声。 顾琰想到山林川泽都要收税的事儿便道：“现在已经不是战时了，这条禁令能不能取消啊？这样很多穷苦老百姓可以进来渔猎。呃，太冷了，猎是不行，但可以渔，对生活也不无小补嘛。” 欧允想了一下，“我和孙小丁说说。”本是战时临时定下的，虽然税额不高，但是面积广阔，还是不可小觑。所以，停战几月了有司衙门也没吱声。毕竟过一过手就有油水嘛，而且还可以擅自提价。这倒是个收买边地人心的好机会。 顾琰嗅了嗅，“嗯，好香啊，果然是一招鲜吃遍天。” 看她一副馋猫样，欧允便盛了一碗汤给她，“鱼肉还没有化，不过还是可以喝汤。咯，喝了暖暖身子。”欧允熬的鱼汤，那是要把鱼肉都化在锅里的。因为他们在野味行军是拿这个当饭吃的。 顾琰取下暖袖，接过热乎乎的汤碗捧着。 “小心烫。” “知道，又不是小娃娃。嗯，我觉得你近来脾气很好啊。”顾琰边说边拿眼去看欧允。后者瞥她一眼，“我对你，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么？” 呃，那倒是。除了初见之时冷冰冰的，后来都还不错。 欧允不知道顾琰是不是起疑心了，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儿察觉吧。他觉得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比较妥当。不满越瞒越久的话，以后两人间的信任要出问题。顾琰一个‘自己人’都没带的嫁给他，这份信任他是很感动和珍惜的。谁家不陪嫁十个八个得力的啊。 在顾琰的认知里，嫁人就是嫁人。她又不是去打仗还带那么些帮手做什么。而且云府人事单纯，也没有必要带什么陪嫁。再说了，她最得力的自己人无外当初在顾府培养的几个。她们帮着她在顾府和孙茯苓和太夫人斗一斗还行，带进云府那就完全不够看了。云府就是扫地的小厮，那也是有来头的。 天气太冷，离了锅里汤凉得比较快。顾琰捧了没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你做过给你爹吃没有？” “有。”欧允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 “那他是不是感动得不行啊？” 欧允挑眉，“那还用说，从小到大我到他跟前晃晃他都欢心得紧。更别说吃到我亲手做的东西了。连着喝了七天才作罢，后来也时不时的使唤我。” “你会像你爹爱你娘一样，一直爱我么？” 欧允瞪眼：“那当然！这还用问？” 顾琰笑眯了眼，低头把汤碗递过去，“我还要！” 欧允接了过去，小声道：“这话留着晚上说就好了。” 顾琰伸手拧他一把，“你在南书房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没羞没躁的。对了，你是逃课大王嘛。” 欧允想了想，“孙小丁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他自己还不是跟着我跑了。” 顾琰喝着第二碗汤，心头盘算着自己的排卵期。王太医是太医没错，可是这时代对女性怀孕有不少误区。首先就是这个安全期的算法他们完全弄错了。他们认为月事前后几日行房有利于怀孕，有些正室在排妻妾执勤表的时候还故意的这个日子把妾室排开，殊不知反倒是成全了妾室。不过这一点他们家无碍，反正除了不方便的那几日，就没有轮空的时候。至于其他方面，中医的法子倒是不错。她就好好听王太医的话好了。 想一想，生一个既像欧允也像她的小孩儿，那也挺有意思的。她到这个地方十三年了，也算是扎下了根，该开花结果了。而且眼前的人是自己选的，他连给自己洗脚都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想到这里，之前心头一些被当成生育工具隐隐的不快也消散了。 过了一会儿，顾琰感到内急，毕竟是连喝了两碗汤。好在富贵之家出行，什么都是准备齐全的。在旁边几棵树间用四尺高的锦帛围了一圈安放下马桶，再熏上熏香便是个简易却不简陋的厕所了。顾琰解决了问题出来不由想到她好像真的是习惯这样的享受了。由俭入奢易啊！ 当晚行房过后，欧允诧异的看到顾琰拿了个小垫子垫在臀下，把手枕在头下慵懒的问道“你干嘛啊？” 顾琰其实也有点赧然，小声道：“这样利孕。”继而想想，两口子睡一个被窝，放屁都能闻得到，本就没有丝毫隐私可言。脸上的酡红也就慢慢消去了。 欧允闻言又惊又喜，之前他一直念叨儿子，还让王太医和管御厨做利孕的药膳，顾琰虽然没有抵触配合了。而且处处限制她行为出格也接受了，但主动做些什么这可是头一遭。他翻了个身对着顾琰：“要放多久？” “一会儿吧。” “那我们说说话。” “嗯。” 夫妻喁喁低语，就算扯些没营养的话题也觉得温馨。顾琰最痛恨的就是发泄过后倒头就睡的男人。欧允被收拾过，如今事后很是温情脉脉。而且顾琰是为了尽早怀孕，他自然更加自觉。 这么垫着不好睡，好在自家男人还知道陪着。不然，他在旁边睡着了，她却苦逼的等着一会儿把垫子拿出来，她一定会不平衡的。 欧允竖起三根手指，“我们生三个儿子吧，多了我怕管不过来。”老头子要么不生，一生就生了九个，要不然这会儿能这么操心么。 “说得轻巧，合着不用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就随便点数。哼，你需要晚上出点力就是，当然说得没压力。生一个我腰就要粗一寸了。到时候我因为生多了孩子长残了，你却还貌美如花！” 欧允其实一向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美，到了军营这副长相给他带来了不少明里暗里的麻烦。可以说如果他不是影皇子，如今搞不好就被哪个好男色的弄去做娈童了。虽然他拳头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呢。他讨厌被人调笑，不管是同袍还是敌人。可是顾琰从小就垂涎他的美色，这一点却让他很欢喜。 “道家养生术不但可以延年益寿，也可以延续美貌。你看你师傅，啧啧！” 顾琰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决定回京之后就去找明晖要延续美貌的法门。她打了个哈欠，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垫子拿了出来，然后闭上眼睡了。 欧允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到她头顶蹭了蹭，也酣然入睡。 次日，齐娘子便拿了软尺来给顾琰量体裁衣，说做一件胡服到时候和各部族首领聚会的时候穿。 “怎么又是红色啊？”穿这个色，她绝对又是全场瞩目的焦点。这都成她婚后的主打色了。 齐娘子笑，“难道不穿大红色，您就不是焦点了？谁不想看看美名远扬倾慕者甚众的少爷最后娶了什么样的媳妇儿啊？再说了，刚成亲两个月，是要穿这样喜庆的嘛。这样的颜色在火光下才耀眼才好看。”说起来当初传出顾琰和欧允是一对儿的时候，边城无数少女不服啊。所以顾琰的及笄礼才收获那么多忿然的目光。还是那天叶庶妃宴请，她露了真面目，认为她外貌上配不上欧允的声音才渐渐消弭的。 顾琰没出声了，齐娘子在这方面是专家来的。她听专家的，省心。反正专家又不会坑她。 “少夫人比上次长胖了一点点，这样好，生孩子太瘦了可不行。” “不会吧，七天前你才给我量过做衣服呢。” “没事儿，已经做得了，回头放一放线就好。这一件我赶一赶，必不会耽误日子的。” “不是说这个，才七天，我就很明显的又胖了一点儿。唉，这么吃老管做的饭下去，我以后岂不是得长圆。不行，我要让他去钻研一下既美味又不长肉的菜谱。” 对此，老管叫苦不迭，“少夫人，这样的菜谱不是拟不出来，可是这样一来选择就少了很多啊。奴才就没办法三五不时推陈出新了。” 口腹之欲顾琰是很难割舍的，最后痛下决心道：“那你依旧做吧，不过过于长肉的就不要做了。”她去跟秦菀学学减肥塑形的功夫去。 “是。” 顾琰便过去找秦菀，她昨日本说过去观摩的，不过当时人还在冰湖玩儿，所以没能过去。今天正好补上。 秦菀诧异的看着一身轻便练功服跟着她动作的顾琰，“你干嘛啊？” “我也学学啊。自从吃老管做的饭，就看着长肉。”又不给她出去纵马驰骋，其他活动也诸多限制，那就只有跟着秦菀练习减肥塑形了。 “有这个必要么？”秦菀只觉得牙根痒痒。她就是受了顾琰的刺激才这么有动力的。她居然还要跟着练。 顾琰点头，“当然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阿允长成那样，我压力好大的。” 秦菀笑得一下子跌坐在长毛毯上，“让你好色吧！”孙小丁长得也很好，可是比起欧允那等大杀伤性的妖孽就差远了。 顾琰拉起她，“快别废话了，起来继续啊。回头着家了又要让人来找。”秦菀这套动作可是请专人专门设计的，她跟着蹭蹭有好处的。 秦菀又取笑了几句，这才重新开始比划动作。只是嘴上虽然是取笑顾琰被夫婿盯得紧，心头却也不无艳羡。孙小丁原本就难得回来，而且秉性内敛冷凝，很少有温情脉脉的举动。像欧允想表现得这么黏媳妇儿就更是不可能了。欧允其实对旁人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一看到顾琰那眼睛里就有了人气儿。而且毫不吝于表达他心头的喜爱，完全是笑骂由人的做派。这一点很打动女人的。 顾琰把一套动作学了一半欧允就回来了。她匆匆收了动作，在苹果服侍下穿好大衣裳，“我先回去了，明儿再过来跟你学。” 欧允听说她去学这个去了，不由笑道：“肉多点才好呢，抱起来才舒服。再说你现在有必要呃，那啥减肥么？” “防微杜渐啊，为了不亏待嘴当然得多活动。你又不给我去骑马那些，那就在练功房里动动咯。”顾琰嘟囔道。 “随你！”随她怎么折腾吧，只要折腾得开心就好。 “还说呢，每次一回来就让人去叫人家。我都被秦菀笑话了好几回了。你成天在外头，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圈子么？” 欧允点头，“这个可以有。回头那些个部族头领带来的女人，你和侄媳妇一起招待吧。” “嗯，好，我一定好好帮衬秦菀。”顾琰思忖，秦菀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看来自己得出大力气才成了。不过，对她来说，有得忙比无所事事好太多了。前些天她本来想去乐善堂看看，甚至也去坐堂义诊。可是，欧允不答应。说她现在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如果只是去药房看看还无妨，从侧门进去就是。但是要义诊万万不可。在他看来，事成之后，顾琰便是毋庸置疑的一国之后，怎么能去给那些不知什么来历的人随意诊脉呢。而且，乐善堂带给她的好名声已经够了。以后的事儿，只需要投入银子就好。 他今日已经和孙小丁说好，等到朝廷委任他为代镇西将军的任命一下达，便取消封锢山林川泽的禁令。当然，不会忘了提一下是云将军建言的。而何山等人从今天起就在开始查那些借着这道禁令额外盘剥百姓的有司官员吏员去了。一旦查出自然严惩。如此双管齐下，民心就被收到欧允这里来了。 对于顾琰说她会好好帮衬秦菀的话，欧允没说什么，只想着等忙过这段就把事情告诉她。这样总瞒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回头大闹一场，还不知怎么才能哄的好。 顾琰是他认定的一辈子的牵手人，而且毋庸置疑是个贤内助。她早早就铺垫下了乐善堂的民心以及三家马场人工配制的良驹。昨日无意间一言，又令他能够收获边地民心无数。欧允一直都知道西边是他发展势力最好的地方。因为他曾经在镇西军从军九年，为保卫这一方的平安洒过热血。只要证明他当政有仁爱之心，这一方的百姓自然会支持他。说起来，她还真的是旺夫呢。只等她生下儿子，他便又多一个夺嫡的助力。 只是顾家虽然曾是军功封赏的侯府，但如今已经没了爵位。顾家的未来大概就要着落在顾珉几兄弟身上了。顾珉和琰儿又交好，他还真得让他升迁的路子平顺一些。既然西边注定近年有一场大仗，不如想方设法把他弄到这里来挣军功跟资历。不过，他如今还是晋王的人，这一点得先理顺了才行。不然，他岂不是把兵权往晋王手里送了。 正文 225 郁闷 顾琰在欧允那里接了个辅助秦菀操办这次招待几位部族首领及其女眷的任务，又想到秦菀产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便当仁不让的准备充当总设计师了。她和秦菀打了个招呼，后者自然是乐得清闲，当即表示要人出人积极配合。 达成了共识，顾琰便找了欧允了解客人的详细情况。得知一共是打小四个部族的首领，带女眷以及手下若干名。初步估计坐下来吃宴席的双方在五十人以内。还有各自的亲卫需要款待。 顾琰想了想，其实搞个自助餐蛮好的。不过这里不兴自己去拿东西吃那套。都是大爷一样的坐在桌子后头等下人送到面前。排除！不过，可以借鉴一下那种现场操作的形式。 军营里给偏将以上做小灶的厨师可以征用两个，还有自家的老管，孙家也可以出一个，再从雷家借一个，这样的话就是将近五个各有拿手菜的大厨。里头得有一两个擅长烧烤的。然后各人再带三五名打下手的弟子。要是水平够的也可以做一道菜。回头把人落实了，让他们把各自的拿手菜拟来看。到时候把临时的灶台砌在现场，热火朝廷的做着，也是一道景致。购置原材料就全交由雷家。 吃好了还得喝好，少数民族兄弟喜欢喝烈酒，这个也请雷家代为置办。都不需要替女眷准备果子酒之类，那些都是女汉子来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准备一点儿，说不定有人纳了汉家闺秀这次特地带来增加友好度呢。就让管御厨把总此事，他是御厨，身份够，其他人不至于不服。而且就顾琰这两个月看来，老管的管理能力当个后世五星级酒楼的行政主厨那是杠杠地。 吃喝这两条，顾琰便在簿子上如此这般的记下了。然后是玩乐，篝火晚会自然是准备歌舞了。先来一个武舞七德舞，再来一个文舞九宫舞，第三个来上元舞，第四个剑器物……这些军中和边城本地都有专业性的人才，召集起来就是了。这一个回头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把总。 最后是住行，有驿馆，再准备些档次不一的帐篷。这一条交由军中准备就好。行的话，各人都是骑马赶车来赴宴，就不用主家再张罗了。 这是三个大点，其下还列出不少小点。这是顾琰前世带来的习惯，做什么事先写企划书，这样可以事半功倍。哪里有了缺失也可以马上找到问题进行描补。如今让她主持一场名族大联欢的party，她自觉民族问题无小事，自然格外的认真。 欧允看她一个晚上就在那里写写画画的，便过来看个究竟，一看弄得这么条分缕析的笑道：“你还真是上心啊。” 顾琰笑笑，“闲着无聊嘛。对了，我需要抽调不少人手，这个你给军营里打声招呼。” 欧允颔首，“成！” “我拿去给秦菀看看，具体的人选还要同她商量一下。”顾琰拿着她的初步企划书准备去找秦菀讨论，刚走两步就把欧允抓住了，“孙小丁今晚回来了。” “哦，哦，那我明天再去。”分居两地的人团聚，她自然不能去打扰。不过秦菀的减肥塑形活动好像还没有明显的效果啊。顾琰拍拍脑门，人家两口子的事干她什么事儿啊。 “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 “人家急着跟人讨论嘛，来来来，反正你这会儿也没事，咱们先说说。”顾琰执起笔道。 于是顾琰便对着欧允讲了一通她的设想，欧允歪在榻上听着，开始还只是媳妇儿有些兴奋想说他听着，后来也渐渐来了兴趣，细细的问一些细节，提出自己的看法。毕竟他才是更了解那些部族首领的人。而且吃喝玩乐本来就是其次，政治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两人又将初步的企划书完善了一下。 顾琰搁下笔，“我们宴请四位首领，西陵那边肯定会知晓，他们会不会趁机搞鬼啊？”这些部族首领他们想拉拢，西陵肯定也想拉拢啊。毕竟每个部族是拥有多则三四万少则*千的人马的。拉到自己的阵营也是很客观的。 “明里不会，暗中肯定会做手脚。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敢对这些部族首领下手的。只是要担心他们挑起其内部的权势之争。回头咱们拉拢的人失了权柄，他们支持的上了台，那咱们做这些也是白搭。” 顾琰点头表示明白，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那些人马掌握在什么人手里。所以，孙小丁今后今年必须好好的扶持拉拢过来的部族首领。 当晚顾琰格外的热情，欧允喘息着说道：“看来还真得让你忙一些。”这人就不是个能闲着的，也好，这样以后忙一些才不会抱怨。而且瞧她这办事能力，以后锻炼锻炼执掌后宫完全没问题啊。 次日，用过早饭得知孙小丁已经离开，顾琰便带着她第二稿的企划书过去找秦菀了。走到正房正好撞见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退出来，手上还拿了一匹锦缎一个小首饰匣子。看到顾琰唤了一声‘云夫人’躬身行礼。 顾琰心头一动，用在宫中跟女史朝华学的观人法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她可以断定，这个丫鬟十之*不是完璧了。这不会是孙小丁的通房丫头吧，秦菀她也太贤惠了吧。是她主动安排的吧，犯得着么，在这里又没有婆母盯着。 进去看到秦菀气色有些不好，身边只有寒烟，后者看到她眼底一亮，以眼神示意她安慰一下自家小姐。 “云夫人，奴婢去给您沏茶去。”寒烟躬身退出去。 “好啊，把你家夫人最好的茶给我沏茶，再上几样小点心。”顾琰丝毫不见外的吩咐。 寒烟答应着出去了。 顾琰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秦菀肯定想得很清楚才这么做的。说不定这都不是头一回了。之前十月怀胎肯定就有所安排了。秦菀同她所受的教育原就是不同的，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 秦菀看一眼，“这府里有婆婆安排的人，我如果不这样，怕是真的要把乐乐从我身边带走了。” 顾琰有些郁闷，秦菀是丞相千金居然也必须忍受一夫多妻。哦，不对是一夫一妻外加通房小妾。这种事情，女人不要求还主动安排的话，男人肯定不可能一直拒绝的。不行，她要回去给欧允洗脑！ “这是我拟定的初步安排，你今天有心情看么？” 秦菀笑笑，“我还得照常处理中馈呢。不过，这件事你就全权处置吧。”到底谁是主导谁是辅助某人还没搞明白，她心头可是有数的。 顾琰点点头，“嗯，那我回去了。”她自信无人掣肘办好这件事不算太难。好歹她也受太夫人教育多年，又有现代企业工作的一些经验可以借鉴。这边城如今实际上站得最高的女人就是她和秦菀了。至于叶庶妃，她前几日已经跟着齐王上京了。而任命孙小丁暂代镇西将军的兵部文书也已经到达。只要她们齐心，事情就会顺利许多。 哦，对了，还有一个王监军的夫人。不过，那天她跟着王监军上门来拜见欧允，王监军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他夫人应该也不会同自己捣乱，自己还可以请她帮些忙。 顾琰去抱了会儿乐乐便告辞回去了。 看到王嘉她惊讶的道：“今天不是你当值么？难道少爷还在家？”这些天不都在外头奔波么，今天居然没出去？ 王嘉躬身道：“少夫人，是小的当值，少爷在前院见人，让小的回来书房拿一幅地图。”前院如今也略作改动，绣坊是另租了地方迁了出去，前头又恢复了原先的居家布置。不然，家里时常有人来往，颇多不便。 “哦，你去拿吧。回头少爷闲了你让人告诉我一声。” “是。”王嘉应了一声，待顾琰走过，这才往欧允的书房去。 前院欧允见完了人，王嘉上前请示道：“少夫人似乎有事找少爷，让小的看您闲了告诉她一声。” 欧允挑眉，“知道什么事儿么？” 王嘉摇头，“不知道。不过看少夫人的脸色，不像是欢喜鼓舞的。” 那就是说不是好事了，“她今早就去了隔壁一趟？” “是啊。” 能有什么事儿，总不能是跟侄媳妇闹了矛盾吧。她俩不是挺要好的么。闺中密友啊，从前姓秦的女人可没少在琰儿面前说他坏话来着。看在孙小丁和琰儿的面上，他大人有大量，不同那个女人一般见识。他得到琰儿本就艰难，哪还经得住她在中间捣乱呢。哼，明明他还是他们的媒人来着，居然还对他心怀不满。 “少爷，那小的现在去告诉夫人？” 欧允站起来，“不用了，我回去见她就是了。” 顾琰这会儿心情的确是很糟糕，进屋搁下企划书便闷坐在了那里。她这两个月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所以这幅模样还真将齐娘子和雪梨吓着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琰没有和齐娘子多说，她的想法在这个地方是得不到支持的。就是天之骄女的秦菀都不得不妥协啊。 坐了一会儿，一双手笔从身后圈住了她，“有什么事儿找我？”欧允在她躺椅的扶手上坐了下来。 顾琰看一眼齐娘子，后者会意的带着屋里伺候的人出去了。 欧允握着她的手把玩，静待她开口。 “我方才过去撞见一个长得挺好的丫鬟。” “嗯。”欧允捧场的应了一声，心头有点疑惑。这话要是旁的女子对夫婿说，说不得就是要替夫婿讨了回来。他家这个小醋瓮断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这是要说什么的开场白？ “是孙小丁的通房。” “哦。”干他什么事儿啊？他这会儿可不会去想旁的女人。就是想，这辈子多半也是白想。这一点他早就认识到了。晋王不就是因为这个被放弃的么。这是他最大的优势啊。 顾琰半转过身对着欧允，“你从前的两个我就不说了，可以后要是再有，就算只是一夜情，我也不会接受。我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身心都必须完全属于我才行。要不然，我宁可不要，绝不分享！”顿了一下又道：“看来这世上就没有自己能守身的男人！” 欧允摸摸鼻子，本来就是。 “我还以为你为了什么不开心呢，别人家的事关咱们什么事儿。即便是亲戚，我也不好去插手的。” “没让你去插手的意思，我知道这件事其实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态度。”顾琰还是有点儿闷闷的。 “你不是早就告诉了我，不能什么茶杯茶壶，必须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子，想动其他心思，那除非是换个盖子。走，带你骑马去，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我能骑马？”顾琰有点意外。这个月的月事还差些日子，也不知道怀上没有。他怎么会让她去骑马的？ “你侧坐就好了。” “不习惯，我怕会摔下来。”顾琰看过电影，里头茜茜就是侧骑的，还骑得挺快挺好，可是她不会那么骑。 “怕什么，我在后头扶着你，咱们慢慢的跑，让你去去郁气。” “这样可以，只是有些委屈你的爱骑呢。”千里神驹，居然被用来慢慢兜风。跟f1开四十码一样浪费啊。 欧允忽然小声道：“我只爱骑你！” 顾琰一脚朝他小腿踹去，他也不躲，散了护身的功力任她踹，笑着道：“不然，我让你骑，今晚试试？” 顾琰这会儿讲究的是个输人不输阵，于是道：“骑就骑！还不快走，磨磨蹭蹭做什么？” 欧允立即喜出望外，“你答应了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许反悔的。” 顾琰哼哼两声，心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没有去自家的马场，毕竟有些远，就近找了一处。乌庄主已经在动手扩建三家马场了，听说也购进了不少良驹种马母马。而朱氏兄弟的独门绝活依然是最高机密。他们今年又去西陵偷种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三家马场真的可以成为这边长最大的马场。欧允完全是不惜人力财力物力的在搞啊。以后给镇西军供应军马这笔生意垄断着来做的话，钱途也很客观啊。更有甚至，通过欧哲再将镇东军的骏马供应也拿下来。如今的镇东将军就是前前任的镇西将军，同欧允的关系也很好来着。 顾琰靠在欧允怀里，拒绝他用披风替她挡风，“不用啦，跑得不快风也不大。”她控着马缰，欧允两手环住她的腰。只在她想加速的时候手上会紧一紧，示意她慢下来。顾琰心道，我倒成了方向盘了不成？ 一路跑得有点远，跑到城外冰湖那边去了。不过今天冰湖上很热闹，很多人在捕鱼。顾琰反应过来，禁令已经解除了。她忘了这茬所以直接打马跑了过来。撞上这么多人，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边城民风开化，但是他们现在这个姿态也太亲密了点。她用手拐子拐拐欧允，“松开、松开。” 欧允笑笑，“心头还堵不堵？” “不堵了，咱们回去吧。”她还要回去完善她的企划书呢。还要把三个方面把总的人都找到，然后开会安排工作。 “嗯。” “阿允，你得闲就带我出来这么骑一会儿吧。” “好啊。” 顾琰调转马头，去被人拦住了去路，是几个穿着普通的渔民。不过他们没能靠近就被何山等人拦住了。没一会儿，看到几个渔民递了几条鱼给何山，又冲着马背上的他们打躬作揖。顾琰明白了，这是送鱼谢谢他们呢。于是笑着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顾琰问道：“阿允，如果皇上要你纳妾，你不会听他的吧？” “我之前都没听，以后也不会。再说我现在都有媳妇儿了，咱们早些生下儿子他也就不会一定要塞女人给我了。他其实也不爱直接插手这种婆婆妈妈的事的。只是何皇后更拿不住我，他之前不得不出手。”说完想起刚收到的消息，嘴角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顾琰正好是因为要听他的回答，看着他的眼在，自然没漏掉这抹诡笑。 “你笑成这样做什么？让人瘆的慌！” “呃，我收回刚才的话。特定的人，老头子还是喜欢管一管这档子的事的。他之前也给我安排了，不过我没有理会他。这回……” “这回怎样？他还给谁安排了？”顾琰纳闷的问。还有谁让皇帝这么上心，亲自过问？他最多就是因为政治目的给特定的几个人指婚罢了。现在那些王爷可都是有正妃侧妃的。其他位分更低的他应该不会过问。那是朝臣？ “呃，是你师傅因为帮咱们的事惹毛了老头子。老头子逼着他留后以后好给顾大姑和他上坟呢。” 正文 226 光影 顾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家老爷子可真够损的啊！” 欧允沉下了脸，顾琰小声道：“本来就损嘛。师傅说我们是隐仙一派的道家，是要禁绝男女之情的。”可是如今搞得来绝情不留头，留头不绝情的。而且明晖搞成这样，还都是为了自己的缘故。顾琰心头自然是为他打抱不平的。皇帝真是一点都不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 不过同时，她其实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可乐啦。她从前不知道明晖这样痞的性子怎么会发自内心的信奉道教，遵守教条。后来知道了顾大姑和东方先生的事，猜出了一点儿。他估摸是不认同他们这种关系，走上另一种极端去了。她其实也觉得明晖就这么孤独一世怪可惜的，给他配cp这种事她其实心头也蠢蠢欲动的想做过，可是她虽然嘴上直呼其名，心头还是很尊重明晖的。可不敢用皇帝这样强势的手段，最多就在他面前念叨几句罢了。 看顾琰低下头去，小声道：“好了啊，知道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说你家老爷子不好就是了。” 欧允抬起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还在你家你家的，那是你公爹！” 顾琰摸摸额头，原来是为这个啊。可是她对皇帝真的是只有敬畏没有亲切感啊。 “嗯，知道了。咱们家老爷子真够损的。”说这话欧允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肩膀还耸了耸，看来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唉，可怜的明晖！也好，赶紧给她生个小师弟小师妹出来吧。 回到家门口，欧允下马将顾琰抱下来，“我得去军营里，你自己吃午饭吧。你要用到军中什么样的人，回头直接告诉王嘉或者王佑去办就是。” “好！”顾琰知道他有正事要办，而且她自己也还有事儿，自然是爽快点头。回到正房第一个就叫了老管来，把事情同他说了。 老管思忖了一番，“好，少夫人把章程都划出来了，奴才自当尽力。” “不是尽力，是要把事情给我办得尽善尽美。赏功罚过！另外，购置菜肉原料也由你去雷家张罗。回头拟来我看，然后上账房支领银子。”这是个肥差，顾琰深谙用人之道，只要事情办得好，捞银子不过界，她一定不会深究这里头的名堂。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老管面上一肃，“是，奴才明白了。一定将事情办好！”接下来如何安排菜色，如何与各家的大厨沟通配合就是他的事儿了。只需要在最后订下来的时候再来请示汇报便好。 老管接了活儿下去了，顾琰嘟囔道：“这府里怎么没有女乐之流啊？”有的话肯定也是宫里出来的人才，她就可以直接叫来把活儿一派就好。不至于现如今还要辛苦的找人。军中肯定是没有现成人选的，如今的镇西军可没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强烈对比。好吧，去官家的教坊找。那里肯定是有的。 齐娘子笑道：“其实是有的，不过那两位被遣散的时候，府里其他的年轻女子也都被少爷遣散了。” 顾琰嘴角微微弯了弯，那她宁可现在辛苦一些了。这样的专业人才队伍，他们府里以后也不会养。王嘉跟着欧允出去了，于是叫了王佑进来。吩咐他拿着欧允的名帖到州府跑一趟，同知府大人说一声，她要从教坊借人。这还有十来日客人就要来了，怎么都要排演一下。 说实话，顾琰真想自己亲自去这趟挑人啊。可是，她哪能公开的到那种地方去。于是把她的要求一一说给王佑听了，又听他复述一遍无误便打发他出门了。当然不是白借，回头办好了自然也是人人也赏。就是此刻上门去借人，知府那里要打点，教坊管事那里也不能忘了，还有那些姑娘们误工带来的损失也得补偿。欧允专门拨了一笔活动经费给顾琰的。数目不小，完全可以出手大方一点，省得让人背后说他们孤寒。王佑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知道出手多少合适。这样对方满意，他自己也可以落得些好处。 至于武舞，这个不用担心，军中有现成的。而且这次还需要他们唱主角。还有场地安排、人手等等。这些顾琰趁着欧允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同王嘉说了，他会去军中传达。好了，初步准备工作暂时就这些，没什么遗漏了。至于送客人的礼物，她放出风声，自然有商家会上门来兜揽这个生意。边城三大商家，她同雷家的关系最好，但是食材已经全从雷家的店铺购买了。这礼物，她就要货比三家了。 “齐娘子，明日让门上准备车辆，咱们改装去互市看看。”自从和谈结束，这边城就有几次大的城镇开放了互市，明日正好是开市的日子。最近的一个城镇离这里约莫二十来里，早去早回完全没问题。 齐娘子一愣，“少夫人，要不要等少爷闲了陪您去啊？” “谁知道他哪天才得闲。他忙他的，我去我的吧。回头我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怕外头鱼龙混杂……” 顾琰失笑，“难道明里暗里这么多人还护不住我？就你一个也绰绰有余了，何况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没有成亲，她自个儿也是要去看看的。如今是休战的蜜月期，西陵那边断不敢再动她分毫。之前欧允告诉他，纳真回到西陵被他老子狠狠的惩罚了。大公主肯定不会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的。还有他们朝堂上一些反对过于汉化的守旧派也积极响应她。 齐娘子想了想，其实安全倒的确是没多大问题，毕竟方才顾琰说得都在情在理。西陵人不足畏惧，至于之前她在边城有过节的孙家、王家，如今想动她更是蚍蜉撼树。只要少爷答应了，他们护着少夫人去就是了。这位的性子，安分了两个来月，很难得了。难道还真的指望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王佑的办事效率很高，就算不将欧允的身份摆上台面，接待部族首领这样的任务，孙小丁这个暂代的镇西将军下令要地方官配合，知府肯定是打开放行条。何况还有顾琰砸出去的真金白银。 借来献舞的姑娘，自然不能往家带。顾琰事前就买下了一个大院子安置她们。实在是租不到，正经人家忌讳。没法子，这年头艺术工作者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下了。索性就直接买了个大宅院，让人好好安排了一番，作为排练和生活的地方。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日后用来堆放东西什么的都成。 于是吃过午饭，顾琰便准备去瞅瞅。 齐娘子道：“少夫人，让王佑在那盯着也就是了。您何必纡尊降贵去这趟呢？回头您不是说还要搞一场那啥彩排么。” “那我换个身份去。王佑你去给我找身干净的小厮衣裳来。” 王佑无奈，只得去针线房找了一身还没人上过身的，个头小些的来。 顾琰手脚麻利的换上，给自己简单易容，弄得跟王佑还挺像。 “那我就是王佐，你兄弟，咱们一起在府里当差的。齐娘子你就别去了，谁都知道你是成日跟着我的。” 顾琰跟着王佑出了门，王佑路上便给她介绍着：“少夫人，您说要找个领头的，不但能领舞还能震慑得住场子。奴才找的这个人是教坊的头牌，从前可是官家千金出身。只可惜家里父亲犯了事，落难到了教坊。她的花名叫住春娘，今年年芳十九。” 很多官家女眷沦落教坊，有刚烈的直接就自尽了。留下来还混到这个位置，八成是想报仇的。 王佑继续说道：“她的仇家同咱们爷不相干，不会有什么牵涉。呃，她其实是知府的外室来着。” “哦。” 走到大宅院外头，听到里头已经有了吹拉弹唱的动静。自然是将教坊最好的配乐班子一起借了过来的。这会儿已经练上了，节目单子估计已经拿给她们了，还算敬业！ 顾琰心头叹口气，也许不是因为敬业，是不得已，不敢不为之。想一想，她穿到三岁的顾琰身上，母亲被害死，亲爹是个渣，继母一心打压，亲人以利用价值来分亲疏，跟里面那些人比起来，其实不算惨了。 迈步进去，里头的丝竹声略停顿了一下，王佑道：“忙你们的吧。”一边引着顾琰过去坐下观看。他自然不敢露出奉顾琰为尊的举止，不然不就是露馅了么。 那边这才重新接着开始，吹拉弹的那些人似乎是经年合作很有默契，这样的事儿肯定也不是头回发生，立即又齐奏起来。而场上一开始还有几人舞步微乱，但领舞之人很快抓稳了节拍，那几人跟进一下子便跟上了。 顾琰看了下领舞的女人，要不是知道她是教坊出身，这么看到还真是不像，那份气度不愧曾是四品大员之女啊，可惜一朝身陷泥沼。 顾琰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眼睛注视着场上的排练。看过一只力与美的剑舞，再换上这样柔美的舞蹈，反差很大，但抓眼球的效果不错。而且，王佑这小子挺会挑人的，个顶个的美人啊。 一舞毕了，又换了一些人。教坊一共五只舞，每只舞有重合的。这次又是春娘领舞。 王佑道：“有三只是春娘领舞，按您说的，这中间穿插了杂耍、口技，表演的人还在路上，明日可以到。” 军中还有几只武舞，再加上摔角，驯马等，十多个节目，可以弄一个时辰左右。 “王佑哥，几位姑娘想来敬茶。”有个管事样的人过来，顾琰看着眼熟，想了想是府里外院一个小管事，这次就是让他来这边负责安排一应杂事儿，给王佑打杂。毕竟王佑有时候要当值在欧允身边伺候。这人年纪明明比王佑大，却称他一声哥。看来男主人身边的贴身小厮果然地位不低。府里的人也分了三六九等，像何山齐娘子这类宫里出来的地位最高，然后是贴身伺候的，像是王嘉王佑，苹果雪梨，外头买的下人是最低等。这个夏管事就是插了草标卖身进府的。 “夏管事，这我兄弟王佐，也在府里当差。” 夏管事一愣，没听说王佑还有个兄弟在府里啊。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夏管事还是道：“王佐哥，瞅瞅有没有看得入眼的。”他只当是王佑在外的兄弟，因为这里有好事带来蹭蹭便宜的。 王佑心头暗暗叫苦，这个姓夏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夫人让每日好吃好住的养着这些姑娘，还按日子给银子，这些人当然巴不得留下。上午有几个就朝他抛媚眼，这件事少夫人上心他哪敢在这儿占便宜。还有人问怎么他们府上没有养得有女乐家伎之类，想毛遂自荐来着。 顾琰伸手朝场中一指，正好指到春娘，夏管事道：“王佐哥，这个不行。这个是领舞的，而且有些傲。切，都已经是做这个的了，还不是仗着这会儿得知府大人的欢心。” 顾琰收回手，转头问王佑，“你看上哪个？我不同你争。”这世上果然光与影是并存的。她有些好奇春娘为何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苦苦忍耐了。知府大人看着还好，挺儒雅一中年人。依附上去至少在这一点上不会太难受。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王佑瞪一眼夏管事，“我可告诉你们，这件事是夫人交办的。要是她知道。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手下的人，谁都不准动这些姑娘，影响了少爷和少夫人的事儿，就拿命来抵。” 夏管事小声道：“王佑哥夸张了吧，本就不是良家女子来着。少夫人那样的高贵的人，怎么可能踏上这块地儿？” “闭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府里让你来做事，不是让你来拉皮条的。” 夏管事显然有些忿然，转身走了。只是顾忌着王佑贴身小厮的身份，才没敢甩脸子。心头却也不免嘀咕，这马屁怎么拍到马腿上了。听说府里有些人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不是个太监吧？那可坏了，这是真的拍错马屁了。 王嘉王佑其实不是宫里出来的，不过他们是小时候就跟着欧允的，也是心腹。年纪同欧允差不多，而且都长得还算清秀。因为今天这个误解，夏管事被赶走之后在外头说他们是太监，还差点害得他们没娶到媳妇儿。他俩气得找了人出来暴打了一顿，又拿刀比划着要让他做真太监，直接把他吓得失禁。当然，这是后话了，顾琰也不知道她今天来这一趟惹来这么一场风波。 顾琰将五只舞都从头到尾看了一到两遍，说到跳舞她也是行家里手来的。因为太夫人曾经在这方面逼她下过苦功夫。因此点评起来可谓一语中的。到后来，就连之前有些傲的春娘也洗耳恭听起来。末了对顾琰躬身一福，“王佐哥，多谢了！” “你们再好好练练吧，别当异族人都是大老粗，看不出名堂。听说有一个部族长可是周郎一般的人物呢。” “是。” 王佑看顾琰说完便站了起来，“回去吧。” “好。” 走出院墙，顾琰声音便沉了下来，“不用我交代你该做什么了吧？” “奴才知道，这类现象一定会杜绝的。这样的人，府里自然也不会留了。” 顾琰扯了扯嘴角，“他这么喜欢……，那就让他到青楼去做事吧。”让你去当龟公，拉皮条拉个够。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是哭哭啼啼卖身的，她也不是救世主。可是，在她手能伸到的地方，绝不允许这种勒索皮肉的事情发生。 “是，奴才会安排妥当的。” 二人回到府里，谁知道运气很背。正好撞见欧允回府，他开始看见王佑打算叫他过来问问他的事情办得顾琰满不满意。然后就看到王佑身后还站了个稍矮些的小厮。有些眼生啊，这府里的人他就算叫不出名字，但不该眼生才是。而且这个人长得跟王佑还挺像的。 “这是谁啊？” 王佑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琰只得恢复了本身的声音：“回少爷的话，小的是王佐，王佑的兄弟。” 欧允身后的何山瞪大眼，少夫人的易容术越来越好了啊。他完全就没看出来，估计少爷也没看出来。他这会儿都不敢抬头去看欧允的脸色，肯定是精彩得很啊。 过来一会儿，才听到欧允道：“嗯，过来伺候。” 进到前院大书房，欧允把门一关，将顾琰推到门上，“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看看那些跳舞的姑娘们，这不是怕丢了你的脸么。” “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真是的！”欧允并不愿一丝阴暗影响到顾琰的心情。 “我去看看她们跳得如何嘛。放心，我就以这个身份去，没问题的。” 正文 227 情趣 欧允颇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之前想去青楼，如今又跑去看教坊女子跳舞。顾家也是有规矩的大户人家，想来就是从小被明晖给带坏的。好好一个小姑娘被那么个痞子影响至深，可不就成了这个模样。罢了，利大于弊，无伤大雅。要真是单纯被那些闺阁教条教养也没今天这么有意思了。 顾琰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巧笑倩兮道：“你明天有空没有？” “有什么事么？”欧允问道。 “我明天要去看互市，问问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 欧允摇摇头，“我明天有事儿。你怎么这么爱往外跑啊？”也就是在洛阳的时候他天天陪着她，她才安安分分的在家呆着。到了边城一开始也还好，他忙起来了她就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了，好像还挺自得其乐的。而且她也不是向他请求要出门，只是告诉他一声而已。想去青楼他还能断然拒绝，可去互市的事要拒绝，她可不是以夫为天的主。不但不会听话，他们俩的关系还会搞僵。想到这里，欧允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好像有他没他她都能把日子过得挺好。 “我从小就是自由自在的在庄子上长大的。在顾家那几年简直憋坏我了。你不是也要限制我么？”顾琰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成亲前可是说得花好朵好的，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要反悔？ “怎么会呢，琰儿你是有分寸的人。好吧，你明天早去早回。” “嗯。”顾琰点点头，然后歪头笑道：“少爷，你让小的进来伺候什么啊？” 欧允一脸的嫌弃，“脸、脸、脸，别顶着有点像王佑的脸做出这副表情，我看着别扭。” 顾琰笑了笑，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袖袋，笑眯眯道：“这下好了么？” 欧允抬起手，顾琰了然的上前帮他褪下厚厚的披风，正要拿到一边放下就被欧允捧住了脸，“别说，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的。今天，我们就来扮少爷与小厮吧。”这种福利他怎么会放过，她的谢礼他收下了。也罢，都说了尽力宠着她了，就让她在这里自由出入又如何。太过分的事儿她也是不会做的。 看着欧允眼底的浓浓兴趣，顾琰看看自己身上的小厮服，你还想玩cosplay啊！好吧，偶尔客串一天小厮也没啥。 “那明天玩小姐和小厮好么？”她眨眨眼问道。太吃亏的事她还是不肯做的。 欧允抽抽嘴角，小姐和小厮，私通么？平常这二者可是没什么交集的。大户之家，能进二门的小厮那都是总角童子。就是王嘉王佑这等心腹也只有顾琰传召他们才能进去的。 “好啊，有何不可？”欧允笑着点头，“现在，快点伺候少爷。” “是。”顾琰脆生生的答应，走过去将他的大衣服放好，然后过来问：“少爷想让小的伺候啥？” 欧允便一会儿泡茶一会儿要喂点心一会儿又捶腿，把顾琰使唤得团团转。 “我很敬业吧，你明天也要这样哦。”顾琰坐在小马扎上一下一下给他捶着腿。 欧允仰躺在躺椅上，笑得十分开怀，“嗯，重一点，换一条腿。”一边将另一条腿搁到顾琰腿上，“嗯，这样你更方便。” 屋里烧了地龙，从前顾琰住着的时候就不惜花费上千两银子把地龙弄上了。她挣了银子很舍得花的。所以这会儿，欧允的鞋袜早就脱了，裤腿也散着。 “快点儿动啊，方才捶得还不错，等会儿少爷赏你。”欧允眉目带笑的许诺。 “你明天会不会像我这么服从？”她一直惦记让他再给她洗回脚呢。 欧允笑道：“放心，我明天一定好好演。” 顾琰觉得他不会这么听话，于是伸左手抱住他搁上来的腿，同时右手往他脚底板挠去。欧允怕痒，她也是成亲以后才发现的。 欧允笑得身子打颤，“别挠了！”又不能猛地把脚收回来，她抱得还挺紧，抽回来就可能弄痛她的手和胸口。欧允一边忍着笑一边半支起身想拉住顾琰的手，顾琰伸手以小擒拿手拦截。两人过了几招，她差点就落入欧允的大擒拿手的掌控里了。可她右手一直没停下，欧允虽是咬着牙忍着笑，到最后还是一下子漏了气，笑倒在躺椅上。 顾琰大为得意，这家伙方才真是摆够了少爷的谱啊。她站在躺椅旁俯身摸着他的脸道：“美人，你真好看！” 欧允这会儿笑闹过一场，气色相当的好，真真是美人如玉！他伸手拉了顾琰扑倒在身上，捏着她的脸道：“你这个大胆的小厮，胆敢以下犯上！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说完抱着她想起一茬事来，“哎，你上午答应的事，就这会儿兑现吧。” 顾琰想了一下，她答应什么了？对了，骑乘！她就是那么一说，没打算兑现的啊，在上头很受累的。而且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儿放不开。 顾琰作势在他身上坐起来，哄得他松开了手，却一下子跳到门口，“我答应了什么，不记得了！” 欧允原本躺好满含期待等着，见状立即赤脚就跳下了地，一跃便伸手把已经逃出门的顾琰抓了回来，“不记得了我提醒你一下……” 顾琰眼看差了一步，心道这家伙的功夫也太高了，要动真格的她就只有吃亏的。好在，门外响起王嘉的声音，“少爷” 肯定是有要紧事了，不然顾琰就在书房，他肯定不会靠近，更别说打扰了。 顾琰笑道：“你要办正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她上午就在旁边的房间换的衣服，这会儿正好去换回来再进去。 “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暂时先放过你！” 王嘉看到顾琰一身小厮服出来，只当丝毫不觉不妥，躬身朝她行了一礼，“见过少夫人！” “嗯。”顾琰点点头，径直走到旁边的屋子去换衣服。 至于当天晚上顾琰有没有躲掉，这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欧允早起的表情满是餍足，还调侃了几句顾琰体力不够，最后还是得靠他。想来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苹果来叫起的时候，顾琰懒洋洋的睁开眼，伸出手配合穿衣。她还没怎么开眠，但要早去早回的话，实在是不能再拖拉了。 穿的是一身普通布料的衣服，样貌也改得比较普通，就是从前她在边城行走的模样儿。去互市是不必太过掩饰行藏的。当然，出行的马车外表也是很简朴的。顾琰坐在座位上，捧着一碗热热的莲子羹喝着。她的早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二十里路，路上走个半个时辰，过去正好赶得上开市。互市是她从前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今天终于可以实地瞧瞧了。 路上不少人同行，都是拿着自家的东西往互市去交换的。布料、茶叶、盐巴……这是以物易物的，平民居多。也有不少是赶着数匹马车空车而去，这是打算用银子购买的。 乐善堂就准备去买药，顾琰出去不久就同领头的高大夫一行汇合了。她如今不参与乐善堂经营，就是顺路去看热闹而已。这个时候，乐善堂已经不是完全靠顾琰给的银子支撑运作了。这两年名气打响之后，也陆续也不少富人登门求诊。诊金和药金都是照收的。不过，暂时还是没有扭亏为盈。不过这两年，乐善堂差不多成了块会发光的招牌，规模也扩大了不少，渐成气象。再加上顾琰这次回来，已经成了云夫人，王家的药铺就更是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了。之前虽然有秦菀出面撑腰，但还是自家东家让人不敢招惹更有底气啊。 西陵盛产不少药材，高大夫这次过去打算大肆收购。 “可带足了银两？”顾琰问道。乐善堂的银子是从绣坊还有皮货点直接拨过去的。还有马场也是正投入的时候，顾琰有些担心积蓄不够。尤其之前他们还送了银子上京给她，让她在宫里好打点。说起来还是皮货生意赚了不少才得以支撑。 高大夫颔首，“够了够了，肯定不能让人狮子大开口。咱们现在进货渠道也不少。王家如今是完全不敢跟咱捣乱，也不怕人哄抬物价。” 嗯，那就好。既然最难的时候都熬过做起来了，这乐善堂顾琰便打算一直做下去。总有一天是会赚银子的。 “东家能在这里一直呆下去么？” 顾琰摇头，“开春我们就要回洛阳去，乐善堂还是要你多打点。”在上次上京的时候，顾琰就将乐善堂和皮货店分别交给了高大夫和吴管事打理，高大夫这里开了比别家多三成的高薪，许诺将来盈利了他也可以像吴管事一样拥有五个点的干股。所以这大半年她人不在，铺子也都是正常运作的。 高大夫几位都是悲天悯人的医者，有稳定的收入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在乐善堂做事。吴管事拥有分红也肯尽心尽力。更关键的是这两家铺子都要靠顾琰在后头支撑。走皮货用的是她的人脉，之前和王家相持靠的也是她同秦菀的交情。再说她当时可是进宫当女官的，后来又传回消息成了皇后娘娘身边当红的人，这些管理人员也不敢坑她的银子，在账册上造假。 高大夫颔首，“东家自然是嫁夫随夫，您尽管放心就是。乐善堂的初衷不会在我手上改变。” 顾琰点点头，“高大夫的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说完放下了车帘，继续打盹。 过了一阵，马车停下，到了。高大夫同顾琰道别，带着几个手下去买药材。那几人都是之前在乐善堂做学徒的穷家子弟，如今也算是得力的了，都过来向顾琰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高大夫走了。 齐娘子笑道：“当初少夫人刚弄乐善堂的时候，几乎没人看好。因为王家实在是势力太大。可如今，乐善堂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了。” 顾琰道：“是赶上好时候了。”赶上朝廷要淡化齐王的力量，孙小丁自然就通过秦菀的手扶持了。 今天的车夫是由廖永充当的，他如今已经是专门跟着顾琰了。停好马车，顾琰、齐娘子、苹果三人慢悠悠的在互市里边走边看。因为齐娘子的腿要走得慢看起来才像是正常的，所以顾琰一直很照顾她的脚步。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让齐娘子记在了心头。 互市是很热闹的，有些摊位上摆放着丝织品、瓷器，这是边城商家运来的，会来置换或者购买的也都是西陵那边的贵族家的下人。甚至顾琰还撞见了几位西陵贵女来玩耍的。他们那边拿过来置换或者出卖的，多是药材、珠宝、皮货等。 “这样的场景如果可以一直继续就好了。”顾琰感慨。 齐娘子没吱声，苹果接了一句，“是啊，不要打仗了。” 顾琰心头叹气，可惜，注定过个几年又要打。没看到可以用来制作冰刃的金属还有用作战马的马匹都不在交易范围么。她一转眼看到个西陵的熟人，竟然是西陵太子府的仆从。不过对方不认得她，因为她在太子府用的是另一张脸。 因为不让金属和战马这些流通，双方肯定都会派人来看着。顾琰不愿生事，往另一条街转了弯。她也买了些绣纹精美的织毯，看得入眼的珠宝让苹果拿着。药材皮货什么的不用她操心。 “少夫人，那边有人一直在盯着咱们看，我让人去探探。”齐娘子弯腰在正在选东西的顾琰耳边悄声道。 “好。”之前巧遇了西陵人，而她也不算隐藏行藏，说不得是他们。 齐娘子转头招手，便有暗中跟着的人过来，听她吩咐了几句随即离去。不一会儿过来告诉顾琰，不是西陵人，是附近一个部族的人，是孙小丁要宴请的四个部族中最大的一个拓哲部的人。 齐娘子挑眉，“那怎么就那么盯着，既然是认得，过来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不就好了？” 正说着，对方就过来了。齐娘子看向顾琰，是她们派人刺探后才过来的，是不怀好意的吧，之前暗中窥视了那么久。 “管它呢，就当不知道。”顾琰照旧挑着东西。她发现这个互市居然有香料，这是南越那边的东西，应该是跟谁梁国公出海的商家带回来的。估计日后互市成气候了，也可以汇通天下商品。 人来了，自报了家门，齐娘子这才告诉还背对着街面看东西的顾琰。 “方才撞见云夫人，与传闻中不太一样，所以一时冒犯了。”来人首先道歉，汉话说得很顺溜。听说话的声音也是个女扮男装的，这样便不好说她怎么失礼了。 “谈不上冒犯，我和姑娘一样，都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我不爱那劳什子的遮面纱帽。”顾琰笑着说道。 对方点点头，“原来如此。” “姑娘到时候会来做客么？我与孙夫人都很想见识一下拓哲部能打猎会持家的女中豪杰。” 对方点头，“嗯，会来的。我们也对两位夫人很好奇。” 看来猜得不错，果然是个贵女。要不然也不会腰佩宝石镶嵌的短刀了。方才看到摊位上摆着的可没有这么名贵。这互市上虽然没有大批量的金属，但这样装饰着的短刀以及打猎用的弓箭还有有一些的，也不能太过了不是。甚至马匹也有些，但都不是好马。还有不少作物的种子，数量不多。方才西陵太子府的人就买去了一些种子。大批种肯定不行，但用来试种还是可以的。 对方落落大方的道：“我是拓哲部的小公主朵娜，云夫人，我们十日后见。” “好，翘首以待。” 等到人走远，顾琰道：“我想要一把那样的短刀，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好的。”可惜挑遍了也没找到合心意的，都比朵娜的佩刀差。最后也只得作罢。 也有卖吃的的，中午便是在这里寻了个摊位解决。 下午回去还早，不过欧允没在家。直到入夜才有人敲响了正房的窗户。顾琰狐疑的过去打开，就看到穿了小厮服的欧允钻了进来。他昨天说她穿小厮服好看，哪里及得他此时啊。真是什么都掩饰不了鬼面小将的灼灼光华。 “哎，你怎么有门不走要翻窗啊？”顾琰好笑的问。 欧允看她一眼，“有小厮趁夜到小姐屋子是走大门的么？” 顾琰反应过来，心道不好。她还指望使唤他干活儿呢，好像弄拧了。 欧允笑了两声，一把将顾琰抱起，“小姐，咱们得抓紧时间，不然惊动了人，我们都可能被活活打死啊。” 顾琰被扔到了床上，看到欧允开始脱他那身小厮服，用手捶着床铺道：“我失算了，居然落入这样的圈套。” 欧允一下子扑过来，“别这样嘛，深闺寂寞小的都知道的。对了，小的还给小姐带了礼物呢。”说着从背后取出一柄短刀。 正文 228 美人煞 欧允是个凡事都没有忌讳的，所以带着短刀进寝房全无压力。舒悫鹉琻 顾琰把他从身上推开，拿过短刀看了看，的确比朵娜那把还要来得好些，于是便展开了笑颜。继而想起朵娜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便说道：“云将军，又是一朵桃花咯！你是不知道，人家看着我时眼中那份品核。” 欧允躺在顾琰旁边，皱眉想了想他见过这个拓哲部的公主没有。想了半天没想得起来。他在边城的确是粉丝众多，所以他也搞不太清楚，只道：“反正我心头只有你不就行了。再说了，真要论，你自个身上桃花也不少。哎呀，不说别人了，咱们不是还要偷情么！” 顾琰白他一眼，将短刀放进床头的柜子里，“我说云将军，你说算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可别忘了，偷还不如偷不着呢。”气死她了，她昨天乖乖地给他捶腿，可不是为了今日配合他演一出小厮和小姐的偷情戏的。 欧允闷声而笑，“小姐，良宵苦短，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你还想要什么，小的一定给你弄来。”一边翻身重又压了上来。 顾琰只是不高兴，想一想过些日子还要好好款待朵娜公主，心头还是有些不爽的。而且欧允长得这么招桃花，再加上他在这边城威名赫赫，这儿虽然是她也挺熟惯的地方，却也不想久待了。 欧允揉揉她的脸，“不气了啊，管她旁人做什么。我对你可是颗心皎洁堪比明月啊。还是说，你想让我做点儿什么？” “哼，小厮就该有小厮的样儿。” 欧允拈起她一缕散发在指间缠绕，“嗯，跟小姐偷情的小厮自该有自己的样儿才是。不然这么晚了哪有小厮还呆在小姐闺房里的。”说着一下子顺着顾琰的腿弯往下握住了她的脚，用他的话讲这是抓住了狐狸尾巴。 顾琰笑道：“我还没洗脚呢。” 欧允明白了过来，不过他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含糊道：“一天不洗没什么，回头有机会的。” 顾琰推拒了几下，但很快也被拉入了激情当中。一时云收雨散，欧允抱了她去沐浴，从脸到脚都替她洗了一遍，口中笑道：“你看，我不是又替你洗了么。你昨天给我捶一刻钟腿不亏。哪天晚上不是我伺候你啊。” 顾琰在大浴桶里踢他一脚，“既然这事儿你这么吃亏，以后就别这么辛苦了。”得了便宜卖乖！ “可别，在这事儿上我愿意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琰穿上寝衣，打着哈欠爬上床。 第二日，她又以王佐的身份去了大杂院。说起来这儿如今收拾得相当不错，虽然外头不显眼但内里食宿都及得上星级水准了。从这些地方就看得出云府的底蕴是相当深厚的。也难怪不少人想走王佑的路子和府里搭上线。欧允有官身，长得好，家底又殷实，当然是她们心目中的好金主。可是别忘了，他是有媳妇儿的。而且他本身也是眼高于顶的，怎么肯屈就这些女子。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顾琰往那里一坐，等到舞曲终了春娘便袅袅婷婷的直接过来问她意见了。 “那天说的改进了不少，接下来好好练熟舞步就好了。”说完看春娘鬓角有汗便道：“这一曲轮空，姑娘坐下歇歇吧。”要领三只舞，还要不断的循环排练，也是个体力活儿啊。 春娘道谢坐下，那日她就发觉这个颇通音律舞蹈的王佐是很和善的，而且并不像那些人面上待她客气心头却鄙夷。只是奇怪，一个小厮怎么会对乐舞如此有造诣呢？难道也是家道中落？虽然接触不多，但王佐对音律的造诣以及对待自己的平等尊重态度让春娘生出了几分知音之感。想到这里便不由起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看着王佐也更加亲切了。 她们教坊中人是无法子讲男女大防的，而顾琰更不会去讲。于是两人当真就挨着坐下了，谈起音律舞蹈甚至诗词歌赋来都很投机。一个只感叹明珠蒙尘，一个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春娘一枝独秀，不论是从前在教坊还是如今在大杂院，看她不顺眼的都大有人在。这会儿便有也在休息的人凑在一起嘀咕：“看到没有，这是想搭上这位王佐哥另攀高枝了吧。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听说云将军的夫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呢，长得美不说还能辖制得住人。要不然怎么能制得住那位人称‘美人煞’的云将军呢。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狠狠地收拾这个狐媚子。” 顾琰是习武之人，听了个正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她长得美，应该是那日齐王府的接风宴上传出的口风。这个辖制得住人又是怎么传出去的？还有，美人煞，欧允还有这么个绰号呢。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是说他专煞美人还是说他是带着煞气的美人啊？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吧。 “该春娘上场了，王佐哥你再看看这一舞有没有什么不足。” “好。”顾琰其实还蛮喜欢来这里看歌舞排练的，而且春娘更是个言之有物的女子，交谈也不乏味。如果等事情完结，她不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能帮的话也可以帮一把。 顾琰本来只是来看看的，没成想有个琴师吃坏了肚子，场上少了一人。替补倒是准备了，可是不如他琴技高明，和其他人有些脱节。以至于场中有人的舞步都微微乱了。那人着急之下便更是出了两次状况。 顾琰一边让新来的管事去乐善堂请大夫，一边担忧着排练的时间不够。 “王佐哥，要不，你来帮我们弹琴好不好？”春娘想了想过来俯身行礼提出请求。如果王佐是真的没有看不起她们，应该不会拒绝。 顾琰果然并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就跟着春娘到琴师的位置上坐下。先调弦试音，然后试着和其他乐师配合，待找到了默契才开始为舞女们伴奏。这几只曲子是她挑的，本来就挺熟的，又在旁边听了几次这些乐师们合奏。所以并不算太难。只是，她也不能这几日都来客串琴师，她虽清闲但难保不会临时有事。 所以她还是很关心那名琴师的身体状况，另外这个替补也须再练练心理素质才是。方才的舞步一乱，旁人想补救都没能补救得了。这要是回头正式场合再出这种情况，可没得一个这么‘王佐’出来救场了。 春娘看王佐果然不只是嘴上会评点，琴技也相当的高明。而且她一请求，二话不说当即应下，对他的好感又升了一些。只是感叹这样的人不是从前遇到。如今她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望。 那名替补的琴师也好生羞愧，待排练完毕他拿银子托人出去买了些好酒菜要请客，又有顾琰出言相助，众乐师终于答应再陪他练一次。 听得那替补总算是中用了，不会误了这两日的练习，顾琰便放下心来。那名琴师这两日可是得卧床休养呢。 顾琰还惦记着回去问清楚‘美人煞’的事儿，估摸着欧允差不多也该回家吃晚饭了，便告辞了。管事的送顾琰出去，他并不知道这是当家主母。只以为真是王佑的兄弟，因为精通音律被找来帮忙的。 欧允这些天早出晚归其实一直在忙着做一些充实边关物质基础的事儿。首先就是调派士兵分期分批屯田与练兵的事儿。十万大军的开销可不小，如果能够通过屯田自给自足甚至有积余，能够朝廷省下很大的军费开支。另外就是战马、铠甲、兵器等的制备。 孙小丁说只靠三家马场养新一代的战马怕是不够。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起草奏折，奏请在边城颁布养马令。以马匹代替徭役征戍，甚至是税赋。这样可以最大的激化边地百姓养马的热情。折子由孙小丁手下的文书捉刀，两人都看过便发出去了。 至于铠甲兵器是匠作营在制作，欧允今日便是视察去了。 顾琰比他早一步到家，看他一身甲胄走进来，便上前解了递给苹果拿下去。 欧允洗了把脸，“老大已经到京了，不及回府直奔紫檀精舍负荆请罪。” “哦，那你……咱家老爷子怎么说？” “听说老大跪地痛哭，头磕得砰砰作响，痛心疾首的忏悔。也不知道是老头子终于被打动了，还是留着他还有用。或者是不想把他做的那些事儿公之于众，再或者已经亲自杀了一个儿子，这个毕竟没有铸成大错，毕竟让镇西军吃大亏的事儿老大还算没有做的。最后没有明着降罪，还说他纯孝，特为侍奉父亲回京的，就让他日后进宫伺候。” 顾琰摸摸下巴，齐王在边城有功劳有苦劳，如今不是班师回朝而是回京请罪，这就要引起外界不少猜测了。而且皇帝这是没给他什么实权的差使，剥夺他参政的权利，只是没有明着降罪而已。他已经不可能再争那个位置了。但是又没有让听彻底倒下。这个样子用得上的时候随时还可以推出去。 这大概是欧允暗中运作的结果吧。而且，从前他说过没人敢在紫檀精舍打听事儿，可那里发生的事儿他想知道却是一清二楚。他在那里住了十多年不假，可如果皇帝不想让他知晓，还是没人敢告诉他吧。 “怎么了，在想什么？”欧允弹了一点水到顾琰脸上。 她笑道：“在想美人煞是什么个意思？” 欧允脸色变了，“谁在你面前多嘴呢？” 看来很不喜欢这个绰号啊！也不晓得谁这么有才，居然想了这么贴切一个绰号给他。 “旁人议论，我听到的。对了，人家为什么要说我能辖制得住你啊？” “哦，从前我从来不去红帐，有人明里暗里说我不行呢。如今见我娶了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自然知道我不是不行了。” “就不能是你洁身自好么？不对，你是根本看不上红帐中的女子吧。” 欧允瞪眼，“那些清白的我也没沾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旁的女子什么态度。”他今天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和朵娜公主有过什么交集。难道也是跟西陵公主一样看到过他脱下面具的刹那，然后就怦然心动了？这样的话，那些家伙说他专煞美人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十天之期一晃而过，待客的各项准备都已完毕。顾琰穿上新作的胡服，和秦菀一起登上马车前往军营。这次是在军中大帐外设宴款待四位部族长极其随员。 “你穿这样坐马车正好，我还是胡服呢，也不给我骑马。”顾琰小声的抱怨。秦菀的塑形开始有了成效，但是还是不能穿贴身的胡服，只是没再走大唐侍女风了而已，但还是宽袍大袖的贵妇打扮。 “你还没动静么？” “上个月的月事刚走了几日。”顾琰皱皱眉头。如此多管齐下，暂时还是没有动静。欧允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还是有些失望的。 “还不到三个月呢，放宽些心。你们俩要是之前没那么多折腾现在也不用急了。” “我才刚十六，就这年纪怀孩子我都觉得为时尚早呢。再早也得等我及笄才说成亲的事儿吧。我可没觉得耽误了。”之前几年就当拍拖嘛。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现在小日子哪有那么和美。 顾琰拿下腰间短刀给秦菀看，又和她说了朵娜公主的事儿。 “那张脸招蜂引蝶的，我居然是才知道他还有个‘美人煞’的绰号。” 秦菀失笑，“听说小舅舅很不乐意人家提呢。他一开始在军中不是对人下手很狠么，那些人就说他是带煞的美人。后来才演变成专门煞住美人，只要见过他的美人就没一个逃脱的说法。没什么，总比屠户好听吧。” “在战场上，叫死神都没关系。阿允他肯定宁可跟你男人换的。” 因为出发得早，到达军营还没到午时。秦菀被请去中军大帐，顾琰则到了欧允的偏将帐篷。欧允虽然这趟来算是个钦差，但明面上他还是在孙小丁之下的。不过，比起之前顾琰曾住过的校尉的帐篷已经又大了不少了。方才马车直接先到了大帐门口才停下，饶是如此，旁边那些个兵丁看到戴着纱帽的秦菀依然看得呆滞了。倒是欧允这边因为帐外的亲兵都是何山手下的人充当，和顾琰也算熟惯，平时也没有那么馋女人才没有什么失礼的表现。 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秦菀和顾琰还是实打实的大美人儿。这样想想，不然她骑马而是坐马车还是有道理的了。 少顷，欧允回来帐子里和顾琰吃午饭。他每日里骑马来回，千里神驹一趟不过小半个时辰。于他而言只能算是个热身。 “这次的事情之后，你就不用老往军营跑了吧？”顾琰问道。 欧允含糊应了一声，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之后的确是只需要孙小丁盯着就是。他这两日也不过是和故旧在叙旧情。还有就是有关军需方面，他在安排自己的人渗透进去。从前齐王的人手渐渐的被拔除干净了。这一点，孙小丁没有设置任何障碍。 “时间还早，回头你好生歇歇。” 顾琰点点头，是晚宴呢。她们来得早只是不想午后再慢腾腾的来，万一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要知道路上雪积得很厚，还是安排了人扫雪呢。好在白天倒是不下雪的。 顾琰在行军床上午睡之后才过去宴客的场地看安排得如何了。诸般准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周围也用锦帛绕了一圈。顾琰胡服外罩了一件白狐披风，巡了一下场，问了一下春娘等人也抵达了。现在就等客人登门了。 bsp;顾琰对随后走来的秦菀道：“你这回可躲懒了。” 秦菀笑笑，“侄媳妇这里谢过舅母了。” 顾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挪开眼，“嗯，不谢。” 少顷，客人陆续到了。孙小丁与秦菀坐了首位，难得他那张屠户脸也挤出了一些笑容宴客。其实顾琰一直都觉得孙小丁这种酷哥，就那么冷峻着也挺好。不过有客自远方来自然不好继续那样。倒是欧允，在外人面前的确是略显清冷。这一面顾琰还是初次得见呢。她留心着朵娜公主的目光，结果她扫过欧允时也只是淡淡的。 倒是看向另一个来自呼延部的王子时带点又爱又恨的意味。这是怎么回事啊？早就听说这个呼延王子母亲是汉人，也颇通音律。顾琰告诉春娘的‘周郎’便是此人了。 场中威武雄壮与柔媚万端的歌舞交替着进行，呼延王子忽然出列举杯，“小王要多谢云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琰疑惑的眨了眨美目，她几时救过他来着。 欧允之前就察觉呼延王子落座便瞥了顾琰两眼，这会儿握着酒杯的手边有些紧了。 正文 229 摊牌 听呼延王子如此说，在场众人都楞了一下。 孙小丁用眼瞥了欧允一下，道：“哦，原来舅母还救过呼延王子的命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顾琰摇头，“呼延王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印象中没有这回事啊。” 呼延王子笑道：“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我当时邋遢如乞丐，只剩一口气了。云夫人路遇之后本着医者父母心对我施救，然后还将我收留在乐善堂，彻底养好伤同时躲避开了追杀。一直还没有机会报答您呢。” 顾琰想了一下，“是这么一回事啊，我没认出来。”去年这个时候，不就是资料上说此人被异母兄长追杀，失踪数月，不知托庇于何人藏匿过去么。 当时天朝和西陵在打仗，没想到他竟然是趁乱穿过硝烟入了天朝。乐善堂和街上的乞丐关系都不错的，三不五时给发放食物药物，他们在顾琰和王家过不去的时候可是充当了她的喉舌。还有些资质不错的进了乐善堂做学徒。所以在街上遇到重伤的乞丐，出手救治然后让人送去乐善堂这是很自然的做法。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当时此人形貌与此时完全不同。 他有汉人血统，混到这边来倒是不显眼。既然他说是救命之恩，当时伤得应该不轻。此人这两个月，明里暗里弄死了好几个异母的兄长，成为了部族长的唯一继承人选。现在更是将他们部族的兵马统统掌控在了手里，今日代父前来。之前她就觉得这是个表里不一的猛人。倒不是觉得他做得不对，人家都举起屠刀了，自然不能束手就擒。看来喜好音律一点不耽误做个猛人啊。 呼延王子说完，便让手下呈上了送顾琰的私人礼物——一整块熠熠生辉的玉璧。他大庭广众之下送礼，而且是送救命恩人的。欧允自然没有拦下的道理。 “内子一向心善，遇到需要救助的人出手我一定都不奇怪。机缘巧合救下呼延王子，倒是给咱们今日的相聚更添了几分意义。” 顾琰略推辞了几句，便收下了玉璧。然后请呼延王子入座，让歌舞重新开始。她相信，如果不是还用得上这些部族长，尤其是呼延王子这样受了她恩惠的猛人，方才欧允出口便不是遇到需要救助的人，而是遇到小猫小狗都会救下了。其实她没有这么博爱，就是他嘴巴要刻薄一下敢当面送她厚礼的男人而已。 席间，老管组织的现场烹饪小队，吸引了不少目光。随着美味佳肴一道道的热气腾腾的送上，赢得了不少夸赞，让宾主双方吃得都很满意。这么冷的天气，顾琰曾经考虑过吃火锅的，不过想想还是这样更适合军营，更加热火朝天。 吃着美食，看着歌舞，气氛十分的好。尤其是双方的武士下场摔角时更是达到了高氵朝。当然，回头要谈正事的时候还会不会如此和谐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待客的诚意是表达出来了。顾琰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没有出什么纰漏，便很舒心的笑了，总算没有办砸。而且还收到了那么晶莹透亮一块玉璧。这跟传说中的和氏璧也差不了多少了吧，回头在没有光的地方瞅瞅是不是夜光的。 欧允看她手指在桌案下跟着场中的歌舞打着拍子。不由一阵心火上冒，他身家之丰厚，从小到大从老头子那里得来的好东西之多，她在库房里看过后也不过两眼发亮的来了句‘咱们有这么多好东西啊’。现在一块玉璧就乐成这样！还说朵娜公主是他的桃花，跟他耍小性子。分明是她的桃花好不好！ 一时曲终人散，将所有客人送到了一早准备好的帐篷里。顾琰心道大功告成，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家的帐篷。 “把烛火都熄了！”她一坐下来就吩咐道。 帐子里的烛火同时熄灭，达到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看着玉璧发出的柔和的光蕴，顾琰更加的高兴，举了起来对着月亮看。然后做了个模拟蔺相如要抱着玉璧撞柱子的动作，嘴里笑出声来。 欧允坐在铺着虎皮的躺椅上，“瞧把你美得！” 顾琰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吩咐把烛火重新点燃。 这个帐篷相当于后世的一室一厅，一会儿，外头王嘉进来有事儿禀报欧允，他便走了出去。方才喝了不少酒，不过并没有醉。 “什么事儿？”欧允问道，看王嘉示意往帐外走，便领头走了出去。 王嘉压着声音，“之前少夫人安排，让宴会结束以后将那些姑娘趁夜送回去。不过方才，有两位部族长要求让其中出挑的几个女子侍寝。” “人已经送走了？” “已经上车走出一段了。少夫人说怕把她们留在军中引起动乱。” 这倒是，留这么多美人儿在军中，狼多肉少的确会引出些不必要的事儿。而且，不能全然信任的人肯定也不能让在军中留宿。不过，女乐用来飨客也是老规矩，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这事儿就不必让琰儿知晓了。 “把他们看上的那几个留下，其他的送走吧。别让她们得罪了贵客。” “是。” 回到帐篷里，顾琰正在苹果服侍下洗漱，见他进来问道：“没事儿吧？” “小事情。” “你也快去洗洗吧。” 欧允去洗漱出来，看到顾琰挽了个卧髻，盘腿坐在两张并在一起的行军床上，一副在等他的样子。 他笑嘻嘻问道：“等我睡觉啊？”说完看顾琰脸上挺严肃的，心下愕然，方才的事儿她知道了？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她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那些女子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来的，大不了多给些赏银。 “阿允，既然要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谈谈吧。” 好像不是为了那件事，王嘉方才是引着他出去说的，这么一会儿也没人进来过。她应该不知道。不过看她这么严肃的表情，难道是知道…… 欧允在顾琰对面坐了下来，“琰儿” 顾琰没有开口，其实这段时日她一直在等着欧允开口告诉她。可是等到现在，他也没有说。夫妻不是一体的么，为什么他有事儿都不告诉她。而且还是如此大的事！这件事足以把她今后的生活搅得不得安宁，可他居然还瞒着她。这是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可以各自飞啊？ 看顾琰沉着脸，整个人散发出‘我很生气’的气息。欧允忙道：“我正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说说呢，又怕你不能理解我的决定。” 顾琰两只手在胸前交抱，以这个肢体语言拒绝了欧允意图靠过来抱她入怀动作。 “所以，你就瞒着我，同时还不忘利用我的一切资源？”顾琰寒着脸。 既然早已决定告诉她，欧允慌了一下也就镇定了，“琰儿，你想想，我也是不得已啊。我从小被老头子惯着，让我以后屈居人下仰人鼻息过三五十年，那该多难受。而且，晋王他还对你虎视眈眈的。我才不想步上义父的后尘。” 顾琰扯了扯嘴角，“你什么时候打定这个主意的？可别说是咱们一路往洛阳来的时候。” 欧允静默了一会儿，“是你在皇后宫中，老头子将我软禁起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个月的史书，心头初步有了决定。可是三哥从前待我很不错，我心头也有些犹豫。我本以为成亲后我这个想法也许就会淡去，可是有些想法一旦动了念头、破土发芽就不是能抹去的。” “那当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身为男子谁能不渴望！”顾琰闭了闭眼，“我之前怎么会以为你没有权欲之心？” “你后悔了？”欧允蹙眉道。 顾琰睁开眼，没有说话。如果她早知道欧允也对那把椅子有意，还会不会跟着他私奔？她从前庆幸晋王有妻有妾，有儿有女。这样她不至于沦陷太深。以至于把自己的心力都用在帮助他争夺储位上，将来更是沦落为后宫之一。可是如今，她栽在欧允手上了。其实在之前一刻钟，她都还有些奢望一切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欧允对她赶紧生下儿子的执念。那已经不能仅用想让他家老爷子尽快看到孙子来解释了。明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也暗示过顾琰，皇帝的身体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儿。欧允他不必这么焦急的。他想要的，只是生个儿子增加砝码吧。 还有，对镇西军的军事安排如此的热心，他说是因为西陵太子掳掠自己的缘故。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会报私仇，而不是比孙小丁还要上心的安排种种事宜。这些日子，她也背着廖永齐娘子向乐善堂的人打听过镇西军的动向。屯田、军马、武器、民心……又设法和平解除了齐王手里的兵权，并且在京城保全了他留作后用。 欧允想做什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了。顾琰一想到自己下半辈子都要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心头就特别的难受。 “琰儿，我若为皇，你必为后！我决不食言！醉卧美人膝，我也只卧你膝。”欧允挪过来，不顾顾琰的抗拒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正色道。 顾琰没有挣扎，她放下手，“我要回去了。我要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好，我们一起回去。”欧允殷勤的拿过一旁的披风搭在顾琰身上，弯腰帮她系上系带。 “我知道明日你们要和四个部族长谈合作的事。你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我这会儿也不想看到你。”顾琰顿了一下，苦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干出偷跑乱你心神的事儿。这样也太不懂事了。我就在家等着你。你不是已经吃定我了么。我都嫁给你了，难道还因为这个反悔不成？我就是心头不大舒服。” 顾琰走出帐篷，欧允跟在后头。她让廖永去将自家的马车赶过来，后者瞥了欧允一眼依言而去。 “你别跟着我，我都说暂时不想看到你了。” 欧允想了想道：“那好吧，我明天办完事就尽早回去。你往好处想想，只有……才能真正的自由自在。不然，老头子不在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只是在顾琰耳边低语了。 “老爷子不是还给你安排了别的路么？” 欧允冷笑，“我为什么要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逃出去？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善待他们的。我只是不想生死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顾琰神情缓了缓，好，没再说什么一定要留下来给皇帝送终的话。总算是同她说实话了。 顾琰这会儿不想听他说话，被欺瞒的愤怒让她暂时不想看到眼前这个欺瞒她的男人。不等马车来，她径直往外走去。欧允便跟在了后头，打算送她出营。 穿过给贵客安排的营帐，顾琰听到一声很耳熟的惨叫，是春娘的。这帐篷是有隔音的，可见叫得有多惨才会传出来。她立即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现出不忍之色。那四个部族长里有一个来自濉溪部的，声音正是从他的帐篷里传出。这是他在虐待春娘？这人竟是个x虐待狂么。之前歌舞表演时他就对春娘垂涎欲滴了。唉—— “等这件事过去，你帮她脱籍吧。”春娘罪官家眷，不能赎身的。可是如果欧允肯代为操作，自然是有办法的。权势的确是好用啊，怪不得人人都如痴如狂。 欧允忙不迭的应下，“好！” 顾琰不忍再听下去，转身上了马车。 廖永赶着马车挂着灯笼趁夜回边城。齐娘子和苹果自然随行，马车后还跟着关天河和一行侍卫。 顾琰一直一言不发，冷凝着一张脸。 苹果在顾着车上的火炉，齐娘子道：“少夫人，方才也喝了不少酒。给您煮一点醒酒汤吧。” “嗯。”是有点晕晕的，因为喝的可不是果子酒。她是主人之一，总不好女客人喝烈酒，她完全不作陪吧。 醒酒汤很快就得了，齐娘子端给顾琰，“少夫人，给。” 顾琰皱眉喝了，身子往下滑了滑。 齐娘子拉过羊毛毯给她盖住，又在上头盖了她的厚披风。 “少夫人，困了就睡吧。” 顾琰吐出一口气，“我一时任性，让你们都受累了。”这些人都瞒着她，可是连秦菀都不敢说，又怎么怪得了她们。冤有头债有主，她只跟欧允算。可是，除了发发脾气，她还能怎样？难道还能为了这事儿和他和离？就是她下得了这样的决心，欧允能肯？她算是误上了贼船、被绑上战车了。因为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格外的呕。她这是被人掌控了啊！ 齐娘子看她从冷冰冰变成气呼呼，心头倒是松了口气。就怕少夫人真的要跟少爷冷战。这样看来，她也就是气一气大概也就过了。 何山站在帐篷前，目送顾琰的马车离开，心头颇有些好笑。小爷从小无法无天，都敢拽着皇上的胡子打秋千，居然对发脾气的少夫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少爷，那个女子，贵客已经开口讨要了。要怎么……” 欧允没好气道：“这动静都传出来了，那人也太过凶残。半夜的时候就说人被他玩儿死了不就结了。一定得把人救下，不然琰儿还不得更生气。如果等半刻钟还不停息，就让人去帮那个女子脱身。可别让她真被玩儿死了。怎么说也是我们天朝的女人，怎么能让异族随意糟蹋？”侍寝没什么，那些女人也是惯了的。可这也太过分了！ “是。”何山叫过手下里轻功最好的一人，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声。然后继续和欧允说话：“是天佑少爷，才赐给您少夫人。少夫人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助力。”先是撕开齐王手下对医药的垄断，然后是人工培育出不属于西陵的战马，现在又成了他们看好的呼延王子的救命恩人。 欧允扯了扯嘴角，“不好说，老头子对她的印象很不好。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是你们唯一的女主人，这一点不会有改变。” “小的等对少夫人的敬重就如同对少爷您。”何山很郑重的说了一声。他没就唯一这个说辞发表意见。就算以后有其他的女人，那也就是妃妾，自然不配称为女主人。而且，也不可能像顾琰一样得到他真心的敬服。 “唉，明天先把正事儿办了再说。”然后赶紧回去哄媳妇儿。不知道琰儿要气多久，不会不给他上床吧？那儿子岂不是又要变小。还有那个呼延王子，最好是如他今日所做一般坦荡。不然，将来用不着他了，不是不可以换人的。 “少爷放心好了，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少夫人是不会真跟你闹翻的。”何山边说边往后退去。他得去看看那边的事儿办得怎样了。 一刻钟后，他再次过来禀告欧允，“人已经救下了，遍体鳞伤啊，太惨了！” “趁夜送走！另外，异族客人将天朝女子凌虐致死的消息一定要封锁住。省得有士兵和百姓听闻冲动之下做下什么事，或者是对联络异族的事产生抵触。” 正文 230 认清 顾琰的马车被人追上了，关天河早就听到动静，让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张弓结阵以待。他很疑惑会是什么人，结果到了眼前一看，原来是自己人。 “什么事儿？” “副统领，我等奉统领的命令，趁夜送春娘姑娘离开。”方才在军中不便处理伤势，所以何山只是喂春娘吃了一颗缓解伤势的药丸。这会儿追上顾琰，也是想请她紧急处理一下的意思。不然，这个人恐怕真的不能救回来了。 人很快被挪到顾琰马车上。她和齐娘子苹果一起动手解开了春娘的衣襟，那身上青紫、血红，真是惨不忍睹。顾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是野兽么！ 她随身习惯带着药箱，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伤患可以及时救助，也有些应急的药丸。苹果赶紧的取了过来。齐娘子则打了热水给春娘擦干净伤处。顾琰给她检查了一下，然后找了盒药膏出来让苹果给她抹匀在伤处，又扎了几根银针。紧急处理只能这样了，现在只有赶紧回去，然后抓药。 来人将欧允的处理方式告诉了顾琰，说会有人封住其他那些女子的嘴。从此后，春娘就是自由身了。 顾琰叹口气，“行了，人交给我就是了。你们回军营吧。” 顾琰将人带了回去安置在客房，让齐娘子亲自去照顾。她则写了一张药方让苹果去自家的药房抓药让小丫头熬。此时已经是半夜，好在不用出家门就可以抓到药。 “少夫人，赶紧歇歇吧。已经快三更了。春娘姑娘一定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的。”苹果铺好床道。 “我看了她那个样子，心头实在是堵得难受。” “以后就好了，以后再不敢有人轻贱她了。” 顾琰叹口气，上床躺着养神想事情。快天明的时候，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欧允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起床不多久，正撞上齐娘子来向顾琰回禀春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她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对方，让她安心休养，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还好吧？”顾琰问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遭遇了那样的虐待，怕是整个人都凋零了吧。她从前肯定也受过不少罪，但是大多数还能凭着机智化解。可遇上那样野兽做派的人，她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原本顾琰是没打算将春娘带回自己家的。可是欧允让她诈死，送去别处哪怕是乐善堂都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只有带回来了。 “两眼无神，神情呆滞。听到自己已经自由了，好像也不太相信。现在也只有先治好她的伤势了。” 顾琰用力捶向桌面，却被欧允把手包进了掌中。再一看，齐娘子已经退下了。 “要砸东西要怎样都好，干嘛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呢。你放心，那个人活不到明年此时了。”欧允在她身边坐下。 顾琰收回手，疑惑的道：“你要兼并那几个部族？” “不是我，是呼延王子。那小子和我们是一拍即合啊。这么几股力量，还是整合在一个被我们掌控住的人手中最好。不然，这两个部族亲天朝，那两个部族亲西陵，又是个麻烦事儿。” 顾琰站起来，“我去看看春娘。” 欧允抓住她的胳膊，“琰儿，你要几时才肯理我啊？” “反正我怎样，对你也没有影响的。我肯定不可能拆你的台，坏你的事儿的。”顾琰还是很郁闷。她可以想见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她肯定得倾尽心力、贡献出所有帮助欧允达成愿望。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船沉了谁都跑不了。 “我当然不担心这个。可是，我想要的是琰儿你同我一条心。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顾琰看他一眼，“如果你输了我肯定是会被连坐的。我敢不尽心尽力么？” 欧允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娶你，初衷并不是要借你什么力。我也知道国师是绝不会因此就偏帮我。”声音里有些委屈。 顾琰知道，的确如此。皇帝对她甚为厌恶，娶她对欧允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的。明晖不会相帮，她也没有显赫而有力量的娘家。 “好吧，这一点算我说错了。可是，被枕边人这样欺瞒，以后你说什么我真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信。” “能信能信，我以后绝不再欺瞒你。”欧允赶紧说道。 “这话就是骗我呢。人跟人之间哪有一点不隐藏的。”顾琰淡淡的道。 欧允一时左说也不是，右说也不对。只是知道，顾琰之前对他的丝毫不设防是唤不回来了。可是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瞒着她，她根本就不会跟自己私奔。 顾琰也没有坚持要去看春娘。她这个时候肯定也不想见太多的人，就让她安安静静的休养吧。 她重又坐下，苦笑道：“我也知道，我跟你是绑在一起了，没有旁的选择。甚至你这么做的苦衷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可是，信任这个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以后你说话做事，我怕是都不自觉的要多想想了。” 欧允心头也知道这一点，从他骗她那刻起就知道。 “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琰儿，你担心的，其一我谋事不成，咱们境遇凄凉。可是这件事发生在老头子还在的时候，总比将来他不能再庇护了，咱们被人逼得不得不再想法自保却不能够要好；其二，你不就是担心我背弃誓言么。我答应你，如果我大功告成，将来登基祭告天地和列祖列宗的时候，我就当着你的面对着他们起誓此生只要你。” 对古人来说，祭告天地祖宗的时候起誓，而且是在那样特殊的时刻，这是非常神圣而庄严的。顾琰听得出他的真诚。不过，“在那之前要是冒出个郭圣通来怎么办？”她可不想跟阴丽华一样被贬妻为妾，屈居别的女人之下十几年。自己的儿女也都变成庶出，矮别人的儿女一头。即便后来郭圣通被废后，阴丽华被立为皇后，儿子也即位，可那跟最初的两个人的家已经完全意义不同了啊。 欧允不以为然，“我才不会被人要挟另娶呢。我跟汉光武的情形不同。” “要是皇上说只要你另娶，立马封你做太子呢？” 欧允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家老头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哪个女人能令他如此啊？就是有，我也不可能妥协啊。再说储位也不是儿戏，可以拿来这么交换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光是说甜言蜜语是不行的，所以很是实事求是。此时也唯有这样的话才能打动顾琰。 顾琰想了想，的确是不存在她说的这样的情况。半晌，她闭眼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誓言这种东西，最容易打破了。到时候一句‘不得已，请你谅解我的苦衷’，她又能如何？不过细想想，他做不做皇帝和他会不会有其他女人，倒真是没有必然的关系。他就是不做皇帝，也是富甲天下的影皇子，要纳妾也是很寻常的。只不过，他不去争那个位置，盯着他的人就比较少。当了皇帝则会有许多朝臣把他们的家事当成国事来念叨，好像他不多睡些女人、她不主动让他去睡别的女人就都是不称职一样。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从头到尾只守着一个女人的皇帝。明孝宗弘治帝不就是么。而且在大婚四年后张皇后才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四年，温和的皇帝可是扛住了内阁一众彪悍的辅臣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凶猛劝他纳妃的谏言。也许，真的可以试着信一信。反正，如果不努力就放弃，那就不是她顾琰了。 “我还以为脱离了顾家，我就不用再辛苦度日了。” 欧允握住她的手，“你从来就不是能闲着享清福的人。你看之前让你在家歇着，你成日家无聊的那样。让你左手安排招待客人的事儿，你多有活力啊。” “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怕累心，成天的跟人绞尽脑汁的去斗。” “不会的，这家里谁敢跟你斗啊？你说话如今比我还管用。”欧允赔着笑脸道。 顾琰道：“一旦你大功告成，我可不就得斗了。我还升级了呢，从宅斗走向宫斗。且不说你以后是不是真的守得住，就光是宫里如今就有的女人也不少了。一个个都是历经后宫沉浮，非省油之灯！”说完又自嘲一般笑起来，“哈哈，我们家太夫人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切还是要依着她的心意运行！我去看看乐乐，还是小孩子最可爱。”说完推开顾琰出去。 隔壁正房，秦菀正握着乐乐一双套了银铃的脚对碰，铃铛叮叮作响。屋里烧着地龙，就不必把小孩子裹成个小粽子。这样他活动得开，也高兴。清脆的笑声伴着铃铛声不时传出。 秦菀是今早回来的，一听说顾琰连夜就走了，叫都没叫她一声，就知道顾琰肯定是知晓他们所有人的欺瞒了。 “乐乐，舅奶奶来了。我们跟舅奶奶问个好。”秦菀把儿子抱起往顾琰怀里递，赔笑道：“不生我的气吧？” 顾琰把人接过去，因为她差不多每天过来，乐乐跟她也玩得很熟，一点不抗拒她的怀里。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顾琰才开口，“你怎么对他的态度全改了？”之前多硬气啊，成日家的上眼药，现在竟好像有些怕起来了。 秦菀苦笑，“你别说，皇上九个儿子，我如今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 顾琰挑眉，“是你觉得，还是孙小丁觉得？或者是秦相觉得？” “哎呀，你就别套我的话了。肯定不是我爷爷这么说过。” 顾琰想想这也不可能是号称九尾狐的秦相会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孙小丁说过。原来他那么看好他小舅舅啊。也是，欧允在镇西军做的事，如果没有他全力配合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不过这两口子是留了后路的，欧允此时身负密旨是钦差，而且所作所为都是对备战非常有利的。孙小丁完全可以说他是出于一片公心，并且是遵旨行事。 也就是说，如果欧允成功，孙小丁一定是为他镇守西疆的擎天之柱。但是如果失败，也不会受到连累。这样足够了，除了她这个被绑上战车的，还有何山等早已被视为他的人的，旁人是不可能同他生死与共的。不站队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 顾琰抱着呀呀叫着寻求关注的乐乐颠了颠，“小家伙，你舅爷爷说你能给我带来好运。你可要帮舅奶奶哦。” “想清楚了？”秦菀凑近问道。 顾琰道：“我有得选？既然一切都注定，那就尽最大的努力吧。”真是没想到，会同晋王站到这样竞争的位置。那她从前言之凿凿拒绝他的话不都成了笑话么。 秦菀点头，“嗯，你现在最重要就是生下嫡长子了。”想一想，如果大功告成，那可就是将来的太子了。 顾琰没再说什么，一心抱着乐乐逗弄，逗得小家伙笑得口水都流到兜兜上去了。还是秦家好啊，左右逢源，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不论将来新君到底是谁，都可以屹立不倒。 晚上欧允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的站在床前，“琰儿，让我上床吧！” “回你自己那边去睡！”顾琰虽然认清了现实，但到底有些意难平，不想和他共赴巫山云雨。做那件事是要讲气氛讲情绪的。她又不是草木，心气都没理顺就能投入了。 “哪里还分你的我的啊，都打通了。” “怎么不分？这边是我成亲前置办的房子。”不管是按如今的嫁妆算，还是按后世的，这都是她的个人财产。 “那边早就腾空派别的用处了。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抱着你就好了。” “信不过你！”顾琰把枕头被子塞给欧允。他自然不肯去睡书房，那还不所有人都知道了啊。搞不好连隔壁孙家上下都会知道。于是委委屈屈的缩在榻上对付了过去。 数日后，客人们满载而归。送的礼物，顾琰最后是从三大商家提供的货物里精挑细选的。虽然是亲疏有别，但如今欧允要做大事，而且还用得着那些人。她肯定得胸怀宽敞点，不能再记当日的仇。这样的举止自然也让冷家王家松了口气。 眼见雷家因为靠过去的早，皇商都当上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隐隐有不做老三要更上层楼的趋势。冷王两家不是不心急的。他们之前靠向齐王，齐王这座靠山看着牢靠没成想却是座冰山。而他们之前为了挤垮顾琰的乐善堂和皮货生意，很是做了些出格的事。顾琰这样的举措，无疑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顾琰并没有同他们有更进一步亲近的意思。这两家都是后悔不迭，当初实在是小觑了这个女子。就不说她如今做了云夫人，就是在之前，他们两家以地头蛇之姿，都没能把她打压住，只得眼看着她的几个铺子越办越风光。这样的人，一早就该好好拉拢才是。不由得便有些抱怨一开始出面和顾琰打交道完全看错了人的王家大夫人。 这天送完客人欧允回来，看到乐乐的摇摇车在正房便问道：“这小子怎么在这儿啊？” “他娘有些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孩子。我就自告奋勇抱过来了。”其实就是秦菀病了，孩子也还是有人照看的。是顾琰有心想实习一下，这多好的机会啊。旁人谁肯把儿子借给她。 乐乐盯着欧允看，欧允伸手托起他的小手，感叹道：“好小！” “不满百日的孩子里他算块头比较大的了，随他爹。” “嗯，这么小小的一坨，真好玩儿！就是软乎乎的，跟没骨头一样。” 被舅爷爷轻轻戳了几下，乐乐只当在跟他玩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琰儿你看，好可爱哦。我们赶紧生一个吧。今晚就别让我再睡榻了吧，我脚都伸不直，别提都难受了。”欧允一边说一边看着顾琰的表情，见她态度比之前和缓了不少，心头暗自高兴。当晚自然是摸上了床去，只是才刚刚想做点什么，旁边就传来小婴儿的哭声。顾琰一下子就推开他坐了起来。 “你去哪？” “我去看看乐乐为什么哭。” “他的乳母丫鬟都跟过来了，她们知道照看的。” 顾琰横他一眼，“不哭不闹的时候你知道小孩子可爱了。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你肯定也是这样的。你这么大点的时候，老爷子是怎么对你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他那个时候就是老头子吊着心跟命的药啊。欧允无奈的躺回去，看顾琰起身哄孩子去了。看来她的确是很喜欢孩子啊。不过，以后自己有了孩子还是别让她亲自带了，不然他完全靠后了啊。不过想想顾琰的脾气，这一点上怕是不会妥协。也罢，最要紧的事她妥协了就成。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的过了。只是要找回最初的信任怕是难咯。他以后真是一点差错儿也不能再有了。 正文 231 有喜 欧允手枕在头下，听着旁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顾琰的轻哄声，以及之后的摇篮曲。嗯，琰儿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的。他们的孩子不会像他一样，不但能得到父亲全心的关爱，也能得到母亲满满的呵护。 顾琰为了让乐乐不觉得环境陌生，除了将照顾他的人全搬了过来，就连屋子都弄得跟他在家一样。甚至今日还扑了和秦菀身上一样的香粉。靠着这些，乐乐哭了一阵，终于是靠在她胸前重又入睡。顾琰小心翼翼的将襁褓放回摇摇车，叮嘱乳母好生照看着，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当母亲不容易啊，好在将来她也会有不少的帮手。 “可爱吧？眼馋吧？”欧允笑眯眯的对着进来的顾琰道。 “哪啊，平时光是过去逗逗还不觉得。这才在这边安置半天我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想打退堂鼓了。”顾琰坐下说道。 欧允翻身坐起，从身后抱着她的肩头哄道：“其实你完全不用亲自去哄的，不然养那么多乳母丫鬟是做什么用的？你只要负责生就好了，生了就好好休养，其他完全不用你操心。” 顾琰侧头看他一眼，“骗你的啦，我像是担心带孩子麻烦就打退堂鼓的人么。”从欧允迈出那一步，他们就断了退路，只能一路往前了。此时她再怎么迟疑、踟踬都只能往前了。顾琰是想明白了就会努力去达成的人，她看着欧允认真的道：“只要你不背弃誓言，我就陪你一路走到底！” 换言之，一旦欧允背弃誓言，她便会离开。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早生孩子的。因为一旦他们之中出现问题，孩子如何安置肯定是个大问题。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不尽早生下儿子，直接就会导致他们的关系受到严峻考验。她可不想走晋王妃的老路，接受侍妾生的儿子。唯今之计，她会尽力为孩子去搏杀出一个好的未来。 欧允笑开，“你当然会陪我走到底。”他们会一路走向龙椅凤椅，最后的归属便是皇陵地宫！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俩。 顾琰全身放松，靠躺在他怀里。两人就这么温馨的抱了一会儿，欧允便又蠢蠢欲动起来，“琰儿，我们继续吧。”方才顾琰不在，他已经吩咐人将乐乐住的房间的门窗用厚棉絮挡住。这样就不会再有声音传到这边来。反正大冬天的，也可以挡风嘛。 明儿让王老头去给侄媳妇瞧瞧，风寒几日能好。不是他说，虽然都是太医，当王老头儿比大公主府的还是要强那么一些。而且大公主府最好的太医还留在京城呢。他媳妇每日过去逗逗侄孙子他没意见，大力支持。可这抱回来避着病气，打断他一次还好。次数多了，他真的要毛的。 第二天顾琰得知欧允差遣王太医过去，哭笑不得的拦住，“你要不要这样啊？都说人是我自告奋勇抱回来的了，人家还不太乐意把人借我的。我是想提前感受一下。来来，你也感受感受。”说着把刚吃过早上一道奶的乐乐放进欧允怀里。一边示意王太医不用过去了，这不是气人么。 欧允在乐乐被放到他怀里的那一瞬就僵硬了，苦着脸道：“我不用了吧。” 顾琰沉下脸，“难道以后咱们的孩子你也抱都不肯抱一下？你就只负责出那一会儿的力，当爹可没这么便宜。” 欧允想了想，也好，与其将来折腾自己孩子，不如拿这小子练练手。他小时候老头子还挺爱抱着的。估计一开始他没少遭罪。孙小丁如果这个时候在这里，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你放松，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屁，让他的腰背贴着你，小孩子没腰的。还有脖子，没满百日脖子也是竖不起来的。”顾琰帮欧允调整着坐姿和抱人的姿势。整个过程吃饱喝足的小乐乐不哭不闹的配合着，还冲顾琰傻乐。 “这孩子多乖啊，咱们以后的孩子要是也这样，我就省心了。”顾琰感慨道。 “咱们儿子肯定比他乖。” 顾琰摇摇头，“我不觉得。这次回去，我一定找机会问问刘公公你小时候是什么德行。” 欧允想了想，好像老头子那时候经常叫他小祖宗，让他不要再闹了。至于刘芳等人，那就更是被他折腾得不行了。他忍不住笑了笑，顾琰笑道：“看吧，小时候肯定不是个乖孩子。要是你儿子跟你一样皮，那就成现世报了。完了，我得被你连累！” 欧允这会儿习惯一些了，一边拿手指逗着小乐乐，一边道：“你以为你自己好得到哪儿去？居然去往水井上的辘轳，然后一头栽进水桶的，摔得头破血流的。” 顾琰变了脸色，“你、你怎么会知道？”肯定是明晖把她给卖了。也许只是随口和皇帝说起，说不定还是两人交流自家孩子太皮，结果就让欧允给听去了。 欧允得意的笑了两声，又颠了颠怀里咯咯笑着的乐乐。他正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就是在家哄媳妇儿。既然他抱侄孙子能让她开心，那他就抱抱何妨。儒家讲究抱子不抱孙，所以孙小丁在人前肯定不会抱。但他这个舅爷爷抱抱是不丢面子的。一时屋里屋外听到乐乐被他抱着逗逗笑个不停的何山齐娘子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会儿，外头传来苹果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寒烟姑娘过来送鲜果。” 鲜果在冬日的边城是非常难得的，从昨天起秦菀已经打发寒烟来送过两回了，两回东西都不一样。这把儿子借出来，也难免不放心，派人来看看也是正常的。 “让她进来吧。” 寒烟手托着盘子进来，一时也愣住了，都忘了福身行礼。她之前在外头听到小主子欢快的笑声，还以为是云夫人抱着在逗呢，万万没想到是云将军。其实自家姑娘也说了，她病了，人交到云夫人手里，云夫人还是靠谱的。只是她忍不住要叫自己来看而已。 乐乐看到寒烟，咿咿呀呀的朝她叫起来，两只小手也朝她抓。这一下叫醒了寒烟，她赶紧墩身给欧允行礼，“见过云将军、云夫人！我家夫人遣我送些鲜果过来。” 欧允看乐乐想到寒烟那里去，便道：“赶紧把东西搁下接过去。” “是。”寒烟把琉璃托盘放在顾琰手边，任她取用，自己过去接过小主人抱着。回去自然把这件事当稀罕事说过秦菀听了：“夫人，你说古怪不古怪？云将军居然很会抱孩子，小少爷在他怀里表情很舒服，开心得很。云将军脸上还是带着笑的，看着、看着就是个美人，一点不带煞气。” 倚在大迎枕上的秦菀看她一眼，“你胆大包天啊，居然敢拿他的绰号玩笑。你可别被他抱着孩子的模样骗过去的。他那是在琰儿跟前，又正好是被她识破以后，借着咱们家孩子做桥讨好呢。”说着嗤笑一声。半晌又叹口气，“还是琰儿厉害，那样一个凶煞般的人物，居然被她tiáo教成这样。百炼钢尽化绕指柔啊！”说起来，自家夫婿还没这样抱过儿子呢。生下来后他就没回来过几次。每次倒是一回来就先去看儿子，看也只限于在摇摇车旁看而已。 原来这样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可搁不住隔壁有个跟典范一样的对比啊。秦菀再想了想，自家夫婿总算是表里一致，对母妹、妻儿都是非常有责任感的。可隔壁那个，那算是把琰儿骗上贼船的。这种事成了自然是万人之上指点江山，但一旦落败就是万丈深渊。 某人并不是真的毫无选择呢，皇上怎么都会给他留条后路的。可是一开始做出对龙椅对权势没有yu望的样子，这才将琰儿的心骗到手。可是等到人到手了又变换一副嘴脸。如果某人不是如此这般，还真不知道是谁抱得美人归呢。嗯，反正不是她们家当家的。他对上那人，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对琰儿来说，接下来就必须倾尽全力辅助那人登上龙椅，然后封她为后了。以后，有得她操心的了。 眼看着年关将至，一车一车的年货送进了府，几个铺子的账册也送来了。顾琰坐在书桌旁翻看着，今年生意不错，利润上浮了两成。主要是乐善堂没再用投入那么多了。 齐娘子端来莲子羹，“少夫人，趁热喝，搁一会儿就得凉了。” “嗯。”顾琰合上账册，端起来喝了。 隔壁小书房是面上有些郁郁的欧允，他在看闲书可是看不进去。他本来说带她去玩雪橇的，可是那些人把账册送来，她就改主意说先不去了。才多少银子啊，值得把他晾在这里么。 齐娘子给欧允也送了一碗，“少爷，您也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拿开拿开，不喝！” 齐娘子压着声音道：“少爷，少夫人如今还是别玩雪橇得好。就是你们要去，我也是要劝阻的。” 欧允心头一动，直起身子，“你是说……” “还不敢确认。”齐娘子微笑着道。这月顾琰的月事晚了几日了， “王老头也不能？” “我问了他，他说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不敢告诉您。省得弄错了，又被您揪下一把胡子来。只是交代我们要更加注意一些。” 欧允骂了王太医两句，摸摸自己的额头，“我就说该有消息了嘛。这下不用发愁送什么给老头子拜年了。”他带着琰儿私奔，打破了老头子所有的安排。他肯定不能轻易的原谅自己。不过，看在孙子份儿上还是有可能的。有了儿子他就可以带着媳妇儿回京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回京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呃，王老头儿说得也有道理，是得完全确认了才能给老头子报信儿了。要是万一是空欢喜一场，不说治他什么欺君之罪，但觉得他办事不够稳重是肯定的了。这个认知可不能让老头子上了心。他如今既然要去争那个位置，老头子就不可能只单纯的将他当成小儿子疼爱了。那个位置关系着九州万邦、亿万子民，可不是能随便当礼物给人的。他必须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接得下来那副胆子才行。 齐娘子道：“方才王太医还说让提醒您一声，这几日少夫人那里您得节制些。” 欧允挥挥手，“知道了。他说还要等几日没有？” “三五日。” 下午顾琰看完了账册，推着欧允道：“不是说出去玩雪橇么？走吧走吧。” “不去了。” “哎呀，我知道你没把几万两银子的生意放在眼底。可是那是我白手起家创下的家业，跟你送我几万两不一样嘛。就像你自己挣回来的东西，肯定比老爷子给你的更珍惜啊。我之前把这茬事忘了，不是有意放你鸽子的。咱们走吧！要不，晚上我们用你一直想试的那个姿势？” 欧允眼睛一亮，继而黯淡下去，“不行啊！” 顾琰有些疑惑，欧允肯定不会说他自己不行，也不会体谅她有难度。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过去，“我、我有了？” “王老头儿还不敢确认，说是再三五日就可以了，所以这几天都不行。如果真的是有了，那接下来”欧允算了算，一直到产后两个月，差不多一年啊。他想一想就觉得这一年会很惨。 顾琰也危机感很深，“这要是回了京城，就不如在洛阳天高皇帝远的自在了。老爷子会不会再赏你两个侍妾啊？” “我不会要的。” 顾琰想了想，“那确认以后，咱们就不回洛阳，直接打道回京？” “嗯。” 顾琰看看他，“那咱们花大把银子改造洛阳的宅子做什么？”她之前不知道要在边城呆这么久，可他是早知道的。有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她怀上的可能性很大啊。那他由得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改造屋子，是不是还有迷惑人的含义在里头啊？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当成今后几十年的住处来打理的，结果只是个烟雾弹！ “以后有机会就会去住，当然要按你的心意改造啊。花几万两银子算什么。” “哼！” “别气别气，孕妇生气不好。” 虽然还没有确认，但顾琰已经被当成孕妇保护起来了，府里上上下下都非常的上心。秦菀风寒好了，抱着儿子过来找顾琰说话。习惯性的要把乐乐递过来，乐乐也嘻嘻笑着伸出手。 顾琰刚准备接过来，就被齐娘子拦下了，“少夫人，您现在最好不要抱孩子。” 有过经验的秦菀立即明白，“哎呀，恭喜你。乐乐，舅奶奶要给你添个表叔了。” 被限制了不少举动的顾琰苦笑着道：“其实还没有确认呢。”她就连想开窗户透透气都要受限制，饮食也处处受限。顾琰从来不会钻牛角尖去想什么这是把她当生产工具之类的。欧允想生儿子，早几年就有无数的女人想为他生了。 “不过是为了确保不出现万一，是得小心着些。前三个月胎没有坐稳，处处都得小心，你可别不耐烦。生下来就比我们乐乐小一岁，到时候两叔侄正好又一块儿玩儿。”甚至，如果将来琰儿真的成了皇后，这个孩子就是太子了，那乐乐也可以进宫伴读。这样，可以保证孙家和下一代君王也能有良好的关系。 顾琰可没想到秦菀想到那么长久去了。她只是想着欧允这是求什么得什么啊，如果她是晋王，她也得呕得想吐血啊。别人做起来困难无比的事儿，到了他这里就顺得跟什么似的。他说会好好待他那些皇兄们，可这话谁不会说啊。只是，她如今是阿允的妻子，当然是希望他得偿所愿的。可是也不想看到晋王遭殃就是了。 还有一个求什么得什么的就是太夫人了，到时候自己挺着肚子回到京城，她得老怀堪慰吧。如果她真的成了皇后，老人家能含笑九泉啊。还有渣爹，就算一辈子不能出仕又怎样，当上正牌国丈比什么都强。她绕了一大圈，还是又绕了回去。 五日后，王太医仔细的给顾琰把脉，把了左手又把右手。把旁边的欧允急得不行，又不敢像从前一样吼他。 终于王太医点了点头，“恭喜少爷，恭喜少夫人，是喜脉没错，有四十日了。” 顾琰算了一下，那就差不多是生在中秋前后了。坐月子不难受！ 欧允搓着手走来走去，“太好了，我要当爹了！哈哈——”他被叮嘱过，不能一激动就去抱顾琰起来转，于是半蹲在她面前，“琰儿，咱们要做爹娘了。” “嗯。” “我、我真是快活。这个孩子一定会父母双全，比我们都要幸福。” 正文 v 232 焦虑 确认有孕的喜悦还没有过去，顾琰就被王太医呈上的单子震了一下。这已经不是头回了，之前他就给过他们一张单子，上头列了不宜受孕的十种禁忌时刻：大风大雨、暴寒暴暑、阴晦日月食、大雾大旱、雷电霹雳、天昏地暗、醉酒之后、丧服未除、大悲大恐、一方有病。还言明，违之，则所生子女或痴聋、或盲、或病癫、或横生倒产、或四体不全、或五脏有损、或痈疽…… 欧允非常虔诚的认真执行了。顾琰虽然觉得略有些戏夸张但也不排斥。古人在生活各方面，都很强调“天时、地利、人和”。认为人体是一个综合的整体，而外界环境的变化，会对它有诸多影响。比如大风大雨、雷电霹雳，会破坏夫妻行房的情绪，引起脏腑功能失调，耗损精气，使邪气乘虚而入，降低各方面的机能。听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 可是现在这张孕期禁忌有些地方就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了。前头写的还可以接受：‘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于邪色，耳不听于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德过人矣。’呃，算是古代的胎教吧，她配合。 然后是饮食禁忌：食羊肝令子多危；食山羊肉令子多病。说是吃羊肉羊肝什么的要让孩子以后发羊癫疯，明明羊肉富含维生素b12和铁质，孕妇吃绝对有益无害。这联系也太没根据了吧。食驴马肉延月；食驴肉生产难。因为驴马怀胎期是十二个月，比人长两个月。所以吃驴肉马肉就会使怀孕期延长还难产。这简直是想当然嘛。 再往下看，食兔肉犬肉令子无声并缺唇。这是吃什么像什么，合着兔唇都是吃出来了。更夸张的是鸡蛋都不能吃了，吃了会让男胎转女胎。这、这、这有嘛根据啊？还有生姜也不能吃，吃了孩子要长六指……最后的一条让顾琰最无语，勿向非常地大小便必半产杀人！也就是说不能去外边不熟悉的地方上厕所，不然必出异常。 顾琰看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满满一页莫名其妙的的禁忌。尤其是那个吃鸡蛋男胎转女胎，实在是太、太搞笑了。还不能去不熟悉的地方上厕所，这是要禁她的足啊！现代的孕妇，就只有生产的前四周后六周才能休产假，其他时候都照常上班。就是时下，那些穷苦人家的孕妇也要下地干活儿吧。不是经常有人说孕妇娇气，就说那谁谁谁上午还在地里干活，下午就生出来了么。人家还特别好生云云。 欧允和她一起并头看着，态度非常的认真。见顾琰两眼发直、一副说不出来的样子，轻声道：“琰儿，听话！” 顾琰把单子扔开，“我记不住！”这么多忌讳，不小心就不知犯了哪条。 欧允捡回来，眉开眼笑道：“不用你记。齐娘子，你把这些记牢，并且让府里的下人统统记牢。然后誊抄数张在显眼处张贴。” 齐娘子赶紧接过去，满口应下。一边对顾琰道：“少夫人，我一定给您做美美的孕装不重样的换着穿。”对曾经是细作的她来说，如今照顾顾琰饮食起居并保护她安全这活儿太舒服了。她闲着没事就设计衣服样式，然后把得意之作做给顾琰穿。再另择一些普通些的拿去绣坊批量缝制，销量甚至比伍媚陆续寄来的京城流行款还好。 顾琰想到再两个月她身材就要走样了，盯着欧允道：“我变形了你也不准嫌弃！” “不会不会，琰儿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欧允抱着她没口子的哄道。 接下来让顾琰哭笑不得的事发生了，欧允给家里生的是闺女的妇人设了门禁不让人登门。不管是谁哪怕是军中袍泽的女眷都不留一点情面。这件事传出去镇西军中不少人还有边城的百姓都笑他想儿子想疯了，完全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秦菀抱着乐乐笑道：“还好啊，我们乐乐是男娃娃。不然咱娘俩都不能登门了。” 顾琰以手掩面，因为这个门禁，她平素往来的人家被阻了一多半在外头。就连雷夫人也因为生了个女儿不能上门来了。还有王监军的夫人也因为生过女儿被他拒之门外。倒是冷家夫人因为连生了三个儿子，被欧允大开放行条，不时过府来陪顾琰坐坐聊聊。 “你说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回头我要是生了个女儿，还不得让人给笑死啊。”顾琰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被人笑也无妨了。反正到时候我们也不在边城了。可是他一心巴盼着是儿子，我压力很大啊。”搞得她真的不敢吃鸡蛋了。她都服了府里的人了，那么多忌讳居然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时刻准备着提醒她。甚至她现在站起来，一左一右两步内必定跟着人，防止她摔跤。 这都还不算什么，最夸张的是昨天晚上她临睡前发现欧允在大书桌上摊开一大幅宣纸在写皇家这两代数量庞大的族谱。一边还在向何山等人打听齐王家几儿几女，燕王家几儿几女，是先生的儿子还是女儿……顾琰敢打赌，从前的欧允根本就没对他那些侄儿侄女这么上心过。 最后她发现，他竟然是在总结他们家九兄弟生儿子的规律。她差点崩溃了，这有什么规律可总结的！可是欧允说他不像想皇帝跟晋王一样，开始的时候生儿子比下金蛋还难。她还听到他跪在佛像前、婆母灵位前祝祷，让神佛和先人保佑他一举得男。 顾琰当然知道他这么急着生儿子是因为儿子在夺嫡时实在是一个加分项，而且她如果生了儿子皇帝也可能稍微另眼相看。说实在的，顾琰觉得像皇帝那样生了十年才生出了齐王这个长子实在是太背了，一般人没那么倒霉。可是欧允害怕步了后尘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说来说去他是最像皇帝的，‘此子类我’在皇家是非常好的评价，可万一这个事儿也随了老爹还真是有些悲催。 他的作为一开始还让她觉得有些搞笑，可随着他好像真的有点往神神叨叨发展她笑不出来了。他是心头压力太大了必须释放所以才会如此。可他压力会这么大，多半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本来他五年前可以成亲了，也能广纳姬妾多播种多收获。这样几率无疑大了许多，说不得早就有几个儿子了。 “你说他以前不是最喜欢小姑娘的么，皇家的小姑娘们都可喜欢他了。现在怎么这么嫌弃闺女了？” 秦菀只是笑，想了想道：“要不，我派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道观、寺庙这方面比较灵的？” 顾琰摇头，“不用了，我不信这个。”她都去给人跳过大神，如今道家的第一人堂堂的国师明晖道长从前在小道观坑蒙拐骗什么都干，就是不敢接将女胎转为男胎的活儿。她才不信这些呢！是儿是女是由xy决定的，如今再怎么人为努力都是枉然。 晚上，顾琰仰躺着，王太医让她不要侧卧来着。所以，她只能仰躺。欧允则在离她一个人的位置仰躺着。自从知道顾琰极可能怀孕了，他在床上就非常的老实。睡觉都尽量不碰到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坏了事。 “阿允，如果我生了女儿怎么办？这几率一半一半呢。”最近她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估计得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欧允的二房上头去了。好在他从前在边城就对女人不假辞色，一副视美女如粪土的样子。而且成亲以后对她实在是好，旁人都知道她的枕头风很起作用，轻易也不敢招惹她。不然，怕是媒人都要上门了。当然，最重要一点，他们府上没有敢爬床的丫鬟。 白芷是风光大嫁，因着耽搁了她几年，欧允给她添妆的时候格外大方。他这么个家资巨富手又散的主，顾琰又不会拦着，这么一大方那些银钱和物件是会让很多人瞠目结舌的。再加上之前有胆敢爬床的丫鬟直接被他让人卖去了青楼。两相对比之下，此时的后宅让顾琰非常的省心。 欧允侧过身来，目光炯炯的道：“琰儿，回京以后你去找国师打听一句实话，看能不能打听出来。” 顾琰抿抿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试试吧。”痞子一样的明晖，其实内里是相当有原则的啊。而且他一直都比较认同晋王，不然当初也不至于为了救他自己跑去流亡了。他觉得此时宜稳不宜乱，一点都不看好欧允出头来争。这说不得也是他帮着他们私奔的原因之一。谁晓得欧允却是在那之前就起了夺嫡之心了。所以，她回京同他打听皇帝到底还有多少寿数，真的不一定能问出来啊。 “嗯。”欧允也知道这一点。对他来说，顾琰身上附加的一些东西就只是个附加，有更好，没有也不是太大关系，关键还是她这个人。 “你是不是还非常缺文官那边的人脉？”顾琰小声问道。欧哲肯帮他们，这点已经得到证实了。现在回想一下，他们婚礼上那么多的镇东军各级将校，肯定不只是来喝个喜酒那么简单。还有镇东将军也是亲自来了的，欧允在他麾下好几年，此人一直受命照看于他，两人关系也相当的深厚。而且东边的东昌，如今的国主和天朝交好，他还是明晖的亲爹顾琰的师爷。东边不成什么问题了。西边，欧允在镇西军九年的经营，在边民心中的位置，还有这几个月目的明确的奔走，再加上同孙小丁已有的默契，也会成为助力。 南边就顾琰所知，他已经和即将要和亲南越的那位‘公主’及其家族搭上线了。南越王那边也通过拍卖时的那个人搭上了关系。还有梁国公是皇帝的铁杆，他的船队每每从南越过境，和南越官方的关系相当的好。上次去南越斡旋，成功让他们没有和西陵一起出兵的就是梁国公。他这些年对欧允一直视如子侄，从私人感情上也是偏向他的。北边暂时没有什么人脉，可是武将的话，支持他的可能性还是要高过晋王的，而且也可以慢慢再设法。 所以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朝廷内部的文官系统以及京畿的兵马了。他们比晋王慢了十多年，这个差距不是那么赶上的。如今也只能尽力追赶了。最落后的便是文官那边了。京畿的兵马都好办些，毕竟欧允的外公舅舅就在兵部。而文官那边就真的是他的短板了。 顾琰不由得想到，皇帝当初一心想让欧允娶秦菀，是不是就是看中了秦相在文官、清流里的号召力影响力？如果是这样，他当初还真的打过让欧允即位的主意啊。只是因为他一意孤行，就是要娶自己，还不惜将秦菀塞给了孙小丁，后来更是为自己和晋王近乎翻脸，所以才让他老人家打消了这个念头么？如果真是这样，顾琰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而她，真的没有什么能帮到他的。顾家也是武将之家，而且同她的关系差得要死。明晖倒是能够相帮，但违背原则的事肯定不会做。她也不忍去过分难为他。 欧允伸手拍拍她放在身侧的手，“你现在怀着孩子，别东想西想的。这些事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任务就是生儿子，旁的都不用她操心。可越是这样，她越焦虑啊。这份焦虑已经压过了对欧允守这一年不住的担心。毕竟，他的心是在她这里的，过去那么几年男人最容易受到诱惑的时候他都扛住了。这一年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我估摸老爷子身子骨还撑得住，也不用太急。唉，是我太着相了，让你也跟着着急。别急了，就算这头胎不是儿子，咱不是还可以继续努力么。”他伸手在顾琰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安心睡吧。都怪我，只顾着自己担心，一点没注意到你被我弄焦虑了。”想想自己草木皆兵的举动，他也有些想笑。 顾琰问道：“你研究出你们家生儿子的规律了么？”欧允能这么表态，她稍微心安了一些。 回答她的是噗嗤一声笑，“有什么规律啊，我把他们八家的都研究遍了，反正没哪个比老头子那会儿还倒霉的。我都怀疑当年是不是暗中有人给他使坏了。” 顾琰笑了起来，“难道给他的妃子都吃了鸡蛋？” 欧允摸摸下巴，“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人能施术让女胎转男胎，男胎转女胎？” “不会！如果是那样，齐王又是怎么生出来的，你们九兄弟都是怎么生出来的？”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那个高人死了？” 顾琰见他问得一本正经，不由愕然，他居然是认真的在想这个问题啊。 “高人，什么高人能这么厉害啊？反正我知道明晖这人没下限的，打胎药他都卖。可从头到尾我也没见过他卖害人生女儿，帮人生儿子的药。也有人来求过，他说这个不是人力能干预的。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肯定不可能寂寂无闻。生男生女是……老天爷决定的，是看前世和今生的因果吧。阿允，咱们都不要焦虑了。我觉得上辈子你跟我应该都没做什么坏事儿，不然这辈子也遇不上彼此了。只要这辈子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天不会太薄待我们的。” 欧允看她一眼，然后笑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这是在拐弯抹角提醒他记得他说过不会难为他那些兄长的话吧。其他人她也不会多上心，她上心的是晋王。不过，她话中的信心让欧允很是开怀。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和衷共济的走到目的地的。” 欧允探手摸摸她的肚子，“琰儿，我会给你和孩子留一条后路。真到了那一天，就先送你们离开。你们妇孺比我好走脱。如果事成我再接你们回来，事败我会设法脱身去找你们。” 顾琰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安排，说实话她只是接受却不是不怨欧允把她骗上他的船的。没想到他居然还给她安排了后路。 “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非得去争么？”顾琰眼底流露出希冀。 欧允摇头，“我不能不给老爷子送终，他对我……实在是太好。而且有些事一旦起心，就不是可以压抑的。这段时日越是和那些袍泽在一起，我心底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念头越是强烈。老头子曾经寄希望于齐王，可惜齐王担不得重任。我想来做这个人，让已经渐渐失去上国地位的天朝重新赢得万邦来朝的地位。不说远了，西陵的这一仗我就是非参与不可的。” 顾琰看他眼底流露的的熠熠光芒，知道劝不住也就打消了念头。这样的不世功业，太打动人了！ “孩子要睡了，我们也睡吧。” “嗯。” 如是这般小心翼翼，顾琰终于捱过了前头三个月。同时也迎来了春回大地，他们就要打道回京了。 正文 v 233 回京 在顾琰闭门不出养胎的两个月里，并没有发生多少事情，或者说与她有太大相干的事。百度搜索书名加800小說网看最快更新舒悫鹉琻毕竟，她如今的主要任务就是养胎。每天听欧允诵读诗书、弹琴，再看看他舞剑，虽然束缚颇多，但想想能按欧允的心，她也就都乖乖的服从了。一路走到今天，她也不是不知好歹，这个男人待她真的是很好。就连她抱怨他拖她下水卷入夺嫡之争，他竟然也给她留了后路，这不能不让她深为感动。 用欧允的说法，娶了媳妇儿就是为了疼的，当然要对她好。不然，像他家老头子那样想对人好却是天人永隔也太惨了。所以，他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秦菀有时候半含酸的说顾琰真是好福气，居然遇上一个这么知情识趣人前人后都不忌讳对她好的男人。顾琰便会摸摸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笑得一脸的幸福。就算今后都得很辛苦，但只要欧允一直不变，她就觉得值得。 在她确诊怀孕十天的时候，齐娘子告诉她春娘已经痊愈了。顾琰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被她救回来的这个人。春娘这半个来月安静而识趣，就在客房里沉默的养伤。 “少夫人，怎么安置她？” 顾琰想了想，“问她自己吧，她想去哪里，让人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去就是了。” 春娘显然很吃惊，她原本以为被云将军与夫人所救，是他们有用得上她的地方，所以一直安安心心的在此休养。这些天，在她身上用的药、补品也都不是小数目。 “这位姐姐，我身世凋零也无处可去。一个孤身女子无人庇护我又能去哪里呢。府上可有什么能让我效力的地方么？” 齐娘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少夫人对你无所求，救你就只是救你，还请少爷抹去了你的贱籍。少爷呢，也就是因为少夫人替你求情，而且不忍同胞被异族凌辱这才救下你。我知道你大仇未报，这些年也一直在设法。不过我们府上是不会留别有用心的女子的。后院的侍女除了我，都是身世清白，样貌仅为清秀只为伺候少夫人而已。” 春娘有些愕然，“姐姐？” 齐娘子是觉得春娘也是个可怜人，而且美丽聪明，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而且如她所说，这样的女子出去之后也只能是随风飘荡，要得遇良人太过艰难。这样倒不如让她加入暗卫，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得几年后就是一把好手。于是同她简单说了一番，春娘想了一会儿便点头同意了。如果能有自保之力，那真的是太好了。至于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许得牺牲色相或者生命，那又有什么。至少在此之前组织能替自己将大仇报了。毁家的仇，还有被异族凌辱之仇。 于是齐娘子将人推荐给何山，找了别的女细作调教。然后回禀顾琰，说已经把春娘送到她想去的地方去了。 “哦。”顾琰也没有细问，这个人同她的关系本就不大。只是府里肯定是不能留这么个人就是了。一则春娘身份特殊，这府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二则她毕竟是‘已死’之人。 只是，齐娘子还告诉顾琰：“少夫人，春娘离开前期期艾艾的向我打听王佐呢。” 顾琰摸摸耳朵，这个时候问起王佐，难不成她还对王佐动心了不成。 齐娘子笑笑，“她也没什么奢念，只是想见见知音。我对她说王佐去了外地办事，她也就没再问了。” “哦。” “您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告诉少爷的。” 顾琰嘟囔，“告诉他我也不怕。” 如今欧允和顾琰要离开，何山便吩咐暗中的人将春娘送去三家马场安排在乌庄主手下继续受训。以后便供乌庄主差遣了。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帮着呼延王子一统四部的时候，便会有春娘的用武之地。而春娘家里平反的事儿，欧允也交代了人去着手办理。 云府这边在开始打包行囊，顾琰被齐娘子安排由苹果和另两个小丫鬟陪着去后花园散步。说是省得屋里乱糟糟的让她看了不舒服。 “得，你就直说让我别碍事好了。我这就给你们腾地方。”顾琰笑嘻嘻的往外走。 苹果赶紧追上，“少夫人，您脚步笑着点。”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顾琰最不喜欢被人扶了，所以她们也不敢轻易伸手。 连不熟悉的厕所都不能上，顾琰在后花园转了转，腻了便只能往孙府去。这两个月，欧允抽出很多时间陪着她。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很有才情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当时她惊讶的目光让欧允很呕，“你还真以为我逃课逃得不学无术了不成？好歹我也是博学鸿儒教出来的。” 顾琰眯着眼看他，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在尽力减少武将的特色，穿起了儒衫，行为举止也斯文了许多。她明白了，日后回京需要好好的争取文官清流，他自然不能一味的以武人的形象出现。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这么一转变，看着气质都跟着变了，带上了几分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意味。就像是宝刀入鞘，整个人柔和了几分，但是多年征战的铁血气质是沁入了骨的，于是成了不折不扣的儒将。诵读诗书的时候瞅着竟也有了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味。只是，欧允这么一转变，还真跟初见时的晋王越来越像了。这样的形象至少不会一见就让文官生出抵触才是。顾琰有时候看到都会一阵恍惚，她从前很中意这款男人的，很具有欺骗性啊。也不知道是她从前把他看简单了，还是这些年他真的成长了很多，竟然有这么多面。 顾琰一边想着一边穿过了两间连通的半月门。秦菀笑着抱着儿子迎出来，“方才乐乐还咿咿呀呀的要过去找你呢。我估着收拾东西你多半得被打发出来，就没有抱他过去。” 乐乐已经将近半岁，比初见时块头大了不少，愈发得可爱了。就连欧允后来都忍不住没事就过来抱抱侄孙子，把孙小丁惊讶得不行。有一回还直接把乐乐塞到了他怀里，看他手忙脚乱的抱着便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站在一旁指点着。 “你小子别光会打仗治军，也要学会疼媳妇儿抱儿子才是。”顾琰听到他一副长辈口吻教训孙小丁，后者呕得不行还没法子反驳就想笑。长了一辈就是可以老气横秋过来人的样子说人啊。 结果人家孙小丁也不是真的没抱过儿子，背着人抱过的。还说他儿子生下来还没有一柄剑鞘那么重，如今已经整整相当于连剑带鞘了。这个说法让顾琰和欧允喷笑出声，令秦菀哭笑不得只能嗔他两眼。 总而言之，这两个月的日子顾琰过得是非常舒心的。她都有些不想走了，哪怕在这里有无数的女人暗中惦记着她家阿允。 顾琰伸出手握握乐乐的小爪子，他现在稳稳当当的自己坐在摇摇车里，手里拿着个手铃摇啊摇的。大公主那里没有再来信说要派人来接孙子的事，看来是秦菀的母亲把人给哄住了。毕竟，大公主也不是不知道心疼孙子的人，也不能真和秦家起了嫌隙。汪家虽然是亲戚，但是当初她更多是失了面子，如今面子找回了自然也就不会难为儿媳妇了。 乐乐丢开手铃抓住顾琰的手，笑着和她对视。 “这孩子要是知道你要走了，肯定得哇哇大哭。真不想你走啊，这一别又不知几时才能见面。”秦菀轻声道。这两个月顾琰关起门来躲清闲，她却是忙得很。镇西军第一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秦菀心头还有些隐忧，顾琰此去如果欧允大功告成还好说，如若不然，还真的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琰摸摸肚子，这会儿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才能看得出来微微有些突起。她也很想孩子以后能安安稳稳的成长，可是注定不会有乐乐这么自在。小家伙要真的是个男丁，还得帮着他爹去争储位呢。这对她这个母亲的要求很高啊，得把儿子教得会讨他皇祖父欢心才成。 欧允和顾琰是静悄悄的离开的，该告辞的人家已经早就去过了。十里相送这种事儿两人都不喜欢，相熟的人家便也没有出城相送。乐乐不知道他们要走，昨天过去看他还一径儿的乐呵。不过这么小的孩子，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把他们给忘了吧。孙小丁以后必定是要长镇西陲，很少回京的机会啊。 顾琰的长途马车这回派上了用场，一路慢慢走着，舒适无比。欧允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骑马陪着，有时候还进去同顾琰一起坐半天马车。一路有王太医周到地照看，倒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唯一要担心一下的便是晚间歇息的时候，欧允会忍不住过于激动。他两月不知肉味，前两天解禁之后差点没收住。不过好在还是知道轻重的，没敢真的放肆。 宫里早已经收到了欧允写回去报告好消息的信，只是一直没有回而已。他们此时上路也早在皇帝意料当中。所以这会儿看着院中新绿，他颇有些心绪复杂。从他内心来说，并不想临了还要经历一番易储的动荡。可是欧允这个杀回来的姿态，连他都无法拒绝。 因为，欧允画给他的大饼的确是有些吸引人。顾琰和欧允都没有猜错，皇帝这几十年也曾经为情所困，但要让天朝重现盛世也是他的夙愿。这几十年他初时励精图治整顿 内政，即便后来宠幸妖道的时候，朝政依然没有怎么乱套。几十年下来，不事奢华，厉行节俭，除了冲内库中拨了不少银子给欧允，国库里却从来没有乱用过，攒下了不少的银子。为的就是时机成熟，用作军资。所以，欧允在西陲一番动作，深谋远虑可圈可点的布置是真的有些打动了他。 “皇上，无论如何，能抱孙子总是好事。”明晖笑着在旁劝道。 皇帝摇摇头，“如果他们兄弟能精诚合作，何愁盛世不现。要是毁于内耗，那都是因为我没有早早定下储君的过错。” “有一个办法，只要皇上长长久久的活着，晋王和小爷自然都只能是为朝廷出力，不能内耗。” 皇帝看他两眼，“这还用你说，朕难道不想一直活着？”他活着，两个儿子自然为臂助。可问题是他不可能一直活着啊，立太子已经刻不容缓了。要不然，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时局会更加的混乱。 “你说的，至少还有三年。朕也说过两年为期，就等一年半以后再定吧。”朝堂上的压力暂时顶住，就算真有万一，他也可以口传遗诏。皇帝别有深意的对着明晖笑笑，“即日起，你就搬进紫檀精舍起居吧。” 明晖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有万一他这个国师和当值的丞相还有刘方说不得就要成为见证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还想过几年把国师的位置传给合适的人远遁呢，可不能卷进这样的事里。当即道：“皇上，外头已经有谣传说、说臣是佞幸了。” 明晖长得好，又突然就替代了前任国师还得到皇帝十分的信任，自然少不了给他泼脏水的人。说得最过分便是这一条了。说皇帝连后宫都不招幸，就是因为有他这个清隽国师珠玉在侧。明晖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直到之前将如妃认作女儿，说出她还是女儿身，大家才知道皇帝早就不碰后宫的女人了。明晖气得不行，以前还做做样子召如妃来下棋弹琴，结果他一当上国师，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就样子都不做了，专找他下棋说话了。结果害他背了这么大个黑锅。 皇帝斜睨他一眼，“不是都说清楚了是朕在养生么。外头还在这么说你？朕让刘方去查是谁在胡说八道，给你出口恶气怎样？” 明晖气结，早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澄清了，大家都晓得是你不行了。当然，皇帝也不是真的不行了，他只是无心，不想再碰那些女人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朝臣会理会他临不临幸妃子了。有那么多成年皇子，皇帝要养生不近女色自然是由得他去了。 “臣知道了，这就打发徒弟回去收拾东西。”明晖知道事不可违，只得答应下来。 “你也不用急，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交差了。”皇帝笑着开玩笑。说得没错，不管怎样，能看到允儿的孩子总是一件好事。虽然，是顾琰所出。 明晖正色道：“臣同秦相他们是一样的，巴盼着皇上能长长久久，我朝能重现辉煌。有皇上在，文有晋王治国，武有小爷安邦，这才是真正的盛世。” 皇帝笑笑没再说话，决定不再去想欧允这次回来的政治意味，只安心想着自己要抱孙子了。想着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没经验……” “皇上，有王太医跟着呢，他是极老道的人。” “那是、那是，只是允儿一向不受教啊。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也知道轻重了。” 明晖心道，琰儿拿捏得住他。不过这话，可不好在皇帝跟前说了。虽说公公嫉妒媳妇的比较少见，但皇帝可是又当爹又当娘把欧允拉扯大的啊。尤其他一直就不太满意这门婚事的。 “皇上，只有您才把小爷当孩子。您瞧瞧他在西陲办的那些事儿，那是孩子能办出来的。从小在御书房受您熏陶长大的人，除非是没动年头。动了念头做得不会比旁人差的。所以皇孙必定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皇帝看他一眼，“怎么，你不是一向支持晋王的么？如今你徒弟的夫婿站了出来，你就改立场了？” 这话听着是玩笑，却非同小可。不过明晖既然敢出口，就不怕被猜忌。 “臣说得都是实话，不管是晋王还是小爷都各有长处。所以皇上得好好保重自己，让他们都发挥出长才。至于之后要怎么选择，那就看时局和皇上了。旁人只能建言，却没有置喙的余地。” “朕何尝会是被朝臣牵着鼻子走的？凡是议立太子的一概留中不发就是。”之前齐王来负荆请罪，晋王手下的人认为有机可乘 ，便向趁着欧允还没有取得名正言顺可以相争的名分之前尘埃落定，于是鼓动了朝臣上奏折恭请皇帝立太子。至于人选，自然毋庸置疑是晋王。 可惜啊，晋王一派和齐王一派相争了十几年。欧允的存在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有些人以为晋王上位是顺理成章了。所以，在齐王落难之后，有人便对他手下的人落井下石。如此做派惹得皇帝很不高兴，把人给发落了。一时，再上折子恭请立储的就少了。君心难测，之前就有人因此获罪，后继者便寥寥了。不过，皇帝的确也没有此时就把人选最后定下来的打算。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的确是要依据时局好好的来定夺了。 正文 234 进宫 顾琰撩开车帘，巧笑倩兮道：“阿允，你不用一直陪着我走这么慢的。”她近来作养得气色十分的好，脸也圆润了一些，肌肤看着颇有些凝脂之感。这两个月，正好是个空档期，欧允得以时时在身边作陪，千依百顺，让她颇享受了一下最惠国待遇。 欧允一夹马腹，马儿便靠近了车窗，“又不赶着去做什么，我难得有功夫这么陪着你，你还嫌弃不成？”这回就是单纯的回京，不像去年这个时候还得提心吊胆押着废太子担心他的部属来劫囚车，所以很是闲适。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我拉慢了你的行程而已。老爷子这会儿肯定在盼着小儿子了。” 这倒是，不过，欧允对老头子也算是知之甚深，想起老头子在等他，却是脊背有些发麻。老头子肯定是在等着揍他啊！ “没事儿，也慢不了几日。我们一起走吧。” 顾琰便不再多说了。的确啊，等到了京城，他们这忙里偷闲的日子怕就到头了。接下来除非被放逐，不然欧允会一直忙忙碌碌。既然如此，就好好享受这一路上安逸闲适的慢生活吧。 因为照顾她的身子，车子走得没有一点颠簸。他们是日出而作日暮而息，坐一天也就三个时辰，中午停下埋锅造饭，下午到了点就在路旁搭帐篷休息。这样的行程不会让顾琰身子疲乏不适。一应的生活用品都带得非常齐全，日子还是非常舒服的。不过，一天也就是四十来里路，算下来要走一个多月才能进京呢。 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该停下的时候，何山老早打发人快马前去探察适合宿营的地方去了。一会儿便有人打马回报，前方山谷有水源背风适合宿营。何山过去同欧允说了，他左手往上一抬，长长的车队便停了下来。这一次上路一共是十辆车，前头两辆坐顾琰和齐娘子并几个丫鬟，第三辆坐老管和王太医，后头七辆装的大多是她衣食住的用品。何山带着他手下一百多号人护在前后左右。 之前孙小丁说派五百个士兵一路护送，欧允说大可不必。他们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都是以一当十当百的。而且，这一路正是顾琰做皮货生意的路线，沿途她每趟都有好处奉上，和那些大的山头早就打下了长久而良好的关系。这一次欧允沿路便让人带着礼物一一拜访，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至于小股的山匪，能用于攻战的人数还不如他们多呢，更是无须担忧。不过，孙小丁还是和沿途州府打了招呼，让他们暗中保护钦差。如此，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一众侍卫忙着安营扎寨的时候，欧允便陪着顾琰沿着溪流散步。 “要是一直可以如此就好了，简直是神仙眷侣过的日子。”顾琰感慨道。 欧允一边留意着她脚下以及前方，一边道：“给你一直过这种日子，时间长了你就要大呼无聊了。而且，如果没有忙碌的时候，怎么显得此时的心无挂碍珍贵？” 好吧，说得有点道理，凡事都要对比着才能觉出好来。 “阿允，我觉得你好厉害。不动声色间就哄得我心甘情愿得跟你回去过那种搏杀的日子，还只恨自己帮不到你太多。”她听到他给她安排的后路，第一反应当然是感动莫名。然后也渐渐想到，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掉进他的甜蜜陷阱里的。从前也是如此，就为了他给她洗脚那一瞬的震动，坚持了许久的壁垒就被打破，明知皇帝要她的性命也不管不顾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在话，我没哄你。” 顾琰抓住他的手，“阿允，你以后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太幸福了也会患得患失。尤其这个男人是想当皇帝的。 “王老头说得没错，果然怀孕的女人就爱胡思乱想。别瞎想了，你是我媳妇儿我当然会一直对你好。” 顾琰决定还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得再多也得年深日久才能见真章。而且，如果将来她对他的大业没有帮助，日子久了感情也就会淡了吧。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她得使尽浑身解数啊！ 顾琰就是坐了一天车活动活动筋骨，估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这会儿回去差不多帐篷搭好了，可以坐下或者躺下休息，一会儿老管的饭菜也就做得了。晚间再听几个侍卫讲点亲历的趣事，或者是瞧瞧他们过招也就到了就寝的时刻了。 原本可以像三夫人一样坐船绕绕路的，这样更加的平稳。可是顾琰虽然没有害喜的症状，孕后却有些晕船，一看到河水就头晕，便只得弃了这个打算。再说，在船上看到的除了水就是山，远不如这样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的自在。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从二月中旬一直到四月初才进了京。 顾琰还从来没有到过欧允在京城的府邸，这会儿近了家门才发现从后门出去离从前的靖西侯府实在是不远。怪不得那时候他隔三差五的就溜达过来了。 这座宅子不大，毕竟是寸土寸金的京城，又是这样好的地段，而且还得不显山漏水的。不过，就跟她那辆专用的长途马车一样，外表不显眼，内里可真是相当豪华舒适。这回顾琰也不急着参观了，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再是被照顾得周到，还是有些车马劳顿了。 府里有留守的人，早就将屋子收拾好了。齐娘子引着顾琰去了正房，安置她歇息。留了雪梨守着，自己再出去盯着从那七辆马车上搬东西。哪些该放在什么地方，得有个人规划。 正房就是从前欧允的寝房，他们俩从来没有分开住过。不像旁的人家，男主人有男主人的住处，女主人有女主人的住处。目前这间屋子还满是阳刚之气，也就挂在墙上的菡萏图稍微柔和些。顾琰看了看发现是当初自己画了，被欧允强行索讨的那幅。裱得相当不错，看起来是宫里刘大公公的手艺。 她打个哈欠躺了下去，雪梨把被子给她盖上。顾琰嗅了嗅，嗯，有阳光的味道。看来她的爱好一早就传进京了。 因着顾琰已经睡下了，所以箱笼等物都是码放在院子里面没有朝里搬。欧允在前院问了一通这几个月京城的情形，走进院门看到这番景象便知道顾琰还在睡。她怀孕以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晕船跟贪睡。至于说什么一会儿想吃这样，一会儿想吃那样，欧允表示平时不就是这样的么。所以这个表现并不明显。反正有三大商行上赶着巴结，要弄来各地的吃食不在话下。 欧允放轻了脚步进屋，见到顾琰睁开眼，“我还是吵醒你了？” “不是，我已经醒了，只是刚醒来一时没想起睡在哪里就闭上眼想了下。”顾琰一脸的睡眼迷蒙，头发披散在枕头上衬得脸特别小。欧允拿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一只手就可以盖住的样子。嘴里说道：“这是我们在京城的府邸。不过，大概很快又要改地方了。这里以后可以做个别苑。” 这样的奢华顾琰近来也习惯了，黄金地段五进的宅子就用来做别苑。正式的府邸大概就是日后的王府了。 “这么有把握啊？老爷子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封你为王么。”虽然暗地里一应待遇不输个亲王，可名分上的确是差了一些。 欧允笑笑，“他会给我的。我在他九个儿子里可也是极能干的。而且，他本来就欠我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至少，一个平等竞争的机会还是会给我的。” 顾琰慵懒的坐起来，“那是把你记到淑妃名下？”贵淑德贤，虽然都是正一品宫妃，可是贵妃为四妃之首。这样晋王的出身就还是比欧允高。 “反正我也是不能名正言顺记在亲娘名下了，那记在谁名下不都是一样。” 顾琰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他竟是想谋求另一门强有力的外家。云家已经是他的外家了，无论如何会助他一臂之力。如果能因为过继再得到一个臂助，那就更好了。而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何家，何皇后没有儿子，如果记在她名下那可就是嫡子。其他宫妃地位都在淑妃之下，就没有多大必要了。 这可真是个如意算盘，就不知道老爷子肯不肯了。毕竟，如果记为了嫡子，差不多也就尘埃落定了。而且何家能出皇后，其家族势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何家可是老牌的世家，从太祖太宗的时候就是文臣里的重臣，历经这么多代而不倒。这样也可以补上欧允欠缺文官支持的短板了。 “这可不是其他事情，老爷子怕是不会任你予取予求。”顾琰中肯的道。 “先谋求这个，不行再说其他。就是不行，能够和何皇后、何家把关系搞好也是好的。琰儿，你身子还撑得住么？没问题的话回头跟我进宫去见老头子和何皇后。对了，你师傅也常驻紫檀精舍了。” 顾琰挑眉，“这个时辰，进宫吃晚饭么？难道不用提前递牌子等候传召？” “递什么牌子啊，等老头子给了我正式身份再守规矩不迟。” “哦，我没有问题。”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看在她肚子里这个的份上，皇帝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至于皇后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一向是左右逢源的。估摸着这事儿他已经和何家通过气了。何皇后的性子嘛，只会说一句‘一切听皇上定夺’。 顾琰起了身，齐娘子取出一早做好的进宫穿的衣服服侍她穿上。衣服按顾琰的要求做成a字形，再加上一些褶皱的掩饰，所以并不显肚子。她睡了一觉，看着人也挺精神的。 欧允点点头，“嗯，不错。精气神都好。”他小时候生下来很瘦弱，差点就没有养活。想也可以想得到，他娘生下他就油尽灯枯了，他在娘肚子里肯定不能多强壮。不过他儿子生下来一定会壮壮实实的。因为，他媳妇不必有那么多的愧疚和负担，他儿子是可以光明正大生出来的。 顾琰穿的肯定不是正红色，在宫里只有皇后才能穿这个色。 欧允还挺喜欢看她穿正红色的，当下有些遗憾的道：“其实你挺能镇得住那个色的。”然后以口形道：没事儿，以后给你换。 走的是侧宫门，王嘉亮了一下腰牌马车就被放行了。顾琰瞥一眼欧允，他也坐在马车里。他从小到大都能自由出入皇宫，但都是坐马车，走偏僻的侧门。她很明白这种感受，当初她们母女进靖西侯府就是走的下人走的门，以远门亲戚的名义。这是一种被主流排斥的待遇。皇帝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愧疚，所以才给了欧允那么多的财物和宠爱吧。 如今，他要进宫朝老爹要名正言顺可以走正宫门的身份。用自己的能力、铺下的人脉和掌握的势力。这既不是逼迫也不是乞求，而是证明了自己然后开口要。这么优秀的儿子，还是心爱女人拼着一死生下的，皇帝应该不会说他们痴心妄想，直接放逐他们吧？ 真要是如此，也不怕。他们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只是，阿允做了这么多，要是被这么对待，怕是不会甘心。 在边城的时候，因为欧允有了夺嫡之心，顾琰也分析过当前的情势。除了欧允，皇帝还有八个儿子，其中废太子已经被赐死。长子齐王，目前削了亲王爵，在王府闭门思过。他和废太子勾结的事已经暴露在朝野，那个位置他没有希望了。如今能谋划的就是让他全家的日子尽量的好过。皇帝不忍再杀儿子，又念在他也曾劳苦功高，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所以法外开恩了。但是如果将来新君是和他斗了十几年的晋王，他和他手下那些人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所以齐王就算不是助力却也不会站到晋王那边去。 接下来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晋王。晋王之后是四皇子燕王，不过他如今的日子比齐王还不如。因为辱骂了云夫人，被皇帝剥夺了一切的待遇，目前靠晋王资助度日。这个燕王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是天然的敌人，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不过，燕王能做出当着那么多人羞辱云夫人如此不智的事，也不是个多有脑子的。明明就是个啃老族还管不住自己的嘴。二十多的人了，被皇帝老子断了供给，就只能靠兄长资助，威胁性不大。比起晋王阵营的七皇子楚王差太多了。这个楚王可也是个带兵皇子，只是比起齐王还是差了一些。顾琰揣测他比欧允应该也不如，不然皇帝不会一而再的让欧允去解决镇西军的事务，兵权也交给了外孙孙小丁。 不过，晋王那边已经毋庸置疑的有燕王和楚王的支持了。三个皇子抱团，再加上守望互助的姻亲，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燕王之后是五皇子魏王，这个顾琰是最早知道的。孙茯苓的表弟嘛。他从前是一力支持齐王的，如今齐王没了指望，不知道他会怎么站队，或者是自己也想争一争？如今齐王手下那么多人可不是群龙无首，他是最适合接手的人。所以，这个人的立场还挺关键，如果他和齐王手下的人能靠过来，阿允就如虎添翼。可是自己偏生和孙家有仇。 魏王之后是六皇子渝王，这是个一心做学问的皇子。最要紧倒不是这个，做学问也可以当太子。关键是他小时候就摔破相了，所以不管谁都没有拿他当过储君人选。至于堂堂一个皇子是怎么会摔破相的，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最后是八皇子蜀王，他在朝野声望很差劲，是属于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主。皇帝对他的期望值很低，不惹大祸就行。 所以，除了一个立场还不明显的魏王，能和欧允争的也就是晋王了。当然，前提是皇帝能给他个能摆上台面的出身。 下了马车，顾琰发现她还有坐软轿的待遇。当然是沾肚里孩子的光了。不过，总比让她一路走到紫檀精舍来得好。而且，这也是表明皇帝对这个没出世孙子或孙女的态度了。也不是每个怀孕的王妃都有这待遇的。想来是体谅她舟车劳顿，这样对其他儿媳也可以有个说辞。看来嫁给受宠的儿子，还是有些好处的。 欧允走在轿子旁边，笑道：“你这可是三朝元老宰辅重臣偶尔下雪路滑才有的待遇啊。” “要不，咱俩换换？”顾琰看他毫无顾忌的说笑，便也没有摆出一副进宫见驾诚惶诚恐的样子。 欧允笑笑不答，知道她想换的除了轿子还有肚子。这个他可替不了她，天生男女分工不同啊。 轿子一直抬到了紫檀精舍，顾琰就见到明晖抱着手站在门口，“皇上说让你不用进去了，等会儿何皇后会派人来接你。” 呃，被公爹拒见了。想来要不是明晖在这里，皇帝肯定在宫门处就让人打发她去皇后处了。 欧允笑着称了声‘师傅’，放放心心的进去了。 顾琰则看着明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跟着他往旁边的屋子去。那是明晖目前起居的地方。 “师傅，恭喜你要当师爷了。” 明晖倒茶的手顿了一下，是啊，他都要当师爷了。 “听说皇上要你留后，有好消息了么？” 正文 235 送礼 顾琰这话出口，就看到茶杯里的水溢出来了，一直沿着桌面往外流，滴到地毯上。 明晖把茶壶放下，“你少呕我！” 顾琰抓抓耳朵，她哪里是呕他，只是单纯的关心小师弟或者小师妹有消息了没有啊。好吧，她换个话题。 “我见到师爷了，你们好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子。”这样说来朝中有见过东昌国主的老臣说不得早就知道明晖是他的儿子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他娘是姑婆。 明晖有些牙根痒痒，这丫头今天就是来呕他的，专门提他不想提的事儿。还不是仗着她现在是双身子，他不能打她。他将杯子递到顾琰手里，“喝水！” 这哪是喝水，分明是堵嘴。顾琰知道再说明晖就要毛了，于是把要去拜见师娘的话咽了回去，捧着水杯小口喝了起来。里头有药，成分还有些复杂，应该是安胎用的。而且温度适中，看来是估着时间专门给她泡的。 “师傅，你会不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那么疼我了？”顾琰有些担忧的道。 明晖额上青筋跳了跳，直接斥道：“闭嘴！” 顾琰不再触逆鳞了，以明晖的心性，出了这种事他肯定很想脱了道袍不当道士了。可是，如今这个位置又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交给人。而且此时他肯定也不能离开皇帝的身边。顾琰在边城的时候察觉到百姓对道士的看法比几年前好些了，从前那可是深恶痛绝，当面叫‘道爷’，背地里以‘妖道’呼之。这都是前国师拉来的仇恨。 明晖看着顾琰嗤笑一声，不客气的道：“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中个想当皇帝的。还连累我也被你拉下水！” 直插心窝的一刀，报复得如此之快。不过想想，他是被自己给连累的啊。顾琰叹口气，“其实想想，最幸福的倒是小菊了。” 说到小菊，明晖失笑，“傻人有傻福！她两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让清风去祈的福。我也抽空去看了，看着着实是个幸福的小妇人。果然过得好的，从来都是想得少的。”看看琰儿，虽然也是作养得很好，却没有那么单纯、笃定的幸福。在自己面前，心底那抹隐忧暴露无遗。 小菊当年的事顾琰知道，一直源源不断有消息从京城传递给欧允。他也就让手下帮她留意了在意的人。 看顾琰有些郁郁，明晖良心发现安慰了一句，“呃，皇上对你的态度，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对你转变看法的。” 顾琰点点头，没有人会想不被人待见。可是比起之前皇帝公爹要杀她，如今的漠视也算是好多了。 两师徒正说着，忽然听到欧允一声惨叫，“啊——老头子你打铁呢！” 顾琰噗嗤一声笑出来，怪不得一路他一点都不急呢，原来是知道回来会有这一出啊。明晖也忍不住的笑，他被这两人连累得童子功都被破了，这会儿实在是幸灾乐祸。 那边正殿里，皇帝拿了拐杖没头没脑的朝欧允身上抽去，“你早做什么去了，老子从前旁敲侧击，你全当有听没有懂的。现在跳出来了，你倒是真会挑时候。”就是之前抽明晖用的那根，没换过。 欧允两手抱头，省得一会儿脸被误伤不能见人。又不敢运功反抗，怕反弹之力把老头子伤到，只能够咬牙忍痛。说起来自从小时候玩儿玉玺被打了一顿，还真是十多年都没挨过老子揍了。 “那个时候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嘛。哎哟，别打了，我都是要当爹的人了。爹，看在你孙子的份儿上别打了。”其实老头子年纪大了，这么给他打一顿也没什么。可是老头子成天就是打坐，之前又被金丹掏得身子半空，也不知道如今到底如何。万一这么打倒把他出个好歹来，自己可就成了不孝了。 这屋子隔音其实还是不错的，方才那一声传了出去不过是因为欧允猝不及防被打到了痛穴上，又想让老头子听了心软这才哀嚎出声的。所以明晖和顾琰再竖起耳朵想听也听不到什么了。顾琰一开始是好笑，这么大人了还被爹揍，但笑过又有些担心，“皇上不会把他给打坏吧？” 明晖嗤笑一声，“他比我皮实。再说了，皇上哪儿舍得啊。” 顾琰看四下无人，抓住明晖的手在上头写道：师傅，皇上还有多少寿数？ 明晖看她一眼，翻手在她掌心写：三五年。 顾琰想了想，又写：三到五年？三加五年？还是三个五年？ 明晖抽回手，“都有可能。” 哇，这三个答案差别可大了。而且三年到十五年这个范围就是明晖不说顾琰也猜得到。老人活过了六十耳顺，不都是这样么，等于没说嘛。 没一会儿，何皇后便差人来接顾琰了。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前在宫中当值时的朋友女史朝华。 “奴婢来之前问皇后娘娘该怎么称呼贵人，娘娘想了想让径直称呼九夫人便是。”朝华墩身行了个福礼。 顾琰忙道：“你别客气。”伸手要去扶朝华，被明晖的目光制止了。是了，礼不可轻废！ 朝华笑着行了全礼，这才起身，“九夫人要习惯才是，以后都是如此了。软轿已经等在门外了，咱们这就走吧。” 顾琰道：“那劳女官再外等一下，我还有两句话要对师傅说。”九夫人，她又多了个称呼。 朝华躬身出去，顾琰转身对明晖道：“师傅，以后小师弟\妹你和师弟们不方便带，要是想让他过平凡的生活就抱去小菊那里，不然就抱到我府上好了。”既然皇帝发话要让她师傅留后，那就必定会有这么个孩子。 明晖自然不跟她见外，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当下点点头道：“嗯。去吧，皇上让刘公公张罗了不少好东西赏你，出宫的时候记得让人去领。估摸着小爷还得再替你搜刮一些。” 顾琰又同明晖小声说了几句这才往外走。自我安慰道：真好，有好东西拿还不用去磕头谢恩。她上了软轿往皇后宫中去。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明里暗里的盯着她这个特殊待遇，不过既然选择了回来搏杀，这就是难免的。帝后的好意，她难道还能拒绝么。与其坐在上头战战兢兢的，不如坦然一点。 “九夫人这一回来，真是羡煞从前的姐妹们了。”朝华笑着说道。 顾琰抿抿嘴，“的确是我的福气。”那些人可是知道她是被人从宫里掳走的，怕是心底颇有些不服吧。无人妒者是庸才，她不怕人羡慕嫉妒恨。至于担心那些人把事情传扬出去，那除非皇后想和自己撕破脸。暂时看来，还不会有这个危险。 可是长久却也不得不防，阿允他想做皇后的嗣子，何家也有此意。但是为了更加深关系，何家未尝不会想要联姻。何皇后的嫡亲侄女儿，怕是不会屈居自己的之下。当然，自己也不乐意有人来分杯羹。那时候何家怕就要下手搞掉自己了。 真是矛盾啊，如果是为了夫妻间少一些波折，她应该希望这件事不成。可这件事如果办成，阿允他可以省很多事儿。她是应该设法搅黄这件事，还是相信他不会辜负帮着促成？ 这过继的事儿要是真的成了，皇后可就是自己嫡亲的婆母了，要拿捏自己容易得很呐。她肯定不会直接让自己给她侄女儿让位置，但有很多手段可以使啊。说不得逼得她自求下堂都是可以的。顾琰是从来不敢小觑这位和善、低调的皇后的。她若出手暗中坏事，怕是和欧允这间会起不小的嫌隙。哼，为母则强，她可不要落得像许平君一样，徒留下一个故剑情深的传说，早早的就撒手人寰。如今在宫里，她能依靠的也就是师傅的力量。她方才留下同明晖说的就是这件事，他自然不会推脱。 顾琰留意了一下朝华的表情，她嘴里说着羡煞，可是眼底其实是一派清明。从前顾琰会和朝华做朋友，就是因为觉得她和这宫里其他的女人不怎么一样，是看得非常明白的一个人。想必等的就是年纪一到然后被放出宫去。如今见她并没有丝毫改变，心头不由觉得安慰。至少，朝华不会拿那件事来害自己。 软轿的另一边走着齐娘子，这样缓慢的速度她的腿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她是因为顾琰身怀有孕被特许跟随进宫的。这样万一有个突发状况也好应对。苹果和雪梨年岁还小，到了这样的场合不如她镇定如常。日后经过历练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软轿在皇后宫门前停下，顾琰下来往里走。何皇后依然端坐凤椅，旁边的位置坐着十六公主。不待顾琰行礼，她就出声道：“十六，去将你嫂子扶过来坐下，别叫她行礼了。” 顾琰便福身谢恩：“谢娘娘。”皇后要示恩，她领情便是了。 十六公主笑吟吟过来，“嫂子，快过来坐。”一边扶着顾琰过去坐下。这金枝玉叶的搀扶顾琰可不能像在家一样任性的推开了。 “多谢公主。” 何皇后道：“这桌上的点心本宫都问过太医了，没有忌讳的。要等一下才传膳，你可以先垫一下底。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消耗，怕是经不得一丁点饿。把你饿到了，回头小允必定会怪本宫。”家里对过继嗣子的事一向热衷，何皇后本人从前并不怎么动心。因为可是她并不想要成年皇子，成年皇子哪及得上从小皇子养大的。可是，小皇子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害得夭折。愕然，皇帝也不会让她随意过继嗣子。她的嗣子那位置太敏感了。 如今过继倒是不用发愁养不大，只是，不是亲生的，能一样么。再说，就是亲生的，如果何家冒犯了天家的利益，怕是也要拿外家开刀。不过，此事如果运作得当，也算是对欧允雪中送炭了。将来他得了大位，自然会有所报答，对父兄提携。而自己母女自然也多个依靠，至少道义上又多了一重束缚。这样倒是可以避免冒出个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来对何家和她们母女要有利得多。云家是武将，与何家在职权上并不冲突的。 何皇后觉得皇帝心底作为储君人选，欧允和晋王的分量应当差不多，两人都是有才具的，只是在不同的方面。晋王的才在治国，欧允的才在安邦。晋王胜在被重点培养了十多年，根基深厚。欧允是异军突起，但是作为儿子他在皇帝心底是最重的。再加上何家的话，他其实不输晋王什么，还多一分胜算。那就是这些年边关都有些动荡，皇帝也有要慑服四夷一劳永逸的打算。 不过，关键还是要看皇帝到底怎么打算了。如果他真的如从前一般偏向这个小儿子，此事办成的希望是很大的。 何皇后这些年在宫中非常低调，因为有前车之鉴，因为她无子，更因为皇帝只需要一个听话的皇后。可现在，十六公主渐渐大了，皇帝渐渐老了。为了将来何皇后也不能不有所打算。本朝就有过先例，皇父驾崩后，嫡出的公主与新君关系不是太亲近，日子久了渐渐就遭冷落，后人际遇很是不好。 只是，如此一来就违背了何皇后素日处事左右逢源的原则。她也是无奈，最近才知道贵妃当年被贬入冷宫不只是物质上受了些虐待而已，她还差点沦为冷宫太监的对食。而这件事竟然跟自家兄长有些关联，只因当年的爱而不得。 这样的奇耻大辱，晋王再是谦谦君子也是不会不报的。当时冷宫中所有的人都被晋王在离开前亲自挥剑灭口。那个时候他可才十岁。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他身为天潢贵胄却遭到奴才虐待所以为之，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 这么多年，他对何家的感受可想而知，居然一点都没有流露一丝半点。要不是机缘巧合，她也不能知道这件事。这便断了她最后一丝犹豫。晋王上位，何家危矣！只是表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就是皇帝知晓了也只会以为是何家在外折腾的，与皇后无关。实在是这十多年何皇后的表现太好了。 顾琰一点不担心何皇后会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且有她背书这些食物肯定也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贵妃想对自己下手，肯定也不会找这样的时机和地点。于是道：“臣还真有些饿了。”说着放心的拿了一块掰了往嘴里塞。 听到她还用旧日自称，何皇后微微拧了下眉，不过现在就自称‘儿臣’的确是有些早了。至少得等到欧允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顾琰吃了小半块放下，对十六公主道：“公主，臣从姑祖母故宅给你带了两幅字画。”从十六公主索讨她的百寿图就可以看出来她是很喜欢这些的。这次进宫顾琰便带了两幅顾大姑的收藏来借花献佛。无论如何，能和何皇后搞好关系，对欧允极有帮助。 十六公主果然眼底发亮，待到顾琰让齐娘子取了来，展开，看到上头一个个千百年来在书画界名声显赫的大家的私印，就连何皇后都动容了，“既是这样的珍品，本宫都不好说十六眼皮子浅了。”从前收藏界的规矩，每一任主人都会盖下私印，表示这件物品某人收藏过。好的物品和收藏过的大家是相得益彰的。 十六公主笑道：“顾大姑的珍藏，又被识货又大方的嫂子找了出来送给儿臣，当然不用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啊。母后，儿臣可以收么？” 顾琰笑道：“公主不爱珠玉只爱字画，皇后可不能说她眼皮子浅。这是阿允和臣的一点心意，还望娘娘不要拒绝。” 何皇后道：“既然是你兄嫂的心意，十六你就收下吧。”只是，今日的赏赐却是得再加重三分了。说起来这是儿子带了媳妇儿回来见爹娘，她和皇帝自然都得有所表示。而且因为欧允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何皇后本也是准备得很丰盛了。 用膳的时候欧允过来了，端起碗就吃。顾琰瞅瞅发现他看起来一切如常，那看来皇帝充其量也就是给他拍了拍灰而已，叫成那样做什么，吓她一跳。 何皇后本以为皇帝也会过来，之前刘芳特地过来吩咐这边准备宴席的。没想到却是没有露面，不由笑笑，“这可真是老还小了，皇上的气性未免大了一点。小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先斩后奏了。”夫妻十几年，她用这样亲昵的口气提起皇帝倒是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顾琰知道主要还是自己的缘故，不过皇帝没来，她吃得更加的没压力。她已经垫过底了，便吃得比较斯文，还贤惠的给欧允布菜。欧允冲她笑笑，夹进嘴里。 十六公主眨巴眨巴眼，“母后，允哥哥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最不喜欢有人给他布菜了，说那样吃起来不香。 正文 v 236 探望 在何皇后这里吃过晚饭，略坐了坐两人便告辞了。舒悫鹉琻走出皇后的宫门，顾琰拿眼去看欧允，各宫娘娘以及两位公主他们都备了礼物，这里是亲自送来的，别处也许可以差人送去，那淑妃那里要不要亲自走一趟？好歹那也是欧允的亲姨母呢。不然，传出他和何家走得近的消息，云家人心头该怎么想？ “走吧，去看看姨母和小十七。”欧允其实不太想去的，他成亲，云家除了三舅勉强表现了一些祝福，就是随行的三舅母都一副不看好的样子。他可是从来没有受过丁点委屈的人，一向只有旁人捧着哄着他。可是顾琰的担心他自然也能想得到。 “哦。” 旁边相送的皇后身边的心腹宫人便又抬了软轿子出来，请顾琰坐上去。顾琰坦坦荡荡的便坐了上去，还是那句话，欧允还能在宫里横着走的时候她不必谨言慎行。反正她都坐了两遭了，这一趟走过去，脊梁骨被戳的时候也不会轻些。说实在的，在宫里有人抬着走的感觉，真好！俯视众生，看着谁都矮自己一截啊。何皇后坐在凤椅宝座上是不是就是这个感觉？打住打住，她还真让欧允给洗脑了不成，居然坐在这软轿上畅想起将来来了。 皇后这边早打发人去给淑妃报讯了，省得她去御花园转悠或是去旁的宫室串门儿去了。因为往常欧允也很少会去淑妃那里。应该说自从发现淑妃对他好只是拿他当钓老头子过去的饵之后，他就很少去她宫里了。所以今日，她未必会在宫中等着。本来等等无碍，可这会儿再耽搁怕误了出宫的时辰。只有欧允一个人倒是不怕，他自从轻功出师那翻宫墙是常有的事儿。可今天可还有个孕妇。 宫里等闲没有留人过夜的，顾琰也不想留在淑妃宫里过夜。总是不方便，而且她有孕在身就更加不便。而且一直以来，云家人也好，淑妃也好都表现得很不喜她，留在淑妃宫中她别扭。她只要礼数上没有什么缺失就行了，要她弯腰去讨好卖乖是不可能的。欧允自己受不得委屈，更见不得顾琰受委屈，也不会乐意她向人低头。 淑妃面上有些复杂，欧允想做什么，过来这么几个月她自然是知晓了。他已经和云家通过气了，甚至他和何家牵线搭桥的事也是云家主动出头去奔走的。为了不让何家有丝毫顾忌，云家人便是最适合出面的了。淑妃此时的感受跟皇帝差不多，早干什么去了？ 她此时对顾琰的感受复杂得很，不是几个月前担心欧允因她被晋王记恨，从而对云家和她们三母女不利。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做导火索，怕是小允此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他想争那个位置，云家自然没得选择只能帮他。就是不帮他，也很难撇得清。而且，照现在看来，至少有一半的胜算呢。一旦成了，云家就能成为武将里的头一号的家族。 可别说什么靠着外戚的裙带关系不好，那卫青霍去病不也是外戚么。关键还是要有真本事，可如果无人提携本事再强也是白搭。云家要是忌讳当外戚，也不会送女儿进宫当皇妃了，何家亦然。所以，云家不介意暂时和何家分享未来皇帝外家的荣耀。毕竟，他们才是骨肉血亲不是。 十七公主从小就跟在欧允身后跑来跑去，还跟着他学了些拳脚功夫。因此，一向对这个哥哥非常的亲近。听说之后便不住的翘首望着宫门处。 宫人报讯回去不久，欧允和顾琰的身影便出现在淑妃宫门处。淑妃闻说顾琰是坐着软轿过来的倒也不觉得如何，帝后抬举的是她肚子里那块肉，她还不是沾光而已。这样也好，皇帝对小允的孩子这么在意自然是好事。如果是个儿子就更好了。可是听说这个女人居然这种时候都把小允霸占着，也不安排人侍寝。 一想到自己精心调教的两个女子就因为顾琰一句话就被欧允打发出府，淑妃就有些忿然。可是欧允的性子从来也不是容得她拿捏的，上次好不容易借着皇帝的话安插了两个人到他身边。这一次，虽然顾琰有孕，她却也不敢随意就安插人到他们府上了。倒不是对顾琰有丝毫顾忌，淑妃此时顾忌的是欧允。当初他还小的时候，自己真不该由着性子记恨妹子，应该很下些功夫和手段把这小子哄得跟自己贴心才是。可那个时候哪里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生不出一个儿子来呢。 顾琰不是第一次见淑妃，这回很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观感有些变了，好像不是那么深恶痛绝了。仔细想了下便明白了其中端倪。自己如今怎么说也已经是嫁给了欧允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又一副把自己捧在手心的样子。淑妃怎么也不可能当他面对自己再那么过分。这不是当面下他的面子，逼他起逆反心理么。还有就是，时机如此凑巧，她怕是以为欧允动了那个念头有自己一份功劳吧。所以，虽然不像何皇后一如既往的亲切，却也没有再给冷脸瞧了。不过，顾琰还是能从淑妃极力的掩饰中看出一丝不屑。她还是看自己不入眼，呵，真当她自己是婆婆不成？ 顾琰保持着风度将送淑妃和十七公主的礼物奉上。送十七公主的是一盒玉雕的十二生肖，惟妙惟肖。送淑妃的是西陵那边的名贵香料。上次西陵使臣进献过一些，她很中意。这次顾琰便通过雷家走私的渠道搞了一些。 十七公主高兴的拿出来把玩，一边说道：“谢谢嫂子！” 顾琰失笑，“不谢谢你允哥哥？” 十七公主抬头，“每年生辰允哥哥送我礼物，从来都是白芷按规矩准备的，都不问问人家喜欢什么。所以，这肯定是嫂子费心准备的，当然就谢谢嫂子了。” 欧允从前的确是从来不管这些琐事，哪像顾琰还一个个的问清楚对方的好恶，然后投其所好。其实她觉得也不麻烦，反正何山那里有整套的情报。至于白芷，大概是不想做得太出挑，只是尽一个下人的本分而已。她无心攀附，做得出挑怕是会被人认为心有所图。 淑妃笑道：“娶了媳妇是不一样啊，姨母收下了。只是你们府上没有一个老成的长辈在，琰儿又身怀六甲，姨母心底有些放心不下。” 顾琰挑眉，难道要塞个嬷嬷给她？唉，碰巧四嫂也怀着孩子，不然请三伯母过来帮忙坐镇几个月挺好的。 欧允道：“多谢姨母挂记，我已经派人去接琰儿的教养嬷嬷端妈妈过府照看了。人是从前靖西侯府调教的，很是得力，琰儿也习惯由她照顾。而且府里还有王太医在，琰儿她自己也懂养生，这几个月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王太医说胎坐得极稳，孩子很健康。” 顾琰心道，才敢到家呢，什么时候派人去接了端妈妈？不过回去就打发人去接也来得及，反正人就在京城。总之还是不要让淑妃的人到府上指手画脚比较好。 淑妃挑眉，“从顾家要人？”不是跟顾家关系差得来天下皆知么。 “不是的，这位端妈妈已经赎身回家，和顾家没有关系。她是琰儿给了银子出府去的，很是乐意回来。” “哦，既然是这样，那姨母也不用担心了。本来还让你大舅母物色了人的。” “谢姨母和舅母的好意了，不过有太医有跟端妈妈应该足够了。” 淑妃便不再说什么，只吩咐人将准备赏给顾琰的药材补品饰物都拿了出来，还让她不必谢恩了。之前帝后都免了她谢恩，淑妃自然不能托大。 略坐了坐，欧允看顾琰露出一丝疲色正要开口告辞就听淑妃道：“是姨母许久不见小允，一时忘记了你们才刚到京城。赶紧回去歇着吧，回来就好了，以后时常有机会见面的。” 十七公主站起来道：“母妃，儿臣送送允哥哥和嫂子。” 待到在宫门处坐上自家的马车，顾琰才松了口气，这么应酬长辈怪累的。尤其还全是万岁千岁的。 “累了，来，靠着我！”欧允坐到这边来，揽她靠在自己身上。 路程很短，顾琰刚闭上眼就感觉已经回到家了。揉揉眼眶准备下车，却是直接被欧允打横抱了起来。 “我能走。” “都到正房门前了，怕什么？”欧允没有理会，将人抱进了寝房。一路都将门槛下了，马车直接就驶进了正房。 翌日早晨醒来，还在闭着眼醒眠欧允就听到了端妈妈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了她含笑的面容，“姑娘，哦，不，少夫人，该起了！” 顾琰慢吞吞的坐起来，“端妈妈，你来了。小兰的孩子有人帮她看么？”一边说着一边进去旁边的小房间放水。 “她自己还看不了不成？少爷打发去叫老婆子来，是看得起老婆子。当然是少夫人怀着身子最重要了。”端妈妈将顾琰出来，便递了一杯温温热的水给顾琰。这是顾琰早起的习惯，说是睡了一晚上很渴，而且可以带走肠胃里的废物。 齐娘子伺候了这么久倒是也知道她这个习惯，当下笑着出去传早膳。她是很能干，可是没生过孩子怎么都隔了一些。再说，以齐娘子的来历，自然也不会担心端妈妈和她争内宅的管事权，多一个人分担正好。 顾琰问道：“端妈妈安置在哪里？” “一大早进府，齐娘子亲自带我在后面的小院子安置了下 来。这府里知道我是少夫人从前的教养嬷嬷，对我客气周到着呢。” 欧允不但打发了人去接端妈妈，还派人去顾珉府上告知三夫人他们已经回到京城了。又派人去云府上说他们修整几日过去拜见外公。 三夫人听说顾琰怀着孩子回来了，当即张罗着要过来看她。秦茵此时已经将近临产，撑着要坐在一旁，“这下好了，两家隔得也近，以后可以常来常往。” 三夫人让人打点了不少孕妇用得上的物件满满的装了两箱子，完全是怀着去看出嫁女儿和未来外孙的心态。秦茵也不吃醋，婆母和夫婿对这个堂妹都好得很，她没有必要在这些地方显得小家子气。 就在将东西装箱的时候，不速之客来了。是顾询和他的继室钱氏，两人还带着六岁多的顾琇一道，而且也带了几箱东西。 三夫人心道，好快的消息啊！既然是跑到她这里来，要蹭着一起进门，那显然不是小爷派人通知的他们。之前去洛阳怎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等到人进来才知道，他们的确是想蹭着一起进门。因为，他们连地方都找不着。欧允从来没有正式在京城露过脸。就是三夫人也是刚刚才从报讯人口中得知的消息。 三夫人有些啼笑皆非，这是搞什么名堂嘛！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当爹的不知道女儿到底嫁在哪里。 顾询是看到四房自从顾瑾进了晋王府就翻身了着实眼红。上次心头有顾虑最后也没往洛阳去，如今知道顾琰怀着孩子跟着传说中的影皇子回京，又有太夫人从在宫里的人脉那里问出他们昨日就进过宫了，并没有什么不受待见。便一大早的奔三夫人这里来了。没想到倒真是让他们歪打正着了。 至于带上顾琇，显然是因为顾琰从前还挺待见这个小妹妹，想借着她打个感情牌。他们本来是打算在三夫人这里问地址的，结果一来就看到她正在让人装箱准备出门。这会儿小四媳妇正怀着，如果不是为了琰儿，三嫂肯定不会出门的。顾询立即大喜过望，回头直接让马车跟着就是了。那门房还敢将他这个泰山大人拦在外头不成。只是，琰儿那关怕是有些难过啊。可是，顾家现在没了爵位，可长房有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三房有地位超然的三嫂和颇受晋王看重的四侄儿，四房也有进晋王府为侍妾的女儿，他们五房就只有靠着琰儿拉扯了。 三夫人有些无奈，却也不能说你们别跟着我，或者我也不去了之类。只是淡笑道：“五弟，这锦上添花可比不上雪中送炭啊！”洛阳送嫁是多好的机会啊，不说冰释前嫌但至少可以让父女关系缓和不少，结果你不去。不但不去，还连点嫁妆都没让我或者珉儿捎带去。这么现实，琰儿能待见你？ 顾询有些赧然，低下头无话可说。 钱氏道：“我们也想像三嫂一样，不必顾虑旁人的眼光。可是，我们不敢啊。” 三夫人冷笑，所以，现在看到有好处不会被连累便死乞白赖的要贴过去了？这钱氏去年生了一个儿子，把钱财看得挺紧，怕琰儿分薄了五房如今本来就被糟践得不行的家产。现在看到有好处了，想着让有出息的长姐拉扯小兄弟便舍得撒财了。她是有皇帝做师兄，国师做师弟，地位超然。可是就算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像老五这样对亲骨肉趋利避害。 三夫人好好儿的心情便有些发堵，只得任何顾询和钱氏的马车跟在自己身后一道过去。在云府门前停下的时候她正要打发人去跟门房说一说这个情况，就见到端妈妈迎了过来给自己行礼，“三夫人，您来了。” 三夫人道：“哦，你也在这里啊，挺好。对了，后头那辆车上是五老爷还五夫人。” 端妈妈一愣，怎么他们也来了？三夫人向来不是多事的人，想来是硬贴上来的。正想着呢，就见到顾询撩开车帘喊了一声‘端娘，你过来。’ 按说端娘已经不是顾家奴才了，可是顾询再不是东西，他也是顾琰的亲爹。这会儿就是欧允都不敢挡他的驾，因为那实在是下顾琰的脸面。所以端娘也只有乖乖的过去了，“五老爷，您有心了。” “琰儿是我嫡长女，她有了身子我过府来看看也是应当的。”按说这事儿打发钱氏来他在家等消息就行了，可钱氏门第很低，实在不敢一个人登这样大人物的门。而且，顾琰认得她是谁啊？ 这边端娘迎了人进去，顾琰得到消息真是觉得渣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啊。她本来是缓一步出来迎三夫人的，便走了出来，正好在照壁处和顾询打了个照面。 顾询 有点心虚，顾琰离开顾府的时候表现得太强悍了，他素来便有些怕强悍的那人，母亲、孙茯苓甚至如今的钱氏。 “琰、琰儿，爹听说你怀孕了甚为高兴，特地和你母亲来看看你。” 顾琰看他一眼，“我还没被出族呢？”太夫人是未卜先知么，知道她会有这一日，居然还将她保留在族谱上。说起来，她当初虽然是晚辈告长辈，但毕竟不是真的出面去告状，是顾家被逼得去自首。事情闹得挺大，可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没够上出族的大奸大恶。太夫人想着这一层关系说不得将来还能有点用处，如今果然应验了。 正文 238 封号 眼见顾询在亲闺女面前如此窝囊，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三夫人不由得好笑。这一来是顾询对颜氏的事心虚，自然不敢理直气壮的面对顾琰；二来顾琰一向惧怕的太夫人和孙茯苓都在顾琰手上吃了亏，他对这个女儿就更加的忌惮；三嘛，自然是他对顾琰有所求，不可能做到无欲则刚。有这三条他自然也就摆不出父亲的威严来。不但如此，还表现出父怕女的反常情绪。 “琰儿，瞧你这话说的，家里怎么可能将你出族呢！”说这话的是钱氏，她也是看顾询完全不中用，三夫人袖手旁观，顾琰看起来又一副文质彬彬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这才敢随意出口。 顾琰以一种‘你谁啊’的眼神扫了钱氏一眼，然后对顾询道：“我只有一个母亲，早就被你害死了。你带着不相干的人登我的门是想做什么？琰儿也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唤就唤的？” 钱氏变了脸色，张口预言却被扶着顾琰的苹果带着煞气的冷眼一横，霎时消音。那一眼险些把她的心窝子都给冻住。苹果是杀过人的，实际上她也是齐娘子从暗卫中挑选出来的。平日里看起来甜美乖巧，服侍顾琰周到贴心，可真要气场全开绝对不是钱氏这么个只在内宅打转的妇人消受得起的。就这么个人还跑来以长辈的语气和她们家少夫人唧唧歪歪。今天不打下她的气焰，出去了她就能大肆张扬她是少爷的岳母泰水大人，然后做张做乔。 见她半躲到了顾询身后，一旁站着的顾琇低下头掩去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她生母窈娘怀上男胎被钱氏硬生生弄掉，然后成了半个废人，以至于她只能仰钱氏鼻息艰难度日，心头不是不恨的。这几年无人时顾琇也偷偷和窈娘说过，只恨自己没有琰姐姐的本事。她对顾琰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只记得很漂亮对自己很和蔼可亲，帮过她们母女。更多还是听下人口中流传的顾琰斗继母、祖母让家中长辈都吃了大亏的事儿。今天一见，样子和记忆中的对上了，一见面就让父亲和嫡母吃瘪战斗力实在是不减当年啊。 顾琰自然注意到她了，迟疑道：“是琇琇么？”除了三房的人，她和其他顾家人包括眼前的顾询都是将近四年不见了。当时离开的时候顾琇才两三岁的样子，而且她又低着头，所以顾琰只是揣测出来的。 顾琇抬起头，先飞快的打量顾询一眼，后者正尴尬着呢，闻言忙道：“还不快给姐姐见礼。” 顾琇墩身一福，“琰姐姐，就是琇琇啊。” 钱氏在后头气结，从见面到现在你闺女还没有你我二人见礼呢！ 顾琰笑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一边转头对三夫人道：“三伯母，你来看我啦，我们里头说话吧。父亲你到前院书房坐……”正说着就见到欧允走了出来。他本来在小书房脱了上衣让王佑给他上药，昨天老头子下手挺狠的，好在昨晚顾琰累着了，没有要求他脱衣来看。今早痕迹已经消退了不少，擦几回王老头给的药到晚间应该就没什么了。 关天河笑着进来，“少爷，你老丈人来了。” “国师？”这是欧允的第一反应，然后明白过来他在说谁，“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跟着顾三夫人来的。” 欧允便出来了，再是不待见顾询的为人，毕竟是顾琰亲爹，他做女婿的还是得出来陪陪。不过，面对顾询他可完全没有面对明晖时的束缚。就是那句话，不缺了礼数让他媳妇儿下不来台就行了。 欧允抬手随便一揖，“岳父来了。”方才已经有人告诉他顾琰对钱氏的态度了，所以他也理都没理。除了三房，琰儿和顾家仅剩的就是点血缘牵扯，像钱氏这样的大可不必理会。从他们收到的消息，这可不是个善茬。就是顾琰说的每况愈下，见识、处事的手段都差劲得很，又小气又刻薄。比起来爱恨鲜明的孙茯苓都好多了。不过此时的顾询自然是没有真正的大家闺秀肯嫁他了。 顾琇墩身朝欧允一福：“琇琇见过姐夫！”因为长期看着顾询那张脸，所以这会儿面对美男姐夫顾琇还算是镇定。 欧允低下头看看，这小姨子挺可爱的啊。他温和笑道：“是琇琇啊，欢迎你来玩。” 钱氏被人晾在一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本来，他们是想说这府里没有主事的女性长辈，她是继母，又生养过，不如让她过来照看一二，借此拉近关系，说不得还能捞些金银上的好处。可是顾琰完全视她如无物，让她很是下不来台。可她敢在五房的内宅作威作福称王称霸，还真不敢在这里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刚才那个丫头实在把她吓住了，再加上隐约听说了欧允的身份，就更不敢有什么举动了。眼见顾琇被欧允和顾琰善待，心头颇不是滋味。其实若她是个好的，从前根本没有来往，顾琰今日也不会这么落她面子。 顾询看欧允两眼，他从前虽然官儿下，上朔望大朝才有在殿外列席资格，离龙椅不能再远了，却在三哥去世后被皇帝召见过。因此天颜还是见到过的，这一看心头就确认了在母亲处听来的事绝对是真的。他也不敢跟欧允摆老丈人谱，当即和蔼道：“是啊，听说琰儿怀孕了，过来看看。” 于是欧允陪顾询书房奉茶，顾琰一手挽着三夫人，一手牵着顾琇亲亲热热的往里走。剩下钱氏最后也只能是咬咬牙自己跟着进去。 进去分主宾坐下，顾琇挨着顾琰，三夫人和钱氏坐了左右下首。下人上了茶和点心瓜果便退下了，只留下端娘站在一边伺候。 顾琰揽着顾琇和三夫人说了几句闲话，随口问起顾琇如今各门课业的进益。 顾琇瞥一眼钱氏没有出声。她如今享受的教育条件和顾琰她们那时候完全没得比。靖西侯府爵位被取消，府里从前养着的琴棋书画经史等的先生，通通都离开了。钱氏哪里舍得给庶女太好的教育，要不是因为顾家重视女孩子的教育，顾琇说不得要做个顾家这代唯一不识字的女孩儿。 可钱氏哪里舍得给她请什么好的先生，说是些许认得些字就行了，书读得多没得生幺蛾子。琴棋书画这等烧钱的就更不必请专门的先生，绣活儿这些就让她跟着窈娘学。所以顾琇现在只是刚开蒙，认了些字而已。她听窈娘说起从前顾家是怎样教育女孩儿的，就是庶女也没有被这等慢待的，因此心头对此满是委屈。 其实这倒也不能全怪钱氏抠门，当年的顾家用的是公中的银子付束脩，养得起那么多先生。可如今什么都要五房自己掏腰包，原本就有一个顾珲回分薄家产甚至占去大头，自己的儿子得不了多少钱氏心头已经很不平了。她打孙茯苓留下的那几万两分红的主意又没打上，银子被太夫人收着说是给顾珲留着。窈娘都被她斗垮了，顾询又是个坐吃山空的，兼且并不在意这个庶女。她又怎么可能对庶女那么大方。 当下钱氏便逮到机会对着顾琰哭了一通穷，后者笑眯眯的听着，惬意的喝着莲子羹。要是顾家过得还跟从前一样的好，那她当年折腾那一通还有什么意义呢。而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有这么快就真的穷困潦倒了。 钱氏看她笑着终于觉出不对，这位姑奶奶跟顾家其他那些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可不同。顾家有今日可是她一手造成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留下点尾音飘散在空中。 三夫人这才道：“弟妹，你们今日不是带着东西来看琰儿的么，怎么说起这个来了？”真是的，作为娘家人首次登门就诉穷，这让云府的下人听了心头怎么想？这个五弟妹真是上不得台面。不只她，就连端娘都觉得跟着臊得慌，这是哪里找出来的破落户。这样的媳妇儿，真的入得了太夫人的眼？好在少夫人只留下了自己这个‘自己人’，不然真是脸都被她丢尽了。 三夫人看顾琰作养得很好，也记挂着家里的事儿，再加上钱氏来了这么一通，便不欲再留，站起来告辞。 知道四嫂的情况，顾琰也没有留，站起来道：“好，我送送你们。琇琇，既然知道琰姐姐住哪里了，以后得闲就过来玩。” 顾琇脆生生的应了，顾琰牵着她出去。三夫人和钱氏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人，一前一后走着互相不说话。 在二门处顾琰停下脚步，借着弯腰替顾琇整理衣服的机会，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进了她的小荷包，没让钱氏看到。顾琇此时的处境和她刚回顾家时想来相差无几。她不欲管顾家的事儿，当帮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子一把还是可以的。顾琇伸手握握顾琰表示感谢。她的确是很需要银子，窈娘病病歪歪的，完全使唤不动人。钱氏根本只给她些残羹冷炙，就更不要想有病人伙食了。 钱氏想着今天偷鸡不着蚀把米，送了几箱子东西来却是连存在感都没刷上心头恨得很。见到齐娘子带着人过来禀报说礼物已经搬到车上了心头才平衡一些。 三夫人道：“这哪里需要回礼？” 顾琰笑道：“不是回礼，本来就是搜罗了东西要送三伯母和四嫂。”给顾询车上搬的才是回礼，她不想白收他什么。不然，钱氏下回哭穷岂不得说送她礼送穷了。这个人还真是可乐，今天逗得她很开心。 “我再去同父亲说几句话。三伯母先带琇琇上车吧。” “好。” 钱氏很郁闷的上了自家的马车，她看顾琇颇有几分不顺眼，不过一上马车发现顾琰回赠的东西都是价格不菲的绫罗绸缎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顾琰会让顾询钱氏进门，完全是出于顾忌自己的名声。从前她可以不在意，可如今欧允想争那个位置，她不得不在意。以钱氏的浅薄，这些绫罗绸缎肯定会裁了穿出去大肆炫耀。这样她要是再说自己对她怎样也要有人信啊。而且，太夫人肯定也不会让她出去乱说话。 顾琰走到书房，欧允跟顾询本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不过顾询讲起顾琰小时候的事，他倒还能听得进去。不过，顾询对顾琰的关注本来就少，而欧允原本就知道不少事，所以没讲多久顾询就没词儿了。好在里头很快就告辞了，不然倆翁婿还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顾琰走了进来，直接对顾询道：“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顾询下意识就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顾琰心头好笑，正色道：“你们很会挑时机来，知道我不可能对你们怎样。毕竟如今我有了顾忌，不能像四年前一样的不管不顾。你们要借着我的名字在顾家内部怎样我不管，但是如果出了顾家的门你们用我的名义作威作福那我可不答应。” “不会、不会。”顾询摇头不已。 “听说你们缺银子花？” 顾询脸上现出迟疑，钱氏把银子管得太紧，他手头却是没什么银子花用。而且连母亲都赞同少给他银子，他就没有办法了。可一个男人在外头手头紧不是个事儿啊。 顾琰道：“端妈妈，拿五百两给他。这银子你先花着，我派个人听你吩咐，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或者解决不了的事就直接同他讲就是了。”说着叫进来一个王管事，让他跟顾询回去。这是从她在京城的产业里抽调出来的人，很是机灵能干，派过去也是可以就近监视顾询省得他给自己惹出些事来的用途。谁都知道这是她亲爹，要是有心人故意挖坑给他跳，没个人提醒要是真被人算计了，到时候自己和阿允也会跟着丢脸。至于银子小事情，给一些给他花用无妨。 顾询想了想，人和银子一起收下了。他也不蠢知道顾琰的用意，不过她现在不会坑他这个亲老子，给他个得力的人用，以后要银子了直接开口何乐而不为。 “放心吧，琰儿，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不只是你一个人，整个五房，不要再传出不好听的话来。你那个继室，没事少让她出门吧。” “好的好的。”顾询点头如捣蒜。 “好，你回去吧。”顾琰没叫顾询没事少来找她，这话不用说的。有了王管事那里可以直接开口要银子，他才不会来见她呢。他心虚，他怕见她！ 顾询便站起来走了。欧允在一旁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是在打发老子还是教训儿子啊？他这个老丈人是被女人管惯了吧，居然这么听话！ 书房里只剩下顾琰和欧允，后者这才笑出声来，“哈哈，你爹挺有意思的。”外头说顾家老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老头子更是说不乐意和草包当亲家，他今天才觉出点味儿来。 顾琰叹口气，“我只指望他不要被人利用了，给你招惹出麻烦来。” “不是派了人看着么，他好歹还有听话一个好处吧。”欧允顿了一下道：“呃，我们后日去看外公，你要回去拜见顾太夫人么？” “得去一趟吧，不过我心头还真有些怵她。”说起来当年的事算是抹平了，颜氏一条命无法让人偿命却是将施害者最在意的爵位抹去。顾琰对太夫人的感受可就复杂咯。 顾琰换了个话题，“你谋划的事，老爷子答应么？” 欧允摇摇头，“他让我死了这条心，说肯定不可能让我记在何皇后名下，偏心我也得有个度。其实事情无妨，可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偏袒我。” “那他愿意将你公开么？” 欧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书桌上，顾琰低头看到‘宸妃’二字。 “什么意思啊？”这么有名的称号她当然是知道的了。宸，北极星所在，常用以指宫殿、帝位，也用作帝王代称。所以，后妃一般是不能用的。但只是一般，这个词由唐高宗首创，准备赐予自己特别宠爱武昭仪的封号。 当然，在长孙无忌等人的坚决反对下没能得逞。武昭仪一气之下直接将王皇后拉下马取而代之。真正用了这个封号的是皇太极心爱的哈日珠拉（海兰珠）。那可是个得了帝王真爱的女人，后世里经常可见她的身影，也就《独步天下》稍微写出其人几分风采。顾琰坚信，能倾倒皇太极这样的一代英主，让他在即将攻下锦州的当口从战场上跑回来见最后一面的女人绝对超出那些yy女主许多倍。如果宸妃能活得长一些，说不定皇太极就不会在她死后两年就撒手人寰，连半年后攻入关中定鼎中原都等不及了。 欧允道：“这是要给我娘的封号，当然明面上不会说她就是义父的继室，只会说是云家的另一个女儿。” 正文 239 名分 顾琰错愕，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舒悫鹉琻不过，这要是记在玉碟上年深日久的谁知道呢。就是当下，知道的人肯定也会三缄其口。晋王也不可能拿出来大肆宣扬，他可不像废太子豁出去了无君无父。这样也很好的安抚了欧允，省得他对不能成为嫡子心怀不满。看来老爷子果然是厉害，面面俱到。不然，晋王真的会心寒。还有朝中的那些文臣也会非常抵制此事。 “呃，宸妃和贵妃哪个为尊？”这种编制外的妃号，大小怎么排呢？武则天当年都瞧得上的封号，自然不可能差了。可是具体排在什么位置啊？ “宸字妃子本不能用的，用了自然说明地位的超然。不过想凭这个压三哥一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毕竟是生造出来的。所以，还是让我们公平竞争的意思。很快就会有人将这件事办妥的，你说我取个什么名号为好？”这个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老头子肯定不会驳回。 这一代皇子的封号都是封地的名称，当然只是食封地供奉，却没有前朝将封地当做小王国可以自行收税养兵这类特权。 顾琰指指墙上的舆图，建议道：“不如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你用飞刀扔过去，扔到哪块算哪块。如果是已经有主了，咱就不算重来。” 欧允点头，“好主意！不过，还是你来扔吧。” 顾琰右手成拳击在左手掌心，“好！我争取给你挑块丰腴的地儿。” “没事儿，咱不靠那个吃饭，你就是扔中贵州的哪块我也认。”欧允兴致勃勃的拿出飞刀和蒙眼的布，飞刀交到顾琰手上，然后站到身后将她的眼蒙了起来。就这么扔一下，还不至于就动了胎气。她可不是弱质女流。 “好，我扔了。”顾琰比划了两下朝着舆图的方向就手丢了出去。说得没错，他们家的家底这么丰厚封地如何完全没关系。要是大事成了谁还管封地啊。要是大事没成，封地再丰厚也于事无补。 听到飞刀扎到画里的声音，顾琰问道：“我扔中哪了？是不是还要重来？”都没把蒙眼的布给她取下，怕是扔到有主的地方去了，还得再来。 这才听欧允大声笑道：“琰儿，你真会扔，我也中意这里。” 顾琰拉下眼布，得，她的确是会扔，飞刀正正的插在京城的位置上呢。 又扔了两次，偏都是有主的。顾琰道：“不扔了，事不过三。反正也没什么关系，由得老爷子去想好了。”反正用封地名称封王，她就是x王妃，好像怎么搭配都还挺好听的。具体的运作他们就不管了，自有老爷子去威逼利诱人完成。两人在家舒舒服服的休养了两日，第三日上正好是朝廷休沐的日子这才拎了礼物上云府去。 “我外公脾气有些暴躁，经常让老头子头痛不已，不过很疼我。三舅你见过了，是家里最温和的人。大舅二舅还有三位舅母可能要严肃一点。他们同姨母差不多，心头盘算多一些。不过，琰儿你不用紧张。最多我外公那里你哄哄他，我也会同他说清楚，这件事与你其实不相干。其他人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大可不去理会。” 顾琰颔首表示明白，舅舅舅母都可以不用理会，那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欧允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一茬事，“下个月是十公主的生辰，咱们既然在京城，她帖子肯定是要送来的。到时候得去一趟，估着那会儿老头子应该把事情都办妥了。你身份上不会比任何人低，而且身怀有孕，如果不想久待露个面就算给十姐面子了。”对于让老头子给他造个出身的事，欧允相当的心安理得。如他所说，这是老头子欠他的。他已经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有二十一年了，而且还极为的有本事，如今提出要求，只要老头子不是已经认定了晋王自然不会被拒绝。 “哦。”顾琰想起皇家庞大的亲戚谱系有点头痛，这得添上多少人情往来啊。其中还分帮结派的，各有各的立场。 云家欧允是来惯的，小的时候他被老头子抱进了宫，但世人都以为他在云家。欧哲还每隔十日要来看看他，他便会被送出来住两天。那时候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待他是极好的。据他说，他小的时候同母亲关系极好，所以一直觉得义父在边关，他身为长兄有义务照顾好自己。只是可惜年岁小了些，欧家又没有当家主母，所以才把自己放云家。直到后来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义父的儿子，这才改了态度。但是比起宫里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嫡亲兄长，其实也还是挺不错了。 顾琰拉拉欧允的衣袖，他转过头来，“什么？”如今在京城他还是不能在外头骑马，只能是坐马车。京城里见过皇帝的可也不少。这也是他不喜欢呆在京里的原因之一。 “云家不会有什么表妹吧？” 云家当然有表妹，还不只一个。不过顾琰问的自然不是那个意义上的表妹。不是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么，可不要冒出个一心喜欢表哥的来。 欧允略一迟疑，顾琰道：“还真的有啊。也难怪，谁让阿允长得这么好，身家又比谁都丰厚呢。”典型的高富帅，还是皇二代，自身的本事也不差。要是没人爱慕才是奇怪了。 欧允伸手圈住她的腰，“我又没有那个想法，我说了对你态度不好你直接不理会就好。” 其实顾琰觉得挺冤的，凭什么就一个个都不喜欢她了。一开始又不是她有意要勾搭晋王和欧允两兄弟，如今也不是她撺掇欧允去夺储位。怎么就背了个祸水的黑锅了？她伸手拧了欧允一把，“嫁给你真是麻烦！我在娘家不受待见也罢了，到了婆家还要处处不受待见。” 欧允忍着痛把她的爪子抓开，“都说不用理会了，以后他们都得给你磕头请安呢。” 顾琰问出心底这几日的疑惑，“老爷子真的在封你为王的同时会封我作王妃？”如果不呢，那她不成了妾身未明。的确是拿了婚书的，可那是用欧允在军中的化名拿的。如果老爷子不认，她不成了无名无分的侍妾通房？那可真成了奔则为妾了。 云家这边有表妹，何皇后那边可也有表妹呢！老爷子那天可是连见她都不乐意呢。 欧允想了想，那天老爷子似乎说得是比较含糊没有明确表示。他伸手拍拍车门，“掉头，去宫里。再派个人去云府说一声，我们有点急事儿要进宫一趟，晚些再去。” 顾琰慢慢变了脸色，好在她想到了问一声，不然还真是要到时候明发旨意没她份才知道。欧允这个糊涂蛋，那天肯定被‘宸妃’这个封号一感动就忘了把她的事儿落实清楚了。 “我去做什么，皇上见都不肯见我的。”顾琰赌气说道。 欧允揽住她的肩，“别生气，我定不会让你跟孩子受委屈的。”臭老头，居然来这手。他还真差点被忽悠过去了。 “我真的不去，今天还有软轿坐么？我又走不快。而且去了一句话不见我，难道你带着我闯进去么？” 欧允咬咬牙，“那你先回家等着我，我进去找他要个准话。” “如果，皇上就是不给我正式名分，或者说要我生下儿子再说你怎么办？阿允，你从前对他无所求，所以你可以梗着脖子和他闹腾，拖着不成亲。如今呢，如今你可还能任性？”顾琰开始也是真没想这么多，反正婚书都拿了。可之前她只是嫁他这个人，所以有婚书就够了。如今不行啊，要做王妃甚至太子妃都必须有皇帝承认才行。之前这里成了个盲点，完全忽略了。那天三伯母隐晦提起一句，她一时也没明白。方才欧允在说那些人以后给她磕头什么的，她才想通。 顾琰有些静不下心，真是讨厌，平平静静的日子非要如此。 端娘有些纳闷怎么就回来了，而且还只有顾琰一个人。 “怎么了？老太爷不喜欢你？” “还没去呢，路上想起点要紧的事阿允他进宫去了。”说到这里想起端娘还不知道端倪，于是便三言两语说给她听了。 端娘骇然，她本来也问了顾琰有没有婚书的，听她说有大红色的，便安了心，谁料到还有这茬。 “哎哟我的姑娘啊，怎么这么复杂啊？”端娘紧张之下，称呼又改回了旧日的。 顾琰叹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他的身世就是这么复杂，如今又想……” “怪不得五老爷来得这么快呢，我就说光是一个偏将军就算家资巨富，也不至于那么能震得住顾家。原、原来竟是个皇子！少爷他胳膊能拧得过大腿么？”端娘担忧得很，转眼见顾琰脸色不好，忙道：“哎，先别管这个，你可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会的。妈妈你放心好了。”好在还有个端娘在身边，可以说说话。不然现在更加的郁闷，身边可全是欧允的人。如果他真的扛不住，她又该怎么办呢？ 罢了，如果这样，那以后更不能指望。早死早超生！顾琰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有些泛白。 端娘道：“别这样 ，来，我扶你在外头散散步。” 顾琰放弃纠结，点点头站起。 欧允进到紫精檀舍，明晖看着他嗤笑一声，琰儿这个乐昏头的家伙终于想起来了。真当皇帝那么好说话呢，之前他们是在外头由得他们闹腾。如今以为什么都顺理成章可是太痴心妄想了。怀孕了又怎样，就算不杀母留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想要备为东宫之主岂是那么容易的。那天他不过微讽了一句，琰儿就变了脸色。她今后的路难着呢，都得靠她自己一关一关的过。不过，她自然是疏忽了。可眼前这个人会疏忽？难道不是故意的没有提起，要用正妃之位吊着旁人？不过，琰儿一想起，他就来找皇帝了，还算有药救。 “师傅”欧允驻足。 “小爷在取舍之间真得想清楚了么？” 欧允点头，“我都要。” “够贪心的！那你拿什么去同皇上讲条件呢？” “我陪着她好了。” “那这一环脱节，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儿怎么办？”不拿到一个王爷的名分，接下来什么都是空谈。 欧允拧眉，老头子那天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他越过明晖走了进去，径直找到在打瞌睡的皇帝，坐在旁边等着他醒。 皇帝其实已经醒了，过了半天才睁开眼，“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问问爹准备怎样带我娘进皇陵？就算你造出个子虚乌有的宸妃，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带着青花瓷花瓶下葬吧。那何皇后呢，你准备把她怎么办？”所谓的宸妃肯定是已经过世了的。要么就是后妃一起附葬，而且规格和位置不同。可这样还有什么意义？要么就是名义上不要人附葬，还用从前的法子带着他娘的骨灰下葬。 皇帝看他两眼，就知道戳他心窝子。 “我会留下话让她以后在旁边自起一座后陵。” 欧允摇摇头，何皇后无过，这样子对待人家有些过分。不过这些是老头子的事。 “爹，难道你不能和心爱的女人名正言顺长相厮守，就连死后要在一起都必须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你就非得让儿子也这样？你要是爱上臣下的妻子没有办法，可我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你缺要制造障碍？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说到后来，欧允越说越气。 “你爱她爱到不惜舍去谋求的这一切？” “没有。可是这两者根本就是不相悖，只要爹高抬贵手就行了。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孩子都有了，你如今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晋王要记恨，是正室还是侧室有什么关系。 “还有啊，我这辈子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你总不能让我的正妃之位空着吧？生生的把嫡子弄成庶子。你就是不喜欢琰儿，好歹为你没出世的孙子想想啊。我可不干贬妻为妾这种事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烦你。” “你如果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该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了。”皇帝正色道。好在还没有说什么，不然顾琰做王妃他就不当这个王爷了。那他可真的是要想一想还要不要封这个王给他了。 “爹，琰儿她绝对是我的一大助力，断不会拖后腿的。儿子找到了一个值得爱，能够并肩站在一处，而且她也爱我的女子，您不为我高兴么？皇家的婚姻难道就非得是不幸的？我不要别的女子，她能帮到我的。” “那你何必还找上何家？何家可是准备了姑娘要同你联姻呢，怎么打发？”罢了，他也不做这个坏人。倒要看看，他不是障碍了，他们是不是就能一路走下去。他倒也想看看这个小儿子能经营出一段什么样的皇室婚姻来。就当是母以子贵了吧。 欧允听出他言下的松动，“爹当年也不是非要何皇后不可的吧。只是那个位置是谁都没有关系而已。如果我娘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您，您肯定也是不会妥协的了。” 皇帝不置可否，摆摆手，“滚吧，赶紧回去哄你的女人去。”他手上也真没有像秦菀那样合适人选，交给别人去折腾吧。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嘛，他也装聋作哑一回。 欧允抱了皇帝一下，“爹，谢谢您！” 看他乐颠颠的出去了，皇帝摇摇头，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既要保全一己的情爱不肯稍作妥协，又想要江山在手。 回去见端娘正虚扶着顾琰散步 ，欧允过去接了下来，“端娘，你下去吧。” 端娘看看他的脸色，事情似乎是办成了。于是答应着下去了。 “琰儿，老头子松口了。” 顾琰挑眉，“这么容易？” “为了儿子为了孙子，他也不是非要做这个坏人不可。” 那倒是，坏人留给别人去做就是了。那这一关算是过了？还不能，还得明发诏书封她为王妃，然后记入皇家玉碟才算数。这期间就给人留下了可操作的余地啊。 “怀着孩子，你别思虑太多，一切都交给我就好。我连老头子施压都能抗住，别的人怎样还会妥协么？那咱们去外公那边吧。” “嗯。这么来一遭，他怕是更难喜欢我了。” 欧允扶着顾琰往外走，“他同你祖父的交情还挺不错的。” 呃，那自己把祖父传给大伯父的爵位弄没了，肯定不受他待见。罢了，她要的也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不背弃誓言。只要他守住了就行。其他人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是银票，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而且正如阿允所说，只要将来她坐上那个位置，旁人不管心底观感如何，还能不叩拜她么。 正文 240 心安 再度坐上马车往云府去，顾琰把手放在已近五个月的肚子上。她有点郁闷，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是被亲人祝福的。可是她呢，婆家没有人真心的愿意接纳她。娘家，顾家绝大部分的人倒是非常乐见她和欧允在一起，可是都是出于各自利益的考虑。 真心为她考虑的就是师傅、三伯母还有四哥。可是这三个人知道欧允想争储位之后，虽然什么都没有明说，眼底却都不免为她担忧。还有这次的事，那天进宫明晖只开口微讽了一下，看自己变了脸色便没再往下说。当时他就想提醒一下的吧。阿允他到底是真的忽略了，还是刻意的想将这件事往后拖呢？顾琰发现被他欺瞒了一次，就很难再全身心的去信任他了。 “琰儿，到了。”欧允先下了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下去。 云府仪门处站了三个少年男女在等候着，都是欧允的表弟表妹，其中那个身着嫩黄衣裙的娇媚女子迎了上来，“表哥，你终于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欧允瞥一眼顾琰，后者如今心思已经不在表哥表妹上头了。而且就算有，如今怎么可能当众有什么表示。 “这是你们的表嫂。”欧允将顾琰介绍给几个表弟表妹，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他早就派人来说了今日带新婚妻子来拜见外公。方才表妹云霏却只向他见礼，对顾琰视若无睹。因此，他也没有理会她，只朝后头走过来的两个表弟说道。 几个少年男女从小和欧允一块儿玩儿的，他是孩子王，在宫里都得人人让着他，在云家自然也是如此。因此一个个听到欧允的话，赶紧向顾琰见礼，“见过表嫂！” 顾琰微笑颔首，“表弟表妹们有礼了。”之前两日，她算着人头准备了见面礼，只是还有些对不上号。 “表哥表嫂请进吧，长辈们已经在等着了。”为首一个蓝衣少年躬身道。 欧允挑眉，“都在呢？” “是啊，今儿不是让表嫂认亲么，当然一家子都在。二叔公三叔公也带着家人来了。” 顾琰心头一凛，那岂不是几十口子在等着他们两口子？看来欧允在云家的确是举足轻重啊。好在她见面礼多准备了不少。 欧允指点着告诉顾琰，“说话这个是云霖，这是云雬，他们是二舅生的一对双胞胎。这个是表妹云霏，她是大舅最小的女儿。云家长房就他们三个比我小。” 云霖领着他们往里走，云雬拿眼示意云霏上前扶着顾琰。欧允看出她有些不情愿，便没有放手和双胞胎兄弟一起走前头，扶着顾琰慢慢的往里走。云雬背着他们瞪一眼不懂事的堂妹，和兄弟一起在前头领路。 进了门，云家也给顾琰准备了软轿。欧允扶她坐上去，这才和那两兄弟有说有笑的往里走。云府是五进的大宅院，在京城这样的地段非世家大族不能如此。 软轿一直到云老将军居住的正房外在停了下来。欧允又过来扶顾琰下来，然后一道往里走。早有丫鬟打起了帘子，然后朝里头通传道：“老太爷，表少爷和表少奶奶到了。” 云家上一代就两个女儿，淑妃没有儿子，所以这表少爷就是欧允专用的称呼了。当然，就是淑妃有儿子，那也是称呼为x皇子或者x王爷。表少爷还是只有欧允。 一进去，顾琰吓了一跳，比她认为的人还多。不过还好，没有谁露出不满或者不耐的表情。也是，这些人应该对欧允的身世大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知道的也就是些小娃娃，早就潜移默化的习惯了仰视服从他。 正式的认亲应该是由嫂子带着，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认亲。因为那应该是针对婆家人的，云家只能算是亲戚。所以欧允不待旁人自己带着她一一介绍，首先就是云老将军，老夫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是独自坐在首位上。 顾琰跟着欧允向他躬身，“见过外公！” 云老将军看她身子不便，摆摆手，“身子不便就不用多礼了。”一边从下人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一对白玉镯子递给她，“这是允儿的外婆留给外孙媳妇的。” “谢谢外公。”顾琰收下，直接就让欧允给她戴到了腕上。接下来就是二房三房的叔姥爷叔姥姥，在顾琰作势要行礼的时候便赶紧说‘免礼’，给的见面礼也都很丰厚。然后是几位舅舅舅母，接下来是同辈中的年长者，这些人也都给了顾琰见面礼。这会儿齐娘子端着的托盘都快装不下了。然后就是同辈的小辈以及更下一辈，这些就需要给顾琰行礼了。顾琰端坐着将预备的见面礼一一给了出去。 二房的叔姥姥道：“我看侄孙媳妇怀着身子，这么一番也挺辛苦。大哥，不如大家早些散了吧。”云家几房的掌权人都已经知道欧允的打算了，今天还对他们行家礼，再过些日子就该向他们夫妻行国礼了。 中午云老将军只点了几个小孙子陪着他和欧允一起吃的，顾琰则由几个同辈的表嫂作陪。这些人可就不像云霏那么喜怒形于色了。云家人肯定是希望云霏能和欧允亲上加亲了。不过面对顾琰，她们都混当没有这回事，亲切和蔼，热情大方。让顾琰虽然知道这只是表象，却也生出几分宾至如归之感。 饭后，顾琰到欧允的房间歇午觉。他则和云老将军单独说话，第一句就是：“外公，赶紧给表妹找个人家，她也不小了。” 云老将军毫不含糊军毫不含糊，“好！你中途进宫去做什么？” 欧允没说是替顾琰邀名分去了，省得他更加不喜。 “之前给老头子敷衍，去找他要了句准话。外公，我很快就要封王开府了。” “他说要将你记在谁名下？” “他给了我娘一个宸妃的封号，不用另记在旁人名下，就说是云家旁支之女。” 云老将军嗤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从头到尾，他对顾琰只有一句评价：“你觉得这样的女子适合做当家主母辅助你么？甚至将来更进一步？”虽然是将给外孙媳妇的手镯给了她，但是他心头并不能认同。可以说原本按顾琰曾经对顾家做过的事，高门大户都是会将她拒之门外的。可是允儿一直坚持，甚至连私奔都做了出来。在进门之前还打发人来告诉他，说是皇帝已经答应给她正室的名分。所以，他才会将那对手镯拿了出来的。不然，今天就是一张银票直接打发了。聘则为妻奔是妾！ 欧允对此也没有办法，他就是想到这点才回半道改道进宫的。他最亲的几个人，老头子和外公都不喜欢琰儿。大哥也说女人还是三从四德的好些。还有一个就是三哥了，可他的喜欢欧允一点都不想要。只有小十七说她很好，对她当年在顾家做下的事也表示能理解。不过前提是小十七不知道三哥也喜欢琰儿。琰儿说她觉得冤得很，他也这么认为。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变这些人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他坐在床边看顾琰午睡，睡着了眉头也是皱着的。他伸手过去替她抹平，没想到顾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在陌生的地方我睡不熟。” “我还以为是我不在身边你睡不熟呢。还说是不是陪你睡一下。”欧允一副不太爽的表情。 顾琰朝里头挪挪身子，拍了拍旁边，欧允便宽衣脱靴躺了下去。顾琰窝进他怀里，的确感到一阵安心。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怀抱，又想睡了。原本她一直都没怎么睡着，只是碍着这里是欧允外公家不好提出要回家而已。这会儿被熟悉的气味儿包裹，很快便有了睡意，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汝身安处便是吾家’就睡了过去。 不去想那么多了，是不是故意忽略的又怎样。至少肯立即就去替她要来，肯在所有亲人面前给她做足面子。还有一些东西，譬如世家大族圈子无言的排斥，虽然她自己并不在意，但是他也不放在心上，她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这是一个可以让很多人攻击的地方。 欧允一震，低头看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看来果然是要他在才能睡得好啊。于是安心的也闭上眼，嘴角一直上翘着。 晚上回到家，端娘看顾琰气色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她还真有些担心她钻牛角尖。毕竟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有时候活得很较真。她才来几日看得也不多，不过看府里的人对顾琰的态度可以感受得到男主人对她的确蛮看重的。不然，那些人不会如此俯首帖耳。而且，如果对她不好，以琰姑娘的性子也是绝对不可能嫁的。尤其还牵扯了这么多复杂的事儿。也不知这位爷是怎么打动了她的？ “端妈妈，为什么小菊和小兰还不带着孩子来看我啊？”顾琰换了身轻便衣服坐在躺椅里叉水果吃。 “少夫人你们才回到京城几日啊，今儿才去看了少爷的外祖父，连太夫人都还没见到呢。哪里就轮到她们了。而且……” “而且什么啊？” “小菊生的是个大胖小子，她倒是能来。可是我们家小兰生的是个闺女啊。” 顾琰想起那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门禁，“那算了，还是让小兰别来了。省得到时候真有个万一，让她背个黑锅。”这种事情难道还能传染？而且，像淑妃、何皇后那不也是只生了女儿的么。这样的人难道你还能拒绝去见？不活好像欧允针对的是近两三年生过女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靠谱的告诉他的，八成是何山那群人里的某一个。 又歇了两天，要往顾府大宅去了。去顾家不必顾忌休沐不休沐的，因为除了在镇西军服役的顾琛以及在五城兵马司的顾珉，其他所有顾家人都不用上衙门当差。之前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太夫人说‘难为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老太太怨气很深啊！ 没有被出族，就算是一块遮羞布吧。毕竟，她是要当王妃的。这么明显的被人攻击的地方遮一下比较好。既然没有出族，那去探望太夫人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太夫人自然是和长房住在一起。这次在边城的时候，顾琰相当的风光。可从头到尾，顾琛也没有登过她的门。甚至从来没有在外说过一句她是他堂妹。长房对她的怨念是毋庸置疑了，不过她并不亏欠他们。要再见顾家人，心头只有复杂。本以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的。 “端妈妈，再去顾家你什么感受啊？”顾琰问旁边给她整理衣服的端娘。 端娘直起身子，半晌才唏嘘道：“这心头还真是有点怪怪的。我几岁就在顾家当差了，一直到到四十多才离开。” 那顾家其实也算是端娘另一个家了，和自己一样。昨天晚上，顾琰辗转反侧，一度有些沮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活得也挺失败，十之**的人都不待见。是地方不对吧，明明当初在木石村的时候她挺受欢迎的。还有国师府、三伯母那里也挺不错。然后，突然就想通了，她又不亏欠顾家人。当年的杀母之仇如果不是血亲，血债血偿都不为过啊。她是怀孕之后变得多愁善感了吧，在紫檀精舍受了冷遇，然后云老将军也分明不喜欢自己，于是一度有些自我否定。 欧允整理好自己出来看到她和端娘这幅样子便道：“实在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 “去，干嘛不去。我有什么不敢见他们的。”既然已经去说了，估计顾家这会儿也是都聚在一处呢。不是为了见她这个毒女，而是为了见影皇子。所以，断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顾琰打起精神出了门，这回在门口迎候的是顾珲与顾琇。顾珲原本就跟着太夫人住在这边，顾琇是被顾询带来的。 看到马车，顾琇面带喜色，顾珲也是一脸复杂。九年前顾琰回到顾家，是以外室女的身份，而他是根正苗红的嫡子。如今她是以五房嫡长女出嫁的姑***身份回家省亲，他还是继室嫡子。可却有了一个不名誉的生母。 顾琇亲亲热热的就是一声‘琰姐姐、姐夫’，顾珲躬身唤了声，“十二姐，十二姐夫，里面请！” 顾琰和欧允应了，然后顾珲领着欧允往里走，顾琰牵顾琇一起。欧允在心头默默的算着辈分，齐王那个小女儿该叫顾珲哥哥，叫他叔叔。然后顾珲叫他姐夫，真混乱！ 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对顾琰刁难排挤的顾珲如今沉稳的像个小大人，顾琰想了一下，他应该才十二吧。还真是磨难催人成长啊。听说已经是童生了，明年就要考秀才。还时不时到三伯母府上向三伯母和四哥请教学问。倒是比渣爹强多了。中间隔着孙茯苓和顾珏，顾琰和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欧允更没有，他搭理顾琇是因为顾琰还算喜欢这个妹子。而顾珲，他纠结着混乱的关系，完全就不想搭理了。所以这边顾琰和顾琇一路说笑着，那边却是完全冷场，顾珲就是个带路的。 顾家五房的人都在，太夫人端坐正中太师椅，然后两手边是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三房的人不在，顾珉还在当差，三夫人在家照顾即将临盆的儿媳。其他的人倒是来全乎了。 看到欧允的脸，太夫人愣住了，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曾经的靖西侯顾诚也如是。只听说过这个人，也听顾询说了几句，在是没想到竟真的像皇帝当年近乎像了个十成。顾琰心头乐了，看来找个位高权重的夫婿的确是好事啊。这两位当年决定弄死她娘的时候何等杀伐决断。今天却是一看到欧允条件反射就要拜。 他们两个一站起来，其他人自然是跟着站起来了。好在有大夫人柳氏提醒道：“母亲，老爷，这就是琰儿的夫婿了。”两人这才停住了弯腰。 欧允笑道：“太夫人，大老爷不必客气。坐吧！” “琰儿见过祖母和各位长辈！”顾琰微微弯了下腰。 太夫人看她两眼，“贵人光临，有失远迎了。请入座吧。” 太夫人等到欧允落座才坐下，而欧允则是扶着顾琰先坐好自己猜落座。顾琰歪头问欧允，“用不用我给你一一介绍？” 顾询在旁边说道：“琰儿你身子不方便，为父来说就好了。呃，贤婿，家母和长兄你方才已经认识了。这是我四哥……” 四老爷一阵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行礼。 欧允道：“咱们今日叙家礼就好。”说是叙家礼，他这个侄女婿却只是坐着点了点头。在顾家，只有三夫人能被他当长辈对待。 顾询在介绍的时候颇有些得意，一一说过才重新落座。 正文 241 狠辣 顾询在得意什么不问可知，得意自己有个地位高的女婿呗。听听，贤婿！ 其实顾家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欧允的身份的，譬如说二房列席的晚辈，还有四房的人。这两房都是庶出，从来不曾出仕，当然更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他们两房人来此是被太夫人召唤来的。来之前还以为今天顾琰和太夫人肯定有一场斗法。 顾琰四年前搞掉了靖西侯府世袭的爵位，如今成了亲回来省亲。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可顾家人对她的怨气可是一点都没有比四年前少。少了一个爵位，损失最大的是长房，可其他各房影响也不小。一个家族自然是一损俱损。 可没想到顾琰的夫婿一进来，太夫人和大老爷就站了起来，若是大夫人不提醒，他们就要向该人躬身行礼了。四夫人心头不由得疑惑，不说就是靖西军里一个偏将么。就算顾家现在没了爵位了，落架凤凰不如鸡。可毕竟是长辈，哪有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还有，老五因为生出了这么个女儿，而且当年的事也是因他而起，所以这几年一直被全家人抱怨，在家很是没有地位，就连太夫人这个亲娘都不肯替他撑腰。他这会儿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自从顾瑾做了晋王的侍妾，而晋王眼看离太子之位就差半步，此消彼长，所以这一年四房在顾家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在嫡出几房面前终于直起了腰杆。虽然四夫人不高兴这样的面子是庶女挣来的，自己的嫡女反而不如她，可是终究是在妯娌之间可以平视甚至俯视了。如今，太夫人和大老爷的态度，尤其这个侄女婿竟然视这种待遇为理所当然，大大咧咧的就对着他们这些伯父伯母点点头就作罢，让她又惊又疑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顾询还有大老爷、四老爷以及几个堂兄并顾珲簇拥着欧允到前院去了。屋里剩下的就全是妇孺了。 顾琰带回来许多礼物，首先当然是给太夫人的，她看了看礼单微微露出点惊讶表情复又平静，将礼单随手递给了大夫人。太夫人一生经历过大富大贵，也经历过起落。就是此时她的私人库房里还堆满了奇珍异宝。所以虽然欧允和顾琰出手大方异常，她也只是惊讶了那么一下就过了。 当初削爵，只是削去了爵位并没有夺产。顾家有一众位高权重的姻亲，再加上太夫人这几十年一向会做人，所以只是区区四年，家族的财富虽然因为失去了特权有所缩水，但除了顾询这样只出不进又挥霍无度的，其他人过得也还过得去。不过，看到上头数目众多的名贵礼物，大夫人还是震了一下。 当然，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只是瞥了一眼，不可能一直对着礼单看。太夫人的反应轻描淡写，大夫人则轻道：“琰儿，太丰厚了。顾家虽然比不得从前，却也还过得去。你这样，别人该说你过于顾着娘家了。” 顾琰笑笑，“这些都是夫君吩咐人备下的。”她也不想搞得这么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儿啊。可是欧允说不就是些身外物么，就是要让太夫人知道顾琰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杨总让管在准备的时候便又往上添了三成。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只能放进库房的，华而不实。除非顾家落魄到要典当东西甚至变卖家产了，否则都是库房里的死物。但是又非常的拿得出手，所以很是符合顾琰的心意。 四夫人很是好奇，而且近来被优待惯了，所以直接就开口道：“大嫂，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啊，也给我看看吧。” 大夫人道：“都是送母亲的，你看了待要如何？”这几个月，四夫人虽然还没敢在她面前太蹦跶，但有些言行对于庶子媳妇来说也出格了。只是之前众人一直因为顾瑾的原因忍着，如今却是不必再那么容让了。 四夫人碰了钉子，有些讪讪的，心头更加的狐疑。转头直接问顾琰：“琰丫头，你夫婿如今是在什么职务上啊？” “他现在没有职务，赋闲在家呢。” 这样？四夫人继续道：“那不如回头我去晋王府的时候同瑾儿说说，请王爷给安排个好位置？” 顾琰知道她是刺探，并不是真心想帮忙。于是道：“多谢四伯母好意。他和晋王的关系比我们这样绕个圈子近多了。”说起来顾家四房都不算晋王府的正经亲戚。就算欧允不是那样的身世，要走门路肯定也走三伯母那边的路子啊。 四夫人还待说什么，就听旁边钱氏嗤笑了一声，太夫人道：“老四家的，你闭嘴。老五家的，和你四嫂带孩子出去走走。” 在场还有顾琇同钱氏亲子，不过还有满地的媳妇婆子在呢，就是顾琇也能看顾小弟弟一二。可这两个做媳妇儿的听到婆母的吩咐，还是只能起身应了一声带着人出去。四夫人心底愤愤然，看钱氏的样子似乎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机密。可恶！不就是破落户家的女儿么。还有，和晋王的关系近多了，这人是皇亲国戚？晋王妃那边的亲戚，或者是贵妃娘家的什么人？ 大夫人站起，再次清场把屋里的人都趋了出去，躬身对太夫人道：“母亲，儿媳去张罗让厨房好好准备一番。” “去吧。” 肖嬷嬷也没有留下，丢了个眼色给端娘，两姑嫂一同告辞出去。这样，屋子里就只剩下太夫人和顾琰了。太夫人歪到大迎枕上，徐徐开口，“怎么，今儿回去示威的？” 顾琰把嘴里含着的腌梅子咽了下去，她还是喜欢这个味儿。一边不疾不徐的道：“祖母，我现在犯得着来示威么？顾家同我的差距已经大得不须我再格外留意了。只是我总是要做王妃的人，不能太让人拿我跟顾家的关系说事儿罢了。我相信，为了顾家你一定是会配合的。” 太夫人盯着她，“你说要做王妃就做王妃了？” “皇上已经亲口应许了。” 太夫人直起身子打量了顾琰一番，满面的狐疑。她当然希望顾琰能做王妃，再怎么说她也是姓顾的。私下里怎么样另说，可家里出个王妃，而且这王妃还同家里有走动，对顾家自然是有好处的。至于被人取笑，她这四年还听得少么。有实惠，被嘲弄几句又如何。否则，她还真是要担心自己撒手人寰，从前来往了几十年的那些人家就要人一走茶就凉了。 “是真的，皇上亲口答应的。不过，旨意还没有下，还不能说就尘埃落定了。” “你知道就好。” 顾琰看太夫人说了这句还盯着自己，明白她心头其实还是关心这件事的，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放下身段问而已。于是说道：“我有几个地方，恐怕会引起些变数。” 太夫人冷哼一声，“我起初以为你要做什么去呢，把顾家弄成庶民之家。现在可倒好，居然还是走上我为你指的那条路去了。你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不把事情做那么绝，今日不就是侯府嫡出的千金大小姐，身份比谁差了？” “当年的事，是我做的绝，还是祖母你们做的绝？你们留下我娘的性命，只将她囚禁在家庙，咱们至于走到那一步么？再说了，我如今的问题倒不是身份不如人。没有顾家做后盾，我不也嫁给皇上心爱的小儿子做正室了么。而且还让不喜欢我的皇上也亲口答应到时候一并封我做王妃。” 为绝后患处死颜氏，可谓是太夫人一生最后悔的决定。但是在顾琰面前她不能认啊，在谁面前她都不能认。于是问道：“那是什么问题？连这个最棘手的出身都拦不住你，还有什么能是你的拦路虎？”说完太夫人也想起来了，她被西陵太子掳走过。 原本她还真没敢想顾琰能当王妃，最多不过认为她将来能做个受宠的侧妃，甚至将来高踞贵妃之位。可她竟然得了皇帝亲口应许，那这可就是个致命伤了。她拧眉道：“皇后要动你？”此事瞒得滴水不漏，说起来就只有有数的人知晓。而当时顾琰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她自然是知道的。 顾琰吐出一口气，“极有可能。因为阿允如今和何家的关系非常好。他们势必想再进一步，通过联姻再加一重联系。让皇孙能有何家的血脉。我至今还不知道何皇后和何家怎么就放弃了晋王那边，里头想来有缘由，不过暂时同我没有关系。” 太夫人道：“你和我细说说。” 顾琰如今什么事都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人商量，三夫人待她虽视如己出，但她这辈子擅长的不是这些。而且她还是晋王妃的亲表姐，也不好那么旗帜鲜明。而太夫人就不同了，顾瑾跟她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而且只是一个侍妾。将来就是晋王登了大位，她的位分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她本就是庶子的庶女，而且顾家还没有了爵位。 可她顾琰呢，是太夫人嫡亲的孙女，而且要做的是正妃，将来很可能就是皇后。所以，太夫人一定会放下私人恩怨，积极为她谋划的。所以，顾琰毫无顾忌的就说了。 “我被掳的事，是齐王的人暗中插手的，晋王那边也知道。何皇后当时帮我隐瞒了，所以何家应该也知道。” 太夫人拧眉，这么多人知道！ “齐王那边呢，他这次能有惊无险只是削爵去职，闭门思过，里头少不了阿允暗中使力。而且我做不做王妃，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此时应该不会同我为难。晋王那里也不会……” 太夫人打断道：“你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她对顾琰和晋王的关系颇有些好奇，这么些年扑朔迷离的。 “首先我做不做正室对他的皇图大业没有关隘。而且，他也不会坏我名声。”顿了一下道：“我那次是先被晋王救回来的，他将我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园子里。” 话说到这里，太夫人什么都明白了。半晌，她才无限感慨道：“你可真是超出我的期望太多了！”她的眼光可是真不错，只是没想到她竟会知晓当年之事一直暗藏祸心，利用自己的看重逐渐成长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顾琰苦笑，“祖母觉得这是好事么？” 当然不是！太夫人不由道：“这就是皇上不喜欢你最根本的原因吧。” 顾琰点头，“是啊，之前在战场的时候他还派死士杀我，准备嫁祸给西陵人。”说完摸摸肚子，“这次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不敢贸然回京的。” 太夫人很快将事情理清楚了，顾琰当初的确是没有动这个心思。她又不蠢，肯定知道皇帝容不得她。可是呢，搁不住影皇子就是不放手苦苦追求。这样看来，这份情不可谓不深啊。不惜和晋王相争，不惜违抗父命，如今还一心一意的要为她争正室的地位。这样的话，如果他真的能即位，那后位也就真就是琰儿的了。当然，前提是她能够顺顺利利到那个时候。 太夫人有些兴奋，太好了啊！真的比她预期的还要好。所以，现在必须要让琰儿过了封妃这一关。 “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何家能做的也就是将那事宣扬开来。可是，他们不会公然同阿允不睦。所以，我很纳闷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捅开？”何家打算让谁来背这个黑锅呢？ 太夫人沉吟道：“齐王、晋王、皇后……晋王妃会不会因为嫉妒不想你好？嗯，不会，她是被培养来做王妃、皇后的人，不会只有这点城府。而且按你说的，她要是捅出这件事，怕是要跟晋王离心。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她应该很希望你跟孙女婿和和美美的才是。” 顾琰听她很亲昵的称呼欧允‘孙女婿’，和渣爹那声‘贤婿’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太夫人心底孙女果然是端看有用没用。她曾经忤逆，可是如今对顾家有大用，她就能放得下仇怨。 太夫人忽然用心一拍桌案，“我知道何家打算推什么人出来了。你呀你，莫不是忘了齐王身边还有那个姓孙的贱女人？” 没忘，“可是孙茯苓也不是笨人啊！”她该知道齐王如今不能跟欧允结仇。 太夫人横她一眼，“我早就知道你被西陵太子掳去的事了。” 顾琰一愣，怎么可能？四哥是肯定不会回来说的。 “是顾珏告诉你爹的。孙茯苓不是笨人你，可她生了个笨丫头。”太夫人说完想起，孙茯苓既然不是笨人，那把顾珏生得这么笨，那跟自己小儿子关系可大了。于是便缄默。 顾琰大惊失色，什么，顾珏居然也知道？不用再想了，何家肯定就是要使手段让她在特定的时候脱口而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子说的，更具有可信度啊！至于何家怎么会知道，顾珏既然告诉了渣爹，当时她身边未必没有人有所察觉。也许通过什么渠道，就传到何家人的耳朵里去了。到时候揭出来她曾经被人掳走，别说正妃了，侧妃能捞到一个就不错了。就是看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搞不好也得降为侍妾了。 揭破这件事最合适的时间地点，顾琰也想到了，下个月十公主府的生辰宴。在这之前还有没有呢？也许阿允封王不会拖到下个月。可就是真的封她做了王妃，这样的事在公主府闹出来，知晓得肯定也不是一个两个了。瞬间整个皇亲国戚，名门望族的女眷就都能知道。好毒啊！ 太夫人当即将门外的肖嬷嬷叫了进来，“让珲儿身边的人去告诉顾珏，就说他病得厉害，让她赶紧回来瞧瞧。”她要亲自敲打一下顾珏，绝不能让这件事从她那里传了出去。实在不行，舍了一个顾珏成全能做王妃的顾琰也在所不惜。 顾琰摇头，“没用的，祖母。顾珏虽然不够精明，却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到处乱说。既然何家都能够知晓，那说明顾珏身边的人有问题。到时候只要让这个身边人站出来说她听顾琰说的这件事，虽然效果不如她亲口说出来好，但是也够了。女儿家的名声怎么经得起人这么说，会越传越走样的。皇上也会乐见我的名声坏掉。” “那就给顾珏下药，说她疯了，疯妇的话如何能信得？”太夫人目中露出一抹凌厉。 顾琰一凛，什么叫心狠手辣，她比起太夫人还是太嫩了。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先封堵了这种可能。可是，她虽然不喜欢顾珏，却也不想做到这个程度。还有，顾珏回一趟顾家就突然疯癫，外人会怎么想？尤其是阿允，他也许能推敲出这里头的根源来。她还是不想在他心目中成个心狠手辣的人的。那样，他们势必不能真正走下去走到底。 正文 242 合作 太夫人看顾琰摇头，不由道：“那你说如何破局？一味的心慈手软你将来如何更上层楼？”这个孙女儿聪明是尽有的，就是手段还不够狠。还没教到后宅斗争的精华，她就离开了。太夫人想到这里有些怒其不争，可是再一想，还想她怎么狠？当年十三岁不到就把家里的侯爵都弄没了，再狠点岂不是要让自己和老大给她娘偿命去？ 顾琰道：“我不能让阿允觉得我狠毒。”而且，她上辈子带来的对生命的尊重也不允许她随意对手下狠手。更何况，再怎么说顾珏也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算两人从小就不亲，也不能轻易就让她被药疯或是药傻。 太夫人一凛，这倒也是。当年她面上对妾室和庶出子女不也好着呢么。为的就是不让老侯爷觉得她心黑手狠。 “如果只是怕这个，我做得隐蔽些就是了。又不是即时就要发作，有个延缓期的。” 顾琰正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手放到了肚子上。 太夫人非常看重她这一胎，身子立即前倾，目露关切。一旁听吩咐的肖嬷嬷赶紧上前，“姑奶奶，您怎么了？” 顾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孩子动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祖母，你先不要妄动。这件事怕还是得断根才行，不然何家随时还是能捅出来害我。毕竟当时我就在皇后身边，何家豁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漏嘴就打垮我了。光是把顾珏弄疯弄傻无济于事。再说了，我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咱们可不能折了他的福。”她说这么多，都是为了打消太夫人的念头。都是亲孙女，还真是有点物伤同类啊。要是她对太夫人没用了，又没有自保之力的话，还不知道太夫人会怎么收拾她呢。 顾琰走到门口叫道：“端妈妈，快去告诉阿允，孩子动了！”四个多月了，这是头一回动。欧允已经趴她肚子上听过好多回了。这会儿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他儿子，非得趁着他不在跟前的时候活跃。 太夫人是有信仰的人，还真有些担心因果报应。为了顾家好报应在她一个快蹬腿的人身上无妨，客要真是报应在这个外曾孙身上那可不行。这极可能是将来的嫡皇长子啊，比他亲娘对顾家都来得重要。而且，顾琰说得也不无道理。光是解决了顾珏却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关键还是在何家！ 端娘急急忙忙的就去了，太夫人愕然道：“端娘怎么也跟着你人来疯？” 顾琰道：“不是我同端妈妈人来疯，是这孩子的爹太上心了。要是不立即告诉他，回头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 果然，须臾就听到欧允的脚步声了。意思意思敲了敲门就进来，冲太夫人点个头便一脸急切的对着顾琰道：“儿子动了？”要不是碍着是在太夫人跟前，肯定蹲在她面前了。 顾琰拉他在旁边坐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方才动了，这会儿好像又没动了。怕是躲着你这个当爹的呢。” 欧允道：“他还在肚子里呢，我又不可能怎么他。” 太夫人含笑看着这一幕，这孩子还没出世就这么受父亲看重，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这段时间也托人在镇西军中打听过这个孙女婿，听说打仗是挺狠辣一主，对人也冷淡得紧，倒没想到在琰儿跟前是这幅模样。 欧允感受了一会儿，可孩子就是没动静了，不由得面露失望。与时起了立即拉顾琰告辞，回去慢慢感受的心思。他一点都不耐烦和顾家那几个男人说话。说起来还是那日在洛阳的时候陪着顾琰回门有意思些。和顾珉虽然是一直互相看不顺眼，比起来却还是顾家最顺眼的人了。 顾琰看出他有想走的意思，可是才这么一会儿就走了，不就达不到效果了么。而且太夫人明显还有话要同自己说的样子，自己的话也还没有说完。还是一次搞定吧，顾家她不想多来，顾家人也不是太想频繁的见到。 她对欧允道：“我还有话想同祖母说。你要是无聊，就让我三哥陪你到处逛逛。大伯四伯还有父亲同你怕是没什么话说。”大伯会很恭敬，渣爹会忍不住的得意，然后四伯一头雾水不知该用什么态度相处。只有三哥是个混不吝，只拿他当妹婿看待。 欧允想了想，顾琰说过她三哥待她也不错，而且人挺有意思。于是道：“那好，你在这里陪太夫人说话，我去找你三哥。” 太夫人也看出欧允有了去意，不过顾琰两句话就能让他打消念头，可见对他的影响力。还是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有手段，可比那庶出的强多了。想到这里，蓦然想到晋王妃为何在琰儿私奔后就突然派人上门要纳珏儿进府？竟是找个替身给晋王的意思么。如果是这样，那珏儿那里真的是不用怎么指望了。真人就在不远处，赝品怎么会受到看重。 欧允出去了，太夫人继续道：“你身上能被人攻击的也就三点。第一，你忤逆之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不过这一点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去同人说是我年老了总做噩梦，然后幡然悔悟决定自首就是了。反正我的脸四年前就丢尽了，如今也不怕再丢一回；第二，私奔的事本来也可能被人拿来做文章，不过既然皇上亲口许了你正妃之位，这件事就掀不起大的风浪来。因为皇上只要出面说一句你们成亲是经过他同意的就是了；倒是你说的这件事实在是一个不好就要毁了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顾琰倒是显得很轻松，“交给阿允去解决好了。他说了的，我怀着孩子什么都不要操心，一切都交给他。我之前是想不通何家打算怎么做，如今得祖母点拨，就能直接告诉他了。他会处理好的。”云家给云霏物色对象的事儿顾琰知道了。阿允他还算是拎得清。云家的表妹，何家的表妹他得一视同仁才行。这些桃花光靠她去挡怎么挡得完，她此时专心安胎就好。 太夫人看她信心满满的，想了想道：“其实如果能不和何家起嫌隙就是最好的了。” 顾琰脸上的笑容收起，“祖母的意思让我让贤？”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何家女儿能够接受做侧妃……” “您觉得皇后嫡亲的侄女儿肯屈居我之下？”顾琰没和太夫人多说她也不能接受二女共事一夫。跟太夫人不可能说通，她不想听唠叨。要不是两人关系实在是不好，而自己又不是能容人轻易拿捏的。太夫人这会儿怕是都想塞人进府了。她还有陪嫁丫鬟的编制没用呢，娘家送两个再自然不过了。没给大姐顾瑜送预备做通房的陪嫁丫鬟，那不是大姐夫身体不好么。二姐三姐那些可都是带着两个得力助手两个预备通房出的门子。 太夫人想了想，何家确实不可能接受。皇后的亲侄女要进府肯定就是做大的，最差也是两头大。可世家大族都觉得娶平妻是不合规矩的，王府更是不能了。这件事还真的只能靠孙女婿去解决。只是，“你就这么有信心，他不会顺水推舟的接受何家千金？” 顾琰点了点头，“要是此时感情正浓时他都要让我受委屈，那还能指望他将来么？”要说百分百的信心，她也没有。可如果这时候他妥协了，她也就正好省事了，可以立即从这团乱麻里抽身。不用再竭尽心力的去想着怎么辅助他。如果注定要痛这一回，长痛不如短痛！不过，十之**欧允在这事上是不会令她失望的。所以，这场仗她还得打下去。而且，都有孩子了，如果是女儿还好，是儿子她不可能不为他的未来铺路。就是她们母子无心争夺，别人也不可能容下她们的。 太夫人想了想他们方才的相处模式，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提起最关心的话题，“琰儿，虽说你不靠娘家也抓稳了孙女婿的心。可是将来你总不能一直都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吧。” 的确是如此，不然她此时何须担心那不知是圆是扁的何家千金。不就是因为人家的娘家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么。不过，她可不会被太夫人牵着走。 “祖母说得没错，是以今日我还有一件事想找祖母帮忙。” 太夫人道：“顾家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帮，定然不给你拖后腿就是了。” “您也知道我与四哥一向交好，可如今他在晋王麾下。还需要祖母从中相劝才是。”太夫人想让她拉拔娘家人，那也得是值得的啊。只要三伯母和四哥能站到她这边来，她何愁没有得力的娘家人。 太夫人提这件事的本意自然是想让顾琰想着些顾琛还有顾珲这些兄弟。她心底对顾琰是什么想法，对顾珉那是同样的。这两个都是顾家的叛徒，忤逆不孝的东西！可是，他们两个偏偏是玉字辈里最杰出的。 “你四哥那个脑子，说得不好听一点，有点轴！我怕是说不动他。倒是你还有几分可能。” 顾琰无奈的道：“虽然是堂哥，可是他忙着衙门的事，我又怀孕，再加上总是要避嫌，四嫂又即将临盆。我还没跟他通上消息呢。” 太夫人道：“他这几日分明是有意躲着你。不然，还不早见着了。你俩从前可是共同进退，把家里长辈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耍得团团转呢。” 太夫人有怨言，顾琰便住口了。这些抱怨有几分是真的，还有几分大概老太太是不改其性，还想着两头下注呢。反正如果阿允赢了，看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对四哥怎样。而晋王赢了，以他对自己的心思，想必也不会要她的命。 “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兄长，何况你还有个亲兄弟呢。”见顾琰不语，太夫人忍不住把话挑明了。 顾琰嗤笑一声，“他们都不当我是姐妹，我干嘛要提携他们？” 太夫人怒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先……”说到这里想到顾琰不就是这么做的么，因为自己先杀了她的母亲，所以对她再好，心头都记着仇，逮着机会就要报仇。而两个孙儿心头对她有怨愤，将来这么做可能性也非常大。所以，似乎真的是强求了。可是，如果家里出个皇后却不提携娘家人，那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威胁不到眼前这死丫头啊。顾家如今对她连锦上添花都说不上。只有三房，不但是雪中送炭，如今还能锦上添花。可她有三房嫡亲的儿孙，怎么能眼见着她只照看三房呢。 半晌，太夫人才道：“我会说通他们的。” 顾琰点点头，“那我就静候祖母的佳音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顾琰起身告辞离去。太夫人待她离去，恨声道：“一点都不肯顺着我老人家，这个死丫头！” 肖嬷嬷心道，还想她能顺着你？能找你合作就不错了。 “太夫人，琰姑娘这样总算是表里如一嘛。” 那倒是，以这丫头的性子，既然说出了口，那只要琛儿和珲儿真的能转变，而且有潜力，她一定会好好提携的。总算是得了一句准话。太夫人细想了想，今天虽然得到了结果，可自己完全是被那死丫头牵着鼻子在走，完全是那死丫头在主导谈话的走向。 “唉，一辈子没输过场，到头来栽在自己一手培养的小辈手里。老咯——” 肖嬷嬷笑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太夫人希望一代不如一代不成？”也就是跟了一辈子，她才敢这么调侃一二。 太夫人一滞，继而失笑：“倒也是！” 一上了马车，欧允便急急问道：“咱儿子后来还动过没？”他还没有得到名正言顺的身份，暂时没有职务，目前能做的事很少，因此延续了在边城和路上的温情，大多数时候都守着顾琰，关心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呢，他是突然就动了一下，我也不晓得是什么触动了他。不过，既然开始动了，以后会越来越频繁的。你别心急啊！”顾琰说完舒舒服服靠到一堆软枕里，手里捧着个装腌梅子的小罐子往嘴里丢了一颗，又喂给欧允一颗。他吃得直皱眉头，显然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口味。 太夫人今日也有回礼，把顾琰喜欢吃的小东西都给她打包了，装了一大食盒。然后还有不少珍贵的大件小件被搬上马车跟她们一起回去。都是从她的私库里拿出来的，当初曾许过顾琰的嫁妆。 和太夫人说了那么一大通，顾琰有些疲倦，合上眼打盹结果就睡过去了。到家后一路进门槛都卸了，马车直接到了寝房门口才停下，欧允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进去。 苹果上前替顾琰脱鞋袜外衣盖被子，然后惊异的看到她的肚子微微动了动，两眼立即瞪得溜圆。欧允见状挥挥手，“你下去，我来。” 顾琰睡得本来就不深，孩子动又是很新鲜的体验，于是便睁开眼来。和欧允一起将手放到肚子上。结果又不动了，搞得好像捉迷藏一样。两人干脆你一下我一下轻轻拍着肚子逗引起孩子来。终于是把小家伙逗得又动了一动，呃，也可能是碰巧。总之是得偿所愿，玩儿得很是开心。 顾琰这才放下手，把她和太夫人说到的对何家的揣测合盘托出。 “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允，你不会怪我吧？”顾琰靠到欧允肩上。 “当然怪咯，都说了这些全部交给我。怀着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欧允在她额头上戳了两下。 “也没想太多，消除隐患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我不想做许平君。”顾琰掩口打了个哈欠，又滑下去接着睡。她倒不是太担心欧允会不会搞不定这事儿。当初刘病已朝政上完全听凭霍光摆布的时候，都能给许平君争来后位。如今何家对欧允不过也是锦上添花，肯定不能强逼着他娶自家女儿吧。 欧允听了她的话一惊，然后道：“嗯，都交给我就是了。” 次日起，陆续有人登门看完顾琰。第一个来的便是顾瑜，梁国公府与欧允的关系一直相当密切。梁国公可是皇帝当年的陪读，几十年的心腹。再加上顾瑜这一重关系，自然就成了头一个登门的。 顾瑜被端娘引了进来，“大姑奶奶，这边走。少夫人在喂鱼。” 看到顾琰闲适的往鱼塘里抛洒鱼食，顾瑜道：“妹妹这日子真是不错！人家都说我们梁家巨富，我看你这府里才是真正不显山漏水的极致富贵。”富贵乡里熏陶了这么多年，顾瑜的眼睛自然毒得很。这一路进来，一件件摆设竟是无一物无来历，无一物不珍稀。 顾琰收回手，“那是因为梁国公府有诸多避忌，有些东西不敢摆在明面上。这府里有皇上纵着，肆无忌惮罢了。大姐姐请过来坐。”什么身份地位摆什么是有讲究的，这回去太夫人房里就看到很多东西都收了起来，朴素得很。 正文 243 往来 顾瑜也带来了不少的礼物，她可是代表梁国公府来的，出手自然不能轻了。这样的来往，一切礼物都从公中走账，她自然乐意。 “我婆婆本来也想来看看妹妹。只是妹婿暂时还没有站到人前，她又是众所瞩目的人物，担心给你们带来一些不好的揣测。所以就只有我以探望妹子的名义前来。”顾瑜心头有些郁郁，她当初是很看好顾琰的。希望她能给顾家带来腾飞的契机。如果她能够攀上未来的太子，那对顾家尤其是对长房是极为有利的。那时候顾家还有侯爵，顾琰太子良娣的位置还是可以一争的。 可是四年前，顾琰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顾家失去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损失最大的便是她们长房了。而现在，她的确是不负祖母所望，即将成为皇位有力争夺者影皇子的王妃，就连她也不得不上门来拉拢关系。昨日一传出顾琰登门去看望太夫人的消息，她就被婆母找去了。说既然顾琰已经先低头了，她这个做姐姐就不好再不闻不问了。她打发人回去问，这死丫头低什么头啊她，把祖母呕得不行。可是，再是不忿，顾瑜还是只得来了。 顾琰引着顾瑜在旁边的树荫下坐了，将小几上几碟子干果推过来，“家里给的，大姐姐尝尝。我在喝奶茶，你要不要来一杯？”她最近口味时时变换，老管这样的大拿都大呼吃不消。欧允便让人出去外聘了不少厨子来。机缘巧合的把曾经教过顾琰厨艺的杨婆子也给请了回来。这让顾琰大呼巧合，胃口服帖了好些天。 顾瑜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要害口的，便也不觉得她口味怪，只道：“我就喝普通的茶好了。”其实他们家倒是尝试过不少新鲜东西，毕竟是掌管海外贸易的。不过试来试去，她还是最喜欢本土的东西。 顾琰吩咐雪梨，“给大姑奶奶来一杯六安瓜片。”这是顾瑜最喜欢的茶，从前听肖嬷嬷不只一次说起过。 端娘看这两姐妹气氛略有些僵，好像没什么话说的样子。于是试着挑起话题，“大姑奶奶怎么没把小少爷小小姐带来呢？少夫人很想念侄儿侄女呢。” 顾瑜嫁人后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长乐。过了两年又生了儿子，取名长安。这对儿女就如同她的眼珠子一般，从前偶尔带回过顾家。顾琰要不是在太夫人跟前得宠，都不能靠近跟前。她带着那两个小家伙玩得倒是挺好。 “长安已经开蒙了跟着他祖父在读书，至于长乐在跟着徐新娘子学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看十二姨。”顾瑜没带女儿来，其实还是因为欧允那个广为人知的门禁。不然，这会儿有个小姑娘在，两姐妹的关系也会融洽一些。毕竟从前顾琰表现得还挺喜欢长乐的。 顾琰想了想，长乐小盆友好像是虚岁八岁了。这个年岁怕是已经有了一两年功底，跟着京城最闻名的女琴师学琴倒也可以了。不过，她能入徐新娘子的眼，说明在这个上头有巨大潜力啊。自己当初学琴的时候太夫人也打过徐新娘子的主意，想借此造势，可惜没能入人家的眼。徐新娘子可不是普通人，她出身高贵，在琴这一道上和顾大姑在学问一道上差不多是同样的地位了。顾琰虽然全面发展，但毕竟各门技艺还是有擅长与不擅长的区别，要每样都出类拔萃还是不可能的。于是感慨道：“那长乐可是真厉害！” 顾瑜也有些得意，不由露出些笑意，“她也就这个最拿得出手。书法一道可不及她十二姨远矣。”她自然知道顾琰当初被人拒之门外的事，言下谦虚出语宽慰。 两姐妹都知道得和对方好好相处。对于顾琰来说，梁国公将是欧允夺位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她如今能帮到欧允的有限，这个关系当然得保持好。而顾瑜代表梁国公府前来，自然是为了拉拢关系，不是来把关系搞糟的。只是，有当年那件事梗在中间，一开始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别扭。顾瑜的城府、心计跟太夫人还是相差甚远。面对暌违四年的顾琰，难免有一丝怨气溢出。她这四年也因为失去了侯爷嫡长女的身份被妯娌明里暗里刺过不少次。 端娘便只得出头打圆场，提起孩子的话题转圜。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她便朝雪梨招招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走开。也不会走远，就在那边的回廊下坐着，顾琰一提声叫就能过来伺候，又不至于碍到这两姐妹说话。 待她们走开，顾瑜吐出一口气，“琰儿，过去种种就譬如昨日死。咱们姐妹，还是要互相扶持才好。顾家如今地位最高的也就是我们了。”有这么个妹妹，对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还是有改善的。有什么事都是顾家内部的事，对外还是要彼此扶持的。 顾琰颔首，言简意赅的道：“好！”她现在也很需要和顾瑜这个嫁入高门的姐姐互相扶持。顾家如今算不得什么，但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女眷里却实在是一个有分量的人物。顾瑜可是将来的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如今一共也就三个国公。她顿了一下又道：“大姐姐这一年见过瑾儿么？” 顾瑜摇摇头，“没有。她只是侍妾，什么正式场合都不能出席。”在普通的大户女眷眼底，亲王府的侍妾也算是贵人了。可是在顾瑜这个地位的人看来，顾珏想要出头，除非晋王真的继承大统。可就是那时，她也不可能是一宫主位，想自己居住一座宫殿都不可能，只能依附高位妃子而居。 不过，顾瑜来此，并不代表梁国公就旗帜鲜明的站到欧允这边了。像他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士，自然是两边都要交好的。 “那你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顾瑜看顾琰一眼，“晋王雍容华贵，温文尔雅，对妻妾都很温存。晋王妃掌内宅，处事公道，她怎么可能过得太不堪。只是，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她又是庶出，晋王府的侧妃庶妃甚至其他侍妾那些可也都是出身高贵的嫡女。多少还是会有受点委屈的时候，但是瑾儿一向乖巧、精明，想来不会随便树敌。” “我是说晋王待她好么？”顾瑾怎么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去做了那个替身，顾琰不知道她知晓了实情会不会对自己有怨。 顾瑜诧异道：“晋王对女色并不太在意的，对妻妾都是以礼相待，反正不会亏待她就是了。他府里的妻妾还算是相处比较和睦的。” 顾琰道：“晋王正妃、侧妃、庶妃、侍妾一大群，还叫对女色不在意啊？那要是在意……” 顾瑜瞪她一眼，“虽然是你家，也别口没遮拦啊。晋王府的女眷又没有超出朝廷的规制，而且大多是为了其身后的家族势力才纳进府的，又不是因为好se。我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看上瑾儿的？”说完想到顾琰的言下之意便道：“普通男人还三妻四妾呢，何况亲王。琰儿，你不是想独霸后宅吧？就是你大姐夫，身边也有那么两个人呢。” 顾琰愕然，她一直以为大姐夫身边没人呢。这身体不好还有三个女人啊，照顾得过来么。 “你可别动什么胡乱心思，可不要以为以后你的日子还像如今这么好过。府里连个正经长辈都没有，自己当家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你现在这样，也容易传出善妒的名声。唉，我知道你有主见，我就是这么一说，听不听在你吧。可不要吃了苦头才想收手，到那个时候就晚了。你拦得了一次，难道还能拦得了以后每一次？” 梁国公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他知道欧允即将封王，皇帝正在暗中扫除障碍。也知道何家有心想和他联姻。所以，顾瑜这番话也是有的放矢。她听派去的人回来说太夫人竟然赞同顾琰撺掇夫婿拒绝何家联姻的打算，不由觉得祖母未免太纵着小丫头了。可是再想想，如今祖母哪里还做得了她的主。 顾琰打个哈哈，不打算和顾瑜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辩论一夫一妻的合理性，“我知道大姐姐是为我好。” 顾瑜用银牙签戳了一颗腌梅子进口，咽下道：“你知道，可是你会当耳旁风。罢了，我也不多费口舌了。这头一回我估着你还是拦得下来的。也是，正室的位置的确是不能让人，这一次是该拦。只是，那地位低的，对你正室之位没有威胁的，怎么都该弄几个，哪怕是摆设呢？”就是祖母说的，以后吃了亏就知道了。可是如果碍了夫婿的大业，那不是要被厌弃么？ 摆设啊，顾琰明白了，大姐夫的那两个通房多半基本上就是摆设。而且大姐姐还能摆出一副为夫婿身体着想的贤惠模样。她这四年坐稳了世子夫人的位置，把代婆母掌管中馈的权利牢牢抓在手里，夫婿也言听计从，除了梁国公向外示弱的意图，自身的手腕绝对不能小看。 不过，摆设她也不打算弄。又不是没有贵族男人一夫一妻的。想当初明晖告诉她的可也不少名人呢。以欧允的身份喝品貌，谁当摆设也得起异心。而且，开了闸各方都会想塞人的。欧允可不是心有余而力不及的大姐夫啊，她没有大姐这么好的理由拒绝更多的人。 既然关系已经破冰了，两人都是有心交好，接下来气氛就好了不少。到后来顾瑜告辞的时候，两人已经很是亲热了。 “我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大姐姐得闲常来看看我。要是长安长乐不上课也一并带来吧。”顾琰养胎的确是寂寞，王太医给定了那么多规矩。她给顾瑜也打点了不少的回礼，都是西部边城的东西。临走的时候，四大部族的人，还有三大商家都送了她很多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装了整整七大车回京了。梁国公府南边跟海外的东西不少，可是西边的东西怕是不多。毕竟互市是才开的的。 顾瑜笑道：“长安还行，长了就免了。她姨父不会待见她的。哈哈——”就连她公婆都在背地里笑小爷这个门禁了。她公爹还说小爷肯定是怕步了皇上的后尘。 欧允这会儿在紫檀精舍，陪着皇帝打马球。一对一对抗，打得很和缓，就是个锻炼身体的意思。顾琰告诉他明晖的原话了。他想了半天也觉得无解。 “老头子，你一定要努力活到小孙子娶媳妇，他都会动了。” 皇帝下了马，瞥他一眼道：“听你这口气，还以为他能走会跳了呢。再说了，你知道这一胎一定是儿子啊？” 欧允一滞，然后道：“我反正不会那么倒霉，三十还无儿可立就是了。”皇帝生出齐王的时候都已经三十二了。 皇帝立即操着马球杖往他砸来，欧允跳着让开，“那是做给你打马球的。” “揍你一样凑手！” 欧允矮身躲了开去，“我一定会很快生个儿子的，就算这个不是，下个一定是。所以，爹你一定要等着看孙子娶媳妇儿。” 过了两日，府里又来了一大一小两位访客：礼部李尚书的夫人与儿子。也就是顾琰曾经在街上一阵动乱时救过的李意欢和他娘了。 顾琰闻报有些心惊，顾瑜不用说是从梁国公那里得到的消息。难道李尚书也得到消息了？想想摇头，皇帝不可能在事情还没有办成的时候就搞得人尽皆知了。这两母子应该就是单纯的来看她的。不过，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对了，也许是太夫人那里问来，也许是顾瑜那里问来的。她回来的消息经过这几天应该已经传开了。那这对母子可真是念旧情的人。 “快请进来。”顾琰喜笑颜开的道。回到京城见到的除了明晖和三伯母，尽是不喜欢她的人和有所图的人。就连一向亲近的四哥都躲着她。难得 依然是端娘在二门处迎客，顾琰从前有往来的人这府里只有她熟悉。 李夫人进得府来，脸上难掩惊奇。她的确是从太夫人那里问来的顾琰的地址。只知道顾琰的夫婿是镇西军的一个偏将军，如今赋闲在京。可是一路走到如今的垂花门，实在是看得她心惊胆战。 铺地不用普通泥砖，而是采用太湖湖畔的青泥烧成的金砖，坚硬如刚跌，亮如水镜。这可不是官员家里可以用的啊，只有皇宫王府那些地方才可以用。从这个宅子的地价，构建的材料，到里面的奇花异草，估价差不多十万两白银。要是再加上墙上那些名家字画，这个数还得再往上加。而她看到的还只是二门外的场景，里头的正房……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李意欢倒没注意到这么多，只是看到里头走出来的顾琰欢快的道：“琰姐姐，你终于又回来了。你再晚些回来，我就不能进内宅了。” 上次顾琰回来直接就进宫了，他们根本没找到机会见她。这个时候，四年前那个被顾琰救起的玉娃娃，如今已经九岁了。等他满了十岁，进别人家的内宅就有忌讳了。不是每个人都像贾宝玉一样成天泡在内宅的。 顾琰笑道：“李夫人，意欢，多谢你们特地来看我。快里面请！” 李夫人收起心头的震惊，随着顾琰往里走。李意欢乐颠颠的跟在后头，四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顾琰小声道：“李夫人，我知道你心头震惊。应该很快，皇上就会明发旨意了。我夫婿他，是皇子。这件事还请你务必保密。” 李夫人释然，原来如此。至于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皇子，那就不是她该知道的了。还有，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刻，一个战功卓绝的皇子现世，这代表着什么？恰恰就是齐王倒下去的当口。罢了，不去想这些了，她今日就是来探望儿子的救命恩人的。 进去之后，再看到正房的摆设，李夫人已经麻木了。既然是皇子，这府邸跟琅嬛洞府一般再寻常不过了。她关切的问了问顾琰肚子里孩子的情况，顾琰一一答了，又问起李夫人已经出阁的庶女的情况。得知她嫁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六品官员做原配正室，已经随夫婿出京外放了。 就从李夫人给庶女择的这门实惠的婚事，再从四年不见她得知自己回来了便上门探望就可以看出来她的品行真的是很不错。这样的人家就不从利益看来，也值得来往。李尚书可是六部堂官之一，文官里排行前几的人物。 正文 244 封王 顾琰在后宅待客，前院欧允的大书房里也有客，客是何家的家主，何皇后的嫡亲兄长。是被欧允让人请过来的。 “按理我该叫您一声舅舅，咱们如今也是极亲近的。那说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欧允坐在主位上看起来矜贵无比，淡笑着说道。 何家是侯爵，镇国侯，眼前的何家家主理所当然是镇国侯爷。他身子微微前倾，“小爷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了。”何家已经站队，欧允便是他们的主上了。言辞间自然是极为恭敬。 “其实皇后和您都没有同我说过什么，外头一些传言原不该当真。不过这么传着怕是对表妹的闺誉有碍，您看是怎么辟辟谣好？” 镇国侯脸色一变，这话说得好听，却极明白，不要他闺女。他捧在掌心十五年掌上明珠，竟遭人嫌弃。本来不必如此的，若不是二弟将晋王得罪的实在是太狠，何家原本可以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的。虽然做不成新君外家，但是家里有个母后皇太后，只要子弟争气，自然不会落败。 如今，这皇子已经不是皇后娘娘所出了，如果他身边的位置也没有何家一席之地，那他们下这个注真的能得到相应的好处？眼前这位如果是过河拆桥的主，何家不白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帮他争位了。 欧允看镇国侯脸色有些不太好，诚恳的道：“都是外头一些人乱说话，我不会当真的。舅舅家的表妹，怎么能够屈居人下呢，我断不会如此羞辱何家。”话里话外给何家留足了面子，不然，那就真是羞辱何家了。 镇国侯脸色稍好看了些，犹豫了一下，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自家现在也没有强扭的底气。 “早听说小爷与新夫人感情极好，为了等她一直拖着，身边也没有旁的人。”镇国侯说完，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欧允笑了，“是啊，我可是老早就看上了她。只是那时她年岁实在是有点小，这才不得不等到了如今。至于身边没旁的人嘛，那是不想将就。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那其他的人对于你来说就全是将就了。就是将来，我也不打算将就。人家都说我像我爹……父皇，大概就是像在这个上头。”顿了一下又道：“这话对皇后有些不恭敬，不过好在她求的从来也不是这个。有的女人求爱得爱，有的女人则是求仁得仁。” 这话已经是在给何家吃定心丸了，只要不求不该他们求的，那自然可以求仁得仁。前天从宫里陪老头子打马球，临走的时候他正色道：“允儿，你从今日起就叫朕父皇吧。” 当时他一惊，老头子从来不在他面前自称朕，不过是爹或者是老子而已，听着有一股格外的亲热。也不让他叫父皇，他从小都是叫爹。有时候直接叫声‘老头子’，他也不会真的恼。可是，就从老头子的话出口，他对于自己就不再只是父，而是君父了。自己也不再单纯只是儿子，而是儿臣了。 其实早就知道，他这么回来，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老头子不会再任他予取予求了，答应给琰儿正室之位就是最后一次了。 那天进宫，他和老头子说了何家靠过来的事。当时老头子蹙眉，“好在皇后不像她家里人一样，不然还真是要烦恼一下。毕竟废后这种事，有一次也就够了。再多了，朝野的议论，史书的记载就会有些不堪了。我一直没有将你记在哪个后妃名下的打算，就是你姨母那里都不曾有过。因为那样，你娘会不高兴的。既然如今你开口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不能是记在旁人名下。”说完抽出朱笔写下了宸妃二字。 当时欧允有些懵，他断断没想到能够记在自己亲娘名下。要是早知道，他肯定不会提何家的事的。他拿着那张纸叠好揣进怀里，晕晕乎乎的就出宫了。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娘，但是从小听老头子絮叨，再加上母子天性，他对他娘的感情一向是很深厚的。当时，他是真的把顾琰的事儿给忘了。 回来以后她来问过继的事，他拿出那张纸给她看，便想起来了。他娘都能在这么多年以后得了一个这么超然的名分，当然不能忘了琰儿的。不过欧允觉得这事缓一步也好，就遂了老头子的意，也可以省很多事。而且，他身边自始至终当然都只有她一个，缓一缓应该也无碍的。只要在孩子生出来之前把事情办好就成了。 他当时以为她多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有提。没想到她是真的忽略了，那天去云家的马车上突然提了起来。其实她也没有忽略多久，前后也就两天。他自然不能说他是故意没有提起，只当做自己也是被老头子忽悠过去了，立即改道进了宫。这样，她在云家就不会受到半点轻视。其实就是没有老头子发话，那些人断然也不敢对她有半分不恭敬。不过，心头怕是会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这样也好。他去找老头子说了，虽然知道会断了一些可能，但是心头却也是轻松的。难道他还需要靠裙带关系么？ 不过那日撞上国师，听他的话风他是早想到这茬了。居然没有直接提点琰儿。想来是不会直接插手他们夫妻之间事儿的意思。他就想到琰儿会不会多想，其实他可真没有半分要委屈她的意思。老头子一辈子爱而不得，天人两隔。他身边人即是心中人，怎么会舍得委屈她。只是这样从大局来看的话，的确是有些好处就是了。所以才觉得缓一缓也不是坏事。 他这几天一直等着顾琰问他，好表白一番，省得生了嫌隙。结果几天了，她问都不问。这是出于信任，还是已经给他定了罪？不过那天她说‘汝身安处，就是我家’，他听了很是欢喜。这是不管真相如何都不计较的意思了。还是不用刻意去辩解了，有些事不是光放在嘴上的，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实际做到。他会让她知晓，他说过的话，算话。所以，顾琰从顾家回来，对他说了对何家的揣测，还说一切都交给他处置。他忙不迭的就让人请镇国侯过府叙话了。 他如今虽然没有正式公开身份，但也只差一个流程了。云家和顾家，那是长辈家里去去无妨。但何家，日后就只是他的臣属，当然没有他登门的道理。而且，他要是去了，还不知传出什么话来呢。回头说他是冲何家千金去了，不是白白惹闲话么。 镇国侯自然听明白了欧允求仁得仁的言下之意，想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小爷放心就是。有我回去说，家中女眷定不会误会，也不会心生嫌隙的。”既然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联姻的事暂时就搁下吧。听说云家已经在给孙女物色对象，他也回去催着夫人把事情提上日程好了。当下，顾家那位少夫人在这位心头的位置那可是重要得很，不能随意开罪啊。 欧允颔首，他也听明白了镇国侯的意思。何家不会再针对顾琰有任何举动了。说实在的，顾琰对他说何家也许会利用顾珏将她曾被西陵太子掳走的时传扬开来，让她不能做他的正室。他听了着实有些心惊，他毕竟是个上阵杀敌的男人，后宫女人那套弯弯拐拐不是太清楚。可是夫人有令，说得也有些在理，他不得不敲打一下镇国侯。听他这么说，何家还真打过主意呢。 “舅舅，我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何家为什么会选择我？”他其实可以费些功夫去查的，但是既然收下了何家的投诚，就直接问好了。他那些人力，不想浪费在查自己人上头。他相信何家不是替晋王来卧底的，何家犯不着做这样的事，他们可以中立而不受其害的。不问清楚了，他心头始终有个疙瘩。因为一开始是何家先向他靠过来，不是他主动找上何家的。 镇国侯踯躅了半晌才告诉欧允，“我的二弟当年对贵妃甚为倾慕，两家也有了默契。本来何家如果私下开口，皇上应该会在选秀时将贵妃黜落的。可是皇上年轻的时候，就如同小爷此时。那是很招女人的啊。贵妃起了些小心思，他们家就变卦了。她努力争取进了宫，我二弟心头就生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原本也无碍的，两人隔着高高的宫墙，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可偏偏十八年前，贵妃被打入冷宫，那冷宫里的太监机缘巧合受过何家的恩惠。二弟再一次求之不得，就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这些事简直就是何家和皇家的丑闻，可是眼前之人问起他不得不说。这也是要坦诚相见的第一步。 听完了秘辛，欧允端茶送了客。听说内宅的客人也离去了，便起身往回走。礼部尚书的夫人，听说也是个拿捏得住夫婿的主啊。不过那是家事，毕竟老爷子怕小娘子嘛。国事的话，就不好说了。但是她能和琰儿走动得勤一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就是秦家，因着三夫人的关系，同琰儿的关系一向也是不错的。如果也能有些走动就好了。可惜孙小丁的媳妇没有留在京城，不然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回去之后，欧允看顾琰正一个人躺在躺椅上，手捧着肚子喃喃自语，便走了过去，“孩子今天乖不乖？”他本来一直称呼儿子的，可是被她督着改口了。不过那个门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挺活泼的，不时动弹一下。”正说着，就看到肚子上冒出个小包来，从左下腹一路跑到右上腹去了。她方才和李夫人说了一阵话，感觉有些疲累，所以就坐在躺椅上了。 躺椅很大，欧允也躺了下去，把手放到她肚子上才开口，“还真让你说着了，何家的确在打不好的主意。不过，我已经打消他们的念头了。” 顾琰笑笑，暂时的。如果将来情况有变，何家还有源源不断的女儿呢。不过，暂时是不用担心他们搞坏自己的名声了。 “父皇对我说了，将封我为秦王，享亲王俸禄。只是因为我娘的事儿，运作起来还要点时间，不过最晚不过超过下个月了。到时候琰儿你就是秦王妃了。” 顾琰来了兴致，“秦王好，秦王嬴政，秦王李世民，这可都是相响当当的角色。这个王号霸气外露啊，我喜欢！”说完看欧允一副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诧异道：“你不喜欢啊？”不是说就是个过渡的封号，封什么都不在意么。还玩笑的让她朝着舆图扔飞刀来着。等等，他方才说什么，父皇？她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呢。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的变化，可是后头的意味可是深远得紧。她伸手挽住欧允的胳膊，“要是你喜欢，以后就让孩子叫你爹，不叫父王。” “我的儿子肯定都是你生的，这里头没有区别的。”一个称呼，让他和其他皇子差别明显的过了二十年。他其实也知道就是晋王私心里都是很羡慕嫉妒他的。可是如今，他不特别了。他也只是想争储位的其中之一而已。从独一无二的爱子到诸皇子之一，还是挺失落的。 顾琰继续笑道：“至少明面上，你父皇还是得一碗水端平的。不然，你是要气死晋王、魏王他们么？原本你不现身于人前，皇上怎么宠你那些人都不会拿你当对手。可是如今，你就要是秦王了，还那么特殊就不好了。而且容易给朝臣一种你就是受偏宠，而不是因为自身能力被看重的错觉。” 欧允摸摸她的脸，“嗯，好吧，听你这么一说我心头好过些了。嗯，以后孩子私下里就叫我爹叫你娘好了。听你这么说，你其实很认同秦始皇和唐太宗这样的皇帝嘛。那怎么会不希望我去争呢？” 顾琰皱皱眉头，“不管是谁都希望皇帝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么威武霸气的人吧。可是当这些人的后妃好苦哦。” “那你羡慕哪个皇后，你说给我听听。”欧允牵着顾琰的手和她并头躺在躺椅上，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晒到他们身上。 “我羡慕弘治皇帝的张皇后。不过，我可不想生个正德皇帝那样的熊孩子！”顾琰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不无担心的道：“宫里没有皇子不能养在生母身边的规矩吧？希望咱们孩子的童年是在王府里度过的，这样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正德皇帝要不是被那些太监带坏了，应该也不至于跟他爹相差那么大吧。 欧允好笑的道：“你不是连三宫六院的规矩都不打算遵守么，理会这个做什么，咱们的孩子只要我同意，当然可以养在你身边。” 顾琰便明媚的笑了，“就是啊，既然已经不守一个规矩了，那旁的不想守的也可以不守。反正守了所有，却不肯让你纳别的女人，那些言官一样会叨叨个不停。” “我可不是会被人掣肘的人，你安安心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老头子也不是，他将来肯定不可能丢了这个好传统的。 “这辈子都可以么？” “当然。” 顾琰笑得更加的好看了，打个哈欠，靠在欧允肩头就睡过去了。 在这个月底的时候，皇帝明发了旨意，封九皇子允为秦王，享亲王俸禄。另指了一处现成的抄没的大宅子做秦王府。同时封秦王原配顾氏为秦王妃。宫中宸妃的故事也不胫而走。昙花一现的倾世佳人，只留下一个幼时八字和皇宫不合的儿子。欧允从这一天起，自然是恢复了国姓。他记在玉碟上就是李允。 这件事，知道内情的都不会傻到站出来说什么，没看这个月皇家的宗正都换人做了么。梗着脖子不肯改玉碟能有什么下场，脖子还能硬得过刀？宸妃的玉碟，九皇子的玉碟，换一个人还不是都改好了。一开始对此有所议论的人，也陆续下了大狱。而不知情的人，诸如民间的百姓，却是津津乐道于宸妃和皇帝的情事。也没人敢明面上把这件事和前两年流传过一阵的皇帝君夺臣妻的事联系起来。这一次，皇帝可不像两年前什么都不能做了。直接就诋毁皇家的名义拿人。 搬家的事儿不用顾琰这个孕妇操半点心，其实也不用搬。王府里什么都是现成的，礼部已经都准备好了。就连他们夫妻的大小礼服也都赶制出来了。这边的东西也不用搬过去，就留着当个别苑。就留下一些人看着，然后他们人搬过去就是了。可是，搬了家肯定是要宴请的。 “阿允，要给燕王下贴子么？他是不是在禁足中？” 欧允，从现在起该叫李允了。李允道：“他没在禁足，坐吃山空没有进项，没脸出来见人而已。”老头子这个惩罚真的很好啊，比他上门去打燕王一顿好多了。 正文 245 谢恩 其实才搬过来，什么都还没有整理清楚。光是进门时看到的顶着卖身契跪在王府院子里的那么多下人都还分不清谁是谁呢，肯定不可能马上请客。 只是说到这个话题，顾琰顺嘴问了一声而已。嗯，家里下人她认不全，皇家那些所谓的亲人她也认不全。今天搬过来，安顿好了，明日要进宫去谢恩。然后依着钦天监安排出来的日子，他们两人要去奉先殿拜祭先人，这才算正式成了皇家的人了。到时候各皇子公主的应该也会列席，会有个认亲的仪式。就算还不能一一对应，之后不久就是十公主的生辰宴，肯定会给秦王府下帖子的，再见一次应该可以认齐。 再说，她不是还见过皇家的简单家谱呢，就是这一代兄弟姐妹们的。就是那次阿允全写了出来，想找出他们家生男生女有没有什么规律那次。这样预习一番，到时候再对照就会好认多了。之前在云家认那边的亲戚，她是受到了格外优待的，皇家的金枝玉叶们明面上想来也不会怎么为难才是。 不过，她出身的确是比不过那些人，她就是个被皇帝说了永不录用的庶民的女儿。而且渣爹入仕走的是恩荫的路子，他本人是连秀才都没有考过的。竟是连个傍身的基本功名都没有。她虽然不至于自卑，不过这还真是个事儿呢。 新出炉的秦王殿下对此倒是看得开，“我从小到大在宫里横着走，你以为是说着玩儿呢，谁不长眼给你气受，我替你出气。” 顾琰笑笑，“如果是以前，一切好说。可现在你封王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啊，反而绑手绑脚。放心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些酸话什么的，我就当耳旁风。” 萧允想了想，现在是颇多顾忌。像是两年前燕王说他娘坏话，他就能直接打燕王一顿，现在就不能这么做了。如今，也是要顾忌旁人眼光和看法了。 “嗯，你可别委屈了自己。我再不济，也不能让你去受气。” “知道、知道。我是谁啊，我可是顾家的毒女，那是能让人随意欺负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师傅么，谁敢得罪他这个皇上身边的人啊。”为了消除前任国师的恶劣影响，明晖从来不揽权。可是呆在最高领导身边，那一句话的威力却是不容小觑啊。 萧允笑道：“哎，你不参观新居啊？不是每换一个地方安顿好了头一件事就是这个么。” 顾琰笑眯眯的摇头，“太大了，全部转遍大概得花多半天。我一天逛一点好了，先逛后头的大园子一个景一个景的看。然后再逛前头一进一进的宅子。” 之前听礼部主事简要介绍了一番，秦王府总占地百亩，合六万多平方米。前面是府邸，后面是花园。府邸占地六十亩，花园占地四十亩。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院落组成，一共九十九间半屋子。至于花园，林林总总共二十多个景致，风景幽深秀丽，有碧水潆洄并流经园内…… “随你乐意了！” “当皇帝的儿子真是好啊！你说燕王亏不亏啊，居然逞一时口舌之快，把什么进项都丢了。没本事只能啃老他嘴那么刁钻做什么。”顾琰感叹了几句。 府里用惯的人手都带了过来，所以衣食住行其实没有什么违和感。顾琰最近迷恋上吃那种像珊瑚珠子一样大小的红萝卜，老管做惯硬菜的人，反倒不如杨婆子能把这样的小菜色翻新出许多花样来。顾琰吃得欢喜了，欧允赏银子也就格外的大方。如此几次，让杨婆子很露了几回脸也招了些嫉恨。 萧允看自家媳妇津津有味吃着白糖拌的一颗一颗的水晶般的胡萝卜，不由想到她这嘴害得也真是接地气，太好养了！完全避免了他派人出去淘寻金贵东西引来言说。自从有了一骑红尘妃子笑这么个典故，一有点风吹草动的，那些言官可就有话说了。 顾琰看他盯着，便问道：“你也要？” 萧允摇头，“我才不馋这个呢。”他馋的可不是这个，他馋自家媳妇儿。虽然三个月坐稳胎之后就可以解解馋，可总是不敢尽兴。 “那你馋哪个？府里要是没有说出来让人去外头弄就是了。要是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这黑锅我替你背了。”顾琰很豪气的拍拍最近长大了些的胸口。 “说出来还让人让外头去弄，算了吧，你听了不把碗直接搁下才怪了。” 顾琰听明白了，小声道：“是有些委屈你了，再有半年就好了啊。其实，我也……不好过！” 有人一起遭罪，而且坦然承认，秦王殿下心头奇异的平衡了，“嘿嘿，吃饭吃饭！”就他在王妃有孕期间，侧妃庶妃一个没有不纳妾不用通房，他那些兄弟之间自然少不了调侃之词，也不乏当面说他惧内的。他都只是淡淡的一句‘我不肯的事，还有人能强迫得了？’就答复了。 众人想想他自从把宫里给的两个侍妾打发了，身边还真就从来没有过人。甚至把父皇给他物色的秦相家嫡出的长孙女都设计和孙小丁送做了堆，如今这么做倒也不算太过稀罕了。于是取笑的内容便又成了‘九弟妹给你吃啥迷魂汤了，这么多年还醒不过神来’云云。 这些话当然是因为最近他要封王的风声传出去，有几个兄长心头不舒服，又不敢对这件事有什么说辞，所以就拿这个事情说事儿。不是他们不想说他只不过是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封王这类的话，燕王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谁想重蹈覆辙啊。 就是顾琰说的，现如今封了王，无数双眼睛盯着，说话行事就都得顾忌着点。不然，他能让人这么随意开涮？兄弟九个，已经死了的废太子就不说了。剩下的八个里，除了齐王、晋王是做实事的，哦，楚王魏王如今也在做事了，其他两个兄长那差不多就是白吃朝廷俸禄的。他做得可不比他们少，在边关真刀真枪的跟人拼杀，凭什么他就不该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说他是私生子出身，可他们一个个不也都是庶出么，又比他高贵到哪里去。 如此两日，基本上把礼部给安排的下人都叫到跟前认了一下，问询了一番所长，顾琰将人分派到各处。如今各处的管事还是从前的人马，就交给他们去调教了。不过礼部给的人，其实也大多是其他罪官家里被发卖的，规矩什么都倒是不用多教，很快就可以上岗。他们的工作能力顾琰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其他王府派来的细作啊。 老爷子如今是完全不给他们任何的特殊照顾了，这些人可不像云府原本那些都是让刘方经手精挑细选的。不过，且用着吧。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遛遛再说。然后又听苹果和雪梨轮替着念了府里的总账册，大略做到了心头有数。顾琰便照旧将事务都分派给带过来的各个管事了。 “那些人先别放在要紧的位置，我说的不是库房那些地方，是王爷的前院。”顾琰对带过来的总管杨次雷交代到。王府有了，幕僚什么的也都很快就会配齐吧。阿允在边城的时候就在和京城里一些人联系了，回京这一个来月其实也没闲着，明面上没做什么，招贤纳士这些可没耽误。以后前院就是他的司令部了，可不能让还不能确定忠诚的人靠近了。 “小的明白。”杨次雷正色应了。 “嗯，下去吧。”顾琰呼出一口气，如今家里主子只有两个，下人却是上百了。而且，还有王府的属官也有不少。不过，贪一点都是小意思，现在要紧的就是慢慢把可能有问题的人筛出来。自家的篱笆得扎牢了，不然，什么消息立马就走漏了。不过，这个不用她怎么操心，有何山齐娘子他们在呢。 端娘从外头进来，满脸的笑意，“少夫人，这可真像是到了仙宫一般了。跟我们小民百姓的青砖瓦房比，从前的靖西侯府就是仙宫了。可是跟秦王府比，靖西侯府就成瓦房了。” “天上神仙府，地下帝王家。这里怎么说是堂堂的亲王府，自然该有这样的气派。怎么，端妈妈去后头院子看过了？” “嗯，同杨婆子在门口望了望。”尊卑有别，顾琰都还没有去后园好好看过，她们也就只能在门口望望。 顾琰心头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可如今人多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就没说让端娘尽管去逛。 “嗯，我下午没事儿，午睡起来坐软轿去后头看看。” 端娘高兴的道：“我伺候着少夫人。” “把杨婆子一起叫上吧，这些日子也辛苦她费心了。再说我不是还跟她学过厨艺么。” “她非得乐坏不可，这可是几辈人之后都还能吹嘘的事儿。” 次日，便该进宫谢恩了。如今已入了六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顾琰套上亲王妃的礼服后就觉得不自在，孕妇本就是火体，再套上包得密不透风的礼服实在是很受罪。 “这么捂一天非得生痱子不可。”萧允看了皱眉不已。 顾琰没吱声，这可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时候了。别人是怎样的，他们就一样得守规矩。哪有什么都占着的。 “走吧，老爷子顾忌着他孙子，肯定不可能让我们在外头等着。马车里搁一盆冰也就是了。”说起来新宅子因为是他们回京后礼部才着手准备的，之前一直是贴着封条，就没有储冰。现在用的都还是从云府那边拉过来的，只顾得了少数的人跟地方。当然，唯二的两个主子自然是管够的。不过，今天天热，实在不行还是得去买些回来用。今年冬天可一定得记着使人去结了冻的河里挖冰储放的。 这回是堂而皇之的进宫，萧允再不肯藏头缩尾的坐马车了。哪怕马车里搁了冰盆凉爽宜人也不肯。顾琰由得他在外头顶着初升的朝阳骑马。 结果没成想，没一会儿他就躲进来了。 “哈哈，还以为你习惯了呢，原来还是怕人看啊！”顾琰哈哈大笑道，手里一柄宫扇轻轻摇着。能让欧允弃马坐车，自然不是怕早晨的太阳晒，而是怕路上的人看。他们马车上挂着秦王府的徽记，前后有人马簇拥，还清了道。可还是挡不住左右楼上一些暗藏的目光。又不能为这事儿发作，某人就只能躲进马车乘凉了。 “我以前在边城很少出军营的。也就是你来了才出来得勤些。”萧允郁闷的道。 “怕是要不了半日，秦王殿下貌胜潘安，羞煞宋玉的话就要传扬开了。我说你要不是卫玠，怕什么呀！” 萧允瞥她一眼，“你不怕人看，在边城你把脸弄成那样作甚？” 看他一副不爽的样子，顾琰凑过来给他扇了两扇子风，“不气不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些人不知道，咱们的秦王殿下啊，那可是一把打仗的好手，能止小儿夜哭的。可不是那号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 萧允拿过扇子，呼啦呼啦大力扇着，两人都能得着不少分，“你就可劲儿的埋汰我吧。” 这回走的是正宫门进入，顾琰依然是软轿的待遇。一路走的也尽量都是阴凉处，可是比起马车里有冰盆还是热了不少。她的汗珠开始滴落，这还是早晨呢，要是午后岂不是更是热得难受。 一路到了紫檀精舍，没能直接进去，因为里头晋王在禀报事情。 刘方笑道：“皇上说秦王妃身子不方便就到旁边屋子歇着，回头这边说完了再派人去请您就是了。” 顾琰麻利的应了一声，“刘公公，能去师傅那里么？”看刘方颔首，拔脚往明晖的院子去。 欧允看眼刘方，“那些东西是你替我收拾的？” 刘方笑指了旁边屋子，“王爷，那里阴凉，你上哪儿坐着等吧。还有，您如今得自称本王了。东西是奴婢收拾的，不如王爷这会儿去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他们说的是欧允搁在紫檀精舍住处的东西，他从小是在这儿长大的。这回可好，全都给他打包送到秦王府了。这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没自己的屋子了。 “不用了，本王哪知道都有些什么。你们怕是比本王清楚多了。”欧允脸上有些郁闷，这就代表着以后紫檀精舍他不是想来就能来了。 刘方让人上了茶，叫了两个欧允相熟的小太监小心伺候着，他自己便告退了。如今皇帝身边愈发得离不得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叫他。也是因为欧允来了，为了不让这位小爷觉得自己跟被‘逐出家门’差不多，他才特意过来这一趟。 顾琰过去的时候，明晖却是把自己关在药房里配药，根本没工夫搭理顾琰。她也知道皇帝的用药是忌讳，分量、种类都不能外传。因此只安分的在屋子里呆着歇凉。清风让人给她上了果盘，又坐下陪她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有人来叫了，顾琰便跟着过来了。 到了门口，正好见到晋王一脸凝重的从里面出来。两下里都是一愣，萧允躬身施礼：“见过皇兄！”顾琰醒过神来，跟着屈膝：“见过王爷！” 晋王目光扫过顾琰很明显凸起的腹部，吐出一口气，“免礼！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进去吧！” “是。” 进去皇帝直接就免了顾琰的礼，让人给她端了个锦墩坐在一边。却是没有多理会她，只是对萧允说道：“楚王现管着京郊大营一块的事儿，怕是没你的位置了。” “那儿臣就先在家读书。父皇看着什么地儿缺人手再使唤儿臣就是。”萧允答得很坦然。他才入局，那些位置自然都已经有人占了。不掌权的地方，他不想去。 “美得你，在家读书。有几处地方遭了洪涝灾害，晋王正调度粮草银钱呢，你去帮帮他。” “是。” 皇帝又转向顾琰，看她气色甚好点了点头，“你们夫妻的事儿，朕如今也不想管那么多了。你现在将身子调养好便是。不过也不要给人留下太多话柄，回头闹得大了引出皇后教导你为妇之道就不好看了。” 顾琰站起来应了一声，“是，臣……儿臣知道。”老爷子这是说懒得管他们府上侧妃、庶妃这些个编制从缺的事儿了吧。那就好！不过这言下之意难道也是要她填充些摆设？ “皇后凤体微恙，你若无孕本该去问安侍疾，但既然有孕在身，就不必前去了。回头允儿去问候一声也就是了，然后你就去找晋王领活儿吧。这会儿出去也热得很，不如留在宫里吃过饭等太阳下山了再回去。听说……琰儿你害口也不甚严重，你师傅做的清淡爽口的养生粥你总是能吃得的。要吃什么胡萝卜大白菜的，那后头园子里也尽有。想吃什么打发人去摘就是了。” “是，谢父皇。”顾琰有些疑惑，紫檀精舍还有田种菜啊？谁种呢？ －－－－－－题外话－－－－－－ 我把国姓改成萧，李允听起来好像不大好听，萧允好一些。 正文 v 246 劝说 顾琰的疑问在清风那里得到了答案，“师姐，后头有两亩地，从前都是种着名贵花草的。师傅让人拿出去匿名卖了好把地腾了出来，然后让皇上种上庄稼的。” “皇上亲自种地啊？”这可真稀罕。还以为就是春季里当着百姓的面领着三公九卿意思意思呢。没成想这位真的自己种上庄稼了。还萝卜白菜什么都有，让她想吃什么就去摘。 清风点头，“是啊，皇上可让师傅给折腾惨了。犁地、挑水、捉虫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就连刘公公想帮一把都不行。”一边说一边低头手握成拳头掩去唇边的笑意，“你也知道师傅不爱吃茄子吧，皇上特地种了一片。收获那段日子见天的赏师傅茄子，把师傅的脸都吃成茄子色了。” 顾琰也笑得不行，让皇帝客串老农，其间怕是闹了不少笑话吧。明晖肯定很无良的在旁边笑了，所以才被皇帝这么报复。御赐的食物，那是必须吃的。不但得吃，还得吃完。那会儿穷得不行的时候给明晖吃茄子他都一副吃药的样子，如今，呵呵—— 不过，这样倒真的是养生的一个好法子。那些乡间老农七老八十了还能担水浇灌，在田埂上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最是长寿了。然后在饮食上在间或掺杂些粗粮，真的是很不错的法子。至于那些名贵花草卖掉了，银子八成是进了明晖的腰包。 “你跟着师傅在宫里，那国师府的事儿就是朗月在料理么？” “是的。” 顾琰站起来，“皇上的田在哪里，你领我去看看吧。我是奉旨，想吃什么就摘什么呢。”说到最后，声音里不禁满是笑意。 清风看看顾琰一身礼服的，“师姐怕是得换身轻便的衣服才方便过去，我去替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清风找来了一件明晖的宽大衣袍，齐娘子快手快脚改了改，顾琰就换上了。如今倒也不怕失礼了，皇帝种田的时候肯定是穿农袍而不是龙袍，她去田里不穿礼服也是正当的。去了一看，嗬，御林军站岗的农田，普天之下怕也别无分号了。不过术业有专攻，那庄稼种得实在是不咋地啊。挑了又挑，才找出些卖相还算可以的。 皇帝那边得到消息说顾琰亲自去田里挑菜去了，嘴角抽了一抽。就知道不是个能安分坐着的主。罢了，看她身体甚好，这样多活动对腹中孩子据说大有好处，由得她折腾吧。为了让孙子有个好的母体成长，他不是都一退再退，不但允了她的正室之位，就连他们府中没有旁的女眷被人说起时也替她挡了一下么。想当初允儿生下来真是差一点就没养活啊。这么点子事懒得同她去计较。 “允儿呢，已经到户部去了么？” “已经过去了。在皇后宫中问候了一番没有逗留多久便过去了。” 顾琰在菜地里挑了黄瓜、卷心菜、南瓜、茄子等，打发人去给萧允报信，让他一定要回紫檀精舍来吃饭，菜都是皇帝亲自种的。彼时萧允正听着二三十号人同时打着算盘，心头微有些烦躁。被人从里头请出来转达了顾琰的口信，立时就愣住了。什么，老头子亲自种菜？他这次回来进宫也就几回，还没到后头转悠过呢，也没听人提起，是以完全的不知情。 到了饭时，晋王那里还没有忙完，萧允同他说了一声，说是要去紫檀精舍陪顾琰用午饭。 “父皇说天儿太热了，留她在国师那边休息，所以还没有出宫。我回去陪她吃过饭就过来。”下意识的，萧允还是将去紫檀精舍说成是回去。 晋王今天一上午脸色都不大好，众人只以为是各地报来灾情的缘故。闻言道：“嗯，你回去吧。这会儿也只是统计数据以备调拨，你不过来也无妨。回头实施的时候倒是需要你去压阵。” “我还是过来看看吧，正好同皇兄多学着些。”听这言下之意，是要让他出京赈灾去啊。不是挖了个坑给他吧？可是也没法子推脱啊，总不能说他要在家陪着媳妇儿吧。 这几个月，晋王那边对萧允渐渐浮出水面的事，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是，要是急眉赤眼的，那就不是老谋深算、谋定而后动的晋王了。那天从镇国侯嘴里听来的话让萧允很震惊，他知道晋王幼时因为自己落水一事和贵妃被打进冷宫是吃了不少苦头，却没想到还有那么龌龊的事。这就难怪他才八岁却在听完被放出冷宫的旨意后直接抽出侍卫腰间的刀将那些个太监都斩杀了个干净，事后又对皇权起了异样的执着。 这些事儿他没有告诉顾琰，因为一个别扭心思。倒不是晋王的事都不能对她说，而是如果让她知道晋王对皇权这么执着是因为幼时目睹母亲为了他竟差点被太监折辱，因此才一心想要最高的皇权。他担心她会生出怜惜之意。毕竟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来着。这就难怪三哥当日会那么关注她为母亲正名、报仇的事儿了。进而还在这份异常的关注中失陷了一颗心。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她一早知道了，当初是不是就不会跑了？女子对男子，由怜生爱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她当时本来就喜欢三哥。 中饭皇帝没有和他们一处吃，估着是不想听萧允笑话他种菜的事儿，也或许是不愿意和顾琰一个桌子上用饭。顾琰倒不在意这个，这样还自在些。她一个劲儿的给萧允夹菜，“来，多吃点，这可是皇上亲自种的。”他们俩单独相处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萧允看自己堆得跟小山一样的碗，再看看顾琰自己碗里也扒拉了不少吃得蛮香，不由笑道：“你今儿倒是胃口大开啊。” “那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吃上皇上种的菜啊。” 萧允闷笑两声，“回头你要是没胃口了，我就打着孩子的旗号到紫檀精舍找菜。”菜种了出来不给儿孙吃要给谁吃啊。嗯，种菜好，种菜比服食金丹好多了。 吃完了饭，萧允道：“我一听到那些人一起拨打算盘我就头痛。那些细细碎碎的事儿真是麻烦，还是打仗最畅快！” “总理一国事务，那就是得举轻若重啊。这本来就是受累的活儿，你要不想干趁早拉倒呗。”他们回来之后，依然是晋王在监国。人家做得好好儿的，肯定不可能撤换啊。除非老爷子自己出来接管，否则给谁恐怕一时都搁不平。 萧允叹口气，“老头子让我跟着三哥好好学学，不过我听三哥的话音像是要打发我出京赈灾，这可不是个轻省活儿。即使没有经手过，可里头那许多的猫腻想也知道。我这次下去，肯定是要挡了不少人财路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萧允目中一利，“当然是该怎么做怎么做。胆敢侵吞赈灾粮款发国难财的，我饶不了他们。只是，也不能一下子把官员都得罪遍了。我回头和幕僚们合计一番拿出个章程来。”说完看顾琰打了个哈欠，“你坐一会儿就去歇午晌吧。” “嗯。”顾琰也是这么打算的，回头去明晖院子里找个房间睡一下。 安心又舒畅了睡了一觉起来，又到自己整理出来的书室消磨了半日时光。欧允还在外头忙活，并且打发了人来告诉顾琰不用等他。她便寻摸着该回去了。临走，又到御田里弄了点瓜菜。这当然是请示过的，说她要带回去给三伯母尝尝。 当时皇帝正在和明晖下棋，闻言道：“又吃又拿的，还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的，一个德行！”却也没有拒绝，捏着颗黑子半日才道：“这一晃眼，云峥也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啊。听说她那个儿子是书生投笔从戎的？” 明晖皮实得很，皇帝说顾琰随他，他完全不痛不痒。说他徒弟不好，既然如此那皇子怎么一个个的都相中他徒弟啊。这会儿听皇帝问起顾珉，便答道：“是啊，能文能武的，倒是难得。说起来靖西侯老侯爷满堂儿孙，就这个出彩些。这些权贵之家教儿孙，倒真是不如皇上远矣。” 顾琰坐上马车往三夫人那里去，一篮子瓜菜直接让齐娘子拎进了正房厅堂，三夫人见了蹙眉，“哪弄来这么些歪瓜……” 顾琰赶紧比了个‘慎言’的手势，“三伯母，我刚从宫里出来。这些可都是皇上亲手栽种的。” “从宫里出来？那你穿的这是什么？” 上了马车，顾琰嫌热，又将礼服脱下，换上了那件宽大的袍服。其实衣服质地和款式都很好，不过男女有别，看着就有些怪。所以，她根本是让人摘了马车上的徽记，也没让人喊一嗓子‘秦王妃’到，自行就进来了。门房认得她，自然不会拦阻。 “礼服太热了，这衣服是师傅的，我改了改。” 三夫人捡起一颗南瓜看着，一脸的嫌弃，不过好歹没再说是歪瓜了。 “皇上怎么种上菜了？” “养生啊，养生之道就在于运动。”想想老爷子被明晖逼着去捉虫的情景就有些可乐。 “得，那今晚就吃皇上亲自种的菜吧。总不能供起来吧。”三夫人叫来人拎了下去添菜。 “四嫂安好？”顾琰坐下慢条斯理的拿了块点心吃着。 “还行，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生。不过产婆、乳母什么都备下了，就养在府里，随时得用。” “四哥还没回来呢？”顾琰顾盼着问。 三夫人挑眉，“你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都要到饭点了，难道三伯母竟不留我？” “那你就等着吧，你四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让跟着你的人去把你最近的口味同厨下说说。”这个时候跑来，不消说就是来堵珉儿的。三夫人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至于说什么夺嫡之争，她不掺和。 约莫过了一刻钟，顾珉回府了。刚把马鞭递过小厮就听到门房道：“少爷，十二姑奶奶来了，同夫人说话呢。” 顾珉略一犹豫，迈步往里走。进来先给三夫人作揖问安，然后朝着顾琰笑道：“琰儿来了。” 顾琰捧着肚子道：“说得多稀罕我来似的，不知道是谁躲着人家一个多月。” 三夫人站起道：“你们兄妹慢慢掰扯吧，我去看看茵儿。”说完便施施然的走了。 顾珉看连能转圜一下的人都走了，只得陪着笑脸对顾琰道：“你看我这不是忙么，衙门里的事忙，家里你嫂子眼看又要生了。” 顾琰把头转到一边去，理都不理。 “这个酸酸甜甜的，妹妹吃。”顾珉挪过来顾琰身边坐下，把一碟子点心推到她面前。 顾琰看他两眼，他笑得更加的讨好，顾琰这才忍不住笑了，“齐娘子，外头守着。” “是。” 顾珉看她摆出一副要深入谈谈的架势，苦笑了一下。 顾琰道：“四哥躲着我，难道是怕我一定要把你拉到你妹婿这边来？还是说，有人在晋王面前进了谗言，你要避嫌？” 顾珉是没打算改阵营的，所以觉得以后要站到对立面面对顾琰有些为难。再有就是晋王麾下的确有人担心他的立场。虽然晋王身边有顾瑾，但是和顾琰在秦王身边的地位天差地别。而且顾珉在所有兄弟姐妹里和顾琰最为亲近，这是广为人知。还有人讥讽他一个国舅多半是跑不了的，说是不是顾家早就算计好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以后好守望互助啊。这样在最后关头现了败相的那一方正好可以倒戈相向做个投名状。 “四哥，我来问你，太子是皇上来立，还是你们这些臣子选啊？” “快别胡说，就是在家也是隔墙有耳呢。”顾珉当即变了脸色。 “无妨，齐娘子是高手中的高手，你妹婿特地派给我的。有她在外头守着，咱们在这里说话断不会被人听了去。所以四哥，咱们兄妹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顾珉这才打消了顾虑，既然是秦王派出来保护琰儿的高手，那就不用担心走漏风声了。 “立太子当然是皇上做主，臣下就只能建言，不然便是超越了本分，有谋逆之嫌。” “那不就结了，反正决定权在皇上手上。”顾琰抚掌道，一脸‘瞧，多简单的事儿’。 顾珉看着她不说话，冠冕堂皇的话自然是这么说。 “怎么？如果皇上的选择不是晋王，四哥会参与翻盘？”顾琰身子前倾，手抚着肚子。 顾珉叹口气，“琰儿，你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跟晋王的么。怎么现在还是搅和进来了？还站到王爷的对立面。” “在这件事上，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阿允把我瞒得好惨！这年头讲连坐，我就是不选立场也是注定的了。” 顾珉皱皱眉头，这倒是。可恶的秦王！ “四哥，我知道你信服晋王，我也觉得他不错。可是如果皇上不这么想，咱们也没办法啊。毕竟皇上站得比咱们高，看得更宽，考虑问题要全面得多。你就是信服晋王，也不能背叛皇上啊。” 顾珉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皇上的选择正是晋王，你待如何？” “我无条件接受啊。我可没觉得他会对弟媳妇下手。” “秦王也接受？不会想要武力翻盘？”顾珉唇边露出一抹嘲讽。 顾琰瞪大眼，“你还真会做到这一步啊？四哥不要啦，神仙打架放人凑什么热闹啊。那只能是遭池鱼之殃啊。就和秦家一样做纯臣不好么？你为三伯母想想，为四嫂想想，为没出世的侄儿侄女想想。” “我没说我要那么做。” “就是嘛，做纯臣好，我要是有得选肯定不掺和。再说了，你是我最亲的人，也很难还从前一样受信任吧。你就听皇上的吩咐不好么。难道你还指望靠拥立之功做进身之阶？” 这个顾珉当然是想过的，云从龙风从虎，遇对了主君才有大展身手的一日。而且从前在顾家，他也只有押对了宝才能受看重。可是，顾琰的分析也都在情在理。那些人说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些话听着也烦人。虽然晋王还没有什么表示，但这么持续下去，他真的还能信自己一如既往么？如今的生活安逸富足，他的确是该为家中的妇孺想想。 两兄妹正说着，后院忽然传来声音，“快，叫产婆，少奶奶要生了——” 顾珉站了起来，“都别慌，各人该做什么不是早就吩咐过了。”一边转向顾琰道：“琰儿，你先回去吧。孩子一生下来，我立马打发人去给你报信。” 顾琰知道这么忙乱的时刻，她留下也搬不了什么忙，只希望今日说的四哥真的听进去了。也许回头抱着软乎乎的亲骨肉，他更容易想通吧。 “好，我回去了。”顾琰觉得顾珉这表现不赖啊，还挺镇定了。结果就看到他同手同脚的朝后院走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文 246 难产 回到秦王府，顾琰告诉端娘，“四嫂要生了，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发作了。” 端娘得知她还没有吃晚饭，赶紧让厨下送了上来。分量不多，都是小碟子装着，样数不少。因此摆起来也是满满的一桌。有一半是常备的，一半是现做。因为顾琰有孕在身，时常想起了就要吃。 “四少奶奶是头胎，这会儿发作，大概得明儿一大早了。王妃您今晚安心睡，报信的人最快明早才能到呢。” “哦。”顾琰一边吃着一边应了一声。 当晚萧允回来得挺晚，比打仗还累的样子。待他换了家居服出来，顾琰搁下手里的燕窝粥问道：“你吃了么？要不要来点儿？”她等着等着又觉得饿了，于是便要了夜宵。端娘说孕期不要补得太好了，省得胎儿过大以后不好生，因此顾琰没怎么吃补品。不过她饿得快，饿了总是要吃的。 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饿了，萧允便坐过来和她一起又吃了点。 顾琰已经吃好了，很高兴的道：“我四嫂正生孩子呢。” 萧允忙活了一天，而且是不擅长、从前很少做的细务。嘴里应道：“哦，那明日得了信儿，你这个当姑姑的好好打点一份礼物过去。” 顾琰点头，“我还要去看洗三。” 萧允想了想，“是侄儿就去。” “你简直走火入魔了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躺到床上，萧允贴在顾琰肚子上和他‘儿子’说话，“以后，等你大了，老子也把你踢出门去！” 顾琰好笑不已，还在耿耿于怀啊。今天看到她省事儿穿明晖的旧衣还在嘟囔本来他在那里有衣物的。 萧允今天也辛苦了，说了一会儿，又和肚子里的孩子捉了会儿迷藏，逗着他动了几动，便躺回自己的枕头去了，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顾琰也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却是忽然听到端娘唤她的声音。心头一凛，都这个时辰了，没什么大事肯定不可能叫她。赶紧的睁开眼，“端妈妈，什么事儿？” “王妃，四少奶奶难产，府里派人来请王太医。还说想请让您出面请一下最擅妇科的季太医，季太医今晚在宫里当值呢。” “那赶紧请王老爷子起身，麻烦他走一趟。再让人拿了对牌叩开宫门相请季太医。”这年头妇人生产是一脚在阳间一脚在阴间的。请王太医去怕是因为近且方便，在季太医到之前靠他保命拖着呢。 顾琰起身拿钥匙开了柜子的锁，拿出一个写了‘甲’字的对牌到外室递给端娘。如果不是府里最高等级甲级的对牌是顾琰亲自收藏着，端娘也不至于这会儿来打扰。也只有这个对牌才可能在这种宫门早已下钥的时刻叩开宫门。王太医知道是王妃亲近的四嫂难产来求他保命，得了信儿不待吩咐已经抱上药箱就出门了。 萧允自然被惊醒了，他披了件外衣出来。看端娘拿了对牌脚步急匆匆的去了，顾琰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外室榻上坐下了，抹了把脸道：“放心吧，季太医在妇人分娩一道上几十年的国手，宫里的后妃分娩都是请他坐镇。我也正想着回头要把他请到府上呢。王老头儿最擅长的毕竟不是妇科。我之前就已经给他送了大大的好处去，也派了人专门去紫檀精舍请示，他必定第一时间就可以出宫的。”可惜何皇后在病中，不然直接找她，也就不用打扰老头子安寝了。何皇后怎么着要年轻那么多，惊扰了瞌睡中比老头子稍好些。 在太医院，季太医绝对是一招鲜吃遍天的人物，就靠了这一手几十年立于不败之地。虽然说太医专攻妇产科容易引来同行嘲笑，但是宫中最看重的不就是延续血脉的事么。不说宫中，就是权贵之家甚至普通人家也是。因此他不但在宫中备受看重，京城各大家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这倒是位剑走偏锋的主。 “嗯。” 看她脸色还是有些青白，小允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可是吓着了？”陡然想起她说不想落得许平君的下场，正色道：“你放心，到时候所有用到的人手我会一一排查的。你但凡有丁点不好，我都要他们满门陪葬。这样看还有谁敢动手脚。”许平君就是分娩的时候被霍成君买通人人为造成难产死亡的。她担心何家的人，也信不过父皇，所以到时候所有能接近的人他肯定会把前五代后三代左右亲属有朋全部查清楚的。 顾琰的确是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像四嫂这样正常生孩子都惊险得不得了。如果她到时候再遇上有心人的算计，那简直是十死无生了啊。一下子觉得没了力气就坐在榻上起不来了。这会儿听了小允的话才好些，被他半抱半扶的弄进了内室。 萧允把人放进被窝，喂了些助眠的茶水，看她睡安稳了，这才又走了出去。这样的晚上要是不让她干脆睡过去了，还不知怎么胡思乱想呢。他自己则搂着顾琰继续睡，只要不是琰儿生孩子，同他都没什么大关系，他当然睡得着。 顾珉是两个王府还有秦相府都派了人去求助知会，不过秦王府这边显然是要上心得多。王太医很快就来了，扎了几针又喂了保命的丸药保住了秦茵的一口气。然后是季太医匆匆赶到隔着屏风协助分娩，他因为长期浸淫此道，为了方便还专门收了女弟子默契配合，这会儿便一起带来了。随后晋王府和秦相府都派了人来。倒不是太医只是得了消息连夜来探望的。 晋王府来的是顾瑾，顾家的人到了晋王府，却没有到秦王府那边便捷，直接就通知到了端娘那里。实在是云府旧人都知道王妃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她娘家的事也都是大事，何况还是她最亲近的三房的事。上上下下半点不敢耽搁。而在晋王府，顾珉是晋王手下得力的人没错，秦茵更是晋王妃表妹。但是晋王手下得力的多了，晋王妃也不只一个表妹，秦茵和三夫人毕竟都不是秦相一脉的，离权势又远了一些，所以通传上就慢了一步。待晋王和晋王妃得到消息，秦王府的人已经请到了季太医。于是便只是派出了顾瑾前来探望。 至于秦相府，有王府的人叩开宫门请季太医，秦相的小儿媳妇便直接过来看望了。他们做臣子的，行事上要多些顾忌。为了亲戚家的女眷分娩进宫请当值太医的事儿多少要思忖一番才能下定决定。原本晋王府和秦相府的作为都无可厚非，但有秦王府这么个对比，两家就稍显得无作为了一点。 王太医完成了他的使命，抱着药箱出来向顾珉告辞。顾珉忙站起道谢，又递了一个很有分量的红包过去。如果没有顾琰的关系，凭着顾家三房是没可能半夜将王太医这样身份的人从床上叫起来。老年人耽搁了瞌睡，这一宿就没得睡了。再说他还进产房这种血光之地给产妇施针急救。更何况的确是他及时赶到，这才保住了产妇的命。所以这红包里无用置疑封的是金子，起码也有二十两以上。 “实在是有劳王太医了，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回去休息。”顾珉深深一揖。 “顾三公子无须如此客气。我家王妃娘娘是你的堂妹，老夫自该来这一趟的。”王太医说着，瞥到旁边有个与顾琰年纪相当的年轻妇人，长得还有点像，不由微微注目。 顾珉道：“这也是我堂妹，十三堂妹，如今在晋王府上。” 王太医心道，原来这样啊。王妃好像是顾家的十二姑娘来着，那就说得过去了。 顾瑾道：“王太医，多谢您了。回去请替我向十二姐带个好。”她是侍妾身份，进了王府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出府呢。听方才这个太医的话音，琰姐姐在秦王府是非常受看重的。那地位不比自家的王妃低啊。也是，十二姐夫除了琰姐姐谁都不要，便是孕中也只守着她一个，自该是如此。秦王对王妃的种种，晋王府的人自然也少不了议论，顾瑾便是这么听来的。当然，别人说的时候还要再暗示一句你也是顾家女儿云云。没人敢说顾瑾命不好，那不是把她们自己全骂进去了么。而且，被人听了去，歪派她们说跟晋王不好她们可吃罪不起。 顾瑾便淡然的回复，自己是庶出，十二姐是嫡出。十二姐是秦王妃，她只是王爷的侍妾。只是心头多少还是会有些怅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琰姐姐什么地方都比自己强。今日与她同来的还有王妃身边的二等管事嬷嬷，所以，虽然是在三伯母家，她也须得处处注意言行。当下便笑吟吟的托王太医帮她带好。秦王怎么说都是王爷的亲兄弟，秦王妃又是她堂姐。礼数不能少了，但是也不能过于亲近了。毕竟，如今是个人都知道，突然冒出来的秦王是自家王爷最有利的竞争对手。 王太医笑着回去了，端娘还在等着消息，闻说命保住了，接下来就是继续加把劲儿把孩子生下来，不由得双手合十道：“幸亏菩萨保佑，亏得王太医您救死扶伤！我赶紧给王妃报个平安信去，省得她记挂着睡不好。”待到了正室外头，听到值夜的苹果说王爷喂王妃喝了些助眠的茶水，这会儿已经睡熟了。端娘不由得露出笑意，那么好看的王爷，真没想到是这么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她那回就说起，自家姑娘还一点不羞的说都是她从小调教出来的。 “端妈妈，您也赶紧去歇了吧。这里有苹果伺候着。” “好好，辛苦姑娘了。” “奴婢本就是值夜伺候王爷王妃的，不敢当妈妈一声辛苦。” 顾琰第二天醒来，已经天光大白。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摸一摸被窝都是冷的。从昨儿起，阿允的假期就结束了。接下来怕是会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希望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他不是这么的忙。对了，昨天他说晋王多半会派他出京督着那些官员，以免赈灾粮款被侵吞，这件事应该不至于要拖四个月吧？ 慢吞吞的坐起来，外头已经换了雪梨当值，听到动静便将帐子拢了起来，“王妃醒了，奴婢恭喜王妃，您添了个侄女儿。” 顾琰不免失望，是侄女啊。那她就凑不了小娃娃洗三的热闹了。阿允他简直是魔障了。 “是母女平安么？” “是的，听说天明时季太医才离去。” 顾琰摸摸头，“该去谢过皇上才是，昨晚多亏她通融。” “王妃不用去，今儿王爷自会去的。” 顾琰也就是说说而已，听这话就知道欧允临走留了话，让她不用去了。她吃过早饭在后花园散步时听到端娘说昨晚顾瑾还托王太医给她带好，便轻轻哦了一声。 端娘已经听顾琰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当初王妃是帮十三姑奶奶谋划过的。三夫人做媒保的亲事自然差不了。是四老爷四夫人执意将十三姑奶奶许了晋王爷做侍妾的。王妃有今日，也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您可不亏欠任何人，十三姑奶奶从小得您的好处不少。”她看得清楚，知道就因为刚回顾家的时候，方姨娘和十三姑奶奶是少有的对她表达了善意的人，所以这些年她便一直记着。 “我没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何况对瑾儿来说，她未尝不是求什么得什么。那个时候的顾家，她是只有做侍妾的。将来种种，就要靠她自己了。” 端娘点头，“嗯，晋王也子息不旺，如果她能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就好了。都说晋王和王妃宽厚，总比方姨娘在四夫人手下日子好过。” 实则昨夜晋王便是在顾瑾处安歇的。他回到府里，鬼使神差的便去了她的小院。顾瑾自然是欢喜异常，就是顾琰说的，她进晋王府其实是求什么得什么。是突然之间天上掉馅饼到了跟前。 顾瑾从小见外男的机会不多，那年元宵和顾珉顾琰一起路遇晋王，晋王的翩然风采就烙印在了她心头。每每顾琰往晋王府去，她就在心头艳羡不已。待她回来，便会拐着弯儿的打探晋王府的事儿。那个时候，对于太夫人想调教了顾琰以后嫁进晋王府的事儿，她只有在旁边羡慕嫉妒恨的份儿。没想到峰回路转，顾琰嫁了秦王，自己却进了晋王府。虽然位分很低，顾瑾却也很知足了。 那一日，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在屋里等了许久，才等来了暌违数年的晋王。他在烛火下托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眼底一片烟波迷离。她再次醉倒在他的风采下。之前只听说是晋王妃无意间得知她的八字，是宜男之相，所以出面纳了自己进府。可是进府以后，晋王待她的确很好。床笫间小心翼翼，平日里温和以待，让她感觉自己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 只是可惜大半年过去了，她还没有受孕。府里女眷不少，王爷雨露均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所以，每一次晋王来顾瑾都非常的欢喜。这一天晋王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顾琰言行都格外的谨慎。 白日忙碌了一整日，晋王有些累着了，便让人送了水来清洗。顾瑾挥退下人，自行进去替他搓背。晋王原本是闭着眼的，感觉到换了人睁开眼定定看了她许久才道：“你下去吧，本王想自己待会儿。” 顾瑾不敢违逆，只得退下。临出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晋王拿手掬了一捧水浇到脸上，那脸上带着浓浓的失落跟嫉恨。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洗了澡晋王也没在顾瑾这里停留，离开去了书房。府里的人都打探到他今日心情很不好，没人敢轻触眉头。也因此，在晚间顾府派人求助时，通禀的时候没有那么顺畅。 凭良心说，晋王还是很看重顾珉的。所以得到消息便打算让人去宫里请季太医，得知秦王府已经将人请出宫了便道：“既然如此，那让顾夫人去瞧瞧。” 旁边同样得到消息的王妃道：“让臣妾身边的嬷嬷也一道去吧。”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了两夫妻，王妃道：“都是臣妾治家不严，比起九弟妹来府里效率就低了些。这救人如救火的事，没能及时帮到。” 晋王听到那声‘九弟妹’蹙了下眉头，“别说你，到了宫中也是小允的人比我派去的人好使。这没什么，人救回来就好了。”哪怕他是监国王爷，紫檀精舍的人对秦王府的人也要通融许多。 王妃脸上有些心疼，自家王爷如此劳心劳力，可是在父皇眼底还是不如秦王。只因为他是那个所谓宸妃留下的儿子。 “这有什么，当年本王和母妃还差点儿一起给小允偿命呢。嗯，恐怕还不只，如果不是他突然醒了，怕是外公和舅舅他们也得受连累。” “王爷，早些安歇了吧。” “你自行歇着去吧，本王今晚就歇在书房。” 正文 247 献药 晋王妃是知道今日萧允和顾琰进宫谢恩的，看晋王这样心头便有了数。一阵苦涩涌起，她随即便压了下去，“那王爷也早些安歇，明儿一早还要继续进宫忙碌呢。臣妾告退了！” 走出晋王的大书房，晋王妃呼出一口气，顾琰成亲三个月便传出受孕的喜讯，着实是让人羡慕啊。自家王爷莫不是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所以心如刀绞了？如果她这一举得男，那小允可就有嫡长子了。可是王爷虽然有二子，却都是庶出，都怪自己的肚皮不争气。 晋王妃郁郁寡欢的回到自己的寝殿，身边的崔嬷嬷悄声道：“王妃，听说有高人可以转换男胎。” 晋王妃嘴角嘲讽的翘起，“那本王妃早该得了儿子才是。再说了，说到高人，何人能高过了国师去？真要有这些道道，怕也得让他知晓。到时候泄了密，偷鸡不着蚀把米！那就陷王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了。” “王妃怎么都要再生个哥儿才好。就为这个，王爷也该多来才是。” 晋王妃知道晋王是有些嫌她心机深沉了，可是难道他心上那人心机不深么？十三岁不到，就令古稀之龄一向在公侯夫人中祖母吃了那么大的亏。这四年离了顾家给她造势，却依然是一步一步名声鹊起。还被父皇赞过一句‘非普通闺阁’。罢了，反正在他眼底，那个人是万般都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呀！ “嬷嬷，过两日季太医休沐，你使人召他来府里替本王妃把把脉，开些助孕的方子。”回头就是厚颜，她也要把王爷留在自己房里，直到传出好消息为止。毕竟，想要嫡子还是只有她能生。怕是还得进宫去见见母妃，和她通通气。 晋王妃离开后，晋王独自一人呆在书房，心头也是苦涩莫名。今早看到琰儿言笑晏晏的由小允扶着，一手撑着腰往里走的一幕，着实是刺痛了他。说什么不想卷进夺嫡之争，庆幸没有在自己这里沦陷太多。可结果呢，还不是跟了想夺位的小允。小允可真是好啊，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 手下有人说是小允出头争位，和自己那时候想留下琰儿有莫大关系。哼，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皇子，离那个位置太近了，难免产生觊觎。也许很早以前，小允就生出念头了。在他察觉到父皇一天一天的老去，他面临失去最高权势庇护的时候就动心了。 而自己，一直以来对父皇要将江山给最爱的小儿子一直存着忌惮。如今小允真的出头来争，反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那就争吧，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因为这时候有动作无疑是和父皇作对。父皇如今摆出一副一碗水端平的样子，是真的想看看他们兄弟的才具再做出选择吧。这对自己其实极为不公平，从小到大付出了多少才有了今日离储位只半步之遥。可大皇兄倒下了，立刻就冒出了更强劲的小允。可是小允呢，什么时候想入局就可以入局。但是，父皇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偏爱他么。既然如此，又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希望，一早就直接定了小允不就完了。 琰儿那里还情有可原，她不愿意同旁的女人分享。而自己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奉命迎娶了王妃。小允却是几年如一日，从知道她的心思后就一直没沾过旁的女人。可是父皇那里，遇上小允，那就根本没有什么情由可讲。都快要尘埃落定了，他动了心父皇就一定会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嗬，他做了这么多，在父皇心底依然是随时可以割舍的。就像是十八年前一样！ 次日，晋王差点睡过了，匆匆起身进宫。这会儿也有不少朝臣要往衙署赶，见到他的马车纷纷过来行礼问安。他一一含笑作答。众朝臣退避一旁，让他的马车先行。恰在此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拂晓的清静。其他的武将远远的看到晋王府的马车便都下马步行了，所以这阵蹄声便显得有些突兀。 他正撩着车帘，和过来行礼问安的朝臣说话，便转头看去。果然是只有小允才会在这种时刻打马过来。 小允看到马车凑了过来，下了马给晋王行礼道：“见过三皇兄！”长幼有序，他自该行礼。而且当着这么多人，这礼行得还不能有半点折扣。不然，这些文官就有说嘴的了。不过，他态度恭谨，也能赢得一些好的观感就是了。 晋王道：“九弟免礼！” 萧允直起腰来，不少朝臣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均倒抽了一口冷气。刚出炉的秦王殿下！因为还没有在吉日拜祭宗庙，所以还没有正式出现在朝堂的秦王殿下。这幅长相简直就是皇帝的翻版，完全毋庸置疑其血脉。于是又纷纷上前拜见秦王。 萧允笑着道了声‘免礼’，顺手扶起前列官位最高的老臣，“老大人请起！”不就是些表面文章嘛，他也会做。不认得人没关系，官服上的图案是分等级的。这可是个二品大员，尚书一级的人物。 晋王道：“时辰不早了，九弟，我们先进去。回头自有机会介绍各位大人与你认识。不然，怕是要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回头各位大人的考勤就赶不上了。”从小允变成了九弟，听着似乎亲近，却是隔了些东西了。 “好！” 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进入，朝臣们这才按着次序次第而入。初见之人自然少不了议论两句这位秦王殿下。在皇帝颁诏的同时，欧允在镇西军的作为就已经传扬了开来。这也是很刷人好感的。从前几十年，天朝有一段时日被四夷欺辱。就是如今的年月，也不断有异族扰边，称之为打草谷，抢了就跑。也因此，齐王过去还是颇受满朝人敬重的。只可惜他一步踏错，让人不免失望。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如今又冒出这位八字和宫廷不好，匿名养大的秦王，也是一把打仗的好手，不免让人有些期待。 武将对这样的皇子是欢迎的，就是文官，如果萧允只是安分的当秦王，他们也会很欢迎的。只是，从被赐予的府邸看，这位秦王怕是颇得皇上的欢心啊。今天一看这长相，倒也能明白一二。不但是战功赫赫，兼且长得酷似年轻的皇父。当爹的能不偏爱几分么。再看前头消失的两位王爷，群臣心头就有些微妙了。眼看着齐王倒了，晋王似乎十拿九稳了，又冒出来这位。哦，还有魏王也在积极的联络着齐王旧部。这些人并不是已经站了队的，是以感受不如齐王麾下那些人来得强烈。这么想一想也就暂且搁下了。 萧允早早就进宫了，顾琰一个人在家，想着自己三天后不能去凑热闹，不免有些郁郁，好在有小菊来看她。 “你儿子怎么没带来？” “回王妃的话，民妇那小子太小了，带着出门不方便。成天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等他好玩儿了，民妇再带来给王妃请安。”小菊恭敬的回答。 顾琰摆摆手，让雪梨带着其他伺候的人退下了，“我说你就别这么拘束了。每一句都用‘回王妃的话，民妇如何如何’来起头，你说得不累我听着也累啊。” 小菊看旁边只有笑吟吟的端娘，这才把僵直的背放松些，“姑娘的新家，远远的看着就跟……仙宫一般啊！”本来想说跟她见过的皇宫一般，没出口又赶紧咽了回去。 顾琰道：“大得没边，走一圈都要好久。你难得来一回，等下带你坐船游一圈。” 端娘便笑了，“小菊，你可真是运气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秦王府的楼船有大小数只，都是皇帝交代礼部准备府邸的时候新造的。之前就一直没敢下水，因为胶合处没有干透。如今暴晒了一个多月，总算是能下水了。那水连通整个花园，顾琰早惦记着了，那中号的船就不小了，足有两层，在湖面上很是稳妥。 小菊听说了缘由，笑得眉眼弯弯的道：“国师都说我是傻人有傻福了。”生下的儿子竟然有国师登门亲自为其祈福。虽然没有张扬，却是把小豆给震住了。不过，在小菊眼底明晖道长还是从前那个脏衣服堆成小山等着她上门做白工的惫懒货。不管他是不是国师，她一样的感激就是了。 顾琰道：“过得好的，通常都是想得少的。” 这边吩咐下去，那边楼船便准备好了。顾琰由端妈妈和小菊陪着，后头呼啦啦跟了一群人，坐了软轿走阴凉的路过去。 前头的府邸还好，好歹小菊当初也去过皇宫的门口。到了后院，看到四十几亩的园子，她嘴张开，下巴都有些合不上了。嘴里喃喃道：“这真就是神仙日子啊！” 端娘失笑，其实她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大惊，只是没像小菊这样直白的表现出来罢了。 曾经到过边城和小菊相处的一些旧人只乐呵呵的看着，知道这位豆嫂子在自家王妃心头是很重要的存在。就连王爷对她都一贯是客客气气的，并不比对端娘少半分。可一些留守云府的人，还有新进王府的人就有些不忿了。不过是从前伺候王妃的人来请安，居然被待如上宾，瞧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儿。只是瞧自家王妃笑吟吟的，没人敢表露出来而已。就是随行的雪梨，心头也多多少少有些不舒坦。王妃这么抬举从前的贴身丫鬟，却是让她被人若有若无的看了好些回了。 顾琰高坐在软轿上，目光直视前方，一边还同跟在自己手边的小菊说笑指点着。端娘却是把暗地里的潮涌看得一清二楚。这种事原也无须顾琰操心的。等到上了楼船，将果盘茶水等摆放好，端娘道：“我怎么觉得脚下晃晃悠悠的站不稳似的，雪梨姑娘，劳你搀我到一边坐一下。” 顾琰忙问道：“端妈妈，你没事儿吧？要不让她们划回去，你上岸去歇歇。” “没事儿，我坐坐就好。这头回啊，我非跟着王妃尝尝鲜不可。”端娘半靠在雪梨身上说道。 顾琰看她确实没什么大事儿，兼且正觉得心旷神怡呢，便道：“行，那你在旁边歇着。雪梨你不用过来了，就在那边照看这端妈妈。有什么事儿赶紧出声禀报。我近身有小菊就行。”旁边还有背对着站在船边的侍卫，不会出什么事儿。 端娘走到比较靠着后方背风的位置坐下，“这儿虽不如前头好观景，倒也过得去。不然，我真要过意不去，让雪梨姑娘这么陪着我了。”这一趟出游，不只顾琰惦记很久了，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惦记着。因此有幸跟上来的个个都欢喜得很。没轮上的就只有等下回了，不过好在自家王妃爱玩乐，这么热的天儿在清风徐来的湖面上慢慢行船别提多舒服了。所以，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轮上。 雪梨笑道：“能照顾端妈妈，跟您打听点儿王妃的脾性好尚，雪梨求之不得呢。” “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见到王妃的时候，她虽然才八岁，可是已经是规规矩矩的小姑娘了。她的好恶嘛这几年我看出来了一些，不过更了解内情的是小菊。她可是在王妃三岁的时候就伺候在她身边了。那时候王妃身边也只得她一个人，什么都包揽了。她认实在，那时候王妃日子很不好过，有赖她尽心照看了。王妃心底是真的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的，有时候我都眼红啊。就连国师那时也是微时，得了小菊不少照顾，洗衣送饭没少做。这不，前几个月国师还特地登门替她儿子祈福呢。贫贱之交不可忘，王妃和国师都是念旧情的人啊。做奴才，跟了这样的主子就算是跟对人了。” 雪梨很惊讶，原来是这样啊。再看看眼前的端娘，在京郊买了二十亩地一个庄子，如今日子很是过得。小菊听说也开了个杂货铺，还做着皮货生意。王妃对忠心的人的确是不薄的。想到这里将身子一躬，“谢端妈妈提点，是雪梨着相了。” “无须客气，你可比我那闺女好多了。” 船行很慢，就是不惯的人也渐渐习惯。小菊拿了美人锤一下一下帮顾琰敲着腿，“我那时候腿肿得跟什么似的。还是姑娘好，怀孩子都坏得这么好看。” “那小豆可有嫌弃你啊？” “他敢！” “那不就结了。对了，你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有事儿么？” 小菊点头，“有。”说着从怀里掏了个药评出来，“小豆出去进货，有从前贩皮货时认识的人找上他，说有疗效极佳的疗伤药托他献上。我们给跌断腿的邻居试过，疗效确实超出一般。那人手上有药方，现在就住在我家。” 顾琰接了过来，如果真是疗伤圣药，战场上可以赢得救命的时间啊。再说还有药方，这可是个功德。回头拿给阿允去试试。 “那人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样的药方的？” “小豆说，是从前奉命去各处山头打点时认得的。姑娘如今成了秦王妃，那些人也有所耳闻。像是想博个出身，所以找上了小豆牵线搭桥。” “哦。”顾琰把小菊和小豆放在外头，本来就有眼线的意思。如今先派了桥梁的用途倒也不错。 “外头对秦王有什么说法么？”能近身保护顾琰的侍卫，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因此，无须回避。 “明面上没什么人敢多说什么，毕竟之前皇上发狠抓了一些有所议论的人。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替晋王抱屈，惋惜他就是差了半步。” 顾琰心头有数，阿允如今需要的就是在京城以及周边立威。他从前的战功那都是在镇西军中。京城和其他州府的人对他谈不上了解。所以，如果这次去赈灾能办得好，对他倒是极涨声望的一件事。晋王何以如此得民心，就是因为他实实在在做了不少事啊。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一个弄不好，就极可能陷入别人的坑里。弄不好，还会有危险。不过，既然是决定要争大位，就没得回避的了。 明晖说的三年到十五年，肯定不是靠近三年吧。那样的话，根本来不及啊。而且皇帝必然也不会还肯给阿允一个机会了。 看顾琰陷入了深思，小菊不再出声，专心的看着两岸美景。那会儿在小庄子上，哪里想到还会有这一日啊！ 正文 248 拜庙 （1） 湖上的确是凉爽宜人，顾琰不舍得下船。随行的廖永便让人下了锚，停在了湖上。他如今也是个小头目了，专关着顾琰身边的警卫工作。就连午饭是厨房做好了，用小船撑着送到大船上的。 顾琰吃过了，直接在船上歇了午觉，感觉再好没有。 “嗯，我今天夏天就在湖上过日子了。等到太阳落山了再下船。” 端娘道：“可使不得，隔三差五最热的时候来呆一日半日的就是了。湖上湿气重，不能总呆着。” “哦，好嘛。” 晚间欧允回来，顾琰把药瓶给了他，事由一并说了。 “何山，拿去让人试试。要是真的比现在用的伤药还好，立即去豆家把人接进府。哦，记得让王老头儿一起去看看效果。”萧允走到门口吩咐完毕，回来三下五除二的把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就留一条亵裤在身上，“媳妇儿，要不要一起洗洗？” 顾琰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啊。” 萧允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回头受罪的还不是自己。他走进浴室，门也不关，直接拎起桶从头淋下来，“唉，舒服！” 今天在户部，天气实在热得难受，有冰盆也不顶什么事儿。可晋王却是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下巴，正襟危坐。萧允最后忍不了了，把王袍脱了，领口解开，捞了一柄纸扇呼啦啦的扇风。晋王盯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只能不了了之。户部那些大人们都拿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却没第二个人敢在晋王跟前造次。这要是在兵部，他领了个头，一群大老爷们肯定跟着干。好在后来贵妃着人送来了不少解暑的西瓜，大家抽空吃了才好些。 “琰儿，老头子准备后日让咱们拜祭了宗庙之后，他就要去西苑避暑了。那里三面环水，凉爽宜人。你要不要去？” “不去，随驾规矩多。我就在家，像今天这样热得难受，我就到船上呆着。”她在自己家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多自在啊。 萧允差不多是冲了一下就出来了，换了条裤子，依然是打着赤膊。 “那你上船下船可小心着点。” 顾琰是靠坐在靠窗的竹床上，摇着宫扇问道：“知道了。如果是往日，你是不是肯定就跟着皇上去了？” “是啊，往常我都是大闲人。”萧允也在旁边坐下，竹床随着他的动作吱吱嘎嘎响了几声。不得不说晋王是皇子的典范啊，往常这种时候也都是他留守宫中，统管一个朝廷的正常运作。也难怪看着好说话，却在那些朝官面前甚有威严。 “在衙署里大概也吃不好，我让他们做些开胃的清粥小菜上来吧。”顾琰心头也喟叹，这两人要是能同舟共济多好，就像四爷和十三爷那样。 “嗯。”这么大热的天，的确是吃不好，何况是衙署里那些饭菜。 不一会儿，粥菜便得了。就在竹床上摆了小几，萧允觉得那酱黄瓜、凉拌笋子什么的都特别爽口，一气儿吃了两碗才搁下筷子。顾琰就坐在旁边拿了根小黄瓜咔磁咔磁的咬着，算是陪他吃。 何山等里头收了碗筷出来，才进来禀道：“王爷，那人献上的祖传疗伤药药效的确不错。王老爷子说略霸道了些，不过用在战场上倒是合宜。只是那药炮制的程序怕是有些复杂，就不知道那人肯不肯外传。” “那你着人问他要钱还是要官，既然找上门来定然是有所求。” “是。” 顾琰听到这里便道：“你看到时候让乐善堂来做这个药怎么样？” 萧允也是这个意思，在乐善堂手里就等于在他手里。当初老大让王家几乎垄断了军需用药不就是这么个用意。 “好啊！如果那人同意了，不如就按马场那对兄弟那样操作。”有最好的马和最要的伤药在手，到后来就不只供应镇西军了。 顾琰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收到舅舅的信，说有些旧日同袍因为伤残退伍的，日子很不好过。我记得从前顾家养了不少祖父手下退下来的伤兵，就住在府后一条街。你看咱们要不要……” 萧允虽然不是霍去病那样的少爷将军，但是也绝不是李广那样爱兵如子之辈。不过顾琰一说他就明白了，“嗯，这些就让关雄新去操作吧。朝廷对伤残和战死士兵的抚恤是少了一些。我找个机会和老爷子提一下。” “那等有了准信儿，我再给舅舅回信。我之前是让乐善堂接收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伤残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不过谁出头做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朝廷出面提高抚恤金给伤残兵们找些生计才是根本。”顾琰也是这事儿交给朝廷来做更好的意思，见萧允一点就透便不再多说了。 萧允摇摇头，“朝廷也难，十万大军一个月就是十万两的军饷。朝廷要养的又何止十万兵马。所以我才让孙小丁把所有人都弄去屯田。做得好了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还有结余。粮食用来流通可以平抑粮价也可以调拨给灾区或是收成不好的地区。” 这个眼底没啥银钱概念的主，以前眼睛里只盯着军饷。如今居然也知道平抑物价物资调拨了，看来在户部旁听还是能增长见识的啊。这么看来，皇帝倒是用心良苦。怪不得不然他再去军营而是踢到了户部旁听。 萧允一抬头看到顾琰含着一截小黄瓜，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才冲了凉了，难道又去？ 顾琰注意到他目光所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嘴里取了出来。她真不是有意的，不是想着这个是纯天然美容的么。端娘不然她碰冷的吃食，连水果都不让她吃进水里镇过的。不然她肯定倒腾各种凉品吃了。萧允发现她竟有些怕端娘，一个劲儿的说请对人了，这样省得他操心。她也是没办法才咬黄瓜解馋的。 “唉，让我去外头跑一段也好。”萧允说完便走了出去。 “真要去啊？”顾琰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不离十，如果下头层层扣留，那户部忙活了这几日就是白忙活，全肥了贪官的口袋了。我也陪着受了几日罪，要是白忙活了我心头第一个过不去。” “那什么时候出发啊？”顾琰坐直身子问。 “老头子前脚出宫，我后脚离京。” “那我得开始替你收拾东西了。” 萧允已经走到门口，转过头道：“你看着她们收拾就好了，不要动手，小心动了胎气。” “嗯。” 两日后，又是一早起来，套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礼服。今儿要拜宗庙，懈怠不得。不但他们两个正主如此，所有的皇子皇妃也都得去。这么热的天，人家都是为他们而受累。而且如果不是为了这宗师，皇帝怕是早带着后妃公主还有王爷宗室们避暑去了。所以，轮都轮不到他们两个来抱怨。 进宫的时候，他们是老幺，礼让着几位居长的兄嫂还有宗正等人先进了。当然，被剥夺了亲王爵位的齐王是排在后头郡王之首的。天儿太热，大家也没打照面，都直接奔宫里而去。 顾琰的软轿在宗庙外三百步停下，这后头必须自己走过去了，不然就是对祖宗不敬。顾琰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慢慢吞吞的走着，萧允就在一旁扶着，配合着她的脚步。她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了。 走到的时候，萧允把她扶到晋王妃跟前，“三皇嫂，您帮九弟我照看着些。”如今，废太子一脉被除名，齐王妃一直陪着齐王在府里思过，今日才得以出来。晋王妃便是众王妃中的第一人，地位等同于长嫂了。把怀孕的弟媳妇托付给她是正理。而且，说起来，顾琰同晋王府还有些瓜葛。当日她就时常打着去陪伴晋王妃的旗号离开顾家。因此，顾琰与这位三嫂也称得上故人了。 晋王妃自然无法拒绝，只得道：“嗯，小允尽管放心。嫂子一定会替你好好照看琰儿的。” 萧允去到皇子那边了，顾琰便挨着晋王妃坐下，此时吉时还没有到。晋王妃旁边是楚王妃，她笑道：“今儿总算是见到九弟妹了。七嫂本想上门去看看你的，可是谁让肚子不争气，最近只生了个小郡主呢。”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差不多是除了晋王妃与齐王妃都笑了起来。 “是啊，小允好夸张，居然还设门禁。不知道是不是国师说必须这样的啊？”一个眉目浓丽的华服女子笑着问。顾琰不认得她是谁，方才楚王妃也是自称‘七嫂’她才搞清楚她是谁的。她心头暗骂了萧允两句，只淡淡笑着，并没有搭腔。晋王妃自会替她解围的。一则萧允方才拜托了她，她又一贯是做好人的；二则晋王妃也没有生过儿子，在场这几人虽然是在笑话自己，却是连带把她也笑进去了。至于另一个没笑的齐王妃，当然是笑不出来了。她本是长嫂如今却是降为了郡王妃，夫婿也再没了问鼎的资格。 果然，晋王妃接着便道：“看你们，新弟妹一来就这么打趣她。小心回头小允说咱们这些做嫂子欺负他媳妇儿。” 这下便有人想起郡王妃无亲子的事儿了。尤其是最先出身的楚王妃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晋王妃指着那个眉目浓丽的女子道：“九弟妹，这个是四弟妹。” 顾琰恍然，燕王妃啊！那难怪第一个发难了。她站起来，微微点头“见过四皇嫂！” 燕王妃道：“快别介，你在父皇母后跟前都免礼的，跟我也不用行礼了。” 接下来是另外两位亲王妃，分别是魏王妃与渝王妃。另外几个小的都是郡王妃。这就难怪萧允直接封了亲王，有人不服了。可是那些军功摆出来，不服也得服，不服自己上前线去挣啊。 渝王妃不待顾琰行礼便道：“对，九弟妹你身子不便，别跟我这里行礼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渝王那个出了名的书生皇子一起生活久了，这位渝王妃看起来也一脸的书卷气。或者当初皇帝选儿媳妇就是冲着这个定的人选？ 魏王妃有些冷淡，勉强跟着接了一句，“是啊，坐下休息吧。” 剩下两个虽然是嫂子，但位分上却差了顾琰一些。但初次见面，她也不好托大，并没有直接就坐下去。在晋王妃介绍到的时候微微点头招呼，“七嫂、八嫂。” 楚王妃和蜀王妃也点头见礼，“九弟妹。” 方才楚王妃想刺顾琰一句，结果误伤了晋王妃，这会儿便道：“说起来，九弟妹坐着软轿到宗庙来，这可是独一份儿啊。” 废话，都是大婚就拜宗庙，像我这样的当然是独一份。不过，坐着软轿到宗庙，这话可不能坐实了。她可是自己辛苦走过来的，顾琰只单纯的指出，“七嫂，我是自己走过来的。喏，就从那门外头就下了软轿了。汗珠还没干呢！” “可不就是说到那里么，九弟妹还真是爱较真。哪能有人直接坐进来，就是父皇也不行啊。” 顾琰心道，我不特地指出来，回头以讹传讹了怎么好。 燕王妃又开腔了，“说起来看九弟妹这气度怎么看都是大家出身，真的很难想象你是庶民之家的女儿啊。” 魏王妃道：“谁说九弟妹是庶民出身，她是长到十三岁家里才丢了世袭的爵位的。就那件事啊，当时传得挺广的，四嫂难道竟不知道？” 瞧这一搭一唱的，顾琰也不做声，扯出来当年的旧事更是个麻烦。 燕王妃一副恍然的样子，“哦，想起来了。顾大姑她们家。” 晋王妃作壁上观，这些话都不只一个含义，要说是几个当嫂子和新弟妹套套近乎也不是不可以。 接下来魏王妃又提到顾琰有个当侍妾的妹妹，楚王妃道：“嗯，我知道。就在三个三嫂府上，我见过很是懂事的。我也是可惜她没了出身，只能屈居侍妾之位。” 有个妹子当侍妾，这绝不是长脸的事。真正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女儿去当低人一等的侍妾。更不要说楚王妃这话明着是在说顾瑾好，而是却是在暗示都是因为顾琰当年的举动搞掉了顾家的爵位，这才害得顾瑾不得不给人做妾。也是变相的说顾家的门风不好，便是失去了爵位，但是并没有夺产，何至于就到了让女儿做侍妾的地步。 顾琰早料到今日这样的局面了，魏王妃是因为孙家跟她有仇。她揭出孙茯苓的事儿，害得孙家女儿不好嫁，定了亲事都被人退婚。燕王妃自然是对宸妃和萧允暗恨在心。也许还有借此讨好晋王妃的意思，毕竟晋王和晋王妃如今是她们满府的衣食父母。至于楚王妃，楚王和晋王最是亲近不过，大概是为晋王打抱不平吧。晋王妃碍着晋王监国的身份名声和萧允方才一番托付，不好亲自上阵，她便代劳了。 至于从头到尾没有出身的齐王妃，那就是因为齐王府得以保全多亏了萧允，而且她对落井下水的晋王一派心有不忿自然不会附和。渝王妃和蜀王妃大概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有八个女人，唱两台都有富裕道了。 顾琰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安坐如山。楚王妃将她如此，瞥一眼齐王妃道：“对了，大皇兄那个小闺女是该叫九弟妹婶子还是姐姐啊？” 顾琰暗笑，这位楚王妃还真是不适合做这事儿，又放散弹误伤人了。而且这次误伤的还不只一个。这句话立时惹急了齐王妃以及魏王妃。孙茯苓也同时是她们的逆鳞。晋王妃见状不好，打岔道：“七弟妹别再说了，都知道你是个嘴笨心好的。你倒是好意想和九弟妹拉近一些距离，省得她头一次见嫂子们觉得不自在。可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小心九弟妹误会！” 顾琰笑道：“怎么会呢，三嫂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七嫂嘴是笨了些，可是心不坏。”听说这位也是出身将门，在娘家是军事化管理，于是她把这套也带到了楚王府。偏生楚王也是个知兵的，对她这么管理内宅还挺乐见。所以，终归是平时跟人比心眼的时候少了吧。 楚王妃气结，却也不好驳，因为这是晋王妃的原话。只是话从顾琰嘴里再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了。 气氛沉寂了一下，倒是一直没出声的渝王妃道：“九弟妹，数年前，就听说你书法有了新体雏形。不知此时可大成了？” 这话倒是没什么恶意，顾琰便也正经答道：“六嫂，我这几年都在奔波忙碌，书法一道虽然没有搁下，但是也没能长足的进步。只有些微小成，不登大雅之堂。” “是你谦虚了，回头我过府和你探讨一番。我和我们家王爷没事的时候也爱比琴棋书画的。我跟你探讨一番，说不得能得些好处，回头就把他压过了。嗯，好在我最近生的是儿子，小允不会拦着不让我进门才是。” “好，扫榻相待。”同样一句玩笑话，没恶意的人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 正文 249 拜庙 （2） 这边说着话，一会儿便有太监来知会，“各位王妃主子，吉时就要到了，请就位！” 于是，以晋王妃为首、接着是魏王妃和渝王妃，然后就是顾琰，她们四个是亲王妃走前头。然后才是郡王妃里居首的齐王妃领着三个弟妹。晋王妃站起时交代了一句，“六弟妹，你扶着些九弟妹。” 渝王妃笑着应了，便过来扶着顾琰一块儿往外走。 顾琰朝她笑笑，“有劳六嫂。”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顾琰心头哂笑，在场谁和谁又不是一家人呢？可方才这阵仗，呵呵！亏得她脸皮厚，不然还不让挤兑得无地自容，当场哭出来啊。不过谁让她身上硬伤这么多，还偏偏做上了亲王妃呢。那就不得不做靶子了。 晋王妃是靠着闺阁典范赢得长辈与朝野认同的。她可走不了这个路子。一个是模仿别人，始终矮人半截；二个是她可没有那样得天独厚的出身。不过，晋王妃的硬伤也挺严重就是了，她嫁给晋王快十年了，却始终没有生下一个儿子。 唉，真是没想到她和晋王妃回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初见，这位三嫂是特地来为自己在顾家人面前长脸面的。那让自己在顾家日子好过了不少。还有晋王，更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和当年的陌上少年走到这一步。她此时甚至隐隐在怀疑着晋王打发萧允出去赈灾的真实用意。 皇帝不消说了，自然是为了阿允积攒政治资本，他总不可能全靠着军功上位。可是晋王，不但不从中阻挠，反而努力促成，这里头没什么猫腻吧。也只能让阿允多加小心了。罢了，不去想了。再想他们两家如今也是争位的敌对方。很多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金碧辉煌地宗庙里，置放着天子祭祀时才能用九鼎八簋庄严尊贵。一众人等分班列次。顾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了过去，看到萧允就在那边不远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一脸的肃穆端方。仰头看，上方是密密麻麻金晃晃的神主位，都是历代先帝先后的。顾琰不期然就想起，皇帝抱着装了自家婆母骨灰的青花瓷里来这里‘思过’的情景，忍不住有些想笑。当然，她使劲憋住了。 天子御乐声由远及近的响起，皇帝来了。晋王和晋王妃领着众人迎了出去，跪下接驾。这回顾琰也只能是艰难的跪了下去，总不好众人跪了她还大喇喇的站着。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精神不错。倒是何皇后大病初愈，看着有些弱不胜衣。这皇家的父子，尤其是皇帝和太子，应该有一种特殊的关系。皇帝想着老子还要向天再借五百年，太子想着老爹不驾崩自己怎么接得了江山。于是，这样的天家父子看到彼此心头多半有些膈应。就不知皇帝和晋王是不是这样了。不过，阿允应该不是。他肯定巴不得皇帝再活五百年，然后他继续过只有权利无人要求他尽什么义务的好日子。这几天他回来不时抱怨两句，顾琰明白这是一种撒娇。不过他应该是真的感觉到这种日子不是一味光鲜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要不是立志当昏君或者是混日子，那享受了多大的权利都得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行啊。 “都起来吧！” 起来的时候又是渝王妃扶了顾琰一把。这个地方可不是齐娘子能跟进来的了。顾琰有些纳闷，渝王妃今日对她释放好意，难道不怕晋王妃心头不喜？思忖一番便恍然了，晋王妃诸多顾忌，怎么可能因此就对她怎样？而且，渝王摆明了要当清贵王爷，她也犯不着去挑他们的刺。不然，就有容不下人的嫌疑了。看来，太过重视名声还是有些束手束脚，不能随心所欲。 晋王妃是夫唱妇随，走的都是要人敬的风格。她家阿允好像是个混不吝，没这么在乎好名声。手下的人除了亲近如何山关雄新之辈倒是怕他的多些。自己是不是也走这个风格好了？嗯，好像自己本来就是个混不吝来的，比阿允还没底线那种。所以，就从这个风格看，自己和阿允还是要配些啊。 这回是皇帝领着儿子媳妇重又进入祭室。当着众人皇帝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危然正立。于是编钟奏起祭乐，主祭就位。礼乐声中，皇帝领着皇子皇媳持节参拜，然后肃然道：“呜呼！小子允寄名在外今归于中。受兹赤社但盼悉尔心祗祗兢兢。乃惠乃顺毋桐好逸，毋迩宵人，惟法惟则！媳顾氏，相夫克谐，宜家著范，性秉柔嘉，心存恪慎……” 顾琰听到这里，只觉得那上头说的真不是她。不过，走过场嘛，难道还能说她是顾家毒女，儿子任性执意要聘作正妃。 主祭道：“请秦王、秦王妃参拜各位先皇、先后。” 穿着正式冠服的萧允和顾琰上前肃然再摆，殿中帝后王爷王妃诸人并殿外妃嫔官员也尽皆拜下去。 祭祀持续了许久待得终于结束已是午后。皇帝用最隆重的方式昭告了了九皇子秦王允的存在并承认了秦王妃顾氏，皇家的宗正在玉碟上记上了顾琰的一笔。从今天起，她就是国法和宗室都承认的秦王正妃了，铁板钉钉再无更改。 次日，浩浩荡荡的人马便离了宫门，直奔几十里外的西苑而去。萧允去相送了回来，便也要准备第二天一早出京了。钱粮等物都已调拨下去，他只打着数十骑轻车简从出京。至于封王和乔迁宴请的事儿，就得等他回来再说了。如今这个七月流火的天儿，请了人来怕是也不得尽兴，一个不好要中暑的。拜祭宗庙一事拖着众人受累他们已经被暗地里埋怨了，如今就等着萧允回返之日再张罗了。 顾琰没有去送皇帝一行人，因为昨天她被累着了。这会儿才缓过些劲儿来，正一脸郁闷的看着萧允。 萧允过来刮了下她的鼻梁，“我很快就回来，你和孩子在家乖乖儿的。” “我肯定乖乖儿的，孩子也还算乖巧。倒是有人，这一出去，还不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啊。” 萧允闷笑出声，“不放心我啊？” “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就是你不主动去采，下头肯定也会献上不少来。”回头冒出个大明湖畔的谁谁谁就有意思了。十八年后再来个还珠格格就更有意思了。 萧允揉揉她的脸，“知道你怀孕辛苦，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再说了，我是去灾区。看着那些家破人亡的惨象，我是得多不是人才能起寻欢作乐的心啊。放心好了！” 顾琰吸吸鼻子，“知道我辛苦，我的辛苦你哪里知道。”说完嫣然一笑，“要不，我让人给你套个十多斤的西瓜吊在腰上你体验一下？” 负重十多斤那是小意思，可是想一想完全用腰力，还是一天十二时辰不停息，要一直坚持十个月，萧允便觉得这着实不是简单的辛苦了。再一看顾琰狡黠的笑，他的脸色就变了，“这个还是免了吧。传扬出去，秦王殿下可就真的成妻奴了。那天老头子还说呢，说要不是府里尽有伺候的丫鬟婆子，我怕是连洗脚水都要给你倒。” 这个，洗脚水他倒是没倒过，可是他给她洗过脚啊，好在老头子不知道！所以那天自己打了水给他洗脚才那么欢喜，也没再说他太过纵着媳妇的话了。要不然，怕是能将脚盆给踢翻了。那时候因为是老头子派人要杀琰儿，所以能近身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要不然，还真是瞒不了他。 顾琰也知道，这辈子怕是再享受不到萧允给她洗脚了。就是此时她大腹便便，也是不可能的。 “看看看看，光会嘴上说得好听，让你感受一下，就一下都不肯。” 萧允此时是只求她打消这个荒诞的打算，“哎哟，饶了我吧！你放心，我的床上断不会有别的女人的。我都攒着，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再……” 顾琰抓起手边的抱枕朝他砸过去，她当然也就是嘴上说说。他要不是王爷，他们就在洛阳过自己的日子，倒是真可以给他来这么一下。 “你要早点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呢。还有，一定得格外当心，注意安全。嗯，还有要记得想我们。”顾琰抱着萧允的胳膊留恋不已。成亲快一年了，还真的从来没有分开过呢。而且还是她怀孕格外娇、格外脆弱的时候。 “好的好的，都依你。分娩要用到的人都进府了，回头你也见见。就是季太医不能常驻府里，得等到满了九个月才会上门。” 顾琰知道挑这些人他用了很多心，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前院来了人，王嘉把萧允请出去了。端娘进来看到顾琰脸上还挂了泪珠，有些好笑。这是被人宠着才能如此啊。像是从前在顾家，哪有这个样子。 “王妃，王爷定然办完事很快就回来的。他不是说了么，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了。您快别哭，对孩子不好。” 顾琰抹掉眼泪，她不想哭的。可是方才萧允转身出去，也不知怎么她就掉起金豆豆来了。 “沙子进眼睛了。” “要不要给王妃吹吹？”端娘憋着笑问。 “不用了，已经弄出来了。” 第二天顾琰故意没起身送萧允，她最讨厌这种离别的场面了。外头对此自然有些说辞，说她恃宠而骄的有之，说她不敬夫主的有之。她一概不去理会。既然决定了以后的风格，她才不委屈求全呢。反正不管怎么做，要说的都是要说的。只要阿允不在意，只要皇帝不计较进而干预他们夫妻的事。她可不想像晋王妃那样，心头恨毒了的人，还银牙咬碎的笑脸相待。 府里没了男主人，一下子就带走了不少生气。再加上今年苦夏，顾琰接下来几日差不多都是抱着竹夫人倚在靠窗临湖的竹床上听人给她读读话本，演一下皮影戏什么的过日子，完全懒怠动弹。于是满府更加的没有生气。这天气热得人难受，旁人也没有怎么出门，这几日府里也就没有访客。 端娘说了两回，可顾琰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也拿她没法子。 这天顾琰睡了午觉起来，就看到端娘喜滋滋的进来了，“苹果，赶紧把衣服替王妃穿好。国师来了！”这回可有个制得住这位姑奶奶的人来了。 明晖其实也是跟去了西苑的，毕竟他现在几乎就是皇帝专职的保健医生。不过西苑离这里就几十里，骑上马跑一趟并不太费事。午后下了雨，这会儿也不是太热，他便过来看看顾琰。 顾琰挠挠头，“啊，他怎么来了？”她这个状态给明晖看到，肯定得训她。她不就是仗着家里没有长辈，端娘也只敢劝说就颓了几天么，这长辈就上门了。 这个状态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太好，顾琰自然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虽然萧允离开五天，就给她来了两封信，还是打不起她的精神来。 顾琰穿了些轻便衣裳出去，闻说明晖路过湖边时看到有鱼翻跃，直接钓鱼去了，压根就没进正堂喝茶，便又朝外头走。 明晖一身的道袍，襟口微微敞开，两只脚直接伸到水里，手里握着钓竿，别提多闲适了。他今天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跟皇帝告了假出来的。说起来，让他做国师也好，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也罢，都是大违他本性的。到了徒弟这里，他也不藏着掖着装高大上了，还真就当度假一样。 不过，在王府下人告诉他，顾琰马上就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把鞋袜重又穿上，整理了一番仪容。这可不是在小庄子，他不是年纪老大的邋遢倒是，她也不是小小女童。而且这秦王府里此时必定是鱼龙混杂。他要是太过随意，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呢。 顾琰的打扮很精神，而且听到明晖冒着暑热来看她，她的确一下子就兴奋了。用端娘的话说，两眼都放光了。 顾琰从树荫下走过来，立即有人给她搬了个舒适有靠背的椅子。她就坐在树荫下看着明晖钓鱼，也不出声，省得把鱼给吓跑了。 他们家的鱼傻乎乎的，很快就被明晖钓起来半桶，“唉，真是没有挑战性。这些鱼怕是被喂傻了，一个接一个的咬饵。” 顾琰托着下巴道：“嘿嘿，是比你去王大户家偷鱼容易多了。” 明晖转头道：“我偷回来你没吃啊？” 顾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还是觉得从前混吃骗喝的日子好过啊？” “废话！那时候天不收地不管的，多自在！” 顾琰自然知道明晖现在极不自在。可是，要想自在怕是得等到皇帝大行了，还有三到十五年呢。出于公心，他还得极力延长这个时限。 “师傅，师爷和皇上年纪差不多吧？” 明晖点了点头，“是差不多，不过他没乱吃过金丹，身体底子好得多。”大概因为他母亲年长那么多，所以梧桐失伴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倒不像皇帝在感情最浓烈，爱人不过十八岁的时候就经历死别那么难受。 “你去看过他？” “嗯，之前不是出了一趟关么，就去了一趟，住了些日子。怎么，又在想你那个渣爹？” 顾琰叹口气，“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长脸，可是，还是遗憾啊。” “那几位王妃说的话，你告诉秦王了么？” “没有，不过他应该知道了。临走的时候特别顺着我。那些都是女人，他总不能跟她们去计较什么。所以就只能对我更好些了。”顾琰让人给她捡了些石子，一颗一颗往水里扔着玩儿。 明晖笑笑不语。那几位就是欺负顾琰没个好爹，不过，可别忘了她还有个师傅呢。难道日后就没有要求到他这个国师的地方了？ “我走前皇上给兵部下了旨意，让提高伤残和阵亡士兵的抚恤。还在旨意里说了，是秦王奏请的。如果这次他出京的差事办得好，就更能招揽人心了。” 顾琰摸摸自己圆润的下巴，她如今整个人都挺圆润的。即便是如此啊，他们的胜算目前也不大。只能祈祷皇帝多活些寿数了。还有，呃，总不能祈祷边境不宁，再起纷争吧。不过这个，照当前的趋势，是避无可避啊。这倒是对阿允比较有利的。 “师傅，其实你还是不看好他是吧？” 正文 250 路遇 听了顾琰的问话，明晖朝她看过来，“谁看好他，谁不看好他，其实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在这个上头，或许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说是造太子也行。不过，我私心里的确希望他能安于只做一个大将军王。” “怕是不太可能。”真正刺激萧允争位的，其实是从皇帝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开始产生的失去最高权力庇护的危机感。皇帝曾经认为以他和晋王的关系，只要他不造反，一辈子安逸富足逍遥自在跑不了。但是托庇于父亲和托庇于兄长那是不一样的。后来因为她的介入，就连这个皇帝都没把握了，要安排他随梁国公出海。 他既然放弃了出海避开之后可能发生的迫害，就不会甘心只做从属。萧允那样的人，除非对方是一心爱他护他的亲爹，不然怎肯将生死就交托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一个她。他一直担心如果晋王上位，他会步了他养父的后尘。皇帝能夺大将军之妻，难道晋王上位就不会夺大将军王之妻？ 顾琰喃喃道：“好像事情真的跟我有莫大的关系。” 明晖皱眉，“你别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兜。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野心作祟。鬼才知道秦王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主意的。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你们到了边城，大可以像方子墨一样走商路出去。是他自己想当皇帝，他从小在紫檀精舍长大，看着他爹指点江山，拥有无上权势。这种影响早就潜移默化深入骨髓了。总之这件事和你的关系是很小的，你最多不过是一个契机。心底有了想法，能触动这个想法的契机多得是。而且，又不是你在旁边煽动，我记得你一直都在躲着他甚至也避着晋王。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脑子发懵了！” 顾琰嘴巴动了动，最后嘟囔了一句，“女人最怕的就是爱！”面对萧允毫无保留的爱，她其实都佩服自己之前能回避了那么些年。 明晖叹着气摇头，这会儿说什么女大不中留早晚了。再有两三个月，她都要生了。怎么偏偏就跑去了西边呢？呃，她舅舅在那里。自己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容不得她。自己这里不能依靠，她自然要奔舅舅而去。没有人喜欢孤零零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而且当时，萧允早被皇帝召回了京，要让他成亲。根本就不会再让他上战场。可谁知道会出了废太子舅舅给西陵那边做内应的事儿，他又被派到镇西军去了呢。这么说来，他们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顾琰道：“师傅，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明晖紧张的靠了过来。 “不是，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何家为什么直接放弃了支持晋王么？他们甚至连中立都放弃了。” “你问这个干嘛？而且干嘛问我啊？”知道她不是突然不舒服，明晖面上的表情立即舒缓了下来。 “事关晋王，我怕阿允不肯同我说。”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啊？晋王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 顾琰挠挠头，“不是，就是觉得缺了这一环，有些事儿想不明白。你知道，万一阿允他争位失败，我肯定比现在的齐王妃惨一百倍。”晋王妃对她的恶意，拜宗庙的时候已经显露无疑。还有那个出头的楚王妃，当时顾琰还没觉得什么，后来细想想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抹潜藏的鄙夷。就算自己出身不必她们高，她大可不理会自己就是了。干嘛一直咄咄逼人呢？所以，八成这位楚王妃是听楚王说了自己和晋王的一些牵扯，把自己当水性杨花红颜祸水看待了。 晋王妃必定也是这么看待的，所以如果萧允夺位不能成功。她要是成了皇后，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啊？绝对的弄死，没得商量。难道要她指望到时候晋王出面回护，将她金屋藏娇不成？ 明晖听了她的分析，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样。 “男女的想法各有所长，也许也阿允没想到我却能想到的情况，那我也能帮他描补一二嘛。譬如之前何家会利用顾珏搞坏我名声的事儿他就没想到，还是我家老太太和我分析出来的。可如果我知道的不是全部的事实，那就肯定会有盲点，也就不好做全面的分析了。师傅，除了你我没得别人好问了啊。”顾琰伸手拉着明晖的衣袖摇晃。 “松手松手，成何体统！” 顾琰嗤笑一声松开手，“言传身教，师傅你先自己有了体统再来训我吧。” 明晖无奈的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里头肯定有一个极大的缘由。光是被功名利禄吸引绝对说不通。何家没必要在如今的情势下抢着站队，等到事态明晰了，有何皇后出面做个姿态就够了。这件事肯定是被人封锁了消息，不是晋王就是皇上，且看着事态发展吧。总之何家的投诚应该没有问题，你不用想太多。我说你一个孕妇，你每天拿自己当小猪，吃了睡睡了吃就好了，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对你男人有点信心。” “倒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他说过的尘埃落定前会将我送走，等到成功了才接我回来。是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会失败，所以什么岔子都不想出。” 明晖了然的点头，原来秦王爷这么会哄女人啊。嗯，不但嘴上会哄，实际也会做。这样的男人一心一意锲而不舍这么几年，的确是没有女人可以躲得过啊。相比起他，晋王实在是背负了太多。其实何家和晋王的恩怨，他隐约猜到了一点儿，但是只是猜测而且事关贵妃清誉，也关乎皇后娘家，就不好此刻对顾琰去说了。 顾琰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过去几天可不就是把自己当小猪了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要不是明晖今年来看她，她八成还要再颓废个几天呢。不过，可不敢让他知道了。养生之道是他从小就教她的，知道了还不把她训得满头包啊。 “师傅，我家阿允的鱼比你做得好吃。” 明晖瞥一眼被钓起来的半桶鱼，“谁说要做鱼给你吃了？”一边还站起来把鱼全抛回了河里。 顾琰道：“是是是，我着相了，你是只为钓不为鱼。要是让喜妞她娘知道肯定会说你居然连死性子都改过来了！”从前刘氏可没少在小庄子上指桑骂槐，因为知道顾琰把厨房的吃食偷拿出去接济明晖。 明晖笑了笑，那个女人叉着腰骂人的架势当真是很足。不过，那倒也不是坏人就是了，只是爱占便宜。那些吃食本来就该是顾琰独享的，她全家都分享了，却容不得她拿给自己。 “都说皇上偏心秦王，这么好一座大宅子之前就一直封着，一封王就赏了下来。”明晖举目四顾，啧啧赞道。 “要不然我陪师傅逛逛？不过我得坐软轿才行。” “得了，我要逛也不用你作陪。本来男师女徒你长大了就该避讳着些，不过是皇上和秦王都清楚，所以不用太过顾忌而已。但让你带着我满府去逛还是不合适。你这府上，清理干净了么？” 顾琰迟疑了一下，“应该干净了吧，我没怎么过问。至少能近身的绝对是没问题的。”顿了一下道：“等我生下孩子，养好身子，一定要把家里管得水泼不进针扎不入的。这样以后你来就不用避讳这么多了。” “拭目以待，这会儿就好好当猪就好了。” 顾琰撇嘴，“小菊背地里一向把小道观称猪窝，我让她拎着食盒去给你，她就说是去喂猪。哈哈——” 明晖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我就知道你们没少在背后编排我！被你说得我都想回去看看了。” “怎么，准备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看众乡亲眼睛掉到地上去？” 明晖挥挥手，“罢了，你们两个死丫头都不在，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明晖来了一趟后，顾琰好歹是打起了一些精神，没再继续当小猪了。萧允走了第十二日，是十公主的芳辰。这会儿皇家十之**的人都在西苑住在避暑，所以生辰宴就在那边举行。他们家的封王乔迁的宴会可以推迟，毕竟男主人不在。十公主这个生辰宴肯定是不能改期的。再说本就在西苑，也不怕人中暑。 一大早的，门房就报了上来，“王妃，长乐郡主到了。” 汪翎羽是来邀顾琰一起过去西苑的。齐王府还有大公主府，如今和秦王府的关系算是不错的。而且两人本就是旧识，便有了些走动，之前约好一起过去的。 “哦，请郡主进来稍等，马上就好了。” 汪翎羽摇着宫扇进来，笑吟吟道：“给舅母请安！” 顾琰还在梳妆，闻言摆摆手，“免礼，快坐吧。” 汪翎羽瞥向顾琰的梳妆台，她今日自然打扮得很华贵喜庆，符合如今亲王妃的身份。只是比较搞笑的是那上台还摆了个小攒盒，里头尽是各色的小零嘴。汪翎羽不由得笑道：“这是需要随身携带的吧？” 顾琰赧然笑笑，“你要么？那边桌上也有。” 汪翎羽额角抽了抽，一个屋子里也分两处地方摆放，看来真是一时一刻离不了了。她低头看了看，“舅母孕中喜欢吃的东西果真是接地气。” “听你小舅舅说的吧？” “嗯，舅舅说舅母一点都不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让他很是省事省心。” 府里什么都准备了，随时随地敞开供应，而且现在是夏天也不是冬天万物凋零的时候，她还要想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啊？萧允眼底她是怎样一个吃货，居然这样都欣慰不已，还在外头炫耀？ “好了，我们走吧。” 汪翎羽过来扶上顾琰，一同慢慢往外走去。两家的车队并作一处，也有五辆车，汪翎羽则是直接坐了顾琰的马车。上车后四下看看，“都说小舅舅家底殷实，果然名不虚传啊。” 顾琰倒不在意那些名贵摆件，“关键是这车弄得实在是舒服。”要说家底嘛，其实封了王反倒不如从前了。梁国公那里的分红比亲王的俸禄还要可观啊。不过这些顾琰如今都不甚上心，她现在只要把肚子里的小家伙顾好就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她们，自然还有不少人今天要去给十公主恭贺芳辰。路上便遇到了好几拨有分量的，见到她们的马车纷纷过来打招呼。 一路就这么走走停停的，顾琰只含笑以对，微微点头，待人接物的事儿都交给了汪翎羽做。 旁边的马车里，顾珏一身华服，正襟危坐。她夫婿是宗室子弟里排得上号的人物，虽然之前因为齐王失势，跟着低调了一阵。不过后来皇帝并没哟赶尽杀绝，又有魏王出头收拢这些人，日子倒不难过。也正因为是魏王出头，顾珏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好过。不过，顾琰回来以后，她便又郁闷了。那个家伙居然成了秦王妃！ 所以这段时日，顾瑜、顾珂、顾琇等人陆续登门看望顾琰，她却是没有动作。即便夫婿明示暗示也只推脱身体不好。想起那个美如天人的秦王，她心头还是有些发酸的。凭什么顾琰就这么好命啊？ 可是这会儿在路上碰巧遇到的，总不能再避而不见。她夫婿名萧源，这会儿见到秦王府的马车从后头上来，便让自家的马车把主干道让了出来，避在一旁。开始顾珏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给上位者让道是应当应分的。而京城里爵位在她夫婿上面的当真不少。毕竟他们只是旁支，而皇帝却有十七个公主八个皇子，还有皇孙郡主若干。 等到马车到了近前，萧源掀起车帘道：“珏儿，快去同秦王妃打个招呼。”如今齐王一脉的人同秦王走得还算亲近，自家媳妇可是秦王妃的亲妹子，这个关系不利用就是傻瓜。他现在虽然没受太大牵连，但要想再往上升一升却是难了。魏王和晋王秦王比，的确是逊色了一些。他得早做打算才是。之前珏儿身体不好，担心过府让秦王妃染了病气，他不敢勉强。如今她好了，路上遇到怎么都不能错过才是。不然，秦王妃不定记得自己这个妹婿。 顾珏心头憋得慌，可于情于理也不能拒绝。只得遣人过去问好。心道她和顾琰的关系，见面不掐就不错了。还想着靠顾琰拉拔她夫婿不成。 其实顾琰对过来请安的人是有些不胜其烦的，她和汪翎羽说了，不如让大家的车队汇成一股，这样路上就不会耽搁。不然，怕是要误了时辰。如今数来数去，她倒成了留在京城位分最高的人了。汪翎羽便让人出去说了，众人听闻是秦王妃有令，便在她的马车走过后有序的汇入，如此倒的确彼此都省事。 这会儿听到镇国将军夫人派人过来请安，不由有些纳闷。她都明确表示不想有人来打扰了，下头人怎么还把消息传到她跟前了？ 汪翎羽看她一脸迷糊杨，掩口笑道：“舅母，是您娘家的妹子。”这是有多生疏啊，居然之家妹婿的职衔都不清楚。其实之前萧源也是以顾珏的名义送了礼的，只是顾琰不上心而已。 汪翎羽想起当初自家老哥把这姐俩弄混了，差点闹出了一场大笑话来。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一转首就什么都变了。如今这两人，自己倒都改叫一声舅母。只不过一个是亲的，一个是隔了几服的而已。 顾琰道：“就说本王妃多谢镇国将军夫人有心了，到了西苑再找她说话。她身体好些了我也就安心了。” 陪坐在旁边的端娘心道，十四姑奶奶要真有心，早该上门想见了。她可不比十三姑奶奶完全没得自主。不过来请安的婆子会说话，把自家夫人之前生病怕过了病气给王妃的话说得很圆乎。而且看王妃的意思也是不想同这个妹子多计较。计较多了，可不是让晋王妃楚王妃那些人又多个笑话看么。 顾琰让人将所有车队整合了一下，以她的马车为首，浩浩荡荡往西苑而去。其声势比皇帝当日出宫去避暑也只少了些天子御用的排场而已。 十公主是请旨将西苑最大的院落用来待客，不过客人太多了，想要每人都有一处休息的地方却是不能。汪翎羽直接奔大公主住的地方去了，先歇个脚再过去生辰宴。顾琰则被人领到了之前特地留给秦王府的一处院子。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下匾额，“一览芳华，好名字！” 端娘道：“最要紧是近水，这样日子好过。要是今儿不回去，王妃住着也舒服。” 齐娘子笑道：“我倒是觉得一进西苑就已经凉爽了。咱们在王府里不觉得，路上可真是够热的。” 顾琰在正厅坐下，“端娘，让人把珏儿叫来吧，她不是要给我请安么。另外，再将素日同王爷亲近的一些人家的女眷请过来。这里宽敞，比她们挤在一处凉爽。” 正文 251 入席 按道理说，顾琰一到这里，应该直奔何皇后所住的院落请安问礼。不过方才接待她的小太监传了皇后口谕，说她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辛苦了，让她先歇歇，等回头娘两个再一处说话。 顾琰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提早把何家使坏的根给断了，今天她和何皇后还是不是娘两个。不过既然她有这个话，顾琰便安安心心的先到一览芳华歇脚了。别说，一个身怀七个月身孕的孕妇，这么出一趟门还真是有些累得慌。好在她早起只是简单梳妆，没把自己弄得多累赘。因为知道这里肯定能有一个地方给秦王妃补妆，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 顾珏也觉得和一堆宗室里位分不同的人处在一个屋子里休息不好，闷热得紧。而且这些人嘴下也是不饶人的，她因为孙茯苓无名无分就跟了晋王的事，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尤其近来晋王失势，什么婶子、嫂子的，少不了说些酸话。特别是那些儿子、夫婿不如萧源能干的。不过，她也真没想到顾琰一到低头就让小丫头来叫她了。 “我家王妃请镇国将军夫人过去说话。”一个圆圆脸的小丫头在宗室营休息的门外轻声道。 门口守着太监问清楚是秦王妃传召，便进来请顾珏。顾珏不想去，但也不想留。不过这件事由不得她想不想，如今她离顾琰的位置还隔了好几级，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能离了这里，也有人眼红。当然，更眼红她有个秦王妃做姐姐。 “唉，同人不同命啊，我要有这么一个不计前嫌的王妃姐姐就好了。这时候也能有舒服的地儿可去。” 顾珏咬咬牙，没搭腔出去了。 苹果见她出来，笑笑道：“是十四姑奶奶吧，请随奴婢来。”顾琰这趟算得是轻车简从，一共就三辆马车几个随身侍候的人，外加廖永带着的侍卫人等。不然，也不至于让苹果过来请人。打发身边人过来，也是表示对顾珏这个妹子的重视，不然随手打发这园子里哪个小太监小宫女就好了。 “有劳姑娘走一趟了。”顾珏身边的何妈妈客气的道。她也是从小照看顾珏长大的人，如今是她身边的管事妈妈。不过，管的范围只限于她们那个小院。因为家里的中馈如今还是掌在萧源寡母手中。说她年轻媳妇刚进门，要带一带她。 “不谢，十四姑奶奶是我家王妃的亲妹子呢，该当的。” 眼看景致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稀少，甚至也越来越凉快，顾珏便知道快到地头了。如今，她是样样都不如顾琰了。嫁的男人比不上，就连生孩子也比不上，自己这里还没有动静呢。从前虽然人人都称道顾琰，可她是外室女，自己是嫡出，这份优越感一直在心头。如今呢，顾琰成了原配嫡女，自己倒降了一等成了继室嫡女。而且，自己的母亲还红杏出墙，被顾家除名。 “到了。十四姑奶奶请进。”苹果打起竹帘子，以便顾珏进入。私底下用娘家的称呼显得亲昵。要按夫家的关系论，顾琰该叫顾珏嫂子。 在自己的地方，顾琰自然不会正襟危坐，她斜斜的靠在竹榻上吃荔枝，旁边雪梨在给她打扇。 顾珏上前来，屈膝道：“见过王妃！” 顾琰搁下装着剥皮荔枝的玛瑙碗，“不必多礼了，过来坐吧。” “谢王妃！”顾珏过来坐下，身子僵着，面无表情。 顾琰看她两眼，“你还是一如既往，七情上面啊。看来小日子过得蛮不错的。也是，你不但有齐王做继父，还有魏王这个表舅嘛。” 顾珏也看过来，嘴巴张了张没出声。 顾琰笑道：“没事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哼，怎么比得上王妃有堂堂国师做师傅！” “夫人，怎么可以这样同王妃娘娘讲话？”何妈妈着急的道。方才她就在旁边扯顾珏的衣袖，没想到她还是憋不住就出口了。 顾琰同何妈妈也算是老熟人了，见状道：“何妈妈，你出去去和端妈妈叙叙旧吧。你们老姐俩也好久没见过面了。” “是。”何妈妈只得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去。临走还用目光示意顾珏，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不同往日了。何况姑爷还一心希望借着姑娘的关系和秦王妃走近些呢。出去后想想自己和端妈妈，那也是位置完全颠倒了啊。那时候不得孙茯苓欢心坐了数年冷板凳的端娘，这会儿不在秦王妃跟前伺候，竟是在这里有个单独的房间，正在纳凉吃瓜。何妈妈心头也是复杂得很。 端娘挺热情的招待何妈妈，“哎哟，老姐姐，快坐。吃瓜，这是王妃赏下来的。王妃不能用冰镇过的水果，井水湃过都不行，你可别嫌弃。” 何妈妈谢过坐下，“在这个地方，能自自在在坐下来吃一口瓜，真是阿弥陀佛了。都是沾姐姐你的光啊。” “我也是沾王妃的光。回头王妃肯定会留十四姑奶奶在这边休息，我看你就过来同我一屋得了。再让人加一张竹床就是了。” “那敢情好，我先谢过了。”何妈妈是被安排和另外几家的管事妈妈一个屋子呆着，几个人的地方还不及端娘这里一半大呢。 “不过，如果你家夫人犯轴，就不好说了。”端娘自然知道顾琰为什么一到就让人去叫顾珏。一来是不能让人看两姐妹不和睦闹笑话，二来如今她是王妃，如果摆出一副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架势，甚至只是让人误会有这样的打算对王爷都是极不利的。这样的做派肯定是不适合母仪天下的。得势之后，对亲妹子都不好，以后真成了皇后，得罪过她的人可都得小心了。 何妈妈一滞，半晌才道：“家里老夫人会调教人，夫人她这一年也长进不少了，想来不会。”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将军的心思，怎么可能回绝。就是王妃不开口挽留，她们也得想法子留下来做出夫人与王妃姐妹之间关系融洽的样子来。 端娘一听便知道顾珏肯定吃了婆母不少暗亏。想想也是，年纪轻轻守寡一手拉扯大有出息的儿子，对媳妇儿本身就不够满意，肯定少不了调教媳妇儿了。不过以珏姑娘的条件嫁给镇国将军，的确是有些高攀了。当初可是顶着齐王爱妾女儿的身份嫁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别说，我还真当心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家夫人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只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当着外头那么多贵人的面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何妈妈一凛，作为孙茯苓和顾珏的心腹，当年顾琰被弄进青楼的事儿她知道，之前她被西陵太子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当下立即道：“老姐姐放心，也请转告王妃，我家姑娘不会乱说话的。”这要是说出去了，后果也太严重了吧。除非是蠢货，不然肯定不能说。不然，秦王那个美人煞回来搞不好直接把小姨子扔进护城河（何妈妈你真相了，这种事某人干得出来的）。齐王肯定也饶不了自家姑娘，还有顾家，还有家里老夫人，关键是将军那里打了靠向秦王的主意，第一个就得让夫人好看！ 端娘点点头，“有老姐姐你劝着，我家王妃很放心。”哼，要不是防患于未然，把何家使坏的根暂时断了，就珏姑娘那点城府让何家人一挑唆还真说不准她会说出些什么来呢。 何妈妈觉察出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暗自下决心要继续给自家姑娘深度洗脑。 那边曾经明争暗斗过，但都是各为其主彼此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一对老姐妹吃着西瓜唠嗑。这边一对亲姐妹去有些冷场。 顾琰看看顾珏有些别扭的脸，径直歪到大迎枕上，两手放到腹部上。 顾珏有些羡慕的看着，过了一会儿道：“听说秦王府连个侍妾都没有，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 “你是谁啊？”顾琰闲闲的问。 顾珏抿抿嘴，半晌才小声道：“姐姐” “不是我好手段，是你姐夫心疼我怀着孩子不容易。” 顾珏撇嘴，谁怀孩子不辛苦啊。说得秦王多会体贴人似的，真这样他就不是皇子了。再说了，就你这样无数的人伺候着，漂亮的王府住着，最要紧头上还没有正经长辈管着，跟别的孕妇比辛苦在哪里啊？ 顾琰笑笑，“你没怀过孩子不知道，等你怀上了就知道了。” 顾珏气结，这不是当面捅刀么。自己比她早成亲大半年，她再两三月都要生了，自己还什么动静也没有。 “一年没怀孩子的多了去了，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要三年都没动静，婆家才能理直气壮的指责呢。再说你这么多靠山，如今就连我也不得不挺你，你婆婆不敢太过分的，放心放心！”顾琰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顾珏站起来，“你、你欺负人！” 旁边打扇子的雪梨手都没停一下，只觉得王妃这个妹妹挺好玩儿的。要说心眼，连常到王府来玩的琇姑娘都比不过啊。 顾琰道：“你这样一点就炸的，欺负起来都没劲儿。坐吧坐吧，吃点点心垫个底，回头宴席上肯定是吃不饱的。”顿了一下又道：“我说你这个性子，你怎么在婆家跟人相处的啊？那些婶子、嫂子可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啊。你夫婿的职位嘛，不低。可是在宗室里碍着辈分长幼，你不还得给许多人赔笑脸么。我就不信在那些人面前你也一点就炸。怎么到我面前就这么压不住呢？你就吃定我不会真收拾你不成？你娘跟我有仇，至于咱们共同那个爹，我都不希得说他。” 顾珏想起如今的情势，忍了气坐下，“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拿我开涮打发时间么？” “哪能呢，我看看你是不是没变而已。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咱们是姐妹，对内怎么掐都没事儿。对外嘛，那就得有个姐妹的样子。” 顾珏点点头，“我知道。”何妈妈说的，让她凡事跟着顾瑜学就对了。要说讨厌顾琰，太夫人跟长房的人想到她肯定都得心塞，可如今还不是都在抱大腿。自己要是搞砸了和她的关系，夫婿绝饶不了自己。而原本就看自己不上眼的婆母，就会更苛刻了。所以如今，顾琰只是涮她几句，真的没什么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基本都是顾琰说，顾珏点头，看着也还算和谐。 “王妃，云将军夫人到了。” “哦，大舅母来啦，快请进来。”顾琰让人去请和萧允关系亲近的人过来一览芳华避暑，自然少不了云家的舅母。 这位大舅母自然也是识时务者，虽然心爱的小女儿被公公催逼着赶紧找了婆家，就为了让顾琰安心。但此刻她依然是满脸堆笑的近来，“哎，臣妇早盼着王妃到了，来您这里蹭着纳凉了。” 顾琰已经坐起了身子，抬手道：“舅母快坐。这是我娘家的妹子，珏儿，这是你姐夫的大舅母。” 顾珏对那声‘姐夫’多少还有些膈应，闻言站起道：“云夫人好！” “哦，镇国将军的夫人么，听说过。你们老顾家出美人胚子啊！还有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个大美人。上次在王府见到的那位琇姑娘，小姑娘以后长开了也会是一代佳人。听你外公讲，当年的老侯爷在军中都是留络腮胡子，就因为人太俊了。跟允儿的做派倒是一样，而且两人还都是悍将。” 顾琰和顾珏还是头回听到人这么说，从前谁提到靖西侯老侯爷说得都是他的战功。不过想想，能生出渣爹这样长相的儿子，祖父是不可能差了啊。 顾珏在人前表现得的确还不错，想想她方才那声‘你欺负人’，顾琰就想笑，就差一句‘我回去告诉我娘’了。 说说笑笑间又来了几人，顾琰把李夫人也请来了。她这个院子也有十几间屋子，回头众人睡午觉、歇脚都方便。顾珏顺水推舟就留在了顾琰正房旁边的厢房，让何妈妈顿觉来之间一番话没有白说。 “王妃，要开宴了。”齐娘子进来在顾琰身边道。 “哦，那边要开宴，咱们过去入席吧。李夫人，咱们边走边说。大舅母、珏儿，你们替我招呼着几位夫人。” “好！” 李夫人是在跟顾琰说想请国师府的人瞅瞅李意欢，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怕如今越来越重的课业让他负累太多。 顾琰深深觉得李意欢身体从小就弱，跟他爹生他时年纪老大了很有关系。老来得子听起来很好，可是精子质量真心已经降低了啊。当下爽快的道：“成啊，回头我就给朗月师弟带信儿让他去一趟尚书府。如今师傅常驻父皇身边走不开，国师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他可是正式出师的，比我这个半吊子的大师姐厉害多了。” “那太好了。能不能让朗月道长再传他些实用的本事啊？” “没问题，只要他学得进去。”一些养生的法门，锻炼身体的诀窍，这个不涉及到门户之见，顾琰替朗月答应了。 “真是多谢了。找别人上门，说了什么，我们家老爷怕是不认的。” 后头云大夫人道：“李夫人快别谦虚了，都说李大人很疼夫人，家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啊。” “没有的事，家里乱传的。”旁的事她倒是做得了主，可事关儿子的教育她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看儿子每天那么辛苦，气色都不好了，她是真急啊。如今落实了这件事，心头的大石也就落地了。 各人的位置在不同的桌，到了门口便分散开了。顾琰想到要和七位嫂子一桌吃饭，心头膈应。好在还有几位公主也一桌，而且当着众人的面，那些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就埋头苦吃好了。 十公主夫妇亲自在门口迎接贵客，见顾琰走进来，十公主上前几步，“九弟妹，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大热的天儿。” 顾琰笑着摆摆手，“十姐，芳龄永继，青春常驻！我不辛苦，当年淑妃娘娘在这个月份分娩那才叫辛苦。”眼前的十公主和萧允也很像，通身上下带着皇家气度，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只有里的陈红可以比拟。 十公主有些动容，“是啊，最辛苦还是当年的母妃。姐姐没挑个好月份，不如你肚子的小侄儿懂事啊。你先进去坐，等一下我再来敬酒。我敬酒，你喝果汁。”这是天然的同盟者，自然不会在顾琰面前摆谱，一口一个‘本宫’，再说顾琰位分又不必她低半分。 “秦王妃，这边请。”领路的小太监躬身道。 “好，有劳公公。” “王妃客气了。” 顾琰慢慢往前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自然很好，仅次于旁边留个皇帝后妃的一桌。不过那桌不一定坐满，帝后虽然都在西苑，但未必会亲至。 正文 252 小聚（1） 渝王妃已经在座了，见顾琰坐下，笑盈盈道：“九弟妹，你会在西苑呆几日么？” 顾琰点头，“嗯，这边好漂亮，我打算过些时日再回京。”她不一同出来避暑也就罢了，来了却急匆匆的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婆家人大多在这边。 “好，那我到时候来寻你。之前说到你府上去的，结果又怕热，索性跟着我们王爷一同过来了。” “是啊，今年苦夏，热得人难受。也就挨着水稍微好过些。”今年热成这样，顾琰都有些怀疑温室效应是不是提前了。 “九弟妹哪能热啊，你府上一条湖可是流经了整个府邸。那么好一个王府住着，也难怪不用过来避暑了。”楚王妃喝着茶道。秦王府之前虽然封着，但是里头那样的奢华，景致又好怎么可能没传出来。再说从前旧主住着的时候可是召过画师将整个图景画下来的。 顾琰不想和她多说，只道：“我怀着孩子是火体，在哪都热。”她的面前摆着一大杯西瓜汁，想来是十公主特地吩咐的。这些天她在家就爱让人给她这么弄。不然，这里怕是没有喝果汁的习惯，都是以茶代酒的。 晋王妃是前两日过来的，她原本也没有过来避暑，却是为了陪伴晋王。提前两日过来则是来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衬到十公主没有，做人不可谓不周到。要不然今早的车队也不能由顾琰领衔。 晋王妃笑道：“九弟妹，我将瑾儿也带来了，等会儿打发她过你那边你们姐妹也好聚聚。” 燕王妃发出一声轻笑，顾琰有个做侍妾的妹子，这是可以一直取笑的。 “好啊，多谢三嫂。”之前顾珏去了，顾瑜有事耽搁，下午也会过去，再加上顾瑾，倒真是场小聚了。可惜九姐姐是嫁的嫡次子，不然今儿也许在这个宴席上也有一席之地。顾琰说完转向燕王妃，“四嫂，你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在王府里呢。” 燕王夫妇一直闭门不出，靠着晋王接济度日，这件事也是笑柄来着。顾琰也不想委曲求全当小媳妇儿，当即回了过去。楚王妃没什么可攻击的地方，燕王妃可不同。而且她也不适宜一下子和两个人同时开战。再说了，捏软柿子比较有意思。不过她还真没想到燕王都明显失去皇帝欢心了，居然还有脸跟着来避暑。皇帝的惩戒手段当真高明，不打不骂就断你经济来源，就让燕王府从天上落到地下了。晋王扶贫，肯定有照顾兄弟的意思，但是趁机得个好名声也是有的啊。 燕王妃的脸顿时胀得通红，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府里送不起生辰礼么？ 顾琰这话一出，还真有人想到这个上头去了。齐王妃带头说起自己送了什么，说是不知道合不合十妹的心意。渝王妃也笑嘻嘻的说了，然后目光瞥向燕王妃。她们府上都是有俸禄可领的，出手自然大方。一件礼物上千两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燕王府如今显然是拿不出这笔银子的。总不能送礼都找晋王要吧。之前皇帝就说晋王了，你就养老四一家一辈子吧。这显然是敲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真要当好兄长可不是这样就够了的。可他如今也不能说不管这个兄弟了，那更说不过去。而且看父皇短期还是没有要原谅的意思，着实有些为难。 燕王妃被几个妯娌看着，抿了下嘴道：“是王爷和我合力完成的寿礼。我画的画儿，王爷题的词。” 顾琰心道：亲手做的啊，虽然是出于省银子的目的，可是却也拿得出手了。燕王受的是当世大儒的教育，燕王妃也是大家出身，所以画画题词什么的应该是比较擅长的。 不过，她这么想，在座却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当即便有蜀王妃轻声道：“四哥四嫂真是会过日子！”蜀王和燕王的母妃从前就不和，两兄弟也一直有些不睦。这个时候自然不吝于踩一脚。燕王夫妇要是真会过日子，就不会断了亲王俸禄就没有银子度日了。从前的燕王府那可是夜夜笙歌，银子花得跟淌水一样。如果稍微知道积蓄，也不至于如此啊。看齐王妃身上这件衣服，名贵是名贵，却该是去年的款式了吧。 顾琰端起西瓜汁来喝，给蜀王妃点了个赞，当真是吐得一口好槽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想到还有更觉的，齐王妃道：“四弟妹你们能这么务实以后日子也会轻松些。之前把府里的古董什么的拿出来送礼着实是不会过日子。这样多好，既表达了心意又节省了银钱。不然，皇家这么多人，还不把你们那个只进不出的王府给掏空了。算一算，一年你们画上百八十幅画，这生辰、嫁娶什么的也就能对付过去了。” 顾琰差点把西瓜汁给喷出来，眼见燕王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下唇气得直打哆嗦。果然以长姐或者长嫂的身份说出这样看似关怀实在戳人心窝的话是最欺负人的了。处处都为你考虑，处处都在戳你心窝子。虽然不知道齐王妃为什么会站出来，但是这显然令自己一招祸水东移更加成功。 燕王妃好半晌才道：“大嫂，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你们齐王府同样失了父皇的欢心。只不过大哥还保留了一个郡王爵位而已。哼，那么大的罪过，居然只是削爵而已。我们家王爷却是因言获罪，竟连俸禄都取消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也削成郡王爵位，拿减半的俸禄呢。怎么都好过如今有名无实！ “我们家王爷的确是做错了事，但是父皇也说了，以从前的功抵去部分如今的过所以才网开一面。你这么说是觉得父皇处事不公处罚得轻了？四弟妹，你就非要看到大嫂子一家子被押到菜市口斩首才满意啊？”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顾琰搁下了西瓜汁，不过仍然没做声。她是小的，而且跟这些人都不熟，劝也轮不到她来劝。当晋王妃是摆设么？ “大嫂，四弟妹，今天是十妹的好日子，你们是要在这里吵起来不成？吉时就要到了，父皇母后或许马上就到。”晋王妃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燕王妃此时哪敢再让帝后厌弃，也不想得罪十公主，当即消音。齐王妃自然不会再这个时候不依不饶，即便是心头对晋王妃如今的做派颇有不屑，也不会这个时候说什么。于是又变得一桌和气。其实之前虽然气氛不好，但各人也没有大声的说话，而且这一桌离其他桌都远。帝后妃嫔那桌还没有人，那几兄弟也还没到。所以除了近日伺候的人根本没人能听到。 其实本来可以不用坐得这么逼仄，完全可以一个府里一张条桌。可在西苑，这就是最大的院落了。来得人又多，便没法子让大家敞开坐，这才安排分了男女席，这么坐的。这种坐法自然很容易掐架，特别皇家的兄弟姊妹本来就分了阵营，有些彼此又有矛盾。只要不掐到自己头上，顾琰还是乐得看戏的。 客人陆续到齐，众位王爷也入了席，十公主还在门口候着淑妃。今日她生辰，就是旁的长辈懒怠动弹，她自己亲娘是肯定会露面的。所以听到‘皇后驾到——’的声音时，着实还有些惊喜。皇帝不消说早就不在朝堂上怎么露面了，这样的热闹场合多半也不会到。而何皇后之前病了一场，那日在宗庙受了累又有了反复，听说这些天也不是太好。倒是没想到今儿会给她这么大一个面子。看来说何家是诚心靠向小允倒是真的了。 皇后驾到，在座的人自然一一离席参拜。 “都起来吧，本宫也来凑个热闹。” 十公主引着皇后淑妃一行人入座，顾琰由渝王妃搀扶起来才发现，明晖也来了。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坐着，旁边就是梁国公。早该想到，有好吃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他。跟着皇帝，怕是也得跟着吃养生餐，哪里比得上今日的席面。而且，就是不来，十公主送了帖子，国师府也得送贺礼不是。他肯定是要来大吃一顿的。改天一定得问问，他弄了那么多银子，就连皇帝紫檀精舍的名贵花草都卖了不少，那些都花到哪里去了。 人齐了，自然就开宴了。百名宫娥端着一道道硬菜开始上菜，色香味意形俱佳的菜肴让顾琰食指大动。她的饮食也被束缚着，今儿也要大吃一顿。来前问过王老头了，他说一顿无碍，让她不用太过顾虑，除了他明言说了不能吃的，其他都可以吃。虽然那也不剩下多少了，但是顾琰还是欢喜。这可比府里给她做的孕妇餐口味大。她早吃腻那些淡而无味的东西了。 顾琰很认真的吃着，十公主专门安排了个宫女给她布菜。席间，何皇后瞥到她喝的西瓜汁还让人给她也上了一份。淑妃还是不太待见顾琰，可是对外她们和顾琰就算是自己人，这宫里的人谁还不知道宸妃是怎么回事么。于是在旁边嘱咐了一句：“琰儿，西瓜性寒，你也莫喝多了。” “哦，谢谢淑母妃提醒，儿臣知道了。”顾琰答应着让人撤了下去，然后让人给她盛了米饭。她今天敞开肚子吃，也不怕有人说她不斯文。她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呢。当然，她的仪态还是非常过关的。好在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还是可以不用去唇枪舌剑的。今天开了四十桌，除了旁边男宾席一边喝酒一边在喁喁低语，其他声音都很小，绝对没有后世几十桌人吃饭的嘈杂。明晖看顾琰不断从面前盛菜的碟子里夹菜进嘴，旁边布菜的宫女一直不停歇的在动着胳膊，不由低头笑了笑。 梁国公道：“国师笑什么？” “哦，看秦王妃食欲好，挺高兴。” 梁国公道：“嗯，这怀了身子的女人啊，就是要能吃能睡才好。”不管从哪边算，梁国公都可以说是顾琰的长辈，言谈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避忌。 “今年苦夏，秦王又不在身边，上次我去看她，听说是不思饮食，人都消瘦了几分。今天见她这样，就放心了。” “国师可当真是以人父之心在看待秦王妃。”梁国公也是清楚明晖身世的人，知道他和顾琰有血缘关系。当年他给皇帝做半读，也曾受教于顾大姑，和明晖的生父东昌王还有几分同窗情谊。 “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他对顾瑜可没有什么感情。梁国公趁早打消让顾瑜来更他拉关系，日后让自己罩着点国公府的打算。顾瑜那个丫头，就跟祖母一样的，什么人在她眼底都分有用没用的。以后梁国公如果不在了，国公府靠那个病兮兮的世子的确是不好支撑起来，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顾琰是人人都知道她和顾瑜什么关系，不好慢待。他可没几个人知道他是顾家的外甥，懒得理会。 梁国公轻道：“油盐不进！” 明晖只当没听到，兀自吃得起劲。 顾琰吃了个七分饱，这才放慢了速度。一时散了席，何皇后派了人来叫她随自己回去说说话，她便跟着走了。心头却有些嘀咕不知道何皇后要找自己说什么。 顾琰的软轿跟在皇后的后头，她用宫扇遮着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想睡了。她每日里都要睡大半个时辰，不过这会儿还早。还得等等，不然吃了就睡真成猪了。可惜何皇后住的地方离一览芳华倒不是很远，回头从这边回去倒是很方便。 进屋坐下，顾琰就发现这里的景致比一览芳华好，也更凉爽一些。看来果然是按各人的位分分派的院落。 何皇后先问了几句顾琰的身体状况，“看你如今精气神都挺好，母后也就放心了。之前听说允儿离京，你在家做什么都没精神，怪让人担心的。” 顾琰做出赧然的样子，“劳母后操心了。” “年岁大了，可不就操心儿孙了么。琰儿，母后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嗯，她现在有什么能帮到皇后的？难道又有人要求娶天朝公主了？可是她能做的也就是等萧允回来告诉他一声，然后由他判断要不要去劝皇帝而已。 “皇上有意动何家，我几个兄长侄儿如今都岌岌可危。” “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们私下和允儿接触的事。皇上说他们太过功利了。”好在没怀疑到自己头上。其实如今在站队的人不少，只是何家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关系重大。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要动手，当然是因为自己之前病病歪歪的，如今才见好的缘故。皇帝倒也不可谓不顾念了。也是自己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听话，让他不用烦心的缘故。 顾琰皱眉，“可是，阿允都不在家。舅舅和表哥的事……”说到这里她反应过来了，何皇后根本不是要萧允去说情。他去说情怕是会适得其反，她是想要明晖暗地里劝劝。自己还有这么个利用价值来的。她倒不觉得皇后这么做太红果果的利用率，本来大家就是合作的关系，还是这样让彼此都轻松些。 “母后，我可以尽力一试。可是我师傅这个人吧，看着游戏人间一样，其实内里很有原则。他不一定会因为的关系在皇上那里下什么功夫。”而且，顾琰也不想为难明晖。他如今过这样的日子够憋屈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又坐了一会儿，顾琰又打了个哈欠，“母后，儿臣每天这个时候就要准备午睡了。儿臣先告退了。” “好，路上小心着些。” 这会儿生辰宴其实还没有结束，各种表演正热闹呢。而且，有几桌还在拼酒没散席呢。不过，何皇后带着顾琰退席之后，也有不少人像她们一样退席了。所以，顾琰回到一览芳华的时候，她之前邀请的人倒大多已经在了。端娘把房间分配了一下，就让人分别带她们去休息了。至于顾家的三姐妹，倒是都在顾琰的正房客厅。 顾琰上了台阶问端娘，“你们都吃了么？”那边开了四十桌，厨房不一定还顾得上给各家的下人送饭菜。 “还没呢，不过已经打发人去取食盒了。您赶紧进去，外头太阳大，屋里凉快。几个姑奶奶都来了。” 顾琰挑眉，“瑾儿也来了？” “嗯。三位姑奶奶正在里头说话，不太融洽。” 进了门，顾琰用疑问的眼神看向端娘。 “总之就是大姑奶奶对另两位都有些不满。不过对十三姑奶奶还好些，对十四姑奶奶态度就不好了。” 明白了，是针对孙茯苓的事。顾珏和顾家已经数年没有往来了，她如今仗着的娘家不过是齐王府魏王府。这几个人要掐去别处掐不行么，非得在她这里。 正文 253 小聚（2） 里面，顾瑜和顾珏正针锋相对的互瞪，显然顾瑜方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顾瑾站了起来，“这里是琰姐姐的地方，大姐姐、十四妹妹，你们真的要在这里吵么？” 顾珏先坐了下去，“说是姐妹聚聚，大姐姐一见面就当着我骂我娘，我也不想吵的。” 顾瑜也有所顾忌，顾琰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而且现在地位又高。回头直接拿把扫把出来，要她们都扫出门也不是干不出来。于是也坐了下去，没再说什么。 外头的顾琰摸摸自个儿圆润的下巴，这才加重了一点脚步往客厅走去。 看到她出现在门口，顾瑾有些激动的叫了声‘琰姐姐’，然后朝她走过来。众姐妹中，她只同顾琰关系最亲近。如果不是要等顾琰回来，她才不在这里听大姐姐和十四妹妹争执呢。她出来见琰姐姐一面太不容易了，如今是半点人生自由都没有啊。 顾琰走到主人位坐下，又掩口打了个哈欠，“大姐姐，你们都还这么精神呢，我好困！” 顾瑜缓和了颜色，看顾琰一副眼皮都要合拢的样子道：“那你就躺会儿吧，今天下午婆婆说不用我在跟前伺候，我们回头再说话。” “嗯，珏儿的东西安置在西厢，大姐姐住东厢吧。至于瑾儿，你们和我一个屋午睡吧。” 顾珏站了起来，“姐姐，那我先过去了。” 其实顾瑜也有些疲惫，她也是一早坐车来的。一上午都在陪着婆母应酬，婆母坐着她就只能站着。虽然是习惯了，但是能在顾琰这里歇脚自然是好的。而且因为要和顾琰联络感情，婆母还特地放了她下午的假，睡一觉起来再说话就还是了。梁国公府在这里倒也有三间屋子，不过在婆母身边自然不如在这里自由畅快了。 她对顾琰道：“没想到琰儿你对孙氏母女如此宽容！” “孙氏，我还没见着呢。而且如今她有齐王护着，阿允又答应过齐王，我暂且就不理会她。至于顾珏，都是姓顾的，闹得生分了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你倒是真想得通，孙氏如此给顾氏抹黑，给五叔抹黑……”顾瑜有些激动的说到这里，才想起来顾琰对顾家并没有自己这样的归属感。 “不然怎样，现在对顾珏喊打喊杀对我有半分好处？而且她的确也没有太彰显的恶行。大姐姐连我都能容下，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顾瑜一滞，“罢了，你说的是正理。我也只是只有自家姐妹的时候才没有掩饰而已。你睡吧，回头醒了我们四姐妹正好一起玩牌。”再说下去，就成了她趋炎附势了。为什么可以不计较顾琰做的事，因为她地位高，拢得住秦王。那为什么要针对顾珏，岂不就成了看顾珏家里家外都不怎么说得起话。真要说的话，顾琰从前给顾家造成的损失可比孙氏母女大多了。一个伤的只是面子，一个却是里子面子都伤到了。 她退了一步，顾琰自然不会咄咄相逼，笑道：“都知道怀孕了人会变笨，人家玩牌手气本来就不好，大姐姐分明是不怀好意要看人家吃瘪嘛。” 顾瑜边说边往外走，“谁能让你吃瘪啊？” 她一出去，顾琰便倒了下去，苹果赶紧上前替她除了鞋袜，又让她半抬起身脱了外套。放好东西要过来为顾瑾服务，顾瑾摆摆手，“不用了。姑娘放心去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方才看顾琰把在她们心目中曾经非常有威望的大姐姐都说得服软了，还真是头一遭啊。 苹果看顾琰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躬身退了出去，“奴婢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十三姑奶奶吩咐一声就是。” 顾琰往里头挪了挪，把外侧的位置给顾瑾腾了出来，拍了拍道：“快睡吧，我之前怎么没看到你？”之前有一桌是招待各府的其他女眷。 顾瑾脱了外衣爬上g，“我没有出去，就在屋里吃的。” 顾琰想了想，她也不认得那一桌的人，是听渝王妃随口说了一句。看来顾瑾的身份真的很低，连在这种场合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看顾瑾一点没有因此难过的意思，顾琰小心的道：“看来晋王和王妃待你不错啊。” 顾琰侧身朝着顾琰，用力点点头，“嗯。王爷和王妃都是好人。”说完看顾琰一脸的复杂，她的神情也黯淡下去，晋王和秦王如今是竞争对手呢。 “我撑不住了，睡吧。”顾琰这几个月生活习惯好得要死，习惯的力量十分的强大。她说完就闭上了眼。 顾瑾有些好笑的看着迅速入睡的顾琰，只觉得她怀孕以后整个人像在发光一般，看起来很是舒服。她羡慕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伸手想摸摸又怕吵醒她。结果就看到她的肚子动了起来，好在她也见过旁人怀孕时如此，这才没有大惊小怪的叫出声。 睡了大半个时辰，顾琰又在往常的钟点睁开了眼。苹果已经等在一旁，她是估着时间过来的，差错真的不大。 顾琰伸手推推顾瑾，“起来了，白天不要睡多了，不然晚上睡不着，明早起不来不说，人还没精神。” 两人并头躺在床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又小声说了好一阵的话，说这一年的别后情景。说得差不多了，才坐了起来准备穿衣。 苹果将顾瑾的外衣从屏风上拿过来，待她起身又过来伺候顾琰。同时帮顾瑾将她带来的随身丫鬟唤了进来，但是很注意不让人靠近顾琰身边。 这两人重新梳洗了一番，那边两姐妹也过来了。四个人，的确是玩牌最合适。 端娘打开转银子的匣子给顾琰拿了些散碎并一锭十两的，“王妃不要久坐，把这些输完就好收手了。”从前在顾家，顾琰就是个常输将军。当然，是到了太夫人身边以后。所以她这话打趣的成分居多。 顾琰把银子扒拉到跟前，“瞧端妈妈你说些什么，我就不能时来运转一回？” 顾瑜拿起骰子，“先说好哈，这可不是在哄祖母开心。牌桌子就不认谁是王妃，谁是将军夫人了，不然玩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句话，今天要见真章！” “当然见真章，端妈妈可是吩咐了姐姐不等久坐。故意输给她不就是让她不能歇息么。大姐姐快扔吧。”顾珏坐在顾琰对面，不见之前同顾瑜的剑拔弩张。想来之前在西厢何妈妈劝解过她了。说起来她还真是个窝里横，也就敢跟顾家的姐妹吵。在婆家人面前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这一点顾琰早就看穿了，不然也不会说‘你是吃定了我不会真收拾你’的话了。 顾瑾一向是随和的，安静的等着顾琰扔过骰子轮到自己，然后是顾珏。顾珏其实有些不服这个顺序，这里就只有顾珏是庶女，本来该她排在最后的，却偏是按长幼排序。再说她也因为顾珏做侍妾的事，被宗室营里的人讥讽过。可是何妈妈一再叮嘱，让她不要得罪了顾琰。从小顾琰就护着弱兮兮的顾瑾，而且顾瑾怎么说也是晋王的女人，她忍了。 牌玩得很慢，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在顾瑜心底，她和顾琰、顾珏应该算一边的，都是希望秦王能够更上层楼。顾珏依附齐王，魏王早早晚晚想来也是要选边的，他成不起来。他多半是要倒向齐王所在的一边的。这样顾珏自然就是顾琰这边的。而顾瑜自己，也是希望秦王上位的。梁国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私人感情上也偏向秦王。毕竟，晋王是大公无私那种人，他手下也不少人对梁国公府眼红。而秦王却是无数次坐过梁国公的肩头，和他感情不错。而且这些年，他也从梁家拿到了不少分红，如果他上位，将来想必能对国公府多一分回护。 而顾瑾，在晋王府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不但位分低，晋王到她那里过夜的时候也少。可是，谁也说不好将来到底如何，所以现在要说她是弃子还是有些为时过早。只是，有顾瑾在，她们说话就得顾忌三分。谁知道她会不会回去告诉晋王或者晋王妃。 因此顾瑜就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只是聊着一些闲话，多是关于长乐和长安的。先就说到了长乐的名字，因为有一个长乐郡主，开始是打算避嫌不取这个的。还是皇帝发话说不用避讳这才依旧用了这个名字。 顾瑾道：“梁国公家果然有面子，皇上可是顶疼长乐郡主的呢。” 顾琰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即便刚回顾家她都没这么附和过孙茯苓，更何况现在。而顾珏从前倒是很贴着长房，但之前顾瑜才侮辱过她的母亲，她自然不会说让顾瑜称心如意的话。但又不能没人接这个话冷场，便只有顾瑾扮演这个角色了。一屋子人，都是一样的性子自然不行。 “我和了，给钱给钱！”顾琰眉开眼笑的道，一边得意的去看端妈妈。后者道：“没输完，两刻钟也该起来走一走。这园子里也挺精致的，王妃与几位姑奶奶可以去逛逛。” 于是两刻钟后，顾琰虽然今日小有战果，却也不得不被顾瑜劝着出去了。园子不大，一圈很快走完，几个人到了靠水的凉亭里坐下，便有人上了果盘。 顾瑜道：“真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这一点我与大姐姐心有戚戚焉！”顾珏接了一句话茬。彼此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说得是难得离了婆母跟前松快半日。心头不约而同对顾琰这种无人管束的生活状态羡慕嫉妒恨。倒是顾瑾一直含笑没有这样的感慨。晋王妃很好伺候，就是府里有些人针对自己，却也不敢太过分。这一切和能够伴在晋王身边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晚间顾琰让人给她们置办了一桌小席面，没讲什么排场却是有些温馨。虽然彼此还是有不少算计，但至少对外，还是一家人。 顾瑜和顾珏都得到了在顾琰这里留宿的允许，对顾瑜来说孩子没带来她留得自然安心。顾珏是真的觉得在这里比回去面对婆母松快多了。不过顾瑾就得回去了，晋王妃只是让她来聚聚，却没让她留在这里过夜。 她离开以后，顾珏道：“十三姐看起来对晋王感情很深啊！” 这一点顾琰和顾瑜也看出来了。顾琰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耳朵，偏生是眼前两人和她算是同一阵营，而顾瑾站到了对立面。她对晋王如此情深，将来若是知晓晋王妃让她进府的用意会怎么想自己啊？晋王妃不是早就等着要看她们姐妹反目的一天吧。要是的话，这女人想得也真够深远的。 顾瑜道：“该怎么做怎么做吧。早知道当初怎么都该拦着四叔四婶。”可那个时候顾琰私奔而去，谁知道秦王当了二十年的影皇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身世呢。事已至此，总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改变吧。这一点她相信顾琰相当拎得清。下午她留意过，对她们带来的人，顾琰身边的人虽然也防范，但比对顾瑾带来的人可好多了。也就是防着不小心冲撞到顾琰而已。可晋王府来的人，却是被无形中隔离在她三尺范围之外。 想一想，要是真的被顾瑾带来的丫头撞一下出了什么事，虽然人是晋王府的，却也不好就说是晋王或者晋王妃让人这么做的啊。更不要说那个人还是顾瑾从家里带去的陪嫁丫头。顾琰也觉得有点头痛，顾家如今是她拜托不掉的娘家。她在顾家有十几个姐妹，八个兄弟，还有几房长辈。光是防着顾珏受人激说出些什么来，防着顾瑾的陪嫁丫头被人收买对自己不利就够呛了。一点都不像国师府，从师父到师弟，个个都是正能量。 三个人，三张美人榻放在院子里歇凉，顾瑜道：“我想小九了。” 顾珏从前同顾珂走得最近，闻言道：“我也想九姐姐。可惜她不在这儿。我们明日也要回去了。回京之后约个时间到秦王府聚聚吧。” 顾琰心道，要不要问问我的意见啊？不过，她肯定不能拒绝。 顾珏笑着道：“只有姐姐那里最自在，再说姐夫不在，我们去了也是陪姐姐打发时光嘛。早听说府上管御厨的手艺超绝了。” 这番带些妹子撒娇的话说出来，顾琰顿觉顾珏也长进了啊。瞧这话说得多好，知道顾琰是吃货最后还会投其所好把话题扯到吃上头。她点点头，“好啊好啊，在我那里省得我出门。我府上那些人都是能干的，也不用我多操什么心。” 顾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找个机会把在京城的姐妹都邀到你府上聚一聚。我们可就等着秦王妃的请帖好出门了。到时候我把长安长乐都带上。唉，不但姐妹，兄弟也可以叫上。” 顾珏点头不已，她好久都没有见过弟弟了。 “行啊，反正我府里大，玩得开。比在这里还自在呢。”这倒也是一个表示她和顾家的兄弟姊妹关系融洽的机会。 像顾瑜顾珏这样的，都是蹭着顾琰才在这里歇了一晚。其他人都是当日就回京了，西苑可容不小这么多人。不过，第二日她们也得走了，各人有一个家，也不能在这里一直蹭着避暑。 送走了人，顾琰脸上的松快就不见了。端娘知道还是因为顾瑾，昨天她在窗外听到两姐妹在床上说话了。那感觉就跟回到了几年前的顾府一般无二。十三姑奶奶虽然懦弱了些，但是她一直以来对王妃的确是很亲近的。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替身进的晋王府，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说，我要不要主动和她挑破？这样总好过她有朝一日听晋王妃说破吧。”昨天如果顾瑜和顾珏不在，她大概就说了。 端娘迟疑着道：“其、其实，十三姑奶奶心底未必真的一点数没有。她只是拒绝去想这种可能而已。也或许认为，如果晋王有意，王妃您是不可能拒绝的吧。晋王当年待王妃就与众不同，虽然说是看在国师和秦王份上也说得过去，可还是有些引人疑窦。我在没有确知这件事之前，心头其实也是有些狐疑的。晋王待姑娘太好，尤其那次您被孙氏害得深陷那种地方。他事后的表现对于他那样深沉内敛的人来说着实有些露骨。” “可是不说，难道由得晋王妃自由发挥么？我总觉得她是在等一个杀伤力最大的时机。还是我自己找机会告诉她吧。既然回京城之后还要再聚，就那个时候吧。我写了帖子到晋王府约人，晋王妃想必会放人出府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回去就准备起来吧。” －－－－－－题外话－－－－－－ 友情推文： 十年倾心相伴，她为爱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算计与凌辱。 死后重生，昔日弃子化身毒女，扳倒嫡母嫡妹、打杀无良恶父、收拾一众贱人。 从宅门到朝堂她害人无数、毁人不倦，恨得让人牙痒痒却偏偏令人无可奈何。 不声不响中，她用前世在伪善恶魔那里所学来的一切，一次次的将恶魔从皇位边缘扯下，痛快地看他美梦破灭、绝望发狂、生不如死。 大仇得报，却不想再世风华惹来孽缘无数，管他真情假意，她一一拒绝不愿再嫁。 可那比她名声还要恶毒的断袖王爷总死缠烂打的又是怎么回事？ 她抚额头疼，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自找麻烦寻个这样的家伙合作。 正文 254 待产 顾琰打定了主意就安心在一览芳华纳凉，她这大腹便便的也不好出去串门儿。人人都晓得皇帝很是看重她肚子里这个金孙，生怕磕着碰着她，她也就不出去讨嫌了，乐意跟她往来的自然会上门来。 她也知道那些人背后称她肚子里这个是金孙，其实是抱着将来看笑话的心思。万一她生出来是个女儿，虽然当初种种荒唐举措是萧允办下的，但最后被笑话的肯定是她。要是个儿子，那也找不着别人丁点儿错处。身在皇家，真的是凡事都要多想想。可惜这不是可以人为努力的事儿，顾琰想了想也就放下了。大不了生个女儿被笑，做好心理准备也就是了。而且，有阿允在，谁敢当面笑她？再说，就是那样，不还有晋王妃当同伴么。 屋里响起冰融化时的噼啪之声，顾琰看着那一桶冰山想着冰淇淋、刨冰、冰沙、冰粥之类的，摸摸肚子叹口气。如今已经入了伏，真的是热。她就是要回去，也要挑了一天吃过晚饭再回去。也不知道阿允在外头差事办得如何了，他的信依然是隔一两天就有一封，但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顾琰在这里想着千里之外的萧允，渝王妃果然是来了。她一进来就道：“嗯，九弟妹这里果然不错，是个清幽的地儿。” 顾琰站了起来，“六嫂快进来坐。我这儿是地方清幽，六哥六嫂那里确实人清雅，不管往那里一站，那地儿自然就跟着清幽了。” “九弟妹这话我可不敢当，我们王爷时常说我是个静不下来的呢。这真要说地方跟着人凉快下来，我看怕是只有国师了。时时见到都是清清爽爽的，汗珠子都不见一颗。还是懂得道家功夫心又真的静的人好啊。” 顾琰想了一下，这怕是对比得前任国师。 两妯娌各自坐下，下人上了茶水果盘点心退下。雪梨则净手后站到大书桌后面准备磨墨。渝王妃既然说了是过来谈论书法的，磨一些备着自然没错。顾琰和萧允从边城回来的时候也给渝王府送了礼，也是从顾大姑的收藏里找的字画。据萧允打听的，那是送到渝王两口子心坎上去了。这几次渝王妃示好这也是原因之一。 渝王妃果然是真的很喜欢书法，言之有物和顾琰很聊得来。而且听她说的，渝王也是资深爱好者。搞不好如果不是碍着顾琰是弟妹，自己是大伯子他说不定都会跑来凑个热闹。 顾琰笑道：“其实我一开始不是自己喜欢，是因为姑祖母名声在外，祖母觉得我算是个可以雕琢的，于是一心培养我，又千方百计为我造势。再加上秦家叔外祖母爱重，这才有了些薄名。要说起来，我在这一道上才浸淫了多久啊，哪里敢就称一声才女。” 这前半段造势的事儿，大部分人都是心头雪亮，也就是顾琰的确是有几分真才学才没有被方家如何取笑。渝王妃听她大大方方提起，倒是觉得真好这些的人，心头果然是光明磊落的，心头又添了两分好感。 “九弟妹还不是才女，那谁才当得起才女。我们家那位，还有十六妹，这可都是平素不服人的。都称赞九弟妹整理书籍的方法好得很，想要什么事一目了然。知道了规律稍微熟悉些连数目册子都可以不用翻。我们爷在父皇那里见到了，找人问了是怎么弄的，回家就督着我把家里的书柜都改了。他还说九弟妹写的贴在书脊上的书名，那手手字果真是名不虚传，既清且媚。” 顾琰有点愕然，还有这样评价字的啊？ 渝王妃笑笑，“他还说小允是个从小不爱读书的，没想到最后竟然娶了位才女。说你俩的孩子，也不知道将来到底是爱读书的，还说不爱读书的。” 顾琰倒是没想到一手字就让渝王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评价的话，看来他对自己的观感应该还不错。再看渝王妃，一脸的光风霁月，一点没觉得自己夫婿称赞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妥，还跑来和自己探讨书法。不得不感慨这皇子皇媳也都不尽一样啊。听说渝王生母位分低，外公只是个落地举子，母亲也只是宫女出身。因为通文墨在皇帝身边伺候笔墨得了青眼，这些年也一直是低调做人随遇而安。而且他没能像齐王那样被当成吉祥物一样的生出来，这样也就少了许多奢望。娶的媳妇也是翰林家的千金，夫妇诗词唱和，倒是皇家的异类。这对夫妇，顾琰觉得是可以结交的。 两人说得兴起，果然走到一旁的书桌去写字。当然，是渝王妃写。顾琰这个肚子在那里摆着，根本没法弯腰写字。渝王妃说了几个字，是起承转合的地方渝王特别夸过，问顾琰是如何起笔收笔的，顾琰便在旁边说给她听。末了又央渝王妃写了一幅字，这样自己也能有所收益。转益多师，本就是做学问该有的态度。再说，光是渝王妃问她答，岂不成渝王妃来请教她了。这可使不得，还是互相学习进步的好。 说笑间，两人更加的熟络起来。渝王妃便说起来的路上碰到燕王夫妇。 “灰溜溜的，看方向是从父皇的居处出来，怕是没能进得了门。你说他们也真是的，本来就因为对宸妃娘娘不敬把父皇得罪得狠了，还总针对你。父皇能待见他们么？这回死乞白赖的跟来，就是穷得实在没法了，想求得父皇原谅，却还是这副做派。我可听说，人家还抱怨三哥三嫂给的银子少了呢。” 这可真是费力不讨彩了，晋王这回怕是气得够呛！怎么就有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呢？不过他们对她不太友好，怕是知道皇帝其实心底并不待见她的缘故。反正同阿允也是不怎么可能转圜的了，这样一来既讨好了晋王妃皇帝也不至于怪罪。皇家的人可没有真傻的！ 想到这里便想起楚王妃，“七嫂这人挺直的！” 渝王妃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有些无奈的道：“她这个人倒是真不坏，就是爱憎都太鲜明。处久了她对的成见慢慢消失也就好了。” 怕是不容易！她都认为自己水性杨花，在两兄弟中间跳来跳去了。 “我回去了，弟妹怀着孩子，定然不如我精神好，我就不在这里吵你了。以后等你身子松快了咱们再一处说话。” 渝王妃风风火火的走了，顾琰给她包了些自己配的事宜夏天喝的花茶果茶，方才见她挺感兴趣的。听萧允书的，他和爱读书的渝王从前没什么往来。倒没想到这夫妇俩挺乐意跟自己打交道的。 顾琰前前后后在这里住了五天，期间，渝王妃来过，十六公主十七公主组团来过，齐王妃也来过，旁的就没什么人了。哦，还有明晖，不过顾琰从来没将他算在‘客人’里头。 明晖来的时候顾琰正在摆弄一些干花，是萧允给她捎回来的。他去了一处低头，看到什么想起来了就给捎回来些。这些花是夹在一本游记里和另一本珍贵的前朝字帖一起捎回来的。 明晖很随意的在旁边坐下，“这不会是秦王公器私用给你捎回来的吧？” 顾琰手下一顿，“你听到什么风声了？”的确是公器私用捎回来的，不过不就是顺道么。呃，虽然是频率高了一点，也可能有时不是顺道。阿允那人一向不像晋王克己复礼，没什么忌讳的。她的回信什么的也通常是通过那些人捎去的。 “当然是听到了一些，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他一状呢。” 顾琰挑眉，“谁？” “你是准备记仇还是报复啊？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声，收敛着点。别自己扎一头小辫子给人抓。你们要做什么就得像样。要这么自在，等以后吧。不过那时候也还是有硬骨头敢说的。” “知道了。”不能通过朝廷的细作的渠道传消息，书信什么的只走驿站的话，自然是没有时效性了。这会儿又没有电话，更没有视频什么的。顾琰闷闷的把东西都让人收了起来。 明晖伸出手，顾琰便也伸了出去，任他给自己搭脉。 “皇上说这次就让季太医跟你回秦王府去，反正他的专长就是妇人生养孩子。” “哦，师傅代我谢过皇上吧。”她来这一趟，也没见到过皇帝，倒是何皇后每日都派人过来探望。至于何皇后说的事，顾琰转告明晖了。至于办不办的，那就任由他自己斟酌决断了。所以这会儿，她也没打算自己顶着日头跑去给皇帝谢恩，回头要是有什么不舒坦的，还不被训不顾着他孙子啊。 “行了，我就是顺路过来和你说这一声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着些，我看你回去以后也别再出门了。这都七个月了。” 顾琰道：“你道我想跑来跑去啊，这不是不能一进门就不给大姑子面子么。再说阿允又不在家，我再不来，秦王府连个代表都没有。光派人来送礼，那谱也摆得太大了吧。回头那些人不得可劲儿的说我恃宠生娇，母以子贵啊。” 明晖笑笑不语，“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顾琰也就懒得起来了挥挥手，“师傅慢走，端妈妈你替我送送。” 明晖回到皇帝的居处，后者的脸色暗沉沉的，非常的不好，见他回来道：“同她说了？” “说了，应该是不会再鸿雁传书了。短时间内收不到那边传来的书信跟东西也不会起疑。这样，消息一时半会儿还能捂住。只是那府里怕是有不少别府的人，就怕……” “不是说都不能近身伺候么，朕交代刘方一声。那府里最开始的人都是他亲自挑的，有这些人在，就能保证她补充下人嘴里听到什么。实在不行，就先清理一番便是。无论如何，她这一胎绝对不容有失。”皇帝握着扶手的手上青筋毕露，眼底更是透着血红。 “是。” 于此同时，晋王府里，晋王暴露的一耳光将面前的男人扇翻在地，“谁准你们自作主张下重手的？那是本王的亲兄弟。本王背着抱着长大的。” 在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但是谁都没见过他如此暴戾的一面。也就有那么一两个知道他八岁时就亲手杀死数名冷宫太监的联想到了当年的那一幕。 “王爷息怒，实在是那马太烈，一时出了些偏差，方寸之间就没有掌握好！”旁边一个人解释道。 “偏差，这种事是能偏差的？谁当初信誓旦旦的告诉本王，那人驯的马比人还听话。本王只是要让小允跛掉腿，安分退出就好。你们可倒好，让他从烈马背上跌落，如今生死不明的昏迷着。要是真出了不忍言之事，父皇能放过本王？”还有琰儿，不得恨他一辈子啊！就是自己，也是绝不想弄死小允的。 旁边一个老者道：“王爷，容小的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秦王命不好。更证明王爷是天命所归。废太子之后还有王爷，王爷之后还有谁？皇上就算心头认定是您指使，可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也不会毁掉最合适的继承人的。” 晋王的脸冷下来，“你们都给本王出去！” 晋王一个人坐了半晌，把贴身小厮叫了进来，“留意着秦王那边的消息，一旦消息传来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本王。还有，安排人注意着秦王府，不能让人把消息在秦王妃跟前说破。”她现在那个样子，一下子听到消息难免激动，万一有个不好，说不得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儿。他没想把事情搞这么大的，小允喜欢好马，见到那样无主的名驹肯定会想一试。做个手脚，让他被马蹄踩踏到。他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的人，最多就是跛足。一个跛足的皇子，自然就排除在储位之外。身为皇子，一生自然衣食无忧，这也算是圆了父皇最初的打算。可是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如今，父皇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是。” 顾琰住了五天，挑了一天到何皇后那里交代了一声，晚饭过后便启程了。 何皇后自然是嘱咐了一番，“听说皇上让季太医跟你一道回城里，这就好了。他是妇科圣手，极会调理孕妇与产妇的。” “都是父皇母后爱重阿允和儿臣，这才处处纵着。儿臣实在是感激莫名！” “皇上想这么孙子都不知想了多少年了，本宫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等到上了马车，顾琰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在一览芳华吧也是处处都好，可是总是一大家子上百口人在一处。总是有些不方便，人多了是非就多。一件小事也能搞出挺大的风波，她可不想一直活得殚精竭虑的。 回到府里第二天，端娘告诉顾琰她发现府里少了一些下人。 “你问过怎么回事没有？”怎么说她也是女主人吧，这么大的事不用和她请示汇报一声么？ “我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不好问。” 说话间，杨总管求见。顾琰便让把他叫了进来。 “王妃，王爷之前让何统领彻查过府里新添的人。也交代过要将来历不明的人清除干净。为了不惊动到王妃，小的就趁着王妃不在的时候把这事儿办了。”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办了就办了吧，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这府里顾琰此时是相当放权的，她很拎得清，目前当然是孩子最重要。什么管家大权，那些都是次要的。而且这又是萧允之前吩咐过的，也多少和她透过些风声。 杨次雷退了出去，端娘赧然道：“都是我没弄清楚就捅到王妃这里来了。” “没事儿，你自然是要向着我的。担心这里头有什么名堂嘛。我先休整几日，待天气凉爽些再下帖子请客。”一边摸着肚子道：“你爹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回来。这下好了，通消息一点都不方便了。也不知是谁那么讨厌，跑到你皇祖父那里告状。幸亏你师爷听到了风声提醒一声。” 一会儿齐娘子进来请示，“王妃，季太医说要给您身边的人轮换着讲讲临产的事儿，省得到时候大家手忙脚乱的。我就按着当值的顺序排了一下，您看看。” “还早吧，这才八个月差点呢。” 端娘道：“不早了，说是十月怀胎，但是提早推迟都是有的。这也没多少时日了，提前准备好了有备无患。” 齐娘子也点头，“是啊，我和端娘轮着去听，苹果雪梨也轮着……” 顾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安排好了就是我不管。”顿了一下道：“我要不要也去听听？”总不能谁都知道到时候该做什么就她这个产妇一无所知吧。 齐娘子道：“哪有您去听他讲的，当然是他过来和您说。说是您刚回来，歇两天他就过来和您细说。” 正文 255 来客 秦王府里，产前培训如火如荼的展开。就连萧允找进府养着的产婆，乳母都排着次序去听了。府里的气氛一下子仿佛就紧张了起来，倒是顾琰这个产妇没什么事儿。季太医同她说的，只要她好吃好睡，每日走动走动就好。到时候发作起来跟着产婆的提示用力就是了。至于什么情况是发作，这个扫盲的任务就交给了端娘。季太医就不好同她细说了。他住在了秦王府，每日一早一晚的给顾琰请脉。顾琰想着怎么都还有一两个月就禁锢了人家的人身自由说不过去，便每日许他回家，只要请脉的时候在就好了。 因为怕太过反常引起顾琰怀疑，上头也没对此有什么表示。左右季太医住得也不远，坐轿子一刻钟就到了。只一条，不许他出去随意走动，省得秦王府急招却还要去别处找人。于是季太医倒是过上了带薪半休假的好日子。 倒是王太医，自从季太医到了府里就和顾琰告了一旬假，说是侄儿骑马摔伤了，他想回去看看。顾琰知道他没有儿女，这个侄儿就是日后给他捧灵摔盆的人，跟亲儿子也没什么差别，爽快的就给了假。怕他路上中暑还派了府里挺好的马车送他。 王太医自然是赶往萧允的出事地点去了。除了他，还有另两名年轻力壮擅长骨科的太医已经动身。此时，当地名医已经齐聚。只是萧允从小就吃王太医的药，所以让他也去看看。 这天，三夫人来了。她的长孙女已经满月，不过也是因为热得难受，打算到时候直接做百日，满月酒就没有摆。 “太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三夫人坐下说道。 “哦，没什么事儿吧？”这么说来，三伯母是从京郊直接过来的。皇帝带着后妃皇子皇女们去西苑避暑去了。太夫人也是带着人去了庄子上。既是如此，那说的小聚的事儿就暂时不行了。不过，她直接腰顾瑾过来想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上了春秋的人，这样的天气受不了也是有的。有些不思饮食，精神头也不好。你呢，看起来还行，到底是不是一切都好呢？” 顾琰笑道：“我可思饮食了，精神头也好。”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太夫人，但要说多么上心也说不上来。 三夫人噗嗤一笑，“我看着也挺好。行吧，能吃能睡就好。” “三伯母，四哥他没什么变化么？” “有啊，一到申时二刻就着家了。抱着他小闺女看不够似的。” “三伯母，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说得还不够明显啊，这到点就下衙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要么是被人排挤了，要么是自己懈怠了。” 顾琰拍拍脑袋，“怀孕了嘛，变笨了！”听着有戏啊！她要是不问清楚点，怎么知道四哥是不是初为人父爱女成狂来的。 三夫人嗔她一眼，“你这府上倒的确舒服，怪不得都说秦王受宠了。” 顾琰感兴趣的问道：“三伯母，你见过我婆婆没有啊？” 三夫人点点头，“打小就见过，她很出挑。不过那时候真的没想到她长大了会和皇上……” “那她怎么会嫁给欧老将军做继室啊，而且欧老将军还大她那么多？” “当时云氏女美名远播，因此招来祸事。同辈中有嫉妒之人想毁了她，雇人掳人。恰好被出城围猎的欧老将军救下。其实欧老将军当时也只有三十二，并不是你认为的年纪老大。当然你婆婆嫁他为继室的确是委屈了些，可当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听说婚后过得也不错，欧将军很是疼宠这位少年夫人。简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怕是既当妻子也当女儿一般的呵护。就是他的长子也同继母相处得十分好，并没有什么龃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远远的看到齐娘子过来，端娘问道：“齐娘子，有什么事儿么？”这会儿是她当值，按说齐娘子不会过来的。 “也没什么，就是上了一趟街遇上国师府的姑奶奶，她很关切的问王妃的情形。我把人邀回来了，现在在外头待客的小厅里。”齐娘子说的是伍媚，她许是顾忌着身份没有上门，顾琰有些惦记。于是齐娘子便直接把人请回来了，没想到撞上顾家三夫人在此。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清高绝尘的人物，怕是不喜伍媚那样来历的人。 别说三夫人了，就是眼前的端娘都不赞成顾琰同伍媚继续有来往。直前她有自知之明的没上门，端娘还觉得挺称心的。可是她也知道不能拦住顾琰，她不知怎地竟是把这样出身的人当亲人一样的看待。所以这会儿，端娘也不敢自作主张要打发人走。 齐娘子从不是个忌讳的，实在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比伍媚，甚至边城的春娘都要精彩多了。这些跟端娘这样有些古板的良家妇女是说不通的。端娘至今也只以为齐娘子只是跛了足没个去处，这才投奔曾经的学生顾琰的。不过秦王妃倒还好，从来都是美人不问出处，只看这个人同人结交。这让齐娘子觉得很是轻松。 “既然三夫人在，那我就出去招待着伍家姑奶奶先坐一会儿。端妈妈你觑着空儿告诉王妃一声。”既然人是自己请回来的，齐娘子自然不能甩手不管了。 端娘面色不大好看，在她眼底青楼女子从良那也是良家女子。可顾琰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里头还有国师的面子呢，于是答应了一声。果然找了三夫人去方便的功夫告诉了顾琰一声。 “哦，伍师姐来了，我去瞧瞧她去。三伯母这里，你帮我先招呼着。”顾琰自然知道不方便把伍媚请进来介绍给三夫人，大家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别说伍媚了，就是琅琊山那些女眷也是绝对不适合给三夫人引荐的。 外头伍媚听说顾琰一时脱不开身，脸色变了变站起来便要告辞，被齐娘子好说歹说拉住了，“哎呦，刘夫人，我们王妃要真是那种得势便变脸的主，我敢自作主张请您回来么。你也知道她一个孕妇，事儿多。这不让我先招待着您，她马上就出来了。” 伍媚看她走得快了腿脚显出不方便来，不好硬挣脱她。又想想顾琰的确不应该是那种人，之前她刚回京城的时候还让人给自己送了不少边城特产呢。 “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里头有什么人不方便我见的？没事儿，我就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毕竟这也三四年不见了。” “好，怎么能不好呢。就是和婆家人相处有时候有些膈应。她娘家人刘夫人也是清楚的，那些人大多是趋利避害的。刘夫人同王妃是同门师姐妹，该知道她心底是极乐意亲近国师府的人的。您都进家门了，却没见着人就要离开，这回头我还不得给骂死啊。”齐娘子和伍媚的交情那是在边城开绣坊的时候通过一封封的信和图纸往来建立起来的。到鲸帮给伍媚送礼就是她去的，两人对服饰设计都很有些心得，而且彼此都看出对方眼底有一些对这红尘的倦意，那不是普通的人生沉淀，所以当真是一见如故。 果然，略坐了坐，就看到她撑着腰出来了。大老远就听到喊：“伍师姐，你来了！” 近身一看，满脸的笑意，伍媚便也笑了，“看来你果然过得很好。唉，我就不该太担心，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谁都过得不好了，你还滋润着呢。” 旁边齐娘子听了，心头叹息，这是王妃还不知道王爷出了事儿。要是知道了哪能这么轻松啊。 “王妃，刘夫人，你们聊着。”齐娘子说着退了出去，让小丫头看着，回头她再来送客出门就是。 顾琰就笑着问伍媚，“你知道师傅被逼着吃了大半月茄子的事儿么？” 伍媚愕然，她在明晖那里住过，当然知道他挑食的事儿。就这么一个家伙，还敢一脸高冷的让人注重养生之道呢。不过，“谁能逼得了他啊？我记得你把茄子做得都没茄子味儿了，他都不吃的。” “还能有谁，皇上啊。”说起这事儿，顾琰一脸的幸灾乐祸。 伍媚看她精精神神的，也不像是身子有什么不妥。就知道自己猜的她里头多半是不方便自己见的客是猜对了。她也不想受人羞辱，于是道：“行了，看到你好得很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儿呢，先回去了啊。”本来她就是看到了齐娘子想问一声而已，没想到她这么热情直接把自己拉来了。她一路想着琰儿也不是迂腐之人，这才顺从地来了。 “我这儿的门随时朝师姐敞开，就像国师府永远是你的娘家一样。”顾琰正色道。 “好的，我知道。不是师叔，不是你，也没有我今日的好日子过。”江湖人是现实的，想巴结上国师府，因此能接受她的过去，并且给予她正室的地位。如今又有了一个做王妃的师妹，她的日子自然是会更加的好过。 有小丫头通知，齐娘子自然立时赶来热情相送，顾琰便放心的进去了。其实自古奇女出风尘，并不是每一个那些地方出来的女子都是那么不堪的。上层社会、贵族圈子也不过是明处繁花似锦罢了。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多了去了。不过，这些跟三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闺秀还是说不通的。当然，三夫人这样教养的人，肯定是不能当面让顾琰的客人难堪的。可是搁不住其他一些来她这里的人会啊。譬如说她的妯娌，还有姐妹弟兄的。所以，以后她和伍媚明面的往来肯定还是不会多。只有让齐娘子帮她跑勤快些了。好在这府里的人才还是多样化的，这事儿让端娘那样的老古板去肯定得求着哄着她才肯走一趟，而且多半还得办砸了。可是教养嬷嬷嘛，不就是这样的。端娘只是人古板端方些，断没有害人之意的。这么说来，倒是小菊那丫头跟自己一样，整个一百毒不侵。或者该说她的三观早就被自己和明晖给带歪了？ 顾琰进去，三夫人看她两眼，“有客人来了，怎么不请进来？” “哦，师姐她还有事儿，看到我挺好的就走了。” 三夫人捏捏鼻梁，“我知道那人同国师府有极大关联，不过明面上你还是不要往来太频繁了。” “嗯，知道了。”齐娘子和师姐有私交，她们多往来些总没人能管吧。 “你祖母那里，既然知道还是打发人去看看。我看就端娘吧，别人去和太夫人也说不上话。就只能干巴巴的请个安。” “哎，好的。端妈妈，你明天就去吧。按祖母的口味带些开胃的小菜去，就让老管亲自动手做。杨婆子我记得有几道适合这几天吃的拿手菜，也让她一并做了。如果祖母吃得舒心，就把杨婆子借给她几日，带一带那边的厨子。”老管是不能随便乱借出去的，不过如果太夫人中意他的菜，可以打发他的徒弟去。 三夫人拍拍顾琰的手，“好了，我也回去了。你也别留了，趁着这会儿你四哥不在家，我还能抱会儿孙女。” 如今太夫人病了，顾琰自然把出头召集顾家兄弟姐妹聚一聚的念头打消了。反正她和那些兄弟姐妹更多只是面上情了。至于顾瑜顾珏，那肯定是还会自己上门来的。想来顾瑜再来，会把顾珂也带来。毕竟她顾琰如今在顾家也算是一条粗壮的大腿了。 过了两日顾琰派齐娘子去给晋王妃请安，顺道说了觉得在家寂寞，要顾瑾来作陪说说话儿的事儿。 按道理，已经出了门子的女子，堂姐要接来有些出格。因为这年头没什么大事儿是娘家都不准回的。当然，遇上通家之好也有格外通融的。不过，顾瑾和顾琰嫁得是兄弟，而且顾琰如今怀着孩子，要叫妹子过来陪陪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于是当天下午，顾瑾就带着箱笼过来了。顾琰的本意倒是没有要留她小住的意思，因为她听过自己说的话未必还有住的心思。这一回晋王妃也太知情识趣体谅人了些。 “琰姐姐，你看。我给外甥做的。”顾瑾高高兴兴的走过来，便从贴身丫鬟挽着的包袱里取出数套嫩色的婴儿衣服。那小衣服只有巴掌大小，亏得她做得那么精致。 顾琰摸摸肚子，“小家伙，从小你十三姨就代娘做针线活儿，如今你还没出师，她就给了做了这么些漂亮的小衣服。”秦王的第一个孩子，肯定不能缺了衣服穿。可难得的是顾瑾的这片心意。别的顾家人此时都是对她有所求才对她好（三房除外）。可顾瑾不是的，她如今人在晋王府，和顾琰这个做秦王妃的堂姐，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这姑娘记情，记得小时候顾琰多番帮过她。而且，她从小到大想要的也不多，就是她能嫁得好，方姨娘能比较有尊严的在顾家四房过日子。如今她觉得都得到了，再无所求。所以纯是出于姐妹情谊才这么做的。 “你怎么带着箱笼来了？我留你过夜不合规矩吧？” “王爷同王妃就是府里的规矩。再说别人也有归宁的时候，王妃说了，我这次也可以在外头多呆几日的。”顾瑾走累了，不客气的端起苹果上的冰碗子（类似冰粉刨冰，里头有不少果脯之类）就吃。这里没有旁人，她更自在了。虽然能够进晋王府顾瑾很感谢老天，可是府里规矩着实有些大，她只当顾琰是接她来度假的。 “合着你也觉得如今的日子不是万般都好啊。我还以为你有情饮水饱呢。” 顾瑾端着碗嘿嘿笑了两声，“再好能歇歇也不错。而且这几天王爷心情不好。我睡在内室，半夜隐约听到有什么人从马背上跌下来。” 顾琰愕然，“这么巧，我们府里王太医的侄儿也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这人能影响晋王的心情，看来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啊。” 旁边的齐娘子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好容易才慢慢归位。这位怎么听到了一星半点啊，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幸好也只听到了一星儿半点。不然，王爷此刻还是生死未卜，王妃这一着急肚子里的小世子出丁点意外，皇上还不得扒了他们这些人的皮啊。 顾瑾摇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其实睡着了。就隐约听到了那么一声。琰姐姐，都说你们府上漂亮，回头我可得好好瞅瞅。” “随便你瞅，坐画舫逛一圈好了。正好天热，就当消暑。”顾琰一边说一边让人准备起来。也不能人一来就白眉赤眼的说，还是先招待一番吧。 正文 256 坦言 顾琰要上船，当值的雪梨不敢怠慢，伸手扶着她慢慢跨上去，哪怕那木板铺得很宽如履平地。顾瑾带来的依然是她在顾家就跟在身边的贴身丫鬟碧梧，她也扶着顾瑾小心翼翼的上去。 “来，坐这个位置，视野最好。”顾琰笑道。她此际是靠躺在一张竹榻上，旁边两步的位置并排着新添的一张。顾瑾便坐了过去。晋王府不是没有这样的画舫，只是，她通常都只有立在王妃身后的份儿，哪有此时自在。 顾琰早没新鲜感了，凉风习习中抱着个竹夫人（用光滑纤细的竹皮编成的，即纵横交错的竹皮交织成一个一端封口一边可开口的浑身孔隙的竹笼）就睡过去了。 顾瑾兀自兴奋的看着，转头想和顾琰说两句，就看到雪梨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尤其这戏还是默片。不过好在秦王府的景致实在是好，顾瑾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这府里的下人待她十分的恭敬，就连碧梧都有人带到旁边热情招待。顾瑾便一边品尝这流水价送上的特色吃食，一边自己看着，眼睛嘴巴都不得闲。要是将来她在晋王府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唉，不可能的。自己就算肚子争气能生个儿子，也不过是王爷庶出的第三子而已。之前两个生下王爷庶子的，也不过从侍妾到庶妃而已。就是王妃，也不如琰姐姐这样一人独大来得好呢。而且，虽然王妃是说看自己八字宜男才做主纳自己进府，可这都一年了也没个动静。琰姐姐比自己还晚出阁呢，这都快生了。为了这事儿，自己在王府里没少被人笑话。那些人自不敢说王妃选错了人，只会说说自己不中用。 端娘坐在旁边，看顾瑾面上从兴奋转为郁闷，微微一愣。按说已经到晋王府一年了，不该七情上脸才是。就是从前在顾家十三姑奶奶也是看不出喜怒的面人儿一般。看来她倒是真没把自家姑娘当外人。她压着声音道：“十三姑奶奶，王妃她在船上睡习惯了。” 顾瑾忙摆摆手，也压着声音道：“端妈妈，我是羡慕琰姐姐这么快就要做母亲了。” 端娘比了个手势，叫上顾瑾一起到了船头的位置。 “十三姑奶奶放宽心，你这么年轻，也会很快的。之前太医给王妃开了些利孕的方子，包括汤药、药膳那些，回头我找出来你让碧梧抄一份。” “多谢端妈妈了。”顾瑾欢喜的道。 “谢什么，王妃一向拿您当亲妹子，比对十四姑奶奶十五姑奶奶都要来得亲近的。” “嗯，琰姐姐一向对我好。”顾瑾记得，晋王第一次进自己的屋子就说了一句，“哦，你就是那个绣的顾家姑娘？”如果顾琰，她哪有那样露脸的机会。 端娘道：“十三姑奶奶一直也是念旧情的人。”只希望不要被旁的东西迷了心神，惹得王妃不好过。 因为担心回去吵到顾琰，两人便在船头站着。端娘一个景致一个景致的指点着给顾瑾介绍。船绕湖一圈停了下来，打盹的顾琰才醒了过来。看到端娘和顾瑾在船头说话，她便也朝船头走去。雪梨知道劝不住，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见离端娘不远了，便咳嗽了两声。 端娘回头看见忙道：“王妃安生呆着，这船头你可来不得。” “人家土里刨食的人家，上午还在地里干活，下午就生个大胖小子的都有。偏你们把我看得比犯人还严实。” “不一样的，人有贱命贵命，命贱之人怎么折腾兴许的没事，命贵之人可经不得折腾。” 顾琰张张嘴，又闭上，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咽了回去。这话，不能说了！ 端娘搀扶住顾琰，“坐下坐下，你就坐这里就好了，不要再靠近船头了。” 顾琰给她一个眼色，端娘会意的吩咐人靠岸。顾琰既然决定要对顾瑾坦诚相告，就不打算一直拖拉下去。 顾瑾愕然道：“琰姐姐有话要跟我说？” 顾琰点头，“瑾儿我问你，如果我知道一件事告诉了你，你会很不开心，甚至很难过。你是希望我告诉你，即使丑陋也要真实呢，还是希望我粉饰太平，即使只是暂时的？” “什、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啊？琰姐姐你不要吓我。” “你先回答我，你是想要真实还是粉饰太平？”其实这件事，如果不是有个居心叵测的晋王妃，顾琰也很想粉饰太平，将过往一笔勾销，说起来她也不是真的勇士。如今却要逼着温懦的顾瑾在不知根底的情形下做选择。 顾瑾脸上狐疑一片，不过很快笑道：“那琰姐姐就告诉我好了。反正琰姐姐不会害我就是了。” 顾琰点头，“是，我很重视我们小时候互相扶持的情谊。那时候姐妹虽多，却只有你我最好。” 顾瑾心头越发没底，最后咬咬牙，“嗯，姐姐说吧，瑾儿听着呢。” 这会儿船也靠岸了，顾琰拉着疑惑的顾瑾下了船，让身遭的人都退开，沿着湖边柳堤漫步。 走了十来步，顾琰道：“瑾儿，你应该还记得晋王与我之间，曾经有过一些传言。” 顾瑾面色有些发白，“就是传言而已嘛，王妃都不当真的。” “不是的，不尽是传言。我的确曾经对晋王心动过。” “那、那你现在怎么……” “现在怎么嫁给你姐夫了？因为晋王给不了我想要的，而你姐夫愿意给。”事到如今，也不必再提什么有没有野心的话题了。两兄弟都是一样的。 “是、是正室之位么？王爷他对你也是这样的？” “不只是正室之位，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晋王曾经许过，让我等到他大权在握不再被人掣肘的时候，必定不会亏待我。可是，我拒绝了。这是我四年前离开京城时候的事。我不希望这件事是由外人来告诉你，然后破坏我们的感情。” 顾瑾看着平静的湖面，胸口上下起伏。替身！她自然立即就想到了这一点。晋王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透着些悠远，就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晋王妃待她很是和煦，可有一次无意间竟看到她身边人眼底的讥诮。原来都是来源于此！ “原来，我就是一个赝品！”顾瑾咬牙切齿的道。 “即便是如今的情势，你依然可以活出你自己来。” “活出我自己，我根本就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顾瑾眼底冒出泪花。她很满意的现如今的生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顾琰有些不忍，可是不得不说。 “瑾儿，是我为了摆脱晋王推你进王府的么？” 不是，不但不是，当时顾琰还托三夫人给她寻了一门对她而言算得上上佳的亲事给自己。原本自己没有奢望的。只是，晋王妃让人来下聘，父母变卦悔婚。知道可以伴在晋王身旁，可以给他生孩子，她是真的欢喜啊！果然天上就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还把自己给砸中的道理。 “这件事是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而我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知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我不能不说啊！” 顾瑾失控吼道：“为什么不能？你既然已经嫁给了秦王，做了我家王爷的弟妹，为什么还要向我提起你们的旧事？” 旁边的端娘、雪梨、廖永等人见状都要靠过来。端娘早有准备，这里已是清过场了，在场都是心腹之人，也都知道晋王和顾琰的那一段过去。不然，这府里人多嘴杂的，让人听了去，还不知引起多大的风波。今天的事，断不会传出秦王府的内宅。呃，当然如果皇帝想知道肯定还是能知道的。可是他肯定不会管这种事。 顾琰竖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靠近，继续说道：“这件事由我告诉你，总比你有朝一日从晋王妃嘴里听来得好。你觉得晋王妃会挑什么样的时机？譬如说你刚传出喜讯儿怀上晋王骨肉的时刻，还是你和晋王有点日久生情兆头的时候？” 顾瑾一时笑得比哭还难看，“琰姐姐，我样样不如你，你觉得有你在，晋王能对我日久生情？我没有奢望过他能多喜欢我、看重我，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 没有想要得到夫婿的喜欢跟看重，这当然不可能是实话。可是这年头的女人，尤其是做侍妾的是不能把这样的话嚷嚷出来。不过，顾瑾的确在晋王面前是将自己放在了比较卑微的地位。 顾琰揉揉额角，“你哪里样样不如我了，你刺绣就比我好多了。瑾儿，别跟我说你不奢望晋王的爱这种话。如果这样的话，你爱的就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地位他的权势。你是么？” 顾瑾摇头，“当然不是，当年元宵初见我就把他牢牢的记住了。当得知父母要将我送给他做侍妾，我是欣喜若狂啊！我不敢说我一点都不爱他的地位，他的权势，可是我首先爱的是他这个人。” 这样说话就对了，不然真是别扭。 “瑾儿你除了出身低一些，不必谁差。你值得人来爱，何必妄自菲薄！既然你已经是晋王的人了，就要想法子让自己成为他心头重要的存在。日子是靠人经营的，既然你先动情，那你就得做好吃亏的打算。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晋王不是草木。不过，每个男人心底想要的女人不一样。你如今既然找到了心之所系的人，就要想办法成为他最想要或者最需要的那一个女人。” 顾瑾脑子有些懵，“府里的女人都喜欢王爷。” 见顾瑾沿着自己指出的思路去思考了，顾琰道：“那你就得成为与众不同的。至于到底怎么做，就要你自己慢慢找出条路子，然后把这条路走通了。” 顾瑾幽幽的看着顾琰，“我就做琰姐姐的影子好不好？” “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做影子了，你甘心的话尽可以试试。你扪心自问，你甘心么？”要是顾瑾真的选了这么一条路子，顾琰会恶寒的。 顾瑾失魂落魄的在湖边站着，是啊，甘心么？ 端娘扶着顾琰回去，又交代了人帮着碧梧把顾瑾也弄回了住处。好在顾瑾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没有再大喊大叫。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自然也是平生头一回。未出阁时，因为是庶出总是夹起尾巴做人。到了晋王府，因为位分低也一直谨言慎行。 顾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王妃放心，我让人照看着十三姑奶奶的院子。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想通的。要是换了我……”知道自己只是个赝品，那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顾瑾的表现已经算是很平和了。甄娘娘知道自己一腔情意全都错付，过往种种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时那个激动那个气愤那个伤心，生了孩子才三天月子都不做就离开了皇宫啊。顾琰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顾瑾如今能平静得多，也有赖于晋王并没有对她太过特殊吧。没有对她做出种种感情投资，以满足自己情感上的需求。如果他像甄嬛嫁的那个男人那样，顾瑾如今必定心碎。说到底，晋王还是一个君子。 钟漏里不停的洒落细沙，转眼到了掌灯的时刻。厨房送来了晚饭，端娘指挥人摆在了膳桌上。 “王妃，用晚膳了。” “瑾儿那边送去了么？” “送去了。一下午，屋子里静得可怕，怕是也吃不下去。” 顾琰也坐在这里想了半天，如今的顾瑾就像是一朵柔弱的白莲，她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从晋王妃将她卷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注定会伤这一回了。可是伤过以后呢？她会变成什么样？ 好可恶的晋王妃，在顾家她就和顾珉顾瑾最亲近，非要害她们姐妹失和。这种事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啊。 顾瑾在屋里闷了两日才出来，她作为王府侍妾，在堂姐这里住上两三天已经是很破例了，该回去了。 临走她来向顾琰辞行，“多谢琰姐姐坦诚相告！” 顾琰也不知道她后来哭过没有，这两天就只有碧梧露面取食盒水等。不过现在看着还好，就是不知道她想清楚今后要走的路没有。 “你不怪我没有早早告诉你吧？”如果几年前她就对顾瑾说过晋王的事，今天也许要好办得多。 “琰姐姐没有义务事事都告诉我。何况当年你还要靠着祖母的猜测……也不算拉大旗作虎皮，王爷他是非常乐意给你撑腰的。你怕我说漏了嘴，坏了你的大事或者担心我夹在中间难办也未可知。想想当年，都是十二三的年纪，琰姐姐已经可以把全家上下耍得团团转了。我却只能靠着你才能在祖母跟前排上号，得到露脸的机会。好了，妹妹该走了，姐姐多保重。”顾瑾福了一福，转身就走。 顾琰派了苹果相送，自己看着顾瑾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顾瑾提当年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日后不会再如此无能，还是只是单纯感叹一句？自己鼓励她找到一条适合她走的路，最后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不会性情大变吧？ “王妃”端娘推推顾琰的肩膀。 顾琰坐回竹躺椅，“阿允他几时才要回来啊？” “王爷出去办正事呢，总要让皇上还有那些大臣们知道，他不但能打仗，其他事也能做得很好啊。王妃自己早些事儿来做吧。” “我做什么，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像渝王妃那样写字，也不能像顾瑾齐娘子那样做美美的小衣服。不行，丑就丑点，她也要做。反正到时候外头还要包襁褓，除了丫鬟乳母谁看得出来啊。再说她的针线活儿也不是就差到什么份儿上了。只是跟齐娘子顾瑾这样的刺绣高手没得比而已。 于是，顾琰便做起了针线活儿。可惜她坐不住，一件小衣裳拖拖拉拉做了小半月才收工。这期间，王太医又托人来延了一旬的假。顾琰也没细问便允了，只是纳闷怎么摔一下摔得那样严重。她也想个萧允去信的，可惜他不是固定呆在某个地方。哼，就是走民信局半个月也该给她来封信了啊。 “王妃，为什么线头都在外头啊？”齐娘子拿起顾琰唯一的一件成品看。 “哦，婴儿皮肤娇嫩，这样不会摩擦到。” 齐娘子恍然，“这样啊，那我再做的也都做到外头吧。” “你去打听一下阿允他走到哪里了？还有几时才要回来？” 正文 257 知悉 齐娘子答应着要往外走，正好撞上苹果笑吟吟的捧着个匣子进来，“王爷派人送东西回来了。” 顾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快拿过来快拿过来！” 齐娘子赶紧按住她，“王妃您慢点儿。” 顾琰打开匣子，里头还是些当地的特产小玩意儿什么的。只是一张有字的纸都没看到。 “他就这么忙啊，连写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齐娘子笑，“许是赈灾的事儿的确分身乏术吧，再说写来写去，还不就是安好勿念，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然后汇报行程之类的。”其实不是不想找个人模仿小爷笔迹的，可是王妃太聪明了，而且本身就是对书法比较有造诣的人。要是让她看出不对来，那就成了画蛇添足了。 顾琰瞪齐娘子一眼，不过想想还真是啊。从前就没有给她写过什么声情并茂的情书。如今都哄到手了，肯定更不会写了。 “王妃，还要去打听么？” “当然要啊，这些东西只能说明他这会儿人在哪儿。赶紧去打听一下，几时才得回来。我怎么觉得事情有变，多半不能按时回返呢？”按说这会儿来信应该预报归期了才是。 “好，我这就去。” 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事情不太顺利，要延期。顾琰自然不大高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识大体。”这会儿别跟她说什么灾民有多惨，萧允在那里能起多大作用。大道理不是不懂，只是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她都要生了啊。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身体已经很难受了，却是连个可以撒娇的人都没有。 所以这天明晖又抽空过来，听到那声娇娇的‘师傅——’，那是浑身一颤啊！他用衣袖拂了拂手臂，做出扫鸡皮疙瘩的样子。这丫头，现在怎么越变越娇。难道真的是生存危机解除，骨子里的娇气都冒出来了不成。 “很难受啊？” “那当然咯！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对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好一点。” 明晖微微有点囧，过来坐下道：“哪儿难受啊？” 顾琰立即扳着指头说给他听：晚上睡觉腿老抽筋，抽醒了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是不小心睡成了仰卧的姿势，一会儿就会头晕、心慌、出汗的。鼻子也总感觉不太通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好像好过点了。 明晖静静听着，等她说完笑着将茶水递了过来，“喝茶。” 顾琰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端娘从外头走进来，“王妃，五老爷要一千两。” 这个数额超过顾琰订的上限了，所以账房没有直接就给。顾琰给订的是一个月两百两，不赌不嫖怎么都该够了。至于想买古董什么的，她坚决不惯着。另外，她还每月给顾珲和顾琇一人五十两。总之作为长女和长姐，没有人能说她什么不是了。顾琇的是她自己收着，给窈娘吃药，打点下人等等。余下的窈娘给她攒着将来出嫁好压箱底。顾珲的是太夫人代为收下了。至于钱氏的小儿子，为了不落人口实也依次办理。 “他这是中了仙人跳了，还是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据王管事传回来的话，是五夫人撺掇着多要一些。今天干旱，田里的收成不好。” 顾琰没好气道：“竟混到就靠着收租过日子了不成，让人去查查他们是不是真给佃户减租子了。还有那些铺子，派人去查帐。”按说出嫁女没资格回去查账，可既然顾询每月都管顾琰要零花，那她就查得。本来想着每月给出几百两省事省心，如今想要涨价，那她可得好好过问一下五房的财政了。还有钱氏，得让人提点提点她，少出些幺蛾子。要不是如今她做了这个王妃，才懒得管那一家子呢。最多就是适当的帮顾琇一下。 “是。” 事情的结果就是发现渣爹的确给受灾的佃户减了三成的租子，好吧这说出去秦王妃的父亲是个怜贫惜老的对她也有好处。适当补贴他一点儿没问题，但不能由着他要。至于查账的结果，他名下的铺子就算没在亏损，盈利也有限。有这么个无能不管事的主子，下头的人还不大捞特捞啊。看来钱氏也没有精明到哪里去嘛。顾琰便分别派了几个人进驻那几间铺子监督。当然，出嫁女手伸太长不好听，自然是在给银子的时候让王管事和渣爹沟通，以他求助的名义派去的人。顾询听说什么都不要他的，帮他管铺子，保准比现在收益多自然同意了。当然，等到以后收益多了，她也就不会贴补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谁能说她什么。 至于钱氏，顾琰派去的人同太夫人说了一声，她就被叫道京郊宅子里侍疾去了。太夫人说她侍候的比其他媳妇好，喜欢她侍候。免了旁的三个儿媳轮值，就单要她在身边侍候。这下她就没功夫做别的了。太夫人出手还收拾不了她。 那天明晖略坐了坐就走了，他是这么同顾琰说的：“赈灾那边出了点意外，事情比较棘手。秦王怕是要耽搁一阵子才能回来。” “我猜到了。”顾琰吸吸鼻子。季太医说鼻子不太通气是正常的，有些严重的还要流鼻血。他解释的原因，顾琰想着大概相当于后世说的内分泌变化导致。 “你别太挂心了，有什么需要就出声。” “嗯。”她啥都不缺，就缺个在旁边体贴关怀嘘寒问暖的自家男人。 这段时日，除了明晖，朝华女史也是秦王府的常客。她自然是代表皇后来的。明晖是自己来，但同时也代表了皇帝的态度。来自公婆的关心，顾琰坦然接受。倒是没想到生下晋王第一个儿子的王庶妃也开始隔三差五的登门了。 她是代表晋王妃来的，作为监国王妃，尤其萧允又是被晋王打发出去办差的。这种时刻晋王府有人时不时来探望倒也是正常的。大概是因为欧允那个古怪的门禁，或者晋王妃自己也不愿意登门，于是派了这个人来。听她说，顾瑾从这里回去就病了，不然就会一起来了。 “不严重吧？”是心病还是身病？ “秦王妃放心，就是一些时疾，看着人有些蔫蔫的。我家王妃派了太医给诊治。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要传出什么好消息呢。” “不严重就好。至于好消息嘛，早早晚晚的事了。” “谁说不是呢。” 这位王庶妃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家世一般就是个知府的女儿，但胜在知书识礼。而且生下晋王长子也不见半点张狂。这一点倒是比齐王的母妃像样多了。 未几，王庶妃告辞。顾琰便打发端娘带上礼物药品随她一起去晋王府探望顾瑾。 王庶妃回到晋王府，安排了够分量的人带端娘去顾瑾的院子，自己去向晋王妃复命。后者没听她说两句就打发她出去了。 当晚王庶妃早早的就让乳母将儿子带了出去，自己泡在香汤里沐浴。既然王爷肯定会过来，当然要以最完美的一面迎候。她的儿子已经四岁了，府里都呼之大公子。因为，王爷并没有给他请封。一则是还小，二则是谁也说不好王妃还会不会生儿子，世子的位置自然是得空着。当然后头这个原因最重要。 顾琰她其实早就见过，早在她还只是侍妾的时候，就见过顾琰到王府走动。不过那会儿她还小，没怎么长开。如今再看，又多了一些惊心动魄的美丽。难怪王爷一直念念不忘，王妃一直耿耿于怀了。 顾瑾让碧梧打听了一下，知道晋王果然去了王庶妃处，便是冷冷一笑。那天她从秦王府回来，他也过来了。不过顾瑾称病，并没有留他过夜。 端娘回来说顾瑾没什么事儿，就是人还有些消沉。这个倒是不奇怪，有些事情就是想通了也不可能马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不过看了这个王庶妃，顾琰觉得要在晋王府后院杀出一条血路来怕是不那么容易。不过这是别人家内宅的事儿了，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顾琰就此便将此事放下了。她如今最在意的当然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和他爹了。 这会儿齐娘子也收到了何山传回来的消息，言及萧允性命已然无碍，只是腿到底会不会跛，还得看恢复得情况。总之如今是万万不能挪动，更不要说长途归来。 皇帝这边也得到消息了，听说性命已经无碍这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残酷了。尤其还是这个最心爱的小儿子。至于腿，当然是不留下残疾最好了。 明晖也觉得那么一个天之骄子，完美得就跟造物的神奇一般，如果留下瑕疵的确是有碍观瞻。不过如果死丫头知道，说不得其实不介意，而且还会有那么几分庆幸。如今的僵局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出口。皇帝派去的人没有查到任何人为的痕迹，似乎就真的是名驹难驯一场意外。 “皇上，那秦王妃那里，还要继续瞒下去么？臣看她似乎已经有些起疑了。” “徐徐告诉她也行，说和缓些，别把人吓着了。她好像也不是一听说这种事就要花容失色的小女人。” “是。” 查到的结果是非人为，只是皇帝心头不得不思量一番。而且事情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么？听说皇祖父当年为了择定储君也是劳心费神，还是父皇好啊，统共就生了他一个儿子。 告诉顾琰的时机是王太医归来，这会儿顾琰其实已经很怀疑了。她二十多天没有收到小允只言片语了。再是忙也不该如此才是。而且她这都八个多月，再有半个月就到预产期了还没听说他就要动身回来了。三夫人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她问起灾情，听说已经控制住了。而且还大大的夸赞萧允这次的差事办得好。从前国库拨出的赈灾银两，能有十之一二用在灾民身上就不错了。这一次至少有六成。灾民得到有效的救助，都十分的感激秦王殿下。 顾琰盯着王太医，“王太医，听说你没有回乡啊。”在王太医延假的时候，她就让过来探望的小菊回去告诉小豆到他老家走一趟，结果前天传来消息，王太医根本就没有返乡。 王太医噗通跪下，“是臣欺瞒了王妃，只是实在是情非得已。” 顾琰的目光在身旁齐娘子、廖永等人面前扫过，“你们瞒了我什么？是不是阿允出了什么意外？难道……”她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大变，“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是他？”怎么会呢，他驯马的技术相当的高明。当时在三家马场就连乌大少都自愧不如呢。 齐娘子和廖永在王太医身旁跪下，“请王妃饶恕属下欺瞒之罪。” 顾琰看看他们几个的脸色，慢慢镇定了下来，“看起来，事情已经有了好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的手在旁边小几上猛地一拍，震得上面的小碟小盏小摆件都跳了一跳又落回原位。 齐娘子看她面容不怒自威，心道果然和我想得不错。她认得顾琰有些年头了，一直觉得她外柔内刚，不过真的看到她这一面还是头回。 王太医道：“启禀王妃，摔伤的的确是王爷。他看到名驹一时心动，谁料不慎摔了下来。不过此事性命已然无碍。臣是坐马车归来，王爷会在臣出发数日后乘船绕行返京。他很希望能赶得上王妃临盆。” 顾琰想了一下书房那张舆图，这可绕得有点远了。不一定能赶得上啊！ “他真的没事了？性命无碍，那旁的呢？休得再欺瞒我！” 王太医犹豫了下，“其实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只是静待恢复。不过，小爷让对外散布的伤情比这略严重些。” “这么说，不是意外咯？”顾琰不关注萧允是怎么瞒过皇帝派去的两个太医的，她就关注这事儿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王爷说不是意外，但是没有证据。皇上派去的人也没有找到。那匹马被剖尸检验，的确是吃了会导致狂躁的毒草。可到底是有人喂的，还是马儿自己误吃的，说不好。至于马儿的来历，那就是一匹还未经人驯服的野马。不然王爷也不会一见之下怦然心动了。” 知道事情已经过去挺久，而且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顾琰的面色和缓了下来。她正怀着孩子，知qing人都会选择瞒着她的，就连明晖都参与了呢。那再怪罪眼前几人又有什么意义。 “王太医辛苦了，下去歇着吧。你们也起来吧。齐娘子，我要每日知道阿允伤情的进展。” “是。” 待到王太医退了下去，廖永也出了这一重殿的殿门在外按剑守卫，顾琰用手摸了下自己刚长出不久的双下巴。难道，晋王在皇帝还在的时候就要对兄弟下毒手了？不应该呀！ 倒不是说皇家兄弟争夺储位用上杀招有什么奇怪的。不用才怪了呢！而是，晋王真的这个时候就要对阿允下毒手？他就是不知道皇帝到底还能撑多久，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的。顾琰是有明晖透了个底，知道皇帝无论如何三年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下手就算得手，的确是除掉了一个最有力的劲敌。可是就如同顾琰从前分析过得，此时还有一只力量那就是魏王以及他收罗的齐王旧部。就算不是鼎足三分，但是也是一个前置。三分天下本来实力也有差距的。 还有，皇帝九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最大的孙子都十四了。他的选择真的是有很多。就算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要找到一个次好的并不难。晋王就这么有把握，没有了阿允一定是他么？那难道如今他真的已经暗地里集所有大权于一身了？ 而且，阿允是皇帝最爱的小儿子。当年为了云夫人的死他曾经消沉了好些年。但那是找不到明确的仇人。这一次如果阿允真的死了，难保他真的还会那么理智的选择最适合即位却嫌疑最大的晋王啊？ 最后一个原因，顾琰始终不愿意相信当年陌上那少年，已经变得如此人面兽心。当年他出事，第一个找来的不是晋王府的人，却是时年才十三的阿允。那样的兄弟情谊啊，连皇帝都准备将爱子托付的，怎么会就变得欲除之而后快了？就撇开情谊，当年如果不是阿允作证，晋王和贵妃早就骨头敲鼓了。这冲这个，他也不能下毒手啊。如果真的如此心狠手辣，那他手下的人不会人人自危么？ 再有，如果真的是晋王下手，他该斩草除根才是。那个时候自己被瞒得好好儿的，只要让人透点风声再夸张一番，自己着急之下他再动点手脚，这腹中胎儿就很可能不保啊。晋王应该知道阿允驯马的技术高明，而且他在战场*年，生死一线间也经历过几回。选择用惊马下手谁说不是网开一面呢？ 正文 258 临产 顺着这个思路想到这里，顾琰心头一动，难道晋王要的本来就不是阿允的命？也是，随便破个相、缺个胳膊断个腿什么的，那也没资格角逐皇位了啊。那么多全乎的皇子皇孙在，肯定不能立个残疾太子啊。那阿允的命还在，皇帝就不会失去理智。就是自己，不但不会记恨，反而还得感激一下晋王。而晋王做了这件事，将来也没必要再赶尽杀绝了。其实倒是很不错的解决方式呢。 她瞥向齐娘子，后者下意识的躬身，“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西陵战马天下闻名，乌家马场是可是专供战马的。乌大少的驯马技术我听说在整个西陵能排前五。阿允比他还厉害，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儿？” “可能幕后主使也知道小爷驯马厉害，人家有心算无心，王爷也难免着了道儿。好在王爷驯马厉害，不是一味娇养大的，这才能有惊无险。”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顾琰在躺椅上歪靠下去，苹果赶紧给她腰下垫好软枕。 齐娘子看她不是要睡的样子，只是这样舒服些便依旧在原地站着没有告退。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有没有人打听我的兴趣爱好？”怪不得电视剧里皇帝一样菜最多只吃三口了，不是因为菜的样数多，一样吃多了就吃不到别样。而是因为偏好不能让人知晓。阿允出这么个，姑且视作意外吧，不就是因为他爱马的事儿广为人知么。不过，如果幕后主使真的是晋王，倒是瞒也瞒不住。跟在他身后长大的小兄弟，能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只是，以后还是得多长个心眼，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不能太表露了。这当贵人可真是不自在。 顾琰说要每日都收到萧允的伤情报告，那就一定要收到。就算明晖说的有人在皇帝跟前告状说他们用朝廷的细作系统通私信是真的，她也要每天知晓阿允的伤情。大不了动用自家的力量，用再多人力物力财力她也要。不然，秦王府每月银子跟淌水一样的养着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 萧允也很快知道顾琰的反应，知道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舒了口气。好在有父皇顾念，三皇兄怕是也不想吓到她，所以消息才一直隐瞒到了现在。 这会儿他还是不能提笔写字，因此也只能是给她捎回去一些东西。这一回的确是着了道儿，但远本不会这么严重的。他如今还不怎么能动，自然是因为当时有将计就计的缘故。三哥这回下手够快的啊，如果不是他在马背上经历过好些次生死，险些就真的让他如意的。他也知道晋王不是要弄死自己，可是分寸之间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当时情势危急，他避开了要害，避免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却是刻意令自己的伤势更严重了。既然晋王已经出手，便在老头子心头给他留下一个伤害手足的至深印象。这种印象，无关乎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他也知道，老头子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就放弃了晋王，但是让他知道晋王这个贤王一样是不吝于对兄弟下手的就够了。 顾琰是头一天上午说的，之后要每一天都收到伤情报告。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二天晚上送到了第一次的消息。齐娘子问了下知道顾琰只是上了床还没有睡下，便知道她还在等着，赶紧的送了上来。 端娘坐在旁边拿了把大蒲扇给顾琰扇着，口里还说着听来的一些小故事小传闻。方才她要安顿顾琰睡下，可是顾琰说睡不着。她便在床头的锦墩上坐下了。 顾琰心头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啊。可那会儿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听听睡前故事倒是蛮寻常的。可这会儿她都要当妈了啊。其实端娘的本意是陪着顾琰说说话儿，可是她在等消息，心头多少有些焦急不怎么想说话，最后就演变成这般情景了。 齐娘子的到来让端娘一愣，“王妃是在等齐娘子？” “不是，我等阿允的消息。” “原来如此，我还当你身子不舒服所以难以入睡呢。”端娘笑笑离去，既然齐娘子来了，她就可以躲个懒回去休息了。 两人在门口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错身而过。齐娘子进来将送来的锦囊递到顾琰手中。顾琰打开来一看，还是一些当地的特长玩意儿，一看就知道走到哪了，却依然没有只言片语。面色便有些凝重，“不是说没有多严重么？”连写字都不能，这还不严重？顾琰有些火大，很有几分去大闹晋王府一场的冲动。 “王妃，你冷静一点。你要怎么发脾气都成，顾着自个儿的身体啊！” “哼！去给我端杯安神茶来。”顾琰气呼呼的道。 “是。”当值的雪梨应了一声出去端安神茶。 顾琰喝了，还是有些意难平，又默念了一遍这才好些。 “王妃，睡吧，明天的消息肯定可以早一些到的。” 顾琰点点头，在床上睡好。齐娘子给她放下帐子，又交代了雪梨几句这才出去。 季太医那边如今是一天四次的给顾琰把脉，也不再离府。生怕顾琰这么一气一急，动了胎气。不过还好，虽然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是气血翻涌了一番，却是幸好没有真的动到胎气。 如此十日，每日的消息来得越来越早，这两天也能有几个字可以看到了。不过，顾琰也进入到季太医所说的随时可能分娩的时期了。好在如今，天儿算是凉爽下来了。 这天晚上苹果喊了一次‘狼来了’，因为顾琰的反应和季太医之前讲授的餐前培训课上的临产反应很像。不过等到产婆太医丫鬟都到位，热水什么的也准备好了，她发现顾琰睡着了。 “端妈妈，好像、好像我弄错了。”把全府的人都弄得紧张兮兮的，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 端娘道：“罢了，请季太医进来瞧瞧吧。” 季太医进来把了脉，“嗯，怕是还得几日。” 端娘赶紧致歉，“太医，小丫头一时紧张弄错了，真是抱歉。” 季太医摆摆手，“没事儿，不怕弄错，就怕真到了那关头没留意到。”说完带上女徒弟抱着医箱子就出去了。府里的人也都散了，廖永道：“还好还好，看来小世子知道得等着王爷回来呢。” 齐娘子也笑了，方才真是慌慌忙忙的就从床上翻身爬起。她正打算往回走，忽然想起一茬事，“闹了这么一出，怕是皇上的眼线已经报上去了。”搞不好这会儿皇上、皇后、晋王等等都知道王妃要分娩了。 廖永道：“那怎么办？要去通知么？” “不用了，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好了。反正又不是我们府上派人去通知的。” 结果过了才一刻钟，明晖就来了。皇帝前两天从西苑回来了。既然不是热得受不了了，那自然还是宽敞的宫里住着更舒服些。 “端娘，怎么样了？” 端娘一愣，“道长，你怎么来了？” 明晖左右瞅瞅，王府里的人都十分冷静有序，实在不像是当家主母在生孩子的迹象。而且按说这府里没个正经长辈，怎么也该叩开宫门禀告皇后一声，看派哪个生育过的皇妃来坐镇才是。或者，皇后为了表示重视自己来一趟也是有的。方才皇帝得到消息，立即就让人把他叫了起来，让他来看看情形。 “不是说琰儿要生了么？” “哦，是苹果那丫头弄错了。王妃已经睡着了。不过，您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能不快么，他是用轻功直接飞檐走壁过来的。既然是虚惊一场，那他还是干净回去告诉皇帝一声，省得皇帝耽搁了瞌睡。 “既然不是，那我走了。” 皇帝之前听到消息就起身坐着了，这会儿知道了究竟好气又好笑的。想了想道：“刘方，去告诉皇后一声，让她明儿把淑妃派到秦王府去。这府里没个上了年岁有分量的长辈坐镇不行。” 这会儿自然是各处都知道了秦王府的事儿，杨总管清理出去的细作都是比较显眼的，但是埋得深的并没有动。实在是里头一动，产婆那边就有了动静，然后乳母也要准备好明日哺乳，季太医住的客院也同时得到消息。各处伺候的人自然就听到了风声，因此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了。 晋王妃一直都关注着顾琰这一胎的动静，得到消息便睡不着了。她实在有些担心顾琰一举得男。那小允可就有嫡子了，这一点比王爷强。这个短处却是自己带来的。她那日进宫和贵妃谈过，晋王进她屋子留宿的次数就明显多了起来。这会儿躺在里侧眼睛也有些发直，琰儿要给小允生孩子了！ 结果没想到不多时又传来消息，是秦王妃贴身的小丫鬟年纪太小搞错了，所有人都跟着虚惊一场。 “王爷，睡吧。想来是府里没有长辈坐镇，九弟妹又没有经过事所以弄差了也是有的。” 晋王憋着的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又不是九弟妹派人各处通知的。” 晋王妃心头一堵，这么说一句都说不得么。 次日一早顾琰醒来早知道自家搞出了这么一个乌龙，她倒是听到苹果说了一两句，不过一时犯困就睡过去了。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然后早饭还没有吃完，就收到淑妃即将出宫到秦王府暂住些时日的消息。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昨晚的乌龙范围不限于秦王府内。不由得笑了出来，“苹果这丫头昨晚不知扰了多少人的好觉啊。齐娘子，赶紧把旁边的院子给淑母妃收拾出来。” 来就来吧，反正淑妃这会儿肯定希望自己顺顺利利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到时候要是难产，产婆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淑妃肯定拍板让保孩子。现代医院里婆家人全去看新生儿，留下产妇无人理会的一幕到了这里就会发展成这样了。而且，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就是让自己选也十分的为难啊。顾琰更怕的是有人故意要在这个时候弄死她。阿允，你赶紧回来啊！其实生孩子的事儿，萧允回来也帮不上生，更别说他现在还坐担架全靠人抬着行动呢。可是只要他回来，她就会很安心的进产房了。 顾琰之前其实一直就有些害怕出现难产，毕竟这个年头几率太大了，而且前几个月四嫂才来了一回。这么一想就更是开始紧张兮兮起来。原本这些日子她一直吃不好，因为孩子现在已经很大了，顶到了胃。这会儿被难产的阴影笼罩就更加的没胃口了。 齐娘子赶紧将季太医请来，后者昨晚也惊了瞌睡，不过当差嘛，这会儿自然是已经起身洗漱好了。闻言便过来宽慰顾琰，“王妃怀相很好，不必过于忧虑的。” 顾琰摸了下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你能确定我肚子里的孩子如今胎位是正的么？”这会儿又没有b超，万一到时候是逆生怎么办。而且从来都没有做过先进的产前检查，孩子是全乎的么？会不会多出个手指头来？ 这样的发散性思维自己吓唬自己是很有效果的。而且，季太医虽然称得上国手，也不敢百分百的拍着胸脯保证什么问题都没有，什么问题都不会出。秦王妃可也是贵人来着，他哪敢落下口实啊。不然，回头生得不那么顺利，等她休养好了，或者就在秦王跟前吹吹分，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了啊。这回皇帝早早的就让他跟着秦王妃回府，他可是非常清楚她这一胎的分量啊。真要是出了问题，迁怒太医也不是不可能。他选择妇人生孩子一科专攻，是剑走偏锋没错，可是也是富贵险中求啊。 顾琰看他犹豫着不敢担保，心头更是没底了。就在这个时候，淑妃进来了。她是故意没让人通报的，顾琰昨天都差点就要生了，皇帝让自己来照看，自然没有必要惊动她出迎。 “这是怎么了？” 顾琰看到淑妃，撑着腰要站起来，也被她摆手制止，“你坐着就好。季太医，怎么本宫看秦王妃这气色不大好啊？”这都要生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状况啊。云家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这女人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呢。皇帝等这个孙子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出了状况自己也得被牵连。 淑妃这一来，季太医压力更大了，顾琰的紧张情绪也得不到丝毫的缓解。 季太医见淑妃动问，也只好道：“秦王妃担心到时候出现难产，微臣正在尽力宽慰。” 顾琰道：“淑母妃请坐吧，儿臣越临近产期就越爱胡思乱想。” “你这孩子，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 顾琰捏捏衣带，“阿允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淑妃也知道萧允出意外的事儿了，不过并不比顾琰早多少时候。这幸好是小允没事儿，不然还真的得指望这女人肚子里的是男娃了。不然，这王爵都没人承袭。不过如果那样，储位和云家就真的没关系了。好在小允福大命大造化大！ “不是就回来了么，不怕不怕啊，淑母妃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是你陪着才更怕啊！可这年头也不能因为担心婆家人照顾不周到就让娘家人上门来。那就是乱了规矩摆明信不过婆家人了。而且，她这个婆家，娘家哪惹得起啊。真要出现保孩子弃大人的局面，太夫人也只会趁机讨得对顾家最有利的安排，那就是让顾家的女儿来做继室照顾她生的孩子。当然，她不一定能如愿就是了。对上皇权，三伯母就是有心也是一样无力的。顾琰勉强笑笑，“儿臣让人替淑母妃在旁边收拾了一个院子，您看看满意不？” 就暂住几日，自然不用讲究太多。而且这女人精明得很，肯定会吧最好的院子准备出来的。这屋里可是连旁的主子都没有了。 “不用看了，琰儿准备的淑母妃一定满意。”方才一进来就有人带着淑妃带来的人去布置院子放置行李了。淑妃就直接过来看看顾琰。 “季太医，你出去吧。”顾琰也知道抓着太医问没什么用处。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孩子，你千万别太折腾你娘了啊。 当天淑妃来看过顾琰两次，她都尽力排解恐惧的情绪。当晚睡下，她对值夜的雪梨道：“你可别也报个假案啊，一定要弄清楚了再出声。” “奴婢知道了。不过淑妃娘娘也说不怕弄错，就怕耽误。奴婢到时候请太医看过再出声就是了，王妃安心睡吧。” “嗯。” 正文 259 发作 既然担心小允不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被人动手脚，顾琰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云家何家可都还有表妹呢，季太医是皇帝派来的也不敢全信。所以躺下没多久，顾琰便让人将王太医偷偷带来了。在她的地方，如果可以要隐瞒，还是可以慢的过去的。就是旁边的淑妃也不能知道。 王太医听完顾琰的话一愣，半晌道：“不是没有法子推迟几日，可是非自然天成，对孩子多多少少的有些影响。尤其如今已将瓜熟蒂落。如果王妃确定要用，臣这就回去制药。” 顾琰有些迟疑，思来想去难以决断。这和剖腹产自己选日子还是有些不同吧。可是，如果真有人想害死她，她出了事腹中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吧。除非，那些动手的人是打算等孩子出了娘腹才下手。给她弄个什么大出血或者是产褥热之类的。 “你制好了立即送来。” “是。” 臭阿允，明明答应了分娩的时候一定会陪在人家身边的！如果被她知道他真的是将计就计，他就死定了！ 这么大的事，王太医还是向上禀报了。 皇帝很是有些生气，在他心底自然是孙子比儿媳妇重要多了。好一个多疑的秦王妃！ 明晖也有些震惊，原来死丫头生活在皇家这么的没有安全感么。那她对秦王的感情比自己认为的还要来得深啊。 “秦王妃没有有力家族支撑，没有皇上真正的认同，她担心害怕也是有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杀鸡取卵啊。 皇帝叫来刘方，“你去警告一下各方人马，被做出什么让朕背黑锅的事。不然，她们也不用想将来了。朕如今就断了她们所有的念头。”回头允儿回来，如果他的王妃出了意外，那还不得怀疑到自己头上啊。就是不是刻意加害，那也是保护不力。 刘方的话自然不会说得这么直白，只是把意思都传递到了。而顾琰也收到了王太医给她的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吃了下去。 “孩子，咱们一起等着你爹回来。” 药自然只是安胎的，同时也是安顾琰的心。她如今这个担惊受怕的状态对即将到来的分娩极为不利。而且，既然她信不过皇帝，那么对她说什么也是没用的。索性弄了颗‘假药’给她吃下去。 顾琰稍微放心了些，按照行程算萧允应该能赶得回来了。有他在，谁都不敢对她下手。甚至他这个混不吝，叫他进产房陪产都没有问题的。不过，还是不要了。毕竟他还伤着。而且这年头的人都很迷信，认为进了产房是要有血光之灾的。就是他不怕，他皇帝老子也会担心。自己已经够不受公爹待见的了，还是知趣点。 皇帝得知萧允的船日夜兼程，一百二十名船夫换做三班不停划桨，摇摇头道：“才刚能动弹呢，真是的！” “如果是公主要分娩，面临未知的危险，皇上还会觉得驸马不该这么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么？”明晖小声说道。你看我徒弟不顺眼，我还看你小儿子不顺眼呢。生孩子本来就危险，还让琰儿愈加担惊受怕。 皇帝看他一眼，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亲家公’。 刘方道：“皇上虽是日夜兼程，但好在船行平稳，又有太医跟着，伤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顾琰果真接下来几日都没有动静。甚至孩子都还顶着她的胃，没有落到盆腔里去。临盆临盆，孩子落到盆腔里是第一步。于是顾琰还是只有蔫蔫的靠在躺椅上，珍馐佳肴、清粥小菜通通吃不下去。好在也只有最后阶段如此，不会怎么影响孩子的发育。当然，如果孩子没有发育到位，也不至于顶到胃了。 淑妃坐在旁边看着，想着自己生两个孩子的情形，心头也不由得软了软。要说她完全没有打过等孩子生出来动点手脚，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没想到小允居然将所有经手人员的全家老小都捏在了手里。也不是完全就没有法子可想了，如果小允不能及时回来，放掉其中几个也不是办不到。可是他今天就要到京城了，而皇上那边也传出了话来，那就只能作罢了。也不知道皇后动过同样的念头没有。 “听说小允正往家赶呢，你放宽些心，再喝些汤。” “谢淑母妃关心，只是儿臣汤也有些喝不下。”这几天完全吃不下东西，最多喝几口汤吊着，腹中胎儿还在吸收营养，顾琰之前作养出来的双下巴已经完全消失了。 “见过淑妃娘娘，见过王妃。王妃，王爷回府了！”齐娘子走进来禀报道。 顾琰一手撑腰一手搭在苹果手上用力站了起来，淑妃道：“看你，几步都等不得了，小心些啊。”说这话她看起来也不可谓不慈爱。 “知道了。”顾琰扶着苹果慢慢的往回走，这几天走一走也是为了回头好生。只不过之前她蔫蔫的没精神头罢了。 萧允是被四个人用躺椅抬进府的，走到二门外两拨人就汇合了。 “琰儿，我回来了！”萧允半靠着椅背笑道，伸手抓住顾琰的手。 顾琰瞥瞥他包这纱布的腿，“腿没事儿吧？” “嗯，说是恢复得还可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吃不下东西，还要给小家伙供营养，可不就瘦了。” 淑妃随后出来，“好了，你们都进屋吧。” 两人进了正房，旁人便都退下了。顾琰在床边坐下，任由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摩挲。腹中孩子仿佛也知道父亲回来了一般，欢实的动了起来。 “薄皮大馅啊！”萧允笑得也很欢实。 顾琰看他两眼，“小点才好生呢。” “啊，这样啊，那他是不是太大个了？”萧允紧张的问。 “那倒没有，正常范围。”顾琰摸着肚子笑眯眯的。她一直都很注意的，过与不及可都不是好事。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萧允的腿，顾琰又皱起了眉头，“你的腿，还痛么？”如果不是因为不好动弹，一见面阿允肯定会把她们母子抱个满怀吧。现在却只能靠躺在床上，勉强生出一只手摸摸她近在咫尺的肚子。 ‘叩叩叩’，门被叩响，何山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皇上和皇后出宫来秦王府了。” 萧允道：“准备接驾。” “刘公公传话，一切从简。” “嗯，那就从简准备吧。回头，估计各王府都会派人来，就你去打发不用再报来了。”兄嫂们都知道他负伤回来了，帝后亲临探视，那他们肯定也得有所表示。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府里一个伤了只能躺床上，一个马上要生了，根本没有主人可以招待，所以他们必定也会知趣只派人来探视送礼而已。不然，就是添乱了。 何山领命出去。 顾琰道：“看来你爹真的是很爱你啊！” “嗯。”萧允突然有点后悔起自己的将计就计来，怕是一开始把老头子吓了个够呛。 帝后虽是轻车简从，秦王府外的街道依然被封锁了。清水扫街，黄沙铺地，御林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从顾琰和萧允得到消息，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收到帝后出宫门的确切消息。 “父皇母后出个门也挺不容易的啊，想到儿子媳妇这里转转都不方便。”顾琰感概道。 直到帝后进了二门，她才由端娘和苹果一左一右的扶着出去。不然，听到第一声通知到现在都一个时辰了。要是一直等着可受不了。 顾琰发现端娘抓着她的袖子有点紧，安抚道：“别紧张，皇上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多啥也没少啥。” “嗯。”端娘也算心理素质过硬，等到帝后进来的时候已经基本镇定下来。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顾琰微微一躬身道。 何皇后道：“快别多礼了。” 皇帝看她一眼，“你身子还好？” “儿臣一切安好，腹中孩子也安好，谢父皇安心。”顾琰引着他们往里走，不过她那个慢吞吞的步子皇帝显然是等不得了，径直越过顾琰朝里走去。何皇后拍拍顾琰的手，“小允可是不折不扣的爱子，谁都比不得的。” “真不是一般的得宠啊！” “当年本王和母妃都差点给他偿命呢。” 顾琰这才看到从外头进来的晋王，微微一愣。 “晋王当时正在宫中，便随皇上和本宫一起来了。” 那想来方才是在外头安排防守等事宜了。 “王爷”顾琰微微点头。 “不必多礼。”晋王并不看顾琰，有些冷淡的道。 何皇后道：“我们进去吧，琰儿注意着脚下。” 进去就见到萧允还是靠躺在床上，却是低着头在听教训。 “你多大了你，看到匹好马就走不动路了？从小就抓猫按狗的，都要当爹了还这样啊？哼，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恶人自有恶人磨！”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儿子跟孙子啊？” “对老子来说，你就是这么可恶！”皇帝气咻咻的道。 顾琰想笑，低头摸摸自己肚子里的‘小恶人’，你乖一点，千万别像你爹！ 晋王走过去盯着萧允的腿看了看，“太医怎么说？” 萧允也看他两眼，“摸过骨头说没长歪，再休养一段时日就是了。” “那就好！” 何皇后让顾琰在旁边榻上坐下，拉着她的手殷切询问。淑妃也在旁边，间或也说两句。 帝后并没有呆多久，一刻钟的样子就离开了。临走何皇后又嘱咐了淑妃几句。期间，晋王一直都没有看过顾琰，只在皇帝身后跟着问候了几句萧允。这个表现一点破绽都没有，只是故意不看却是不如面上这么的坦然啊。 送走了这拨贵客，顾琰才放松了心神。后头陆陆续续各王府遣人送礼，说此时不便过多打扰，等他们养伤的养好了，生孩子的生下来了，再过府来探望。 晚上两人分开睡的，萧允的腿不能让人碰到，而且一应日常需要都靠王嘉王佑两人照应。顾琰是没法子照顾他的，她自己也是十二时辰身边不能离人。如今是连守夜的丫头都不敢闭眼，上半夜、下半夜各一个。 第二天早起，顾琰胃口大开，因为昨晚睡着的时候孩子落下去了。她半饥半饱过了这几天，这会儿便很有食欲了。季太医等她吃好给她把脉，末了道：“就这一两天了。小世子真是懂事啊，知道等着王爷回来再出世。” 如今孩子还没有出世，也不知从几时起就人人都管他叫起了小世子。 顾琰觉得怕是自己吃了王太医药的关系，多少有些担心他说的那个影响。 王太医也在侧，见状便道：“娘娘，您前几日吃的只是安胎药。” 顾琰顿时露出，‘啊，你又骗我’的表情。 萧允挥退两个太医问道：“怎么回事啊？” 顾琰看看窗外，这才道：“我怕孩子等不到你回来，所以找王太医要了一颗推迟的药。” 萧允细细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我不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么，你怎么还这么怕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还是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到时候你可要在外头守着我啊。” “好好，我一定守着你。” 顾琰便安心了，她给予萧允的奖励便是亲自喂他吃饭，她也只能做这个了。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一旁看着怎么都过意不去。 “昨天你爹说得好好笑，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也想看看孩子以后怎么折磨你呢？紫檀精舍从前是让折腾得人人头痛吧。” 萧允只能卧床，顾琰便在一旁陪着。分开几个月，就是这么互相看着感觉也很静好。 午睡起来，顾琰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待到申初（十五点），就正式感觉到了阵痛开始。 “苹果，快去叫人，这回应该不是报假案了。” 萧允紧张的道：“要生了？” “嗯。”等到这一波阵痛过去，顾琰由端娘扶进了准备好的产房，躺在产床上。端娘就在床头坐着，顾琰抓着她的手。 季太医的产前培训课的优势体现出来了，王府正房所有人等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各就各位。 淑妃道：“看来季太医很下了些功夫啊。”一转头看到萧允靠躺在躺椅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不由道：“我说你这个样子你来做什么，这头胎怕是有得等啊。今天能生下来就算快的了。” “姨母，我在这儿一样可以休息。” “回头她在里头呻吟，你能休息才怪！快回去歇着吧。” “姨母还是让我在这里吧，我不在这里我在别处肯定得幻听。反正今天我是无法安心的了。” 淑妃道：“还有你这样的男人！”听说可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季太医被萧允叫来问，“王爷，这会儿还早。臣已经告诉王妃趁阵痛不频繁，该吃吃该喝喝积攒力气回头才好生。您也休息休息。”季太医对他这副要在产房外陪产的架势实在有些震惊。王太医倒是笑呵呵的，一副‘我早想到了’的模样。当初他先行一步回来，闻说王爷过几日就要乘船回返他就知道肯定有这天了。 一会儿，三夫人也过来了。太夫人年纪大了，钱氏也上不得台面，顾家就只有她来了。她先向淑妃和萧允行礼请安，这才对他道：“王爷，您将来或许还会上战场的，还是离开这里吧。” 萧允道：“没事儿，三伯母，我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早没有那么多忌讳了。大不了回头请国师……”正想说请国师给他做法驱邪，就看到明晖也来了。这也是个混不吝不忌讳的主。 三夫人便不再说了，她本来也就是表明一下态度。 “淑妃娘娘，臣妇进去看看。” 明晖掏出了小药瓶，“师姐，你把这个给琰儿，让她回头危急的时候含在嘴里。” “好。” 这会儿已经是申正（十六点），不过里头并没有传出什么呻吟声来。三夫人进去一看，抓着端娘的那只莹白纤手正在越握越紧。这才知道顾琰怕是正在忍痛。这是对的，这时候就开始呻吟，回头就没力气了。再一看旁边，还搁着她啃了一半的鸡腿呢。看来听说她今天食欲好不是假的啊。 过了一会儿，顾琰缓了过来。这会儿阵痛还不频繁。 “早重新弄些吃的来。”她这会儿的任务就是吃饱喝足积攒力气，趁着阵痛的间隙抓紧时间吃。再吃些就只能喝参汤了。 “哎，三伯母，你来了。” 三夫人点点头，“我就在外头。秦王也在呢，你可真是本事，他都那样了还在外头陪产。” “我害怕嘛，他不陪着我我不安心。”顾琰理直气壮的说道。来自后世的她，将在产房外陪产是视作理所当然的。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在里头痛，他总得在外头陪着吧。何况还有些隐患得靠他在外头镇着呢。不过，也知道萧允这样是十分的难得了。 正文 260 产子 三夫人一出去，萧允便问道：“三伯母，怎么琰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还早呢，这会儿就呼天喊地的把力气耗完了，那正到了用力的时候就该没劲儿了。那样的话，一个不好，说不得孩子生不下来会憋坏呢。” “那她现在情形怎么样？” 淑妃指了旁边的位置让三夫人坐，后者道谢坐下，“就产妇而言，算是很不错的。” 萧允其实也想进去看看，可是他进去得有人给他抬躺椅啊。那些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去呢。不然，他这会儿哪能这么安分。而且，生孩子的时候不能见风，就是他能找到四个粗壮妇人也是不能带着她们进去的。 说实在的，顾琰一直害怕生孩子的时候出状况，他又何尝不怕。就是撇开那些人为的因素，生孩子也够危险的。要知道，宸妃可是生下孩子油尽灯枯而亡的。这也是萧允心头的一个心病。不但他，这其实也是皇帝的心病。不然，他能让小儿媳妇给拿捏了？ 所以，一直听不到里头有什么动静，他反而有些坐不住。 淑妃盯着他，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样子，“让顾三夫人见笑了，允儿这孩子至情至性，难免黏糊了些。” 三夫人笑笑，“这样好，这样的男人爱妻怜子。更何况秦王爷可是文也来得武也来得，不是那等只眷恋温柔乡的。” 明晖听她们说了半天，“意思就是还早是吧？” 三夫人点头，“是啊，你又想干嘛了？” “我喝酒去，不然在这儿干等着干嘛。”明晖说完就站起来要出去的样子。在紫檀精舍他是酒都没得喝啊，因为皇帝说那样会勾起他的酒虫来。还说他一个道士就因为淡泊无欲，做什么还贪杯。道法自然，他当然是想喝就喝了。这会儿既然还早，那他就去过过酒瘾。 萧允道：“师傅这是要去哪？让何山陪您喝几杯吧。” “好！”明晖今天其实是借机休假，打着要第一时间为新生儿祈福的旗号出来的。另外顾琰的安危他也放在心上，都守在这儿还不如分出个人在府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呢。 一会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淑妃招呼着三夫人到旁边用了。萧允也自用了。到这会儿大家心情都还很放松。不过到了戌正，里头开始传出些顾琰忍不住的破碎呻吟，外头的人就不轻松了。 萧允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道：“这怎么还没生出来啊啊？还要痛多久啊？”要是可以动弹，他怕是早冲进去了。 淑妃瞪他两眼，“允儿你要么离开，要么安静点儿。女人生孩子是这个样子的。你这样搞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里头的人压力更大。要是她们谁一紧张出了纰漏怎么办？” 萧允这才安分了些，只是眉头都快皱出个川字来了。 明晖在一边脸色也十分的不好，三夫人看他两眼，小声道：“就该让你来听听，现在知道师傅当年生你多不容易了吧？琰儿这还是正该生孩子的大好年华呢。师傅当年可是拿命在拼呢。” 明晖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没有吭声。 淑妃道：“这种时候男人都不中用，平日再怎么英雄好汉这会儿都不够看。还是女人，至柔却至韧。允儿放心吧，你的王妃可不是一般女子，她一定会好好的把孩子生出来，母子平安的。”这么多年下来，她对小妹的嫉恨也早已磨掉。想到她年纪轻轻就难产而死，再想想她从小到大的绝世风华，淑妃此刻心头也是唏嘘不已。当年，皇上曾经比此刻的允儿还要焦急，因为当时小妹的情形已经很不好。只可惜在宫中苦等了一夜，却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里头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呼痛声，萧允大喊一声‘琰儿，我在这里’。方才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他那根叫‘理智’的弦就断掉了。要说这些血，这对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的萧允来说真不算什么，流血漂橹他都见识过。可是不一样啊，这是他心爱女人身体里流出来的。 顾琰在里头听到了，勉强转头往外头看了看。生孩子真的是太痛了，她都快奔溃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何止努力了三次。从产婆说宫口已经开了，叫她用力，这都已经不知几遭了。 产婆说她这一胎算是快的了，孩子应该今日就可以生出来。 端娘看顾琰精神有些不济，想起三夫人给的药瓶，倒了一颗出来喂到顾琰嘴里，“姑娘，含化！” 顾琰的头发早已汗湿，也略有些散乱，闻言看也不看的张开嘴含住。 明晖这会儿拿来的，自然比参片的功效要好，堪比兴奋剂。于是她很快便觉得失去了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产婆也很紧张，她一家老小都系在上头了。见状道：“王妃，咱们再来！” 顾琰跟着她‘吸气、用力’的节奏继续努力，使出浑身的力气继续努力将腹中胎儿往下坠。 “看到头发了，王妃” 哦，看到头发了，那就不是逆生。顾琰的脑子此刻混混沌沌的，听到这句只有这个反应。实在是她之前担心颇多的缘故。 这一回又劳而无功了，这么一次又一次，顾琰差点就要将手下的床单都揪烂了。端娘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王妃，快了啊，都看到头发了。再来一次，头差不多就可以出来了。然后是胳膊，小身子。你就要做母亲了，一定要坚持住。” “嗯，再来吧。”顾琰打起精神应了一声。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放弃的，不然她怎么配做母亲。 如是两回，顾琰的力气又耗尽了。便让端娘再喂了她一颗，实在不行下次就以此吃两颗。都是中药炼制的，副作用应该很小。 这一回终于不负所望，孩子的头出来了。 外头两个男人都已经面无人色，明晖道：“王爷，你以后可得对琰儿更好些。” “嗯，知道。” 淑妃道：“本宫就没见过比他对媳妇儿还上心的男人了。” 三夫人笑笑，“一直这样就好了。” 里头的声音传出来，明晖和小允对视一眼，俱都十分高兴，头露出来了呢。两人今晚的表现都十分的丢人，分别被淑妃和三夫人嘲笑了几句，于是干脆不理会那两个女人，只互相交流了。 “王妃，再加把劲儿！” 顾琰闭着眼再度用力，然后感觉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耳中听得一阵嘹亮的啼哭之声。 “生出来了，是位小世子！” 顾琰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我、我要看。”没多啥少啥吧，应该没有。有的话肯定不能这么正常的反应。那就好那就好，她是担惊受怕了**个月呢。 端娘道：“王妃，小世子被抱下去清洗了，刚生下的孩子全身都是血污，马上抱来给你看。” 外头也听到动静了，淑妃激动的站起来，“是儿子？” 三夫人也站了起来，“母子平安么？” 产婆出来团团一福，“启禀各位贵人，王妃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明晖吐出一口气，转头看萧允，只见他虚脱一般的靠到了躺椅背上。也是，他还是伤员呢，在这里高度紧张的陪了这么久。看到今晚萧允的反应，明晖看他顺眼了些，“恭喜王爷喜获麟儿！”他深吸口气站起来，抖擞抖擞精神，接下来该他出马了呢。 萧允点点头，“同喜同喜！” 孩子洗好了，穿了小衣裳被抱到顾琰身边，她这会儿也收拾过了，床上被褥也全都换过。只是屋子里还是残留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淑妃在外头有些着急，“孩子洗好了么，本宫要进来了。” 端娘赶紧出去请她们进来。淑妃和三夫人一前一后就进去了，明晖也进去了，他要祈福呢。萧允一看不行，都进去了，就他动不了。于是对齐娘子道：“赶紧的，拿拐杖来，找个力气大的婆子扶我进去。” 齐娘子道：“王爷，我扶您就行。” “你的腿……” “无碍！” 萧允也不想找其他的人进产房，于是等到拐杖拿来，便由齐娘子扶着进去了。她是习武之人虽然腿微跛，但扶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孩子正在淑妃怀里，看到萧允她嗔道：“瞧你急的，快看看吧。比你小时候可壮实多了。” 明晖过来撑着些萧允，方才一急把他给忘在外头了。这会儿看齐娘子一个女人扶着萧允进来，他也不好不出把力。刚才三夫人和明晖已经看过顾琰，她这会儿精神还好，说是最痛的时候已经撑过来了，这会儿就不算什么了。 萧允就这淑妃的手看个没够，“哈哈，我儿子，姨母，我有儿子了——” 淑妃道：“打发人给皇上报讯了没有？” “哦，这就派人去。苹果，快去安排。” 三夫人坐在床头对顾琰道：“这孩子比你那侄女儿生出来的时候好看不少，不是那么皱皱巴巴的。你安心歇着。” 萧允乐呵了一会儿，想起顾琰说的不要得了儿子就忘了媳妇儿的话，赶紧撑着拐杖往床边来，明晖不方便靠近产床，只在婴儿的摇摇车这边打转。便还是由齐娘子扶着他进了一帘之隔的产房。 见到他进来，三夫人便把床头的位置让了出来。雪梨端来一张有靠背的椅子让萧允坐。 “琰儿，我们有儿子了。辛苦你了！”萧允激动的道。 “嗯。”终于卸货了啊，此时肚子瘪下去不少，感觉都不太习惯呢。 恰在此时，等候在外的皇家宗正问询也进到外室要现场登记玉碟。这玉碟可是绝密，旁人看不到的。因为生辰八字是可以用来做魇镇之用的。所以一般人往外报喜的时辰都是错开一些的，以免被有心人知晓。 淑妃道：“好了，给孩子打包吧。” 小婴儿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只是穿着贴身小衣被放在顾琰身边。 端娘和宫里出来的秦嬷嬷用精油抹了手，然后固定好小婴儿的手脚，将他包裹起来。这是为了怕出现罗圈腿，故此要绑一段时日。 小婴儿本来睡着了，这么一弄就醒了过来，立即瘪嘴开始哭，声音很是洪亮。 顾琰皱皱眉头，萧允也心疼了，“你们轻点儿。” 端娘还好，相处了这么久已经不怎么怕萧允了。宫里来的秦嬷嬷却是被他一呵斥就有些迟疑起来。 端娘道：“这位姐姐，咱们快着些，绑好了小世子就可以歇歇了。” “好。”秦嬷嬷看端娘依然镇定这下稳下了心神。淑妃对她的表现有些不满，这是她特地从宫里带来帮忙的，却是连一个乡下婆子都不如。那要想顺理成章把人留在秦王府就不容易了。因为萧允不接受她给的从侍妾到宫女的所有人等，再加上秦王府几时清理人，她在这府上的耳目根本探听不到什么。这次顾琰生孩子绝对是一个机会来着，可惜这秦嬷嬷有些不争气。 包好了，可是孩子还在哭。顾琰道：“他怎么还哭啊？是包着不舒服么？” 三夫人道：“包着肯定不如方才散着舒服，可是不包不行啊。两位嬷嬷手下有分寸的，你放心。我估着怕是孩子饿了。”之前不久才做了祖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经验了。 萧允道：“哦，哦，赶紧抱出去让乳母喂。” 顾琰有心想自己喂，可是淑妃还在这里，而且她这会儿也还没有通乳，于是只得看着孩子被抱出去。 等到记载玉碟、祈福等等仪式都完成，小婴儿也吃过第一次的奶又睡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很晚了。萧允向三位长辈道谢，邀请三夫人和明晖住下。然后他自己也被顾琰从坐月子的屋子赶出去了。 萧允看看歪着身子看着旁边襁褓里小婴儿的顾琰，颇舍不得走。 “我们给他取个小名好叫，大名得等父皇赐下。嘿嘿，父皇这会儿肯定乐坏了，要不是碍着规矩不好惊动人他怕是今晚就要跑出看看孙子。嗯，明天必来的。”萧允说得十分肯定，一点没觉得他爹三天来两趟有什么不妥。 顾琰想了想，“我看他白白嫩嫩的，方才没穿衣服的时候看着好像一颗糯米团子。不如我们就叫他团子吧？”皇家不讲究贱名好养活那套，顾琰便自由发挥了。 她方才生得辛苦，萧允自然不会同她争，当即点头，“嗯，好。这也不早了，你也快睡吧。别贪着新鲜一直看一直看。” “刚才一直看不够的是谁啊？” 萧允笑道：“我头回当爹嘛。” “我不是啊？”顾琰真是看不够，一点都不舍得挪开眼睛。这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睡吧睡吧，不然我就不出去了，我也想看呢。”萧允也是不肯挪步。 两口子又盯着看了半晌，好在小团子也是心理素质过硬，吃饱喝足照睡不误。 旁边的端娘、齐娘子等人都好笑的好看。端娘心头直念佛，一举得男姑娘以后日子总算可以好过些了。 顾琰毕竟是累了，微微闭了下眼睛，“阿允，你出去吧，我要熄灭烛火睡了。” 萧允这才由齐娘子扶着站了起来，“好，你好好休息。团子，爹爹明天再来看你。” 当晚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秦王府喜得贵子。皇帝是如何的欣喜若狂不必细表，次日天不亮就起床穿衣洗漱准备出宫看孙子了。晋王妃自然是牙根都咬酸了，凭什么那个女人就要什么有什么。太夫人闻讯眉开眼笑，有这么一个儿子琰儿王妃的位置才算是真正坐稳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顾琰还在睡，皇帝就到了。实在是昨晚折腾到挺晚，所以她还没有醒。当然，这没关系，皇帝又不是来看她的，赏赐也无须她亲自出面领。 淑妃亲自把小团子抱了出去，皇帝在旁边萧允养伤的屋子里。这两间屋子是连通的，不必出去院子就可以到。这样也就避免了吹风。 皇帝接了过去，萧允紧张的道：“父皇，这么小的婴孩你会不会抱啊？”可别把团子给摔了啊。 皇帝瞥他一眼，“虽然过了二十年，可老子还不至于全忘了。你现在还活得好好儿的，当年也没让老子给摔了啊。” 萧允满心不是滋味儿，他儿子都经了好多人的手了，可是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有抱过。他就只有一只胳膊能动，而且这个状态也实在不敢抱。 淑妃在旁边道：“看团子这小嘴，跟皇祖父简直一模一样。” 皇帝低头仔细打量，“嗯，是很像。团子，小名啊？” “是啊，大名等着父皇取呢。” 皇帝点点头，“早取好了，承桓，萧承桓。”说着又讲了一通承载了他何等期望的话语。没有照本宣科用那些大学士拟的，却是一个祖父对孙儿的期许。 萧允点头应下，比他用母姓为名讲究多了。 正文 261 哺乳 今日刘方没有跟出来，因为皇帝是微服而来的。不然，堂堂天子，三天之内两次驾临秦王府还是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怕是有人要说这样的郑重其事会压折了孩子的福气。所以，他就只是以祖父的身份而来。实在是等不及了啊，昨晚消息传回来，要不是宫门已经下了钥，还真的当时就想来。 一想到明晖昨天就来了，皇帝心头就不平衡。所以这会儿一抱着就不撒手了。小团子早起吃了一次奶，这会儿径直呼呼大睡着。 “小团子，师爷来看你咯。”帘子撩起来，刚用过早饭的明晖走了进来。看到皇帝微微一愣，“皇上，早！” 皇帝扫了一眼，“一边儿去。”昨天就来了，这会儿居然还想来抢他孙子，他还没抱够呢。 明晖便到门口问跟出来的大内侍卫统领，“方统领，是你跟着呢？” 方统领苦着脸道：“是啊，国师好歹劝劝皇上，这种事可千万别再有了。”天子鱼龙百服，他这个侍卫统领压力好大啊！ “放心吧，皇上也不是那等完全没分寸的人。”肯定不可能天天跑出来看小孙子吧。 方统领趁机道：“等会儿国师一起回宫吧。”国师的身手相当于又添了个强援啊。 明晖点点头，应了下来。一边往礼边瞥了瞥，皇帝还在爱不释手呢。今天估计是轮不到自己了。真是的，这么心急做什么。下回要想请假出来看徒孙怕是不容易了。因为皇帝本人没那么容易出来，肯定不会让自己三不五时就来的。 等到顾琰醒来，这才听端娘说了皇帝来了就在隔壁抱孙子的事儿。她心头一凛，老爷子不会像把团子抱宫里去带吧。 正问她想吃什么的端娘看她走神，伸手戳戳她，“王妃” “哦，没事儿。”这才出生一天，应该不会今天就抱走吧。阿允都是满百日了才抱进宫去的呢。刚出生的小婴孩肯定是在母亲身边才能照顾得最好，不然也最好不好立即挪动才是。如今小孩子的夭折率多高啊。如果想抱进宫去，她就抓着这一条据理力争。 端娘也没再问，索性让人把做的几样月子餐都端了上来，也好让顾琰挑着吃，都是大补气血的。 “端妈妈，你代我去向皇上请个安。这会儿团子是不是也该吃奶了，不然等下又要哭了。”小家伙并不怎么爱哭，昨晚除了饿了哭了两遭，也就是刚生出来被产婆倒提着拍打小屁屁的时候嚎了一场而已。 “是。” 端妈妈过去请了安，拿眼望向小团子的襁褓。萧允意会了便道：“是不是又该喂奶了？” “差不多了。” 皇帝便递给了她，“等一下吃好了再抱过来。” “是。”端娘屈膝应了，然后退下。回去对顾琰说：“皇上可稀罕咱们小世子了，让吃好了奶再抱过去呢。” 第二天就微服跑来，能不稀罕么。其实，小团子虽然不是皱皱巴巴的，可现在要说多好看那真说不上，只是萧允和顾琰癞头儿子自己爱而已。要他长到好看得招人，怕是还得过些天长开些才好。可是皇帝能抱着看不够，那就只能是真疼着小孙子了。 皇帝抱着换了两次手，也不肯给淑妃或者是明晖。搞得淑妃心头也不禁微微泛酸了，这也就是小允的儿子才能有这个待遇啊。像是十公主家的孩子，竟是连孙小丁汪翎羽那对兄妹都比不过。至于其他几个王府的世子郡主，皇帝都不太分得清谁是谁家的。 呆了一个时辰，皇帝终于舍得走了。期间小团子醒来过一次，无焦距的看过皇祖父一眼，就把皇帝乐得没边了。萧允凑过去在他儿子眼中找存在感都被一巴掌把脸推开了。 明晖跟着回宫了，临走终于捞到抱了一抱。 “小团子，师爷改天再来看你啊。” 淑妃倒是继续留着，她还要盯几天顾琰坐月子呢。也不能孩子一生出来就不理会当娘的了。三夫人家里有孙女，还有其他的事儿，今天倒是一大早就走了。 萧允从襁褓中掏出皇帝塞的九龙佩，这算是见面礼吧。额外的，是老头子临时从腰间解下来的，不包含在一大早太监念的圣旨里赏下的那些。 “儿子，你祖父手里好东西多着呢，以后进了宫趟趟都别走空。” 何山听了嘴角抽抽，不走空的那是贼吧。你怎么能这么教小世子呢？ 孩子又回到了顾琰的枕边，萧允索性跟进去在对面榻上躺着，倒成了一家三口一字儿排开卧床休养了。 “人家坐月子呢，你干嘛啊？传出去成何体统。”顾琰用手指摸着儿子的嫩脸蛋道。 “你也要卧床休养，我也要卧床休养，团子更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样不就一家团圆了么。传出去，我看谁敢给我传出去？” 顾琰笑道：“怕是上门探视的人陆陆续续就要到了。回头你嫂子们、侄女们来了，你还大喇喇的在那儿躺着啊？” 萧允撇撇嘴，是啊。 “你这坐月子呢，咱家亲戚那么多，今天你来明天我来的，没个消停。我让人去告诉她们一声，一起来。”这样等人走了，他不就可以在这里跟她们母子一起了。 顾琰白他一眼，“这一点估计不用你说，大家都知趣。最多分成三拨，皇家的亲眷一拨，顾家的一拨，还有你下属跟亲近官员的女眷算一拨。洗三那天会集中一些。再说了，我就不信你一个多月你什么事儿都不做，就卧床休养了。回头各方面的消息传进来，不是打扰我们娘俩么？” “那我也给他们规定，每天只有半个时辰可以奏事。王老头让我好生休息，也是这么说的。” 相当的顽固啊，顾琰没辙了，只得由得他去。对他让人把榻搬到床前也没再反对。反正有人来了，总要通报才能进来吧。够时间恢复原样了。 只是淑妃进来看到萧允着实有些无语，坐月子也陪着？ 萧允振振有词的道：“姨母，我要休养，又挂记着她们母子，所以不如一起休养了。” 淑妃盯他两眼，你怎么不说一起坐月子了啊？不过她拿这个侄儿一向是没有办法的，看顾琰两眼，后者也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罢了，她不惹人嫌不多嘴了。 只是，“琰儿，听说你早上只吃了一碗面？” “姨母，我吃的是鸡汤面。”端娘让送上来的什么党参炖羊肉之类，顾琰着实没有食欲。鸡汤面，里头有蔬菜有鸡蛋，她觉得既营养又爽口。后世营养学也说这么够了呢。她这会儿实在还没有恢复胃口。 “那怎么够？女人生孩子亏损了气血，就是得大补。既然你喜欢喝鸡汤，那就先把这碗喝了。不用怕油腻，上头一层已经全撇去了。” 这一条萧允也赞同，“是啊，琰儿，你昨天流了好多血。听姨母的，多吃些。” 好吧，鸡汤还可以接受，反正淑妃也呆不了几日。小膳桌被摆到了床上，顾琰用勺子一勺勺的喝着。萧允趁机让人把小团子抱到他的枕边。 淑妃看顾琰听话的喝了，这才作罢出去。里头传来萧允逗儿子的依依哦哦的声音，这还是早上跟老头子现学的。小团子醒了，老头子这么跟他‘说话’，他就一直盯着。淑妃摇摇头，她这个外甥真的是个奇葩，在女人坐月子的屋子里呆得这么自在。隔了一层，萧允又一贯不听她的，好多话她都不方便说，由得他去吧。反正皇帝也是知道他不听话的。 顾琰皱着眉头喝鸡汤，因为这里头分明还加了药的。看萧允兴致勃勃的和团子‘说话’，后者间或也应和两声。 “阿允，你受了伤也要补补气血吧。” “我才不会帮你吃呢。我在这儿，你也休想往盆栽里头倒。快吃！” “姨母不会过一会儿又送吃的来吧？”顾琰只打算一天吃四顿，可是看淑妃这架势只是让她喝些鸡汤当餐前开胃的。这么吃下来，她一天怕是八顿都不止了。以前去医院探视产妇，也没见医院月子餐一天这么多顿啊。 坐月子的事萧允肯定不懂，不过他觉得这会儿听淑妃的应该没错。可不能让琰儿由着性子，再说王老头儿和季太医不是也没说这么刺不对么。 “嗯，送来你就吃吧，这样也恢复得快。我会在这里监督你的。” 果然，不一会儿正餐就送来了。萧允盯着顾琰，“吃吧！” 顾琰讲条件道：“我吃这么多，让我亲自喂孩子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亲自喂孩子的，传出去惹人笑话。” “你说的嘛，谁敢往外传？好不好嘛，人家很想自己喂啊。母乳是最营养的，乳母的奶水都是有几个月的了，只有月份跟我差不多的才最好。可坐月子的产妇肯定不可能出来当乳母。” 萧允挑眉，“还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啊。你就让我喂吧，我觉得我就要通乳了呢。” “我问问王老头儿和季太医，如果他们也这么说，我就让你喂。” “那回头姨母那里……”就这么几天，顾琰想同淑妃相安无事的。 “我答应了自然我跟她说。” 淑妃自然觉得顾琰匪夷所思，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啊，怎么竟出些七夕古怪的想法。再想想萧允这会儿还很自在的在坐月子的屋子里呆着，不由道：“真是天生一对！”都是怪人。罢了，也不是她的儿子媳妇，说多了惹人厌。 得到了允许，顾琰午睡起来便叫萧允，“阿允，你过来帮帮忙。” “什么？” “还没有通，你来帮我吸吸。吸通了好给团子吃。” 萧允盯着顾琰看了两眼，之前王老头儿和季太医都说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便同意了。结果方才团子饿了，她却没通乳，只好抱出去继续让乳母喂。这会儿又想起这一出了。 床和榻并排着，中间就隔了个脚踏也不用起来，萧允探出身子手便撑到了床边。交代了一声让人不许进来，就看到顾琰解开了衣服的系带。 “你放心，我不脏的，我昨天才擦洗过。”昨天生完给她收拾换衣的时候擦的。 萧允盯着露出来的他儿子的‘饭碗’，两眼有些发直。这都几个月没有亲近过了啊。 “快着点吧。”顾琰催促道。 萧允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这才低头为儿子的口粮服务起来。 “用劲儿！”顾琰胡乱指导着。 萧允尝到一点味道，顾琰更是感觉到从身体里喷出一线液体。她伸手把萧允的头推开，“好了好了，快让她们把团子抱进来。”说完看到萧允一脸的不满，赶紧伸手帮他揩掉嘴角的乳白色汁液。 “哼，过河拆迁！” “我奶孩子，不叫你回避，让你在一边看着。”顾琰讨好的道。 “这还差不多。”反正什么也做不了，能看着似乎也不错。萧允不由得庆幸他不能动弹的日子和媳妇儿坐月子的日子重合了，这样不浪费时间不是。 可是端娘没让把小团子抱进来，理由是孩子正吃着呢，哪有为了满足母亲亲自哺乳欲望就抱进来的道理。要亲自喂也等下次。 顾琰满脸的兴奋便消失无踪，萧允幸灾乐祸的道：“看吧，想起一出是一出，被端娘教训了吧。” 团子吃饱喝足了，又进来接着睡。顾琰便在旁边盯着，一会儿就道：“他怎么还不饿啊？” 萧允嗤笑一声，“我睡会儿，你也睡吧。他起码还得一个时辰才要再吃呢。” 顾琰只得郁郁的躺下，摸摸团子的脸，“一会儿饿了娘喂你啊。”才上岗当娘，着实有些兴奋，不过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琰儿，醒醒，团子饿了，不醒就轮不到你了。”萧允是被团子的哭声叫醒的，睁开眼看端娘正准备往外抱便制止了她。不然回头顾琰醒了不怎么敢冲端娘嚷嚷，却是要找他麻烦的。 顾琰听到团子饿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就睁开了眼。 “团子饿了，团子饿了，来来来，娘喂团子啊。”顾琰坐起来，端娘看她两眼把孩子抱起放到她怀里。再一看不转眼珠的看着这边的秦王，摇摇头出去了。淑妃娘娘说得没说，天生一对。就是姑娘从前自己说的，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子，严丝密缝，一点风都不漏。 团子倒是不嫌弃换了奶娘，反正这一个的气息更熟悉，闭着眼睛兀自用力吸着。 顾琰激动得眼睛里都冒出了泪花，“阿允，团子他在吃我的奶。” “我正看着呢。”萧允看她兴奋，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也是干上岗当爹，正兴奋中。团子如今算是睡在两人中间，顾琰称之为培养感情。据说女人从怀孕第一天起就有了母亲的意识，男人却是从孩子出生才开始。这还是现代的男人，这古代的男人基本当甩手掌柜的，要让他们和女人一样对孩子上心，就得这么培养。也因此，顾琰并没有太抗拒萧允呆在这里。 团子很快吃饱了，头一歪靠在顾琰怀里又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把他放下去，这才一脸满足的系好衣服。 “哎，别系啊！”整个哺乳的过程，萧允一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顾琰自从怀孕，脸上就时常显出母性的光辉，方才更甚。看得他心都被勾牵着。 顾琰瞪他一眼，“对着这一幕，你还能生出邪念来不成？” “这哪是邪念啊。哎，我说，好像大了一些啊。”萧允言笑晏晏的。 顾琰点点头，这个她感觉很明显，罩杯好像都变了。 端娘估着这两口子是一时新鲜，亲自哺乳很辛苦的。尤其晚间还要喂一到两次，因此嘱咐乳母也得准备着。反正小世子胃口好，一个乳母原本就不怎么够呢。王妃有这个闲情，就白日让她喂喂吧。 淑妃听说顾琰果然亲自哺乳了，而且还一脸的满足，神情略有些古怪。宫里的女人生下孩子，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调养好身体，然后恢复体形。那些乳母看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顾琰难道想弄成这样？哦，她是看着允儿现在带伤，所以觉得无碍吧。以前只听说她如何厉害，没想到生了孩子却带出几分孩子气来了。她和端娘的想法差不多，觉得就是图个新鲜，正要一直亲自喂养，她怕是吃不消。而且小团子忒能吃，她一个人的奶水也是不够的。所以，有乳母的前提下让她这么折腾倒也无妨了。 当晚，顾琰还起身喂了一次，不过第二次就阵亡了实在睁不开眼。齐娘子抱出去让早准备好的乳母喂了又抱进来。这么换来换去，小团子似乎有些不习惯，第二次就没吃几口。 如此三日，迎来了他出生后的第一次亮相——洗三。这两天众人都没有登门，知道顾琰刚生产肯定不乐意人来打扰。 正文 262 洗三 秦王府小世子的洗三礼，排场自然是很盛大的。不过顾琰没出不去，团子是由淑妃抱出去的。隔了一进院子都还能听到前面的热闹，端娘道：“有了小世子，王妃的日子就好过了。”虽然还没有上表请封，但从萧允往下都是这么称呼的，这是嫡长子也就是走个流程的问题。那日皇帝来了，端娘这么称呼他也是认可的。 顾琰摇摇头，“不好说。我怀团子的时候，虽然阿允不在，但是暗中其实一直都有皇上护着，就是生孩子也是这样。如今孩子生下来了，也等于护身符揭下来了。皇上在意的本来就只是孙子而已，没有他压制很多牛鬼蛇神就要出来了。” “那还有王爷呢。总之现在是在坐月子，你就什么都不要想。” 顾琰点点头，最难过的就是生孩子的一关了。如今母子平安还是一举得男，怕是不少等着看好戏的都失望了。 “顾家今天来了哪些人？”这种场合，太夫人一定会给她撑足面子的。 “太夫人，大夫人、三夫人、五夫人，还有大少夫人，大姑奶奶、九姑奶奶、十三姑奶奶、十四姑奶奶。其他外地的亲眷也都有礼物送来。今天小世子收的礼得堆成山是不消说了，怕是那洗三的婆子也要跟着发一笔财呢。”洗三添盆，那盆里的物件最后可都是让洗三的婆子拿走的。顾家人有太夫人压着，而且本身就想同秦王府搞好关系，这种场合不能太让人比下去了，出手肯定都大方。皇家人和那些官眷就更不消说了。盆子里的物件自然会比普通富贵人家还来得多跟好。 “不过是些场面上的事儿罢了。”顾琰话音未落，外头的苹果笑着进来，“王妃，小世子在洗三的时候敢到婆子手上抱得高高的解了襁褓就尿了。” 顾琰和端娘都撑不住笑了，那岂不是一道瀑布直落盆中。想想那场景真够可乐的。接下来自然是要换盆水再给他洗了。 “王爷在干嘛呢？”今天一早萧允便回他自己那边去了，这边的榻也恢复了原样。 “今天来的人除了是来看小世子洗三的，也有不少大人来探视王爷呢。这会儿王爷正同他们说话。” “哦。” 一时洗三的仪式结束，据苹果汇报小团子今天全程醒着，被那么多人围观洗澡，除了一开始很响亮嚎了两声，之后都表现非常良好。被那些王妃夫人们抱也不哭不闹的。 “他吃饱喝足了都挺乖的。”这是顾琰观察了三天得出的结论。也不是啥夜哭郎，当然，晨昏颠倒是有的，不过府里多少人手围着他一个人转，也没劳累到顾琰这个当娘的。因此她此时觉得这小子应该不难带才是。 正说着，太夫人由三夫人陪着进来看顾琰了。端娘忙和苹果抬了两张靠背椅过来。 “人多，我没让其他人也进来吵你。”太夫人落座后道。她看看顾琰，头上戴着抹额，人看着已是恢复了几分血色，因为斜倚在床头又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拖累您也走一趟。” “能看到你生下的小团子，别说走一趟了，走十趟祖母也乐意啊。”听说了外曾孙这个小名儿，私下里太夫人自然是不见外的叫上了。再一口一个小世子，那不是拿自己当外人么。 顾琰知道她要是生的女儿，太夫人定然不会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这么个才出生三天的小人儿，够太夫人畅想到几十年以后了。这样的一团和气正是她如今需要的，于是道：“前日皇上也微服出来看过团子。” 太夫人果然眼底一亮，“是么，可说什么了没有？” “没听说，不过从身上解了一块九龙佩给团子。”说着让端娘从匣子里取了出来拿给太夫人看。 太夫人托在手心眯眼仔细看了，点点头又交回到端娘手上，“收好！” 正在此时外间禀报，说是晋王妃带着顾夫人来了。所谓顾夫人自然说的是顾瑾了。亲眷众多，自然不能都到顾琰这坐月子的屋子里来，晋王妃是监国王妃自然只有当仁不让，然后顺便把顾瑾也带进来了。她要是不来，别人能说嘴的就多了，什么见不得别人生儿子之类的。而齐王妃渝王妃等怕是要岔开进来，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 齐娘子今天一天都跟在抱着团子的乳母身旁照应，因此顾琰很是放心。其实也是以防个万一，谁还当众做什么手脚不成。 “三嫂，快坐。”顾琰直起身子来，端娘往她背后又添了了枕头垫着。这一个动作也是亲疏立现，太夫人和三夫人虽然是长辈，顾琰却是一直歪着没动。晋王妃是嫂子，更是监国王妃。 一边是太夫人和三夫人给晋王妃见礼，晋王妃很和气的挽住她们下拜的身子，“亲家老太太、太太免礼。” 顾瑾则上前来给太夫人和三夫人见礼，太夫人道：“我们家的瑾丫头，给王妃娘娘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顾家的家风本王妃是信得过的。瑾儿很是乖巧听话。”晋王妃说着瞥一眼三夫人，“不然，本王妃的表姨也不会嫁到顾家的。” 三夫人因为顾瑾的事还有些不待见晋王妃，上半年晋王妃芳辰她都只送礼人没到。非说顾瑾是宜男之相，利诱着老四两口子退了婚，把她这个媒人弄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可是终究是尊卑有别，再说还当着太夫人的面呢，她自然不能不理会晋王妃。 “晋王妃看着身子倒好，小郡主可好？” “都好都好。”晋王妃坐到顾琰床头，“九弟妹是个好福气的，三嫂真是艳羡不已。” “早早晚晚的事儿，三嫂何须羡慕。” 太夫人在一旁拉着顾瑾的手叮嘱她在王府好好听话，要伺候好王爷，敬重王妃，和姐妹们和睦相处。顾瑾一一答应了，又眼巴巴的看着太夫人。后者便道：“你姨娘在家好着呢，放心。” 出门做客，方姨娘的身份显然是不够的。就连钱氏，也是最近太夫人费心调教了，又担心不让她来得有人说闲话这才带了来。这会儿在外头带着顾琇看小世子呢。 因此，太夫人对晋王妃好意带了顾瑾来，心头是有些不舒坦的。这不是提醒众人她们顾家没落了，好好的姑娘送到王府做侍妾了么。这可跟侧妃、庶妃那些都不一样。就跟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差不多，相当于一个玩物儿。要真有心，哪天不能私下让顾瑾来看姐姐和外甥，非得今天带来打她们的脸。 其实太夫人是因为地位变迁有些敏感了，晋王妃虽然不能说全然是好意吧，但也不会一直拿这件事恶心顾琰。在她看来，既然是既成事实，藏着掖着做什么，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的带了来，让顾瑾也趁机见见其他亲人。不过，以晋王妃的身份，自然是不用顾忌太夫人这么一个民妇是不是敏感的了。要说真心话，如果顾瑾不是顾琰最亲近的堂妹，她还真有几分喜欢。听话，伶俐也能干，调教好了可以是很不错的臂膀。 晋王妃不欲多呆，她挑了这个时候来就是不想在顾琰这里多呆，于是说了几句便对顾瑾道：“瑾儿就留在这里好好儿说说话吧。” “恭送王妃。” 晋王妃一出去，顾琰便又靠了回去，太夫人道：“嗯，你好生靠着，可别累了腰。”一边伸手给顾琰掖了掖被子，慈爱得紧。 三夫人对顾瑾道：“既然你已经进了晋王府，就好好儿的经营日子吧。水深，家里也帮不到你多少。就是你琰姐姐也不好帮衬。” 顾瑾对三夫人一拜，“是瑾儿辜负了三伯母的好意。” “父母之命，哪里怪得了你。” 顾瑾今日见了小团子洗三的风光，只当家里要拿自己做弃子看待了，没想到还能得三夫人这么一番温言抚慰。这位三伯母从来都是不屑于作假的，她的关心都是真真切切的。 太夫人此时也暗自懊恼当初不知道顾琰有今天的造化，也就没有狠反对庶子庶媳的做法。如今倒是有几分将瑾儿陷在晋王府里了。不过，没到最后时刻，谁知道会怎样呢。所以，对顾瑾她也会拉拢着。因此方才也着意安抚了一番。 顾琰冷眼旁观，觉得顾瑾虽然清减了些，但是精气神很好，眼中也很坚定，想来如今是真的想清楚了。于是笑道：“祖母和三伯母不必太为十三妹担忧，莫小看了我顾家的女孩儿。” “很是很是。”太夫人笑得依旧慈爱，拍了拍顾瑾的手。如果顾瑾能在晋王府更上层楼，自然是好事。晋王毕竟是监国王爷，朝野都很得人心呢。 顾瑾微微一笑，“虽然不能及得上琰姐姐，瑾儿却也是知道见贤思齐的。”她的确是已经想清楚了，顾琰之前同她说的的确是一条明路。不过，要成为晋王心头特殊的存在，一开始还是得借助顾琰妹妹这个身份了。 “好了，让你姐姐歇着，咱们先出去了。”太夫人说完打头要出去。正好撞上外头抱了小团子进来，又坐下抱了一会儿。这才往外头去，外头是洗三的宴席，也有人在看戏，还有各家郡主、千金看到后头的院子找了婆子划算游玩的。不过院子大隔得远，都听不到动静罢了。 等到人都走了，顾琰摸摸又开始睡的团子，“你今儿倒挺给外头那些人面子啊，全程都醒着。”一天十二个时辰，如今有十一个时辰是在睡的。 端娘笑道：“看王妃说的，都被放到澡盆子里了能不醒么。” “我还没给他洗过澡呢。团子，等娘好些了亲自给你洗。好好看看娘的肉团团。”这小子生下来六斤多些，不胖也不瘦。不过瞧他这几日这个能吃劲儿，怕是很快就要长一生的肉肉，真是爱煞人也！ 团子安睡着，任由顾琰唱独角戏。不过，许是察觉到熟悉的母亲的气息，他的头微微朝顾琰侧着。 几个嫂子几个姐妹还有几位大姑子小姑子午后也挑了顾琰午睡之后的时间都陆续来打了个转，虽然很稀罕安静睡着的小团子却也没谁多停留，交好的是知道顾琰精神倦怠，而且自个儿还看儿子看不足呢。关系远的，则是不想多呆。于是三三两两的来了又去了。另有林夫人云家几位舅母表嫂也来探望过，也是略坐坐说了几句就走了。 人都走了，萧允便往这里来了。今天他们俩就是甩手掌柜的，什么都不管不问。宾客都有人替他们支应着。倒是只出了个地方，然后把儿子抱出去秀了一下就算完了。当然，众人都说等到孩子满月以后，让他们把乔迁之喜的那一宴一起补上。到时候坐月子的也该出月子了，养伤的也能痊愈了。萧允自然是应下了，说到时候再一一下帖子。 “阿妈阿妈月光光，阿儿阿儿在梦乡。东照流水西照河，莫惊梦中小二郎……”刚走到屋子外面就听到里头传出顾琰的歌声，萧允便站住了。说起来，他好像还真没怎么听她唱过歌。他听完了才示意齐娘子撩开了帘子扶着他进去。 顾琰正抱着团子在怀里轻轻晃着，见他进来便道：“你好好谢过姨母没有？” “谢过了，我这个样子也不能给她作揖，就口头谢了，又让人备了厚礼。她也不缺啥，回头我帮着把十驸马的位置动一动也就是了。” 淑妃回宫了，顾琰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虽然这个姨母其实也没说她什么吧，可是每每眼底的不赞同还是让人容易有压力。好在不是自己亲婆婆，不然肯定不只是眼神不赞同了，一定会宣之于口。 坐月子的日子自然是不方便的，不过有乖儿子可以逗，也有夫婿在一旁陪着说话，倒也并不难捱。只是萧允十天后就可以不靠人扶持慢慢走动了，哪里还能安分的呆在一个屋子里，就只剩下顾琰了。 “小团子，就只有你和娘作伴了。” 快半个月了，小团子长大了不少，也不再那么爱睡。这会儿便舒服的眯着眼靠在娘怀里。顾琰是个讲究的人，哪里真忍得自己整整四十天都不能洗澡，更何况萧允之前还天天在旁边呢。因此隔个几日必要用热毛巾擦拭身体。饶是如此，还是觉得自己捂出味道来了，因此等萧允能出去走动了，便让人将他的东西搬回了隔壁。省得他觉得她有味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呆在一处，他倒没这么觉得。顾琰问的时候，想了半天才说是有味儿，不过是奶香味儿，就和团子身上一样的。不过，顾琰也不敢再让他呆下去了。 “团子，真好。你也不嫌弃娘。” 听到母亲的声音，团子便露出个无意识的笑来。虽然知道他是无意识的，却也令顾琰大为开心。她如今是真的整日都看不足，一刻都不远团子离了自己视线。那天终于在端娘和丫鬟协助下亲自给团子洗了个澡，洗得那叫一个满足啊。果真是吃成了一个肉团团，满身的肉肉又嫩又滑的。顾琰如今嘴里满口都是‘团子’，搞得那天萧允都似真似假的吃了一通醋，说她如今有了儿子忘了儿子的爹。 顾琰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顺着他安抚，便答道：“我倒是也想多念念儿子的爹呢，可是如今还在月子里呢，怎么能念呢。念了也白念，还惹得你也难受不是。” 这个解释让萧允想了想觉得可以接受，他现在是受不得撩拨。而且，不但顾琰在月子里，他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啊。顾琰还道：“这样好这样好，省得我担心。” 等到萧允出去了，端娘就说顾琰了，“你看看，王爷都将不满宣之于口了。我可告诉你，刚生了孩子这段时日，是小夫妻感情最容易变淡的时候了。一则是少了亲近，二则就是像你这样做了母亲就整天只知道儿子。依我说啊，再过些日子你也别亲自奶孩子了，还是想想法子怎么干净恢复体形吧。不拢住爷们的身心可不行。王爷是何等身份，何等品貌。如今肯这么百依百顺的惯着你，你也不能太不知分寸了。” 顾琰抱着团子嘟囔，“要两个月才能同房，这还早着呢。” “那你也不能成天就想着儿子，不管爷们了。我在旁边瞧着，王爷盯着你们母子看半天你都没注意到他，满心满眼就只有小世子。” “我知道了啦。”所以今天嘛，顾琰便吩咐厨房按萧允的喜好做了几色小菜，给小书房送去。她自己气血补足了，也就没再多吃补气血的补品炖汤，省得身材愈发的走形。 “只是，我的团子怎么办？回头我奶水该不够了。” “奶水不够还有乳母，你原本一个人的也不够。” 正说着，苹果进来报：“王妃，皇上又来看小世子了。王爷让抱过去呢。” 正文 263 贺礼 皇帝一脸笑意的抱着孙儿，可惜团子这会儿正醒着。眼珠子盯着祖父转，偶尔还咧开无齿的小嘴无意识的笑笑，再流出一串口水来。 “这小子大变样了啊，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啊。”皇帝言若有憾，如果能天天看到就好了。 萧允摸摸下巴，“我那会儿是什么样儿？” “你，你满月了才这么大点。”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生下来就四斤，差一点没养活。”那会儿半夜被噩梦惊醒，都会忍不住走到隔壁拿手试试那小小的婴孩有气儿没有。实在是怕他就那么随着他娘去了。 顾琰以为萧允是满了百日才被抱进宫，其实不然。那时候只是对外这么宣称的，淑妃怀念亡妹，待侄儿满了百日接进宫中。对外说的还有压床之意。但皇帝是在萧允出世不久就亲自到云府把人抱走了。 皇帝如今看大胖孙子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何况这孙子长开了这等漂亮。 萧允想起顾琰的担心开口道：“这孩子比我有福气，能在母亲怀中长大。等他满了月，我和琰儿带他去给我娘看看。”秦王府里专门辟出了一进房舍供奉宸妃，不过他说的是带进宫去拜祭那装了他娘骨灰的青花瓷瓶。 皇帝瞥他一眼，“你当老子很想替你看孩子啊？这么大一点正是最操心的时候，等长大好玩一点儿再说。” “爹——我会常带孩子进宫看爷爷的。”萧允一听老头子还真有这种念头，赶紧出声。舍不得啊，而且回头真让老头子把孩子抱走了，琰儿还不知跟他怎么闹呢。 “老子还能抱多久的孙子啊，你小子都舍不得！” 倒也是，只是……萧允好一阵抓耳挠腮的作难。一边不想违了孝道，一边又不舍得把儿子送进宫去。 皇帝笑笑，“行了，只是偶尔接进宫住个几天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就两全了。 “你的腿王太医怎么说？”皇帝抓住口水兜兜给孙子擦嘴，换了个话题问道。 “哦，愈合的很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再养养。”不过，萧允可么打算真耗这么久。如今的时间金贵得紧，哪里容得他闲散这么久。这次的差事他办得不错，没有得罪太多的人，同时立下了威。这是个很不错的起点，所以得乘胜追击。就是这些天，他也不是一味休养。搬了不少户部历年的卷宗回府来看。 户部在整个六部中都属于重中之重，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事情很繁琐。一开始萧允很不适应这样的工作，可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完全是门外汉可不行。户部管的可都是国之民生，此乃立国是根本。正好回来以后每日只能躺床上不动，他也就难得耐下性子好好的钻研了一番。这几日从顾琰坐月子的屋子里搬出来，他也寻了个户部老吏给他细细说了其中不少门道。他总得六部都转一转，把里头的名堂都大致搞清才是。兵部可是省了，可另外还有五部呢。所以，时间非常金贵。 而且，他原本伤得就没有表面上这么重，再说战场上哪里真的能给你一百日来休养呢。所以等孩子满月，他便打算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关于这次的伤萧允没在皇帝面前说什么，而皇帝也什么表示都没有。一个自己安分养伤，一个依然在紫檀精舍休养，来了也只是逗弄啥都不懂只会吐口水泡泡的小孙子。 小团子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帝道：“他这是饿了？” 萧允有点经验，忙道：“要尿……”不过话音没落，根本还没来得及唤人进来给小团子把尿，他已经冲了皇帝一手了。看着老头子抱着小家伙的襁褓，水滴滴答答从他指间滴落，萧允强忍住笑，“来人！”他也被冲过两回，这小子吃得多，水量也就大。原本是祖孙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场面，就没有让伺候的人在旁边，没想到小团子忒不给面子，直接发了大水。 训练有素的丫鬟乳母立即抱了团子到旁边换下尿湿的襁褓，另有人伺候皇帝洗手，因他袖子衣摆也遭殃了，也褪下让人拿了去清洗。顾琰闻讯着人找出一件萧允颜色比较暗沉的外袍送来让皇帝公爹暂且穿一穿。说起来，皇帝六十多了，因为年轻时候习武射猎，身材并没有怎么走样，加上他和萧允本就体型相近，穿上并无违和感。 皇帝自然是不会跟大胖乖孙生气了，只抱怨萧允，“你小子也不知道早些提醒一声。” “我伤还没好，琰儿都不让我抱他。我也是在旁边看到过几回。他躺我边上的时候也冲过我两回呢，童子尿驱邪的，吉利着呢。爹不如今天就在儿子媳妇这里用午饭，我让他们弄得软和些就是了。” 皇帝想了想，舍不得大胖孙子遂答应下来。那边换好襁褓抱过去顾琰喂了奶又给送了过来，皇帝轻轻拍了拍团子的小屁屁，“你小子回头早点打招呼。” 不痛不痒的，团子只当在跟他玩呢，又露出无齿的模样笑了起来。 “爹，你放我怀里，我也抱抱。”萧允举起胳膊摆了个姿势。 “不行，回头摔了我孙子怎么办？”皇帝毫无留情，一口回绝。径直抱起团子在屋子里转悠起来，间或还颠两下，依依哦哦和团子‘说话’，惹得团子叽叽咯咯笑个不停。 这下萧允有些后悔把自己的伤势搞这么严重了，他还没捞着抱过呢。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团子才会离了顾琰视线，可是老头子也不给他抱。 顾琰就有些郁闷了，团子是不离她跟前的啊，这一下子被抱走这么许久。这小子都不找她的么。 其实团子也只是顾琰醒着的时候都在她跟前，其他时候大多被乳母抱着哄着。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人，一定要挨着母亲，顾琰怕是就不会觉得他好带了。实在是因为拉撒换襁褓这类麻烦事儿都有人代劳了缘故。 端娘劝道：“王妃，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没想到皇上也同普通人家的老太爷一样啊，就稀罕孙子。这被孙子尿了满手听说还笑眯眯的呢。” “怕是也只有团子有这待遇了，就怕太得宠了惹人眼红。” 端娘想起皇帝还另有二十多个皇孙，所以，稀罕的应该不只是孙子。还是最心爱的儿子给生的孙子。 顾琰揉揉额角，“要护着这小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我还不知要用多少心思呢。”阿允三岁就差点被废后的人推到冰湖里冻死，还顺带坑了贵妃和当时的三皇子一把。他那个时候何啻于是皇帝眼珠子啊，都被人找到这么好的下手机会。团子虽然是养在王府，可是进宫的机会肯定不少。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全靠身边人保护啊。而且这年头小孩子的夭折率也太高了，拉个肚子都能让人去了。 端娘只得劝慰道：“养儿百岁，长忧九十九。就是小世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王妃还是得不停得为他操心的，都是这个样子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日子还是得过。” 就这么着，顾琰终于熬到了满月，称之为解放也不为过的。她畅畅快快的洗了个澡，不过出来脸色还是不好。坐月子期间还能自欺欺人下，可是这脱出来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走形得厉害，简直都不能看了。只除了一身肌肤作养得越来越好，腰腹却是自己都不忍卒睹啊。 郁闷的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萧允喜滋滋的抱着团子坐在榻上，一手还摇着手铃逗他。他如今已经完全丢开拐杖了，只是不能久站而已。几天前就争取到了抱儿子来的权利，这两天也是抱着就不撒手。还说孙小丁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小婴儿就是跟一把剑差不多分量，不带鞘的。 这会儿见顾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该我抱了吧。”顾琰走过去摊开手。 萧允抱着转了个方向，“我过两天就要出去当差了，到时候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想怎么抱怎么抱。这会儿别跟我争！” 顾琰瞪大眼，“你这伤才两个月。” “休养得够久了。等这小子的满月宴咱们的乔迁宴之后，我就去刑部。” 顾琰皱皱眉头，“王太医同意了？不是被你逼迫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出入都坐轿子，四个轿夫都是练家子下盘稳当得很，断不会颠簸到的。我可万万不想留下丁点后患的。” 顾琰想了想，这可是关系到有没有资格夺嫡的，想来他也不敢乱来，于是便没再说什么。 萧允抱着儿子凑上来，“琰儿，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 “你才丢了拐杖啊，能不能想点别的？两个月啦！” “我就是不丢拐杖一样可以。” 顾琰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这个就叫做身残志坚么？ 说话间端娘进来禀报：“王爷、王妃，边城贺小世子满月的礼物到了。这是礼单。” 顾琰接了过来，这张礼单很长啊，上头有孙小丁秦菀的礼，有舅舅舅母的礼，还有萧允军中袍泽故旧的礼，嗯，还有琅琊山故人的礼。等等，这喀什米尔披肩与带着希腊风情纯羊毛地毯是、是方大哥送的吧。一定是他！他果然回来了。阿允居然都不告诉自己一声。这个小气的家伙！ 顾琰直接吩咐人把披肩和地毯和其他一些东西送进来，剩下的先入库。萧允一时倒也没留意这么多。只乐颠颠的一心一意的逗着儿子。如今出了月子，包裹可以不用了，穿着单衣小褂的小团子已经长到十二斤，面上表情也丰富了许多，能跟大人对视一会儿了，用手指碰碰手心还会张开手一把握住……萧允玩得很起劲。 直到顾琰把披肩批到身上对着镜子扭来扭去的照，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披肩谁送的？”他不认得什么喀什米尔风格，只觉得少见。开始想着是不是西陵那边的东西，后来觉得也不像。电光火石间忽然福至心灵，好你个方子墨！居然打着这个旗号往我府里给琰儿送东西。贼心不死哪！ 其实萧允瞒着没让顾琰知道的还不只是方子墨被孙小丁言辞恳切的信打动归国，重新担任了镇西军军师一职的事，还有呼延王子已用血腥手段统一四部。他以纳妃宴请为名请来了其余三部的首领，然后以伏兵杀之。再然后在天朝这边的支持下武力征服了那三部。这个过程中死伤无数。不过呼延四部如今和天朝是牢牢的牵系在了一起，因为那三部和西陵暗地里联系都有些紧密。而呼延王子也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只因为此人曾经当众称顾琰为救命恩人，萧允便没有提起。其实本来外头的事他不同顾琰说也是正常的，不过除了这两件旁的事他倒是都说了。因此就只能是刻意的隐瞒了。 当下见顾琰对那张异域风情的披肩颇为满意的样子，某人便不爽了，“来人，开库房门。”一边说着一边扯了顾琰出门，同时不忘扯下她肩头那张披肩。 “干什么啊？” “不是喜欢这些外头来的东西么，咱家也有不少。你还没有去库房看过吧？” 这个，的确没有。自家的东西顾琰都只在账册上看过，实在成亲后在边城呆了许久，回到京城又是怀孕之身只安静休养没顾上。也因为是自家的，所以不急着参观。 秦王府的库房自然不只一间，萧允直接拉了顾琰去其中专门堆放梁国公送来的那些海外物产的一间，可谓是琳琅满目。宝石、香料、象牙、犀角、织毯……这些东西被商船带回来，往往炒到天价，大户自家也爱收集。梁国公便每每从中挑出彩的送来，萧允都是直接让人入库，然后让白芷按照先进后出酌情送礼。这会儿把顾琰拉来的意思自然很明显，看不得她那么喜欢那件披肩罢了。 顾琰一一拿起，把玩一番拿了几样摆件准备回去放在屋里。 “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省得团子回头吃了奶回来看不到我们又闹腾。”其实她就是看着那件披肩想一下方子墨等人在海外的游历该是何等畅快。再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要不是萧允一心争位，他们一家跟着商船出去走个几年多好啊。 回到屋里，顾琰将拿出来的摆件一一安放在屋里的窗台、多宝阁上。等她忙过了宴请的事，还真的要好好理一理家里的财了。这么许久，怕是下头的人贪了不少。水至清则无鱼，之前她养胎期间不是太心黑的就懒得追究了。不过如果要当她是冤大头可不行。再加上铺在地上的羊毛毯，这间正房顿时也异域风情起来。甚好，库房里还有一进是专放各式家具的，她可以时不时的给屋子换风格。至于那披肩就先收起来了。 末了坐回去抱着团子走动，就听到重新看起卷宗的萧允忿然道：“我还不信了，这田地能越变越少！” 顾琰瞥了一眼，是户部关于田亩数的卷宗。这个，田地自然不可能减少，历年还在开垦荒地呢。只能是大户兼并然后瞒报了，这样就可以少交税赋。这些大户就被称为门阀、世族，拥有极其雄厚的人力物力财力，算是地方的一霸。他们肥了，但国库的收入却大大的减少了。因为天下田地在他们手中的，有时候高达三分之一。 看萧允这么忿然，顾琰没有出声。这个问题是历朝历代都不能从上到下解决的，因为封建王朝的江山就是靠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门阀撑着的。孟老夫子都说为政不难，不得罪巨室。这些，就是巨室。就是皇帝也没办法在和整个的门阀对峙中达到政令通达。汉光武就曾想度田，结果因为功臣大户的阻挠不了了之。唯一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只有从下到上的农民大起义了。 萧允想解决这个问题，怕是难咯。不过这也说明，这些卷宗他是真的看进去了。不能解决但是可以缓解，所谓的改革不就是这样。这些就留给他和他那些幕僚去愁吧。这些日子即便顾琰正在坐月子，也可以对前院进驻了越来越多的人略知一二。无它，听报账就知道多了不少相关开销。 看萧允拿着卷宗出去，顾琰道：“宴请的日子定在下月初十你看怎样？合适的话就拟一个宴请的名单出来，让文书把帖子写了派人送去。” 萧允点点头出去了，团子朝他的背影咿咿呀呀的几声。顾琰颠颠他，“爹爹有事儿，咱娘俩玩吧。”她得把减肥提上日程了。 正文 264 祭拜 顾琰找了齐娘子一起设计了一套减肥的动作，尤其针对腰腹上的赘肉。她穿了宽松的练功服比划的时候，团子就由端娘等人抱着在旁边咬着指头看。 “别让他咬手，不行就涂些皂角水在他指头上。”顾琰看端娘把小家伙的手从嘴里抓出来，一会儿他又放进去了便道。 “是。”雪梨答应着让小丫鬟弄了皂角水来，用小毛刷涂在团子的指头上。 小家伙开始还觉得新奇，乖乖的被涂上了。结果再入口，就苦着脸拿出来了。顾琰看他居然还换了几个手指头舔着尝试，发现全是苦苦的味道，脸一憋就要开嚎。 端娘忙拿了拨浪鼓逗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团子不依，委屈的看向顾琰。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而是小孩子委屈了就找娘的固性。 顾琰正好结束一组动作，便将他接了过来，捏捏他胖乎乎的嫩脸蛋，“你小子怎么这么逗啊！” 为了儿子吃手这个问题，顾琰特地咨询了王太医。 “哦，都有的，一般两个月左右的小孩子就会开始吃手。像小世子这样一个多月的也有。这说明小孩子已经可以控制手了。王妃试着拿一些可握的小玩意儿给小世子握握，能帮助他更好的用手。” 顾琰听懂了，这是小家伙学会用脑子指挥手了，是发育的正常现象，好事来着。于是她便开始握着团子的手教他拍手、挥手，也教他握东西。当然是一握就松了，东西也就掉了。不过次数多了，小团子就能握得久一些了。尤其顾琰都是挑了颜色好看又能响动的小物件，他便也有兴趣跟着做。当然，东西要常换新鲜的，不然团子大爷就不干了。 顾琰看过黄历挑的宴请的日子其实已经是团子四十多天了，因为是合着庆祝萧允痊愈的意图，迟一些倒也无妨。这样她也才能稍微恢复一下体型，省得到时候露面太过不堪。别人因为不自己奶孩子，恢复得比她早，她可不想落下一个笑柄给人。因此这些天一直很勤奋的在练着那套动作。再加上饮食上的配合，在四十天的时候总算是稍微能见人了。 宴请的安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顾琰只负责把总。不过，这一次可比洗三那天隆重多了。因此，她也丝毫不敢大意。这一次就算是最后给下头的人一次捞钱的机会，这之后她可就不会再这么放手不管了。这话是明里暗里放出去了的，实际上已经是在警醒府里的人了，看还有谁要伸手的。她不至于像朱元璋那样有谁贪了六十两以上就要人命，但也不会再放任下人当他们是金山随便挖。 阿允说这次宴请后他就要重新入局，她也是是时候重新出现在人前了。不但是社交圈，还有家中下人也会感觉到女主人亲自管事和一切委托给各级管事是有区别的了。 顾琰练出了汗，准备进浴室清洗一番，苹果怀里的团子咿呀着刷存在感，小手朝顾琰抓去。 “娘要去洗一洗，你就在外头等着。” 小家伙不干，嘴里不住的吆喝示意要跟。 “呃，好吧。”顾琰伸手抱了他一起进去。秦王府里没有温泉，不过把萧允之前为洛阳的浴室做的设计搬来了，因此浴桶是可以加热的。带这小子一起洗倒也不怕水冷了凉着他。只是这么洗澡略奢侈而已，不过最贵的就是浴室的改造和隔热晶板等前期投入，这后期烧的碳倒成了小数。这古代的能工巧匠真的甚多，也不知将作监的人是怎么搞的。 小团子对于能跟母亲共浴的待遇十分的欢喜，小手虽然只能小幅度的动动，也高兴的抓着水花。看他这么欢喜，顾琰伸手拍开旁边的机括，屋顶便向两边移开了，“来来，咱娘俩洗日光浴。”这样就更不会着凉了。 日子果然是用来享受的啊，顾琰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仰靠在浴桶边上。萧允很重视浴室，这浴桶的设计也是相当人性化的，靠着很是舒坦。小团子兴奋不已，两手划着水。 顾琰想起人家说的婴儿学游泳最快，便偷偷的放了手。小团子便无知者无畏的浮在了水面上。他娘就在跟前，他完全不怕的。而且，这个环境跟他呆了将近十个月的羊水里其实也有相似处。浴室里不断传出两母子的嬉笑声，让黑着脸进门的萧允面上也缓和了些。 萧允心情不好，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土地问题不能彻底解决的缘故。不过，听到那娘俩笑闹他心头还是松快了些。他朝浴室走去，示意外头守着的人开门，然后径直进去。 这浴桶本来就是萧允准备用来泡鸳鸯浴的，团子这会儿正快活的仰泳着。当然，他手脚其实没怎么动，如今的他也就能捏捏水，小脚丫再小幅度的踢一踢，就只是那么自然而然的漂浮着。顾琰的手还在下方虚托着，预备万一他像秤砣一样往下沉好接住。可不能让宝贝儿子吃一肚子的洗澡水啊。 萧允见到光溜溜的儿子和媳妇儿，不由得叹口气。时间不合适啊，不然他必定进去一起玩水。方才宫里来了消息，老头子想孙子了，让他们抱进宫去。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叫他们抱团子进宫给他娘看看。不然，以老头子最近跑秦王府越来越勤的频率来看，他想孙子了一般都是自己偷偷跑来。团子如今有四十天了，也是时候抱进宫祭拜祖母了。 不甘心的伸手在顾琰肩头摸了一把，萧允道：“快起来吧，父皇让我们马上带团子进宫。” “哦，好。”顾琰其实早已经洗好了，只是团子喜欢上了玩水，所以才一时没有起。闻言下巴一抬，“既然阿允你在这里，我就不拉铃叫人了。你把毛巾展开，我把团子递给你。”浴桶旁边有手铃，轻轻一拉就响。因为萧允是打算洗鸳鸯浴，自然不打算让人伺候，用这个叫人方便。顾琰也不喜欢自己洗澡的时候被围观，所以对这个设计很满意。 当下萧允抖开旁边的浴巾，裹住顾琰递出的还没有尽兴咿呀表示不满的团子抱了出去，递给门口候着的丫鬟抱去穿衣，然后立即转身进去准备给顾琰同样的服务。当然，穿衣什么的就不必劳动下人了，他自己就成。 “你怎么就穿好了？” 正系着小衣系带的顾琰道：“不是父皇在等着么，那赶紧啊。我还要梳妆呢。” 也罢，下次吧。再有个半个月他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啊。 一家三口收拾停当便坐车进宫了。这是团子头回出门，不过全程他都在顾琰怀里。顾琰如今抱人也是练出来了，一连抱两三个时辰完全没压力（据说张柏芝能抱七个小时，所以顾琰一个练武之人抱五六个小时肯定是可以的）。可别小看了这个，让萧允这个高手抱，不到两刻钟他就得换手。实在这是自家儿子，需要小心翼翼，跟手上绑二十斤的沙袋不同。 陌生的环境似乎让团子有些不安，一径儿把脸埋在顾琰怀里，这样在往紫檀精舍去的路上他就睡着了。之前玩水也挺消耗体力的。 宫里的人对小团子都挺好奇的，遇上了纷纷行注目礼，只是他一个正脸都不露，让人好不遗憾。当然，这都是主子，宫人们是不敢的。顾琰抱着孩子应下了等会儿去几位娘娘的宫中，一边解释道：“睡着了，换到乳母怀里就要惊醒。”不这么说，乳母成了摆设，她一路自己抱着又要引起人惊讶一番。哼，她自己儿子她乐意抱着，乐意自己奶。可是，太过标新立异肯定是不行的。至今都还没有外人知道她是亲自喂团子呢。 刘方亲自来紫檀精舍门口迎了他们，不待他行礼萧允便出声免了。他小的时候没少让刘方抱，如今自己有了儿子自然感念在心。 刘方笑眯眯的看向熟睡中的团子，“小世子生得跟王爷小时候一样好。” 顾琰便递了过去，“刘公公抱抱？” 团子才不会随随便便醒呢，她之前就是那么一说。 刘方一喜，果然转身将拂尘递给了徒弟，小心翼翼的伸手来抱。从萧允之后，他就没怎么抱过这么大的婴孩了。顾琰这种毫不见外的做法自然是让他很欢喜。 刚进了门，皇帝也走了出来，“睡着了？”他自然是出来接乖孙子的。儿子媳妇肯定没这待遇。 刘方小声答：“皇上，小世子睡得好乖。” 皇帝下巴微抬，“把他搁榻上吧。” 顾琰看一眼那紫檀木榻，有些担心团子回头又发大水给冲了。她这次进宫可是带了好些尿布跟小衣服预备替换的。不过想想，皇帝应该不会跟孙子计较吧。 刘方小心翼翼的把团子搁了上去，顾琰便过去解开了襁褓，然后给团子盖上小被被。 皇帝慈爱的在榻边坐下，俯身看了会儿孙子，“这小子，又变样了。” 顾琰道：“儿臣天天看着，倒是不太看得出来。”自从团子出世，皇帝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温情。母以子贵啊，所以顾琰才敢轻松的搭话。 果然皇帝笑容不减的回道：“你天天瞧着，自然看不出来。” 也不急，所以皇帝留了他们吃饭。期间乳母还给小团子喂了一次奶。然后等到小团子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取了青花瓷瓶出来。 小团子醒过神来，看到皇帝在跟前，就冲他露出无齿的小嘴笑。皇帝自然理解成孙子还认得自己，高高兴兴抱着过去，对着那青花瓷盘道：“卿儿，这是我们的孙子。大名叫承桓，小名团子。你看可爱不可爱？” 皇帝絮絮的对这青花瓷瓶说话，小团子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间或发出些声音。 萧允面上一片肃然，就是顾琰在旁边听了皇帝的絮叨心头也很是触动。这样的天人永隔，的确是太折磨人了。她从前对皇帝的印象其实很不好，尤其是她差点就被胡汉林杀死之后。这会儿却突然觉得皇帝也太不容易了。她伸手握住萧允的手，后者用力的回握。还好，他们是在一起的。鸳鸯会双死，梧桐相待老。他们不会这样的阴阳相隔，团子也可以在父母身边快快活活的成长。这就是幸福了吧。 末了，顾琰也跟着萧允去给从来没见过面的婆婆磕了头。皇帝还拿出一副画像给他们看。萧允便开口讨要，准备挂在专门祭奠宸妃的那一进屋子里，这样也还睹像思人。皇帝卷了起来递给他，又伸手摸了摸团子的脸。 眼看时辰不早，萧允和顾琰便告辞了。 “哦，等一等，有个人明晖要托你们带回去照看。” 顾琰一听，福至心灵，莫不是她的小师弟或者小师妹有动静了。出去后往明晖那里走了一趟，果然他见到自己有几分赧然。 顾琰很是高兴的道：“恭喜师傅了！”她是真的觉得明晖能有后挺好的。估计皇帝所谓的惩罚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干嘛不罚别的。 明晖没穿道袍，只着一身青衫，看着端的是风姿绰约。他往旁边一直，“你小师母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定让小师母舒舒心心的待产。” 那边那个绿衣女子朝顾琰福身，“有劳秦王妃了。” “小师母不用跟我客气的。我府上的人在宫门处等着，你先和她们一起回府，端娘会好好安置你的。哦，这幅画你帮我带回去。”还要去皇后和几个娘娘处，不方便带着小师母，也不方便带着婆婆的画像。 小师母又朝明晖福了福，眼底满是感激的看了两眼，然后便跟着顾琰带来的人出去了。 顾琰这才问道：“师傅，你还俗了？”明晖说过，他们这一派是不能娶妻纳妾的。既然让她唤小师母，那就是明晖的侍妾了。而他又没有穿道袍，就只能是这个解释了。原本皇帝给他的只是生育工具而已，他如今这么做却是给了名分了。虽然不是因为情爱而是为了责任感还俗，但让明晖放弃从小的信仰，也是做出牺牲了。 明晖点了点头，“嗯。不过暂时对外我还没有卸下国师一职，你清风师弟还差了点火候。” “团子在外头，我抱来给你看看。”顾琰一副献宝的样子。实在是皇帝后来出宫都没带明晖，他就刚生出来的时候抱过团子而已。眼看着要当爹了，也让他多体会体会。 “好！”明晖对团子自然是非常喜爱的，而且也有些移情作用，抱着很是开怀。 “师傅，你看看我儿子是不是骨骼清奇，根骨绝佳，天生练武的好坯子。”顾琰玩笑道。 明晖失笑，“秦王和你的儿女，应该个个都可以这么形容。” “师傅的孩子必定也是如此的，这回你后继有人了。”难得听明晖这么好言好语的说话，顾琰也赶紧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不要钱的奉承话。 末了又带去见其他长辈，一路上小团子在乳母怀里眼珠子在走廊上那些装饰上逛来逛去的，一脸的新奇。这会儿倒是适应皇宫这个新地方了。无论是皇后、贵妃还是淑妃都表现得非常稀罕不哭不闹的小团子，顾琰代他收了一堆见面礼。十六公主十七公主就更不用说了，抱着小侄儿那眼神柔和得都要化了。顾琰顺道邀请了众人下月初十来做客。这些人人不到礼肯定都会到的，这样算下来生个儿子真的可以收好多分礼哦。 从宫里回来，顾琰问了一下，知道小师母马氏被安排在一个冬暖夏凉的独门院落，一应东西和丫鬟都是用心配置的便放心了。端娘办事她是可以当甩手掌柜的。因为端娘亲自出马，就代表了是自己的意思了。府里的人绝对不敢慢待、克扣。而端娘这个人做事也是尽职尽力的，无须多操心。她只需时不时的过去看看，表示一下关怀就够了。下人看在眼底，自然会尽心伺候。 萧允在旁边摸摸鼻子，这要是传了出去，他是不是背了口黑锅啊？不过，他原本就不在意这些。在意也只是因为怕顾琰误会。既然她心头门清，那就无所谓了。 于此同时，收到秦王府请帖的燕王夫妻却是愁眉不展。又要送礼了！而且是送老九的儿子满月礼外加乔迁之礼，还要送恭贺他腿脚复原的礼。这出手可不能轻了啊。而且他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都是因为老九的娘么。想想真是不甘心！看看那大红烫金价值二两银子的名贵请柬，燕王是越看越窝火，直接将帖子拂到了地上。 正文 265 宴请 顾琰也想到燕王两口子身上去了，便问道：“燕王还是老样子么？” “嗯，三皇兄给了他一些做生意的好手，帮他看着铺子。”萧允不甚在意的说着，继而一愣，这个做法不跟琰儿对她那个扶不起的爹一样么，顿时心头就生出了不舒服来。 顾琰没想到这个，只道：“咱们跟他们府上就一直这样下去么？”事关婆母，她也不好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只是，真的要一直这么互相仇视敌对？ 萧允闻言犹豫了一下，“我本来打算给三皇兄一些面子，只要他不再惹我，就不动他了。”说完想了想，是听说燕王妃有几次对琰儿都很不友好，要不这个面子就不用给三哥了。 顾琰心道，我没让你继续报复他的意思。不过这么一说，难得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居然还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好像这样更衬托出晋王的好来啊。 “除了他说母妃坏话，你和他以前有别的恩怨么？” “正面冲突没有，不过他一向看我不大顺眼。”萧允听出顾琰的意思了，“你说放他们一马？” “你已经放了，只是对方没有领情。我是这么想的啦，最好别显得咱们得理不饶人好些。至少不要那么僵，反正好人不能就让晋王一个人做吧。皇兄弟中，除了渝王、齐王，是不是可以跟其他人把关系再近些。”想想阿允从前只和晋王交好，其他人都不放在眼底，可要夺嫡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嗯，我想想。”萧允闻言当真想了起来，只是如今这样不理会燕王真的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这也是因为老头子把燕王收拾得恰到好处的缘故。要冰释前嫌什么的，真的不是他的性格啊。不过琰儿说得也没错，不能完全的不理会那些个皇兄。他如今可不只安于做老头子的幺儿。还凡事由着性子的确是不太好。 顾琰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小师母安顿好没有。”今天人刚来，她还是应该自己过去看看。 马氏对现在的生活是真的非常满意。原本根本没指望国师能给自己一个名分的。只想着能提早出宫就是万幸了，并没有奢望以后还有机会留在亲生骨肉身边。如今到了秦王府，府上的下人对她礼遇有加，如何不满意。 “见过王妃！”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了，以后见面别行礼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直接同端娘说，下人如果有什么不好也可以告诉她。她是我的乳母，有时候我难免照顾不周，你可能也不是时时都能找到我，就同她说好了。”虽然孩子生下来了，顾琰觉得自己身边一时还是离不得端娘，便恳请她再留几年。端娘心底一直对顾琰视如己出，年纪也还不算大当下便同意了。 顾琰举目看了看，这房里的物件都是开了次一等的库房现取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前几日萧允拉着她去看的那间库房是最好的五间里的一间。那简直是铜墙铁壁，就连钥匙都复杂得紧，一天十二时辰分成三班有人守着。她第一眼看到就生出了这是个放大的保险柜的感觉。至于次一等的，就看得没有那么严实了。 马氏从丫鬟手里取过一盏茶递过来，“一切都很好。”这个小丫鬟叫翠柳，是她从宫中带来的。当时斗胆问国师，她能不能把自己调教出来的这个忠厚小宫女一并带去秦王府，他同意了。对国师来说，要走两个宫女就是张一张嘴的事而已，却是改变了她们两个人的命运。这便是人有贵贱了。如今，她是国师侍妾，却是万不敢跟眼前的秦王妃摆所谓长辈的谱。她也算不得什么正经长辈。 顾琰也知道马氏在宫中多年，谨小慎微已经成了习惯。不过，只要她没打算带球跑就好。 “这个院子靠近侧门，如果小师母要出门，就说一声，带上些侍卫随身保护就好。你身边这位翠柳姑娘，也是一样。” 这话一出，马氏和翠柳都是眼底一亮。她们在宫中伺候，虽然也要孝敬上官，但多少都攒了些家底。如今住在秦王府，更是衣食住行都不用开销，能够出门走动走动真的是太好了。 顾琰便想到了自己最初那个做女官的打算，如果明晖没有回来，她少了这个助力，也不知道今日报成仇没有，是不是也当上身不由己的女官？不由一阵唏嘘。之前在皇后身边当差不算，托阿允的福直接就跑了也没任何人追究。呃，如果师傅真的没有回朝，那她就是报了仇也是逃不开晋王的。她这会儿该是在晋王府吧，就和瑾儿如今的位置差不多。（在顾琰眼底，除了正妃其他都是妾） “那好，小师母歇息吧，我先回去了。”想来是那天被萧允看到她带团子一起泡澡，团子自己漂浮在水面上之后，他找到了一个新乐子。今儿正好得闲，所以又把儿子当玩具玩了。要说萧允吧，那肯定是很喜爱团子这个目前唯一的儿子的。只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大概从小被皇帝和身边人娇惯的缘故，虽然二十有二了，他某些地方心性还不是太成熟。所以，他表达对儿子的爱，那就当成个玩具玩了。 正想着，就听到里头传出团子的哭声了。顾琰一急，赶紧冲了进去，就看到萧允手忙脚乱地把团子从水里捞出来，看到她讪讪然道：“我那天不是看他会游水了么。”琰儿还说小婴孩都是天生就会游水的。所以他才教小家伙游得更好些嘛。 顾琰瞪他一眼，抱过委屈的团子，先帮他帮吃进肚子的水吐出来才道：“他才多大，那哪叫回游水了。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那么漂着而已。这下好了，被你这么一搞，他肯定不敢再学游水了。”回头再把小家伙往水里放，肯定是会害怕的缩紧四肢，那就真成秤砣了。希望小孩子没什么记性吧。不过他现在估计也就是一点下意识的举动。 团子靠在顾琰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琰心疼不已，肯定是萧允干了些拔苗助长的事儿，这么一淹小家伙吓到了。她拿过旁边的浴巾包着团子出去，给他擦干净小身体穿好衣服，然后又抱着哄了半天。 萧允擦着头走出来，挨着顾琰坐下，“孩子没事儿吧？” “睡着了。”顾琰把团子放到床上。 “不用叫王老头给看看？”萧允还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团子到了他手里，就老是出状况呢。 “也好。”顾琰便打发人去请王太医。她不太喜欢屋子里人太多，所以内室里一般没有丫鬟。这传出去，就成了她见不得有花枝招展的丫鬟在萧允跟前晃悠。实则她身边的人都是从暗卫里抽调出来的，想爬床的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基本还是不愿意只以色事人的。尤其是在看到过府里好好发嫁白芷以后。 说到能干的白芷，顾琰还给她留了个身边管事妈妈的位置。这么能干又熟悉秦王府的人，当初顾琰便问过她以后生了孩子愿不愿意回来，白芷表示非常的乐意。她虽然是淑妃调教出来的，但这些年早已让萧允收服，倒不必担心她的立场。自从钱财来说，白芷如今也是个小富婆，可是如果没有秦王府撑腰，她那些财物在如今的世道就不一定守得住了。端娘愿意留下，而不是回去做衣食无忧的老太太，除了和顾琰感情深也是有这个缘故的。 王太医自然立时就来了，顾琰道：“方才团子呃，被水淹了，怕是受了些惊吓。哭了好一阵才敢睡着。王太医您给瞧瞧。”这会儿可别说顾琰也大小是个大夫什么的，能医不自医，当然是依赖王太医了。 王太医把了脉道：“无妨，暂时不要让小世子碰到水。等下醒来如果不再哭闹就无须开什么定神的药。毕竟药吃多了，容易把胃口吃坏。”他没问怎么会淹了，只要看看王爷还有些潮的头发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跟他有关了。 可喜团子一会儿醒过来并没有哭闹，浑然忘了方才的事一般。萧允这才松口气，“不愧是我儿子，不是个怕事儿的。” 只是，团子却不愿意让他抱了，只趴在顾琰怀里。 顾琰道：“忙你的去吧。”这些日子，萧允没少和前院的幕僚商议事情，往往很晚了才会回房。 “那好吧，这小子没事儿就好。”萧允凑过来，“你没生气吧？” 顾琰瞥他一眼，“我跟你一样，都是在学着做父母。咱们五十步不笑一百步了。只是，以后少想当然的折腾团子了。” “是是，夫人有令，为夫不敢不从。” 如此，很快到了初十，这一天的秦王府可是分外热闹。京城里的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小团子被打扮得非常的喜庆，抱在乳母怀里。顾琰也是专门做了一身正装，扬长避短，把人衬得气色、身段无一不好。 宴开六十桌，排场什么的自然不必细说。秦王府有钱有势又有人，场面自然是繁花似锦的。不过，顾琰招呼络绎不绝的女眷，实在是觉得有些心累。又不能冷落了谁，更不能有不适当的言行。要不是当年被太夫人特训过，她还真有些吃不消。好在之前就托了齐王妃、渝王妃还有大姐顾瑜李夫人等人帮着招呼客人。 当天的高氵朝，一是团子亮相，二就是皇帝从宫中赐下了九道御菜了。团子的确是生得好，用明晖的话说，身为萧允和顾琰的儿子，要长歪了着实不容易。而团子不但没有长歪，反而是挑两人最好的地方继承，而且搭配得甚好。 这样小金童一般的长相，当然赢来了不少的赞誉。小家伙被换了很多手，不哭不闹的夸的人就更多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是秦王嫡长子这个身份。皇帝三番四次的到秦王府来，消息自然走漏了出去。在场谁不是眼明心亮的人啊。就是素来跟顾琰不对付又心直口快的楚王妃，这会儿也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啊。怎么说这也是侄儿的满月宴呢。她要是说些什么，可比不得妯娌几个私下口角一句。那‘小心眼’的标签可得贴一辈子了。 第二个高氵朝是在宴席开始以后来的，皇帝大概是太疼爱这个小孙子了，又或者要给小儿子做脸，忍不住在今天锦上添花。今天的大厨是老管，但为了做六十桌自然还请了不少的名厨襄助。一桌酒席算下来折合白银差不多五百两，够普通小康人家用好几年了。其名贵丰盛程度仅次于顾琰见过的皇帝的万寿的席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几样喜事凑到一起，这样场面上的事就算顾琰想节约也是行不通的。好在秦王府底气足，这用去一个亲王整整大半年俸禄的宴席倒还压力不大。所以真的是不缺菜啊。 皇帝赐下菜来，众人的目光便都朝抱着团子的顾琰看来了。同一桌几个王爷王妃首当其冲，这事儿对他们的刺激最大。据顾琰所知，别家没有这样的先例。她只得收敛了所有心思和萧允一起言笑晏晏的跪下谢恩，听太监一道一道唱着菜名。所有的宾客也都离席跪下，山呼万岁。 菜只有九道，顾琰和萧允商议了一番，摆在了最高位的九张桌上。只是众人吃着心头是什么滋味儿就不知道了。不过，当年的宴席的确是风头一时无二就是了。 只是，终于撑到客人都离去，顾琰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了。她撇撇萧允，他好像是早就习惯这样的特殊对待了，一整天看着都是表里如一，不像自己对着这样炙手可热的偏爱着实还不太习惯。从前太夫人也偏疼自己，但是绝没有这么明显的。这换了自己是其他王府的人，心头也平衡不了啊。 团子只露了一小会儿脸，此时已经被乳母哄睡了。顾琰靠在大迎枕上，连去看他的力气都没了。听说他睡得好好儿的，也就没动弹。 “王妃，好歹将大衣裳脱了，靠着也舒服些。” 顾琰抬起手，由得丫鬟们帮自己宽衣，换了一件舒适的家居服。 “王爷呢？” 正将顾琰的衣服晾挂起来的苹果朝着门口福身，“见过王爷！” 萧允看眼几乎是摊在榻上的顾琰，示意丫鬟过来也给自己换了一身，这才挥退她们。 “累了？” “嗯，要跟那么多人应酬，不能张冠李戴，不能说错半句话，真心累！” “那，一起泡个澡吧。难得儿子今天不窝在你怀里。”萧允说完弯下腰就要将人打横抱进浴室。 “你不累啊？”顾琰推开他的手。如今她体型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记忆。在萧允面前，她始终对外貌格外的在意啊。 “还不行啊？累了的话我帮你就好了。”从浴室改建好，萧允就打着鸳鸯浴的主意，可是之前顾琰怀孕，后来又一直顾忌身材，到如今也没有得逞。倒是团子分别和他们俩人泡过了。 “我真的累了，就像躺着休息。” 萧允有些不乐意，却只能作罢，和顾琰并头躺在了一处，拉着她的手把玩。 “我明天就要开始上衙门了。对了，我今天和燕王说了，打算帮他在老头子跟前求求情。你说得有些道理，咱们现在都不能任性。就算不像三皇兄那么克己，也不能太恣意。” 萧允又说了几句别的，顾琰没出声，侧头一看，她竟是已经睡着了。原来真的累成这样啦啊。那看来这样的日子对琰儿来说真的是有些辛苦呢。心头最后一丝不满也消散，原本她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的。不然，也轮不到自己了。于是轻手轻脚的起来，唤了人进来给顾琰擦脸插脚换寝衣。自己也回到隔壁准备休息。 次日四更，萧允便起身了。顾琰听到些动静醒过来，这才想起阿允今天起就要正式入朝了。如今皇帝一味休养倒没有早朝，但是上衙门的时辰还是如常。顾琰叹口气，之前还能借着养胎躲着，从今日起，就是正式入局了啊。想到这里，慢吞吞的起了身，洗漱过后也没急着梳妆，只是披散着头发出去在二门处送了送萧允。见他一身王袍身姿挺拔笑道，“我要开始关注府里的财物了。既然王爷生得这般，我敢干脆把购置瓜果的开销给省了。” 萧允捏她的脸一下，“我可是出了名的带煞，冷眼一扫，谁敢往我车里扔瓜果？” “是啊，美人煞专煞美人呢。” “你再胡说！”萧允伸手往顾琰几处怕痒的地方挠去。 “别闹别闹，快出门吧，可别误了时辰。” 萧允在她颊边亲了一口，“累的话就回去再接着睡，以后也不必起来送我。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正文 266 立威 顾琰伸手给萧允整理了一下衣袖，“今日是你第一天正式入朝嘛，我怎好兀自拥被高卧呢。再说我昨天睡得早，这会儿也睡饱了。要我天天这么早起来，怕是也办不到。”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能努力一下，当初住在太夫人那里，她就能天天早起。可是如今没这个压力，自然就没了动力。现在阿允对她早起没有要求就最好了，几番肃清如今自家内宅的事也不会外传，她乐得睡到自然醒。也就是七八点了，肯定不能更晚。她并不是要睡懒觉，只是如今这个时代真的是睡得太早，起得也太早了。（一般都从**点睡到早上四五点） 萧允伸手摸摸她的脸，“嗯，我走了。” “下衙早些回来，我和团子在家等着你。晚上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胡饼。” “好！”萧允转过身，大步而去，并不回头。 顾琰转身去团子的套间，他们一家三口如今都住在正房，只是各有各的屋。萧允是怕睡在一起忍不住，而让团子有自己的房间则是为了让他习惯。 小家伙这会儿还四肢摊开，睡得好着呢，小手捏成拳头放在身体的两侧。别说，这个睡姿还透着那么一小股霸气来着。 顾琰这会儿的确是睡不着了，看团子睡得正好便回去叫了专管梳头的妇人梳头。她现在用的这个梳头的夫人，她男人叫桂喜，所以众人都叫她桂喜家的。顾琰在众人里挑中她，不但是看中她的梳头手艺，还看中她那可以去播报的能力。声音好听，每天都能换着不重样的消息一直说上两刻钟，正好从开始梳头说到梳完为止。这半个小时也是不能再少了，不是这样繁复的发髻压不住身上的王妃正装。遇上年节这时间还得翻倍，如果就那么干巴巴坐着实在是没意思。 顾琰有时候也将桂喜家的当个新闻发布平台使用，之前说这一次是给下人最后一次机会，水之情则无鱼但也不能太浑水摸鱼之类的话便是在梳头时和端娘玩笑着说给桂喜家的听的。这人能被荐到顾琰跟前，自然不会是个笨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顾琰也不会让她听到。 府里的下人，也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居多，一个人知道了一家都知道了。然后再三朋五友、同乡什么的网状的就发布出去了。不过效果嘛，还得等熟悉吃过早饭后看看昨天所有的名下账单才知道。她一点都不介意给下人来点迟到的下马威的。 等到梳好头，团子也被打理好吃饱喝足的抱过来了。当然不是恰好，而是乳母掐着时间，知道顾琰梳好头了才敢抱过来。因为团子在练习握东西的时候，除了中意顾琰的手指，还格外钟情她的头发。如果没有梳上去，那可就遭殃了。 于是顾琰便是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勺子吃早饭了。好在旁边有人替她布菜，一只手完全搞得定。要是不这样，团子不依的。也是顾琰下不了狠心纠正儿子的这个习惯，不过也无伤大雅。 吃好了，略坐坐抱上儿子去后花园溜上一圈，散半个小时的步，一路指着各色物什说给他听，“这是花花，水水、船船……” 团子黑黝黝的眼珠子便滴溜溜的转，嘴里咿呀出声，也不知他在说什么。反正被他娘这么抱出来转悠挺欢喜就是了。 如今日子长了，乳母丫鬟什么的基本能把握住团子吃喝拉撒睡固定的点儿了。尿人一手或者是哭喊着要吃的这种事儿差不多杜绝了。掐着这个点儿就有人从顾琰手里抱去把这些都处理了，所以团子也显得愈发好带起来。 走到花园里，顾琰看到秋千一时兴致来了，还抱着团子上去荡了一会儿。团子起先吓了一跳，两只小手一下子就将顾琰的衣襟抓紧了，慢慢的便放松下来，还能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到后来下来的时候还多舍不得的。顾琰便将他交予奶娘抱着又再荡了一会儿。她自己则坐在一旁树根盘成的桌凳上看昨天的明细账目。本打算回屋的，可团子不肯回去，就只有这样安排了。不然，光将他搁在这里同乳母丫鬟玩等闲也不干的。得顾琰在他视线范围内才行。顾琰初初当娘，就是她自己说的，什么都在学，对这个儿子是有些爱得入骨的，自然处处迁就。 账册是现搬来的，垫子茶水点心什么倒是现成的。顾琰抱着儿子一路走，身后一群人跟着，手里就拿了这些东西。当即几个人便忙活上了，垫子铺在桌凳上，点心茶水放好，再请顾琰坐下。账册一会儿也就拿来了。 这是顾琰头一回查账，她已经放出了风声，如果还有人往刀口上捧，可就怨不得她了。在顾家的时候也学过管家，这个时候的流水账对于财会专业出身的她更是简单，因此看得着实很快。帐是抹平了的，但不代表没有问题。顾琰边说边一一指出来，末了问旁边的总管杨次雷，“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可别漏了啊？” 杨次雷在旁边躬身听着，看顾琰不到一刻钟就看完了林林总总的明细，而且挑出了七八处不对的地方，脸色已经是一变再变。他能当上王府总管，别的不说，记性那是相当好的。就像这种时候，你能说没记住，让主子再说一遍？尤其女主人到最后显见得有了一些火气了。这位王妃从入府到如今一直是言笑晏晏的，可是就凭她两年内给自己挣下一笔在一众王妃里都不寒酸的嫁妆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不过，还真没想到，厉害到这个份上了。 其实顾琰嫁妆里最拿得出手的，倒不是她置的铺子，而是明晖不当回事的给她的顾大姑历年的积攒和收藏。他说即便将来他有了儿女，东西也不必给他们。如果顾琰觉得过意不去，回头另给些别的就好。因为他娘收藏那些并不是为了用来当传家宝，只是喜欢而已。临终的时候就说了陪葬甚是可惜，不如送与有缘人。如果儿孙不懂，反倒糟蹋了。顾琰打算等小师弟或者小师妹长大了看，如果真是不爱这些的，她就另置办些产业送还。也也是同道中人，她就完璧归赵。完全一样可能不行，但绝不叫师弟师妹吃亏就是了。 “是，小的记下了。” “我说的这几处你去按规矩发落，还有我停顿的几次你也记得？那些暂不发落，敲打一番。”当然要有个轻重的区别，量刑得适量。 这个，杨次雷倒也记下了。躬身道：“是，小的明白。”其实也用不着他这个大管家亲自发落，召集了各处管事就办了。不过，是得再给众人提个醒了，想糊弄这位别说门，怕是窗户都没有。这账册一直在他手中，王妃可没有提前拿去看过，也不存在有高人暗中相助。 “去吧，都办妥了再来回我。” 待杨次雷下去，顾琰过去抱过团子，“今儿不荡了啊，咱们去库房逛逛。”想起那日萧允一副‘咱家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别看到张披肩就那么兴奋’的样子，顾琰就觉得好笑。如他所愿，她去好好参观一下自家的库房。这以后送礼什么的，还用得上呢。至少每一件物件的来历她得搞清楚。 自然先从那五间看得最严密，被萧允定义为甲级的看起。这几间屋子就不是乳母仆妇们能进去的了，顾琰让她们都等在外头，自己拿钥匙开了抱着团子进去。这里头的东西听说都是阿允自个儿放置的，他给了一份享尽说明。上头有来历，有皇帝赏的，有重臣送的，还有梁国公从海外弄来的珍品。每一件都有来历、都有历史。 团子被琳琅满目的东西震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叫起来。他倒不是识货，而是这么多漂亮的颜色还是看得出来的。顾琰便带着他一件一件的看，对照着他爹给的说明。有时候也给小家伙摸摸碰碰，他力气可以忽略，倒不怕弄倒推翻了什么。 因为看得细，半个时辰也就看完了一间。这么算下来，她还得看许久才能看完呢。要做大心头有数这是必须的啊。末了，顾琰挑了一张古琴唤了门口守卫的侍卫给她搬出来。萧允说这些侍卫尽可以信任，不然也不会派到这里来了。 这张琴名唤绿绮，是司马相如弹奏过的一张琴。相传梁王慕名请司马相如作赋，他写了一篇“如玉赋”相赠。此赋词藻瑰丽，气韵非凡。梁王极为高兴，就以自己收藏的“绿绮”琴回赠。顾琰早就听说过，不意今日在自家库房发现，自然是喜出望外。 说起来，萧允亲手送过的东西很有限，还基本都是杀伤性武器给她防身的。但是她一进门就将家里的钥匙交给她管，什么珍宝、房契、地契，金银，如今都在管着。太大气了有木有！ 杨次雷已然按情节轻重将那些不开眼的都处置了，从账房到经手人，一个不落。没完给顾琰宣扬一下，从今日起她精明强干的印象就在王府下人心头生根了。这会儿来回禀，听说她欢欢喜喜找了一张琴回去，正焚香净手便没让通传了。只请门口的丫鬟回头代禀一声人都已经处置了。这会儿进去细说不是打扰主子的好兴致么。如果王妃回头空下来要细问，自然会打发人传他的。 顾琰这会儿兴致的确很好，一切准备就绪，她凝神静气然后试弦。音色绝妙，果然名下无虚。既然是司马相如的琴，那当然是弹他的成名曲了。虽然，阿允不在，但是就当练手吧。回头练熟了再弹给他听好了。 素手轻拂，的曲调淙淙而出，倒是把团子乐得不行，在乳母怀里以他能动的最大幅度手舞足蹈起来。原来这小子喜欢音乐啊，顾琰换了一首更加轻快的乐曲，他动得更欢快了，嘴里不住发出叽叽咯咯的笑声。 一曲终了，顾琰心道：听说听了音乐的植物长得比没听的快，要是自己天天弹琴给团子听，他会不会比同龄人长得更高壮呢？嗯，这个可以试试。 因为是绿绮，因为是，好像男人不在弹起来多少有点怪怪的，所以顾琰略过了过瘾也就罢了。再看团子，竟是额头上沁出小小汗珠了，乳母正替他擦。顾琰心头便有些忧虑，这可别有多动症啊。这会儿是还不怎么能动弹，等以后能跑会跳了，怕是几个人都看不住他一个呢。 团子躺在顾琰腿上，一双清澈的眼看着母亲，顾琰看到他瞳仁里两个倒映的自己映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因他方才动了一番，也就不逗引他笑闹了，只让他安静半躺着歇会儿。 过了一会儿，乳母道：“王妃，小世子该吃一道奶了，奴婢抱下去喂。” “好！” 儿子抱下去了，顾琰便换了练功服到练功房去，开始今日例行的瘦腰腹的锻炼。听丫鬟转达了杨次雷的种种处置，她只说了一声，“告诉他，我知道了。” 人性本贪，但要有个度。只要不过了这个度，她还是能容忍的。等府里肃清，还有那些铺子的掌柜的她也准备见一见。再然后，顾琰打算扩大她陪嫁的几间铺子。马场是不用她操心了，等过几年发展起来，那是财源滚滚的。那个产业是挂在她名下的。倒是绣坊、乐善堂、皮货铺子她有意在京城开分店。一步一步来吧，不着急。 昨日的宴请后，众人便都知道秦王妃要正式进入社交圈了。因此有个什么事儿，自然少不了给顾琰送帖子的。这不，刚从练功房出来，打算洗洗换身衣裳吃晚饭，前头就送来了一张有分量的。梁国公夫人的寿辰。从前有这类大事，也是有帖子来的，不过顾琰孕中都是礼到人没到。 不过这梁国公夫人的寿辰是肯定要到的。一则萧允和梁国公的关系不一般，二则梁国公世子夫人是自家堂姐。府里什么事情梁国公府都是到场了的，就是还礼他们也该去。顾琰看了上头的日期，便打算下午继续去逛库房，找出一件合适的礼物来。 最后找出来的是一株两尺来高的红珊瑚。梁国公府当然是什么好东西都有，不过这一株有个妙处，不知真是天然生成还是有人物因素，这一株竟是个寿字形的。顾琰看过来历，是南越上给皇帝的礼物之一。萧允觉得红彤彤的好看，就搬回来了。回头问问要是没忌讳，她就送这株红珊瑚去。 小团子看到这么鲜艳的东西他也喜欢，正好跟他又差不多高矮，顾琰扶着他站在盆栽边上，自己给他做靠垫，让他的腰背颈子都靠在母亲身上。这么大的孩子脖子都不能自己直着，腰背更是娇弱得很。然后把着他的手让他摸了个痛快。 萧允下衙的确蛮早的，申时二刻就到家了。这是下班就走人的节奏啊。他们王府离皇宫近，所以才能两刻钟就走到正门了。从大门走进来还要好几分钟呢。 萧允回来看到寿字形的珊瑚微微一愣，然后恍然，“梁国公夫人要过寿了是吧？” “是啊，送什么有忌讳么？毕竟是进上的东西。” “忌讳什么啊，都给我了就是我的。搬去吧，正合适。” 顾琰把团子递给乳母，跟着萧允进去换居家服，“我看到库房里什么都有，大部分是皇上赏的。你不会是看到什么喜欢就要什么吧？” “老头子让我喜欢什么拿什么，我当然不会跟他客气。” 顾琰迟疑了一下道：“阿允，咱们自己的孩子，你可别这么明显的偏爱哪一个啊。” “怎会呢，都是你生的，我干嘛偏爱。” “谁知道！”顾琰把他的王袍搭在屏风上，等下自有丫鬟进来收拾首尾，好好的晾挂起来，熨烫得一点皱褶没有。这王袍也不只一件，隔三差五也要换洗的。 萧允一把将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顾琰拉了回来，“不是你生谁生啊？” “新人啊，外头的人啊，或者下人啊……”顾琰还没有说完就被萧允扛上了肩头，“我叫你胡说，哪那么多人啊！” “你竟然打我！”顾琰在他肩头乱动乱踢起来，因为萧允在她的尊臀上拍了两下。团子和下人还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呢，太扫她面子了。不对，就是外头没人，他也不能打她屁股啊。 萧允手一勾，顾琰便从扛在肩头变成躺在怀里了，典型的公主抱。 “琰儿，回头咱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 “那你要怎么谢我？” 顾琰撇嘴，“谢你做什么，我自己不能出去逛么。我这是等你呢，你不谢我反倒让我谢你。”她家又没有婆婆需要请示，自然是想出去就出去了。对，她可以经常出去。今天还没想到呢。 正文 267 龃龉 顾琰和萧允换了轻便衣服轻车简从的出府。出发的时候她犹豫着要不要带团子，萧允道：“你还能一天到晚守着他不成？” 其实带也不是不行，反正萧允的腿如今还要好好爱护，他们也只有坐车出去，找些地方略坐坐就回来了。只是要多带一堆人跟东西而已。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出门去自然是累赘一些，但对他们府上来说也不是就办不到了。听了这话才打定主意，不带！已经出了月子，她的确是不可能成天和儿子在一起。像是去梁国公府上拜寿就不方便带他，也得让他慢慢适应才是。于是夫妻俩便趁了团子开始打瞌睡的时候溜走。小孩子下午玩儿许久，肯定犯困啊。 顾琰久不出门，出来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先是在城里热闹的地方都转了转吃了些特色小吃食，然后去酒楼里包厢听了一段大热门的说书段子，再让人去搜罗了当季最流行的话本准备带回去看。没有其他了，因为顾琰心头挂记着团子一时睡醒了见不到自己会不会一直哭闹。 “阿允，你明儿又要早起呢，咱们还是回去了吧。” 萧允嗤笑一声，“你就是记挂着那小子，在外头呆不住呢。” 那当然，不然现在满打满算才七点钟，她还能玩儿好久的。其实有钱有势的人，要消遣还怕没有销金窟可去么。她觉得萧允肯定知道不少这种地方。可别小看了故人的智慧，会玩儿的花样定然不必现代人少。人还玩得更精致更有格调。 “本来还打算带你去别的地方走走的。” 顾琰没细问是什么地方，八成跟她估计得差不多就是吃喝玩乐的销金窟。那些地方她以前倒很像去见识一番，可如今哪比得过儿子重要。 “还是回吧，我总觉得能听到他的哭声似的。” 回到家团子果然在哭，乳母根本哄不住。因为往日，不是他爹就是他娘，早来哄了。 顾琰心疼不已，又有些自责，不该贪玩跑出去的。小孩子三岁以前最需要母亲了。 “以后、以后必须出门的话，我就去露个脸就回来吧。”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她是王妃，去了就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了。可是，还是有一些地方不能这么搞，比如说进宫去，或者去其他王府。但次数应该也不会太多。 萧允道：“习惯，习惯很重要，你一味这么惯着，他可不就习惯了么。没谁家是这么带孩子的，小孩子跟着乳母的时间可比母亲多多了。” “可别人哪有我儿子重要。干嘛要为别人让我儿子受委屈？”顾琰边说边拍着好不容易停下哭声，却因为哭久了还有些打嗝的团子。 萧允看着她，“我不是别人吧？” 旁边的端娘心头一个咯噔，她早觉得顾琰这么离不得儿子不妥了。月子里就劝过，可她听了却是没真的上心。要说之前，王爷还只是半真半假的抱怨王妃有了儿子就连儿子的爹都不要了。如今这么说却是真的有些不虞了。本来嘛，大家主母哪是一天到晚就围着小儿转的。尤其她还不是一般的大家主母，她是亲王妃。而且还不是渝王妃那样清贵王府的女主子。有些事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听了看了不少，端娘也是心头有数了。所以这会儿就是她，也觉得顾琰是太过任性了。 看顾琰抱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团子轻哄，萧允也没再说什么，站起身道：“我还带了些卷宗回来看。”说完便出去了。 端娘道：“王爷今晚打算带王妃出去玩的，就是有卷宗应该也不急在这会儿看才是。” 这个顾琰也知道，可是她才坐完月子几天，这舍不得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旁人家的主母自然也爱儿子，可是还真没王妃你这样的。” 对大家主母来说，丈夫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丈夫可能是共享的。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亲娘没得换嘛。可是就是如此，还真没人像顾琰这样差不多是把儿子房第一位的。她方才说的，不得不去的地方露个脸就回来，听起来是没错。可既然已经是不得不去的地方了，这样多少还是有些不够尊重人，不礼贤下士了。渝王妃平素是个不爱交际应酬的，但她和渝王是无欲则刚啊。完全不结交大臣什么的，这其实也是一种表态来的。 团子许是之前被‘抛弃’了，这会儿两手揪着顾琰的衣服不放，脸也紧紧的贴着她的胸口。顾琰拍着他的背，一言不发。端娘也知道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就是舍不得这骨血相连的小人儿。于是又加了一把火，“王妃是要成天只守着小世子，然后让别人去做王爷的贤内助代表王府出去走动，做王爷的解语花？我只可惜王妃没有分身术。小世子由乳母丫鬟照顾，您还怕他受了委屈不成？”就只差说这是要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顾琰摸摸团子的嫩脸蛋，她也没说不履行女主人的职责啊。下午不还在费心找合适送去梁国公府贺寿的礼物么。只是她心头，如今的确团子才是本，其他事情都是末了。其实想想不该的，母亲和当家主母这两个角色是并行不悖的，她应该合理安排才是。就是现代不用为了夺嫡和方方面面的人物打交道，职业女性也不能就在家看孩子啊。产假一锅，再舍不得也得上班去。孩子交给保姆或者家里老人。端妈妈说的对，团子在家难道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她也不能就围着他转。阿允说得也没错，孩子就是习惯很重要，他习惯了母亲这么对待，被‘抛弃’了当然要哭闹不休。但如果习惯了母亲不是时时守着，其实也无碍的。 想到这里，顾琰便抱着团子往萧允的小书房去。端娘看她转过弯儿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端娘如今在秦王府内宅地位的确是有些超然，她不光别的事儿，就守着顾琰，时时的给她提个醒儿。这可是旁人不能替代的。不然靠谁？秦王府从齐娘子往下，都没一个敢这么跟顾琰说话的。至于娘家人，三夫人有自己一个家，余下太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或者说钱氏，那在顾琰面前都没这个面子。顾瑜等姐妹也是一样。 顾琰抱着团子过去，王嘉看到赶紧的接过苹果手里的灯笼在前头引路，“王爷，王妃和小世子来了。” 萧允倒是真在看卷宗，的确不是太急的，他才去刑部呢。就是之前户部，其实也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那日顾琰去见明晖，他便在紫檀精舍的好好的请教了一番皇帝，知道了当皇帝也有许多的无奈，想做的事也会多方掣肘。很多事情只能缓着来办，譬如皇帝想打一场彻底扬我国威的大战慑服四夷，这给主意打了有几十年了，一直在攒国库里的银子，培养军事人才，可是至今也没有甩开膀子干一场。就连之前同西陵人最后也议了和。就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他倒没真跟顾琰生气，方才不过是小小龃龉，知道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她嫁给他，给他生了团子，本就不是为了掌权稳固地位什么的，自然会将孩子本身看得非常之重。加上之前一个多月，母子日日在一处，要乍然把儿子放家里自己出去忙活，自然难舍。所以，他才想着拐了她出门适应一下。没想到她记挂着儿子，玩都玩不尽兴。不过，顾琰从来不是真拎不清楚的人。因此，虽然有点小呕她把儿子看得过重（跟自己比），却并没有怎生着急。不过，看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倒也有点惊讶就是了。 顾琰过来，把团子塞到萧允怀里。萧允其实没什么不能抱儿子的念头，他就是被皇帝抱大的。而且有顾琰时时提醒，塞了团子和他培养感情，这抱儿子便也十分的顺手。团子窝在他怀里也身为习惯。看团子的口水就要滴到卷宗上，他合起来放到一边，顺手抓起围兜兜给儿子擦了口水。 两人也没就方才的事再说，顾琰既然抱着儿子过来，便隐隐有低头的意思，又何必揭开来。萧允便挑了方才卷宗上的一个案子来说，“因继母药死了老子，儿子杀死了继母，你说这该不该按杀母论处？” 继母也是母，礼法上是承认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杀继母当然是杀母。杀母可是忤逆不孝，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要千刀万剐的。便是新帝等级大赦天下也不在其中的。可是，杀继母是为了报父仇，要这么判那量刑也太重了。就看主审官怎么判了，但不管怎么都得有依据才行。因为这样的案子势必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不好，乌纱帽都可能被撸了。 顾琰想了想，“继母之所以为母，那是因为她是父亲的继室。继母杀父，便是妻不成妻，母不为母，那杀了她便不能称之为杀母了。” 萧允听完便笑了，“这是三个月前发生的案子，当时还闹到廷辩，把老头子都惊动了。一方说要以杀母论处，一方觉得量刑过重，各自引经据典打嘴皮子官司。”因为当时顾琰正在待产，这样血腥的事自然就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 顾琰也来了兴趣，身子前驱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判的呢？” 受了冷落的团子咿咿呀呀的刷存在感，一直到父母都看着自己了这才满意的住口。萧允捏捏他的胖脚丫道：“最后便是皇长孙说了类似你方才这么一段话了结的。大理寺、刑部的官员被老头子臭骂了一顿，说连个孩子都不如。” 顾琰想了想，齐王的长子今年十六，好像都已经成亲了。不过，这一辈有八个弟兄，肯定是轮不到他那一辈的了。而且，他还只是皇长孙，又不是嫡长孙。皇家的规矩，继承权上嫡长子>嫡长孙>嫡次子。所以永乐大帝才拼命要说他是马皇后的儿子，因为建文帝不是太子妃所出，他不是嫡长孙。如今废太子早已死了，又是因为谋反而死，他的嫡长子早贬成了庶人。 所以，齐王一派让皇长孙去刷存在感，肯定不是为了夺嫡，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之任务。有那么多成年的叔叔，真要轮到他一个小孩儿，叔叔们肯定是要反的。（这一点顾琰也不知道朱元璋这个明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哦，明白了，大孙子已经十六，也成亲是大人了。老子不受待见，但儿子已经长成，这是想让祖父多看顾几分呢。在皇祖父手里得好处，总比将来在皇叔手里容易些。皇叔那里可得实打实出力才行啊。 “皇上是不是给齐王世子封赏了？” 萧允点头，“嗯，那小子进兵部了。” “没进刑部？”这听着是个司法人才啊。当然，不排除这事儿闹大了，是王府幕僚在后头支招。而且，阿允早了招呼要进刑部，呃，不算管刑部吧，只能是个观摩学习。不过，皇子在部里，堂官肯定不能当他只是来实习的啊。再说了，齐王那样的带兵皇子，他的儿子多半是子承父业，进兵部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 顾琰想了想，“他就比我小几个月呢。” “他就是比你大，也得叫你婶子。”萧允说完想起孙小丁，愉快的笑了。每每听到孙小丁叫舅母他就格外顺耳。 两人便这么絮絮说着，一边不忘了逗弄儿子，省得他一直刷存在感，倒也是一派温馨。 “哦，我之前待产，这府里的人情往来是谁在管呢？”杨次雷虽然是总管，但他管不到这么宽。再说人家一天也没有二十四个时辰来着。 这话萧允过来一会儿才进了脑子，实在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来着。这才慢吞吞的道：“王府长史。” 这王府长史不是府里的下人，却是朝廷的属官，拿朝廷的俸禄。四品呢，不小。不过，既然进了秦王府，自然是要共进退了。如果没有收服，肯定早就被萧允寻衅撵出去了。 之前嘛，是女主人待产的从权处置。因为秦王府与别家不同，别家王妃待产还有两个侧妃。侧妃也是上玉碟的主子，在此期间代为管家合情合理。秦王府就不行了，只有一并委托给长史费心，这不免麻烦。就譬如之前顾琰可以自己去库房找东西，长史却只能报备谁谁谁生老病死了，请王爷酌情下令。因为，不是所有的红白喜事都是可以只送金银的。如果那样倒是简单了，一等世家红事多少银子，白事多少银子，划个标准就好。 顾琰想过了，她如今一个大头倒就是这些人情世故了。首先，皇家宗室那么多人，世家勋贵那么多家，一家三百六十日，怕是天天都有人做寿、隔天就有人归西，隔三差五就有人成亲纳妾之类的。 知道这事儿之前是长史在管就好办了，顾琰准备明儿一早遣人去同他要一份按日子排列的各家已知的大事表。丧事这类突发事件当然没办法预测，但生辰什么的那是固定的。到时候就按地位编个正册、副册、又副册之类的册子。这样就能心头有数了，早早的将一个月必须外出的日子规划好。 团子歪在萧允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有一小坨透明液体。顾琰先轻手轻脚替他擦了，然后再抱着他准备回去睡觉。就听萧允在耳边道：“还有十日了。” 居然还在倒计时，这家伙！顾琰瞥他一眼，“你今晚本来打算带我去哪的？” “就魏王手里一个庄子，里头方圆千多亩，赌场、乐坊、马场、戏楼什么的应有尽有。京城不少达官贵人在里头玩，还有些外地进京的官员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你常去啊？”她想得果然没错。怪不得之前不然她带团子呢。 “哪啊，我从前同老大一系关系又不好。因着你的关系，同魏王也很疏离。” 顾琰笑了，“不是吧，我在边城看你和齐王相处，也不是那么关系不好的样子。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再说魏王，他不过是孙茯苓的表弟，你犯得着因为我跟他疏离么。这种地方怕是寻常就能见到你秦王殿下。只是那些能面君又不够格知道你身份的不得见而已。”这种销金窟，手里有几个钱的主哪个不爱去啊。除非是像晋王那样要刷名声的。这么说来，魏王肯定也富得流油啊。 萧允笑笑不语，“反正我去了也不会点女子作陪就是了。要真那样，我敢带你去么。” “哼！”顾琰想了想，“下次等你腿脚好些，再带我去开眼界吧。哎，有没有给女宾准备的找乐子的地方？” 萧允面色一沉，自然是有的。还有几个皇姐、堂姐也爱去呢。 “那种地方你就不要想着去开眼界了。” 正文 268 赏乐 听到萧允的断然拒绝，顾琰嘟囔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然后抱着儿子出去。 “我几时放过火啊，你可别乱扣帽子！” 顾琰头也不会的道：“你倒是放一把试试啊！” 隔天，顾琰便面临着要给团子改习惯的难题了。这可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实在是他中气很足，嚎起来杀伤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大。顾琰的第一个行动便是吃饭的时候不抱着他。这可不得了，这小子发现自己没了这个待遇，顾琰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在边上嚎上了。在乳母怀里声嘶力竭的哭啊哭啊，真的让人听不下去，心尖子一颤一颤的。在场所有人都面露不忍之色。简直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呸呸呸，这不是诅咒阿允和自个儿么！过往神明不要当真啊！ 顾琰拿着筷子的手捏得紧紧的，克制着转头不去看儿子。可这个样子她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吃啊。夹起一个莲蓉包又掉回了盘子里。太阳看到窗台上的盆栽一时福至心灵，“苹果，快，叫人来吹拉弹唱，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这小子不再这么哭了，重重有赏！”这盆栽是顾琰为了试验听音乐的植物是不是真的会长得快一些放这里的。 一时，吹笛子的、鼓瑟吹笙的，唱小曲的陆续登场。秦王府的丫鬟还是多才多艺的，既然王妃有赏，又不拘于是什么，立即便来了不少献艺的。 团子开始不为所动，就看着饭桌旁的顾琰努力的哭。终于，慢慢的声音小了，注意力被移开了。最后渐渐止住抽泣，打了几个哭嗝脸上挂着泪珠开始听了起来。顾琰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苹果捧出托盘，方才出了力的一人一两银子。可别小看了，这已经是苹果这个等级大丫鬟半月的月例了。再次一等的，这就抵大半月了。还有那不入等的洒扫的丫鬟，这是两个月月例。顾琰不欲太过大手大脚，这么件事就五两、十两的赏，那以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她不能给自己挖坑。 端娘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停下来了。” 顾琰擦了一下额头，这才能安心的用早饭。 “也是怪我，之前太惯着他了。没经验啊！” “等二公子的时候就好了。” 二公子？顾琰看一眼窝乳母怀里‘欣赏’音乐的团子，就这一个都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再来一个可真要吃不消了。阿允还信誓旦旦要三年抱俩，合着都不用他操什么心大饼随便给皇帝老子画。 吃过早饭略坐一会儿便是例行的处理中馈。顾琰这个处理中馈和别家有些不同。别家多是卯时二刻（六点半）就开始了，正是所谓的点卯。而顾琰是七点半的样子才起床，所以早上点卯、发对牌的事儿就交给了齐娘子。她这会儿就是听事后汇报的。每天就这一个时辰，再再加午睡后的一个时辰，雷打不动。她可不想把一整天的功夫都耗在这个上头。什么事情该上午办好的，绝不能拖到下午。该头天下午办好的，也不能拖到次日上午。这就逼着下人不得不提高效率了。 顾琰坚决认为充足的睡眠是养生的关键，没看到王熙凤年纪轻轻就熬得落胎、早逝么。齐娘子往常都是卯时就起来开始练功，如今每天发完了对牌再去，倒不耽误她的瞌睡。而且就这一件事就奠定了她在齐王府掌有大权的地位，自然很是乐意。 端娘开始觉得不妥，怕顾琰被秦王爷嫌弃是懒女人，劝过几句。也怕齐娘子伙同众管事把她给架空。不过顾琰实在不想少睡那一个多小时，后来看着这样处理效果还不错，反正每件事也是必须到顾琰这里回禀要瞒过她不容易，而且王爷也不介意便闭了嘴。府里管事，自然没人敢出去乱传。之前整顿内务，杨总管可是对众人好一番耳提面命过了。多嘴多舌的，差事保不住不说，还要挨板子。 至于齐娘子，顾琰相信一个王牌细作断不会眼皮子这么浅，她可不匮乏金银。而且齐娘子跟着自己是得以平安‘退休’，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难得。大材小用反而合她的心意，她是断不会弄什么鬼祟之事的。 这个过程，团子就在旁边由乳母丫鬟陪着玩儿，只要顾琰不离了他视线也还好。再说他如今也还是需要非常多的睡眠，一会儿吃饱喝足便又睡去了。再接下来让他慢慢适应母亲不在跟前时时守着的情况，时间逐渐加长，而且一次二次的也让他明白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渐渐的也就不吵闹了。 顾琰只庆幸府里没有长辈，这要是公爹在府里住着，肯定团子一开嚎，这么大动静他就能知道了。直接打发个人过来问‘团子怎么哭成这样’，她还得好好解释一番。解释了也不定能得到谅解呢。自然会挨一段说，早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来逼孩子什么的。 接下来几日，顾琰将各个铺子送来的账册都看完了，又叫了三个总掌柜的到府里来。这三位都是各个行业把总的。有之前收拾府里蠹虫的事儿打底，这三位也是耳聪目明消息灵通之辈，便不敢存了轻视之心。一番交涉，顾琰对府里的生意也做到了心里有数。之前因为有梁国公府海上贸易的分红，萧允不怎么理会，这些铺子也大多得过且过，每年交来的账册看得过去就成。顾琰许了这些总掌柜每人年底百分之五的分红，其他就让他们下去自由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比什么都重要啊。 “王妃此言当真？” “现在已经是十月，到十二月你就知道真不真了？你们掌管的那些铺子，每个铺子的掌柜你们也可以酌情给他们分红，我也给你们百分之五上限的权限。这算高薪养廉，是王爷与本王妃愿意给大家的。”言下之意这些人精肯定不会听不明白。愿意给的你们尽管凭本事来拿，不愿意的伸了手可就不只把手砍掉那么简单了。萧允以前管理下人一向简单粗暴，因为他认为这些人跟事不值得他多费心，威是立得足足的了。不过如今海外贸易的分红砍掉了，虽然多出一份亲王俸禄却不能完全补上，又要招贤纳士，又要养暗卫等，为了不入不敷出，顾琰自然只能多上心了。 拜萧允一成亲就对众人训话‘以后王妃说的就是本王说的’以及婚后的言行一致，这些人当然倾向于相信顾琰说的是真的。反正还有两个月就见分晓了。可惜王妃十月才召见大家，只剩下一个年底冲业绩的机会。不过，也可以搏一搏了。 顾琰端茶之后，三人纷纷站起来告辞。虽然避讳男女隔着屏风，但比之前来时的动作眼看着兴奋了不少。 “年底交账册如果实在难看的，大家也要明白高位能者居之的道理。”顾琰府内府外都还没有动过人事的安排，便是准备看两个月到年底再着手调整。 众人听了这话，面上一凛，有人问道：“敢问王妃，这个实在难看的标准是？” 顾琰揉揉额角，“就是年盈利比上年增长不足一成吧。过个几年有必要，咱们再改。”她看过账册，这应该不是不能达到的任务。至少三五年内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真的潜力都挖掘尽了，再改标准也就是了。 下头几人盘算了一下，心头也有了底，“小的告退！” “杨总管，送各位总掌柜出去。记得把我的回礼送给大家。”今儿这些人都给团子带了礼物来，价值先不论，心意却是要领的。顾琰便让杨次雷根据这些人家里的情况分别备了回礼。 打发走了这拨人，顾琰去换了练功服。经过她持续的练习，如今腰腹的赘肉渐渐去了，王太医给的药膏擦过后妊辰纹什么的也都消去了。眼瞅着还有三天团子就满两个月了，她这才能松口气。她还是希望看到萧允为她痴迷的样子的。 团子小睡了一阵，这会儿便也过来看顾琰练武，靠在乳母怀里看得乐呵呵的。他两只小手上戴了银镯，上头有铃铛，一晃就响。小家伙有时候也会努力晃响两下给自己听听。 顾琰听到他的笑声和着铃铛的声音，便慢慢收了招。伸手抱过团子掂了掂，小家伙似乎又长了些。这几天很难得能被母亲抱，小家伙顿时欢喜不已。 “明日是梁国公夫人的寿辰，王爷和我都要去，小世子在家你们可给我看好了。” “是。”以齐娘子为首的众人齐声应道。这可不只是看好吃喝拉撒睡的问题，更关键是不能让小世子出任何的意外。小世子可是王爷王妃的独苗，王妃不在，她们更得十二分的小心。 “他吃了第二次奶了么？”出了月子开始瘦身起，顾琰就很少再喂小团子了。一来是他的食量越来越大，如今都是两个乳母轮着喂。二来是因为饮食的原因，她的奶也越来越少乃至于没有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就要开始出去应酬了，总不能在别人家出现涨奶这样的事儿吧。两个乳母如今自己孩子也是三个月大，奶水营养很好。因为吃得好，所以奶水很是充足。 “回王妃，还没有。小世子刚睡醒。” 小团子喜欢被竖着抱，顾琰便托着他的腰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过一会儿他就扭动着要向‘饭碗’滑去。顾琰有点不好受，然后把小团子递给了乳母，“抱他下去喂吧。”下一次她真的不能自己喂孩子了，喂也喂不了多久就必须断奶，最后还是得靠乳母。 下午萧允回来，顾琰正在给刚洗完澡的团子擦小身子，然后用手轻柔抚过他全身。以前看母婴频道，小孩子都很喜欢这样的。之前没有奶水喂，顾琰颇有些愧疚。想起这个，便觉得好好和团子亲热一番。小家伙果然很喜欢，不知道是怕痒还是高兴，躺着浴巾上兀自笑个不停。 萧允见状大乐，站在旁边抱手打量着团子白白嫩嫩的‘裸体’。遗憾的用指腹摸过自己手上常年握剑留下的茧。 顾琰自然看得出来他的遗憾，打趣道：“有一种药水可以把茧去掉哦，我当年练琴小成就用过。” 如今顾琰的手自然是保养得很好，说嫩若婴儿夸张了，但是摸着真的是很舒服。这个萧允清楚得很，所以药水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泡那种药水做什么？不过说到练琴，你还没练好么？我可还等着呢。”顾琰从库房搬了琴出来，又日日都要练上那么一两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直没出声是在等着她给的惊喜呢。 顾琰白他一样，“那是什么琴你不知道啊？还等着我练好了弹给你听。” 萧允还真不知道，他根本就没关注那到底是什么琴。听到绿绮这个名字，也没有深想。用他的话的说谁会用心去记得那酸文人勾搭女人用的琴叫什么名字啊。那琴进了他的库房，也纯属巧合来着。听顾琰说了典故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你在等着我弹给你听啊。早说嘛，来人，去取来！” “那你弹吧，你儿子可喜欢了。”顾琰抚着团子的大腿，小家伙跟着动了动腿脚。眼睛笑成豌豆角的形状，显见得很喜欢这个活动。哼，谁会知道他连这么常识性的东西也选择性不知道啊！ “谁弹给他听啊！”萧允试了试琴弦，又轻了轻嗓子。君子六艺什么的，他也是从小被博学鸿儒教导，自然拿得出手。 顾琰听他清嗓子，讶然道：“你还要唱啊？”那真要唱出来，可是不折不扣的郑卫之音啊。青天白日的，他是个混不吝自然唱得出来，她可不想被下人在背后取笑。 “你不喜欢听？” “换一首吧，也不是非得跟着司马相如做。再说我不是早让你拐到手了么。” 萧允想了想，信手拂弦，声音清清朗朗吟唱道：“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日暮秋云阴，江水清且深。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这首其实也差不多。 团子乐得咯咯咯咯的笑，手脚上的银铃晃动得更响了，非常的捧场。 顾琰见状也笑了出来，“嗯，团子很喜欢！”萧允吟唱的声音格外好听，那音色就和夜深人静时在她耳边说情话时一个样。她听着也有点面红耳热的，好在被团子这么打断了。 萧允一曲情歌唱完，媳妇没怎么样，儿子双手手脚齐动热烈捧场。他看还欢实着的团子两眼，问顾琰，“你很喜欢玩儿乐器？”反正他不是那么喜欢，宁可去玩刀剑。这要不是为了哄媳妇儿开心，何至于又弹又唱的啊。结果，倒是把儿子哄得很开心啊。 “一般，不过团子可能就是喜欢听叮叮当当的声音而已。” “咯咯。”团子笑着，不晓得是附和还是怎的。 萧允走过来，从身后扶着顾琰的腰，在她耳边道：“晚上我唱给你听。” “那好啊，今晚我再跟你私奔一回。” 萧允挠挠头，“今晚不行，明儿得去梁国公府。下次休沐的时候咱们再出去玩儿。” 顾琰知道他说的是魏王手下那个好像高级会所一样的庄园，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团子如今也越来越乖了，不会一定闹着要我。” “都说了是习惯了。” 顾琰拿过小衣裳一件一件给团子套上。明天就要开始出去应酬了，因为生孩子得来的将近一年的假期算是结束了。还真有几分不舍呢。她麻利的给团子穿好，向后靠入萧允怀中，“阿允，我们会一直这么好么？”虽然之前被太夫人种种调教，但嫁入黄家顾琰心头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没底。她有儿子，自己也有手段，夫婿护着，可是缺了有力的娘家就还是四角不全。好在最大的对手晋王妃也是缺了一角，不然她就给阿允拖后腿了。 “废话！你想不跟我这么好，我可是不答应的。”眼见团子已经穿好了衣服，萧允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肚子，小家伙想躲又躲不掉，眼巴巴的看着顾琰，嘴里呀呀有声，不晓得是不是在告老子的状。 顾琰道：“你可不要整他，小心等他会说话了，到他皇爷爷跟前告你状去。” 萧允停下手，很有可能啊。就老头子如今对小团子那个疼爱，他早排在后头去了。 “你小子敢去告状，老子打你屁股！” 顾琰闻言横他一眼，“你小时候父皇是这么对你的啊？” 萧允摸摸鼻子，“他哪还需要进宫去告状啊！对了，你之前不是说顾家的兄弟姊妹想在府里搞个聚会么，怎么没动静？” “那还是团子没出生前说起的。再几日就是四哥长女百日宴了，自然不用特地搞了。阿允，四哥他想通透了么？” “差不多吧，估着百日宴的时候会给你答复。” 正文 269 拜寿 梁国公府的生辰宴，萧允和顾琰没去太早，虽然沾亲带故，但毕竟他们是王爷王妃，断没有去帮着招呼客人的道理。于是次日上午，顾琰还同团子玩了一小会儿才换了正装出门。小家伙虽然没有完全习惯，可是对于母亲一段时间不在身边还是能接受了。顾琰想着午宴后早些告辞就是了。她家里有两月小儿，想来梁国公夫人是会体谅的。 今早刘方的徒弟还来了一趟，据说皇帝想接团子进宫玩一天。好在刘方劝住了，说先派个人来看看，如果要进宫需要带进去多少人跟物。 这可多了，要呆的时间不算短，两个乳母、两个大丫鬟，还有随车十六名侍卫是必不可少的，还有惯用的一车物件。什么摇摇车、小被被、玩具、尿布、襁褓一样都不能少。这么一来就是浩浩荡荡的小皇孙进宫，还不知引来多少侧目。 萧允和顾琰商量了一下，都说怕皇帝受累，于是对小公公说小团子离了娘怕是要嚎啕大哭，所以顾琰只能晚去早回。要是到了宫里指不定就一直哭了。如此，等人回了宫，又过了一阵才等来消息说是孩子还太小，今日就不用进宫了。 团子跟当年萧允情况还不一样，萧允那个时候就是定居在紫檀精舍，什么人手、物件都在那里。团子这可是去陌生环境，再加上他娘会好长一段时间不在，说不准真的从头哭到尾了。这样的话，还是不进宫好些。 上了马车，顾琰吁出一口气。齐娘子留在团子身边，跟她出门的是端娘。见状道：“王妃别歪靠着，小心把衣服弄皱或是头发弄乱。” 好吧，正襟危坐。这衣服是齐娘子亲手做的，也是她自己设计的。配色大胆，款式新颖。好在顾琰年轻，容貌宜庄宜媚，什么打扮都压得住。再配上在洛阳得的玛瑙头面，整个人很是抢眼。之前做满月宴穿的那身连同首饰发型听说如今已经成了贵妇圈子里的流行款。对于莫名其妙就成了时尚教主一样的人物，顾琰哭笑不得。齐娘子如今日子过得清闲，在这些方面相当的上心。顾琰严重怀疑她把自己当娃娃打扮了，就是小姑娘给芭比换装那样的。 看到顾琰坐正了，端娘道：“王妃不言不动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 顾琰瞥她一眼，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吐我的槽呢？ 端娘就抿着嘴笑，她把顾琰从小看到大，知道她装蒜绝对是一流的。不然，能把太夫人给骗了那么些年么。 秦王和王妃是贵客，还没有下马车梁国公和夫人就已经在迎候了。原本臣下女眷的生辰宴，亲王和王妃都不是必须露面的了。不过梁国公和皇帝那是发小来的，又掌管着海外贸易，是各皇子都想拉拢的人物。所以今天倒是在京的王爷都携眷来了。 见礼之后，萧允被梁国公引着往男宾聚集的前院去了。顾琰朝梁国公夫人微微一笑，“伯母，给您拜寿了！” “臣妇区区一个生辰，劳累王爷和王妃拖步，真是面上增光。” “您是长辈，我们来也是该当的。” 梁国公夫人摆手，“这个可不敢当。”边说边打量起顾琰来，“王妃可真是美貌，怪不得秦王费了那么多心思也要娶到呢。如今成了母亲，又更添一份风情。我老婆子都看住了呢。这衣服也别致，嗯，进去了一个个都要看。不如我老婆子先睹为快了。” “今儿我们都是伯母您的陪衬。您这么富贵，那才是谁都比不了呢。” “王妃这张嘴从小就会说话。”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宅的小厅。今日梁国公府几位出了门子的姑奶奶都回来帮着待客，再加上以顾瑜为首的三个嫡子媳妇，还有两个庶子媳妇，每人分了一些人在招呼着。本来主人里梁国公夫人地位最尊崇，该她招呼一众王妃。可是毕竟年纪差异大了，就叫声了顾瑜这个世子夫人一起招待着。梁国公夫人身边围着的则是一众老诰命老姐妹。 这会儿顾瑜没在，听说是出去迎齐王妃了。他们两家在不同的方向，这两婆媳八成是一前一后在宅子两端的巷口迎客，而且是顾瑜先出去的。不然，应该会让顾瑜来接自己才是。让老人家在门口迎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天朝也就四个亲王而已。 说话间顾瑜已经引着齐王妃与世子妃一起进来了。顾琰正好落座，这边已经来了渝王妃、燕王妃。渝王妃跟顾琰关系不错，当即笑着打招呼，“瞧瞧九弟妹这气色，养得可是真好！瘦得也快，那日满月宴瞧着还有些丰腴呢。” 燕王妃道：“人年轻，恢复得快。所以生孩子要趁早呢。”这个态度转变很大，自然是因为萧允在皇帝跟前求了情，燕王府的皇庄铺子被没收，但燕王的郡王俸禄却得以恢复的缘故了。不过，前倨而后恭，燕王妃多少还是有些讪讪然。 顾琰笑道：“嗯，王太医也是四嫂这么说的。” 看到齐王妃走过来，三人都站了起来招呼，“大嫂，快过来坐。” 世子妃赶紧给三个婶婶见礼，她是这一代目前唯一的侄媳妇。 齐王妃已经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了，当即笑道，“那九弟妹可要赶紧再怀上一个，趁着年轻好恢复嘛。” 顾琰是打算等团子周岁再考虑了，她可不想太过密集的生孩子。于是道：“我已经有一个团子了，不急。侄媳妇也年轻，要抓紧啊。”这么用长辈和过来人的口气说话，还是有些违和啊。不过要把视线从自己身上转开，当然是要把话意引向这个进门不到三个月的新媳妇了。 果然，焦点立时转开，另两个早已生养的婶婶也开始逗弄起侄媳妇来。 世子妃侍立在婆母身后，被逗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齐王妃道：“嗯，随其自然。” 顾瑜作为主人，问过几人的意思，给她们支起了牌桌。 顾琰道：“侄媳妇先帮我摸两把。”一边说一边把赌本搁在了桌上。 几人知道她们姐妹有话要说，便笑着放了人。顾瑜便带着顾琰到小厅外的长廊说话。 “大伯母来了么？” “来了，只是……”没有爵位，哪到得了这几个小厅。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府里未来的女主人，自己的亲娘搞不好都要被当成破落亲戚对待了。说到这个，就不能不埋怨的看一眼眼前的顾琰。 顾琰瞥她一眼，你娘不过是受点冷待，我娘可是被整死了。 顾瑜看得明白她的眼神，也知道她问起母亲是要给母亲做脸的意思，赶紧压下那股怨气道：“母亲在旁边，我带你过去。” “你不还要去迎贵客么。”她和萧允比之另几位王府的主人还算是来得早的了。渝王府和燕王府都要近些，也是刚到一会儿。 “都派了人在路口盯着，等马车快到了会有人来叫我的。” 顾琰想起之前看到这条街都封锁了，自然来贺寿的达官贵人通过，想来是派了不少人在外头盯着。至于其他掳人，绕道吧。不然怎么办，难道搞得堵车？以梁国公府做人的周到，想必几日前就在街头巷尾发出布告了，倒也不会有人撞进来。 大夫人所在的房间里都是庶人，她呆得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侯夫人的人。也是因此，顾家女眷等闲也是不出宅子应酬的了。至于太夫人，就只有团子洗三和满月才劳动她出了门。倒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是表情肢体语言什么都，还是令她不舒坦了，听说回去郁结了两日。所以顾琰才要走一趟，好歹大伯母对她还有几分照顾之情，也替她保留了母亲的骨灰。而且，顾家人没有脸面，那也是她顾琰没有脸面。再是不心甘情愿，她也是和顾家人系在一起供荣辱的。不然，她干嘛那么容忍渣爹和钱氏那样的猪队友。 半路顾瑜就被叫走了，蜀王妃到了。她只得叫了个下人来给顾琰带路，自己匆匆往门口去了。 顾琰的出现引起了轰动，在座的人纷纷离席参拜。顾琰抢在大夫人跪拜之前扶住了她，“大伯母，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来，咱们外头说话。”说着对跪倒在地的一众女眷抬抬手，“各位，请起吧。”这个动作，在家练习过无数次，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才算是通过了。所以做得还是比较大气有范儿的。 顾琰挽着大夫人就出去了，大夫人柳氏这才松了口气。有秦王妃这番表态，她以后不得不出门的时候日子就会好过不少了。 “多谢王妃！”柳氏心头有些复杂的道。 “家里一切都好吧？”顾琰在渣爹身边放了人，将五房的动向密切关注着。省得渣爹和钱氏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来坑自己一把。不过其他房还有太夫人身边就不知道了。说起来，他们也是顾琰血缘上至亲。有什么事她也不能袖手旁观的。而且，他们有什么不好也是很容易就连累到她了。 “都好，入秋之后，太夫人身体渐渐便养好了。珲儿要回老家去考童生试了。” 没听王管事汇报，不过自己之前说过有什么异常才需要汇报，他能处理得就自行处理好了。实在是不想在顾家五房身上费太多心。估着王管事直接以她的名义送了礼物了。月底他来禀报例行事务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那就好。”顾琰打算结束谈话了，不过看柳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大伯母有事需要我做？” “王妃，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琛儿调回京啊？”柳氏跟太夫人的想法一直都不一样，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听大老爷说三五年内西边必有大仗，她就有些急了。回了娘家找兄长，可兄长说顾家如今的情况，就只剩下挣军功一条路可以走。尤其顾琛又是长子嫡孙，他不可能在家坐享其成的。倒是有秦王妃这条大腿在，可是长房抱得上么？人家做了王妃没继续整你们都已经顾忌人言了。 柳氏不服，顾珉不是就在京城的五城兵马司么，又有油水又安全。怎奈她哥哥并不打算插手顾家的家务事，免得费力不讨好还遭人非议。 顾琰也道：“这是大伯母的意思，还是祖母和大伯父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王妃你帮帮忙，把琛儿调回京城来吧，就像珉儿一样。” “四哥是晋王调回来的。大伯母还是先说服祖母和大伯吧。而且，大哥也未必愿意回来呢。”顾琰倒是有些佩服柳氏了，她不求儿子给她挣个诰命太夫人回来，却只是担心他的安危。果然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的人呢。不过，她也不想费力不讨好就是了。回头顾琛没准说她挡了他的青云路。再说了，如果四哥想通透了，八成也是不会在京城呆着要壁到京外去了。真要把顾琛调回来，得他祖母和亲爹发话才行。 顾琰看柳氏眼底的光黯淡下去，有些不忍，想了想道：“好吧，只要你能说服大哥给我来封信，我就同王爷说。”一战成名少年封侯，这都是说书的嘴里的段子。在军中的确蛮危险就是了。要是今日她拒绝了，来日顾琛出了意外，柳氏少不得连她一起埋怨。 柳氏几年不见儿子了，心头也有些没底。 顾琰便道：“大伯母，就是大姐姐也只能做到我这个地步了。”梁国公府在军中没有人脉，手里捏那么多金银，还和军中大将来往那就犯皇帝的忌讳了。可就是有，顾瑜也不可能违背祖母父亲兄弟的意愿一味的满足大夫人的要求。 柳氏也知道这点，于是道：“我这就去信问问琛儿自己的意思。”要是儿子自己也不想回来，她可就真的没办法了。顾琰又不是她的女儿，她连哭哭啼啼逼她妥协都不能。就是瑜儿，被她祖母教得的也是家族荣誉跟地位高于一切，怕是只会把事告诉婆母。 “可别让大伯和祖母把信截了才好。” “不会，走我哥哥的门路就是了。” “嗯，你最好别提是走我的门路，就说是你娘家的路子。不然，大哥怕是会斗气。” “好，我知道了。”柳氏再次庆幸自己的一念之仁。家里现在是没人敢说顾琰是毒女了，可是心头怎么想的谁知道。可是其实她的心也很软啊，没记自己的仇，滴水之恩便真的肯涌泉相报，还多方提点自己。 不能耽搁太久，顾琰慢悠悠的往直前的小厅走。梁国公府的景致不错，她小时候也来过，可是作为世子夫人的堂妹和秦王妃，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不过国公府的院子一点都没有惨败的景象，倒是有几株红得似火的枫树，配着廊下的灯笼看着很是喜庆。顾琰便停住看了一会儿，“这枫树好栽么？”挺漂亮的，可以试着移植一些回去。 相陪的下人躬身道：“都是花匠们在打理，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王府的花匠肯定比国公府的要厉害。” “行，你回头去要了来，交给秦王府来的人，会有人赏你的。”端娘做人做事周全的很，肯定会给王府做脸。顾琰每每也会给她些银子，专门用来做这些的。 “这点小事，奴婢岂敢讨王妃的赏。”那人赶紧应了。 “赏你收着便是了。” “谢王妃娘娘。” 再进去，七位嫂子便来齐了，自然是又开了一桌正抹牌，顾瑜站旁边给晋王妃在看牌。一旁不远处梁国公夫人喜气洋洋的和人说这话，没忘了关注着这边的战况，不时和晋王妃等人说上两句。 齐王世子妃孙氏站了起来，笑道：“九婶，侄媳给您输了几把大的。”一边说一边把位置让了出来。 齐王妃道：“没事儿，你九婶手头宽松着呢。” 顾琰坐了下去，“大嫂子这话说得，还担心我让侄媳妇赔不成。”转头对孙氏道：“没事儿，你九婶长期都是个输家。本来就是打算面前这些输完推牌不来就是。” 燕王妃道：“早知道我早就找上九弟妹一起玩牌了。也不用多苦几个月。” 隔壁桌楚王妃轻哼了一声，显然是看不起燕王妃这么见风使舵的嘴脸。几个月前还跟自己一搭一唱的嘲讽顾琰呢。 晋王妃笑道：“世子夫人去替你妹子看着点，不然岂不成了我们这些做嫂子的欺负她了。” 顾瑜道：“没事儿，秦王妃她输惯的了，在家也老输。” “我来给姐姐看着好了。”顾珏笑嘻嘻的进来。 顾琰道：“你似乎我比运气还差。” 顾珏搬根凳子坐到顾琰身后，“姐姐没听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么？” 顾琰下意识的看向顾珏的肚子，后者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顺口就这么说了。” 正文 270 姐妹 “要真是怀上了你可不能看我抹牌了。”顾琰早就晓得顾珏一来肯定就会摆出这幅跟自己姐妹情深的样子了。她夫婿已经投到萧允麾下，自己于她就是很有用的了。不过这会儿误会了顾珏，却是不得不想法子岔开话题。不然，这个话题顺着说下去，她后成亲都生了儿子，顾珏早几个月现在独自都还没有动静就容易被人说嘴了。引起这个话题的她也落不了好。于是，她就只有自己出来挡箭了。 “诸位王妃难道是在赌钱么，就只是消遣罢了。再说了，小赌怡情，无碍的。”顾珏笑道。虽然有些懊恼，却不显，也看不出对顾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埋怨来。 顾琰觉得顾珏从前被孙茯苓护着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憨，如今嘴皮子功夫倒是练出来了。而且，被自己误会了，也能做出不介怀的样子，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不过她不说了，不代表别人不说了。渝王妃当即取笑道：“原来也不是顾家怀孕的时候规矩大啊。”说得众人一时都想起萧允那稀奇古怪的忌讳，两桌人都笑了起来。在座于这个也字都是有心得的，皇家本身可没那么些稀奇古怪的讲究啊。居然都不让近期生了闺女的人上门，也不知道小允那小子是从哪儿听来的。居然、居然还真的让他如愿生下个儿子来。 顾琰一副赧然的样子，别人不敢笑她，可这几个嫂子却是逮着机会就要笑话的。都是阿允当初闹得太过了。好在生的是儿子，不然就不是这么善意的取笑了。 玩了一会儿，便有人坐不住打算出去走动。于是两桌剩下的人凑成了一桌继续玩，别看一众王妃私下里诸多龃龉，在人前那可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顾琰也就被顾珏拉出去了。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顾琰轻轻把手抽了回来，小声道：“顾珏，你不累啊？”装成这么一副样子，居然一点都不膈应么？ “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地位尊贵呢。你以为我想捧你的臭脚啊。”顾珏的声音更小。 “谁让你来的你跟谁说去。拉我出来做什么？”顾琰嘴里不客气的说着，脸上却满是恬静淡雅的笑。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顾珏有些气呼呼的道。 顾琰挑眉，“说直接点。” “小世子满月宴的时候，你找了那么多人帮着你招呼客人。我也去了，怎么不找我？论关系，我比她们都近呢。”一会去，婆母跟夫婿就问起这事儿了。 原来是为这桩事。孙茯苓的事众人都知道，你还真是不怕尴尬啊。 “我那是帮你呢，你婆母至今把持着中馈大权不给你。我就是用这个对外说的，说你没经过事。她很快就会开始教你并且放权了。手头松活些，不必要买个小物件都拿嫁妆不是挺好么。” 顾珏想了想，好像是啊，最近她也能管一些小事儿了。 “不管让你管什么事儿，只要你做得好，她就没道理继续把着不放手。她之前不是说你什么都做不好么，如今你做好了她再不放手宗室营那些长辈就该说她了。一个镇国将军府，一年的用度也有上万两吧。必要的时候，我再帮你添把火。” 这点顾瑾也听乳母分析了，说老夫人把着中馈，每年就挪不少出去贴补二房。这也是她一直把着不肯放权的重要原因。说到那个不争气的小叔子，顾瑾不由撇撇嘴。那是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啊。真要如此，岂不是把家当都要败光了。 想到这里，顾瑾正色道：“原来姐姐为我想得如此长远，是妹妹错怪你了。”有乳母跟陪嫁丫鬟、陪房帮衬，她倒不至于在家里处处掣肘什么都办不成就是了。 “我们既然达成一致了，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顾珏想了想，“姐姐，能不能让你府上的王太医给我开些助孕的方子？” “有现成的，回头让你的乳母去管端娘要就是了。” “姐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顾珏自觉得了顾琰的好处，转而吹捧起她的衣裳来。 顾琰看她两眼，“我不会同你穿姐妹装的。” 顾珏气得咬牙，“我才不是贪图你的衣服呢。” 顾琰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我穿过了仿着做，我不反对。”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啊。 “你——” 顾琰自然是故意气顾珏的，因为她对顾珏这幅‘姐妹情深’的样子有些膈应，却又无可奈何。而且今天，她好久都没见到团子了，心头也有些想得慌。顾珏自己送上门来，被她刺两句也是活该。 至于顾珏，被刺了也不离去，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图的就是把这个‘姐妹情深’给落到实处。因为孙茯苓的关系，还有顾琰四年前对顾家的狠辣报复，要说她们姐妹关系多和睦，不少人是怀疑的。这里可是人人都能看到却听不到姐妹俩讲什么私房话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见了不就又加深些印象么。 今儿回去，还可以借着顾琰的话敲打敲打那个老太婆。也不用多说，就说姐姐今儿问了，说从秦王府吃满月宴回来，婆母有没有教自己些东西。这就足够敲山震虎的了。死老太婆虽然偏疼小儿子，可是自己姐夫秦王身上系着夫婿这个撑门立户男人的前程呢，她不会拎不清的。不就是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么。顾琰明显不乐意让自己借势，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她就偏借了，看顾琰犯堵她舒坦。只是，顾琰的嘴巴可是一如既往的毒啊。而去自己的确跟风仿着她满月宴上的衣服做了一件。 顾琰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没好气道：“算计你婆婆呢？” “嗯。”顾珏猝不及防的就点了下头，然后臊得脸通红。 顾琰乐了，把脸转开去笑。以前太夫人老说顾珏不如自己甚多，其实经过了婆媳斗争的洗礼，人家也成熟起来了啊。说起来渣爹其实也不是笨人，只是他一直被强势的母亲和兄长保护与管教着，心思也都用在了吃喝玩乐上头。孙茯苓也不笨，这年头能不顾旁人眼光让自己过得好，还能给女儿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婆家，谁能说她笨呢。她不过是在年轻的时候被皮相迷惑了而已。 “很高兴能逗你开心，秦王妃。”顾珏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要不要我赏你点儿什么？”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顾珏有些忍不住了，但还是极力控制着音量。 顾琰美目一瞪，“你利用我，还不兴我收点报酬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本人有哪点值得我帮的啊？”不过顾珏的夫婿的确是不错，萧允对他很是欣赏。因此，能让他家后院少些纷争，也挺好的。 血缘，唯有血缘。可顾琰这样的毒女，她哪里在意什么血缘。亲爹祖母伯父堂兄，统统照坑不误的。顾珏可不敢真的得罪她，除了忍气吞声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两姐妹的‘私房话’一直说到快开席。顾琰回来的时候脸上笑容明显大了不少，渝王妃道：“跟你妹妹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你们姐妹关系很好？”据听说来的消息，孙茯苓待顾琰可是真不好，下手害了几回呢。这个顾珏也看不出来是跟姐姐友爱，在母亲威势下帮她出头的人啊。 顾琰挽住渝王妃的胳膊，“六嫂就没有一个两个不喜欢却又摆脱不了的娘家人？”她和渝王妃算知己之交，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然，渝王妃也不会直口相问。 渝王妃秒懂，谁还没有一两个糟心又甩不掉的亲戚啊。尤其她们可都是王妃。所以，面上情儿，不落人话柄而已。尤其小允是想争一争的，九弟妹就更不可能再有什么话柄予人了。她不动声色瞥一眼落在后边宗室营女眷堆的顾珏，顾珏气色可没有顾琰好。想来方才，九弟妹是被迫同她说了那么久‘私房话’，不过显然她不是那么好利用就是了。 “哎，我有事儿同你说。京城几家最大的书画铺子还有拍卖的地方，小允都跟人打了招呼，有好的字帖得给他留着。我事先申明啊，你们让我没地儿买去。那以后字帖到了你府上，我可是要借来看个够的。” “没问题没问题，渝王府的好东西还能少了么。六嫂随时拿着上门来换，咱们互通有无。”还有这事儿啊，没同她说呢。 “瞧你这个精明劲儿，一点亏不肯吃。”渝王妃顿了一下，指着前方和齐王妃并行的燕王妃道：“四哥家的事儿是你劝的小允吧？我们都没有想到呢。” 顾琰笑笑不语。那件事除了萧允，谁去劝都没有立场，而且也不怎么敢。燕王辱骂的可是皇帝心爱的女人。在最好的年华死去，然后永远定格在心头的朱砂痣。那是萧允亲娘，除了他谁能去劝去求情。而依萧允素来的性子，还真是没人指望他能去做这事。他没痛打落水狗那都阿弥陀佛了。所以他真的去劝了，众人都觉得画风不对。再一细想，必定是顾琰从中出了力，而萧允也不是昔日在宫中横着走的蛮横小爷了。这件事，更加深了晋王的危机感。一贯任性的人能够克制，这个对手更加的棘手了。 梁国公府称得上巨富，这从他家的亭台楼阁、屋里的摆设就看得出来。所以这宴席，真是不错。不过也许顾忌着半个月前秦王府的满月宴太接近了不好争奇斗艳，这次的生辰宴便走的不是那样富贵满堂的风格，做出了别一种风格。顾琰最满意的就是那几样海鲜了，想来是养在水里用船运进京的。那可不是光往水里一丢就完事了的。要专人看着，不停的换水，以保持充足的氧气。就这样，还得十去七八呢。死鱼死虾肯定不能上今天的席面。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梁国公府最方便办到了。 顾琰愉快的决定了，回头告诉顾瑜一声，她很中意新鲜海鲜，以后记得给她捎上一些。她吃得不亦乐乎的，胳膊不停的动，却还保持着良好的用餐礼仪。只是海鲜都是要去壳什么的，于是她面前的骨碟也换得勤，这可就瞒不了人了。 晋王妃笑道：“原来九弟妹喜欢吃海鲜。” 顾琰停下筷子，“好吃的我都喜欢，我师傅经常骂我是吃货。”师傅大人今天也来了呢，说起来他和梁国公关系也不算浅。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去一趟秦王府看看小师母。 她这么坦坦荡荡的把‘吃货’的评价抛出来，旁人倒是不好取笑了。有几分丰腴的蜀王妃还问道：“九弟妹，那你怎么这么瘦呢？” “多动啊，这一点七嫂应该有经验。” 被点到名的楚王妃道：“没错，多活动自然不会胖。不过我看八弟妹也算不得胖，也就是丰腴些。” 蜀王妃苦恼的想了想，自家王爷认为女人练武就失了柔美。 “七嫂、九弟妹，跳舞行么？” “行啊，怎么不行。”顾琰和楚王妃异口同声的道。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把眼转开去看表演。这种跟对头不约而同的感觉不是太好。 熬到宴席散了，顾琰便向众位嫂嫂道了一声要先走，然后去向梁国公夫人告辞。谁都知道她儿子才俩月，自然是不放心舍不得。恰好长安长乐这会儿正在梁国公夫人膝下承欢，便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提出告辞。梁国公夫人爽快放人，还让顾瑜送出去。 顾琰便不客气的将海鲜的事儿讲了，顾瑜自然满口答应。 “往年是小爷不爱那口，既然你喜欢，下次我记得吩咐他们一样给你送些。” 顾琰也知道那东西金贵难得，顾瑜从前也是极偶尔才会往娘家送些。顾琰还是沾太夫人的光才吃过点儿。不过如今，梁国公府巴不得和秦王府多往来呢。他们可不想在下任皇帝手里失了偌大的家产。再说了就是几筐海鲜，还是借着姐妹的名义，谁也不能说什么。姐姐给妹妹府上送点儿吃食怎么了？ 顾琰让人去同萧允说了一声，自己先回府了。男人的酒桌这会儿肯定还没有散。自己一个女人想儿子要早退还说得过去，他不可能先走的。 顾琰回到府里，就听杨次雷说枫树已经送来了，园丁花匠正在弄着。又听他说了搁在哪个角落，想了想倒的确是块好地方。以后后园又多个景致了。 想一想，这个秦王妃的身份还真是给她带来不少方便呢。一句话说了，就无数人忙忙的去办。难怪习惯了权势的人怎么都无法放手。那将来，是晋王不得不放手，还是阿允必须收手呢？唉，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俩呢？ 团子在睡觉，躺在摇摇车里，还是那副四仰八叉的姿势。不过身上盖的不是他的小被被，是顾琰一件厚些的秋装，昨天还在身上的。 “怎么给他盖这个啊？”顾琰在摇摇车边坐下。 齐娘子道：“小世子一直找不到王妃，就不肯安分了。好容易哄睡了，睡得也不踏实。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的。王妃瞧瞧，这会儿睡得好多了。小世子记得母亲什么的味儿呢。这亏得是没往宫里送，不然那嗓门怕是要将紫檀精舍的房顶掀了。” “就这样的性子，多半随了他老子。等大些你看他会不会去揭紫檀精舍的瓦。” “那王妃就定下三天一打的规矩。”齐娘子话里满是笑意。 顾琰黯然，“我倒是想打，那也得打得着啊。皇上说了，等好玩些了就弄进宫去。阿允都应下了，还说到时候我要操心老二，少一个调皮捣蛋的也好。”虽然皇帝说是偶尔接进去住住，可是还是舍不得啊。万一老爷子有小孙儿陪着，不舍得让他出宫怎办？但不管是孝道还是别的来说，这也是不能拒绝的。 “总得两三岁吧，那时候估着二公子早生出来了。您一个人怕是照顾不了两个。再说了，紫檀精舍又不是不让您去。国师不还住在那里么，一定会帮忙看顾的。” 小孩子白天睡的觉都短，两人在旁边小声说话的时候，小团子已经又醒了。乳母抱起来去把尿，路过的时候他看到顾琰立即呀呀的叫了起来，小手也朝她伸过来。 顾琰便自己抱着他去把了尿，然后抱在怀里。看这个点他已经吃了第三道奶，第四道还要再等会儿，便抱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琰拿出给小侄女准备的百日礼一样一样在他面前展示，小家伙捏着自己的胖手指对其中三样表示了好感，顾琰便将另一份的拿出来添进他的玩具里。 下午明晖果然来了，逗了团子一会儿，和顾琰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小师母那里。 至于萧允，回来的时候夜都深了，团子也睡觉了。顾琰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只得让王嘉王佑搭手帮他洗漱了弄上床。饶是如此，酒味儿也还是有些大。她往香炉里放了香料，桌上醒酒汤保着温，热开水也准备了，这才在外侧躺下。喝成这样，明天还能不能准点起床去上衙啊？呃，似乎迟到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儿。 正文 271 醉酒 成亲一年多了，这是顾琰第一次看到醉成这样的萧允。新婚夜的酒气比这还重，不过那是因为他自己把酒故意洒在了身上。这回可是真被人灌醉了，听何山说是那些人车**战。这是对他这么顺遂还是不满吧，所以逮着了机会就沆瀣一气狠灌他。 本来萧允要后天才会正式搬回来，何山等人之前也没打算把人往顾琰这儿送。可她既然知道了，就没法子心安理得的不理会都交给小厮去打理。不管别人家是怎么样的，她反正没法子这么心安理得的做人妻子。两人如今‘分居’那是不得已，又不是真的感情破裂分居了。 何山便将萧允喝醉后会有的表现说了说，顾琰听着觉得还算好，起码不耍酒疯。不过前半夜消停，后半夜闹腾这点还真有些考验人呢。先这样吧，她不是还随时可以叫值夜的人帮手么。 于是安心的睡下，准备等他开始不安分了再起来照看醉鬼。 萧允上半夜果然十分的消停，安安静静的睡。静谧而美丽，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和帐子打在脸上，看着格外的柔和。顾琰差点看得色心大动了。 下半夜就从天使转恶魔了，顾琰是被‘啪啪’的拍打声弄醒的。睁眼一看，萧允把薄薄的云被给掀了，脚丫伸到靠床边的地方，正一下一下的拿脚去拍床板呢。身上的寝衣也被他自己弄得乱糟糟的，领口大大地扯开，结实的胸肌袒露出来。衣服下摆也掀起来了，小腹上的田字格看得也很清楚。这是酒劲上来，需要散热呢。他原本就是火体，冬天都能直接当热水袋一样用的。这会儿肯定难受得紧，拿脚拍床板就是因为躁得慌呢。 顾琰认命的坐起来，索性给他把系带都解了，又起床套了件方便动作的外衣。然后拿过床头备着的烈酒用棉花蘸了，跪坐一旁按照额头、耳根、腋窝、胸口、手心、脚心的顺序帮他擦拭。 何山说要用热水擦身，不过那个骑士不如酒精来得快捷。顾琰便让苹果去小厨房讨了烈酒，当时小丫头两眼瞪得溜圆，不晓得她到底要干嘛。不过顾琰积威不小，她没敢多问。这会儿听到里头有些动静便出声问道：“王妃，用奴婢进来么？”今晚她当值，就睡在外间的小床上。 顾琰看一样萧允袒露的胸膛，“不用，如果需要我会叫你。你烧开水准备泡茶。” “是。” 这么错似乎的确很见效，五分钟的样子，萧允就安分多了，还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顾琰这才另打了热水用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不要以为这就完了，不然顾琰也不会让苹果烧开水泡茶了。萧小爷他喝醉了，要喝现泡的好茶，不是现泡的不喝。不是现泡的不喝，不是好茶也不喝。真是被惯出来的毛病。谁喝醉了不是喝水解渴啊，咕嘟咕嘟灌下去就了事。这位倒好，非要人三更半夜给他烧水泡茶。要是没有丫鬟，她这会儿还得自己拿个小扇子在外头扇火呢。而且，浓酒醒酒那就是误解啊！可是没办法，这回这种时候是不接受其他水的。说不得就是从前认为浓茶能解酒的人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倒茶来！”床上萧允用手拍着床大喊道，十足的大爷相。 “苹果，泡好了么？” “来了。”苹果用托盘端了进来。萧允这会儿不肯盖被子，也不肯穿衣服，顾琰便将帐子掩好了。 “好，你出去歇着吧。” 苹果不敢有异议，王爷身边几年前就不用丫鬟近身伺候了。府里上上下下的老人儿都习惯了。至于新人，她们还不能靠近后宅见到主子呢。 顾琰将萧允的头托到自己腿上，小心的喂他喝茶。已经泡好一会儿了，这个温度不会怎么烫人。 萧允半睁开眼睛，显然是觉得这和往常小厮的举动不太一样。他盯着顾琰看了半天，这才大着舌头道：“琰、琰儿？” “嗯。” “怎是你？” 顾琰看看去了一大半的茶水，“还要么？” “要。”萧允慢慢露出点笑意来。他这会儿脑子已经迟钝，但还是能转动的。他之前一直有些吃团子的醋，觉得顾琰忽略了自己。原来，她只是习惯亲手照顾夫与子而已。嗯，这个习惯好！ 顾琰皱眉，“其实这会儿喝茶不好，你既然清醒了些，倒不如把醒酒汤喝了。” “啊，为什么？”萧允脸上露出迟钝的、迷惑不解的神情。 顾琰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那么多，想到了其中的对萧允最有说服力的一条便道：“听说对肾不好。” 对肾不好？这话到萧允脑子里转了转，他反应过来便道：“那以后都不喝了。”亏什么不能亏肾啊。 顾琰随手搁到床头柜上，又去端了醒酒汤过来。看萧允还等着躺自己腿上，自己喂给他喝便道：“既然醒过神来，就自己坐起来喝。” 萧允有些遗憾的坐起来接了过去，一口闷了，又把碗递给顾琰。 躺下以后，萧允起身去小解了两次，人越来越清醒了。他爬上床，抱住显然被他一番动静搞得还没睡着的顾琰，在她颈边道：“琰儿，就差两天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琰脖子里，她伸手回抱了过去。 萧允秒懂，声音都有些颤了，“可、可以？” “嗯。”顾琰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只差两天也没什么区别，她恢复得很好，应该是可以。酒后，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好不要受孕而已。因为怕生出来的孩子有毛病。不过，她半个月前就让老管在膳食里添加可以避孕的成分了。 萧允欢呼一声，“可馋死我了！” 话音没落，雨点般的热吻已经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了顾琰眉眼、脸颊…… 实在是憋得太久了，而且有残留的酒意助兴，萧允这一折腾便到了天光大白，他还嘟囔，“怎么就天亮了？”一边还在顾琰耳边道：“琰儿，你昨晚留我在这里，是早有预谋吧？”话音里说不出的得意。 “滚——”顾琰实在是被折腾累了，没好气的踹出一脚。 “嘿嘿”萧允抓住她的脚摸了两把，这才意犹未尽在旁边躺倒。 “你不是喝得烂醉如泥么？” “哪能啊，我又不傻。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跟我喝酒，我就将一部分酒通过经脉逼出了体外。当然，醉是真的醉了，要糊弄那些人精得七分真三分假才行。” 于是这天早晨，秦王爷因为宿醉，而秦王妃因为夜半照顾夫婿都睡了个大懒觉。直到团子吃饱喝足，又被乳母丫鬟带着玩了半天，硬是在旁边大哭大喊才将顾琰惊了起来。 今早实在闹得有些过了，到后来两人倦极睡去，既没有要水也没有让人换被单，外头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呃，苹果知不知道顾琰不清楚，她昨天把苹果给忘了。本来平常是没安排人直接睡在外室的，因为顾琰害羞。不过昨晚照顾酒鬼的时候她都听到动静了，后来的动静好像更大吧。 穿好贴身的衣服，顾琰拿手捂住脸。 萧允凑过来问：“怎么了？” “苹果昨晚听到了。” “听到了就听到了，有什么打紧的。好了，我知道你脸皮薄，我交代下去，让她这几天休息好了。就说她昨夜帮着照顾我辛苦了。”萧允浑不在意的说道。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办事的时候女史还要在外头做记录呢。下人在他眼底，跟家具没什么两样的。再说了，两夫妻敦伦，有什么好害羞的。 团子等不及了，顾琰只得让把他抱了进来。自己洗了脸漱了口就过来抱她，头发都没顾上梳。就抱着他坐在一边的榻上。端妈妈面色如常的收拾了床单被套，然后亲自带着人送去了洗衣房。 团子到了娘怀里，很快安分下来。后来顾琰和萧允一起吃早饭，他也乖乖的在旁边由乳母抱着，眼睛就把他们俩盯着。 “你平常吃早饭他也这样看着啊？”萧允难得和顾琰一起吃早饭，是以有此一问。 顾琰心道，哪啊，这可是我调教了好久的成果。她吃早饭的时候，这屋子里可是吹拉弹唱过好一阵。后来团子适应了，才另改了时间地点进行。不过小家伙每天都要欣赏一场就是了。 “嗯，最近比较乖。”顾琰含糊说道。萧允一向是说她太惯着团子的，她懒得听他叨叨。 一时吃好了，萧允接过儿子抱了会儿。顾琰问道：“今天还去衙门么？” “不去了，反正我昨天被那么多人灌醉谁都知道。不如在家陪陪你和孩子。”萧允今早心情无比的好，眉眼飞扬的。这会儿抱着儿子，也高兴得很。 倒是团子因为他时常早出晚归的，跟他不那么熟了。好在这孩子是真的不挑人，而且母亲又在身边，还肯让他抱。 “他会什么了？”萧允问顾琰。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这才两个月。” “跟半个月前总有些区别吧？” 顾琰挠挠头，“我天天看着，哪记得住那么多。你自己观察吧。” 真说着，就见到团子把手拿到了胸口捏着玩儿，听到父母的声音他还会左右摆动头部来看他们。 “来，儿子，咱们看看你还会什么。”萧允把人放到榻上趴着，团子把头抬起来一点和他对视。 顾琰看他又把儿子当玩具玩上了，便出去处理中馈。可是团子没过一会儿就被乳母抱来找她了。 “怎么抱这儿来了？”这里是顾琰在内宅专门辟出来的办公区。 “回王妃的话，小世子开始一直跟王爷玩儿。后来发现您不见了，便转头在屋里到处找来着。” “那你们不是已经有法子安抚他了么？”顾琰边说边将人接了过来，一边让奏事的管事先去忙着。 “是王爷吩咐的。” “团子一闹，他就让给我送来是吧？” “嗯。” 萧允还记着团子一闹腾就非要顾琰抱着哄的老黄历呢。顾琰叹口气，这个当爹的忙啊。今天还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好吧，她也不处理中馈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让他们循例就好。回去过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去。 又过得几日，便是顾珉女儿的百日了。这是非去不可的。其实这几日，如果顾琰正的喜欢出门应酬受人吹捧的话，门房那里可是收了不少帖子的。不过那些帖子都没到她跟前，她直接吩咐了看着送礼就好。王府里有专人负责这样的事。 唉，要不是这么特殊的日子她就是把团子一并带去也无妨。顶多把四哥家里弄得跟紫檀精舍一样晾满尿布而已。可是今天主角可是小侄女，把团子带去那就是抢小表姐的风头了。他要是去了，顾家那些人哪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所以，顾琰只能不舍得亲了亲团子的嫩脸蛋，然后让乳母把他抱了下去。 到的时候挺早的，顾家在京城的人尚未到齐。还有其他一些客人，顾珉的同僚之类。不过到了顾琰跟前的非顾家人，也就是秦家的女眷了。 顾琰问三夫人，“晋王妃没有来？”这会儿 三夫人低头逗着孙女，“小丫头片子有个王妃姑姑来了就够有福气了。再多了，怕盛不下。晋王府是遣人送的礼来。你也不用刺探了，回头你四哥会同你细说。” “那，给我抱抱吧。叫什么？” “我取了个小名，元元。” 顾琰把侄女儿接了过去，比团子重不了多少啊。看来团子果然是长得比较实在的。再细看小孩的眉眼，像秦家人偏多。 “哪个字？” “元气的元。” 顾琰颔首，“嗯，这个好。”比什么圆圆、媛媛的都好。 “听说师弟放了人在你府上？”三夫人嘴角愉快的弯着。 “嗯，看起来挺安分的一个人。长得不错，文采也很看得过去。”顾琰给小师母安排了小灶，一应所需都是提供最好的。小师母刚到时还时不时上街去逛逛，想来是在宫里关得太久的缘故。最近倒是很少出秦王府的大门，就在王府里走动。顾琰三五不时的去看看她，孩子发育得挺好。 “皇上挑的人，自然不能让师弟太过委屈了。对付那种死德性的人，也只有用这样的招数了。”三夫人如今可谓是事事顺心，心情好得不行。 顾琰心头便有数了，四哥肯定是做出退出夺嫡之争的选择了。顾琰便不平了，“您就一点不替我担心啊？” “我倒想替你多操些心。可是你从头到尾，报仇、择婿，哪样事先同我讲了？我要是早知道，我一早拦着不让你嫁到皇家去。要嫁你也得嫁渝王那样的啊。” 顾琰噗嗤笑出来，这话要让阿允那个醋坛子听到了，肯定又要看渝王不顺眼了。 说话间，又有客到了。顾琰见三伯母同四嫂都忙不过来，便道：“你们去忙吧，我抱会儿侄女。” 小姑娘一直睡着，顾琰抱了一会儿醒来看到是陌生人便不给她抱了，顾琰便交给了乳母。 “哎，元元要挑人啊。我还说等姐姐抱过我也抱抱呢。”说话的是将近十岁的顾琇。她听到顾珏喊‘姐姐’，便也将那个琰字给省略了。顾琇那天坐在凳子上抱了会儿团子，兴致勃勃在他的脸上找了半天顾琰的影子。所以言下很有几分遗憾。 顾琰便问了几句她的课业，顾琇道：“我很努力，虽然跟姐姐当年不能比，但是还看得过去吧。” 那就是很不错了，顾琰揉揉她的头。 “我姨娘不能来，姐姐也不愿意去顾家，所以她没有机会给您道谢。嘱咐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听姐姐的话。” 顾琰对窈娘没什么感情，而且窈娘的身子垮了一大半是钱氏做虐，一小半其实也是顾琰当年给她解寒毒怀孕又流产造成的。不过顾琰并不觉得亏心，当年她最难的时候，窈娘除了冷眼旁观，还为了讨好孙茯苓有落井下石的作为。 想必以窈娘的精明如今也想明白了。可是她依然只能这么对女儿说，还的瞒着不告诉她。因为顾琇如果能得顾琰几分关照，日子会好过很多。所以，万不能让顾琇对顾琰有丝毫的不满。这辈子顾琰都将是顾琇心中的好姐姐，偶像那个级别的。 顾瑜顾珂顾珏等人陆续也来了，还有几位堂嫂和伯母。太夫人也来了，对着曾孙女看了几眼，因她挑人也没抱。只拄着龙头拐杖在尊位上坐着。众人都是一来就向顾琰行礼，她自然一一免了，见了太夫人又着意问候了几声。 “老夫人，夫人，秦相夫人就要到了。”消息传来三夫人赶紧站起向太夫人告声罪，同秦茵一道迎了出去。 太夫人瞥一眼顾琰，好在家里还有这么个王妃压得住场子。不然从前那些贵戚，如今见了真是令人难受。至于顾珏这个镇国将军夫人，她是不认的。没让人将她撵出去已经是给她夫家面子了。不过还是直接当她不存在处理。 顾珏暗恨不已，心道如果今日是她做了晋王妃，老虔婆就不敢如此了。顾琰做的事可比她出格多了。 －－－－－－题外话－－－－－－ 推荐我的完结种田文180万字，可以看得很爽哦！ 别人重生有没有这么苦逼啊，她居然穿到卖身葬父的小姑娘身上，成为一个为人挡厄的小媳妇。 本想以工抵债，谁知看似温文的小相公却是个腹黑，而且出身名门身负冤屈。一心想往上爬，以位极人臣为目的。看走眼了！好吧，事到如今，也只有夫妻联手，你攻读来我挣钱，你做官来我当家。 http：info/420543。html 正文 272 诀窍 顾珏原本也不参与顾家的事的，因为顾家人不认她这个跟着母亲离开的女儿了。原本她也不在意已经失去爵位的顾家的了。可是顾琰要好名声，而太夫人也想要这个能给家族带来好处的孙女，两人一拍即合，成为一对心有灵犀的祖孙。顾家有事顾琰都会到场，顾珏一心要靠近顾琰，便不能再置之不理了。不然，岂不落下嫌穷爱富的名声。而且，过去的经历让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事情跟着顾琰做比较好。所以这次，三房其实没有发请帖给她，她也来了。 门房报上来人自称十四姑奶奶，三夫人想了想顾珏也没有除名，既然带着礼物来了倒是不好拒之门外便把她放了进来。不过，顾家人对她的态度都是看着太夫人的脸色行事，便根本没什么人理会她。她在这里因为自己和顾琰不同的待遇愤愤不平，又看到顾琇在顾琰跟前笑得开心，心头很有些不是滋味。哼，一个婢生女罢了，就会卖乖！ 这还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但是看到钱氏抱着两岁的小儿子进来，教着喊‘大姐姐’，顾珏就有些坐不住了。要是让这个小兔崽子在顾琰跟前得了脸，那珲儿的地位岂不要受影响。 “三伯母，八弟可到了么？”她笑吟吟的问三夫人。顾珏对三夫人丝毫不敢无礼。无论是秦家还是她和皇帝国师的关系，都令顾珏忌惮。 三夫人点点头，“在前头和他几个哥哥一处呢。” “侄女不便往前头去，想派人唤八弟进来一见。” 倒也合情合理，三夫人便派了个小厮去见。反正顾珲也才十二，这里又大多是亲眷。方才秦相夫人婆媳进来，互相见礼坐下，这会儿正同太夫人说得热闹呢。自然而然便说起了顾珲要回去老家考童生试的事儿。 太夫人道：“这孩子用功，起五更睡半夜，赶得上琰儿当年了。” 顾琰正看着把钱氏放在自己面前，怯生生望过来的两岁小娃顾玺。她两手托在他腋下把他抱起来掂了掂，这么一对比再次觉得团子长得的确是实在。 钱氏见状大喜，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太夫人提到顾琰了。按道理顾琰自然该接上一句，她便不好插嘴说什么了。 顾琰笑笑，“可惜我不是男孩子，不然我也下场去试试。”说着拿了一块糕点递给顾玺，“你吃不吃这个啊？”她是不喜欢钱氏，不过顾琰的性子一向不会对小孩子不好。尤其小家伙看起来跟自己、跟团子都挺像的。 顾玺看一眼钱氏，后者点点头，他便伸出小手，“谢谢大姐姐。” 顾琰便放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吃，别噎着。”顺手把人交还给钱氏照看。 钱氏在顾琰身边自然没有位置，她一左一右坐的是太夫人和秦相夫人。顾琇则是蹭了三夫人一点位置好挨着顾琰近一点。钱氏只得带着儿子退到一旁的空位置上坐下。她没有想到顾珏也来了，一想到顾珏这个时候把顾珲叫进来的用意，她心头就有些不舒坦。哼，那么一个淫奔妇人生的儿子，占去了五房嫡长子的名分。 顾玺管顾琰叫大姐姐，管顾琇叫小姐姐，把顾珏给漏掉了。这自然是钱氏没有教过他的缘故。在场也没人出声说这样不对，顾珏哼了一声。她才不在意这么个小东西叫不叫自己呢。钱氏还能把珲儿给抹去了不成？ 须臾，顾珲尽力啊，他身后还跟着顾钊，也就是顾琛的长子。顾钊比顾琇还小，他如今是顾珲的小尾巴，不然该跟着他祖母母亲一早就进来了的。这会儿听说里头来叫八叔，他便跟着一起进来了。 顾玺看到他十分开心，不顾还在由钱氏喂着糕点，一张嘴就喊道：“大侄子！” 顾钊皱皱眉，这个小九叔比他还小好几岁呢。可是也不能不答应，只得应了一声，“嗯。”然后合身扑进太夫人怀里，“老祖宗！” 太夫人自然是很心疼这个曾孙的，笑着斥道：“没规矩，还不快给你十二姑姑行礼。” 顾钊这才挨挨蹭蹭的走到场中，挨顾珲站着。顾珲进来一看到顾珏就愣住了，这会儿正直愣愣的看着亲姐。顾钊听说过，他们长房的爵位是因为十二姑姑才没了的，所以父亲才必须去战场拼杀挣前程。所以，让他给顾琰行礼，他有些不情愿。当下也没说提醒一下顾珲，就跟着他站在原地不动。 太夫人见状咳嗽两声，顾珲醒过神来，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顾琰，然后躬身道：“见过十二姐。”顾钊没辙了，只得跟着躬身作揖，“见过十二姑姑。”既然是行家礼，那自然无须跪拜了。反正太夫人也是让他们给十二姐|姑姑行礼，又不是说的给秦王妃行礼。 顾琰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两人又向在场的秦相夫人行礼。秦菀的母亲也来了，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跟顾琰打听一下秦菀在边关的情形。之前满月宴顾琰是主人家，一直忙得很，找不到机会。后来在梁国公府她又早早告辞离去，今天却是能好好问一问了。其实本来以顾琰和秦家的关系上门去问问也无妨，可是自家公爹严守中立，她就不好去登秦王府的门了。 钱氏将她对顾珲并不亲热，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可惜，老太婆很喜欢顾珲。这次在京郊侍疾，她可是让太夫人折腾惨了。不过也不尽是折腾，也顺道教了她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省得她出去给顾家，给顾琰丢脸。所以现在，钱氏行事要稍微靠谱些了。不敢再摆出母亲的架子，一口一个‘琰儿’了。只带了儿子来刷好感。 秦相夫人道：“太夫人这个小孙子既然能及得上秦王妃当年的用功，想来这一场必有斩获。” 顾珲道：“小子不敏，唯有笨鸟先飞。谢过叔外祖母美言。” 秦相夫人笑笑，“坐吧坐吧。”这顾家五房的孩子单从外表看倒真是男俊女美。听顾太夫人这么说，想来倒不像他老子只是金玉其外。于是等到顾珲要启程的时候，还特地让儿媳遣人送了一份礼。 顾珲便坐到顾珏身边去，顾钊在他下手。 太夫人看秦家儿媳看了顾琰两眼，便开口问道：“琰儿，不知道孙世子夫人如今如何，你给讲讲吧。” “菀姐……菀儿她很好，和小丁琴瑟和谐。他们的儿子就像团子一样，壮壮实实的。”说完顾琰一阵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秦相夫人才好。叫伯母显然不行，想了想开口道：“秦少夫人放心，小丁他如今是百炼钢化绕指柔，对妻儿都温存得很。” 众人也都知道她方才这一犹豫是为了称呼的问题，想一想还真是两边算起来辈分是错了的。也就只好含含糊糊的叫一声‘秦少夫人’了。只是有知情的众人难免想起当年那件错认事件，譬如太夫人，譬如秦相夫人婆媳，这会儿再听她以长辈的口气提起孙小丁都有点沧海桑田之感。 秦少夫人感激的朝顾琰点点头，就这么一两句自然不能让她满足。等会儿再找机会细细打听好了。 顾珏不想话题被扯开，便又提起了考试的事儿。 “其实我也跟姐姐一样，恨不身为男儿身呢。身为女子，一切都得系在旁人身上。”这是她揣度顾琰心思顺着她说的。 太夫人扫她一眼，“在家从父，出嫁出夫，夫死从子，你倒是说说哪一个是旁人？” 顾珏一下子就哑了，太夫人又道：“生为女子没什么不好。像是琰儿，有才有貌，自然能作配良人。就是你，有人撑腰，嫁得也不错啊。夫贵妻荣有什么不好？” 顾珏站起来，“祖母教训的是，孙女知错了。”这么些年了，她对太夫人的畏怯之心还是不改。 “你今日既然来了，就说明你还是当自己是顾家人，我便教训你几句。不然，你婆家还以为我顾家人没家教呢。虽然你摊上那么一个母亲，但是还有我这个祖母教你。” 顾珏眼眶红了，明明是顾琰先起头的，为什么就只骂自己？说到底还不是偏心，从前就偏心，现在就更是偏得没边儿了。可其实顾琰的话没有可以让人抓的把柄，她的却是明晃晃的小辫子。如果太夫人不教训她，这话传了出去，顾家女儿不用嫁人了。 顾珲也觉得难受，提起孙茯苓不但是打顾珏的脸，同时也是打他的脸。他一时脸红过耳，跟着站了起来。一旁抱着女儿的秦茵便有些不悦，不就是说错了话被祖母教训几句么，搞得一副要哭的样子做什么。今天是自己闺女的好日子，她跑来要是哭一场成什么了。 太夫人这才道：“你们都坐下吧。”她也不想打这个孙儿的脸，可是谁让他摊上这样的娘和姐姐呢。 顾琰懒得理会顾家这么多的事，顾珏的心思，钱氏的心思，那都是昭然若揭啊。她帮衬顾琇，不过是同命相怜而已。于是对秦菀母亲道：“少夫人，三伯母家的后花园打理得很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秦少夫人自然巴不得，看一眼婆母得到允许便道：“好，有劳秦王妃陪臣妇逛逛了。” 两人便相携出去了。顾琰又细细的给她说了一通，因为不想回去，两人索性在园中待到了开饭。饭后，顾琰谢绝了顾珏拉她一起抹牌，“我要去找四哥说话。” “四哥在前头陪客呢。”喝酒散席没这么快的。 “无妨，我到他的书房去，让他的小厮把人叫来就是。”反正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四哥找个机会尿遁出来也就说了。与其在这里看她们上演争来争去的众生相，不如回家抱团子。 顾珏便道：“珲儿，你送姐姐出去。”顾珲和顾钊都被留在了里头用餐。太夫人说顾钊半大不小的，外头的人都要喝酒，就跟着她们一起吃好了。 顾琰心道，还真是不放弃啊。她贴近顾珏耳边，“你弟没你脸皮厚！”她对于那个小时候骄横无比坐都不让她做的小家伙，长大以后居然歹竹出好笋成了一个沉默好学的少年有点惊奇。因此，她对他的印象倒不坏。总算是太夫人成功调教了一个将来给五房撑门立户的男人，这样也不至于什么事儿都让她这个出嫁女扛着。 顾珏面露哀求，“你帮帮珲儿吧，如今顾家给不了他什么助力了。” “我会的，毕竟他成材我能省不少事。” 顾珏面露喜色，又听顾琰道：“不过，科举的事成与不成最后还得靠自己。他这次考过童生试如果肯心甘情愿认我是他姐姐，我给他争取一个进太学读书的名额。” “是啊，刚好两个月。你考完回来，得闲也来王府抱抱小外甥吧。他不挑人的，谁抱都肯。”顾琰说完摇摇头，“这样的性子，亏得是这种出身，不然搞不好出门就让拍花子的骗走了。” “哪能呢。”顾珲顿了顿，咬咬牙道：“十二姐，从前我、母亲还有姐姐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多谢你大人大量。” 顾琰停下脚步，“你一个小孩子我怎么可能同你计较，就是你姐其实也没害到我什么。至于你母亲的事，有别的人替她出头了，她不再惹我我便放下了。”看来太夫人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包括自己被孙茯苓害进青楼的事。顾琰还是比较相信太夫人的眼光的，她如此看重顾珲，想来是在玉字辈的男丁中果然不错，并不只是在五房矮子里头拔高子。否则，这些大可以不告诉他。 顾珲对着顾琰深深一揖，腰身与地面平齐。 “好了，不必如此了。我方才同顾珏说了，等你考上秀才，如果愿意，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个进太学的机会。”太学只收各地荐来的少年俊彦，还有一部分有潜质愿意学习的高门子弟。当年顾珉便曾经在里头呆过三年。今日也来了一些当年交好的同窗。 “我当然愿意，多谢十二姐肯给我机会。” “好说，你也知道咱们那个父亲四哥撑不起来的。五房以后就靠你了。至于玺儿，他还消得很。你把五房撑起来了，我也松活不少。” “是，弟弟一定用心。” “嗯。” 到了书房，顾琰打发了小厮去叫人。顾珲陪她坐了一会儿，还拿了两个问题向顾琰请教。顾琰虽然没有在科考上头下过功夫，但基本的问题还是能解答的。于是便说给了顾珲听。 顾珲听了很是信服，心道果然十二姐才女之名是名副其实。 顾琰想了想又道：“教你一个取巧的法子，你听听，如果觉得接受不了就算了。” “嗯？” “基本功扎实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特殊的时候还是可以用些特殊的法子的。”说到这里顾琰握拳咳嗽了两声才道：“你可以先弄到历年试题并一甲答卷，然后总结出考试范围、书目、最佳答题模式。先把考试的框架立起来，至于旁征博引，修饰辞藻等细枝末节，待框架坚固了再一一添加未尝不可。”这便是应试教学下的高材生顾琰当年的应考方式，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国内首屈一指的财经大学。本来是有意往金融界好好发展做女富翁的，可惜刚到大公司实习从基层做起就在银行着了无妄之灾。想来既然科举也是应试教育，应当也是适用的。 顾珲听得简直瞠目结舌，先生一向都是说要读书破万卷，竟不知还有这等投机取巧的方法。 顾琰又咳了两声，“你可以拿这次童生试试一下，看题目在不在你圈定的范围呢。要教化万民兼济天下，到后头的乡试会试会越来越难，总不能卡在科考上。”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顾珉似笑非笑的走进来，“你可真是会教啊！” 顾琰有些赧然，她是真诚的希望顾珲能够早日撑门立户，把渣爹和钱氏都‘管’起来。不然也不会贡献出这样的法子了。 “八弟，要不要用你自己思量吧。不过以后你要当官，基本功肯定是必须扎实的。不然以后要被同僚说嘴，而且怀疑你科场舞弊的。这个法子就只能取巧，提高几率而已。嗯，记得法不传六耳，呃，八耳。”她其实是听到顾珉的脚步声了的，不过想想给他听去无碍便继续说了。 顾珲点点头走出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向兄姐行礼告退，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顾珉在顾琰面前坐下，“我倒要试一试，你说的这个法子管不管用。” 顾琰嘿嘿一笑，“试吧试吧，覆盖面应该挺高。” “你从前怎么没同我说过啊？” “我从前也没机会看这些啊。是在外头，呃，听方大哥说起的。”顾琰把这个栽到方子墨头上。他这个愤世嫉俗的天才少年总结出这个规律来应该是可信的。回头写信告诉他一声，让他认下。 正文 273 口信 果然，听说是方子墨捣鼓出来的，顾珉便没有疑问了。 顾琰心道可不能怪我没告诉你啊，你科考那会儿我才多大，说了也得有人信啊，而且还解释不清楚来由。 顾珉静默了一会儿道：“元元出生以来我一直在想，想了很久，你那日说得没错。立谁做太子是皇上的事儿，做臣子的不该掺和。就像叔外祖那样做个纯臣才是长久之道。” 顾琰听明白了，这是说两不想帮，就像孙小丁一样。不过，够了。她也只是不想再和四哥站到对立面去。已经不得不和晋王对立了。 “我以后会努力做事，只是不掺和不该掺和的事而已。顾家如今这样，你始终是有所欠缺，我来尽力补上这一块吧。就是你说过的，木桶原理，最矮的一块板决定了到底能装多少水。” “好！”四角不全没有得力的娘家，这始终是顾琰一个短板。虽然她并不后悔当初所为。但有个得力的兄长总是好的。 顾琰进去同太夫人、三夫人、秦相夫人道别，然后高高兴兴的告辞了。顾珲还没有回来，大概到园子里某个地方思考人生去了。她之前的说的事儿对他的冲击恐怕有一点大。顾珏看到顾琰便问：“珲儿没有同你一起么？” “他早回来了，你问问下人吧。” 顾珏问清楚找了出去，顾琰便不再理会告辞回府了。 顾珏是在后院的葡萄藤下找到顾珲的，他一个人坐在石凳上。顾珏心头一个咯噔，难道顾琰欺负弟弟了？不应该啊。对自己她都只是嘴上厉害一些而已。要不是知道这个，她也不敢一次一次往顾琰身边凑了。 顾珲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姐姐” “你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十二姐跟我说了些事儿。” “什么事？”顾珏急切的问。 “太学的事。”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顾珏放下心来，在旁边坐下。 “当然是抓住这个机会啊。”顾珲顿了一下正色道：“姐姐，你给十二姐道过歉么？” 顾珏迟疑的道：“呃，没有。”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拉下脸给顾琰道歉。 “那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 “这——你和谁更亲些啊？是不是老……”太婆给你洗脑了？ 顾珲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说道：“读书明理，我要是能这个都不能知道，我还读什么书？”真要说受影响，顾珲应该是在外院住的时候，多少受了顾珉一些正面影响。 顾珏被说得哑口无言，兀自静默了半晌。她对顾琰，一直是很复杂的。七岁那年初见，就知道这个外头回来的姐姐比自己好看。后来她还比自己会读书，会讨老太婆欢心。一直到孙小丁认错人，向自己提了亲又说是把自己误会成了顾琰，这种瑜亮情结便发展到了顶点。到如今，自己虽然嫁给宗室中成材的俊彦，她却是堂堂的亲王妃，还在自己前头生下了儿子…… 当天顾珲被顾珉留了下来，用的理由是他也是参加过科考的，还一路靠到了举人。在这个关头，有一些经验之谈要教给堂弟。自然人人都没有意义。两兄弟打着联床夜话的旗号，连夜翻查资料，这些都是往年顾珉考试前弄到的，也就是顾琰说的考题以及名列前茅人的答卷，最后两人把范围给总结了出来。发现绝大部分考题出自四书五经，另有少量来自，书单拟定后竟只需专精十二本，比他们从小所学要少得多。 两兄弟面面相觑，末了顾珉道：“方军师果然不是等闲人物。他若参加科考，状元必定是手到擒来。”说着就激动地给顾珲讲了一下方子墨那些辉煌的事迹。声称如果不是他十五岁那年遭遇大变，必定是百年一出的连中三元的人物。（乡试第一名为解元，会试第一名为会员，殿试第一名为状元。从隋朝兴科举到清末取消，前后一千三百年，一共出了十四个连中三元的人物。分别是宋朝六名，唐明清各二，金元各一。） 顾珲听得心向往之，然后忍不住问道：“这位方军师跟咱家十二姐什么关系啊？”这样的事情都能好不忌讳的告诉十二姐。 顾珉言若有憾的道：“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是你十二姐夫了。可是，秦王和琰儿的孽缘太深重了。那样都愣是让他得手了。” 这样啊，那就怪不得了。 顾珉又道：“反正你多和你十二姐接触，是有好处的。我说的不是祖母还有你十四姐认为的那种好处。而是说琰儿她的眼界、见识都不是普通闺阁女子能比的。大概只有当年姑祖母才是这个样子的。当初她在边关开乐善堂、马场，最开始的时候我都没当回事。如今回头去看，那可都是精妙到绝点的做法。你十二姐这样的事儿都肯提点你，足见心底是希望你成材的。你不要辜负了！” 顾珲点点头，“十二姐让我得闲去抱抱小外甥。” 顾珉看看天光大白，打个哈欠道：“睡觉吧。” “嗯。” 秦王府当天下午便迎来了两位舅少爷的拜访。顾琰也没想到这两人连夜就把范围给圈了出来，还跑来告诉她。 团子的眼睛落在两个舅舅身上，顾珲兴奋的道：“小外甥长得跟我很像。”说着流露出几分十二岁少年该有的模样。原本因为母亲的事，顾珲一贯是少年老成的。这会儿看着贴近真实年纪多了。这也是他在顾琰跟前渐渐放下了心防的缘故。 顾琰笑道：“外甥像舅么，古人诚不欺我。要不要抱抱？” “我、我不会。”顾珲讪讪的道。 “不难的，你问四哥。” 顾珉点点头，他平常私下里也抱抱女儿的。 在兄姐的鼓励下，顾珲大着胆子接过团子，在顾琰指点下把他竖抱着走动起来。大概他合了团子的眼缘，团子在他怀里乐呵呵的，不是轻笑两声。 萧允一回府就听说两个舅子登门，于是顾不上和幕僚商议事情，便回了内宅。顾珉也是下衙后才来的，不过他如今在坐冷板凳所以按时就下衙了，倒比不得萧允事儿越来越多。 他脚刚跨进门槛，正抱着团子转身的顾珲便看到他了。只是抱着团子不好行礼，便道：“十二姐，王爷回来了。”他怀中的团子歪头去看，见到父亲高兴的呀呀两声。 萧允上前接过儿子，对打算行叩拜之礼的两兄弟道：“在家里，不用多礼了，坐吧。”一边抱着团子在顾琰身边坐下。 顾珲显然对萧允一回来就抱儿子有些不适应，秦王可是王爷，是武将出身。可是看抱儿子这手势，可比四哥抱元元熟练多了啊。他还不怎么会藏行事，心头所想便表露在了脸上。 顾珉和明晖一样，原本并不看好萧允。明晖看好的是方子墨，顾珉从前看好的是晋王。当然，方子墨他也觉得比秦王适合。不过如今看到萧允这幅样子，倒觉得也还不错了。 萧允既然是个混不吝，小舅子脸上这点诧异对他就根本没影响。当即一边和这两兄弟说了几句，一边逗得团子咯咯大笑。跟儿子玩了一会儿才把人递还给顾琰，“我去换身衣服，再出来陪舅兄和弟弟说话。让厨房多做几个他们兄弟爱吃的菜，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 顾琰答应着接过儿子。 萧允是上过战场的人，自己换衣服什么的很是适应，也就没有再叫人进来时候，自己进去换了身家居服很快便出来了。其实顾珉来他挺能接受的，毕竟他和顾琰从小交好。倒是顾珲也来了，而且跟顾琰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令他有几分诧异。 当晚，萧允陪着两个舅子用饭，十分的热情。和顾珉碰了好几杯，就连顾珲也让他灌了两杯，说半大小子不能连酒都不会喝。结果顾珲便被灌翻了，只得留宿客房。 “你那个兄弟，长得跟团子还真有几分像。你是因为这个，看着他就亲切吧？”睡觉的时候，他对顾琰道。 “不只是这样，他算是个明白人，同他母亲和顾珏不太一样。说到像，其实更小的那个顾玺还要像一些。”这就是血缘啊，一看就知道是亲的。 第二天顾玺醒过来十分的赧然，吃过早饭便来向顾琰告辞。团子还挺喜欢和他玩儿的，他走的时候还抓住他的衣服不放。顾琰把他的小肉爪子扒拉下来，“舅舅还要回家刻苦攻读呢，等考上秀才再来同你玩儿。来，咱们跟舅舅挥挥手，预祝舅舅马到成功。”抓着团子的小手挥了挥，抱着他一直送到了二门处。 自有人去吩咐套马车送顾玺回顾府，顾琰便抱着团子往小师母去。小师母也是移情作用，可喜欢团子了。只是碍着身怀六甲不能抱而已，脸上却是温柔地可以溢出水来。 顾琰不知道当初萧允让她把孙皓熙乐乐童鞋当吉祥物抱是不是真的有用，不过这会儿她是真的把团子当吉祥物给小师母送来的。团子躺在摇摇车里，小手握着小师母的食指和她对视，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多久，明晖便来了。是顾琰让人带话把他叫来的，因为小师母在这里的缘故，皇帝放人放的很是痛快。小师母在里头逗着团子，他们师徒走到外室说话。 “突然找我什么事儿？”明晖纳闷的问。话是国师府的人带进去的，是昨晚请顾珉去说的。绕这么一圈子就是为了不让萧允知道而已。 “我做了件事儿，给人知道了怕是要惊世骇俗。至少那些老冬烘是绝容不下我的。所以，想找方大哥帮我背个黑锅。”顾琰摸摸鼻子赧然道。 明晖瞪她，“既然知道做了会引起严重的后果，干嘛做前不三思？” 顾琰低头乖乖听教训，又听到明晖道：“什么黑锅还非得方子墨替你背，我背不起？”秦王那个人，是做大事的时候会是宽宏的主上，但绝对不会是个大度的夫婿。顾琰成亲后还和方子墨有联系，怕是会犯了他的忌讳。 “不是，主要你不涉及这方面的事儿。事情对方大哥不算什么，可是搁我头上不行，而且我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原本只是告诉顾珲是不打紧的，他不敢追问来源。甚至他对旁人说了，自己不认账就是了。可是这两天顾琰想了想，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此事走漏消息，那些老学究或者朝廷里的老大人包括秦相都会对她大为不满，认为她是教会天下读书人投机取巧。那天还是略冲动了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她本人而言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她，可是她后头还牵着萧允。萧允如今最欠缺的就是读书人、文官集团的支持。要是她闹出这么一个事儿，那机会就是站在大多数文人的对立面去了。其实她说的法子未尝没有脑子灵活的人想到过，可是她说出来了，而且身份还这么特殊，那就要不得了。所以，只有麻烦方子墨万一事情闹出来替她遮掩一二。虽然她觉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外泄，但是还是得做好准备。 顾琰小声将前因后果说了，明晖正色道：“下不为例！” “嗯嗯，师傅，我记住了。”顾琰点头如捣蒜，十分的受教。她当然知道不该再和方子墨私下联系，可是这件事也只有拜托他了。 “哼！”明晖复又进去，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来，笑吟吟的抱起团子，“小家伙，又重了不少啊。” 团子伸手拉住明晖的衣带，咯咯而笑，还将明晖的衣带都扯松了。旁边小师母见了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替他系上。顾琰注意到明晖微微有些僵了一下，心头一乐，这两人孩子都要生了，怎么还处得这么拘束啊？ “师傅，小师母，我先回去处理一会儿中馈。乳母丫鬟什么的我留在这里，你们帮我照看会儿啊。”有个小人儿居中起个调节的作用让两人一起逗着，也许这两人能混熟些。也不知道之前师傅之前来看小师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难不成就一人坐一边，师傅问一声‘孩子怎么样？’小师母答了。然后就两人干坐一会儿，然后师傅起身离开，小师母送出去？原来她儿子送过来不但是做吉祥物的，还要做别人两口子拉近关系的道具。 把儿子贡献出去了，顾琰施施然的回去正房。过了半个时辰，乳母带着玩得了呵呵的团子一起回来，想来跟师爷玩得很好。从前在小道观的时候，明晖就特别会跟附近的小孩子相处。那些小婴儿他抱着也熟练得很。方圆几里就他一个道士，那些小媳妇儿也都要求他给孩子祈福，有时候还要兼做一下赤脚大夫之类的。他可会带小孩子的了，从几个月的到几岁的，就没有不喜欢亲近他的。所以，团子会喜欢师爷被逗得很乐呵根本就是应该的。 顾琰同乳母等人打听师傅同小师母相处的情形有没有改善，知道两人因为有团子在比平时多说了几句话很是高兴。看来日后要多多让团子去充当拉近关系的道具了。小师母也是聪慧灵透的人，过了几日就给团子做了一身可爱的小衣裳送来。 齐娘子例行公事的全部检查，这才上了团子的身。团子的一应衣食住行全部经手人都是心腹，实在是怕有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小师母是用虎皮给做了一身连体的小衣裳，中间露出小弟弟来好把尿。这会儿是深秋了正好上身。虎皮是明晖给的一张整皮，给小师母冬天用的。她裁了一些给团子做了一身。手也巧得很，做得很少好看。 小团子穿上了，趴在榻上，顾琰怎么看都觉得是在玩cosplay的感觉，只可惜不是cos的虎王，而是小猫，实在是那个块头就只能联想到猫。软乎乎的小娃娃也没有老虎那个气势啊。不过唇红齿白的真的很可爱就是了。她摸摸下巴，“苹果，去问王夫人再要这么一小块虎皮来。” 虎皮拿来了，顾琰亲自操刀给团子又做了一条虎皮裙（孙大圣穿的那种），这样就有了两身cosplay装了。再用金箔纸给裹了一根金箍棒让他坐着抱在怀里，团子便伸手去摸。 端娘道：“好了，不要图好玩给孩子穿穿脱脱的，小心着凉。小世子身体虽然好也禁不起折腾的。小孩子生病可不是小事。” “那就穿虎皮裙好了，那身小猫装先收起来。过两日咱们再穿就是了。”顾琰抱着团子，背了人便轻唱：“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 团子便转头两眼水汪汪的看着母亲，至于‘金箍棒’拿不稳，早搁一边了。 “儿子啊，爹爹要下衙了，咱们去二门处迎一迎啊。” 正文 274 亲情 萧允回来走到二门外远远看到这么打扮的儿子，疑惑的瞅了瞅，他怎么觉得这么看起来像个小和尚啊？ 这个疑问对顾琰说了，她心头暗自好笑，猴哥不就是佛门弟子么。这么穿，再加上团子头发本来就短短的，头上戴上个金箍可不就像个小和尚。 “小师母给他做了身虎皮装，我瞧着好玩便也给他做了一身。” 团子手朝父亲抬起讨抱，萧允便将他接了过去，和顾琰一起往里走。边走边道：“拓岩部上京进贡，估着会到咱们府上来走动一番。听老头子的意思，还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秋狩。让皇子皇孙宗室子弟能上马背打猎的也都去。” 皇帝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好些年没有去狩猎了。不过今年却是忽然起了这个兴头。恰好拓岩部要来，便打算带上一起去。萧允挺高兴的，这说明老头子的身体的确是如外表一般，比从前好了不少。他一来高兴这个，二来这样对他是比较有利的。所以这会儿，萧允的好心情是看得出来的。 团子虽然小，其实也本能的会趋利避害，见老爹笑得开心，便拿自己的嫩脸蛋蹭了蹭父亲的脸。 “哈哈，团子真是爹的乖儿子，宁馨儿！”萧允于是愈发的开心起来，一边转头问顾琰，“明儿你是不是还要把他打扮成小道士？” 顾琰摇摇头，她之前牙根就没往和尚道士上头想。只是觉得美猴王这身打扮挺好看的，又有现成的虎皮。听萧允这么一说，好像也应该啊。他们是道门弟子，小和尚都扮了，小道士再扮扮也该。其实团子穿小猫装还是挺可爱的，完全可以推而广之，十二生肖都来一套。 萧允看她当真一副动心的样子，“歇歇吧，虽然是在府里穿穿，有这么两身也足够了。”在萧允心底，他是要当皇帝的人。团子是他的嫡长子，那就也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体统什么的，还是要格外注意的。这样的一副，一身两身的，在家里偶尔上上身也就是了。多了，那可就有些不妥了。 顾琰其实也只是想一想，过犹不及的道理她很明白的。而且身份这个束缚人的东西，虽然团子小，但自己作为母亲得多替他想想了。这个想法也就只能是想法，不能付诸实施了。 当晚，宫里便传了话让顾琰把团子带进宫去给皇帝瞅瞅。 顾琰瞥一眼萧允，老爷子这是听到消息打算让小孙子去彩衣娱亲？消息够灵通的啊。 萧允笑笑，“哪家王府发生的事，不是立马就传到紫檀精舍了啊？端看老头子上不上心。得，吃了晚饭就进宫去吧。我说，这狩猎要半个月才得返呢，不然你带着团子一道去吧？回头磨一磨老头子就是了。” 这显然是犯规的。老爷子都说了是会骑射的皇孙，那至少得六岁以上吧。团子这样还没满百日的，完全在这个范围之外。 “没事儿，其实各家也顶多带一两个小娃儿去。最多同晋王府知会一声，也就他们府上的没有满六岁的侄儿。这样倒是各房都有人去了。再说，到时候狩猎，擒住了鹿是要喝鹿血的，你忍心？你放心？” 顾琰一凛，那生鹿血跟催情药的效果差不多了啊。众人都喝，阿允他的确是不能不喝。喝了又不能纾解的话是挺惨的。那种情况下指望萧允能守得住是有那么一点儿玄啊。别家都可以派一个受宠的妃子去就好了，他们家可没有多的人。所以，她也同去是最好的。但如果团子不去，她是不能安心去的。所以，就得把团子也带去了。要是晋王家的小公子也去了，也就不会有人拿团子去不合规矩说事了。 “那晚上，我们一起跟父皇说说吧。” 吃过晚饭，带上团子彩衣娱亲的戏服，一家三口登车进宫。 到了紫檀精舍门口，明晖一看到徒孙身上的虎皮裙就皱眉，“这什么打扮啊？” 顾琰心虚的躲到萧允身后，她给儿子打扮成小和尚，师傅看了肯定不能开心啊。小娃娃的小褂什么的，跟僧衣原本就像。好在临行前她还知道把头上的金箍给取了，金箍棒也没带。不然，师傅怕是要向自己射眼刀了。 “就、就是同小师母讨的虎皮，做了一身虎皮裙穿穿，保暖嘛！” 要是眼前只有顾琰母子，明晖肯定会直接说一声‘不伦不类’。当下也只能道：“皇上在等着了，王爷王妃快带着小世子进去吧。” “好！”顾琰应了一声抱着儿子就往里走。 萧允好笑的看着，平日里见她一副没大没小，嘴里也时常‘明晖’‘明晖’的，原来还是有些怕这个师傅的啊。 皇帝见到小孙子，当即站了起来把人接了过去，然后才随口道：“都坐吧。” 萧允和顾琰站直身子，坐在一旁看小家伙在爷爷怀里笑呵呵的。 皇帝逗了一会儿道：“听说，还有一身？”这身打扮他看了也觉得像小和尚，估计方才在门口把明晖那小子气得够呛。皇帝虽然信道教，但是佛教他其实也不排斥。因此并不以为忤，自然是幸灾乐祸。 顾琰把包袱打开，取出那件小老虎装。皇帝抱着孙子过来瞅了瞅，“做得挺好的嘛！比身上这件虎皮裙好。” 顾琰道：“这身是小师母给做的，比儿臣的手艺是要好些。”小师母可是尚衣局女官出身的，能不比自己的针线活儿好么。说完上前给团子脱下虎皮裙和外衣，套上了虎皮。 皇帝看得大为得趣，抱在手上颠了颠，“朕的乖孙孙变成小老虎了。” 萧允见机道：“儿臣同琰儿说，这身万万不能穿去围场，没得让人真当成了小虎崽子开箭。” 话里的意思这么明显，皇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当下不在意的道：“行，带去吧。朕也不想那么久看不到小团子。”话音刚落，皇帝就痛呼了一声，原来团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笑嘻嘻的用力拽，偏生又没抓几根。 萧允立时便笑了，顾琰赶紧跳了起来跑过去道：“父皇，挠他腋下痒痒肉，快——”人在公爹怀里，她不好伸手过去。 皇帝痛得吸气，一手稳稳圈住团子，一手按照顾琰的提示去挠团子的痒痒。他这才缩缩小身子，笑着松了手。不过手心里还残留了几根半黑半百的‘龙须’。 萧允这才笑着走过来，“父皇，含饴弄孙有意思吧？这小子劲儿越来越大了，昨儿还扯我耳垂呢。” 皇帝很想伸手摸摸下巴，又觉得当着儿子媳妇这么做有*份。于是抱着团子坐下，这样他就够不着自己的胡子了。小家伙很高兴的孩子挥手，战利品还沾在掌心里。 萧允过去弯腰在团子掌心拈起一根半黑半百的胡须，顿时被瞪了两眼。 团子有些不耐烦戴帽子，可又没有办法，于是脑袋总是动来动去的。皇帝问道：“他怎么了？” 顾琰想了想，“怕是有些不习惯戴帽子。”之前天热，她平常都只给团子用手绢对折包着额头就好，小家伙不习惯。之前戴金箍也老想弄掉。 “天儿马上就凉了，还是要习惯才好。带去围场，照顾周全些，别让小孩子生病。” “儿臣知道。”顾琰忙应了。围场那种地方，带去肯定得格外经心。 皇帝又逗了团子半晌，把他搁到榻上看他趴着跟自己对视，“看着就像是小猫。小虎崽子多半也是这样的。对，这身可千万不能穿去围场了。” 团子是个不爱哭闹的孩子，又爱笑，不然皇帝也不能这么喜欢他。隔三差五的就要看到才行。眼瞅着小家伙打了个哈欠，拿手去揉眼眶，皇帝道：“嗯，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顾琰答应着上前抱了团子，握着他的小爪子给皇帝做‘再见’，然后又跟着萧允屈膝，“儿臣告退。” 为了不刺激明晖，也省得再折腾团子，就没再换衣服，给他直接穿着小老虎装出去了。顾琰还抱着儿子对明晖道：“师傅你看，是小师母亲手给做的。小师母可真是不错。” 明晖‘嗯’了一声，送他们出去。当然，把团子接在了手里。 刘方道：“国师，你怎么把咱家的活儿给抢了？”说着也一同送出去。两人都是很喜欢团子，只是在皇帝跟前，他们都没机会抱，就只有送出去这一路了。 明晖道：“我抱我徒孙你也眼红。” 废话，当然眼红。他平常又出不去，能进紫檀精舍的小孩子就这一个。难得秦王妃很乐意给自己抱，小世子也每每对自己笑得欢。于是走到一半的距离，他就朝明晖伸手了，“国师，该咱家了。” 明晖看他一眼，“算了算了，让着你这老家伙！” 顾琰笑吟吟道：“刘公公，回头我师弟师妹生出来，我也抱进宫来给你抱。” 刘方乐呵呵的点头，“咱家先谢谢秦王妃了。” 明晖道：“那是我家小孩啊，你就当我面拿着做人情了？” 刘方道：“你还不肯了是怎么地？孩子的娘还是咱家帮着选的呢，知书识礼、样貌也好。别说你孩子了，你小时候咱家也是抱过的，还帮你换过尿布呢。你那会儿可没有小世子乖，老哭！” 明晖当然不是不肯，只是说说而已。听到刘方在顾琰面前揭自己老底，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就转身朝自己小院走了。 萧允闷笑了两声，“看来刘公公带过的小孩不少啊。” “不算带过，那会儿皇上去洛阳看顾大姑，咱家跟着去了。国师当时正好尿了，也是顺手。呵呵，顺手。”把明晖挤兑回去，刘方不无几分得意。 走到门口，萧允问：“公公干嘛不收养个孩子？” 刘方将团子递还给顾琰，“不是没想过。可是宫里几个老兄弟为养子都是操碎了心，还不落好。当值时常就在宫里，也没时间管教。回头被人挑唆坏了，白费心血。”以刘方今时今日的地位，族中为了权势金钱想将儿子过继到他名下的不在少数。就是朝中官员也不少人想当他干儿子呢。不过刘方是规矩人，后者肯定不沾惹。就是前者，那也是居心不良，他一概没有理会。为的，就是少些事端。 萧允想了想，“之前去赈灾，遇上不少孤儿，我都养起来了。不然里头给你挑一个？有专人照管，长不歪。”这事儿如果是旁人来做，未免有拉拢讨好之嫌。可萧允可以说是刘方一把屎一包尿拉扯大的，刘方心头肯定是向着他的。他这么做就不带这个意思了。 刘方眼底明显心动，萧允道：“这就么说定了。回头把人送到你府上给你瞧瞧。” “好，那老奴就多谢王爷了。百年之后，能有个捧灵帅盆的也好。” 那些孤儿就养在京郊的庄子上，从几个月到几岁的都有，还都是资质不错的。很快就有一对*个月大的龙凤胎被送到了刘方在京城的私宅。当日刘方正好不当值在府里歇着，当时一看眼眶就红了。萧允显然是用了心的，这俩孩子跟他长得还有那么几分像。一手抱着一个，他心头对萧允感激得无以复加。 孩子呢，没放在刘宅，还是秦王府的人替刘方照看着。只是他休息的时候抱来让他逗弄，旁的无须他操心。皇帝也知道这事儿，换个儿子做这事，他都会怀疑是不是想拉拢自己身边的心腹，好刺探什么。但萧允，还真是没这个必要。这紫檀精舍的人跟他都熟络到不行，尤其刘方。所以也只是笑着问了两句，得知是对龙凤胎，同刘芳长得还像，还挺替他高兴。 刘方这回流泪了，“亏得小爷还想着奴才，给奴才找这么好两个孩子。” “哎哎哎，好事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啊。你带了那小子一场，这点良心他还是有的。” 明晖知道了也拱手恭喜道：“刘公公，大喜啊！” “同喜同喜，国师不是很快也要当爹了么。”刘方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眉开眼笑的。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颇多顾忌一直没实施。如今算是夙愿得偿了。 明晖一开始对当爹这事儿其实有些膈应，不过团子那么可爱，他看久了心头便也多了几分期待。当即也笑笑不语。 日子这么过着，很快就到了拓岩部上京进宫的日子。拓岩部是个小部落，虽然兼并了其他三部，也就二三十万人口。按说不会受到重视。可是它正好在天朝和西陵的中间地段，这个位置就重要起来了。皇帝指了与拓岩王子相熟的秦王亲自接待，这会儿正好萧允也转到礼部去了，正好拿这件事练手。 顾琰这边便受到拓岩王子送来的厚礼了。她是拓岩王子救命恩人一事也因此传开。 端娘高兴的道：“皇上对拓岩王子如此重视，这可真是好事儿。” 顾琰把团子手里抓着的自己的玉质纽扣拿出来，“我当初就以为他是个流民。”这纽扣圆溜溜的，是团子的最爱。他抓到了就要往嘴里送的。 其实说起来，拓岩王子为了兼并四部，手上也是沾满了血腥。听说其他三部的王族除了寿宴上被杀的，其他都被他沉到了江里，直接杀死的反抗势力更是不胜枚举。她这不知道算不算救一人，害了无数人。可是再想想，这人虽然手段酷辣，却是亲天朝这边的。将来和西陵开战用得上他的地方还很多。这样也算间接可以少死不少镇西军的士兵吧。还真不知在阎王爷的簿子上是怎么给她算功过的。 “把东西收拾起来吧，宫宴过后就要去围猎了。这深秋，正是大小动物长得肥美可口的时候呢。” “是。” 秦王府去三个主子，可是因为团子要去，要带的人就多了。乳母丫鬟不消说，大夫也得给他带上。还有许多的常用药也得备着。 宫宴并不是多大规模的，就是萧允在宫中代皇帝主持的。其他王爷也都没有出席。毕竟拓岩部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大，也不能太出格了。一起去围猎也只是时间上赶巧了而已。 不过，在宫宴之后，出发之前。拓岩王子带着同行的妃子来秦王府拜会了。 等到人被请进来，顾琰微微吃了一惊。原来拓岩王子带在身边这个妃子不是旁人，正是春娘。虽然改换了装扮，顾琰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当初春娘受另一部王爷折辱，是顾琰开口萧允才救下了她。之后顾琰还以为她回乡了，没想到是去了拓岩部。这么看来，后来兼并那三部怕是萧允的手笔了。得，这回也不用管阎王爷的功过簿子了。反正都是他们家的事儿。 正文 275 出发 秦王府摆了宴席招待登门拜访的拓岩王子与夫人。席间，王府的一众侍卫还下场与拓岩部的随行兵士较量。大厅外一时很是热闹。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喝酒吃肉打架很有共同话题。 顾琰由得他们在前院闹哄哄的闹腾，反正好酒好菜管够。而且依了少数民族的规矩，没用普通的碗碟待客，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她自己在内宅招待如今改换身份的春娘。 春娘对顾琰自然是恭敬万分，对齐娘子也是十分有礼。当初就是这两人将她从生死线拉了回来，让她有了报仇和新生的机会。这次上京，便是秦王爷让她来看一看仇家的下场。上个月刑部出了一桩大案子，把一个道貌岸然的大儒真面目撕了下来。是萧允在暗中使了力气。既然春娘办的事让他很满意，自然是该兑现承诺的。正好拓岩王子也将异己都肃清了，便陪春娘上京走这一趟。 春娘向顾琰敬酒，感谢她的恩情。顾琰抿了一口，算是给了面子。放下杯子解释了一句：“小儿不喜欢酒气。”拓岩部如今也算是朝廷的贵客，就算从前有故旧之情，待客还是周到一些的好。 春娘自然不会觉得受了慢待，她心头是将自己定位成秦王府的人的。如果不是这样，她残花败柳之身，怎能有今日之风光。这一点她心头再清楚不过了。当下听顾琰说起儿子，眼底露出些意动来。想了想秦王妃素来对自己并不存轻视，便出声道：“不知可有机会见一见小世子？” 顾琰笑道：“来人，去抱小世子出来。” 小团子很快被抱出来见客，春娘没口子的称赞，“不愧是秦王和秦王妃的孩子，果真是钟灵毓秀。” “还算没有长歪。”顾琰淡笑道。要她埋汰小团子长得不好，那真的是太违心了。虽然说癞头儿子自己爱，可她家的小团子就是生得得天独厚嘛，谦虚过头那就是虚伪了。 春娘微微一笑，秦王妃还是这么直爽！ 小团子本来正在玩一个不倒翁，被抱出来的时候还圈在怀里在。这会儿，顾琰和春娘还在用餐。顾琰又不想儿子不在跟前，当然团子来了要是立即被抱走他也是不干的。于是乳母就抱他坐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将不倒翁搁在小几上，推来推去的让他看着。这便是他的玩法了。 顾琰对春娘道：“说起来夫人也算是秦王府的人，日后尽管把这里当成你的娘家便是。” 春娘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 于此同时，晋王府的大书房也在谈论着此次拓岩部入京进贡的事。拓岩王子的作为自然是已经完全摆在了案头，便有谋士道：“这可是一把磨利了的刀，秦王用得很是顺手。只可惜太利了，只怕将来会妨主。” “这些都是后话了。但秦王这手确实玩得漂亮。如今，更是借此出面招待来京上贡的异族王子。这对外释放的信号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 晋王道：“父皇看重九弟，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如今种种，自然是在替他铺路。”说起来，琰儿还真是旺夫呢。若是没有她当年在路边救下满血血污的拓岩王子，岂有此人卧薪尝胆回去杀了父兄夺权，然后又血腥兼并另外三部。这才让小允不费一兵一卒就拉拢了如此强援。至少此时，拓岩部是不敢和天朝翻脸的，连阳奉阴违都不敢。 “王爷，如今秦王的势头太好了！从前他就是在军中有威望，如今赈灾的事儿一办，再加上拓岩部这桩事，他在朝官心目中的位置可是越来越有分量了。”虽然拓岩王子手段太过血腥，可毕竟没动到天朝人，许多人就选择性的忽略了。 晋王心头喟叹，能不好么。就连最无法把握的生儿子都让他心想事成了。前几日进宫，母妃还在说起此事，让他还是要生个嫡子出来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有嫡子的好处，还需要老人家一而再的说么。罢了，听说王妃服用季太医的调理的药也许久了。上个月她没有来月事，希望能有好消息吧。 一旁的楚王道：“三哥，我们不会再贸然出手。”只不过，给别人提供点方便罢了。 晋王正要说什么，后宅便有人来报喜了，方才府里太医诊脉，确认王妃时隔八年终于又怀上了。 这件事也在在座诸人的心病，跟随的主子没个嫡子，始终是少了点什么啊。所以，众人都是喜动颜色，更不要说晋王以及王妃的父亲是何等高兴了。如今虽然不能就确定是个儿子，但总是又有了希望了。 顿时，晋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起来。晋王进宫向贵妃报了喜，府里也每人多赏了一个月的月例。 晋王妃靠躺在大迎枕上，眉眼温柔，终于又怀上了。府里的侧妃、庶妃、侍妾都来贺喜，不管心头怎么想的，这个喜必须贺。还有，这次陪王爷去围猎的人选还没有定呢。半个多月才归，又没有旁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因此个个都在晋王妃跟前献殷勤。 这次皇帝围猎，特地把晋王也划拉到要去的名单里了。没留下谁看家，反正也就两百里路，有紧要的折子一天就往返了。说是没得全家都出去玩乐了，单单被晋王撇下的道理。 晋王妃本来也没打算要去，当家主母通常都是留在家里执掌中馈的。只是这个人选嘛，她得问问晋王的意思才能定。如果晋王本身没有什么意愿，那么她举荐的人就能同行了。她目前心头属意的老实温婉的李侧妃，想着今晚跟晋王提一下。她传出有孕的消息，他今晚自然是要来自己院子的。 果然，不多久晋王便来了。这会儿晋王妃早将屋里碍事的都打发走了。那些人想在这里等到晋王回来，当她这个主母是吃素的不成？ 小郡主如今已经七岁多了，见到父亲赶紧站了起来屈膝行礼，“给父王请安！”母妃终于有机会给她生个小弟弟了，这是好事。以后这个小弟弟会是她和母妃的另一个依靠。可是，做了这么久的母妃唯一的女儿，对这件事心头还是有些复杂的。 晋王妃今日太过欢喜，只想着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没有留意到女儿的小心思。这让小郡主心头更加的有些发酸。于是望着父亲的眼神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些小委屈。 晋王朝王妃点点头，然后伸手刮刮小郡主的鼻子，“以后又会多一个人，会像父王、母妃一样的爱护悦悦，悦悦高不高兴啊？” “高兴。”小郡主回答。 “他会跟悦悦很亲很亲，比旁的弟弟妹妹都亲。” “真的？”想到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小郡主还是心动的。 “当然是真的咯。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悦悦这个姐姐好好的爱护弟弟长大。” “那他得听我的话。” “那是当然了，你是大姐姐嘛。” 小郡主握住晋王的大手，眼睛看着脚尖，犹犹豫豫的问道：“那、那有了弟弟，父王母妃还会像以前一样的爱悦悦么？”父王待她一向很好，就是今儿也是先跟她说话，而不是过去看望母妃肚子里的弟弟。所以她也就大着胆子问了。 晋王妃这才恍然，怪不得王爷不过来，却先和女儿说上话了。赶紧对小郡主道：“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父王和母妃都是很爱很爱悦悦的。过去是，现在是，今后依然是。弟弟也会爱护姐姐的。” 看看有些焦急的母妃，再看看一直含笑看着自己的父王，小郡主觉得有些赧然，匆匆一福，“父王母妃说话吧，女儿先告退了。”她都八岁了，居然还跟没出世的弟弟吃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世子是自己的亲兄弟，当然比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强多了。母亲想这事儿想了太多年，一时没留意到自己也是有点。她方才是在钻什么牛角尖啊！ 女儿跑了出去，屋里伺候的下人也知趣的离去。晋王坐到床边握住王妃的手，只是笑，也不说话。晋王妃慢慢的红了脸，低下头去。这么一来，竟有些像是回到了新婚期间怀上小郡主时的情形。 末了晋王妃问起随侍到围场的人选，晋王便道：“你拿主意好了。” 便定下了李庶妃，可偏偏临行前李庶妃却闹起了肚子。晋王妃暗恨她不争气，本想给她一个机会的。余下的人力，算来算去，也就一个顾珏显得听话些，娘家不显。因为她是顾琰的堂妹，所以晋王妃一早把她排除了。如今也只能推她上去了。 接到消息后，顾珏并没有欣喜若狂。那一日她听说了这事，便在晋王面前提起过。 晋王当时看她两眼，“你想去？” 顾珏点了点头，“嗯，好久没见琰姐姐了。妾身这样的身份，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没机会回去，也不能单独出去做客。” 当时晋王没说什么，不过顾珏知道他答应了。不管遇上什么事儿，只要把琰姐姐搬出来，一向是无往而不利的。当然，这种次数不能多了，得用在刀刃上。这府里的事儿，既然王爷答应了，那边是定了。所以传出是李庶妃跟去的时候，顾珏也只是跟着众人去道贺而已。 当然，她没有暗地里收拾行囊。那也太露痕迹了。而且，王爷想必也不希望自己什么都猜得到。所以得到消息，她的丫鬟才匆匆收拾行囊，然后匆匆登车。 晋王府的马车在皇帝之后，诸王之前。顾珏端坐在里面，心头颇有些感概。她只是个侍妾又如何，今日不也走到了那些正妃前头。所以，想要站得高，就必须是王爷笑到最后。 顾琰这会儿还不知道顾珏在前头的马车上，她抱着咿咿呀呀说着话的团子，撩起一边的车帘让小家伙看着外头慢慢退后的屋舍。这小子一向不喜欢密闭空间，一放下车帘就会叫嚷。 “你小子不会有密闭空间恐惧症吧？”没听说古人有谁得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病啊。 团子听到母亲的耳语，转动头看看她，“哦哦——”一滴晶莹的口水滴落到围兜兜上。 好在他也只兴奋了一会儿，很快就睡过去了。顾琰便把他放在旁边的竹篮里。里头垫得很舒服，回头下车拎上就走，很是方便，而且也可以当小床用。至于摇摇车什么的，都在后头的马车里。 旁边坐着团子的移动口粮——乳母，这样方便他随时进食。方才团子看到顾琰就闹着要母亲抱，所以她只能安静做壁花。直到估着团子要尿了，才请示过顾琰从篮子里抱了起来。又把一早备好的瓷瓮拿出来，这是临时的便盆。须臾便听到团子酣畅淋漓的尿了一把。她将人放回了篮子里，又开了车门将瓷瓮递了出去。外头自有人拿去处理干净了，再递回来。秦王府这次一共出动了八辆马车，一多半多是拉着跟团子有关的人、物。 团子睡醒了，又吃了一回奶。顾琰又抱他看外头。这回他不买账了，咿咿呀呀的吵着。 乳母道：“王妃，小世子怕是想出去。” 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车，别说团子就是顾琰也消去了新鲜劲儿。可车队行驶中，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也不知道整个队伍到底有多长。这可不是他们一家想停就停的。之前说过一个时辰休息一次，眼看着也快到点了。可是跟小家伙显然说不通。 团子闹了一会儿，嘴一瘪打算要哭。顾琰无奈，吩咐苹果：“让外头给我准备一匹温顺的马。”有什么法子，她抱着出去骑会儿马就当兜风呗。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儿子啊。 萧允虽然在外头，但显然不能让他抱着。而其他那些人，都是粗糙的汉子，顾琰也不放心。团子软乎乎、皮肤嫩嫩滑滑的，怕是他们也不怎么敢抱。 “要不然让奴婢……” “没事儿，我戴上纱帽就好了。”顾琰也只当出去放风。其实她更乐意在外头骑马。 这下团子满意了，舒舒服服的躺在顾琰臂弯，脸上挂着笑。顾琰怕风沙吹到他，便将纱帽下沿扯过将他一并遮住。他伸出小手抓住落在手边的薄纱拉扯，嘴里像是在给自己吆喝一般叫着。 顾琰没提防，还感觉到被人往下拉来着。 “怪不得那晚把你皇爷爷扯得叫了一声，小手还真是有劲儿啊。”顾琰在他腋下挠挠，小家伙发出两声笑声松开了手。 萧允驱马过来，“怎么了？” “不肯呆马车里了。”这么小的娃儿带着上路就是不方便啊。好在她只需要抱稳团子就好，前方有人替她牵马。这也是幸亏车队走得慢，不然她就只有掉队了。 “快休息了。” “他等不及啊，也不能沟通。” 团子躺了一会儿，小手小脚又开始动作，顾琰便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的背贴着自己的胸口靠坐着。 萧允摇摇头，“这小子真是名堂多！” 一个时辰到了，车队停下休息。各家的女眷孩童也下马车走动一下。因为有士兵跟随，便都是戴了纱帽的。 “小弟弟，你怎么早早就下车了啊？” 笑盈盈过来打招呼的是齐王世子妃，齐王世子骑射出众，这次自然是随驾的。她便也跟来了。 跟团子拉了拉手，世子妃又给顾琰行礼，“见过九婶。” “出门在外，别这么多礼了。”顾琰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趁着还没孩子，好好松快的玩一玩吧。” 团子到了乳母怀里，顾琰道：“你就抱着他在我近旁走动走动。” “是。” 世子妃笑道：“都说九婶是亲自带孩子，今天一见果然。您的马骑得很好呢。” 这算什么好，马温驯，前头又有人牵着。 “世子骑射出众，想必希望有人能同他一起谈论一二。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学一学骑马。” 世子妃听了点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自家婆母让她跟九婶走得近些。因为婆母是长嫂，也不好太过主动和弟妹拉关系，便让她这个儿媳妇来了。她行事是要方便些，而且彼此年龄接近。不过，越是接触就越是羡慕九婶啊。九叔真是个疼媳妇的。不但她，怕是皇家没有谁不羡慕的。今日跟来的正室不多，多事年轻貌美又得宠的侧室。她也是因为新婚燕尔，又没有生嫡长子，还不用管家这才得以同行。只有九婶，府里完全没有乱七八糟的人。 虽然有人说九婶太霸道，就连围猎带着不满三个月的孩子都要跟着去把九叔看住了。可要是九叔不肯，她又怎么能办得到？ “琰姐姐”顾珏被丫鬟扶着过来和顾琰打招呼。 世子妃见状便告退离开了，“九婶，小三婶，侄媳先过去了。” “哦，你也来了啊。” “是啊，还有府里两个小主子。” “九婶”跟着顾珏的两个小男孩给顾琰行礼。 正文 276 途中 晋王的两个庶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大的那个有些清瘦看起来很是机灵，小的那个虎头虎脑的。他们跟团子一样，属于这次破例来的。两小家伙想来也是在马车上坐久了憋得慌，所以过来这一路没有要人抱，反而是自己走着。顾瑾方才一手牵了一个，到了近前才松开让他们自己站着。 休息的时间挺长，两刻钟，顾琰便索性在旁边的树下让人铺上地衣，摆上糕点、果子招待两个侄儿与堂妹。今天这样的场合顾瑾能够随同前来，而且晋王还将两个儿子交给她照看，显见她如今在晋王心底是有些分量的了。 团子也被抱回来了，坐在顾琰腿上看着两个小堂哥。这俩小家伙，大的叫承灏，小的叫承湛。家教都显得非常良好，一本正经谢过顾琰才开始由乳母喂食。 顾瑾脸色有些发白的道：“好在两位小公子不晕车，而且很是听话，不然我可真是没法子了。” 顾琰拿起一个橙子，“你把皮剥了带着，回头不时嗅嗅就好些了。” 顾瑾知道顾琰懂医术，接过来几下剥掉，用手绢包起来。 “九婶，小弟弟一直看着，给他也吃些吧。”承湛被团子不错眼的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顾琰笑道：“他方才吃过奶，而且也吃不了这些。要不然，你转过身背对着他吃好了。” “哦。”承湛果然在地衣上挪了挪屁股。 顾琰忍不住好笑，这小屁孩太萌了。蠢萌蠢萌的，还真是好玩儿。 顾瑾脸上有点发窘，王爷这个小儿子怎么有点憨憨的啊？她看眼承灏的乳母，后者也有点发窘，然后挪了下脚步配合承湛的位置。 团子察觉母亲没关注自己，咿咿呀呀的叫起来抗议。 顾琰握着他的小手，“好吧，榨点橙汁给你喝。” 苹果忙拿了团子专用的小碗小碟榨好端来，顾琰便圈他在怀里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给他喝。 不远处楚王皱眉，三哥怎么带了这个女人来？如果承灏承湛一直跟着她和九弟妹一处可不怎么好。想到这里他对楚王妃道：“回头你把两个小侄儿接到身边一起照看吧。三哥家那个女人，自己没有生养过，怕是带不好。而且她自己看情形都不太好。” 楚王妃是将门虎女，围猎这种事儿是不肯落于人后的。于是也成为此行不多的正室之一。闻言答应了一声，“听说是晕车呢，等下再出发我就把人接到我车上，和咱们儿子一起。” 萧允去看了下皇帝的状况过来，见到承灏承湛微微一愣。不同于小郡主成长的时候他时常往晋王府跑，这两个侄儿倒是见得少也不是太亲近。再一看站起来向自己行礼叫‘姐夫’的顾瑾便明白过来人是她带过来的。两兄弟也停下嘴里的吃食，要站起来行礼。萧允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坐着吃就好。姨妹，你也坐吧。”一堆女人孩子，他还是到别处逛逛吧。想了想便往齐王那边去了。 顾瑾待两个孩子吃完，给他们擦了擦嘴巴，“琰姐姐，旁边有条小河，不如我们到河边走走。”她这会儿好过多了。 “姨娘，去看鱼。”承湛高兴得道。 “好！” 顾琰也想去走走，便抱了团子一起过去。那两个小兄弟则由乳母抱着，因为路不是很平顺。 顾琰看那俩小孩都太乖了便道：“承灏、承湛，你们会不会打水漂啊？” 两个小脑袋一起摆动，“不会。” 就知道你们不会，到了野地里也只会乖乖的站着。在乳母怀里伸着脖子没看到鱼就作罢了。 顾琰将团子给乳母抱着，苹果立即很知机的给她捡了几块鹅卵石冲洗干净再递过来。顾琰便给俩小家伙示范了一下怎么打水漂。 “你们要不要试试？”顾琰递上鹅卵石。 承灏有些犹豫，承湛直接接过去，然后对乳母道：“我要下去。” 乳母也犹豫，两位小主子在府里，侧妃管束得很严，这、这不符合身份啊。 顾琰道：“皇上这次是让众皇孙出来围猎的，何妨活泼一些。要是只窝在乳母怀里，那还不如不来呢。有侍卫看着，他们出不了事儿。” 乳母瞥一眼顾瑾，顾瑾轻声道：“要是皇上喜欢乖乖的什么都不碰的皇孙，就不会让带来了。这话是王爷说的，说让两位小公子这次能放开玩一玩。没得长于闺阁之手，大类女郎。” “是。”眼前的两个主子都这么说了，而且顾姨娘还说是王爷的意思，乳母不敢违逆只得将承湛放到了地上。顾琰便把着他的小手教他。承灏也看得眼热，要求下地。这个没什么技巧，俩小家伙很快学会，玩得很是开心。这回出门顾姨娘要好说话得多。九婶更是会带着他们一起玩耍。 小团子看得不知道是不是心痒，小手不停的晃动，晃得手上银镯子上的铃铛不停的响。顾琰接过他，递给他一颗小小的、圆溜溜的白色鹅卵石。他两只小手一起捧住，看两个小堂哥玩着。 “九婶，三下”承灏年纪大些，技巧略好，一般能在水面漂两下。这回三下便欢喜的向顾琰报告。 “嗯，有进步。承湛也是哦，这次两下了。” 楚王过去同晋王说，楚王妃看他家的姨娘脸色不大好，打算把承灏承湛两兄弟接到自家马车上一起照看。回头在围猎场的营地也让他们三兄弟呆一块儿玩耍。还说晋王怎么带一个没生养过的姨娘来照看孩子。 晋王看他两眼道：“老七，如果再瞒着我搞什么，别怪我不拿你当兄弟！至于弟妹的好意，我想暂时还用不到。瑾儿也没做出什么不对的事儿来，贸贸然剥夺她照看孩子的权利不好。”这段时日，顾瑾通过种种努力，在晋王心头的印象立体一些了，不再是之前的纸片人。他这才发现她其实也是挺有想法的。如果说顾琰如旭日一般耀眼，那顾瑾就如新月，虽然光彩淡些，却也不容忽视。只是一直被庶出的身份束缚了。而且，身旁有顾琰这样光彩夺目的姐姐，无形中也掩去了她不少光华。 楚王轻声道：“你还不是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妹子，爱屋及乌。” 晋王皱眉，“你还不肯说么？” “听说，有人要找那个拓岩王子报复。他不是跟老九家走得很近么，我是担心侄儿遭了池鱼之殃。” “不要搞小动作，小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别白白把人给赔进去了。而且拓岩王子是朝廷的客人，并不单是萧允的客人。” “我知道的，不会真让人伤到人。不过出了岔子不就显得老九失职了么，到时候或是你或是我再出面帮他把事情解决就是了。” 晋王摇了摇头，“我方才的话不是在同你说笑。” 楚王一凛，半晌道：“我知道了。” 顾瑾带着两个小公子回来。见到楚王也在自家马车旁，微微福身见礼。 楚王拱拱手，“见过小嫂。” 晋王问两个玩得脸红扑扑的儿子，“跟着姨娘出去，好玩么？” 两个小脑袋不约而同的点下去，“好玩，九婶带我们玩。” 晋王失笑，“上车去吧，准备出发了。七弟你也回去吧，父皇好像也上车了。” “好。” 待跟前人都离开，晋王叫了人过来，“去同秦王说一声，有人想在围场找拓岩王子麻烦。” “是。” 萧允收到消息便一边让人去告诉了拓岩王子，一边让人去告诉护着此行安危的大内侍卫统领，并且让护送拓岩王子马车的人格外的警戒。他负责接待远来的客人，自然要保障他们的安全。着人问拓岩王子心头有没有点数，会是什么人。这样他们防范和查找起来也方便些。 “王爷，拓岩王子说他也不能知道是什么人，多半是那三部隐藏下来的复仇者。他说不愿意将危险带给同行的贵人们。是不是他想个办法把人引出来？” 萧允道：“先不用动，三千士兵护着，路上不会出事。等到了今晚的宿营地再说。你转告王子，安心就是。朝廷断没有让客人出事的道理。” 团子兴奋了一阵，这会儿又睡了。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还躺在篮子里呼呼大睡。早有先行的人在这里埋锅造饭，是以四处都是炊烟袅袅。 廖永跟在顾琰身后，手里稳稳的拎着篮子，皇帝想小孙子了。晋王家的两个也被叫去了。不过顾瑾的身份不够格到御前，而且承灏承湛也不是奶娃娃了。 这会儿团子还在篮子里睡，皇帝欣赏了一下他的睡相，便逗上另外两个小孙子了。两小家伙跟着顾琰玩了一趟，这会儿都还能愿意亲近她。他们平时很少机会见到皇祖父，多少有点害怕，便一左一右挨顾琰站着，小手拉着她的袖子。 皇帝原本叫了这俩来，就是不想表现得太过偏心。见状对顾琰道：“你倒蛮有孩子缘的。” 顾琰笑笑，“之前休息，儿臣见承灏同承湛太乖了，一点都不会淘气。便带着他们玩了会儿打水漂。” “不会淘气你就教着淘气？” “男孩子不会淘气，那还叫男孩子么。”顾琰小声道。 皇帝指指篮子了的团子，“你准备把这个教成什么样儿？” “他不用教，肯定是个淘气包。儿臣只盼着他日后大了能有安静的时刻。” 皇帝蹲下来问承灏承湛，“你们喜不喜欢跟着九婶淘气啊？” 俩孩子纠结了，说喜欢吧，淘气听着就不是好词儿。说不喜欢吧，那就是欺骗皇祖父。大人教了不能骗人，更不能骗长辈。最后两兄弟纠结着点了头。方才父王也听说这事儿了，并没有责怪他们。还让他们这次出来就是要多看看哥哥们是怎样的。 皇帝笑了，摸摸俩孙子的头，“倒都是实诚孩子。” 小哥俩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抓着顾琰袖子动手松了开去。 “你们两个就留在皇祖父这里吃午饭吧。” “谢皇祖父爱惜赐饭。”承灏带着承湛道。 皇帝点点头，“偶尔放松一下无碍，祖父这次把你们父王一起叫来就是想着他整日劳形案牍该放松一下。不过平日，你们还是应当严格要求自己。” “是。”小哥俩躬身领了教训，一副小大人样。 皇帝又看向顾琰，“你回去吧。” 顾琰应了一声，拎起篮子往外走。刚一转身就看到晋王过来了，晋王看看篮子里睡得甚好的团子微微一笑，“这小子倒是个有福的。” “哪里，憨吃憨睡憨长罢了。当不得三哥这么夸。” 听到这声‘三哥’，晋王错身而过的脚步微微一滞。他是担心两个儿子在祖父跟前不知应对，安排了一些事务便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刚过去，皇帝就把他给打发了，还夸了他俩儿子两句，说是让把人留在这边玩。他自有叮嘱了两句便退下了。 外头候着的廖永看顾琰拎着篮子，忙过来接过去。虽然只是停下吃午饭，但是这边还是快速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他不能进去，便只能在外面等着。 晋王前后脚的便出来了，看了看前方顾琰的背影放缓了脚步。他一个大伯哥总不可能追上去和弟妹说话。 回到自家马车旁，萧允也回来了。这会儿饭菜也陆续得了，各人的份例依次送到。秦王府有六菜一汤，都是热气腾腾的。这一次的事情皇帝让齐王总揽，整个的安排还是很恰当的。 听顾琰这么说，萧允立时笑了，“老大方才还在抱怨呢，就这么几百号人外加三千禁军，比十万人的大军还难带。完全不能令行禁止。” “带了妇孺肯定麻烦些啊。就像我们家团子，还有承灏承湛两个。”那两个小家伙第二趟出发后，也没忍住，向晋王申请出来被侍卫放在马背上走了一段。至于其他六岁以上的倒还好。他们早就入学了，耐力什么的好得多。至于女眷，便是觉得辛苦也没人出声，都硬忍着，不想落个太娇气的名声。 秦王府还有自备小灶，不过不是给他们夫妻开的。而是给团子的两个乳母开的，一应食材都是自带的。 “按照这个速度，明晚我们就能睡在围场里了吧。” “嗯，应该没问题。上午两个时辰，下午再两个时辰。走得再慢也差不多能到了。” 吃过饭休息的当口，王太医过来给小团子把脉，看他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结果很好，这小子很是健壮，目前为止什么问题都还没有。 “我那位十四妹夫今次没来么？”顾琰问道。 “来了。你十四妹应该也来了，我在老大那里的名单上看到她了。”齐王不但让每家来的主子报了人头，就连下人都是挂了号的。省得多出什么人或者少了什么人。方才萧允也去和他知会了一声听来的消息。齐王已经被冷落很久了，这一次的事非常的上心。这会儿已经在暗地里进行排查了。 那怪了，她今天怎么没往跟前凑啊？难道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其实挺烦她。所以不来刷存在感，省得相看两相厌？ 这个想法虽不中却也不远了。顾珏那天被顾珲劈头盖脸的问了一通，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对她夫婿找了个晕车的托词。他夫婿瞅着前方长长的车队，看到秦王府和齐王府的马车离得很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下午继续出发，顾琰想午睡的时候，团子睡醒了，精神饱满。顾琰很想狠狠心让乳母抱他去后头的马车，可是想想出门在外忍了。只得放弃午睡陪他玩儿。团子很兴奋，一看到顾琰眯眼就用小手拍打她，要她看着自己。 为什么皇帝公爹这会儿不想小孙子了？她要不要主动送去祸水东移啊？早知道这小子在路上这么难搞，她昨晚才不会兴奋的失眠呢。好容易熬到小家伙兴奋过了，两母子才抱着一起睡了一会儿。亏得这么大的小娃儿一会儿就要睡一下一会儿就要睡一下。 晚上安营扎寨，萧允叮嘱顾琰，“晚上不要最好不要出帐篷。” “啊，为什么？” “可能有人潜入车队里了，要对拓岩王子下手。”这一次春娘没有同行，她去拜祭她家的亡魂，并给他们迁葬去了。所以，顾琰其实不太可能和拓岩部的人走得近。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得知会她一声。 “哦，我晓得了。” 不能出去，顾琰索性让烧了热水来给团子洗澡。小家伙头回出门儿，也许是一直和母亲在一起的缘故，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反而一整天都很兴奋，玩儿出了汗。他在被萧允淹过后就有些怕水，如今过了好久终于才好些了。 有乳母帮手，顾琰很快把团子洗了个干干净净。正要抱去穿小衣裳，就听到外头有刀剑相击的声音和追击声。哎哟娘呐，不是奔这边来了吧。她赶紧用大毛巾把团子一裹叫道：“廖永，外面什么情况？” 正文 277 寻仇 “王妃勿惊，贼人已被拿下！”外头传来廖永的声音。 顾琰松下心神，要真是波及此处，被人突破外头的守护，她抱着儿子怕是跑都不好跑。不过，既然阿允早就知晓有人潜入，外头的警戒等级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让人突破就是了。不过，能进到此处，外头那些贼人潜入的不可谓不深。齐王的安排是三千禁军环卫，然后他们几百号人，按地位高低由内而外。最里头的自然是明黄的御帐，他们家的大帐是直接环卫御帐的。 萧允掀开帐门进来，“在咱家的大帐审问，方便么？省得惊动太多人引起恐慌。” 顾琰抱着大浴巾的儿子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避到内室就是了。皇上没有受惊吧？” “方才的动静比较小，也就这里和旁边两个帐篷能隐约听到。我让何山去向老头子报备去了，他什么风雨没见过，不至于被惊到。只是这才来了不少女眷、孩童，所以最好究竟解决。”为了不互相各个大帐之间距离挺远的。 “哦，怎么会在咱家帐篷附近啊？”不是该去找呼延王子么？ “我也不知道，一会儿你在里头听听吧。” 顾琰便不再问，抱着团子进了内室。另有人将浴桶等处理掉，然后有十来人进到外面。 顾琰让人将内室的门虚掩，一边给团子穿小衣裳，一边支起耳朵听着。 给小团子穿衣不是容易的事儿，这小子比较喜欢当野人——裸奔！兴许是这样无拘无束可以动得更欢快省力的缘故。手脚乱动着不配合。顾琰通常都是直接镇压，快手快脚的给套上。因为由着他的话，夏天还好，到了这秋天就很容易着凉了。更不要说接下来的冬天了。 不过，外头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她忘了动作。正在帮忙制住小家伙乱动的手脚的乳母赶紧提醒，“王妃？” “哦。”顾琰醒过神来，加快动作。她是一下子听出了外头的贼人里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心神一凛，原来是她！ 外头被抓的潜进来的女贼便是顾琰曾经在互市上遇到过的拓哲部的公主。她前些天还在唏嘘不已，以为她死在心上人手里的那位。 再听萧允问她怎么会到这附近来的，居然听到这样的答案，“我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一时没找到仇人的下落。却看到云夫人进了这边的帐篷。” 合着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啊！想来是想着如果不是自己救了呼延王子，她全家也不至于被杀吧。笑话，那四部虽然人口不是太多，但是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万之众。四部之间为了利益纷争，还不跟战国一样啊。战国无义战，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呼延王子更加的有手段有魄力所以成了最后统一四部的人罢了。虽然顾琰也曾一时想过阎王功过簿的事儿，但从不认为自己当初救人有错。那样紧急的情况，还等着辨清身份再救不成？那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而且，当时呼延王子也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再说了，就是从头来过，知道救他能给朝廷跟阿允带来好处，顾琰也是救定了的。 团子身上的衣服穿好了，依依哦哦的窝在顾琰怀里刷存在感。外头的审问还在继续，齐王在问拓哲公主是如何混入队伍里的。而在一旁的呼延王子却是一直没有出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刘方的声音，“二位王爷，呼延王子，咱家奉命来看看小世子有无被吓到。” 萧允道：“他没事，人根本没能靠近这大帐就被擒住了。他们母子在内室，公公进去吧。” 苹果赶紧到门口为刘方开门，“刘公公，请进！” “见过秦王妃。”刘方笑着给顾琰作揖。 顾琰笑道：“公公免礼，团子在隔壁吃奶。您先坐会儿，苹果，上茶！” 这一次狩猎，明晖没有同行，听说是出去采药去了，要晚几天才会过来。不然这会儿来的该是他了。 外头的审问继续，顾琰便没有和刘公公多寒暄，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两人一同听着外头的说话。 原来，拓哲公主是在出城的时候觑见有人掩护一个小姑娘爬进马车的箱子里，然后如法炮制的。算是取了个巧，那些人也同时掩护了她。而那个藏进箱子的小姑娘就是十七公主了。皇帝指说了让皇子皇孙去，她去撒娇也没能得到允许。因为此次据说除了呼延王子，还有别的人也要来围场朝拜天子，而且有和亲之意。皇帝不欲带她同行，以免对方生出误会。那样就算澄清了，不是带来有意联姻的，也会让人心头留下疙瘩。 关于十七公主的事儿，顾琰倒是知道了。却没听说她还干出了这件事儿来。她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刘公公，后者用口型道：被送回去了！ 没人想到十七公主藏身的马车里还藏了另外一位异族的公主。拓哲公主便是这样混进来的。而楚王如今掌管五城兵马司，得到了一些线索，暗中做了布置相看萧允出丑然后由他们那一方来收拾残局。无形中纵容了拓哲公主。 晋王阻止了楚王的打算，直接把事告诉了萧允。萧允齐王还有呼延王子不想引起大的骚动和惊恐于是布局抓人，然后才有了这一番变故。 团子吃饱过来，外头也问完了。据说是拓哲公主一些手下暗中跟随车队已经落入齐王手中，这会儿齐王拿出几样信物，她才会这么老实交代的。听说她也是偷偷避过手下藏进车队的。 萧允道：“既然是呼延部的家事，那人本王就交给呼延王子了。” 这才听到呼延王子的声音，“是，小王一定把人看好。断不会再让他们破坏这一行的安稳。” 呼延王子领着人走了，齐王便也告辞了。 刘公公把刚吃过奶的团子竖起来，一只手轻抚他的背脊，这样可以防止他吐奶，手势很是熟练。抱了一会儿交还给顾琰，“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小世子没吓着就好。” “公公慢走。” 萧允进来道：“这个小十七，真是任性妄为。不是她怕还没有这桩事呢。” “为什么要把拓哲公主交给呼延王子看管啊？” 萧允做到床边脱鞋，“他方才一直沉默着，看起来对那丫头也不是全无所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了，如果他能拿下拓哲部的公主，对于稳定四部也是有好处的。嗯，日后应该不会有拓哲部了。不过如果是这个小公主生的儿子即位，那些拓哲部的旧人大概反抗得不会那么厉害。” “那他到底是对人有感情，还是冲着这个啊？” 萧允舒服的往床上一趟，大脚悬空，两手枕在脑后，“应该是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不然，谁把这么危险的人物搁枕边啊。要知道，红颜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祸水啊。” 顾琰抓起团子的拨浪鼓朝萧允砸去，他伸手接过搁到旁边，然后大张双手，“我说不相干的人哪。儿子，来——” 顾琰今天已经被团子缠了一天了，乐得把人递给他。接过没想到团子嫌弃萧允一身的臭汗，虽然挣不脱，却是将脸转到一边。 “咦，老子没喝酒啊，你小子怎么又这样？” 顾琰过去嗅嗅，“嗯，嫌你一身臭汗呢。去洗洗吧。” 萧允道：“一起？” “说什么呢，这是在外头怎么都要注意一点吧。”大帐虽然也是几居室的，可是怎么都不如在府里可以随意胡闹。 萧允垮下脸，顾琰推他一把，“快去吧，是挺大一股味儿的。” “这叫男人味！” 晚间很是静谧，这大帐隔音其实很是不错。萧允和顾琰住了主卧，乳母带着团子住次卧。不过都不怎么听得到团子哭闹吵嚷的声音。也不知是怎么弄到，倒是快及上家里的隔音效果了。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可以互相干扰，也不会让每个人带上自家女眷了。回头在围场也就是住帐篷了。 次日一早，拔营起行。结果走了没多久，此次随同齐王前来的叶庶妃的马车出了点意外马失前蹄。她没去同世子妃坐一车，却是跑来和顾琰说话儿。两人曾经在边城打过交道，性情还算相投。再加上她艳羡顾琰生了个大胖小子，便跑过来了。她昨天其实就想来的，可是世子妃先行一步，后来顾瑾又过来了。 叶庶妃和世子妃的关系不是那么和睦，因为齐王妃不大喜欢叶庶妃。她来在民风开化的边城，在齐王妃眼底就有些不够规矩。而这些不够规矩的地方却偏偏正是吸引秦王的地方。而世子妃是齐王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就不可能和叶庶妃走得近了。也是这些原因，叶庶妃才没有去搭世子妃的车，而是跑来找顾琰了。 小团子虽然不大认人，但是旅途中却不怎么肯让不熟悉的叶庶妃抱。她可跟时常能见到的刘公公的不同。因为她的身份也是不能随意出门的，所以团子还是头回见她。所以面对叶庶妃羡慕的眼神，顾琰也只能自己把团子抱着。 “叶庶妃这次加把劲儿，也很快能有自己的孩子的。”齐王生孩子的本事在众兄弟里算是不低的，三子五女（算上孙茯苓生的小女儿）。之前可以能叶庶妃侍寝机会不多，不过这到了围场机会就多了不少啊。昨天顾瑾还找机会问了顾琰几句关于利孕的时机的话呢。 叶庶妃笑着点点头，“我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怎么都要想法子跟来么。如今在王府里才知道，必须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儿是女都好。” “预祝你心想事成。”顾琰真诚的道。在王府里要立稳脚跟，的确是得如此。不趁着年轻得宠的时候生个孩子，难道等到年老色衰了再打主意。她也听说晋王府本来要来的是李庶妃，结果临时换成了顾瑾。也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猫腻。要是已经能在晋王府，晋王妃眼皮子底下玩出猫腻，那顾瑾的道行可真是见长了。 顾琰从来不觉得为了自身的利益用心谋划有什么不对。当年她在顾家也在每一步都汲汲营营。只要不是天之骄女，什么好的都有人捧在你面前来求你赏脸，如此做都无可厚非。至于李庶妃，在王府后院斗不过别人也只能自认倒霉。那可不是能讲谦让的地方。别说是李庶妃的机会被顾瑾抢了，就是顾瑾的机会被李庶妃抢了她都不会过问。别人家后院的事，尤其又是晋王后院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过问的。 中途休息的时候，顾瑾没有再过来，顾珏倒是来了。顾珏是左思右想后决定来给顾琰道歉的。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从前对顾琰的确是不太友善。如今自己和弟弟都有要求靠她的地方，该低头的时候自然该低头。母亲如今在齐王面前不是那么说得起话了，而魏王表叔也因此对自己冷淡了不少。因为孙家女儿被母亲连累的事，姑婆也不搭理自己。如今能抱的大腿就只有顾琰了。 结果没想到走过来就撞上了叶庶妃也在。叶庶妃是认识顾珏的，而且不大喜欢。有一晚齐王歇在她那里，却是半道被孙茯苓派人叫走了。后来两人在齐王的别苑见过面，为此还闹了一场不愉快。因此，见到顾珏走过来她就起身跟顾琰打了个招呼走开了。 顾珏气得瞪圆了眼，什么个意思？一个王府庶妃也甩脸子给她看？她堂堂镇国将军夫人，只在郡王妃之下呢。按品级与郡王府侧妃同级，比庶妃还高那么一级呢。真要按规矩，叶庶妃该给她行礼呢。 顾琰拉着趴在地衣上的团子的两只手做抬起运动，“你站那里做什么？” 顾珏过来坐下，还是有些气鼓鼓的，“姐姐，你怎么跟这么蛮子女人也说得来啊？” “因为我其实也挺野蛮的，你看不惯可以走。” 团子抬起头看顾珏，挺高兴的和她啊啊打招呼。他对顾家人都挺友善，大概是因为他们长得和顾琰多少挂像的缘故。 顾珏心情便好些了，哪个到了年纪可以想做母亲的人都是抗拒不了团子的笑颜的。顾珏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顾琰道：“让他背靠着你，小孩子没腰。再托着他脖子，还不满百日呢。” 顾珏一一照做，脸上露出笑容，“几次见面都没轮到我抱小外甥。没想到他还会主动对我笑呢。小团子，给十四姨带个弟弟来吧。” 顾琰道：“你要是生了，跟团子倒的确是一辈的。可跟你那小妹子好像也是一辈的来着。” “姐姐，你不要一见我就刺我嘛。再说我夫婿同齐王的血脉其实很远了。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他的镇国将军是自己挣来的，并不单靠宗室血脉。”顿了一下道：“珲儿说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啦。从前种种，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顾琰嘟囔，“为什么道歉我就得原谅？” 顾珏不出声，她知道顾琰其实没跟自己记仇，就是有点不甘愿而已。于是自顾自的跟团子依依哦哦起来。过来会儿将顾琰气顺了才道：“托姐姐的福，我婆婆不得不放手让我管中馈了。” “哦，库房钥匙给你了么？家里的出息都是你收着么？各处管事的换上你的人了么？”只是管事算不得什么，钱能自由支配才最重要。还有人事上的权利。 “库房钥匙除了她私房的给了，今年的收益自然入公中的库房。当然，我来了这里，肯定会损失一些。至于人手，几个要紧的地方换了。” 顾琰心道，那你可真是长进了不少。 顾珏道：“此番还要多谢姐姐。也要谢谢姐夫敲打了夫婿一番，不然他那么孝顺的人肯定不会去对婆母提的。” “你那小叔子呢？听说他以前是有一份前程的，可是喝花酒的时候跟尚书公子打架弄没了。” 顾珏叹口气，“婆婆交出管家大权的条件就是让夫婿把二弟弄进五城兵马司呢。夫婿说这次找机会和楚王说。只是有些担心楚王不收。”五城兵马司集中了一批京城的权贵子弟，活计轻松油水多。当然，里头做实事的肯定有，譬如从前的孙小丁，如今的顾珉和一些普通出身的人，比例大概在五五。不然，全是权贵子弟在里头混日子还得了。那不是比八旗兵还八旗兵了。 顾琰听得出她说的是因为他们夫妻和自己家的关系，所以同楚王是分属两派的。 “那你小叔子自己的意思呢？” 顾珏咬咬牙，“他想到魏王表叔的那个庄子上去做事。”为此，还在老婆子不太乐意交出钥匙时帮自己说了话。 顾琰笑笑，“把兴趣爱好和谋生挣银子结合起来，听起来其实不错。” “可是老……人家不答应。” 正文 278 初到 老太太不想本就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儿子去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这再正常不过了。而且，那就是魏王用来收买人甚至腐化人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说如今跟着魏王，很明显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了。就顾琰所知，如今是有不少人跟随着她十四妹夫的步子往阿允靠拢，其中十四妹夫还帮人牵线搭桥来着。魏王那边，从前众人看好的就不是他，而是齐王。他想全盘接手那些势力，难哦！ 顾琰曾经问过萧允，老爷子对魏王那个庄子什么看法。他说他也不清楚，但老爷子知道那儿是毋庸置疑的。 顾珏很高兴的抱着团子，和他脸贴脸。团子平日里早就习惯被顾琰又亲又摸的，因此这样的亲近一点也不排斥，兀自乐呵呵的。顾琰看了在心头扳着指头算，顾瑾、叶庶妃、齐王世子妃还有眼前的顾珏，还有她没看到的众多人，把围场当成送子福地的人不要太多哦。不过也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男人们纵马驰骋，又喝鹿血，而且没有别人来瓜分，受孕的几率是比较高啊！ 因为顾珏一直在这里，别的人就没有过来。其他人是看人家姐妹在说话，所以不过来打扰。至于顾瑾，她和顾珏说不到一处。可是承湛却拉着她的袖子道：“姨娘，我们去找九婶玩、看团子弟弟。” 顾珏的身份在来的人力实在太低，而且她平素不能出门，也就没什么认识的人。因此除了顾琰那里别的地方她也不好去，闻言道：“就要出发了，不如咱们等到了围场安顿下来再去？” 承灏点头，“好。” 承湛道：“那我去和九婶、团子坐一个车。” 承灏对弟弟道：“九婶要照顾团子弟弟，本来就很麻烦，再添上你就更多事情了。” “那好吧。” 午后又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围场，顾琰抱着团子站在马车旁，很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到了，天高云淡，水草丰茂，远远看去还有不少的小动物。虽然不如大草原那么辽阔，但也是很不错的地方了。毕竟是皇家的围猎场嘛。 叶庶妃向顾琰道谢，谢她载了自己一路。 “这有什么，咱们一起说话时间都混得快些。你还帮我照看团子呢。”通过叶庶妃锲而不舍的努力，在后来，团子也肯让她抱了。 叶庶妃往自家正在搭的帐篷的方向去了，承湛和承灏拉着手过来看团子。顾珏在后面跟着，乳母在左右护着，怕他们摔了。顾珏照看这两个府中如今的宝贝疙瘩，心头压力也是不小的。 “咦，团子不睡篮子了么？”承湛看着躺在摇摇车里的团子道。 “到这里就不用那个了。”这皇家围场里的路是有专人养护的，比来的路上平坦多了，完全可以推着摇摇车走。说起来，团子的交通工具也真是不少啊。 承湛和承灏两兄弟兴致勃勃的要帮着推团子，顾琰没有拒绝，让苹果撒了手。只叮嘱他们要慢慢推。有齐娘子取盯着安置带来的箱笼，不用她操心。便带着几个孩子，准备在围场里转一转。其实这里里头房舍还是有的，只是不够几千人住。而且本朝也没有浓厚的狩猎的风气，皇帝都十多年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秋狩过了，便没有专门在这里弄个皇家别苑。 “九婶，我们去那边吧。”承湛推了一会儿没了兴致，指着围猎的地方道。这会儿也将围场里为数不多的十几进屋舍转了两进。屋舍长得都差不多，所以更有意思的还是围猎的地方。 其实大动物都是圈养着的，只是圈比较大而已。是走不到这些地方来了，不然也不会让妇孺都跟来。所以顾琰便也同意了，只是离了铺好的路，团子就要换交通工具了，比起篮子他显然更中意被抱着。 这样的话就走得比较远了，顾瑾虽然一路有橙皮嗅着，后来太医又给了些药丸子，这一路还是不大好过。便将小兄弟俩托给了顾琰，又将乳母等人留下，自己先回去了。 顾琰心知肚明笑着应下，说等会儿把人给送回去。晋王这会儿应该在他的帐篷里，至于阿允，这会儿怕是和齐王一起在安排诸般事宜吧。围猎的事儿，让打过仗的皇子操持肯定胜过管理政务的。本是齐王在管事儿，从出了拓哲公主的事后就变成他们两人一起在照看了。齐王这是态度很明显要帮扶阿允退到辅助的位置上去了。 承灏和承湛拒绝让乳母抱，认为那是团子的待遇。两人在草地上牵着手跑，不小心滚了一圈爬起来，拍掉草屑继续。团子看到了便咧开嘴笑。 两个乳母心头有些急，这才出来两天，哥儿就玩野了。在她们看来，当然是乖乖的少动最好带了。可是王爷也说了要让小公子多受摔打。而且，她们哪敢跟秦王妃去说什么，只好在后面跟着。希望回了王府，有王妃和侧妃们管着，两位小公子能把放野了的心收回去。 “九婶，我们想骑马。”承湛跑回来拉着顾琰的袖子仰着脸道，承灏站在后面也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顾琰。这才是他们俩来找顾琰的真实目的。顾姨娘指望不上，她胆子小。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找九婶最方便。九婶不怕事儿，在皇祖父跟前都敢说笑着对答，而且也会带着他们玩儿。而且九婶带他们玩儿，父王也不会责怪。 这样萌的两双眼顾琰完全没有抵抗力，“呃，好吧。”她吩咐下去，很快便找来了两匹小马驹。让侍卫抱了他们上去，给他们牵着马。左右也有侍卫护着，也不怕他们会摔下来。 这是生平头一次上马背，这样倆兄弟已经很满足了。小嘴里吆喝着‘驾——’，承湛还伸手刦拍马背，承灏矜持些，小嘴却也是上翘的。 带着三个孩子回去的时候，遇上萧允找过来。 “九叔”小脸红扑扑的两兄弟笑着招呼。 萧允点点头，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你怎么成了给人看孩子的了？” “一个孩子是看，两个三个不也都是看么。瑾儿有些晕车，我帮着照看一下也没什么。这俩小子回去的时候估计得晒黑，也不会那么像豆芽菜了。” 说到豆芽菜，萧允觉得十三姨妹才有点儿。也不知道三哥带她来做什么，连看孩子都不行。说起来三哥府上的女人大多是文文秀秀的，就连原本有点英气的去了他府上都邯郸学步起来。这是都误会他就是喜欢那样的吧。嘿嘿！至于两个小侄儿爱亲近琰儿，倒是无碍。三哥他总不可能因此就和琰儿搭上什么关系了。不过要是时常的在跟前也不方便就是了。团子什么都不懂，当着他做点什么也行。可这两个懵懵懂懂的，就得顾忌着了。不过应该也不会时常过来就是了。 团子一看到父亲就兴奋，顾琰乐得递了过去。萧允不忌讳，伸手接过，一手托住团子小屁屁下头，一手虚虚环着，让他的背贴着自己胸口，这样小孩子的腰不用着力。 这一路回去，就有不少目光落在萧允身上。他直接看回去，那些人便不敢躲看了。 顾琰有些犹豫的道：“这个，是不是有点影响你形象啊？” 萧允横她两眼，“不是你说的么，无情未必真英雄，怜子如何不丈夫！”这是最开始让他抱团子的时候念叨的。 顾琰心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鲁迅先生说的。 “我抱抱儿子怎么了，谁还敢说我抱了儿子就少了什么？老头子从前见重臣还把我抱在膝上呢。” 晋王见到顾瑾脸色有些白的先行回来，然后赧然解释两位小公子托给顾琰照看了，只温言道：“那你歇一会儿，趁着这次出来，也学一学骑射好了。承灏承湛就先让乳母照看着好了。最好还是不要多麻烦……你姐姐了。” 顾瑾当然知道晋王不是真的喜欢娇弱型女子的，闻言点头，“是，妾身知道了。”她能来，都是因为说和琰姐姐许久不见的缘故吧。王爷他还是想多听到些琰姐姐的消息。不然，连照看孩子都做不到，带她来做什么。 “至于教习的人选嘛，咱们府里没有懂骑射的侍女，你看是你去找你姐姐，还是本王同七弟说一声，在七弟妹的侍女里给你找一个？” 顾瑾知道楚王妃不是太看得起自己，就算看在晋王面上派人来，说不得她的侍女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恭敬。自己计较的话还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倒是琰姐姐身边的人，怎么都不可能以下犯上。于是便道：“妾身回头同姐姐借个人好了。” 晋王点点头，“懂武的侍女，回头府里也可以配上一些，这样方便些。便是灏儿和湛儿身边也多些这样的人跟着才好。”不然，府里的孩子怕是同府里的女人一样，都要变得软绵绵的了。晋王府从前明面上是没有女侍卫的，如今倒是可以给几个要紧的大小主子身边都配上。 对于晋王喜欢娇弱女子的误会，也不知是从几时起的。反正知道根底的晋王妃和顾瑾都是不可能去提点旁人的就是了。 顾琰听说顾瑾要学骑射，直接就把雪梨借她了。承灏和承湛听说了这事儿，就说自己也要学。 晋王没允，“正经学骑射就不必了，这次带你们俩来，就是想你们增添些男儿该有的刚性。这大半个月你们就撒欢一样的玩儿就行。” 承湛道：“父王，我们已经开始学了。下午九婶让我和哥哥骑马了。” 晋王笑笑，“那也只能算是玩儿。” 承灏眼底一亮，父王许了他们可以撒欢的玩儿，又说那样骑马是玩儿。那以后就可以想骑就骑了，于是赶紧拉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弟弟一把。果然，跟着九婶玩儿什么，父王都不会责怪的。 当晚是个焰火晚会，场中载歌载舞，众人散布四周烤肉吃。团子在乳母怀里，听着舞乐声兴奋极了，不时尽己所能的抬抬胳膊伸伸腿。因为场中有火堆，顾琰将外衣给他脱了，他动得便越发的欢实了。虽然动作幅度不大，却已是他最大的能力了，所以一会儿便开始流汗。 皇帝在上方注意到了，哈哈一笑，让给他抱过去。刘方便自己下来了。 顾琰忙问乳母，“吃过了么？尿过了么？” 乳母道：“刚把了尿，也刚吃过。” 那就好！ 刘方便抱了上去，皇帝笑着接过去，不过避免了让团子够到他的胡子。两手托在他的腋下，让他站自己腿上看着场中。这里的视野比之前还好，团子愈发开心了。 刘方道：“皇上，秦王妃说别让小世子动得太多，不然背心打湿容易着凉。” “嗯。” “早就听说小世子喜欢听曲，原来还喜欢看跳舞呢。” 皇帝道：“他看什么跳舞啊，他就是看着场中舞女身上衣服鲜艳。你不记得允儿小时候也是就喜欢个鲜艳色儿。” “是是是，老奴怎么给忘了。” 眼瞅着小孙子动得不亦乐乎，皇帝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背心，然后道：“下一场来点安静的表演。” 刘方听了只得去同齐王说。齐王一愣，这样的场合弄什么安静的表演啊？弄清楚缘由问道：“那小子不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又抛给了顾琰，最后换上了一个手影节目。人在幕布后表演，幕布上显出各种各样惟妙惟肖的图像。 这个团子还欣赏不来，他立时安静了。方才也兴奋累了，于是一屁股墩儿坐在了皇帝的腿上休息，任由刘方把小外衣给他披在了身上。 这一幕在场的皇家人其实并不陌生。十多年前就有这么一个小男孩儿享受过了。十多年后他儿子又当着同辈堂兄们的面高居龙腿之上。晋王留意了一下自己两个儿子，还好，对这一幕似乎没受什么刺激。 承湛还拉着承灏道：“哥哥，你看团子扭来扭去的，也不能怎么动，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听得懂么他？” “嘿嘿！” 顾琰一直关注着团子，因为隔得不远，团子也能看到她，这会儿正冲她无齿的笑着。 顾琰摇摇头，转头去看竖起的幕布。孰料团子看母亲不关注他了，便依依哇啦叫了起来。皇帝拍拍他的小屁屁，“你小子！”一边让人给顾琰抱了回来。 顾琰捏捏团子的嫩脸蛋，将一块干燥松软的毛巾垫在他的背心里隔开有些润的内衣，把他抱怀里轻拍着。没一会儿小家伙就睡过去了。顾琰便抱着他起身告退。 期间皇帝看了她几眼，之前一直听说这个小儿媳是亲手在带孩子。平日里也难得见到，今天看她的动作很是娴熟，倒真是带惯孩子的。这一点同旁的贵妇倒是不同。 顾瑾眼瞅着下午就玩了一趟的承灏承湛也在掩着小嘴打哈欠便对晋王道：“王爷，莫如妾身也带两位小公子回去歇着了？” “嗯，也好。” 承灏和承湛便离席向皇帝告退，顾瑾也在后头躬身行礼。皇帝微笑着应了，不过看到顾瑾抬头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刘方见状在他耳边轻道：“晋王府这位顾夫人是秦王妃的堂妹。” 皇帝挑了挑眉毛，老三在这上头竟肯退而求其次？早知道如此当初他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至于其他的人，这会儿皇帝兴致正好，却没谁好早退了。便是楚王蜀王家的孩子稍微小点，却也早就进学了。这个点儿睡觉对他们来说还早。 一众人等便一直陪到了皇帝兴致淡了离席方才三三两两的散去。明日一早便是围猎的开始，不少人都摩拳擦掌。顾珏的夫婿可就是十二年前那次围猎作为宗室少年崭露头角的呢。十四岁的少年表现不俗，由此进入众人的视线。这十多年没有围猎，很多人都扼腕不已。 进了御帐，刘方便轻声对皇帝道：“晋王府那位顾夫人是秦王妃的堂妹。” “原来如此，怪道有些像呢。”原来老三在这上头竟肯退而求其次么，那他当年可不是白担了那么多心了么。这一点老三可不像自己。不过，能有一个肯退让的就好。只是，这事儿上肯退让，储位归属上怕是不肯的。 “这事儿是晋王妃办的，晋王开始并不知道。晋王对府中姬妾一向是温存有加，对顾夫人倒也没显得多特别。” 皇帝笑了一声，“一个不上名牌的侍妾都带到这里来了，还不特别？今日场中还有比她位分更低的？”王府女眷，既然称之为夫人，那就只能是侍妾了。而且皇帝开始留意到顾瑾也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当时她还低着头呢。皇帝也没有兴趣知道儿子的女人长什么样儿。他会留意是因为此次来的女眷多是楚王妃那样英姿爽飒的，顾瑾显得稍微单薄了那么一点儿。没想到抬起头来又让她吃了一惊。 刘方想了一下，“这倒没有。”虽然王府里来的大多不是正室，但也是侧室，至不济也是个庶妃。 正文 279 竞猎 （1） 一大清早，萧允便一身轻甲着身，看起来英姿勃发，颇有几分公瑾当年小乔初嫁时的意味。团子被乳母抱过来的时候，他正伸着手由顾琰给他扣腕甲。 小团子显然对这身要反光的轻甲有些好奇，瞪着眼睛一直看。萧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好好跟着你娘，看爹爹给你打只老虎回来。” 团子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就抬手讨抱。萧允抱了他，他又嫌轻甲膈人，咿咿呀呀的要顾琰抱。 “这小家伙！好了，我出发去同众人汇合了。琰儿，你就要想狐狸皮，还有别的么？” “你先把狐狸给我打回来再说。集腋成裘，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儿。” 萧允已经走到大帐门口，闻言回头道：“就这点子事儿，难得倒你夫婿？” “去吧去吧，在吹号角了。”顾琰抬起团子的手挥了挥，“来，我们祝爹爹马到成功！” 萧允这才笑着去了。 围猎这种事儿，女人是不得上场的。至少是不能上这种正式场合的。顶多给她们围了些小动物划个范围出来让她们闹着玩儿。像团子、承灏、承湛这样的编外小童那也就是到此一游而已。 女眷的围猎顾琰不打算参与，理由很正当，团子才三个月不到，她要照看孩子。实在是女眷的骑射比试起来也无甚意思，除非是有秦菀那样身手的对手。至于楚王妃，两人一直不对盘，也是玩不到一块儿去。所以，她打算带着人去安全的地儿野炊。这围场背靠大山密林，还有一条小河从里头穿过，实在是野炊的好地方。 至于说顾瑾要学骑射，刚开始有什么好看的。承灏承湛她倒是蛮喜欢，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儿。这么带出去，她这个婶子要担很大责任，想想还是算了。野炊什么的，小孩子肠胃弱，不一定受得了。又不能叫他们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就吃干粮。团子都不满这种待遇，别提他们了。 正准备出发呢，就听到人回来报讯。皇子们都去狩猎去了，皇帝出了彩头让所有的皇子竞猎。 顾琰顿住脚步，“什么彩头？”八个皇子，倒是各个都文武双全，即便渝王那也是学过骑射的。不过个中比较出彩的，还是行伍出身的齐王、秦王。哦，还有楚王。他虽然没上战场，但也是在京郊大营呆着的。这彩头可别和储位沾边，是太子才能用的什么东西啊，这样未免让人觉得不公道。就算皇帝事先申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是一样。 如今晋王的根基可稳固着呢，阿允像一匹黑马一样的杀出，本来很多大臣心头就有些犯嘀咕了。尤其是那些清楚他真正来历的。可不是每一个都像梁国公一般的表示欢迎的。那位皇帝老子可是有因情误国先例的。他要是这会儿把阿允往高位上扶，搞不好就让人想起那十几年差点朝纲都乱了的往事了。认为他就是偏心偏爱才要弃晋王保秦王。 虽说这几年为尊者讳，没什么人提及，但是各人心头还是有一秤的。一个是红颜祸水留下的儿子，打了武将脸、寒了镇东军士兵心的。一个是一直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监国王爷。人心往哪边偏，这毋庸置疑嘛。所以阿允才会说皇帝老子活得越长久对他越有利嘛。他这会儿还没怎么刷新形象呢。 “听说是一柄上好的紫玉如意，这么大呢！”来人比划给顾琰看。 府里那么多好东西了，而且阿允一贯是看上什么就管他老子要什么的，一柄玉如意本身肯定不能打动他。可是，搁不住这是彩头啊，第一才能拿到的啊！八兄弟，能不心心念念当这个第一的怕也就是好文的渝王了。阿允那家伙肯定是会去争的。他觉得众兄弟里也就齐王能跟他争一争，估计楚王都不放在眼底，输了他肯定觉得忒没脸。 而且据阿允说，自从娶了自己，那就是什么特权都没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看上什么直接打包了。还说这事儿就指望团子了，等团子再大一些就要好好培养他。当然，这就是当个笑话说。不过，为了这玉如意某人今天肯定也是会拼的了。走的时候还说要去打老虎什么的来着。原本就是一说，可添了彩头，说不定真的就要特意去寻猛兽了。这围场里，猛兽可也不少。不然不是不能让人尽兴么。这些年，皇帝是没有来过。但是齐王跟阿允还有别的一些好武之人还是要来的。围场的人为了讨好他们，蓄养了不少大家伙呢。可别弄出什么意外来啊。 “算了，今天不去野炊了，咱们瞧瞧热闹去。”顾琰边走边问，“说了么，是拼质还是拼量？” 当然是拼质也拼量，要是一只老虎等于一只兔子，那不都奔兔子去了。猛兽肯定是可以加分的，就是暂时还不知道标准。 顾琰抱着儿子去凑热闹，就是在集合的地儿。皇帝坐在高台的横案后，见状也没让赶她们走。因为，各府的女眷得到消息，也纷纷来了。索性就让他们坐在自家夫主之前的位置上一起等着。刘方还让人给她们上了茶点。 顾琰看向摆在明黄绸缎上的紫玉如意，果然好大一只，比团子还长。可见原玉有多珍贵了。团子也跟着看过去，依依哦哦的叫起来，两手乱抓。看这架势，以后根本不需他老子教，去了紫檀精舍肯定是一把搬东西的好手。当然，此时他只是觉得明黄的颜色显眼而已。顾琰抓回他的小手，暗自懊恼自家的位置为什么离高台这么近，让这小子看清楚了。 那边齐王世子妃笑着看过来，后来干脆走了过来。世子不够格去争，带了堂弟们去划出的比试范围之外围猎去了。他前些年常跟了齐王过来。她倒不是太担心。皇帝悠闲的等着，有渝王留在场中招呼着呼延王子，这样的小角色是不必劳动他老人家的。渝王便这样自请留了下来，退出角逐。煞神一样的呼延王子，从前在边城的名声可是能知音弦的小周郎啊。在生母熏陶下，他从小仰慕汉家文化，很下了些苦功夫，当然这也是为了迷惑父兄，但在这些上头的确也去得了不俗的造诣。能和渝王说到一处并不奇怪，也不知道渝王清不清楚他做下的那些事儿。 顺着看过去，顾琰便看到了拓哲公主，也不知道他俩相爱相杀的结果出来没有。总之如今拓哲公主是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看样子是全无反抗之力。如果呼延王子真是存了利用她稳定拓哲部剩下那些人的打算，这回就算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了吧。他这么随身携带大‘凶器’，胆子可是真不小，而且还敢带到皇帝跟前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不敢这么做。 皇帝看到团子张着手叫唤，自然是不可能把紫玉如意给他了。不过另给了一个羊脂白玉雕成的核桃，上头的纹路都丝丝分明。用个紫檀木匣装着，下头垫着大红的绒布。 团子欢喜极了，两只小手伸过去摸。不过不是摸羊脂白玉核桃，而是那大红的绒布。顾琰心道，儿子，你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这么没眼力见干那买椟还珠的事儿啊。顾琰抱着团子起身离席谢恩，皇帝摆摆手，“值什么，小玩意儿而已，坐着吧。” 昨晚团子站在皇帝腿上的待遇其实也让不少人眼红，估着昨晚在坐的女眷都听自家夫主回忆了一番往事。这会儿众人心头即便艳羡，却也无人表现出来。而且这次皇帝也不单赏了团子，在座的承灏承湛也有，顾珏要带着他们谢恩也被免了。便有几位府上也有小皇孙的侧妃有些后悔没把人留住了。不然，这样的场合，肯定是见者有份。虽然不一定是自己生的，但毕竟是自家府上得了啊，在这里也是个面子来的。倒是白白便宜了晋王的两个儿子。 末了，那玉雕核桃还是因为是圆溜溜的造型才得了团子青睐，可是伸手摸了摸大概是觉得那纹路膈手，又嫌弃了。顾琰赶紧让收拾了起来，另解了自己腰上金子的镂空香薰球给团子玩。这个轻巧，金子被拉成了丝绕成，可以从中间掰开放入香料。滚动的话还会发出撞击声。是团子很青睐的玩具之一。他动动手指就滚开了，然后乳母又伸手给他拿过来放到跟前。他又继续推开，周而复始的就玩上了。 顾琰叹口气，这个要东西的习惯不能惯啊。可偏他老子，他老子的老子都是一要就给。她又不能跟皇帝去抗议，说这样会惯坏了他。那皇帝肯定得说那允儿怎么没有被惯坏呢？对这种话顾琰就只剩腹诽了，合着他还是没被惯坏的！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你这么苛责作甚云云……她这叫苛责么，当着这么多人张手交换着要东西。这还有友邦人士在呢。要不是这么小的孩子，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瞧瞧人晋王家的两个，多懂事儿。也才三四岁啊。以后要教成那样任重而道远啊！ 世子妃在旁边拍拍手吸引团子的注意力，等他看过来便张开手，“小团子让大嫂抱一抱好吧？” 得，又一个想抱吉祥物的。这要是这一趟来的这些求子的都心想事成了，她家团子得被传成送子观音身边的小童子吧。 顾琰让乳母递给世子妃，善意提醒道：“你小心被让他碰到你头发，就让他背对你。” 世子妃没见识过团子的凶残，不过还是听了建议。团子便坐她腿上继续玩着香薰球。 不一会儿，一众皇孙回来了，也就大些的两三个有点收获，不多。大概是心头记挂着各自父王的表现吧。 比试是以一个时辰为限，看看旁边的钟漏，还早，这才过了一半。据说，皇帝派了人跟着每一个皇子，以防作弊。毕竟，为了安全着想每个人都是带了不少侍卫的。何山关雄新等人都是跟着萧允一起去的，只落后一些省得造成误会。还有，也要防着皇子们之间作弊。譬如说晋王猎的不是最多，楚王把自己的猎物送他一半，那他就比别人多了。这种情况也是要杜绝的。当然，不是说晋王会作弊。楚王倒是肯给，可是晋王应该不会要。 顾珏今天穿的是轻便的骑装，只是人的气质还撑不起衣服来。叶庶妃想着自己昨天没给顾珏面子，怕顾琰有所误会，便对顾瑾比较热情，“顾夫人，你是要学骑马么？” 顾瑾点点头，“是，妾身从前没有学过。想趁这次机会学会。” 叶庶妃记得在边城看到过顾琰骑马，还骑得很好。听说那个顾珏也是会骑马的。想来该是顾家对嫡出庶出教育方式不同吧。 “不难的，你放开胆子很快就可以学会的了。” “嗯，姐姐借了懂武的侍女给妾身，有她护着妾身自然敢放开胆子。早知道当年姐姐让四哥教，就跟着学了。不过那时候姐姐学有余力，妾身却是连课业都要很多时间才能完成。” “啊——”世子妃忽然呼了一声痛，顾琰忙看过去，原来团子倒是没有扯她头发，可是小手指钻她耳环眼里了。这个更要命！她赶紧过去，看了一下，团子也哭丧着脸，眼看要哭了，原来是手指被卡住了。他想硬扯出来，世子妃受不住痛，只得轻轻握住了他肉嘟嘟的手腕。 “团子乖啊，别动，娘来帮你了。” 团子呜呜的哭了起来，眼巴巴的把母亲看着。 皇帝在上方看到动静，忙遣人过来看个究竟。 顾琰顾不得多解释，只对世子妃道：“侄儿媳妇，我将你耳环先取下来。” “嗯。” 顾琰试了下不好取，干脆用了点内力将耳环直接掐断了。不管是团子的手指还是世子妃的耳垂，肯定都比这耳环金贵多了。 团子委屈的在顾琰怀里举起右手食指，脸上还挂着金豆豆。不过好歹是制住哭了。顾琰便应要求给他吹了吹，有点红了。唉，什么时候又出了这样的新招啊？ 众人纷纷过来关怀团子，倒是将齐王世子妃冷落在了一旁。承湛还关心的帮团子吹，团子就那么举着，然后承湛的口水一起喷了出来，粘在上头。团子看向顾琰，后者便帮他擦掉然后说道：“他没事，就是闯祸了有些害怕。倒是侄儿媳妇的耳朵很受了些苦。” 世子妃忙道：“九婶，都是侄媳没有抱好弟弟，不怪他的。” 皇帝听了小太监的回报忙问：“团子的手指没事吧？” “有点卡红了，不过好在秦王妃及时将耳环给掐断了。” 要不是有自己的胡子被扯的经历，皇帝这会儿肯定会偏怪齐王世子妃不会抱孩子又要逞能。 “刘方，把东昌过进献的那盒玉石的珠子拿去给团子压惊。再找一副好些的耳环赏了齐王世子妃。”这带孩子，还是得亲手带过的才知道。看老九家的，至少出了状况都立即知道怎么解决。想抱就抱，以为这么简单啊！ 于是，齐王世子妃和团子双双收到压惊的礼物。不过皇帝赏齐王世子妃是不想她因为这件事不喜团子。她当即便离席谢了恩。方才齐王世子小声说了她两句，说不会抱就不要抱。谁不知道小弟弟是皇祖父还有九皇叔的心肝宝贝，这么被你弄哭了不是适得其反么。世子妃心头很是委屈，可总不能怪才两三个月的小叔子。这会儿得了一副耳环，心头才略安稳些。倒不是一副耳环的缘故，但至少这样一来，自家夫婿和公婆不会太怪责自己。 顾琰有点无语，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啊。赏他这些名贵物件，不如赏些玩具。不过这回可能是看团子玩香薰球玩得起劲，赏下来的都是圆的。她也离席谢恩，“团子惊扰到父皇了。多谢父皇的赏赐。” “无事，他没事儿就好。” 这么一个插曲，时间就差不多了。又等了一会儿号角声响起，这是还有一刻钟的提醒。时间过了才回来，猎得再多也不算的。众人的注意力便从这个插曲上转移开去了，各自望向密林深处的归路。 团子已经被小太监扮鬼脸哄笑了，顾琰抱着他道：“看，爹爹就快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团子打到老虎，给娘打到狐狸呢。” 团子朝顾琰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小太监扮鬼脸，笑得叽叽咯咯的。旁边的承湛也笑个不停，承灏略矜持些，嘴角上扬。两兄弟也看向大路，没有动静便收了回来。顾琰看了觉得承灏其实很像晋王啊，承湛倒是不怎么像。也不知道晋王喜欢哪个儿子多些。 马蹄声渐渐响起，陆续有人归来，差不多都是踩着点回来的。每个人马后都驮了数量大小不等的猎物。多的还有放在侍卫马后的。 皇帝扫了一眼，还都不错。尤其齐王，居然拖了一只死老虎回来。打手一点，“点数吧！” 正文 280 竞猎（2） 萧允交割了猎物过来坐下，顾琰看他不是太开心的样子，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怎么了？” 萧允瞥了一眼那边那只老虎，原来是今早跟儿子说了出去给他打只老虎回来，结果没遇上。回来却发现齐王打了一只，所以有点郁闷。 顾琰失笑，团子在乳母怀里坐着，自顾自的捏着手指头乐呵着，他哪里知道什么打老虎，才不会有什么失望的表现呢。 “你打了多少只？” “四只狐狸，三头野猪，两只狼，两只鹿，还有一头熊。” 顾琰扳着指头数了数，这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很可观啊。一个时辰就射猎了这么多，也只能是在围场密林里了。抓的狐狸最多，他还真是奔狐狸去了啊。方才众皇子陆续归来，她也看了众人所获，这要是没有齐王射死的那头大老虎，头名简直是手到擒来啊。也难怪人家老头子得意了，虽然是被溺爱长大但的确没长歪。当然，期间他老人家肯定花费了无数心力。因为他又不是要捧杀这个幺儿。不然也不会有晋王指着年幼的阿允一通痛骂了。 不过，到了团子这里他老人家就只顾溺爱，旁的一概不管了。因为，还有他们做父母的把关嘛。 场上都在紧张的等待着结果，皇帝挥手让场中表演摔角的健儿退下了。这会儿也没谁有心思看这个。其实从诸皇子回来载着的猎物来看，头名很明显是在齐王、楚王、秦王里诞生了。但当时瞥眼一看，也不能细数，所以此时还是悬而未决。可以说在场除了无知无识的团子，其他人这会儿都淡定不了。哦，还有一开始就表明态度置身事外的渝王也许能稍微平和些，但也不是完全不关注。 紫玉如意能被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做彩头，本身的价值毋庸置疑的高。但背后的附加意义也同样重大。而且，紫玉罕见，紫色这个色嘛，虽然不是明文规定的明黄杏黄只能给皇帝储君用，但紫色本身就是至尊至贵的。紫宸，还有后世的紫禁……当然，紫色并不是别人就绝对不能用了。顾琰还有很中意的一件浅紫色的裙子。所以，皇帝拿这么个东西出来，意义似是而非。他说有那个含义就是有，他说没有就没有。还真是不能不争！ 晋王的猎物顾琰也看到了，数量不少，不过肯定比阿允的少。楚王的看不出来多少。他们那边应该就是寄望于楚王了。 很快，结果出来了，毫无悬念，因为是按长幼开始念的。齐王的收获一念，方才不由自主坐直身子的萧允和楚王都垮下了双肩。齐王的猎物，将大老虎算作了三头中等猎物，最后数量是十三头。 再听下去，便没有比齐王多的了。楚王十一头，秦王十二头。其余诸王都在十头一下。其实光算头数的话，什么兔子野鸡这类的倒是好凑数，就算是两头算一头也占强。不过，即便猎得最少的燕王也没有一只这样的小猎物。估着这七兄弟都觉得丢不起那人吧。那样即便得了第一，也会被嘲笑很多年，说是那个专打野鸡兔子的王爷。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传播，回头名声响遍大江南北，那是真丢不起那人啊。 紫玉如意的归属自然是齐王了。在场众人互相打量了一番，开始出言恭喜齐王。本以为这次暌违了十二年之久的皇帝亲临的围猎，这场看起来随意的竞猎能让人窥斑见豹。没想到最后的得住竟然是已经没了指望的齐王。这、这不是浪费表情么？ 晋王朝萧允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顾琰伸手在背后隐秘的推他。然后他抬起头，也跟着众人向齐王道贺。小允一向争强好胜，这个表现倒也合情合理。 再看场中，齐王离席跪接刘方捧下来的托盘，叩首谢恩。 皇帝道：“说了能者得之，倒不必谢恩。承启——” 齐王世子微微一个愣怔离席跪在乃父身边，“孙儿在！” 众人秒懂，这是要赏赐齐王世子。因为齐王已经是不中用了，皇帝不会再对他加恩。他这辈子就是个郡王就到头了。看来紫玉如意本身果然是有附加值的啊。 “你武艺出众，友爱兄弟，是朕的第一个皇孙。如今已经成家是该立业了，朕要给你加加担子。围猎之后，你便到京郊大营中任职。至于任什么合适，回头让兵部尚书拟来看了再定。”什么职位都没有预先想好，看来还真是临时想起的了。 齐王世子大喜，把头叩到底，“孙儿谢皇祖父看重，定当尽心竭力为朝廷办事，为皇祖父分忧。” 齐王世子是意气风发，齐王却是终究难免有一些萧瑟之感。曾几何时，他也曾是储位的有力争夺者。可是如今……罢罢罢，一步错，步步错！都怪自己一时意乱竟被老二说动，铸成大错。能有今日，已是托天之幸了。有时候，命是不得不认的。 齐王世子站起后，发现父王还没有动，在座的人纷纷侧目，忙伸手搀他一把，“父王，皇祖父让我们回座。”这是提醒他此时不能失态。齐王吁出口气，又磕了个头然后自行回座。 齐王比萧允大十岁，如今也就是三十三岁的年纪。却是只能做些安排围猎之类的事儿了。他初初从军，还不如眼前的长子来得大呢。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最终只落得这个结果，心头是怎么想的，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好在，皇帝还算是网开一面，没有绝了他这一脉的前途。 呆了这么久，团子有些坐不住了，在乳母怀里扭动。 乳母赶紧道：“王妃，小世子怕是饿了。” “你抱他下去喂吧。” “是。” 中午顾琰让烤的野猪肉，香极了。那味道是后世吃注水猪肉的人们无法想象的美啊！ 顾琰吃的时候，一脸的幸福。 萧允道：“至于么？你想把老管气死啊？” “没有啊，老管做的饭菜是好吃，不过我不是头回吃野猪肉么。那些猎物你想好怎么分派了么？” 萧允失了头名，显然还有些不舒坦，闻言摆摆手，“你看着办就是了。” “嗯。”顾琰心头已经有谱了。秦王亲手打的猎物，这可比赏人金银有意义。她已经在心头列了个名单，手下得力的何山关雄新等人自然不能漏了，给他们家送去一些。虽然他们自己在围场也能猎到，但漏了他们肯定不行。然后像是萧允的外家、礼部李尚书家、国师府以及明面上靠到他这边的譬如说十四妹夫家这样的，都送一点。顾家也不能给漏了。还有梁国公府，可给自己送了两回海鲜了，投桃报李也该回个礼……天儿凉快了，随他们怎么弄，反正能放不短的时日。她自己还要每样留一些下来尝尝，还有狐狸皮是要自己留着的。这样一拨拉，也就差不多分派完了。 于是野猪肉还没有吃完，猎物已经三三两两的被送走了。就连齐娘子都分到了一条鹿腿，府里众人也都没有落下。这样一来，倒是宾主尽欢。出发去给那些官员送猎物的侍卫也都很是开心，自己也有一份可以捎回家。这可是很有面子的，街坊邻居问起来，说是秦王和王妃赏下的，够父母炫耀好久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开始，到后来猎物越来越多，就送都没地儿送了。那没啥关系的人家肯定不能胡乱送。那就让一开始送人的意义贬值了。肉呢，顾琰统统都让腌制了起来，至于皮先处理，回头再说。 这是后话了，第一天吃到野猪肉的顾琰这会儿还很兴奋，在心头盘算着下一顿吃什么，怎么吃的问题。 萧允看她吃得眉开眼笑的，不由好笑不已。今儿猎得的鹿已经取了血，不过当时各家女眷都在，便没有当着她们饮用。这种机会多得是，回头喝到不想喝都是。而且，他自认完全用不着喝。不过，不知道给琰儿喝了会是什么反应啊？ “我才不喝呢，一股子血腥味儿。喝了沾一嘴的血，想想都不舒服。”顾琰的反应相当直接，她喝那东西干嘛。 “可以美容养颜的，而且有助常葆青春！” 顾琰看萧允一副安利脸，嗤笑道：“说得跟真的一样，你干脆说你是吃了那个才长成这样的好了！” 被自家媳妇认为是美貌的标杆，萧允当然很开怀。 “我知道年老的女人可以拿那个当补品吃，年轻的女人，还真是没听说过。” 顾琰瞪眼，“合着你让我做尝试啊？” “哪能啊。”可是别的年轻女人吃了是什么反应他也不方便去看啊，不然还可以参考一下。不过，男女应该功效差不多吧。 吃了野猪肉有些腻味，顾琰又让人送茶来。少数民族之所以这么爱茶，大概就因为可以解油腻吧。亏得她还是让人用蔬菜叶子抱着烤好的野猪肉吃的，吃多了也腻味。至于野炊，不去了，能比得上她家阿允打的野味好吃么。钓鱼什么的，她耐性没那么好，还是打发人去弄来就好。 帐篷里传来团子的哭声，这小子又睡了一觉了。被乳母抱出来还睡眼朦胧的就要往顾琰怀里扑。 “呃，你先抱一会儿。”顾琰有些吃撑了，只得对乳母如此说。团子喜欢踩她的肚子，平时倒是无碍，这会儿可不行。 团子不依，哭着要顾琰抱。 萧允知道顾琰这会儿的为难处，暗自好笑，拍着手道：“乖儿子，到爹这儿来。爹的肚子随便你踩。你爹我只吃了个七分饱，早就停了。” 顾琰见他当着这么多人嘲笑，伸手过去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把。他身上没有赘肉，要拧动很是要费些力气。 “看，你娘又给爹爹挠痒痒了。来，爹爹也给团子挠挠。” “哎，你别闹他，还没开眠呢。” 团子坐在萧允腿上，还是委屈的抽泣，控诉的看着顾琰。萧允往后一倒，睡倒在地衣上，让团子坐在他腰间。慢慢的团子开了眠也就不闹了，他被萧允扶着站在他肚子上用力的踩，然后被带动着蹦，清脆的笑声不时逸出。 顾琰打发人把周围用四尺宽的锦帛围了一圈，萧允道：“我才不在意那些人说我留恋闺房，抱子丈夫呢。” “原来你还有这个名号啊。我大半是为了我自己。”顾琰看围了起来，也不顾形象的往地衣上一趟。卧看云天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呢。摸摸吃得饱饱的肚子，顾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她如今，男人孩子热炕头，日子不要太舒服哦。舒服得都有些不真实感了。 团子闹腾了一会儿，累了，趴在萧允身上休息。萧允侧头去看有一会儿没出声的顾琰，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脸上带着怡然的笑意。 “吃了饭，躺一躺，不长半斤张二两。也不晓得是谁说的，要静坐一刻钟才能午睡。” 顾琰平素受明晖影响对养生还是很看重的，时不时的就忍不住要纠正一下萧允的一些生活习惯。萧允就会嘀咕几句娶了媳妇就是这么麻烦之类的，当她面照做，背她面照旧。说着坏心的把团子放到顾琰那边去，趴在她脑袋旁边。 本来估着团子会扯顾琰的头发（她没敢戴圈状的耳环），没想到团子伸手去摸顾琰的脸，又无师自通了一个新技能：他把两只胖胖短短的手指插顾琰鼻孔里去了。还觉得多有趣似的，拿出来再插，然后再拿出来再插。玩得别提多带劲儿了。 顾琰自然醒了，她抓住团子作怪的爪子，气呼呼的对优哉游哉躺旁边笑不可抑的萧允道：“是不是你教的？” “不是不是，他自个儿捣鼓出来的。” 顾琰把人依旧放到萧允胸口趴着，引导着他的手去插萧允的鼻子。 萧允偏着头躲开，“你看你看，可不能乱教。回头他又该这么对老头子了。还有乳母丫鬟端娘她们。” 顾琰便迟疑了，松开了团子的爪子。团子似乎知道顾琰生气了，偷偷的打量着她。 顾琰道：“你看你看，只要我一垮下脸，他立马马上开始哭，还要抢在我发脾气之前哭。知道哭了我就不会把他怎么着了。肯定是随你了！还有，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伸着手咿咿呀呀的叫，这一点也随你。” “随我随我，反正好的都随你，不好的都是随了我。”相处这么久，萧允早就深谙和顾琰相处之道。要是和她针尖对麦芒，那肯定能吵起来。这么一说，她倒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念叨了。本来嘛，儿子是两人共同的，怎么可能什么好的都是随她，不好的都随他。 其实萧允从小都是不让人的，这重孙小丁从小被大公主耳提面令要让着小舅舅就知道了。不过，对着顾琰嘛，他倒是愿意退那么一步两步的。谁让她吃软不吃硬呢。这样的性子，其实也是这一两年他纵着才暴露出来的。从前她在顾家过得有多压抑可想而知，完全是大违本性的。 团子看母亲没有生气，又自顾自玩上了。他倒没再插萧允的鼻子，而是用手指去戳他的眼睛去了。 萧允就是再神功护体也没练到眼睛上头去，只能偏着头不住躲闪。团子以为爹爹同他玩儿呢，高兴得很，嘴里吆喝着，口水就喷在萧允脸上。 萧允便将他往下头挪了一点儿，让他够不着自己的脸。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玩儿起老子的头脸来了。 团子便愤愤然地开始乱扯萧允的衣带，连手带口一起上。他怕母亲却不怎么怕父亲。因为，母亲能下得了狠手打他的小屁屁，父亲却绝对是只纸老虎，光打雷不下雨的。他不怕！ “阿允，这样的日子我们能过一辈子么？”日子太舒服了，顾琰不由得问道。不能忘了啊，他们还身处夺嫡的漩涡。以后无论是成与败，怕是都不会轻松。就是团子，再过个几年也得背着书包上学堂了。而且不能像他爹一样想什么时候下课宣布一声就逃课了。 “能，当然能！以后必不让琰儿你过在顾府那样步步算计、处处提防的日子。我会把一切都捧到你和儿子面前来，你们只需要好好的享受生活就是了。” 这话顾琰是不信的，不过听了依然很顺耳。她撑起身子，轻轻在萧允嘴唇上一舔，“咦，也没抹蜜啊，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甜啊？” 萧允浑身一颤，差点失手将团子摔了出去。他正要再进一步，顾琰却已经伸手将团子抱了过去，抱着怀里拍抚着。团子便舒服的靠在她怀里。 萧允急得抓耳挠腮的，这小子才睡醒呢，还能精神好久的。又不能直接把他递出去，那还不嚎得把旁边御帐的老头子都惊动啊。琰儿肯定是故意的，知道自己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才会故意那么挑逗。 他一跃而起，丢下一句‘我打猎去’匆匆走了，身后传来顾琰一阵很肆意的笑声，团子便也跟着笑…… 正文 281 平静 第二天，顾琰理所当然的起晚了。到了这里，地儿宽敞，萧允便将乳母和团子等闲杂人等都移到了另外的帐篷。 不过，这依然挡不住团子早起串门的热情。顾琰实在起不来，而团子现在越来越有破坏力了，也不会乖乖的就窝在旁边不动不闹。至此，顾琰深深的后悔昨天挑逗萧允的行为。他昨晚的表现真的像是吃了不少鹿血啊。不过据他说没有，说他这个年纪压根用不着。让她只管享受便是，还能享受很多年呢。 屁的享受，是在家也罢了。可这是在围场啊，那么多人都在的。她就只能对外声称身体不舒服了。好在自家就有王太医一起来了，不然临时找个人还得拜托人替她圆谎。这会儿帐子外头倒也是在熬药，做戏做全套嘛。 “随便你们想什么法子，把他弄走，不能让他哭闹。要是这都办不到，养你们来做什么？不如回去都换个岗位。”顾琰便是威胁人还是说不出提起脚统统卖了的话。不过换岗对这些银子多地位高的身边人来说威胁也是足足的了。忙不迭的就把团子弄走了。 结果乳母等人一点创意都没有，居然还是吹拉弹唱的老招数。亏得是分了帐篷，不然顾琰根本别想补眠。 闻说她不舒服还没起身，帐篷外又在熬药，倒是不少女眷准备来探视。可是一听说萧允如常的同一群走得近的人去围猎去了，一部分人便觉得想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是都说秦王疼媳妇儿么。还有一部分女眷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其中不乏此时还在腰酸的，便对顾琰这个待遇羡慕嫉妒起来。这么明目张胆的告病啊，皇上就在近旁呢，秦王的确是疼媳妇儿。 团子也知道欣赏‘音乐会’的时候，是怎么闹腾都见不到他娘的，便也消停了，窝在乳母怀里听着，间或动动手脚，嘴里咿咿呀呀一阵。 皇帝听到点动静，问一大清早的谁在搞这些。结果听说是团子，每天例行都要听一场的。 “哈哈，看来他是真喜欢啊！抱过来抱过来，还有晋王家那两个小的也一并叫过来。” 御帐里的‘音乐会’档次自然高了不只一个台阶，团子更加的活跃了。就是苦了承湛不喜欢也要陪着，他几次想出声，都被承灏制止了。 皇帝还是注意到了，笑眯眯问道：“承湛喜欢看什么啊？” “摔角，皇爷爷，孙儿喜欢看摔角。”承湛本来也是叫皇祖父的，听到皇帝对着团子自称‘皇爷爷’，他便改了称呼。承灏也随之改了。如今就他们三个还没到入学年龄的小孙子是这么叫的。 皇帝昨天倒是上马去遛了一圈，还打了几只被赶到他马前的小动物，松散了一下筋骨。不过今儿就懒怠动了，索性在御帐里含饴弄孙。团子他喜欢，这两个小的也挺疼。于是御帐里又来了一场摔角。 皇帝看承灏跟承湛都看得认真，手还跟着比划，抱着团子道：“不如你们俩来一场。” 小哥俩站起来，“是！” 因为是在围场，顾珏便张罗着给他们穿的是骑马装。这下连衣服都不用换了。两人站到御帐的空地摊上，学着方才摔角的勇士向对方行礼，逗得皇帝哈哈大笑。然后，便用现学的招数滚到了一起。 得知这一消息，晋王微微一笑，这倒是无心插柳！三四岁真是好玩儿的时候，小允家的实在是太小了。父皇再喜爱也只能抱着逗逗，倒是让他家两个捡了个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至于燕王、渝王、楚王、蜀王几个，带来的儿子都不大，也就六七**十岁，这回来是跟着学习男儿气概围猎的。老爷子没召唤也不好贸贸然的送去，便只能懊恼早知道就带个小的来了。 如是日子很是好过，过了几日又来了一些使臣觐见皇帝。据顾琰知道还有东昌派来的。这会儿明晖倒也赶来了，直接背了个药篓进的围场。他一到略收拾了一番便去见皇帝，彼时团子正在御帐里玩耍。他会翻身了，刚翻了两个正躺在地毯上歇气呢。不然，翻几个就得给他挪地方省得翻到塌下去了。他又不乐意被挪动，皇帝便干脆让人把他搁地毯上了。今天晋王家的两个倒是不在，小哥俩自个儿带着侍卫去骑马了。 明晖进来就看到挡路的团子，他就横在地毯上呢，四肢摊开，呼哧呼哧的喘气儿。明晖躬身给皇帝行了个礼，得到免礼的待遇便蹲了下去用手指戳戳团子的脸蛋，“小团子，你躺地上是在耍赖要你皇爷爷的好东西么？” 皇帝瞥他一眼，这个当师爷的一来就帮着徒孙讨好东西了。 团子倒还认得他，对着他笑呵呵的挥胳膊踢腿的。他便一把抱了起来，“哟，小家伙，又重了啊。我想想，这是要满百日了吧。” 皇帝点点头，“嗯，朕已经吩咐人在准备他的百日宴了。你摸摸他背心，是不是又玩儿热了？” 明晖便摸了一把，然后点点头，再然后惊讶的看着皇帝熟练的把一块绵软的毛巾垫在团子背心。不过这回他不敢随口调侃了，省得回头又冒出来一个自称给他换过尿布的。 皇帝看明晖把团子竖着抱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没一会儿就见到团子把手指插进明晖鼻孔了。他和刘方这才笑了出来。 明晖轻轻地把团子的手拿了出来，给他擦干净，“你小子，什么古怪招数，还真有点防不胜防的。” 皇帝道：“东昌的使者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再说吧，这次出去把剩下需要的药材置办齐了，臣先将药制起来。让秦王妃来做帮手可行？” 皇帝点点头，自从团子出世，他对顾琰这个儿媳妇的认同就逐渐增加。所以听说她晚起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允儿许的三年抱俩，年轻人嘛，也是难免会有沉迷的时候。从前排斥不过是因为那两兄弟都喜欢这个女人，隐患很深。可如今都已经成了允儿的媳妇儿，还生下了团子。皇帝这个当公爹的对媳妇儿也就不会苛责了。而且，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再说了，如今她只有盼着自己延年益寿的。所以并不反对她来给明晖做帮手。 “那臣去同秦王妃说一声。”明晖说着一躬身抱着团子就出去了。 “你把团子放下啊！”皇帝对着他的背影道。可搁不住明晖走得快，几下就不见人了。 明晖打横抱着团子，这样他的小爪子就不能作怪，顶多扯扯他的衣带。听到皇帝的声音，他心道，好容易劝得人出来围猎，就在帐篷里坐着看小孙子翻身那还不如窝在紫檀精舍呢。回头便找了个要给小团子伐经洗髓的理由，把人从皇帝身边彻底带开。至少不让他成日家就在祖父跟前呆着。 这会儿明晖抱着团子出去遛弯，在草场上找到了顾琰，她正在和几个王府来的女眷打马球呢。穿着红色胡服，头发全束在脑后，看着非常的精神。 “九婶，接球——”齐王世子妃一杆把球送了过来，她们是一队的。正跟楚王妃带领的蓝队对抗。 顾琰一夹马腹，挥舞着球杆迎上去。团子不在，顾琰便没了不出来一起玩儿的正当理由。不过玩开了才发现还是挺有意思的。到围场来也不是只能往打猎而已。 明晖摸摸团子的脸，“看看你娘，挺会找乐子啊。她是把你给忘了吧。” 顾琰自然没忘，她还絮叨过两次她儿子会翻身了，可她只有睡前才有机会看看。只是皇帝公爹让把人给抱去，她也没法子不是。 明晖指点着告诉团子哪个是顾琰，小家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可是场上情势瞬息万变，他还没看清位置就全换过了。不过，场上分别穿红色、蓝色胡服的王妃、侧妃们还是很赏心悦目的。旁人看美人，他看美丽鲜艳的衣服，一样的开心。 承灏承湛本来在学骑马，听说这边打马球也跑过来看来了，站在一旁拍着手看热闹。这会儿见到团子便也过来，先是和明晖打了招呼，“国师” “二位小公子也在啊。”明晖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团子——”承湛拉拉团子的小手，团子便咯咯的笑，他认得这个这几天天天一处玩儿的小哥哥了。 一局终了，红队以微弱优势取胜，顾琰笑着过来。 团子笑着投入她的怀抱，顾琰道：“不嫌弃你娘一身汗么？” 明晖便同她说了让她协助自己制药丸。顾琰不是太乐意，可也不能表现出来，知道：“没有别人么？”事关皇帝公爹的药，她不用避嫌么？ “就围场这几天而已，通常都是我自己打理。但这次采得不少，多个帮手快些，也省得药效挥发。” “哦。” 又说起给团子伐经洗髓的事儿，这个顾琰很感兴趣。她小时候也穿着贴身衣裳被明晖丢浴桶里折腾过，不过自那以后就真的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后来听明晖说她学武入门快，也跟这个有极大关系。只是药草太过珍贵，当初她一个人就把他带出来的药材都用完了。他也没机会再找个机灵小孩儿试试云云。 “要准备什么药材？”顾琰问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让皇上出就是了。药材充足，以后还可以多来几次。秦王小时候是你师爷帮他弄过。” 师爷，顾琰第一反应是东昌国主，后来才明白过来是师傅的师傅。他们这一派和皇家的渊源还真是深厚啊。怪不得姑祖母当年会认得师爷，进而将儿子托付给他。 “这个，谁都可以被伐经洗髓么？” 明晖用看傻瓜的眼神看问出这句话来的顾琰，“你说呢？” 顾琰皱皱鼻子，她就是想问一下阿允能有这机会是不是因为皇帝偏心。皇家是不缺药材的，看来真的是只有他一个天赋异禀的了。 旁边观看的人不少，顾瑾顾珏都在。明晖一向风评很好，又顶着国师的名头，这才不需要避嫌。但她们也不好过来就是了。 明晖看到她们二人背向而行，对顾琰道：“你这两个妹子，竟是半点都不掩饰啊！” 顾琰笑笑，“我要是不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懒得掩饰。”一家子都被太夫人利益至上的调教着长大，姐妹情谊很难被看得很重。 “你也别把顾家人看得重了，她们如今这样都死因为你是秦王妃。你跟着顾太夫人这么多年，怎么没把她的心狠手辣给学到？” 顾琰心道，也许因为我不是原装的。 “偏你被人叫成毒女！” 呃，人家做什么都阴悄悄的，不像我大张旗鼓嘛。 “师傅，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利我的言论么？” “不是，现在哪有人敢再说你。” 顾琰知道明晖对原汁原味的顾家人都无甚好感，便也不再问了，抱了团子道别回去。 至于满月宴什么的，顾琰有些苦恼。她把这茬事给忘了，在这里大把那个月，可不是要度过团子的满月宴么。老爷子把主办权弄去了，可别搞得太过盛大啊。 因为娘俩都一身汗，顾琰索性抱着团子一起泡了个澡。团子趴在母亲胸口好不开心，小手不停的动着，拨起不少水花。末了顾琰用一张大毛巾包了他出来，刚穿好贴身小衣，小家伙便在榻上翻滚起来。 顾琰咯吱着他笑道：“别翻了，知道你刚会正得瑟。不过留几分力气吧，吃了午饭睡过午觉再翻。” 团子笑着缩成一团，躲避母亲的‘魔爪’。 顾琰搂着儿子睡了个舒服的午觉，就到明晖的帐子上工了。她的活儿不多，就是第一步的辅助，做熟了速度自然就提高了。明晖很是满意，这要是换一个人肯定没有这样的默契。 “晚上我把药材备齐，煮上，明儿一早你就把团子抱来。” “好。” 次日，一应准备都做周全了，顾琰抱上儿子便出门了。萧允听说了便也跟来看热闹，没有呼朋引伴的去围猎。不得不说男人都有些野性，不能去打仗，围猎倒也不无小补。所以这些天他都很是投入。回来再和顾琰在床笫间酣畅淋漓的共舞一回。这日子过得他很是满意，比在六部学习了解哪些琐碎的事儿好多了。但是事关儿子，他还是很上心的。 因为团子还小，这也是第一次就是打个底子而已，所以整个流程被简化了。由于父母都在，动手的又是熟悉的师爷，小团子一开始很是合作的被剥去衣服放进浸泡的药水里，还欢快的动着手脚。 顾琰看到那个小浴桶下头在生火，中间是用了昂贵的隔热晶板，跟自家的浴室一样。便知道再是简化这时间还是短不了。于是渐渐的，团子不干了，他开始是朝顾琰和萧允伸出手叫嚷，发现他们都不理他，便在桶里挣扎起来，嘴里不住的喊叫…… 顾琰道：“他很难受吧？”她试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已经五岁了。当时也差点没有撑下来。 “有一点儿，不过我是酌量了的。还得再坚持一会儿呢。” 团子开始哭了，顾琰有点受不了，倒是萧允还把持得住，过去帮着明晖按住团子。 明晖道：“琰儿，你出去走走。” “哎。”顾琰答应着往外走。里头有些热，蒸得她一脸通红。刚出去就撞上皇帝往这边来了。明晖给晋王也打了个招呼，让他减少两个小儿到御帐去承欢膝下的次数和时间，让皇帝从御帐里走出来。不然，达不到把人劝出来的目的。所以，承灏承湛今天便被晋王亲自带出去学骑马了。另外一个稍微像样些但还没有出师的便是顾珏了。毕竟不是短时间可以突击得很好的，所以即便她非常的刻苦，但如今也只是稍微能看而已。 皇帝无聊之下便出来遛弯了。明晖今天给团子伐经洗髓他是知道的，可是听到哭声还是不由自主的便走过来了。 “还没完呢？” “还没有，父皇。”顾琰停住脚步答道。 看她这副不中用的样子，皇帝道：“没事儿，很快就过去了。身体强健最重要，这也是亏得团子天赋好。不然用再多好药也是枉然。”就这样，还能狠的下手教训他的乖孙？ “嗯。”顾琰想起明晖的嘱咐便道：“父皇，儿臣陪您过去看马球赛吧。七嫂侄儿媳妇她们在那边玩儿。” “她们能玩得多好！” “所以，父皇去指点一下吧。”顾琰知道皇帝年轻的时候喜欢打马球，还打得十分的好。听说婆婆当年也是一把好手呢。 皇帝好笑的指指明晖的帐篷，“听不得啊？”里头团子的哭喊声还在传出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嗯。” “那走吧。”皇帝拄着手杖走在前头，顾琰忙跟了上去。她当年是坚信明晖不会坑自己，虽然他时常跳大神坑人。又有成年人的意志才坚持下来的。 正文 282 虚惊 团子不搭理明晖和萧允了，还拿眼瞪他们。顾琰也没受到优待，一样成了团子看到就扭开头的人。所以这会儿他在皇帝怀里抽噎着。 顾琰跟着皇帝方才看了半场马球回来，听了他一番精到的点评。然后两人都惦记着团子这边完事儿没有，便又一同回来了。然后就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 “好好，他们都是坏人，折腾我们团子。团子不理他们，跟皇爷爷走！”皇帝乐得小孙子只亲近自己，高高兴兴的就抱着刚换了身衣裳的小家伙走了。顾琰只得让乳母等人跟着去。 萧允摸摸头，“这小子——，辛苦师傅了啊！” 明晖摆摆手，“不妨事。” 顾琰要留下来继续打下手，这个帐篷被守得密不透风的，而且她一旦投入做事也不怎么搭理人，因为怕手上出差错。萧允便只能离开了。顾琰后来听说他也没去打猎，反而是跑去蹴鞠去了。 皇帝抱了团子去看，小团子这回有些记仇，他爹过来喝水，他就把脑袋往爷爷怀里埋着不抬起来，给他爹一个后脑勺。 “不识好歹！” 皇帝瞪他一眼，“他才多大点。好了，你走开点，老子好容易才哄得不哭了。” “老头子，来蹴鞠吧。”国师说最好能让老头子多动动，不是坐着就是歪着不行。 刘方摆手，“小爷，这个可不行太激烈了，万一摔着了不是玩儿的。” “走，咱们去看你两个小堂哥是怎么学骑马的。”皇帝把人递给了乳母，背着手遛弯去看那两个小孙子。他如今肯定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了，就是要玩儿，要也是一对一，对方专门陪着他玩儿才行。不过，溜溜弯还是可以的。 中午的时候顾琰去御帐接人，团子还是别扭着。顾琰就蹲在摇摇车前扮鬼脸逗他。摇摇车的底部可以升起来做靠背，团子这会儿便是靠这靠背坐着。他开始还是不理顾琰，可在顾琰不遗余力的逗哄下，还是忍不住笑了。顾琰便将他抱了出来，“走咯，回去了！”站起来又中规中矩的行礼，“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方才看到她扮鬼脸的时候就愣住了，这、这、这还像是个亲王妃么。合着人前人后两张脸啊！不过，这对于幼年拥有一个铁血强势母后的皇帝倒还真是个新奇的体验。半晌才说了一句，“这还真是明晖才教得出来的。你说她在朕跟前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忌讳点儿？”那天在人前还知道让小太监这么哄呢，原来那是因为当着太多人不好自己上场啊， 刘方笑道：“因为秦王妃真心将您当长辈不想在您面前装啊。” 皇帝嗤笑一声，“她是觉得时日长了总归也是瞒不住的。”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她心头最看重的是夫婿，是儿子，不是权势。女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其实对皇家人来说，能寻到一个不爱重权势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家的女人同样的难得。不过，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是顾家那位精明现实的太夫人教出来的，倒是有些稀奇！他们家十几个孙女儿，听说只有老梁家的长媳和自家这个小儿媳是亲手调教的，可是这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嘛。 然后又从顾琰想到了晋王妃。晋王妃才是皇帝心目中最适合当皇后的儿媳，那简直是贵妇的标杆。唯一的短板也就是没有一个嫡子。不过如今又怀上了，谁能说她命中就没有嫡子呢。 他几乎算是被萧允逼着才同意他娶了顾氏女为正妃，名声不好听，和亲族差不多都翻了脸，更是自己搞得自己没了一个好出身。不过碍着她是师傅的侄孙女，明晖的徒弟，又有云峥极力作保她的品性，还有她在边城做出了几件出人意表的大事。再加上实在是允儿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么多年矢志不移。 不过，进门一年多就生下了团子这么可爱的孙子，看在团子面上皇帝待顾琰也慢慢真将她当自家儿媳看待了。这接触越多，倒是越觉得这个女子有点意思。却也不好说她到底具不具备那个潜质了。本来皇帝心头即便真有那天，后冠也是不能落到顾氏女头上了。她现在是正妃没错，可将来谁说她就一定是太子妃是皇后呢。贬妻为妾这种事在皇家又不是没有先例的。可是，随着团子越来越得自己的喜爱，随着这女子潜移默化的展现出各种名声下真实的一面，皇帝微微有些动摇了。 这个女子，当年对自家亲眷下手报复也不容情，爱恨都是很强烈的啊。如果将来真的被贬妻为妾，她还能这么全心全意的对允儿么？还有团子，那样他将从嫡长子变成庶长子，那他的将来得有多艰难？允儿对这女子死心塌地，怕是到时候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团子回到自家大帐，萧允道：“接回来了。”说着就走上前来，结果团子还是不理会他。他便向顾琰讨教，“你怎么哄好他的？” “我扮鬼脸逗他呢，在父皇跟前。什么形象都没了啊！”顾琰看着萧允笑，“没事儿，他也不是那么记仇。上次你把他淹了，他不是没几天又肯理你了么。小孩子忘性大！”这是红果果的幸灾乐祸啊！ 萧允还有心在团子面前跟顾琰争宠呢，闻言正要开口又被顾琰截断，“你呢，就不要想说什么下次你不去了之类的话了。反正我不中用你也是看到了的。回头团子更大些，更得乱动，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小孩子的经脉很弱啊。唉，大不了就是一辈子文弱，风吹吹就倒嘛。不然，你交代给旁人去做就是了，让他记恨旁人。” 被说中了心事，萧允道：“我才不干那么没担当的事呢。他长大了，自然就知道我们都是为他好了。”真干了，还不得被媳妇儿挤兑死。 结果下午午睡醒来，顾琰惊讶的发现最近白天都不怎么能见到人的萧允拿着团子很中意的不倒翁在床边呢，团子伸手要，他便将团子连不倒翁一起抱起来。不给他抱就没得玩儿。 顾琰便看到团子自顾自圈着不倒翁，虽然身在萧允怀里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心头暗自好笑，如果团子这么好搞定，她何必自毁形象。 “我去师傅那里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带着他玩儿吧。” 萧允不干了，“我一个大男人，你出去了我在家带孩子玩儿算怎么回事儿啊？” 顾琰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算你被我金屋藏娇了啊。” 萧允两只手抱着团子，猝不及防之下下巴一下子被顾琰挑起，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是要翻天啊？”说着把团子塞过来，抢先出了帐篷。 顾琰笑着陪团子玩了一会儿，唤过乳母抱他。 团子看顾琰抬腿要出去，呀呀叫着要跟。 顾琰笑笑，“好啊，你就跟来吧。” 结果可想而知，到了明晖那里，他自然是不肯呆，吵嚷着让乳母抱了回去。顾琰便留下安心给明晖打下手。 忙完一段，明晖道：“团子太受皇上宠了，即便有晋王家的两个小公子，也分不去什么注意力。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皇上最心疼的孙子。” 顾琰皱眉，“我也这么想呢。阿允当年好歹是暗地里被宠得在宫里横着走，如今团子却是明晃晃的啊。” “他一个小孩子，暂时也不会有人动他。秦王怎么都有皇上护着，你可就悬了。” “最近平静极了，就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今的日子没道理这么风和日丽的。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明晖到如今也懒得说她挑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了，只道：“既然打定主意关关难过关关过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放心，师傅无论如何总是能保得住你的小命的。” “嗯。” 傍晚回去，发现萧允和团子玩上了，还玩得挺好的。团子正被父亲高高举过头顶在哈哈大笑。顾琰暗自好笑，今天回来得倒挺早啊。是故意回来背着自己刷儿子的好感的吧。 “你怎么才回来，团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帐篷里。”萧允貌似责怪的抢先开口了。 顾琰看一眼散布满榻的玩具，还有屋里站着的七个人（齐娘子、俩乳母、四丫鬟），这是怎样一种孤零零啊！ “我不是被钦点去帮着给父皇制药呢嘛。”这么强大而正当的理由，顾琰怎么可能不说。 萧允本来就只是想堵顾琰的嘴，省得被她嘲笑，不过这会儿被堵嘴的仿佛是他，窒了一下才‘哦’了一声，然后又‘嘿嘿’笑了两声。齐娘子等人方才被不当人看，这会儿都可劲儿的憋着笑，然后知趣的退了出去。 顾琰坐下朝团子拍手，结果小家伙只朝她笑笑，却没有向她讨抱。转头又朝着父亲依依哦哦起来，显然对于被举高很欢喜。他这会儿脖子已经可以自己立起来可以不用人扶着了。 萧允以前还想把团子朝上抛，后来听顾琰说对头不好才作罢。理由就是脖子立不起来，会晃动的厉害。这回也是看他脖子自己立起来了才敢把他举起来，都不敢抛。 “不玩了啊，不然累着你的脖子了。” 团子听不懂，咿咿呀呀的叫着，看父亲真的不肯再举高了才抬手让母亲抱了过去。 正准备用饭，今天是蘑菇炖野鸡小火锅，一端进来就香气四溢。团子下午的玩具里就有几只鲜艳的野鸡尾羽来着。他拿在手里高兴的很呢。正要开吃，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挺急的脚步声。 “会水的，都去救人！” 萧允放下筷子，“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有侍卫进来，“禀王爷王妃，几位王府的小公子去玩水，听着像是有人落水了。” 萧允和顾琰同时变了脸色，那河水还挺湍急的，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 “他们跟着谁去的？” “似乎是齐王世子。” “这小子，刚给了他一个前程就惹上事儿了。你先吃，我去看看。” 萧允风风火火的走了，顾琰却忍不住想着‘给了他一个前程’的话。什么意思啊，难道齐王拿第一，然后齐王世子得个好差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倒也是啊，这样就避免了同晋王那边这么快就针尖对麦芒的对上。不过，要是今日有哪个堂弟出了事儿，不但齐王世子的差事要黄了，此行众人都要蒙山阴影。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可千万不要出事儿啊。顾琰刚抬脚，团子叫唤上了，干脆转个身抱上他后一步也跟了出去，她当人婶子的也不好这会儿还惦记着吃。 团子不明白前头为什么那么热闹，不过有热闹看他就欢喜，嘴里呀呀叫着，还伸着脖子往前看。顾琰觉得他这个表情不对，将他的脸转来对着自己，按在自己怀里。虽然是不懂事的小娃儿，回头要是堂兄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么欢欣鼓舞的可不成。 团子看不到了，在顾琰怀里动来动去的挣扎。可惜，反抗无效。直到他哇哇大叫顾琰才让他的头抬了起来，这会儿自然不是笑得跟小弥勒一般了，而是添了几分委屈。 人多力量大这话不是说假的，过了一会儿总算听到人喊‘救上来了’。声音从下游传来，于是一群人又都往下游去。反正天家的人个个不落人后都出来了，这个时候还在帐篷不出来说不过去。会显得太冷血，没有骨肉亲情。 是蜀王家的大儿子，今年差不多八岁了。侍卫将他按在自己膝上，顶着他的胃。未几，吐出几大口水出来。然后裹上披风抱到最近的帐篷里紧急处理。 团子看得一脸莫名，顾琰吐出口气来，救回来就好。不过，跟着这孩子的人怕是要遭殃了。这个，她就管不着了。因此就将人打杀的确是有些残忍，可平心而论谁要是把团子带出去玩儿然后让他差点死掉，那自己也是要抓狂的。这个时代本来就是如此，难道去跟人讲人人生而平等么？ 后来听说，那小子是跟着大堂哥出去玩儿，不听话背了人自己下水去捉鱼，然后没站稳被冲走的。去救他的人还有两个被水草缠住了脚，如果不是人多就很难脱身了。亏得他运气好，只是被冲走了而已。他身边的人一开始就没把人劝阻，也没敢知会齐王世子一声，后来救人又不及时，的确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 这种时候，齐王世子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事儿。团子承灏承湛这种还小的也出不了事儿。倒是这样不大不小的熊孩子容易出问题。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未及，听说皇帝也被惊动了，派了刘方去看望。然后，又打赏了压惊的好东西。然后让众皇孙不准下水去。之前一直防着他们跟着出去遇上猛兽，倒没提防落水。 顾琰道：“老爷子手很散么？” “哪啊，他攒了几十年的银子准备打仗，手散怎么可能攒得起来。只能说还算不小气而已。这是在团子那里开了先例，后面的不好不比照办理。偏心也不能偏得太过明显。” “哦。”顾琰把吩咐人去采的蘑菇夹进嘴里。这会儿的人不爱吃蘑菇，因为分不清到底有毒没毒。她也只认得几种，碰巧看到了便让人采了。虽然天天有新鲜菜蔬送来，但也不能敞开供应，再说她的确是想这口了。 萧允以前在军营里，倒也有人认得，因此也吃过。所以并不疑虑，直接开吃。 “明儿我再让人去看看多抓些野鸡回来。” “吃不了那么多。”顾琰下意识答道。 萧允肩膀耸了耸，“你就知道吃。我是看儿子那么喜欢那野鸡的尾羽，打算多给他弄些。吃不了就弄回去养着。嗯，孔雀也可以给他养两只。” 顾琰有点赧然，她的确是想着吃，把儿子喜欢鲜艳东西的秉性给忘了。主要是他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啊。 “还好八哥家的孩子没出事，不然咱们团子的百日宴就办不成了，那多遗憾！” “也路知道他的惊被压住没有，吃过饭咱们去看看吧。” “嗯。” 探望蜀王家孩子的人很多，怎么说一家子都要来表示一下。顾琰和萧允算是到的不早也不晚的，都是略坐了坐就回去了。蜀王妃没有来，侧妃既要忙着照看熊孩子世子，又要招待各家女眷。尤其顾琰和楚王妃格外的不能怠慢。因此众人也都体谅，尽到礼数又问候了蜀王世子几句便纷纷告退了。 回去的时候萧允抱着团子，絮絮和顾琰说着百日宴他准备了什么东西，也不能老头子说他来主办他这个当爹的就什么都不管了。只是这会儿他们都没有想到，团子的百日宴的确是没有办得成。因为出了一件大事，这件目前还挺受重视的事儿便不是什么事儿了。 正文 283 惊变 团子的百日一步一步的接近了，这日齐娘子拿出一件大红的小蟒袍哄他试穿，哪不对可以马上修改。 顾琰拿着那件小衣服赞叹，“好巧的手啊！我就做不出来。”顾瑾应该能做，不过如今她也不做了。送团子的东西都是名贵又不会有什么隐患的。她和顾珏嫁人之后进步都非常大。逆境果然是催逼人成长啊。相较而言，自己成亲后的日子好像真的过得太好了。怪不得明晖都要特地提醒她居安思危了。 团子很中意小蟒袍的配色，上头还有不少金线绣成的纹样，他乖乖的任齐娘子给自己脱了外衣套上。到后来齐娘子发现有几个地方需要改动要给他脱下来的时候，他还不肯了，手死活不肯抬起来，用力压在衣服上。其实不怪齐娘子衣服做得不妥当，这么大的孩子长得可快了，之前只能是估着做，宁可做大不能做小。 顾琰道：“好像也不用怎么改，要不你就这么改吧。” 杀人都不眨眼的齐娘子瞬间被打败，“王妃，您饶了奴婢吧。小世子又不可能一动不动，这要是不小心扎他一下怎么得了。您快想想办法，后天总不能让小世子穿不是特别合身的衣服啊。” “那，就只有让他去洗澡了。”这小子，穿上新衣服就不肯脱了。还真是挺臭美的啊！ 小团子喜欢洗澡，大概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还有秋老虎肆虐的关系。看到冒白气的浴桶，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任脱衣。不过即便下了水他还是把新衣服盯着，让齐娘子没办法下手。 顾琰好气又好笑道：“人家又不是偷你的。” 终于趁着小团子注意力被转移开拿走了新衣服去改的齐娘子心道，我这可跟偷也差不多了。 改得很快，团子洗完出来便能穿上了。这回就无一处不服帖了。顾琰又给他在脖子上挂了个黄金的项圈，想着他的脖子自然是做成的中空的，挂着也没什么感觉。红色的蟒袍配上金色的项圈很是合衬，团子不时伸手摸摸。 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顾琰心头一个咯噔，又出什么事儿了？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会是虚惊啊。 结果，还真的不是虚惊。出事的是晋王，他遇上黑熊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以他的武功加上带了那么多侍卫，怎么都不能让他被黑熊伤了。就是他单打独斗，那自保也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偏偏伤了，伤得还不轻。 晋王的确是遇上黑熊很有兴致的准备单独擒下。这几天，不时有兄弟遇上猛兽或直接打杀或是生擒。他也被激发了少年血性，让一众侍卫围观。可就在大熊一掌拍下来的时候，一直很敏锐的晋王竟然突然迟钝了，没能完全避得开。所有侍卫都始料未及，因为眼看着晋王就要杀死那头黑熊了，一时也是救援不及。 顾琰闻听是晋王出事了，大惊失色。他怎么会出事呢，他不是一向最稳重的么？顾琰匆匆几步出了营帐又顿住，没有弟妹去大伯哥的帐篷探望的道理。就是要去，也得是萧允带着她一起去。 “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当时也在密林里听到消息就已经过去了。如今是在晋王的大帐里。” 此时那边大帐人肯定不少，那就只有等他回来了，顾琰有些心不在焉，团子来闹她都没怎么理会。被黑熊拍了一掌，到底拍成什么样啊？不会拍扁了吧。 明晖很快过来了，他这两天给顾琰放假，让她陪陪团子，主要先期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听到晋王出事的消息他便马上过来这边了。 顾琰忙站起来道：“师傅，你快去看看。” “嗯，你别乱，我这就去。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的。”省得你乱了马脚，回头让人抓住把柄。 “嗯嗯。”顾琰点头如捣蒜。 齐娘子在旁边抱着团子踱步，心道在王妃心底齐王依然还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啊。她曾经在顾府当过联络员，这些过往再清楚不过了。 明晖很快回来了，脸色颇有几分沉重。 顾琰吓到了，“到底怎么样了？你别摆出这幅样子啊。”方才就只看到随行的几个太医脚步匆匆都往那边晋王的大帐篷去了。王老头也抱着医箱去了，不过光见去不见回来。 “晋王伤得很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顾琰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啊？” 明晖面上也露出疑惑，“据侍卫将，都是因为晋王突然的迟钝。他又不是想自杀，肯定是着了道儿。我去的时候太医正查呢，发现茶杯里有残留的使人迟钝的毒素。而那杯茶，是你家十三妹亲手端给晋王的。” 顾琰当即变了脸色，“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那是谁泡的、又是谁收藏茶叶的，还有烧水的……能动手脚的人多着呢。” “所有相关人员自然一个都跑不了。” “瑾儿那么喜欢晋王，肯定不可能对晋王下手。再说，她图什么啊？当时帐篷里还有谁？” “还有两位小公子。” 顾琰一窒，“那瑾儿现在……” “已经被拿下了，目前是由渝王在审问这件事。”所有皇子里只有渝王是完全中立的，于是皇帝便指了他。 “能不能探视？” “最好不要，这件事怕是不会到你妹妹那里就为止。” 顾琰也知道，甚至为什么有人会搞顾瑾也很清楚。不就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么。可是昨天顾琰还含羞带怯的告诉自己，说她这个月月事推迟了几天了。 “那师傅帮我给渝王带句话，就说顾夫人很可能已经怀孕了。” 明晖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消息，如此就更没有理由下手害晋王了。” 话很快递过去了，渝王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要优待顾珏。就是不知道他之前也顾忌着顾琰没有惊吓到顾珏。不过，晋王这样子倒下，顾珏受到的惊吓本来就够大了。所以渝王还派侧妃去劝说她一定要好好保重，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好在顾瑾虽然又惊又怕，但还知道不能乱说话，一直都安安静静的。送来的东西她开始不肯吃，害怕里头有什么。后来听渝王侧妃说了那些话，知道顾琰托了渝王这才把东西给吃了。渝王此时当然不可能让她出任何差错。这要出了差错可就是死无对证了。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他虽然是文人皇子，但并不代表无能。如果真的没有能力，皇帝也不会派他来负责了。 承灏和承湛被楚王妃接走了，他们也是吓得不行。晋王被抬回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了，就好像已经死掉了一样。 萧允很晚才回来，面上暗沉沉的。他刚刚才送了皇帝回御帐，然后转回自家的大帐。晋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帝自然也是坐不住的，一直在那边守到现在才被劝了回去。 顾琰听到动静忙坐了起来，“晋王怎么样了？脱离生命危险了么？” 这种时候，萧允也不至于吃那口飞醋，闻言声音喑哑的道：“人还没有醒。太医说明早再醒不过来就危险了。”他这会儿可没有半分高兴的想法。上次晋王虽然对他出手，但其实分寸是拿捏得很不错的，并不想要他的命。而且，这件事难道会是有人在背后相帮？想想就不可能嘛。回头还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波呢。自己肯定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的。 “怎么会这样呢？” “我脑子这会儿有点儿懵，等我休息一下再说。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你妹妹那里，六哥知道照应，你暂时别做什么。” “嗯，我知道的。” 要不是顾琰说顾瑾很可能怀孕了，又没有别的证据，顾家人此时也已经被抓起来了。不过此时，也都在被控制当中。包括围场里的顾琰、顾珏也都在被监视当中。出嫁女的顾瑜顾珂倒还好，罪不及出嫁女是规矩。顾琰和顾珏是因为人就在围场，而且夫婿都举足轻重。 萧允刚洗漱倒下，又被叫了起来。倒不是晋王醒过来了，而是案情有重大进展。顾瑾的贴身丫鬟供认，这一切都是顾家的安排。顾琰已经是秦王妃，又生了小世子。秦王最大的敌手就是晋王。顾瑾她就是个侍妾，将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前途。于是舍卒保車，利用顾瑾除掉晋王。 这个说法很多破绽，可听着似乎也还不无合理之处。渝王此时只报给了皇帝，然后给萧允通了声气。 “我说呢，原来在这儿等着要把我拖下水呢。”下午他虽然着急，也想到了这点，就等着暗中的人出招了。只是，这个不好破啊。 顾琰心头也有一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下来的感觉。这会儿肯定是睡不着了，这件事背后的主使这是要把顾家搞下去？应该不是，如今的顾家早不是当初的靖西侯府了。不值得人出手，而且还是对晋王出手。不过，一旦出事，顾家肯定会被舍卒保車。皇帝最痛恨的应该就是这样想分享皇权的大家族了。 从顾家历来的行事来看，也是会舍卒保車的。希望太夫人能看得清楚，这个时候舍了顾瑾也是保不了顾家的。可千万别自家人先认了，然后都推到顾瑾身上去。那样，绝对是正中别人下怀。此时肯定是不能传递消息了。好在顾家如今掌舵的还是太夫人，顾琰对此还是有信心的。也不怪太夫人一大把年纪了不放权，儿孙不成器啊。顾家如今要是没了她，马上就是一盘散沙。前几年顾琰还没做王妃，顾家能没有垮都全靠她老人家撑着了。希望这一次她也能撑得住。 这件事是肯定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的，皇帝自然是愿意舍自己保阿允的。远近亲疏，这是人性。啊，她知道背后主使图的是什么了。 第一，干掉晋王，这样储位会少一个非常有利的竞争者；第二，拉阿允下水，事实上让他失去问鼎的资格。怎么个拉法呢，那就是用自己了。正常的发展自己应该是被舍掉的，但阿允肯定不能舍。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皇帝当年的因情误国了。有这么一个担忧，感情用事对王妃用情太深的秦王，怕就更不是群臣心目中最值得跟随的主子了。 如果这样，皇帝还一力要扶阿允坐上储位，怕是朝野的反弹会很大。宸妃的往事也会被人深挖出来。到时候的一派乱象，怕是比当初废太子搞出来的还大。阿允的出身失踪是硬伤啊！ 顾琰腾地一声坐了起来，“这件事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啊？” 萧允道：“三哥如今还生死未卜，如果我被拉下水，还真不好说谁得最大的好处。” 是啊，最有希望的两个都没希望了，之前被压着没有希望不就都有希望了。就是齐王家，也不是完全就不可以用皇长孙争一争了。这、这岂不是成战国了？ “琰儿，总之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在一起的。你就安心睡吧。” “我就是怕有人利用这个。”顾琰巴拉巴拉把她想到的都说了。 萧允沉默了一会儿，“那也不能舍了你。”琰儿说得没错，也许真就有人是看准他对琰儿不下于当年老头子对母亲，这才下了这一盘大棋。他的手指在顾琰睡穴上轻轻一拂，她立即软软的倒了下来。现在，还是先睡觉吧。不管是谁，到最后肯定是会露出马脚来的。现在想再多也是无用，还是先保重好身体最重要。希望三哥能逃过这一劫！不要让事情真的失控到这个地步。不过，他说要给她们娘俩安乐日子过，此时怕是还不能实现。 此时的京城，许多人家也同顾琰一样的睡不着。首先就是晋王府，收到飞鸽传回的消息，晋王妃当即就有些不好，如今还在尽全力保胎。稍微镇定些，她派出了府里的第一侧妃张氏，也就是承灏的生母，之前数次代表晋王府过府探望顾琰的那位赶往围场。如今人还在路上，但星夜兼程，明早应该能到。 王府里一切的一切都是系在晋王一人身上，除了晋王他们府里连个成年的男丁都没有。一旦晋王有事，后果不堪设想。晋王妃的母亲嫂子收到消息也即刻入府相陪。那些跟随晋王的官员，如今也是个个彻夜难眠。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压在晋王身上，他要是出事，很多人的前途也就全完了。朝堂之上站队本就是如此残酷。将来的太子能容下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古至今，也只听说过管仲与齐桓公，魏征与唐太宗这两宗美谈。那其他的呢，可想而知。 晋王妃自然不想消息走漏，但各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这一夜是晋王的生死关，瞒与不瞒其实差别不大。 还有睡不着的当然就是姓顾的了。家都被围了，四个房头一个都没有被放过。还没有下手抓人，但已经被控制了出入。只准进不准出。 三夫人让人拿了金银打点，得知不知顾琰出事稍微安下点心。只要琰儿暂时没事，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瑾儿出了事，怕是火很快就要烧到琰儿身上了。她抱着孙女的襁褓拍了拍，方才府里稍微乱了一下，把小孩子惊到了。 顾珉道：“娘，您休息吧。儿子再尽力打探着。”这样的事情，他心头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顾家出了一个秦王妃，早就被别人盯上了。 “嗯。” 至于四房，如今各个都入惊弓之鸟一般。四夫人心头不住埋怨，顾瑾这个庶女，光没让他们沾到多少，这却是要受她连累了。全然忘了，当初顾瑾是已经定下不错的婚事，被她撺掇着四老爷硬是退了亲，然后把人一顶小轿送进晋王府的。 四老爷一筹莫展，他也就会跟家中清客清谈，别无他用。至于方姨娘，都快让吓死了。哭着求四老爷想办法无果，回去继续哭。 还有居住在老宅的长房和二房，此时都聚在太夫人处。 这样的危局，太夫人这样的老江湖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她是全家的主心骨，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慌什么，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呢。晋王吉人天相，想来定会逢凶化吉。咱家的秦王妃，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都回去睡觉，明天再起来看事态的发展。” 顾家从太夫人往下，都对当初把他们弄得很惨的顾琰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觉得她十分的厉害。当下也只能三三两两的散去，心头居然多多少少有点底。大夫人柳氏心头还有些庆幸自己的长子此时不在京城。顾琛，拒绝了依靠顾琰的关系回京城，留在了镇西军中，打算靠自己挣前程。不管怎样，就算将来还是要求靠，但自身的价值还是得靠自己先打拼出个底子。从军四年，顾琛也不再是只会依赖家族的纨绔子弟了。 等到人都走了，太夫人脸上疲态顿现，对肖嬷嬷道：“这一局，不好破啊！” 正文 284 百日 肖嬷嬷道：“太夫人，秦王殿下对秦王妃，那可不一般啊。” 太夫人苦笑，“就是因为这个不一般才会有这一出吧。罢了，咱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了。希望晋王真的可以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长房和二房她已经叮嘱过了，不准胡乱说话。三房也可以让人放心，但就是顾瑾所在的四房让人有些担心。琰儿说什么来着，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他们可千万别犯糊涂。 不过，就算四房言之凿凿，怕是也没人信他们能搞出什么事儿来吧。太夫人将两个庶子都养得半废，一个只知道敛财，一个只知道清谈。敛财的那个如今还在老家被族人看管着，清谈的那个是真正的百无一用的书生。说他搞风搞雨，也得有人信才行。呃，那两口子不会受不住威逼利诱胡乱攀咬自己吧？唉，伤脑筋。算了，她还是休息一下吧。都这把岁数了，熬不得啊。希望琰儿能很好的应对。 这种事再多来几次，怕他们顾家就得办丧事了。自己禁不起折腾啊。可是，眼看着就差那么一点点，此时死了可真是不能瞑目。原本四五年前被亲孙女整得祖传的靖西侯的爵位在自己看得到的时候被削去了，儿孙里又没有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太夫人几乎都要绝望了。这是几十年都无法兴旺发达的兆头啊！结果突然就峰回路转了，未来的皇帝很可能是她的孙女婿。这样失而复得的机会太珍贵了，现在又出这茬子事。秦王世子百日宴的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预备让几个孙儿去的时候捎带去，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啊。 顾琰被点了睡穴，顿时沉入黑甜乡睡过去了。萧允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盖好被子，揽进自己怀里。他此时点她的睡穴，一个是不想看她大半夜还在焦虑，分析事态。这些事情应该都交给他来烦心就好。另一个不怎么好言说的就是不想看她为晋王担忧。 至于如今的局势，他心头倒不是最担忧的。一日进了局中，一日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这样的事儿早早晚晚都是要来的。这样的事发生，如今在他麾下的人肯定会大洗牌。这也没什么，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嘛。只要他不垮，就一切都好说。三哥这一倒，晋王府剩下的全是妇孺，要真到了那一步，日子不好过啊。即便是有人看护着，哪及得自家顶梁柱还在。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倒下。团子这才九十九天呢。睡了睡了，明日还有不少惊心动魄呢，不养足精神不行。 顾琰睁开眼，一时没想起来昨天那茬事。她睡得很是舒服，于是悠闲的神懒腰。伸到一半，想起来了。晋王！ 身边的被窝早就冷了，也不知走了多久了，阳光都从帐篷的缝隙透进来了。这一夜过去，晋王到底醒了没有啊？顾琰掀开被子下床，外头的苹果听到动静进来挂帐子。雪梨比较倒霉，因为被借给顾瑾，这会儿一起被关起来了。 “晋王醒了么？”萧允自然是一早起来就到那边去了。昨晚顾瑾贴身丫鬟的供词也不知道传开没有。不过，自己暂时应该是无碍的。至少，团子百日前也就是明日之前是不会有什么的。如今，团子是她的护身符。 苹果摇摇头，一脸的凝重。 “王妃醒了么？”乳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还有团子咿里哇啦的声音。 顾琰道：“进来吧。” 团子早就醒了，在旁边帐篷闹腾了一会儿了。可是顾琰一起没有起身，乳母也不敢抱他过来。 顾琰没打算出去，不管昨天的供词现在有没有扩散开，终究是要公开的。晋王生死未卜的关头，被人知道皇帝把这样的供词压下了，不说别人就是渝王心头也会极度不爽啊。都是儿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何况如今躺着的还是个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兢兢业业干活的儿子。而且，幕后之人搞了这么一出，肯定不能让它石沉大海啊。所以，她决定还是深居简出的好。再说了，也没有大伯哥还生死一线间，她带着团子出去闲溜达的。 还有，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还不得而知，顾琰也不想浪费和团子相处的时间。 团子自然是很高兴了，一整个上午都笑眯眯的。还大方的把一把绑在一起的野鸡尾羽给顾琰。顾琰心头还忐忑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更多些。是为了此时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晋王，还是为了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的自己？ 不过，她还是极力打起精神陪团子玩。甚至团子睡着了她也没有放到床上，而是一直抱着。 在团子吃第二次奶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晋王睁开了眼。虽然随即又陷入了昏睡，但命应该是能保住了。消息是小允让人传回来的，顾琰一下子就坐到了椅子上，好一阵才有力气站起来。活过来了，不会死了！ 一晃眼，在小山洞救下那因为制不住血而面带绝望的少年已经整整过去十年了。他又一次面临了死亡，然后再次逃脱了死神的魔爪。 临近中午的时候，晋王府的张侧妃赶到了。闻说晋王睁了一回眼直念佛，“阿弥陀佛，王爷宅心仁厚，老天爷都不忍收他呢。” “母妃” “张母妃” 承灏和承湛跑了过来，张侧妃蹲下一手搂了一个，“没事没事，父王会没事儿的。” 带着他们出来的楚王妃道：“你来了就好了，三哥身边只靠那些太监还有丫鬟不能让人放心。” 张侧妃微微一福身，“承灏和承湛还是要麻烦楚王妃再照料一阵子。” “说什么话，一家子呢。走吧！” 萧允回到帐中用午饭，看顾琰抱着团子不撒手便道：“三哥醒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顾琰点点头，“吃过午饭，你也休息一下吧。昨晚统共也没睡两个时辰。” “嗯。” 午后，顾琰坐在床边看着并头睡在一起的两父子，目光温柔。因为晋王出事儿，之前如火如荼一般进行着的秦王世子百日宴的准备工作已经停下了。皇帝此时显然不能再那么盛大的为团子庆祝百日。顾琰和萧允的打算是明日在自家大帐中举办一个。百日宴有一个目的是为孩子长命百岁祈福。还有一个意义是命名，这个在团子生下来就得了大名了。再有就是认舅舅，可惜虽然他有九个舅舅，但明日一个都是不能来的了。 但即便如此，一生一次的百日，也不能就这么混过去了。之前各家都受到了邀请，不过明日能来的能有几家还真是不好讲。虽然那份供词暂时没有传扬开，但顾瑾被抓却是毋庸置疑的。这至少说明她和晋王出意外有关系。顾琰现在完全没受牵连，怕是众人都知道是团子要过百日的关系。至于顾珏，她应该就是和顾琰捆绑在一起的。 不过，萧允还是秦王，还是皇帝爱子。皇帝连孙儿都这么顾惜，他多半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媳妇儿可以换嘛。所以，虽然不可能是之前打算的铺排得跟普天同庆一样，但场面也不会小了就是。 顾珏夫妇是要来的，他们如今就是想撇清也是没法子，不如共同进退。师傅不消说肯定会来。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定能看到他，但出了事一定会来替自己压场子。还有呼延王子应该也会来，他同秦王府的关系是非常近的。皇子的话，应该也会来打个照面。但态度如何，还要看皇帝有什么表示没有。这么一盘算，人还真是不少呢。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么临时来办怕是来不及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顾琰对齐娘子道：“之前皇上吩咐准备的那份儿，去要过来。至少得弄来三成的物资跟人力。”这个，应该不会受到刁难。他们家也不是就落魄了，再说皇帝还在呢。他也只是碍于形势不好给心爱的小孙子大操大办而已。 “是。” 不出顾琰所料，此行很是顺利。齐娘子也没再去打扰顾琰，自己就操持了起来。实在无法做主的才去请示一番。 团子先醒，顾琰进去的时候他正身处爪子要去捅萧允。赶紧给他握住了，“别闹啊，让爹爹好好补个眠。”其实萧允一天不睡也没关系，扛得住。不过有条件还是睡饱好一些。 顾琰给团子穿好衣服抱着他出去看外头的忙碌情状。团子醒过眠来开始东张西望，整个围场之前热闹喧天的场景全没了。在帐篷外走动的人都很少，也都安安静的。 萧允又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待他洗漱过来，顾琰道：“我想去看看三哥。” 萧允身影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道：“嗯，走吧。” 一家三口走着过去，团子趴在顾琰怀里，眼睛到处逛着。 张侧妃看到顾琰眼底有些复杂，微微福身请她坐了。她其实也不信顾瑾会下手害王爷。同是晋王府后院的女人，顾瑾的心思和她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以王爷为天。这说不通啊！可是对眼前的秦王和秦王妃，她心底便复杂了。两家表面和睦，实际上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有，之前秦王伤了腿，消息居然没有传到秦王妃耳朵里。这肯定是自家王家关照过了。这哪是对弟媳的态度啊。再加上晋王妃有时无意间流露的情绪，这个聪明女子心头多少也有些谱了。这会儿病床前还有太监丫鬟太医等等。因此晋王的寝帐里人也不少。 顾琰抱着团子走到病床前，晋王此时的状态似乎比十年前还差。听说断了几根肋骨，脏腑也伤到了。这还亏得他终究是习武之人，千钧一发的时候发挥出最大潜力避开了要害自救。不然，昨天直接就可以发丧了。 不过，这一次他也要休养很长一段时日了。如今，有心人已经在关注之后的权力分配了。皇帝‘退休’了这么些年，再让他高强度的处理政务怕是不行。所以，晋王这一休养留下的权力真空就必须有人填补了。 顾琰将团子按在自己胸口，他扭来扭去的想转头去看母亲到底在看什么。顾琰怕眼前这幕吓到他，便走离了床边。此刻她一点想说话的*都没有，更不要说慰问张侧妃了。她实在没法子只将晋王当成像是齐王、燕王一样的大伯哥对待。 张侧妃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她觉得顾瑾不会这么做之类的话，她此时称得上是晋王府的代表，实在不敢说。只谢谢他们前来探视。 萧允一直静默着，这会儿开口道：“走吧。” 张侧妃送到帐篷门口，看着这一家三口渐渐走远，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好在王爷死里逃生了，不然府里的大小人等，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可怎么办。 第二日和顾琰料想的差不多，亲王世子的百日宴是有规制的，场面还是不小。不过，皇帝没有露面，只是把刘方派了过来。各家的王爷还有女眷，齐王，燕王、渝王及其女眷呆得久一些，其余几位礼边上来露了个面就离开了。晋王府则是承灏作为代表前来，也是没呆一会儿就告退了。 在场的人还是不少，但还是无端让人感到冷清。再联想到今日之后顾琰怕就不能这么安逸的度日，晋王府的下人心头便有些凄凉。王爷对王妃自然是没得说，可是皇上那里儿子和媳妇儿区别可是有些大。可怜小世子这才刚满百日，要是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照料，总归不大好。 顾琰抱着喜滋滋穿着新衣服的团子收礼，她倒是一直笑吟吟的。晋王出了事，他们这个百日宴于情于理都该办得低调些才是。礼物自然是不少，团子一日是秦王府世子，这礼物就不会少了去，也不会薄了半分。尤其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明朗化。皇帝虽然没有亲自出席，可刘大总管还稳稳的在席间坐着呢。 明晖自然也来了，朗月清风也被从京城叫来了。今天见不了舅舅，但是渐渐师叔也不错。二人除了自己送上重礼还带来小师母给团子做的一件华丽丽的小披风。团子一向喜欢华丽的东西，小师母在秦王府住着，哪能不知道。 “多谢各位来参加小儿的百日宴，因为三皇兄出了点意外，我们就没有准备歌舞了。怠慢各位了！好在这一次三皇兄有惊无险。” “哪里哪里。”众人也没想到萧允大大方方的提起晋王手上的事儿。毕竟，他小姨子被关起来了这事儿人尽皆知。这么一说，百日宴稍嫌冷清也就只是秦王夫妻有意低调运作的结果。很是能堵别人的嘴了。当然，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没眼力劲儿的提起顾瑾的事来。倒是都说了几句晋王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然后话题又转到团子身上，很是恭维了几句他生得好，一看就是将来有造化的云云。 明晖端起朗月斟满的酒杯失笑，晋王有后福，团子有大造化，这些话都是不会错的啊。反正，宴席的气氛渐渐有了就行。觥筹交错间，也有不少人过来和国师府套近乎。这些就都交由清风去应酬了。他这两个嫡传弟子，一个是学院风，一个是行政风，正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总的来说，除了人少了点儿，其实这个百日宴无可指摘。团子全程都笑得跟个福娃一样，宴席也算上宾主尽欢。说是人少，其实也坐得满满当当的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秦王妃”送客的时候，呼延王子停在了顾琰面前，“如果有用得上小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您的救命之恩，还一直无以为报呢。” “好，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旁边的拓哲公主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觉得被握住的手骨一阵疼痛，看一眼呼延王子依然满是关切的脸，忿然转过头去。 散席之后，顾琰进了帐篷换轻便的服饰，也换了简单的发型。 “今日，在此地的官员将领倒是一个都没有缺席啊。” “他们此时犯不着得罪我。”至于诸王，也都没有失礼的。晋王出了事，他们托词离去也算不得什么。 “情况最坏会怎样呢？” 萧允轻哼一声，“再坏，也坏不过三哥没醒的情况。二十年，一个轮回。只是彼此的角色改了而已。” 顾琰一愣，还真的是呢。二十年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是阿允，受冤屈的晋王。 正说着，齐娘子面色不好的进来禀告，“王爷、王妃，渝王派人来请王妃过去一趟。” 萧允挑眉，弯腰捞起摇摇车里有点打瞌睡的团子，“看好帐篷，要是让谁带走了王妃，你们就不用跟着本王了。” 顾琰站起来，“阿允，不要这样。渝王他也是职责所在，已经是宽限了两日了。” “我不管那么多。”萧允说完抱上团子就往御帐去了。 正文 285 软禁 萧允刚出了帐篷，大帐就被严密的保护起来了。渝王也不想声张，只派了几人客客气气的前来请人，在顾琰看来就是请她去协助调查的。不过萧允一人不接受。 渝王很快得到回报，“不用去了，等御帐那边的消息吧。”秦王府的武力值是可以碾压他们渝王府的。他也完全不想跟老九真的对上。 没一会儿，顾珏进来了。她之前吃了百日宴就没有离开，在旁边的帐篷。他夫婿把她留在这里说是和顾琰作伴，其实就是借秦王府的力量护着顾珏。这年头的人，讲的都是生不进衙门，死不下地狱。可不会觉得被叫去协助调查是什么可以接受的事儿。即便渝王不会真的开堂审案也是一样。 顾珏在旁边坐下，“我看到姐夫抱着团子出去了，他去哪里啊？” “应该是去见皇上。” “听说皇上非常的疼爱姐夫，应该会没事儿吧？” 顾琰看她一眼，“娶我是你姐夫最后一件被纵容的事儿。所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顾珏看看顾琰手指着的包袱，和她一身轻便的打扮，略觉得有些心塞。自己可还穿着来此百日宴的礼服呢。 顾琰笑笑，“让你家下人送来就是。放心，就是去了也不可能真让咱们吃什么苦头，又不是下大狱。” 顾珏咬咬牙，“反正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果断让苹果出去帮她传话了。 顾琰往椅背一靠，“希望事情早点搞清楚，团子老看不到我会哭的。”至于京城的顾家，大概也会一并被收押吧。直到事情真的水落石出。 顾珏担忧的道：“不会影响珲儿的考试资格吧？”童生试会在二月开考。这会儿已经是深秋，即将入冬。顾珲已经去东北老家适应天气顺便备考去了。 这个，顾琰也不知道。如果那样，她岂不是要和顾珏、顾瑾关在一块儿过年。这下，她也郁闷了，“应该，不会吧。”阿允不会让她在外头呆那么久的。而且，这件事之后，真正的最大得利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才是。权力真空不可能太久的。尤其是阿允还推波助澜一下，玩一玩退避三舍什么的。 萧允抱着打瞌睡的团子进了御帐，皇帝看小孙子头一点一点的好不可怜怒道：“你这会儿把他抱来做什么？还不快放下让他好好儿的睡。” 萧允依言将团子放在榻上，给他取下项圈脱了蟒袍。他小手揉揉眼眶，闭上眼睛便睡着了。萧允扯过一旁的薄毯给他盖上，又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团子是琰儿亲自照看着长大的。因为，她同我一样也是从小没了亲娘照看。所以我们决定，一定要让团子得到我们没得到过的，从小就在父母的关爱下，有母亲亲自照顾。” 他来这一趟，早就在皇帝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回是抱着儿子上门来打感情牌。看着睡着了把小拳头搁在头边的小孙子，皇帝的心也不由得发软。 那个时候，允儿是将近百岁才有团子如今的块头。他抱着那小小的婴孩的时候也无数次的想着，如果卿儿还在能够亲手照顾着孩子，她该是多么的欢喜啊！皇帝伤感了一会儿瞪向萧允，这死小子，又往自己的死穴上戳。 “孩子有乳母有丫鬟照看，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你不就是这么长大的么。哪家贵妇是自己照看孩子的？” “所以说是为了弥补他父母幼时的缺失嘛。反正他如今是习惯母亲照看了，时间短还好些，时间长了还得哭得撕心裂肺，停都停不下来。我是受不了的。那他哭的时候就给爹你抱来？” 皇帝岂是这么好威胁的，当即道：“不是听说让人给他吹拉弹唱他就会收了哭声听着，还会乐得手舞足蹈的。” 萧允苦笑，“那是短时间，他知道过一阵子就可以看到母亲了，便能自己那么玩一会儿。可是要是半天都看不到人试试。” 皇帝没出声，萧允继续道：“再说了，你觉得我可能在这种时候向三哥下手么？还是下这样的毒手。我还没那么蠢吧？” “人家也没说是你秦王指使的啊，只说和顾家有关。” “顾家，顾家如今就是个庶民。那老太婆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犯得着卷进来这么深。别逗了，爹你自己其实也不认为是顾家的。” “老子的确不认为顾家能搞得出这样的事来。一则他们没这样的能力，二则顾家虽然儿子辈除了顾老三旁的都不成器，但顾家老太婆的确还是挺精明的。不会做出这么短视的事来。可是，这件事别人扯了顾家下水，总是要有个解决的。” 萧允变了脸色，“那可是你小孙子的亲娘，我不会把她舍了的。” 其实这也是皇帝一个顾虑，他发现连自己都有些软化，开始在接受顾琰了。但那个女人对允儿的影响力着实是大了一些。是，她如今是没有权利欲。可师傅当初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啊。她还和一心谋求权势的弟媳妇十分的合不来呢。但是最后不也是非常热衷于在母后身边做一个‘女相’指点江山了么。这样的人，借这次机会让她消失也好。 “我也不舍得让团子没有亲娘照顾。可是……” “别可是了，就是我舍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就这么过了。人家提起来也会认为顾家是给我背了黑锅。”萧允顿了一下，“我当然会把幕后的人揪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让顾家陷进去呢。说到底，爹你还是对琰儿有成见。”说完连毯子带人将团子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他这么小点你怎么忍心这样折腾他？” 萧允看一眼睡得还挺香的团子，“他没事儿啊。要是任由六哥派人将琰儿带走，然后按照父皇的意图结案，他才有事儿呢。至于我要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干那种一怒为红颜，拔剑向兄弟的事儿的。仇者痛亲者快，我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那你打算做什么？” “让琰儿把团子一并带走啊，我也跟去。我们一家都有嫌疑呢。” 皇帝道：“既然是她顾家的丫头招认的，怎么都不能就这么过了吧？你六哥是可以代为隐瞒，那幕后的人呢？你三哥如今还气若游丝呢，父皇也不能不给出个交代。上次不是说过了么，由得你任性娶了顾氏就是最后一次了。” “是啊，所以既然爹说不好徇私，我也不难为你。但我不能没有媳妇儿，团子不能没有亲娘。剩下的事儿，爹看着办吧。” “你——” 萧允抱着团子回去，把人搁到床上。顾珏忙站起来打招呼，萧允扫她一眼，“姨妹也在啊。”然后转向顾琰，“给我和团子收拾东西。哦，让他的乳母也收拾好包袱。”口粮也得带上才行。 顾琰愣住，“你说什么？” “老头子不松口，我们父子陪你去。就让渝王管吃管住得了。我也好久没有休息过了。” 顾琰虽然惊讶，但对他行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干出这种事儿来也没太让人震惊，于是笑着让苹果收拾，又吩咐了两个乳母。唉，带乳母的话，最好还是自带食材。渝王那里肯定不能让他们带一堆厨子过去。那就只能让人定点送饭了。 顾珏则是嘴张开，半晌没合上。这位姐夫的一些名声她倒也听说过。还真没想到能混不吝到这个地步啊。心头隐隐便有些羡慕嫉妒起顾琰来。她的夫婿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就是如今的不离不弃，那也是因为自己是秦王妃的妹妹这个缘故。 等到团子一觉醒来，就被父母带着找六伯父自动投案了。顾琰还摸摸他软软的头发道：“从今儿起，你可就是小萝卜头了。” 萧允道：“什么小萝卜头？” 顾琰道：“如果住得时间长点，给他挽个发髻，你看像不像萝卜。” 萧允很诚恳的道：“我好像没见过没上桌的萝卜。” 鸡同鸭讲！ “琰儿，你比我还没个忌讳。还住到团子能挽发髻，那都多少年以后啊？” 顾珏很有几分无语的跟着前面的一家三口。 她无语，渝王更无语。 “老九，你——” “六哥，我不难为你，带着媳妇孩子自己来了。你看着给安排一下吧。” 顾琰柔柔一笑，“要给六哥添麻烦了。” 渝王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对身边的人，“还不快去给秦王和王妃单收拾一个院子出来。”他用来关押顾瑾的地方不是帐篷，是原有的屋舍。因为众人都住帐篷去了，就连皇帝也说要与众人同乐，因此这屋舍反倒是空了出来，然后圈出来的一块地方。 在等待的时候，渝王招呼他们入内奉茶。 顾琰同萧允说道：“我这都第三遭了。头一次是被你当奸细抓来关在齐王的别苑。第二次是被西陵人下了大狱。第三次就是这回。” 渝王心头实在是堵得慌，“你们慢慢坐，我不陪了。”本来是准备过来礼遇一下这位才女弟妹的，结果迎来人家一家子，还外带下人。 萧允对着渝王背影道：“六哥慢走啊！” 顾琰扯扯他的衣袖，“适可而止吧。” 院子很快收拾出来，顾珏和顾瑾住一个院子，顾琰和萧允住隔壁院子。一应铺笼罩被都是上好的。进去前，顾琰对顾珏道：“十四妹，十三妹很可能已经怀孕了，你照应着点。” 顾珏嘟囔了一句，“她怎么那么好命啊！” “那把她的好运换给你，你要不要啊？” 顾珏一滞，她好歹只是被连累的，顾瑾可是如今毒害晋王的头号嫌疑人。谁要跟她那个倒霉鬼换！ 顾瑾正由雪梨扶着迎出来，她自己的丫鬟如今肯定是被单独看管着，全靠雪梨照顾。 顾琰看她这才两三天就瘦了许多的感觉，皱眉道：“晋王已经醒过了，慢慢休养就好了。他那样睿智的人，不可能受人迷惑认为是你的。你放宽心！” 顾瑾看着萧允眨眨眼，不明白他怎么也来了，还带着团子一起。看他们的架势，也不像只是来送送琰姐姐而已。 顾珏问道：“我房间在哪里？” 顾瑾抬手朝左边一指，“那间。” “为什么不给我住向阳的那间？”顾珏不满。 “那是留给琰姐姐的。” “她不住这边，我住那间。”说完径直走了进去。 顾琰等人也进到隔壁，苹果张罗着搁置物件。因为不好带太多人来，除了乳母就只来了她和齐娘子两个以及王嘉王佑二人。 顾琰和萧允说话，谁知道他忽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于是轻拍着团子的背问，“你爹这是怎么了？” 团子回她一个甜甜的笑。 顾琰又问本人，萧允直接把头转开，理都不理顾琰。 顾琰很是莫名其妙，抱着团子道：“我去隔壁看看。”真是头疼，她其实就大几个月，就成了姐姐。隔壁拿两个要是吵架，她实在懒得给她们调解纠纷啊。 走到门口转头看萧允还是那造型，顾琰疑惑的回来，伸手推他两把，“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啊？不说我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反正我一点儿都不睿智。” 顾琰这才明白症结在哪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至于吗？我不就说那么一句安慰瑾儿么。” 萧允冷哼了一声。当他面夸别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和她渊源颇深，还说他至于吗！ 顾琰抱着团子坐下来，肩膀还在轻轻的耸动，惹得团子伸手搭在她肩膀上，一脸的莫名其妙，又扭头去看他爹的后脑勺。 “阿允，人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过你会陪我进来，还把团子也带上，这个我事前真的没有想到。”不管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算计吧，她也很感动就是了。想一想在人家做了这些之后，正需要肯定和表扬的时候，在他面前夸晋王好像是有些不妥啊。这家伙成亲后好久没露出这一面了，平时都越来越往高冷路线发展，原来骨子里是一点没变啊。 “你是没看到珏儿那张写满心思的脸。” “我看她的脸做什么？”萧允没好气道。他没事盯着小姨子看，他成什么人了？ “她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啊，她的夫婿就不可能这么对她。哈哈，我什么都比她强。”顾琰声音里说不出的得意。 “跟她比，有意思么？你在顾家的时候就把她踩在脚下了吧。”萧允的口气和缓了不少。被媳妇儿引以为傲什么的，还是很让人开怀啊。可惜只是跟十四妹夫比，而不是十三妹夫。 “不一样啊，那时候比自己，这时候比夫婿。地位什么的都是身外物，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能让夫婿不计得失利弊的护着我这才有面子啊。当然，更有里子。” 萧允点头，不计得失利弊这一点晋王也是做不到的。不然他也不会和琰儿错过了。 “啊——”团子许久没有受到关注了，叫一声刷存在感。 顾琰便亲亲他的小脸蛋，“可怜的团子，才百日就跟着爹娘被坏人陷害关起来了。” 萧允被顺毛顺得正舒服，打算再摆一会儿架子的。结果儿子就闹上了，把媳妇儿的关注带走了。他想转过身来，又觉得方才她说话的时候没动，这个时候动有些弱势。听她在身后哼起小调逗团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转过来，不能跟女人太计较了。 结果刚转过来，团子就到他怀里了，“你们爷俩玩儿吧，我还是去隔壁看一眼比较好。至少给瑾儿把把脉。”虽然现在可能还是不能确诊，但是看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必须的。 萧允呕到了，他刚转过身来她就把儿子塞过来然后又要走。 顾琰心道，我当然得适可而止，不然你岂不是要越来越傲娇了。 先去看顾瑾，她还好，看到顾琰只道：“琰姐姐，我什么都没有说。至于那个贱婢，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胡乱说话的。” “是有人要对付我家王爷，然后拿你开刀呢。你身边的人自然是被收买或者威胁了。这个渝王会去查的。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休养身体就是。” 顾瑾笑笑，“我本来觉得天都要塌了。不过听说王爷没事了，又看到你们一家三口这么进来，心头的大石头就被搬走了。” “嗯，那接下来你好好吃饭，别让人担心。” “家里都还好么？” “肯定好不了，至少如今吃的住的跟咱们没得比。不过你姐夫如今的态度也很明确，顾家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儿。只要他们不胡乱说话。” 顾瑾皱眉，“我有些担心父亲母亲和姨娘，万一他们让人给哄骗了……” “他们还代表不了顾家。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其实关键不是别人，还得看皇上的态度。”所以，阿允才会直接带着团子和自己一起进来吧。要是没有他，自己肯定也不可能有这么滋润的软禁生活可以过。 正文 286 商量 顾瑾那里已经收拾好了，正百无聊赖的发呆。顾琰进去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醒过神来。 “想什么呢，我走进来都不知道。” 顾瑾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进来，这会儿应该是去井边打水去了。这里一日三餐有人管，一个丫鬟照顾起居足够了。 顾瑾起身招呼顾琰坐，“水还没有烧开，吃水果吧。”她方才自然是在想自己的夫婿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做出和秦王一样的选择。因为，他没有底气。没有不怕皇帝怪罪的底气。再有，他心头会觉得这样不值得。所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夫这样做，不怕失了下头人的心么？” “不怕啊，这次的事是一块试金石。而且他进来，也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他不示弱，不一步步如人所愿表现出因情误国的潜力，背后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出手。”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要做出不会舍她的表态，他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示弱的。渝王安排的人都离小院挺远，并没有监视，反倒是秦王府的暗卫肯定还靠得近些，所以说话倒不用太过避讳。 顾瑾觉得好过些了，原来如此啊。继而又为自家夫婿担忧起来，他可不要因为姐夫这个举动有所动摇啊。在一心谋求上进的他眼底，姐夫这样的作为是非常不可取的吧。可惜此时也无法传递消息。 等丫鬟打了水回来，顾琰已经四下看过，地儿不错，她站起来道：“既然你这里打理好了，那我回去了。你姐夫喜欢清静，你们这边也清静些吧。”千万不要吵了架再把她找过来。拿萧允压她们一下，想必还是会收敛脾性的。 回去看到萧允抱着团子站在桂花都已经掉落的树下，听他说道：“我娘以前收集过桂花酿酒、做糕。糕我没吃过，不过桂花酒前两年老头子拿出来同我一起喝了。” 顾琰搓搓手，“闲着也是闲着，我来试着做做这桂花糕吧。”说到这里，便遣人去问刘方宸妃当年做桂花糕有什么独家的方子没有。既然阿允是要回忆母亲的味道，那就尽量弄得原汁原味一点儿。 刘方说回去之后遣人给她送来，还说等她做好他再派人来拿一些。 “父皇这是要回宫了？”顾琰问道。 “是吧，本来也是打算这几天就回去了。这要初冬了，马上绿色都要凋零了，在外呆着不是满目凄凉么。”萧允在给团子做木剑，正同顾琰商量需不需要裹上金色的帛纸。之前那根金箍棒团子挺喜欢的。顾琰觉得都搞成金闪闪的不好看，不如刷成红色。 “那留下的就是晋王府、渝王府还有咱们府上三家？”晋王此时不宜挪动，肯定得留下，渝王要查这个案子，而他们是嫌犯。 “嗯。”萧允拿起削好的木剑用砂纸摩挲，省得有哪处毛了划伤团子的小手。他也是难得这么有限，这才有兴致自己动手。 顾琰想了想，要是撇开他们现在没有人身自由只能在这个大院子里活动不提，这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度假的地方。至少她比起隔壁的顾瑾顾珏好多了，夫婿儿子都在身边。这里的伙食顾琰也是比较满意的，住宿条件而已还可以。好吧，放宽心呆着。 次日，大队便离去了。热闹了大半个月的围场一下子便清静了。八个皇子，留下了三个。那么其后进入朝堂理政的便会在回去的五位中产生。齐王居长，可是已经被排除在权力圈之外。齐王世子也还稚嫩，肯定轮不上他。接下来是燕王，这个皇子谁都知道是被皇帝不喜的，排除。那就只剩下魏王、楚王和蜀王三人。 顾琰道：“是魏王吧？”三个人里他的嫌疑无疑最大。楚王肯定是不会这么害晋王的，然后蜀王手头没人啊。只有魏王，有一些从前齐王麾下的人马，还有他那个纸醉金迷的庄子笼络了不少人。 萧允‘嗯’了一声，“他总是要试一回才肯甘心。”手头有人力物力财力，让人不争，的确是难。 “可是，我都能想到是他啊！” “他没想到三哥命那么硬吧，那样都能捡回一条命来。而且，咱们知道自己是清白的，那些朝臣可不知道。” “那还有父皇呢。” “怕是原本还有后手对付老头子。” 顾琰想了一下，“我跟师傅制的药不会被人动了手脚吧？”连顾瑾手里的茶都能加了东西进去，那他们师徒做成的药丸子……魏王的人手这么给力么？ “经你师傅手的东西怕是没有那么好做手脚。他本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弄，连个药童都不用。也就是到了这里才用上了你。那制药的屋子守得不必御书房松。除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动手脚。对了，六哥还没有查出来三哥的茶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么？” 顾琰摇摇头，“我不知道。”渝王让他们呆在这里，又没有审问，也没有来看他们。 “等着，大队都离开了，他肯定要来找我商量的。至于老五，他这回跳出来，怕是最终会偷鸡不着蚀把米了。那些药还是提醒你师傅一声好了。何山——” 何山应声而出，顾琰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去告诉国师一声。还有，暗中盯着那个庄子的人还没有进展么？” “暂时还没有。” “那你去吧。” “是。” “呀呀——”门口传来团子兴奋的声音，看他小手指的方向，这是看到何山飞走了？ “想飞啊？来，老子带你飞。” 顾琰看着一手抱儿子，一手吊在树梢使力的萧允失笑，这是cos人猿泰山么？明明用脚踩树梢更符合东方美学一些，他却偏要这么玩，看来也是骨子里野性难驯。 团子是不知道怕的，一直高声的笑，间或还伴随两声尖叫那肯定是萧允提速了。 顾琰瞥到那边院子门口站着的顾瑾，想到晋王还那个样子，这两父子这么高声喧哗嬉闹多少有些不妥当。便道：“别让他太兴奋了，你快带他下来吧。” 萧允也看到顾瑾了，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死不了’，不过还是下来了。团子已经兴奋得没边了，好像是得让他歇歇。对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来说，除死无大事。既然死不了，又没有缺胳膊断腿毁容，那就不用太在意。可是女人不这么想啊，一点小事都紧张兮兮的。 顾琰接过团子，小家伙还没有玩够的样子，看到父亲转身就走了，着急不已。 “娘抱你一样的飞。”顾琰脚下运起轻功身法在院子里穿花绕树的玩上了。团子觉得不如之前刺激，抬起小手往树梢指。 “不行，玩儿些和缓的。” 顾珏也在院子门口，望着萧允的背影心道，这就是爱清静的秦王？如今见得多了，她渐渐也不会再被萧允的美色震到，惊艳的心思也就淡了。再说了，敢肖想顾琰的男人，要是给她看了出来，不整死自己啊？到时候自己夫婿再知道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顾琰看穿顾珏眼底的意思，笑道：“团子闹腾他倒是可以忍耐的。” 顾珏一滞，反正你怎么都是有道理的。她转头看向顾瑾，“你别哭丧着个脸啊，晋王都已经醒了。你看，姐夫本来挺高兴的都让你弄得不开心了。” 顾琰道：“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晋王是你姐夫的亲哥哥，他这会儿怎么可能高高兴兴的。不过是强颜欢笑逗团子罢了。瑾儿你也别太忧心，张侧妃定然照顾好晋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养好身子。心情开朗些对你自己有好处。方姨娘那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顾琰方才摸到了轻微的喜脉，不敢确认，但是已经有些把握了。 顾瑾点点头，“琰姐姐，我知道了。” 顾珏听到张侧妃想起夫婿回去，家里还有美妾俏婢，心头也是一阵烦躁。顾瑾好歹如今肚子里多半已经揣上一个了。自己却是还没动静。于是闷闷的回自己的屋子去。 顾琰想着如果是魏王，那可是顾珏的亲表叔。那她夫婿的立场能坚定么？罢了，不想了，能不能的也是看他自己了。靠不住的始终是靠不住的。不能同舟共济，那不如早早下船的好。再是人才，忠心不二才是第一位的。 中饭的时候，渝王来了，带了好酒，还让人给女眷送了火锅。他和萧允在这边院子喝酒吃菜，顾家三姐妹则在旁边院子涮火锅。火锅是之前顾琰点的，她想这口了。 三姐妹团团围了一圈，给她们送的是滋补的清汤锅底，菜色十分的丰富。顾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有意思，一个丫鬟都没留。那两人以为她有什么私房话要说，所以支开丫鬟。没想到她真的就是准备自己动手涮火锅，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吃啊，别客气，要吃什么自己烫。” 顾瑾还有些经验，她和顾琰偷着在顾府东院煮过小火锅吃。冬天的时候，吃得心头暖洋洋的。于是当先伸出筷子，还记得问一句，“琰姐姐，我有什么不能吃的么？” “不用忌讳，要忌讳的东西渝王肯定不能送来。吃吧吃吧。”顾琰已经吃上了，热气腾腾中显得气色很好，言笑晏晏的道：“这种热气可是有助护肤的哦，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顾瑾噗嗤声笑出来，当年顾琰就说过这话了。这一下子感觉像是回到数年之前。 顾珏本来是不想被蒸汽蒸到，听顾琰这么说了，又看她全无忌讳，再瞅瞅她那张可以掐出水的脸，果断的往前坐了一点儿。 这边一顿火锅吃得很是热闹，到后来，顾琰和顾珏还喝上了，气氛好得不得了。顾瑾坐在旁边手托腮看她们两人喝，到后来那这两人喝高了用筷子敲着酒杯唱了起来。她便也笑着加入进来。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小院里一时响起了清越婉转动人心弦的歌声，随着吟唱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幅幅的画卷。各人的丫鬟面面相觑，自家主子原来还有这一面啊。平素还真没觉得她们是姐妹来着，彼此都淡淡的。今儿这么一出，还真是看出了几分姐妹的感觉来。 顾琰唱完，觑到旁边有榻，脱了鞋袜爬上去躺下。顾珏也跟着做，睡到她旁边去，嘴里还嘟囔，“你不管团子了么？” “有乳母呢，我躺会儿。难得可以这么放纵一下下。”顾琰说着，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顾珏‘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在场唯一还清醒的顾瑾看着她们俩摇摇头，这会儿她心头的积郁也散去不少，心情平复了很多。走出去叫了丫鬟进来收拾残局，拿了被子给那两人盖上。她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隔壁院子渝王和萧允两兄弟可全然没有这么轻松的场景，他们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歌声，也听不清楚词儿，问了一下，听说是秦王妃和顾夫人喝了小酒在唱歌也就没理会。 两人很自然的也说起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当年渝王也才六七岁，可是那样一件事印象不能再深刻了。只是，这嫌犯的待遇明显不一样啊。当年贵妃和三皇子可是直接打入冷宫的，要是小允真出了事，他们和贵妃的家族那绝对是有人要填命的。最多也就是三皇子能逃过一劫，但也只能在冷宫中呆着了。可如今呢，小允倒是一家子都被软禁起来了，可这小日子过得，啧啧，自己敢给他小鞋穿么？不过，至少这回表面上还算说得过去的了。就不知晋王这个当事人心头会怎么想了。 萧允吐出一口气，“这天家的兄弟，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就不是兄弟了。” “说谁？” “泛指，历朝历代都是，也不单是咱们家。” 渝王搓了一把脸，“也有真正兄友弟恭的，前朝玄宗的帝位不就是他同母长兄让出来的么。这才有了几十年的盛世。” “那是他长兄自知没有收拾旧山河成一代雄主的能力。呃，这回出手的人也没有，可他没有自知之明。那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有眉目了么？” “茶盏，是茶盏被人动了手脚。你小姨子也喝了同样的茶，不过她没有那么惊险的时刻，只当自己眩晕了一下就过来。尤其她现在不是多半怀上了么，晕一下也蛮正常的。我问到了她才反应过来的。” “下手的人找到了？” 渝王点头，“自行了断了。是潜伏了十多年的细作，三哥开衙建府时从宫里跟出去的老人。” “挺下血本的啊，看来三哥真的是命大。接下来六哥有什么打算？” “就照你说的办吧，是狐狸，终究要露出尾巴的。”渝王顿了一下，“你说父皇就这么一副旁观的态度，他这是要磨刀么？”因为早就放弃了争夺，所以渝王同任何一个兄弟处得都不错，也能说这样的话。 萧允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有点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他要磨的到底是哪一把刀。” 这个还真是不好说，而且渝王也觉得这个话题不说好。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就一直做清贵的文人王爷挺好的。无论哪个兄弟做太子，他都帮着添砖加瓦就是了。至于他私心看好的，从前是晋王，现在还是晋王。不过，秦王强势崛起，也让人看到了另一种选择就是了。这一兄一弟都比他能耐，都是能成就盛世的主。如果能够双剑合璧就更好了。可惜，江山不能轮流做啊。估计老爷子也是为此在头痛呢。 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渝王站起来，“我去看看三哥。他在这里休养，一应事务也归我管。伤脑筋啊，他现在那个样子，三岁小孩都能弄死他。” “他身边的侍卫，你原班人马不动不就得了。也不能出了一个潜伏至深的细作就谁都怀疑上了。要是里头有内鬼，要出事早出事了。” “父皇留了些人，混在里头一起警戒着呢。不过我也不敢就放心睡大觉不是。你这里倒是没留人，不过我看你自己的人足足的了，都是从你三岁就开始培养起来的班底了。”担子真重，父皇怎么就把这两个最有希望成为未来新君的人都交给他了呢。而且目前的身份还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嫌犯来的。 萧允哈哈一笑，拍拍渝王的肩膀，“好好儿干，只是父皇对你的信任。” 渝王抖落他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里，“你媳妇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给我写幅字儿吧。”要闺阁的墨宝有些不妥，不过直接跟九弟开口应该就可以避免那些问题了。 “她同六嫂关系很好，同六哥你也一副神交已久的模样。应该一说就行的，你想要什么字儿？” “随她自由发挥吧。” 正文 287 游说 晋王还在昏迷着，大帐里满是药味。 两个孩子已经跟着楚王妃回京了，只有张侧妃依然留下。 “小嫂子，三嫂那边情形如何了？”渝王问道。 “王妃得知王爷已经醒过来，情绪稳定多了。胎也保下来了，只是还需要继续卧床而已。妾身代王妃谢过渝王关心。” “那就好。”三哥想要个嫡子，这也好几年了。好容易三嫂那里有了动静，要是因为这桩事掉了，可真是不幸。不过，三哥这一受伤，三嫂又要卧床保胎，晋王府接下来几个月怕是都要沉寂了。这次的事儿办完，小允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又会加重。几个月后，又将是什么样的局面呢？三哥这些年可不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是有功有劳啊。如果就这样被小允挤开，那也太不值了。 张侧妃又道：“渝王爷，不知顾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渝王一愣，没想到她会关心顾瑾。看来，晋王府的人也不认为是她在害自家王爷呢。不过，显然不能将这个问话视为晋王府的态度，而只能看做张侧妃的个人态度。此时事态不明，晋王府是不会贸然表态的。只是，她和顾瑾的交情有那么好么？哦，对了，听九弟妹说她这个堂妹极可能怀孕了呢。这样关心两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关三哥子嗣，要是完全不过问，那才显得冷漠了呢。 “她还好，之前秦王妃就带话给本王，说她可能已经怀孕了。本王自然不会怎么为难她。如今秦王妃也进去了，她自然只有更加安稳的。张侧妃尽管放心好了。” 顾琰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想起团子暗叫一声不好。再看眼睡在身边的顾瑾，觉得有那么一点违和感。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两姐妹头一次如此亲密呢。继而想到顾瑾夫婿一旦立场不坚定，趋利避害去了。那她们也就是要敌对的了。 这几个月阿允他算是以黑马之姿崛起，可黑马同时也代表着根基不够深厚，底蕴不足。因为之前，他是真没想过争储位。或者该说，他就没想到失去最高皇权的庇护，他的日子会艰难很多。 底蕴不足，底气比起经营了将近二十年的晋王那也就会不足了。顾琰虽然不确知，但觉得晋王怕也是进冷宫之后受了些冷待，早早知晓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所以才会对皇权有那样的执着。那样的事本身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是莫大的刺激，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草芥。皇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想当鱼肉那就只有争取做刀俎。这和萧允其实很像，只是晋王直面惨淡人生的经历比较早，醒悟得也早。而萧允一直被皇帝保护得很好，这两三年才真正生出念头来。 因为这个没底气，萧允行事就不会如底气十足的晋王那么宽和雍容。他会特别在意投诚来的人的忠诚问题。可是，本身要求他们像何山关雄新这样跟了二十年身家性命全系在他身上的人一样的忠诚，就是不太可能的。在现阶段，像是十四妹夫这种，其实可以暗示一下他，如今秦王只是主动示弱，避敌三舍而已。这样甚至可以让他去做卧底。想必他也会觉得是很受信任重视的。好过用如今的形式去考验他的忠诚啊。这样的决断是真的很难下啊。 不希望人动摇，那么杜绝他们选择的余地，不把选择权给他们就是了。这是强者的底气，一切自有我担当。你们只需跟随即可。可是顾琰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萧允沟通这个问题。他现在似乎对晋王颇有点心病，自己那么说一句睿智，他都听不得。如果再把这些掰碎了讲，他怕是更不愿意听了。他从小被皇帝宠出来的任性，天之骄子一般的成长经历，让他不太听的进去人劝呢。 一句话，作为一个领导者，他目前还不是太成熟。锐气、机谋这些都是不缺的，可是少了些从容多了份急躁。而这正是晋王的所长。不过，有利有弊吧，一旦阿允他认定了是自己人，那就会真正的推心置腹。这样的人原也贵精不贵多。但晋王身边的人就有些多了，不然四哥也不会那么不受重视。他如果投到阿允这边，肯定是可以进入核心人物的圈子的。只是一旦他急躁了，接下来清除了魏王的势力，晋王又在家中韬光养晦，他很可能因此有一些不合宜的举动。如今为了争取文官集团的支持，他本来就是压着性子的。要是这样，很可能他就压不住性子了。做皇帝尽可以有性格些，做秦皇汉武都使得，可是当皇子最好还是压着些性子，哪怕只是在人前。而且这样也显得对下宽和，更好收买人心啊。 其实，他身边应该也有人这么劝吧。这件事她要不要多个嘴呢，真要问起来，她就说不想和顾珏也敌对吧。反正话题不能往晋王身上扯。 出去看到萧允拎着团子的篮子进来，隔得远只看到小家伙胖乎乎藕节一样的手臂在里头挥动着。顾琰问道：“你带他上哪去了？”他们父子不算是被软禁的，可以自由出入。这要说的话，他们算是陪监吧。 “哦，去见了几个人。” 想来是幕僚，不过他从来没有给顾琰引荐过，她便也不过问了。只伸手摸了摸团子嫩嫩的小脸，想来当爹的多少还是觉得总抱着是有些损害形象，所以干脆搁篮子里拎着。 “你怎么带他一起去了？” “午睡醒来他一直哭啊，那些乳母丫鬟真是让你给惯的，一直都哄不好。我就只好把他一起带上了。别说，出去溜一圈，他还真不哭了。” 顾琰讪讪一笑，这是刺她大白天酗酒呢。于是干脆接上这个话题道：“我想着已经和十三妹站到对立的立场了，十四妹夫这次也不知会不会被魏王给拉过去，心头有点儿不好过。” 团子在篮子里朝顾琰抬起手讨抱，她伸手将他抱了出来。萧允便拎着个空篮子看向顾琰，“说你因为你十三妹有些难受这还是情理之中，可十四妹你不是一直也不太待见么？”以孙茯苓所为，顾琰能对她的儿女既往不咎就算不错了。 “是啊，可是如果十四妹夫如果真成了墙头草，回头被当魏王党羽一起清除了。我多少也是要因此被诟病的啊。你不是说他的确是人才么，像他这样的人才，让他们给魏王陪葬未免有些可惜。”其实现在，一切都还扑朔迷离，事情远没有到魏王要被清算的地步。顾琰自己能不能脱身还是两说呢。不过话里画外，她肯定要顺着萧允的计划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静默了半晌的萧允才道：“之前南宫先生也这么说。只是不是针对你那位妹夫而已。我想想吧。”不过意思也差不多，让他不要最好不要拿这件事来试那些人，说与其试他们莫如让他们经此一事死心塌地。欲成大事心胸应该宽广一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所以方才萧允心情是很不爽的，让一个老头儿这么说他。要不是带着团子，他都想揍人了。不过回来听顾琰这么一说，他便有些能听进去了。那老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也是在试他的容人之量吧。 想通了这些，萧允便出去向南宫先生致歉，并且说出了欲以顾珏夫婿为卧底的计划。南宫先生欣喜于萧允这么快就转过弯来，而且如此礼贤下士兼且举一反三。对于顾琰的提议倒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只是为娘家妹子着想而已。然后他迅速和萧允将计划完善了一下，接着就是执行了。 南宫先生此时是以附近郎中的身份呆在晋王处，以免暴露身份。魏王定然也是派了人留意这围场动向的。萧允就在晋王大帐里与南宫先生见面，只以探视晋王为掩护。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张侧妃的配合。不过，这是晋王心腹交代的。她不明所以之下也只是照做而已。 萧允晚饭前才回来，对顾琰说起了南宫其人，也说了后续的一些安排。顾琰笑笑凑到萧允耳边道：“这位莫不是想做魏征？”那她是不是得向长孙后看齐才行？只是，这样的人物，应该说倾向晋王的可能性大一些，是怎么被阿允笼络过来的？可信么？可不要是晋王的卧底啊。回头爬到阿允第一智囊的位置，那卧底可就卧得太成功了。到最后岂不成了晋王拿阿允当扯线木偶了。可是也不好说，难道说这样的人怎会跟了你而不是晋王啊？还是回头让何山多留意吧。 萧允嘴边露出点笑意随即掩去，“别胡说！” 这么忌讳？顾琰略一思忖想明白，唐太宗身上不是还有玄武门之变这个受人诟病之处么。他们如今可不是因为这个嫌疑才被关着。事情现在暂时没被牵扯到阿允是主使身上，可别人都会这么想啊。这么玩笑是不妥当。 “你可以对十四妹说了，让她放宽心。” 顾琰心道，她压根就没想这么深远，如何不能放宽心。回头让她们两口子自己说吧。 顾琰的十四妹夫萧戎此刻的确很为难。他一回到家中，二弟就找了来，话里话外都是给魏王带话。萧戎皱眉，二弟原来已经和魏王私下有了联系么，什么时候的事？ “大哥，嫂子可真是个福星。齐王、秦王、魏王都能同她扯上关联。”萧家老二萧成一脸感概的道。心头却想着怎么自己就娶不到这么一个左右都旺夫的女人。哼，还不是大哥不肯利用他的人脉替自己张罗。不过这回不同了，魏王那里是自己先搭上线的。便是有嫂子的关系，自己也占了个先。大不了以后遇上合适的换一个好媳妇就是了。 “皇家的事，少掺和为好。虽然咱们也姓萧，可是这种事父子、兄弟都是可以不认的，何况远亲。”萧戎心头很是堵得慌。最开始一心追随齐王，可惜齐王行差踏错再无夺嫡的可能。然后，他顺势投了秦王。这一步其实并不为人诟病，因为如今齐王本人都和秦王走得非常近。而且，身为武将，再投秦王才是明路。可如今秦王为了自家大姨子竟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围场。这个应对真的是让很多人都有些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皇帝当初为了宸妃，朝政都无心理。要不是他早年励精图治的时候基础打得牢，把那些有异心的近支藩王都收拾了，兵权也一直在手，当年非出大事不可。如今秦王又这样，别说旁人，就是自己这个连襟也觉得大大的不妥啊。秦王近来一直想赢得文官集团的支持，如今怕是难了。龙椅上坐一个太感情用事的君王，绝非社稷之幸啊！ 可是，再投魏王，那自己成什么人了，反复无常，有奶便是娘！而且，魏王用纸醉金迷笼络朝臣，这是人君所为么？就算他因此有许多朝臣相帮又如何，那些人岂担得起中流砥柱的重担？ “如今局势不明朗，你不要再出去了。在家好好读书吧！来人，请二爷回屋。没我的话不许他出门。”现在一团乱，不能再让这个兄弟上蹿下跳把家里人给套进去了。拥立之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还是先看看吧。可别羊肉没吃着，却惹了一身骚。至于顾珏，她此时和秦王妃在一处，人身安全是无碍的。就是真的让魏王得了势，对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害。他就不必担心了。 “大哥，你凭什么关我？我可不是你的犯人。”萧成被几个有功夫底子的仆人按住往外拉，他死命挣扎却是无法。见他大哥只是面色凝重的在位置上坐着，他又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奴才，放开二爷我！”奈何这个家从来都是萧戎做主，因为他是自己挣回来的镇国将军的位置，这是他的府邸。他们家道早就中落，当初家里就只剩下了两个粗使妇人而已。萧成只算是依附于长兄。所以，仆人根本就不理会他说什么。这也是顾珏接手管家之后，还算顺利的主要原因。因为家里没有世仆。 “大哥，你有嫂子又有本事早晚投过去都会受重要，可我好不容易才搭上魏王爷的，你……”萧成被拉走了，话还没有说完。不过萧戎听得也是一凛，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决定观望么？ 从当初在围场救下齐王世子崭露头角，一步一步，他的确是步步盘算。就是亲事他都可以用来换取利益。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妹，被他远远嫁出去了。一世不见，如此才可一世不念。否则，将人留在自己眼前，便是后患无穷。首先一个善妒的顾珏，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怀念。只是，也仅此而已了。所以，他不大能理解秦王如今的做法。 自家大姨子那么有魅力么？样貌是比顾珏好，据说也聪慧不少。可是，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啊。秦王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她呢？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萧成在自己屋里想了一会儿，又跑来了。因为萧戎只是说不让他出门，因此下人们只是禀报了，却没有死命拦着。 “有话对我说？”萧成揉揉额角，听到自家兄弟在外头闹腾，着实有些头疼。二弟比他小**岁，父亲死得早，他几乎是既当兄长又当父亲看待的。 “罢了，让他进来。” 萧成一进来便凑了过来，然后看看左右，“你让他们都出去！” 萧戎忍耐的看他一眼，最后还是一挥手挥退了仆人。 “大哥，你知道魏王下一步要做什么吗？” 萧戎看向故作神秘的萧成，“不说就出去。” 萧成懊恼的看他一眼，这才压着声音道：“大哥有所不知，你那位美绝人寰的大姨子可不是一般人。她一头能让秦王为她失去理智，另一头却还勾着晋王的心呢。” 萧戎猛地挑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萧成。是曾有过晋王与自家大姨子的传言，可如果真有那回事，当初顾家爵位被夺，大姨子就该顺理成章进晋王府才是啊！因此，后来秦王迎娶顾家女做正妃，他便以为晋王所为都是因为秦王的缘故。怎么这里头还是一段兄弟争妻的戏码？原来，他还是将自家那位大姨子估计得低了。不由去想那个生下她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比自己那位名声不好的岳母好出色多了吧。 见兄长脸色大变，萧成继续道：“接下来，事情肯定不会在顾家就完结。这件事也会被抛出来，如此一来，秦王对晋王动手，理由不就更充分了么！从前有二桃杀三士，如今有一女毁两王。” 萧戎垂下眼帘，“就算秦王被顾家女毁了，晋王又怎么会！此事他大可以撇清。” 正文 288 知遇 “一女毁两王，这还不至于吧。” 萧成笑道：“哥，秦王咱不用说了吧，你之前那么看好他的，如今不也是觉得他扶不起来了么。至于晋王，他可也是皇上的儿子呢。觊觎弟媳的底细一抖搂，他还怎么做世人心中最典范的皇子和贤王啊？他之前那么得人心不都是因为这个么。不然，他非嫡非长的，如何就被朝野都看好。皇上君夺臣妻，晋王如果登位，那搞不好更进一步兄夺弟媳啊。这事儿晋王撇不清，流言是最难撇清的，尤其这还不单单是流言。有这么一个隐患，他的威望就得打个折扣。秦王可是舍不得彻底清除这个隐患呢，而且秦王也不能答应不是，他为了媳妇儿都自愿陪监了。而且晋王这次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但要恢复元气，怕是不容易。没几个月的功夫根本不行。到时候哪还有他的位置，你觉得储位会继续虚悬么？到这个份上了皇上也不能不思量的。” 这么一说，还真的是用一个顾家女就可以毁掉两个很有潜力成为太子的人选。红颜祸水啊！可是，“就算搞臭了晋王和秦王，那就一定是魏王得到好处？皇上还在呢，魏王用皇上的两个把柄搞掉两个有竞争力的兄弟，就不怕皇上大发雷霆之怒？” 萧成笑而不语。 萧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难道说，魏王竟然对皇上也下手了？这可是造反，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敢掺和这样的事！”要这么搞掉晋王和秦王，魏王不会对皇帝没有丝毫的防范。不然，岂不是要偷鸡不着蚀把米。 萧成赶紧摆头，“不是不是，皇上不是之前吃了不少前任国师的金丹么，听说、听说……时间不多了。不然，能这样急着将秦王拔高么。围猎的时候那紫玉如意明显是为他准备的嘛。” 皇帝的健康这也的确是朝野都在隐隐担忧的，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因为储位未定惶恐呢。怕的不就是皇帝突然撒手人寰，又没有留下一句准话。不过这次在围场看到皇帝，精气神比之前好了不少啊。难道只是个假象？看自家兄弟这样，倒像是魏王得了什么内幕。可是，要说魏王会这样就脱颖而出，萧戎还是觉得欠了点火候。 “哎呀，哥，我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清楚。这些还是因为魏王要让我说服你才告诉我的。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可以私下和魏王身边的人接触一二。这样也不会被旁人知晓。” 半晌，萧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还是不要出门。” 萧成也知道自己是个不中用的，魏王肯搭理自己都是因为这个兄长，所以肯定不可能甩开兄长，一定得把他也拉过去。所以只能暗示兄长想知道更确切更深入的消息就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哼，不出去就不出去。他不出门一样可以传递消息。 等萧成走了，萧戎又独自坐了许久。如果皇帝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那还真得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才是。 “爷，用些饭食吧。”一名身着绿裳的俏丽女子端了托盘叩门而入。是萧戎的爱妾如月，也是顾珏的眼中钉。往常萧戎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今日却是勃然大怒，“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如月愣住了，好容易夫人不在，府里几个姐妹都动了心思。可往常只有自己才能进得了爷的书房，那几人不敢造次，这才让自己得了先手。怎么爷今日脾气这么大啊？ “没听清么，是不是要爷再说一遍？” “妾身听清了，这就出去。还请爷记得用饭。”在府里，如月一向是以温柔小意著称的，赶紧收敛了心情退出去。难道爷是在为夫人担心？顾家出事的动静有些大，她倒也听到了。顾家出事于夫人没什么大碍，秦王妃出事才要紧呢。这回皇帝围猎回鸾，秦王府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如月向府里相熟的侍卫偷偷打听了，据说是因为晋王府，夫人那位庶姐和晋王出意外的事有关，她们姐妹都被拘押了。秦王爱重王妃，自己留下了。 爷之前靠向秦王，因为秦王妃的关系，对夫人十分的容让。夫人连老夫人手里管家的权力都夺去了。这让她们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起来。之前老夫人掌家，总是要拉一个打一个，对她们几人就格外的宽松抬举。当然，夫人原就是不能容人的，就是不得罪她也不会有什么好。好容易夫人的靠山要倒了，大家眼瞅着要出头了，她可不能因为一时触怒了爷，白白将机会让与了旁人。 萧戎思来想去还是很难下结论，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他依然没有胃口。再看外头，已是华灯初上。他决定出去探听一下风向。 他去的是齐王府，齐王府此时原本是关门谢客，摆出了一副不愿意卷进是非里去的态势。紫玉如意的事让朝野都知道齐王的确是什么指望都没了，而齐王世子此时要争，又着实嫩了些。所以，这次的事他们便车马分明不参与。不过，萧戎还是进去了。只因为他是齐王世子的救命恩人，如今登门不好让他吃这个闭门羹。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但是，他没能见到齐王，见到的是世子萧启，还有另外一人。 萧启没问萧戎的来意，只道：“叔父跟我来，自有人为你解惑。”便径直带他到书房见了那个人。 萧戎看那人很眼生，问道：“世子，此人是……” “这位是胡先生，是九叔派来此处候着叔父的。你们慢慢谈吧，我先出去。” 萧戎吃了一惊，就见胡先生站了起来，“萧将军请坐，王爷料定你必来此地，因此让胡某来此相侯。省得到尊府上反走漏了消息。”说完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不知秦王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末将？”萧戎边说边坐了下来。 “秦王与将军既是同族兄弟，又是连襟，因此不愿见将军苦苦挣扎甚至行差踏错。” 萧戎一凛，“愿闻其详。” “王爷留在围场陪王妃，想必将军和旁人一样都十分失望。不过，这只是王爷避敌三舍，诱其出手而已。魏王想必已经联系过将军了？” 萧戎见到胡先生其实就有些猜测了，听完这些忽然就觉得心头开阔了，毫无隐瞒的道：“是，魏王通过舍弟来劝过末将。”既然秦王是在用计，那想来魏王是翻不起大浪了。嗯，将计就计，这倒真是不错。萧戎心头涌起一股因受看重而激荡的心绪，这是知遇之恩哪。云从龙，风从虎，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跟的还是值得跟随之主。这一次的事情过后，晋王暂时引退，便是秦王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王爷的意思，是让将军顺势而为。” 萧戎听明白了，颔首道：“末将自当听从。只是该当与谁人联系呢？”也不好时不时的就往齐王府跑啊。这一回他来问计，既然是秦王意料当中，那也在魏王意料当中，可再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唉，齐王与魏王原本是一个阵营的，如今也分道扬镳了。想必他平日也没少劝过魏王放手吧。 胡先生笑笑，“近日会有人入将军府上，会主动联系将军的。” “是，请转告秦王，末将一定效犬马之劳。” “将军所为，王爷自然记在心中。” 萧戎站起来，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魏王似乎觉得皇上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这才会出手的。”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方便，还请胡先生带话给内子，让她在围场安心跟着秦王妃就好，家里诸事都不必担心。” “好！” 萧戎出了齐王府，吐出一口气，面色从来时的凝重变成了心头有底。旁人见了，也只当他问计有得，心头有了主意。一回到家，他就叫了一桌饭菜，又让人去叫了萧成过来一起喝酒。 “哥，你这是想通了？” 萧戎颔首，亲自给萧成斟酒。有自己在，这个傻弟弟应该能够保全才是。他左右也替魏王出不了什么大力气。 萧成有些激动，赶紧抢过酒壶，“哥，我自己来就好。”顿了一下道：“哥你这么高兴，不只是因为想通吧。你是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月姐姐要回来了啊，娘方才吩咐给她打扫院子呢。” 萧戎震惊，“阿月要回来？为什么？” “能为了什么，她男人死了呗。说起来月姐姐也是命苦，才嫁人两年就要守寡了。舅舅舅母也不在了，好在还能回咱们家，反正她从小就是在咱们家长大的。只是，嫂子要是知道了怕是不能容她啊。” 萧戎半晌无语，胡先生说的人不会就是阿月吧？ 萧成看兄长愣愣地不说话，便也没有出声打扰，只陪着吃喝。末了，回到自己院中吩咐人将消息送了出去。 萧戎独自留在了书房过夜。迷糊间察觉有人撩开纱帐，他睁开眼，带些迷蒙的道：“阿月，你回来了！”是被他亲手远嫁的表妹啊！ 如月微微一愣，爷从来不叫她阿月，都是叫如月。这个名字是一年半前入府的时候爷亲口取的。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一年多下人看自己的眼神，以及今晚老夫人让人为表姑奶奶收拾院子…… 夫人尚未有孕，所以府里侍妾都是要喝避子汤的。也许，她就只有这一夜的机会了。一念至此，如月柔声道：“是我，我回来了。”然后便被一股大力拉上了床…… 顾家老小此时都在大牢中，日子的确是不大好过。毕竟，顾瑾是卷进了晋王的事情里。之前官差上门封府拿人，非常的不客气。府里好一阵鸡飞狗跳，摆设的一些贵重物件被人趁乱拿走不少。甚至女人们的私房银子都被搜走好些，简直跟抄家有得一拼。 太夫人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这位大人，我顾家的爵位是没了，可莫忘了我顾家还有位秦王妃。她虽然被扣在了围场，秦王爷却是不离不弃。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啊！再说，除了秦王妃，我顾家还有一位国公府世子夫人，还有秦相家这样的姻亲哪。” 奉命来拿人的官员略一思忖，这老太婆说得的确有理。她说的那些人，要拿捏自己等人出口气是非常容易的。这才对手下进行了约束。饶是如此，顾府依然丢了不少东西。好在侯爵丢了之后，很多东西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这才没有损失惨重。 顾家从上到下，主宅加上三房四房五房，统共上百人，都被关了起来。 四夫人在牢里大骂方姨娘，说她生了个祸水、灾星，连累全家。 方姨娘嘤嘤的哭，“当初瑾儿托三夫人的福是订下好亲事的，是夫人和老爷坚持退亲把她送到晋王府的。” “你还敢说，晋王府后院那么多人，怎么别人就没有连累父母啊？” 隔壁三夫人皱眉不已，这都什么时候，四弟妹这是要做什么？好在元元被婶婶派人提前接去了相府，没有跟着倒霉。不然，这样恶劣的环境大人受不住也得受，她一个五个多月的孩子可怎么办。 太夫人也听到了，她一生养尊处优，又上了年纪，这会儿正有些不舒坦，大夫人在照料着。她看眼大夫人，后者立时会意，“四弟妹，母亲正不舒坦，你还在那边吵吵什么，是要气坏母亲么？什么好事都想占，什么坏事都不想沾，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方姨娘也莫要哭了，这样哭着未免丧气。咱家还没到要哭的时候呢。” “可是，秦王妃都被扣了啊。”四夫人喃喃道。 “那也还有瑜儿。你别先不先的就自乱了阵脚。” 四夫人想了想，长房三房都有得力的姻亲，他们自然不怕。可她家没有啊。琳儿琅儿嫁的也不是多显赫的人家。可怜她的琅儿了，又要被娘家连累。不过，太夫人和大夫人积威仍在，四夫人也还指望着她们的姻亲在搭救的时候能顺带把四房也弄出去，因此便闭了嘴。 再往旁边是五房住的牢房，这里是女监，因此关的都是女眷和孩童。钱氏抱着年幼的顾玺，也是愁得不行，长吁短叹。不过她之前被太夫人调教了很久，因此没有露出四夫人那样的做派来。另一边，顾琇在用一个缺了口的碗喂窈娘喝水。有顾瑜和秦家的人等打点，她们在牢里过得还不算太差，就是这牢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窈娘一直在咳嗽，钱氏终于忍不住了，压着声音道：“没完没了的咳，真是晦气！” 顾琇的手微微一顿，却只能忍气吞声。钱氏一日是她嫡母，便一日不能当众违抗。还是那句话，可惜她没有琰姐姐的本事。 “母亲，咱们一家子肯定会没事儿的。琰姐姐会救我们出去的。” “谁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不会，有姐夫在呢，怎么会让琰姐姐吃苦头。”顾琇很肯定的道。她时常去秦王府，见萧允的机会也多。而且她年岁不算太大，也不用怎么回避。因此，萧允是怎样待顾琰的她很是清楚。 “希望王爷能爱屋及乌，多顾念些咱们。” 外头肖嬷嬷使了银子来看太夫人等人，她早就脱了奴籍，因此这一次逃过一劫。 太夫人自然问起顾琰如今的情况，肖嬷嬷一边将带来的汤递进去给大夫人，一边道：“我去秦王府找了我那小姑子打听，她说从国师那里得来的消息，王妃现在挺好的，衣食如常，只是被软禁在围场而已。今天她才打点了不少衣物给送去。还有，咱们家的十三姑奶奶晋王府的顾夫人怀了身孕。她和十四姑奶奶住在一处，吃住都挺好。旁边就是秦王和王妃，还有小世子，互相还能串门儿。” 太夫人听说顾琰过得很好，心头便松了大气。只要顾琰好好儿的，顾家就出不了大事。再听到顾瑾怀孕的消息，嘴角便露出了笑容，“我就说十三丫头那样的性子，哪里是个胆大妄为敢做下这种事的。这下她总是不会被轻易牺牲掉做替罪羊了。我们一家子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老四家的，你听到了，被单独提审时可不许乱说话。” 四夫人看一眼喜出望外的方姨娘，瓮声瓮气的回答：“母亲，媳妇儿知道的。” 男监那边也得到肖嬷嬷儿子送的消息了，之前众人还没被抓起来的时候，就有人上门找过四老爷，还许诺只要按照他们吩咐的说，即便顾家这次垮了，也会捞他出去隐姓埋名做富家翁。还将替他置办的产业都给他看了，的确是在他名下。他答应了，准备看事态发展行事。顾家和太夫人这么多年待他们两兄弟不公，他没必要给顾家陪葬。担心四夫人知道了露馅，他并没有告诉她。不过，对方的承诺可信不可信还在两可，有钱也得有命花不是。所以，他一直是两手准备。实在不行了才准备死马当活马医信一信对方。这会儿听说闺女有了晋王的骨肉，心头便有些往这边偏了。 正文 289 内幕 四老爷旁边就是五老爷，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人数不多。言字辈的三兄弟投在一个监牢里，玉字辈的六个（顾琛和顾珲不在京中，最小的顾玺跟着母亲）外加曾孙辈的两个大的住了三间牢房。实在是因为一个男丁对应的远不止一个女眷而已。所以女监那边才那么的热闹。至于下人，另关着。他们这些做主子的，因为有顾瑜的打点，住得要好一些，并不是那么阴暗潮湿。 顾询听到顾琰的待遇没改也很高兴，他如今完全是唯顾琰马首是瞻了。纵观顾询一辈子，都被一个一个的女人拿捏管束，最开始是他娘太夫人，然后是他媳妇孙茯苓，如今是他闺女顾琰。进来之前王管事同他说，进去只要管住嘴，关一段时日肯定就能被放出来。怎么说他还是秦王岳父，世子亲外公。所以听到顾琰过得很好，秦王待她一如既往，他立马就真的把心全放心了，吃完晚饭倒下就睡着了。 旁边四老爷扫他一眼，碍着长兄顾诚也在，只能是腹诽了一句傻人有傻福。自己的闺女只是侍妾，他的闺女却是王妃。如今就是怀孕了，生下儿子也不可能是世子。老五这个蠢货，从小到大凭着他是嫡出的就高自己一等。闯下弥天大祸，害得家里祖传的爵位都丢了，夹起尾巴低调了两年，结果一转眼又沾闺女的光翻身了。还按月在闺女那里领银子花，让闺女派人替他打点铺子，真是好厚的脸皮！ 而自己呢，其实打小也是读书的料，虽然比不上三哥吧，但比老五却是强太多了，却一直被太夫人压着。还说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何必去科考跟那些穷家小户的挤独木桥争位置。说得这么好听，却没见家里给自己谋个恩荫的职位。当年三哥早夭，皇帝连老五都召见了，嫡母却还是把自己压着，不肯往上递一句话，把被老五白白浪费的机会给自己。 同是庶出的二哥被太夫人养得唯利是图，最后声名扫地。自己则被逼得只能做出学魏晋风流的架势邀了清客相公清谈度日来避祸。他们哥俩都被太夫人给毁了。她自己唯一成才的儿子早夭，那绝对是报应。留下一个为官十数年碌碌为无的长子，如今爵位也丢了。还有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儿子。 自己为什么要失信悔了瑾儿的婚事，不就是看那个时候太夫人和长房、五房都穷途末路了么。三房同长房不睦，也不会拉扯五房，如果不是顾琰那个毒女一转眼成了秦王妃，自己就可以借了瑾儿的势让太夫人‘安度’晚年，眼瞅着一生谋算成空，最后嫡出的还得看庶出的脸色过日子啊。就算大侄女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很能给娘家太大的支持。那个时候齐王垮了可是都默认晋王是储君人选了啊。谁知道秦王突然异军突起，顾琰还成了秦王妃。可惜了啊！ 四老爷在这里长吁短叹，暗叹自己命实在不好。大老爷看着已经安然入睡的五老爷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一辈子都这么没心没肺的，要不是他惹来的事，自己的侯爵又怎么会掉了。可是到如今，倒是他们五房眼瞅着要起来了。长房被比得黯淡无光。就是这次，说是四房的侄女被人算计，连累了全家。实际上还不是老五那个心黑手狠的闺女做了秦王妃的缘故。大老爷想到这里抖了抖顾瑜送来的被子也倒头睡下。唉，老五家的丫头没事儿也是好事，她如今倒是知道家族的重要性了。做了王妃可不能像从前那么不管不顾，就是顾忌名声，也不得不拉娘家人一把的。 顾家人心头出于各自的立场想法不一，但是共同点就是都指望着顾琰。她这会儿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顾虑那些人。实在是除了和三房一家，和其他人彼此都只是面上情儿，而三房肯定有相府照料呢。就是旁人有顾瑜在，也吃不了大亏。她这个国公府世子夫人，别的不多，银子不少。这个时候正好是用在刀刃上。顾琰可没准备把整个顾家背在自己身上。 方才给肉嘟嘟的团子洗了澡，又照例爱抚了一番，哄了他睡了。大概是父母和熟悉的人都在身边的缘故，小家伙在围场还算适应良好，并无什么不妥。王太医每两日给他把一回脉，说是一切安好。回来正房，萧允这里却是得到京城的消息了。 “原来这回，老头子也出手了。”萧允看着走进来的顾琰说道。 “嗯？” “我就说魏王怎么会突然就坐不住了，原来是老头子放了个假消息出来，说他时日无多了。如今看起来还不错这个样子，不过是国师用了障眼法。” 顾琰坐下疑惑的问：“那晋王出事的事……” “肯定不在老头子预料中啊，怎么也不能拿三哥一条命开玩笑。老五那样的，跟三哥有得比么？要是为了去掉这么块腐肉，把得力的儿子给赔上了，那老头子得多亏！一开始可能想着是会先朝我下手吧，没想到老五布了这么一个大局。看来他身边也还是有能人的。” “唉，天家父子真复杂，你和团子以后可千万别变成这样的父子。” “哪能呢，我的一切以后都是团子的。” 顾琰心头苦笑，真要有那一天，任谁都不愿意放手的，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除非是大限要到了，不得不松手。团子将来就算是做太子，也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的。还有，如果接下来老二也是儿子，年纪太接近了，要是对哥哥的东西心存觊觎怎么办？那岂不是又要重演这一辈几兄弟的故事？她困于情爱，选了这条路，自己过得辛苦些倒也罢了，儿孙也都得这么难。想到这里不由失笑，人生就是逆旅，活在世上谁不辛苦？不做龙子凤孙，难道去当农户、去落草为宼日子就能轻松了么？罢了，不要胡思乱想。至少如今尽力让团子过得松快些。 翌日，端娘给他们一家三口打点的初冬的衣装便送到了。顾琰带着人拿到院子里去晾晒。人手不够，她便也帮着动手就当松活筋骨。齐娘子等人劝了无果，只能由得她，将团子的小衣服都交给她。顾琰一转头看到有几个人进了隔壁院子，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 很快，就看到顾瑾在外头套了件披风跟着来人走了。雪梨过来告诉顾琰，“王妃，顾夫人怕您担心，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是晋王要见她。” “哦。”顾琰放下心来，能见顾瑾了，想来晋王清醒的时间略长些。也难怪顾瑾脚步匆匆都顾不得亲自过来打声招呼，晋王如今的身体状况，一天也就醒那么一会儿，耽搁了恐怕话都说不上，只能去看他昏睡。 团子被乳母抱着，在一旁盯着院子里晾晒的冬装看。他的小衣服多是色彩明艳的，小家伙看得很是开心，两手挥动着要想去摸。一院子的衣服看起来着实不少，估计端娘收拾的时候有些伤脑筋。送少了吧，怕这一家三口不够替换着穿，送多了，想想都不吉利。八成还是去找师傅讨了主意才一人先送了六件大衣裳。按阿允昨日说的，这件事皇帝也有出手，那明晖其实应该知道些什么。他让送了六件，那估着短时间还是回不去的。顾琰的份例一季也就是做六件新衣。当然，有齐娘子在，不走公账想做多少做多少。 顾珏的衣服要慢一步送来，将军府自然是比不得秦王府的豪奢。一来秦王府原本就身家深厚，皇帝把内库里的银子搬了不少给萧允，还给了海外贸易的干股。二来秦王府就这么几个主子，进得多出得少。所以府里的银子就是可劲儿花也花不完。将军府是十二年前才开始起来的，又有个败家的小叔子，兄弟俩又各有妻妾数名再加上一个爱吃人参血燕滋补的老夫人，家底自然就厚实不起来。 顾珏站在那边看着满院子的名贵衣料，想起顾琰刚回顾府的时候，穿戴的全是二房那两姐妹的旧衣饰。过年都没新衣裳，只能在自己做的里头分去一件撑门面。一时她心头着实是唏嘘不已。 顾琰自然也想起这些往事了，不过把自己的衣服分给顾珏肯定是不行的。她身份不够，这些有不少可是亲王妃才能上身。而且这样也不太好看，难免让人感觉是上对下的赏赐一般。于是笑道：“你姐夫这次得了不少皮毛，回头等瑾儿回来，咱们把它分了，一人再多做两身。”既然萧戎已经是秦王府在魏王处的卧底了，她自然该对顾珏好些，大方一点。 萧戎其实也猎了不少，即便不敢与皇子争辉，但以他的地位和伸手收获还是可以的，不过都带回京了而已。顾珏闻言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其实相公也猎了些，估计回头也会给我送来。到时候姐姐要是有能看入眼的，我也送给姐姐。”顿了一下又道：“姐姐能不能派人打听一下珲儿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老家有没有被连累？” 顾珲人还算不错，而且他如果能干，顾琰也就能将五房的担子甩给他。所以并不推辞，当即答应了下来。 顾珏听了有些高兴，站在团子面前握着他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逗着他。团子便一直乐呵着。顾珏站了一会儿忍不住的问顾琰，“姐姐，端娘给你们送了这么多衣服来……” 顾琰知道她想问这是不是代表她们还得在这里住许久，虽然衣食住都不错，但毕竟是困在四方高墙里画地为牢，日子久了还是不那么好过的。就算是自己，夫婿与儿子都在身边，但就是走不出这个院子，其实也隐隐有些心浮气躁了。顾珏还担心着家里小妾通房爬床以及庶长子的问题，自然更加焦躁。 “端妈妈啊，自从我当上这个王妃，就非常的注重礼节。这冬衣也难得干，我们这样的身份总不好还等着衣服干了好穿吧，也不好就那么两三件翻来覆去的穿吧。”这年头没甩干机啊，亲！ 到底会被关多久，顾琰其实也没有多少底。虽然如今萧允告诉她的消息足以推知这次的事本来就是针对魏王的引蛇出洞，但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结还真不好说。就算是过年不好少了秦王，皇帝也挂记小孙子，但他们父子俩原本就不是被拘押在这儿的。到时候直接一纸诏书就把人召回去了。 顾瑾很快回来了，眼眶红红的。其实她这些天心情一直都不太好。除了担心晋王，还担心家人。顾琰和顾珏心头都是不怎么担心顾家那些人的，顾琰挂记的就只有三房，但三房婆媳俩都是相府至亲，无须怎么担心。顾珏就只想着顾珲，而顾珲运气好去了老家没有一起下大狱。但顾瑾可不同了，就算她对四老爷没有太多茹慕之情，但她对方姨娘的感情很深啊。想着是因为自己家里人才出事，至少明面上是如此。那母亲还不得把姨娘欺负死啊。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就畅快不起来。 姨娘一生命苦，被母亲压得不行，又没有一个亲儿子。好不容易才因为自己进了晋王府过了几天好日子。好在自己机缘凑巧在此时怀孕，想来太夫人不会坐视姨娘被欺负得太狠吧。 看到顾瑾回来，顾琰和顾珏便停下了谈话。顾珏虽然羡慕她出去放了一回风，但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还主动关心了一句：“十三姐，晋王好多了吧？”晋王好一点对她们的处境多少还是有帮助的。 顾瑾浮起一个苦笑，“之前是什么样子我没有看到，不过如今也十分的不好。” 顾琰道：“那晋王叫你去说什么了么？”她当然不是要打听别人的私房话，就是想听听晋王对这件事的看法。 顾瑾摇头，“王爷只让我安心养胎，说事情不会牵累到我身上。他既然醒了便不会让我继续含冤莫白。”这话自然给了顾瑾很大的安慰，就算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让她的心安稳了不少。如今又过了些时日，她已然确诊有孕。 说话间，有人送了不少东西进来，是张侧妃打点的一些补品、衣物以及日常用品。那名太监还转达了张侧妃对顾琰照顾顾瑾的感谢。 顾瑾上前对送东西来的太监道了声谢，雪梨上前送上了一个装着银票的锦囊。顾瑾也是有私房银子的，暂时便交给她保管着。不过这也是她在顾瑾身边当的最后一个差了。张侧妃自然不会忘了给顾瑾送照顾的人来。这次送了两个晋王府的丫鬟并一个厨娘，还来了人给顾瑾把小灶弄起来。末了还说派人去接方姨娘并她身边的嬷嬷过来亲自照顾顾瑾。这一点是最让顾瑾高兴的。 顾珏小声道：“晋王爷果然是待人很好啊。才好些就交代张侧妃好好照看十三姐，尤其还想着在这个时候把方姨娘接来。” 顾琰却是有些奇怪，晋王待人好其实于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自有张侧妃去细化执行。不过也难得他一个大男人想得周到，竟连方姨娘都想到了。她奇怪的是晋王怎么什么都不和顾瑾说，她是卷进这件事最深的人啊。他多说一些，也好让顾瑾完全安心养胎啊。自己如今还算稳得起，不就是因为知晓其中内幕么。就这样，顾珏还羡慕不已，顾瑾也十分的感动。这么说来，阿允平日什么事儿都告诉自己才真是反常了。 或者，晋王有事只同晋王妃说？也说得过去，他是很看重规矩的人，妻妾自然是不同的。都是枕边人，还得记得在妾室处不要讲漏嘴，还真是辛苦呢。这要万一说梦话呢？想到这里，顾琰暗骂自己，别人夫妻|妾怎么相处，干你什么事啊？ 张侧妃打点送来的东西不少，顾瑾这些日子大多是托顾琰的福才过得很好，便大方的拉顾琰和顾珏去挑自己合心意的东西。顾琰不缺什么，不过还是承她的情去看了看，顾珏跟着去心头就有些不舒爽了。琰姐姐也就罢了，屋子布置得跟王府别苑一样也在情理之中。如今顾珏这个庶女也处处比自己强。哼，不就是肚子争气么。不然这种时候谁理你啊。基于这个心思，她就什么都没拿。顾琰倒是拿了些小东西意思了一些。 正待出去，就听到团子咿咿呀呀的伸手指着炕上的一件东西。顾琰看过去，然后摸摸额头，小家伙看上十三姨那精致可爱的铜手炉了。真是老实不客气！ 顾瑾笑着拿了过来，递到团子面前。手炉有细细的手柄方便拿握，团子便伸出胖手指勾住了。不过这玩意儿重，乳母赶紧腾出一只手托着底部，省得掉下去了。 “好了，你们帮顾夫人把东西都归置好。珏儿，我们出去吧。瑾儿你也别送了，几步路而已。你刚才出去一趟，这会儿就歇着吧。”顾琰招呼一声，当先出去。两个丫鬟忙福身应了一声。 正文 290 越狱 顾琰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将军府的东西也该归置好了送来才是，怎么没动静呢？就是去做卧底要和秦王府疏远，顾珏不还是魏王的表侄女么。 顾琰回去正打算匀一些过冬的东西给顾瑾，他们家的东西就到了。送东西的人里有顾珏的心腹，便如实说了是之前府里忙着招待回来的表姑奶奶一时耽误了。 顾珏当场就又惊又怒，不过重点还不在被怠慢上头，“回来是个什么意思啊？”婆母娘家的侄女，就是来也就是做客吧，怎么用回来？还有，一个寡妇到处乱跑做什么，不知道安分在自己家里呆着么？ “夫人，这位表姑奶奶是跟着老夫人长大的。而且如今她父母都不在了，便只能回将军府了。”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啊？”既然是如此亲近的关系，那她怎么过门两年了完全没听人说起过？这里头有鬼！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不然，为什么要把所有下人的嘴都堵起来了？而且，自己同她，到底哪个才是家里的女主人啊，居然因为她的缘故误了给自己置办、收拾东西。虽然现在还没有入冬，也不是多冷，但是这是个态度问题啊。 所谓的耽误了，自然是指原本针线房是要做顾珏的冬装的。可是因为表姑奶奶突然回来，老夫人让给她多赶出些天儿凉了好穿的素净衣服来。毕竟是新寡，出门的时候又是初秋，冬装是没有置办的。这也得怪萧戎把他表妹着实嫁得有点远，路上走了好些时候。夫婿死了又无子，夫族五服里也都没人了，所以这位表妹便索性将家产变卖回‘娘家’了。这样，自然就耽误给顾珏做今冬的新装。这也是针线房的人看菜下碟，夫人已经被关起来了，表姑奶奶却是老夫人心疼的，是将军从前就放在心坎上的。 顾珏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直接就跑顾琰那里倾诉了。 “听说从小就是在我们家长大的，还曾许过娃娃亲，跟我婆婆情同母女。我就怕我一回去，家里多出个，不说平妻，至少得是个贵妾吧。她又是我婆婆的亲侄女，到时候出个幺蛾子我就得被婆婆指责，被夫君怪罪。” 这事儿是挺糟心的啊。不过，别人家的家务事顾琰是不打算插手的。团子坐在顾琰怀里，一脸好奇的仰头看着泫然欲泣的顾珏。手指还勾着放在他岔开的两腿间的铜手炉，将手柄拨来拨去的，不时撞击出声。 “她不是寡妇么，也许就是在你家里客居一段时日。”既然跑回来了，那就说明没打算一直守寡下去。就不知道是真的打算回来嫁给青梅竹马的表哥，还是依托将军府的关系跟人脉另嫁。 “要真是这么简单，怎么我过门两年，之前完全就不知道有还这么一个人存在？” 呃，一针见血啊！瞒得这么严实，或者说是有人完全听不得那个名字，这里头的确是大有问题啊。顾琰对顾珏的担心其实也挺理解，这要真进了门可不是后院的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可以出手拿捏啊。是表妹啊，是青梅竹马啊，是老太太视如亲女的人啊。说不得当初萧戎真的是准备娶表妹的，但是他因为比较出挑被齐王和孙茯苓给看上了。这才不得已舍了表妹的。完全有可能！萧戎这等认为‘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的主，遇上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会舍弃表妹的。 但是如今，他给表妹挑的夫婿早早的死了，让他看着表妹青春妙龄守寡肯定是办不到。再加上他娘的意见，那多半就是要留在家里的了。而能够名正言顺留下，也就是顾瑾说的贵妾的方案了。所谓平妻，律法其实是不认的。有规矩的人家也不会搞出这东西来。就从冬衣送迟了窥斑见豹就推测出这么多，看来说到内宅的事儿，顾瑾门清啊！ 顾琰想了想，“十四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现在也出不去，而且如今说话还管不管用也是两说。我求求我们家王爷，设法帮你把话递到齐王府，让你母亲出面去想办法。”到时候孙茯苓是找齐王还是找魏王，那都是她的事儿了。人家亲娘还在呢，她才不会跳出来玩长姐代母大包大揽那套，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就连顾珲的事儿也一并交代给孙茯苓，让她去忙活好了。就这么办！ 这个提议顾珏也很认可，把事情托给自己母亲，她也更加的放心。于是含泪点头道：“谢谢姐姐，让你费心了。” “谁让我是你姐姐呢。”顾琰脸上笑着，心头挺呕的。就小五个月啊，她有事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找自己。她也很想当这样的妹妹好不好。要真是顾琇那样乖巧听话，一直关系不错的也就罢了，偏是孙茯苓的女儿。 “快去把脸擦擦，你看团子都瞅你半天了。”顾琰说着挠挠小家伙的脖子，这样仰着看也不怕累。团子怕痒，缩着脖子笑，嘴里呀呀乱叫着。 顾珏便退了出去，顾琰将事情交代下去。这点事都不用经过萧允，她直接吩咐了就是。 没想到齐娘子小声道：“王妃，将军府那位表姑奶奶是府里的耳目。之前王爷就打算重用萧将军，所以安排了这步棋。当时她夫婿就已经病入膏肓了，这次回来正好赶上这件事。之前奴婢偶然间听何统领提起过的。”会安排这么一步棋，其实是因为顾珏和顾琰不是一条心，而且对夫婿的影响力也不大。这次王爷干脆挑明了，萧将军就更是会顺水推舟将人留下了。 顾琰一时有点傻眼，居然是这么回事儿。想了想道：“我已经同十四妹说了，不带话不好。说是王爷不答应我无能为力也有些假。依你看，如今的情势孙茯苓对齐王的影响力够不够帮着她闺女把情敌赶跑？魏王倒是不至于为了她这个表姐逼迫新投效的能干下属。”齐娘子很多事情都知道，包括大户之家内宅的事儿，简直跟百晓生差不多，为的便是给顾琰做好顾问。 齐娘子摇摇头，“属下不看好那位孙夫人。年少时的感觉到如今其实早已淡了，而且男人得到了发现从前是因为隔着岁月美化了，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儿。齐王府后宅也是群芳争奇斗艳呢。再说她生的还只是个女儿，并不是儿子。” 顾琰撇嘴，“原来所谓少年情怀，也不过尔尔。” “王爷对王妃可不只这样。”齐娘子忙道。 “这话，等我年老色衰了才能说。” 话呢，还是递出去了。至于要怎么忙活，那就是孙茯苓的事儿了。顾琰有些替顾珏可悲，孙茯苓替她千挑万选，怎么就没挑个之前没有心上人的？光是能干有什么用。这是在渣爹身上跌得太狠了，所以把这一条无形中就放大了。 顾琰觉得日子有些无聊，这天便在院子的水井边自己转着辘轳提水。一大缸水都快被她装满了。旁边齐娘子、苹果雪梨、乳母等人相顾无言。只有团子窝在乳母怀里看得手舞足蹈的。 萧允大步进来看到这一幕抱臂道：“琰儿，你这是闲得慌呢？” “有点儿。”转来转去也就是这两个小院，跟秦王府比简直是从天上到了底下。也就是团子才能过得这么满足。那边顾瑾盼来了方姨娘，又要安胎，精神上有了寄托。而顾珏呢，整日子脑补狐狸精表妹和夫婿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精神上也不空虚。所以如今大多时候无所事事的便只剩下顾琰了。 萧允摸摸下巴，“要不，今晚吃过晚饭我带你出去玩玩？” 顾琰眼底一亮，“可以么？” “跟六哥知会一声就是了。不过你赶紧把他要的字儿写了吧。” 这个，要送给大才子王爷的字，顾琰有些慎重。之前几次磨好墨了都没找到感觉。要说从她每日练的字里挑一幅，却也没找到特别满意的。 “嗯，我去酝酿一下情绪。”顾琰来了干劲，丢下水桶往屋里走。 团子看她自己走了，忙呀呀叫着，乳母朝萧允微微屈膝然后抱着他追了进去。 净手焚香，酝酿了一刻钟的情绪，顾琰来到书桌前。苹果已经将墨磨好了。顾琰觉得说她发明了新字体其实她有些汗颜，她是见过后世很多种字体的人。就算从前没有刻意钻研过，但耳濡目染或多或少还是留下了印记。再加上这一世一开始就有赫赫有名的顾大姑的独子把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后来回了顾府也有当世名家指点，自己又着实下了苦功夫，这么几样加起来才有了她令渝王都欣赏不已的字体。 她握着毛笔，认真的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这一回自己看了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招呼萧允，“阿允，你看看这张成不？再写恐怕今天也无法超越了。” 萧允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就这幅了，回头拿去让他自己裱。” “还裱呢，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你练了十五年的字，是很有功力嘛。尤其是练了剑法之后。嘿嘿，小时候六哥老看不上逃课的我，这会儿不是还要来求我媳妇儿的字么。” “那团子……” “咱们瞅着他睡着了再走，明儿一早他醒来的时候咱们已经回来了。”团子一天如今睡八个时辰以上，白天断续两个时辰，晚上一觉六个时辰多，怎么都够他们出去一趟了。再说了，乳母丫鬟拿来做什么使的啊？ 吃过晚饭，哄睡了团子。萧允便带着顾琰拿了下午那幅字去找渝王。 顾琰是不能出院子的，不过她是来给自己送字的，渝王便也不好揪着不放。不过，“弟妹，你这穿的是男装啊！” 顾琰笑笑没说话，不但穿的是男装，等出了这屋，她还要戴面具呢，然后藏在萧允的马车里出去。他说是要兑现之前的诺言，带她去魏王那个庄子看看。顾琰知道那个庄子存在不了多久了，当然很想去看看眼界。那种地方，肯定是只有穿男装了。而且，如今绝对是不能露出真面目的。就是萧允，他也给自己准备了面具。 萧允道：“嗯，六哥，一直关着实在闷得慌，我带她出去走走。” “这、这怎么能行？父皇说了……” “没事儿，父皇知道了我担着。你放心，团子就是你的人质，我们不会一去不还的。”萧允说完拉着顾琰就走。气得渝王在后头瞪了他好几眼，末了只能无可奈何的道：“真是的！还人质呢，幸好还有你两个小姨子在。不然，岂不成了你们跑了我给你们看孩子。” 渝王坐到书桌后展开那幅字来看，原本是留意字体的，后来倒是被拉两句话给吸引了。侍从听他喃喃念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妙啊！”说完便坐在那里品味，半晌又开始留意顾琰的字体，用手指虚空勾画着。竟是将萧允带着媳妇儿‘越狱’的事儿完全抛诸脑后了。 顾琰藏身暗格，一直等到出了围场萧允掀开暗格她才得以爬出来。然后两人都把面具给戴上了。 “我以前就是被人搁西陵太子马车的暗格里带出宫的，当时醒过来把我吓坏了，完全看不见，伸手去摸身处四四方方一个匣子。我还以为被人活埋了呢。”顾琰说着还拍了拍胸口。 萧允道：“宫里的防卫没那么松的，是有内贼。算了，不说那个了。”想想晋王如今那个样子，齐王从中挑拨也没落了什么好，还是自己抱得美人归，再翻旧账就没什么意思了。 顾琰道：“你跟我说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纸醉金迷销金窟，雕梁画栋神仙府。你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 “难道比咱们家还要华美？那不是逾制了么。” “没咱家大，可是精致程度有得一比。没咱家华丽，因为逾制的东西没有。” 顾琰瞥萧允两眼，“那怎们就神仙府了？怎么就勾得那么多人去那里销金了？难道里头有神妃仙子啊？”硬件不够，软件来凑啊。而且，那个地方原本就是以声色犬马吸引人的。 “你可别套我话啊，我从来没沾过那里头的女人。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呢，你这会儿别太兴奋了，省得到了地儿反而没精神。” 那庄子原本就在京郊，在回京的路上。顾琰估着他们到了，也差不多九点了。原来古人果然也是会过夜生活的啊。她好久没出过围场了，这会儿的确有些兴奋难以自已。默念了一遍才好些，把头靠在萧允肩上便开始打盹。实在是最近没什么事儿，睡得早。倒是萧允，时不时的出去，时不时的晚归的。 “醒醒，到了。”萧允推推顾琰。 “很低调嘛，连块匾额都没有。”顾琰掀开车帘说道。周围很是广袤，不过都没有住户的。 “热闹在里头。公卿贵族、富商巨贾、豪侠浪子，一掷千金流连忘返。” 顾琰把手摊开到萧允跟前，后者看她两眼，从袖中掏出个竹青色荷包给她，“别太张扬了！” “嗯嗯。”顾琰借着马车四角悬挂的夜明珠看了一下，面额从五十两到一千两都有，约莫有近万两。乖乖，这活动经费可真够多的。 “你记着，我从现在开始便是金陵来的阔少了。家财万贯，呃，好男色。” “你说什么？”顾琰猛地抬头。 “我不装成好男色，他们要给我塞女人的。” “那你装成好男色，他们就不给塞小倌了？等等，我跟着你来，在别人眼底，岂不成了你的娈童？” “不会不会，我说你是我兄弟。” “哼，契兄弟吧。” “那你进不进去？” “都到这儿了，我干嘛不进去？”顾琰把荷包放进自己袖袋，当先跳下马车。 两人来到门前，便有人迎了上来，“哟，云公子，有日子没看到您了。快里边请！这位小公子是……” “我兄弟，带来见见世面。” “请请！”那人的目光在顾琰的假脸上一转，然后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又派了个小厮给他们带路。 合着这家伙还是熟客啊！还有这个看门的，笑得可是真猥琐，这是当云公子带家里的来学学规矩？ 小厮领着他们往一片灯火明亮处走去，给介绍着近来的新节目。顾琰听到身后又有人来，“我们是王大人介绍来的。”她回头一看，对方递了张名帖，看门人打开看了一眼就放人进了。嗯，果然是有门禁的。没人介绍进不来。相当于是后世的高级会所，vip会员制，熟客可以带人或者介绍人来。如今的名帖可金贵，不像后世的名片一印许多张。所以，能拿出名帖来的，关系就是很亲近的了。那是真的可以代表如人亲临的。 渐渐走到明亮处，莺歌燕舞，管弦笙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这里另有一扇朱漆大门，小厮把人就领到了这里，“云公子，内门到了。” 萧允随手扔过去二两碎银，那小厮谢过赏躬身退下。里面同时有人迎了出来，“见过云公子，公子里面请！今晚四方馆有胡女排的新舞，要不，先领您那里去转转？” “嗯，也好。” 正文 291 放风 顾琰跟在后头，一路左顾右盼，夜幕早已降临，听动静这会儿应该是比较high的时间段。因为萧允口中的雕梁画栋此刻都在灯笼下如同戴了薄纱的美人，看得不是那么清晰，所以，也只能是用听的。走了一路，她只隐约瞧见了笼罩在夜色中的池塘水榭，小桥幽径，假山怪石，错落屋宇。想来这个点才来的客人不多了。他们是赶了远路，又不想儿子哭着喊着要跟。那后头那拨人就不知道怎么会来这么晚了。 踏入胡姬馆，顾琰一时有些不适应。因为里头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跨进一道门，竟像是从黑夜跨进了白天。眯了一下眼才适应过来。满堂异域风情，看那摆设、装潢，的确是很上档次啊。顾琰在西陵的太子府呆过，也算是在这方面开了眼界。看来魏王对他这个高级会所还真是下了些功夫啊。 二人被小厮引到空位上坐好，便有两名以时下眼光看来穿得实在有些暴露的胡姬奉上几份小点心与茶水，“二位公子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奴家姐妹就好。”观其形、听其声，不像汉家女子娇柔，却另有一份娇媚。 萧允目视场中，食指和中指按着两片金叶子推到桌案外侧。 两名胡姬笑着躬身，“多谢云公子厚赏！” 顾琰心道，这小费真好挣！怪不得人家不远千里也要到京城来呢。萧允现在这形象，她怎么看怎么人傻钱多。不过看那两名胡姬也没有太惊喜的样子，想来没有太超出她们平日所获。她也把视线转向场中，这会儿基本是满场，只空了三两张桌案而已。但人其实不多，也就十来人，估着京城里能来此消费的，又有这个闲情逸致的，还是不多。不过，这儿走得也就是高端路线，服务人员比客人可多多了。 胡家舞蹈，热情而狂野，完全不是婉转轻吟那套。场中正舞着的胡姬赤足，戴了一串手镯脚环，伴着胡琴、琵琶、羌笛的合奏扭腰摆臀间不时相互撞击出声。五官明艳立体，倒真是很抢眼。 “你不是好男色么，怎么他们带你来看女人跳舞？”顾琰压着声音问。 “哦，等会儿会有男的上场。” 真的么？顾琰表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里表现得好男色，还真是两说呢，或者干脆就是男女通吃的。不过，既然用‘云公子’的身份，那应该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办。 “你说这里有女客户的？”某人明明说过，有公主到这里来找乐子的。 “那是私下，哪个女人敢在这个地方公开露脸啊，都是在隐秘的包间。” 明白了，这会儿做大堂其实都不是大咖。很多官高爵显的，肯定也是在包间里呢。 顾琰看了一小会儿，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庄子里还有好多地方，她都想见识见识，光让她看跳舞她可坐不住。一会儿众人一掷千金、五陵年少争缠头的景象她也不感兴趣。于是借着桌案的遮挡伸手扯萧允的袖子。 萧允暗笑，“你不在这儿守着我？” “男人是守不住的。”听他这么说，倒是暂时不会离开。想来他这趟也不光为了带自己出来放风而已。 “行，那你自己玩儿去吧。” “嗯。”顾琰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反正他们坐得离门也近。到了门口，她招来一个侍者，那人倒也乖觉，不待顾琰出声便主动问道：“公子想去哪里？小的给您带路。” “呃，带我到最好玩最刺激的地方去吧。” “好，您请跟小的来。” 顾琰知道暗中肯定有暗卫跟着自己，于是也放心大胆的跟着人走。今天她可要好好的当一回大爷。 “公子是头一回来吧？”路上，那小厮主动找顾琰搭话。 “是啊，你怎么知道？” “没有您的资料。” 呃，这么先进，还有所有会员的资料。 “你们所谓的资料，是不是每个人的身家来历，还带画像的？” “正是。” 那怪不得是个人就认得‘云公子’了。倒不能因此就断定他是多熟的客了。 走过几个热闹的院子，顾琰没想到小厮直接就带她到了曾经最想参观的地方之一——青楼。这庄子外表低调，这内里可是张扬得紧，瞧瞧那鎏金的牌匾——销魂殿。也对，这儿不就是让男人蚀骨销魂的地方么。 顾琰另一个想去的地方是赌场。这里应该也有赌场吧，但是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还有不少是极富且贵的。赌注估计不是普通的刺激人。而且，在这里赌也不接地气啊。她又不是为了来寻求这个刺激。万一输个精光要萧允来领人可就丢脸了。不过，这小厮带她来这里，莫不是想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云公子’的娈童？ 她要是的话，肯定不敢这么背着金主逛青楼吧。可惜，她不是。顾琰很满意小厮带她来的地方，大方打赏。金额参考的是之前萧允的出手，二两。 “多谢公子！不知该怎么称呼公子才好，回头人多起来就怕叫混了。” “我复姓东方。”总不好阿允姓了云，她就姓颜吧。那要落在有心人耳朵里没准就能联想到什么。当年要是知道萧允要去边城，她才不会化名姓颜呢。 云家在金陵是皇商，而且肯定已经知会过了，算是查有实据的。她一个小小‘娈童’，胡诌姓东方应该不会有人去查得太细吧。不过，肯定是要查的了，不然套她的话做什么。就方才她走步，暗中也是有人在留意着的，看她是不是习武之人。东方是明晖的姓，虽然他从来没认过。跟着他姓，不吃亏。至于假身份嘛，等到有人去查的时候自然已经造好了。所以，她这会儿自由发挥就好。今晚一定要玩个够本，回去不知还要被关多久呢。 那边萧允闻说顾琰去青楼看选花魁去了，不由失笑。果然是跑那里去了。罢了，今晚就任她玩个开心。反正有人跟着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格的事儿。 顾琰这会儿的确蛮开心的。所谓花魁，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首要是貌美啊，无论是哪一种美，这个都是不可或缺的；二、得有才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能算是基本；三、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能懂得审时度势。做得了解语花。换言之，颜要好盘要正条要顺，还要同时拥有极高的智商与情商。 所以，这样的比斗肯定精彩啊。不然怎么能让在场的人真金白银大把大把往外掏呢。回头可是要靠这个来评定等级的呢。不过，大头应该也不是这会儿和她一起坐大堂的人。二楼包间不露面的才是真正的金主呢。 这一刻，看台上是红尘喧嚣、靡丽繁华，众芳争奇斗艳，就为了‘销魂殿中第一人’这个名号。行行出状元，这话古人诚不欺我。酒国有状元，这花国嘛，也有状元。 台上的歌舞技艺不用提了，敢站上台的都不是一般人，都是台柱子。不过这会儿打动顾琰的倒不是歌舞，这个她看得多了。平日自家办宴席，或者是去别家吃宴席，都是会请一些京城有名的歌舞艺妓的。这会儿打动她的是跑堂送上来的鲜美鱼汤，称得上一绝啊！这是宵夜呢，让大家边吃边看，想得挺周到。出来玩的，晚饭也吃过一两个时辰了，是该宵夜了。 顾琰大口吃喝着，不过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台上介绍着正登台的这位清荷姑娘原本是来自‘天上人间’这家青楼，被销魂殿高价挖来的。顾琰直接让嘴里的鱼汤给呛着了，她赶紧掏了手绢捂住嘴，这才没有当众出丑。可还是咳了好一阵才平复呼吸。只庆幸是在喝汤，不是在吃鱼肉，不然让鱼刺卡着了的话，比输光身上的银子还丢人呢。这名儿可真是好啊，从古用到今。 旁边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等着清荷姑娘开始，她这么一阵咳打扰了不少人。便听到有人道：“哪儿来的土包子啊，真是丢人！没见过女人是怎的，激动成这样。”反正坐大堂的也不会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尽情嘲讽。 顾琰当没听到，因为大部分都还是不想错过，声音也很快止住了。清荷姑娘正登上看台，听到一点动静侧身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转开头去。 之前的女子或是带着乐器，或是踏歌一曲，或者现场书画，都表演得是自己的拿手绝活。可这位清荷姑娘上台后，面对众人对她空手上台的疑惑竟是拍拍手让人搬上来十来面大小不一的大鼓，鼓架呈环形竖立于她身后。鼓身被架高，正好是转身触手可及的高度。最大的鼓面直径得有一米，就是小的也有二三十公分。十来面鼓一架好，众人便不由自主都看向了手握鼓槌的清荷。 顾琰摸摸下巴，这倒是剑走偏锋啊。之前那些人都是走的秀气风雅的路子，这位可是一上场就夺人眼球。她不由自主便坐直了些。 但见清荷蓦然抬头，一个翻身倒跃，身上白衣翩飞，当真有几分仙子凌空的即视感。落下的瞬间，手里的两个鼓槌便一左一右同时击在正中两面大鼓上，“咚”的一声震响传出去老远。原来还是练家子啊！不过要说多高明说不上，可能就是配合着练过。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在清荷犹如凌波微步一般的舞动中，十来面鼓一一被照应到。因其大小材质的不同，发出的声音铿锵和谐。清荷整个人就像是翩飞的白鹤一般。鼓声连绵之中台下震声欢呼，就连顾琰都忍不住喝了声彩。果真是风尘有奇女！ 就在这样密集的鼓点中，激烈的跳跃之下，清荷竟还能拔声而唱：“虹雨霓风，翠萦苹浦，锦翻葵径。正小亭曲沼幽深，冰簟沁肌，催觉绿窗人静。暗忆兰汤初洗罢，衬碧雾、笼绡垂蕙领。轻妆了，袅花侵绛缕，香满鸾镜。人间午迟漏永。看双燕、将雏穿藻井。喜玉壶无暑，凉涵荷气，波摇帘影。画舫西湖浑如旧，又菰冷蒲香惊梦醒。归舟晚，听谁家，紫箫声近……” 开始还纷纷赞叹的众人到现在已经是鸦雀无声了。随着最后一个近字吐出，清荷手里的鼓槌重重击下，激越无比。然后，清荷便福身下台了。场下众人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顾琰吁出一口气，听到旁边有人击节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清荷姑娘果然不愧是天上人间出来的！’她也不暗笑了，方才一番表演的确当得起不含贬义的天上人家四个字。她有些生出些期待来了，接下来还有没有能压的过清荷姑娘风采的人物出来？ 不管有没有，还是先支持下清荷姑娘。顾琰招手叫来大堂四周后者的卖花女，买了十朵珍珠串成的花让送到写着清荷名字的箱子里。一百两银子一朵，她这一下就是一掷千金。一念及此，胸中豪气顿生。 不过，这一下就惹祸了，被人误会她要抢人。至少是要讨好他看上的人。在台上凤头箜篌响起的时候，身后竟是蹑手蹑足来了人想一把捂住她的嘴把人往外拖。顾琰来得晚，坐的是最后一排，靠着柱子的位置。来人站在柱子后头正好隐藏。她兀自摇头晃脑在听着箜篌。这位弹奏者牡丹在清荷这么炫的表演后出场，这个顺序也真够倒霉的。不过，心理素质真的是好啊。稳定发挥，很快便以高超的演奏技艺和内含的深沉感情把场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姑娘嘛，长得倒的确是明丽无双，不过听琴音该不是无情动人的牡丹才对。又或者可以投入‘假感情’，青楼中逢场作戏做得多了，便也熟能生巧？ 想悄无声息拖走顾琰的人，自然是不能得逞的。甚至看情形都根本没有惊动她，就被人黄雀在后了。其实方才的事并不是没人看见，场中至少销魂殿的人看见了。不过他们认得出手的人是跟谁来的，就没敢出声阻止甚至示警。倒是没想到这位东方公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暗中带来的手下不是弱手。方才出手的人，之前可是在这座庄子的校场打败了七大高手的主啊。 顾琰其实方才那样张扬知道有人想算计她，可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可是有靠山的。而且，过了今晚别人能上哪找她啊。所以，大可想做什么做什么，无须忌讳。 表演结束，后面几人也有出色的表演，但能让顾琰耳目一亮的也就是清荷了。她没打算等到最后结果揭晓，施施然站起便打算换个场子继续玩。方才听说这里白日还有赛马赌马的，可惜不能看到。原来现代人玩的，果然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她决定去看一看其它的地方都是如何的。看了这么一场，对魏王这个庄子的期待值自然高了。 顾琰站起身，却见有一个圆圆脸双鬟髻的小姑娘冲自己走过来，来到身前微微一福，带着天真笑意道：“敢问可是东方公子，我家姑娘备酒相待，请跟奴婢来吧。” “你家姑娘是哪位啊？”顾琰觉得今日她还是高调了，这不，惹来人进一步查探她来历了。她已经猜到来到应该是方才她一掷千金捧了场的清荷姑娘。可是，一千两银子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并不算太多啊。至少她眼见的就有好几个人比她大方。 “这小子连是清荷姑娘身边的柳柳小姑娘都不认得，他今天还真是头一天来呢。”旁边有人羡慕嫉妒恨的说道。这是要去当入幕之宾的节奏啊。至于说出的银子不算最多，那又什么。这小子年轻啊，虽然长相普通了点，但比起其他中老年客人还是受看多了。嫦娥总爱少年郎嘛！可是方才有人想下黑手，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会儿便也没人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再出手了。来到这儿的，就没有普通人。 顾琰想了一下，怪不得阿允要叮嘱她低调点。她以为出个一千两捧捧场不算什么，却是给力人留客的理由。执意要走应当也走得掉，不过很可能节外生枝。人家既然请了，就没打算接受拒绝。那，去看看吧。反正她对这个清荷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她倒真是提得起放得下，这会儿还没出结果呢，就有心思邀自己一叙了。 “有劳柳柳姑娘前头带路。” 清荷姑娘的闺房，比顾琰曾经被关过那处大多了。废话，这间销魂殿原本就比国师把她送去那间高端大气上档次。顾琰坐下便道：“之前觉得牡丹姑娘稳得起，原来清荷姑娘不比她差。” “奴家可不是稳得起，是听说东方公子因为支持奴家显然引来祸事。这会儿见你要走，这才贸然让丫鬟留人的。”清荷执壶亲手给顾琰斟酒。这里的酒菜比大堂的，又高了一个档次。 已经换了地方的萧允闻说顾琰成了今晚争花魁的姐儿的入幕之宾，立时瞪大了眼。他就是带她出来放放风，她还真是放得彻底啊！ 正文 292 礼物 听了清荷的话，顾琰瞪大眼，“什么祸事？”面对刺探，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反正本来她今天的表现就有点傻的。一开始清荷登台的时候会转头看她，绝对是因为她闹的动静太丢人了。后来又不知轻重的大力支持。这可以视作被她美色所惑，用现代点的话说就是有点脑残粉。所以顾琰这会儿一进来，就有些傻愣愣的盯着清荷看。 面对她的装傻，清荷也只有点明，“方才，一个一直捧我场的贵人对你不满，想对你下黑手，结果有人轻轻松松就帮你解决了。”顾琰的一千两对清荷而言，绝对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不过，她倒是的确有几分感动。素不相识而且没有企图，如果不是上头让她留人，对方已经走出去了。这是真正对她技艺的认可。 其实今晚慷慨解囊支持清荷的绝对不只顾琰一个‘外人’，只不过他们都是冲着某人的面子。不像顾琰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就蹚浑水的。像清荷这样的高级艺妓，其实都是此间主人用来飨客的。所以常客都知道她的金主是谁，不会轻易出手争夺。毕竟，这销魂殿里的美人儿可不少，不存在僧多粥少的问题。 顾琰还是一脸的茫然，伸手挠挠头，“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去谢谢谁。”想了想又有些黯然的道：“可能有人在暗中保护我吧。” “哦。”清荷应了一声，对顾琰脸上有些无奈跟怒气感到莫名。不过很快她就了然了，方才的柳柳带着人进来上菜，然后将清荷请出去说了两句话。 “什么，娈童？”那就怪不得了。不过，看面目，眼前的东方公子并不出奇。看身段，呃，冬天不大看得出身段来。也许，有些人就是好这样的。她眼底的稚弱和无奈，就是久历风尘的自己看了也隐隐生出心疼之感。谁家的儿郎不是万不得已愿意做有钱有势男人的娈童啊！ 不过，清荷虽然是对‘东方公子’有些好感与移情作用下的心疼。但是，指责所在，两人在谈论诗词歌赋的时候她并没有忘记刺探顾琰的来历。顾琰并不怎么作伪，反正是自由发挥，回头自有人帮她圆谎，两人便说得好算投机。 期间，丫鬟来报讯，选花魁的结果出来了。这一年诞生的第一人居然不是清荷，而是这销魂殿从前的头牌杜鹃姑娘。一听这关系就知道两人的竞争是很激烈的了。一个是本土头牌，一个是花了高价挖来的名花。那看来，这场选花魁其实彻头彻尾就是她们二人相争了。其他的人那都是陪着上台走走的。而且从支持者来看，杜鹃的人脉显然比清荷的要强。也是，她是后来的嘛。要居上，也得有个过程。不过可惜杜鹃的演出排得靠前，顾琰来的时候她已经表演过了。也不知道这个结果到底公平不公平。 顾琰看清荷倒不是多意外多在意的样子，也许心头早就有数了。就算这样，她在台上也还是全情投入的。这份心性倒是难得。她端起清荷斟的茶品了一口，温度、口味、香气，都是恰到好处。 “看来无须我安慰姑娘什么，姑娘是洒脱之人。” 清荷轻笑一声，“不是一场闹剧，台下的看客拿我们当乐子戏耍，殊不知我心底也把他们当戏子戏耍。”说完看一样顾琰，“当然，公子这样真心看清荷表演的不在其中。” 既然‘东方公子’有靠山，而且似乎来头还不小，清荷也就没有费事再多做提醒。一番言谈，她发现‘东方公子’只是看起来懵懂而已，便也没在话里有话。 该说的都说完了，顾琰便起身告辞。清荷也没有多留，只送客至门口。 顾琰出了销魂殿，抱着手臂想了想，这个庄子都是准备给男人寻欢作乐的，无外乎吃喝嫖赌这四样。她已决定不去赌了，而吃喝方才其实也尽心了。嫖她当然是无心也无力了。暗中倒是有给女贵人玩乐的所在，可是那种地方，阿允再是纵容，怕是也不会让自己去的了吧。 “来人。”顾琰对着空气轻道。这会儿正是四周无人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无人不知道。但暗中有人跟随保护她，这庄上的肯定是知道了。倒也不必太过藏头露尾的了。 “公子有何吩咐？” 果然是廖永，这几年下来，他都成自己的专属保镖了。 “你主子此时在什么地方？” “小倌馆。” 顾琰挑眉，他还真去了那种地方！ “我们也去。”小倌，不会都是男生女相，就是俗称的伪娘吧？那阿允扮个好男色的客人是何用意啊？萧允长得其实也甚美，不过他的那种美是不带一丝脂粉气的，眉宇间更是被多年的沙场生涯锤炼出了几分英气。不过，这个庄子里的小倌馆里，至少应该有几个极品吧。顾琰对同志是一点偏见都没有的，她曾经非常惊艳的一位因为抑郁症从高楼坠亡的男艺人，那就是美绝人寰那个等级的。所以，去看看也好。 廖永跟了顾琰几年了，说话便不再那么拘谨，笑道：“公子不去赌坊么，这里的赌坊还颇有些趣味。小的这里有主子另给的三万两银票。”对于萧允曾经许诺带顾琰去赌坊玩玩的事儿，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我又不是好赌之人，不过想开开眼界。那种一对一小间的精致赌法，不适合。”顾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是打量她输光了不够还有呢。她果然是个女人，一掷千金这种事儿还是不宜太多。不然，心疼啊！她可是受过缺吃少穿的罪的人。这大冬天的，不知多少人不能吃饱穿暖呢。这几万两银子与其拿去输给神秘的赌坊，做点什么不好。 廖永中肯的道：“你想去接地气的地方见识，那怕是没可能。”王爷怎么可能同意您去混迹于一群赌徒中间呢。 顾琰闷闷的道：“我知道。”她这辈子其实就是在边城的一两年过得自在些，可是那个时候有生存压力。哪里顾得上找乐子。如今银子倒是不愁，可劲儿糟践都行。可却是没了自由身啊。 两人问清了方向便慢慢悠悠的借着灯笼的幽光往小倌馆行去。熟料，消息传到萧允耳朵里，他大皱其眉，刚逛了青楼还不算，小倌馆她也有兴趣啊？失算了失算了，还以为她就是对赌坊感兴趣呢。想着这里赌得高雅，所以才带她来玩玩的。没想到，曾经心心念念的赌坊却是没去。 他站起身来，对屋子里正跪坐着禀报消息的人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至于你求的事，待事情了结，可以酌情处理。” “多谢主子。” 当然是不能让顾琰踏足这里了。萧允匆匆便出了小倌馆，在来路上等着。 顾琰自然不免失望，不过肯定不能流露出没看成美男的遗憾来。 “走吧，再待下去就要留宿了。”这儿可不是留宿的好地方，没有单纯的客栈的。这会儿还好，再迟一些，淫声浪语就要起来了。他绝不可能把顾琰放在这里过夜的。 “哦。” 萧允瞥她一眼，“怎么，还没尽兴？” “不是，这根本就不是给我玩儿的地方嘛。那些给女客服务的地方你又不让我去。”顾琰小声嘟囔。 “青楼都逛了，入幕之宾也做了，你还想玩儿什么？”难道还真想当着他的面逛逛小倌馆啊？ “没什么，都说不是给我玩儿的地方了。”顾琰已经知道他是以为自己会去赌坊，所以才带自己来的。于是也不再奢求。 此时已是星空漫天，萧允带顾琰匆匆离开。‘云公子’以前倒不是没有在这里留宿过，自然是留在方才跪伏他身前之人的屋中，毕竟做戏做全套嘛。而且，也不是每次来的‘云公子’都是他本人，有时候还是真的云公子，也有时候是旁人易容的。这带着媳妇儿嘛，那自然是要找个理由离开的了。就譬如说，金陵老家来人通知家中叔伯争产，他得回去捞一份。这自然是一点都耽搁不得的事儿。 上了马车，顾琰从壁柜里拿出枕头被子铺好就倒头睡下。明儿一早团子醒来就要过来她房间串门的，不抓紧时间睡可不行。 萧允也脱掉外衣钻了进来，顾琰便问道：“你到底是去干嘛的？” “收情报，这里看得太严实，根本递不出来。正好之前扮云公子的两人都有事在身，我在围场，有六哥和三哥的人帮衬，脱身比较容易，就亲自走了这一趟。也顺便带你出来走动走动。” 顾琰在萧允怀里找了个合适位置阖眼，再睁开眼看到的已经是近来十分熟悉的帐顶。就是昨晚来回奔波了三个时辰，这会儿感觉还有些不想起。自从当了王妃，虽然尽力克制，还是不免身娇肉贵起来了啊。不过，旁边的被窝倒是已经空了。萧允又风雨无阻的早起练武了。看来皇帝养出了这么多能干儿子倒不是白来的，连最受宠的这个都这么有意志力。 团子踩着点就来了，乳母不敢就将他放到床上。不然，他是要扯顾琰的头发的。 眼见mcall已经来了，顾琰也只得坐了起来开始穿衣，一边问了问团子今早吃喝拉撒的情况。乳母一一答了，小家伙一直扑腾着要到母亲那边去，她自然得按住他，想法子让他转移开注意力。 萧允大步进来，伸手接过团子掂了掂，“又来叫你娘起床啊，团子真乖。从来都不耽误。” 顾琰瞪他一眼。眼瞅着萧允挥退了乳母，抱着团子在床边坐下，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便问道：“有事儿啊？” 萧允点头，“是这样，你不是在围场闲着没事儿整日无聊么。我想着，你是不是亲手给父皇做点什么。” “反正怎么样也是讨不了他欢心的，随时都可以推出去。他总是认为我是红颜祸水就是了。”顾琰闷闷的道。 “所以才要让他多知道你的好啊。老头子什么都不缺，所以亲手做点什么孝敬最好了。” 顾琰苦着脸，“你也说他什么都不缺了，亲手给他做东西的人不要太多哦。到时候收下往哪一搁，时日久了根本就想不起来。我的针线活儿又不好。” “这就要靠你开动脑筋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来了。琰儿，我看好你。” 说得轻巧，要做一件能打动皇帝的东西谈何容易。之前，也就是晋王妃一针一线将《道德经》给绣到道袍上才得了他老人家的青眼。其他就没听说了。她要是不能超越，还不如索性不做呢。做了，肯定是会被人跟晋王妃比较的。 顾琰把这层顾虑说了，萧允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让你去跟三嫂比。咱私下送，静悄悄的送就是了。不是为了那个虚名。这样就没人知道，也就无从比较了。” “那好吧，容我想想。看着点，他要把你玉佩上的缀珠塞嘴里了。”顾琰一转头，看到团子正努力够着小身子去‘吃’那颗小珠子，赶紧提醒。 萧允将团子的身子竖起来，“你小子不是吃过了么。” “他哪是饿了，是看到小东西就要往嘴里塞。你平日也留神，别让他真把什么给吞下去了。” 接下了这么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顾琰吃过早饭就开始想了。不由得腹诽萧允奸猾，他昨儿看她清闲无聊的样子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吧，却知道先给点好处带她‘越狱’放放风。不过也知道，他是极希望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能好些的。原本团子出生以后大家表面上也过得去了，可是出了这件事又迅速回落了。 团子什么都不知道，窝在顾琰怀里乐呵着。一个不小心就把脚上絮了棉的厚袜子给蹭掉了。乳母赶紧从地毯上捡拾起来，墩身给他穿好。 顾琰摸摸团子的小肉脚，可惜这里轻巧又保暖的衣料种类有些少，要是能换上羊绒袜就好了。对了，她可不可以试着给团子做呢？如果能把羊绒线弄出来，给老爷子织件贴身保暖的羊绒毛衣应该不错。够别致，又贴心！其实此时应该也不是没有牧羊人想到用羊毛御寒，只是制作的衣物都比较粗糙而已。她就精心作件好的。 说干就干，这工序可有些复杂。她也就是在某本清穿小说上隐约看到过而已。第一步自然是找羊绒了。这个不难，这里是围场要找羊毛还不容易么。 说干就干，顾琰发下话去。立时便有人去寻来大量最柔软、纤细的干净的山羊的绒毛，然后由齐娘子带着苹果雪梨开始纺线。顾琰自然不能做甩手掌柜，不然哪是亲手。而且用羊毛精心纺成绒毛线，就是齐娘子这样的专业人才也没有经历过。还需要顾琰把关跟指点。如果不是如今已经是初冬，时间已经比较赶了，她是打算从头到尾都独立完成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嗯，再粗一点点。”顾琰伸手拉了拉纺好的羊绒线，还挺结实的。 粗细达标以后，顾琰便告诉齐娘子所有的线都必须保证是这个粗细程度。送给皇帝的礼物，当然得精益求精才行。 羊绒线逐渐多起来，苹果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凌乱的线一卷一卷缠绕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门口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抱着团子的顾琰转身，见到是脸色还煞白的晋王靠躺在四个大力太监抬着的软榻上看着这边。 “你好多了么？”顾琰赶紧抱着团子过去，又添上称呼，“三哥”，眼睛忍不住上下逡巡了一番。 晋王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从那边纺车转到团子脸色，一边说了句，“都免礼，忙你们的吧。” 齐娘子等人这才起身，坐回纺车旁继续忙活。 团子好奇的看着晋王，他早不记得这个许久不见的三伯父了。晋王对他微微一笑，“小家伙长得真好！跟小允小时候一个模样，不过比小允壮实。” “嗯，他就跟小牛犊子一样。我们是在用羊绒毛纺线，打算做御寒的冬衣。闲着也是闲着嘛！找点事情做。” “羊绒毛是挺暖和的。” 顾琰点头，“三哥是来看瑾儿的？” “在屋里躺太久了，出来走动走动，想到你们都在这边过来看看。小允不在？” “不在，早出晚归的。” “嗯，那我过去。走吧！” 四个太监缓慢而平稳的抬着晋王往顾瑾的院子去。 嗣后，萧允知道了这个消息，说道：“他对你十三妹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嘛。” “又不是嫡出，有什么好看重的？” “他自己也不是嫡出啊。” 萧允没声了，这才想起他也表示，如今的八兄弟一个都不是。嫡出的那个已经挫骨扬灰了，只留下了一条血脉。不过，三哥他怎么可能真是来看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和她腹中的孩子的。不过再多说也没意义。 正文 293 礼物（2） 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羊绒毛纺成一卷一卷的线团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尤其时间还这么赶。回头还得织呢，如今可是已经入冬一段时日了。顾琰不确定自己的手生成什么样了。而且，送给皇帝的礼物，也不能太粗糙了。要让老爷子满意，肯定得别出心裁，光是毛衣本身还欠了点火候。再拖就是得了送上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见过过了夏天给人送扇子的么，一样的道理。 幸亏齐娘子、雪梨、苹果还有顾琰都是习武之人，比较能熬得住。四个人轮替着用纺车，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听到纺车在转动。 这样的动静不但吸引了那日偶然经过的晋王，旁边的顾瑾和顾珏自然也过来看过了。顾珏如今心思不在这个上头，看看就回去了。用她的话说，她做了再好的东西也比不过人家亲侄女做的。而且，她现在也不方便送东西回去。再说，她亲娘还没穿过她做的衣服呢，对她不好的婆婆，省省吧。一日她身份不便，一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顾瑾是和方姨娘一起过来的，当时顾琰正在用小刀削竹签。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得准备好几个型号的竹签才能够用。这个跟人说了去弄，顾琰嫌麻烦，回头不合意来来去去的改，不如自己做得了。正好萧允不是送过她一柄匕首么，就拿来这么使了。 乳母甲在旁边用砂纸认真摩挲已经削好的竹签，务求平滑，扎着王妃的手她可吃罪不起。乳母乙则抱着团子在一边看。团子是坐不住的，也是刚让乳母抱着出去溜了一圈弯回来。这会儿倒是乖乖的坐着捏自个儿手指玩，眼睛跟着顾琰手上的动作打转。他已经四个月了，比起刚到围场又长大了不少。不过因为是入冬了，穿得有点多，活动不开，所以不如之前活泼。 听到脚步声，顾琰抬起头。顾瑾道：“琰姐姐，听说你要用羊毛做御寒的衣服？” 顾琰点点头，指着旁边的空椅子道：“你过来坐吧。苹果，给方姨娘端根凳子。” 方姨娘初来时很拘束，后来发现做了王妃的顾琰并没有什么架子，连带的将军夫人顾珏也不能太摆架子。用顾琰的话说如今大家都是阶下囚，一样的。就一家人处着，成天见到不用拘礼了。这样一来，住在两个小院倒是跟从前在顾家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方姨娘再过来便也没有多礼跟客气。 顾琰心底对方姨娘倒是挺尊重的，从前在顾家后宅除了三伯母，她算是对自己比较好的了。平日里也能想着自己，给做些穿戴的小物件。尤其是顾琰还没能到太夫人院子的那一年，这些就是雪中送炭了。 当下，方姨娘和顾瑾坐下来都把三架纺车看着。 “王妃，这个能教教妾身么？”方姨娘问道。 听说晋王对这挺感兴趣的，方姨娘便想着自己学了也这么纺羊绒线，回头让顾瑾跟着顾琰学学怎么做。她们人手不够，肯定是做不了衣服了。但既然能做衣服，那小东西应该也能依葫芦画瓢。到时候送给王爷也挺好的。衣服可以等明年再做就是了。其实看着也不难，同纺线差不多，也许难的是后续的活儿。她这么问其实就是问顾琰同不同意让她们学着做的意思。 方姨娘揣测得没错，顾琰倒也不忌讳教人。只是，这里头也许有些旁的忌讳。 “是这样，这件衣服我是要织好献给皇上的。如今时间比较赶，这会儿抽不出时间教人。” 她这么一说，顾瑾马上就懂了。送皇上的东西，其他人就不能随意穿戴同样的了。她本来以为顾琰是做给秦王的，这才起了念头。这个道理方姨娘也懵懂的知道，于是不再说了。 逗了逗团子，顾瑾和方姨娘就告辞了，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她们也不好久待。早在顾瑾确诊有孕后，团子就被当吉祥物借给她抱过了，所以这次她也没多耽搁。只是站起身的时候想起一茬事的样子道：“十四妹在屋里画了个美人，对着练飞镖呢。” 顾琰手里的小刀停下，觉得很有些好笑。那美人是表妹姑娘吧，还真是孩子气的泄愤举动。不过，只要她不做个娃娃，上头写上表妹姑娘的生辰八字，让人认为是在搞巫蛊就好。 “由得她吧，她是看到方姨娘来陪着你，晋王也来看过你了，心头过不去呢。” 顾珏是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嫉妒顾琰是嫉妒不过来了，而且两人之间距离是越拉越大，嫉妒她纯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可是眼瞅着顾瑾也能过这么滋润，她实在没办法平衡。尤其自家还住了个表妹。母亲倒是已经想了法子，可是也只能是让表妹暂时不可能进门做萧家人。人家要住在府里，母亲是拦不住的。可是，本来一个新寡的小寡妇也不是立即就能嫁人的了吧。所以，她只能继续郁闷的脑补。 顾瑾笑笑离开，心头有些可惜不能学到这个手艺。王爷感兴趣，东西又跟琰姐姐有关，要是自己能做了给他，肯定是大有好处的。她什么都没有对方姨娘说，既然生母什么忙都帮不上，何必让她跟着难受呢。就让她以为晋王就是单纯对自己好就行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正好撞上顾珏脸色不好的从屋子里出来。顾瑾微微皱眉，她近来日子舒心，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个低头不见抬头见、脸色时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堂妹了。别说怀着孩子了，就是平日里也没谁想同这样的人处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她们是堂姐妹，也不可能去请渝王另外安排一个院子。那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她们姐妹不和睦么。她和顾珏，谁都不会干这样的事。 可是偏偏除了住着的这个小院，也就隔壁院子能走动走动。顾珏不敢过去摆这张臭脸给顾琰看，除了在屋子里就在院子里，和顾瑾是真正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顾瑾一看到她就觉得心塞。哪怕是看到她在干朝纸上美人扔飞镖这样可笑的事情，也不能缓解这种情绪。 顾珏扫了顾瑾一眼，继续黑着脸。怀着孩子又怎样，无论从娘家还是婆家讲，顾瑾地位都比她低。至于方姨娘那就更不看在眼底了。所以，她是不会主动和这母女俩打招呼的。顾瑾对她，从小就是惹不起躲得起，于是匆匆招呼一声便回了自己屋子。 方姨娘有些郁闷，孙茯苓的女儿，按说因为她娘做下的事是不会有好人家求娶的。可是偏生嫁得那样好，自己闺女怀着晋王的孩子还得避着她。人家顾琰堂堂的亲王妃，还一如既往的和气呢。 “姨娘，别跟她计较。咱们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方姨娘点点头，“嗯，如果不是王爷爱屋及乌，姨娘还得在大牢里呆着呢。虽然有大姑奶奶上下打点，不用受太大的苦，可那毕竟是牢里呢。说起来，王爷做事真的是好周到，不但让人将太夫人送回府里由下人照看着，还让姨娘来这里陪着你。那天来了还对我客客气气的。秦王妃那个儿子肉嘟嘟的，好可爱。如果你肚子里的也是个哥儿，你下半生就有靠了。” 顾瑾摸摸肚子，如果真能是个像团子那么可爱的儿子那真的是太好了。 “不知道琰姐姐怎么会急匆匆的想着自己动手做衣服送给皇上，她一贯是最不喜欢针线上的事儿的。”顾琰削的竹签她看到了，估着是用来编织的。虽然不清楚具体操作，但肯定比用针线做衣服复杂得多。想来是她在边城的时候学到的手艺吧。只是，她最不喜欢做这些了，之前也没个征兆，怎么就突然这么赶着动起手来？难道是想靠这件衣服打动皇上，把她放出去？那岂不是说事态还是挺严峻的？ 算了，不想了，太医让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有这个护身符，就什么都好说，自己断不会被处理掉就是了。自己都没事儿，别人更加不可能有事儿。 顾琰即便知道这边两人处得不那么愉快，她也是顾不上的。都是成年人了，有问题自己解决。再说她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已经有一大卷纺好卷上了，这会儿被团子当球抱在怀里。要拿去染色的时候他还死活不松手。亏得另一卷也卷好了，便让他先抱着。 等到这一卷染好色快速弄干送来，顾琰把两根竹签子拿在手里，开始在手上找着感觉。她打算将天朝的舆图轮廓隐隐的织在毛衣的背面做纹样。有了这么一个江山万里系于一身的寓意，这衣服染不染明黄色都只有老爷子能上身。不过还是染成明黄色看起来更显眼更霸气。原色看着多少有些不上档次，让人很容易就联想起出处。羊毛出在羊身上，那就高大上不起来了。 齐娘子已经坐了一上午，见顾琰终于要开工了便起身过来看着。她还没有见识过这样两根竹签，一团线就要做衣服的。这可比用现成的布难多了。 顾琰道：“不太难的，你这样的行家里手看看就会，就是个编织的手段。”说着便起了针，开始的时候手很生，还老戳到自己的指头，慢慢的也就找到些感觉了。 齐娘子果然是一看就会了，她问道：“那王妃要了舆图是要画到这上头？” “不是画，是用不同颜色的线织到上头，最难就是这个了。” 齐娘子想了想，原理很快想明白了，的确是有些难度。 团子对于那么一个线球在母亲手里用竹签子一戳一戳的就开始成形，显然有些惊讶。他往前探着小身子，手里一松，抱着的一卷线就落到地上往外滚了。齐娘子赶紧追上去捡回来，幸好是在地毯上，不然还得清洗，如今时间可紧着呢。她重又卷了起来，团子高兴得呀呀直叫，小手伸了出来。他找着乐子了。线球滚过，前端继续往前，身后留下一根粗粗的毛绒线，他觉得有意思。 齐娘子无奈，只得又递还给他，然后开始重复的给他捡。捡了几次便不行了，还得干活儿，她是主劳之一。编织的活儿王妃亲自做，后续的线还得继续纺着。于是去叫了王嘉想法子，弄了个小太监进来专门负责给团子大爷捡线球。团子除了扔线球，玩着玩着又自个发明了扯着线头拉球。 顾琰织了一圈，可是估不准要起多少针才合适，于是停下了手。抬起头正好看到团子由乳母抱扶着，一脚踩在线球上。 “哟，儿子，你这是狮子滚绣球呢？” 团子看母亲笑呵呵的和自己说话，便也跟着笑，脚下还使力踩着。一个不小心，线球便滚出去了。乳母赶紧抱着他追上去继续踩，玩得别提多开心了。 萧允知道顾琰这几天都在忙，弄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说是做衣服，也没见人这么做过啊。这会儿正好在，听说她已经动工了，便过来瞧瞧。还没跨进门槛呢，就见到一团毛茸茸的线球朝自己滚来，后头团子乐呵呵的追着。 顾琰看到他很是高兴，“正想着你呢，你就过来了。” 萧允正弯腰准备把线球拿起来看个究竟，听到这一句一愣。顾琰私下里很放得开，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说想他，这还真是头一遭。 团子看父亲要拿走自己的玩具，呀呀的叫着就朝线球扑过去，身后的乳母差点都抱不住他。 顾琰朝萧允招手，“快过来帮我试试大小。”老爷子的体型跟萧允简直是一模一样，有些微的差别她再凭之前的目测改改就是了。 萧允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个想他法啊。看团子扑过来就把线球塞到了他怀里，然后慢吞吞的朝顾琰走过来。团子抱着线团，乳母抱着他，身后留下长长的一条尾巴。团子偏头看到了有些着急，乳母便抱着他坐下，圈着他把住他的小手一起绕线。 萧允站在顾琰跟前，由得她把刚动工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嗯，还得再添些针。” 萧允完全不懂这些，所以看到顾琰两手的竹签一戳一戳的毛衣的底部就逐渐成型，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他疑惑的道：“就送老爷子这个？”用羊毛绒纺线做衣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吧？就是原料上有所改进而已。 “可暖和了，你摸摸。贴身穿着很好的。不是什么名贵意料，讲究的是个温暖贴心。再说了，这样的衣服你见过么？回头我再把同你要的舆图的轮廓织在这上头，寓意也不比把《道德经》绣到衣服上差吧？” 萧允想了想，眼睛一亮，“不错！琰儿你果然是灵心慧手。嗯，不能让人把消息完全走漏了。就是要让老头子知道一点儿，然后好巴心巴肝的等着。”当然不好拦着两个小姨子过来串门，只要让她们消息传不出去就是了。 至于有闲心过来看小妾的晋王，再几日行动方便了就让五哥打发他走，让他回自己的地方慢慢养着。少一个负担，五哥巴不得呢，肯定会想方设法促成。他现在最多就知道琰儿要用羊毛纺线给老头子做衣服，多的可不能再让他知道了。不然，让谁把这个创意抄袭了去，可就成他们拾人牙慧了。琰儿这件衣服，显然比用布料做一件费事多了。 嗯，摸着是挺舒服的，也挺暖和。 顾琰便开始赶工了，每天就睡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都在织。关键的部位就将萧允拉过来当模特儿。萧允也不打扰她，时不时还把团子带出去玩。只要在篮子里放一团线球，小家伙就可以自个儿玩好半天了。 这天，提着团子去送晋王。也不知小家伙怎么搞的，就把线全弄散了，这会儿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叫唤着引起他老子的注意。 萧允正和靠坐马车里的晋王说话，“老爷子让秦相和刘方代为看折子、用印，老六还是没能如愿啊。”说到这里，听着团子叫唤，低头看他怎么了，这才发现他把线球拆散了，线还打结了，而且缠了小家伙一身。团子苦着脸，都要哭了。方才这小子在里头动来动去的，萧允想着事情只要他不摔出去怎么都好，便没有多加理会。哪晓得才一会儿他就搞成这样了。 “也不尽然，你我空出来的一些位置还是被他占了，没别人了啊。而且他还不显山不漏水的撤换了一些人。早些年，大家都小看他了，以为他就是给大哥敲敲边鼓的，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呢。” “怎么吃下去的，叫他怎么吐出来。”萧允低头和一团乱麻似的羊绒线做斗争，团子半躺着，头上，脖子上，手上，脚上全缠着线，而萧允越弄好像缠得越乱。 正文 294 出事 晋王失笑，这是怎么搞的？轻咳了两声道：“提上来我看看。”他元气未复，但外伤什么的已经好了。毕竟已经一个来月了，他又是身怀武功的青年。 萧允把篮子搁到车上，晋王伸手进去找线头。团子手脚乱动的不配合，一身的线也跟着他动，更加难办。 萧允轻斥道：“别乱动！” 团子听了这不大好的声气立马放声大哭，好不委屈。 晋王道：“小允，你别添乱。” 远处渝王见状走过来，“这是怎么了？”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由一愣，“这就是九弟妹捣鼓出来的东西吧。我看还是把张侧妃请过来弄吧。”因为这两人要说话商量点事儿，渝王刻意来晚了一步回避着。他不想卷进去太深，只想做好分好事儿就好。张侧妃和晋王府秦王府的人自然也是远远儿回避着。 “不用了，找到了。”晋王从团子膝盖下把他压着的小了很多的线球拿了出来，研究了一下开始握着线球绕线。时不时的就要拉扯到团子身上的线，有些又被他压着十分的不方便。萧允便托着团子腋下，把他提起来。渝王伸手帮忙在团子身上取线，方便晋王绕。 “女人的东西真麻烦！”萧允嘟囔道。 渝王道：“别说，这线毛茸茸的，真做成衣服穿着应该很暖和。”说着扯了扯，“韧性不错，弹性也好。九弟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线又怎么做成衣服？” “女人的事儿，我哪知道。”萧允嘟囔。 团子被提溜在半空一时觉得三个大人这么围着自己挺有意思，他也就不哭了，含着一包欲落不落的眼泪把面前的晋王盯着。不小心眨了下眼，那泪水就包不住了，顺着嫩嫩的脸颊滑落。晋王一边绕着，一边笑着和他对视。都说团子像小允，其实还是很像琰儿的。 晋王和萧允倒是不避讳渝王，又径直说了起来。倒是让渝王后悔方才不该这么早过来，可现在走开也来不及了。他们三兄弟如今算是暂时的同盟，可这个同盟等到共同的敌人倒下自然就要告破。三哥和小哥在夺嫡这件事儿上肯定是一山不容二虎，自己如今卷进来也只是因为父皇指了自己查这件事。（实际上查案子另有其人，他的任务是迷惑人以及保护这一兄一弟极其家眷的安全） 找到了方法，自然很快绕好。晋王把线球抓在手里掂了掂，“又暖和又轻巧！” 团子看到了便张开双手等着，晋王低头把线头藏进线球里递了给他。团子便还他一个甜美的笑容，让晋王看得略微有些失神。 车队逶迤而去，为首最舒适豪华的车上，张侧妃跪坐在晋王身侧笑不可抑的道：“开始远远儿看着，还以为三位王爷严阵以待是在做什么呢，也不敢过来。秦王也真够粗心的，小世子弄得一团乱了着急的叫唤他才发现。” “他从小就粗心，经常东西不见了到处找。”不过，这样的粗心的人，对琰儿却是耐心细致得很。 张侧妃笑了会儿又道：“王爷，顾妹妹要几时才能回府啊？” “年前吧。”老爷子不会留着老五过年的，暂时没有动作不过是要一网成擒而已。所以，顾瑾在围场住不了多久了。不过，晋王没打算回王府，他准备直接去京郊的别苑休养。有时候暂时淡出去，很多事情才能看得更清楚。 顾琰听萧允描述了方才的景象也是忍不住大笑，“三个王爷出马，真是好大一件事啊！团子，你可真是有面子。” 团子这会儿坐在乳母腿上，张嘴由她喂着清水，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望了母亲一眼。 顾琰嘴里说着话，手下还没有停，这衣服织了四五天了，手下完全熟了，这会儿也不是关窍处。如果只是织完，按现在的手速再三天吧。可是不行，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的图案阶段了。到时候就是一针都不能错了位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把舆图给织错了，老头子得气得哆嗦吧。如果是一开始发现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白辛苦一场还不落好。要是他穿上了身才发现，那可就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了。 呃，虽然穿里头也不会给人看到。但万一老头子要显摆给人看呢？那要是把国土给整错点，又被人指出来了，情节可就太严重了。顾琰可不觉得朝堂上的人发现了，会像《皇帝的新衣》里那些臣子一样不吱声。到时候皇帝的面子挂不住，她这个罪魁祸首还不得死了死了的。所以，明天开始她就要闭关了。一定得分毫不差的，赶在六天里织完。 要闭关团子肯定不能这么在旁边玩儿了，不然他冷不丁的叫一声或是怎样，顾琰听到了肯定会走神。她可没有那么忘我，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还能全身心投入。 萧允挠挠头，“这个，我来想办法吧。”也不好再弄一堆人来吹拉弹唱的，临时去找人也麻烦。那天带着这小子兜风他好像挺乐呵，干脆安排人带着他玩飞飞什么的好了。 “那你可留神着些，别又毛线都缠一身了还没发现。” “嗯嗯。”萧允含糊应了。他之前看过，那篮子挺宽敞，团子翻身都没问题。但是他目前还没有能力翻出篮子，他心头有事便没有多留意。知道他在里头吭吃吭吃躺着翻成趴着，趴着又翻回躺着也没管他。谁晓得他就把自己和线缠成一团了。让他这个当爹的闹了好大一个笑话，现在还要被媳妇儿念叨。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 顾琰做了一只炭笔，如今冬天烤火的银霜炭渝王管够。做这个很方便，削出一根来，外头用帛布缠好粘牢就行了。她弄这个是为了在舆图上画格子，画坐标。这样按比例缩小到衣服上就不会出问题了。 舆图这个东西普通人一辈子连看都看不到，因为事关军事。不过让萧允弄一两张来不成问题。但就两张，一张画了坐标一张做模板也是不能改笔的，虽然是炭笔但擦掉还是有影响的。画的时候顾琰聚精会神，把人都赶了出去，还让齐娘子站岗。这会儿正是一大清早，她精神最好的时候。萧允便索性把团子又拎了出去，只是头痛他总是要抱着那线球。只得学了晋王把头给他藏起来，省得又弄散了。 顾琰站在书桌后一气儿拿尺子比着画了纵轴和横轴，然后标出刻度。因为精力太过集中，等到弄完竟然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她端着碗喝银耳粥，齐娘子这才进来，站在书桌后看了下顾琰画的，心道这么严谨可真是精益求精。王妃平日里可不是这么严谨的人啊，私下里就是个差不多就好的主来着。不过舆图的事儿是不能有半分大意啊。这么一来是方便多了。心头不由大赞顾琰想得周到。 顾琰当然也不是一直一直都呆在书房织毛衣的纹样，每半个时辰还是要出去走一走的。一来是要去看看团子，二来她也需要活动一番。团子仍然白天要睡三个时辰，平日里又有人轮着抱他去飞或者走梅花桩或者上树。还有小太监说学逗唱的吸引他的注意力，皮影戏什么的不管他能不能懂也给他表演上了。每天一堆人围着转。这样一来，倒没有太感觉到母亲长时间不在身边。 第六天的晚上，顾琰终于把毛衣给之好了。明黄的底色，背上隐约用暗红色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天朝全境图，分毫不差。 顾琰捏捏脖子，二十天啊，总算是弄出来了。如今冬天都过了四十天了，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要是在现代由织毛衣的机器，有现成的羊绒线，一天就可以搞定了啊。 萧允盘腿坐在她旁边拖着毛衣看那副舆图，“嗯，明儿一早，我亲自给老头子送去。琰儿，辛苦辛苦！” “就这么一句空话啊？” “那你要什么？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搭梯子给你摘去。”萧允将衣服叠好用包起来。 要不怎么说人家最得宠呢，这嘴巴会哄人啊。顾琰趴在床上，指指后背。 萧允靠过来，声音旖旎的道：“从后面？” “想什么呢你？替我捶捶腰捏捏脖子，累死我了。一点都不敢走神，比干什么都累！” 萧允捞过旁边的美人锤，当着给顾琰捶起了腰，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闺房之中什么做不得，只要不给人知道就好了。 “嗯，腰可以了，脖子脖子。” 丢了美人锤又去捏脖子后的肌肉。捏着捏着萧允的手就有些不老实起来。为了织这件毛衣，顾琰辛苦了将近二十天，他也跟着憋了二十天。这会儿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了。 “琰儿，好了么？不如我们早点歇息了。” 没反应，再一看，睡着了。 萧允心有不甘的坐了会儿，这才给她翻了个身，脱去外衣。这样睡醒了会很难受。然后自己也只能洗洗睡了，本来以为明早出发前能被犒劳一场呢。 翌日一早，萧允便带着人骑马进京了。走的时候天才刚亮，没法子冬天亮得稍晚些。这会儿其实也才四更过一点。他轻手轻脚的起床出去了，顾琰浑然不知。她之前是真的累着了，一旦放松身心睡得是很深的。直到一个时辰后被团子锲而不舍的叫醒的。 团子其实也等了她一会儿的，乳母也不给他到床上去。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顾琰都没有动静，他就不干了。乳母想抱他出去，他就咿里哇啦的乱叫，还作势要哭。 也没人敢捂住他的嘴巴不然他出声啊，这位小爷一旦耍横，会哭嚎得更加大声的。顾琰便被叫醒了。她感觉自己刚躺下，看到mcall才知道这都过了四五个时辰了。伸手摸了下萧允的被窝，凉了。 “嗯，儿子，今天娘陪你一整天。咱们吃了早饭去旁边你两个姨母处串门儿去啊。” 萧允一路急赶，总算在老头子午觉起来后赶到了。 刘方和明晖正在外室说话，听到传报便道：“秦王献宝来了，咱们也瞅瞅是什么好东西。”昨晚东西做好，就有飞鸽传书送消息进京了，因此都知道萧允今天肯定要来。明晖在这儿本来就是等着看的。只听说小丫头弄了很多的羊毛，又纺线又关了门用竹签子戳来戳去说是编织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毛衣。要是好，让她给自己也弄一件穿穿。 进去的时候，皇帝还坐在床上没有起，看着萧允手里的包袱道：“什么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心头却跟外头一样，多少有些好奇。当年师傅就经常有让人耳目为之一新的主意，小儿媳妇可是号称最像她的侄孙女。再说了，就看允儿还一脸的自矜，这小子从小到大见过的东西多了，还真是什么能打动自己的东西不成？ “是爹您的儿媳妇用最软最细的羊绒先制成了绒线，然后又用竹针一针一针织成的。摸在手里可舒服了，穿在身上又轻巧又暖和。”昨天收针后，顾琰在他身上比了比，觉得应该没什么差错。可不敢让他上身试，明黄色的，就是没有绣龙也绝无第二个人可以穿。这要被人告发了，皇帝也护不住他们。那团子可就真得做小萝卜头了。 看着萧允抖落开的毛衣，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看起来的确像是件马甲，又有点像是什么皮毛。 “你拿近点，老子看看。” 萧允走过去，把毛衣摊在被面上。 皇帝伸手摸了摸，的确是挺舒服跟暖和的。而且看起来也很上档次，不会拉低他其他的衣服。皇帝便打算试一试了。 这衣服顾琰是按照如今的款式做的，斜襟，系带。不然也费不了那么多事儿。就是改这个款式和织纹样最费时间。 “爹，你先看看背面。” 皇帝开始只看到上头点缀着一些红色，再细看这才发现是舆图。这心思，用得的确是够巧的。而且这衣服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方才萧允给他展示了一下弹性，他便也看到了细密的针脚，跟从前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一样。 “你选的这个媳妇啊，倒的确当得起才女这两个字。” 萧允帮着皇帝把衣服套在常服外面，皇帝点头，“当得了一件大衣裳了，以后便不用穿那么累赘。” 皇帝扬声道：“想看就进来看吧。” 外头明晖和刘方应声进来，之前皇帝还没有过目，他们也只能瞅瞅包袱皮。现在进来了，刘方还是只能看着。明晖却伸手拉了拉皇帝的下摆试手感，一副替他拉直的样子。 皇帝伸手拍开他的爪子，“朕穿身上你就敢伸手来摸？” “臣替皇上拉直呢，有点卷。”明晖陪着笑脸道。心头却是羡慕嫉妒恨，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着给他这个师傅做一件？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女人手上的活计真神奇！ “哎呀，这是舆图啊！”刘方日日在御书房里打转，自然也是识货的，见状不由说出了声。 明晖便又转到皇帝背后，啧啧叹道：“死丫头的心思的确是够巧的啊。” 皇帝用手掩着嘴虚咳了两声道：“既然你在，就你来说吧。” 明晖吐出口气，转头对萧允道：“王爷，咱们出去说话。” 萧允莫名其妙，“什么事儿啊？”他还没有替顾琰讨赏呢。忙活了这么久，老头子怎么都该表示一下吧。至少，好话都有两句他回去才好交代啊。 萧允跟着明晖出去，听他道：“王爷，乐善堂的伤药出问题了。” “什么？” “之前琰儿不是让人把一个人送到边关去了么，就安置在乐善堂。他祖传秘方做的伤药很好，经孙将军夫人推荐就用做了军用物资。前两天镇西军报来说用了这药的伤兵，命不该绝的却是去了。如今乐善堂已被封了，所有人员都已下狱。因为事情关涉到秦王妃，孙将军便用折子奏上了。” “不可能，那方子的药效是我看着试的。而且孙小丁要用作军用，我不信他没好好试过。” “可如今的确是出事了，亏得不是大战期间只是一些小摩擦，用了这药的伤兵才不是太多。听说乐善堂在被封之前已经被士兵砸了。” “这是要置琰儿于死地，逼着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老头子怎么说？”怪不得不好意思和他说了，身上还穿着他媳妇儿赶工织的毛衣呢。而且明知道他媳妇儿是冤枉的。 “事到如今，皇上的意思是琰儿怕是得受点委屈。” “做什么？” “关进内惩院等候发落。那地方你和团子可是不能再去陪监了。” 内惩院是专关犯事的皇族众人的地方，门口一道黄线是太祖开国是亲手划下的。以进黄线再无贵人，全是罪人！ 萧允也知道这回他再找老头子闹腾也不会起作用，要把魏王的党羽一网打尽，这个引蛇出洞的关键时刻肯定不能掉链子。 “人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题外话－－－－－－ 这个毛衣的创意是一本清穿小说《胤禛二十七年》里的。 正文 295 回京（1） “是，王爷你一进宫，去请王妃的人就出发了。 ” 萧允撇嘴，“做戏还做全套呢，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我拘在宫里啊？” “嗯。所以，才需要臣留下。因为王爷的身手很好，那些侍卫又不敢真对您下狠手。所以……”明晖说完，手在萧允颈后一拍。 萧允完全没想到他话都没说完就动手，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不甘的晕了过去。 此刻的顾琰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下午抱着团子饱饱的睡了一觉，这会儿精气神已经全补回来了。眼见团子对线球不是那么感兴趣了，她便拿出之前用竹子做的钩针出来，起针给团子勾羊毛小袜子。一开始初衷不就是这个来着。 因为团子一直抱着不撒手，到最后就多出了这么一卷没染色的。其实原色也不难看，就是不禁脏。反正团子也一直不下地的，不如就省了这道工序了。 团子看顾琰又忙活上了，虎着脸便伸手去扯线。 “不闹不闹，给你勾袜子呢。来，咱们比一下小团子的脚有多大。”顾琰把刚起了个底的小袜子拿到团子脚上比划。 团子稀奇的看着，还动了动胖脚丫。因为团子是当球抱的，所以这卷线还蛮大，可以做不少小物件。除了袜子，手套也可以来两副，小衣服小背心也可以各来一件。剩下的就再做成护耳什么的也不错。实在是团子做衣服，省料！ 这个不怕错，顾琰便一边逗着团子一边手上不停的动作。他便也没那么排斥了。只是手上抱习惯了，一时空落落的便有些别扭。乳母赶紧将旁边一个颜色鲜亮的鞠球递了给他。这是一早备好的，准备用来替换团子抱着的线球。没想到之前怕线不够，多预备了一些，没用上团子这卷。要不然，给个四个多月大的孩子准备鞠球做什么。他起码要四岁才能去蹴鞠呢。 乳母、齐娘子、苹果、雪梨都凑过来看顾琰动作。女人对编织都好奇，王妃对她们几个又素来不藏私，便都爱看着。回头再自己琢磨。 “王妃，您的手好巧！”眼瞅着一只小袜子在顾琰手里成形，雪梨啧啧称赞。 齐娘子笑了，“王妃就是不爱动，其实手上活儿挺好的。” “师傅，这个我有自知之明的。最多只能说是不错。”顾琰收了针，将小袜子换到团子腿上，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眼瞅着团子似乎有些嫌弃，不如他本来穿的好看。顾琰捏捏他的脸，“儿子，咱讲点实惠。这羊毛袜多暖和啊！”一边说一边又给他换过。这个天气穿羊毛袜还有些早。她这些天劳累惯了，今天休养生息半天，还真有些不习惯。于是立即又开始勾另一只。一会儿便得了两双袜子。停不了手，继续织手套。 团子是嫌弃袜子没花样，颜色不够鲜艳。可是看到齐娘子几人拿了去看他就不干了，立即不乐意的叫了两声。 顾琰瞪他一眼，“这个护东西的性子啊，肯定随了他爹。”只知道拿，从来不懂得给。就是顾琰想要他的东西也得哄了又哄，小家伙才勉勉强强肯给。别人，休想！ 齐娘子将几人手里的都收了回来，手极快的藏了一只到袖子里，其他的放到团子跟前伸手能及的地方。这是明晃晃的欺负他不识数。可小家伙不知道啊，立即便高兴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袜子。 齐娘子背对着团子研究了一会儿，也去弄了只钩针出来，讨了一些线去，学着方才顾琰的样子慢慢操作。一开始真的很慢，可渐渐便快起来了，很快又得了一对袜子。 一直到傍晚，萧允也没有回来，顾琰和齐娘子协力已经给团子把东西都做得了。袜子、手套、小衣服、小背心、护耳，摆了一堆在团子跟前。他一会儿摸摸这只，一会儿又捏捏那只。 “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咱们出去看看吧。”顾琰把团子抱了起来。顾琰就只能走到院子门口，她抱着团子望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想了想许是被皇帝留下了吧，让他歇一天。这么一来一回的，是挺辛苦。那就不等他了，回去开饭！ 宫里来的人其实已经到了，渝王听说之后直皱眉头。不过看看钟漏，“等会儿本王亲自去同秦王妃说。反正也是要明天才上路。你们先下去用些酒菜吧。” “是。” 皇帝并没有说要让连夜上路，秦王不在，秦王妃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难道还能抗捕或者是逃跑么。渝王肯出这个头再好没有。这会儿正是饭点，众人从午后快马加鞭赶来，的确是饿了，于是给渝王行了礼边跟着领路的太监鱼贯而出。 至于渝王，他等到顾琰那边传了饭吃好了，这才起身走过去。这事儿挺让人心塞的，忙活了二十天没什么赏赐不说，还要被抓进内惩院。所以，他得让人把饭吃好了再去通知。 顾琰一听果然是傻眼了，“什么，伤药出问题了，要把我抓进内惩院候审？”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渝王点点头，“来人是这么说的。” “那五哥知道乐善堂的人怎样了么？” “既然是小丁让封的店子，应该不会让你的人吃什么亏，顶多受点小罪。但如果是依然搁在外头，那说不得就有人趁机生事，乱中才可能真吃大亏。”渝王中肯的道。 顾琰想了想，是渝王说的这个理。她也就是一时关心则乱，想着高大夫他们跟着自己搞乐善堂，那是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啊。就是那些学徒也都是个个用心做事的。现在让他们被自己连累受牢狱之灾，还背了这么大的黑锅，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明儿早上启程，弟妹你收拾一下吧。我就先回去了。”渝王其实也不想过来说这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的。可是，只打发旁人来，即便是让侧妃来也似乎有些太不把这个弟妹当回事了。人家可是上了玉碟拜过宗庙的。再说，就从私人关系来说，他也不想怠慢了这位美丽又有才情的九弟妹。 “五哥，那团子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他一个小孩儿自个儿留在这儿吧。” 渝王脚下一顿，是啊，爹娘都不在，团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那你就带着一起回去吧。”回去了之后怎么安排，那就是父皇的事儿了。 “好，多谢五哥。我送送您。” “留步留步。” 送走了渝王，顾琰对雪梨道：“你过去知会我那两个妹子一声。” “是。” 顾琰这会儿的确是有些心塞，要不是提前知道些内幕，这会儿肯定得更心塞。她抱起团子，让其他人全投入收拾打包中去。在这围场住了两个月，东西着实是不少的。团子用惯的，玩惯的，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等等等等。就一晚上的功夫收拾，人手又不够，得抓紧了。 本来猎了不少猎物，得了许多皮子。除了做衣服什么的，她让人将边角料或者是小块些的都收起来了，准备给团子拼接出一张皮床来。这可是真皮床，完全不掺假的。到时候就给他做成一张蹦床，这小子好动，吊着他在上头蹦肯定得乐坏。这冬天这么动着，可不就不冷了么，又锻炼了身体。可现在，全成泡影了。顾琰也不想只是吩咐下去，回头给她做出个四不像来。那些零零碎碎的皮子，这会儿也得一并带走。 还有团子的一堆玩具，还有……越看心头越烦乱！她这么就成了个坐监的命啊，从普通的小牢房到高大上的内惩院都轮上了。 这边刚收拾上了，顾瑾、顾珏还有方姨娘都忙忙过来了。实在是雪梨刚说的事有点吓人。内惩院，顾瑾和顾珏也是有所耳闻的。小事儿是进不去的。进去了，等闲也是出不来的。大家都十分担心后续的发展。过来一看，顾琰面色不大好的抱着团子在踱步。原本整日乐呵呵的小团子在偷觑母亲的脸。 顾珏性子最急，“姐姐，你就这么跟他们回去啊？” 顾琰没好气道：“不然呢，我跑了这黑锅不就扣死在我头上了。而且是皇上让人来抓我，我这一抗捕还不知道被说得多严重呢。”回头上纲上线的，说秦王府抗旨不遵，她可吃罪不起。而且，她的确是没想要抗捕。 顾珏也知道自己问错了，眉头皱出个川字，“怎么办才好呢？我们呢，跟你一起回么？” “没说你们的事儿。你想跟我回去也可以啊，反正你也是老萧家的媳妇，一样是太祖后人，那内惩院你也进得。” 顾珏赶紧摆手，“我不去我不去。” “行了，我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姐妹。你顾珏，有好事才能是姐妹的。” 顾珏有些讪讪然道：“你有秦王护着，又有团子。皇上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 “哼！” 顾瑾这会儿才出声，“琰姐姐，这事儿是有人在针对你吧。先是我们家王爷出事，通过我牵连到你。如今更是直接找上你了。这件事水有些深啊！” “你一个孕妇想那么多做什么？十四妹说得也没错，我有阿允和团子，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你也有肚子里这个，之前的事既然晋王没事，他为你转圜就不会有大事儿了。有什么事，你都交给他好了。他定然会护好你们母子的。”好在是知道内情，不然自己被人整进内惩院，阿允会不会踩进别人坑里还真不好说。皇帝说的也没错，他太重情了。这就成了一个明晃晃的把柄啊。也难怪皇帝不希望自己在他身边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顾琰相信皇帝是不会要自己的命了。至少，他不能做团子的杀母仇人。可是，他会把自己远远儿送走，不让自己继续留在阿允身边。搞不好就是送到海外去，让阿允一辈子找不到。这说不定就是之前晋王的事出来，皇帝原本的打算。只是阿允坚持陪监，没给他机会着手处理罢了。 方姨娘也忙道：“是啊，瑾儿，秦王妃心头有数。你如今就好好的养胎，别想那么多了。” 顾瑾点点头，“琰姐姐这里人手不够，姨娘我们留下帮忙吧。” “好好，不过你别动，我带着丫鬟帮忙，你好好儿坐着。” 顾珏便也留了下来，她刚刚才被顾琰涮了一顿，哪里好自己走开。这下没动手的，便只有顾琰和顾瑾了。 顾琰心头本来堵得慌，方才顾瑾撞上来被她发了通邪火，这会儿心头好过些了，便也缓下了脸色。抱着团子在旁边也坐了下来。团子伸手摸摸顾琰的脸，顾琰轻拍他的背安抚。 “瑾儿，你是不是在担心四伯？” 要说顾瑾多担心顾琰，那真说不上。就如顾珏所说顾琰有夫有子，她夫婿是皇帝爱子，儿子是皇帝爱孙，皇帝对她怎么都会网开一面。她担心的正是自己那个几十年心怀忿然的爹。万一这种情况下行差踏错一步怎么好？ 顾瑾不知道内情，但看晋王和渝王待顾琰的态度，她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晋王就不说了，他心头有琰姐姐，自然会想法子替她开脱。可渝王是皇上指定审案子的人啊。所以她觉得如果她爹被人忽悠了，怕是就无可挽回了。就连她和姨娘也要受连累一辈子。 顾琰安抚着被自己方才一通发作有些吓到了的团子，笑道：“这事儿，你应该找晋王想办法去。而且，你怀着孩子，他对你也该拿出个章程来才是。总不能让你就在这儿养胎吧。”自从顾瑾知道了那件事，她们就再回不去了。而且，顾瑾有事儿本来就该去找晋王嘛。 “可是，说什么呢？”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内情，王爷肯定不会为了自己就做些什么或者作出保证的。让人去说，最大的筹码仍然是自己怀孕的事。可爹如果看重自己，当年也就不会背信弃义也要把自己送进王府为妾了。 但是，顾琰也不可能暗示她什么啊。这事儿事关重大，顾琰是怎么都不可能出声的。万一走漏了风声，毁了老爷子一盘大棋，她可吃罪不起。顾瑾要有本事，就找晋王去。至于自家那个没什么感情的四伯父，如果他真的为了种种目的就要朝自己插刀，顾琰才不会圣母的理会他的死活呢。就是顾瑾自己，对这个没给过她任何庇护，眼瞅着她们母女被四夫人整治了这么多年的爹，心头也是有怨的。除了怕他真的被利用，最后被清算，也是怕他连累到自己。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顾瑾没再出声，低头摸摸团子的小胖手。 “跟棉花似的，软软的、暖暖的，摸着真是舒服。” “你再几个月也能有这么一个了。不过，有时候淘得来啊，让人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去。” “哪能呢，团子这么可爱。” “不信啊，等你自己有了个淘气小子就知道了。”跟这会儿的人，可不能说其实还是生闺女好啊之类的话。人家听了心头肯定不舒坦，认为被诅咒了。 “琰姐姐也别太急了，你不是总说‘关关难过关关过’么，这件事肯定会有个很好的解决的。姐夫断不会看着你受罪。”顾瑾的智商不错，在后宅足够用了。但要她高屋建瓴的想到人家图的就是萧允不能坐视，然后引起朝堂上众人回忆起皇帝失去宸妃的那些年干下的许多差点毁了国本的事儿，那是不可能的。 人多力量大，在齐娘子的调派下（除了方姨娘她没敢使唤，其他人都当自家手下一样看待的）总算是收拾妥当了。目测得装三四车才行，加上人，那又是三四个车。所以明天回京，还是很浩荡的。至于被留在这里的顾珏和顾瑾，那就不关顾琰什么事儿了。有她们各自的夫婿知道操心呢。 当晚，团子挨着顾琰睡。她这一被关进去，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出来了。回头这小子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儿呢。还有，回京之后，把他交给谁照看呢？ 阿允现在显然没有人身自由了，鉴于他闹的这出陪监，于情于理皇帝肯定得把他看管起来。家里连个主子都没有，光是下人有什么事都没人拿主意。小师母又怀着身孕，不然倒是挺好一个选择。那难道，就直接带进宫去，交给皇帝？好像只剩这个选择了，要托付给别人的话，那还不如搁宫里呢。 天气开始冷了，棉被下团子紧紧挨着顾琰，顾琰便感觉到他的小身子暖暖的贴着自己。 夜半的时候，乳母拿着用汤婆子弄暖了的小被子过来抱团子去撒尿。每晚都有这么一出，今天挨着王妃睡，王妃怕是不怎么清楚。她便过来了。 顾琰也没多叮嘱什么包好不要让他受凉的话，乳母照顾了这么久，这些地方还是很细致的。等人把团子抱回来塞回被窝，她才出声，“你等会儿。” “嗯？王妃有什么吩咐？” “回头团子多半要进宫去，你们俩也跟着去。” “是。”要说乳母半点都不担心是假的，主人家出了事故，下人不可能不担心。可是，她们担心也无济于事。如今也只有继续照看好小世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296 回京（2） 翌日一早，团子先醒。从前她比团子晚起，那是因为有萧允在。今天却实在是因为昨晚失眠，直到团子被把了晨尿抱回来才惊醒了她。 团子嘻嘻笑着摸她的脸，顾琰伸手抱住他。乳母见了便悄没声息的退出去了。 顾琰原本想着说不得今天之后好久都看不到儿子，温情得很。结果冷不丁被团子用力拉了她耳垂两下，“你小子又玩出新花样了啊！”一边说一边抓下他的胖爪子。 “好了，起床了。今儿还要上路呢。” 顾琰亲自给团子围着小被子穿上熏笼那边已经烤暖和的小衣服，然后抱他出去吃早饭。 被关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出这个小院子了。只可惜却是往另一处更正规的牢房去。还得骨肉分离，夫妻离散。阿允就是再受宠，也是不敢在内惩院乱来的。自己也不想他进那个地方，实在有些不吉利。本朝前后有几位皇子都是在内惩院幽禁至死的。这一代嘛，就是废太子进去过而已。还有这个小子，别回头她很久很久才能出来，他都把娘给忘了。 “王妃，路上总是不便，还是再次两口吧。”苹果看顾琰食欲不振，只扒拉了几口就准备放下筷箸出声劝道。 “这会儿实在吃不下。”顾琰说完便走了出去。 苹果还想再劝两句，齐娘子摆摆手，“全部打包吧，车上有炉子，什么时候饿了，热一热就好。” “是。” 顾瑾、顾珏自然是出来相送，她们昨天听说宫里来了人，原本以为是毛衣送上去皇帝给的赏赐送来了。甚至顾琰说不得就此被放出去，毕竟明面上她是被连累的嘛。可谁知道她的确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却是因为别的事要被关进内惩院。 “我走了，你们也各自珍重。这里没多的人了，怎么说也是姐妹，相互关照着些。”顾琰抱着团子转身登车而去。 这一趟回京和来时比冷清了许多，不过前前后后也有八辆车，自家的人加上宫里来的百来号人跟随。单论排场倒也足够了。当然，顾琰就懒得穿那身费事的王妃披挂了，舒舒服服窝在一堆靠枕里，身上趴着团子。 他们娘俩上路，不像来时那样拖拉得走小两日。但也没有萧允带着人进京方便，快马加鞭半日功夫便到了。顾琰还是打算路上歇一夜，明天下午到就好了。就算是押解犯人，可她不是还带着团子么，总不能叫小孩子跟着受罪。这一点，想来都是能理解的。 内惩院就是宫内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倒是不破败，比顾琰想象中好多了。 顾琰在此看到了宗正——皇帝一个远房叔叔，十分板正之人。因为当年弄掉顾家世袭的爵位，有忤逆不孝之嫌，他对顾琰着实没什么好感。这儿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每每有皇族众人要被关进去，他都得来迎一迎，宣讲一下规矩。 顾琰抱着团子，宗正给她见了个礼，“秦王妃”。因为她此时还没有进黄线以内，也没有被剥夺身份，这是守礼而为。顾琰便也回了他一个礼，“宗正大人！” 宗正看着兀自将母亲垂落的头发在指间缠绕的团子心头叹息。这么小就要失去亲娘的照顾了。进了这内惩院，真的很少有人还能出来。就是出来，也是十年八年之后的事了。毕竟，小事儿也不至于进这里。 宗正用刻板的声音把规矩讲了一遍，“秦王妃，请吧！” 顾琰抱着团子亲了亲，狠狠心将他递给乳母。自己转头往内惩院走去，眼见离那条黄线越来越近，却听到炸雷一样的喊声，“琰儿——” 团子被递给乳母，开始还没觉出什么，等到看到母亲头也不回快步走开才有些急了，‘啊啊——’的叫了起来。这会儿看到父亲大步而来，便转头看过去。 萧允却没有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冲到了顾琰那边。 宗正道：“秦王止步！”从内心深处来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皇帝还逼着他改宗谱玉碟的秦王，还有他那个被封为宸妃的母亲，他统统不喜欢。 萧允才不去理他，这个老头子一直看他就不顺眼。他拉住顾琰的胳膊，后者道：“你还能令我不进去了？回去吧，看好团子。”他这是怎么跑出来的？ 有两种可能，第一，宫门处有线人，传了消息回去。他从紫檀精舍闯出来的；第二，皇帝放他出来闹事给人看的。可是，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呢？除非，他真的不做这个秦王，不争那个储位了？ 有心承嗣，就绝不能落人话柄，更不能得罪了宗正。这位说直白一点，那就是皇族长来的。辈分够，声望足，对他不敬，那整个宗室都会有意见。就是皇帝都不能太不把他放眼底，整个宗室的意见有时候也是很关键的。尤其还有一个那么得人心的晋王在。 “我不会有事的。” 萧允还是不肯撒手，他心头憋火的狠。身为男儿，竟不能护住妻子。 团子在乳母怀里焦急的嚷嚷、手脚都在乱动，他要到爹娘那里去。可乳母此时哪敢抱他过去。她可不敢在宗正的黑脸下走过去。 宗正几大步过去，“秦王，听说你在围场曾经陪监，今日可是想一起踏进太祖亲手划下的黄线？”他不喜秦王，却也有些怵他。这小子从小就不大规矩，小时候就差点溜进内惩院去玩耍过。 萧允瞥一眼那黄线，他要是真跟进去了，那就坐实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顾琰忽然有点哭笑不得，她怎么有种在演白娘子镇雷峰塔那一出的即视感。白蛇、许仙、法海、许仕林一个都没少，就缺个青蛇了。 “为我好的话，就赶紧替我洗刷冤屈吧。” 眼见两人脉脉对视，宗正叹气，“秦王，臣定不会薄待了秦王妃。里头衣食起居都是极好的。” 萧允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搬进去住？” 顾琰将他的手拨下去，“阿允，跟宗正大人说话客气点。他是你叔公呢。” 团子始终不能靠过去，哇哇的哭了起来。两手朝父母张着，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顾琰受不了了，几步奔回抱过他拍哄，“团子不哭啊，爹很快就会将娘救出来的了。” 宗正叹道：“秦王，臣也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望你谅解。” 萧允终究怕他在里头给顾琰小鞋穿，虽然据说此老头的品行还不错。 团子又回到母亲怀抱，慢慢睡了过去。毕竟是赶路辛苦了，这会儿以为危机解除，便安然睡去。顾琰怕再弄醒他，连他挂在脸上的泪珠也没敢抹。将她交付给乳母，郑重的道：“我不在时，团子就劳你们照看了。” “王妃放心，奴婢敢不尽力！” 最后还是顾琰自己走进的内惩院，一直这么僵持着，有什么意义呢？ 错身而过之时，萧允道：“我不会让你一直委屈下去的！”老头子可以给娘和自己正名，逼得这个板正的宗正大人改宗谱玉碟，那都是因为他是皇帝，而且是能掌控得住局面的局面。萧允夺嫡之心，在这一刻再次坚定。 顾琰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一直都信你的。”不然，又怎么会嫁你呢。 顾琰进了内惩院，宗正说一应的衣食起居都是挺不错的，这是跟普通的牢房比吧。跟围场那边完全没得比的。不过好在，有床又被，屋里也有炭盆。再瞅瞅，还是银霜炭呢。屋子看起来也跟普通房子一样，不至于让她唱。看来皇族即便是犯了错误，待遇也还是过得去的。一会儿，她的东西就检查过被两名妇人送来。顾琰一时也没顾得上打理，坐下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萧允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转身对乳母道：“你跟本王来。” “是。” 团子被直接带到了紫檀精舍，萧允从前和此时的住处。这可不是一间屋，这是个小院子，宽敞得很。再安置下团子和乳母也还空得很。 “回头人醒了要是哭，你就直接给皇上抱去，让他哄。” “王爷，奴婢不敢。” “那就派人去告诉刘总管说小世子醒了找母亲，哭泣不止。” 这个倒是敢的，乳母应了声‘是’，进去将团子放到床上，脱了外衣盖上辈子，自己就坐在旁边守着。 不久，团子醒了果然要找顾琰，乳母便抱着他出去找刘总管了。 团子眼瞅着不是带他找母亲，立即吵了起来，眼瞅着要哭。 刘方道：“你不是乳母么，你哄不住？” “刘总管，方才在内惩院门口小世子就哭过一场了，这会儿怕是真不好哄。” 刘方叹口气，那也没法子啊。 里头皇帝在打坐，听到团子的哭声响起，心头便不能静了。支使旁边的明晖，“你出去哄哄。” “臣早说过了，术业有专攻。这个，臣实在不擅长。” “允儿呢，他也不管？”皇帝烦躁的问。 刘方听到了赶紧进来回话，“皇上，乳母说是秦王吩咐的，小世子哭的话就抱来找奴才想法子。要不，国师帮着想个法子？” “那，把团子也送进去？” “馊主意，那是能随随便便进去的地方？” “明白，孙子金贵嘛，那就让他这么哭着吧。” 皇帝听团子还在外头不屈不挠的哭着，想了想道：“不是说他爱听人吹拉弹唱么，找人试试吧。实在不行，就给皇后送去。她是女人家，法子总是要多些的。” 最后，团子被送到皇后那里去了。皇帝只觉得他的哭声像是魔音灌耳一般，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允儿小时候也爱哭，但是中气没他足，持久力也没这么强。 萧允闻说团子被送走了，推门进来，“老头子，眼不见耳不听心就不烦了是吧？团子看不到他娘，会一直哭一直哭的。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啊？” “你出去，小孩子哭一阵也就过了，哪记得住那么多。你小时候没娘，不还是过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萧允拂袖而去，皇帝坐了一会儿，“朕怎么觉得那小子还是外头哭呢？” 团子自然没有在外面哭了，他这会儿坐在皇后怀里中场休息呢，又补充了一些水。 何皇后也头痛的很，旁边的十六公主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方才团子一路坐着暖轿哭过来，到了这里又哭了一阵，这才终于打着嗝儿止住了。 “母后，九嫂在边关做了那么多于国于民有益的事。在伤药里做文章害死伤兵，她图什么啊？她又不缺银子。” “她缺银子的时候，也没干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啊。可是人是她荐去的，事儿又闹得这样大。”何皇后皱眉不已。她兄长侄儿因萧允之故，虽然也是被罚了，但却算是法外开恩。她还是挺念萧允的情的。而且之前就已经暗地里决定支持他了，自然不想见他府里出事。允儿他可不要因为琰儿做出些仇者痛亲者快的事啊。 “皇后娘娘，秦王殿下求见。” “快请吧。” 萧允没去做事，直接过来看团子了。眼瞅着团子坐在皇后腿上喝水，倒没再哭，便躬身同何皇后道谢。 团子听到他的声音，立马转头，两只小手抬起来讨抱，一脸的委屈。 皇后道：“哪是本宫厉害，是他自己哭累了。真是让人好不心疼！” “是啊。”萧允上前接过团子，抱着轻哄。 十六公主也道：“九哥，父皇要一起把嫂子关着么？” “说是候审。兵部那边虽然有我舅舅弹压，却也要炸锅了。听说镇西军那边情势也不大好。”说起来，他真是不该以琰儿的名义控制伤药。像老大当年一样，随便挑个当地人扶持不就好了。偏要贪图乐善堂的好名声。还是马场，好在是有乌庄主那样的能人在，不然说不得也被人成功下黑手了。 这事儿萧允也知道，不过当着妹子便没有提了。省得一提她就遁走了。 “既然皇后也拿团子没有办法，那儿臣就将他抱走了。” “你抱哪去？” “他是儿臣的儿子，当然儿臣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了。” “不然还是留在本宫这里吧，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抱去紫檀精舍，不是会吵着皇上么。” 萧允心道，我就是抱回去吵他的。不然下一出还怎么唱？ “不用了，母后在忙妹妹的事儿呢。实在不行，就抱去淑妃娘娘那里好了。”十六公主的事儿定下来了，皇后的确也忙。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自然是想好好发嫁的。这种时候，让团子整天在这里哭闹显然不好。皇帝是忘了这茬了，他也是习惯有这种麻烦就推给皇后了。 “这，不好吧？” “没事儿，那儿臣告退了。” 抱回去正好撞上明晖出来，他看一眼团子笑笑，“又抱回来了？也好，省得皇上一直幻听。” 团子在萧允怀里稍微安分些，可是找不到顾琰他还是不心安，整个人蔫蔫的。 皇帝眼瞅着萧允又把人抱了回来，皱眉道：“你怎么又抱回来了，他到皇后那里不就不哭了么？” “你去问问，一路哭着过去的，到了那里又哭了半天。这会儿是累着了。再说了，皇后娘娘那里正喜气洋洋的给十六妹办嫁妆呢，你把团子丢过去整天的哭闹不休算怎么回事儿？” “那，淑妃那里？” “十六妹的婚事定下了，淑妃正愁十七妹的事儿呢。偏巧这两个月都不太安宁。我儿子，可不能送出去不讨喜。就算人家嘴里不说吧，心头也不乐意啊。” 皇帝想说淑妃还能不乐意啊，想想隔了一层肚皮，是有亲疏之分。眼瞅着最心疼的小孙子可怜巴巴的心头也不好过。再后来，听说连吃奶都吃得有气无力的了。如此两日，团子不时哭嚎，人迅速委顿下去。皇帝看着摊开在榻上，他不好意思心安理得上身的毛衣，终于妥协了。 “让他想干什么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别让宗正发现蛛丝马迹。” 本该是刘方答应了，没想到又被明晖抢了活儿，“臣这就去告诉秦王。团子，可怜哪！”心头直叹皇帝上了年纪，心肠的确是软了不少啊。再是杀伐决断，也过不了儿孙这道坎啊。不过，有些巴不得他早死的，怕是不会心软就是了。 明晖过去，团子又在哭。只是中气没那么足了。一屋子的人都愁云惨雾的。萧允也不例外，这种状况他都快把头发揪掉了。当然，外头该做的事儿还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不然顾琰出来更加的遥遥无期。指望老头子替她洗刷冤屈，那不现实。 “皇上说，王爷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只是勿要留下把柄与人。” 萧允眼睛一亮，看一眼齐娘子，后者点点头，转身出去。 萧允想做的很简单，李代桃僵、偷梁换柱。只是，如果没有老头子点头，这事儿肯定办不成。内惩院是肯定没法子进去陪监的了，宗正绝不会明面上坏了规矩的。那就只有将顾琰偷出来了。 正文 297 流言 顾琰正盯着炭盆发呆，想着她十年前初回颜家那个除夕，萧允翻墙而入，她请他吃烤红薯的往事。如今只能在斗室里活动，比在围场时惨多了。想看到四面高墙上的那一片天空都不行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顾琰只能每天打坐，默诵道家经典。只是总静不了心，她也老是幻听到团子的哭声。昨晚为此一宿没睡好。 “王妃” 顾琰抬起头，看到齐娘子快步进来。 “你这是……”来探监？这儿许么？ “属下来替您，过半刻钟就会换岗，您趁机出去。”齐娘子说完将出去的安全路线告诉顾琰。 顾琰看她拿出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戴，变作了自己的样子。立时明白过来，和她换了衣服。她们二人身高体型差相仿佛，咋眼看去不好分辨。而且齐娘子模仿她的言行，糊弄不熟悉的人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出去的路线不但安全，而且有廖永接应。顾琰便悄没声息跟着他到了紫檀精舍萧允的居处。在屋外听到团子细细的抽噎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儿子一向是充满活力的，几时会这样小猫一样的哼哼啊。顿时加快了脚步进去，直奔摇摇车边抱起了团子。 团子还没有止住哭声，猛地看到顾琰还有些不相信的意味。看了一会儿一下子提高声音，哭都哭得带劲儿多了。 “好了好了，你娘不是被你给哭回来了么。”萧允说道。 顾琰嗔怪道：“你怎么也不哄哄他？就放他一个人在那里哭。”一边抱着团子踱步拍哄。 萧允一脸被哭怕了的样子，“谁都哄不好，都试过了。我也是刚把他放下的。” “那吃睡得好么？” “你说呢？一直这么哭，简直如丧……”萧允反应过来如丧考批是在诅咒自己，立即戛然而止。 顾琰看他被儿子哭乱了方寸，差点连这样的话都出口，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唤了乳母进来抱去喂奶。因团子要揪着她的衣服，便只能让萧允回避出去了。 团子吃两口就抬头看看顾琰，小手一直揪着她的衣襟。一直到吃饱了，都没撒手。 乳母喂完便出去了，团子依旧窝在顾琰怀里。萧允却没回来，只让人知会一声他有事出去一趟。没一会儿，明晖来了。 团子已经浑然忘了伐经洗髓时候的事儿。这会儿心情正好，还冲师爷笑了笑。 明晖径直坐下，从袖子里掏了几个小小巧巧的红薯丢进炭盆里。 顾琰失笑，“这不会也是皇上在后院种的吧？” 明晖笑笑，“当然是，不然我上哪儿去摸来。再说了，农家种的，有这么小么？对了，你在紫檀精舍进进出出就扮作齐娘子吧，也不好太张扬了。” 一会儿，红薯就飘出香味来了。明晖用火钳扒拉出来，给了顾琰一个。她一手圈着儿子再垫了厚布握住红薯，另一手便开始剥。 顾琰吃着吃着，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明晖看她两眼，“委屈了？委屈了别在我跟前哭，回头哭给秦王看。”这是想起从前在小庄子上的好日子了吧。两人外加一个小菊，弄了什么吃的，也是这么围坐火边烤来吃。从红薯到野鸡，无所不吃。 “他够烦的了。对了，小菊他们夫妻怎么样了？”顾琰把眼泪憋了回去，因为团子一直把她看着呢。 “还能怎么样，也被关起来了呗。我让清风着人去打点过了。她的儿子寄养在老实本分的邻居家，给了银钱想来不会被慢待。” “哦。” “不知道那个人一开始就是挖坑给我们，还是中途有人换了药？” “这件事还真不好说。你一向对身边人不错，人家刻意下套也不无可能。”明晖吹了吹手里的红薯咬了一大口，“就连我储药的瓶子都被人动了手脚。魏王那个销金窟的确是厉害非常，着实网罗了不少人。” 顾琰骇然，“那岂不是说这紫檀精舍里也有他的人？”这是撒了一张多大的网啊，皇帝身边，晋王身边，还有很多人身边……据说通过六个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能发生联系。真要有心，怎么都能找到联系啊。太没有安全感了！ “嗯。”要不然皇帝怎么会忍不住兵行险招，爆出自己身体撑不住了的消息。 “那、那我带着团子回家。不行，王府肯定也有。国师府应该没有吧？”顾琰立时一副想要打包跑路的样子。 “你老实在这儿呆着，人已经锁定了。国师府突然多出来个奶娃娃，怎么隐藏行踪？” 这倒是，不然师傅何必将小师母托付给自己。 “小师母没事儿吧？” “还行，你府里内宅如今是端娘管着，对她很是照应。而且她在宫里几年，也经了些事，并不是遇事就一惊一乍的人。倒是端娘很担心你，她说你们家老太太给你算过命，说你是极贵的命格，只是磨难也多。” 顾琰嘟囔，“我又不取真经，要那么多难做什么？我也不是一惊一乍，只是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好讨厌。”她简直跟活靶子一样好吧，想搞阿允的人都对她下手。 “谁让你一家有女百家求，最后还挑了个风口浪尖上的。放心，比你着急的大有人在。皇上第一个就容不得被人这么算计。过年以前，一定还你清白的。” “端娘是不是也知道我被关进内惩院了？” “我没告诉她，她以为你还在围场呢。不过要是小兰知道了小菊出事儿，没准会跑去告诉她。” “什么时候才能过消停日子啊？” “拿出你在顾家过日子时的小心谨慎吧。离了你们家老太太的耳提面命，又没有那么紧迫的生存危机。你成亲后整个人都闲散了。现在还远不是你能高枕无忧的时候啊。哎，我听说一孕傻三年，你不会就是应了这句话吧？” 顾琰冲着明晖龇牙咧嘴，却听到团子咯咯轻笑出声。小家伙这是以为母亲扮鬼脸逗他呢。 “好了，我走了。” 明晖走了，顾琰抱着团子踱步，就这么几句话几个红薯也值得师傅特地来一趟？他说自己一孕傻三年，这到底几个意思啊？ 顾琰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师傅是特地来提点她的。是，她早就知道嫁了阿允要过的就是如今这种日子，比从前在顾家不遑多让。但是怀孕的时候，就是阿允摔断腿，她都丝毫不知道。可见被保护得有多好。然后带孩子，每天看到团子心里自然柔得能滴出水来。家里也没有魑魅魍魉，没有别人家后宅那些糟心事儿。就是有别府安插进来的细作，也全都被隔离在能接触她的范围之外。因此，她已经退化了，一心就只想着当贤妻良母。所以，这一回遇上事儿，才会这么的猝不及防，烦躁不安。 师傅想说的是这一次阿允护着她，也许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他还是会这样护着她。可是，如果她一直就这么退化下去，成了一个只依赖夫婿保护的小女人，会不会有一天他忽然就觉得这不是他当初一心一意喜欢的顾琰了？而到那个时候，她也许真的就退化得自保之力都没了。这种退化也是一种失去自我，然后再渐渐失去他，那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难道就守着团子过么？ 顾琰一凛，是了，她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也许嫁给旁人，她是可以这么过小日子。但是嫁了一个想当皇帝的男人，这样远远不够。他所面对的诱惑太多太多，如果她慢慢地就这么泯然众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这倒也不是说阿允会变心，而是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原本就是有期限的。如果一方在飞速前行，而另一方却原地踏步，到最后肯定就不如从前合拍了。 这一点，他们彼此此时都还没有留意到。等到距离真的明显得能看出来，那就晚了。她之前还嘲笑师傅不懂得如何跟小师母相处。其实，他才是真正看透世情的人啊。或者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琰把团子搁回摇摇车，当着他的面把自己‘变’成了齐娘子。小家伙一脸的疑惑，眉心皱了起来。顾琰替他抚平，“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啊。走，去看看你皇爷爷，谢谢他把娘放出来。”这公媳关系，还是得缓和才行。只有自己先低头了。 团子到了顾琰怀里，小鼻子闻到的还是母亲的味道，听到的也是母亲的声音，也就不太纠结她怎么变了张脸了。 顾琰单手托在团子臀下，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小身子，让他背靠着自己目视前方。说起来快五个月了，要不了多久就该自己能坐了。 皇帝闻说她抱着团子来了，便让她进去。看团子乖乖坐在她怀里，不由感慨了一句，“这小子还是只有你才能哄得好啊。也不知是不是水做的，竟然能一直不停的流出泪来。”明晃晃的苦肉计，可他就是不能不中招。 顾琰知道皇帝是有些埋怨他们拿团子使苦肉计，让孩子遭罪。虽然这事儿不是她干出来的，但夫妻一体，而且阿允这么做不全是为了她么。再说了，他肯定也不想看团子一直受罪，到后来也是束手无策了。她刚回来时，看到他一脸心焦的看着团子，绝不是作假的。 “看团子这样，阿允跟儿臣心头也不好受的。”说到后来，顾琰想起她和萧允说过，要让团子把他们小时候没得到的全都享受到，也不由有几分的哽咽。 皇帝道：“好了，朕知道整件事你也委屈。只是有时候从大局出发，不得不委屈卷进来的你了。” “父皇言重了，儿臣就是来向父皇道谢的。” “你坐吧。” “谢父皇。对了，那毛衣您穿着还合身么？” “还行。” 顾琰便开始讲纺线的时候，团子死活要了一个线球去抱着。后来被萧允拎出去，在篮子里打了几个滚儿，把散了的线全缠到了身上。结果出动三个王爷才给弄好。听得皇帝不住发笑，团子便也跟着笑。他手搁在小几上，两手合抱着一个艳色的小小的鞠球。不时从他手里滚出去，顾琰都不厌其烦的又给他捡回来。 “这小子好像就是喜欢圆溜溜的东西。” “是啊，平日里儿臣都吩咐人不错眼的盯着他。省得一个没注意他就把什么圆溜溜的小东西给吞了。” 皇帝朝团子张开手，“来，到皇爷爷这里来。” 顾琰便将他递了过去。母亲回来了，小团子便不认生了，高高兴兴的就窝在了祖父怀里，就是总盯着顾琰看。顾琰便将面具揭了下来，他满意了便低头去扯皇帝腰间的香囊。 顾琰又说起多出来一卷线，她给团子做了手套、袜子、护耳、小衣服。 其他的都好理解，“手套是什么东西？” 顾琰便让苹果回去都拿了过来。她打开包袱一一摆在了皇帝面前。 团子的尺寸，这些小东西自然都可爱无比。皇帝感兴趣的拿起一只手套，看着分开的五指道：“亏你想得出来。”他也不明白女人编织的技巧，不过这样的手套倒真是头回见到。眼瞅着两只小手套还用一根同色的毛线连起来，他挂到团子脖子上，“是这样的吧？” “嗯，是的。这样省得不小心掉了到处找。” 皇帝便开始摆弄团子，给他把手套戴上。小家伙嫌热，不住的甩手想甩掉。这紫檀精舍是有地龙的，已经燃了起来。屋子里暖和得很。顾琰抱团子进来都给他脱了一件外衣的。皇帝笑了笑便给他取了下来，又拿起小袜子跟护耳看看。放到他自己的掌心里，显得尤其的小巧。 “也难怪这小子离不了你了。” “天底下做母亲的心，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独儿臣如此。” 皇帝没再说什么，又抱着团子逗了一会儿，看看钟漏道：“他该午睡了吧？” 顾琰道：“是啊，那儿臣抱他回去了。” 不过团子回去也没午睡，他的作息有点乱了。而且那天就是在母亲怀里睡着，然后就见不到人了。也许这也有点模糊的记忆。所以，顾琰抱着他拍哄，他就把顾琰看着，就是不睡。 “小家伙，你就睡吧。娘不会再走的了。你这会儿就是该多吃多睡多长啊。娘陪你一起睡好不好？”顾琰抱着团子一起上了大床，小家伙最后还是窝在她怀里一起睡了，小手一直揪着她一缕头发。醒来以后看到母亲还在，便咧开嘴笑，凑过去贴得更紧。 萧允回来便看到他正在乐呵呵地舔顾琰的脸，顾琰怕痒，正在躲。侧头看到他笑道：“你回来了。” “你怎么老抱着他这样亲亲摸摸的？” “这是我儿子啊，不到五个月的儿子。你不至于连他的醋都要吃吧？” 说实在的，虽然是自己儿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爽的。可是不能这么说啊，也不能直接就上去拖着那小子的后颈把人扯开。那媳妇儿肯定得说自己了。于是萧允上前，把团子抱到自己怀里，“来来，你也亲亲你爹。” 团子拿脸蹭蹭萧允，然后躲开了，这是嫌他脸粗糙呢。萧允作势要亲他，他就把脸埋进父亲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抬起头来，被萧允逮住猛亲了几口。顾琰看得直发笑，居然在儿子面前跟她争起宠来了。 皇帝在外头散步，听到屋里这一家三口的笑声，微微驻足。如果卿儿当年没有出事，他们一家三口也能有这样的时光吧。不过还好，他很快就可以去见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奈何桥上等着自己。 秦王妃被关进内惩院待审，这算是给兵部和镇西军的一个交代。便也渐渐传扬了开，因为之前孙小丁的折子递来，有兵部的官员‘义愤填膺’，事情就已经宣扬开了。又有人煽动了家里有人当兵的百姓，一时顾琰名声着实有些不好听。百姓是最好被蒙蔽的，就是边地乐善堂做了那么多好事儿，也有人被煽动去闹事砸店，何况是京城。 萧允知道顾琰派了人出去打听，不由道：“都是泼污水，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很快，我就会替你洗刷清这一切的。” “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躲在屋里就好？我的名声这都要被刷成负的了，我得把它刷回来。”瞅瞅那些人都说她什么了，当真是造谣生事不犯死罪啊。难怪这些天看阿允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 顾琰自从让靖西侯府成为历史，在京城名声就不太好。这回出了这种事，居然被人无中生有说她从前和西陵太子就过从甚秘。被人掳去叫过从甚密啊，这是欺负她没办法自辩是吧。居然也有人信哦，还说废太子都能跟西陵人勾结谋夺江山了，秦王妃实则已是西陵一方的细作也不足为怪。不就是因为她之前在边城生活过两年，西陵太子进宫又到她供职的书库打过转转，再加上她原本名声不大好，所以这个谣言便有了群众基础了。这要是搁到晋王妃身上就不可能有人信了吧。 这的确是在考验阿允的承受力啊。没错，这样匪夷所思的发展，就是想要让阿允掀桌。 “阿允，你跟我说说。如今到底什么情势，魏王是脑残么？皇上好好儿的呢，他就敢这么干。” 正文 298 顾家 萧允哂笑，“他倒不是你说的脑残，他只是被老头子蒙蔽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皇帝回来以后将政务交由丞相和大总管刘方一起办理，本人完全不露面。然后不时的派人去探望晋王，对秦王府正发生的事儿也表现出有心无力的样子。只束缚着阿允不让他因为自己乱了方寸做出了无法弥补的事来。再加上明晖说的他给皇帝的药丸子，药瓶被人动了手脚。还有魏王此时肆无忌惮黑秦王府的作为。看来他是真信了皇帝时日无多的话了。 “这么说来，晋王身边还有他的人？”随时可以给晋王补一刀那种。 “想来应该是。” “可是皇上最近挺重视渝王的啊？不是把事儿都教给他查么。” “那又如何，五哥老早避得远远儿的了。他还给自己活出过丧呢，当喜事一样的大办，说是平生服膺庄生。” 听到这儿，顾琰噗嗤一笑，“庄子是媳妇儿死了击缶而歌，这二者内在精神倒真是通的。好在五哥是通达之人，不拘泥于形式。要不然就该给五嫂活出丧，他击缶而歌了。说起来，他怎么那么看得开呢？他也是皇子呢，十多年前废太子就被废了，难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上位么。” “都老头子喜欢才女，其实才子他也喜欢的。那个时候对五哥他也是很另眼相看的，这不就招了人忌讳。他让老大和国师阴过一回，背了个大大的黑锅。不然，他今天也该是亲王而不是郡王。从此以后便一门心思做清贵皇子了。当然是要想方设法摘出去，不然再给人坑一回可不得了。” “原来如此啊。” 萧允叹口气，“老六抓住这次政权出现空档的机会正上蹿下跳的挣表现呢，串联了不少的大臣。已经有几个人在老头子跟前提起魏王如何如何了。毕竟说起来，除了三哥和我，也只有他的母妃是一品宫妃，其他的位分都低。他最近又表现出各种的好。又有人说晋王这次伤了根本，根本好不了了。再加上咱们家的事儿，总之现在外头乱得很。” “你稳着点，老爷子现在肯定比你更烦，可我瞧他举重若轻的。也快收网了，这不就要过年了么。” “我是很烦每次都是朝妇孺下手，上一次老头子和母妃的事被废太子揭出来，什么污水都往她头上泼。我真是牙都要咬碎了。可中间隔着义父，我也不能把事情更加的闹大，只能任由事情慢慢淡化。这一次又攀扯上你了。还、还连这么匪夷所思的西陵细作论都出来了。”既然顾琰把话说开了，萧允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这两次真的是得内伤了。母亲的事儿，还可以说有理亏之处。可琰儿从头到尾她招谁惹谁了。尤其在边城，不管是乐善堂还是绣坊，还有洗衣房，她可都是在做善事呢。真要赚银子，就光做皮毛生意和马场就好了嘛，那么费事干嘛。 这个，群众造舆论的能力一向是这么逆天的啊。要不阮玲玉怎么留下‘人在可畏’就自杀了呢。顾琰是真的很气愤，她不但气谣言这么不可思议，更气因为她底子（原本的名声）不好，所以如今各种恶名尽可以朝她身上添加，各种不靠谱的抹黑，还有不少人信呢。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把毒女这顶帽子给摘了啊。 同样的事情如果落在晋王妃身上，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去信，直接就说是谣传了。可是搁她身上就不行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可就很拖阿允的后腿了啊。怪不得明晖都要来提点她了，这样下去肯定不成。 有同样担心的不只明晖，太夫人比他还担心。好容易顾琰以剑走偏锋的方式眼看就要达成她一生谋算的巅峰了，结果现在看来却是爬得高也跌得重。尤其要命的是，如今看来不但秦王那里跌了，晋王也保不住要跌在这里。那顾瑾这个原本鸡肋一样的晋王侍妾，就是生下了儿子也是白搭。如果最后上位的真的是魏王，那顾家休矣。顾家和孙家，那是完全撕破了脸的啊。真要是孙德妃做了太后，她能把顾家人都给吃咯。如今是碍着魏王还没有上位，孙家理亏这才咬牙隐忍呢。 太夫人熬得形容憔悴，激动起来咳嗽不已。旁边的肖嬷嬷赶紧给她端过痰盂，来探望的顾瑜也过来替她抚背。梁国公府这一代张扬到了极点，是定下了逐渐收敛的步调的。不然她夫婿的世子位置也坐不稳，所以她能给娘家的帮助也极有限。她亲爹娘如今还在大狱里呢。 “你小姑子那里，除了秦王妃真的被关进了内惩院，就再没别的消息了？” 肖嬷嬷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来报，顾珂也回来了。顾瑜叹口气，妹妹婆家也指望不上。她嫁的只是嫡次子，而且本人从来都被保护得好好儿的，不中用。说不得此时在婆家因此都立不稳脚跟呢。 果然顾珂进来脸色十分的不好，顾瑜赶紧一个眼色丢过去。祖母如今愁的是整个顾家的将来，你自己的事儿就不要提了。 顾珂也不算笨，她只是习惯了什么都有人给她打点好而已。也习惯了祖母无所不能的形象。眼见祖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自然不会再哭诉自己在婆家受了冷待，只是跟着发愁不已。 “难道我顾家真的气数要尽了？”太夫人说完，沉吟了一会儿道：“瑜儿，可有你大哥和八弟的消息？” “八弟在老家被看管起来了，但听说上头有人递了话，所以并没有被下狱。民不举官不究，暂时无人深究他。但是再拖下去，他明年肯定考不成童生试了。而且如果顾家真的出事，他肯定也会被押回来一起受难。还有大哥，路途遥远，暂时不得而知。但是事情就是从镇西军中报上来，他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多半、多半也被拘押在军中了。”到时候不管是流放还是怎样，这两兄弟也都跑不了的。 儿女、孙儿孙女，如今看来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的样子。如果大姑子还活着，皇帝那里还能有些香火情分，至少能把三房保下来。可如今，靠谁去呢？所有的亲戚有朋，人情差不多都在顾家失爵后用尽了。 对了，秦家！ “元元还在秦家呢？” “是的，自从三房的人被抓起来，她一直就在秦家。” 可惜秦家太爱惜名声，最多也就是做到这份上了。大不了事情了结后帮衬一把。可如果新君和太后同顾家过不去，秦家能做的也有限。孙茯苓真是个扫把星！只希望到时候她能够移花接木保得住小八。 就在这时候，又有早已赎身如今尚在顾府做事的下仆来报，“太夫人，咱家大少爷回京了。” “谁？”屋子里一老两少同时问道。 “大少爷啊。” 顾琛从前被称为世子爷，后来没了爵位就只能叫大少爷了。 顾瑜顾不得太夫人还没有出声，忙忙问道：“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被押解回来的？ 下人道：“是和另一位镇西军的校尉一起回来的。不过，咱家大少爷也被关起来了。” 太夫人颓然倒回大迎枕，顾瑜和顾珂也是脸色发白。 再后来，又听说顾瑾和顾珏也回京了。顾瑾是因为身怀六甲被特许回京的，回来就被晋王妃派人接回府了。至于顾珏，她夫婿既然已经‘投靠’了魏王，她又是魏王侄女，要找个借口把她接回来还不容易。反正谁都知道她和顾家已经是没什么关联了。顾琰带着团子一走，围场剩下的人便无关紧要了。渝王也回京了，她们两人受关注度不高。 太夫人道：“本来就不是冲她们。”如果顾瑾不是运气好得此时怀孕了，肯定是首当其冲被责难，但她肚子争气，算是逃过了一劫。晋王伤了根本，她肚子里这个也就更金贵了。虽然已经有两个小公子，晋王妃也有孕了，但听说晋王妃胎不甚稳。这个时候自然没人会难为顾瑾，反正她也无足轻重。 这个消息在顾家没引起什么反应，倒是在顾瑜和顾珂去探监的时候引来四夫人好一阵羡慕嫉妒恨。晋王派人是指名道姓接走的方姨娘，要不然说是接顾瑾的母亲那她就去了啊。这会儿气得是捶胸顿足的。 至于男监，顾琛被关进来对顾家人的士气是雪上加霜的打击。虽然他在外头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但他能在外头，就说明朝廷还没有赶尽杀绝啊。这让得知了顾琰被关起来，集体失望的人又添了一层绝望。至于少了的小八顾珲，不用说是被她娘孙茯苓巧立名目暂时保下来了。将来就是要流放，也未尝不能是有人冒名顶替替他去。 这会儿又没有人心底在暗暗羡慕顾珲有那么一个不守妇道的生母搭救不好说，就是有也没人会宣之于口啊。谁能说希望自己亲娘给亲老子戴绿帽子呢。但四老爷心头却是活络开了，方姨娘倒是可以托瑾儿的福，将来有事干脆脱了顾家的奴籍，他可怎么办啊？ 顾琰那个死丫头这回也不中用了，他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啊。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能兑现。还有，如果自己能出现，最好还是能把儿子一并带出去。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他这个岁数，怕是生不出儿子来了。没儿子在身边，将来谁给他养老送终啊。 就是这个时候，女监那边爆发出一阵哭声，顾家的男人们都很敏感，纷纷来到铁栅栏前，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啊？” “姨娘——”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顾钊迟疑的道：“听着像是琇姑姑。” 的确是顾琇的哭喊声，一直就病病歪歪的窈娘受不了牢狱里的日子，去了！尸首被两个压抑用一张席子卷了拖出去。顾琇无能为力，只能隔着铁栅栏拼命给来探监的顾瑜和顾珂磕头，“大姐姐，九姐姐，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姨娘被丢到乱葬岗去啊！”那不但是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被野狗分食的。 顾瑜点点头，“我答应你。”怎么说都是替顾家生下儿女的侍妾，既然恰好她撞上了，便使银子替她办了后事吧。 “多谢大姐姐！” 顾珂道：“你别磕了，都流血了。放心吧，我跟大姐会买副棺材暂且把你姨娘安置在庙里，至于葬哪里就得祖母说了算了。”像窈娘这样的妾，能不能葬进祖坟那得当家人发话。可她曾是孙茯苓的贴身丫鬟，到底怎样不得而知。 衙役正嫌晦气巴不得有人接手，收了顾瑜让下人递上的银子便不管了。梁国公府的下人又去喊了专做殡葬生意的人家来料理。 事情倒是很快就过去了，但这件事给顾家人的刺激着实有些大。 顾琇的哀哀欲绝就不必说了，其他的男人女人们心头都冒出‘我还不想死’的念头。即便明知道窈娘是因为长久缠绵病榻，但是眼见着她死在跟前，还是不由自主的恐惧。就连三夫人都不由得盘膝默念。 当晚，好些人都没睡着。细听，还能听到上下牙齿撞击的声音。甚至半夜钱氏还噩梦惊醒般号了一声：“我不要死啊——” 理所当然招来衙役的呵斥，但其他人可顾不上埋怨责备。她们也全都害怕得要死。尤其是和窈娘同一个牢房的几人。可别以为死了人就能换个房间。衙役说了，这里死过的人可多了。都换，还可不够住的，老实呆着吧。 钱氏重新躺下了，可是总觉得有人在阴测测的盯着自己。她抱膝坐着，一下子瞅见从下午就呆呆坐在那里的不动的顾琇又被吓了一跳。顾琇长得像身体没垮之前的窈娘。也就是钱氏刚到顾家时候的模样。然后她想到窈娘是被自己害得掉了孩子，成了后来那个病怏子。然后才会死在牢房里，这下就更惊恐了。 顾琇抬起头看她一眼，幽幽的道：“母亲，你别怕。你对我姨娘那么好，她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吓不死你！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窈娘色厉内荏的斥道。 “我姨娘知道你会好好对你，她不会害你的。” 钱氏不敢再声张了，把头埋进膝盖里。 旁边的柳氏、秦氏等人也都叹口气。小世子满月的时候，都还是繁花似锦，现在却一下子落到这个田地。抱怨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所以这会儿所有人包括四夫人都很安静。 不但女监这边因为死了人睡不着，男监那边也没人睡得着。倒不是为窈娘，是为顾琰被关起来的事儿。以大老爷来说，虽然他口口声声骂顾琰是毒女（她当上王妃以后变成腹诽），搞掉了他的侯爵。但他心底也是把这个毒女当救星来看待的。更不要说顾询了，他整个人都垮了。至于窈娘死了，顾珲侥幸逃脱，这些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他只想到自己一辈子也算是养尊处优，如果真的要被连累流放的话，会不会死在半路上啊？就算侥幸走到了流放地，那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其他小字辈更加没有经历过事，顾珉稍好些，但想到自己功未成名未就，女儿还在襁褓之中，也是一阵一阵的难受。他已经仔仔细细盘问过顾琛发生在边城的事儿了，和他们听到的没有出入。很难看到翻盘的可能。唉，就算真的有，也得看皇帝的心意。顾家这样的岳家，显然不是他希望秦王拥有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尽拉后腿。如果能够被发配道军前效力，他和大哥，还有大伯，也许还能有点作为，不至于山穷水尽。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留意到四老爷眼底闪过的幽光。有道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眼瞅着顾家这艘大船要沉了，他可不要一起沉下去。顾家好的时候又没有给过他多大的好处。决定了，下次提神的时候那些人再问他，他就从了。想办法把儿子捞出来。至于四夫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那些人也不可能答应他过多的条件的。 于是，再一次的提审后，四老爷便没有再回到大牢。再然后，他的嫡长子顾璟也没有回来。 大老爷一拍大腿，“不好，老四要坑人！” 顾询还有些懵懂，“四哥不是被提审了么？” “那怎么这么巧，四侄儿也没回来？” 顾询慢慢反应过来，“大哥你是说四哥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 “不然呢？这个混蛋。这下我们更是死定了。”大老爷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那怎么办？”顾询六神无主的道，想了想道：“等瑜儿再进来的时候……” “她进不来了。”大老爷说完瞪着顾询，“全都怪你，不是你招惹颜氏又始乱终弃还生下那么毒辣一个女儿，爵位不会丢。不是你惹毛了那个母老虎，咱家跟孙家跟魏王还有德妃不会结那么大的仇。”说完扑过来，戴着镣铐的手朝顾询那张曾经迷倒过孙茯苓的脸狠狠砸去。 正文 299 透底 大老爷下手并不留情，这是多年积怨的爆发。顾询被打得直叫唤，挣脱不得痛呼之余忍不住叫了声‘娘’。 “你还有脸叫娘，娘都快让你气坏了。”大老爷没好气的道。 “又不是我。” 这一下变故让儿孙辈全都目瞪口呆，可他们都不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四老爷和他们关在一起，现在人也不在。 顾琛道：“爹，别打了。一家人关在一起还打像什么样子啊？再说你这会儿打五叔有什么用啊？” 顾珉道：“大伯、五叔，儿孙面前给自己留点脸面吧。大半夜的，非得把衙役招来么？”亏得是大冬天的晚上，衙役也懒得起来，不然这脸就丢到外人跟前了。 大老爷出了口恶气，又听儿子与侄儿这么劝解，这才收了拳头。顾询吓着了，他这辈子也没让人这么打过。他是幺儿，长得好又会讨好卖乖，便是老侯爷当年恨他没什么出息，却也下不去手打他。到今天竟是当着侄儿、侄孙的面被亲大哥痛殴了一顿，心头别提多窝火了。半晌道：“我家琰儿不一定有事的。” 顾珉听他到现在还一副把顾琰当靠山的样子，忍不住耸着肩膀笑了，“五叔，你以为如果不是碍着名声不好听，琰儿会理你呢？她心头恨毒了你了。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还真不会替你撑腰。只会说大伯怎么三十年前没想着这么抽你一顿，也省得你成了个祸害。” 大老爷自己把兄弟狠狠抽了一顿，可是听到侄儿这么奚落他却道：“我打他是我打他，小四你是晚辈，没有你说他的道理。” 顾珉道：“我稀罕说呢？” 大老爷一滞，想起他也是生有反骨的人。自己这个生父对他根本没有约束力。说顾琰恨毒了老五这不假，这小子心头怕也恨毒了自己。只是碍着生身之情没有办法多做什么而已。 顾琛道：“都别说了。我说句不中听的，顾家到了今天的地步，其实还是爹你没有掌好舵。本来一个家族就应该是当家人拿主意。可咱家呢，牝鸡司晨。” 大老爷道：“说谁呢你？” 顾琛不吭声。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太夫人，但他不能再说深了。 顾珉道：“如果家里男人顶事儿，女人干嘛不安富尊荣享清福。听说祖父在的时候，祖母也是夫唱妇随的。也是咱们这些男儿无用，不然干嘛什么都系在姑娘家身上。祖母但凡有个指望，也不必一门心思算计着把家中最出挑的女孩儿往未来太子身边送了。咱们也不能太无耻了，有好处的时候觉得自己该分一杯羹，出了事就怪家里老老小小的女人。你们几个，听到没有？将来有机会出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境地，咱们都得活得像个男人。撑门立户，为家里的女人遮风挡雨。” 后面几句是对着几个兄弟还有两个侄儿说的，他们方才都被大老爷揍五老爷的事儿吓着了。然后又听到顾琛有些忤逆的话。这会儿听到顾珉说的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顾钊问道：“四叔，咱们还能出去？” “当然，不管怎么判，咱们都罪不至死。大不了流放得远一点。到时候咱们争取去做军户，从小兵做起，一刀一枪拼杀出个前程来。咱们老祖宗当年还不如这呢，不也给咱们挣下了基业。” 几个小的没经过事，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眼睛都有些发亮。 “好了，都睡了吧。接下来兴许都要去过堂，记住了，咱姓顾的不出软蛋。” 顾钊又问，“那四爷爷呢？”他爷爷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顾珉看一眼大老爷，后者道：“他要是真的把咱们给卖了，那我就以一家自主的名义将他逐出家门。”说完看顾珉一眼，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血性。早知道当年就不将他过继出去了。 几个小的想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英雄事迹，还有太祖父当年的威名心潮澎湃。但大的几个心头却是心头叹息，做到这些谈何容易。 顾琛心底其实有些觉得要是没有顾琰和顾瑾，今天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顾家也不会卷入夺嫡。但是听顾珉这么一说也哑了。他从前也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尊荣富贵，一点不觉得太夫人的种种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尤其是想将顾琰调教出来为家族谋福利的事儿。 他转头对顾珉道：“老四，正要到了那一步，撑门立户就是你我了。” 顾珉点点头，“大哥，你在军中变了不少啊。” 顾琛苦笑，“一开始是被顾琰刺激的、被祖母逼的，后来就渐渐醒悟了。” “醒悟了好啊，总比一辈子不捂的好。” 顾琛看看顾询缩成一团在牢房一角的身形，是啊，如果不能一辈子养尊处优，不如早些悟了的好。 顾琰从萧允那里得知了顾家和牢里发生的种种，简直是百感交集。 她抱上团子去找明晖，后者道：“你想让我干嘛？”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顾家那些人如果没个人约束着，还不知今后能干出什么事儿呢。”四哥毕竟是晚辈，他没办法把长辈都管住。所以，太夫人不能这会儿出事儿。 明晖嘴角翘起，“说得这么冷漠，其实你心头对太夫人的感情也挺复杂的是吧？” 顾琰点头，“不管才什么角度说，我都不想她出事。怎么样，师傅，去瞅瞅你舅母吧。” “满大街都是大夫，你还担心梁国公世子夫人不能替她请个好大夫不成？就是太医，也未尝不能请去啊。晋王都让人把她放出大牢了，太医不会忌讳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还怕她把你认出来了是怎么地？” “谁怕了？我娘才不会怕被你祖母知晓呢，你少激将！”明晖顿了一下，“去就去，我去告个假。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我就不去了，回头团子又以为我失踪了。” 明晖去同皇帝说了，后者倒是没为难，靖西侯老侯爷当年还是于国有功的。真要因为撒网捕魏王极其同党，把他的遗孀吓出个好歹也不妥。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的老人儿本朝也不多了。 明晖便去了，小道童叩开顾家大门表明身份，看门人自然被吓了一跳。不过顾琰是当朝国师徒弟的事儿是满大街都知道的。管事的赶紧把人往里头让，一边着人进去通报。 一会儿，顾珂喜出望外亲自迎了出来。顾瑜回去了，让她留在这里看着。 “国师大人，快快请进！” 明晖点点头，迈步进去。道童抱着药箱子跟上。 太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自然不用避嫌。她看到一身道袍的明晖，半支起身子问道：“国师，听说是琰儿请你来的？” “是，除了她还能有谁。”明晖在床头坐下，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太夫人从善如流的把手放了上去。 明晖便替她搭了一会儿脉，随口道：“把之前大夫开的药方拿来我看。” “是。”肖嬷嬷应声出去。 药方拿来，明晖看到放到一边，“挺对症的，那我就不再开药了。秦王妃说你是心病，让我给你送心药来的。” 太夫人憋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问：“国师，秦王妃不是在内惩院么，您怎么进去见的她？”难道是飞檐走壁进去的？因为担心顾珂心头藏不住事儿，她方才已经将顾珂支出去了。 “她没在内惩院，在紫檀精舍呢。小世子一直哭，皇上就把她放出来看孩子了。只是外头不知道而已。” 太夫人语带急切的道：“那是不是说此事尚有转圜？” “是。所以太夫人别太心焦了。还有，消息绝对不能走漏。这件事的后果，想来无须我多言。” 太夫人想问仔细些，但看明晖的样子是不打算多说了，便住了嘴。知道顾琰那里不是真被关起来就好。只要她好好儿的，顾家就能好好儿的。只是，她越瞅越觉得明晖眼熟。这才想起，这么几年，她竟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大名鼎鼎却十分低调的国师。 明晖看她眼中起了疑窦，心道你还真没老眼昏花啊！ “好了，我走了。皇上那里是告假出来的，还得赶紧回去。那药太夫人遵医嘱服用便是了。” 太夫人这会儿精神好了不少，叫了肖嬷嬷把人送出去。她自个儿在那里想，她肯定是见过和国师长得很像的人的。 长得这样好的人不多见，这么一回想，还真让太夫人想起来了。不就是像当年东昌国送来的质子么。 不过，眼角眉梢还有些地方看了让太夫人觉得更加的熟悉。她还没想起来了，肖嬷嬷回来了。看太夫人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下，赶紧上前扶她躺下。 “哎呀，太夫人，您快躺着。” “肖家的，你绝不觉得这位国师大人很面善啊？” 肖嬷嬷想了想道：“是啊，方才我就这么觉得呢。总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太夫人更肯定了，肖嬷嬷是没有见过东昌质子的。那多半就是她们很熟悉很熟悉的身边人了。太夫人躺在那里一直想啊想啊，想到国师最初出现是在顾家京郊小庄子附近。那里，是大姑子未进宫前养过病的地方。 “哎哟，我的天啊！”太夫人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肖嬷嬷震惊地道：“您这是怎么了？”走过来拉被子将太夫人后背围上。 “他像不像、像不像我那过世的大姑子？像不像老侯爷？”太夫人都惊骇得有点儿结巴了。 肖嬷嬷一下子咬到了舌头，半晌才道：“您是说……” “太惊世骇俗了！” “不、不至于吧？”肖嬷嬷也结巴了。 “是不是，以后问琰儿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不，云峥、云峥肯定也知道。” “不管是不是，太夫人您现在都得养好身体。不能让秦王妃为您担心哪。” 太夫人点点头，“好好，端药来，我喝药。得赶紧好起来，瞅瞅到底这唱得是哪一出。” 肖嬷嬷嘀咕，这还没到点儿呢，能想喝就喝？ 明晖回去同顾琰说了一声，顺带告诉她刚顺路回了趟国师府，见到一个琅琊山的熟人。如今已经是镇西军校尉的。 “是他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和顾琛一起进京的人是他。”至于为什么不知道，自然是因为某人向她隐瞒了。这可不行，他想让她知道，她就什么都知道。要是有什么他不想她知道的，她就不能知道。那她做不做瞎子聋子全是他说了算了。 “他去国师府找师傅有什么事儿么？” “嗯，方子墨有几句话带过我。我若不回去，朗月就会递到宫里来了。” “是说边城的事儿么？”方大哥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师傅带话，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来是因为自己的铺子被砸的事儿了。 “嗯。说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站出来帮你说话的还是有人的。只是有心人作祟，煽动了不少人。尤其你那会儿不是还得罪了什么王家、孙家么。然后那些人势力大，小民百姓也不敢怎么对着来。砸乐善堂是那些人趁乱干的，高大夫他们差点挨打还是被街坊邻居跟街上乞丐给护住了。” “哦，这样啊。”顾琰心头好过多了。总算她在边城不是白做了那么多。这样她就有心情调侃明晖了，“怎么样，我们家老太太认出你这个外甥来没有？” “怕是有些猜着了。老太太眼神可真是利。这把年纪了，我看她是头不昏眼不花的。这回如果不是听说你出事儿，怕是都还稳得起。看来你四伯父的事儿，应该打不垮她。” “一个庶子，又不是她生的。不过肯定还是要难受一下，怎么也是她养大的吧。她虽没有善待，但其实也不算多亏待。想要嫡庶一致，那是不可能的。”顾琰出于一个女人的立场，觉得让太夫人养大情敌的儿子，其实挺糟心的。她当然不可能把情敌的儿子养得压过自己亲儿子吧。只可惜三伯死得早，这就显得她自己亲儿子没教好，又不让庶子出头了。 明晖皱眉，“你这个说法，可被让人听到。” “怕什么，我们家又不会有庶子。” 明晖摇摇头，“不盖棺不能定论的。团子呢？” “阿允抱去彩衣娱亲去了。” 团子已经穿上了羊毛小背心，正躺在皇帝身边被呵痒痒，笑得手足乱动。 萧允道：“父皇，怎么不见你穿毛衣啊？” “你管老子穿不穿呢。” “我这想穿的又没有。本来还说给你送了衣服回去让琰儿再给我弄一件的。她就光想着团子了。”萧允说着也伸手去戳戳团子腋下，团子用力翻了个身缩成一团躲避。这屋里有地龙，少穿了一件大衣裳，他还翻得动。 皇帝把萧允的手拍开，“抱着儿子来，你是又打什么主意了？” “哪啊，我这不是那两日琰儿不在，我自己带孩子。这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我就想起了小时候还不知道您是怎么操心才把我养大的呢。你们不都说我比团子瘦弱多了么。” “少说这些好听的。想干嘛直说！” 萧允看团子又偷偷抬头来看他，低头道：“爹，到时候都有哪些人审案子啊？” “放心，你媳妇儿是亲王妃，审她的绝对不会是阿猫阿狗。” “有宗正那个板正老头儿吧？他一向看我娘、看我都不顺眼，回头对琰儿有偏见怎么办？反正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何必还折腾这一趟呢。你看换来换去的，回头非得把团子弄糊涂了不可。” “说了是关起来待审，如今镇西军也派人上京了。怎么能这个流程都不走呢。你媳妇儿一天还是秦王妃就一天不会真受慢待。你可别弄个假的替她去受审，万一被发现了不得了。” 萧允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团子捞到怀里抱着，“上次别人抹黑我娘，我就只能看着。这回又有人抹黑我媳妇儿，难道还让我光看着？” 皇帝看他一眼，伸手逗着团子，“你这还叫光看着，你帮忙给老六搭了那么高的台子。” “那不是您要看戏，儿臣跟三哥就只有帮着添砖加瓦么。” 团子一把握住皇帝的手指，他本是躺在萧允腿上，这下竟然是拉着皇帝的手坐了起来。 “咦，这小子能自己坐了。”皇帝惊喜的道。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萧允故作淡定的道。顾琰问过王太医给弄了张细目表，每个月能做什么都写在了上头。按那上头说的，这五个月差不多是能坐了。 “比你小子小时候强。回去告诉你媳妇儿一声，就这两天，去和齐娘子换回来。” 萧允看说了半天没说掉，抱起团子起身，“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正好，团子也有一会儿没见到娘了。抱回去让他见见，不然该哭了。” “唉，你把团子留下啊！” 正文 300 初审 顾琰得知团子能坐了自然是高兴得很，把他放在榻中央端端正正的坐着，手虚虚的在后扶着。团子可不肯这么老实坐着，抬起手就讨抱。顾琰想着过两日自己又要离开，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到时候是证人都要上堂么？我那位四伯父是不是也要来？”顾琰想问的是其实聂山会不会来，不过显然不能直接问。等这次事情过后，她要忙的可多了。得把名声刷好，让自己不要被人屏蔽消息…… “哪里可能，也就是证词呈上而已。你堂堂亲王妃，什么人都能见着还得了。” 哦，那怪不得敢对自己进行屏蔽了。好在还有师父，不然真的被隔离了。 估着阿允也知道了，可师傅和琅琊山有交情，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他更不可能问她，方子墨是不是给她带话了。不过，顾琰主动说了。 萧允皱眉，“孙小丁怎么搞的，这样重要的消息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是想着反正聂山上京，肯定会讲嘛。” 那怎么一样，那不就成了是方子墨说的。这样的好事儿，当然应该自己告诉啊。不过细想想，那混小子肯定是见不得自己好，故意使坏的。当初他可是被自己给骗得退出的。想来这也是因为此事不是太紧要的缘故。那臭小子还不至于亲疏远近都分不清。 说起来孙小丁跟琅琊山唱官兵捉强盗的戏唱了好些年，没想到现在居然在精诚合作保卫边疆啊。真是什么都有可能。不过西陵那位纳真太子不是省油的灯，天朝扶持大公主和他斗了几次，居然次次都落下风。是得孙小丁和方子墨合作才能把西疆看稳了。 “唉，这事儿外头人看着还是怪吓人的。我们家老太太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了，也让吓得不行。” 萧允心头涌起些内疚，“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过不了安乐日子。你放心，以后……” “别胡乱许诺啊，又不是这件事之后就尘埃落定了。”就是尘埃落定后，也还有事儿呢。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呢。 萧允苦恼的挥挥拳头。是啊，这事儿之后才是最棘手的，还有晋王呢。 团子也学着动动胳膊，不过萧允挥拳带了一股狠劲，团子动他肉呼呼的胳膊却是软糯可爱得紧。 “给团子找个伴儿一起玩吧，我好久没有见过元元了。也不知道三伯母如今怎样了。”窈娘的死讯让顾琰也吓了一跳，不由得担心起来。元元那里，她这个当姑姑的也不好不闻不问的。听说顾瑜还去瞧过两回，送了不少东西呢。虽然秦家什么都不缺，但这也是一个态度不是。 “她没事儿，顾瑜花了不少银子，顾家人如今还算过得去。不过把元元接来玩玩也好，这小子还没有同龄的玩伴呢。” 次日，秦相夫人便自己抱了侄曾孙女到紫檀精舍。元元比团子大两个月，不过块头看起来大不了多少。两个小家伙见到对方都一脸的稀奇，摇摇车一人坐一边，互相对视着，颇有些生疏的样子。 明晖抱着手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一脸和煦的笑意。 皇帝道：“稀罕吧？眼馋吧？不是朕，你这个死脑筋这辈子就只有稀罕、眼馋的份儿。” 他们二人方才都给了元元见面礼，秦相夫人代为道谢收下了。她对于在这里见到顾琰倒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惊奇，想来秦相已经告诉她了。 顾琰握着团子的手，让他像招财猫一样的挥挥手，“来，我们跟元元表姐打个招呼。” 元元看了咯咯的笑了，也学着挥挥手。 皇帝道：“这小丫头倒是能离得了娘怀，比团子强。” 秦相夫人道：“哪啊，开始几天哭得那叫一个惨。”多的就不说了，再说就成了皇家以权谋私，自家却无法将侄孙女和侄女弄出来。 两个小屁孩在摇摇车里互相模仿起来，元元扳着自己的脚丫子想往嘴里送，团子跟着学。顾琰摸摸下巴，这么大点，倒都是练瑜伽的好手呢。小孩子骨头软嘛。一边看着不能真让他们把袜子叼嘴里去了。 一会儿看俩小家伙熟悉些了，又把他们抱拢一些，能伸手摸到对方，让他们多接触。 皇帝看了一会儿，背着手走了。其实本该带团子过去见他的，不过他说孩子小，屋里屋外有温差，尽量少折腾。所以如今成了他每天溜达着过来看团子。正好今天元元也在，瞧着她祖母和秦相还有顾琰这个姑姑的面子，便给了一份挺贵重的见面礼。 为这，又再给了在旁‘虎视眈眈’的团子一份。不然，光给元元不给他，他不依的。那肯定是不能在一起好好儿的玩耍了，才不会像现在这么友好呢。 顾琰寻思着将给团子做的羊毛的小物件一样匀一件给元元，俩小家伙块头差不多。她原本就按两件可以替换做给团子的，后来齐娘子又依样画葫芦各做了一件。这可比给什么金啊玉啊的强。不过，可不能让团子发现，得背着他给。给了只要他不知道就没事儿，反正他不识数。那天拿去给皇帝看了，就算是报备了一声了。今天送一份给元元，应该不会有问题。 团子的摇摇车上方挂了彩色的鞠球，两小家伙这会儿正抬头看着顾琰拨来拨去，不时发出轻笑声还伸小手想碰触。 一会儿，元元饿了。她没带‘口粮’（乳母）进宫，顾琰便将团子的乳母叫来喂她。团子便扭来扭去不乐意了，顾琰道：“你也饿了？还有乳母呢，给你叫来。” 一时，此起彼伏的吸吮声传来，两人都吃上了。 顾琰便同秦相夫人闲话，“元元还是只吃奶呢？” “是啊，这么小点，是只有吃奶啊。”秦相夫人有些奇怪顾琰会这么问。本来不至于她亲自带小丫头，不过闲着也是无聊，家里没有这么大的孩子。而且什么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便索性搁在自己的暖房里了。 “哦，等团子满了半岁，我打算给他添加些辅食。譬如鱼汤、鸡汤、蔬菜汁之类的。半岁以后，奶水的营养就不如之前好了。” “还有这个说法啊，那也不费事，再招几个孩子没满半岁的乳母就是了。还是母乳好，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都要吃到三岁呢。添加辅食的话，周岁后再加就是了。”秦相夫人虽然纳闷怎么从前没人告诉过自己，但是想想也许是道家养生的讲究也就没多问了。 顾琰还是觉得这样营养单一，但既然大多数富贵人家都这么操作，元元吃什么她也就不过问了。不然，让秦相夫人误会她以为人家没照顾好不妥。她到时候给团子弄丰富些就是了。 吃饱喝足，两小家伙一块儿又玩了会儿，还并头一起睡了个小觉。 秦相夫人对顾琰道：“嫁给心头有天地，胸中有丘壑的男人，有时候是这样的。要我说啊，一句话，管它是疾风骤雨还是风和日丽平常心对待就好。”这是经验之谈了，秦相一生仕途也有过起落，秦相夫人一直甘苦与共。而且，平常心对待的确是最好的法子。所以，顾琰很是受教的点了点头。 聊着聊着，秦相夫人兴致来了，笑着讲起秦相有一次被贬，临走当了一幅祖传的名画留给她和儿女们当家用的事儿。后来起复，第一件事就是借了同僚银子跑去赎回来。 顾琰也听得兴致勃勃的，还想再多听听，结果团子醒了，嘤嘤的哭起来。元元便也跟着醒了，一起二重奏的哭。 等到把两个小家伙哄好，秦相夫人便告辞了。 顾琰将包好的小毛衣、小手套等物递上，“是我自己织的，给元元穿戴吧。之前给父皇织毛衣剩了些毛线就顺手织了。” “那元元谢过姑姑了。” 秦相夫人直到在宫外换乘自家的马车才打开来看，一看全是小小巧巧的、精致可爱得不得了，不由赞一声顾琰手巧。她也拿了在元元身上比划着，拿手摩挲感受着毛毛的很是舒服跟暖和。元元也好奇的看着，尤其对挂在脖子上的小手套很感兴趣。 回去对秦相一说，秦相想了想道：“先别穿戴，再等等。” 次日一早，顾琰睁开眼就觉得天光大亮。不由愕然，睡过头了？可这会儿团子都还没来呢。就连萧允，也还在被窝里呢。她福至心灵，是下雪了吧。这里有地龙，睡着完全不觉得冷的。 “我要泡温泉、赏雪！”紫檀精舍引了温泉，萧允院子的正房里也有。到时候泡在池子里，吃着暖室种出来的水果，开了内室的窗就能看到飘飘扬扬的雪花。太幸福了有木有！怪不得都想当人上人，在什么样的位置就有什么样的享受。也就帝后能有这样的享受，这宫里贵妃宫中都没有呢。宫外就更别想了，哪怕梁国公府富可敌国也是不敢这么弄的。想泡温泉都得晚京郊别苑去。 萧允立即积极响应，“一起一起。”顺道洗个鸳鸯浴什么的，很是美好啊。到时候把团子往老头子那里放就是了。唉，明天琰儿就要去跟齐娘子换回来了。 于是，这天团子便开始穿戴起了他的毛衣、手套、、袜子、护耳，整个人毛茸茸的。在屋檐下伸着戴着手套的爪子还想去接雪来着。他这会儿被皇帝抱着，看着满天的雪花可开心了。 只是，小家伙过了老半天还没有见到爹娘，便转着脑袋找人了。找不到便把皇爷爷看着。 皇帝道：“去把那对甩手爹娘给朕叫来！”真是的，都消失老半天了。再是你侬我侬，也不能把儿子给忘了啊。 又过了一阵子，曾经受过惊吓的团子开始哭了。 皇帝可看不得孙子哭，心头嘀咕明天审案子得暗示他们快一点才行啊。虽然夸元元比团子强，但真要让团子向元元看齐，一连哭个几天他还是不舍得。 团子哭声渐渐大起来，皇帝抱着他进屋去了，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着。一会儿，乳母奉命过来接人。顾琰实在是没脸过来。 回去以后，团子把手伸向顾琰，她忙过去接了过来。脸上不知道是泡了温泉还是羞赧，红得有些明显。心头暗骂萧允不知节制。真是怪尴尬的！ 萧允可还在温泉池子里泡着呢，顾琰索性将团子也抱了进去，解了小衣服往池子里放。小家伙那次被淹了之后就有些怕水，希望这次能好些。 结果，还是缩成一团一进水就往里沉，顾琰瞪萧允一眼，“再大些，你得负责把他教会了。” 萧允接过团子，“你不再泡了？” “泡久了也不好的。你带着他再泡泡，也好起来了。”顾琰边说边叠了块小方巾放到团子头上。方才要给萧允放，他说傻不拉几的，不肯。 团子在父亲怀里把头一低，小方巾便落到了水里。他伸出胖手指戳着。 “看吧，这小子也嫌弃呢。什么免得跑了元气，老头子泡的时候，国师可没让他这么顶块头巾。可见是你胡诌的。” “那你替他擦擦背。” “还是你下来给他擦吧。” “我不下水了，你擦，快点！给他洗了上来我给穿衣。” 萧允捞起小方巾给团子身前擦擦，身后也擦擦。 “洗脸别漏了耳根，还有脚趾缝、腋窝也别漏了。小屁屁也要洗洗。全都用方巾擦，他皮肤嫩，你手上有茧。” “真麻烦！”萧允嘟囔着，却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团子被他洗得咯咯直笑，两手用力拍打水花。 洗好了，顾琰看他一副作势要放手的样子，赶紧道：“你别乱来，再吓一次就真的要得恐水症了。等大些再教他。” 好吧，真要怕水，以后可就成了个弱点了。回头再来个居心叵测的趁他落单把人往水里推可不成。 第二天顾琰留恋的不舍离开被窝，内惩院里哪有这儿舒服啊。别说内惩院了，就是秦王府也没这紫檀精舍舒服啊。尤其是这冬天！还是得去，齐娘子已经替她好些天了。今天第一次受审可不能替了。 换过之后，顾琰深深的体会了一下什么叫由奢入俭难。内惩院日子难过啊。 审她的有宗正、渝王，秦相，另外刘方也在场。的确是很豪华的配置。 顾琰十分的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说完看到渝王点了点头，“倒是和你那个丫鬟夫妻俩说得一致。”顿了一下道：“如今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一些话，本王是不愿意信的，也不得不问个清楚。外传你与西陵太子相熟，可有此事？” 顾琰摇头，正色道：“绝无此事。只不过西陵太子心慕汉化，当初曾慕名到过顾大姑收集整理的书库借阅书籍。这事儿是晋王允许的。当时我曾经在那里做管理书籍的女官。因此凑巧说过些话。当时西陵与咱们已经讲和，他是贵客，我既然是当值的女官，断无对贵客不理睬的道理。渝王兄，您这么问是什么缘故？” 她不能表现得知情，于是渝王只能难堪的道：“外头风传一些不好的话，本王一早说了本王是不信的。” 顾琰愕然瞪大眼，猛地站了起来，“我同西陵太子绝无更多的关联了。外头传什么都不是真的。我、我、我图什么啊，我是堂堂的秦王妃！我的儿子是秦王嫡长子，无可置疑的世子。”把一个女人被污蔑清白的惊与慌，以及据理力争活脱脱的表现出来了。如果明晖在这里，一定会给她点个赞。不，五个！ 宗正看她两眼，没再问这茬，反倒提起另外一桩事，“你的四伯父在被提审时交代，是顾家太夫人受你指使，让晋王侍妾顾氏在晋王茶里下药，致使晋王险些遇害。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我做什么要害晋王？再说了，我妹妹现在正怀着晋王的骨肉呢。她又图什么啊？”顾琰有点烦躁，这种事儿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不过，四老爷再丧心病狂，不能把事情推到顾瑾身上吧。前头说什么她指使太夫人，这有可能是四老爷说的。可后头关于顾瑾的，怕就不是了，是画押后被人添上去的吧。因为如果真的是顾瑾干的，他这个当人爹的哪里跑得了。看来对方压根就没真打算兑现承诺啊。 “做什么要害晋王，这不是很明显么。晋王是秦王想上位最大的障碍。” 顾琰察觉秦相看了自己一眼，想起他夫人说的平常心来。于是镇定下来，“渝王、宗正，你们问的恰是相反的两件事呢。一件说我为了秦王上位要害晋王。一件说我为西陵太子要出卖江山，同时也是出卖秦王。这样审问真的没有问题么？风闻奏事，那是御史。可不该是内惩院对待皇族的态度。要给我定罪名，我要求你们举证。” 宗正道：“说你害晋王，有你亲伯父的证词，还有你之前的辩解也正好说明了你的动机。”说着看渝王一眼，你不是来捣乱的吧。这么审问，的确是显得我们很没有立场，没有根据的事儿也乱问，人云亦云啊。 正文 301 发怒 听了宗正的话，顾琰一脸愕然的道：“这就叫动机啊，那岂不是每一个皇子妃都有动机？还有我伯父，不妨把他本人叫来对质。我怀疑这份供词有鬼。如果是这样，他也是必死无疑的。我不信他会这样讲。”不要已经被灭口了啊，那可就死无对证了。顾琰没想到对方许给四老爷的本就是换个身份另外生活。所以四老爷压根不惧被连累，但到底那些人的许诺会不会兑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边还在审着，秦相没怎么出声，涉及皇家家事，他一个臣子也不好多表态。而刘方本来就是列席旁听的。渝王倒是很积极，可是越来越显得他是在搅局，让宗正都有些问不下去了。秦相这才出来打圆场和稀泥，只得暂时散了。算是休庭，等会儿再审。 顾琰回到自己的‘牢房’想了想，渝王给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小菊和小豆没有乱说，一个是四老爷乱说。想来小菊他们承受的压力也不小吧，就算是有清风出面去打点。但明晖为了消除上任国师的不良影响，一直没有揽权，手里没有实权。任谁看来，他们都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啊。从这里就可以见出四老爷的品性了。他衣食住行，养小妾养清客相公，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顾家，家门有难的时候却是这个表现。 萧允不在，团子被他用篮子拎到皇帝那里去了，这会儿正揪着皇爷爷的胡子耍横呢。 “别揪了，这刘方怎么还不回来？” 明晖在一边正低头暗笑呢，突然就被塞了个满怀。看看小手里还沾了两根龙须一脸委屈的团子，赶紧抱稳了。这个，祸水东移的也太明显了吧。明晖把人打横抱着，省得他的小爪子继续作怪。他的胡子这两年也蓄起来了。虽然比皇帝的茂盛，不怕被扯光了。可也不想被这小子扯啊。看皇帝方才痛得不行又得保持形象，明晖都替他难受。儿子不舍得委屈，儿媳妇就舍得，活该让他孙子找了这么个杀手锏对付。 “他怎么从来不找秦王？” “他素日哪有那功夫天天陪着儿子，这小子早习惯了的。可他娘是日日陪着他的，这也是习惯了。”要是下得了狠心，自然能给他改掉这习惯。就像那个叫元元的小丫头，如今不是也挺好么。 团子在明晖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小手朝外指，让师爷抱自己去找娘。明晖便将他放到榻上，慢条斯理的给他穿戴起来。经历过好些次了，团子倒也明白给他穿戴扎实就是要出门的前奏。于是不再闹腾，乖乖的任师爷摆弄。 皇帝看他两眼，“你还真抱他去啊？” “皇上，此乃缓兵之计，等下该开始嚎了。等穿戴好了，臣再抱着他出去溜一圈儿。那边应该也就快完事了。”秦王肯定是故意躲出去了，把人丢给他们两个。 一会儿，刘方回来说了方才的情形。皇帝皱眉不已。 明晖趁机道：“皇上，是不是该收网了？”该跳出来的，也差不多都现形了。有了今天这一出，再让秦王添把火，就该鸣金收兵了。再这么下去，除了他们这些个知情人，半朝的人怕是都要靠向魏王了。人性可经不起考验，尤其是朝中半数都是墙头草。还能指望个个都是忠臣？ 皇帝点点头，“慢慢开始收了。” 此时，离皇城百里外的晋王府皇庄里，晋王正歪在大迎枕上听首席幕僚丁先生说着京城的各方动向。当听到顾琰被泼了和西陵太子有私的污水时皱眉不已，“不是说老五要拿本王同琰儿的过往做文章么？怎么扯上西陵太子了？” 丁先生讷讷道：“这个，老夫为王爷声名计，悄悄散布了一些王爷伤了根本的话。皎皎者易污，而且这种事想洗刷干净是不可能的。”留下这样的话柄与人，将来还怎么以‘贤王’之资与秦王去竞争？倒成了争女人了不成？魏王也知道要彻底抹黑晋王不容易，听到这样的消息，索性便转换了对象，给晋王妃扣上了一条里通外族的罪名，谁让她小辫子多呢。这样的女子，还是早早毁了的好。这也是一举两得。 晋王眼中一利，口气清淡的道：“老先生这也不是第一次自作主张了吧？本王实不敢再用先生了。”上次他只想稍微让小允跛足，然后失去争夺储位的资格。结果眼前之人就与老七商量，想下狠手。这样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也是不取的。 丁先生脸色一白，站起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出府时碰到楚王过来探望，后者道：“丁先生，这是怎么了？” “老夫让王爷赶走了。”丁先生拱拱手道。 楚王也皱眉，“为了那个女人？” 丁先生点头，“此其一，另外老夫的确是逾越了本分。只是辅佐多年的贤主，实不忍他背负那样的污名。流言可杀人哪！所以老夫也唯有不计自身得失了。” “那老先生有什么打算？” 丁先生指指身后跟着自己来奔前程的侄儿手里的箱子，“哪，王爷给了两百根金条的遣散费。也算很对得起老夫了。” “老先生莫走，三哥是一时糊涂。您到本王的王府去暂住着，暂且替本王出出主意。一应供奉就比照三哥这里。老先生放心，本王必定言听计从。你也可以通过本王继续发挥作用。总不好一百里路都走到九十里了却要放弃吧。”楚王说完，直接把人拖到自己的马车旁，示意丁家后生把东西放上去。 丁家后生并无二话，立即照做。叔父被晋王所逐，他的职务却没被革除。于是笑着道：“叔叔，按侄儿当差去了。轮休的时候再去楚王府探望您。” 楚王让人把人先送走，对丁家后生挥挥手，“去吧，当你的差去。你叔叔就交给本王照顾了。”三哥真是犯糊涂，丁先生明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要做，这不都是为了他不要执迷不悟么。至于那个女人，这一次老五送了父皇这么好一个动手的理由，不会留她了吧？父皇明显也瞧不上这个小儿媳妇的。 安顿好丁先生的事儿，楚王这才迈步往里走。 晋王看到他，并没有支起身子，只道：“你把人接去了？”还真是巧啊，正好出去就遇上了老七来。这怕也是丁先生算计好的吧。 “是啊，这么好的人才，三哥不要我要。”楚王想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就要被除去，三哥再不至于陷入同父皇一样不堪的境地，心情颇为的愉悦。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没有他们师徒，十年前我就死在老大和国师的手里了？”晋王含怒道。 “这个……三哥不是也帮了她那么多么，早就两清了。至于说得罪国师，只能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了。反正有那个女人在，他也不可能像从前帮着扳倒前国师一样帮着三哥了。” 晋王冷哼一声，“那说我伤了根本的话，你们就不想想后果？”他已经派人去打探顾琰的具体情况去了。魏王因为私仇，更因为要激怒小允让他失态要害死她。自己手下的人也跟着凑热闹，就怕父皇真的顺水推舟。 楚王笑笑，“到时候三嫂和小三嫂们陆陆续续传出好消息，不就可以澄清了么。正好还可以说话是老五往外传的，居心叵测。” “哼！” “我来前让王妃去府里看过三嫂，三嫂情形还好，季太医说上次虽然险，但好歹调养过来了。” “顾氏呢？” 楚王一愣，不就是个西北货么，你也上心？ “三嫂的为人，待她自然是再没有不好的。不过听说她还是有些不好，很担忧家人的样子。据我打听来的消息，她父亲跟兄长好像是被老五那边收买了。到时候父皇收网，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过她应该也知晓，腹中骨肉是唯一的护身符，肯定会好好顾惜的。”三嫂要是生下儿子，三哥就有嫡长子了，唯一的短板也就补上了。至于顾氏那里，不管是生儿还是生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过想着她怎么也是姓顾的又怀着身子，便让王妃多问了几句。这不，果然三哥就问了。 晋王的脸更冷了，顾家的人还真是对不住她啊！从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当初真不该只是冷眼旁观，等着她求助。不该将她就视作了囊中物，没有用足心思，让小允趁虚而入了。如今她再要因为自己出事，可是万万不行。 “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对于肝胆相照却十分仇视顾琰的楚王，晋王毫不客气地道。 楚王也不在意，笑笑离开。倒是难道看到三哥这么发作一次啊，对自己其实比对丁先生客气多了。 楚王生母低微，从小靠着晋王的关照才没有受太多欺辱，好好的长大。晋王在他心底比皇帝的位置都来得重。因为皇帝生了他，就没再过问过了。任由他们母子被那些得势的太监宫女作践。（皇帝那会儿因为宸妃之死，国事都不过问了，何况是他们母子）所以从小看到小允被他抱在怀里疼宠，楚王心头是很不舒服的。偏生他们的年龄又接近，就相差半岁，对比更加的强烈。 他从小也看到三哥是如何待小允，后来他置身事外不参与老大和三哥之间的事儿，楚王也觉得怪他不着。三哥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好兄长，可没有替代父皇的角色。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明知道顾琰是三哥喜欢的，而且那女人那个时候也喜欢三哥，还横插一脚。现在更是跳出来跟三哥争储位。也不想想三哥在劳心劳力的时候，他却只是坐享其成。凭什么，江山美人都该是他的啊？ 其实皇家兄弟里有楚王这种想法的不少，就连渝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这会儿正在跟宗正打哈哈，“叔公，我哪有捣乱啊。我问的，不也都是九弟妹的罪名么？真要是问得不对，不如您去对父皇说，我不适合做这个，把我辞了？”他是真不想管这摊子事啊。 渝王平生的期望，不过是召集文人编出一部可以流传的大书。譬如像这样的。可是，父皇要攒银子打几场慑服四夷的大仗，而编书又是十分之耗费银子的事儿，真要做到尽善尽美，说不得百八十万就这么花出去了。出于老成谋国，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了。好在，自己还年轻身体也好，等得起。就是再过二十年也才四十多，到时候再拿出十年八年的时间把这件大事办成了，此生也就无憾了。 不说这些年对晋王的倾服，至少这件事渝王是指望着晋王的。这事儿在晋王手里希望还是挺大的，文治武功，相信他是可以兼备的。要是搁萧允这个好战分子手里，怕是就没什么指望了。万一他彻底打退了西陵的入侵，又起了开疆拓土的念头。积年累月，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这件事就彻底黄了。 宗正没好气道：“撂挑子是吧？我还不想管呢。咱一起去找皇上请辞去。”一个亲王妃，不但涉嫌利用家人暗害深得民心官望的另一位亲王，还涉嫌和异族太子私下交通。 原本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最好就是鸩酒、匕首、白绫选一的事儿。可那不是一般的亲王妃，那是秦王妃。秦王是什么人，那是个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的主。疼媳妇儿又是出了名的。再说秦王妃又生了儿子，贸然动手不但此时秦王那里过不去，还有无穷后患。办这事不罪证确凿可是不行。 实在不行，他、他就装病推脱吧。皇帝之前利用他改了玉碟，此时也不好追究他这个欺君之罪。宗正开始思索起这个可行性来。他可比皇帝还大几岁，马上就要七十古来稀的人了。他病倒了不能干活这不是挺正常么。反正皇帝儿子多，再叫一个来凑数好了。 秦相看他们又扯起皮来，淡笑道：“渝王爷，宗正大人，二位都请稍安勿躁。刘公公已经回去紫檀精舍，如无意外，会带来皇上的决断的。” 宗正看他一眼，是么，那就再等等。说病就病，而且还在宫里，肯定得召太医来给他瞧的。回头万一遇上个不省事的，还是有些不好下台的。 渝王也一愣，心头盘算了下日子，是差不多该收网了。 至于顾琰，她还在等着再上堂呢。可是一直没人来传唤她，倒是齐娘子又来替她了。 “怎么？事情要尘埃落定了？”顾琰问道。 “估着是吧，您都被审了一遭了，也算是做戏做全套了。魑魅魍魉要出来的也该出来了。是国师让属下来的。小世子揪皇上的胡子，皇上把人塞给国师，他抱着在宫里转悠，就等着您回去救场呢。” 顾琰笑道：“说得我们团子跟洪水猛兽似的。”不过，老爷子的胡子这么时不时的被他揪几根，怕是会越来越稀疏啊。看来这一次，托他们父子的福，自己算是有惊无险的又过了。不过，这感觉真是不好啊。活着是她的权利，如今却像是被人施舍着。皇帝心念一转，她就有可能活不成了。 晋王派进宫来打听消息，直接就找上了明晖。他把手里的团子换了个手，“哦，有劳你家王爷担心了。请告诉他，有秦王跟小世子呢，秦王妃没事儿。”这话说得不甚客气，人家有夫有子的，你不该关心的就别关心了，省得惹出些不必要的误会来。至于这件事情，自然也不必让琰儿知道了。 明晖停下说了这么几句，团子不耐烦了，伸出小手拍打明晖的胳膊。 “好好好，这就抱你去找你娘。” 走到紫檀精舍的门口，远远瞅见凤撵过来。何皇后是拿了拟好的嫁妆单子要过来给皇帝过目。那日萧允把团子抱走，她心头还是挺不安的。后来打听到一些事儿，这才心安理得的继续操持十六公主的事儿。 明晖抱着团子行礼，皇后问道：“皇上今儿精神可好？” 明晖知道她这是问皇帝这会儿情绪怎样，是不是进去说话的好时机。之前发现紫檀精舍也有人被魏王渗透了，皇帝大发雷霆之怒。虽然是不好立即将人撤换，但皇后等人要想知道紫檀精舍的事儿却是更加的不容易了。 “皇后进去坐坐无妨，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儿，最好过几天再来说。” “为何？” “已经开始收网了。” 何皇后秒懂，是了，再是不肖兼不孝，魏王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如今要下手处置，心情肯定好不了。更别说之前已经出过一个废太子了。不过，临近年关才处置，想来不会弄得太过血腥吧。此事和何家无关，就是那个销金窟他们也早不去了。所以此时外头再是沸反盈天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儿。倒是要提醒他们，别看半朝人都要换或者移，就以为机会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动不如一静。 正文 302 回家 “多谢国师提醒了。那本宫就进去陪皇上坐坐、说说话儿。团子，你要不要跟皇祖母一起进去啊？这么冷的天，你也要出门。” “臣抱他再走走，方才闹得皇上不行。那皇后进去吧，臣告退了。”眼瞅着怀里的团子又咿咿呀呀的闹腾起来，明晖赶紧告退。心道这个没耐性又为所欲为的样子可不像琰儿，必定是随了秦王了。 明晖抱上团子出去走了一圈，得到顾琰已经回到紫檀精舍的消息便抱着他回来了。团子耐着性子被他抱出去走了一大圈，结果一直没见到他娘。半道上就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哦。直到回去见到了人都还收不住声，坐在顾琰腿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琰一边用热毛巾帮他擦脸，一边拍抚他的背。等到团子止住了这才问明晖，“阿允呢？” “说是出去找人出气去了，皇上那边收到消息是去了几处传你和西陵太子闲话最多的茶楼酒肆。如今去楚王府上了。让他闹一闹也好，反正只要别太出格，最后说清楚你是冤枉的，他这样做就是合情合理的了。”还可以顺便打击一下楚王的声望。 “原来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消息，我就说魏王怎么可能知道西陵太子掳走我的事儿。”明面上她也就是正常接待过纳真两次而已嘛。顾琰说着把彩色的鞠球给团子抱上。他这个还不是用做普通鞠球的材料做的，就是一团棉花外头缝上彩色布条。不然，他哪抱得动。自从抱过那线球，就喜欢上了抱球。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你收拾收拾准备回自己家了吧。” “嗯，太好了。”从跟去围猎到如今，两个多月没着家了啊。在家的时候不觉得，这离了还真是有点想家。 下午萧允就回来了，惹得团子一直瞅着他。被瞪了便转开头，偷着乐呵。一会儿又转回来瞅他老子。因为，他老子成乌眼青了。 顾琰也一阵的好笑，“你这是和楚王打了一架？” “嗯。”萧允半躺在躺椅上，顾琰拿了熟鸡蛋帮他滚着眼眶。 “他比我还惨。估着到过年的宫宴时都不能全消。”传出琰儿支使人害晋王的事儿，楚王表示不满是可以的。可是支使人用流言蜚语坑害弟媳，回头事情说清楚了他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随着被抓的人越来越多，皇帝那里明显低气压得紧。顾琰正指挥人收拾东西呢，刘方来了。 “秦王妃，皇上情绪很不好。能不能让咱家抱小世子过去缓缓颊？” 顾琰正嫌团子在旁边闹腾碍事儿呢，当即大方道：“成，你抱去吧。” 刘方便上前抱走被苹果穿妥外衣的团子。团子也不是一刻都离不开顾琰，偶尔离开一小会儿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太久看不到人。所以这会儿他抱着鞠球便由得刘方抱走了。刘方还腾出手帮他护着，省得球拿不稳掉地上了。 一会儿齐娘子也回来了，她说出来时看到内惩院里关进去好多人。 吃过午饭，顾琰看看乌青眼眶散了大半的萧允，“总算是过去了，咱们去接回团子，跟父皇告辞吧。”他们总住在这紫檀精舍也不是个事儿。之前还可以说是皇帝要看住阿允，舍不得小孙子。如今顾琰都被放回来了，就不好一家子明目张胆住在这里了。 到了那边，皇帝瞅到萧允的乌眼青没好气道：“你们多大了，还打架？” 萧允小声道：“总比打群架传出去好听吧。” 皇帝被他堵得一愣，继而自嘲的想倒也是，如果两个王府，而且还是精于武略的王爷的府邸的人打上了群架，那才不知道多精彩呢。他这两天情绪都很低落，也就方才逗孙子的时候好些。这会儿见他们一家子要出宫，便挥挥手，“去吧。好好休整几日，宫宴时早些来。”再是出了将一个王爷及其数量惊人的同党拉下马的大案，年还是得过的。 送走了团子，皇帝将晋王家两个小子叫进了宫。不是他不想留团子，实在是顾琰没法子留下，团子又小离不得娘。而他的哭声杀伤力又着实有一些大，还有层出不穷的诸如揪胡子扯耳朵戳鼻孔挖眼睛这类的杀手锏。皇帝有时候有点吃不消。倒是晋王家这两个，大一些稍微懂事一点逗着更有意思。 顾琰抱着团子上了自家的马车，长长吐出一口气。等到出了宫门，更是觉得喘气都匀净了很多。团子看不到外头，咿咿呀呀的闹着。顾琰便只得让人给他拉开了一些车帘。 “我怎么觉得这朱雀大街很透着几分萧索啊。”顾琰疑惑的道。这朱雀大街可是贵人云集之处，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再是发生了重案，也不至于才是。毕竟这里住的都是老奸巨猾，不是，老成谋国之辈，譬如秦相、李尚书之流。这些人是不至于被魏王那个销金窟那么容易就拉下水的。 “朝堂上的人，关系错综复杂，姻亲、座师、同年、同乡……这么一收网，家家户户都有亲朋进了大狱。如今大理寺、刑部可都关不下了。好在之前说是要过年，老头子给牢里的人罪减一等，一些轻的就索性放了，这才腾出了不少位置。” 那就难怪了。 “那顾家的人都放了吧？” “放了，你一出内惩院就放了。顾家上上下下关了百多口人，腾出不少牢房呢。小菊他们夫妻也被放了，伤得不轻。我让人接回王府养伤，端娘派人把他们儿子也接去了。” 回到府门前，顾琰才发现端娘准备了火盆等物给她驱邪。这是家里迎接倒了大霉的人固定的仪式。她老实的一一照做，然后进去洗漱更衣。 小师母已经出怀，不过等到顾琰收拾好出来，她已经撑着腰过来了。 “我没事，您别担心。您看，我这不还胖了么。”顾琰拍拍自己的胳膊。 端娘道：“什么胖了，就是穿得多了。人是瘦了不少。” 小师母道：“人平安回来就好，端娘你不放心，就让小厨房多炖些汤水给她补补。” 顾琰和小师母说了几句，着人送她回去继续养着。自己却是拐到后头的偏院去看小菊去了。她这回，虽然舆论压力受得大，但有萧允顶着，实在的苦头是没吃什么的。可是小菊夫妻俩却是实实在在的吃了苦头了。 过去看到小菊还躺着床上养伤，额上绑着纱布，甚至一只手还被打折吊在胸前。她的儿子就乖乖的陪坐在旁边。小家伙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只是看着母亲这样也蔫蔫的。至于小豆，他在隔壁，顾琰也不方便去看他，让廖永代表她去了。 “姑娘……哦不，王妃，您怎么来了？”小菊撑起身子。 “我来看看你。”顾琰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 小菊忙让儿子给顾琰磕头，“他叫虎头，虚岁两岁了。” 虎头很听话的从凳子上下来给顾琰磕头，顾琰这是头一回见他，便给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又让雪梨取了糕点还有时下难得的鲜果来喂他吃。 虎头扭头看看母亲，小菊点点头他便张开嘴由雪梨喂，慢慢地脸上的忧愁便淡了些。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府里的人都很是关照，王妃不必特地过来的。您现在应该挺忙的。”小菊知道，顾琰一出来，肯定少不了上门来探望的人。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却是从来都不缺的。 “让她们等着吧。回头我还出府去，回去看看顾家的老老小小。他们也都算是被我连累。除了那么一个，其他人这次倒没对不起我。”四老爷是肯定做了奸细的，但三哥应该不至于。他不知情的可能性十之**。至于旁的上门探望的女眷，先晾着。 “哎，那您去吧。我这儿真没事，我打小皮粗肉厚的，养养就好了。如今有太医诊脉，吃的也尽是好药，一天补药汤水不断的。” 顾琰看看小菊吊着的胳膊，“我不会让你白吃这么大亏的。行，你养着吧，平素我得闲就过来看你。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端娘开口。如今咱们什么都不缺了。”说完想起要靠抄书换铜板打赏顾府下人的日子，那时候只有小菊和她患难与共，眼眶便忍不住的红了。 “嗯，会越来越好的。”小菊点点头，一下子扯动伤处，痛得‘呲’了一声。 顾琰看得心火越发的旺盛，忍了忍火气摸摸虎头的脑袋然后出去了。 去顾府的时候，把团子也带上了。 顾家老小自然也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过好在先回来已经全部收拾过了，之前又有顾瑜使银子找关系，除了个别男丁受了些刑，女眷这会儿看着倒不是太狼狈。最狼狈的倒是后来受了刑还挨了长兄一顿打的顾询了。这个时候，各房都在老宅这边，除了四房人倒是比过年还齐。 顾琰看一眼跪了满院子的娘家人，扶起当先的太夫人然后道：“各位长辈都起来吧。” 太夫人道：“王妃里边请，出来就好了。” 进去分尊卑长幼坐下，顾琰同太夫人道：“看祖母还硬朗我也就放心了。” “多亏了国师亲自过来给老身诊脉送药。”太夫人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琰一眼。顾琰便知道她果然是把明晖给认出来了。心道好一块老姜！一边从乳母手里接了团子放在身边，小家伙靠着母亲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珠子滴溜溜的扫过屋里的人。 屋里烧了炭盆，人也都围坐着，顾琰便将团子的手套、帽子给他除了。 三夫人笑道：“亏得王妃还惦记着元元，什么都给了她一份。刚接回来，不如抱来和小世子一块儿玩儿？” “好啊，他们也挺熟惯的了。之前元元也几度进宫。” 元元来了，也被放到顾琰身边，两小家伙便玩上了。 太夫人道：“小世子百日时该认舅舅的，那天都没能去。今天补上吧。” 顾琛等人齐刷刷的看向太夫人，心道老太太今天可要出血了。外甥认舅舅，肯定得给见面礼。这会儿谁准备那个了啊。肯定是从老太太的库房拿东西了。 眼瞅着顾琛、顾珉几兄弟都上前抱了抱团子，给了见面礼。到最后就连钱氏生的小顾玺都没落下。顾琰便问了，“三哥呢？” 钱氏道：“王妃问那一房的人做什么，他们坑咱们的时候狠着呢。太夫人让把那一家子都关在柴房呢。” 顾珉、顾琛倒是都看向了顾琰。顾珉道：“王妃，臣也觉得三哥应当是不知情的。还有四房其他人，四老爷可没把她们当一家子。尤其几个小的，这大冷天的，都要过年了家里再出白事也不好。”言下之意，还是要区别对待的。他和顾琛、顾瑜商量过，知道顾琰肯定要回来一趟，不如等着她来求情更说得上话，便没有出声。也是让太夫人和众人先出出气的意思。 顾琰点点头，“祖母，不如就按四哥说的，把其他人放出来吧。好歹要顾着点瑾儿的脸面。而且对外，也不好说四老爷的事儿。” 太夫人点点头，“那就把其他人都放出来吧。至于老四，他一介文人身子骨弱，真要是病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在座的人心头便有数了，这次之后四老爷怕是就要被病故了。倒也没人同情他，众人都算是逃过一劫，对于他这个内奸那是恨之入骨的。 人很快被带来，喝了一碗姜汤，四夫人等人才恢复过来。坐在她们的位次上都默默低着头。 团子跟元元看到这么多人都挺稀奇的，两人咿咿呀呀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把一大堆人望着。一直到顾瑾也求了晋王妃回来，四房的人也没恢复精气神，看得顾瑾心头不住叹息。 说了些话，男人们都去前院了。顾琰笑着问顾瑾，“你感觉怎么样？” “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季太医来瞧时说我运气挺好的，没多大的反应。不然，王妃也不会许我出门了。真好，咱们一大家子总算是把不白之冤洗掉了。”顾瑾完全没有提起四老爷，她已经知道和将会发生了什么事了。回来看到四房绝大多数人都在座，已经很欣慰了。至于她能请动季太医亲自诊脉，那就纯是沾王妃的光了。 顾瑜笑道：“说到运气好，大概那围场还真是块福地。听说去了的不少年轻妇人，都传出了好消息呢。” “哦，是么？”这个顾琰还没有听说。 顾珂便扳着指头数了，“齐王庶妃、齐王世子妃，十三妹……”噼里啪啦数了一大串。 顾琰笑了起来，那大半个月，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那些爷们喝了鹿血，而且去的女人都是避开了经期，倒多在非安全期，分宠的人也少。得，有这么一回，回头皇家血脉不昌盛了，便可以前呼后拥的围猎去。 “王妃，太夫人，十四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 太夫人蹙眉，问顾琰，“他们家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顾琰道：“十四妹夫是替王爷在魏王那里卧底的。这次的很多事儿多亏有他才这么顺利的揭发出来。” “原来如此！珏丫头倒是命好，成了不倒翁了。让他们进来吧。让大少爷他们好生招待着十四姑爷。”既然是秦王的人，那就得招呼好了。 顾珏进来，看到顾瑾还没怎么显怀却有被十分看重的肚子，再听得顾珂几人继续先前的话题便满肚子的不乐意。她在家里就因为这个事儿刚被婆母挤兑了一通，好容易侯到萧戎回来说是要带她回娘家才解脱出来。结果也不知道顾瑜顾珂都对魏王有所不满还是怎么地，一直喋喋不休的说这个话题。还说那围场是求子圣地什么的。她的脸便有些挂着了。 顾琰被众星捧月，只是挂着淡笑和三夫人还有秦茵一起看着两个小屁孩玩耍。顾瑾那里也因为身怀有孕，太夫人和煦的关怀，顾瑜姐俩也围着。顾珏心头就更不爽了。在婆家被婆母和那个表妹排挤，在这里也被排挤。于是她提起了一个不大招人喜欢的话题，她问钱氏，“夫人，窈娘葬在哪里？我小的时候她也抱过我，想去给她上柱香。” 顾琰到了这里，其实也遣端娘去慰问过没有露面的顾琇了。实在她太过众所瞩目走不开。这会儿听顾珏当众问起便知道她又是找骂了。其实她问没错，窈娘是她生母的陪嫁丫头，从前肯定没少带她。如果完全的不闻不问才显得冷血呢。 可选这个时间地点就有些不妥了。不过结合她受冷落又不太怕顾家人了，顾琰判断她是存心给众人添堵的。反正顾家除了太夫人骂她几句，其他都于她无伤。她又不用担心顾珲的处境。 钱氏对她不太感冒，而且窈娘的事儿她有些心病。但看太夫人之前挺礼遇那位萧将军，便只道：“她那样的不祥人，自然是进不了祖坟。姑奶奶有心的话，城西十里的小庄子上点了个穴。” 正文 303 打算 太夫人脸上的笑凝住了，骂道：“你真那么有心，怎么大家在牢里时没见你对她有半分照顾？你要关照了她，她说不得还能再拖一阵子呢。这个时候来惺惺作态作甚？”正是一家子开心团聚的时刻，偏要这样的来扫兴。果然不愧是丧门星生的！ 顾琰也觉得顾珏命太好了，怎么地她都有富贵荣华享。不过想想她那个心在别处又更看重权势的夫婿，便没再给她补刀了。不过顾瑾却是笑眯眯把这刀给她补上了，“十四妹，你也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儿的，别急啊！”一起在围场的时候，她可是看够了顾珏的冷脸。 顾珏心头更气，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成亲都两年了，顾瑾和顾琰都在她后头。而且她之前还传出了妒妇的名声。可就这样，她也没能怀上。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嘛，要跟秦王拉关系，那去秦王府就好了嘛。好歹她只受顾琰一个人的闲气。所以她也不客气的道：“唉，我真是为小侄儿发愁。这孩子啊，怕是见不到外公了。我家将军是假的投诚，四伯父可是真的啊！祖母，您说是吧？” 顾瑜沉下脸，摆出长姐的架势，“十三妹，你是故意回来气祖母的？”说完看向顾琰。 顾琰心道，钱氏这不是在这里么，要教训也该她上啊。她瞥眼钱氏，后者不动如山。看来钱氏也知道，她的身份完全压不住顾珏。顾珏根本不会给她丝毫面子。她也就只能欺负一下窈娘母女。 顾琰只好自己道：“珏儿，别口无遮拦的了。快跟祖母赔不是！” 顾珏看看太夫人和顾瑜的脸色，只好站起来道：“祖母，珏儿无状了。实在是、实在是在家就为没能怀孕的事儿被婆母好生说了一顿，一时没忍住。” 太夫人道：“你过门都两年多了，你婆母说你也是应该的。过几日翻过了年就是三年了，那时候要纳妾还是怎么样，娘家人也没话好说。”她才不想接顾珏的茬，去给她撑腰呢。 再说了，顾家现在爵位也没有。靠的不过是姻亲扶持，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怕是不会把顾家人放眼底。自己又何必为了这么个不亲的孙女儿出头，让大儿媳妇上门去受人轻慢。找她那个丧门星不守妇道的娘去。 顾珏也没指望太夫人，她指着顾琰呢。秦王府内宅没有旁的女眷，她觉得顾琰应该是会支持她的。 顾琰被她望着，沉吟了一下道：“祖母说得是，这事儿娘家人的确不好开口。” “那我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寡妇进门了？” 太夫人挥挥手，“好了，大家难得出来又聚得齐，说点开心的事儿吧。” 晚上自然是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各房这才各自散去。太夫人留了顾琰和三夫人说话，“外头那些闲言闲语，你打算怎么办？” “谣言止于智者。”顾琰抓回团子扯元元衣带的爪子。 太夫人道：“智者？老百姓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是愚夫愚妇。” “不着急，慢慢铺开，水到渠成。我这回得先正名，然后把名声刷好些。我想过了，如果是晋王妃，这些脏水就泼不到她身上。” “你知道就好。”太夫人又想老调重弹一下爵位的事，想想没必要又咽了回去。家里没爵位的苦处这丫头肯定如今也吃到了，一而再的提起就没必要了。知道顾琰心头是有打算的，她也就安心了。于是转而问起明晖的事儿。 三夫人把滚做一堆的两个小家伙分开，见顾琰直接装死，只好笑道：“母亲真是好眼力！” “哼！说起来还是你师傅亲些，竟然帮着她瞒了你婆婆这么多年。” “这、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啊。之前师弟一直流落在外，后来回来也不揽权。再说就是认祖归宗也同顾家没关系嘛。” “她倒是什么都有了，我还想着她这一辈子风光过、手握大权过，可就是没能做个普通的女人。还怪为她可惜的。如今倒是齐全了。”说完看三夫人和顾琰都一脸惊讶看着自己，她沉声道：“我是同她关系不好，话不投机说不上几句就要起争执。可是这不妨碍我对她惺惺相惜啊。她确实比很多闺阁女子厉害。太后咱不说了，那是生了皇帝的人。又是能设下鸿门宴几乎将小叔子、侄儿一网打尽的狠角色。可咱家这位老姑奶奶，那也是不凡的一生啊。” 顾琰和三夫人对视一眼也明白过来。顾大姑已经不在了，要是在的话，这姑嫂两个打嘴仗，太夫人肯定不吝于拿这事儿来多刺大姑子几回。可现在人不在了，倒是会替她庆幸一二。 顾琰道：“祖母也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啊。” 太夫人瞪她一眼，“在败在你手上之前，我倒的确也是挺自负的。罢了，只盼着你青出于蓝胜于蓝，一路青云直上吧。” “端娘说您给我算过命，极富贵的命格，却是命运多舛。” 太夫人瞪眼，“你现在还不算命运多舛啊？人家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大事儿，你一次性就都遇上了。你还想怎么个倒霉法？” 三夫人也瞪顾琰一眼，“童言无忌，过往神明不要当真。从现在起，就该否极泰来了才是。看看咱们小世子，多有福气的长相啊。你啊，赶紧的再生个儿子，这秦王妃的位置就更稳当了。”她倒也知道自家那位心深似海的师兄，这次怕是差点就下了狠手。 这话太夫人爱听，“就是，只一个儿子是不够的。小世子这也五个月了，你怎么也同那个倒霉丫头一样还没有动静？” “我想等团子满了周岁再说。不然生得太频繁了，恢复得不好，就不容易拴住人了。”顾琰半真半假的说道。 太夫人闻言道：“你之前说要刷名声，如今不就是个机会。都说你悍妒，不能容人。这一点跟晋王妃就完全没得比。你看是不是该给府里添几个人了？”自己可从来没教过她这样啊。 “呃，等我再生个儿子，至少再怀上再说吧。” 太夫人点头，“是这个理儿。”知道顾琰的性子，没敢再提到时候帮她挑人的事儿。 顾琰头痛的应付着太夫人，所以听说萧允来接她们母子时当即抱起团子就向太夫人告辞。萧允说太晚了，就不进来叨扰太夫人了。顾琰知道他是不耐烦进来敷衍人，自然不会强求。 太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道：“瞧她这个恨不得拔脚开溜的样儿！” 肖嬷嬷道：“年轻夫妻情热嘛，之前又一直在内惩院关着。” 顾琰出去的时候，遇上萧戎正在门口和萧允说话。萧戎就是为了萧允才走这一遭，方才便一直等着他来。这会儿自然是要说几句话刷个存在感的。不然，虽然是姻亲，自己这回也立了功。但魏王一跨，晋王又养伤不出，想往秦王身边凑的人就太多了。 顾珏便钻进了顾琰的马车想抱团子。 “你在围场抱的还少了啊？”她儿子在围场一直当吉祥物来着。别人抱了还都怀上了，就顾珏完全没动静。 “再抱抱嘛，就不为那个我也想抱抱团子啊。” 团子还真的有些喜欢顾珏，当即和她抱成一团，然后用口水涂她一脸。顾珏娇笑道：“怎么这么爱舔人呢？” 顾琰看她笑得真心，便由得她抱了。说起来，荣华富贵她是不缺，可是男人能给女人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身外物啊。这样的人生，真的足够幸福到弥补孙茯苓半生的缺憾？真是不明白她挑女婿的标准。 车厢响了响，萧戎和煦的声音响起，“珏儿快下来，回家了。” 顾珏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团子还给了顾琰，然后下去。 回去的路上，萧允看团子很是精神，“他下午睡了？” “之前和元元玩了半天，两个人都累了就一起睡了一觉。接下来几日，你也都要出去么？” “嗯，收尾得做好。这事儿其他弟兄都躲着不愿意出面，三哥又养伤，咱们家是受害者，自然是该我出面。就是老头子不让我去，我也是要去的。之前两个月，太憋屈了。敢添柴加火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他去楚王府，不但和楚王打了一架，还臭骂了那个丁老头一顿。那样的文人不好动手抽他，只有打嘴仗赢过他才最有意义。他从小到大，那也是将书房的博学鸿儒们气得不行的，放嘴炮一样不输人。 顾琰想了想，“都要过年了，有些地方还是不要做过了。落下个公报私仇的名声对你将来不利。”可以想见，在魏王相继落马，晋王伤重不出，其他几王有自知之明韬光养晦的情况下，来年便是萧允出头的大好时机了。他之前在六部转悠的成果，就要被实践检验的了。顾琰有些担心他急于表现，处事操切。尤其这次抓捕魏王同党的事儿，不要给人留下太过心黑手狠的印象才好。 萧允看她一眼，“南宫先生也这么说。” 顾琰来了些兴致，“南宫与丁，孰强？” 萧允摸摸下巴，认真的想了半天，“目前看来，还是姓丁的老家伙厉害些。不过这回他窝在楚王府，用武之地不大。而且他没说过我，气得够呛。当时我看他嘴唇都哆嗦了，不知几时才能重见斯人指点江山的风采了。”这个老家伙，居然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害死他媳妇儿。要不是想着他是海内名士，传扬出去对自己名声损害极大，真想直接用马鞭抽他。 “你大概是强词夺理，歪理正说了吧。” 萧允嘿嘿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辩论这种事，气势很重要。孟老夫子也经常用一些可以推敲的话说得人哑口无言，无它，唯底气足尔。认为自己是对的，就可以理直气壮。这一点阿允肯定是能做到的。 “阿允，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你说？”萧允本来坐得歪歪的，伸手在碰着马车一角的小宫灯，看顾琰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坐直了些。 “我想办一所学院。” “嗯？” “我不是说想刷名声么，太夫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给你纳宠。这个我肯定做不到啦。而且做了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跟着晋王妃学，那始终是屋檐底下搭屋檐，矮人一等。而且，搞不好回头府里闹出些事儿来更不好听。 萧允还是有些吃惊，“办学院不是那些老学究才想做的事么？而且，虽然你的确是很厉害，可谁会来一个女子办的学院啊？”这事儿，他们家的才子皇子渝王都没想过呢。 “我先办女子学院啊。当今之世不是推崇才女么。但并不是每一家都有能力聘得名师。名师也有限嘛。那为什么不能统一送到学院呢。我盘算过了，你看我们身边，三伯母算一个，五嫂算一个，那都是一等一的大才女啊。” “你自己也可以算一个。”原来是这样的学院啊，那倒不是不可以搞。 “我现在就是个构想，回头做好了，让大户之家能把我办的学院都当成是让自家女儿来镀金的地方，在婚事上能更上层楼，那我就算是成功了。” 当然，教席肯定不能是她方才说的这些人来长期任教，都有事儿分不开身。但可以用客座教授的形式啊。然后再聘一些有时间有才名的人。开设的课目可以参考顾家当年所设。琴棋书画，还有女红、厨艺、待人接物等等。聘请各方面的专职人才，譬如齐娘子那就是女红方面的大家。白芷和小师母也是宫里尚衣局出来的。对，宫里到了年纪的宫女，术业有专攻的，已经不大好嫁得如意了，很多都是到大户人家专门教千金小姐做供奉养老，她可以给出更好的待遇。 而且，除了招收千金小姐，她也可以招有资质有潜力的贫家女，算是给她们一个进身之阶。可以适当的搞一些助学金奖学金，这样愿意送来的人家自然就多了。学院里要做好男女大防，倒也不是不能有男教习，不过要年龄大些的。就像当年给她启蒙的潘先生那样的。 萧允看她眼底熠熠生辉，笑道：“你爱搞就去搞吧。我最爱看你做事时这个模样了。”说实在的，成亲许久，她好久没有这样光彩四射的时候了。只锁在深闺，耳鬓厮磨之余其实也隐隐觉得她的风采有变淡的趋向呢。 “我估着这是很耗银子的事儿。我的目标人群有一半以上都是大家之女。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办学院了吧，教习也不能是普通人吧。就是提供的笔墨纸砚也不能是太一般的啊。初期投入肯定很大。”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盈利才要办这个，束脩肯定是不能狮子大张口的。而且还要招收贫家小户女。 “咱家库房的银子还不够你折腾啊？” “当然够，可是这不是咱家的银子么，那肯定得和你这个一家之主商量啊。”今晚，太夫人留下她和三伯母，她本来想趁机和她们说一说的，也好听听她们的意见。结果没想到正题还没引出来呢，太夫人把楼偏到让她给萧允纳宠上去了。 “只要别让我出去借贷，你就随便折腾好了。反正都知道咱家有银子，花在这样的地方倒也有点意思。”萧允自然不是笨人，顾琰出头做这个事儿，那些大家之女就都成了她门下的弟子。这些人日后也都是各家的当家主母之流。还有她提到的可以来做教习的才女，如今大户自家的主母里也不少，这也是夫人外交的一种了。而且，成了弟子，潜移默化之下那将来很多事情的立场也就有了三分倾向了。 这么大力支持，让顾琰眉开眼笑。家里账册上现银不只一百万两，她所谓的要花大笔银子肯定不到这个数的十分之一呢。 团子看母亲笑，他便也咯咯笑起来，顾琰便一口亲在他脸上。 “哎哎，我这里没点表示啊？”萧允看她亲完儿子就算完了，出声刷存在感。车行十分平稳，顾琰抱着团子凑过去，在他脸上也亲了一下。 回到王府正房，团子依然很精神。他坚持要跟着父母回房，不让乳母抱。 顾琰将他放到大床上，轻轻拍哄，嘴里还哼着摇篮曲小调。 萧允洗漱换了寝衣过来，就在旁边看着团子，“他怎么还不睡啊？” 团子便和他对视，然后咧嘴而笑。顾琰推萧允两下，“哎呀，你别这么盯着他，他以为你跟他玩儿呢。回头兴奋起来，半天都不睡。” 正说着呢，团子一咕噜坐了起来，朝他老子伸手讨抱。 “看吧，真以为你是有意来逗他的了。好容易培养出一点睡意也跑到九霄云外了。”今天下去，团子和元元一道，有些睡多了。 “那怎么办？” “那你抱着他哄他睡吧，交给你了。我去洗漱！” 团子手伸半天了，眼看父亲也不搭理，咿里哇啦的叫了起来。 “快点，别让他越来越兴奋。”顾琰脚步轻快的去洗漱去了，把儿子丢给萧允。 正文 304 准备 萧允无奈的看看等着父亲和他玩儿的团子，“好吧，说了要让你小子享受到你爹你娘都没得到过的幸福。”说完抱着包了小被子的儿子在屋里百无聊赖的转起了圈圈，因为团子不满意还不时得跟他依依哦哦说上两句。 等到顾琰收拾妥当出来就看到萧允对着团子跟念咒似的叨叨：“你怎么还不想睡啊？怎么还不睡啊？” 再看看团子，一脸的迷茫。如果是漫画表现手法的话，顾琰估计他这会儿眼睛里已经满是盘香了。不过好在小家伙的确也是过了平日睡觉的点儿了，被他爹这么念叨着慢慢也就闭上了眼。 唤了乳母来将人抱走，萧允便掀开了被子躺上去，拍拍身旁的位置，“琰儿，快上床啊。” “你先替我把床暖着，我马上来。”对他们来说就寝时间还早，顾琰有心写一份策划案，把书院的各项准备工作列一列。可是刚转身就两脚腾空的被人抱了起来。 “冬天抱一块儿睡着才暖和嘛。要做什么，明儿我不在，你有的是时间。”萧允把人往被窝一塞，挥落帐子便急切的跟着钻了进去。 翌日顾琰又是被团子叫醒的，她还有些浑身发软，懒散着不想起。好容易离了紫檀精舍可以在自家好好睡睡懒觉。这大冬天的，窝在被窝里多舒服啊。洗漱和早饭都可以让人端了来就在床上解决。 “把他搁床上吧。”小家伙这会儿被抱来，已经是一如往常，吃喝拉撒什么都已经搞定了。如果他肯陪着他娘睡个懒觉就好咯。不过依经验，不太可能。 “是。” 乳母把人搁下，小家伙就不干了，冲着顾琰依依哦哦的，眼睛看着外头。 “外头冷，咱就在屋里玩吧。”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爱出门的习惯啊？ 沟通当然无效，顾琰只得认命起床。吃过早饭，杨次雷进来禀报，说了这两个月外院的一些情况。最后提及顾琼顾瑶几个堂姐家的年货之前已经送达了。对方送的大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他斟酌着也将京城的一些特产送去做了回礼。 这样挺合适的，顾琰点点头，“我不在这两个多月，辛苦杨总管了。”她当上王妃以后，顾家各房外嫁女儿的婆家都和秦王府渐渐有了走动。顾琰想着女子嫁了人，娘家要是没有撑腰的人，日子很不好过。之前顾家爵位被削，估着她们也都受连累，便吩咐下去有来有往起来，也算是给她们撑个腰。 这一次自己出事，她们还能想着送年礼来倒是不错。估着是想如果能像现在这般出得来自然最好。就是出不来这么一份年礼也无碍的。要是断了，以后可是不好补的。自己可不是太好性子的人。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当王妃这声辛苦。” “当得的。你下去按表现拟一份名单来，尤其是这两个多月的表现。这要过年了，也该发利是才是。至于一些表现不佳的，咱们王府也不能留。不然，当秦王府是什么地方了。” “是。”杨次雷躬身退了出去，回去斟酌名单去了。他也知道王妃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肯定还会问其他人。因此，并不敢在名单上捣鬼。 待他退下，顾琰对端娘道：“内院的人，端妈妈也比照办理吧。” “好。”端娘犹豫了一下，“王妃，之前府里出事，顾东磊家的曾经来问过。当时齐娘子也不在，我有些慌乱，府里下人也有些乱了阵脚，还多亏了她帮衬。后来事情安排妥当我跟她说了几句闲话才知道她孩子满周岁了。你看年后是不是要把她叫回来了？” 顾东磊家的，就是白芷。她闻说秦王府出事，过来关心情况也是有的。这府里倒是都知道顾琰身边的管事妈妈的位置有一个就是给她留着的。另外一个是齐娘子。至于端娘原本只是萧允请回来照看怀孕的顾琰的。她这个王妃教养嬷嬷的身份足够在王府后院横着走的了，就是不管事，也没有任何人敢轻慢她。顾琰也不想太累着她，只要她在这里帮自己看着些事儿就足够了。 管事妈妈是可以轮值的，不用住府里。家里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照顾到的。顾琰之前问过白芷，发现她骨子里还有些职业女性的意味，不然也不会问她生了孩子还愿不愿意回来了。 “好，我回头遣人去再问问她想不想年后回来。”她身边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个能干、忠心又熟悉府里人、事的人。齐娘子其实只能算半个管事妈妈，因为她更多的角色还是顾琰的参谋、贴身保镖。让她去做那些事情，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虽说白芷一开始是淑妃遣来的，但是她立场很稳的，她的主子只是萧允。如今还该添上顾琰和团子才是。 顾琰说完想起小兰来，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跟着自己出嫁，以后好嫁了府里有头有脸的人也做个管事妈妈。不过她的能力只适合小家小户，王府这种地方她玩不转。这一年多端娘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儿，估着心头也是有数的。像这回出事，端娘都慌了，但是白芷就能稳得住。不过这也许和端娘更关心自己，而白芷更看重萧允有关系。但白芷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管理内宅的人才。 “端妈妈，小菊那里你多照应些，我怕自己忙起来顾不了她那里。” 端娘点头，“王妃放心。唉，那孩子是个忠义的。” “不然也不可能在我那么难的时候都一心一意的为我了。对了，小兰那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端娘摇头，“我一直在开导她，而且如今她也有夫婿孩子，从前一些想法也淡了。再加上这次的事儿，她也就断了那些念头了。”有她在王府，家里什么都能照应到。里正还有附近地主豪强之流哪里有敢为难她们家的。 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顾琰这才拿了昨日送来的拜帖看。倒是不少，都是平素往来频繁、或者夫婿在萧允麾下的。 “苹果，把这些拜帖送到前院给杨次雷，让文书下帖子，邀这些夫人们五日后到秦王府赏梅。嗯，把顾府的女眷们，还有外嫁那些姐妹在京城的也都请来。”一起打发掉，顺道提一下她年后要办学校的事儿。这些人出于种种目的，想来是会支持的。 “是。” “雪梨，统计出大概的人数，去让老管给我准备宴席，我要招待那些夫人烤鹿肉。其它的，他看着拟菜单来看。” 都交代下去了，顾琰便抱上团子，先去看了看小师母王氏。团子对王氏的肚子挺好奇的，一直盯着看。 “再两个月，小师叔或者小师姑就要出世了。到时候团子就要多一个小长辈了。”这几日皇帝情绪不好，明晖担心他的身体出状况跟着出状况便没有出宫来探望。因此顾琰得了闲便过来相陪。 王氏正在做小孩子的衣服，满脸堆笑举起来给顾琰看，“我觉得你说的挺在理的，刚出生的婴儿，衣服线头放在外头就好。我现在都是这么做的。” 那衣服巴掌大小，很是精致。颜色则是男女都可以穿的。团子看到了伸手去抓，王氏便递了给他。 “小师母，之前师傅以为自己会一生不娶，将姑祖母的东西都给了我。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弟师妹吃亏的。” 王氏笑笑，“既然国师给了王妃，那就是王妃的。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一副以夫为天的模样。 顾琰也没有多说，转而提起自己想办女子书院的事儿。问王氏有没有相熟的女官，她想聘为教习。不拘是宫里二十四局哪一局的，只要是有一技之长就可以。 “那敢情好，很多姐妹出了宫其实也并无去处的，各自家中并不是都欢迎。爹娘在还好些，不在的话难道还看弟媳妇脸色。独立门户也不太可能，因此又门路的都爱去大户人家做供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放宫女了？” “这个嘛，回头我去同皇后说说。上一次大放宫女还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也该再放一批出宫了。”这可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人才，不能放过。照小师母说的，这也是双赢的事儿嘛。她们依附于自己，并不比依附那些大户之家差。 “那我替那些姐妹们谢谢王妃了，能靠本事吃饭比什么都强。宫里什么都好，可是有时候当差也着实是提心吊胆的啊。我先托人带些话进去，看她们怎么答复吧。”做教习，地位怎么都比伺候人的宫女好。至少不会被随意打杀。 “好，有劳师母。”顾琰伸手想拿团子手里的小衣服。结果他握得紧紧的不肯松手，还放到贴着胸口的位置用力按住。顾琰哭笑不得，“你不要看见小衣服就以为是你的。这么小，你早穿不了了。” 王氏笑道：“给他拿去玩儿吧。” “嗯，那我走了，师母你坐着不用起来。你是长辈，又身怀六甲。” 王氏道：“说起来我可不是正经长辈。” “纳妾是皇上安排的，可我也不觉得师傅还会再娶妻啊。除了您也没别人了，您就安安心心当这个长辈吧。” 出来顾琰又绕去小菊那里，结果撞上小兰来看她。小兰是顾琰从前的贴身丫鬟，是小菊的同事，更是端娘的养女，门房自然是不会拦她的。 顾琰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小兰在说：“小菊姐，你好好休养。王妃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顾琰点点头，没错。她虽然劝萧允对那些涉案官员不要公报仇视，但是对于拷打小菊的人可是没有半点手软的。已经是加倍还回去了。 小菊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说着听到团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忙抬起头，“王妃，小世子” 小兰赶紧也起身行礼，“见过王妃，见过小世子！” “起来吧。虎头呢？” 小菊道：“和小兰的闺女在外头玩儿呢。” “哦，你把家里小姑娘也带来了啊。苹果，给小姑娘备一份见面礼，就比照那日虎头的。顾琰对小兰的情分跟小菊没得比，不过看在端娘份上，又有那几年的陪伴也不能薄待了她。 ”谢王妃赏赐。“要说小兰已经断了攀着顾琰这根高枝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她之前还琢磨着顾琰要是真的不要她，她就学小菊开家铺子。反正官家和地痞都不敢来乱收银子，月入也很可观，比收租子强多了。 可是看到小菊伤成这样，她就有些打退堂鼓了。万一也让卷进这样的事里去了，她可不一定有这么硬的骨头。那事后就是有养母求情，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这么多年，她还是有些怕顾琰的。家里银子倒也不算紧，她还是就这么过吧。以后好好给养母养老送终就好。 顾琰看她眼珠子转，便问道：”你想什么呢？“ 小兰不敢瞒她，期期艾艾的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 顾琰听着便笑了，”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小菊这样的。对不同的人，要求是不能一样的。“当然，回报也不一样。想了想又道：”我年后有些打算，想开家女子书院。不如你来做个管事吧。到时候给你夫婿安排些别的活计。你们一家子就住在书院里。这样端妈妈要看外孙女也方便。放心，就是小菊我也不会再让她卷进这些破事儿里了。“ ”王妃，我……没有关系的。“小菊忙道。 ”我有关系，我看不得你被人伤成这样。不过日后，别人也休想再把我坑这么惨。真当我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来捏一下不成？“顾琰沉声道，这一回是真的刺激到她了。 小菊沉默的点了点头，小兰倒是有些喜出望外，一家子进城来，吃住都不用花销，还每月有两个人的月例进账。谁还能嫌银子压手啊。做城里人可比做乡下人气派多了。 ”谢谢王妃，我也想离娘近一点儿。“ ”那你先回去张罗着吧。不过别先张扬开了，我还只是一个初步设想。“ ”是，明白。“小兰脸上是忍不住的神采飞扬。 顾琰失笑，”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要招的弟子门人可多半是大家千金，这些人各有各的脾性。你的活儿不会太轻松的。“小兰的能力不足以担当王府当家主母身边的得力管事妈妈一职，但是在书院当个管事，负责掌管这些人学习以外的一应杂事儿还是没有问题的。那些人知道她的来历，怎么都得给自己一些面子，管理起来比用其他人方便。 请帖都发了出去，接下来几日便没人上门。顾琰这才有了带团子和众人逛园子的闲情逸致。 两母子坐在暖轿上，后头端娘也坐了一乘小的。至于齐娘子，因为回了府，又有廖永等人远远儿跟着，她便在自己的练功房练功没有出来。王氏怕冷，而且烤鹿肉什么都她也不怎么能吃，婉拒了邀请。 苹果雪梨这样的大丫头就跟在轿子边，其他的小丫鬟各自带着吃食、果子酒、火炉、座垫等。 主人回到府中，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了回去。又得知杨总管和端娘已经奉命造册，王妃要额外的打赏，都是喜动颜色。这样一来气氛自然欢快得紧。 这么一路走下来，顾琰才发现家里的湖有些地方都给冻上了。后院的树木，不管是落叶的还是不落叶的，这会儿都是满目的白色。她伸手摸摸团子的手心，嗯，暖呼呼的。这说明他身上也是暖的。小家伙这会儿正为出游兴奋着，眼睛到处溜着。 可是，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其他地方大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很快就腻了。转头窝进顾琰怀里，有些不高兴起来。 顾琰想了想道：”你这个小家伙，就快到梅林了，哪儿好看。来人，把暖房里的花挑几盆鲜艳的搬来，瓜果也取一些来。“ 有些人家觉得冬天过于萧瑟，把丝绸等物缠绕在树间点缀，甚至扎成花的样式。这种做法顾琰有点接受不了。不过其实用暖房养着鲜花耗费也是不低了。但既然已经用了暖房，自然要利用起来，几日后宴客再多搬些出来。 ”是。“ 花盆搬来搁在亭子几角，又因为是身处梅林深处，团子这才高兴起来。为了不让花凌寒凋谢亭子外还不停的烧着几个火盆。算下来，耗的炭也是不老少了。果然一应奢华享受都是要用银子堆起来啊。 老管带了徒弟来给顾琰烤鹿肉，又安排了几个人去凿冰取鱼。顾琰取了剪刀和红纸，剪小人儿给团子看，就按他的模样剪。团子看到了就伸手抓，不过一会儿就扯坏掉了。因为顾琰发话让笑闹不拘，丫鬟们声量比平时大。他听到旁边丫鬟们嬉闹的声音有些坐不住，老是往那边望去。 顾琰给他正正帽子，”你们几个，抱小世子过去玩耍吧。“ ”是。“乳母和丫鬟答应着去了。 端娘在一旁吃送来的瓜果，”不意此时还能吃到这些，实在是爽口。如果日子一直这样安稳就好了。“ 顾琰靠到椅背上，”会的。谁要是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更难过。 正文 305 宴请 秦王府赏梅宴的正日，有一批客人到的挺早。 分别是皇家和顾家的几位女眷。皇家这边，齐王妃、燕王妃、渝王妃还有十公主到得挺早。顾家则是顾瑜、顾珂、顾珏还有秦茵几个妯娌。至于顾瑾，她只是晋王府侍妾，不是能单独出门赴宴的个体。就是回娘家也须晋王妃特批的。还有云家的几位表嫂也都来得早。这倒也是规矩，和主人家关系亲近的会早到一些，如果到时候主人忙不过来可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 其实顾琰原本请的人并不算太多，加上婆家娘家还有萧允外家的女眷也就三四十号人。不过想着魏王倒了，晋王退了（他伤了根本的话还没有澄清）众人多半觉得秦王要起来了，估计秦王府会门挺热闹一阵子。所以让老管按六十个人预的宴席。预计有一半收了请帖的客人夹带人来。可是没想到仍然大大的超过了预估。朝中命妇、勋贵之家的女眷、宗室女眷哗啦啦的来了七八十号人。 顾琰咋舌，“这可真是，一朝落地一朝飞天啊！”好在秦王府下人众多，厨房里也有有余粮的，倒不至于支撑不起场面。 顾琰盘算了一下，然后请十公主、渝王妃和顾珏一起帮忙招呼宗室女眷，请出身公侯之家的燕王妃和顾瑜顾珂一道招呼勋贵家的女眷，再请齐王妃和云家的大表嫂帮着招呼武将家的女眷，最后请李夫人和秦茵帮忙招呼文官家眷。这样一请托，才算是没有乱了套，也没有冷落客人。 居然给她来这么多人，实在是很考验她做当家主母的能力。不过还好，如今秦王府正得势，自然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也会被轻易的原谅。想来这样的热闹，如今身在内惩院的魏王妃也是经历过的。 在往梅林去的路上，顾琰吩咐人每隔一丈放了一盆名贵花木盆栽，造型颜色都是上佳。很好的将欢迎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只摆了迎客的一会儿，还是用炭盆保持着四周的温度。在这万物都被霜打了毫无生气的时节，看着很是喜人。引得来人都啧啧称赞。 至于赏梅用餐的地方，是将梅林景致最好的地方用四次高的锦帛围了一个大圈，摆了几十张长案。每张桌案旁搁一个熏笼。这样众人坐着不透风，熏笼下炭盆的烟气又能够散出去。至于位次，也是按之前各人帮着待客安排的。这样便是一个圈子的人在一处，多有话可说。 桌案上已经摆上了不当季的新鲜瓜果，四十个炭盆，很是能让人感到暖和。 “哎呀，这还是冬天么？又是盆栽又是新鲜瓜果的，秦王妃，您府上这是春天提前到了啊。”宗室一名贵妇一坐下就笑着开口。 顾琰辩认了一下，是宗正家的孙媳妇赵氏。这位之前没递拜帖，是托关系找人夹带进来的。宗正审的顾琰，她递拜帖问平安是有些不妥。也是因为这个生怕自己记恨，所以今天要来拉拉关系，一开口就是捧自己。 “一些取巧的心思罢了。嫂子别见笑，先用些瓜果吧。” “好。”赵氏含笑点头，搭上话就好。今天来这么多人，也不能个个都跟秦王妃说上话，大多只是混个脸熟。瞧她这样子，倒是没记恨自家，这就好！毕竟，祖父也有给宸妃和秦王正名这么一个不能摆上台面的大功在。如今倒是可以安心了。 顾琰看着人都落座了，转头对苹果道，“开始吧！” 请这么多人，自然是不能让人干巴巴坐着，歌舞这些娱乐活动还是得有的。都是京城当红的曲目、剧目。杨次雷安排的，顾琰被关了许久，这些都不清楚。相信他的办事能力便没有多问。当下看众人的反应，倒都挺欢迎的还不是指点着讨论一二。嗯，也不枉她请这些艺人就要花上千两了。 只是不知道阿允带着人把销金窟那边给抄了，那里头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她还很怀念那天看的鼓舞呢。 第一道开胃菜上来了，四十个身着桃红色小袄的丫鬟鱼贯而入，将托盘里的菜肴放到夫人们的桌案上。这么冷的天，顾琰直接就让老管把灶搬到了旁边不远处。他带着徒子徒孙几十号人一起动手，这才得以同时上菜而且不会散了热气。 顾琰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让了两声，众人都举起筷箸品尝。 因为身份的关系，和顾琰坐在一处的便只有几个妯娌和十公主。也只有她们这一桌是老管亲自动手。齐王妃尝了一口就道：“嗯，管御厨的拿手好菜。自从他到了小允这里，宫宴上都很少吃到这道开胃菜了。” 开胃之后，便上了滋补的小火锅，配上菜蔬和一些肉食。这么冷的天，备上一个小火锅，就当是一个热汤菜了。其他的菜都吃过就撤了，只有这个可以一直保留。想喝汤喝汤，想吃菜吃菜。 顾琰道：“管御厨说，这些鱼片都是精心挑选的，下锅心头默数到三然后夹起来吃就是最嫩了。大家不妨试试。”说着当先示范，夹起薄得透明的鱼片放进自己单独的小锅里。她在声音里用了些内力，确保每一个客人都能听得到，兼且声音很是柔和，又不会和场上的歌舞之音冲突。那些乐声也都是轻缓的音乐，完全不会打扰到场上众人。 众人一一试来，都说的确是嫩的很。 顾琰便让她们随意，每个桌上的配菜还是不少的。刚收了口，发现上来的艺人十分之眼熟。虽然是俊俏小少年，但也是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的。不只是她，十公主齐王妃等人也全都直起了身子。连带着场上的客人都把来人给认出来了。 “这丫头做什么呢？”燕王妃笑道。 十公主好气又好笑，“问她要不要来不吭声，结果这个样子出场。” 齐王妃点评：“倒还算舞得有模有样。”她说的是场中人的舞剑。 顾琰笑得眉眼弯弯，“十七妹，你还怕来了九嫂不给你东西吃么？还来舞回剑。别说，还真有些像你九哥这个年岁时候的模样。”也就是她初遇他的时候。 十七公主一套剑法耍完，把没开刃的剑丢给一旁的丫鬟，笑吟吟上前来，“十七是以此来贺九嫂平安的。十六姐也想来的，可是她定亲了。母后让她学规矩呢，不给出宫门。说是宫宴的时候再见。” 顾琰早已经在自己身旁给她添了一席，招手道：“快过来坐下，九嫂今日生受你了。” 十七公主坐下来，和另几个嫂子也都打了招呼。看十公主瞪她，吐吐舌头转过头去。场上便有人凑趣，一同举杯贺了顾琰一声否极泰来。这六天里，她身上的污名已经由官方给她洗刷了。其实她能出内惩院，在座的明眼人就知道会是这样了。有人惊讶这样的局面她都还能咸鱼翻身，也有人暗地里惋惜秦王妃的位置没有空出来。但这会儿都是众口一词说她必有后福云云。 顾琰举杯谢过，说了些感谢皇帝和宗正明察秋毫还她清白的话，又谢过在场的人第一时间来致以问候，用宽大的袖子挡着将酒先干为敬。是烫热的果子酒，滑下喉咙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十七公主跟着举了杯然后便开始动作优雅的吃喝起来。吃了几口问道：“九嫂，团子呢？” “一会儿就会找来了，不用急。”她都消失好一阵了，小家伙很快就会催着乳母抱他过来的。抬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下人过来加了个‘婴儿座椅’，是顾琰画了图纸让人做的。垫得很是松软，坐着很舒服。 “这东西有意思，回头我也让人学着做一个。”齐王妃道。齐王府过几个月要添两个小婴儿，一个是齐王的庶子|女，一个是他的孙儿|女。齐王妃自然是替自己的亲孙儿|女打的主意。 顾琰道：“有图纸，有需要都可以拿去。” 于是又说起围场是送子福地的事儿，顾琰瞅到顾珏下筷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估计这些天她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什么送子福地，我看是有送子童子才对。”下头有人说道。 顾琰忙道：“可不敢这么说，不然回头没有如意的，不都要怪到我们团子头上。”这种什么话题都能被扯来捧一下你，还是要有点心理承受能力才行啊。 话题又转到团子身上去了，都是没口子的夸他。团子是从来不畏人看的，这么多人一起看着他也不会就害羞了。眼睛在在座众人面上转了一圈，对几个衣服鲜艳的人注目了一番，便回到顾琰面前沸腾翻滚着的小火锅上。 顾琰摸摸他的头，“你可吃不了这些，再等等啊。” 场上已经换上了第三道菜，真是今天主打的烤鹿肉。之前两个菜都偏清淡，便是为了这个重头戏。老管烤鹿肉是一绝，厨房里又正好又庄子上送来的鹿肉，所以顾琰才会定成了主菜。果不其然，这鹿肉吸引得好些人连吃了几口。因为菜肴多，而且本就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交际应酬才来，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每道菜品尝一二就放下筷箸了的。 场上歌舞正好退场，顾琰对雪梨道，“下一个该是杂耍吧，让他们等会儿再上。”已经暖了场了，气氛带动了起来，她就好把话题往办书院上头引了。杂耍什么的，等她说完了再上。不然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众人看歌舞停了，新的节目又没有上场便知道顾琰有话要讲。心头不由犯嘀咕，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今天请各位嫂子还有诸位夫人来，一为答谢，二呢，我有一个想法，想跟大家交流一下。”顾琰将自己想办一所女子书院的事儿说了。既然如今都捧着她，她正好借这个东风把书院办起来。 场上静了一静，李夫人第一个打破沉寂，“秦王妃，我觉得这样办出来的女子书院肯定比我家自己请教习强。回头书院办起来，我就将两个大些的孙女儿送来。还有我哥哥家的女儿，也可以来么？” 顾琰点头，“只要能通过入学试，都收。便是一时通不过，也可以跟着先旁听一阵。”一下子送了三个人来，李夫人的支持真是给力。她哥哥的女儿，上次听她提过，应该差不多就是七八岁，比李意欢小一些。至于她说的孙女，那就是李大人亡妻所出的儿子生的了。年岁应当也合适。 顾瑜紧随其后，“我家长乐也送去。要是过不了入学试，你这个做姨母的给不给通融啊？”要不是因为她不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就抢在李夫人头里了。 场上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旁边一位侯夫人道：“梁家的嫡长孙女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小才女，哪有通不过的道理。” 下头的人三三两两的表示自家有适龄女儿的不少，但没出声的自然也有，都是自己家里原本就供奉着很出色先生的。还有一些表示要回去请示一下长辈再说。宗室营倒是有不少人表态愿意把闺女送来的。她们虽然是宗室，但有一些没领差事，其实日子还不如朝中新贵好过，倒是很乐意搭一趟便车。 于是很快便凑够了二三十之数，回头再招些出挑的贫家女，可以开两个班了。也好，先这样吧。 团子坐不住了，咿咿呀呀闹着要顾琰抱。 十七公主见状伸手，“到小姑姑这里来。”她和萧允长得酷似，自然也是团子乐意亲近的人选。于是乖乖被抱了过去，伸手到小姑姑脸上摸来摸去。他那些扯耳朵戳鼻孔的凶残招数平时也是不会使出来的。 十七公主摸摸他戴着的手套，又扯扯他脖子上挂着的羊毛绒线，挺好的东西啊。父皇怎么都不穿呢？害得今日大家见了也不敢提一句，生怕九嫂不好受。本来嘛，辛辛苦苦织好了送进宫，结果转眼就把人关内惩院去了。之前只是听说，今儿她才算是见到了，都有心想讨一件毛衣穿穿了。决定了，如果不用非得九嫂亲自动手，她就讨一件。 渝王妃道：“我听着挺好的，不然我也把家里姑娘送去试试。”方才几个亲嫂子，可都没出声支持。她跟顾琰走得最近，也不好坐视。不管办成什么样吧，送一个去就算是支持了。就是办得不怎么样，那其实也不耽误多大事儿。最多少去些就是了。 顾琰道：“这个倒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才重要？” 场中人听到，也都关注着这里。就听顾琰说道：“我除了打算请宫里放出去的女官做教习，还打算请一些名望甚好的人偶尔去给女学子们讲讲课。这里头就预了五嫂一席。”光是宫中女官，在座很多人家都请得起，还是一对一教学。重头戏在这里呢。 渝王妃愕然，“啊？” “嫂子们都是楷模，这才得以嫁进皇家为正妃，我也顺带自夸一下。我也打算偶尔去讲讲书法什么的。”顾琰说着笑了笑，然后正色道：“嫂子们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自然都是足以为人师表的。我姑祖母收藏了不少的书籍和字画还有古董，我也在让人着手誊抄，打算放到书院任人借阅。当然，字画古董就只能是统一办展览了，也培养一下小姑娘们的鉴赏能力。” 这话一出，下头不少人意动，渝王妃这个听她说的人就更是喜动颜色了。顾大姑的收藏之丰，大家可都是有耳闻的。当年她在洛阳时时宴请当代名士，那些收藏可是名声在外。真是想去看看啊，但九弟妹肯定不能让人白看。收门票是不可能了，但是譬如说让自己也拿点东西出来放那展览几天她是肯定干得出来的。还有邀请自己去讲那么一节两节课的，也就不好推拒了。 场上顾瑜几姐妹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合着姑祖母的遗产你一个人得了？这笔遗产不是说不在顾家的么？不过此时她们也不至于拆台，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 顾琰看众人意动，打铁趁热道：“这样的话，也可以让小姑娘们多些接触的机会。待人接物光听大人讲肯定是不行的，多锻炼锻炼有好处。让她们听听五嫂、还有我娘家三伯母这样的人讲课，也是开阔眼界嘛。嗯，母后身边有几个女官也是学识渊博长袖善舞之辈，母后已经答应到时候有需要可以借给我了。”这几天顾琰进了一趟宫，专门去磨何皇后的。磨得她答应了年后放大龄宫女出宫，还答应把自己身边几个女官借给顾琰一用。当然，顾琰也给十六公主狠狠的添了一笔妆。 这么一说，又有几个人神色松动了。互相看看，听着还真是不错呢。 十七公主更是道：“九嫂，被你说得我都想去了。不如到时候我也去旁听一下？” “好啊，竭诚欢迎。带着你的伴读一起来吧。你的老师自然都是名师，但是多听听没坏处，也算个补充不是。”顾琰以前说萧允哄她吃鹿血片是一副安利嘴脸，她估着自己这会儿也差不多了。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306 宽心 第四道菜上来，丫鬟们把第三道菜的盘子收了下去。 于是又开始了一轮吃喝。杂耍便也上来了。 在座都没有笨的，都是可以代表自家出门交际的当家主母或者少夫人（因顾琰年轻，来得便都是年轻人。有些已经当家了，有些婆母尚在还没有）。很快便都想到这件事做好了之后顾琰能得到的好处，暗暗佩服她居然想得出这么大的手笔。 如今晋王妃在家养胎，舞台可是全让给秦王妃了，再无人能与之争辉。便是上头坐着的另几位王妃，此时和今后怕也都要沦为她的陪衬。好生厉害的女人！怪不得以平民之身能坐稳秦王正妃的位置，之前那样的场面还有翻盘的机会。这算是，剑走偏锋了吧？不过，走得很妙啊！ 九道菜上完，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有些人三三两两的去逛梅园，还有些人结伴去暖房里看各色鲜花蔬果，有些人则在一处闲谈。都有顾琰请托的人在招呼着。聚在顾琰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多的，她招呼着把人带着往后头结了冰的湖面上去。 团子和十七公主已经先一步来了，十七公主正抱着团子坐在狗拉雪橇上笑得欢快呢。狗都是养熟了的，而且有人一路跟着跑，不怕他们出事儿。 顾琰自然不是带人来坐狗拉雪橇的。这个给小孩子坐坐还行，十七公主算半大孩子，打着陪团子的旗号坐坐也无妨。她们这些人可就不行了。她是带人过来看冰嬉表演的。 李夫人道：“还是秦王妃的节目安排得好，又多又有意思。” 顾琰小声道：“只要肯花银子，都安排得出来。” 李夫人盘算了下，“也就是你们府上了，今天怕是一万两都要花出去了。我们拿俸禄银子过活的人，可不敢。”一个亲王一年也就四万两的收益，她家夫婿是二品大员一年不过几千两。由此可见今天的宴席是何等的奢华。 顾琰心道，还没算我府上的人力成本呢。光上菜收盘子就是四十个丫鬟，还别说其他的了。还有那么多的隐形成本，诸如几十盆精心养护出来的鲜花。不过，花得还算值。 “不是庆祝我死里逃生么，不心疼！” “倒也是！而且把你想办书院的事儿也一下子就敲定了。” 今天李夫人的举动，顾琰是很领情的。不管是冲着她当初救李意欢的恩情，还是冲着她如今的身份，李夫人都非常的给力。 一阵激越的鼓声之后，场中上来三十六号人，队形整齐划一，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在冰上是很难得。这些，是何山的手下，高素质人才，从前在边城呆过。顾琰索性让他划拉了三十六人排练了几日，今天来客串表演一番。到后来，散落各处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都过来了。看得很是愉悦。 顾琰将看冰嬉放在众人酒足饭饱、浑身暖洋洋的午后，也是担心有客人受不了这个寒气。这会儿举目四顾，倒是没人显出畏缩之态，便安心了。 这样一日自然是宾主尽欢，秦王妃要办女子书院的事儿也就传开了。各家都给了个这女人果然有几分厉害的评价。不过对于她能办成什么样，又能办多久，都持保留态度。这事儿啊，还得走着瞧！ 被顾琰当广告打出去的三夫人抱着元元听媳妇兼侄女报告了这件事，柳眉挑起，“我几时答应过替她讲课去？我连她要办书院都是方才听你说才知晓的。” 顾珉在一旁笑得耸肩膀，“娘您被琰儿已经推出去了，而且茵儿在场也是绝不可能拆她台的。这就更坐实了。您这回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秦茵也笑，“是啊，娘。不过我听妹妹那么说了一通，也觉得很有几分意思呢。全是女学生，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再说您只是偶尔去一次。王妃说了次数不会多，高人出场不能太频繁。” “那个丫头！罢了，我想想到时候给人讲什么吧。总不好让人听了说我这个顾大姑唯一的女弟子是空有其名，丢了师傅她老人家的脸。”三夫人嗔道。 顾琰听秦茵遣人来说三夫人已经开始备课，自然欢喜不已。这事儿明晖倒是一早就知道了，当时就拍着大腿表示了赞同。说这样做，可比他娘做的事更有意义。完全不在意顾琰又借他娘的名声造势了。对顾琰打算同时招收贫家女子更是支持。 渝王妃回去以后同渝王一提，后者一听说可以借阅顾大姑的收藏，立马答应让她去。心头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要跟顾琰借什么了。反正就是给大户人家的小丫头们讲讲课而已嘛。 渝王妃哭笑不得的道：“九弟妹从来不吃亏的，回头王爷是不是要把妾身一次一次的拿去交换啊？”那些可只说了是展览啊，要借回来看，怕是付出得更多。 渝王赶紧安抚，“借回来也是一起观赏嘛。我还以为看不到那些东西了呢。一来全在洛阳，二来顾大姑的东西，也不好摆出皇子身份硬借。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有借无还？”渝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到最后，目光闪烁起来。一副读不算偷的模样，倒是同平日的形象截然不同。 “如果王爷能扛得住小允上门来索讨的话，妾身会支持的。” “那算了。到时候小允还不得把咱家东西一起顺走啊。”渝王想到顾琰关门放萧允会带来的后果立马打消了主意。他是清贵皇子，同时也很清高。因此也不善敛财。家里那些收藏可都是他的命根子，被抢了绝对是剜心之痛。而且，被小允抢了，父皇不一定会替自己做主的。 “唉，还是小允有钱啊。他媳妇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把这个书院真的办得像模像样，怕是也要花不老少银子。” 渝王妃知道他的心病，想了想道：“其实九弟妹也可以称得上是同道中人。要不然，妾身寻机会和她说说？” 渝王摇头，“这件事情，还是朝廷出面最好。而且，这书要是编成了，统领全局的总编修肯定是我，好处落不到秦王府。这和办书院不同，小允不会舍得出血的。他明里暗里可也养了不少高人呢。哪经得起这么花销。再说了，父皇都不做，他做，这算什么？他不会出这个头的。” 夫妻俩正说着，忽然下人来报，“王爷、王妃，宫里传召。” 渝王不敢怠慢，立即出了门。路上又碰到几个弟兄，只是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便一起打马往宫门去。既然是皇帝老子召见，自然没人敢大喇喇的让他久等，便是渝王都是骑的马。 到了紫檀精舍，这才发现秦相、六部尚书也到了。虽然已过申时，但处在他们如今的位置肯定没有准点下衙的说法。尤其过些天就要封印了，更是在加班加点的干活。这些人从前衙过来，倒是比诸皇子从宫外来快一些。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一声，众人都跪了下去叩迎。然后就见到萧允跟着皇帝出来了，后面是刘方。 “都起来吧。今天叫你们来，是让你们做个见证的。” 萧允道：“拿上来。” 侍卫应声拿上来一口上锁贴着封条的箱子。不大，也就能装十来本书册的样子。众人看了看，不得其解。倒是齐王认出了那封条，那是魏王的字。这么说是他封的？ “老大，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么？”皇帝负手问道。 齐王镇定的摇头，“皇上，儿臣不知。不过看字迹是六……魏王的。”这个箱子他的确是不知道，所以此刻十分的坦然。 皇帝点点头，“朕估着你也是不知道。这回跳出来帮老六、如今跟着他下了大狱的人，当初可没给过你什么助力。” 齐王这么一说，倒是好几个人都认出魏王的笔迹来了。譬如秦相，他可曾经是这些皇子们的老师之一。 “这是三天前小允从老六那个什么庄子里抄来的。他没动，原样给朕送进了宫里。朕也没动。” 众人看得清楚，封条的确是没有动过的。侍卫把箱子翻了个个儿，底部也是完好无损的。所以，这些东西是真没人看过。 “魏王给了朕答案，是他那个庄子一应往来的账册记录。除了普通的记录，最重要是其中一本把去的各色人等以及明里暗里各种交易都记了下来。朕想了三天，差一点就命人打开了。可是想了想，还是做罢。如今牵连进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小事儿朕就不追究了。再让这本册子见了天日，怕是朝堂就要动荡了。烧了吧！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只等着如今在审的结案了。” 皇帝说完便进去了，在场不少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进去过的都被记录下来了，那在场就是本人没去过，有关联的人里也少不得有去过的。就是秦王，都知道他惧内，从成亲前几年散了唯二的两个侍妾，然后再没近过女色，没听说他去过。但云家可也是有人去过的，有没有什么交易，不好说。也许有些事儿本人根本就不知道呢。或者被金钱美色拉下水做过点出格事儿的云家旁支兴许也是有的。还有秦相家，一向以家风严谨著称，可也有人在里头遇上过他的远房侄孙。说不准就有什么消息从他那里漏出去了呢？欢好之时，怕是没几个男人还守得住嘴啊。 所以，如果皇帝真的要一网打尽宁杀错不放过，再来个连坐的话那监狱就真的扩建了。原来今儿是让众人来不但是做个见证，更是让他们安心的。 眼瞅着箱子在火中化成了灰烬，楚王对脸色发青的齐王道：“大哥，以前还真以为魏王一心辅助你呢。原来，呵呵！” 晋王一派和齐王一派是斗了十几年的。晋王本人都差点死在齐王和前国师手里。其他的争夺、摩擦自然数不胜数。楚王肯定不吝于此时给老对手补刀，落井下石一番。 “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六心机深沉，我被当了一回开路先锋也没什么冤的。倒是七弟如今似乎和他之前的处境相当啊。听说就连三弟手下的首席幕僚都改投了你了。但愿你不是老六那样的啊。不然，大哥我真是替三弟担心。” 听着皇子们打起了嘴仗，秦相道：“皇上此时心情肯定不好，二位王爷要在紫檀精舍里继续争执？臣等还有公务，不奉陪了。” 秦相打头，六部尚书也冲着这几位皇子拱拱手离去了。都忙着呢，没这些皇子闲。之前好歹还有晋王出来揽总，大家跟着他做事也习惯了。可这两三个月，晋王养伤，皇帝没再放权给皇子。魏王党的人倒是出来揽了一阵权，如今都给抓起来了。现在六部都有了不少空缺，就是今日在场的两位尚书还都挂着代字呢，原尚书下狱了。事儿多，人少，都盼着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好封印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让秦王来接替晋王做监国。之前在各部转悠，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那岂不是真的要变天了？只是，秦王及得上老于政事的晋王么？ 被秦相不软不硬的说了两句，齐王和楚王便都闭嘴了。秦相是他们的老师，说的也是正理，不管心头怎么想，也是得接受的。 几兄弟面面相觑，燕王问萧允，“我们要进去安慰父皇么？”自从当了两年‘穷人’，他整个人画风都变了。之前晋王拉他一把他很感激，但犹嫌不足。还是萧允的求情才起了作用。如今晋王养伤，他便一副靠过来的样子了。 朝臣们心头在想明年开印后何人监国的问题，这些关乎切身利益的皇子岂能不想。之前一直没有指定人，可那会儿老九不是在围场陪着他媳妇儿坐监么。现在一出来，便接下了捉拿涉案人员查抄其家资的差事。明年多半便是他了。反正剩下几个弟兄都没啥希望的样子。 楚王小声道：“有奶便是娘！” “老七，你说什么？”燕王怒道。 “我说，何须我们都进去。我们这么一帮子人进去，父皇还不得发火啊。小允一个人进去就够了。” 齐王扫他一眼，“难道父皇没偏疼你，你就不打算尽儿子的义务了？”这话他是拿出大哥的派头说的，而且说得很重。楚王一时气结，可的确没什么话好还嘴。他就是看不过，一个个的，三哥不就是受了伤休养么，父皇还没说小允是下任监国呢，就去向他献媚了。 燕王忽然正色道：“老七，你这脸怎么了，方才还真没注意到呢？不是给人打了吧，谁打人专打脸啊，太损了！” 楚王已经有日子没出门了，就连公务都是让送到他府上。可今天临时被叫来却是没办法。好在淤青痕迹已经消了不少，但还是有啊。之前众人因为那个账册的事儿太紧张，就没上心。这会儿便都看了过来，把楚王气得不行。 萧允道：“之前父皇气到了，说我们都是讨债的，让我们都滚回去不要在这里碍眼。”这是回答之前燕王的问话。至于楚王到底是被谁打的，又是为什么打，这些兄弟肯定都是门清。燕王就是故意的气楚王而已，就不用答他了。 齐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出宫吧。希望国师和刘大总管能宽解得了父皇。”想一想老爷子也的确是要气到啊，先是一个废太子勾结外族意图夺取江山，现在又来个魏王听说皇帝老子快不行了，立即对两个兄弟下狠手，步步紧逼。就是自己，怕也是气到他了的。 几兄弟一同出宫，在宫门处各自散了。 渝王本想问问萧允，什么时候顾大姑的收藏能从洛阳运到京城，想起楚王说的‘有奶便是娘’的话便忍住了。如今的情势，好像很难保持不偏不倚了啊。想了想转而找到楚王，“七弟，三哥也快回王府了吧？”总不能年都不回京过吧。 楚王点点头，“嗯，应该就这两天。” “好，到时候我再去探望他。回京后，就一直乱糟糟的，也没找到机会去京郊看望。” 齐王则打马追上萧允，“九弟妹要办书院的事儿，我听你大嫂说了。她是不是把事情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这件事办好了是大有好处，可是牵扯了那么多人，也许还有就是故意去捣乱的，要是闹出些事儿来便麻烦了。” “只有不做才能不错。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的处境便很不好了。没有家世，之前又被人称作毒女。这一次那么些自相矛盾的谣言，居然各有各的相信者。”萧允推心置腹的道。说句实话，琰儿如今离太子妃的位置的确还有些距离，是不能坐以待毙。再有半年不到，三嫂就该把孩子生出来了。到时候三哥差不多也可以再走入众人视野了。他们夫妻，都不能让这半年白白的溜走。 齐王看看萧允，很想说你就不能换一个正妃么。可这次他都不肯舍了顾氏，这话便不必说了。 “大哥，我先走一步。”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307 路遇 ads_wz_txt;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ter> 萧允在王府门口下了马，马鞭丢给后头跟着的王嘉，然后面色有些严肃的往里走。一路遇见的下人都避到道旁行礼，心头打鼓怎么王爷情绪不大好的样子。暗自警醒当差得更加经心才是。 不过走到正房，萧允的面色便缓和下来了。并不是看到顾琰抱着团子迎了出来，而是看到苹果在领着一帮小丫头指导她们纺羊绒毛线。嗯，老爷子得了一件，团子得了一堆，这两天连毛线裤子也穿上了。就连元元都沾光分去不少件。这回肯定是给他织了。哼，要不是被老头子关进了内惩院，他这会儿说不定早都已经穿上身了。 所以一进去换下裘衣，穿上家居的棉服他便抬高了双手，“来吧。” 正把裘衣往屏风上搁的顾琰其实微微有些讶异，来什么？然后猛地想起外头在干什么，很明显眼前这位爷误会了。她是准备让齐娘子动手给十七公主织一件毛衣来着。小姑子开了口，肯定是不能拒绝啊。不过，她立即就笑着过来用手卡量萧允的肩宽、身长。别说，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摆了个稻草人的造型，人也是美美的稻草人。 得，回头告诉苹果大概的用量，得多纺好些羊绒毛线了。团子和元元的衣服都很省料，就上次剩下的线就给他又织了两条裤子，阿允的可老费线了。她压根就没想过要给萧允织毛衣，因为他不怕冷啊。就是如今都隆冬了，他穿的裘衣棉衣都还是轻薄款的。里头也没穿什么厚实抗冻的衣服。谁想到他还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不然也不会这会儿眉眼都带笑了。 “今天小十七穿男装舞剑，那模样真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所以，你就想起了见我第一面的情景了？”萧允凑过来笑道，自己倒是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十年前初见时那个拎着大鸡腿的‘短腿族’。 顾琰笑了笑，“她见着团子的毛衣挺眼馋的，我想着是不是顺便让齐娘子也给她织一件？”必须得说是给他织，然后顺便想着给十七公主也织一件才行啊。要是让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不得可劲儿的折腾自己啊。 “行啊，那就让齐娘子给她织一件。不过我的你得亲自织。” “那必须的啊。你想染什么颜色？” “团子的不是没染色么？” “那是我担心染料对他不好，你一个大人不用忌讳那么多的。” 萧允想了想，“那就黑色吧。” “成，十七妹的她说染成染成粉色。呃，要不要给十六妹也来一件？”自从打消何家再当一次皇帝岳家的打算，皇后对他们一直还算是挺不错。尤其这次要办书院，还需要她大力支持呢。不好只给十七公主，把十六公主给落下了。至于其他人，就不用了。因为皇家的人太多了，就顾着两个没出嫁的公主就好。不然，再多了容易漏了谁容易引起不满。真要想穿，回头自会来找她学。 “最好也来一件，还是让齐娘子织就好了。” “嗯，明儿我遣人进宫去要尺寸。” 这件事情就这么圆过去了。人多力量大，线球很多就纺出来了不少，第二日问明了十六公主的尺寸和想要染成红色，齐娘子便开始动起手来。当然是得先织十六公主的，然后才轮到十七公主。嫡庶有别，什么地方都得注意细节。至于萧允的那就是顾琰抽空织了。 真的是抽空，因为她事儿还不少。就不知道等到织好，会不会已经穿不了几天了。王氏知道了也来凑趣，大着肚子要跟着齐娘子学。说做这个又不用弯腰，她就当打发时间了。还笑着告诉顾琰，明晖说她嫁了人就把师傅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顾琰好笑不已，就连阿允都是误会了。而师傅在她眼底，和阿允一样，都是不畏寒的主呢。 办书院的事情便算初步定下来了，顾琰打发人去寻合适的地址。自然是要在城里，她总不能把学校办在城外老远的地方，每天开校车接送吧。还得够大，以后肯定要扩大招生的。只是如今时机不大好，再十来日就要过年了。也只好先让杨次雷派人打听着吧。 这天顾琰坐在榻上给萧允织着毛衣，齐娘子也在一边动手，时而停下来问顾琰两句，然后又继续手动如飞。 团子坐在旁边老是要伸手扯顾琰的线，只能拿了一个线球把他安抚着，让他自个儿玩。 “看着点，别让他又缠了自己满身。” “是。”乳母好笑的应下。也只有王爷单独带着的时候才会出那样的事儿呢。 过了一会儿齐娘子缓下速度，她还没有织过图案，不得不小心谨慎。图案是顾琰画的，q版的二位公主。至于萧允，就让他纯黑一片吧。其实顾琰倒是很想给他织两只憨憨的熊猫在身上的。可是太不严肃了，还是算了。之前团子和元元的都是原色素素净净的。也是因为织图案就得染色的缘故。 结果萧允知道了不满意了，要求也给他织上图案，还指定了织一副他的骑马图。 顾琰这才想起白芷说过萧允对衣服有诸多挑剔的话来。真是让惯的！行，慢慢等吧，没准等她终于弄好，冬天都过了。就得放到明年才能穿了。 “你怎么这么慢？”今天两位公主的都织好送进宫了，萧允知道了便回来检查顾琰的进度，发现一半都还没得呢，便抱怨道。这是急着想穿呢！ “我事儿多啊，这要过年了，祭灶、贴桃符、置办年货、人情往来……什么事儿不需要操心啊。你当都跟你一样当甩手大爷就行啊。再说了，儿子又爱来闹。今天我还差点不小心戳他一竹签子呢，幸好乳母用手背挡住了。”团子还不会爬，但他会翻滚。一个没留神就翻滚到顾琰身旁了。 “十六跟十七的都得了。” “得得得，我明儿应该没什么事儿，专心给你织毛衣成了吧。”小年也过了，该做的过年的准备也都做好了，是没什么事儿了。 结果第二天也没能在家专心织毛衣。王管事回来禀报，渣爹病了，病得还不轻。 “怎么回事儿啊？” 王管事躬身道：“亲家老爷在牢里日子肯定不好过，这出来以后好像也没多舒心。再加上外感风寒，就越来越严重了。昨儿店里发红利，他本来想亲自主持的，结果竟不能下床。属下想着还是得回来告诉王妃一声。” 顾琰明白了，在牢里受了点罪，还被他亲大哥打了一顿。回来怕是跟太夫人告状了，结果不如人意，多半还让太夫人削了一顿。然后自己也对他挨打的事儿不闻不问一点儿不满的表示都没有。人家就耿耿于怀了。 至于说昨儿去给管事发红利，怕是听说了自己之前把银子抬了满满一箱到处理中馈的地方，给府里所有下人从上到下都发了双份利是（过年的红包以及之前三个月的奖金），他也想当回散财老爷。那几家铺子在顾琰派去的人手里不但扭亏为盈，好像还赚了不少来着。 “床都下不了了啊，那是得去看看。雪梨，吩咐人备车吧。”她心头再是恨渣爹，可也不能落下个‘不孝’的把柄啊。走一趟吧！ 顾琰换了出门的衣服，团子张着手叫唤着要跟，便给他也加了衣服。这回猎得的猎物不少，给他也做了几身皮草，套在毛衣外头挺耐寒的。顾琰找了一件母子装给他穿上，感觉非常的好。 “去吧，同娘一起去看看外公。”至于萧允，依然忙着呢。这回审那些涉案人员，一事不烦二主，也是由他监审。 顾琰抱着团子出了门，半道马车跟人狭路相逢了。原本路挺宽，可是下了大雪，扫出来的路就不是那么宽了。 自然是对方避让，能让她避让的也就是帝后的车驾，还有年长的几位亲王和亲王妃了。按道理对方还该下马车过来给她问安。但这么冰天雪地的，而且那也不是什么明文规定，只是为了表示尊重，顾琰也不计较这些也就算了。本来要就这么过去的，忽然听端娘发出一声有些奇怪的低笑。 “端妈妈，你怎么了？”顾琰吓了一跳，还从来没见过端娘如此。就是团子也抬了头把她望着呢。 “是孙嬷嬷呢。”端娘有些兴奋。 这可不是遇上十几年老同事的兴奋，端娘当初在孙茯苓身边坐冷板凳的时候，可没少吃孙嬷嬷的排头。就是顾琰，也是被她敲打过许多次的。嫡母身边的心腹嬷嬷，要收拾你一个名为主子，实为‘外室女’的小姑娘，手段不要太多哦。尤其那个时候孙茯苓和孙嬷嬷都认为她抢走了原本该属于顾珏的光彩。 顾琰便也兴奋了，“那马车里岂不是还有孙茯苓。”她可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孙茯苓当初勾结前国师把她劫去青楼，那是要将她彻底毁掉啊。 这也是孙茯苓倒霉，哪晓得孙嬷嬷会掀起了一点车帘，而端娘眼又那么利。不然，她们家的马车是没有徽记的，还真是不能知道呢。 这一下，顾琰便不急着走了。 端娘更是掀起车帘，叫了个随车的侍卫过来，“这位兄弟，劳你去问一下对面车上是哪一府的女眷。不知道这是秦王妃的马车么？” 侍卫微微一愣，跟了王妃许久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人。难道对面车上的人得罪了她？嘴里应了一声，同时朝那边瞥了一眼，挺华丽一马车，但是没徽记看不出是谁家的。神神秘秘的！ 他过去脸色冷肃的问了，然后不待回答便打马转回。本来也不是要个答案，就是提醒一下她们规矩而已。 孙茯苓吸口冷气，“她知道是我们？”她们倒是从徽记上知道了对面多半是顾琰。本来以为混过去了，没想到又来这出。 孙茯苓脸色铁青，从前都是顾琰五更不到就侯在她屋外等着请安。自己还时常晾着她，尤其是这冬天正冷的时候。如今，什么都倒过来了。可是，不能不去啊。对方已经让人过来传唤，不去的话，不说齐王妃知道了会借机发作自己，就是齐王也不会高兴。 本来魏王表弟出了事她就跟着倒霉，尤其那天齐王在宫里看到魏王瞒着他记下的‘账册’，知道这个兄弟之前所谓的一力辅佐就是个幌子，更是气得不行。对孙茯苓自然也恨屋及乌起来。 如今齐王是对萧允有所指望的，正如渝王指望看重文治的晋王将来登位能给他一个编出传世大书的机会，齐王也指望着重视武功的萧允登基能让他有再度驰骋疆场洗刷污名的一天。不然，他才三十三，就要赋闲到老，而且盖棺定论就是个糊涂蛋，那太可怕了。所以，如果孙茯苓再度得罪顾琰，他肯定饶不了她。再不会有当年亲自向萧允求情免去她的祸患的事儿了。 孙茯苓吐出一口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完起身下了马车，紧了紧披风一步步走到顾琰马车旁。这一步步走得她心头简直在滴血啊。孙嬷嬷倒是很忠义的陪着她一起过来了。 端娘笑吟吟道：“来了。”她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爱恨十分的分明。说完便捞起了帘子，“哦，这不是……”说完作势一顿，“唉，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才好。”明晃晃的打脸，指出孙茯苓和人私通却又没有任何名分的事实。而且，她如今就连县主的封号也是被削去好久了。 孙茯苓咬咬牙躬身道：“妾身、妾身孙氏参见秦王妃！” 顾琰不咸不淡的瞥了脸涨得通红的她一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信抬头看，老天放过谁啊！孙茯苓，你我本来没有冤仇，你如果不干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儿，你从小到大收拾我的事儿过去了便都过去了啊。” 端娘犹嫌不足，顾琰失踪那晚，她吓死了，生怕她就是回得来也会成为太夫人的弃子。为了家族名望，干脆直接了结了她。于是沉下脸，“这是孙府还是齐王府的规矩啊？见到当朝亲王妃，就这么一躬身就了事了？”这是非要孙茯苓当街依礼跪下不可了。也让她尝尝大冬天跪青石板的好事儿好了。当年她可是这么发作过王妃数次呢。亏得后来是去了太夫人院里，不然还不得让她折腾废了。至少，寒气入体，生养上就要吃大亏。所以今天，端娘不吝于扮演一回得势不饶人的角色。 其实也不用怕人说，就孙茯苓背叛顾琰生父，给顾家抹黑的行径，再怎么折腾她都不为过的。何况这还是在礼法许可的范围里。这件事不会给顾琰添了污点。会因此责备她的糊涂蛋根本无须理会。她和孙茯苓所谓‘母女’的名分，在她跟人私通那天就已经终止了。 孙茯苓知道这都是报应，而且躲不掉，不如早死早超生。当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她都跪了，孙嬷嬷自然没有立着的道理。 “妾身参见秦王妃！” 顾琰也不欲多停留，让端娘找出一份名贵且合适的见面礼递了出去，“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从血缘上讲，到底也该叫我一声九婶。也不好白见了你一回。”出门遇上人是常事，所以车上备些万金油一样送谁都行的见面礼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做的事儿。顾琰也不例外。 孙茯苓只能把头再磕下去，然后低着头两手平举抬高，“谢秦王妃恩赏小女。” 马车重新启动，孙茯苓这才松口气。结果车轮转了还没有一圈，她也还守礼没敢起来，马车又停下了。她都要抓狂了，还要怎样折腾她？ 顾琰撩起车帘，“我一直很想问你一声，你给自个闺女找女婿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啊？” 孙茯苓一滞，她起初认为萧戎那样一心建功立业的是好对象。但那是基于认为齐王会做太子的前提，有了这个前提，萧戎自然是一辈子对珏儿好。 可谁知道齐王会失势，就连魏王如今也一败涂地。如今珏儿竟是沾了眼前这个毒女的光才不至于被休弃。再对比之前这个毒女落到背负‘叛国’、‘谋害亲王’的罪名，秦王都不离不弃。这么看来，她的确是又选错人了。 再抬头看看好奇的伸出脑袋来的、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想想顾珏成亲快三年至今没有消息，心头不由得哀叹，自己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孽不成？不然怎么会自己命不好选错了人，自己女儿也遇人不淑。人家颜氏虽然也看错了顾询那个绣花枕头，可人家的闺女有福报啊！ 她知道顾琰没有将对她的仇恨转移到顾珏还有顾珲身上，对此庆幸万分。可让她拜托顾琰给顾珏撑腰，把那个什么表妹赶走，她也是真没脸说出口。只能指望珏儿能打动她了。 顾琰看她感慨良多无言以对的样子，便放下了车帘，这回是真走了。去了把这件事告诉渣爹，不知道他能不能不药而愈啊？ 正文 308 探望 ter> 在顾家门口遇上了顾珉，后者道：“哟，你还带了团子啊，这么冷的天。” “他是男孩子又不是女娃娃，也不好带得太娇气了。” “嗯，来看五叔？” “是啊，知道了就不能不走一趟了。你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么？”兄妹俩边说边往里走。 “估着大概是意识到了你是真的在恨着他吧。” “不容易啊，他还能领悟到这个。” 顾珉道：“是我在牢里看不得他还借着你的名义张扬，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带来的好处便出言点醒了他。说起来他真是承受能力差呢，大伯也知道我恨他，淡定多了。” 听顾珉说大老爷对此淡定，顾琰忍不住扑哧一笑，“老大和老幺肯定是有不同的。至少要会装一些。” “说得是啊。” 眼看里头大老爷为首的一帮人远远迎了出来，顾琰对顾珉道：“有件事麻烦四哥。方军师麾下的聂校尉这次帮我作证说了不少公道话。听说他被留下来过年了。还有拓岩部在这次的事里也相帮甚多，不是他们还抓不住那个以献药为名坑我的人呢。在京城也有拓岩部常驻的使节。这两个地方劳烦四哥替我去探望一二。在这里遇上了，我就不用再遣端娘往你那里去一趟了。” 顾珉知道她的顾虑，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眼瞅着大老爷等人迎了出来，向顾琰行礼，他赶紧避让开去。 “大伯父、大伯母，诸位兄长、嫂子都请免礼。”这些人顾琰肯定是不能让他们真跪下去了的，赶紧出声止住。 众人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并没有真的要跪到扫出来的青石板上。 “我先去看看祖母，再往五房去探我爹。”顾琰说完看大老爷一眼，后者会意的走近前。就听顾琰压着声音道：“知道您那兄弟禁不起任何一丁点打击，以后大伯父多和缓些吧。”顾询出狱后就有些不大好，太夫人不放心，就留他在老宅休养。所以顾琰才会直奔老宅而来。 大老爷心下开始有点担心，但想想之前顾询脸上还挂着彩顾琰都没有出声。这回怕也是不想他继续闹幺蛾子这才说话的。于是点点头，“唉，悔未当初早些下重手管教好他啊。” “那么大人了，改不了的了。大伯父看好儿孙就好。这个家还是要看他们的。” 大老爷脸上显出些踯躅来，小声的问顾琰，“王妃，明年如果秦王主政的话，大伯能不能有个机会？” 顾琰一愣，合着这位当官的心还没有死呢。也是，渣爹是皇帝发话永不再用，他倒是没人说过这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大老爷，“大伯还是在家含饴弄孙得好，机会要多让给年轻人嘛。”大老爷当了那么多年官，也没见有什么名堂，庸碌无为也是属于虎父犬子的一种啊。 大老爷自然失望，但听到顾琰说年轻人又不由得升起些希望。这说的可是琛儿他们？珉儿他不担心，从小就和她好，而且的确有几分本事，如今就只差个崭露头角的机会而已。一旦秦王主政，还会少了这样的机会么？ “唉，我明白了。” 顾琰正色道：“秦王主政这话，皇上可从来没有说过。大伯可不要人云亦云。” 大老爷点点头，“记下了。”一边看柳氏一眼，“你陪王妃去见母亲吧。”这是想让柳氏敲定一下顾琛的事儿。 “嗯，对，我们快走。这样冷的天，别连累祖母出来这一趟了。四哥，一起走吧。” 顾珉在旁边听到生父开口要官不由好笑。难道忘了你的爵位官位都相当于是琰儿给你摘掉的，她娘还是你点头才被弄死的。合着他方才白夸了，这位跟他五弟一样，都对沾琰儿光得好处有些心安理得啊。 柳氏倒是没再说什么，要说的她早就说了，顾琰的态度也很明确，要看顾琛自己。这让顾琰耳朵得以清净了一下。 太夫人精神倒是不错，尤其是看到团子以后，伸手抱到了身前逗弄。顾珉是过来找顾琛的，给太夫人问了安便告退了。 太夫人这才对着顾琰开口，“你那个爹啊，说起来也是将近不惑的人了，可还是总让我担心。” “他就是您跟前长不大的孩子。”顾琰微讽道。 被刺了一下，太夫人叹口气，“谁说不是呢，慈母多败儿！小世子你可不能这么娇惯着他。” “我倒是不想，可估着再大些皇上就要接去。”隔代爱，到时候还不知道宠惯成什么样。也就只有团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可不管他怎么折腾他皇爷爷，皇帝绝对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那就得看你和秦王怎么管教了。皇上也不会心头完全没数一味溺爱的。” 顾琰看太夫人这么高兴，显然也是为着明年即将到来的‘秦王主政’。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这会儿就全忘了全家老小被投进大狱的事儿了。 其实萧允和顾琰沟通过这件事儿，他心头没底。晋王主政已经好些年了，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经验的。当时他嘟囔了一通，忽然说了一句，“你说那熊也古怪，那一巴掌拍得真是刚刚好。虽然极险，但却是只让三哥休养一年半载就好。如果再多一点伤害，他肯定就醒不来了。如果少一点呢，又不会有这个他全面退让让我出头的机会。我要是把局面弄砸了吧，他养好了身体恰好可以出来收拾烂摊子呢。” 顾琰迟疑了一下道：“巧合吧，他是真的差点就没救回来呢。再说谁说你会把场面弄砸啊，咱先萧规曹随，不要大动，要做什么都等完全上手再说就出不了什么事儿了啊。”她知道萧允说出这些话，就代表皇帝私底下对他有过暗示了。其实她也有些担心他急于做出点成绩来，然后忙中出乱。听他倾诉便顺口提醒一下。 可惜会为阿允担心也就是她和云家以及他麾下的一些有识之士了。别人看到的都是天大的好处，看不见这里头巨大的风险。怕只怕有暗中站在晋王那边的人办事儿的时候故意使坏，那阿允就是累死累活也出不了成绩。他能一直保持平常心么？晋王主政多年，暂时退出换一个人上。但各个关键位置上都是他的人，就是不怕人议论，要一下子撤换这么多人也得有合适而充足的人手啊。掌印的人看着威风，但也需要下头层层叠叠的人撑着。 太夫人看顾琰蹙眉，略一思忖也想到了这些，“你别太担心，一切还有皇上呢。皇上对这个小儿子那可是满心扶持，不带一丝防备的。”所以她估着，皇帝应该没有太长的寿元了。不然做皇帝的再心疼儿子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栽培。秦王这才出来多长时间啊，居然就到这一步了。幸好自己当年还没来得及将顾琰在送齐王还是晋王之间做出选择，她就出手了。 “可我还是担心阿允会底气不足冲动误事。实在是比起来，晋王太老练、太强大了。” “这个，你一味担心也是无用。咱们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办书院就是你洗刷名声的举动？看来那天我的话你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在敷衍我老太婆啊。” 顾琰道：“给阿允找女人，那出身不能低了吧。公卿之女做亲王侧妃也是有的啊。我找一个这样出身的人来府里压着我么？” “谁说让你找侧妃，你提拔两个侍妾不行么？” “侍妾都有了，侧妃之位会没人惦记？祖母，秦王妃的位置我也不是真坐稳了的。这一回不是阿允坚持，不是团子哭功惊人，皇上会不会把我换了真的是两说呢。”皇帝心里认同的，始终是晋王妃或者秦菀那样出身高贵、名声好听的贵女。 说到这个，太夫人也沉默了。莫说是如今的顾家，就是从前，怕是也入不了皇帝的眼。因为没有出色儿孙，这个家肯定是要走下坡路，不能给秦王有力支持的。 “你想着点你大哥和四哥的事儿。以后，还是得他们撑着你。” “这个无须我想，就是我不吭声阿允也不会坐视。我再指手画脚不好。” “也是，至少秦王待你那是情深意重的。” 外头端娘和肖嬷嬷也正说得热闹，起因是肖嬷嬷眼见小姑子今日一贯板着的脸上居然带了一丝笑，忍不住追问其缘由。端娘自然乐于和她分享孙茯苓今天的‘福报’，立即就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 “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母亲啊？你是不知道，八少爷在太夫人院子里暗地里也不少人因此指指戳戳呢。这是一辈子的烙印啊。” 端娘收了笑，“那倒是个好孩子，他还诚心诚意的给我们姑娘鞠躬道歉呢。对小世子也喜欢得紧。” “歹竹出好笋呗，说起来五老爷命还是挺好的。”肖嬷嬷压低声音道。 说到顾询头上去了，端娘死命忍住笑，“是啊，歹竹出好笋！还不止一颗。”说着见顾琰出来，赶紧招呼乳母一起迎了上去。顾琰便让乳母进去照看着团子。小孩子抵抗力差，不好直接抱到病人跟前去。先去看看渣爹是真的病得起不了身，还是作死的犯了‘心病’再说。 结果，二者兼而有之。顾询一则是的确前所未有的吃了些苦头，二则也是心病。顾琰看着他病弱的愁容，竟看出了几分西施捧心的即视感。人长的好就是占便宜啊。 顾琰把钱氏和丫鬟都赶了出去，直接在床头坐下。 顾询有些怕她，“你、你要干嘛？” “我能对你干嘛？我就是再恨你，我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要专门派人帮你排忧解难，省得你掉进有心人坑里去了。所以，你就不必有心病了。好好享福吧！” 顾询心神一松，是这个道理啊。然后他痛哭流涕的道：“琰儿，我对不起你娘啊！” 顾琰猛地站起来，握起拳头晃了晃，“你不要在我面前提我娘。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揍你的。你该知道，我不过是顾忌身份怕惹来议论。可只要没人知道，那就什么都可以做了。我是不怕天打五雷轰的。要轰也是先轰你这个祸害了一个又一个的害人精。”所以，你也不要太心安理得，太猖狂了。 顾询吓得往里侧一缩，这才知道这几个月觉得顾琰软和多了纯属错觉。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毒女。她连亲老子都敢打，她不怕天打五雷轰！ “行了，安心养病。既然你是真病了，我就不让团子进来了。我走了，你是要去除心病好好吃药还是干脆这么病下去都由得你。反正我最多多来几趟看望你，刷刷孝顺的名声。”什么心病，说到底就是作的。一辈子立不起来，就是个老小孩，还是最没责任感最自私自利那种。欠收拾！其实她不想跟大老爷说让他和缓些的，内心想说的是你尽管收拾他不用留手。 顾询如今是完全不敢跟顾琰摆亲爹的架子，尤其她现在气场全开，再想想她的‘丰功伟绩’自己的确理亏，害死了颜氏，从前对她也不好。（这是王管事洗脑的结果，顾询自己想不到那么多的。他只想得到谁对不起他。反正都是别人不对，他都是有苦衷有缘由的。王管事对这父女俩观察了许久，算是终于摸稳了脉。） 顾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来的路上碰上孙茯苓了，好好的收拾了她一顿。” “该，你早就该收拾她了。”说到这个，顾询又来了精神。说到谁最对不起他，自然是孙茯苓了。 “之前齐王打过招呼，我也不好不给他几分面子。可人撞到我面前了，再放过天都不容我。”顾琰说完嗤笑一声，“你这帽子戴了那么久，可也没看到你做点什么啊。” “那、那是王爷。”顾询又羞又急的道。 “所以，你就认了。有血性的男人都没你这么窝囊的。哪怕是在她墙角泼桶狗血就跑，也不至于你出个门都是嘲笑你的人啊。” “那、那等我好了就……”反正有顾琰撑腰，他就可以不怕的。 “拉倒吧，事儿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她那小闺女都三四岁了吧。说起来真是乱得很，顾珏和顾珲的妹妹，我家团子血缘上的堂姐。我走了，别作了。” 顾询目送她出去，松口气躺回大迎枕上。他现在看到顾琰跟看到瘟神一样，巴不得少见她两面。就为这，也得赶紧好起来啊。于是从这天起，他好好地喝药，竟然就慢慢的好起来了。 顾琰回到太夫人处，团子正找她呢。下人来禀说雪下得急了，太夫人便留她吃了晚饭再走，说是看样子这样大的雪下不久。她也听说孙茯苓的事儿了，不过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那个女人如今也就这样了，不值得她再多上心。 人渐渐的要人老珠黄了，娘家这回也全完了。齐王怎么可能对她还那么上心。如今最要紧的是看着顾琰坐稳秦王妃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从太子妃做到皇后。为了这个目的，太夫人如今也注意养生得很。她那天特地向明晖要了份详尽建议，如今每日都按照上头的做呢。她就想看到个结果。 可顾琰的事，谋划了半生的太夫人却是帮不上什么忙。她完全不按自己当年给她设计的路走啊。不过自己当初设计的顶天了也就是个太子良娣，将来的贵妃，可比不得如今。 萧允今天下衙早些，因为今天封印，魏王一案也结案了。不过正准备回家就听说顾琰又回娘家了，他那个极品老丈人病了。所以萧允便也只有走一趟探望岳父，顺道接回媳妇和儿子了。这一回就不好不进门了，众人叩拜之前他便免了礼，然后先问了几句太夫人的身体，又提起去看一看老丈人。 真的只看了一看，就瞧了那么一眼随口道了句‘岳父好生休养’转身就出去了。对此，顾询倒是大松一口气。他之前让顾琰吓了一场，要是秦王这个惯有凶名的多待一会儿，保不定还得被吓一场。 因为雪下得不紧了，又实在不想呆在顾家，萧允便说回去了。反正他礼数没失，做给外人看足够了。 “琰儿，我可不是不给你面子。如果是国师病了……” “你望我师傅点好吧。再说了，皇上的身体如今全靠他保养，他病了你去替啊？” 太夫人见留不住人，便遣了顾琛和顾珉一起送出来。这也是要让两个成年的孙子在萧允面前刷存在感。 萧允果然便问了，“大舅兄还想回镇西军么？京中倒也有不少军职可以安排。”他着人问过了，这个顾琛倒是在边关洗去纨绔气了，还是值得拉一把的。 至于顾珉，琰儿心底就认这一个兄长，那当然是不能忘了的。哦，还有四房那个老三，算半个。据她说，算是除了顾珉顾家唯一从来没有大小眼看待过她的，只是那人父母都不大好。而且文武之道都差了点，一门心思做商人。 顾琛躬身道：“末将听凭王爷安排。” “那成，这事儿我放心上，年后给你安排吧。四舅兄可愿去禁军？”禁军是天子掌管的亲卫，升迁快得重用。 “末将也听凭王爷安排。” 正文 309 宫宴 太夫人和大老爷闻说了这个结果，也算是可以接受了。毕竟顾珉和顾琰那曾经是合伙坑家族的，虽然造成的危害有大有小。但他们的关系铁那是毋庸置疑的了。而顾琛和顾琰却是一向不睦的，光他大闹顾琰十四岁的生辰小宴一笔人家就可以翻脸不认人的。所以，顾珉进禁军、顾琛待定但肯定不如禁军好的结果也算是不错了。 大老爷问顾珉，“你不再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了？” 顾珉苦笑，“时势不允侄儿如此。而且就是我不参与，其实立场也早就定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拧着谢绝了秦王好意。他如今可不缺人。倒是你到禁军，有机会直接接触到皇上。要是他还记得三弟，唉，不记得三弟，肯定也知道三弟妹。那对你是大有好处的。” 太夫人笑笑，意有所指的道：“还有旁的好处呢。”皇帝算是顾珉师伯，那国师就是不认自己是表叔，也是师叔啊。 这事儿她没有告诉大老爷，因为告诉了也无用，还可能引来不是很好的结果。那位国师大人明显是不打算跟顾家发生什么关联的。要是贸然做什么，搞不好弄巧成拙，索性就不让他知晓了。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旁的事儿，就是过年。想一想年前这几个月的惊心动魄，顾琰也不由得吁出一口气。总算是要平平安安过年了。比起魏王府来，他们家已经好很多了。 魏王这事儿，皇帝既然选择在年前办完，倒的确没出众人所料并不血腥。魏王一家子都贬做了庶人，据萧允说是老爷子说的怕他们成了庶人没屋住、没饭吃索性就全关内惩院管吃管吃了。至于期限是无期，除非后继之君养着他们烦了，或杀或放。 比起废太子一家，好很多了。没有直接杀掉魏王，也没有灭他的妻族、母族。看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肠是软了。也或许已经杀了一个儿子，再杀第二个就有些下不去手了。不过他说了，他与魏王死生不复相见。这是连将来魏王哭灵跟上坟甚至是遥祭的资格都剥夺了。可见对他的失望之深。 据说下这个决定前除了问了萧允还让人去问过晋王的意见，毕竟晋王差点被他害死，萧允一家子也差点被他害惨。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呢，难道还非要逼着老爷子再杀一个儿子么？都说这样就够了。倒也没有假惺惺的替他求情，毕竟皇帝也还没要他的命。只是做到这样，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至于同党，也只是夺官流放，但其子孙二十年内不得科举。后一条就有些狠了，起码三代才有可能恢复元气。不过也活该，敢掺合夺嫡之事。不过听说其中有人说早知道皇帝拿到那个匣子是一把火烧了了事，他们就不会被逼上魏王的贼船了。千金难买早知道啊，要是早些将那上头的事儿自首，说不得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祸事了。 皇帝既然已经仁慈了一回，干脆好人做到底，让那些流放的官员过完大年开春再上路。要不然三九、四九走在路上，怕是冻也冻死他们。 因此，这一次萧允参与抓人、抄家、审案倒没有背上太多骂名。一则他是苦主，二则那些人其实还不算太惨。人心同情弱者，却也不会同情到他们那里。尤其很多人听说魏王是刺探到皇帝将要驾崩，然后对晋王下毒手嫁祸秦王，唾弃他的人别提有多少了。他的同党游街的时候，扔青菜、鸡蛋甚至垃圾的不知凡几。 这两日，秦王府的斥候探到伴随着晋王终于要回府，楚王府有些动作，听说就是那个姓丁的老头儿出的主意。先是透露了晋王回返的时间和路线，这样一来便有了百姓自发到城门外去迎接晋王的举动。毕竟他主政期间很有些轻徭薄赋的举措，又有有心人刻意引导，自然可以把人煽动起来。还不只这样，那些人还煽动了百姓自发去庙里、观里祈福。当然，引导的过程做得颇有些润物细无声，并不太露痕迹。 因此，将近四个月不曾出现在人前的晋王在朝野面前狠狠的刷了一把存在感。让人知道了他在普通民众心底的地位。 闻讯后，萧允看一眼顾琰，后者道：“咱们家我也让人去师傅主持的道观添了香油钱祈福。”别人一看就知道是秦王府点的祈愿灯。 “嗯，这样很好。” 晋王一开始知道一些，但事情还是被搞得有点出乎他意料了。进城的时候来了那么多百姓，他在马车里撑起身子露了个脸，有百姓大声呼喊‘王爷要保重啊！’ 晋王含笑点头，放下车帘轻道：“略过了！” 张侧妃道：“这也是百姓爱重王爷才会如此。王爷这些年做了什么，百姓都看在眼底。得民心者……” “闭嘴！” “是，妾身失言。” 到了府门前，四个壮实稳重的侍卫上马车抬起了晋王身下的软榻。晋王此时比顾琰还在围场时看到的稍好些，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毕竟是鬼门关转了一圈亏损了元气，不是短时间可以补得回来的。 晋王妃撑着腰带着阖府众人在门口迎接，晋王看到她已是大腹便便轻斥道：“糊涂，你怎么也出来了？可还安好？” “妾身想早一刻见到王爷，而且妾身如今养得挺好，季太医也说要不时动一动的。六个月了，胎早就坐稳了。” 顾珏自然也出来了，晋王妃都出来了，她有不出来的道理么？她的肚子要小不少，毕竟是晚两个多月。 “都进去吧，冰天雪地的。” 张侧妃上前扶了晋王妃，“王妃，您看着点脚下。” “这几个月，辛苦妹妹了。” “王妃身子不便，妾身自该顶上的。” 小郡主带着两个弟弟跟在软榻旁，众人都跟到了晋王的寝殿。说了一番话，晋王有些倦，着人送晋王妃和顾珏回去，除了三个儿女余人便都打发了。 小郡主已经把姐弟三人这四个月的情况伶牙俐齿的都汇报过了，尤其提到皇祖父曾经三次将两个弟弟召进宫玩耍。这事儿整个晋王府都挺重视的，她提起自然不是因为嫉妒。晋王不在朝中，皇帝还能记着他的儿子自然是好事儿。她这样*岁的小姑娘，每天有不少的功课，也不能像弟弟们一样一味承欢膝下的。 “皇祖父说你们什么了么？”这事儿晋王其实早知道了，不过听女儿提起也没打断。待她说完才问两个儿子。 小点的承湛一脸自豪的道：“皇爷爷说我们比团子乖多了。” 晋王心道，我也比小允乖多了，可是不是乖儿子就有糖吃的。 三姐弟都许久没见过父亲，想和他多待会儿。不过也知道父亲需要休息了，小郡主便带着弟弟出去了。 晋王躺在枕头上想，其实也怪不得父皇偏爱小允，心爱的女人生的嘛。他已经有三个儿女，马上又将要添两个。可如果其中能有一个是由心爱的女子所出，他肯定也会偏心的。所以，父皇的喜爱他是早不争了。可权位他不会放手，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为替人做嫁衣裳的。这一次，可是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晋王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包括楚王和渝王。让人答复他们，宫宴的时候见吧。他要好好养养精神，不然怕是没办法出席宫宴。 到了除夕正日子，眼瞅着要进宫了，顾琰拿了一身红底上用金丝线绣成倒立福字的棉袄棉裤要乳母给团子套上。就连帽子也是同款的。没办法，过年嘛不能免俗，就得打扮成红包的喜庆样儿。大概这小子今天也可以收不少红包就是了。 未几，顾琰看儿子被乳母打理好，连帽子都戴上了，小披风也披好，便抱上他出去和萧允汇合。其实团子这么小的皇孙，宫宴一般是不出席的。可皇帝要看到他，而他也不肯乖乖的在家，就只好带上了。 马车缓缓向宫门驶去，路上很是热闹，时不时还有鞭炮声响起。 顾琰道：“比半个月前我们出宫那一路，简直天壤之别。看来皇上的做法让很多人都放宽了心。” 萧允正要答话，就听车壁响了两声，何山的声音响起：“王爷，晋王府的马车来了。” “靠边，让晋王府的马车先过。” 擦身而过的时候，车帘掀起，露出小郡主红苹果般的小脸蛋，“见过九叔九婶！” 萧允举了举团子，“跟悦悦姐姐打招呼。” 团子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冲小郡主依依哦哦了几声。 顾琰也跟晋王妃打招呼，“三嫂身子可好？”恰好同萧允的‘三哥身子可好？’来了个二重奏。 晋王妃失笑，“三嫂很好，三哥也正在恢复。好了，进宫吧。这雪天路窄，停在这儿就要堵住路了。” “好！” 晋王府进宫的人口多些，后头一车还有张侧妃带着两个男孩子。等到他们的车队、侍卫都过了，秦王府的人才跟上。 宫宴的座次，也是晋王挨皇帝最近，他的精神看起来倒还好。不过顾琰判断他应该是服了什么提神的汤药。要是过年的宫宴都不出席那就说明身体状况很严重了。他自然不能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但这样的汤药对身体应该是有影响的。至少，也得让他在床上多躺个十天半月的。 至于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以雷霆手段拔除魏王一党的皇帝，也完全打破了外界认为他如今怕是已经病怏怏的看法。 晋王留意到眼神的来处，转过了头来，视线落到顾琰怀里的红包，不是，团子身上。他总不能大喇喇的盯着弟妹看，但看看小侄儿倒是无碍的。谁看到了都不能说什么。这也是幸亏之前魏王想揭出他和顾琰的旧事却被转移了视线。不然，就是这样，人家也能联想的。 “小一月不见，团子好像又长变了不少。” 萧允回道：“天天看着倒不觉得。唉，别看这会儿挺乖，皮得很。一点都不如三哥家的承灏、承湛听话。” “他才多大点。”晋王心道，这哪是谦虚，这是显摆他有嫡子呢。而且还是和琰儿生的。 小家伙眼睛正满场溜着呢，浑不知自个儿是被谈论的对象。手脚还不停的随场中音乐节拍动着，时而举举手，时而两腿对碰，笑得眉眼弯弯的。 何皇后笑道：“小家伙太可爱了。琰儿，你抱着他吃东西方便么，交给宫女吧。” “谢母后关心，儿臣还是抱着他吧，省得他闹腾，吃东西无碍的。”反正这宫宴也不是能让人放开吃饱喝足的。她来前垫了底的。这个地方不能让乳母跟进来，只能在后头的空房间里候着，随时备‘用’。 皇帝心有余悸的道：“今天可别让他闹腾。”杀伤力太强了。回头嚎起来叫来歌女高歌一曲怕是都压不下去。 旁边的贵妃看晋王妃不方便，小郡主在帮着张侧妃照顾弟弟，微笑着点点头，“悦悦也懂事了。” 皇帝便看过去，也夸了小郡主两句。 小郡主站起道：“母妃身子不方便，侧妃娘娘一个人照顾两个弟弟也有些顾不过来。悦悦是大孩子了，理应帮着分担的。” “好好，快坐下吧。”皇帝今天兴致挺好，并不因为宫宴上少了一家人面上不虞。他看到齐王那边去，见到刚刚出怀的齐王世子妃笑容便更大了。心道都说围场是送子福地，看来的确啊。很快便可以四世同堂了。想到这里又横萧允一眼，你小子答应的三年抱俩，小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成亲可都两年了。 还有老三，传言说他伤了根本，是真的么？回头让明晖替他瞧瞧。 这样的时刻，群臣自然凑趣，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很快还联上了诗。力求忘掉魏王作乱事件带来的影响。渝王几个很快也参与了进去。旁人有人专门在做记录，很快便付诸管弦，有乐府里的‘金嗓子’当场演唱。 上到第四道菜的时候，晋王提请告退，他脸色苍白很有些撑不下去了。 皇帝自然允了，“老三家的，你陪着老三到后头歇歇。早些回去也是可以的。” 晋王妃本也是打算趁机一起告退的，闻言站起来应了一声，又嘱咐了张侧妃和小郡主两句。分别有人上前将他们夫妻扶了下去。 顾琰心头感慨了一句，这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楷模家庭啊。妻贤子孝女儿乖巧，就连侧室都那么知进退。晋王的人生其实经营得真的很成功，至少是就时下人的眼光看来。 皇帝向刘方说了几句，很快有小太监去对明晖耳语了几句，顾琰便见到他也退下了。联系一下不难知道应该是皇帝让他去给晋王诊脉的。 团子是吃饱喝足了的，所以一直都表现得很有活力。顾琰将他放身前，他小身子前倾听着歌，一副认真的小模样。 萧允捏捏他的脸，“听得懂么你？” 团子抗议的咿呀两声。 皇帝恰好看到了，轻斥萧允，“你干嘛呢？” 萧允讪讪收回手，“没干嘛。” 皇后招招手，让人把团子给她抱去。她和贵妃这会儿一左一右伴在皇帝身旁，她后头坐着的是淑妃。两个小公主也在旁边。十七公主便伸手握团子的手，“十六姐，你看，他手上全是肉窝窝。” “是挺可爱啊。” 顾琰便听得对面大公主一声叹息，心道大姐肯定是想孙子了。不过秦菀也说过，待孙皓熙小朋友大些是要送回京的。京中的教育条件好太多，而且边城多多少少有些危险。 皇帝扫大公主一眼，“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也不嫌晦气。” 大公主曾经作为唯一的孩子受过几年宠，才不怕呢。当下道：“儿臣是羡慕父皇母后有孙子可抱。可儿臣的孙子生下来还没见过呢。”大公主的年龄自然比何皇后大不少，但辈分在那里她还是只能叫一声母后的。 她这么一说，皇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可孙小丁如今是不能召回来的，于是道：“长乐不是过几个月也要生了么，你回头抱外孙也是一样的。” “那没见父皇您多疼疼外孙。”大公主嘀咕。 “那把你儿子召回来，让他在京城当闲差？朕肯小丁自个还不愿意呢。他可是守着国门，多重大的责任。对了，说起来那个方子墨倒是出力不少。” 顾琰听到这里，看明晖还没有回来，便撞了撞萧允。后者看她一眼接了一句，“父皇，小丁和方军师派了人回京送年礼，您还把人留在京里过年来着。现在人肯定就在下头。”下头那么多人，别说，顾琰还真没看到聂山坐在哪里在。但是既然皇帝提到了，让他露个脸便顺理成章了。 聂山便被传召到近前，皇帝一看他仪表堂堂，将一身校尉服穿得十分的有范儿，加之双目有神，表情不卑不亢，心道怎么这样的人也去落草为寇去了？好在如今已经被招安了。于是和蔼可亲的问了聂山几句，聂山都回答得很中听，有理有据，皇帝赏了些东西这才让他退下。 正文 310 羊肉汤 ter> 宫宴完结后，到室外有焰火可以看。顾琰下午给团子睡得饱饱的，这会儿将护耳给他戴上，披风也披好，就不怕他吓着冻着了。小家伙便站她腿上仰头津津有味看起来了，不时发出几声轻笑，显然很是开心。 萧允忽然轻笑一声，“父皇穿毛衣了。” 顾琰看过去，真的呢，皇帝可能是有点冷，把毛衣加在了龙袍外头。这个场合穿出来，其实也很给她面子了。也算是她之前坐冤狱，给她点安慰奖的意思吧。 离得近，还听到老爷子跟秦相说：“老九媳妇织的，穿着还算暖和。”她的眉眼一下子便弯了起来。 皇帝没靠着椅背，秦相便很容易的看到背后的舆图，赞道：“齐王妃心思果然是巧啊。不愧是十二岁便能写出《百寿图》来的人。老臣虽然不懂这些，不过之前府里的女人好奇地拆了秦王妃给元元的一件小衣服的线头研究，她们可是弄了好半天差点就没能还原。那还是没纹案的，这要将纹案编进去，可就更难了。尤其难得的是，一点差错都没有啊。” 秦相眼利啊，而且近臣里眼利的不只他一个。所以顾琰当初着实费了不少心思确保舆图的准确度。 一时，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见了也吩咐去取了来穿上。这样的稀罕物件，人无我有，还是很长脸的。而且也是给了顾琰这个九嫂面子，何乐而不为。 小郡主指着十六公主背上的人像，“哈哈，十六姑姑。”又走到十七公主背后，“这儿也有，十七姑姑。”说完便朝顾琰看过来了，撒娇道：“九婶婶，悦悦也要嘛！” 顾琰可不敢揽这个活儿，“悦悦，你算一算你一辈的兄弟姊妹有多少？还得加上表兄弟表姐妹。如果光给你织，你大表姐第一个不服的。” 被她指着的汪翎羽摸摸肚子道：“舅母，瞧您把我说的。我怎么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呢。不过悦悦，九舅母说的倒真是实话，光你们家就三个了。不过，舅母这么厉害，肯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这话一出，皇族的小辈们便都看了过来。连齐王世子妃都跟着凑趣，“就是，九婶得想个法子。不能光让我们看着眼馋。” 渝王妃道：“不能忘了我们家。” 到后来，竟连何皇后也道：“本宫看皇上和十六十七这么穿着，也有些眼热呢。还有贵妃淑妃这么多人，可都是琰儿你的长辈呢。” 顾琰笑道：“这有什么，谁想穿就派个人到秦王府学。我们家可一时半会儿做不了那么多。等做出来冬天怕是都过完了。”皇帝穿出来了，而且也不介意别人穿。她也不觉这是什么需要保持专利的东西，那就教呗。 皇后含笑点头道：“你倒果真是不藏私的人。” 顾琰道：“这个其实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父皇，儿臣想让聂校尉也学会这种编织法带回边城，教给镇西军和边城百姓。您看可行么？” 皇帝想了想，“嗯，可行。边城苦寒，又多养羊，正可以学一学。”说完问萧允，“边城八月飞雪，且得冷到来年四月都可以穿这毛衣吧？” “嗯，可以穿大半年呢。” “那也不必拘于镇西军中，其他军队也可以教会。这衣服轻便保暖实用。” 其实顾琰倒不是没想到既然要推而广之，就干脆更彻底。可这话不能由她来说，她只能借着自己在西边呆过提起镇西军和西边的百姓，心怀四方那应该是皇帝的胸怀。 臣子那边李夫人道：“秦王妃真是心系百姓，臣妇等也能来学一学么？” 顾琰笑道：“嗯，就让你那两个孙女和侄女儿来学吧。”在针线的特殊针法都只传传人的时代，她优先教自家书院的女弟子们也是应该的吧。虽然这样大范围的教，到最后肯定会传开，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可能时间拖长一些。不过第一批学会的还是不一样。而且说起来这批人会是她亲传，人家会想着最正宗啊。也算她为书院打个广告吧。 另外几位夫人那日许诺要送人来书院的，也纷纷欢喜的说自家也要派人去学。 顾琰便让她们过了十五把人送到秦王府就好。反正这些小姑娘们学这个也只是增添一个贤惠灵巧的名声，并不是真要赶着学会织给人穿的。 皇帝瞥顾琰一眼，这一眼顾琰解读出来了，‘挺会顺杆爬啊！’办书院，想法倒是不少。能办成什么样，他拭目以待。 顾琰对何皇后道：“至于母后的，就儿臣来织吧。”跟皇帝的织成情侣装就好，就改改男女款式上的区别。 “好，那本宫就等着穿了。”何皇后年前未得倒也不计较，毕竟顾琰刚织好就被关进了内惩院，这可才从内惩院放出来十来日呢。这十来日当家主母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十七公主都知道如果非得顾琰亲自动手便不好开口讨要了。 萧允小声道：“那我的呢？”先给皇后织，他岂不是又得等着。 “等着。” 果然！ 十七公主道：“那母妃的就等着儿臣学了给你织。九嫂，我不等到元宵后去你府上学了，你明儿就让齐娘子进宫来教我吧。” “好！” 小郡主便对贵妃道：“贵妃祖母等着，悦悦和十七姑姑一起学，学会了织给您穿。” 贵妃、淑妃开怀而笑，“好，我们都等着。” 十六公主小声对皇后道：“母后，明儿儿臣也一起学。元宵前不是也不用上课么。” “那先生们给你留的功课呢？” “也不可能从早学到晚吧，儿臣安排得过来。” “如果耽误了功课可不许。” “是。” 于是便定了下来，皇家女眷有意者明日开始学，齐娘子进宫来教。所以第一批能学的就是皇家众女眷，第二批则是书院女学子。且得垄断一段时间呢。如果教的人太多，就不够珍贵了。这些人也不可能趋之若鹜的要学。 其实齐娘子也只会一两种最简单的针法，但是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顾琰瞅着她好像已经另捣鼓出了一种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太过能者多劳，把会的都教出来了。不然，这正月间还真是分身乏术呢。就是如今，也有皇后一件，萧允一件在候着呢。如果不是十七公主和小郡主主动揽了活儿，怕是贵妃和淑妃的也得着落在她身上。而且，婆家人都织了，也不能忘了给太夫人也弄一件来着。所以萧允的那件怕是真得明年穿了。 大家正说笑得热闹，而且正好是两次焰火的间隙，从皇后方向传来挺大一声异响。有人放屁了！ 肯定不是母仪天下、行为端方的皇后了。顾琰赶紧看过去，果然就见到团子一脸刚用了点力气在放松的样子。她赶紧上前几步把人接了过来，一脸赧然的对着皇后，“母后，这可真是对不住啊。” “没事儿、没事儿，这有什么啊。” 正说着，团子又放了一个，比之前还响。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 顾琰赶紧抱回去，看了看团子，确认他不急。这才转头就近叫过来一个宫女，“这位姑娘，你叫什么？” “回秦王妃的话，奴婢王湘。” “嗯，王湘姑娘，烦你去后头将我府上的乳母带过来。” “是，秦王妃稍等。” 承湛笑着过来，“团子，你放屁真响啊！” 这回，众人都没忍住，全笑了出来。团子看众人笑他也跟着笑，眉眼弯弯的。 萧允抬手指天，“承湛，看，天女散花！” 顾琰心道，好拙劣的转移技巧。她也略觉好笑，小声问萧允，“不会被随时跟着父皇的史官给记下来吧？” “不至于，吧。” 宫女王湘很快将乳母带来，顾琰便将团子递给她，“你带他下去，大概是要拉臭臭了。拉过喂他一次奶再送上来。” 次日，这名叫王湘的小宫女在宿处收到顾琰让人送给她的一只珠钗。不算贵重，胜在造型新颖。实在是顾琰当时身上的穿戴，每一件都名贵无比，没有摘下来随手赏人的道理。但是大过年的也不好白使唤人。就是乳母实在没法子给她放年假，都让她男人带着孩子上门聚了一聚，又额外的给了加班费。虽然看起来是小恩小惠，但有时候这些细节也很重要的。譬如这个王湘就一直记着顾琰的好，后来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团子已经睡着了。兴奋了大半晚上，总算是消停了。与其同时，紫檀精舍里，皇帝正在询问明晖，“晋王的身体如何？” 明晖皱眉，“有点糟糕，尤其今天为了在宫宴上露脸喝了提神的药。以后再不要如此了。至少让他休养三五个月，什么心都不要操。不然，怕是还要反复。” “不会有什么后患吧？”皇帝目露关切。有废太子和魏王，哦，现在该叫魏庶人这样的对比，一直兢兢业业干活儿的晋王就太难得了。尤其那十几年皇帝荒废了朝政，多亏有晋王和齐王一文一武的匡扶着，才让大臣觉得还不至于出现乱像。 “休养得好没事儿，毕竟人年轻。” “那就好。” 大年初一开始，秦王府就开始杀羊。不但杀自家皇庄上送来的，还大肆收购回来宰杀。因为需要的羊毛的量实在是有些大。十七公主组织的皇家女眷学习班这些时日所需的用量就把秦王府库存的线球全搬去了。这样一来，羊肉自然是吃不过来了，哪怕府里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口人，可也不能当饭吃啊。 于是，大年初一街上就出现了一景，靠近贫民区各处主要的街口都支起了大锅，下头架了柴火热气腾腾的烧着。这是秦王府在向普通百姓赠送羊肉汤。连汤带肉，只要拿碗来，就能端回去。这景象一直持续到了元宵。 大冬天的，吃滚烫的羊肉汤自然是很舒服了。就算是过年，这些穷苦人家也是不能这么羊肉管够的。于是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不时有人小心翼翼端一大碗离去，队伍依然光见加长不见缩短。这些人喝得浑身暖洋洋的，自然要念几句秦王妃的好处。据说还有人走大老远的路进城，就为了端回去一大碗羊肉汤。 消息传开，不少人便反应过来秦王府这是因为要大肆收集羊绒毛。这么冷的天，羊毛都剃了，那羊还不得冻死，干脆杀了熬汤送人喝。 于是便有心思活络的，送了不少羊到秦王府去。道是自家姑娘过了元宵就要到王府学织毛衣，也该有所表示，不能什么都赖着秦王府出才是。几家有女眷或是小姑娘凑热闹进宫去学的王府也着人运了不少过来。只要是王府或者报过名要上书院的人家，顾琰来者不拒，只让把数记下来。 倒是没人跟顾琰争这个冬日舍热汤的荣誉，而是别出心裁的又有些大家夫人出银子买了米啊、炭啊、棉布啦这些去送穷人。 顾琰得知不由失笑，这些人倒也精乖，知道送礼什么的打动不了她，干脆跟着她搞起了慈善秀。也好，反正都是穷苦老百姓得好处。再一问，像是顾家、梁国公府，还有顾珂婆家这些人家都是积极响应了的。 到后来，这个送温暖活动又波及到京城外的一些村庄，名副其实的送温暖下乡。之前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秦王妃便也狠狠在普通老百姓中刷了一把存在感。 顾琰手上织着萧允的毛衣，对端娘道：“以后我时时这么来一次好了。这样的实惠，老百姓能记住的。一开始我倒没想这么多。”这些其实也花不了什么太多银子，尤其能够带动其他人一起的时候。银子花在刀刃上，这可不就是。皇后的那件毛线还在染色，趁这个机会赶紧把萧允的搞定。她从前看到别人开会织毛衣都觉得有些好笑，有那么忙么？可现在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加入这个行列了。实在是冬天都过去一半了啊。 “我之前回去也听小兰说起我们村里也得了呢，都在传颂王妃的好处。”这件事顾琰算是首倡，而且那些人都是为了给她做脸，送东西的时候也替她宣传了一番。都知道她之前被黑得太惨，如今眼看秦王要主政了，自然都来卖好。 “对了，小兰东西收拾好没有。我想过了，不用等着万事俱备了。一边找着合适的书院地址，找到了还得重新装修。一边干脆就在王府划出一片区域把架子先搭起来。就借着这次众人上这里学织毛衣的机会。以后再整个的搬到书院去。过了初十，让小兰先过来帮着准备着。田里的事没有处理完的就让她男人留下处理好了再进城。”这个时节，田也不是说租就能租出去的。 “唉，好的。” 一旁的小菊道：“我好得差不多了，您看我做点什么呢？我就是个干活儿的命，闲着难受。您可别让我一直这么休养着。” 顾琰想了想，“你啊，现在那二十个专门纺线的小丫头都已经上手，每日集中在一处干活，你去监工记数吧。然后看着那屋子里有什么炭啊、热汤水啊这些不够了再跟厨房那边去沟通。”纺线的屋子是三间打通的，看着完全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大生产运动的气象。这样一来倒是让秦王府有生气了许多。 小菊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养了将近一月，她跟小豆都好得差不多了。顾琰今天是来看小菊的，出去院子就看到小豆侯在外头。 顾琰道：“请罪就不必了，这本来就是魏王的计。安排这么一个人拿着上好的伤药找上我，然后从中动手脚。你就是一块跳板，不用有负担，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再说，咱们那个急救包，一样可以救许多士兵的性命的。” 送伤药方子去乐善堂的时候，顾琰便写了信，让高大夫想着把急救的药粉、药丸还有绷带什么的搞成一个小巧的急救包。这样人手一个，关键时刻的确是可以救命的。 后来为人所趁，孙小丁却也没有废止，改进之后依然在沿用。心有疑虑的士兵在看到他带头用之后也消除了顾虑。而且如今真相大白，也不再有人咒骂顾琰和乐善堂了。 正月间其实大小的应酬也是不断，就是宫宴也是三两天就有一次。顾琰得闲便干活，总算是在初四晚上把萧允的毛衣完工了。骑马图是用原色的线织的，动手前很是费了不少心思。 线头一收萧允就上身了，站在铜镜前扭着头看背后的图像，“嘿嘿，别说，还真有几分我的神韵。看来琰儿你除了书法出挑，这画工也是很了得啊。” “书画同源嘛。” 接下来便是皇后的了，这个简单，依葫芦画瓢就织成老爷子那件一样的就是。因为不能像之前齐娘子给两个公主织的时候可以全身心投入，顾琰直到十二才完成。赶紧送进宫去让皇后试了，正好合身倒也不用改。 “让琰儿你费心了。” “儿臣分内事。不知两位妹妹还有悦悦她们学得如何了？”齐娘子这些天都住在十七公主那里，她还没找到机会问呢。 皇后失笑，“怕是淑妃和贵妃得明年才能穿得到了。” 正文 311 坦承 皇后这么说，那就是十七公主和小郡主都学得不咋地了。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也是，这些人都是图个新鲜凑热闹，能有多认真。 书院那些即将到来的女弟子，可能还需要靠了这个长长名声，将来好嫁入更高的或者是相当的门第。可这些公主郡主那都是低嫁，无须看婆家脸色的。至于王妃们，那更是无须这些来锦上添花了。真嫁了人就知道了，用得多的都是管家理事宅斗之道，诗词歌赋女红厨艺除了显摆用得了什么。 反正聂政带了两个女子到府上跟着顾琰学了三天，就可以出师了。这会儿多半都走到半道了。那两个女子是聂政得到通知以后上大公主府借来的，心灵手巧不用说了，更是肯用心学。顾琰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面貌只清秀而已，应该不是大公主要给儿子添的房里人。 而且像渝王妃带着女儿一起来学，小姑娘学得如何不知道。但初八萧允和顾琰还到渝王府赴宴来着，渝王妃肯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反正不管她们学得如何，也就还有两三天了。齐娘子得回王府教女学子们了。那些公主、郡主、王妃的，出了元宵也各自有事儿。掌管一府的要管理中馈，不用管家的，多半就是要上学的。 女学子们说是顾琰亲授，她又哪里有时间成日守着。多半还是要让齐娘子先盯着了。或者回头把白芷也教会，她也可以去教。白芷也将从正月十六开始就要回秦王府当差了。 何皇后笑道：“十六你的书院是不是就要开了？要不要给你贺一贺啊？” “还是等儿臣正正式式的开张的时候吧。如今只算是将人集中起来先学着一些东西。”为了将人都留好，倒是需要多弄出些针法来传授了。或者旁的也可以教一些。不然，不能让人有向学之心，她的书院也不用开了。直接成为一个炒得火热然后不了了之的大笑话。 从皇后处告辞出来，顾琰转身往紫檀精舍去。她既然进宫，肯定得把团子带上，不然皇帝要问的。皇帝公爹的态度很明确：你来不来无所谓，你来了不把团子带来就很有所谓了。所以这会儿她得转道去接团子。另外，她还有事知会明晖一声。 年前派人去洛阳取姑祖母留下的藏书、字画、古董，当然是浩浩荡荡去了一大帮人。这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估摸着这会儿也都动身该回返了。顾琰收到信，说是留守在洛阳的老管家还有耿嫂子等人都跟着一道来了。倒不是不放心那些物件，肯定是来看望小师母和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想来都高兴坏了。用老管家的话来讲，这是铁树开花啊。 先到皇帝跟前接了人，后者道：“你这么快就要走？” 这要是明晖，顾琰就会直接道：要不您留我吃个饭？可是皇帝跟前她还是不敢造次的，这位主心底还不怎么认同她，而且要不要杀她也只在一念之间呢。便只道：“是。父皇，儿臣告退。”一边抬起团子的手挥挥，“来，团子给皇爷爷道再见！” “走吧走吧，闲着没事就勤着点带他来。”皇帝出宫看孙子次数多了，哪能不走漏点风声，让秦相为首的重臣絮叨了。 “是。” 顾琰出去和明晖把事儿说了，他应了声‘知道了’，然后嘀咕：“一个个老天拔地的了，又这么冷的天儿，出什么远门嘛。” “师傅放心，这次的事情不比其他，我这次派去的都是仔细人，定会安排妥当的，路上也走得慢。老人家们也难得上一趟京。谁让你被钉在京城走不开呢。他们可不就自己来了。回头我都安排到师母隔壁的院子就是。” “你看着办吧。” 出了宫又到三房去把消息告诉三夫人，三夫人很是高兴，她的童年便是在洛阳那座宅子度过，也是这些老人家或者是他们的父母照顾她成长的。 三夫人转而问起顾琰的书院准备得如何了，她答道：“先把人拉起来吧。学生呢，冲着我即将成为主政亲王的王妃，不会少。先生嘛，慢慢张罗起来。我寻了几位给我启蒙的先生，除了年纪实在老大的，或是已经在别人家坐馆的，有几位回复了到时候愿意来。琴棋书画倒是凑够了。再加上请的外援，场面不会难看。”暗自好笑，三夫人之前还抱怨自己招呼不打一声把她推了出去，如今却是处处为书院考虑起来。看来办这个书院让她除了儿孙又多了一样关心的事儿。 三夫人点点头，“那你以后是请个人帮你照看还是怎样？” “怕是要请个人，但自己也断不能撩开手，至少在上正轨前。”顾琰顿了下，“三伯母，其实招收权贵之家的小姑娘们，只是我一开始的权宜之计。我还是想办成一家正正经经的书院的。所以，如今这些人都只是个噱头。” 三夫人反应过来，“其实你不光是为了刷名声同人争锋才要办书院？” “嗯，我只能先这么说，然后慢慢把摊子铺开。我一直都觉得文化下行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儿。但如果大张旗鼓的说，那些老冬烘尤其是太学那些老先生以及各地官学的官员怕是都要说我异想天开。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就只是要做成如今这样好了。我想着将来的书院最好能办得比较有层次，既能教人读书识字，又能在其中挑出些好苗子重点培养。要做大也得有名声才行。” 历史上第一次文化下行便是孔老夫子打破贵族垄断文化的特权，开坛讲学。不过就算是如今，读书识字依然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儿。就算是家有十几亩地的耕读之家，也只能支持家中最有潜力的人去读书，而其他人都得在田里劳动这才能把日子过下去。所以，绝大多数人被排除在门外，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这是针对所有人而言，其中女子又更是如此。 能读书识字，就有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便是没有科考的天赋，去当学徒也能比旁人多些上进的机会。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是真正受看重的。只是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机会而已。顾琰现在想做的，就是给人一个机会。 三夫人面色愈发的严肃，“琰儿，这件事真要做成了，可是一件大功德。只是，你想过没有，所费很大啊！” 这个顾琰心头有数，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才有能力支持的。她真要把事儿办成了，肯定是一笔源源不断巨大的支出。所以她才要事先和萧允商量，得到他的全力支持嘛。而且她也可以把自己名下的数桩买卖做大，都投入进去。这样就不至于全从秦王府的库房里搬了。 “嗯，只有慢慢来了。真要上正轨了，就好了。对了，你看我高兴得都忘了问，你知道了么？”三夫人一副猛然想起一桩事的样子。心头却是大为惊服，没想到顾琰还有这样大的抱负。既然她想做，自己日后便从财力物力人力上全力支持她吧。毕竟这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儿。 “什么？”看三夫人喜动颜色，顾琰一脸的莫名其妙，俯身去看摇摇车里抢着布娃娃的团子和元元。两小家伙一个抓了娃娃的手，一个扯了娃娃的脚正在拔河。 顾琰把老实不客气的团子的爪子抓了下来，另递了个手铃给他。小家伙撅撅嘴，不敢反抗母上的权威委屈的接受了。 “香雪，你舅母啊，有了。” “我不知道啊，舅舅信里没告诉我。” “你是晚辈，耿将军怕是有些不好意思同你说。香雪给我写的信，说是有两个月了。孙夫人派了自己带去的人在指点下人照看她。” 秦菀带去的稳婆之辈比当地的水平好许多，预备着她要生老二老三，所以都还留着。不过孙小丁很忙，所以暂时孙皓熙小朋友还当不成哥哥，她便把人遣去指点一下。怎么说也是顾琰的舅母，她肯定不能坐视。而且耿怀安如今也是孙小丁手下的得力干将。 “太好了！”顾琰也是高兴得不行。耿怀安妻儿之前都死在入侵的西陵人手里，如今能再有一个家有个孩子也不至于晚景凄凉。她转头看看拿着元元的手铃不住摇晃的团子，你小子又要添一个小长辈了。不过想想孙小丁那一脉，也就平衡了。 接下来便是过元宵了，十四下午小菊来禀报，她已经按计件的数量给二十个纺羊绒毛线的小丫头发了工钱。顾琰要的数量也提前达到了。 虽然是自家的丫头，但过年期间，除了自家轮到请客的时候，下人们还是可以偷偷松泛一下的。而且大冬天的，虽然烧了地龙，但手上的活计还是比较辛苦的。顾琰便定了一卷绕紧了高度一尺的线球单给两百文。这半个月，手脚麻利的便格外挣了二两银子。抵得上一个大丫鬟一个月的月例了。所以之前才能有那样大生产运动一样的场景哪，还提前完成了任务。 元宵的宫宴后，帝后带了皇子公主、大臣等登上城楼观灯，与民同乐。顾琰和萧允早早的便溜号了，带了团子自个儿逛去。 换过衣服下了城门便是皇家做的八个巨大的宫灯，无数百姓涌过来观看，也仰头看那群高高在上根本看不清面孔的贵人。因此，饶是有人开路，顾琰也不时感到有人朝自己挤来，实在是人太多了。 萧允见状便张开手护住她们母子，“走过这一段就好了。”这一段都是来看贵人的，虽然脖子仰断也看不清，但这不妨碍他们挤了来的热情。山呼万岁的声音也不小，看来老爷子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民间评价还是挺高的，尤其如今他又迷途知返了。 城楼上自然早就发现他们一家溜号了。皇帝只做不知，难道派人去抓回来么？拢拢披风继续看着下方欢腾的盛世景象。他不出声，也就没人会公开的说出来，无谓得罪人嘛。 今天皇帝倒是没将毛衣穿出来，这事儿老九媳妇已经炒得太热了，再给她添把火非得糊了不可。他没穿，皇后和两位公主自然也就没有。 十七公主皱着鼻子小声道：“半道溜掉，九哥真不像话！” 十六公主笑道：“你是怨九哥没把你一道带走吧。你也不想想，他们一家子出去，再捎上你那不多余啊。九哥什么时候是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的人。团子是还小，大些懂事儿了他也得被扔在这儿。”反正她已经许亲是不可能跟去玩的，所以十七不能去，她很是开心。 终于绕进一条人流量小些的小巷子，脱离了朱雀大街。顾琰看看抱在怀里的团子，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正兴奋得紧。对于弃了亮如白昼的大道还有些不满的样子，嘴里咿呀着。 其实小巷子里人也比平时多多了，今晚没有宵禁，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涌到这附近来了。 顾琰小声问道：“以前逢年过节你一个人在街上乱晃也就罢了，怎么今天也不老实在城楼上呆着？”难道是习惯了？ “闷啊，而且明天起我就得去干苦力了。今晚再不出来玩一趟怕是不好找机会了。再说了，你不是喜欢这样真正的与民同乐，更甚于那般高高在上么。这小子现在挺压手的，你抱累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问题。”因为团子太过黏着自己，顾琰觉得她肯定是臂力练得最好的亲王妃。连续抱上一两个时辰没问题的。不过，她真的不太喜欢那么一直端着啊。看来枕边人也是挺了解她的。 萧允还是伸手把团子接了过去，搁到自己肩膀上坐着。这会儿周遭人少他已经把跟着的人驱退了，让他们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团子很习惯这个姿势，也不害怕。这样他看得更加的远了，愈发的满意。只是小手还朝热闹明亮的地方指着。一家子便穿过小巷子到了另一条主干道，比方才是好多了，也能满足团子的要求。于是沿街慢慢逛着看街道两旁的花灯。 大街上把孩子这么顶头上的倒也有，见到了还彼此点点头打个招呼。他们夫妻的面貌都弄得平凡了一些，倒也不显眼。就是孩子生得实在好些，却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顾琰买了一盏走马灯，一转动外灯，里头的画像就像动起来一般。团子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逛了一路，萧允道：“我之前没怎么吃饱，有些饿了。” 顾琰道：“我让你在家垫个底你偏不。”四下看看那些大酒楼不消说早就客满了，就是路边摊也是坐满了走累了歇脚的人。今晚所有地方都是生意爆好啊。再一看，角落里有一家卖莲子羹的，有人离开了位置。 后头何山一看这一家子的举动，心道不好。可别在外头吃坏了肚子。明儿王爷就要正式上衙了，皇上都已经正式下旨让秦王主政的。要是因为吃坏肚子头一天就不去肯定不妥。虽然他们家这位爷的五脏庙是经过战场考验的，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因为这个让朝臣觉得靠不住那也太冤了吧。 于是何山走上前来，“爷，夫人，怕是不好在外头随便吃东西。明儿您还要上衙的。” “那怎么办？”这么挤，挤回去且得费时间呢。 何山想了想，“今儿刘大总管轮休，他的府邸好像就在附近。” 顾琰失笑，“得，那咱们上他家打个秋风吧。” 刘方今儿不当值，正在家抱了儿女乐呵呢。他可没有萧允和顾琰这么好的精神带上孩子出去逛去。而且一个太监，带一双儿女出去显摆什么啊。没得挤了人招人在背后骂的。闻说有客至不由愕然，谁元宵佳节的上他这儿来啊。朝臣这会儿还都在城楼上陪着皇帝呢。怎么也得再过一阵才会散吧。他是之前感了风寒没有回去销假才难得的逢节休一次呢。 刘方抱着儿女出来就看到这一家三口外加何山等人。 “哎呀，原来是秦王、王妃、小世子还有何统领你们啊。这是哪阵风把这样的贵客给吹来了啊？快请坐快请坐，来人，上茶！” 一时下人们端凳子的端凳子，上茶的上茶，有条不紊的进行。刘方在内廷管几千人的，自个家的下人调教得自然不能差了。 团子已经到了顾琰怀里，盯着刘方手里的龙凤胎好奇的看着。一手抓着顾琰的衣襟，一手指着龙凤胎让她看，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娘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顾琰只听说过，今天还是头一次看到。抱着团子坐下，示意廖永上前送上两份厚厚的见面礼。 “奴才代犬子、小女谢秦王、王妃厚赐。” 萧允道：“老家伙，你倒是真不嫌累，一手抱一个。” “呵呵，抱不够啊。”一手带大，刘方再了解萧允没有了，看他一坐下就拿了一块点心往嘴里丢便知道他饿了。顿时明白过来他们上门来干什么来了，赶紧的吩咐厨下做吃的。 正文 312 开学 “有奴才老家的油茶，王爷王妃要不要尝尝？”既然是饿了上门来，那就等不及再现做宴席了。 萧允道：“没吃过，赶紧整来尝尝。” 顾琰转头对何山道：“弟兄们里头有家有口的，先放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是。”何山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一下子便走了好几人，剩下的要么还是光棍，或是父母妻儿都不在京城的。 因是现成的只需要加热，油茶来得很快。萧允夹起炸的脆脆的馓子问了个究竟，就按刘方说的夹碎了拌在滚烫的油茶里吃了。 “这玩意儿新鲜，还挺好吃。” “穷人的玩意儿，王爷是因为饿了又第一回吃到。奴才也是一时想了，才让府里的老家人晚上做的。” 这东西顾琰上辈子吃过，这会儿慢条斯理的吃着还颇有些怀念。眼瞅着团子霸占了龙凤胎的半个摇摇车和他们兄妹对坐着，还老想伸手去摸摸人家，她不由哭笑不得。这小子，头回看到这样一模一样的两小孩，稀罕极了。可怜那两个比团子要小一点，尤其个头比不过他。摇摇车又小，于是躲都躲不开，只能任他好奇的碰了又碰，只得看着刘方一脸的委屈。 刘方就在旁边满脸慈爱的看着他们仨，对自家孩子道：“这是小主子。” 团子认得他，对着他咧嘴而笑。 萧允吃完了嘴巴一抹打算走人，结果问题出来了，团子不肯走了。小手抓着摇摇车的扶手怎么哄都不肯撒手。龙凤胎比外头的花灯吸引他，或许是之前看够了。他出来之前才饱餐过一顿，这会儿也不找吃的。就坐在对面把人家小兄妹俩盯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外头还挤着呢，王爷和王妃不如在舍下再坐坐。”刘方开口挽留道。 萧允一看如此，便索性坐下了。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兴致来了，要了纸笔画了一幅刘方左手抱儿右手抱女的乐呵呵迎出来的画像，情态抓得惟妙惟肖，“哪，不白吃你的。回头自个裱上吧。” 刘方过来看了，“回头等王爷把印盖上了，奴才再裱。以后就当做传家宝往下传了。” 顾琰心底一动，要当传家宝不是名家画作，那就只能是御作了吧。还特地要求把印盖上，刘方这是在表态么？要说萧允这画是还过得去，毕竟皇子受教育的档次在那里。可刘方本人就是当世的书画大家啊。不过，他和秦王的关系众所周知，萧允替他寻对龙凤胎做养子女都不怕皇帝心头产生想法，刘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得被算作偏向秦王吧。算了，她不猜了。 皇帝公公心底对自己有所忌讳，这个顾琰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日子久了，她便也学会了避嫌，不问及萧允公务上的事情，只充当贤内助的角色。其实这样的生活真的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可是萧允从相识到如今成为夫妻十年间对她都是一如既往的好，让她也只有将秦王妃这个角色扮演到最好这一条路可走。 心头不是一点抱怨没有的，可就是今日他明知道应该和群臣一起老实的在城楼上‘与民同乐’的作秀，却还是照顾到她心底真实的想法溜号出来。她想做什么也全力支持。如此种种便让顾琰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了。偶尔怀念起昔日在木石村、在边城自由自在生活的时候，看看团子胖乎乎的笑脸，便什么不平都没了。人活一辈子，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全了。没有残缺才是不正常的呢。 萧允抬起看刘方两眼然后道：“今儿没揣出来，回头给你补上。” 刘方和萧允端了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闲话，顾琰便逗着三个孩子。别说团子，就是她也很稀罕这对龙凤胎啊。这可不是能用技术人造的时代，忒稀罕了。尤其这俩孩子真的还长得有些像刘方，亏得阿允从哪里找回来的啊。 末了，三个小孩子都睡着了。萧允和顾琰这才告辞回府。明儿开始，就是各忙各的咯。 翌日顾琰在团子的叫起声中醒来，一摸旁边的被窝，凉的。唉，四更不到就要离床，掌权也不好。还是得到了皇帝如今这份儿上，无为又无不为才是到了一定的境界。这个，怕是得等到一二十年后团子这辈长成才有可能吧。看看望着自己一边乐呵一边流口水的儿子，顾琰叹气，指望他干活儿还早得很哪。 团子生在去年的八月间，因为去年闰了个十月，所以这会儿他其实已经六个月，足足半岁了。因为养得好，跟八个月的元元在块头上真的没有差别。 “王妃”眼见顾琰抱着团子出去外室，今日来上工的白芷墩身给她福了福，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看着整个人很是柔和。想来也是当了母亲的缘故。 “哦，来了啊。府里添了不少你不认得的人，回头好好认一认吧。”白芷这样老到的人，而且从以前云府过来的人，如今都是管人的了。那可全是白芷一手调教出来的。再说所有人都知道白芷是要回来做顾琰身边管事妈妈的，就是后来的人对她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今儿顾琰另外有事的情况下倒也无须顾琰去替她压场子。以后中馈上的事儿就大半委托给她了。于是让齐娘子与她做了些交接，又嘱咐了几句。 团子对白芷挺陌生的，窝在母亲怀里一直歪头看她。 “小世子，属下白芷给您请安了。”白芷笑吟吟的对着团子拜了一拜。小家伙抓抓耳朵，呵呵而笑。 苹果进来告诉顾琰，“王妃，仪门处已经陆续有马车到达。小兰姐姐正分派人把各府的小姐往文熙园引呢。地龙昨晚已经烧上，热茶点心也都准备好了。” 文熙园便是顾琰辟出来给这些贵族千金们‘上课’的地方。就在仪门进去不远，进出十分的方便。也不至于和从正门的侧门进出的萧允等一干人等撞见，避免了男女相见的不便。她并没有给安排几时必须到达，不过看这样子，各家是通过气的了。现在差不多是早上八点，估着一会儿人齐了也不过八点一刻左右。想来是私下打听过她每天几时开始露面的。 “嗯，知道了。” 八点一刻，顾琰打理好了，带上团子往文熙园去。她其实也就是第一天去露个面，带团子去转转也好。 “王妃，一共二十四位，齐了。”小兰撩开厚厚的帘子时告诉顾琰。 里头本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也有人在用着王府提供的茶点。听到有人唱喏说顾琰到了，便都离席站起，站成两排躬身行礼：“见过秦王妃，见过小世子。” “免礼，都坐下吧。”很宽大的一间屋子，顾琰给她们安排了四排座位，一排六人。每人一套桌椅，各自带来的东西可以放到桌肚子里，四周墙上挂了几幅名言，都是名家真迹，看起来就像是后世的教室一般。倒也没硬性规定怎么排座位，按她们自己的喜好自由入座。 各家的马车送了人来就按要求回去了，也没留下丫鬟。这屋子里有十个小丫鬟伺候呢，都是之前纺线的心灵手巧的小丫鬟。她们通过小菊向顾琰请示，也想跟着学学织毛衣。顾琰便让安排她们轮值。 在座的小姑娘都是八到十二三岁的，说起来其实就是小学高年级的年岁。不过顾琰想了下如今的时代这个年岁再加上她之前误导人的，这似乎都可以算是一个贵族新娘学校的雏形了。看她们一个个还有些拘束，顾琰抱着团子笑道，“别紧张，这段时日只当是来秦王府玩儿的好了。这会儿想吃吃，想喝喝。书院还么正式开张呢不必过于拘礼。你们桌上各有一份近期开课的课单，每人限选三门课程。不一定非得选满，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好了。感兴趣的课程也可以去旁听，觉得好半道加入也行。或是选了这门课程，觉得教得不好，随时可以退出。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几个交好的一起上同样的课程。对了，并不是只有这八门课程，以后还会陆续增加。你们如果有想学的课程，可以告诉小兰，我会酌情考虑。如果值得开课，便去聘了这一行的翘楚来给你们授课。” 这个选修课的方式挺新鲜的，而且顾琰让讨论，她们略楞了一下，果真交头接耳起来。方才一来就看到每人桌上一份课单了。笔迹都是一样的，大家也识货，没有三五年的功夫写不出这样的字。只是看上头列出了八门课程，大家心头就有些怯了。要学这么多啊？后来听小兰说是选修才安下心来。又听说这课单是小兰誊抄的，而她只是顾琰在顾家时的丫鬟，不由便跟自家丫鬟对比了一下，觉得有所不及。 下头便有人起身行礼道：“秦王妃，臣女想跟您学书法、学织毛衣，还想向顾三夫人学礼仪。” 顾琰看过去，是个圆圆脸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三伯母是秦家人，秦家是礼仪传家，顾琰便让她来开了这门课程。 “好，你是哪家的？” “回王妃，臣女李念，祖父是礼部尚书。” 哦，李夫人的孙女，李意欢的侄女。顾琰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小兰，后者已提笔蘸墨一一记录下来。这些要做好回头编排课表的依据。不是顾琰自夸，她的贴身丫鬟，这些方面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坐吧，其他人呢？” “臣女李想，也是礼部尚书家的，也想跟王妃学书法、学织毛衣。”李念旁边一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小姑娘站起来道。 嗯，不错，这小丫头选了两样。看来是衡量过的，目前只能学好两样。 “臣女殷见欢，大理寺卿是家父。想向王妃学书法，向齐娘子学女红。”其实织毛衣应该也算在女红里。不过鉴于目前炒得挺热，很多人都听说了皇帝和两位公主除夕夜穿的毛衣。所以单列了一门课程。 “臣女萧灵儿，宗室女。论辈分当称王妃一声叔祖母，称小世子叔父。臣女想向王妃学织毛衣，向汪先生学诗书，向窦先生学围棋。”顾琰想有个开门红，这上头的先生无一不是京城比较有名气的。其中一半也曾是她的先生。因为年纪比较大，也没什么要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野心了，所以愿意来教导小姑娘们。 “臣女梁长乐，梁国公是我祖父。想向学书法、织毛衣，向窦先生学围棋。” 今日顾瑜也将长女送来，眼见长乐一副一切照规矩办不搞特殊，眼中却满是笑意的小模样，顾琰朝她微微一笑。团子一直举目四顾，望着满室花红柳绿的小姑娘们好奇。长乐站起来他发现是认得的，便高兴地冲她呀呀叫了两声。 长乐听到回他一笑。顾瑜已经私下里问过太夫人，知道姑祖母的遗产并不是祖母给的，也不是三婶给的。却是从来没有承认过是顾家外孙的国师给顾琰的嫁妆。心头便没什么好不平衡的了。只叮嘱长乐去了要好好学，学得越多越好。 “姨母，臣女还想学其他的课程怎么办呢？” “我刚说了，可以旁听，只要时间不冲突。不过，选了的课程每月有小考，成绩分天地玄黄四级。如果成绩三次不达玄级，就会被剥夺继续学习这门功课的资格。你可以同时旁听未选的课程，也可以这一门结业了再选。” “哦，知道了。” 下头又是一阵议论，学生觉得先生教的不好可以半道退出，先生认为学生成绩不过关也可以踢人，这两种形式都很新鲜。但是听起来似乎也相对公平。只是，让人开始有压力了。 “臣女顾琇，想学书法、织毛衣、古琴。”顾琇是被顾琰叫来的，窈娘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因为不是嫡母，倒也无须遵循守孝三年的规矩。顾琰便有意让她多出来接触一下同龄人。她没有自报家门，因为顾家如今就没什么能拿出来说的官位、爵位。不过人人都知道她是顾琰亲妹，也不敢小觑。 …… 顾琰听了一下，点她的书法课和织毛衣课的人倒真是不少。同时三夫人的礼仪课也是满员二十四人。 “嗯，我的书法课课单上有写，每逢三六九，上午一个时辰。不过我有言在先，我的书法中还杂有剑法，要跟我学书法，剑法也是要同时学的。” 下头立时响起一阵议论声，众人推了长乐问道：“姨母，这便是您书法的秘密么？都说您的书法既有女儿的妩媚，又有男儿的英武。尤其是那斗大的字最见功底。”她在家也仿过顾琰的百寿图。可祖父总说味儿不对。所以，她一直不能写中间斗大一个寿字，四周环绕的那种百寿图。写得最好的是摆成个圆形的。（百寿图出来五年，已经发展出无数的样式来。） 在座的人都对此很感兴趣，纷纷看向顾琰。她没有傲人家世，却能成为秦王正妃，慢慢让人接受，太夫人当初费心打造的‘才女’名声也是起了作用的。 顾琰笑笑，“和这个有关。女子手上的力总归是要差一些，而且见到的天地也窄一些。要克服，就得另辟蹊径。大家该当知道草书之王张旭将公孙夫人的剑器舞而对书法有所得的故事。不过，倒也不是都用的我这个法子，我看到过有人在手腕上绑沙袋练字的。笔下便很有力道与锋芒。不过既然跟我学，就按我的法子来吧。以后你们能自出机枢了，尽管除旧布新便是。” 下头众人互相看看，李念犹豫地开口道：“可是我等有些人一点基础都没有。”她们是文官家庭出身，还真是没接触了刀枪剑戟之类的。 “舞剑而已，又不是要你们去打打杀杀。舞步都是学过的，跟着学一两手剑法就行。放心，我是道门弟子，所学剑法都是姿态优美，步法轻灵的。”怀里团子打了个嗝儿，顾琰把他竖起来抚了抚背。只是问问情况好排课表，其实并不非得需要她到场。可是既然是第一日，那便好好跟小姑娘们打个交道好了。 众人想了下顾琰的身姿、气质，倒是对她口中的剑器物好奇兼向往起来。 苹果进来禀报各位先生到了。顾琰颔首，“好了，各科的先生到了。他们有各自授课的地方，这里便是我讲授书法课与织毛衣课程之处。你们选了哪门课程的，各自去拜见吧。今日大家就是认识一下，回头可以到后园好好逛逛，想坐雪橇或是去温室赏花都可以。你们要去就跟身边相随的丫鬟说一声，会有人清场。我的书法课十九那日开始，每次先跟着舞剑就当热身。身子暖和了写的字也好看些。选了书法课的等下去挑一把没开刃的剑。” “是。”众人起身应道。对于今天的安排都有些惊喜。本来以为来秦王府上课会挺拘束，没想到这么自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成绩能得到天级、地级啊。 正文 313 开学2 当下便有丫鬟上来给众人带路，带她们出去拜见各科的先生。八位先生，教书法的顾琰，教礼仪的顾三夫人还有教女红的齐娘子是女子。另外五位都是有德行的老先生。顾琰给每个人一月五两的月例，然后在秦王府各自有一处小院权作歇息也可以直接住下。等书院弄好了，会一起搬过去。 一般大户人家请教习，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左右。顾琰这里因为人略多，便开的五两。这也是打动人的一个地方，毕竟京城居大不易。这些老先生有些是为了儿孙的前程所以留在京城，到这里既可以拿高薪，又可以和秦王府以及众多贵人搭上关系，何乐而不为。 一忽儿，人都行礼出去了。团子看人都走了，不热闹了，又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他方才一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一刻消停。 “嗯，我们也走吧。我们做什么去呢？团子想干嘛？”顾琰抱上团子往后院去。小家伙看到狗拉雪橇便兴奋起来。顾琰便抱了他去坐了一圈，小家伙乐得手舞足蹈的不想下来。 “人都在干嘛呢？” “回王妃，这会儿都已经拜见过先生们了。有些留下来陪着先生在说话，顾三夫人跟前就有好几人。有些逛园子看暖室，还有几个领了剑的凑在一起玩着。” “玩什么？”看来还是有些怕她，都没有来玩雪橇的。不是她说，这冬天雪橇最好玩了。 “比划剑法啊，有几位家中是武将出身的，看起来在家也是玩过剑的。还有几个小姐就在旁边瞧着。” “哦。” 正说着，长乐拉着顾琇还有另外几人来了。笑嘻嘻道：“姨母，我们想玩冰嬉。” 顾琰点头，“尽管玩吧，不过，往冰厚实的地方去，也得有人看着。”不好让侍卫进来，所以她年后特地挑了一队健妇训练，如今便在四处巡视。这会儿也正好看着，省得谁摔得厉害了。 来人里还有李念、李想姐妹。李想笑道：“原来到秦王妃这儿这么好玩。早知道之前臣女就跟着祖母和叔父来了，而且糕点也好好吃。” “以后逢十休一，就怕你嫌辛苦不想来。” “不会不会，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中间还有一刻钟休息，怎么会辛苦呢？” 上午约莫十一点的时候，放学归家。随着十几辆马车离去，秦王妃这里特殊的上课方式便在圈子里传开了。 太学的先生们哂笑，果然就是闹着玩儿的。小小女子，办什么书院嘛。那是女子该管的事儿么。 各家的夫人倒是有些感兴趣，对她的课程安排很有几分心动。又听说顾琰安排得周全，完全不会犯了男女忌讳都放下心来。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只要不是家里存了别的想法，肯定都不希望传出些什么不好的话儿来啊。而存了想法的，也是没了机会。巧遇什么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午织毛衣的课，名义上也是顾琰主讲。这门课是所有人都选了的，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个课是逢双日下午上。因为都选了，所以课表排下来，这天下午就没有其他的课了。这会儿众人都拿着两根竹签把讲台上的顾琰望着。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这一团线球用两根竹签变成一件衣服。 “我先教最基础的平针的起针、行针、收针。大公主府的侍女三天就出师能织衣服了。不过她们只学了这一种针法。我还有许多针法，能学去多少就看你们的领悟力了。” 顾琰只做了示范，让众人从最没技术含量的织围巾学起。然后她便离开了。半个时辰后再来看，起针、行针这些大多数都掌握了。还有一些手快的，都打了一寸长了。也有漏了针不得不拆了重来的。 顾琰还听到有几人在讨论团子上午戴的分五指的手套，笑道：“不用急，等你们熟能生巧了，什么花样都能织出来。这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编制技巧，跟打络子一样的。不过，首先基础就得扎实。” 第一天的课程就这么结束了，十多辆马车将说说笑笑的小姑娘们陆续接走。顾琇留了下来直接住下。这是顾琰事前就同太夫人说过的。窈娘都不在了，顾琇以后便会留在秦王府。太夫人乐得如此，这样一来顾琇以后的事儿顾琰等于都包了，怎么都会嫁个好人家。 顾琇这会儿正挺上心的织着围巾，已经有一尺来长了。再织这么长就可以收针大功告成了。以这个作为第一天的功课，真的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成就感愿意继续学下去啊。顾琰走进来，把团子在她身边放下，小家伙便伸出小手拉扯她的成品。 “哎呀小心，小姨的竹签戳到你可怎么办？”顾琇无奈只得搁下。 顾琰笑道：“行了，歇会儿吧。放学老半天了一直坐这儿戳戳戳也不知道休息。晚上你姐夫很晚才回，咱们一起吃火锅。”某人第一天总揽大局，加班那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了。 “好。” “嗯，你闲了没事多帮我看着点团子。过些日子我要出去转转，不方便带他。托了四嫂来照看，你在的话还能帮把手。” “姐姐，你要去哪啊？” “就在京城附近转转。”顾琰本意是要办书院，让贫家子弟都能读书识字。首先就得让人知道秦王府在做这事儿。本来派人出去也行。不过很久没有出去好好走动了，便打算自己也去。 让她生出这个念头，主要是因为明晖要去。 之前顾琰旁敲侧击的问明晖把皇帝紫檀精舍的名贵花木卖了得来的银子做什么去了，这才知道这些年师傅一直在资助一些鳏寡孤独。所以他听说顾琰打算无偿或者束脩很低廉的让贫家子弟和女子有机会读书才会大为赞同。直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个法子比一味的资助好。 两师徒就这事儿越说越投机，因为明晖在皇帝身旁不得脱身，之前事情也都是国师府的师弟们在做。他就决定趁着有一天的假自己去看看银子是不是都用在了刀刃上，中间有没有什么状况。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听他这么一说顾琰便立时动心，正好小菊的伤势也都好了，便决定带上她一道前往。说起来三人好多年没有一同出行过了。打算过几日就出发，回头把京城附近有需要却又无力进学的孩童的村子都知会到，让他们往秦王府另辟出的一个院落来。至于先生，倒不是如今的这些老先生。他们精力可不够，而且只是开蒙也用不上这些早就名声远扬的老先生。顾琰预备的教书先生是一些落第的书生。 这些人为了科考上京，但是没能考上，淹留京师。不是每个都能有家庭支持而能安心继续攻读的。有些当街卖字画维持生计，有些寄食庙宇、道观……顾琰将他们聘来也算是以工代赈，而且并不有辱斯文。 答应来的人，有些是为了解决囊中羞涩的问题，有些是为了能看到顾琰承诺的顾大姑收藏的典籍的誊抄本，还有些心有城府想着如此也算是搭上了秦王府的线……因此派人往这些人聚居的会馆、庙宇、道观等处一问，倒是很快就聚起了不少人。 顾琇看顾琰没有细说的意思，也不再多问。只抱起团子陪他玩耍。她与顾琰也像，团子瞅瞅顾琰然后又瞅瞅这位小姨，伸手在她脸上摸着，很快便任由她抱着走动了。 “姐姐，八哥昨天有信来，说事情过去他如今在安心备考。让姐姐和家里人都不用为他担心。” “哦。他还小，就是误了今年，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小时候多经历些不是什么坏事。他有没有说及对十四妹的担忧？” 顾琇犹豫一下，“没有呢。怕是知道家里不会替十四姐去出这个头，而他自己也还力量不足。” 顾珏的事儿，顾琰觉得有些难办。的确如太夫人所言，按现在的规矩，她成亲三年无所出，夫家纳妾就是很正当的。 只是，如果这个妾跟自家有关联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是个事儿。她左想右想，顾珏就是再拢不住夫婿，就是与自己感情再不好她总是自己妹子。阿允有必要再安插一个人？后来想深了才想到，阿允这是看重萧戎，对齐王还有所防备呢。 “并不是有权有势有能力就好，孙茯苓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了。” 顾琇眨眨眼，“姐夫不也是这样的么？” 顾琰笑笑，“那你觉得我是看中你姐夫这些么？” 顾琇摇头，“不是的，姐夫对姐姐好。” “就是啊，男人能给女人最重要的，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些身外物。”顾琰这其实也是在给顾琇洗脑了，渣爹的存在影响了女儿们的择偶观，不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万一也跟孙茯苓一样，就不大好办了。 当晚萧允果然回来的很晚，顾琰甚至没有等到人。只能次日早晨从身旁凹陷的枕头判断他是回来过夜的。啧啧，果然辛苦！ 政务上的事她也不好多过问，只能是在三餐上多费心思。怕他忙起来顾不上按时吃饭，便干脆让老管每日炖了汤汤水水又做了合他口味的饭食，用炭火保着温按点送去。这样王嘉和王佑也好相劝。 顾琰也常常问这哥俩萧允的情况，他们是轮值的，一天还能有一个闲着。在夫妻俩不能时时见到、见到了某人也累得不想说话的境况下，倒成了靠他们才能知晓了。 十九的上午，书法课第一天开课。顾琰穿了一身轻便贴身的棉衣领着二十四个小丫头舞剑。她的动作舒缓、大气，也很便于小丫头们模仿。第一天，只教了三招，讲解了一遍，再演示两遍。顾琰便收了剑倒握在手中看小丫头们练习。 因为之前知会过，所以今儿都穿得挺方便动作的。将门虎女们学得快些，很快便有些意思了。文官家的千金略慢，手上无力，但动作依葫芦画瓢倒差得不远。顾琰一一给她们纠正了不得要领的动作，便让苹果雪梨照看着几个学得慢的。她自己则踱步去看几个练得比较到位的。 “嗯，不错，有几分气势了。看来是有功底的。” “谢秦王妃夸奖。” 一刻钟后，小姑娘们都活动开了，也出了汗。顾琰便让她们进去磨墨去。书法一道，倒都是有些基础的。上行下效，皇帝喜欢才女的事儿人尽皆知，便是武将之家也是让闺女学了的。从前的顾家便是其中典范。 三天前，顾琰便让各人回去自由发挥写一幅字来看，一边了解各人的情况。众人磨墨的功夫，她已经将收上来的二十四幅字都看过了。然后叫人上去领了回去，一一点评了一番。再根据各人的情形指定了接下来的练习进程和方向。她这里不吃大锅饭，就是方才练剑练得好的几个，她也给开了小灶，将后面的三招一并教了。这样，才能促使人有比较、上进之心。要让她们把书法练好，可不是靠三天一个时辰的课时。功夫在课外！ “我有意誊抄我姑祖母留下的一些读书札记。可我平日忙不过来，这些东西也不能交给外头那些臭男人来做。萧灵儿、李念……你们几个字儿还挺看得过去，回去再练练便可以动笔，也算是为我分忧了。”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都欣然应‘是’。 并不是顾琰不想用印刷本，譬如回头给贫家孩童识字开蒙的课本她就已经着手在印了。可是有些东西是物以稀为贵的，不能搞成了大路货。 “好，今天就到这儿，咱们二十三日再继续。” 不同于织毛衣的课程以引导、让众人都能获得成就感为主，书法课第一天差距就显出来了。剑法有人学了三招，有人学了六招。还有几人被点名让勤加练习，回头要帮着誊抄。这给一众天之骄女们可是划出了等级了。 李想回家就开始勤奋练字，目标就是赶上乃姐。但李念又怎肯让她赶上，也埋头苦练起来。她可是得了秦王妃特地叮嘱的人。还有剑法，两姐妹在家一起练习，可是只有三招。于是找了相熟的学了六招的人以出借家中所藏字帖为代价学了后面的三招。 李尚书也是觉得顾琰存是闹着玩儿的人，回家见两个孙女舞剑还瞪了会儿眼。觉得有些坏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弄得跟武将家的闺女一样了。 看两小丫头在他面前有些怯，李夫人上前笑道：“如今两个丫头也知道你追我赶了，这是好事啊。而且这舞剑，与书法确是有好处的。老爷难道不这么想？你看这身姿步法多好看，妾身也想学学呢。” 李尚书自然是有见识的，闻言平心静气想了想，拈拈胡子，“秦王妃的字，我在渝王那里也见到过。的确是有一股生气寓于其间。难得她不藏私，把法门都传授出来。你们跟着学学倒也不错。”秦王妃的事儿不管是玩还是怎样，这几日听家里人提起倒是觉得搞得风风火火的。可是秦王爷初初接手这么一大摊子事儿，略有些不适应啊，都有些左支右绌之感了。 李意欢捧着一幅字儿出来，本意是要让侄女替他拿给顾琰点评一番。可是看到自家老爹便立时改了主意，“爹，您看看孩儿的字可有进益？”要是当着老爹的面把字交给侄女转交秦王妃，老爹怕要吹胡子了。只好背着他回头再给侄女了。 次日早晨，顾琰请了四嫂带着元元上门，在她不在的时候照看着团子。元元到的时候，就见到小表弟正坐在榻上，两手各拿了个小锤子很高大上的在敲编钟。时而拿不稳掉了，乳母便又捡起来递给他。 这编钟当然不是正常尺寸的，是顾琰让宫里造办处按比例缩小的。昨晚才送来，小家伙喜欢得紧。因此一大早晨就叮叮当当的敲上了，都没怎么黏着顾琰。 秦茵笑道：“好精巧的玩具！”这可是青铜的，完全按照古时王宫祭祀用品的规格造的。普通人家可不敢拿来当玩具。 顾琰看元元感兴趣，便另拿了一对小锤子给她敲着玩儿。两姐弟便一人坐一边敲上了，声音完全没个章法，还要比一下谁敲得大声。 “想着小家伙不是喜欢听声响么，就干脆这么给他搞了一套。”本来顾琰是想给他做个小木鱼瞧着玩儿，后来想起上次把小家伙cos成孙行者被明晖说了一通，便想到了这个上头。 下人来禀报说是国师到了，在王夫人住的小院门口等着。顾琰便将儿子托付给秦茵，赶紧带着小菊过去了。过去一看，明晖穿得很朴素，牵了一头毛驴。 “师傅，您徒孙如今敲得都是编钟了。您好歹搞匹马，骑什么驴嘛？”顾琰玩笑道。 明晖失笑，“编钟？他敲着跟敲破碗没什么区别吧。你这是王妃当久了，非驷马之车不肯坐了是吧？我还就告诉你，要去乡下走弯弯拐拐的地方那就得是骑驴，骑马都不行。你又不是没在乡下呆过，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赶紧的，让人给你们搞两头驴。” “哦。” 正文 314 出事 京郊小道上，顾琰驱赶着小毛驴跟在明晖身后，神色颇有些兴奋。她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自在，放下所有包袱出门踏青了。虽然现在还是正月，但因为去年闰月的关系，这会儿路边树枝上的确是有些新绿了。一路行来，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明晖瞥她一眼，“挺高兴啊？”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轻松？” “当然轻松咯。不过，秦王最近是不是挺忙啊？”不用守着皇帝，肩头的担子就算是暂时卸下，能不轻松么。听说秦王最近几日焦头烂额的，这丫头怎么好像都不知道一样？ 其实说起来倒也怪不得秦王，毕竟是刚接手。而且年前有俩月是魏王在暗中张罗政务，过年又封印大半个月，就有不少事堆积在了那里，以至于一开年所有人都忙得要死。再加上他跟丞相还有六部都还在磨合，从来都是跟武将打交道的人，一下子要和这么多文官一起处理琐碎的政务，不累心才怪了。 “是啊，早出晚归的，一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萧允目前的困局顾琰能猜出来，不过他没说她肯定不可能问东问西的。皇帝忌讳她，萧允便也会下意识的避免再和她多提起这些。反正还有他皇帝老子在，肯定会手把手把他教上正轨的。看他的样子，也还没到需要诉苦的时候，用不着她急吼吼的扮解语花。如今的忙是正常的，用不着过分担心。 明晖也想到这些了，便没有多说，笑道：“大好春光，你俩谁唱支曲子来听听？” 小菊抿抿嘴道：“我是破锣锅嗓子。” “那，好徒儿，为师可就指望你了。” 难得出趟门，还是和至亲近的明晖和小菊一道。顾琰着实是高兴，当下也不推辞，“好，我唱，你俩听好了。”想了想启口唱道：“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这也歌唱，那也歌唱，小鸟也歌唱，白云也歌唱……眼前骆驼成群过，驼铃响叮当，响叮当……” 明晖道：“丫头，这词忒直白了！而且，你还在惦记边城么？” 顾琰一愣，这才想起歌词里什么骆驼、驼铃的，“不是的，就是凑巧这么唱了出来。”其实，是有些惦记啊，这辈子就边城那两年日子最自由自在。还有那些人，她也惦记。 聂山这次上京，虽然帮她说了公道话，私下却是见都没跟她见一下的。显然是对她当初的出尔反尔心底还有些忿然。想起初到边城立足时得他多方帮衬，如今却搞得跟陌路人一般，顾琰心底也有些唏嘘。 小菊看顾琰有些蔫了，不复方才的高兴，忙道：“挺好听的啊，不直白我还不大听得明白呢。调子很欢快，听着就让人打从心底里高兴起来啊。” 顾琰笑笑，“我没事儿，才不会被他一句话就打击到呢。师傅，我跟小菊可都很少出门，不认得路呢。你可别把我们带丢了。” “放心，丢不了。对了，你的识字班打算办在哪里？”顾琰打算先从开蒙做起，然后再挑选好苗子，便索性安了个识字班的名字先。 “王府倒是有地方，可是进一次城太远了。我记得秦王府在京郊有一个庄子，不然回头办在那里好了。那样就只需要接送教书的先生。如果他们觉得庄子上更方便复习，就让他们在那里住下。” “姑娘，看，那边山崖边有一片迎春花，真漂亮！” 顾琰顺着小菊的手看过去，“嗯，那儿向阳，有花开也不稀奇。就是太高、太陡峭了些。”说完就和小菊一起笑眯眯的看向了明晖。 “师傅|道长，麻烦你了！” 明晖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了，还得给你们俩丫头摘花去。等着——”话音未落，人已离开了驴背，很快就跃到了对面山崖上，用壁虎功往崖顶攀去。爬到一半才想起来小菊的确是不会轻功，可顾琰会啊。现在又不是她小时候什么都不会那会儿了。人家是有事弟子服其劳，怎么到他这里反过来了？可是不去摘吧，这爬都爬到一半了。怪只怪方才气氛太好，他也不自禁想起小道观的时光了。竟然就像那时候一样被这俩丫头撺掇着就爬山摘花了。 小菊道：“道长怎么又扮成从前那副模样了？这几年看惯他美玉修竹一般品貌，又变回原来那个老道士真是有些伤眼睛。” “比当年好多了啊，至少衣服是干干净净的。你就别太挑剔了。他肯定不能用真面目出来啊。”说起来明晖的本意是偷偷来调查一下他舍了那么多银子，师弟们是不是真的都按他的意思用在鳏寡孤独身上了啊。就是顾琰自己，也是修饰了一番容貌的。她只能顶着秦王妃身边女官的身份去办事儿。 “那倒是，他那时候惫懒多了。” 明晖很快回来，一人塞了一把，“咯，拿着！秦王府暖房里好看的花多了去了，偏跑来野外摘。” 顾琰凑近鼻端闻了一下，“家花不如野花香嘛！而且，这野外天生地长的，多有生机跟活力！”一边说一边编了两个花环给驴戴耳朵上。剩下只最长的花茎，就抓在手里一路走一路晃悠。 明晖看到随着驴前行晃来荡去的两个大‘耳环’失笑到：“当年我仓皇离开小庄子，也走过这条道。当时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你们两个丫头一起悠哉的骑驴从这儿走过。” 小菊在心头盘算了下，“哇，都十一年了呢。”一边转头望向小庄子的方向，“也不知道小道观垮塌没有。道长你当年三餐不继的，还一直扬言要募善款重修呢。” 明晖摸摸鼻子，“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 顾琰道：“修了的，太夫人让人修的。说小道观太荣幸了，接待过晋王、秦王，还出了国师和秦王妃。如今那里已经是顾家的家观了。” 小菊道：“哦，那去了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吧。我还说今天有机会能去瞅瞅呢。姑娘，我能把你以前开给窈娘的方子抄一份给喜妞么？让她去寻了相熟的大夫酌情添减一下。”一人一方的道理，小菊也是懂的。顾琰如今的身份，肯定不方便去替顾琛的一个通房把脉修改方子，但请相熟的大夫把脉改一改还是可行的。 “她还没有动静么？”顾琰如今和喜妞的距离太大了，而且她事情也多，还真没关注到喜妞。左右柳氏答应过会善待喜妞，顾琰对她还是信得过的。 “嗯，前几年大少爷不是一直在边关么。之前李婶子来王府找过我，说起那张方子。” “还是别给她了，因为那张方子我虽然是认真开的，效果也好，但上头的用药却是故意往贵重了开，抓一次就要十多两银子。那么开是想挑起窈娘争夺五房的管家大权。喜妞的月例不过一两吧，顾家那种地方没银子就使不动人，她每月能剩下五百文就不错了。她头上有三个哥嫂，侄儿侄女一堆，李叔李婶也不可能拿多少银子贴补，吃不起的。而且她情况也没有窈娘那么严重，只是小产后没有保养好而已。让她去求求大伯母，好好请了大夫来看就是。” “好的，我明白了，会好好跟李婶说清楚的。反正有姑娘的关系，大夫人一定不会拒绝。过了明路吃药的花费就是公中的了。” 两人说话倒也没背着明晖，毕竟他一直是以医者的面目出现。他听了皱眉想了一会儿道：“你们说的是李庄头的小女儿？” “是啊，就是她。”顾琰颔首。 明晖摇摇头，“那小丫头想什么呢，怕是就只看到你到顾家后日子好过的一面了。要不然，以李家二老和三个兄长疼爱她的心，怎么也能替她寻门过得去的亲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说完看一眼小菊，感慨道：“还是你脑子比较清楚。” “道长，我可是从头看到尾的。才不会被表面的繁华迷惑了。”小菊认真的说道。 “小道观出了国师和秦王妃，招待过晋王和秦王。但说不得在小道观来来去去的人里，最简单最幸福的反倒是小菊你了。”招待了晋王和秦王，那就是肯定招待了下一任的皇帝。至于会不会未来的皇后也出自那里，还不知道。不过，所有人里真正能够得到平淡平凡幸福的怕就只有一个小菊。 顾琰点头，“嗯，没错，简单就是幸福。师傅，是不是到地方了？”她看到不远处的村落了。 “是的，这里是里仁村。” 到了村里，问明里正家的所在寻了去。明晖只说自己是国师府的人，问起一些相关的事儿。当然，还有盖了国师府印信的类似介绍信的物件。不然，就凭你红口白牙的说么。 顾琰看他听着听着嘴角微弯，想来师弟们没有弄虚作假，银子是花到了实处的。 明晖问明了情况，知道的确是每年都有这么一笔银两，让各村逐渐置办田地，所得就用于供养鳏寡孤独。不但这个村如此，附近两个村里正也都一并说了。 他盘算了一下数量，摊到这一个村子也差不多就是里正告诉他的数儿。然后他顺道就把顾琰的事儿也一并说了。秦王妃是国师徒弟的事儿，民间都知晓。由国师府的人说，同样具有可信度。 里正闻说秦王府要开免费的学堂，让想读书的孩童都去。请的先生都是进京赶考的落地举子，还提供一顿午饭给学子，不由得大喜过望。 当里正也是需要政绩的，而村里十年八年的能出一个两个秀才就是很看得过去的了。不为别的，供养读书人太费银子。笔墨纸砚、束脩、赴考的费用，一笔笔对地里刨食的人来说压力太大了。而且，就是附近比较富裕的村子办的村学，也只有秀才授课，谁请得起、请得动举人老爷啊？ “秦王妃真是爱护百姓啊，之前就派人送了一整只羊给村里贫苦无依的老人过年。十几户，每户都分到好几斤好肉呢。村口的羊肉汤过年期间更是日日都有，老老少少都喝到了。如今，又要为孩童兴义学。老朽代村民叩谢王妃娘娘的大恩大德了！”里正说着对着京城的方向而拜。 小菊看一眼顾琰，心道正主在这儿呢。 里正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不就是秦王府的女官么，忙不迭的请她转达谢意。 “我会帮你转达的。下月初一拜先生开学，这附近两个村子里正既然相熟也替我们知会一声。五天里把报名册交到秦王府京郊的庄子上以便做些准备。我们还要去别的村子。你不用送了，通知下去吧。” “是。” 里正叫自己儿子敲了锣鼓召集人说这事儿，自己还是亲自把三人一直送到了村口。 顾琰看看驴背上搁的野味、还有农家酱菜。里正太热情了，一定要给她们放在驴背上。所以她便又奉送了一个消息，“多养羊！王妃正在教大家千金用羊毛织毛衣。” 那么多人跟着她学了，下半年肯定对羊绒毛线的需求量会非常大。这个物件，且得流行几年呢。就是如今日渐暖和了，太夫人也还能穿一个多月毛衣的。顾琰没给她弄什么花样，保暖为主，昨儿已经送去了。就连三夫人，顾琰也织了一件背心给她贴身穿着。 里正立即心领神会，“明白了，多谢女官大人。” 到中午，三人已经走访了四个村子，辐射开去，周围十里八村的情况都了解了。肚子饿了，便在一条小溪边捉鱼吃。 明晖负责捉，小菊动手打理，顾琰的任务是看火。她看着小溪旁的水渠道：“也无怪晋王得民心，这水渠就是他主政时督促管农务的有司官员给各村修的。光这一件事落到实处，老百姓就得一直记着他的好处。这是实实在在啊！” 这些细务上，怕是阿允真的不如他。他从小被宠着、惯着，真的很少会主动为人着想。呃，除了自己和团子还有皇帝，刘方也算一个，其他人的需求他很少考虑到的。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震慑四夷，扬我国威。细处真的是有所欠缺。 明晖看鱼够了，从水面飞了回来，“不然我当年干嘛为了救他宁可自己当丧家之犬。你不是说今天抛开那些事儿出来郊游么，怎么又想上了？” “不自觉的就要去想这些，毕竟已经身在局中。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能彻底抛开。”顾琰看着忙碌的小菊，的确简单就是福气。 “在其位谋其政，做王妃甚至是更进一步，都有你必须承担的责任。我呢，还可能有归老青山的一天，你是不可能的咯。” “我知道。我不会做得比人差的。”万一阿允落败，晋王兴许还会念旧情，但晋王妃可不一定能容得下自己啊。她断不会让团子日后活得小心谨慎，时时都需看人脸色。 小菊已经清理好了鱼的脏腑，又在鱼身上纵横划出数道口子，抹上盐巴，眼见水要开了，便将鱼放了进去。他们也是带了食屉的，里头有几样点心和简单吃食，回头一热，佐上鱼汤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了。 “姑娘，我来顾着火就好。”小菊替下了看火的顾琰，后者站起来四下走动，找了块平坦视线好的地方铺上地衣，把食屉里的吃食、水果等摆放上，“师傅，请用吧。” 明晖看她两眼，“哟，这会儿还有点徒弟的样子。” 鱼汤上来，三人正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就见到不远处官道上有人骑马而来。到了近处马过不来，便弃马步行，“王妃，王爷遣小的请您立即回去。”说着递给顾琰一封信。 今日出来，顾琰是讲过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啊？而且他自己肯定还在宫里呢。 打开信一目十行的扫过，顾琰道：“师傅，出事了，咱们回去吧。” “怎么了？” “聂山回边城的路上顺手救了个女人，这女人背景有些复杂。如今事儿闹大了。” “什么背景啊，复杂到把主政的秦王都惊动了？” “人是他从棺材里救出来的。他路上遇到出殡的，听到棺材里传出奇怪的声响觉得有古怪，于是拔刀相助打翻了抬棺人劈开了棺材。里头有一个女人，活的。是骆家守望门寡的媳妇，他们已经替她报了忠孝节妇。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怕是贞节牌坊很快就要立起来了。” “传承了两百多年，出了无数文武大臣的那个骆家？”明晖挑眉。 “是的。骆家太夫人还是我及笄礼上的正宾，多亏了晋王的面子才请来的。” “如今是他们家活埋媳妇的事儿闹大了？” “聂山把人救了，直接带回了镇西军。骆家肯定不会认是要活埋媳妇，只说这媳妇儿自行了断，是落气了被放入棺中，不知怎么又活转来了。可不管是死是活，那都是他们骆家的媳妇，所以要讨回。” 明晖揣测下情，“然后那女子说自己没有自行了断，是骆家要置她于死地，不肯回来，要托庇于聂山。骆家要告他拐带？” “不只如此，聂山只是校尉，骆家在镇西军中有人，他护不住的。他求得方大哥出了面。可要庇护人，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如今就是方大哥要娶这个寡妇。” 正文 315 病遁 “啊？”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小菊张大了嘴巴。这事儿太玄奇了，不过再玄奇她之前也只当外人的事听。直到听说方子墨要娶那个棺材里又活过来的小寡妇。就她所知，那位方军师跟她家姑娘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明晖抚额，“骆家岂肯善罢甘休，他家可从来没有犯事之男，再嫁之妇。何况这么把寡媳嫁出去，岂不是更加坐实他们之前是要置其于死地。方子墨幼遭离乱，一贯鄙弃礼法，骨子里颇有些侠义，肯定不愿意看到那女子被抓回骆家，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去。这事儿，复杂了！镇西军中如今肯定热闹得紧。不过，现在叫你回去是什么道理？” “这事儿发生有日子了，只是消息才传进京而已。虽然骆家极力压制消息，但因为棺中活人，有人还要求娶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所以还是传开了。骆太夫人上京来了，怕是会找我。她做我及笄礼正宾的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少。而且就算没有这桩事，我也不好对德高望重，身有诰命的她拒而不见。如今，是皇后要召见我。咱们走吧！” 上得大道换乘了马匹，明晖道：“这才麻烦了。以你的身份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方子墨把骆家戴了两百多年的面具一下子揭掉。可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心底怕是都很赞同方子墨的做法，而且忍不住为他喝一声彩。所以，不管是要表态支持还是反对，都不妥。要是没传开就好了！” “有人拦骆家出殡的轿子还打伤了人，死去了的寡妇复活，这些事儿都太惊悚了，很难把消息捂住的。聂山上京怕是带了不少随从，不然也拦不下人家的棺材。还有骆家送葬的人肯定也不少。路上可能还有不少围观者。我倒是相信当时那女子是真的‘死’过去了。骆家肯定不是想活埋她。” “可是她偏偏还剩了一口气，多半还是被封进棺材才醒转过来。所以在棺材拼命弄出声音。骆家人听到了也只能装着没听到，锣鼓喧天的试图遮掩。本地人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拦棺材，还把封死的棺材劈开。也只有聂山这个带了不少士兵路过的外乡人能办到了。那女子怕是对他说了什么，他一个见义勇为热血上头，就带着人迅速逃离当地，回到了镇西军。唉，先回去吧。看看皇后怎么说。” 顾琰匆匆回到府里，团子刚午睡了起来，看到她就咿咿呀呀叫起来，两只手也张开了要朝她扑。顾琰赶紧上前抱住了。 秦茵上前抱起同样没怎么开眠还在哼哼唧唧的元元，“上午玩得挺好的，找了你一阵，闹腾了一会儿。倒也喝了两道奶，吃饱了在乳母怀里就睡着了。” “辛苦四嫂了。”顾琰看小家伙把自己的衣服揪住，想了想道：“算了，我带他进宫吧。母后召见，带他去应该无妨。” 三夫人闻说顾琰回来了，也匆匆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琰把团子递给乳母，自己走到屏风后换衣服，边换边将事情三言两语说了。团子看得到她，也就不再闹了，只盯着她在屏风后的身影。 秦茵惊呼出声，“天，还有这样的事儿！” 三夫人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大家族的好名声下镇压了不知多少冤死的生灵。只是这件事就那么巧，那女子也算是命大。” 顾琰已经换好了王妃礼服，从屏风后绕出来，“要保住她这条命可不容易。但她又有什么错呢，也只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 秦茵也不是一味的无知，不过还是道：“我听夫君提起过方军师，说他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没想到还是这么一个侠肝义胆的人物！” “方大哥的经历令他有些愤世嫉俗，所以才能挺身而出。不然换了任何一个人，多半都是将人送回去了事。”顾琰抱起团子，“书院的事儿三伯母继续帮我盯着吧。四嫂也别忙着回去，在这儿和三伯母做个伴。这件事等我从宫里回来，咱们再说。如果骆太夫人派人上门递帖子四嫂你就帮我收下来。至于什么时候得闲见她，你就说得我回来了才知道。” “好的。” 马车里，团子伸出胖乎乎的双手环住顾琰的脖子，嫩嫩的小脸也贴紧她的脖子。 “放心，娘不走了。要不是你吃喝拉撒都挺麻烦，娘就带你一起出去玩了。” 顾琰到皇后宫中的时候，大公主和秦相夫人已经在了。 “儿臣见过母后！”顾琰抱着团子躬身行礼。 “起来吧，你怎么才到？” “回母后，儿臣陪师傅出城了，接到消息赶回来的。” “坐吧。”皇后只当明晖出去采药去了，顾琰跟着去的。这会儿她也无心追究这些细枝末节了。 顾琰在大公主下手的锦墩上抱着儿子坐下，“大姐，秦相夫人” 那两人看来心情都不是太好，点点头回了个礼。看来孙小丁也卷进来了，她们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媳妇的祖母，都是相关人员。 顾琰心头嘀咕，叫自己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她虽然是孙小丁舅母，可他舅母、姨母多了去了啊。难道是因为她和琅琊山的关系？顾琰知道这是件顶麻烦的事儿，她一点都不想被牵涉进去。这事儿可容不得行差踏错半步。 “事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骆家的人上京讨说法了。小丁的信也送进京了，他要保他的军师。叫琰儿你来，是因为听说你与骆家还有方军师都有些关系。你看此事能不能从中转圜一下？” 这是要她写信劝方子墨收手？那不是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人又推回火坑。她实在有些办不到啊。她要不是秦王妃，这会儿一定跳出去为方子墨摇旗呐喊去了。 “这……母后，不瞒你说，儿臣如今脑子还完全是懵的。”这话听着倒也诚恳，想想她毕竟才虚岁十九的年轻媳妇，陡然听说这样的事儿脑子发懵其实才是正常的。 大公主皱眉，“母后，此事小丁怕是糊涂了。哪有扣着别人家的媳妇儿不放的道理。这个军师是不是自恃有功，无法无天了？这简直就是给朝廷出难题嘛。这样的人，小丁他还要保。”刚说到这儿，忽然听到顾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皇后讶然道：“你这是……” 顾琰有些赧然地道：“刚端上饭碗，还没来得及吃。” 团子也听到了，他一脸好奇的伸手去摸顾琰的肚子，小手还用力按了按。顾琰满头黑线，你当是你娘肚子是什么，一按还能再响响？其实她虽然是饿了，但也还没饿到肚子要咕咕响的地步，是用内劲巧妙的催了一下。她这会儿被皇后、大公主、秦相夫人盯着，实在是没有别的缓兵之计。总不能把团子弄哭，然后她去哄孩子吧。 皇后只得道：“来人，给秦王妃弄点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顾琰道：“来一碗面就好。”一碗面的功夫够不够她想个辙推脱啊？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情形，却没想到来得这样的快。看大公主的意思肯定是想让方子墨把人送还回去，恐怕还要给骆家好好道歉做足面子，然后骆家估计还不肯甘休。这事儿不是一般的丢了面子啊。秦相夫人没有出声，但是肯定也是希望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所以，这个国家最尊贵的这些女人都是不希望方子墨挺身而出救那个弱女子的。 其实，这事弄到需要讨论的地步，这足以说明方子墨如今在镇西军中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地位了。不然，一边是传承两百多年的大家族，每一代都会出那么一两个能人，如今在朝中军中颇有实力。他一己之力怎么对抗？孙小丁也不会真的就护短到没了理智的地步。 顾琰说她脑子发懵，又饿得不行了，这几人也不好再催逼她表态想法子，只继续讨论着。 “皇后，臣妇也觉得此事最好尽管按下去。不然闹腾开了，恐怕只是个几败俱伤。小丁那里，大公主让人传话去吧，让他别管了。这事，不好出头啊。臣妇听相爷说，骆家在镇西军中从上到下都有人，而且朝中，不说别人就那位上京的骆老夫人，她儿子可就是吏部尚书。其他职位上骆家人也不少。” 大公主道：“谁说不是这个理呢。” 皇后揉揉额角，“皇上让本宫安抚住骆老夫人，可这也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安抚住的。那女子……” 眼见皇后忘记了，旁边女官提醒道：“周氏” “哦，那周氏不管怎样如今都还是骆家的媳妇儿。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跟着方军师，这是既毁骆家，也毁方军师，更是毁了她自己的名声。” “母后，她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儿臣看她是之前自己了断没死成，吓着了。所以再不肯死。所以把什么都推到婆家头上，诓骗傻子替她出头呢。” 事情闹到如今，周氏如果被送回骆家，肯定只有一条死路。就皇后说的，她如今跟在方子墨身边的事儿，就够她被沉潭一百次了。不过顾琰不觉得她之前是自行了断。真要是，骆家人听到她在棺材里折腾出动静，将她放出来不就好了。有必要将错就错，要抬去活埋么？ 面条很快得了，顾琰被请去旁边用。她想将团子递给宫女，可这小子不干。 顾琰指指旁边一帘之隔的地方，“娘在那里吃面，你就在这人玩吧。” 他瞅一眼果然看得到，这才任由宫女抱住了。 面的配料是很丰盛的，色香味俱全。顾琰如同嚼蜡的吃着。现在怎么办？这面总有吃完的时候。过了会儿，顾琰喝了汤，擦了嘴又坐了回去。团子也回到了她的腿上。 皇后问道：“琰儿，你同两边都熟。你想想，可有什么好法子？” 哦，不是要她写信去劝啊。也是，她是老萧家的媳妇。让她给外男写信算怎么个事儿。可是，如今这么问还是要逼她表态啊。 “母后，方军师这个人很有几分与众不同，怕是不好劝。不然，小丁肯定就是劝他而不是要保他了。” 大公主道：“镇西军难道还离不了他了？” “大姐，之前在边城，小丁对阿允说，只要把方子墨给他找回来，他就有信心守得住国门。我想他说这个话应该是有理由的。想来父皇应当也是很看重他的，不然直接让皇后赐死周氏就解决问题了。”方子墨可不是顺臣，真这么做了，皇帝肯定担心他撂挑子，怕是如今已经混到镇西军大小将校的琅琊山众人也会这么干。镇西军若是出了乱子，让西陵人趁虚而入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方子墨会不会带着琅琊山众人这么做还是两说。但是皇帝不想冒这个险。说实在的，如今的西陵王父子，老的老奸巨猾，小的年富力强。也真得孙小丁加方子墨这个组合才能扛得住。就是临时要换人，也得有合适的人选才行。 “那怎么着，难道朝廷还受他胁迫不成？”大公主怒道。可是想一想自己儿子的做法还有顾琰方才说的，她也不敢冒险。毕竟万一出事，孙小丁首当其冲，责任最大。 皇后捏捏额角，“就没有什么法子能令他投鼠忌器么？他难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所以方子墨才说要娶周氏啊。至于琅琊山众人，实在逼到那份儿上了，割袍断义让他们不受连累也就是了。而且，说不得如今那里头就有人被分化瓦解了。顾琰在听说他求娶周氏时便知道此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所以，劝是劝不回来的。而且，要让顾琰劝，也着实有些违心。 而骆家，也是毫无转圜余地的。一则媳妇就这么跟人跑了，还要改嫁这个脸他们丢不起；二则，要逼死守望门寡的媳妇这个罪名他们是万万不能背上的。如今把周氏弄回去，怎么不明不白弄死都好，可之前的事儿周氏并无恶迹、恶名，说不过去啊。估着那里头还有不少数儿，肯定也是不能掀开盖子的。 这都成一个死结了！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的观点来看，都该是方子墨退让。让骆家把所有污水泼到周氏头上，然后弄死她。 可顾琰想着她这么古怪的到了这里，着落地点可由不得自己选择。如果她不幸就穿到了这个周氏身上，只是要求最基本的生存权，半点错都没有啊。方子墨的做法更是不计个人得失帮助这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不该受到指责。 “母后，周家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吧，他们家什么态度？” “周家族长已经发话周氏既然嫁进了骆家，就是泼出去的水。那就该生是骆家人，死是骆家鬼了。” 周家肯定不只一个女孩儿，就是这一代只有一个，那以后也还会有。那些周家姑娘也要嫁人的。就算周氏是族长的女儿，此时周家肯定也不会站出来庇护她。这点顾琰其实知道。她问这个，只是还存了万一的期望，更是想将焦点稍微转移开。 “周家这态度就对了嘛。生死是小，失节事大。周氏被陌生人抱出棺材，当时就该一头碰死以保清白名声才是。还有那个聂校尉，看着挺机灵的小伙子，干出的都是什么事啊！”大公主恨极此事给孙小丁带来的巨大麻烦，不客气的道。 顾琰叹气，所以一切的症结就是怪周氏该死不肯去死了。反正她如果是周氏，是断断不肯死的。 “哎哟——”顾琰忽然脸色一变，抱着团子的手一紧。众人看过去，见她脸色发青，冷汗四滴四滴的滴落，都唬了一跳。 “琰儿|秦王妃|九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顾琰心道，人吃五谷杂粮，她这样显然是病了嘛。一想她刚吃了一碗面，可别连累下面的厨子。于是艰难的道：“怕是病了，也许今日出去有什么不妥。”她方才吃面，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招数了。只有装病先逃过今天再说。病了骆太夫人也就不好上门找她了。皇后等人也不能拉着她继续商量，让她出主意从中转圜了。但也不能说病就病，所以她还是过来讨论了一会儿。 早有宫女将团子从她手里接过去，团子看到顾琰一副痛苦的表情，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皇后也想到那碗面上去了，看顾琰这样的确不像是中毒，估着是之前就有什么不妥。心下略宽，赶紧召了太医过来。 当值的太医看到顾琰这幅样子，把脉虽然没发现不对，也不好戳穿她。如今谁不知道秦王主政啊。谁敢轻易得罪秦王妃。再说了，他师傅是吕太医，跟秦王妃还有些香火情分。于是顺着她的表现按了个症状。 顾琰被扶到侧殿大床上，吓着了的团子坚持坐在她身边继续哭，小手抓着她袖子不放。顾琰心头暗自苦逼，你娘好好儿的，你不要一副哭丧的样子啊。不过也知道，自己是把小家伙吓到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儿？”随着急切的声音，萧允的身影冲了进来。 正文 316 病遁2 皇后道：“说是急性的腹痛。你别急，药已经熬上了。”一下子就痛起来，太医自然得找个急症，还煞有其事的给顾琰开了药。 萧允大步过来，不忘冲皇后道谢，“有劳母后了！”又向大公主和秦相夫人点了点头。心头却是有点犯嘀咕，这个阵势肯定是因为方子墨那厮惹出来的破事儿。琰儿她这是真得了急病还是在装呢？ 他本来正在和秦相以及户部尚书议事儿，有人来报秦王妃在皇后宫中突然发病来势汹汹，把他吓了一跳。顾琰是那种等闲不生病的人，就怕一生起病来就是大病。所以他立即把秦相和户部尚书撂在了那里，疾步赶来。 团子见到父亲在床边坐下，立即苦逼的扑进他怀里，哭的声气儿又大了几分。 萧允伸手抱住他，俯身去看顾琰。见顾琰连眨两下左眼，心头便有数了。 顾琰这会儿是真后悔把儿子带进宫来了。害他被吓住哭了好大一场，这会儿都还没收声。本以为只是皇后找她来问问有关方子墨的为人秉性什么的。皇后不好叫个大男人来问，私下问问她这个与之有过交往的儿媳还是可以的。哪晓得一来就直接被这三位直接将军了。 “小允，那你先呆着，本宫去瞧瞧药熬好没有。熬好了就让人送上来。”皇后看萧允来了，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大公主和秦相夫人也相继出去。 顾琰以口型道：“回家。” 萧允瞪她两眼，将团子递给旁边的宫女，伸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跟着他的王嘉王佑这些人都是进不了后宫的，只能随手点了一个宫女让她抱着团子跟上自己。小家伙的抽泣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 “怎么急着走呢？就在本宫这儿休养不成么？”于情于理，皇后自然是要拦一拦的。她心头其实也有点犯嘀咕，但是场面上的话跟事还是少不了的。 “儿臣还是回去吧，母后每日里那么多事儿，儿臣不过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回去好好养养就好了。极近的，马车慢慢走无碍。”在别人家生病多少有些不好，虽然这个别人说起来算是婆母。再说十六公主还有半个月就到出阁的时候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儿，皇后原就忙得不可开交的。最要紧她是装的啊，可不想真的喝药。 等到被放上马车，顾琰这才长长的舒口气。抱起泪水还没干的团子不住拍哄道：“都是娘不好，吓到团子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团子包着两包泪看着母亲，投进她怀里。顾琰捞起围兜兜给他擦眼泪鼻涕。 萧允道：“怎么就搞得要病遁了？” “除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你就让我病吧。” 萧允看着她，涉及到方子墨你就那么难以表态啊。不惜吓到儿子都要躲事儿。 顾琰讪讪的笑，“我知道你挺忙的，不用送我们了。快回去吧。” “算了，既然出来了就送你们回去。我也还没吃午饭呢，正好回去吃了，就当歇一歇。” “就是就是，事情是做不完的。身体是做事的本钱，不能把身体拖垮了。”顾琰一手抱着团子，一手指着车里小几上放的白瓷盘，“先吃一块垫垫，我路上让人去稻香斋买了来准备自己垫一下的。结果想事儿没胃口就搁这儿了。”小几是铁制包了漂亮桌布，磁盘底部有磁性，这样突然停车或者启动也不会出现晃动。 是现出炉的点心，萧允掰了一角丢进嘴里，又自己从同样底部带磁性、用厚棉包着保温的茶壶里倒了杯温水来喝。 一路上，顾琰专心拍哄着受了惊吓的团子，心头愧疚不已。萧允则沉默的吃着点心。于是顾琰并没有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 回到秦王府，团子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不肯被父亲抱给乳母。萧允只得把两母子一起抱了下车，然后塞进暖轿。 三夫人和秦茵婆媳，还有端娘白芷等人都得到先行回来报信的人送的消息了。立即聚到了正房。还将王太医也叫了来候着。 顾琰赶紧解释，“我没事儿，只是当时实在没别的法子，不得已装了回病。” 三夫人松口气，“怪不得呢。”怪不得秦王一回来就自己用饭去了，也没在这儿守着。这要是真病了，怕是没这么冷漠。 端娘小声道：“骗皇后娘娘，不大好吧？” “当时也没有别的法子，好在我与皇后不是普通婆媳。她肯定也巴不得能躲开这件事儿的。只是这会儿我能躲，她不能而已。” 白芷知道是这么回事儿，立即出去张罗人生炉子熬药了。报信的人已经把宫里抓的药也带来了。熬好的那一道也送了来。她没忘记把王太医请过去在隔壁呆着，又安排了正房的大小丫鬟加人轮值照顾‘生病’的王妃。 白芷还有别的事儿要忙活，安排了一番就离开了。说到别的事儿，最重要的便是洛阳那边顾大姑留下的一些老家人要到了。王妃这又‘病’了，她更得费心张罗才是。还有国师的如夫人，也快到产期了，也得上心。还有府里的中馈，桩桩件件都要过问。齐娘子和端娘同她一交接就撒手不管了，白芷十分的好做事。再说如今内外分得很开，外头的事儿都有杨总管忙活。这内宅的事儿，她完全忙活得过来。 书院那边这会儿正由齐娘子给顾琰代着织毛衣的课，听到消息众人便表示要来探望。 齐娘子道：“既然王妃病了，人去多了也不好。十五姑娘、长乐小姐，你们俩去吧。其他的人，继续练习。” 顾琇和长乐很快过来，正见到三夫人等人出来。因为萧允吃好了回来，她们便都避让了出来。三夫人见到两人道：“你们是来探病的？” “是啊，三伯母，陡然听到消息，我们都很着急。”顾琇忙躬身道。 “叔姥姥，姨母她没有大碍吧？” “哦，没什么大事儿。有王太医盯着，再好好调养就好了。这会儿王爷在里头，你们也随我到旁边坐坐。” “是。” 里头萧允端着茶盏道：“你打算病多久？” “能不能病到这件事完全过去？”顾琰半靠在大迎枕上，抱着团子问。 萧允横她一眼，“你风风火火的搞这搞那，结果方子墨那里一出事你就要躲起来？难道以后遇上这样的事儿就躲？那要是晋王那里的事儿，你不是更要躲了？” 顾琰正弯腰帮团子脱毛线袜子，小家伙想和母亲一起躺一躺。闻言抬头道：“这跟晋王又扯上什么关系了？”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提高。见团子看着他们，又压下去几分，“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只是因为不想违心的表态，又无能为力，才不得不除此下策。至于说以后，真要是避无可避，那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可如今不是有母后在前头么？你就容我躲回事儿吧。” 萧允嘟囔，“我还想一辈子躲在老头子羽翼下呢。”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方大哥身上所以心有不忍是吧。我告诉你，不是。我是很同情周氏。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如果要拦着或者隐瞒，那我就不问廖永。以后都不问就是了。”她想法子另找一条不会隐瞒她的消息渠道好了。明晖肯定就不会瞒骗她。 萧允皱眉，“你这话几个意思啊？” “之前你就一直瞒着我聂山到京的消息。我不想以后我得到的消息都是被你过滤过了的。” 萧允把茶盏放下，“行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去查好了。以后我也不再让他们瞒你什么就是了。别去跟外人打听，像什么话。” “我师傅师弟是外人么？” “跟我们一家子比，旁人都是外人。你说你同情那个周氏？”萧允提起周氏时口气不是太好。这件事很可能引起些不好的后果，而且影响有多大现在还不好估量。他作为主政的亲王，自然不会乐见出现这种事。对引发这件事的周氏，肯定么什么好感。 这些，顾琰也都明白。她轻声道：“我知道处在你的位置，肯定觉得周氏是祸水。我也知道自己该有的立场，我不能随便出声。可是仔细想想，她真的挺可怜的。你想啊，之前两个月，所有的污水都泼到我头上，什么和异族太子有私，什么利用堂妹想害晋王，当时也是举国都说我是祸水，该杀。要不是阿允你一力坚持，我这会儿可能已经不在了。我有你护着，可那个周氏……” “她有方子墨护着啊。这周氏怕是很有几分姿色，估着也是个对他胃口的才女。不然，那老小子能出这么大力？这个节骨眼上求娶，这是明晃晃的打骆家的脸啊。” “美丽又有才情的女子哪儿找不到，方大哥更多还是救助被侮辱被损害的弱女子。” “反正你看他这个行为很是顺眼就是了。”萧允心头嘀咕，其实他也觉得骆家怕是有事做得不地道。可是顾琰说得没错，处在他的位置要的就是平稳，尤其是现在刚接手的时候。 顾琰点点头，并不避讳此事她对方子墨的欣赏。 “阿允，咱们设身处地的想想。周氏如果是我们的亲人……” 萧允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们的亲人，是不可能被人逼到这个份儿上的。再说了，人家真正的亲人早就已经表态放弃她了，视她为家族的耻辱。” “我当然知道咱们的亲人那都是皇亲国戚，嫁出去也是被人捧着哄着的。至于周家，她母亲难道会不难过？不过是女人没有当家做主的权利，甚至连出声的资格都被剥夺而已。可是周氏她也只是想活下去。你想，当年顾家那么对我们母女，从太夫人和大老爷的角度来说他们是为了家族的长治久安，可我们母女何辜啊？当时如果能有一个像方大哥这样的人肯帮我们一把，我娘也就不用年纪轻轻枉死了。” 萧允看她说到后来眼眶都红了，缓下声音，“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件事真的是不好办哪。算了，你在家生病也好。我得再进宫去干活儿了。” “嗯，别太操劳了，你的身体就是我的幸福呢。”某人接连几日没交公粮了。成亲两年，除了团子在肚子的时候，还有每个月那几日，这可算得上是头回。 萧允正起身呢，闻言顿了一下，伸手抚上顾琰的脸颊眼中含情笑道：“知道了，今晚我争取早些回来。” 萧允回到宫里就被叫到紫檀精舍去了，皇帝直接问道：“你媳妇儿病了，团子在哪呢？” “呃，孩子离不了他娘，娘俩一块儿呢。”老爷子一阵见血，这一句就明明白白问出了顾琰装病的事实。真要是病了，能不怕过了病气给团子，还把他带在身边呢？亏得篱笆扎得牢，不会走漏了风声。除了皇帝也没人敢这么直接问。 皇帝嗤笑一声，“至于么，皇后不就是觉得她点子多，一团乱麻的时候把她想起来了想让她再给出个好主意么。” 当年和亲南越，为了人选的事儿皇后有些犯愁。因为南越这个属国很强大很重要，对方想要皇家公主，婉言谢绝宗室女。结果被顾琰如神来之笔一般让皇帝收了从未幸过的如妃为义女，又有皇后出面张罗让南越王在御花园巧遇也有意借此离宫的如妃。如妃使尽百般解数终于让让南越王着迷。如此一来玉成好事，解了个难题。所以如今这件难事儿一出，皇后就把顾琰想到了。 “她心底很同情那个周氏，不想说违心的话。也是不得不如此。” “朕还知道违己交病呢，可是人活在世上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她堂堂亲王妃，就这么拎不清？” “她就是拎得清，所以才没有吭声嘛。” 皇帝挥挥手，“忙你的去吧，这件事尽快妥善解决。” “知道了。” 萧允出去找到明晖，“师傅，能不能给琅琊山大当家的带话，让他管管方子墨？他和人家一整个家族这么对抗，无疑以卵击石啊。难道还真要逼得朝廷有所取舍不成？” 明晖搁下手里的书，“不用带话了，刘大当家的这会儿已经往京城赶了。到时候秦王一起见见吧。” “好！” 秦王府里，萧允走了顾琇和长乐便进来探望，眼见她们母子在‘病床’上玩得挺好，两人都楞住了。 “你们坐吧。出了些事情我想躲开，所以才在皇后那里装病的。” 顾琇三观不正，顾琰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是有道理的。当下并不多言，拍着手又扮鬼脸逗团子玩儿。团子这会儿已经被顾琰哄笑了，便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把手里的布偶丢给她。 长乐有些愣怔，半晌才道：“在皇后娘娘跟前装病啊？” “皇后心头多半有数，不会为此怪我的。”谁让太后没有亲儿子，皇帝万岁之后她得靠着萧允呢。对自己的容忍度肯定很高。 长乐眼底露出‘姨母，你牛’的意味。转而一想，按祖父祖母还有母亲的说辞，眼前这位十二姨多半就是将来的皇后了。这也难怪她有这样的底气了。她这日子可比母亲好过多了。母亲做世子夫人，上得听公婆的，下要受几位婶娘掣肘。还是姨母当了秦王妃，说话底气才重又足了。怪不得母亲让自己到姨母这里尽量多学呢。 “好了，你俩回去吧。有人问起就说我精神倦怠，不耐烦见人。回去悄悄告诉你娘一声就好，叫她也别来探我。” “知道了。” 顾琇道：“左右已经下课了，我就不过去了。姐姐，用不用我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嗯，也好。” 顾琇便让人去取了她的竹签和线球，堂而皇之的让顾琰给她开起小灶来。团子乖乖坐在旁边玩了一会儿，咿咿呀呀的闹着要找元元表姐。顾琰要让人把他抱去四舅母那里他又不肯。便只有让人把元元抱了来，对外只说在团子屋里玩儿呢。 今天萧允果然回来的挺早，见他回来顾琇忙见了礼，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让丫鬟抱上两个小家伙一同出去。这位秦王姐夫长得很好，不过她从小看渣爹对美男还是有些免疫力的，倒不会被美色所惑。而且小姑娘今年才十岁出头，刚经历了亲娘在眼前惨死的事儿，一心一意依附顾琰这个长姐。所以就是偶尔撞上这位姐夫，也丝毫不会产生半点不该有的想法。要不是这样，顾琰也不会留她住在王府了。 “今天的事儿都忙完了么？” “大事都处理了。老头子训了我一顿，让我抓大放小。” “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好了。”萧允换了家居服，就是那件黑色的毛衣，直接躺在了顾琰旁边。 顾琰摸摸他的脸，“忙得都不知道追求美食了。要是都不会看美人了怎么好？” 萧允拉下她，“哪能呢，之前你叮嘱我一句，我下午做事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我的美人呢。” 正文 317 病遁3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萧允问：“十六妹的添妆礼你送了多少？” “差不多两万两，怎么了？” “再添些，让母后看在银子份上再多担待你些。” “那我再添些字画，咱们库房里不是有么。选些对她胃口的去。” “嗯，你拿主意就是。” 顾琰不知道她无意间还躲掉了一件事，那就是顾珏上门求她去撑腰。顾珏在婆媳争斗中又败了一阵，看着那个顶替了她的位置伺候姑姑的表妹，心火一阵一阵的上冒。 她想去找顾琰做靠山，正准备出发，萧戎回来了。看她一身外出的行头便道：“你这是要去秦王府？” “嗯。” “秦王妃病中概不见客，各家的夫人都没有见。你去的话，也许能见到。开了库房多带些礼物，去了好好的说话，别惹得王妃病中不开心。”萧戎仔细叮嘱。如今这个妻子对他来说最大的用处便是让他成为了秦王连襟了。这个关系可比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强多了。 “知道了。”顾珏如今消息并不灵通，实则她根本就还不知道。魏王倒了，齐王那里孙茯苓面子又不那么好使了。和顾珏往来的人就剩下那些想奉承顾琰又没有门路的。 可秦王妃同这位将军夫人幼时不睦的事儿不是什么新闻。再有之前孙茯苓在路上被顾琰拿捏的事儿也不是没有目击者，早传扬开了。而且秦王妃明显待庶妹都比她这个嫡妹还来得亲近，所以想通过她牵线搭桥的都会在心头多估量一下。 而府里的下人，老夫人趁着顾珏被关在围场的那段时日做了人事调整，如今又变回了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人，其他人都不将她放在眼底的情况。所以，外头许多消息她也就不知道了。再说，这事儿她婆婆也还没收到消息呢。 得了萧戎发话，顾珏便堂而皇之让人开了库房搜刮了一回。她婆婆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只得由她去了。 顾珏往秦王府走了一趟，顾琰本不想见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如今处境正艰难，再传出探病吃了闭门羹的信儿就更不利了。便躺床上见了她，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期间顾琇一直杵在一边给顾琰端茶递水，顾珏便什么都没机会说了。让她在顾琇面前露出过得不如意的一面，她也不乐意。所以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转而去了孙茯苓处。 孙嬷嬷看顾珏拿来了不少好东西，愕然道：“姑奶奶，都这会儿了您就别再惹了亲家夫人不高兴。” “没事儿，我是打着去秦王府探病的旗号拿的东西。”老东西难道还能去秦王府打听自己送了什么不成。反正顾琰什么都不缺，倒是母亲这里日用都越来越受克扣了。 孙茯苓比较关心顾琰生病的事儿，问道：“哦，王府探病的人肯定挤破头吧？” “没有，她就只见了我一个而已。生了病肯定不耐烦多见人，所以我也只待了一会儿，也没跟她说什么不好的事儿。”顾珏放松的坐下，在婆母跟前虽然不用立规矩，但总是要拘束些。哪有在亲娘跟前自在。 “那说起来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昔年倒是我看错了她。”孙茯苓被顾琰拿捏着当街下跪，心头自然是不忿的。但顾琰对她的儿女都还不错，颇有长姐之风。她心头便有些不胜唏嘘了。 这话顾珏也不能驳，点点头道：“是，如果是我占了上风，肯定恨不能踩下她。弟弟说得也有些道理。她胸怀是要宽大些。” “人家早就不拿咱们母女当对手了，咱们如今也不够格给她当对手。等晋王妃生了皇孙，到时候才是一场精彩的双凤斗。” 顾珏坐起身子，“夫君说姐姐搞不好是在装病，还说她不够成熟，居然在皇后跟前当着大公主和丞相夫人的面就来这招。她不会以后输给晋王妃吧？”顾珏话中不无担心，顾琰上位不会怎么为难自己，还能帮衬三分。晋王妃上位对自己可没好处。晋王府和齐王府、秦王府可都恩怨深重，她不想成了覆巢之下破损之卵。 孙茯苓想了想，“看起来是这样。可是焉知顾琰不是故意？她这样反而显出几分赤子之心，至少皇后不会太过防备她。皇家最缺的可不是精于谋算、老成干练。缺的就是一份赤子之心。心软念旧情有时候是不好，可有时候也能取得别样的效果。” “真复杂！不过顾琰心有七窍，没准真是故意的。” 孙茯苓心头叹气，你要是有她一半，我也就放心了。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么。想一想那个女婿还有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以及看自己闺女不顺眼的亲家母，心头更加无力。 “可惜你弟弟太小，也不知他今科能不能考上秀才。” “弟弟很用功的，祖母都说五房的门楣就靠他了。顾琰又答应等他考中秀才帮他进太学，以后会好起来的。至于我，说不得真的只有接受那小寡妇了。不过她新寡，我会拿捏着这个理由让她为前夫守满三年，若在此期间她做下什么，以后更是不能在我面前抬起头来。至于旁的女人，更不算什么了。” 孙茯苓摸摸顾珏的头，“我的儿，你长进了。现在关键不是要闹，你得拢住女婿，早日生下儿子才行。你姐姐不是会开方子帮人生儿子么，纳妾的事儿她说自己不好出声干预，但这件事你可以找她帮忙啊。就是她不行，你也可以拜托她帮你请到宫里的季太医啊。” 这事儿她求过齐王，可是没成。齐王说季太医在晋王府，他和晋王不睦，如果把人请出来，那边弄不好就故意闹出些事儿回头有什么怪到他头上。其实说白了，是不想为顾珏这个‘假女儿’出头。之前他已经用权势让萧戎放弃过小青梅一次，这次不想再掺和了。不然，怎么齐王庶妃叶氏还有齐王世子妃就方便呢。 如今齐王更是来得越来越少，送日用的下人都开始不恭敬起来。孙茯苓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好打起顾琰的主意来。 顾珏点点头，以萧戎如今的地位，还请不动被皇室众女眷当宝轮番请到府上的季太医。也只有再去求顾琰了。 孙茯苓所料不错，顾琰装病这件事皇后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她还有些稚嫩，不足为虑。而且顾琰又派齐娘子送了几幅名贵字画来，让十六公主很是喜欢，她也就放下了。这次嫁嫡公主，皇帝从内库拨了六万两银子置办嫁妆，皇后自己又添了不少。她一年四万两的各种收入，不给亲闺女又给谁呢。 所以，十六公主光是陪嫁的田产就是京郊极好地段的一万亩上好水田，价值在十二万两以上。再加上压箱底的九万两，还有庄子、铺子，各色首饰、衣服等等等等。以后也会一直都有嫡出公主比肩郡王的两万两的年收益。日子可以很富贵的过下去了。 皇帝儿女众多，六万两嫁公主已经是大手笔了。可她却只有这一个女儿。因此，顾琰上次添妆就给了两万两，这次又送了这些，皇后还是很满意的。她此生所求，无非三样。第一，自己能善始善终；第二，十六公主能过好日子，不受人轻慢；第三，何家不至于败落。这些，如今看来都系在了秦王身上。所以，秦王妃政治上不成熟，心软念旧情绝对是好事。这也是顾琰吃准了皇后心思敢在她面前弄鬼的原因。 顾琰这会儿正在屋里见十七公主，这也是无法拒见的主。她已经知道十七公主是在十六公主那里看到了她炫目的嫁衣才出宫的，于是笑道：“等咱们十七出阁的时候，嫂嫂一定也替你弄了粼光锦给你做嫁衣。”一尺千金的粼光锦，做一生只穿一次的嫁衣有些太昂贵太奢靡了。可是女人不就是这时候最需要炫目么。 “哎呀，嫂嫂消息真灵通。我就是被母妃念叨烦了，所以才借口来探病跑出宫的。嘻嘻，你果然是装病。” “让姨母放心，你九哥心头放着你的事儿呢。咱们不好越过十六妹，但面上也只会比她差那么一丁点。而且事情还得往长远看嘛。” 十七公主自然听得懂长远的意思，以后如果九哥做了皇帝，自己肯定水涨船高。到时候就不比十六姐差什么了。至少里子是不会差的。 “嫂嫂，你别说了。人家好意来看你，你一直取笑人家。” “好好，不说了。你不是对我开的那些课有兴趣么，我让琇琇陪你去听听。” “好勒。” “中午想吃什么告诉白芷一声让她去张罗。” “嗯，嫂嫂，我去了。” 顾琰如今消息的确比较灵通，她话都讲明了，萧允也不敢真的为了这些跟她撕破脸。暗卫很快便查明了周氏为什么会被‘自尽’。 原来她被家里安排到骆家做了望门寡，也是清心寡欲过日子。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竟然被小叔子私心爱慕上了。骆家为了绝后患，这才下了毒手。让丫鬟把她掐晕挂在了梁上。谁知道她当时只是假死过去，在出殡的路上竟然醒了过来。她不甘心，于是奋力弄出响动，也是为了求个万一的生机。没想到真让她遇上了路过的聂山，还遇上了愿意出头的方子墨。 很多人说方子墨是被美色迷惑做了傻子，可是顾琰知道不是。只是，这件事真的难办啊。 “启禀王妃，洛阳来的几位老人家到了。属下已经安排人去城门接了回来，如今顾三夫人和端娘还有王夫人在陪着。运的东西有专人看着，正在入库。虽然路上下了雨，但书籍字画都被保护得很好。”白芷进来向顾琰禀报。因为不是奴婢，所以她对着顾琰也是自称属下。 “知道了。晚上让三伯母和师母出面给她们接风吧，让端娘也代我出面作陪。还有从洛阳回来的人也辛苦了，每人发五十两的辛苦费。这一路毫无损伤，着实是他们用心了。” “是，属下知道，一定安排好。”白芷之前就在三夫人那里打听过老人家的口味，早打发人置办齐全了。回头让老管的得意弟子掌勺就好。 “嗯，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团子今天进宫去了，他皇爷爷想他了。不过估着玩不了多久他怕是就得闹着回来。顾琰知道为此自己肯定又得挨皇帝几句。不过，比起卷进那件事里如今这样好多了。 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躲过去。骆老夫人是不好上门找她了，可有别人来了。琅琊山大当家夫人没惊动人上门，顾琰就不好不见她。之前明晖让人知会了一声，所以顾琰也没有吃惊。 “刘婶婶，好久不见，请坐吧。” 刘夫人坐下，看了一下顾琰屋中看起来简单大方，但却是富贵内敛，清雅外现的摆设，心头不由赞叹果然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比起琅琊山被抢来的好东西堆砌的大寨，这才是真正的富贵。 “不敢当王妃这么叫。您这么叫，我们当家的岂不和皇上成兄弟了。” 顾琰一想，还真是呢。 “咱们各论各的，咱们是故人，跟别人不同。婶婶进京是想见家人么？”顾琰当然知道刘大当家进京是想用手头的银子为方子墨活动一下，毕竟这回他捅的篓子着实有些大。当然，自己这里他们是不会外道地拿银子来砸。但她还是问了这话。这样如果帮不上什么，刘大当家两口子也不好在心里怪她。 “家里早就不认我这个害丢了面子的女儿了。所以，我一听说周氏的事儿，这心里也是感同身受。” 哟，不好对付，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周氏身上了，果然有点手段。从前在木石村还真没显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顾琰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也很同情周氏的遭遇，更加佩服方大哥的举动。可是婶婶，你觉得我处在这个位置，又能做什么呢？” 这话把刘夫人问住了，半晌叹口气，“我们也知道这样上门是难为你了。上京也是想尽力为子墨疏通一二。哪怕散尽千金，只要能寻到一丝转圜的机会就好。” 说实在的，琅琊山这样的兄弟情谊顾琰还真有些感动。 “婶婶，这件事只能等待机会。你们就先去找人吧。骆家已经先一步了，你们既然来了，也努力一把好了。我能做的，不需你们说我也会尽力。方大哥待我，仁至义尽，我也不是草木。” 刘夫人心道，仁至义尽不假，还得加一句情真意切。当日在木石村，几位当家的就说难得子墨兄弟还能动回心，怎么都要帮他成事才好。可惜功亏一篑，秦王这个对手太强悍了。如今，子墨终于又动娶妻的念头，当家的说不管多难，也得想办法成全了他。 顾琰还是安排了刘夫人和生母在京中一处道观见面。这里是明晖执掌的，他不在便由她一个师弟看管。平日香火旺盛，达官贵人女眷常来往，要安排这件事不难。刘夫人对此感激得很，她自己找上门去，肯定是没有机会见到十年不见的母亲的。 如此一来，大当家的的确也是无话好说了。他比夫人晚一步登门，由明晖做中人求见秦王。不过，双方没有谈拢。 顾琰感叹，“看来，我还得继续病着。”她不想这样啊，在自己家里也不敢出了正房的大园子。不然这会儿，她肯定去看李念等人誊抄顾大姑的读书札记那些去了。 运来的书籍都要誊抄，因为原件太过珍贵。便是字画顾琰也全找了人来临摹。如今秦王府的图书馆正在日益丰富。誊抄的事儿早就开始了，顾琰元宵后就组织了大批人手专干这事儿。皇后宫中的书籍，紫檀精舍的书籍，还有渝王府借来的书籍。 太夫人、顾瑜等人知晓顾琰在大肆搜集书目誊抄，便也将家中的藏书借给了她。太夫人一言堂能做主，顾瑜则是请示了梁国公夫人。至于别处，就不是那么好借了。书香门第，靠的就是书撑底子，这是人家的底蕴，是很难外借的。就是誊抄的这些，也都不是外头可以买到的印刷的大路货。但各家还是有所保留的。 渝王妃这会儿倒是在秦王府，她一早送了自家的书过来，为的可就是借顾大姑的书回去看。结果顾琰不借，让她和渝王登门来看，顺道指导一下抄书组的工作。所以，渝王妃便带了闺女过来了。一个劲儿说顾琰小气之余，倒是对她办起的贵女书院颇有几分感兴趣。然后便被顾琰安了个客座讲习的名目给她。 至于渝王，他知道书到了下了衙直接跟着萧允回府。 “弟妹不肯外借，那我们一家子就上你们府里蹭吃蹭喝去。” 萧允跟这个文人一样的兄长一向走得不近，倒是没想到娶了顾琰改变了这种局面。而且顾琰最近搞的那些事儿，倒是让文官集团对他少了几分抵触。当下大笑着道：“平日里请都请不动，五哥随时来，小弟都扫榻以待。” 渝王去了，看到顾琰组织了上百名落第书生在誊抄各色珍贵书籍，心头潜藏的*便又冒头了。他也想这样组织人才编书啊。 正文 318 猜测 被顾琰组织起来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誊抄各类珍贵书籍的书生们并不认得这两位王爷，之前都是杨次雷出面和他们打交道的。对没能金榜题名的他们来说，王爷这种高高在上的生物还没有机会面见。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认得二人身上的王袍。看到的人当即搁笔离席下摆，“学生蜀中举子谭迁参见二位王爷！”有功名在身，因此自称学生。 有了那么一两个领头的，其他人便也都看到了，纷纷照做。心头纷纷埋怨自己眼不够尖，第一个拜下去的自然能多少引起一下二位王爷的注意。这样多的人，要引起关注可不容易。 这百名举子里有懊恼没有表现机会的，也有人人初见天家贵人难免惊慌失措。不过，这其中也有人站起、行礼一直不卑不亢、泰山之若……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顾琰让杨次雷故意安排的有心人，把这些都记在了心底。 萧允抬抬手，“都平身吧，本王领渝王兄过来看看。你们各人忙你们的就是。” “是。” 这些举子也是猜年轻一些着亲王袍服的应该是此间主人秦王，另一位看起来斯文儒雅着郡王袍服的也有人在心底暗暗猜测是出了名的文人王爷渝王，如此便都对上了。这次的事情虽然是顾琰在张罗，但这些举子还有朝堂上的官员还是把事情记在了秦王名下。不然，也不会文官觉得生长于行伍的秦王也有慕文之心，对他改变了一些看法了。 这么大型的誊抄活动是因为顾琰没有打算打破这个时代的规矩，一下子就要让这些各家珍藏的书籍用印刷弄成大路货，这样她怕是要成为公敌。她只是印了外头通行的书目，要紧的这些依然是珍藏之。 而且她也没打算利用后世的知识搞发明创造。很多东西该什么时候出现，就让它什么时候出现吧。历史有它自身的规律在。该是人毕昇留在史书上的功绩不该由她占了。所以，如今这样的大场面便是必不可少的了。 萧允陪着渝王四下里看了看，实则他也是头回到这个被顾琰命名为墨香院的院子来。一开始她说要办书院、抄书什么的，他只是想着给她找点事做也好，省得闲出毛病来。反正库房里又不缺银子，她想做什么就放手让她做吧。至于她说的刷名声的初衷要见功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但这会儿才发现她这么搞对自己好处还真是大大的啊。她这不是在刷她自己的名声，是在帮自己刷新在文官集团心目中既定的印象呢。 上一次打着关心妹妹妹夫的旗号让他暗地里知会萧戎等人，让他有了一帮得力的下属。如今这样又让他得了实惠。看起来还都不是她原本的目的的样子。他这媳妇儿还真是润物细无声的就把事情都做了。好些事情都是如此，他事后才能慢慢品出味儿来。 转了一圈出来，渝王对墨香院的环境、氛围满意得不得了。萧允倒是有些纳闷他干嘛一副很激动、羡慕嫉妒的样子。 “九弟，你可真是得一贤妻啊！”你小子自己是想不到这些的。 萧允毫不犹豫的点头，虽然知道渝王说的肯定没他自己感受得深广。 “五嫂也很贤惠啊。走，五哥，今晚让老管好好露一手，咱哥俩一起喝两杯。” 萧允回来的时候还顺道把团子接回来了，这会儿人已经让送到后院正房了。顾琰大半天没见到儿子还真是有些想，伸手接了过去亲了两口问道：“他今天在宫里怎么这么呆得住啊？” 乳母道：“回王妃，刘总管家的小公子和千金今儿也在。听说是皇上特意让接进宫的。” 哦，原来皇帝公公投团子所好了啊。顾琰捏一下团子肉呼呼的脸蛋，你皇爷爷肯定也很眼馋那对龙凤胎吧。龙凤呈祥，多好的寓意啊。可惜这年头不是有银子就可以到医院做的。一切都得看天意！ 想到这儿，就想起了闭门不出安胎待产的晋王妃，她应该不会撞上这大运吧？好像没听说她娘家有这样的遗传。有的话哪怕就是生双胞胎也早传开了。 正想着呢，渝王妃由秦茵陪着从李念等人誊抄顾大姑读书手札的地方过来。因为顾琰‘病’着，也因为她要留三夫人在此照顾着即将临盆的王氏，（顾琰是晚辈，觉得把三夫人拉来坐镇更好些）所以索性将三房的人都接到了府里。 三夫人一边管着贵女书院平常的事务，一边就留意着王氏那边的动静。秦茵便代顾琰处理一些场面上的事儿，譬如说答复各家来拜望的夫人们。这事儿让白芷出面有些怠慢人，秦茵出面的话就不会了。至于元元，自然是搬了过来和团子做伴儿了。 二人身后还跟着顾琇、长乐还有渝王妃的闺女子衿郡主。子衿比悦悦小些，她们这一辈除了汪翎羽因为情况特殊得了封号，其它人都得等到出阁。因此，称呼的时候都叫郡主，提起的时候便是某王府行几的郡主。子衿便是渝王府居长的唯一嫡出的小郡主。她来了，顾琰便让顾琇和长乐作陪。 顾琇之前完全没机会学什么，到了秦王府顾琰才教给她待人接物，上次帮着招呼年纪相当的十七公主还颇为拘束。但事后回想，十七公主看顾琰的面上对她还是颇为客气的，今天招呼郡主便要稍微放得开一些了。加上今天还有长乐这个从小受到相关教育的国公府嫡长孙女在，情形就更加好了。 顾琰看她眉眼间逐渐大方起来也挺高兴。顾家的女孩儿过得最苦的怕就是顾琇了。其他人好歹都是正经上过女学的。只有她年纪小正好赶上顾家失去爵位，又碰到个小心眼的钱氏。所以顾琰一提，太夫人立马把人打包送来了。老太太如今没精力再调教培养一个灵慧的孙女出来联姻，而且顾琇她也没看出那潜力。顾琰愿意管她乐得放手。 渝王妃坐了下来，“把你们王妃新近得的大红袍给我沏来。” “别呀，我也只得了一两。五嫂你自己不也有么？”其实顾琰分到了二两，但是分别匀了五钱给明晖还有三夫人。真正的极品大红袍，武夷山也只有几颗树出产。除了皇帝那里，其他人处可想而知。秦王府已经是分得多的了。像是燕王府失了皇帝欢心，还只得了次一等的呢。 “我的留着你到我府上喝。” “明知道我短时期里出不了门。” 两妯娌斗嘴的功夫，下人已经麻利的下去照办了。 秦茵玩笑道：“给妹妹省点儿，我就不喝了。我回去看看元元醒了没有。”说着朝渝王妃点点头转身出去。她就是陪着走一趟，人送到不失礼便失陪了。 子衿三人给顾琰见了礼，这会儿便坐到摇摇车边逗团子去了。过了一会儿长乐提议玩双陆，几人便到旁边玩上了。 渝王妃惬意的喝着送上来的新沏的大红袍，“我说九弟妹，你就这么一直‘病着’啊？” “有什么法子，让我说那周氏该死，我实在说不出口。”而且她说了该死，怕还有劝方子墨的事儿最后到底得落到身上。她才不揽这活儿呢。渝王妃是常来常往的，而且她不像顾珏，嘴紧得很。所以顾琰也就不瞒她了，装病也挺费精神的。 渝王妃苦笑一下，“也就是你了，还敢耍这样的花腔。对了，我说了的那些书，别忘了让人抄一份给我。” “没问题。” “本来还说回头约你去七宝斋看看拍卖的，那儿时不时能淘到些宝。上回还被我找到卫夫人真迹呢，四万两银子我们倒也承受得起。想着承受不起的拉了你这个有钱人去，你买了我不就可以分享一二了么。结果你又病了。” “哦，卫夫人的真迹啊，借我临摹一份。女书法家本来就少，临摹一份给李念她们瞅瞅。” “你个光进不出的，借了我们府上那么多书，要借你一本回去那么难。我也不借！” “我那不是赶着誊抄么，而且如今人都知道我这里真迹孤本多。总不好借一家不借一家的吧。而且你上门来，我府上也挺好玩儿的吧？依我说五嫂没事真可以多过来走动走动。下次就将那本卫夫人的真迹带来吧。我领你去我们家库房，那里书帖什么都也不少。你断然吃不了亏的。” 渝王妃嗤笑一声，“算盘打得忒精了，还得我送上门来。好吧，依你。谁让你是小的呢。” 晚间萧允喝了小酒回来告诉顾琰，“琰儿你说怪不怪，五哥在墨香斋又激动又懊恼的，眼底还颇有几分羡慕嫉妒。他羡慕嫉妒什么啊？难道羡慕咱家书多？可他家书也挺多，一片一片的书墙。” 顾琰摸摸下巴，渝王妃提到这事儿也有些反应。尤其是自己下午说打算组织人手编各地的地方志，让大家对各地能有所了解的时候。秦王府的藏书，也不能除了萧允从前那些兵书就全是誊抄别人家的了。他们得搞点特色，于是顾琰就想到了这个地方志。考生，不说来自五湖四海，那也是各地都有啊。搞这个也算他们为推广家乡做贡献了不是。 “你从前和渝王没什么来往，也不了解他是吧？” “嗯。” “那你问问老爷子吧，他肯定了解的。” 萧允摸摸头，“你说五哥也想搞这些事儿？” “我估着是。身为皇子，肯定也是有追求的。他不掺和储位的事儿，心头定然有想法。润色鸿业寄贤才，编成诗书传万代。这样的理想比较符合渝王的个性。” 萧允笑笑，“嗯，多半就是了。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些事都是烧银子没啥实在用途的。如今看来，还是有用处的。” 听他这么说，顾琰便明白他知道自己如今捣鼓的这些事儿的一些用意了。她也没多说，甚至都没问他和大当家的谈得如何。这件事且有的磨呢，慢慢拉锯吧。而且她越琢磨越觉得方子墨应该也不只一个用意而已。为他自己一时热血要扶救弱小就把琅琊山其他人都拉下水，他应该也做不出来。 次日，团子和元元一起玩儿的时候，两小闹矛盾了。起因是元元咬团子的手指了。说咬也不准确，她也只刚冒了牙床。估计是长牙牙根正痒痒不舒服，团子又摸她的脸，她就顺手抓了团子的手指磨牙了。 顾琰便让厨下给她准备了长条状的苹果条做磨牙棒，小丫头眉开眼笑的握着在嘴里进进出出的。团子看了眼红就要抢，顾琰赶紧让递一根给他。心道你牙还连影都没有呢，磨什么呀。 一会儿，顾珉和秦茵闻说元元把团子咬了双双过来。顾琰道：“四哥四嫂别大惊小怪啦，小孩子一处哪有不起点纠纷的时候啊。” 秦茵看两小又一起玩得挺好的了，嘻嘻哈哈的靠在一起，放下心来。 “元元性子有些强，该让着表弟的。” 顾琰噗嗤一笑，“强些好，别弱兮兮的。” 团子和元元闹矛盾自然不是一回两回了。团子是个豪强霸道的，这是随了他老子，又让周遭的人给宠出来的。但是元元也从来不是一个挨欺负了只知道哭不还手的。所以时常可以看到两人坐摇摇车里尽己所能的‘攻击’对方。也谈不上谁吃亏，互有胜负吧。顾琰看到都会任由他们自己闹腾，每每看到两小动也不怎么能动，还推对方一把，踢对方一脚就好笑。 有一回让萧允看到了，他当即道：“哎哟，这顾家女人大的小的都不好惹啊！” 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倒是从这闹了好，好了闹中越来越牢固了。表现就是团子这个比较独的家伙，能玩到他玩具的也就是元元了。哦，还有那对龙凤胎，他会主动把吃的玩的推到人家面前。不过那小兄妹俩在他眼底估计也跟玩具差不多。 顾珉坐了下来，他是从宫里当完值回来的。他只要交接完毕就可以出宫，因为母亲和妻女都在秦王府，索性也到这边来了。反正都知道他和秦王妃的关系，他如今也不打算避嫌了。不如坦坦荡荡的往来。至于萧允，他回来还早。这会儿还不到申时，吃晚饭的时候能看到人已经是回来得很早了。 顾珉轻声道：“听说秦王今天又冲堂官发火了。唉，也难怪他着急，上次因为魏王的事撸下去几个尚书，如今有几人便是从侍郎或者更低一级直接提上来的。个别人能力上有些不足。” “所以，这其实真不是一个出头证明自己的好时机是吧？” 顾珉点头，“是。可是……” 可是皇帝的身体谁知道还能撑多久，当然是得抓紧时间了。 “四哥，知道晋王府有什么动静么？”顾琰想起萧允那个揣测，难道此番真的是晋王以退为进？ 顾珉摇头，“从前那些人如今根本不和我往来。” 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找顾瑾问去吧。她如今可不会偏向自己。顾琰扭头看到元元和团子各叼着一根细长的苹果条，跟抽烟的动作还挺像，不由得失笑不已。 “嗯，元元要长牙了，估着团子也快了。四嫂，长牙孩子闹腾得厉害么？” 秦茵叹口气，“昨晚一直哼哼唧唧的，后来还是遣人去请教了王太医，弄了凉水用细纱布替她擦牙龈才睡着了，说再厉害就得擦冰水了。不过倒还不用吃药，王太医说药吃多了也不好。”住在这里，最方便就是借光可以咨询王太医了。 顾琰再仔细看元元的脸，好像微微还有点肿。怪不得被团子摸了，她会‘咬’人。话说团子不会是观察出她两边脸有些不对称才伸手的吧？ “琰儿，方军师那件事好像越闹越大了啊。骆家和琅琊山都在四处找人活动。”与琅琊山众人也算是袍泽一场，方子墨更是对自己多加关照，所以顾珉也很关注这件事。 “那如今哪一方占上风？” “骆家，他们毕竟根基深厚，根本不是琅琊山可以比的。” 这样啊，顾琰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兄妹俩正说着，白芷进来禀报，“王妃，骆老夫人知道王妃在四处搜集珍本，派人送了三本抄本上门。”然后一一报了名字，全都是外间找不到，只有骆家这样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才拿得出来的。因此，虽然只有三本，却是非常厚重的一份礼了。 秦茵站起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骆老夫人的孙女。” “那我去看看。”秦茵看向顾琰，看她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顾琰苦笑，不可能拒绝啊。但是，拿人的手短。这是人不方便上来，礼还是送来了。而且还正是 “四嫂替我收下吧，苹果把我昨天把玩的玉璧装上，回头四嫂帮我给骆家姑娘做见面礼。” “好。” 等到人都出去了，顾珉道：“之前琅琊山的人在镇西军中受齐王压制，不过方军师回来之后局面大改。但是恐怕很多人对此不忿。你说方军师是不是也有示弱于人的用意？” “我猜有点儿。那样的传言传到上位者耳朵里肯定不好。如今骆家如此压倒性的占上风，就显出琅琊山力量的微薄了。不过这肯定不是方大哥的主要目的。”要示弱别的法子也可以，不至于要利用一个苦命的弱女子。 正文 319 侄儿 既然有得治，萧允便关注另一件事了。他说道：“琰儿，你好好招呼大嫂。子川，你跟我到旁边来一下。”这是要问问什么人胆大包天打他小侄儿了。大哥不在，他就该叔代父职。这种场子，肯定得找回来。 欧夫人站起来，咬咬牙道：“既然我求上门来，也不在意这么多了。王爷王妃这么说，臣妇领了便是。”不然，难道看着儿子废掉么。所以，她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顾琰忙叫人进宫去请人。估着事关欧家儿孙，老爷子也会很爽快的放人。 王太医道：“最好还要请国师再来瞧瞧，养生之道他比老夫强。” 既然王老头特意提出来，估计这个花费真不是欧家能承受的。欧家虽然是武将，但这几十年东边和东昌国关系挺和睦，没有什么战事，武将自然也就没了发财的机会。而且听萧允说过，欧家老家那边来打秋风的亲戚故旧着实不少。欧老将军在世时也一直关照着一些没有生计的下属，欧哲如今肯定不能给断了。 顾琰也道：“大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孩子是王爷跟我的侄儿，不就是七八年的用量么。不管是多少，你们爹娘力不能及的地方做叔婶的补上不是应当应分的么。哪怕是要用出去侄儿这么大的一个金人，只要能恢复他的元气根本，我们也断没有不舍得的。” 萧允看欧夫人还有些犹豫，蹙眉道：“大嫂，难道你这会儿还要跟我见外？” 顾琰道：“要用什么，你开了方子让人去药房取，不足的再告诉我。” 王太医点头，“这个王爷王妃尽管放心。本来就是必须用最好的药以及补品一直养着。” 顾琰反应过来，这怕是欧家长公子，因为到了须避嫌的年纪，欧夫人没让他进内宅。萧允匆匆赶回看到就带进来了。 “不管多少花费，你只管开药效最好的方子。”萧允从外头大步进来，还带了个十三、四的少年，看着和昏迷中的孩童很是相像。 “所费甚高，这可是富贵病了。” “只是什么？” 王太医道：“好好的调养，养到十五六岁上当可与平常人相当。只是……” 好容易王太医松开了手，顾琰忙问：“如何？”这么小的孩子伤了根本，这辈子可怎么办才好。 秦茵方才听顾琰唤大嫂这才反应过来宫里出来的白芷怎么对这个妇人如此礼遇。她之前还没闹明白这是哪位呢。顾琰交给她的分了亲疏远近的秦王府的交际名单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她也是看了白芷的态度才拿捏着分寸招待的。 “大嫂说哪里话，有事儿你正该让王爷和我出力才是。”顾琰没有问是为什么事，又是被哪些人打成这样。搞不好和萧允的身世有关，欧夫人没提，她这会儿也不好问。如今最要紧的自然是孩子的伤势。伤了根本，外头的大夫都不敢治。这问题怕是有些严重了。她和欧夫人一起紧张的候着王太医。 欧夫人看一眼昏迷中的儿子，“他是和人打了一架，请到家里的大夫摇头让另请高明说是伤了根本。臣妇也是没了别的法子，这才上门叨扰的。” 顾琰赶紧上前扶住没让她跪下去，“大嫂快别多礼了。孩子怎么样？”一边比了手势示意王太医不要中断，只管诊脉就是。 欧夫人闻声也赶紧离座，“臣妇参见王妃娘娘！” “王妃”秦茵站了起来。 顾琰打理好匆匆出去，就见到王太医正在给一个七八岁昏迷中的孩童诊脉。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眉目平和的妇人，想来就是欧夫人了，秦茵正陪着。 “知道了，派人去请王爷回府，让王太医先出去。你赶紧给我挽个正式一些的发髻。” “听说是侄少爷有些不好。” 顾琰一下子便坐了起来，“是有什么事么？”这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啊。萧允心头有多看重欧老将军的养育包容之恩，顾琰是有数的。只是为了淡化影响不引起旁人过多联想，秦王府和欧府明面上是没有什么往来的。 苹果进来禀告：“娘娘，白芷姐姐说欧家夫人带着侄少爷登门了。她去二门处代您迎一迎，也请了舅少夫人帮您待客。不过欧家夫人和少爷不比旁人，还是请您准备一下。” 第二天顾琰一个人在家，就梳了个闲适的卧髻窝在榻上晒着阳光看话本。既然暗地里还有一笔资产，那她就暂时不去想开源节流的门路了。秦王府已经有不少产业，去年又投资了银号。她名下也有数处，而且像是马场、银号那些过几年肯定是会大有收获的。 “哦。”本来顾琰也该一同去云家走一趟的，可她不是‘病着’么。云老将军老当益壮，但毕竟年事已高，今年已经解甲回家含饴弄孙了。萧允是他很惦记的外孙，团子这个曾外孙也很得他的喜欢。 “小孩子胖乎乎的才可爱。嗯，明天我可以休息半天，带他去看外公。” 顾琰抱着团子掂了掂，“他算胖么？”小家伙被她养得很好，不然也不会看起来和元元一般大了。 顾琰看他还有些恼怒的样子，可惜眼前的小家伙。这就是被宠得没边的结果的啊，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完全的不管不顾无法无天。 萧允把衣襟随意合拢，瞥一眼顾琰的胸部，“大不一样，我又不胖。”他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可不是会令小儿误会的胖子。 顾琰伸手把他抱起来，笑着对哭笑不得的萧允道：“你该庆幸他没误会，不然饿了咬你两口。” 团子听到便回头冲着母亲乐呵，呀呀的叫。 “哈哈——”顾琰一愣之后大声的笑了出来。 萧允猝不及防，差点痛呼出声，猛地睁开眼，“你小子——快松手！” 于是，顾琰擦着头发出来便看到团子又玩出了新花样了：他伸手揪住了他爹胸口的一颗红豆，然后用力一扯…… 团子自个儿玩了一阵，萧允的中衣被他扯开了些，因为他在用力撑下去的时候总是要抓着手下的衣服。小家伙便伸爪子把他腰间的系带扯开了，于是萧允一时衣襟大敞。团子这是打算换个玩法，用小拳头擂‘鼓’（他爹的胸口），觉得这样方便些。萧允半迷糊着也懒得理会他，只要不摔了就行。 所以，萧允这个火体如今在屋里便连夹衣都不穿了，直接一身单衣。而且这会儿感觉还有些热，便将外衣也解开了。团子还在蹦着小屁屁，他却有些犯起困来。床十分的宽大，小家伙怎么着都不会滚下去才是，而且他还伸了手抓着他背心的小衣服呢。所以，便闭上眼打起盹来。 萧允宠儿子也是没边的，往大床上一趟两手扶着小家伙的腰便充当起蹦床了。屋里地龙还没有熄，一般是过完正月才会熄。顾琰想着也就这几天了，而且屋子里暖和团子也可以活动得开些，不然整天包得跟粽子似的完全不能动弹。 顾琰把账册退回去，到浴室泡澡。为了洗个舒服，她没有带团子，让他留屋里跟他老子玩儿。小家伙倒也不坚持，因为他又发明了一种玩法。他坐到他爹肚子上，两手撑在他的胸腹间用力，小屁屁便可暂时悬空，然后落下。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显见得他爹肚子的弹性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才上岗半个来月就有了这么深刻的领悟，看来日子果然不好过。 萧允点头，“这个，得慢慢来。我如今在其位才知道，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在那个位置做每一件事都是牵一发动全局。难啊！” “你想改革啊？”这可是挑战世禄啊，难度可想而知。雍正皇帝想把八旗子弟弄出来干活，停了每月干领的月例发给良田让他们耕种，人家转手就租出去赚地租了还说他忒小气。改革就肯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到时候肯定被骂得满头包。 所以，你家老祖宗还有你老子都不知道再富不能富孩子这个道理啊。 “数万，我也是今天才在户部听到的。这些人朝廷都养着，这还不把人给养废了啊。” “多少？” 这都这么多代了，几何级的增长，肯定很吓人啊。 萧允笑道：“你还别说，太祖的后嗣你知道如今有多少了么？” “老爷子怕你败家，还是要把你子子孙孙的花用都准备上啊？说起来，你还真是什么好处都占尽了。”估着是从前没有公开承认这个儿子，所以在金银上补偿。从自个的内库拨了不少银子给他。这还不足，还给他在梁国公的海运事业里占了份干股。再加上得力的人运作，这可不就积攒了这么一份惊人的身家么。可是如今，占尽了老头子补偿这个好处的他，又要出来争那把椅子。她要是其他皇子，也得呕得想吐血啊。 团子看到顾琰面前摊开的账册，扑过去就抓。顾琰赶紧拿开，这小子是破坏大王，撕纸实在是很熟练的活计了。 “所以，你就别愁了。得，既然你是明白人，那回头我让他们把账册交给你。” 顾琰心道，你以为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不过这话不能说，“我对银子比较敏感。” 萧允瞪眼，“你看出来了？”老头子不是说就是户部几十年的主事，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么。 顾琰道：“原来如此。” 萧允小声道：“其实除了明面上这些，咱还有一份。是老头子从前让人给我这么分开的。那账册如今不在我手上。但是要调银子没问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想做的事还多，一桩桩一件件铺开了都得费银子。 “咱家还不至于让你愁银子愁成这样吧？” 萧允出去抱了团子进来，看她捧着账册一副发愁的样子。 渝王妃还说要拉她去参加拍卖聚会，回头看到了心水的东西她能忍得住不买？那不跟掏心挖肺一样啊。果然，大也有大的难处啊。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怪不得渝王迟迟不敢大动作。 重要开支自然就集中在墨香苑和贵女书院。筹备中的皇庄识字班倒不占什么。今年还要找到合适校址买下，然后按她的意图装修把人都搬过去呢。这岂不又是很大一笔开支。再加上那真迹，她今年搞不好一个人就得花出去十万两。 白芷很快吩咐人去账房拿了总的账册来。顾琰打开默算了一番，得，她还真成败家女人了。这还没出正月呢，她都花出去一万多了。 天啊，本来以为有这个身家，这一辈子断不会为银子发愁了的。没想到，还是不能不想啊。 至于那本卫夫人的真迹，她也爱得不行。如果渝王妃真的是那个意思，她就收下了。那是断断不会贬值的东西。不过，家里现银不足，这个困境肿么破？ 但是话虽这样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他们家的现银存量在减少。所以，顾琰要算一算她年后都花出去多少银子了。这样心头也好有个数。 这还没算人情往来搬出去送礼的重宝。呃，当然，她年前请客花了近万两但收到的贺礼远远大于这个数，把库房又充实了一番。之前送骆家小姑娘的玉壁就是从里头拿的，十分的名贵。 其实年底的时候顾琰才看过王府以及她嫁妆产业的账册，去年他们家是入不敷出的，包括她名下的产业都是。不过这里头都是有缘故的，王府的收入包括亲王和亲王妃的俸禄，外加皇庄、铺子等产业的收入统共十五六万两。但萧允从回京开始就大肆搜罗人才，正式投入了夺嫡之争。养人以及办事花的银子那是省不了的。然后顾琰名下的产业，最大的便是那个马场，但现在正是往里投银子还看不到产出的时候。乐善堂就更是如此了。这样一来，十五六万两一年就不够了。 萧允看顾琰说风就是雨，立即叫了白芷进来吩咐这件事，摇头失笑。不过，四万两银子买媳妇一个喜欢，他还是花得起的。 “我不知道嘛。那回头我就做出舍不得还的样子，给她扣了然后把银子给她。不过，四万两，好多哦。你一年的亲王俸禄也才这个数。我这样好像有点败家啊！不行，我得算一算我都花出去多少银子了。白芷——” “哈，也有你犯蠢的时候啊。估计五嫂让你呕得够呛，又不好说什么。” “那、那她说给我听，不会是打算出手给我吧？我还想着君子不能夺人所好，跟她借来着。”顾琰伸手虚抹了一下汗。搞不好渝王妃是打算卖给她，然后还能时不时的看到。 萧允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就是拿在手里过过手，瘾过完了还得出手。她嫁妆里压箱底的银子估计也就这么多，总不可能全拿出来换一本字帖吧。那本字帖我也听说过，当时挺轰动的。如今不少人暗地里等着她出手呢。” 顾琰挠挠下巴，“可是我之前还听五嫂说她拍到一本卫夫人的真迹花了四万两呢。” “老爷子同意啊，只是说时机还不成熟。让五哥自个儿先弄着，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大力支持他。五哥出宫开衙建府后就一直致力于收集散落各处的数目。听说每年花上万两银子呢。我就说他府里怎么会一片一片的书墙。为了这，五哥的日子过得清苦啊。” “老爷子不同意他编么？”不会啊，这绝对是文治里相当有分量的一笔啊。 顾琰当家之后，所有的人情往来，她都是从库房里挑合适又现成的礼物。为的就是省下现银。如今是夺嫡的时刻，现银用处大着呢。尤其如今皇帝老子不再偏袒他们，梁国公府的分红没了。一年就几万两银子的进项，精打细算还不定够用呢。 就是皇帝偏心之下不差钱的秦王府，也办不到。因为秦王府的全部身家虽然看起来很客观，但是实物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田产、铺子、庄园、王府、库房的宝物，这些都是包括在其中的。 首先就是人力，可不是她这样在落第举子里扒拉扒拉就行了。必须得是全国超一流的老中青三代学者齐聚。再加上打下手的、做后勤的怕是要投入上万人；再有就是参考书目，那得几十万种之多，就是国家图书馆的藏书都不够，要大肆的搜集、求购。而且这同样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光这两条，就断不是一个王府所能够承担得起的。 顾琰一愣，原来渝王这么有大志啊。她以为他顶多就是想编一本那样规模的书，以图青史留名。没想到人家想编的是那样档次的。那是只有盛世才能完成的大事业啊。只有强盛而和平的国家，集全国上下的力量耗时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完成的。 “听老头子他想编的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书，而是一部集古今之大成无所不包的大书。” “那他怎么不动手呢？” 晚上萧允从宫里回来告诉顾琰，渝王还真有想编书的想法。 正文 320 侄儿2 王太医便坐下开方子，让药童去取药。 明晖果然来得很快，这里药刚熬上他便到了。顾琰陪欧夫人继续在旁边看着他诊脉，然后又听他和王太医讨论起来。顾琰听了觉得收获良多，也再度确认自己离他们那个等级还差得远呢。明晖和王太医两人还在说着，萧允和欧子川回来了。 欧夫人之前闻说小儿子还有得治，心已经松了大半。方才一直担心那边两叔侄一冲动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呢。见到他们回来急切地道：“王爷，唉，小允，你可别胡来！那些小子是得狠狠教训，可你不能出面。”她娘家和欧家是世交，也算是看着萧允长大的了。知道他从小脾气就很暴，要是下手太狠了也得掂量一下后果。他不怕，可欧家承受不起。而且他出面，不是更加提醒众人那件极力淡化的事么。 “放心，大嫂。几个毛孩子我出什么面啊。小孩子打架当然就在小孩子堆里解决。子川，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 欧子川点头，“小叔，我都记着呢。” “那去吧。” “好！” 这是要让欧子川出面去替弟弟报仇了，对这个处理顾琰和欧夫人都还能接受。 顾琰听欧夫人和萧允方才的话音，把榻上那个叫子越的小朋友打成这样的应该也是一群小孩。真是够可恶的！ 看萧允难看的脸色，事情的起因搞不好还真是她猜的，与他的身世有关。这件事因为废太子当年一番闹腾，虽然最后没有揭出来欧老将军的夫人生下的儿子就是当时的云偏将、如今的秦王，但朝堂上知道或者说猜到的人还是不少，只是没人敢提而已。 那些个小孩能知道，肯定是从长辈处听来的。也许不是有意说给他们听，但他们就是知道了。 看来这些小孩都有点来头，那么萧允以监国亲王的身份出面肯定就会将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如今方子墨搞出来的那事儿还没能解决，再来一桩肯定不行。那不乱套了么，会坏了如今一力维持的稳定局面。 不过，弟弟打架吃了大亏，哥哥去报仇很说得过去。如果萧允出头，有以大欺小之嫌不说，他和欧家的关系背地里又得被人大肆说嘴。所以，让欧子川去做这件事，他在暗地里撑腰就好了。 这次肯定得狠狠的报复回去，不然欧家人以后还怎么立足。那些人敢当面嘲笑还敢下狠手，肯定也是没想到萧允对欧家人非常的看重。这一次之后，非得让人再不敢相欺，也不敢再提那件事不可。也是因为老将军去世，欧哲守孝三年，如今欧家大不如前了。 身世还真是阿允一个硬伤啊。排除齐王的即位资格后，晋王如今形同长子。又是位分最尊贵的贵妃所出，这个出身简直是压倒性的优势。 罢了，说那个有些远了。如今还是欧家的事最紧急。就顾琰所知，萧允从小到大都没有在欧家公开露个面，大场合统统都是告病。他又长期呆在宫里，怕是很多人都没想到他和欧老将军的关系其实还挺和睦。就是欧哲知道实情后看他不顺眼，却也只是收拾包袱跑到镇东军去参军，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而且，关键他心里对欧家非常的抱愧。欧哲如今不在京城，这件事他管定了。 眼见萧允还挺理智，在座的人就都没有说什么，更没人圣母的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谁家小孩被人打成这样，心头都得憋着火呢。就是顾琰，头一次见欧子月，这会儿也窝火得紧。因为，她也挺敬重欧老将军的为人。就是这位话不多的欧夫人，也是爽朗干脆让人乐意结交的。所以，这口气先出了再说。如果到了如今萧允都监国了，还要身边的人处处委曲求全，那掌权有毛用啊？ “小家伙醒了”明晖轻道。 几人都围了过去，欧夫人道：“越越，你感觉怎么样？” “娘，我疼——”欧子越声音低哑的道。 欧夫人脸上露出心疼，“没事了，没事了，太医说你会好起来的。” “那个大夫说我要成废人了。”欧子越想起昏迷前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 “不会的，那个大夫比得过太医么。王太医可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他说你能好起来，你就一定能好起来。”欧夫人斩钉截铁的道。 欧子越的视线在王太医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翘。 不得不说，王老头儿的形象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他拈着胡子道：“小公子莫怕，你以后会跟普通人一样的。” “那，我还能当大将军么？”欧子越眼底露出希冀。 顾琰看欧夫人转过身眼眶就是一红。王太医说调养七八年和普通人一样，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太医张了张嘴，顾琰觉着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个善意的谎言。这时候明晖出声了，“你跟着我学独门的内家功夫，只要用心，十年八年功夫有了小成，上阵杀敌不成问题。” 萧允忙问道：“真的？” “真的。”明晖肯定的点头。 “越越，听到国师说的没有，你还能当大将军的。”萧允一脸的兴奋。 欧子越定定的看着萧允，半晌道：“小叔？” “是，是小叔。”萧允点点头，显然很为小家伙记得他而欣慰。 欧子越露出不大高兴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边。 欧夫人正在高兴明晖说的话呢，见状赶紧道：“越越，这次你出事儿，多亏你小叔小婶帮忙。不是他们，娘怎么能请到王太医，怎么能请动国师？你不可以这样对小叔。” 萧允听她改了称呼，嘴角咧开笑道：“大嫂，没事儿的。越越还是孩子呢。” 王太医和明晖赶人了，“行了，都出去吧。让孩子好好歇歇。” 出去后，明晖看望王氏和那几位老人家去。王太医回去翻医书。顾琰和萧允回屋。回去她才发现团子不在屋里。她方才一直以为萧允把他交给乳母带回来了。 “哎，团子呢？” “哦，我回来得急，他又不肯走，我就把他留那里了。” “不肯走？”顾琰愕然。 “嗯，他看到我那对双胞胎表弟，就不肯走了。我让人去打听着，要哪里有年岁差不多的双胞胎就给他弄来做个伴当。” “这样啊。哎，你到底准备怎么收拾那些人啊？” 萧允冷哼一声，“一共六个小毛孩，其中一个被越越打得也挺惨。我教过川川这样的情况就照准一个打，其他的不理会。这样，至少够本。估计他教给越越了。我让他带人去，把两个领头的打到差不多越越这样。另外三个，减一等。” “打到废掉？怕是有些不妥。那些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如今倒还好，可将来……将来你敢肯定就是你么？如果不是，那欧家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他们联手报复。揍是要揍的，可不用废掉啊。”那些熊孩子都是和越越一个书院的，想来也只是打起群架来失了分寸，没想把人打残打废吧。欧家，就算没有秦王府撑腰，也大不如前了，可也不是能随意欺辱的人家啊。 “我不是说差不多么。放心，川川下手有分寸。哼，这次得让他们知道下什么叫做疼。” “我派人去接团子回来。” 顾琰很诚恳的留欧夫人暂时住下，“大嫂，孩子这样也不好挪来挪去的。而且，我师傅出宫的机会不多。他出来吧，顶多也就回趟国师府，然后我这里打个转。所以，越越留这里比较方便些。等他身体状况稳定了，再说其他。” 欧夫人也知道国师是负责皇帝身体的，肯定不可能时不时往欧府跑。一来没时间，二来也引人侧目。 “行，就这么办吧。给王妃你添麻烦了。” “这孩子叫我小婶呢，大嫂跟我客气什么。” 顾瑶事后还是了解了一下，王太医开的方子上光一只极品的百年人参就值六百两银子。外头卖的有一百两到五六百两不等的，不过既然要用最好的药效的，自然就用最贵的。库房里也有那么一两只。不过这玩意儿据说要长期吃，一年要用几只。顾琰便打算让顾家老宅的人在老家给她挖了送来。 顾琰问明晖，“你要教他什么内家心法啊？如果你来不了，我可以代你传授不？” “就你那半壶水的水平，省省吧。现在还早，先把身体亏损的补回来再说。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出来的。” 三夫人抱了元元过来，她方才听秦茵说了整件事唏嘘不已。让丫鬟回去家里把库存的两根好参并其他一些补品拿来。 “这些看看能不能用，能用先用着。这好参，有时候不是拿银子就能立马买到的。团子呢？元元闹着跟他玩。” “走亲戚还没回来，我让人接去了。” 明晖伸手要捏元元的脸，三夫人避开，“在长牙，脸有些肿。小心捏了咬你！” “我可不怕。不过，既然脸肿着那就不捏了。怪可怜的！我走了，王氏那里师姐帮我多照应着点。” “放心，产婆、乳母该备下的琰儿都备下了。你等着当爹就是了。” 晚间睡觉时顾琰没忍住，于是推了推萧允问道：“两个孩子为什么叫川川、越越啊？”穿越穿越，难道欧家还有人是穿来的不成？欧哲和欧夫人看起来都不像，那难道是欧老将军？所以，他才能那么包容的对待阿允？ “哦，大哥取的‘子在川上曰’那个意思，希望他们懂得寸金难买寸光阴。哥哥叫子川，可是弟弟叫子曰不大妥当，所以就改成子越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脑洞开大了。那看来欧老将军是真正心胸宽大之辈了。可惜他常年在边关，估计和婆婆根本就没有深入接触的机会。不然，也是很值得人爱的大好男儿呢。 顾琰又说了打算让顾家人在老家挖参的事儿。 “嗯，这个想法不错。白山黑水间容易找到年份长药效好的参。不过，银子你记得按市价算给他们。” “那当然，我难道还白拿他们的不成。他们不收银子我就不要参。” “唉，热了，该换被子了。”萧允把腿伸了出去。 “明天我就让他们把这屋的地龙熄了好吧，被子倒还不用换。” “不是说为了团子少穿点好活动么。唉，那小子是活泼过头了。” 顾琰知道他又想起遭儿子袭胸的事儿了，闷笑两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去。 次日起床用过饭后顾琰抱着团子去探望欧子越。昨天欧子川倒是回家去了，说家里不能一直没人。只有欧夫人在此陪着小儿子。 “王妃来了，这是小世子吧？” “大嫂，虽然礼不可废，但私下里您能不能别这么客气啊？弟妹、琰儿随你喜欢怎么叫都好。至于这个小家伙，他小名团子。你这位大伯母就叫他团子好了。” “可是……” “私下里就别见外了，你看我娘家嫂子就管我叫妹妹。” 欧夫人把她们母子俩往里让，“那、那就僭越了，我叫你弟妹吧。” 团子一直盯着欧夫人看，顾琰对他说道：“这个也是大伯母哦，等你以后会说话了见到了可要叫人。” 欧子越还没有醒，欧夫人招待顾琰母子在外室坐下，“小……团子长得真是好。我记得小允将近周岁了才有这么大呢。不过，父子俩长得是挺像的。” 团子的小胖手握着脖子上的项圈，眼睛自顾自的四处溜着。顾琰把他放到榻上，递给他鞠球，他便自顾自的玩了起来。或是用手推，或是拿脚踢，弄远了乳母就替他捡回面前，然后再来。时间不长，他还是能安静得自己玩的。 “大嫂，川川和您说什么了么？” “说了，真要说解恨，作为一个母亲再怎样都是不能解恨的。可是不能不顾着后果。小允这样为欧家出头，就不怕引来闲言闲语么？” “阿允不是义父的义子么，他的行军布阵还是跟着义父学的。这个可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昨儿他就是这么跟我讲的。” 欧夫人心头一松，这样对外一说欧家就完全纳入秦王羽翼下了，不用再担心两个儿子在外的人身安全。也不会再有人敢明里暗里的损欧家了。看来老爷子十多年的疼爱没有白费啊。 “大嫂，你同我说说阿允小时候的事儿呗。” 欧夫人看顾琰一脸的好奇，忽然就觉得她接地气了不少。这个王妃弟妹，她早就闻名已久也好奇不已。那时候就觉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仙露明珠，竟然将萧允那个小霸王都收服了。 后来这几年顾琰更是一直都在风口浪尖，她时不时就能听到些这样那样的说法。昨儿头一次见本人，看着行事很大方，颇有大家之女的气度。这会儿看起来倒还有些孩子气。估计小两口性子挺合得来，私下里挺随便的，于是她也更加放开了。 顾琰看欧夫人看向乳母丫鬟等人，会意的把她们屏退。 “我头回见他，就是他将近周岁那会儿了。不过时常听到他大哥炫耀他弟弟长得有多好看。我娘家和欧家是通家之好，有一次就随了他去云府特为看看……” “他四岁的时候偷偷爬上我的马车想出门去玩。我上了马车看到，一心哄他跟我下车，见他不依就打算告诉下人。结果他哧溜一声钻我裙子里去了，还把我腿牢牢抱住，害得我不敢出声……” 顾琰笑不可抑，“他是有多想出门啊，这种损招都使出来了。结果出去了么？” “没呢，爹在外头笑吟吟的敲车壁，又叫他的名字。他就只有瘪着嘴爬出来了。当时真是把我囧死了。” 团子不明白母亲怎么笑成这样，抱着她的手努力想站起来。顾琰便伸手托了他一把，他站了起来就伸手去摸母亲的嘴角。 顾琰听到屋里也传出一声轻笑，“哟，越越醒了。”这是听了小叔的糗事一时没忍住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笑得胸口更疼。 欧夫人立即站起进去，顾琰便也抱了团子跟上。 “越越，好受些了么？”欧夫人坐床边问道。 “嗯。”欧子越看向顾琰，小声叫了声‘小婶’。 “哎，醒了啊。”顾琰话音刚落，就听到团子很兴奋的叫了两声，小手还指向欧子越。 顾琰把他的手抓回来，知道他这是看清欧子越乌青的眼眶还有破皮上药的嘴角以及身上包的纱布觉得稀奇呢。 “这是越越哥哥，等哥哥好了陪你玩儿啊。越越，这是我跟你小叔的儿子，你叫他团子或者弟弟都行。” 厨房闻说人醒了，立即送来了滋补的药膳。 “那嫂子你有什么需要出声就好，我带团子回去了。” 欧夫人也知道她还‘病着’，点点头，“你平时挺忙，不用多过来的。府里的下人都很经心。” 三天后，欧子川又来了。这回他还带来了八万两的银票。 “娘，那几户人家登门道歉，这是他们赔的。小叔说让我收着，给您。”那几家的小子挨了毒打还忙不迭道歉赔银子的，前倨而后恭，都是知道了小叔的态度。只有够强，才没人敢欺，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正文 321 吵架 “这笔银子该给你小婶。她一口就把你弟弟这七八年的用度都揽下来了。当时可还不知道会有这笔银子呢。娘想着也不能就这么厚着脸皮让你小叔全出了，哪怕他家大业大呢。已经让管家回去转手一些产业想凑一凑了。现在倒是不用了。”欧夫人说完感慨一声，“要不是你小叔做到这份上，那些人断不至于这么服软。而且那药方我也看了，上头不少都是有银子也弄不到的好东西。你守着你弟弟，我把银票给你小婶拿去。” 欧子川还不知道这件事，那天他匆匆忙忙就走了。要不然他哪能把银票就这么接下了。 顾琰看着递到面前的银票，知道不收不行，于是从中抽了三张，“大嫂，三万两就够了。到后头说不定跟着我师傅学内家功夫，都不用再这么养着了。” “大嫂也是识货的，你拿来的那人参，胳膊腿都长齐全了。定然不会低于五百两。这才是第一张方子呢。” “真够了，也就第一张方子分量重些。你如今又不少银子，我犯得着骗你么？” 欧夫人想想也是，而且有了银子，自己能张罗起来的可以自己张罗，于是也不再坚持。 “真没想到小允能做到这个份上。”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不过细想想这就是他的性子。他这个人啊，重情。不过，只是对特定的、有数的人。如此甚好！”说到后来，顾琰眉眼弯弯。 “是，如此甚好！”欧夫人顿了一下道：“这件事我不打算写信告诉孩子他爹了，省得他隔着千里万里的干着急。” “嗯，大嫂说得是。大哥知道了总是也要担心的。等他要回来了再告诉他好了。”顾琰挺高兴，欧夫人这样的话说给她听，还真是有几分拿她当弟媳妇看了。 欧夫人可以说是看着萧允从小婴儿长到大的，那么可爱又漂亮的未来小叔子（她和欧哲是从小定亲），一出生就没了娘。婚前就姐姐前姐姐后的叫她，婚后更是长嫂如母。她打小拿他当亲弟弟半个儿子看待。就是后来知道了他并不是公爹亲子，这份疼爱其实也从来没有变过。如今只觉得他果然还是当初赤子之心的少年。 至于顾琰，从十年前听萧允开始念叨烤红薯给他吃的小姑娘，欧夫人就关注上她了。所以，虽然才刚见面，却是神交很久了。这一次的事，顾琰的表现让欧夫人很是认同，所以这会儿便真的接受了她这个弟妹。 白芷进来躬身施礼，“娘娘，欧夫人。” “什么事？” “骆家的人和琅琊山的人在大街上遇到，吵了起来。骆家人骂方军师拐带人媳无耻之极。” 顾琰摇头，真是斯文人，气急了骂人也这么文雅。 “那刘大当家的他们怎么回应的？” 白芷有点忍俊不禁，“刘大当家说‘我们是强盗啊，这才是强盗该干的事骂。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那个当行本色嘛！’” 顾琰和欧夫人都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书香世族遇上强盗头子，的确是有理说不清的。不过，这事儿闹了这么久，也该有结果了。说不得结果都出来了，只是还没有传到京城而已。 这次动手打了欧子越的，拼爹的话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兵部侍郎的儿子，另外几个也都是将门之后。不然，打起人来下手也不会这么重。其实知道萧允身世的也就是兵部侍郎之子，另外几个都是平素跟他混吃混喝，老子也在他老子手下的。被欧子越打得最惨的便也是这位兵部侍郎公子了。萧允说最近就会给这位教子无方嘴又没把门的侍郎大人换个位置。至于另外几个，儿子挨了打又登门请罪赔银子，就暂时放那里晾着。 还说他属意让萧戎去接兵部侍郎的位置。他是宗室，也有能力，出任这个位置虽然过于年轻了些，可兵部也该换换血了。至于欧哲，东边一时没什么战事，没有立功受赏的机会。可是，欧老将军起于镇东军，有他留下俩的人望、人脉，所以欧哲最好还是留在镇东军最利于发展。他从军已近二十载，之前在镇北军，历大小战事无数。一开始别人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倒是实打实升上去的。守孝回来萧允才让他去的镇东军。如今的镇东将军年事已高，三五年内应该就是他接这个位置。这样，镇东军的十万大军才能算是彻底到了萧允的手里。 侍郎是三品，以官职论算是相当高了。不说旁的，只以能力看的话，萧戎算得上的一代青年才俊了。不过据说，他年过二十五尚无子挺被人议论的。关于这点，萧允也提过，说让以大老爷们这么被人议论真是很不好。意思就是让顾琰别去掺和他们家的事。 顾琰当时愤愤然，“如果我也成亲三年都没动静，那你也二十五了。堂堂监国王爷，更加没面子吧。那是不是就要迎侧妃、庶妃了？”不说顾珏是不是她妹妹，感情又如何。遇上这种事儿，她肯定会站在女人一边。 “说什么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之前又不是没有被人议论过。就为了身边没别人，至今还有人在笑我惧内。你别胡乱假设。咱们有团子呢，就是没有、没有……” “说不出来了吧，你家老爷子等着抱这个孙子已经好多年了。你之前就因为我一直拖着，屋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如果我还不能生，那肯定是要找别人了。总不能叫你们家老爷子……失望到家吧。而且，咱们现在比晋王府占优势的地方不就是咱家有嫡子，他们家还没有么。”顾琰好悬才把死不瞑目咽了回去。 “别假设了行不行啊，为这个吵一架值当么。又不是咱家的事。”两人为此扯了一通，不过还是没有结果。毕竟为假设的事儿吵，的确不值当。不过，按照这个年头的规矩，老太太也好，孙茯苓也好，都不能再对顾珏婆家要给她找个好妹妹的事儿指手画脚，顾琰也就没有去出这个头。当然，这事儿要落在她身上她肯定不干的。 不过，虽然顾琰袖手旁观了，顾珏还是又登门来‘探病’了。不过恰好顾琰抱着团子到后花园去了，端娘便让小丫头去叫人，又请顾琇去招待一会儿顾珏。谁晓得，这一招待就出问题了。 顾珏对顾琇那是从来就没看得上眼过，因为顾琇的娘只不过是她娘的丫鬟而已。她不像个姐姐，顾琇心底也便不拿她当姐姐看待。两人说着说着火药味儿就越来越浓。 “十四姐，你平素都擦哪家的胭脂水粉啊？你告诉妹妹一声，我以后就不买那家的了，省得越擦越厚实。”顾琇如今早不怕顾珏了，眼见她用轻蔑的目光看自己，一时便反唇相讥了。 “你敢说我脸皮厚，反了你了，你这个婢生女！”顾珏怒不可遏。 “婢生女怎么了？我姨娘盖棺定论，好歹对爹是从一而终。却受到你那个水性杨花母亲的连累，顾家祖坟都不能进，只能在外头另买墓地。哼，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摆谱。” “一个姨娘，进什么祖坟啊。难道生儿子了么？” 顾琇冷笑两声，意思你现在不就是生不出儿子才一次一次来求姐姐么。这些话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不好讲出口。不过肢体语言和表情还是让顾珏不会理解错。 “我现在还年轻着呢。”顾珏底气有些不足的道。 她们两人吵架，外头丫鬟也不敢听着，只转身跑去请端娘。三夫人这会儿在给贵女们上礼仪课，不好去打扰。 端娘差点气得冒烟，蹬蹬蹬的就疾步而来。 “十四姑奶奶，十五姑娘，你们在秦王府吵架，是觉得这样很给王妃长脸么？” 顾珏还有求于人，顾琇更是恼恨自己一时冲动，当下都低着头不出声。 端娘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朝门外道：“这事儿，谁要是传到二门外头去了，就别怪老婆子不讲素日情面！” “是，端妈妈放心。”众人都是二门里服侍的，也算是顾琰身边的人，还是值得信任的。而且心里也拎得清，敢往外头传王妃妹子的闲话，肯定全家都会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一辈子出不了头。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顾琰抱着团子回来，听说出了这样的事，也就没回去躺下装病。她有些苦恼的对团子道：“你十四姨跟你小姨，唉——” 看顾琰抱着儿子进来，顾珏和顾琇都低着头，“姐姐，我们错了。” “哦、哦”团子朝顾琇张开手。自从顾琇住到秦王府，算是天天在他跟前刷存在感，抱着他在府里到处溜达。团子便很亲近她了。之前很亲近顾珏，也是因为和她在围场里天天见面的缘故。如今她隔很长一段时日才来一趟，团子就有些不记得了。 顾琰便把人递给了顾琇，看她抱得稳稳的，“你手劲儿倒不小。” 顾琇小声道：“我在家听说姐姐跟四哥学骑射，便也跟着后街的家将学了。” 哦，那怪不得学剑术比其他同学都来得快些了。原来这小丫头尽己所能，事事处处在模仿自己呢。 顾珏道：“就会跟风。” “那也得我有人可以跟着学啊，学好的。” 顾珏听她还在嘲讽自己亲娘，眉毛又竖了起来。 顾琰失笑，“还要吵啊，要不要给你们清场？”一个都十八了，一个才十岁，这也能吵起来。 两人便又低下了头，顾琰便道：“琇琇，你跟端妈妈带团子别处玩儿去。” 团子看看顾琰，顾琇道：“团子，小姨抱你坐跷跷板去。”抱着他便往外走。 端娘福福身，也退了出去。 “我说，你比琇琇大那么多，她就一半大孩子，你跟她吵吵什么啊？”顾琰捏捏额角道。 顾珏小声道：“是她先讽刺我的。姐姐，你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不想卷进那件事里去，所以就没有出门。” “嗯，我不会讲出去的。那，你帮我把把脉吧。” 顾琰看顾珏一眼，“你不是为了这个上门的吧？” “我、我想请季太医帮我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夫婿如今的位置，哪里请得动他。” 嗯，季太医这个妇产科专家，如今是越来越吃香了。皇家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生孩子。光如今齐王府就有两个孕妇，晋王府也有两个，还不提别家。肯定是忙不过来，萧戎是请不动他。 “要请他出来给你诊脉怕是不易。不如这样，你去晋王府探望瑾儿。然后我让人去说一声，让季太医在那里帮你瞧瞧。” 顾珏面露喜色，“好的，多谢姐姐。” “别客气，咱们既是姐妹也是妯娌。我知道你因为没有怀孩子，被你婆婆折腾得够呛。不过你这心气可得放平和些。跟琇琇吵一架，那是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可你要是跟别人也这么一点就着可不行。” “我知道。我也是在家憋太狠了，对那个表妹完全束手无策。到这里来，她又挖苦讽刺我，才一时没忍住。我以后会让着她的。” 顾琰笑笑，“你无非就是欺负她欺负惯了，觉得她没靠山。我又是你们两个的姐姐，所以肆无忌惮。” 顾珏起身福了福谢过顾琰的安排，“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顾珏回到家，同婆母把这事儿说了。后者也挺高兴，她这样的为难顾珏，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她进门三年都没动静。当年萧戎正要成亲的年纪，青梅竹马的表妹接连服丧，原本就耽误了。后来正要成亲，又被顾珏横插一脚。结果她又不生，这不就耽误了。同龄的那些太夫人，人家大孙子都十来岁了，而且大孙子带着小孙子，膝下热闹着呢。 “行，那你就去晋王府看看顾夫人去。开了库房拿上些礼物去。唉，我这把年纪撑着管家，不就是为了让你能专心调养身子么。等你给我生下个大胖孙子，这个家迟早还是要交给你来当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是我管家那也需要您老人家掌眼的。”顾珏心道，都是场面话谁不会说。你管就你管吧，我私房银子足够，如今最要紧的确是赶紧的怀上。 顾琰送走了顾珏来到后园，团子的笑声老远就传了出来。他被顾琇抱着，两姨甥和对面的苹果一起一落的。没多久，元元也来了。于是换了个小丫鬟抱着她替下了苹果。 萧允回来的时候，正遇上一群人在正房，三夫人在问顾琇，“说是你同十四那丫头吵架来着？” “三伯母，我就是看不惯她以前对姐姐又不好，出了事还好意思一次又一次找上门来。” “哼，不管你们姐妹之间怎样，那是对内。对外，她就是你的姐姐，是琰儿的妹妹。你们姐妹之间就该守望互助。你跟她吵，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你不是处处都有心学琰儿，这些地方就很该学着点。今天我在给那些个小丫头讲礼仪，你们吵架的事儿要是传到了那边，那可就真成了大笑话了。”三夫人心道，平素看十五丫头有模有样的，还是小时候没人教的过。窈娘见识有限，钱氏就更是上不得台面。以后可得对她多上心了。毕竟，她是跟在琰儿身边的。 顾琇站起来，“三伯母，我知错了。” 顾琰今儿并没有说顾琇什么，因为知道她心头这口气憋太久了。从小就憋着，窈娘死了以后因为是孙家出来的埋不进祖坟，她就更是憋着。如今见了顾珏能有好声气才怪了。她错就错在不该在人前发作。像顾琰整治顾珏，那都是背着人的。不过这个她可不会教顾琇。不然给三夫人知道了，该挨骂的就是她了。而且，她也知道三夫人肯定要训顾琇。那就别这人训了那人再训了。经此一事，琇琇肯定也会长进不少。 萧允撞见这一幕很有些惊讶，等人都走开他问顾琰，“琇琇不是顶敬服你么，敢跟你吵架？”他只隐约听到姐妹吵架的字眼。 “不是，今天顾珏来了，琇琇跟她大战了十八回合。”顾琰声音里有着笑意。 “我说呢。”萧允颠颠团子，“团子啊，以后不要轻易招惹顾家女人。顾家的女人大的小的都厉害着呢。不过，也都挺好看的。” 顾琰挑眉，“说什么呢？看得挺仔细的哈。” 萧允嘴角上翘，“我说元元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正文 322 表白 顾琰看到萧允那副得意的样子，便知道他是说什么大的小的故意逗引自己说出拈酸的话的，不由羞恼的哼了一声。她不担心顾琇，不然也不会接她来住了。但是依然不大听得萧允这样的玩笑话。 不担心顾琇，自然是有原因的。顾琰深知顾琇是自己的粉丝，这个小妹妹不可能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就是今天她和顾珏吵，直接原因也的确是有些看不过去顾珏理所当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自己帮衬。顾琰想到她复述的挖苦顾脸皮厚的话，也忍不住好笑。琇琇其实也挺牙尖嘴利的啊。 萧允看顾琰又羞又恼的，继续和团子说：“是吧，元元好看吧？” 团子哪听得明白，就看着他爹乐呵，嘴里依依哦哦的。 “嗯，你也觉得好看。那快点儿长大吧。” 顾琰一惊，她可不觉得中表之亲亲上加亲是什么好事儿。哪怕自己和四哥只是堂兄妹，可元元和团子依然是三代以内的直系血亲啊。 “阿允，我可没有要让元元做儿媳妇的意思。他们是表姐弟，那就一直是表姐弟好了。” “没有啊，没有那就没有吧。我没所谓，反正团子以后内宅的位置挺多。你要是有意留一个出来无妨。”萧允说着戳团子腋下，小家伙怕痒叽叽咯咯的笑起来，左右摇摆着躲避。 “这是说给我听呢？是不是外头有人了，或者是有人自荐枕席？那带回来看看，如果真是好的，我退位让贤好了。我告诉你，你少逗我，我说得出就做得到。断不会像珏儿一样妥协的。” 萧允对团子道：“看看你娘真不经逗，真就恼了。你这是还为十四姨妹的事不舒坦呢？” “苦相生为女啊！”顾琰今天听顾珏说出愿意让夫婿纳表妹的话，心头就一直不得劲儿。 “各人自扫门前雪，她拿捏不住夫婿那又什么办法。可你不一样啊，我可是被你拿捏得稳稳的。”萧允说完，又看看顾琰，“我没想到这事儿你反应这么大。实在不行，我就把人另嫁得了。” 顾琰摇摇头，“你说得没错，这事儿得靠自己。她自己管不住夫婿，那早早晚晚也会有别人。不用动你安排好的棋子了。不过啊，那个姓魏的表妹，经历了那么多事，对萧戎不会还一如当初吧？” “她要是一如当初，我下这颗棋子还有什么用？” 那倒是，如果一心想着萧戎，这样的棋子不是白搭么。 “不过听珏儿说起他们家一些事儿，我觉得萧戎怕是还有些幻想。可能男人都觉得女人会对自己不改初衷，所谓历经苦难痴心不改。觉得即便人是你帮着弄回京城的，心还是会向着他。我可不希望团子将来的内宅也这么复杂，最好还是简简单单就好。” 外头有人叩门，顾琰道：“进来。” 雪梨捧着一份朝廷的邸报进来，“娘娘，这期邸报出了。” 这算是如今朝廷出的报纸了，就是没啥时效性，慢了不只一拍。不过看看还是可以了解朝廷的大事的。京外的一些官员更是以此判断京城的动向。当然，这玩意儿也不是谁想订阅就能订阅的。顾琰还是以萧允的名义要的。 “给我吧。”正好团子在阿允怀里，不会伸爪子过来要撕，她看看有没有什么之前不知道的消息。虽说暗卫要探消息很方便，但也不能把人力都用在了这上头。对他们，顾琰从来都是有的放矢的使用。 “是够慢的，我还以为会说说方大哥跟骆家的事儿呢。结果还在说魏王的事。”顾琰随意瞥了瞥，愕然道：“这不成欲加之罪了么？魏王那个销金窟挺寻常的啊，就跟高级青楼差不多嘛。只是人员素质好些而已。怎么就诲淫、淫x 了？”这年头，青楼可是合法的。 萧允正听团子叮叮当当一通乱敲敲编钟呢，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心道我能带你去淫x的地方看么？ 顾琰也反应过来了，合着那次她去的地方都是比较大路货的，真正会员制的地方她没有看到。于是她走过来，笑看着萧允道：“说说，还有些什么？” 萧允犹豫道：“呃，有老虎。” “嗯？” “真的，有人虎互搏，然后看台上的人下注。很刺激，注下得大着呢，一千两起。，上不封顶。有一回啊…。”萧允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顾琰听得入神，挨着父子俩坐下，“哎，魏王太残忍了。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啊。” “那些都是死刑犯，如果能打赢老虎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能赢一次还能赢十次百次啊？最后还不是个死。你们这些下注的看客，也都是冷血的。”顾琰听完感慨地转身出去，心头庆幸自己是穿到当初那个身份。既不用像周氏挣扎求存还举世都说她该死，也不用像那些虎口求生的死刑犯。然后猛地停住，几步冲回来，“你觉得我就这么就被你忽悠过去了是吧？咱说的是淫x不是残忍吧。说，你还在里头玩了什么？” “我没玩，我就是个看客。” “那你藏着掖着干什么？”顾琰一把揪住萧允一边衣领。站父亲腿上的团子看得来趣，也伸爪子想抓另一边。被萧允轻轻一推，一个屁股墩儿坐回厚褥子上摔得四仰八叉的。他摸摸小屁屁翻身坐起来，依依哦哦着向母亲告父亲的状，结果顾琰理都不理他。 “松手松手，你看儿子都跟着你要学了。像什么样子呢！我说就是了，就是怕把你吓着。” 顾琰松开手，越发的狐疑。 萧允招来人把团子抱出来吃奶，这才对顾琰说了起来，“有一次，老六下帖宴请，我正好无聊便也跑去看了，用的是‘云公子’的身份。去的呢都是对他大有用处的人，他用歌儿舞女待客，就是那种招待，你懂的。不知道是不是那熏香有问题，还是那些人真就是熟客了。那些歌儿舞女都是尤物，比你在胡姬馆看到的还来得勾人。揽不住客的，据说要被处死，因此他们也相当的卖力。十几对人就在大厅的地毯上……”萧允声音越说越小声，还不断的观察顾琰的表情。生怕太过刷新她的三观。 顾琰明白了，魏王玩儿得挺开放的啊，又是人兽互搏豪赌，又是这般。她脸色相当难看，“那你怎么办呢？总不好真就当个看客，独善其身吧。” “我打小老头子找了各种东西玩我，那熏香对我没用。我只是学着周围人的反应而已。我在那儿不是有人么，于是一早招了过来。有桌子挡着，彼此身体不用接触就那么起伏。他或高或低的呻吟，四周的人都自顾自的忙活着，谁还来看个究竟不成。那回我也让吓着了，幸好有人带着才能不动声色，后来再不敢过于深入。”萧允不忘强调他某方面其实经验不足，也被那样的场面吓到了。 “真恶心！”那样的情形顾琰毫不怀疑萧允能守住。 “所以我不告诉你嘛，你非要追着问。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有那么一次经历我就不往深了凑了。” 顾琰把邸报搁到一边，有些事情追根究底的确不是好事。 二月初一，顾琰带着小菊往京郊皇庄去。她都病遁十天了，实在是憋得慌。反正那日她也是易容改装以‘颜女官’的身份出去的，今天便再去瞧瞧。 皇庄就在大路边，倒是不用骑驴了，直接坐马车去就好。团子还是一样的拜托给了秦茵。 “小菊，这样你看得出来是我么？” 小菊嘿嘿一笑，“姑娘，你扮成什么样儿我都能认出来。因为、因为就是样子变了，您给我的感觉，还有您习惯的那些举止还是不会变的。要是换一个人，就算是道长我也认不出来。我至今都觉得国师和道长是两个人。” “那是咱们太熟了。”朝夕相处的整整十年，的确是怎么都能认得出来才是。 “就是啊，那些人又没见过王妃，您不用担心。” “不是，我在想有个人是不是也把我认出来了。” “嗯？” “年前不是各国使节都奉上了礼物么，南越王后还有拓岩部的春夫人都单送了我厚礼。南越王后是我出的主意让她摆脱了空老深宫的命运。虽然如今离家千里，但听说她已经有儿子了。春夫人我也救过她。不过南越王后送的就是国库里的宝贝，但春夫人却是亲手做的弹琴时的护甲给我，是用玳瑁费心打磨的，这个耗时可不短。送礼人特意指出的。可我又没有爱弹琴的名声在外……” 小菊想了想道：“您是说她认出您是曾引为知音的王佐了？那您肯定当她面弹过琴，被她听出您的琴声来了。” “我不记得有这事，也许她不是当面听到吧。唉，也好。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就是王佐的事儿。” 到皇庄的时候，大门外不少人挤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有些还是一家老小都来了。而那排队的学子更是从垂髫孩童到弱冠少年都有。另一边，女童人数略少，但也挺可观。 “怎么这么热闹？”顾琰愕然。这得来了多少人啊，幸亏她请了八个举子来任教。大不了把小班变大班就是了。 小菊道：“举子授课，不收束脩，发笔墨纸砚，而且还提供一顿饭食发放四季衣服各两身。女童也是如此，虽然不是举子授课，但也可以来学识字，还能学针线活之类。这太吸引人了。姑娘，要是我小的时候有这样的地方，肯定也要来啊。再说了，这么多村子，来这么多人太寻常了。” “我明白了，都是奔举人、免费、还有吃穿用来的。也罢，好的开头就算我成功了一半吧。” 顾琰和小菊下了马车，那些乡亲们闻说是王府的女官奉命来看看情况，都纷纷过来拜谢。王府女官对于这些农人来说也是挺遥远的存在。众人便不愿散开，直把路都堵住了。 “女官大人，还一定请转达我等对王妃的谢意。不然，学业恐难为继。”这是已经读了几年书的小书生说的。 “我家就要断炊了，哪还有银子给孩子交束脩。听说这里管吃管穿，还有举人老爷授课，就叫大郎和二郎来了。他们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岁哪。亏得秦王妃娘娘做这样的好事哪。” “我家五个儿子，原本只能放弃四个保一个。都是亲骨肉，放弃哪一个都舍不得。这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再远也要来啊。” “我家二妞三妞也送来了，识得些许字，针线活做得好以后好说人家。” …… 被围住的顾琰心道，多实在的话啊。其实花在贵女书院的银子肯定比用在这里的多多了。不过对那些贵女，做再多都是锦上添花，哪及得这样的雪中送炭更能让人记住啊。 还是皇庄的大管事带了人来驱赶，众人这才醒悟赶紧让出一条路来，还在两边不断的作揖道谢。 “哎哟，王妃，您怎么亲自来了。那些人哪当得起啊。”大管事想起顾琰方才被过度热情的村民围住的情景直冒冷汗，离得这样近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他年前去王府交账册，隔着屏风和顾琰对过话。方才看到眼熟的身形听到耳熟的声音还真是吓了一跳。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会来，哪里就混来别有居心的人了。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暗中还有人跟着。小菊，你不是说呆在王府里无所事事么，以后你们一家就搬来这皇庄上住，替我盯着这件事的进展。每隔十日进府来告诉我一声。大管事原本的事儿就挺繁杂的，你自己能处理的事儿就不要多打扰他。” “是，我知道了。大管事，以后还请多关照。”小菊笑吟吟道。 大管事之前就知道府里会另派人来，此时也不会觉得有人夺权或者是失去发财的机会。几百人的吃穿用度，由王府里统一拨银子，哪里动动手脚，银子不就出来了么。 王妃身边最信任的贴身丫鬟派来这里，看来王妃很看重此事啊。倒是要帮衬着把事办好才是别让那些想趁机捞一笔的使出下马威把人给糊弄了。他可不敢认为顾琰方才的话是真的让他袖手旁观的意思。 末了把人都按年级高矮分了站好，便是在皇庄中间的空地上拜先生。顾琰和小菊也去看了，八位愿意来此的举人都是收了顾琰十两银子一月的。本来只是备考中囊中羞涩的无奈之举，而且王府抄书编书这样的活儿都让一些前辈和会钻营的人占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只能来此。不过今天看到这些乡民的向学之心，倒是觉得有点感动。一个个先领着众学子拜先师孔圣人，然后坐在椅子上受了众学子的拜师礼。看着这些学子倒也有些知书达理的意味，就算是小的还没来得及进学的，也会跟着年长学，倒是像模像样的。 八人中最有名望的一位王先生便被推举代表众人说几句。不过，他还是先让人来请颜女官。 顾琰想了想站到中间高台上，以清越的声音朗声说道：“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一旦金榜题名，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就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过苦哈哈的日子。王妃此举，只是希望能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把握这个机会。如果你们里头能出秀才，出举人，王妃会一路资助，直到尔等不惑之年。”她也没打算培养范进，鉴于如今的科考三年才收一百多号人，难度太高，但她资助到四十不惑也差不多了。 “我等一定不辜负王妃娘娘的大恩大德！” “王妃也不用你们记恩，更无须报答。只希望将来你们中间若有人能为官，能记得自己也曾是这样苦哈哈的群众中的一员。能与民为善，为民造福。这样，就算是将王妃的善意传递出去了。” 王先生上台也说了几句，“我们八人，也都是贫寒出身。所以，我们不会看不起诸君，定会倾囊相授。寒门唯此这一条路能出贵子，望尔等勿辜负秦王妃的美意，也勿辜负年华。” 顾琰看着这个‘开学典礼’顺利完成，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走到皇庄门口，听到有人在喊‘颜女官’。 转身一看是方才的王先生、王举人。 “颜女官，方才您的一番话说得真是太好了。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 “是这样啊。”在后世这可能只是一句口号，当在如今这是千真万确的。 “小生今年二十，若是今科得中，也算得少年得意。不知到时可有缘与颜女官再会？”王举人说完，耳根有些泛红。 顾琰愣住了，这是说中了进士要跟她提亲的意思吧。一面之缘啊，亲。甚至，她虽然易容改装，也还戴了纱帽啊。这人是看上她王妃身边女官这个位置了么？或者，就真的是被她一番话说动了心？还是觉得她身形窈窕，又在王妃身边当差，定然是个美女？ 这个人看来对自己挺有信心啊，方才是听说是当地有名的才子来着。一次不中，但下一科还有两年，他也才二十有二。要是得中的话，的确算少年得志了。 “王妃对我已有安排。阁下是少年才子，将来自有如花美眷作配的。” 王举人的脸色白了白，深深一揖，“在下鲁莽了。” 正文 323 生产 不管是宫中还是王府，女官的职务一向都是由未婚的女性担任的。顾琰身为亲王妃，身边也有女官的编制。像是齐娘子顶的就是秦王府首席女官的身份，还有苹果雪梨等等都是有这个编制的。有编制的好处就是月例朝廷里发。所以，虽然顾琰在做事的时候同样倚重白芷、小菊、小兰，但她们就只是王府聘请的，算是编制外的。 因此，王妃身边的‘颜女官’自然也就是未婚的身份了。为此，顾琰还不得不梳了未婚的发髻。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场误会来。她是没放在心上，打算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就过了。可是，有些担心传到某人耳朵里，限制她以后顶着这个身份外出游逛啊。如果这样，这个王举人还真是祸害了。郁闷—— 上了马车，小菊道：“姑娘，这次一下来就涌来了四百来号人，按只算估算的，那皇庄的用度每月不就得将近两千两了。我觉得救急不救穷，姑娘做这件事是为了给人机会。那些就为了蹭吃蹭喝蹭穿，不好好学习的，可不可以清退一些啊？不然，以后都把这儿当善堂了。人会越来越多。姑娘你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养起来。那还不得养出些好吃懒做的家伙来。” 顾琰瞥她一眼，“这儿我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好。等你把这几百人管好了，看明晖还敢不敢叫你傻妞。” 小菊憨憨的笑笑，“我也是因为心疼姑娘的银子。还有从前乐善堂不就是这么操作的么，对乞丐都是以工代赈。再说，我就只管后勤。”后勤这个词也是顾琰给小菊科普的。 “嗯，学不学得好是水平问题，用不用心学则是态度问题。如你所说，来这里混日子的，趁早打发了就是。我之前和王举人他们也谈过，接下来他们会搞一个摸底的测评，把只是来识字的与想科考晋身的分出来。同时也分出个人水平好安排课程。自然，也是要把无心学业只是来各种蹭的清理出来。识字的三年足以。而立之年还考不上秀才的，也可以劝退回家了。如今刚开始，各种规矩摸索着来吧。” “嗯。” 顾琰将小兰放在了贵女书院，将小菊安排到这面向贫家学子的皇庄，也算是对她们充分了解后的安置了。小兰略有些虚荣，很乐意接触贵人。小菊则脚踏实地，不慕浮华。不过像是后勤这样的事情，锻炼一下，应该都是可以胜任的。同时也可以充当自己的耳目。 顾琰回到家，去四嫂那里接回团子，顺道把元元也带回正房玩儿。元元的第一颗牙已经‘破土’冒了点小头，小姑娘有时候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团子就很好奇，瞪着大眼睛凑过去看。不过他不敢随意伸手进元元的嘴摸了，被‘咬’不只一次了。然后，他就会摸摸自己的牙床，看着顾琰有点小委屈的模样。 “会有的，你也会有的。别着急啊！” 顾琰晚间亲自给萧允做了两个喜欢的下酒菜，还陪着喝了点小酒。 萧允端着酒杯疑惑地道：“出什么事了么？” “看你近来比较辛苦罢了。” “哦。” 团子已经吃饱喝足，正坐在父亲的腿上。萧允一回来换了家居服就抱上他了。小家伙近来在慢慢添加辅食，熬得融融的小米粥，鱼汤、鸡汤、蔬菜羹……王府的小厨房，即便是针对婴幼儿，也有充足的针对性食谱。 两个乳母因此有了些危机感，但是又生怕捣鬼就是给对方机会而自己被赶走，再加上顾琰说了就是团子不吃她们的奶了，一样会把她们留到团子五岁。而且哪怕吃过一口奶，那也是她们奶大的。还让杨次雷将她们的男人或者儿女都安排到了庄子上比较轻省的好位置。于是都老实的听指挥，因此如今仍是两人轮值。 团子这样精力比较旺盛的小婴孩，的确也需要人换班。顾琰慢慢断奶的计划就这么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大户人家给孩子喝人奶到七八岁，最少也三四岁的做法。过了半年，奶水营养就不够了。 萧允知道这事儿，不过看顾琰很坚持而且团子看起来也没因此瘦下去，也就没再说什么‘又不是吃不起，大不了每半年换几个乳母’之类的话了。反正王老头儿也说这样挺不错。 不过，虽然吃饱喝足了，看到父母吃饭团子还是会守嘴，一直盯着他们的嘴巴。 萧允坏心的用手中筷箸蘸了一滴酒，趁顾琰没注意送到团子嘴边，“来，啊——” 自从添加辅食，萧允觉得有意思偶尔也凑热闹喂团子两口吃食，因此小家伙很是配合的就张开了嘴，小舌头伸出来吮了银筷箸一下。快得听到那声‘啊——’抬头的顾琰都来不及阻止。 后续发展就很很自然了，小家伙立马被辣出了泪花，‘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两手开始推父亲，要投向母亲的怀抱。 顾琰把筷箸放下，将人接了过去，“你干什么啊？欺负儿子很有成就感啊。你小心再过个半年他能说话了，进一回宫就告你一状。你就等着老爷子收拾你吧。”因为顾琰不是很喜欢身边时时有人伺候，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可以了。所以平素一家三口或者是小两口在一起时，身边通常并没有伺候的人。 “这不是看他一直盯着么，再说这是你喝的酒嘛，又没劲儿。不多，就一滴。”萧允讪讪笑道。别说，每每把团子弄哭他还真是挺上瘾的。不过，要是这小子真的学会了到老头子跟前告状，那还真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呢。 外头的乳母听到团子哭了，赶紧进来抱着人出去哄，让他们俩好安静吃饭。 顾琰瞪着萧允，“你这么恶劣，是不是小时候常干扯姑娘小辫子之类的事儿啊？” “没有啊，因为你一直比较凶嘛。我倒是想扯扯来着，不敢啊。” “哼！”顾琰哼完想起今天皇庄的那一出，阻止暗卫等会儿告诉萧允她肯定是办不到了。不过，可以在气氛好的情况下先打个预防针。 萧允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你有瘾啊，以前就弄出个小厮王佐来。如今又整出个颜女官。”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去走动？” 萧允摇头，“那可不行，还不得满城风雨啊。眼瞅着你刷声望正开始见效呢。”想一想，自家媳妇好像是不喜欢被关在华屋美宅里那种。让她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怕是不会肯。 “就是说嘛，我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自己是无所谓的。你放心，我都已经说了秦王妃对颜女官是有安排的，消息传出去再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再敢打颜女官主意了。那家伙根本就没看到我的脸，怕就是瞧上了王妃身边女官这个身份。”顾琰也把态度摆出来了，反正我就是不要被关在四角高墙内。 萧允皱着眉，顾琰很有眼力见的给他夹菜、倒酒，人也偎了过来，“阿允，你说过的成了亲让我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不会是人到手了，话就不作数了吧？” “作数，敢不作数么。先说好，不好再搞出什么人来了。王妃有安排了，传出去别人以为颜女官是你帮我预备的暖床的就搞笑了。我够纵着你了，今晚好好侍寝，听到没有？”要想各方周全，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至于那什么王举人之流，是不被萧允看在眼底的，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他眼中看得见的情敌，那得是晋王、西陵太子、方子墨、孙小丁那样的。 “听到了。”顾琰脆生生的应了。 乳母哄好了团子，可是小家伙又闹腾着要去爹娘跟前，她也只好抱了来。顾琰将他安放在婴儿座椅里，自己慢条斯理的吃饭。 萧允看到奶白的鱼汤，有心弥补一下，便盛了小半碗拿过小银匙准备喂团子几口。结果小家伙根本不理他，把头转到一旁，还记着刚被他恶整过呢。 顾琰道：“他有自己专用的碗碟，不能跟人混用。不然一个不好就闹肚子了。小孩子肠胃很娇贵的。” 萧允顿觉复杂，自己两口把汤喝了。 饭吃到一半，有人送了消息进来。顾琰有点不乐意，“你这都弄得有点周公一饭三吐脯的意味了啊。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儿的吃饭了？” 萧允一目十行的看过递过来，“你也看看。方子墨把周氏送到身毒（古印度）那边去了，如今报了个暴毙。” “原来求娶真的只是烟雾弹么？”顾琰不抱怨了，接了过来看。 外头的情形她也知道，骆家到处找人，大当家他们虽然花出去不少银子，但能找到的关系根本不够看，显得很有些弱势。而且，的确不管之前到底怎么回事儿，周氏真还是骆家的媳妇儿，他们占理。听说基本已经有定论了，兵部也下了令让方子墨上京述职。 述职当然只是个名义，是要让他给骆家伏低做小，争取大事化小呢。至于周氏，方子墨离开了边城，聂山等人要保下她就不容易了。孙小丁之前能表明怎么都要保方子墨的态度已经很难得了，保护周氏是指望不上他的。 可是，拖了这么久，方子墨早就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如今还成功的示弱于世人眼前。估着做低服下的过场，不太过分的话他也不介意走一走。琅琊山如此弱势，再要有人说恐他们拧成一股犯上作乱，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顾琰是看过结局的，作为在木石村快乐生活过的她，也不想看到琅琊山的人最后落一个被利用殆尽然后走狗烹的结局。能够让上位者觉得这群人如今那是想拿捏随时能拿捏的也好。 萧允不乐意了，“合着你心底还暗自遗憾姓方的想娶媳妇不成？那现在不会还有些窃喜吧？” 顾琰撑着下巴道：“等西陵的那场大仗打完，方大哥估着也三十多了。到时候他再去身毒找周氏，应该也来得及啊。我舅舅不是又要当爹了么。” 这态度还差不多。 “我两三年没有见过方大哥了，他上京了，你可不能拦着我见见他。” 萧允长长叹口气，“我可真是夫纲不振！” 团子正捏着自己的胖手指玩，见状也学着叹一口长气。萧允揉揉他短短的发，“你叹的什么气！憨吃憨长吧。” 顾琰吃好，又喝了半碗汤，刚放下碗雪梨就急匆匆的进来，“王妃，王夫人那边发作了。顾三夫人让告诉您一声。” “知道了。派人去通知国师了么？” “已经去了。” 萧允看她站了起来，心道：说好的今晚好好侍寝呢？ 顾琰对雪梨道：“抱团子出去找乳母，今晚早些哄他睡，我怕是明早才会回来了。” 雪梨答应着抱上团子出去了。小家伙抗议了几声，声音渐远。 “你也早些睡吧，明天又要忙一天。” 萧允道：“记着债啊，我回头肯定要讨的。” 顾琰已经穿上厚外套走到门边，“怕你不成，就担心你操劳国事过度啊。” “你回来试试——” “明儿争取回来送你上早朝。”顾琰快步走出去，心头挺高兴琅琊山和骆家的事就要了结，自己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了。这些天书法课一直是苹果雪梨在带着练剑法，都已经教完全套了。据说小姑娘们看着也不是那么一味的娇弱了。 至于书法练习，众人都是有些底子的。顾琰又找了十几张名家法贴，临摹了拿去给小丫头们看跟学。学得好的才有机会摸到真迹，自己亲自临摹一份。这些真迹，加起来也价值十数万两了。是萧允历年攒下，顾琰不是喜欢么，他就攒下了不少，可惜一直没能送出手。如今顾琰全拿出来给小丫头们用了。所以说花在贵女书院的银子比皇庄那边多啊。不过，真迹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在，这个不会减值。不然，真的要心痛一下的。 织毛衣的课，直接就是齐娘子在上了。已经有一两个手巧的，能织出衣服和背心了。正在触类旁通中。这课也最多再开俩月，天儿渐热可就上不了了。回头自己再去点拨些新针法就行了。 顾琰是坐着轿子到王氏居所的，王太医也被请来站岗了。老头儿在外头拿着紫砂壶喝茶养神。顾琰直接就进去了产房。虽然是刚通知她，但其实王氏发作有一阵了。三夫人想等着她和萧允好好儿吃了晚饭才过来，于是掐着时间让人去的。 屋里三夫人还有从洛阳过来秦婆子在，顾琰听到两人说还早，凌晨能生下来就算不错了。 王氏似乎正是阵痛的间隙，半闭着眼躺在枕头上在歇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到是顾琰微微一笑，“琰儿来了。” 顾琰笑道：“师母莫急，师傅肯定马上到。”这是以为是师傅到了，结果是自己，有点小失望呢。 “嗯。” 三夫人道：“胎位挺正，而且你保养得甚好，应该会挺顺利的。” “三伯母，要不要把季太医请来？” “有王太医在应该不用的。他虽不是专攻这个，但是手下功夫很过硬的。听说季太医如今连轴转，齐王府、晋王府加起来四个孕妇，他精力也有限。” 王氏也道：“琰儿，不用的。你准备的这些，已经非常周全了。” 顾琰想了想，一个精力透支的妇产科专家如今还真不如精力没被旁人占去的通才王太医呢。 “弟妹你别说话了，这会儿尽量养神。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说话。”三夫人俯身对王氏道。 “嗯。”王氏似乎又痛起来了，皱着眉头实在忍不住了才抓了一下床头秦婆子的手腕。 三夫人和顾琰一起出去。又是一阵脚步声，明晖匆匆赶到。 “师傅，你怎么才来？” “刚去了趟晋王府，报讯的人从宫里又到晋王府才找到我。不是说还有七天么？”明晖大步进来。 “提早缩后都是有可能的。师傅你到窗口和师母说几句话吧。” “我说什么？”明晖问顾琰，声音有点僵。 “就说你来了，会陪着她之类的就行了。”顾琰有点好笑，师傅这是头回当爹有点紧张吧。听说上次自己生团子，他在外头脸色跟阿允一样的难看，自己叫得太惨把他们都吓住了。 明晖果然过去说了，还加了一句，“你、你还好么？”一边还拿疑惑的眼睛看顾琰，意思怎么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师母有些内敛。”自己当时痛极了一直在骂阿允来着，师母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到时候她能放开的叫出来就不错了。这就是包办婚姻跟自由恋爱的区别了啊。 里头断续传来王氏的回答，“国师，妾身还好。您放心！” 顾琰看明晖在外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把他拉出去，按在王太医身边坐下，“师傅，你跟王太医说说话吧。你吃晚饭了么？” “还没，在晋王府正要用，就收到消息跑回来了。” “哦，我让厨房给你下碗面。” 正文 324 故人 面很快下好，却是小菊端来的。 “你怎么来了？”小菊明儿要搬去皇庄，这会儿应该正收拾东西呢。 “有小丫鬟帮忙，虎头也乖乖跟着他爹在，我过来看看道长。”小菊把面放在小几上，筷子递到明晖手里。 明晖接过筷子没好气道：“看我什么？” 小菊抿着嘴笑，顾琰也笑。她们都是看惯明晖表面惫懒、心底从来云淡风轻的。这会儿还真想看看他会不会失态。当然，帮忙张罗的心也是真的。 明晖吃了两口哼一声，问小菊，“你下的呢？” “是啊，您还吃得出来？” “废话，当我真的方寸大乱，连你下的面都吃不出来了？”明晖不屑的道。正好这时候里头传来王氏忍不住的一声低低痛呼，他的手就那么顿了一下。筷子上挑着的面也落回了汤里。 三夫人低低笑了一声。顾琰和小菊更是笑成一团，让你装蒜。 “师姐，怎么连你也……” “快吃吧，小心面坨了。吃完跟我去给师傅上一炷香。求她保佑弟妹这一胎顺顺利利的。” “她又不是送子娘娘。”明晖嘀咕了一句，然后便大口吃了起来。吃完终究还是被三夫人揪到旁边去给顾大姑的牌位上了香。 小菊收了碗筷，“真好，道长马上也要当爹了。” “是啊，挺好的。”东昌那边也送过几回东西来，明儿小师弟|妹生下来，报信可不能忘了东昌使节那里。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王氏顺利产下一个六斤重的男婴。顾琰让给产婆等人看了赏，转过身对明晖道：“师傅，里头收拾好了。咱们进去瞧瞧师母和小师弟吧。” “你搀我一把。” “噗——” “你还真腿软了啊？” “小声点。”明晖斥道。 顾琰把明晖搀起来，他定了定神然后往产房去。 襁褓衣裳顾琰统统准备得是一式两份，男女都有。如今便用了蓝色的小衣裳和包被。秦婆子脸上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两手托着襁褓递过来，“少爷，你看小少爷多像你啊。” 明晖有点不敢抱，偏头看了看，“我看不出来，皱巴巴的。我记得团子生下来不是这样啊。” “团子在我肚子里多呆了几日，小师弟早了几天。过两天就好了。小师弟，明天带你两个师侄来看你啊。”顾琰用胳膊肘撞撞有些愣愣的明晖，示意他过去看看王氏。 明晖这才醒悟过来，坐到王氏身边，“辛苦你了，孩子很好。” 眼瞅着秦婆子安排得井井有条，乳母丫鬟等各就各位，三夫人道：“琰儿，我们回去吧。” “嗯。”这个时辰回去，还真赶得及送某人上早朝呢。要是被外人知道，她每天都要睡到早上七八点，从来不起身伺候怕是不贤惠的帽子她是彻底摘不掉了。不管了，反正从她拦了何家和云家表妹进门，她就是妒妇了。其他方面做再好，也会被人挑剔的。 顾琰打着呵欠回去，正好遇上萧允起身穿衣。往日他怕吵醒她，都是抱了衣服到外室穿的。今日顾琰不在，他还是习惯性的抱着衣服就出去了。 “你干嘛跑出来穿？”顾琰话刚出口就反应了过来。她三岁那年一觉醒来亲娘就没了，从此落下个浅眠的毛病。又有些低血糖，早上醒了就不容易再睡得着。如果被吵醒结果就是一天都没什么精神，而且浑身不舒坦。萧允发现以后才会如此体贴的。 顾琰道：“今天我来伺候你穿衣吧。”一边说着就走过来拿起衣服往他身上套。亲王礼服加上各种配饰颇有些复杂，还是萧允一路指点着她才给穿妥当。当下，微微有些赧然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挺称职的。” “是挺称职啊，穿衣服这事儿随便一个丫鬟就可以办到。而且我在军营呆惯了，自己做也很顺手。你做的事儿，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床上还是床下都是别人不能替的。而且你平素起得晚，不是因为我折腾得晚么？”萧允含着笑意道。 前面听着还挺像回事的，后头就越说越不像话了。顾琰蹲下给萧允系上玉带，理了理衣服下摆，“你就贫吧，快吃点东西垫一下。” “你陪我。吃了你再补眠，别顾着睡觉把肚子饿坏了。团子我昨天就让人送到四嫂那里一起照看，省得他一直来吵你。” 想一想每天早上准时的mcall，顾琰还真有些头疼。而且被叫醒了还得陪着他玩，一直要等到小家伙自己想睡了才会消停。昨天和元元一起睡的，今天应该不会一早就惦记着回来找她。 顾琰给萧允夹了个莲蓉包，“快吃吧。” 吃过早饭，顾琰一直把萧允送到二门处，眼瞅着他的身影消失才回。可是这会儿，还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意味啊。有够辛苦的！ 回到屋里，她一个补眠觉一直睡到了近午。睁开眼就看到顾琇抱着团子正进来，“姐姐，正想叫你起来吃午饭呢。” 团子抓抓他胖乎乎的下巴，一脸疑惑的看着顾琰，像是不解她怎么还在睡。 顾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苹果赶紧从身后给她披上大衣裳。她把手钻进去就朝团子拍了拍，“儿子，过来！” 顾琇把团子送过来，小家伙便趴到母亲怀里。 顾琰这一觉睡得很舒爽，爽到完全不想动弹就在床上解决了午饭。团子靠坐在身旁，背后是大迎枕。两手拿着专做给他玩的小碗小碟。当然，只是空比划动作。隔着小几则是脱了鞋一起上床盘坐用饭的顾琇。坐姿十分的标准、优雅。 “看来三伯母教导有方啊。” 顾琇赧然笑笑，“上了课才知道我以前真是什么都不懂。” “不懂慢慢学呗，你才十岁，不急。”顾琇又不笨，有个一两年在贵女书院学习的经历就能够脱胎换骨。再加上先天从渣爹那里继承的美姿容，到时候说亲事就很看得了。 “李念她们听说姐姐大好了，想来探望。” “不用，回头我去看看她们。你们最近在学什么？” “在学《璇玑图。姐姐，我有问题想请教。”顾琇道。 顾琰笑，小姑娘这是读到那段故事，纳闷为何满腹才情的苏惠一开始不敌夫君窦涛的小妾赵小合，想跟她取经呢。她如今可是京城出了名被夫婿爱重的女子了。 “夫妻间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比苏惠嫉妒多了，可却没落到她那样的境地？” 顾琇点点头，“呃，不只是我。她们不敢明着讲出来，可是眼神里也是这么回事儿。要说的话，窦涛只是一州刺史，姐夫却是堂堂亲王……” “很多事情是要盖棺才能定论的。不过，你姐夫如今待我的确是好得很。”估着顾琇这是被众人撺掇着来问的了。她自己也好奇不已，于是便开口了。 顾琇两眼发亮的看着顾琰，后者好笑的道：“我没什么独门绝招，而且人不同，要怎么相处也不同。我和你姐夫婚前就很熟识，又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贤内助，如此而已。” “可是，姐姐、姐姐其实……” “其实并不是最适合的人是么？没错，咱们顾家如今没有爵位，朝中也没有显要的人物。所以，我如今才需要做这么多啊。你们见过比我还操心的当家主母么？”顾琰没有提自己如今帮书院、组织编书等等其实也是为了保命。她如今是在拼命的刷存在感，在民众中刷，在士子中刷…… 上一次的事儿看着是有惊无险，她却着实吓出了冷汗。虽然皇帝最后还是看在团子份上，更是看在和萧允的父子情上没有顺水推舟让她去死，但是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她生怕过几年萧允真的能坐到那把椅子上的时候，也就是她的绝命之时。老爷子要是临驾崩要弄死她，那是谁都救不了她的。所以，在百姓和士林中能有一个好名声，能替萧允加分太重要了。不然，就只有含恨不甘的死去，然后被人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娃。 老爷子看不上她的出身，不满她对萧允的影响力，这些她心知肚明。她没法走晋王妃那样的路，只能以自己的努力补上这些出身上的漏洞。同时，完全淡出政务。说句良心话，她是真的对弄权不感兴趣。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当不了武则天的。就是太后那样，她要做到也很难。而且萧允也不是不满十岁的娃娃，怎可能让大权旁落到她手中。可是，老爷子要掐死所有潜在的威胁啊。 如今她也算是步步惊心，可是落在小姑娘们眼中却是只看到她的幸福。 顾琇抓抓小辫子，还是忍不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姐姐，姐夫真的不会纳宠么？” “都说要盖棺才能定论了。” “哦。” 下午，顾琰还是去贵女书院露了回脸，看了看众人的进度。三夫人没有来，她年纪大了熬了一夜还没有恢复过来。 学生们看到顾琰都很惊喜，不过对顾琇带回来的答案就不够满意了。可是，当着顾琰她们不敢说。虽然顾琰只比她们大几岁，也很平和，但是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需要仰视的威仪。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反正这些学生和她接触越多，各方面了解得越多，越是觉得她厉害。 一开始还有人心底隐隐看不起她的出身，毕竟顾家如今就是个白板之家。而且还是被她亲手撸成白板的。课其实顾琰只给她们上了几天，然后就称病消失了十天。但是，这些先生大多曾经是她的先生，从他们口中可以听到很多她从前的丰功伟绩。 譬如练字才三年就得了秦相夫人满口赞誉，对诗书以及各种技艺的深刻领悟能让人慢慢感受到道的意味……还有就是萧允这么个风头正健的亲王，对她的爱重之深超乎贵女们的想象，李念李想讲述的曾经发生在大街上的那一幕……这里是她的地盘，所以露不露面她的存在感都很强。 托墨香苑的福，书院的藏书如今是越来越丰富了。顾琰察觉到一股浓浓的向学之风，不由问顾琇，“她们近来都窝这儿看书么？”上课时间只有上午下午一个时辰，可是听说这些小姑娘们上午下午都要在这里呆足两个时辰才会离开。 “听先生们说了姐姐掌握各门功课的时间，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追赶，想赶超呢。”顾琇认真的道。 顾琰吐出一口气，她当时本来就是成年人的灵魂。而且为了能让太夫人另眼看待，自然是豁出去的用功了。 顾琰带着顾琇又去看望了几位先生，听其中一人说到给她启蒙的潘先生的近况不大好，忙让人稍了一千两银子去他老家。这位老先生当初帮她良多啊。 此时紫檀精舍，萧允汇报完了要紧的事务正在听皇帝的点评。末了，皇帝道：“东昌王室那边来了人，估摸着就快到了。说起来还是你的故人呢，还记得么，东方樱？” 萧允想了想，“哦，是那小子啊。说起来十几年没见他了。他是单为国师添丁的事而来？” 皇帝古怪的看小儿子一眼，然后道：“当然不是，是来接替如今的使臣的。既然是故人，到时候你好好招待一下。” “那当然，于公于私都应当如此。” “老子好些日子没见到团子了。” “不是前些日子才……得，回头让琰儿带进宫来。” “她的病，也该好了吧？皇后要宴请骆老夫人，说是让她做陪客。” 萧允一点不脸红的道：“好了好了。嗯，正好，到时候她去替母后招待客人，团子就放父皇这里。”老太婆也太有面子了吧。不过，骆家太过炙手可热不见得是好事啊。方子墨那只狐狸多阴啊，为了琅琊山好脱身，这是把骆家架火上烤来着。偏生骆家什么都知道，可这件事还不得不出全力来争。 萧允回到家就把这两件事告诉顾琰了，第一，带团子进宫并替皇后招待骆老夫人；第二，他童年时的好友东方樱即将来访。 “哦，这么说是师傅的侄儿了。不过，他为什么叫一个这么女气的名字啊？” “那小子的生母是扶桑人，据说樱花是国花来着。想念故国，所以给儿子娶这个名字吧。一个异族人，哪里懂这个字在汉语中女气不女气。” “他爹应该知道啊，不是说东昌王室很是汉化么。” “他出生两年才被他父亲正视，他娘不太得宠，名儿就将就用没改吧。他名字女气，不过人倒是不女气，很强悍的性子。小时候我和他偷着去游泳，结果我脚被水草缠住，亏得他及时用随身小刀隔开了草。” “行，既然是你的老友，又是师傅的侄儿，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就是了。对了，我去接团子，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师傅的儿子？” “不去了，等洗三的时候见吧。到时候你抱着洗？” “嗯，是啊。毕竟三伯母和师傅的关系旁人不知。”鉴于如今还不能公开小师弟的身世，到时候客人不会多，但是因此更得办得很正式了。 团子和元元这会儿都被抱着很稀罕的在在看小师叔，彼此还依依哦哦的不知道在交流什么。王氏戴了抹额靠在大迎枕上笑看着，一边和秦茵说上两句。她这会儿也是刚睡足了，精神还好。之前养胎期间，一直有明晖在替她调养，顾琰也不惜功夫的替她寻觅各种补身子的良药，因此生产的时候没受什么罪。 “婶子好好养着，我带两个孩子回去了。” 正好顾琰一只腿迈进来，“师母，我来看看你。现在好多了么？”明晖早上守着王氏睡着又看了半天儿子就进宫去了。也得洗三的时候才能再出来。 王氏点头，“好多了。方才你大嫂也来探望过我。” 欧子越小朋友还等着跟明晖学内家功夫呢，欧夫人自然不会忘了走动。顾琰也没瞒她，如今大家真正是自己人了。不过，今天小孩子才第一天，肯定都是坐坐就走，不会叨扰很久。就连团子也是刚刚才过来的。所以，顾琰也就略坐了坐，说了东方樱要来的事儿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王氏犹豫了一下道：“那下次国师来我问问他，该怎么相待才好。” “他一个大侄子，最多来看看小堂弟。不会打扰到师母坐月子，您无须理会。” 顾琰自己也没打算怎么理会，反正是萧允的故人，交给他招待就好。她做好后勤工作就是，最多去露个脸打个招呼。男女大防有时候也让人挺省事儿。 东方樱是小师弟满十天的时候到的，萧允还在朝堂，直接求见顾琰。 顾琰纳闷，见我干嘛？外族使臣原道而来，不过还得等着召见，可能一时还安排不过来。上门倒是挺正常的，但为什么不等着萧允在家的时候来呢。这么着急看到小堂弟？ 白芷道：“王妃，东昌郡主来了，登门求见您很正常啊。” 顾琰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你说什么，郡主？”萧允不是说个男子的么。 正文 325 阿樱 顾琰在心头暗骂了萧允一句男女都分不清楚，然后对白芷道：“请……”她还不知道东方樱的封号和级别，于是只得道：“东方使臣进来。” 白芷道：“是。”顿了一下道：“使臣受封为郡主。” 东昌是属国，王室的女孩子按道理最高等级就是郡主。不过异族小国王室一般统称公主。东昌是汉化很深的国家，所以也有郡主郡君县主之别。顾琰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没有贸然称其为公主。不过，东方樱只是国主的孙女，受封郡主看来很受重视啊。 下人去请人进内宅，顾琰问白芷：“为什么阿允会跟我说东方樱是男的啊？” 白芷忍不住低下头一笑，她总算知道方才顾琰在震惊什么了。不过，小爷还真是够逗的啊。 “东方郡主十八年前曾随东昌王来访，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她的确长得比较硬朗，五六岁的小孩子男女区别不大，而且她还时常都是男装。再说有俊美的小爷自己做对照，是很可能被当成男孩子。” “她、她为什么要穿男装啊？”顾琰愕然。 “据说郡主小时候不受重视，和她母亲蜗居于王府一处僻静角落。衣服都是用她兄长的旧衣改小的。因此她惯穿男装，东昌王对这点挺纵容的。她兄长在四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因此她们母女过得几乎跟奴隶一样。” 哇，有够惨的！顾琰小时被‘流放’到小庄子，穿用也全是检顾琼顾瑶的旧物，立时便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那她五六岁就能跟着祖父到访，是靠什么崭露头角的？” “宫中有谙熟汉文化的太监宫女，她私下跟着他们刻苦学习，然后由其头领向东昌王推荐，一鸣惊人。” 顾琰问了旁边的‘百科全书’齐娘子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照这么说，她跟阿允应该是同龄了。应该成婚了吧？”虚岁二十四的异族女子，一般来说，小孩应该也*岁了，多半还不只一个。 “郡主比王爷小半岁多。王爷小时候没什么玩伴，三王爷忙于课业，旁的皇子跟他走得又不近，孙世子则是每日进宫读书。因此东昌王携孙女住在紫檀精舍，小郡主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小伙伴。估计是没人特地告诉过王爷这件事，所以他一直误会至今。至于说成婚嘛……”齐娘子说到这里微微蹙了下眉。 “怎样？” “小郡主曾三次订下未婚夫婿，可是都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成婚就不在了。她有克夫之名。不过东昌王是真的很喜欢她，倒也无人敢多嘴。只是，也没人真心肯做第四位郡马人选，都有所推脱。郡主心高气傲便如今尚是一人。如今郡主独掌一军，也参与政务，比她父亲能干许多。倒像是不急着完成终身大事一般。” 克夫什么的顾琰是不信的，不过这样的经历是很容易被人说命硬的。东昌和西陵，女子都有继承权，虽然是排在男丁之后。东昌又和扶桑接壤，文化同样受其影响。那边可是出过数位女天皇的。这位郡主，莫不是也有野心？毕竟东昌王室的男丁也不多。 “王妃，东方郡主到了。”白芷眼见人影出现在院门处出声提醒顾琰。 顾琰起身迎了上去，虽然对方只是属国的郡主，但却是萧允口中的‘救命恩人’。而且，不待朝堂宣召直接到王府拜访，多半是来看师母跟小师弟的。她自然得热情些。 “外臣拜见秦王妃！” 顾琰不待东方樱将礼行完便扶起了她，“郡主免礼，请进。”因为有萧允男女不分的乌龙，她自然会格外留意东方樱的长相。倒不是什么女生男相，只是长得比较健美、硬朗，带着飒爽英气。她此时依然穿的虽然不是男装，却是男女都可的使臣服。还真可能被误会成男子。 东方樱自然也在趁机打量顾琰，这位秦王妃长相上倒是跟那个漂亮小子般配。外界对她的传闻简直五花八门，不过能以庶民之身嫁给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做正妃，而且位置还挺稳当，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进去分宾主坐下，东方樱的随从呈上礼单，顾琰大大方方的就让白芷收了。不用她吩咐，后者自然知道安排合适的回礼，回头都准备好了她过目一下礼单就可。 “王爷近来都回来得挺晚，郡主此来是为了看一看小师弟么？”她和东方樱从来就不认得，也无旧可叙。这也不是明面上的外交场合还需要应酬，所以顾琰便直接问了。 东方樱点头，“是，祖父很是记挂堂叔，闻说他有后很是开怀。命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探视堂弟，然后带信回去。” “哦，那我这就带你去。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 “知道，您是堂叔的爱徒。来时祖父说起，他与您也有一面之缘。”东方樱落后顾琰半步，与她边走边说。 “师爷的身体还好么？” “几十年骑射打熬出来的身体，还很硬朗。不过也不能同盛年时相比了。” 团子和元元自从小师叔出生，就对那么一个小小的、成天睡觉的婴孩十分的感兴趣。每天都去那边报到，然后呆上半天才回。幸好婴儿房和王氏做月子的地方是分开的，不会被他们扰到。不过，王氏精神好要看儿子的时候，他俩也是毫不见外的跟进去。然后趴在两人共用的摇摇车边看隔壁摇摇车里的小师叔。 这样的情况让顾琰和秦茵哭笑不得。顾琰五日前在皇后宫中替她招待骆老夫人，就算是正式回到社交圈了。秦茵便打算搬回自家去。不过三夫人日日都需要过来，然后顾珉进宫当值，十日一轮，有时候耽搁了便留宿宫中宿处如今人不在。而元元因为对小师叔感兴趣，又和团子十分玩得来，对王府很是适应。所以，顾琰便留秦茵再住几日，等顾珉轮休的时候再搬。 秦茵如今不用再代顾琰接待来客，便去同欧大嫂作伴说话。她看得出秦王很在意这位义嫂，而顾琰又忙不开，便主动去相陪了。她难产之时全靠顾琰的面子先后请来了王太医季太医，才没有发生一尸两命的惨剧，因此十分的为她着想。 这会儿两小又在呢，顾琰介绍道：“这是我儿子，这是我侄女。这是东昌来的东方郡主。”后一句自然不是同两小说的，是和伺候他们的人讲的。 众人纷纷行礼，“见过郡主！” 东方樱摆摆手，“大家都请起吧。”她显然对白白胖胖的两小，尤其是团子十分的感兴趣。顾琰想着她二十三了还没有成家，肯定也挺羡慕旁人家的小孩儿的。 “王妃，我能抱抱小世子么？”东方樱轻道。这一路走来，‘外臣’自然变作了‘我’。不然，也太见外了。 “当然可以了。不过他是个小胖墩，只是肉比较结实不大看得出来。”依团子成天没事就躺地毯上翻身的习性，他的肉肉真的是有些结实的。 小家伙七个多月，会爬了。只是还没有长牙。对此他颇有些在意，因为元元有他没有。 说起来会爬倒是挺早，这是跟在元元背后学会的。充分显示了他的主动能动性。当然，七个月会爬倒也是正常范围内。 元元一开始是同手同脚的爬，他便也学着同手同脚的动，保持着一致的节奏。看得顾琰和秦茵都不由得抽抽，又不敢给他们摆正确手脚。因为王太医说一开始都是这样的，给摆正手脚反而是揠苗助长，搞不好一时半会儿就不会爬了。直到过了两天，看到他们不再同手同脚，姑嫂俩才松了一口气。 东方樱点点头，从摇摇头里抱起团子。小家伙一向不怎么认人，谁都给抱。当下便挥动小胳膊环住东方樱的脖子还在她怀里动来动去的。顾琰看她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放松，面容也完全缓和下来。 顾琰便抱起元元，给她做示范，“咯，这样抱小孩子比较舒服。” 东方樱根据她的动作调整着，团子则一直盯着她看。反正从外表顾琰看不出东方樱混血，中国人日本人本来也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东方樱便完全熟练了。她从身上解下一枚玉玦塞进团子手里，小家伙瞧着晶莹透亮的，不客气的就接到了手里拿着。往日里，皇帝经常给他东西。所以，这个动作也是很熟练的了，拿得很是稳当。当然，乳母还是在旁边看着，一旦他没拿稳掉落随时准备出手抢救。 东方樱原本也准备了见面礼，小堂弟的是出生礼最丰厚，团子次之，连元元都有一份。方才就已经给过了，各自的乳母谢过帮忙收着。这个是额外给团子的。结果没想到团子拿到东西了便朝顾琰伸手讨抱。 顾琰将元元放进摇摇车，接过团子也放进去。团子倒也不坚持，他只是不想给外人抱了。把得的东西放在车里安放的小几上，很大气的推到元元面前。不过，可别以为他是要给元元。他这是显摆呢。 能直接把东西递到团子手里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然，顾琰还真不敢让他这么抬手就接。平常来往的人都知道避讳，东西都是经下人的手然后还有专人检查。东方樱大概是着实很喜欢团子，而且平素没这么多讲究，所以才直接解下就给了他。接触了这么一阵，顾琰对她的观感还挺好的，大方、明媚、爽朗。抱着团子时还带了些特有的柔软。 顾琰对东方樱道：“郡主是不是也想抱抱小师弟？”看她一直看着。 东方樱露出心动的神色，却是有些怯的道：“是很想，可是不太敢。我力气有点大，怕抱坏他。” “你可以坐下抱，就像方才抱团子那样全身放松就好。” “嗯。” 东方樱坐到榻上，顾琰将熟睡的小师弟稳妥的放到她怀里，“背别打这么直，放松。隔着襁褓呢，不用担心。”这样上马弯弓搭箭的女子，怕真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婴孩。幸而方才抱着团子算是练习了一下。 她这么抱着顾琰这才发现，这对堂姐弟的鼻子很像，都像师爷的。血缘果然是很强大的东西！ 听到里头传出些动静，顾琰往内室走去。见果然是王氏醒了，便轻声道：“师母，东昌的郡主在外头。” 王氏明显一愣，不是说是小王子么。怎么，还把妹妹带来了？ 顾琰嘴角抽抽了一下道：“阿允他弄错了，人家本来就是郡主来着。师母见见吧。我看她挺和气的，这会儿正抱着小师弟呢。两人长得有点像。” 王氏把头转开笑了，然后让小丫鬟出去请人。她问过明晖了，后者说如果对方客客气气的上门来，让她就当自家晚辈看待就好。如今看来他也不熟悉东昌王室，不然一开始听到名字就该知道来的是侄女不是侄儿才对。 东方樱很快进来，给王氏行了个晚辈礼，“小婶，我是阿樱。小弟弟好可爱。” 王氏其实比东方樱还小一岁，今年只有二十二。本来皇帝是想挑选更年轻些的宫女的。不过季太医说满了二十的生下的孩子身体更好，于是才找到了当年正好双十年华的王氏。 “快别多礼，郡……阿樱你快坐吧。” 王氏在坐月子，东方樱自然不会久待。今天来就是个态度，东昌王叮嘱过她的。所以她对小堂弟和王氏都十分的客气周到。 私心里皇帝最在意萧允这个小儿子。顾琰估着东昌王心头也是同样的看重明晖。那一晚他听顾琰说起明晖的事情时，神情相当的专注。 出得外室，顾琰让把团子和元元推走，“明儿再来看小师叔。”然后便和东方樱一起回到正房。想着东方樱喜欢小孩子，自己也有一会儿没见到儿子了，便让元元和团子在旁边玩儿。 “我已经让人去告诉阿允了，郡主今天就留在这里用饭吧。就是不知你爱吃什么？” “我都可以，多谢王妃款待。” “不用多礼。” 萧允收到消息说东昌郡主东方樱这会儿在秦王府，让他可以的话就早些归家，自然是吓了一跳。 皇帝大笑出声，“还那小子呢，你个男女不分的东西。回去吧，过几日再召见东昌使臣。但是故友自然可以早些见面。” “怎、怎么变成女的了？” “人家本来就是小姑娘。” “我、我回去看看。”萧允说着站起来，然后让人去问了明晖一声，请他一起去见。明晖也是两天没见到儿子了，便和他一起出宫。来人从料想中的侄儿变作侄女，他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得多粗枝大叶，才会弄错性别啊。 “王爷，她不会真的长得像男的吧？” “小时候，分别不大。”萧允有些赧然，小声说道。他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都怪老头子，明明知道居然不告诉他一声。 明晖放心了。他自己长得好，徒弟和师侄女（伍媚）也长得非常好，就连打小看大的小菊、喜妞都挺好看。一下子要面临一个女生男相的侄女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触了。 接下来他就没问什么了，虽然还有疑问，可是问眼前这位显然得不到正确答案。他也有些纳闷怎么这个年岁了还来当使臣。就算东昌女人不像中原女子要在家相夫教子，可以参与军务政务，但有夫有子也不该想到千里之外来做事才是。 顾琰和东方樱一起到贵女书院的抄书处转了转。东方樱对顾琰是下了工夫打听的，对她如今在做的事很感兴趣。她还想去墨香苑看看。其实顾琰早想去看了。可是她要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就去了，那些书生转过身怕就有话说了。颜女官这个身份可经不起就在王府的人推敲。于是吩咐人带了东方樱去。 这会儿眼瞅着师傅和萧允一起回来，立时道：“你怎么搞的啊，人家明明是女子，你给我说是男的？”一边让人去请东方樱回来。 萧允道：“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坐不住啊。” “我看她是有意仿效在东昌也这么弄。方才还问我花费来着。”顾琰一边亲手递了盏茶给明晖，一边说道。 萧允道：“东昌王倒是愿意花这个银子，但那也得他们东昌有那么多人才才行啊。”说完想起明晖从血缘上讲应该算半个东昌人，于是收了声音。 东方樱回来，笑嘻嘻的给萧允行礼，“外臣见过秦王殿下。”她已经知道萧允一直以为她是男子的事情，也是忍不住的好笑。 萧允道：“免了免了。”方才一路他都在用心回想，自个从前没在这丫头面前溜过鸟吧。后来想想应该是没有的。他招呼过她一起去尿尿，可她没去。一起下河游泳，也是穿了贴身衣服的。 “王爷可真是没把我这个童年小伙伴放心上，不然哪能误会了这么多年啊。”东方樱说完见到端着茶盏看自己的明晖。这个长相完全不用人介绍，和祖父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啊。于是上前几步，“侄女见过叔父！” 正文 326 警觉 明晖看眼东方樱，温声道：“你有心了，多谢你特地来看小儿。方才秦王都说了，让你不用多礼，跟我也不用客气。”说完便去逗两个小娃娃。他如今来秦王府愈发勤了，两小都认得他，一起朝他的方向爬过来。 咦，有些客气疏远呢。顾琰忙笑吟吟道：“郡主请坐吧。” 萧允道：“你说你好好儿的怎么穿男装啊，害我被人笑得恨不能自挖双目。” 顾琰心头一动，某人在人前一向也是‘本王、本王’的，看来东方樱这个童年时的朋友在他心底还真有些分量呢。至于说没去关注后续，他从前根本没把自己定义为这个权力圈中的人吧。在镇西军从军近十年，他连朝中的事都没有怎么关注，何况外族的事了。 东方樱在顾琰手指的位置上坐下，笑道：“我哪知道皇上、刘公公都不告诉王爷你呢。” “得，今晚给你洗尘。你先和王妃说说话，我去换身衣裳。”萧允还是一身亲王礼服，觉得累赘不已。 团子朝他叫了两声，他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一会儿出来抱你啊。” 顾琰跟东方樱不熟，但肯定不能怠慢了她。一直跟她一个三次都死了未婚夫的人聊孩子也不对劲儿。想了想道：“听说郡主功夫不错，不如咱们比划比划？正好让师傅指点一下。”她瞅东方樱也不是喜欢贵妇人那套做派的，而且她来是做使臣，拜访女眷搞不好就只是自己这一家。最多再去拜见一下皇后。平常多是与男子打交道了。这样的人还是这么招待更合宜一些。 东方樱果然眼底一亮，“好啊。”她的衣服不用换直接可以下场，顾琰则需进去换一件轻便衣裳。她这也是好意，想让这对从未谋面叔侄多接触一下。 明晖看这两口子一前一后的换衣服去了，倒是把自己和两个孩子丢这儿替他们待客，挑了挑眉毛。好吧，这个客有一半是冲他来的。两小一人抱了他一只手，他索性坐下，抱起来一边腿上放一个，和东方樱说话。 “叔父，祖父可想您呢。您什么时候带上弟弟回东昌去看看他老人家？” 明晖皱皱眉头，“等孩子再大点再说吧。他身体还好吧？”至少得去母亲墓前拜祭一下，到时候从洛阳过去东昌倒也方便。 “不如从前了，以前得个小风寒什么的都不用吃药的，现在不行。去年冬天就是因为小病不肯吃药结果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东方樱索性坐了过来，伸手逗着两个小孩，还弯腰做鬼脸逗他们笑。两小笑着挥动小手，带得腕上银铃又是一阵轻响。两人甚至还能伸手模仿一下，虽然不像，却也是活泼得紧。 明晖看她很是喜欢小孩儿，有心问问她自己有没有孩子，可是碍于是初次见面，而且他又是做叔叔的便忍住了。回头让琰儿去问好了。 顾琰出来的时候看他们挺和谐的，笑着扔了一把剑给东方樱。要进王府，肯定不能带武器。这里虽然不是皇宫，但也只低一头而已。 东方樱的功夫走得是实用一途，实战经验比顾琰强多了。不过，顾琰胜在身姿灵巧轻盈，一时倒也未露败相。两小看着打得热闹，嘻嘻哈哈的两手在空中比划。嘴里不时吆喝两声，姑且算是在给顾琰助威吧。 顾琇每日下学回来，是必要到正房报到和她姐说说话，逗逗外甥的。在院外就听到动静了，照壁处探头一瞧问了问，然后从回廊绕行过来。朝明晖施礼，“见过国师！” 明晖点点头，“听说你也是既爱红妆也爱武装的？” 顾琇羞怯笑笑，“跟姐姐还有这位东昌的郡主比差老远。” 明晖道：“你觉得你姐姐功夫很好？” 顾琇毫不犹豫的点头。 明晖心道，问错人了，就不该问这个小丫头。据说她小时候差点被顾钊推到湖里，被路过的琰儿救下后就觉得她这位姐姐事事处处无人能及。于是转头问理着袖子走出来的萧允，“王爷觉得呢？” 萧允打个哈哈，“两个美人打架，挺好看的。琰儿，阿樱一直让着你呢，还不收剑？”一边伸手接过团子，又捏捏元元的小脸。他小时候便叫阿樱，这会儿自然而然便叫出了口。 东方樱道：“王妃怕也是待客之道，留着后手呢。其实我也不是谦让，只是这是比划嘛，又不是生死对敌。我擅长的那些不大使得出来。而且王妃的基本功也挺扎实的。” 明晖轻笑一声，“她能有什么后手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基本功再扎实有什么用。”一边说一边看顾琇不服气的抿嘴。顾琇本来是想着姐姐本来就不用跟人生死相搏，杀人的功夫练来作甚。真到了那一步爆发出来，未必拼不过这个东昌郡主。可是看到明晖揶揄的眼神，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晚给东方樱接风，顾琰看到她和萧允提坛拼酒不由愕然，这酒量也太好了吧。这俩人丢了酒坛趁着酒兴也打了一架，可比下午顾琰那场激烈多了。顾琇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明晖微微蹙眉。这样的性子在东昌有老头子护着还好，放到京城怕是更不好找婆家了。方才中途更衣，他在顾琰那里简短的听到了东方樱连死了三个未婚夫的事儿。心头一动，老头子莫不是想让她在京城找个夫婿，这才在这时候把她打发来的吧？这事儿不好办啊。 顾琰瞄他一眼，看他一副担心的样子。心道血缘果然是强大，看师傅之前冷冷淡淡的，却是转身就问起侄女儿的个人问题了。 打到一半，萧允收剑道：“不打了，喝多了又忘了你是女人了。” 东方樱道：“难道王爷还有不打女人的忌讳？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在战场一战收服西陵凝然公主、如今的太子妃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萧允笑笑，“难道还真要分出胜负不成？不打了，打下去还不得千招以上。打到半夜，难道让百十人来持手把照明不成。” 顾琰已经看出来，东方樱的确是比她厉害。她小小声的在明晖耳边道：“她不会是奔我家阿允来的吧？我丑话说前头哦，哪怕她是你侄女儿，如果想挖我墙角，我不会心慈手软的。”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有几个姑姑，还有不少同辈的姐妹。而且她的起点比自己还低。可愣是挣到了今天的地位，手握军权参与政务。她想嫁的男人，肯定不会是等闲人物。顾琰在心头盘算了一番，这一代能力、权势能和萧允比肩的那真的是屈指可数。而且他将来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 明晖心头一动，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呢。很多人说一个女人如果命格太贵，命定之夫太尊贵，那之前想作配她的男人怕是都要死于非命。这个也是很好一个噱头啊。 “这个，肯定不可能拱手让人。” “分享也不行！你站哪边？” 顾琇有些瞠目结舌的听着这段匪夷所思的对话，然后又看到她姐姐伸手拽住国师的袖子催促，“快点表态！” “如果她真想挖你墙角，我当然站你这边成了吧？”明晖顿了一下道：“如果真这样，我也只能尽量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怕是约束不了她。” 萧允和东方樱一起走过来，顾琰发现他和东方樱的气质有那么一些像。她笑道：“你们喝了那么多，头不晕么？” 萧允摇摇头，“还没过瘾呢，还是在军营里的时候舒服。” “我在木石村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惜在京城却是万万不能如此行事。”顾琰心道，以为就你想过自在日子啊，我也想呢。 明晖道：“是啊，王爷明日还得一早进宫处理政务呢。我看就别喝了。阿樱你也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东方樱点头应了，躬身抱拳道：“王爷、王妃，承蒙招待，外臣要告辞了。” 萧允道：“行，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你回去歇歇，明儿起我安排鸿胪寺卿陪你先逛逛京城。” “郡主想来瞧小师弟的话，随时登门就是了。” “好，外臣告退！对了，王爷，您看着安排人别让那种书读多了读成呆子的领我逛。那太折腾人了。”东方樱说完见萧允点点头便又笑嘻嘻的对明晖道：“叔父，侄女先回去了，下次再见吧。” 眼瞅侄女走了，明晖便也告辞往王氏住的小院而去。他来了半日还没看到儿子呢。要是今晚迟了宫门下钥，他就留宿这里，明儿再进宫好了。 他洗漱了一番，去了身上的酒气才起抱了儿子。东方樱抱这么小的婴孩害怕，他如今却是不会的。当下很是熟练的抱起小家伙细细看他的眉眼。 顾琰说阿樱和小家伙长得有些像，还真是呢。如果她真是因为那个目的而来，那就麻烦了。可是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能让她满意的对象啊。要是好找，她也不至于如今还云英未嫁了。一要她能看入眼，二要不信命不怕被克。他明儿回去得问问皇帝，不会他和老头子暗中已经商量好了的吧。要真是这样，就更麻烦了。就算有克夫之说，秦王的命格肯定也是能压住阿樱的命格的。她嫁过来，运用她在东昌的影响力再手腕高明的交联天朝各方势力，天朝和东昌的交好可以延续下去，可琰儿那里不会妥协的。哪怕阿樱并不觊觎后位也是不行的。在这个事情上，她绝对是个吃独食的。 明晖一走，顾琇便也躬身告辞了。 “姐姐姐夫早些安置吧。”她素日都是同顾琰一起吃晚饭的，今天本来打算自己回去，顾琰说反正是女客，让她留下一起见识一下异域风情的大气女子，也算是开开眼界。 当晚顾琰倒没为这事儿跟萧允多说什么，敲警钟什么的还为时过早，一切都只是臆测而已。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还会觉得她小家子气。不过，倒是好好儿的听某人喝多了诉了回苦。 萧允换了寝衣躺在顾琰腿上，伸手揽着她的腰，“你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麻烦。还是在军营里好，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顾琰伸手顺着他的鬓发，“废话，军营又没人能抢得了你的军功，也没人敢让人去当炮灰。嫌伙食不好了，还有何山他们想方设法给你改善伙食。有爹护着的孩子像块宝。如今，轮到你给咱们团子撑起一片天了。” “嗯，我知道。”萧允嘟囔。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抱怨，“那些老头儿成天跟念经一样在耳朵边上叨叨，一遍一遍的，烦死了。有时候真的很想拿什么把他们的嘴堵上啊。” 顾琰失笑，想了一下他被几个老头儿围住絮叨，“嗯，我同情你，是挺烦的。” 萧允猛地坐起来，“其实他们也是有私心的，师徒、同年、同乡、亲家……整个朝廷就是一张大网，利益网。” “外儒内法，总要披一件外衣。你这会儿肯定不能拿严刑峻法那套来对待那些朝官。那不是把人全往晋王怀里推么。” “呜呜，我就是想着这点，我忍！” “嗯，目前阶段，忍无可忍，咱重新再忍啊。”顾琰可不敢说等以后如何如何的话，以后那不就是老爷子龙归大海之后么。这话萧允怕是听不得。 “好了，咱们歇息了吧。”顾琰示意苹果去打热水过来。等到拧好的热毛巾递过来，她亲手给萧允擦脸。把人打理好，弄上床，自己才去洗漱。这家伙怕是这个月一直憋着，一是不想说多了老爷子忌讳；二嘛怕是觉得男人大丈夫跟媳妇诉苦会失了面子。结果一喝酒就憋不住了。 “琰儿，你哪儿去了？” “我就好，你乖乖躺着。” “我不要，你快回来。” “就来就来。”怎么跟孩子一样，就这还敢吹嘘自己酒量好呢。这是半醉解酒撒疯呢吧。倒是那个东方樱，酒量在女人估计是数得着的。得好好打听一下这个人了。只是，从什么渠道去打听呢？王府的人手，阿允这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估着还没从小伙伴从男生变女生的震惊中出来，她用暗卫大张旗鼓的去查怕是不妥。国师府那边，怎么说那也是师傅的亲侄女儿。虽然他表态说站自己这边了，自己也不好就动用国师府的力量。于是她决定，明儿回去看看老太太。看她手里有没有可用之人。 第二天萧允差点就睡过头了，亏得多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到了点还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昨天他半夜还闹着喝水来着，顾琰便是睡的外头以便照应。他从她脚下轻手轻脚的爬出去，抱上衣服就去了外室。昨晚的事儿他记得，的确是实在憋不住了便借酒劲说了那么一通。琰儿说得没错，外儒内法，先得把人哄住，不能遂了晋王的意。老头子也是这么指点的。要不然，他这半年可就成了给晋王当绿叶了。这可万万不行！ 顾琰睡到团子来叫，吃过早饭抱上他就回顾家去了。 老太太听她把事情这么一说，当即拧眉，“这把年岁了不在家找个男人嫁了还跑来当什么使臣，这可不就是想到这里来找男人么。当下除了秦王，谁还能是更好的对象？更别说他们还算得青梅竹马了。” “也没有青梅竹马吧，也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那么一阵。” “秦王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啊，如果只是这样，他过了十八年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救过阿允呢。” “这可不就是了。这件事你得提高警惕，严肃对待。我看东昌王也是这个意思。这个女人牝鸡司晨，怕是家里父兄也容不下她。所以心疼她的祖父才把她打发到这里来。她若能攀上秦王这棵高枝，这是几方得利，就你吃亏的事儿。” 顾琰心道，人家昨天才登门我今儿就回来问计了，我还不够警惕不够严肃对待啊？ “您之前不是让我给阿允纳宠么？” 太夫人瞪眼，“那说的是地位低下的通房。人家好歹是一国郡主，又救过秦王，一个通房能把人打发了？东昌王和皇上可不是一般的交情。那是一起读书的时候给皇上挡过刀的人。而且天朝和东昌交好数十年，怎么都得格外给面子。庶妃人家都看不上的，至少得是侧妃。当然，回头把你弄死了扶正就更好了。你的出身，从前都不一定压得住她。真让她进了门，有得你头痛的了。我这就让人去打听，只是消息可能比较慢。你想法子从使馆那边入手。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漏出点口风。” “我知道，只是我手里没什么人好派。王爷怕是会觉得我多此一举无事生非，师傅那里我也没有从前那么理直气壮。我自个儿倒是暗中有调教人，可是还不能当大用。” “东昌使馆”老太太念叨着想了会儿，“我替你想法子。一损俱损，姻亲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么。你不方便出面都交给我老太婆来办就是了。”老太太活着就这一个最大的念想了，肯定是不遗余力的。 “嗯，辛苦祖母了。” 正文 327 凑银1 太夫人又道：“如此看来，王妃您身边还真是没什么可用之人呢。”当初她本来是给顾琰准备了进入太子府做侧妃或者庶妃相应的臂助的。当时想着以靖西侯府嫡出孙女的名义嫁进去，再加上顾琰的美貌才情，怎么着一个庶妃也能捞着。如果情况更好，侧妃也不是不能想想的。就算一时不行，生下儿子必定也是可以的。 可以说在顾琰十三岁的时候，太夫人已经基本把目标瞄向了晋王。想着有国师做师傅，她和晋王又有情谊，还有当年的救命之恩在，这么想就更是顺理成章了。 不过当时晋王尚是郡王，只有两个侧妃的名额，已经有人或者有强有力的候选人了。要挤掉一个不容易。但一旦他成为亲王，就会多出一个名额。当时老太太心头期许的就是这个名额。 只可惜，陪嫁的人才刚刚挑出一部分准备加以调教，顾琰跑了。不但跑了，还利用情势把靖西侯府撸成了白板之家。 那几年为了保住家族的产业，太夫人都是费尽心思，求遍了姻亲。她同样是出身公侯府邸，嫁的也是侯府嫡子，一辈子从世子夫人做到侯爷夫人、侯爷太夫人。人人艳羡、奉承。谁料想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临了成了白身，还不得不腆着老脸求人。那种从天上到地下的陡变，真是让太夫人恨毒了顾琰。说日日诅咒她都是轻的了，当时真是恨不得她被雷劈死了。 可是，一转眼，顾琰强势回归成为新封的秦王的正妃。而且至今仍然是这位简在帝心的秦王身边唯一的女人。为了顾家的长久考虑，她自然是放下一切个人恩怨，与顾琰结成同盟。实在是儿孙辈里再没有比她更出挑的了啊。 孙女不用说了，哪怕大丫头是国公府世子夫人，但梁国公府注定是要走下坡路的。且她要熬成国公夫人，看起来也还有年头呢。十三丫头出人意外的进了晋王府，可惜至今仍然是侍妾的身份。其他十几个丫头就更不用指望了。而孙子呢，目前看来长孙和小四最有潜力，可是年纪轻，也还在四品五品徘徊。能不能迈入当朝大员的行列还得看发展。就是发展得好，也还得数年才能真的顶门立户。所以，唯有顾琰了。 不过，太夫人心头也有数，顾琰是绝不会接受她给的人作陪房的。因此她一直没提过。 这会儿听太夫人这么说，顾琰诧异的挑眉，“祖母还没死心哪？”她就算暂时没得力心腹可用于一些特定事情，却也不会要太夫人给的人啊。 回头她和太夫人有了分歧，那些人到底是听她的还是听太夫人的。就是卖身契给她也不够啊。那些是世仆啊，和顾府下人网永远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了，她也就是因为东方樱身份特殊所以不打算用国师府的人手。实在不行，就算萧允认为她太过拈酸吃醋、无风起浪，她也可以用秦王府的暗卫嘛。 太夫人摆摆手，“我可不敢再存半分遥控、摆布你的心思。我的意思是，之前几年托王妃的福，家里艰难。老太婆舔着脸求了不少姻亲。就譬如老家咱们府里名下的千亩良田，就多亏族长出面才得以保住。还有其他许多产业都是如此。这已是把你祖父留下的人情都用尽了啊。如今，您做了王妃又生了小世子。难免就有些人找上门来求人情。” 顾琰失笑，“祖母说说，都是些什么人啊？”说起来，姻亲守望互助这倒也是应该。可是，让她替顾家还因为削爵失势欠下的人情，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啊。 “当时我能求的人都求遍了，你是不知道，被夺了爵位有多惨。就说孙家吧，从前有德妃有魏王，何等的风光。如今呼啦啦好似大厦倾。如今人家看到王妃和家里又言归于好了，便试探着来问能不能帮扶一把。有你祖父当年的袍泽家，有我娘家、有你几个伯母娘家，有老家族里的几家，还有你们一辈姐妹、兄弟的婆家、岳家。王妃不如看看，这些人里兴许有能用之人，顺手提拔一下，那不就是王妃以后能用得着的人了么。” 顾琰一听咋舌，这还真是关系网啊。昨儿萧允抱怨的文官集团也都是如此啊。中国从古到今都是关系大国，这些都是免不了的。 “行，就按祖母说的，得用的您给我拟一份名单。按照关系亲疏、能力大小拟，别忘了附上人物简介。我看着陆陆续续的给安排吧。不过先声明，必须得是得用的。我会派人去查的。总不能我还没得道，就鸡犬升天了。如今王爷也难，暗中不知多少人想抓他的把柄呢。” 太夫人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如今肯定不能给秦王拖后腿。” 顾琰觉得太夫人看起来明显精神焕发了一些，心头也不由喟叹。看来之前几年欠下的人情也是老太太心头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啊。也是，一辈子都是别人求着她，她求人可真是头回。 不过，光是暂时保住产业有什么用。儿孙若有用，留钱做什么？儿孙若无用，留钱做什么？如果等到老太太不在了，很多人情往来也就会断了。大伯看起来也不是能保留住这些关系的人，到时候还不是要千金散尽。再过些年，除非大哥能历练出来，那才有机会还复来。不然，顾家就得一路家道中落下去。也难怪老太太那么果断的就尽弃前嫌和自己合作了。 “成，那就这样。您有了消息，就派人说一声。我要是忙不过来就让琇琇回来一趟。那个名单现在给我还是怎样……” “缓一缓吧，我也得好好琢磨一下。不然，让王妃查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岂不是一张老脸都丢光。” 太夫人如今对顾琰的称呼，时常随着她的心情起伏变化。有时候是琰儿，有时候是王妃。叫琰儿的时候肯定是表示亲热。叫王妃有时候是表示尊敬，有时候则是忍不住讥讽她两句。顾琰都听着，真要太夫人心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老人家大是大非相当拎得清。除非再出现一个比她还能耐，还站得高的孙女，否则一定会倾全力支持她到底。 太夫人道：“对了，十五丫头如今怎样？听说你那里搞了个贵女书院，如今你大伯母偶尔出去应酬，倒是时常听人提起，听着倒是搞得不坏。” “嗯，还行吧，就是所女学，条件好一点，人多一点。主要是因为学生来头都不小所以备受关注。如今渐渐有了知名度，有人想再塞人进来，我都让满了三个月之后统一考核入学。四月间再说吧。琇琇嘛，挺有潜质的。我保证她回来您会觉得已现脱胎换骨的兆头。近来下帖子邀大伯母的人多么？” “从前的圈子也就是几户姻亲有事会下帖子，毕竟咱家没爵位了。别的人家也不可能再把咱视作一个圈子的人。要讨好你不如直接往王府走动。就是那些姻亲也大都是看你的面子呢。还有些低级官员和你大哥平级的，她实在拉不下脸，让你大嫂去的。”太夫人顿了顿道：“十五丫头遇上你，倒真是她的福气。我有日子没见到你们的爹了，他最近消停么？” 王管事也好久没来汇报过情报了，估计渣爹近来不作。说不得是自己那天威胁要揍他，他愈发乖觉了。不过想想他亲娘问起他都是问消不消停，顾琰又想笑。 “挺好的吧，王管事没来跟我说有什么不对。他没来给您请安么？” 太夫人道：“十天半个月的来点个卯，我想问什么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人了。嗯，你给安排这么个人看着他是对的。” “不但看着他，五房的人都看着呢。”顾琰看到团子方便完被抱进来，接过来让他和太夫人对坐。如今元元回自己家了，他又开始黏着顾琰。不然今天也不必带他来了。 太夫人一看到团子，脸上立即笑成了一朵菊花，“哎哟，小世子，听说你会爬了啊，真不错！”这个曾外孙承载着太夫人的期望，而且看到他还不至于像看到顾琰心头还有那么多矛盾，因此每回见到她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可以说如今太夫人眼中，所有曾孙辈里，也只有顾钊这个嫡长曾孙的地位能跟团子相比并论了。 团子听不懂，只是看到太夫人笑得开怀，便也咧嘴笑。顾琰便引导到爬到太夫人跟前，太夫人一把搂住他，“我的小乖乖——听说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要接他进宫呢？” “嗯。” “你差不多是时候再怀一胎了吧？一个儿子哪够啊。你看这都七个月了，现在怀上生下来他至少也一岁半了。” “随缘吧。”顾琰考虑是可以让王太医和老管停了饭菜里避孕的成分了。她顺手拿了个大橘子，团子抬起双手表示他要，顾琰便递了给他。挺实在一大橘子，团子肯定拿不稳，立即落到榻上，滚了开去。他便爬过去捡。 顾琰道：“苹果，榨橙汁。” 苹果应了一声，拿了橘子下去。榨汁的设备是随身带的，因为团子是时不时要喝果汁补充维生素的。不过这会儿是顾琰自己想喝。 上次顾琰随口一声‘苹果，榨苹果汁’，一说完俩人都愣住了然后失笑。她觉得还是以后不要这么取名了。当时萧允也在，他说这样取名字好记。他一向记不住小丫头的名字，可是苹果雪梨什么的他记得住。将来团子也容易记住。还玩笑地让她发展出个水果系列，葡萄橘子什么都取上。 橙汁用白瓷盅端上来，顾琰先给太夫人倒了一杯。后者道：“有点酸，我怕倒牙。” 顾琰觉得挺甜的，不过可能老人家一点酸都不能吃，搁这儿就是待客用的。于是让人给她放了点儿糖。 “喝点果汁好，您不是在养生么。”顾琰听说了，老太太如今一心长寿，天天还坚持做五禽戏呢。然后又跟明晖要了一个系列养生的方子，就只差没挑水种菜了。 “嗯嗯”团子眼见没给他喝，出声刷存在感。 苹果道：“小世子，您的在这儿呢。您看，这是您专用的小碗小碟呢。奴婢喂您吧。” 团子看眼顾琰，后者已经自己喝上了。苹果把半满的小勺子递到他嘴边，他便只得张嘴喝了。 太夫人也觉得这么弄不错，而且这进口的温度像是白瓷盅在热水里烫过，二月间喝也不觉得凉。一边肖嬷嬷看她中意，便想着回头自家也可以这么弄。 回到家里，杨次雷告诉顾琰，王爷发话让盘点家里的现银。账册他倒是能调动绝大部分，不过放银子的保险室钥匙都是顾琰揣着呢。 “有说要做什么吗？” “话是带给王妃的，王妃不在，来人就告诉了白芷。说是皇上发话，让府里拿五十万两白银会同国库的银两去赈济去年遭了水灾的灾民。去年遭了灾，今年可不就青黄不接了么。” 顾琰有些奇怪，老爷子攒了几十年的银子，尤其是海上商路每隔一两年就有一笔大收益。近两年又没有打过大仗，国库里应该有银子啊，怎么让秦王府出五十万两？ 她亲自去把放好的钥匙取了出来递给了杨次雷，又叫齐娘子，“你一起去点吧。”她是将所有要紧的钥匙一起分门别类锁在了柜子里，包括她专用的对牌一起。然后身上只揣了柜子的钥匙。不然，身上带几十把钥匙，除非她疯了。 总管、总账房外加齐娘子这个王妃身边的首席女官便一同去办差了。顾琰没问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个答案杨次雷和白芷都不可能知道。只能晚上问萧允了。 五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啊。上次和渝王妃闲聊，她一时说漏嘴，让顾琰从她话中推知，整个渝王府也就二三十万两的身家。这还是算了那一片一片的书墙的。不过渝王是郡王，俸禄只有两万两一年。十五岁封衙建府到如今十来年，再加上分得的皇庄铺子，二三十万两差不多了。这还亏得王府属官和渝王妃懂得经营生财有道了。 这么说起来，秦王府明的账册上就有动产不动产四百万两（如今这栋美轮美奂的王府和库房里的金银财宝还有外头的铺子庄子占大头），暗地里还有一两百万两历年拨出的收益确是皇子中的巨富了。老爷子的确够偏心的。不然，顾琰也不会问出他是不是把萧允子子孙孙的吃饭钱都准备好了。 晚间萧允回来，一脸的晦气坐下，也不说话。 “来，擦把脸歇会儿。”雪梨端了热水过来，顾琰亲手拧了一把递过去。她去过别的王府，有些王府的丫鬟是要跪着把水盆举起来方便主人或者客人洗手擦脸。顾琰实在接受不了，就让搁在凳子上。 萧允擦了，随手把帕子丢回去，溅起来一些水溅落在地摊上。雪梨赶紧另拿了帕子吸干，然后迅速端着盆子退下。王爷明显心情不好，这种时候只有王妃才不会被暴风席卷到啊。 “你说可气不可气，老七当着众兄弟在老头子跟前挤兑我名下产业多进项足。我不是舍不得添五十万两一并去赈灾，可是他这么挤兑人实在是让人讨厌。”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楚王怎么知道你名下产业多进项足，老爷子应该是背着人这二十四年陆续替你置办下的家业吧。他也怕其他皇子知道了心头不忿吧。” “其他人多多少少心底还是有数的。毕竟要从内库拨银子，要从梁国公府拿分红，这些都是经了人的事，难免走漏风声。从前晋王还找我借过三十万两周转呢。不过他还的也挺快的，监国手稍微松一松，不触犯人情国法从那些大盐商大海商手上得银子再容易不过。以他的性子和手段，肯定度是把握好了的，不至于留下把柄。我如今倒是用不着这样。” 顾琰明白了，皇帝当年肯定是因为不方便公开承认这个儿子，所以才他没出生就开始给他银子。顾琰看账册就发现，有些银子拨过来的时候，萧允还在宸妃肚子里。估计就是从诊脉得知之后就开始了。 从前因为萧允就只是影皇子，所以这件事众人还能容忍。而且估计他们也不知道确数。这些银子历年都有专业人才打理，还另有一份丰厚的收益。再加上萧允过去二十多年一直是只进不出，皇帝那儿的好东西看上什么拿什么。所以如今才有这么惊人的财富。 以前也没人说这事儿，可如今就是顾琰说的萧允什么好处都占尽了，人家自然不舒服了。但这件事肯定不是表面这么单纯。 “是不是那个骂战中输给你的老头儿给楚王出的主意啊？这样的话一说，怕是就连齐王、渝王心头都不会舒坦。可是五十万两银子，不瞒你说，咱们府里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银。” “那我就说没这么多。” “不行，皇上发话了。怎么都要弄到，交给我吧。你就告诉我库房里哪些是你的爱物不能卖就是了。” 正文 328 凑银2 “那些东西，的确是精美之极，巧夺天工。可是寒不可衣饥不可食，摆在那儿占地方不说还得花那么多人力警戒。我算过了，因为有来有往，而且按咱们如今的地位，来得多往得少。库房里的东西只有增加的。如今卖出去倒是能换好大一笔现银呢。难道你全都舍不得？可还差三十多万两呢，难道动用秘密库房，或者是借高利贷？” 哪怕府里银子多，一时之间要凑齐五十万两也无可能。而且，有这么现成的好法子顾琰也不打算去动各处铺子的流动资金。一下子全凑够了，人家只会觉得你还挺有余力嘛。下次又挤兑着让皇帝摊派，那可不是个事儿。 “那倒不是全舍不得，有好多我都忘了。只是当时喜欢，就拿回来了。至于秘密库房，老爷子让我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动。只是，堂堂的亲王府卖东西，这也太丢份儿了吧？向钱庄借高利贷都比这好。” 顾琰心道，这有什么。雍正收回国库欠银的时候，人十阿哥还穿得破破烂烂上街摆摊叫卖呢，连十福晋的陪嫁都被抬到街上了。 “有什么丢份儿的，咱这虽然不说是毁家纾难吧。但卖了库房里用不上的珍宝，用来赈济灾民多有意义啊。” 萧允被说得有些心动，“那、那你打算怎么个卖法？难道还找人上门看货啊？那秦王府成什么地方了。” “不用啊。五嫂邀我去看拍卖会。” 这话一说，萧允秒懂。以手击掌道：“你说托拍卖行卖？” “对啊，据说那家拍卖行很成气候，达官贵人都爱去。既然卫夫人法帖四万两的买卖他们都敢做，把咱们府里的东西卖出去收个好价钱应该不难吧。该抽多少成让他抽好了。而且，这样一来，咱们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嘛。老爷子肯定不会明发旨意让你出这么多银子，剩下那些哥哥们难道还对外人去讲咱们是被挤兑才这么做的么。他就是说也就是对自己王府的人说说，平民百姓可只看到咱们把东西运去寄卖呢。说起来国库有充足的银子，不然咱们肯定主动捐了嘛。” 萧允点头，“你说得没错。就照你说的办吧。” 顾琰挽住萧允，“得，那咱现在就去看看哪些是可以卖的。哪些是咱家王爷的心头爱，不能卖的。” 萧允这会儿已然转怒为喜，状似轻佻的挑起顾琰的下巴，“只有你是我的心头爱。总之，咱家除了你和团子，就没什么不能卖的。” “那卖你成么？” “只要王妃舍得，本王可是口舌如蜜，床上功夫又好。卖了上哪另找一个去？” “呸，臭不要脸的。还是去看看吧，三十几万两我估着库房里还能剩一些，总得把精品留下。走着？” “走！” 那五间保险室依然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萧允点了人，把一些不太上心的单搬到一间防守严密的屋子。就这，也让顾琰觉得琳琅满目了。她注意着不要把近期那些勋贵之家送的礼物给搬出去，不然回头有些不妥。 看到大大小小有三四十样，她制止道：“行了行了，我估着差不多了。再说不是拍卖么，不是还能上浮一下价位么。咱家的东西买了去收藏起来也有面子啊。我一次就带两件过去寄卖好了。”顾琰摸摸下巴，到时候要不要叫几个面生的人去抬抬价呢？呃，还是算了，卖出多少就是多少吧，反正不可能折本。不然，被人顺藤摸瓜发现真相，多少有些不好听。也容易让富户对自家没好感。那些当了冤大头的怕是更要记恨了。 再说明晖次日是午后才回到宫中，他办了两件事。一件是让国师府的人立即去查他侄女到底是干嘛来的，以及她过去的行事风格；另一件是上皇帝那里打听他跟自家老头子有没有私底下达成协议。皇帝一直看顾琰不顺眼，他这个身边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说实在的，每次看顾琰险中求生他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谁硬赖着当你家儿媳妇么？还要一次一次的经受考验，险死还生的。 说实在话，明晖对顾琰那是真当自家闺女看待的。就是如今有了儿子，要超过顾琰在他心头的位置也还早着呢。 正好撞上刘方拿了一身平民衣服出来。他一愣，“不是吧，上街逛去了？”皇帝如今添了个爱好，喜欢微服出宫。当然，秦王府目标太大，是不好再去了。 刘方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我说让等等国师都不肯。好歹你在，既是保镖又是随行大夫。说是兴致来了，不等了，多带点人就是。逛了大半个上午才回呢。一回来就让叫人，衣服也没顾上换。方才一众皇子都在，这会儿才散去不久呢。” 明晖两手抱到胸前，“看样子今天遇上事儿了？” 刘方点头，“半道差点让人给冲撞了。当时把随行人等都吓了一跳，以为是冲万岁爷来的。结果你猜是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能知道，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前头不远是集中买卖人的地方，也不知怎么就溜达到那边去了。在入口的地方，有人自称进京的灾民，一个挺标致的小丫头，头上插了草卖身葬父。后来看到了长得确实不是一般标致，这样一来就有不少人肯掏银子，听说还争抢呢。” 明晖心头好笑，你这老家伙居然也会留意小姑娘标致不标致啊。 刘方看明白他眼底的揶揄，不服道：“咱家怎么就不能看啊？选秀女第二轮就是咱家选的。然后人才到皇上皇后跟前呢。” “对对对，您老是行家里手。快往下讲吧。” 刘方瞪他一眼，“结果啊，那地上的根本就不是尸体，是个活人装的。这肯定就是仙人跳了啊。那女孩儿被买走，回头她同伙再把她弄出去，还可以换个地方接着再卖一回。” “那跟皇上差点被人冲撞了有什么关系？” “地上的假尸体被个促狭的人发现然后拿火烫了一下，当即跳了起来骂人。出钱的主顾自然就知道是骗子骗钱了。那就让手底下的人追呗。这就追到万岁爷跟前来了。侍卫统领把双方的人都抓了起来，在附近衙门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俩骗子倒真是难民，听他们讲灾民如今的确挺惨的。去年就遭了水灾全靠朝廷救济。今年开春又风不条雨不顺闹上了旱灾，那地裂开的口子老大。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到这会儿还没种下种子呢。今年可吃什么？” 讲到这里，明晖脸上打趣的神色也去了，“靠天吃饭不是事儿啊。幸亏海上贸易还能弄来银子，不然总是这里那里的出事，真是让人焦头烂额啊。”想起南越王不要宗室女，一心想求娶真正的公主，不就是因为南越占据了出海的咽喉才有这样的底气么。弄得正宫皇后都担心嫡出的公主不得不下嫁。 “如今秦王监国自然要找他了。至于其他皇子，那事儿闹得挺大，有几个买主还是勋贵人家的下人，消息怕是这么传出去了。各位皇子爷听说皇上微服出宫去，差点遇上事儿赶来探望的。”刘方说完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你知道么，皇上让秦王自家掏五十万两银子会同朝廷一并处理好后续事宜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没听说当家还得自己往里贴钱啊，这可不是小钱。” “楚王一个劲儿的挤兑，其他各位王爷想着小爷从小格外受优待，尤其是钱财方面也不舒坦。这才有了这回事。” “你替他们操什么心啊，秦王府必定能弄来银子的。”皇帝从里头出来。 明晖道：“皇上，五十万啊，又不是五万。” 皇帝被几个儿子几乎是联手逼着给小儿子摊派了这个数，心头也不舒服。不过听到这俩人这么议论，忍不住就这么来了一句。别说，很多时候，他对顾琰都还是挺有信心的。总觉得什么事儿到她手里都能办得成。你看人家说办书院，如今地方还没找到就在王府、在皇庄这不热热闹闹的已经办上了么。十七公主还老惦记着去跟着上课，说比宫里的课程有意思多了。如今还组织了上百名的书生编什么。秦相看了誊抄的他家乡的部分跑来讲的，说的写得不错。回头汇总起来就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大书了。 “明晖，如果是你同老九媳妇遇上吃不饱肚子的事儿。你俩肯定也很会变通吧？” 明晖道：“皇上，您莫不是说臣与秦王妃也会上街行骗去？”别说，还真有这可能呢。仓廪足才能知礼仪，肚子都吃不饱了，什么不能做啊。他还真不介意往地上那么一趟，让顾琰挑大梁唱一出卖身葬父。最多分成的时候她七他三。不过，死丫头有些地方也坚持得很，头上插草标无所谓，但她肯定不肯跪着。但是，她可以剑走偏锋，跌坐在地，抱着自己的‘尸体’哭诉。肯定特别能打动人，让人愿意掏银子。 皇帝闷笑两声，就连刘方肩膀都抖了抖，招来小太监把这身便服拿走。 “皇上，臣和秦王妃至少还可以去当摇铃郎中行医吧。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的。” “哦，那倒是。那咱们就一起拭目以待，看秦王妃打算怎么解决这一次的事吧。” “为什么不是秦王呢？”明晖反问。 一般来说这么大的事儿应该是一家之主想法子，可是老九媳妇想必能想出辙让老九能专心理政，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是钱财上是偏了允儿，可那都是掏的私房钱又不是花的国库的银子。他内库的银子他愿意给幺儿，谁管得着啊。可是万事也不能太过，还是得让其他的儿子心头好过些。不然，允儿就要为此成为公敌了。 明晖继续问，“既然皇上认定秦王妃能做好贤内助，能不能此事之后就彻底接受她呢？” “朕不接受她能有团子？” “这就是说东昌使臣来此，您没什么想法咯？东昌那边有没有呢？” 皇帝捻捻胡子往御花园走，明晖赶紧跟了上去。 “允儿是亲王，按道理就该一个正妃三个侧妃还有四个庶妃，侍妾通房任意。你觉得如今人丁单薄的秦王府像话么？” “秦王不是说三年抱俩嘛。这一年一年人丁就不单薄了嘛。”听这意思还很有这个打算啊，而且多半是商量好了的。 皇帝瞥明晖一眼，“你还真是顾娘家，不顾爹家啊。” “琰儿是我爱徒啊，我儿子在我心头也不如她的。” “你疼徒弟，朕也疼儿子啊。朕怎忍见他被一个女人拿捏至此，既不是上门女婿又不是要靠老丈人。再说了，这件事的好处方方面面不用跟你细说吧。就不提政治上的目的，阿樱也是个能干的，进府替琰儿分担些事儿不挺好么。俩人娥黄女瑛一同替允儿出谋划策。” “皇上忌讳秦王妃太过能干，担心她步上太后和我娘的后尘。就不担心阿樱也如此？她可是在东昌独掌一军参与政务的。” “她是异族人，这一条就注定她在中原不可能继续呼风唤雨。朕也是受老友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你这个做叔叔的，难道想看着阿樱在东昌被叔伯父兄挤得没有立锥之地？看来老九媳妇倒是挺敏锐的，这么快就觉得不对了。估着老九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不过，只要他不反感阿樱，想坐这把椅子，那此事就成了大半了。那些人容不得阿樱在东昌争权，但一旦她嫁进秦王府，他们自然能结成同盟。说起来当初他若肯乖乖娶朕安排的秦家女，即便秦相还是不偏不倚，但秦家牵系着半朝的文官哪。哪用如今这么辛苦。好了，此事就不要再说了。” 渝王妃到了之前说好的日子，不知道该不该派人通知顾琰。今日拍卖场有好东西呢。可是王爷说秦王府近来要大出一回血，伤筋动骨那种。九弟妹怕是没心情也没有余力去参与拍卖了。熟料这才到申时，秦王府就来人确认自己要不要去了。 “你们王妃要去？” “去的，可是我家王妃不熟悉，所以来问问您还去么。这样遇上什么不懂的她也能问您。” “我要去，听说今天有大山人的画呢。”渝王妃其实今天也是重在参与，想着顾琰多半也是如此。大山人是前朝皇族，书画闻名于世。如今留存的可不多了。 一个时辰后，顾琰把团子递给顾琇，“在家替我好好儿看着他。” 顾琇把人抱稳，“知道了，姐姐。”说着犹豫了一下，“姐，那位东昌郡主……”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 顾琰看她还有话想说的样子，“怎么了，还有事儿？” “姐，我也不想再和十四姐吵架。毕竟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也妨碍您的名声，连三伯母都要被连累。可是她老骂我婢生女小娘养的。虽然这是实话吧，可是打人不打脸，我听了很不舒服。” “那我教你，下次她再这么说你就说当今七位皇子，全是小娘养的。齐王和大公主那还是宫女生的，跟婢生女没什么两样。” 顾琇立时笑了，“好的，下次她再骂我，我就这么答复她。我偷偷在她耳边说不给别人听到。我看她还敢不敢再这么说了。” 顾琇把人抱开，顾琰便带着齐娘子出门了。皇帝如果带明晖出宫是既可以当保镖又可以当随行大夫。顾琰带齐娘子那也是用处不只一个。 拍卖场在京城繁华地段，如今华灯初上，往那里去的马车还真不少。顾琰也知道今天要卖什么了，因为拍卖场提前送了一份画册来。每次大些的拍卖会，他们都会给熟客或是潜在客户送这样的画册。 顾琰前世逛故宫也爱逛珍宝馆，没事在家也看看。可是到了这里反而没这个兴致了。实在是自家库房里就堆了很多。而且后世那些东西都因为工艺流失因为年代久远增值。如今倒不至于。 顾琰如今小命随时可能不保，后院还经常可能起火，她可没那个心思关注这些。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去。约上渝王妃一起，也是因为对方熟门熟路。如果不是渝王妃，她也不能知道这拍卖场幕后的老板是一位隔房的王叔了。这就难怪没人敢去捣乱了。如此正好，这样一来宗室也都可以知道秦王府卖家当赈灾。 说实在的，顾琰很讨厌这种强迫捐赠的方式。她愿意拿银子出来办书院给贫寒子弟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她愿意是她愿意，被人强迫就很不爽了。所以，噱头她一定会弄足。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出了血还是应该的，下次还可以继续这么挤兑。 正文 329 凑银3 渝王妃之前有点担心顾琰因为这件事不满，渝王虽然没有出声，但也站在了楚王一边。这时候不好那么明晃晃的跟小允一边啊。而且他想编书不可得，这些年未尝没有因此忿然过。 不过顾琰既然派人上门问询，那看来是不会了。可是，心胸再宽大，那是五十万两啊。就是父皇偏心小允，这五十万两对她们也真不是小数目，都是自家两倍的身家了。而且还要现银。不过，她不去凑银子，怎么还要去拍卖会呢？ 顾琰戴上纱帽下了马车，门口相当于迎宾的人眼很利，一眼看到马车上秦王府的徽记忙不迭的就迎了上来。他是专门接待贵客的，对各家的徽记自然是清楚的。说起来，秦王府的马车没有来过。如今来的是位女眷，说不定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王妃了。 顾琰今日并没有急着搬东西来，不过，她也是有所准备的。之前几天，她打发人到墨香苑去寻了几个善画的书生，让他们对照着实物画，也弄了一份画册。上头还附了来历、底价等。回头她就把画册拿出来跟这里能说话算话的人谈。 至于那些书生，也被告知了这些画要用作什么，感动之余画得很是卖力。如今墨香苑中老少都有，不过都是还没有步入仕途的，人还相对比较单纯。杨次雷不忘叮嘱他们暂时不要声张，省得外头说秦王府事儿没做风声就放出去了。 墨香苑的举子前些天‘工作’的时候被东方樱来参观了一番。一开始听说是东昌使臣，大家还觉得要扬一扬我中华文化。结果来的却是个女子，很多人就不舒坦了。虽然知道东昌女人地位是很高，但总觉得不对。言行间难免带出来一些，所以后来东方樱才会让萧允看着点派人，别派读书读迂了的那种人。 原本，众举子对顾琰印象也就是还可以，比一般的王妃印象好些。有东方樱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一对比，顿时觉得秦王妃从来都只在幕后，但一直没忘记关心进度，关心他们一干人等的衣食住行，很是行为端方。好感度就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而且之中一些出生贫寒的，对她兴义学更是大家赞赏。如今这件事虽然没外传，但举子内部都知道了她要卖秦王府用不着的宝物赈灾。虽然是秦王拍板，但却是她提议的，还说出了汉文帝的明言。这一来，好感度又蹭蹭蹭上升十个百分点。 “敢问可是秦王妃？”迎宾没见过顾琰，当然他也不可能见过。谁家王妃会抛头露面呢。出门肯定都戴着纱帽。 齐娘子道：“正是我家王妃娘娘，前头带路。” 迎宾迅速行了一礼，“王妃请跟草民这边走。” 顾琰看他领的路是从屋后绕进去，不用去跟一干人等挤。心想不错啊，还有vip通道。再想想魏王那个庄子，果然现代人玩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啊。 “秦王妃，您属意哪个包厢呢？” “渝王妃到了么？” “到了的，方才进去。原来您二位是约好的。” “嗯。” 走到天字第一号包厢门外，顾琰驻足，“你去叫你们管事的来。我有笔生意要和你们拍卖场谈。” 迎宾一愣，秦王妃要见管事，那肯定只有找最大的管事了。 “您坐着稍等，草民这就去请大管事。” 齐娘子拉开门，渝王妃看到了忙招手，“九弟妹，快进来坐。” 顾琰走进去，“这天字第一号包厢是五嫂专用的？”要是如此，不消费怕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五嫂要打肿脸充胖子买卫夫人真迹了。一个是因为真爱，二个也是不好白占人包厢啊。 “不是。几个妯娌我来得早，就我用。乐意一起的可以一起，不乐意就自己单开一间。” 顾琰便坐下了。 渝王妃推过来一张单子，“看着喜欢的点，今晚五嫂请客。” 顾琰瞥了一眼，卖得小贵啊。不过，在这种地方是要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不好收包厢费，但是卖茶点也能赚回来。她想了想就明白了，手头不宽裕的渝王妃这是在表达歉意呢。平日她或许也不会来占这天字第一号的包厢。这里茶点肯定比别的包厢来得贵。因为视野最好。 ‘叩叩叩’有人轻轻敲门。 “秦王妃，草民姓曹，忝为此处大管事。” 齐娘子去拉开门，“曹管事请进。” 渝王妃显然很疑惑，顾琰道：“五嫂，咱们回头再点。我先和曹管事谈点生意。” 曹管事恭敬的站到顾琰跟前，虽然一头雾水。 齐娘子取出自家制作的画册，“曹管事请看，这是我们秦王府属意在您这里托卖的。看您意下如何？该给多少抽成，我们王府会照价给的。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先垫付数目相当的银子。回头都卖出去了，咱们多退少补。” 渝王妃彻底愣住，曹管事也有点惊讶。这些贵人来这里买东西的不少，但是托买的这倒真是头一遭。因为除非是失势了，否则都不可能卖东西。但是失势了能保住家当的，十中无一。就是保住了也不会拿到从前买东西的地方，卖给从前圈子里的人。一则最后一块遮羞布总要留着。二则都失势了，拍卖场还不知怎么压价给你强收下来，然后转手大赚一笔呢。 他的第一感受是奇怪，第二感受是这画册做得比我家专业的还精美精致啊。看上头的介绍，也比自家的丰富。看来这位秦王妃是真心要卖东西。这一件件都是珍品呢。不过全拿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如果真的拿下了，起码半年不用为货源发愁了。拍卖场不出精品，也吸引不来客人啊。而且，秦王府的东西这噱头好啊。只是，他们收东西从来都是收来一口价买断，然后尽量拍得高价。大多是从一些败家子手头收，这个差价就赚得大了。托售也不是没有，但这么多东西还真是头一遭。 他也是做老了生意的人，不然也不能在这个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做大管事了。很快镇定下来，“回禀秦王妃，本店一般是抽一成。但您的东西多，也不是不可以谈谈的。至于具体怎么收，抽成又是多少。草民现在去请示一下可以么？” “可以，反正我还要看拍卖会呢。” “这画册……” “你拿去，不拿去怎么跟你家主子说呢。” 等到曹管事退下，渝王妃道：“九弟妹，你这是要卖东西凑银子？” 顾琰点头，“是啊，一下子五十万两银子谁拿得出来。五嫂，你要请客我就不客气了。” “点、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顾琰点了一盏八十两银子的茶，六十两银子的点心。 须臾便送来了，还比顾琰点得更多，摆了一桌子。 梳着双环髻的丫头笑吟吟道：“秦王妃如此信得过小店，再者您又是头次来。这些茶点都是小店奉送的。” “好，多谢。”顾琰打发走了人，指着桌上对渝王妃说，“五嫂，别客气，吃！” 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这回来的便是宁王这位正主了。他就在附近，方才曹管事去问他干脆直接来了。下头已经开始在拍卖了，不过起先几样东西渝王妃和顾琰都没看入眼。下头虽然叫价热闹，她们却没搀和。 “王叔，这还惊动您亲自来了。”顾琰站了起来。渝王妃也同样站起，盈盈一礼，“见过王叔。” “两位侄媳妇，坐吧！”宁王五十出头的样子，实则已经小六十了。他是当今皇帝的堂弟，从小就被太后弄进宫中养着。本意是做人质，后来倒也养出了几分感情。在她将皇帝的堂兄弟们都送上黄泉路的时候，就对宁王有所留手，没有斩尽杀绝。 “老九媳妇，你这是做什么，拿这么多东西来卖？”宁王问道。 顾琰笑笑，“王叔您还担心我是背着您侄子卖他的家当不成？”老狐狸，就不信你没听到宫里的消息。那么小进宫当人质能让狠辣的太后都喜欢上不忍下手，这能是一般人？ “这个王叔可不担心。王叔不是怕你们遇上什么难处了么？” “还真是遇上些事儿。这不是阿允监国么，眼瞅着报灾的折子递上来，他心里急啊。想着我们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更何况，那不仅是君还是父。于是他就想着不如咱们府上表示一下。可府里现银全拿出来也不多，他就想到这些东西了。搁库房也是积灰尘，不如拿来借王叔的手换点银子。” 渝王妃瞪大眼，还能这样？ 宁王倒是在一早听说的时候就明白顾琰的用意了。而且，小允那小子他看着长大的，能想出这样剑走偏锋的招？不是说他不够聪明，而是卖家当，怕是哪个皇族都没有想过。（除了十阿哥那货，正常皇族还真干不出来）这位秦王妃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愧是能以平民身份当上秦王妃的人。呃，当然，其实她出身挺好。她还是师傅的侄孙女，号称最像她的人。（宁王在宫中，也是跟着顾大姑读书。）这话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呢，听着竟是小允主动捐的样子。 “好，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儿，王叔替你办了。至于抽成，既然是赈济灾民，那就让王叔也跟风出把力。把那一成的抽成捐了。” “如果王叔直接说不收我银子帮我白吆喝，我还真不敢应。既然您也是为了灾民，那侄媳妇一定帮您把钱捐出去，派人监督让下头办事的官员用到点子上。”但抽成的事儿我可没欠你人情，是你自己要把几万两的抽成捐给灾民的。我更不必说什么代灾民感谢的话，我有什么立场啊。 宁王心道，好一只小狐狸啊。合着回头老九派人去清查赈灾银子怎么花的，你们还得把老夫一起饶上？ “那些东西王叔看过了，王叔一时也凑不出那么几十万两银子。我明儿先想办法给你十五万两，剩下二十五万两十天里凑够给你送府上。不过东西嘛，先搁你府上。我派人一样一样的取，这样我就不用再费事让人保管了。你看如何？” “哟，王叔，您还给侄媳妇上浮了价格啊。不如您先给我三十五两好了，我怕卖不到这个价。” 宁王把眼一瞪，“王叔这里就是做这个的，再说又是你们府上出来的东西，操作好了争着买的人肯定多。” 顾琰想想，“嗯，那就有劳王叔了。”四十万两，抽一成还剩三十六万，她再拿出十四万两就凑够了。到时候就上交五十四万两。老头子给的时间是半个月，还有剩呢。 “好，你们慢慢看着，王叔就不陪了。” “王叔慢走。” 当晚，顾琰见识了一场高大上的拍卖。可比刚成亲事在洛阳见识的那场高大上。据说那次能有王羲之的真迹简直是撞大运了。如果是经常有这样的好东西，三夫人肯定风闻了。 渝王妃全场都不在状态，顾琰也没扰她。招呼齐娘子还有渝王妃带来的女官一起吃吃喝喝。那女官没敢放开吃喝，齐娘子倒是没客气，和顾琰一起解决掉了大半。按方才看的单子，这些东西值几百两呢。这个宁王，当真是生财有道。其实，一次性拿出四十万两对他也不算什么吧。可是，萧允都被挤兑被迫捐出五十万两了，他也怕露富步后尘啊。 渝王妃道：“九弟妹，我今儿算是服了你了。” 顾琰等这句话很久了，立时哭穷，“有什么办法啊，家里角角落落我都找遍了，也还差得远呢。阿允每天起五更睡半夜的，我也不忍心他再为了这件事犯难。想来想去，我就只想出这个法子。五嫂，你饭吃一直都不出声，我还没问你这样是不是不合时宜啊？” “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你这是赈济灾民啊。父皇都得褒奖你。以前老六的银子也多得是，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啊。用在正途也不至于如今一家子都关在内惩院。” 那可是真的，魏王的银子，不，金子都是按箱数的。就光是打老虎那里当庄家就不知一天进账多少了。所以，国库里如今根本不差钱啊。还有，这个宁王的身家估着不比秦王府差。人家生财有道三十多年啊。还有之前阿允说的晋王很快就还清了三十万两的债务。齐王打仗是主帅发的财更不少。除了渝王这样的书呆子，又或者完全跟权势不沾边的，哪个皇子不是暗地里赚得盘满钵满啊，偏就把他们家盯着。阿允那个德行，完全不理会银钱的。如果不是老爷子偏着，他破产都很有可能的。 渝王妃回到家把事情对渝王说了，“九弟妹都卖家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能帮着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哪怕没用呢。” 渝王刮刮渝王妃的鼻子，“都说我书呆子，你比我还呆呢。他们家就是能拿得出来，能这么拿出来么。不过，九弟妹真是精明强干啊。不过，她对人不错。你看顾家有些人对她很不好，她如今都拉扯着。就连那个姓孙的女人，她也没真的报复过。所以，你同她走得近，我不拦着。看她的字就知道，她是那种真正大气的女人。就像是当年的皇祖母。” 顾琰的确对顾家人不错，第二天她就让人把顾瑜叫来了，然后把这件事说了。 顾瑜听到一半以为她要借钱，想着公婆还有祖母母亲的叮嘱，便准备答应下来。不过具体数目可能得商量一下。结果听到后来才发现她已经把问题解决了。而且就在她们说的时候宁王府的人给她送银票来了。她这才反应过来，顾琰这是提点她、提点梁国公府。 秦王府肯定没有梁国公府有钱。从前顾府跟着沾光，出一趟海就在梁国公府的私船上占了位置跟着卖人参之类，都能赚几万两银子。梁国公府是自家弄了条船，赚多少那可真是只有天知道。估着除了秦王府的干股是皇帝指定的，其他王府达官贵人府邸他们也没少送干股，只是没这么多而已。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眼红啊。 顾瑜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就同公公讲。这一次秦王府宁王府都出了银子，梁国公府跟着出一些也是该当的。”顿了顿道：“你这个法子好，一劳永逸，那些王爷们总不好再逼着你们掏银子。而且，也把不利的影响转化为有利的。所以我说让长乐到了秦王府尽量多学。你可别光带着琇琇，我们长乐也可以帮你带团子的。” “大姐姐，我都是被逼出来的。琇琇是没人管，长乐有母亲有祖母，都是高手呢。还用得着跟我学？而且，琇琇我是打算替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好。长乐是注定要嫁入公卿之家做主母的。如果可以，我才不想当这个劳心劳力还随时有替补准备上场的秦王妃呢。” 听她这么抱怨，顾瑜道，“嫁人哪由得了自己啊。不过，你对琇琇是真好啊。” “我没有得到的平淡平凡的幸福，希望她能拥有。当然，如果她也认为那是幸福的话。” “好了，我回去了。得尽快让公公拿个主意。” 正文 330 分期 顾琰听萧允回来说，梁国公跟皇帝说要效仿秦王府捐出三十万两银子赈灾。如果说秦王府捐出五十万两是萧允被几个兄长挤兑，然后皇帝给顾琰出了个难题。那梁国公这是典型的想折财免灾。 顾琰保守估计，梁国公府肯定有近千万的资产。一旦如今的皇帝驾崩，梁国公失去宠臣的地位，这块肥肉肯定会引来各色人等觊觎。如果不是梁国公一直示弱于人，为病弱的嫡长子世子。明确表示出海贸易的事儿，梁家下一代不会再占据，这会儿也不会这么消停。财帛动人心啊！ 所以，梁国公如今一方面在劳心费力的调教能继他之后为国出海贸易敛财，并且能同南越过继续保持友好的外交关系的结伴人，以便彻底退下来，早日安享天伦之乐；一方面在寻求新的保护者。这后一条其实即将新旧交替之际，各个家族都在着手。 真正纯之又存，完全不在意换了皇帝自家地位会变动，除了的确不用在意的衍圣公孔府，还有哪家真敢如此。就是号称中立的秦相，也不是真的就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了。真要是这么方脑壳的人，他哪能做到百官之首。梁国公如今瞄向的是萧允。 不过，当初晋王和齐王相争的时候，他其实也暗地里资助过晋王。只是以晋王的稳妥行事，数额肯定不会大，且不是为了他私事。梁国公这养的老狐狸，鸡蛋是不会放在一个碗里的。晋王大公无私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梁家家族浩大子弟也是良莠不齐、小辫子满头。回头他不在了，儿孙不肖，到时候被人举发，怕是晋王不会徇私偏袒。因此他怎么都有所顾虑，怕百年后儿孙保不住家产。 他的巨额财产除了祖上传下来的，其他也是三十年风里雨里历经艰险挣来的。他为自家挣一两银子，至少给国库挣了五到十两。这些也都是皇帝默认给他的酬劳。更不用说上次西陵联系其他三国一起跟天朝过不去，他一个人、一条船就在海边和新即位的南越王杯酒言欢，消弭了一场祸事，让正面作战的军队压力大减。他实实在在是有大功于国的。 至于齐王，当时领兵打仗在外，一应缴获约定俗成朝廷得八成，领军统帅得两成。有时候甚至高达三成。这肯定不是他自己全拿，还有下头各级将校呢。但大头肯定是他的。所以齐王府绝对不缺银子，养了不少能人，甚至还有很多死士。不然，十一年前，顾琰也不会撞上濒死的晋王了。但是，齐王府和梁国公府只有面上情儿，并无私下的往来。 因此，秦王的出现就给了梁国公很大的期望。秦王一直吃还是海上贸易不小的分红，从小被他顶到肩膀上玩耍，私交上比其他人尤其是比晋王近得多。而且将来梁国公府的女主人还是秦王正妃的亲堂姐。所以将来撒手人寰之际向秦王托付儿孙和家业，得个好结果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断了和晋王府的来往。但晋王那里不肯拿他多的，不想手短。（当时晋王也不知道会冒出个萧允来，只将齐王当对手。后来也不可能一改前态狮子大开口，晋王最大的优势就是出身和正面形象，不能因此坏了。）所以两边灶头梁国公都要继续烧着。 如今，秦王府捐五十万，梁国公便跟着捐三十万。如此舍去些财物，也是为了在皇帝那里拿到更多的保护，再留下一个好名声。将来即便有事，还能有所转圜。 “哦，那老爷子收了么？” “收了啊，梁国公这明显是买心安嘛。不过，这带来个好处。就是这些银子不用一次性的出了。老爷子说了，咱们府里一下子捐五十万两搞得要去卖家当。梁国公府捐三十万两一下子拿出来，就算不用如此，也会紧巴至少两年。而且，天灾*也不是一次就了了。所以，这次赈灾，咱们府里捐五万两，梁国公府捐三万两就好。” “明白了，就是改成分期付款了。看来老爷子还是偏着你的。估计没有梁国公府这出他也会如此。可我不能不把银子准备齐全啊。他就没有敲打一下其他的兄长？”顾琰挠着下巴问。这种事情，光是自家出血怎么都不甘心呢。 “怎么没有，不过有银子这样出的也就是大哥了。他说了他这次也出两万两。至于别家，那是真拿不出来。一则妻妾儿女众多花费也多。再加上人情往来的确是不小的开支；二则除了俸禄与皇庄、铺子的出产也没有其他收入。毕竟，除了我和大哥三哥，这些年其他人都边缘化，没能参与军政大事。就是大哥如今也断了来钱的大头了。四哥不用说了，穷了两年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五哥是银子都堆在那些书墙上……就是六庶人府里家资巨万，不过不是我亲自带人去抄了充公了么。不过，因为大哥也表态了，其他哥哥们闻讯也都有所表示。三哥认捐一万，其他人三千五千八千的都有。如今，都恨死最先出声的七哥了。他被挤兑着出了八千。” 老七楚王是郡王，一年二万两，加上皇庄铺子以及如今在掌管京城防务职权范围累的孝敬等，一年估计四五万。不过，楚王府人口是不少，这也算是一下子捐出两个来月的全部收入了。 “偷鸡不着蚀把米！”顾琰幸灾乐祸道，“嗯，那我就派人去同宁王叔说一声，后续的银子不用先给，等卖出去了再说。”如果这个形成了定例，怕是诸王更要恨楚王了。反正他们家是老爷子让分期付款的，他们每次都是要出的。其他人，到时候看着办吧！顾琰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楚王这么做，甚至一贯以来仇视轻鄙自己，他的王妃也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这个，顾琰能知道缘由。他是晋王的脑残粉嘛。当然会火力全开的对付阿允和自己。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夫妻就要逆来顺受啊。言语挑衅顾琰都是直接答复回去，从来没让楚王妃占到便宜。如今逼着他们掏银子，她索性卖回家当，还以颜色。现在看来，效果甚好！ “还要卖啊？这不周转得过来了么。” “风声都放出去了，再说老爷子说得没错，天灾*岂是一次能了账的。偌大一个国家，哪里不需要用银子。那些东西，堆在那里莫如捐出去。咱们不是还得分期付款么。就专款专用呗。得个好名声是一方面。这样有自家银子在里头，要追查不是也更师出有名么。你上次去督办赈灾事务，所以十两银子才能有六七两真用到灾民头上。不然，有个一二两就不错了吧。”顾琰都盘算着要拿剩下的四十五万两做个赈灾基金了。让专人打点，这比银子也能增值。至于上哪找专人，暗中替秦王府打理产业的高人正可以人尽其用嘛。 萧允挠挠头，“琰儿，你还真是不爱这些啊！” “爱啊，怎么可能不爱。你们家老爷子说那天街上假装卖身葬父的女骗子颇有几分我的品格呢。”说到这个顾琰就有些来气。老爷子也太会埋汰人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正如顾琇所说有时候实话真的不中听啊。不过，那是公爹是皇帝，受着呗。 萧允想了想，“其实，以老头子的性格，会这么埋汰你，已经是有那么几分真拿你当自家人了。不相干的人，想得他一句臧否都不容易呢。”一句话，看你不入眼，骂都懒得骂你。就像如今的燕王，皇帝虽然恢复了他的物质待遇，可是眼里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完全当他空气。失了皇帝老子的宠信，一个王爷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因为他虽然对比平民百姓下层官僚依然高高在上，但是他又不是这两个圈子的人。他依然还在原来的圈子中啊。个中滋味也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不但燕王，齐王如今也是这样的地位。 “要不要礼服大妆进宫谢恩哪？”顾琰想到自己一次次经历生死，如今又冒出个东昌郡主东方樱来，心头很是忿然。稀罕他埋汰调侃啊！ 萧允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我以前一直就觉得你挺像老头子从小给我描述的不曾见面的母亲。只是他怎么都不承认。后来我又偷着问过刘方，他说是有那么几分。所以，我也不知道父皇怎么老是看你不顺眼。” 顾琰一指戳到萧允胸口，“你不知道才怪了。你以前很爱同我说朝堂上的事的。如今也不说了。不就是因为怕令我更遭忌讳么。还有，老爷子看不上我庶民出身，看不上我那个极品爹呗。” 哼，当年的宸妃亏得是死在了年华最盛感情最浓的时候，这样才能庇护儿子一生。不然到后来说不得皇帝也要疑她。她可是听云家大舅母说了，宸妃临终嘱咐便是不让皇帝见到她的遗容。一个女人难产而死，而且孕中一直愧疚难安，想必十分的容貌能剩下五分就不错了。 后来云家外公、大舅就是凭着这句遗言以及受害人的身份将悲伤难以自制的皇帝最终拦在了门外。只让他将萧允给带走了。真要让他进了门，记忆中最深刻怕就不是那女子最美丽的面容与兰心慧智了。 谁都晓得宸妃是皇帝的心尖子，可临终也不能不如此打算。自己和阿允，真的能够一直这么甜蜜美满下去？将来，她总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候他的爱会转淡甚至流失么？一为帝王万事休，他将来能一直这么信任、爱重自己？基于种种原因，东方樱如今她倒不是太过担心。但年轻的时候可以成就传奇，以后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萧允安慰顾琰，这是说皇帝总会发现她的好。倒不是他窥知了顾琰此刻的行事。他发现顾琰靠在自己怀里走神，便摇了摇她，“想什么呢？” 顾琰抿抿嘴，“想阿樱不知道玩儿的怎么样了？” “哦，已经朝见过了。她如今在满京城的逛书院，这回知道彻底换了男装也改了身份。看来是东昌是真想开办大师坐镇的书院。” 顾琰想起了文成公主，最好的引进文化的方式是和亲吧。 “东昌不会也打算求娶公主吧？”应该不会，不是准备嫁东方樱过来么。换亲这种事也就是出不起聘礼嫁妆的穷人家才爱搞，大户人家都引以为耻呢。何况国与国之间。再说了，东昌可没有南越的底气敢这样狮子大开口。南越掌握了商路的要道，而且拥有天朝如今比不上的水军。东昌可是一直靠着天朝的。 萧允却是脸色一变，宫中如今就一个同他血缘最近、关系最好的十七公主未许人了。不过他也立即想通透，“不至于，他们脸没那么大。” “那，不会是打算嫁郡主过来吧？嗯，人选都是现成的，联姻的人选也现成。”顾琰顺势就把话题转到了这上头巧笑倩兮的道。明晖已经把事情都告诉她了。不然，她怎么能知道皇帝说她和女骗子像的事儿。而且，国师府的人也在着手查东方樱来的原因和目的了。不过，她也没让太夫人那边停手，多个渠道也许就多些消息。她已经让何山替她派出人手充作组织部的人，在提拔干部下去基层进行走访，就按照老太太给的名单。如果里头真有可用的人，的确可以提拔一下。 “开什么玩笑！” 顾琰轻哼一声。 萧允第一反应就是顾琰在说笑，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上头去。这些天不管是朝堂上见面还是东方樱又来探望堂弟，他都是把她当长大了的小伙伴看待的。这跟性别没有太大关系。反正她也是作为使臣出使，不用顾忌男女大防。两人还一起去看过朝廷的兵器司，一起边走边说正事儿的踏过青。可是，这么一想，好像真有可能啊。 “我、我找机会问问她想嫁什么样的，我帮她寻摸寻摸。说起来她真的该嫁人了，花期都过了。”萧允不想让人误会，他得问问王嘉是不是如今已经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了。不然怎么琰儿都这么说了呢。 二十四岁其实正是盛放的年华，顾琰对东方樱的观感就是盛放的玫瑰，美而带刺。不过在这里是有些大了。 这天早晨，顾琰吃过早饭抱着团子遛弯回来，照例听白芷汇报府里的中馈事务。白芷如今算是内总管的身份，权柄很大。不过很懂得分寸，大事不敢自专。例行的事务也都安排得很好。在这样的前提下，顾琰也不会追究她在职权范围内收点好处。水至清则无鱼，只准下头人靠月例过日子那肯定是不够的。就是门房据说每月得的开门的赏钱也是月例的几倍呢。 这一点顾琰也同样告诉了小菊，让她掌管皇庄四百多号人的后勤事务知道些变通。多多少少手指缝里要漏出去一些。 白芷汇报完，又请示了几件事，诸如宁王妃寿辰送什么礼之类的。 “宁王婶子的寿辰快到了啊。唉，都知道我们家在卖家当。不过这次承了宁王叔这么大的情，肯定得精心准备一件寿礼。回头我去库房里看看再说。”顾琰说的承情不是说宁王捐四万两的事。而是人家一口答应先垫付四十万两的货款。虽然如今不用了。 “是。” 等到白芷离开，端娘走了进来，笑道：“方才十四姑奶奶身边的教养嬷嬷周妈妈过来，说是十四姑奶奶在用的有些药配不齐，我领着她到王府的药房配齐了。” “哦，多给她些，省得人多跑趟数。”顾珏已经去探望过顾瑾，季太医也抽空给她把脉开方了。没想到她还真有些毛病，如今正用药养着。之前她也看过其他大夫，可惜都没瞧出来，这才拖了这么久。不过，总算季太医这位妇产科的国手说了，好好用药，还是有很大希望的。话没说死，也就是还是有可能怀不上。顾琰知道了，对顾珏的心结也全放下了。这个时代的女人，要是不能生，那真的是很惨。尤其她还有个一心以权势为重的夫婿，刁钻的婆婆。 “知道的。来的次数多了下头肯定会说闲话，所以我一次就给了两个月的用量。” 顾琰看端娘目光闪烁，疑惑道：“还有事儿？” 端娘压下声音，“周妈妈告诉我，她觉得十三姑奶奶的肚子比同样月份孕妇来得大些。” 这个，也有可能。譬如说羊水偏多。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不会是双胞胎吧？顾家祖上没听说有遗传。难道是方家遗传的？”因为团子喜欢双胞胎，顾琰又联想到龙凤呈祥的吉祥寓意，因此一说就想到这个上头去了。 端娘瞪她一眼，一副你怎么听不懂的样子。明明之前怀小世子的时候自己还千叮万嘱过的。 正文 331 补品 顾琰恍然，“你是说会不会她补品吃多了，所以孩子长得比别人家的大？可就是方姨娘不知道这个，季太医会提醒啊。”说完一愣，如果是有人暗示或者明示过季太医，他就不会吭声。大户人家阴私之事多，为了爵位家产不是没有正妻会故意给妾室补过头人为造成难产的。一尸两命或者只留下孩子都好拿捏。可是，晋王府不至于啊。 “晋王已经有两个庶子，就算瑾儿也生个儿子，也威胁不到嫡子的地位。再说晋王妃如今自己还怀中孩子呢，她总得为自己腹中骨肉积阴德吧。”这年头的人很信这些的。就是后世，孕妇作恶的可能性也约等于零。这种时候谁不怕报应呢？ 端娘想了想道：“您这说得也是啊。也许真是我想多了。不过，如果真是补品吃多了，那可得给十三姑奶奶提个醒才好。唉，出身真的很重要啊。周妈妈觉得她在十三姑奶奶那里不太不说得上话，而且不知道方姨娘会不会信，所以告诉了我一声。这姐妹啊，嫁了人互相帮衬着还算必要的。十四姑奶奶终于也明白过来了。”端娘还一直记着方姨娘跟顾瑾当初是顾府唯二对顾琰释放善意的人，虽然这善意也不多，但毕竟她们自身也艰难。 顾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孙茯苓出身大将军府，所以她身边用的人都知道孕中不能多吃补品。可方姨娘就是个豆腐作坊主的闺女，她搞不好以为孕中就是要多补。如今的晋王府肯定对顾瑾大方得紧。而季太医关注的重点必定是晋王妃那胎。顾瑾说白了就是搭顺风车的。如果是这养误会了造成如今这个情况的也有可能。 只是，如果这样造成了不好的后果还真是怪不着晋王府的人照顾不周全。毕竟是方姨娘亲自在那边照顾女儿，而当家主母晋王妃在养胎。刘侧妃在陪着晋王在别院疗养，方侧妃统管整个王府的中馈，府里还有俩孕妇。人家顾不到那么周全也是有的。不过，娘家人一上门就注意到不对了，婆家人就漠视着。晋王府后宅的水也很浑啊。 “嗯，那你这两天就替我去看看瑾儿吧。先看看是不是咱们想的这样，如果是点一下方姨娘好了。” “好的，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今天下午吧。”端娘现在是退休荣养在秦王府的状态，地位超然。当年顾琰会让她收小兰做女儿，又让她恢复良民身份给她银子买地其实也只是基于自己要跑路离开顾家的原因。如今这样才是教养嬷嬷最好的归属。 “随你。我去看看团子。”方才跟白芷说正事，所以打发人抱着团子到旁边玩儿。这会儿没事儿了，倒是可以去逗逗小家伙了。 过去看到今儿不用上课的顾琇正举着一朵艳丽的迎春花教团子说话，“花花”。如今，贵女书院顾琰基本是甩手掌柜，倒是三夫人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一般，很是上心。不然，也不会如今欣欣向荣的景象。还有人想把女儿送来插班了。 三夫人前两天还追着顾琰确认宫里放宫女以及女官出宫的事，说是满了三个月可以再添加其它课程了。有一些课程也可以暂时取消，譬如说织毛衣的课。说是早些知道能来些什么人，比较好安排。顾琰便巴巴的跑进宫，跟何皇后敲定了在十六公主正式出阁前办这件事，也好让人沾沾十六公主的光，能记得她的好。 “啊——”团子跟着张嘴。 花和啊差太多了吧。顾琇又指指自己，“小姨，姨” “嘻嘻——”团子捏着手指乐呵。 “你也太心急了吧，他还不到八个月呢。元元都没叫人呢。”顾琰失笑。不就是因为前天对着皇帝‘吔’一声么。老爷子兴奋得很，非说是在叫他‘爷’，一直逗着他说再叫。 是明晖出来看儿子的时候告诉顾琰的，“要是那就是在叫人了，我还可以说他是在叫我，叫师爷呢！” 可别回头再来声‘咦’，琇琇也跟着兴奋起来说团子会喊她。 “王太医不是说小孩子没有一样的么。说不定团子就是开口上就是要比元元快些呢。”顾琇还有些不死心。 因为小家伙很在意自己没长牙的事儿，顾琰也觉得也该长了吧，便问了下王太医。王太医说四个月可能长，十个月也可能长，这个要看各人。顾琇这里边引申到说话上了。 实在是皇帝很兴奋，团子‘吔’一声，他就赏一件宝贝给小孙子。也不知道小家伙是真的弄懂了这么叫就有好处，还是巧合。总之是收获了三件宝贝。乳母回来一说，整个王府都惊动了。搞不好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秦王府将满八个月的小世子开口叫人了。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啊。 顾琰觉得说不定是皇帝觉得他们这回大出血，所以想法子找了借口贴补一下呢。所以她当时抱着团子犹豫了一番，要不要从现在就开始教团子叫‘爷爷’，说不定真的可以挽回些损失。可是想来想去，她还是想听到团子一开口就叫‘娘’的。而且皇帝之前还那么说自己。于是决定富贵不能淫一回！ 她摸着团子挣回来的宝贝问萧允，“阿允，你要不要也去多叫几声爹啊？”萧允自己说的，小的时候他只肯叫欧老将军‘爹’，皇帝羡慕嫉妒得很，也是寻了很多他中意的好东西哄他叫爹。 那会儿他还不大明白事儿，皇帝就没敢把身世告诉他。但爹不能乱叫这种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于是只肯叫‘姨父’或者‘皇上’。还说他小时候说过最傻的一句话就是‘姨父，我跟你长得好像。’ 萧允好笑不已，“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你又拿来取笑我。如今这个理由，就算知道是误会了。可老头子这么给团子东西，别人眼红也就只能眼红。我这么大个人了，叫声‘爹’就得件宝贝算怎么回事啊？老头子也不会给啊。” 太夫人给的名单，顾琰是拿给萧允看过的。他也同意如果真的得用，可以提拔。他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不过，肯定不能弄得跟登基了大封后族一般。得缓着办，不能操之过急。 “听说我是十一个月开口说话，你几时开口的啊？”顾琰问道。这会儿两人背靠背坐在地毯软垫子上，一个在看文书，一个在看话本，旁边摆着零食。团子已经睡觉去了，是难得清静的二人时光。 “我，好像也是这么大吧。嗯，我小时候口齿不清，管大哥叫‘多多’，然后他就教我管大嫂叫‘少少’。” 那会儿欧大嫂过门还早得很呢，没看出来欧大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不过，他每旬都要上云老将军府上去探望幼弟，还背着他爬树、手把手带他扎马步，知道了萧允真实的身世，是难免刺激过度啊。也许人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开始变得冷硬的。 “其实，大哥想通的也还是挺快的。守孝回来，闲言闲语不少吧。不然越越也不会和同学那样打架的。他能找到最适合自己和整个家族的路子，一心往镇东将军这个义父坐过的位置奔，目标很明确啊。”阿允和自己成亲的时候，他就以男方兄长的名义请了军中同袍来喝喜酒，想通得还挺早。看来欧家父子都是通透之人。不然，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儿，怕是要郁闷死了。 端娘是从晋王府吃过晚饭回来的，方姨娘热情招待的。回来听说只王爷和王妃两人在屋里便没有进去打扰。明儿等到王妃梳妆完毕、早餐前的空档大把时间可以说。这事儿也不紧急。 她探望的结果证明的确是方姨娘误会了，看到顾瑾滋补得白白胖胖的心头正欢喜着呢。听到端娘如此一说，赶紧减了一顿补品，还把年份长的换成年份短的。 顾瑾自己自然也吓到了，她细细盘问方姨娘是不是有人在她耳边吹过风。在王府后宅呆了两三年，她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不过，她怀疑的对象并不是王妃。王妃那样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不屑于对她这样的小人物做什么的。她的存在就已经让王妃很满意了。顾琰小时最亲近的妹妹，如今也只是在她晋王妃跟前端茶倒水，打帘子立规矩说奉承话。这怕是让晋王妃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想象当年若是顾琰入晋王府，也只能是这样在她之下。可笑她顾瑾在晋王处是替身，在晋王妃处也是替身。 顾琰怀疑的不但不是王妃，同样也不是刘、安二位侧妃。这两位都生了儿子，然后母以子贵，成为侧妃也有日子了。就算她生下儿子也动摇不了她们的地位。她怀疑的是如今在庶妃位置上的三人。 晋王受封亲王也是齐王落马之后因他监国有功，更是嘉奖他在与西陵的一战中保障后勤得力，大公无私。从那时起，多出来的这一个侧妃的名额就一直成了三位庶妃都密切关注的。 顾瑾之前可没奢望过，哪怕她安胎期间也是如此。 因为顾家就是平民，门第太低了。别说跟王妃侧妃庶妃比，就是同为侍妾的几人她都比不过。晋王是很重礼法规矩的人同秦王可不一样。所以，她实在没指望过从侍妾到侧妃的越级提升。她想的倒是可能升到空缺的那个庶妃的位置上。这样，她的月例也能往上涨一涨。 说实话这些年她几乎没从顾家得到过什么金钱上的支持，姨娘那点私房她怎么忍心拿。嫡母看她只是侍妾，又不算受宠，态度也渐渐淡了。她平日的月例用来打点下人什么的也就不剩了。如果能升为庶妃，那伺候的人也能多些，在府里不至于要点什么都不容易了。至少在府里需要屈膝行礼的人就少了三个，从前要互相见礼的许多人得给她行礼。 但是，别人可不这么想。之前都是母以子贵，如果她也能一举得男，说不得就要后来者居上了。至于说原本最关键的门庭，她亲堂姐秦王正妃都做了。她生了儿子做晋王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所以那三个等了两三年还不得升迁的庶妃，通过下人在她姨娘面前吹吹风是十分可能的。 不过，那些人的手段岂是方姨娘能看穿的。所以顾瑾问的时候她也只能茫然摇头。 “罢了，还有三个月，以后咱们更加小心着些。这一次的事，我记她们二人的情。”顾瑾说的是顾珏和顾琰。虽然周妈妈看出来了，但如果顾珏冷漠处理不让告诉端娘，这事儿也就这么过了。 方姨娘道：“亏得还有秦王妃也同样嫁进皇家，不然人家要拦着不让娘家懂行的人知道太容易了。” 顾瑾苦笑，“琰姐姐才叫嫁，我可不是。” 方姨娘心头也颇为遗憾自己做了人家的妾室，女儿也不能为正妻。她安慰顾瑾道：“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你不是说一个庶妃跑不了么。” 顾瑾笑笑，“经人这么一折腾，说不得还能有惊喜。” “顾夫人，季太医来给夫人诊脉。”外头丫鬟禀报道。 顾瑾道：“来了。” 方姨娘茫然，想了半天不得其解。也只能认为她说的是季太医来了。季太医在王妃处常驻，到这里来的时间是很少很少的。而且每每顾瑾的肚子也有被子遮着，他匆匆来去，没有留意到也是说得过去的。 季太医自然是晋王妃遣来的。端娘依礼先来拜见的她，然后去看顾瑾。再然后方姨娘一通大惊小怪，自然传到了晋王妃耳中。她很快通过耳目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赶紧把季太医派了过去。同时让人把刘侧妃叫了来。 顾琰只以为刘侧妃还在别院陪伴晋王休养。不过顾琰不知道的是，安侧妃对此很是不满。说王爷又不是她刘氏一个人的王爷。在围场她就独自陪伴了几个月了。王妃身子不便，府里也不是就没有别人了。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她自己，让她代管王府中馈她挺乐意，这是权柄。可她管事儿，刘侧妃去陪晋王她肯定不服。安侧妃家世不错，刘侧妃亦然。安氏娇憨，刘氏端庄。两人生下的儿子也各肖其母。安氏所出的承灏是小的，虎头虎脑。元宵时笑话团子放屁臭的便是这小子。而刘氏所出的承湛，就是个懂事的小大人了。 当初就是因为这俩人的娘家对晋王有帮助，晋王妃无子的时候才会建言纳了她们二人。后来晋王也时时到她们的院子去。所以安侧妃这么闹腾，她怀孕懒得理事之余也就让刘、安二人轮替。至于再往下的人，那就不要想东想西了。无能陪人还是管事都是轮不到的。 这会儿，在府里管事儿的是刘侧妃。她听晋王妃身边的女官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愕然道：“竟发生这样的事，那王妃意下如何？”说起来，她刚从别苑回来不久，还真没关注到顾瑾那块儿这么细的事儿上去。毕竟人家那里有亲姨娘照看，东西如今也没人敢克扣，奉承讨好的下人如今也多了。 “此事暂时不必惊动王爷，毕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让她们三人去佛经替王爷祈福抄经。日后再说。”这三个家世相比顾瑾也好得多，不然也不会比她位分高。如今什么事儿都没有，贸然发作有些不妥。如果将来顾瑾真的难产出状况，到时候再发作不迟。但也不能一次性就是三个，只能让其中晋王妃最看不顺眼、最骄纵的马庶妃一个人担了。 “三个都参与了？” “嗯，如果顾瑾越过她们三人得封侧妃，她们反倒要向她行礼，而且也再无寸进的机会。”此事方姨娘找不出蛛丝马迹，但不代表掌家多年的晋王妃也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连那三位庶妃使唤下人做过些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刘侧妃皱皱眉头，“王妃突然下此令，不是欲盖弥彰么？”她有些不解，这就是晋王府后宅的事儿，让人去警告那三人一番叫她们不敢再动作也就是了，要罚也私下罚啊。这样岂不是明说她们犯了事儿。 “你当是本王妃先察觉呢？昨天什么人进过府你不知道？” 刘侧妃想了想，愕然道：“听说秦王妃的教养嬷嬷过府来看顾夫人。怎么，她都知道了？”既然那位知道了，自然就得给出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来。不然，以后王爷知道了连自己这个管事的都要吃挂落。 “嗯，之前她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子上门。怕就是那个时候见出不对来的。” 刘侧妃小声道：“总归是咱们府里的事。” 晋王妃瞥她一眼，“好了，你去处理吧。”想拿她当枪使，这刘氏胆儿是越来越肥了。看来之前真是太纵容她了。晋王妃对刘、安二人都是捧杀，说她们生了儿子有功。让两人互相制衡。安氏早就骄傲起来，这个刘氏之前还能稳得住。这去陪了王爷小半年，还真是养娇了。也罢，她要是一直很稳得住自己才要当心呢。不过看来刘氏也不是瞎子，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正文 332 摊开 萧允果真找了个机会问东方樱。当时他们在一起射箭，东方樱十八年没到京城，同一辈的熟人就是萧允一个。所以偶尔也会约了他一道骑马射箭比武之类的。就在宫中的校场上。 他让人打听了一下，关于秦王和东昌郡主，是传出些闲言碎语来了。毕竟，他一向比较高冷不好接近，除了顾琰眼睛里几乎看不到别的女人。这一下子和东昌郡主走得近，自然四方都在关注。很多人对此都是乐见其成。 东方樱在东昌是陪着东昌王批阅折子的人，对军政都有极大的影响力，在军队朝堂都有她的死忠。这样的嫁妆天朝是很欢迎的。 萧允连射十箭，都中靶心。 东方樱道：“唉，又没分出胜负。” 因为已经射了一阵，这会儿箭靶已经破损到必须更换。东方樱就没有立即举箭就射，萧允便道：“阿樱，我看你挺喜欢我儿子的啊。” “是啊，白白胖胖的，跟糯米团子似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叫‘团子’么？”东方樱言笑晏晏的问道。她去了秦王府几回，小堂弟如今都快出月子了。自然，见团子的机会也多了。不过，少了元元他就不爱一个人趴小师叔的摇摇车边看了。但东方樱还是每次去都会特地去抱抱他。 萧允失笑，“你们女人的想法看来比较一致啊。琰儿她还真是这么取的小名。”他以手握拳轻咳了两声，“哎，我说我儿子都半岁多了。你岁数也不小了，别再那么挑剔了。你想寻个什么样儿的，说说？我替你看着。” 东方樱诧异的看着萧允，“呃，你不知道？” 萧允心头一个咯噔，面上还是笑着道：“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怎么说咱们俩都是从小就认得的。我拿你当亲妹子看，未来的妹婿自然要过我这关才行。” 东方樱半晌没有言语，然后拉开弓箭朝新换的箭靶又射了一箭。‘咄’的一声，还是正中红心。 “不能比我差！秦王，外臣想起还有些事儿未办，先告退了！”东方樱说完把弓箭一起扔给旁边的侍从，一副等候萧允准许她离开的模样。 萧允颔首，“你自便吧，我再玩儿会。案牍劳形后来这儿玩会儿挺好的。”所以之前东方樱相邀，他都来了，还主动约过两次。 东方樱退行三步，然后转头离开。 萧允吐出一口气，招手叫来何山，“王妃有没有因此事私下有什么反应？”还真是大意了。 何山想了想，“王妃看起来没有多大反应。不过，顾家太夫人写了几封信出去。然后有顾家在军中故旧在东昌打听郡主的事儿。” “你怎么不早说？” “属下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再说之前明示暗示过，可您都没拿东方郡主当女人看的样子。而且人家也没说过什么。”要不是方才一番试探，他也看不住来这位远道而来的郡主有那个意思啊。 萧允扔了弓箭，准备去紫檀精舍问个清楚。东方樱用那么奇怪的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想来不是说他不知道她的择偶标准吧。 何山追上去，“王爷，来之前齐娘子说了一件事。” 萧允停住脚步，“说！” “王妃那日和梁国公府世子夫人说起住在府里的十五姑娘，说希望十五姑娘能拥有她没能拥有的平淡平凡的幸福。齐娘子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可是看王妃好像又没什么不对的。” 萧允火了，“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就不知道一早把事情告诉我。你告诉她，以后觉得不对别自己瞎琢磨。告诉我，我来判断。” “是，属下知道了。”何山也有点委屈，主要是自从王妃进门，就没有再事无巨细的一一报告了啊。都钻一个被窝了，还这样有必要么？再说不是近来王爷忙得脚不点地的么。就是来这校场休息也不无和东昌使臣来往的意图在里头啊。 萧允大步往紫檀精舍而去，心头不停琢磨‘没能拥有的平淡平凡的幸福’是指什么。晋王不可能，西陵太子更不可能。那都是惊涛骇浪，称不上平淡平凡。哼，方子墨倒是要进京。她还惦记着方子墨？ 不应该啊，自家能感应到她的心，最多分了些给团子。再说，她不是让王老头和老管不用帮她避孕了么。为此，他还真是高兴了一场。三年抱俩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府里又没有别的人。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为了更好的照顾团子而避孕，只会以为他不能让她尽快怀上吧。老头子更是话里话外催了几回了。 萧允脚下一顿，“你说，她是不是有些累了？”以前就说过，她在顾家殚精竭虑的过了那几年，不想再继续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才想拥有什么平淡平凡的幸福吧。 他原本是许诺过让她想过什么样子的生活就过什么样子的生活的，因此她要暂时避孕等团子大些他也由得她。可是想一想，成亲到如今，是一点都不平淡啊。刚回京，就有何家表妹和云家表妹的事儿。去年围场之行，她差点就背着满身污名被害死。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东方樱。 何山莫名其妙的道：“属下看王妃虽然事情多一点，但是很开心的样子啊。”书院、皇庄、墨香苑，这都是自己找来忙的啊。如果累，肯定就不会折腾了嘛。而且，书院有顾三夫人和小兰，皇庄有王举人和小菊，墨香苑如今凡事都找朱二总管。就连中馈的事儿，都是白芷一手在抓。他觉得王妃挺清闲的啊。不然哪能每天抱着小世子到处溜达。 萧允摆摆手，“跟你说不着！” 他脚步匆匆的来，正在和明晖下棋的皇帝抬起头，“不是告诉过你，天塌下来也要镇定自若么。你都急了乱了，下头的人看到就更没主心骨了。还不是要乱成一团么？” 萧允看到明晖又想到，不会国师也知道了什么，然后告诉了琰儿。结果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父皇，儿臣来问问，东昌郡主来此只是为了公事么？” 皇帝慢条斯理放下一颗黑棋，看看已经站起来准备回避的明晖道：“哦，说这事儿，不是朝堂的事。坐下接着下吧！” “下棋要专心，皇上还是先和秦王说事吧。臣先告退，回头您一叫臣就来了。” 皇帝道：“你儿子要满月了吧？” “哦，有琰儿跟师姐呢。臣不管！”满月宴什么的，反正收点礼物一大家子坐下来吃喝一顿也就是了。 皇帝挥挥手，“瞧你待老九媳妇，不是挺早就试过当爹了么。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这么淡漠啊？去吧去吧。”留后的事是他帮着操办的，其他事儿有云峥和老九媳妇，这混小子还真就只出了那一会儿力。 明晖小声道：“他如今一天睁眼睛的时候都不多，就知道吃跟睡。哪比得琰儿随时都可能在惊涛骇浪中翻船需要看着呢。”他每次去都有抱那小子，甚至还给他换过尿布，他哪不会当爹了？ 明晖顶了这么一句，麻利的躬身出去了。惹得皇帝只能瞪了他背影两眼，然后转向萧允，“朕还以为你知道了，所以待阿樱那丫头如此热情呢。都要准备挑明，让礼部准备纳侧妃的一应礼仪了。” “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连她是个女人你们都不告诉我。”萧允一屁股坐到明晖空出来的位置上。 皇帝摇摇头，“迟钝！朕怎么会有你这么迟钝一个儿子。再是东昌民风开化，天朝可不开化啊。哦，你在边城呆了近十年，被同化了。” 萧允挪到皇帝身边，“爹，我对阿樱没男女之意。您和东昌王别乱点鸳鸯谱。” “这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在朕眼底千人一面，你说有什么男女之意？” “那我娘呢？” 皇帝笑笑，连眼睛里也露出些笑意，与平常的笑略有不同。 “你娘是一人千面。”一颦一笑，或坐或卧，有静有动，都是不同的面。 “琰儿在我心底也是一人千面，不过我不想要那些千人一面的。而且把阿樱变成千人一面的后宅女人，那也太羞辱她了。”萧允心底，东方樱是可以相提并论的朋友。 “她那样的女人，到了你的后宅也不可能泯然众人。” “你们两个老头子，这不是要坏了我和阿樱的情分么。本来好好儿的，要弄成这样。更是要坏我和琰儿的夫妻情分。”萧允不满的嚷嚷。外头的人刘方早清场了，他一看到萧允来的那个势头就清场了。所以，他可以想说什么尽情说。 “那是她太贪求！倒茶！” 萧允提起茶壶给皇帝倒了半满。 “看到没有，一个茶壶，一套茶杯。从来都是如此。” “什么啊，阿樱告诉我扶桑有女天皇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祖宗成法就没有只守着一个女人的。你既然想做这把椅子，就得照着规矩来。难道还要废了后宫等级，取消选秀不成？历朝历代有这样的事儿？” 可惜如今还没到明朝，没有明孝宗弘治皇帝这个绝佳的例子可以举。于是萧允只有沉默。 萧允道：“那会儿的事情那会儿再说。” 皇帝盯着他，“那会儿你就不怕你媳妇儿拈酸吃醋了？” “那会儿，朝臣要闹腾再陪他们闹腾。” 皇帝听了把手里喝完的茶盏往地上一砸，萧允眼明手快扑过去托住了。 “不要赏我啊，这一套茶壶茶杯我回头都拿走。我的王府现在穷哪。” 皇帝气得指着他，“你这个样子，说以后朝政上不会受顾氏左右，你觉得朕能信？哼，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萧允跪坐回去，“爹，我跟您小时候那会儿不一样。” 皇帝冷笑，“你怎么不敢说顾氏和她姑祖母，和你祖母不一样？她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女人。一旦权力*被激发，你看看顾氏会不会渐渐守不住本心。她可是比师傅还要厉害的。师傅当年为了对抗家族都只能逃进宫做女官。她可是十三岁就把靖西侯府的牌子都摘了。到如今，顾家谁敢对她怎样？” “那不都是沾光么。” “她这是善于借势，借得多好啊！那些年时常往晋王府跑，借以抬高自己的地位，让顾家太夫人对她愈发重视。到后来，还是借了国师和晋王府的势，硬逼着她亲祖母、亲大伯自己上书承认逼死儿媳、弟妇，又欺瞒世人将续弦当元配。” “她去晋王府是为了从密道去找国师，就是有您说的那个意思也是其次。那些人把她亲娘都害死了，还不兴她报仇么？” “朕没说她做得不对。朕也很欣赏她的做法，老练之极，添一分则嫌多，减一分则不够！女人啊，单纯一点、蠢笨一点才好。就是要能干，也不该是她这种能干。像你三嫂，能把内宅管好，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妥当足够了。”一想到太后差点就改天换地了，从太后变女皇，让他从皇帝变储君，皇帝至今还是心有忌惮。 萧允想了会儿，“那您不嫌弃她的出身？” 皇帝嗤笑一声，“出身打什么紧。满朝多少一品二品的大员，如果只是要给她弄个出身，容易得很，朕一早就办了。你要留着她宠着她爱着她，行，我也不忍你步我的后尘孤寂半生。可是，你的府里不能只有她一人。” 萧允静默了半晌这才道：“一旦我开始收别的女人，您就可以得寸进尺了。阿樱的事别硬办，不然到时候我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破坏和东昌的关系都是您弄出来的。” “你、你、你这么感情用事，叫我怎么能对你放心？” 萧允笑了笑，“如果手握无边江山，却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那也终究是有憾。爹您有憾，那是老天要收人我娘天不假年，没办法的事儿。三哥他就算最后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也有憾。因为他一早便是为了将来能坐上这个位置而错过了。我，不想有憾！” 皇帝大口喘气，真是、真是随了自己的任性。当初卿卿是守边大将的正妻，他身为君王，本该强自按捺。可是太后在时，自己一直压抑。后来又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于国事。到那个节骨眼上，是真的不想隐忍、不能隐忍了！ 不过，自己痴情任性造成一场严重的后果。可不能看着允儿重蹈覆辙。如果是这样，宁可把大位传给老三。他才是范本一样的储君人选哪，无可指摘。 “爹，您消消气儿，我走了。” 萧允出去了，一会儿刘方进来收拾东西。皇帝看他把茶壶茶盏连着托盘都要一起端走问道：“拿哪去？” “不是您把这些都赏秦王了么？不赶紧送去登记好，该耽误秦王出宫了。”刘方其实也纳闷，为什么要赏这套。 皇帝简直气到无力，那小子说真的呢！ “给他给他！”顿了一下又道：“下午没事儿，午睡起来朕要去看看老三。” 刘方一愣，这是让小爷给气到了要去探望晋王，给他个警告？ 萧允提早回来了，往常他中午都不回来的。顾琰纳闷的把手里正在看的资料合上，“回来了，想吃点什么？”明显是出什么事儿了，倒不好直接问是什么事。还是等他自己说吧。 “随便。团子呢？” “他自己屋里看金鱼呢。”其实是顾琰让抱走的，她收到老太太让人传来的消息。说是东昌那边飞鸽传回来的，有关东方樱的资料。还真让老太太猜着了，东方樱是被叔伯父兄联手逼走的。东昌王疼爱这个孙女，因此把她送到这里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体体面面的嫁人，得到强有力的庇护。这样她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才不至于在他这个国主撒手西归后报复。她和她生父的关系都不如和祖父好。 哼，亏得自己还口口声声唤他师爷。居然费心给自己送个情敌来。哦，对了，这年头的男人尤其有权有势的都不拿三妻四妾当回事的。根本没觉得这对自己是一种伤害。 下人小心翼翼捧了一套茶具进来。顾琰眼儿一亮，钧窑的呢。值老鼻子的钱了。别说这样完整的，就是一块碎片也能卖到上百两啊。 “这、这是老爷子赏的？”好眼熟啊，老爷子常拿它喝茶，她见过好些次。 “他要砸，我讨的。” “来人，放到库房，加锁！”顾琰吩咐道。 虽然是别人喝过的，不能拿来用。但是摆着也气派啊，御用的呢。不过，“老爷子干嘛要砸它啊？我瞅着他一直挺喜欢的。被你气得狠了？不是为了我吧？” 萧允不语。 顾琰挪过去挨着他，“是不是东方郡主的事成了导火索，你和皇上把话摊开了？” “是他摊开了，我不过听着而已。” “说别人还差不多，皇上一发火就不敢接腔了。你是谁啊，你是他心尖子上那块最嫩的肉。你肯定回嘴了。不然老爷子怎么能气得要砸这个？”顾琰心头挺高兴的。老爷子会气到，肯定是阿允不答应，维护自己了嘛。 正在这个时候，何山脸色大变的敲门，“王爷，王妃，事情紧急属下不得不打扰。皇上定下下午要去别院看晋王了。” 正文 333 心烦 顾琰一愣，早不去探望晚不去探望，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啊？然后就听萧允斥道：“大胆！你等竟敢窥视父皇行踪！回头被人知晓，旁人还当是本王居心不轨呢。” 皇帝的行踪那可是绝密。紫檀精舍正殿有二十七间屋子，顾琰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时不时就要挪窝。或者上半夜在这里，下半夜在那里？至于说出门的路线时间那就更加是不能随意让人知晓了。 何山道：“王爷，属下等岂敢啊。是咱们的人听到刘总管以闲聊的口气和国师说起。这分明就是故意要让咱们知道嘛。要是皇上不想咱们知道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知道了。” 顾琰道：“何山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做老子的去看看病中休养的儿子，哪里值得大惊小怪。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怪吓人的。”说完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出去。这些萧允岂会不知，他就是在迁怒而已。不过，何山等人的确是有些慌了手脚，看起来这爷俩之前闹得还挺厉害。 何山瞥一眼萧允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躬身退了出去，顺道把门合上。 顾琰也瞥萧允，后者道：“你说得很对啊，看我干嘛？老爷子要去看三哥，难道我还能拦着不成。说起来我还该进宫去把这件事安排妥帖周全，毕竟是微服出宫，安全必须保障。到了哪山唱哪山的歌。既然我想争那把椅子，老爷子便不会再对我特殊对待。我出去交代几句，特特进宫倒是不必了，否则倒像是有意阻拦。” “你要跟去么？”顾琰问道。 萧允脚步一顿了，“不了，我们另找机会去看三哥就是。下午事儿还多呢。再说了，我去了不是可能妨碍到他们说话么。” 顾琰看着萧允出去，心道不愧是在朝堂上主政了两月，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不过，最后一句话还是露出了些情绪啊。看来这是要清道方便老爷子出行了。想想还是他之前偷偷跑来抱孙子方便，轻车简从完全不扰民。 萧允出去向有关人等交代了一声，然后也没回去和顾琰一起用饭，径直到了前院的大书房召集几个高级幕僚开起了小会。 顾琰闻讯吐出一口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阿允同他手下那些人显然是把这当成老爷子释放出的一个信号，十分的重视。 不过也该重视，不然晋王养伤前前后后都半年了，而且除夕就进过宫的。再怎么着，皇帝召他进宫瞧瞧也就是了。哪有老子劳师动众这么去看儿子的。 不过，之前老爷子时常跑出宫来看团子的时候，晋王那边恐怕也十分的不淡定。毕竟，晋王至今还没有嫡子呢。也不知道晋王妃这次能不能生下个儿子。她已年近三旬，受孕几率应该是会逐渐下降的。 顾琰去到团子屋里，他正在大鱼缸前高兴地手舞足蹈，扑命的想朝里头扑去。 为了让小家伙尽兴，顾琰让人弄了一口长五尺宽三尺高四尺的大缸，里头假山摆布得很有格局，顶上还有一个小亭子。绿绿的水草环绕其间摇曳生姿，然后是红色的、黑色、金色、白色的金鱼在里面自由穿梭。水面上不时冒出一串水泡。 这年头可没有透明的玻璃做鱼缸，走远了看不到。所以乳母也不敢把他抱开，不然必定开嚎。可是小家伙八个月了，力气还是有那么一小把的。因此只能使出力气把他抱牢，又不敢太箍着他，颇有些费劲儿。旁边还有两个丫鬟在预防出状况，这可是懂武的，就是为了预防任何万一放在他身边的。 小家伙忒活泼，亏得有这么多人帮手，不然顾琰每天伺候他还忙不过来呢。 “团子”顾琰出声唤道。 团子转过头来，嘴里咿咿呀呀的，满脸都在放光的样子。看他高兴成这个样子，顾琰便也笑了。几步过去抱过他，故意虎着脸，口中斥道：“不准乱动！不然把你丢下去。”说着作势抱起就要往水缸里丢。乳母等人都紧张的看着，生怕她一个失手真的把人丢进去了。 顾琰心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 团子下意识的就抱紧了顾琰的脖子，可是只被吓住了这么一瞬，然后就松开了。反而乐呵呵的做出要朝水里扑的样子。 顾琰也没辙了，骂道：“你个熊孩子啊！”以前被淹过，所以团子一度怕水。不过小孩子忘性大，后来顾琰又时时的抱他一起进大浴桶洗澡澡，渐渐的他就不怕了。如今被母亲抱着威胁，也只是一开始条件反射了一下而已。 顾琰抱着团子坐下，把乳母丫鬟都驱散，陪着他一起看鱼。小家伙依然兴奋不已，在她怀里动来动去。顾琰便把着他的小手握着捞鱼网子的长柄教他捞鱼玩，他不时轻笑出声十分开怀。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顾琰也不知道在饭菜里停了避孕的成分是不是时机不合适。不过想想，真要有什么，有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未几，三夫人找来，“琰儿” 顾琰转过头，“出什么事了么？”三伯母的脚步虽然还是很沉稳，神情也镇定，但是找到这儿来肯定是有事嘛。 “贵女书院那边下学了，可是各家的马车却都没有来。我想安排车子送她们回去，管车马的人说王爷有令这会儿不能擅动。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哦，老爷子要去探望晋王，外头封路了。”封路外头是人尽皆知，可是为什么肯定就不知道了。就是府里的人，除了有数的也不知道。三夫人和皇帝是师兄妹，告诉她一声无妨。她也知道轻重，不会对任何人讲。只会另找合适理由安抚住书院的女弟子们。 “原来如此。那我让小兰跟厨房说留她们在这里吃饭，然后让琇琇招待她们午睡。我去安抚她们两句，省得引起不必要的惊慌。”三夫人听说是这么回事儿，心头镇定下来。她就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都没有差遣顾琇自己亲自来问。 “好。” 三夫人转过脚跟要走又停住，重又转过身道：“你把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一个人抱着儿子坐在这儿是为什么？那些丫头们私下在说王爷和东昌郡主走得近，不是真的吧？” “不为什么啊，我一向不喜欢身边一堆人的嘛。至于东昌郡主的事，这会儿上头没正式发话，那就只是众人的猜测。三伯母快去吧，回头你也一去不返，她们岂不是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三夫人干脆走进来坐下，“既然没事儿，正好看看各人的应对。什么上头没说就是猜测啊，别人是猜测，那秦王也是猜测，你也是猜测？” “双方家长是有这个意思。” 三夫人不悦道：“这个阿樱！” 东方樱时常来看堂弟，和三夫人也见过几次。因为中间有明晖做桥梁，再者三夫人和东昌王也算是故人，两人倒也能说上话。 三夫人对于比东昌更远的扶桑也颇多好奇问了不少，对东方樱的阔达英气以及她小时候的经历也很欣赏。还同她说起顾琰和她有些异曲同工的少年奋斗史。不过，她肯定是站在顾琰这边的。所以这会儿心头便有些不喜起来。 团子看到三伯祖母很是高兴，一副要捞一条鱼给她的作态。可惜没有顾琰替他稳住，他直接就将网子掉落了，着急的吆喝起来。 三夫人弯腰替他捡起来，顾琰重又把着他的手捞鱼，捞起又放掉。团子便伸手指三夫人。 “哦，要把鱼鱼给伯祖母啊，团子真乖。不过，鱼是离不开水的。” 三夫人对团子笑笑，“你打算怎么办？” “这会儿什么都还没有发生，难道我去警告东方樱？别忘了三天后小师弟满月，她肯定还是座上客呢。不过，我从来不是坐以待毙或者等待别人做出选择的人。鱼离不开水，可是人，谁离开谁又不行呢。” “你这丫头，这么决绝！”三夫人诧然道。 “要是不决绝，说不得我今天就是另一副景象了。”晋王府发生的事，自然传进她耳朵了。还是刘侧妃亲自过来说的。听着那宫心计一般的故事，顾琰心头只庆幸自己当初决绝。可惜，晋王妃把瑾儿弄进了府里。她要一直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了。不过她变化很大，也许能适应。只不过，在那样的地方如鱼得水甚至还能借力打力，那也就不是当初的顾瑾了。 三夫人叹口气，“事缓则圆，做决定之前先搁置一下，等到完全想清楚了再做。” “嗯，不会冲动的。” “那好，我走了。也不好把那群小丫头晾在那里太久了。”三夫人站起身。 顾琰笑笑，这些小丫头没能出府倒是好事。真要出去了半路上遇到戒严，在街上侯几个时辰进不得退不得，又饥又渴那才叫惨。不过这会儿大街上肯定有这样的倒霉蛋就是了。四哥今天当值，想必随驾出宫了。去见晋王，怕是彼此都要唏嘘不已了。物是人非！ 一会儿端娘又来了，顾琰发泄的嚷嚷道：“还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了？” 端娘道：“我就送饭菜来，娘娘总不传饭，冷了就不好了。” 顾琰一看，她果然是拎着食屉的。愕然道：“就到吃饭的点了么？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端娘走过来把饭菜摆在桌上，分量不多样数着实不少，这是顾琰跟着明晖养成的养生餐饮习惯。 “你明显不对劲，齐娘子就去找我了。至于小丫鬟们，你的规矩一向外松内紧，她们这会儿不敢进来扰你。吃吧！”端娘说着把筷子塞到顾琰手里，又从她怀里抱走团子。 团子方才听到顾琰声音不对，已经停了欢欣鼓舞，伸着小手正摸她的脸呢。端娘见状便抱着他挨着坐下，这样他随时都可以触碰到顾琰，也就不至于闹腾。 养生惜福的观念是被明晖用钉锤敲进顾琰脑子里了的，而且醒过神来的确有些饿的感觉。便端起碗夹菜扒饭，动作依然慢条斯理。 从前吃饭，没嚼够十二下就咽下去的话脑门就要被明晖屈指敲一下。久而久之，自然习惯成自然，吃饭都细嚼慢咽。（她经常把饭菜带到小道观和明晖分享）后来回顾府，这样的做派还曾为她赢得了太夫人初步的好感。觉得她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 如今连萧允都被带动的吃饭稍微慢些了。不然他吃完了三大碗，顾琰才半碗刚过。那吃饭就吃不到一起了。不过，也就只有和顾琰一起吃的时候慢些，其他时候还是那副军中抢食的快动作。尤其此时朝堂上的事都等着他，虽然不至于像顾琰说的到一饭三吐哺的地步，但慢条斯理是肯定办不到的。 团子还在望着她，她抽空捏捏他的小脸，“娘没事儿。你这小子，还挺敏感。” 端娘道：“你冷不丁的吼那么一句，我都差点被你吓到。别说小世子了。” “他刚玩兴奋了，安静会儿也好。这会儿到他午睡的点了。端妈妈你看着他要睡的话，就叫乳母进来。” “没事儿，我还抱得起。睡着了我抱到床上给他脱衣服就是。”既然顾琰明显有心事，那还是别叫人进来了。 顾琰吃完一碗便搁下筷子，七分饱也是被明晖调教出的习惯。虽然小时候她多次叨叨他是为了哄她少吃点，自己好多吃。不过这个常识她上辈子其实就知道了。 团子不再那么兴奋，看顾琰也恢复正常，果然很快就揉眼眶了。顾琰搁筷子的时候，端娘正安顿好他从床边过来。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和端妈妈说说。”端娘声音里含着担忧。 顾琰长舒一口气，“我其实早就料到这条路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可是临到头还是会觉得很烦。罢了，谁让我立场不坚定，人家替我洗个脚就软化了呢。还真是狐狸尾巴被人逮住了啊。” 端妈妈道：“原来是这件事。这种事又不单发生在王爷身上，如今这世道但凡有家世有能力又样貌好的男子，哪个不是这样啊。咱们王爷这么出挑，这些自然是免不了。就是那什么都没有，只要有家世的还有人争呢。关键啊，还是看得住男人。我看王爷挺好，府里的丫鬟、年轻媳妇子他从来不多看一眼。还有之前何家千金，云家表小姐，不都另嫁了么。这一回又是谁啊？还能比那两位还难对付？” “东昌郡主。” 端娘挑眉，“就是最近时常来府里那个？” “是啊。” 端娘咋舌，“她这做派倒真是大方地紧啊！不怕，当初秦相家的千金不才是皇上心底相中的小儿媳妇么，现在她管王爷叫舅舅呢。” “我不是怕东方樱会进门，就是觉得有点烦。”顾琰看一眼端娘，心道你还挺有整治敏感度的啊，居然一下子就联想到秦菀了。没错，这俩人和那两个表妹是不同的，她们都是皇帝相中的。 “王爷什么态度？” “他没说什么。不过如果他没在皇上跟前表态，应该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他如今立场还是蛮稳的。其实依着我的性子，谁要想进我家的门。我就拿把刀站府门前，管她是谁先把人砍了出口气。我杀一儆百！可是……” “你顾忌的是什么？王爷，不至于。你就是把天捅了，说不得他还要叫好呢。我也看出来了，他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你骨子里也是，虽然如今在刷名声。但那个东西束缚不住你。那你怕的……是皇上？” “是啊，我怕他借机给我定个七出中的罪名。回头阿允再跟他闹僵了。你看这就故意要去看晋王了。对阿允来说，失去秦菀、东方樱身后的助力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如果因为我，他被晋王比下去了，在皇帝心底分量变轻，这一次又一次的，他还能一如既往么？就算是牢固的堤坝，经得起洪水一直冲刷？”顾琰说完把头靠到端娘肩头。 端娘拍拍她的肩，“你这没婆婆的，也不比十四姑奶奶轻松啊。”顿了一下道：“要不要打听一下前头那些人说些什么？那些人肯定也不会站在你的立场考虑，只会百般劝王爷纳了东方樱做侧妃。” “既然知道，何必还打听。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他对皇位没意思，哪晓得后来又添这么多事啊。” “嫁都嫁了，小世子也八个月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叫王爷误会你后悔，小心生了芥蒂。” “知道。”顾琰转头看看睡姿依然霸气的团子，“端妈妈，让人等会儿再进来收拾，别吵醒了团子。我也回去睡会儿。关关难过关关过，区区东方樱，我会让她主动放弃的。”说到后来，顾琰神情坚定下来。 顾琰回去默念准备静心午睡，还没有念完一遍，萧允进来了。他坐到床边摸摸她的头发，“嫁给我，让你受累了。” 正文 334 探望 顾琰噗嗤一笑，“目前为止，你的表现我还是满意的，让人觉得累点也还值得。你又要进宫去了么？” “是啊，也不知道这么操劳，怎么还那么多人想争？” “明明自己如今也很享受掌握权势、呼风唤雨的滋味儿，还这样讲话。我可是你的枕边人，能看不出来？” 萧允在她额头上用力亲了一记，笑了两声，“我已经和阿樱说清楚了。她也是心性高傲的人，放心好了。至于老头子，他怕我撂挑子，不会胡乱指婚。不然，他早就这么干了。我走了，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多想。” 顾琰还是知道了萧允和幕僚在前方议事的情形，是午睡起来齐娘子主动告诉她的。 “南宫先生一直百般的劝王爷顺水推舟纳了东昌郡主，还是王妃该深明大义主动接纳才是。还说如果王爷再这么纵容王妃，不但王妃的名声好不起来，还会把王爷的机会都磋磨掉。王爷火了，问他是不是晋王派来的奸细？” 顾琰本来听得懒洋洋的，听到这句却是一惊，忙问道：“他什么反应？” “整个人愣住了啊，还能什么反应？说实在的，属下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呢。王爷是怀疑这件事背后晋王也是推手，想要离间他和王妃您的感情。晋王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可是王爷太着紧您了，这么异想天开的事他也能联系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方军师就要到京，他那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又爆发了吧？”齐娘子一副打趣的口吻说道。 顾琰有些失望，就只是愣住而已啊。她一直就有些疑心这个南宫这个山中异人，觉得他来到萧允身边有些可疑。可又不好说这样的人物大多一般都心向晋王，他招揽不到。 可只是愣住，也可以说是老先生完全没有领悟到这里头的神转折啊。而且，他表现的这么上心，也不像是晋王那边派来卧底的。那边派来的，应该巴不得阿允出差错。至于阿允那个脑洞开到老大才能做出的晋王有心破坏他们感情的猜测，简直可笑！阿允不纳东方樱才会如他的意吧。他怎么可能希望阿允能守住呢。 顾琰看眼齐娘子，“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如果为了安你家王爷的心，让他不要再口出这样的惊人之语。我最好不要去见方大哥了是吧？” 齐娘子笑笑，“王妃的事儿，王爷都做不得主。属下哪敢随意胡说。” “哼！别当我听不懂。放心，你们家王爷已经不是数年前的愣头青了。你没见他今天的应对多合宜么。”政治岁月催人老啊！ 齐娘子心道真要是合宜，就不会惹毛了皇上了。说起来，从前皇上对王爷的容忍度真的是非常高的。可是，让王爷彻底领悟到皇上如今不只是当初那个一心疼宠他的爹，他可以没底线的任性，这真的好么？天长日久的，难保他不会想想南宫先生等人今天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啊。 顾琰这边醒了，睡得比大人多的团子也醒了。还搓着眼眶就让乳母抱过来了。顾琰心道，你小子真是每天一早一午雷打不动的来叫你娘我起床啊。 顾琰刚起身，白芷来报，说是顾家太夫人今天恰好出门上香，被拦在了路上，是禁军里有人上门来报的信。 想来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戒严。让她老人家在马车里呆不知几个时辰怕是怪难受的，所以便自报了家门。可能有负责戒严的小头目听说了是自己的祖母不敢怠慢，便派人上门来说。如果确认了，估计能看在秦王府面上放行。 能有这个资格的，也就是几家王府，还有几个国公府了。而且老太太七十有六了，这也说得过去。 “让小兰带上府里的对牌，随来人走一趟吧。”太夫人是小兰故主，肖嬷嬷多半也随行，那是她舅母。就让她走一趟吧。至于端娘，这种奔波的事儿，自然不能让她多劳动了。 “是。” 顾琰问齐娘子，“老爷子这会儿到哪儿了？” “听说还没出宫。” 呃，大人物出门都是这样的。说了要走，半天出发不了。可是，路却是得封住的。随便哪个大人物都是这样。何况还是当今天子。 半个时辰后，小兰来回话。说确认后禁军就放行了。不过只放了太夫人和贴身伺候的肖嬷嬷，给她们两位寻了一顶轿子将人抬回的顾家。至于其他随行下人，还在原地等候。 顾琰看小兰眉宇间有些得意，轻声问道：“你眉飞色舞做什么？” 小兰也是跟她多年的人，当下一凛，“奴婢着相了，还请娘娘饶恕。” 这一路而去，看到不少高门贵戚的马车徽记，可是全都被拦在原地不得动弹。只有她带着秦王府的对牌行动无碍。她一个不小心便露出这幅样子了。 这两个月接触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女，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有了今天这个导火索，小心思便一起冒出来了。如今不用顾琰教训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一紧张，旧日自称又冒出来了。 “你是秦王府出去的人，人家都不能动困在原地，你就不该再张扬。要不是被困的是老太太，我才懒得管呢。这趟也辛苦你了，老太太赏你没有？” “奴婢分内的事，不敢言辛苦。回禀王妃，老太太让舅母赏了奴婢一锭银子。” “那我就不另赏你了。下去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不用你做管事妈妈。” “是。” 小兰回去对端娘一讲，端娘一指戳到她额上，“你、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人家白总管暗地里还提防你呢，我看根本不用。”白芷回来，许多人还是用旧日称呼叫她。顾琰也默认她是内宅总管，让账房按王府总管的月例发给她。如今便都这样称呼。 “我都知道，别人对我客气不过是看在王妃份上。因此我更该谨慎才是。”说得不好听一点，人家都是看主人才逗狗，她还拼命摇尾巴真的有点丢王妃的脸。小兰也不蠢，她只是比起小菊总是显得浅了一些、虚荣了一些。但人还是挺聪明的，不然顾琰也不会一直留着她了。 端娘看她自己明白过来了，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头去打听，听说她在贵女们面前态度更加谨慎了，才算真的放心。 宫里皇帝午睡起来，这才坐了车出发。晋王早得到消息了，整个别苑也是一直不停息的在收拾，总管对此上心得很。 晋王倒是吃过药膳好整以暇的睡了一觉，“父皇不过来儿子家坐坐，平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好了。” “哪能这么不上心呢。”安侧妃过来替晋王着衣，娇憨的道。 “承灏和承湛呢？” “都在等着呢。” “不会没让他们午睡吧？父皇都说了是下午来，那肯定就是午睡之后了。” “哪里不让，王爷都躺下了，妾身哪会不让他们小哥俩睡啊。” 晋王笑道：“只是承灏多半很兴奋，会拉着承湛一直讲话。到最后，谁都没得睡。” “小孩子也是茹慕之情，很久没见皇爷爷了嘛。就算回头打哈欠，皇上也会谅解的。”安侧妃也特意打扮过了。虽然，她到时候不一定能有机会被皇帝注意到。但是，万一皇帝留意到她，她总得像样。毕竟，这别苑她也是可以充当一下女主人的。 晋王捏捏鼻梁，“也不知道父皇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来。”按说他该主动去宫里给皇帝老子看的。可是既然父皇说的是要来看他，他也只能乖乖等着。不然，一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盖下来可戴不起。可是这样，又容易让人说他不知体恤老父。还好，父皇让人说了，本就是想出宫走走，让他不必进宫。 总管进来禀报：“王爷、侧妃，皇上的车驾离此只有五里了。” “叫上两个孩子，我们一起去门口迎一迎。”晋王负手往前走去。这别苑不算大，是很清幽的所在。走出去到大门处，马车也只到了三里外。 一家四口在门口迎驾，皇帝叫起后对承灏和承湛慈祥的笑道：“到皇爷爷这里来。” 承灏立即跑了过去，承湛稳重些慢慢走过去。两人一左一右牵了皇帝的手往里走。晋王等人便跟在后头。 晋王的确看到顾珉了。后者因着三夫人的关系，一进宫皇帝便青眼有加把他调到了身边随侍左右，也算得上是小红人了。 晋王不但看到他，还看到了一脸云淡风轻的明晖。 顾珉向晋王微微躬身，皇帝已经走开，他都得赶紧跟上。明晖倒是好整以暇的打了个稽首，“王爷” “国师” 这两个人，曾经或者是在他麾下，或者是鼎力相助过。可如今，因为琰儿的关系，他们都成了小允那边的人了。 承灏在前头小手抬高指着园子里一片菜地给皇帝介绍，“皇爷爷，这是我父王种的地。” 皇帝挺感兴趣的，回头一看，晋王赶紧上前，“回头收获了，儿子送些进宫给父皇尝尝。” 明晖笑道：“就不知道王爷种的菜如何了？” “到时候也送些给国师，您不就知道了。” “哦，贫道等着。”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皇帝在种菜，晋王闲着便也种菜。这样一来，父子俩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如果说不是巧合，那除非晋王有把握早早晚晚有人或者事能促使皇帝往这里一行，看到这片他费心种的菜地。 不过，这样子和和乐乐的农家场景的确让人看了心头舒坦啊。秦王府要不是有琰儿折腾出的墨香苑那些，还真会让比下去。晋王的城府的确比秦王深广。也难怪，一个是至今还敢出言不逊气皇帝老子的，一个却是早就和长兄斗了十数年深知如何润物细无声的迎合皇帝老子的。 说起来，晋王和秦王，一个治国一个安邦真的是最佳配合。可惜皇帝不可能真的万岁，势必得做出选择。如今朝堂上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在后头嘀咕，说秦王主政不如晋王宽和、周到。但其实凭良心说，秦王这俩月在皇帝指点下进步还是很明显的。 明晖这里不动声色的走着神，却见皇帝皱眉道：“你自己担水？” “是。”晋王笑着应了一声。 “莫要元气还没养好，便做这些粗活。” “儿臣知道，事前问过太医的。” 菜园子里转了转，晋王引皇帝进屋里坐下。 安侧妃亲自沏茶过来，“皇上请喝茶！”侧妃是不能跟着喊父皇的，除非是得到特许。 皇帝看安侧妃一眼，认出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安秉桐之女，“你生的承灏活泼得紧，童言无忌，时常逗得朕开怀一乐啊。” “能逗得皇上开怀，就是承灏的福气了。” 皇帝看承灏挠头乐呵，笑道：“这小子长得是挺有福气的。嗯，承湛也很好，很有哥哥的样子。” 承湛朗声道：“孙儿谢皇爷爷夸奖。” 明晖和刘方等人也都在下手坐下，丫鬟上了茶，晋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喝了一会儿茶，安侧妃带着承湛和承灏下去了。 明晖道：“臣在乡间住过数年，看到这里还真有些亲切。皇上，臣出去四处走走？” “去吧。” 明晖出得门槛，看到旁边晒着一些药草，看起来像是新采摘的。这别苑背靠一座绿意盎然的山，站在外头看着让人很是舒爽。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唉，还是这样的地方呆着舒服，看来他真不是富贵命。 走开几步看到一口井，猛地想起顾琰小时候倒栽进去的事儿，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唉，也不知那丫头做得成人间富贵花不。那天跟着他骑驴出城都一副兴奋得紧的样子。 “师叔，您笑什么？” 明晖转过头，“你不用在皇上跟前杵着么？” 顾珉道：“用不了那么多人，首领让我四下巡视着。您对着一口井这么笑，莫不是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美得不行？”顾琰和明晖从来都没有上下尊卑的，他还让顾珉也不必太拘束。久而久之，顾珉也就能很放开的和他说笑了。 明晖嗤笑一声，“你师叔我不看倒影也知道自己很美。我是想起你妹小时候在井边玩，偏要去玩那个辘轳，一头就栽了进去。还是小菊转着辘轳又把掉在桶里的她给转了上来。我看到小菊转得吃力，小丫头也不敢出声，怕一口气岔了又连人带桶掉下去。然后就见到两只倒插着的脚从井面出现，赶紧跑过去帮忙把她弄了上来。” 顾珉一想到那个场景，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天啊，她小时候也太皮了。多大时候的事啊？” “三四岁吧。” “小菊怎么不喊人帮忙呢？” “农忙天，都在田里呢。我也是帮一个孤老干了大半的活回来的。而且那井离得又远，有那功夫跑回厨房喊做饭的女人来搭把手，她那么倒插着下去的搞不好都淹死了。亏得小菊从小干粗活力气大才把她弄了上来。” 顾珉也心有余悸的道：“亏得她那会儿小，不重。我去走动巡视一下。”这个活儿好，省得跟杆子一样杵着。 “去吧。” 屋里就刘方伺候着，他知道皇帝不可能跟晋王说什么露痕迹的话。今天来就是一个姿态了。秦王会明白，晋王也会明白。朝上的大人们也会明白。 皇帝坐了一会儿便到晋王此时的书房，翻翻他正在看的书，还有桌上写的字画的画。因看到画的是女眷便转开了头，错眼间忽然看到一叠画里的一个侧面人像猛地一皱眉头，“这是谁？”另外几张倒是好认。一个是方才的安氏，还有一个是承平侯的闺女刘氏，也就是承湛的亲娘。至于这个，皇帝看着有点像顾琰，这让他十分的恼火。大伯哥画兄弟媳妇，这是要闹什么？ 晋王瞥了一眼，淡定的道：“这是顾氏，她之前曾相随去了围场，父皇应该见过才是。” 这么一说皇帝想起来了，“哦，听说她也怀孕了？”原来是老九媳妇的妹子。这还差不多。 “是，就是在围场怀上的。说起来那里还真是风水宝地。”晋王心头捏了一把汗，他的确是闲着没事给妻妾画像呢。也的确画的是顾瑾，可是这会儿看起来还真的是有些像琰儿。尤其是那鼻梁，比顾瑾的可要挺。难道他画着画着走像了？亏得父皇对顾瑾印象不深。 皇帝想到齐王府如今两个孕妇，晋王府两个孕妇，也忍不住笑开了。半晌道：“老三，你一向是最让朕省心的儿子。可千万别跟小允一样的气朕啊。” “父皇？” 皇帝在书桌后的椅子坐下，摆手谢绝晋王搀扶，“说起来他也是随了朕痴情任性的一面。可是，朕已经错了，他岂能再错下去。你不一样，你府上这样挺好。你媳妇儿也是个好的，容得下人，待庶子也宽厚。只要这次能给朕生个皇孙，她就无可挑剔了。还有多久生啊？” “哦，说是在三月中旬。” “快了啊，还有一个月。倒是和长乐那丫头差不多日子，前几天还听你大皇姐念叨呢。” 正文 335 神交1 皇帝和晋王父子在书房谈了大半个时辰，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话，气氛一直很愉快。太医一再叮嘱，如今的晋王那是什么都不要让他操心最好。而且，皇帝今天本来也不是来同他说国计民生的。 末了，晋王送皇帝出来。四散的人等一集中，便打道回宫了。 皇帝含笑放下车帘，承湛跟承灏小哥俩还在别苑门口拼命挥手呢。他对坐在旁边位置上的明晖道：“老三这个别苑直接就在乡下，可比你在紫檀精舍搞出来那些假模假式的像样多了。”宫里呆久了，这么出来走一趟，感觉很是不错。 车里就他们二人，明晖也就没拘礼，扯扯嘴角道：“皇上，臣要是把紫檀精舍后院弄成这样，您会夸臣？” “当然不会，该是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那后头由得你划出片菜地来已经很出格了。” 明晖心道，那可不就是了。在紫檀精舍种田，怎么都会带了几分富贵气派的。 皇帝沉吟一阵道：“地方是这样，人也是啊。赤子情怀是好的，朕也喜欢。可是在特定位置上，可容不得性情中人啊。” 明晖知道他是在说秦王，一般这种话他是不搭腔。今天倒是接了一句，“晋王的风范是在朝政倾轧中培养出来的。秦王的赤子之心怕是从小看到您纵情哀乐养成的。至于他是不是什么事儿上都赤子之心，这个日子长了自然看得出来。秦王重情，可不滥情。”秦王监国两月了，目前都是在守成，虽不说怎样有声有色。但朝堂是在正常的运作。至于他秉性作风比较强硬，不如晋王宽和这就只是个人风格而已了吧。朝臣当然喜欢好说话的。 皇帝一滞，是啊，允儿成长的十多年里正是他痛失所爱，无心政事的年月。所以，这孩子打小就看惯了他的这一面，自然也就随了这一面。而老三，在废太子被废后，就天然成为后宫出身最尊贵的皇子，被大学士用心的教，然后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办差。这样的环境肯定会造成两个完全不同的皇子。 更多的话明晖便不再说了，譬如说因情误国这种事，秦王身上出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顾琰比起宸妃，那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宸妃因为对欧老将军的愧疚，孕中十分不安。可顾琰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她怀孕完全没有这种顾虑。而且看那丫头的面相，也绝不会是半道横死的命。 至于说她会不会像太后一样揽权插手政务，这个只要秦王以后活得好好儿的，不至于吧。秦王再疼媳妇儿，也不会在军国大事上听枕头风摆布才是。 可是，皇帝的偏见早就形成，要扭转又岂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皇帝的生命延长，给他们夫妻多一些表现的机会。 皇帝闭目养起神来，他也是六十五的人了，早年身子又被丹药掏了个半空。这么一来一回两个时辰，这会儿也有些倦怠了。 萧允一直在宫里，候着皇帝回宫他去请了个安才准备出宫。 皇帝便留他一起晚膳。下午去看了晋王，晚膳再和秦王用。风向便不至于一边倒。为君者，最重的便是平衡。对重臣是如此，对儿子，也不得不如此啊。毕竟，他也只是对萧允有些失望而已，并没有升格到很严重的程度。 如果只因为一件两件事就做出决断，那也太武断了。所以，顾琰才会说何山等人乱了分寸。这样的大事，岂是一下子就成定局的。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的话，累加起来也不容小觑了。 何山等人其实也只是因为从前晋王监国的时候，哪怕有什么不小的错漏皇帝也不曾这么明显表示过不满。他们担心的是这件事只是个开头。 而萧允则是头回切身体验到了皇帝答应让她娶顾琰时说的再不会偏心他了。所以这一个下午他其实心头也不平静，对老爷子他从小习惯予取予求了。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心头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掩饰得非常好，不然流露出一丝半点也会造成很大的话题的。反而让这件事很久都过不去。这就可以见出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功底了。哪怕他是人称横着走的‘小爷’，也不是心头真的半分成算没有。毕竟，他那会儿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谢父皇爱惜赐饭。”萧允嘴里说了一声，还是照旧意思意思的给皇帝夹了一筷子菜就大快朵颐起来。他还真是饿了，如今成天的连轴转呢。 “你啊！”皇帝叹了一声，然后也开始吃起来。他如今是少吃多餐，而且明晖不让他吃得太精细，所以并没有摆上几十样大菜。只是桌上十多个菜，父子俩相对而坐。 萧允吃了一碗，觉得垫了个底了这才开口，“爹，三哥如今怎样了？” “哦，挺好的。他也在担水种菜，看着气色比除夕时好多了。看来这还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办法。” 萧允把碗递给旁边的小太监添饭，笑道：“我问过太医，说是他体内经脉受损有些严重，所以如今还不能调息运功。然后他听说您在种菜，正好是在京郊，便也仿效一番吧。” 皇帝吃了半碗碧粳粥，擦了嘴道：“想来正是如此。” “哦，正好说到种田，我今天看了一下前年和去年镇西军屯田的资料。小丁搞得挺不错的，替朝廷省下了一大笔银子，而且也没耽误练军。正好方子墨不是过几日就到了么，让他来给您讲讲？左右您如今也是懂农事的人了。” 皇帝瞪萧允一眼，臭小子，居然调侃老子。也只有萧允敢这么跟他说话，下午晋王虽然也比较随意，但可不敢随意到这个份上。 “说起来，方子墨也不是头回搞这个。以前琅琊山上的田就开垦的很好，整得很肥沃。后来木石村也是如此。我想着不如让他们在各军推广一下经验。这里省出一个大头，内政就可以宽裕很多。哪都张嘴要银子，像是黄河，是得好好治理一番了。” 听一个曾经名闻天下的神童讲怎么屯田，皇帝觉得有些唏嘘。这个人把个强盗窝弄得跟安乐窝一般，向心力也强又人人奋勇争先的。如今辅佐孙小丁更是游刃有余，这是宰辅之才啊。可惜不肯入朝为官，只愿拱卫边疆。在皇帝心底，整个琅琊山的降兵降将加起来其实都不如这个人来得重要。 对皇帝而言，千军万军都易得，一将也并不是那么难求。经过几十年的备战，如今不但四镇将军都非庸才，就是其副将以及再往下的将校都是很有潜力的。年龄上也没有什么断层。倒是经天纬地的宰辅人才不是那么好找的。只做一军的军师，可惜了！要不是如此，之前方子墨和骆家的官司，他也不会纵容了。毕竟是有伤名教风化的事。 “这个人，你能把他留在京中任职么？” “小丁怕是不肯，人是他百般请回来的。西陵王父子毕竟不好对付。” “他肯不肯不打紧，关键是方子墨那根筋你能不能给他拗过来？” 萧允停下筷子，“他跟骆家的事儿闹得这么僵，还没过去呢。吏部尚书就是姓骆的，还不得满朝都跟他过不去啊。” “你以为朝中大员有私仇的少了？有仇怕什么，只要尽心办事就行。不是铁板一块正好呢。只要不要结成了朋党就是。骆家真敢煽动朝官，那他们家是真得坐坐冷板凳才行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件家事闹得满朝不宁。” 萧允颔首，还是道：“难！” “你小子就是不乐意他留在京城，所以一直跟老子绕圈子。用人不能光你喜欢、亲近的。” “我跟他完全没交情，还有……”夺妻之恨。要说方子墨不恨自己，那是青天白日见了鬼了。亏得自己截胡及时，没给他和琰儿日久生情的机会。如今，总不能让琰儿出面去劝服他吧。那也太膈应人了。 皇帝有些不悦，不但想起了方子墨，还想起了那张疑似的画像。虽然晋王表情如常，理由也说得过去，但是两子争一女，那一直就是他心头一根刺。他这个小儿媳妇，倒成了‘天下英雄竞折腰’了！ “爹，把他留在京城，他要是不作为，还不如放镇西军里呢。当年旧事他放不下，他不是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他不是儒家子弟，或者说儒家的影响在他身上已经很轻微了。这种人就别指望他更多了。嗯，他不作为还好点，要是再来个骆周氏这样的大作为闹得满天下都沸沸扬扬的，那才麻烦呢。赶紧处理完了后续打发他回去是正经。” 皇帝已经搁下筷子，就看着萧允继续吃着，不时替他布菜。 “别光吃那些重口味的，也吃点这些温补的，养人。”桌上的菜走了两个极端，两父子算是各取所需。 萧允嘟囔，“味儿都没什么，还软，没嚼头。”不过夹给他的还是全吃了下去。 过了会儿皇帝换了个话题，笑眯眯道：“过俩月你几个哥哥姐姐府上都要陆续添丁。” “嗯，爹您开枝散叶得很成功啊。”这就是又催上了，“放心，过几年团子牵一串弟弟妹妹一起来叫皇爷爷，您就等着吧。” “光靠你媳妇儿一个，我怕是等不到。” “肯定不能只靠她一个儿啊，这不还得靠我嘛。” “少给老子插科打诨。” 萧允回到家，顾琰听到动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原来团子在他们床上正要睡过去。她手轻轻拍着，然后动动身子挡住萧允。省得小家伙看到了又坐起来要跟他爹再玩会儿。 萧允轻手轻脚的坐下，他也是很清楚团子习惯的，要是让他玩兴奋了，今晚就什么也别做了，光陪着他吧。 一直等到团子睡熟，顾琰唤乳母来抱走。他才出声，“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下午看鱼，太兴奋了。这会儿便早早累了。”一边跟他说了下午戒严，府里女学生中午都没能回去，老太太也被困在街上不得不给自己带话。 “有什么法子，老爷子一个心血来潮，难道下头敢让他带上那么几个人就出去溜达了？那文官们怕是得到紫檀精舍门口长跪不起，请老头子再不要如此，然后骂我不尽心了。上回知道他溜出来看小孙子，就这么一段路，秦相他们就差点这么干了。只盼他心血来潮少些就好了。” 顾琰把他脱下的衣服搭到屏风上，忽然想到将来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当了皇帝，心血来潮的时候怕是更多。呃，到时候的自己，估计也是。不过肯定都是偷偷出宫，不惊动人。尤其不能惊动秦相文首的文官群体。所以，好像也不能怪老头子想出宫溜溜弯散散心啊。 “明日你去得了么？”明日便是宁王妃的五十寿辰。顾琰已经打点了一份厚礼。 “怕是去不了，你去就行了。” “嗯。” 翌日，顾琰一早就收拾好自己出发了。花花轿子人抬人，宁王那么给秦王府面子，她怎么也得去好好给宁王妃拜寿。如今，他们府里已经卖出去了四样东西，价格都很喜人。顾琰也没顾得上去看是怎么个情景。 说起来，她平素其实是个不爱出门的人。当然，是明面上。她不是很喜欢出门应酬。除非是不到不去的皇族近亲间的事务，或者是几个老资格至今尚在一流世家地位的国公府。 旁的地方，不管是惜春宴还是赏梅宴，送了帖子来她从来都是不到的。和一群人伤春悲秋，她还不如在家哄儿子或者是去贵女书院转转呢。不过，那些帖子还是见天的送来，有时候一天能收到几张呢。不是她才女之名赫赫，而是因为她是监国王爷的王妃。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往安置了四百个贫家学子的皇庄上跑。如今那里已经上正轨了，除了之前聘的举人，还另寻了些秀才来给童子开蒙。因为学得好的可以按月领‘奖学金’，学习的氛围倒是很不错。‘颜女官’还去给专门开给六十多名女童的女学客串过几回。 “王妃，宁王府到了。” 其实王府之间隔得都不算远，毕竟都在最繁华的地段。晋王府和楚王府甚至还只隔了一座墙。这会儿京城是没有扩建的，最多到二环就要出城了。这里头还分出宫城、皇城和外城，所以王公贵族的府邸挨得能不近么。 顾琰踏着踏板下来，就见到宁王世子妃满脸堆笑迎了上来，“秦王妃，快里边请！”引着顾琰就要往里走，忽然斜刺里冒出个人来，“好心的仙子，求您行行好，施舍点买命钱吧。” 是个衣衫洗得发白的小孩，看着十岁出头的样子，生得倒是相当标致。正在几丈外朝顾琰的方向磕头。当然是不可能让她冲过来的，当宁王府的侍卫吃素的么。 宁王世子妃怒道：“今天是我家婆母的好日子，今早已经特意布施过一次。你这是得寸进尺了？当我们宁王府是什么地方？来人，拖下去关起来。” “贵人，我个头小，根本没拿到。我哥病得快死了，求求您了。”那小女孩生得着实标致，尤其那双眼睛简直勾魂夺魄一般。小小年纪就如此了，长得可不得了。竟让几个靠前了的侍卫一时没能下狠手拖拽她，让她又喊出了这一段。 不过，另有一个侍卫就道：“你哥不是早就死了，你都上街卖身葬过他了么。还叫人看穿把你们都抓起来了。” “这回是真的，真的啊！” 顾琰本来已经要进去，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这不会就是老爷子说的有几分她顾琰品格的那个小女骗子吧？那可真是巧了。 “你过来。”顾琰招招手。 那些侍卫见状只得放人过来了。小姑娘跑过来，一下子就跪到了顾琰面前，“仙子、贵人，求您发发慈悲！” 顾琰便问了她之前行骗被抓的时间地点，还真的就是那位。啧啧，小丫头出门还有点运道嘛。这回是瞅准了来的，可上次人家可是正儿八经遇到了皇帝。 顾琰有些好奇，“你长得这样，没有出过什么事么？”这么标致，又是这样的处境。 “我都是找好心又漂亮的仙女求救，没出事啊。” 顾琰心道，你这见人说人话将鬼说鬼话的本事倒也不小。之前都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 宁王世子妃身边一个嬷嬷道：“回秦王妃，他们是一伙人，一般地痞也不敢动她。再说他们之前是骗一次换一个地方，跑得也快。倒是最近就寄身一处香火不好的庙宇屋檐下。而且她今日是故意弄干净来讨银子的。平素脸可脏了！” 哦，原来如此。还是团体作案呢，怪不得敢出来骗。不过，最近都没动地儿，怕是真的有人病得厉害了。 顾琰对廖永道：“派人请个大夫跟她去看看。”既然真的可能事关人命，就伸伸手吧。一群半大孩子，不如把他们弄去读书，也省得这么小就混社会了。 正文 336 神交2 顾琰往里走了，宁王世子妃给身边人递眼色，示意赶紧再巡视一下，别再让人惊扰了贵客。今儿说不准就是这位位分最尊了，结果偏惊到她。 往里走了几步，齐娘子忽然道：“王妃您的玉佩……” 顾琰往腰下一摸，“我记得在车上我还把玩过。莫不是松脱在车里了？” 齐娘子满脸愧色道：“不是，属下今天怕是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了。”她只是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差不多命运、跟着戏班冲州过府的自己。就这么一走神，居然就出事了。那小丫头好快的手脚。而且，王妃功夫也不算弱，居然自己也没发现。 顾琰道：“看来这还是个惯偷。”老江湖啊，不但能骗还能偷。不过，要能吃饱穿暖谁做这个。只是，之前刘方不是说让人安置进京的灾民，要送他们还乡的么？ 肯定掉不了就是了，都有人跟着一道呢。看来小丫头开始也没想到她会没有直接丢点银子表示善心，而是一副要管到底的样子。后来知道了，却没机会当着人再给自己挂回来了。看来她哥哥果然还是病得很重，只拿到贵人赏的一点银子还不够，非得再偷了一个玉佩。怎么她们是又换了地方，就不怕人找到破庙去？ 顾琰觉得有趣了，这下子那小丫头要怎么办？不还吧，被发现了肯定得不着好。原本能请到的大夫也会飞了。还吧，还是很可能一样的结果。 顾琰对苹果道：“你到门口等着。” 果然，一会儿苹果就袖着顾琰的玉佩进来了。半蹲着在顾琰耳边回话，顺手给她重新挂在了腰间。 “她一到大夫那里就喊肚子疼。然后王侍卫就直接带着大夫过去她说的另一处地方，让她在那歇会儿。她就跑回来了。看到奴婢便上来说她错了，请王妃只惩罚她一人。” “这会儿人呢？” “奴婢让人看着，就在后巷。不打眼！” “算了，不吓她了。让她回去看着大夫给她哥诊脉抓药，需要什么也给她些银钱置办上。再打听一些他们其他小伙伴呢？”如果是看她哥病了，就把他们兄妹给扔了就不用管了。人品不好！如果是去别处想办法去了，倒还值得一救。 今日女眷果然以顾琰最尊，虽然有昨日老爷子对萧允表示不满出宫探视晋王的一幕，但毕竟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如今还是秦王监国。所谓见风转舵，风都没气呢。所以围在她身旁的人着实不少。 燕王妃道：“听说九弟妹要在京城做生意，带着嫂子呗。”秦王妃精明强干的名声是传开了的，他们府上银钱不凑手，便想着找点门路。可燕王明显失欢于皇帝，明里暗里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如今哪还会有人赶着上门送干股，求着他撑腰呢？就连自己娘家，也觉得燕王无用。宁可拿银子去给掌着实权的二妹夫永安侯，托他给三弟四弟谋差事了。于是，听说顾琰要做生意，便想借个东风。 顾琰道：“做生意？哦，四嫂是听说我要把卖古董珍玩得来的银子用来开铺子吧。不过那收益我是要都陆续捐出去的，就是为了生生不息才想投进去钱生钱。你确定要一起？”不知道燕王妃怎么就听说这事了。真是的，既然如今无法开源，就节流嘛。还总是要摆王爷王妃的谱。里子都没了，要面子做什么？一个郡王府，就算没有暗地里的收益，一年四万两银子总是有的吧。只要不去拍卖会这种地方，不每季都比着别人家的样儿打新首饰做新衣裳，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她可一点不想跟这样的人一起做生意。 燕王妃听说是这样，哑声了。这回头岂不让人说她只想占好处。半天她小声道：“我们爷求过宁王叔，我今儿也送了厚礼，可是宁王叔和宁王婶子都打太极。” 那当然咯，你们一府明显废了。之前阿允也不过是为了名声才替燕王求了个情。他可是同时得罪了皇帝、晋王府和秦王府。皇帝和自家就不说了，得罪晋王府却是口舌生是非，嫌晋王帮得还不够多。晋王也不是圣父，便不理这个拎不清的四弟了。 还真是服了燕王了，如今的皇帝，今后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两个兄弟都让他得罪了。这样一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伸手拉他们一把的人啊。从燕王身上就可以知道，皇家也会出蠢人。有些事是天生的，环境再是一样，也改变不了。 “九弟妹，你是好人，帮四嫂想想法子吧。” 被发了张好人卡的顾琰纳闷，你怎么就赖上我了？我也只是为了帮我那口子刷名声才劝他放你们一马的。 齐王妃看到顾琰被燕王妃给缠住了，便招手叫她，“九弟妹，你过来一下。” 顾琰便道：“四嫂，大嫂叫我，我先过去了。”这间正厅，依然只是用来招待她们这些妯娌和宗室贵妇。旁边的数间是各位外命妇。宁王府的几位女眷走动着招呼。宁王妃同几个老一辈的远房妯娌在说着话。安排了几个郡主在招待她们这些嫂子弟妹，省得两辈人说不到一块儿。 齐王妃叫上顾琰到一边去了。她还真是有事要问顾琰，“听说你妹子子嗣上有点不好？” “嗯，季太医话也没把话说死，只开了方子让调养。”这是正室关心外室和前夫生的闺女的节奏？真混乱啊，真讲辈分顾珏和齐王妃也是妯娌呢。 “之前王爷提过让季太医替她瞧瞧。我想着她上我们府里有点不妥，你那里肯定能安排好，所以就推了。” 合着是跟自己解释一下，顾琰道：“嗯，是有些不妥。”无形中她竟然成了家里姐妹的靠山了。顾瑾在晋王府被算计了，那些人想的不是替她讨回公道，倒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齐王妃不知是不是有感而发，“做正室最苦，什么都要受着。可是，不受着难道拆自家的台。左右世子是我儿子，我还是王府的女主人。” 顾琰心道，百转千回呐，原来落脚点是要劝自己接纳东方樱。估计是齐王的意思，不想看阿允失了这么好的局面。 顾琰装憨笑笑没出声，没顺着齐王妃的话往下说。 后者伸手一指，“看，你大姐也找来了。”一边就招呼道：“快过来一处说话！” 顾瑜笑着过来，“出来透透气，原来齐王妃和十二妹在这里。” 顾琰心道，你可不就是找我来的么。 齐王妃和她们说了几句，找了个借口走开，“九弟妹，大嫂是过来人，心头也有万千不甘。可是，这也不都过了。你看如今，老四家的那样拉着你纠缠像什么样子。她可是正经的皇家儿媳、侯府千金，不就为失势了想借东风么。我们府上如今也是失势了的。不然怎么季太医只隔几日来点个卯，却在晋王府蹲守呢。回头真到了那一步你说不得比我还不如。大嫂怎么说还能得个同甘共苦的名声。你呢，说不得就要被视为祸水了。”梁国公府，也基本算得同一阵营的，而且她也不怕传出去得罪老三家的。反正两家的仇早结下了，是解不开的死结。让老三上位，齐王府得不着好。 顾琰笑道：“那不是因为晋王府的是嫡出，你们府上是庶出么。要是大嫂要生养孩子，你看三嫂敢不敢把人抢去。” 齐王妃拧顾琰胳膊一下，“叫你乱说，我都这把年纪了，如今是要当祖母的人了。我们家是生养嫡长孙呢，还不是得给人让道。都是皇家媳妇，凭的的一样是男人手里的权势呢。如今你是最拔尖的，你不知道这些。大嫂也希望你一直都不知道。” 齐王妃施施然走了，顾瑜道：“齐王妃说的是肺腑之言啊。” “我就知道今天你会来。” “你以为我想来啊。昨天祖母托你的福早早回了家，等到晚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把我叫去了。让我今天见面劝劝你，实在不行，把人弄进府再说。” “然后在府里解决了她？人家可是异族郡主，不是阿猫阿狗。回头引起什么纠纷，我更成祸水了。”顾琰没好气道。 “后宅的事儿，下手的法子多着呢。那种男人婆，哪能跟从小宅斗出类拔萃的你比？只要没证据，怎么就怪得到你头上。还不兴她自个得病什么的啊。” 顾琰没应声。 顾瑜急了，“可断断不能让秦王殿下失欢于皇上啊。”如果不是自家的妹夫上位，那自己以后在家里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夫婿身体不好，几个小叔子可是虎视眈眈啊。 “皇上昨晚还留他一起吃饭呢，他们父子的感情不比旁人。” 顾琰凑近些，在顾琰耳边道：“天家无父子。” 这话，倒也没错！ “大姐，我能对付得了东方樱。你们不用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她是不介意顾家人靠上来得好处，但想让她受摆布可不成。她早不是当初时时处处受制于太夫人的小孤女了。 顾瑜看她沉下脸，只得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了。可还是得劝啊，谁让我是你姐呢。你这样，皇上会忌讳更深的。日子久了，真到那一步，秦王也会怨你的。就是团子，他长大了都得怨你！” “那我也不能开门把人迎进来。”顾琰说完丢下顾瑜走开，在后花园走动。闻说宁王妃爱名贵的奇花异种，果然不少。宁王府果然是有家底，不过用在这个地方可比屋子里摆上金啊玉啊的显得有品位。 顾琰看到一个有些孤单的身影蹲在一盆花面前，旁边一群小姑娘在一处玩，其中还有两个是贵女书院的学生。 “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啊？” “回您的话，我是吏部尚书的侄女，从老家来。今天我堂姐不舒服没有来，伯母在那边和一位夫人讲话，打发我跟小姑娘们玩。我不小心看这盆花看住了。” 哦，没熟人，插不进别人的小圈子。她只是吏部尚书的侄女，又不是女儿。想来乃父没什么功名，所以不被人看入眼。她伯母许是在担忧家中的女儿，所以一时没照顾到。 “你是不是上秦王府送过三本抄本？”她今天老是碰见有渊源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点头，“是的。您是……”她不认得顾琰，只是看得出她穿的是王妃的服饰。 说句良心话，顾琰对骆家印象不太好。周氏那件事他们家办得可真是不地道。但是这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倒是令人不讨厌。于是她招手把那两个女学子叫过来。 这样一来，那些小姑娘就都看到这边转角处的两人。一见是顾琰，赶紧都过来拜见。 顾琰便交代两个学生照看着骆小姑娘。两人自然满口答应，立即带着她加入小圈子。 宁王府的小郡主道：“九嫂，都是我没照顾周到。骆家姐姐，你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不，是我自己看花看住了。” “你才九岁，一下子招呼这么多小姐姐，一时不周到也是有的。再说是骆小姑娘看花一时看入神了。你们一大群人都没及时发现她不见嘛。”顾琰笑颜如花的道。 不过，就是小郡主没注意到，还有这么多下人呢。不过是没把这个骆尚书的侄女看入眼。这个小圈子，可是除开公主以外最顶级的千金圈子了。骆家千金来也得小心奉承着各王府过来的郡主。骆家侄女的确有些不够看。尤其她还顶了个‘乡下人’的名头。 顾琰问道：“骆小姑娘，你送到我府上的三本抄本是什么人抄的？” 骆小姑娘赶紧上前，“回王妃，民女骆颖，字迹丑陋，入不得方家法眼。” “原来是你抄的，字儿很有几分风骨。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方家啊。” “您是我们的女夫子，在我们眼底，您就是方家。而且，您的确就是方家嘛。”方才被叫过来的一个女学子嘴甜的道。 于是便有人问起贵女书院招新的事，问要考什么。说她们方才就在说这事儿呢。正在听两个姐姐说起里头的情形，都挺感兴趣。 顾琰道：“总是琴棋书画，你们都是打小学的。”又转头对骆颖道：“就冲你那手字，如果你来，我就给你留个位置。” 骆颖眼底一亮，福身道：“多谢秦王妃！”父母早逝，自己在家就不受重视。亏得祖母还心疼几分。这次带自己进京，也是为了借大伯家的势，给自己定一门好亲事。为这，大伯母和堂妹都不待见自己。不想被自己夺了她们中意的人选。 如果能进秦王妃办的贵女书院，倒是一件很有助益的事，也可以少欠大伯一些了。原来祖母让自己抄的时候特地说秦王妃字写得好，让自己好好儿抄，就有这个用意在里头了。祖母为自己可真是用心良苦。 顾琰出来遛了这么一圈，便叫个下人带路回去先前的正厅了。 “说你跑哪去了呢？”渝王妃迎上来。 “出去走了走，五嫂不是也要劝我吧？”天啊，早知道她告病了。也不行，才欠了人情呢。 渝王妃叹口气，“你挡得了一次，你还挡得了一世？” “挡不了。”所以其他人她就不挡了，都交给阿允去处理。他们最后走到哪一步，就看他怎么处理了。不过这个东方樱，因着她来历跟性情特殊，顾琰打算自己解决。 “那不就是了，这个时候弄得父皇不高兴，你就亏大了。阿允那么看重你，就是有了旁人，也不过是个点缀而已。” “嗯，我知道。” “我也不叨叨了，看来你方才是躲出去了。” 在宁王府用完饭，顾琰早早就告退了。用的理由还是不放心团子。有没有人腹诽‘好像别人家没儿子似的’她就不管了，顾不了那么多。 “下回啊，你把他一起带来。他除夕不是还进宫了么，小孩子那么可爱一点都不吵闹。”宁王妃笑道。 回到家，苹果就来禀告了入府时发生事件的后续。小姑娘的哥哥的确是病得挺重，其他小伙伴倒没撇下他们，是出去另想办法去了。有行乞的，有做扒手的，有去碰瓷的。 顾琰咋舌，都是生活逼出来的啊。生存能力够高的！ “小姑娘想来谢谢王妃并且请罪，得知您把她哥哥的药钱都包了，她当即就哭了。说以前也遇到过丢些碎银子给他们的人，却没人肯像王妃管到底的。其他那些小子听说可以去读书，还管吃住发衣服，读得好了还有银子可以领。就是读不好圣贤书，还可以学其他谋生的本事，大多很高兴，也说想来给王妃磕头呢。” “磕头就不用了。把他们送去吧，嘱咐他们洗心革面。我这是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了，如果他们再弄这些事儿，就会撵他们出去。那对小兄妹，也送去，就在那里治好了病再跟着读书好了。坑蒙拐骗什么都行，脑子应该很好使才是。读得好了就有银子拿，想来也有动力。” 苹果应声出去。 忽然听齐娘子叹口气，“属下当初如果遇上王妃，今天怕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正文 337 伙伴 顾琰也知道，能做女细作而且身居高位的人，小时候肯定也相当的出挑。不过，这些年内里的心酸怕是不少。 “不过现在遇上王妃也不晚，不是托王妃的福，属下哪有如今这么自在的日子过。”齐娘子说完一顿，“今日属下太不该了。如果那女孩对王妃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廖永等人无法靠得这么近，她的位置就很重要了。 “那，罚你今晚不许吃饭吧。” “谢王妃。” “不给你饭吃还谢？”顾琰笑着往里走。 “王妃罚过了，王爷便不会再重罚。属下如今是您的人。”不过，不能不自罚。不然心头过不去，而且王爷那里也过不去。她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随时都有人想替补上位的。 顾琰坐下换了身家居服，还没去看团子呢，白芷禀告道：“王妃，前院送来两个三岁多的双生男童。说给王妃过目，您觉得可以的话就遣去小世子身边伺候。” “哦，哪来的？”之前萧允倒也找到一对年纪差不多的男童，不过是官宦子弟，家里宝贝得不行。顾琰便说算了，还是找普通出身的好了。不然，萧允开了口，人家不敢不送来给团子做伴儿，但心头该多不舍啊。但如果是穷人家吃不起饭，能到王府做小世子的伙伴就很不错了。至少能吃饱穿暖，还能跟着学各种技艺。 “是杨总管派出去的人买来的。听说是爹死了，继母嫁进大户人家做妾，私心里嫌他们多余。所以秦王府一开口就答应把人送来。杨总管说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就干脆签卖身契，省得有后患。” “哦，带来我看看。” 两个眉清目秀很有几分瘦弱的小男童被带了进来。看得出来已经被打理过了，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气息。穿着一样的小衣裳，像是从成衣店里现买的，质地还算不错。 两个男童，动作很生疏的给顾琰行礼，明显是刚学的。 顾琰看左边那个男童盯着自己手边的果盘，便端了递到他们面前，“想吃什么自己拿。”这个天气，市面上水果很罕见。不过王府有温室，倒还能见天有不少样吃。这个点吃过午饭应该有半个时辰了，吃水果正好消食。 男童看看顾琰，伸手拿了一个果子。 顾琰问道：“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声音挺好听的。 “叫什么呢？” 男童挠挠头，“我叫阿二。” “吃吧。”顾琰又转向右边那个男童，“那你是不是叫阿大？”这个小朋友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愁眉苦脸的，看都不看一眼果子。 “嗯。”阿大点点头，抬起头看顾琰，小声道：“可不可以不切小*？” 顾琰一愣，然后涌起心酸，搁下果盘蹲在阿大面前摸着他的头温柔地道：“不切不切，原本就不切的。” 白芷道：“怪不得方才带他们去吃饭，阿二吃得挺欢，阿大没吃几口。”既是说明情况，也解释府里的人没有这么对小哥俩说过。 “真的？”阿大眼睛一亮。而之前很欢快的吃果子的阿二则一下子用手挡在了肚腹下方，果子都不吃了，一脸的紧张。他们这个年岁应当还不懂得切小*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害怕被切掉一块肉吧。 “真的，我是王妃，我说了不切，没人敢切。”怕是有人听说这两兄弟被秦王府买走，在阿大耳边这么说过。别说这小哥俩是来给团子作伴的，就不是也不可能啊。秦王府压根没用阉人，萧允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厮。顾琰就更不喜欢这个制度了，因此之前安排的都退了回去。 阿大和阿二互相看看，又看看顾琰，最后像是决定相信她。阿二把手放下了，继续啃果子。阿大则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阿大方才没有吃饱吧？我让他们再给你下一碗鸡丝面来。” 白芷道：“王妃，要不，让人带他们下去吃？刚进府，只安排王太医的徒弟给他们瞧了瞧。然后带去洗漱吃饭，规矩还没来得及教好呢。” 这么说方才阿二的吃相怕是不大好，瞧他们这个瘦弱的样子，肯定狼吞虎咽了。教肯定是教了，但一时之间难以扭转。至于让王太医的徒弟瞧，那是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好。不然过给团子就麻烦了。 “没事儿，还小慢慢教就是了。不要太拘着他们。”顾琰说完，看阿大和阿二的样子不怎么想下去，反而有点依恋自己。想来方才教规矩的人有些严厉，然后现在遇上温柔笑着的自己，不自觉就这样了。 “把团子抱过来吧，就让阿大在旁边的小几上吃好了。”一看到阿大阿二的瘦弱顾琰就心疼了，听到阿大请求不要切小*，她这会儿母爱正泛滥。 白芷是人精，一看就知道这俩小男童王妃挺喜欢。本来还打算回头让人教训一下跟王妃讨果子吃的阿二的，也打消了念头。这会儿她也笑着对小哥俩道：“要跟王妃道谢啊，就方才学的。阿二先把果子放下。”又用手势提醒了一下。 小哥俩便依言站好，朝顾琰作揖道：“多谢王妃！” 顾琰点点头，“等会儿来的是我儿子，这王府里的世子。他八个多月大，你们从今天开始，就陪着他玩耍就好。既然到了这里，只要听话就能吃饱穿暖。”跟白白胖胖的团子比，这俩小家伙简直就是难民。瞧那脸上都没什么肉，眼睛显得老大。 走廊上传来团子咿咿呀呀的声音，阿大和阿二好奇的朝门口看去。 团子一露面看到顾琰回来了便朝她作势嚷嚷了两声，一副抗议的样子。然后便看到阿大和阿二了。小家伙‘啊——’的叫了一声，催促乳母加速。 阿大阿二这回不用白芷再教，躬身道：“见过小世子。”方才白芷就说了，他们以后就跟着小世子。小世子还小，但再小也是主子。 顾琰接过团子，指着站在跟前的阿大阿二道：“咯，以后他们就陪着你玩了。” 团子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手舞动，身子前倾。 顾琰解释道：“他想摸摸你们，你们过来一点吧。” 阿大和阿二都很乐意接近态度温和又美丽的顾琰，闻言上前两步，正好能让团子的手放到他们脸上。 阿二道：“小世子的手好软。” 顾琰笑道：“是啊，肉呼呼的。你们好好吃饭，要不了多久也会这么肉肉的。” 阿大和阿二眼中露出喜色，用力一点头，“嗯。” 鸡丝面送来了，厨房开始以为是顾琰在外头没吃好，所以回来就让下面。结果听说是要给刚来的小子吃的，已经起身的老管大徒弟便又坐了回去，随便指使了一个学徒。 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刻，已经收拾完厨房的众人不太乐意动弹。小学徒便也拖拖拉拉的，准备随便找点剩的食物对付过去就是。小兔崽子，不是刚吃过么，怎么这么娇贵又要吃鸡丝面了？ 去传话的小丫头便道：“可别敷衍，王妃让就在她跟前用呢。这小哥俩真是有造化，王妃很喜欢，这会儿正同他们说话。我走了，赶紧送上来吧。” 小学徒赶紧道：“多谢姑娘提点。下次姑娘想吃什么，您点了小的就请师傅做，然后麻溜的给您送去。” 小丫头回头，“我是担心惹火了王妃，你的死活我才懒得管呢。王妃要是生气了，这府里谁不得把皮子给绷着啊。我是王妃身边的三等丫鬟，想吃什么没有，要你来献殷勤。” 于是，面便很快送来了。 顾琰抱着团子道：“阿大，你快去吃吧。这一次情况特殊，下回吃饭的时候好好儿吃，知道么？” “知道了。” 苹果上前挑了面递到阿大面前，又给他面前垫了一块白毛巾，“吃吧，烫的话吹一吹。” 阿二看着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吸吸鼻子，真香啊。 苹果笑道：“你们到了王府，以后天天都有好东西吃的。” 团子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吃面一个不吃，他伸小手指着阿二，咿咿呀呀的。 顾琰道：“阿二已经吃过了。” 团子不依，还是叫。 顾琰只得道：“那阿二你也坐过去，摆个吃的样子给他看好了。”这小子实在有些霸道。 阿二小声道：“王妃，阿二再吃一点也可以的。”说完还舔了舔嘴巴。 屋里的人都笑了，顾琰道：“不好，饮食需有规律，不宜暴饮暴食。你就陪着你哥哥喝点汤吧。” 阿二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走过去被苹果抱到阿大对面坐着，背朝着团子喝汤。这下团子满意了，跟顾琰玩儿起来。顾琰心道，幸亏你要求还没有严苛到两人必须吃同样的东西，动作都一致。 阿大吃了一碗面，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阿二道：“哥，很好吃吧？”他喝的汤也好好喝啊。 “嗯。” 小哥俩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吃这样的好东西，感觉更幸福了。 苹果招来小丫鬟收拾了下去，让他们站到团子跟前。顾琰这会儿盘腿坐在榻上，团子正绕着他爬行，小屁屁厥得高高的。 “哦，不用你俩做什么。如今只需每天陪着他玩儿就好。” 齐娘子早就在观察这小哥俩，这会儿便上前道：“王妃，属下想摸一下他们的骨头。” “好啊，你看看，要是合适不如你收了做徒弟。”顾琰点头道。齐娘子早已绝了情爱之心，如果能收两个徒弟，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这小哥俩正好也是亲娘没了，这会儿看着自己抱着团子眼底都露出羡慕。这样一来，倒真是双赢的事儿。 自己虽然同情他们，但是也不可能时时照拂。不如让他们成为齐娘子的徒弟，这样一来府里的人就不敢轻视了。不然，哪怕他们是团子身边的人，但充其量跟‘玩具’差不多。无人照拂的话在府里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齐娘子道：“你们过来。” 阿大阿二看一眼顾琰，见她点头便走到齐娘子跟前。齐娘子伸出手在他们的肩骨等几处摸了摸点点头，“你们可愿意跟我学功夫？” 小哥俩不大懂，阿二看着哥哥等他拿主意，阿大想了想道：“我们听话。” “行，听话就好。”齐娘子道。 顾琰凑趣，“来人，端两杯茶来。呃，就用小杯子好了。” 团子一直盯着齐娘子的动作看，末了他也朝阿大阿二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这个动作简单，小家伙早就学会了，要叫谁就朝他招招手。 阿大阿二方才由白芷启蒙了一下，这府里王爷最大，然后是王妃，再然后是小世子。在府里听话就有饭吃，尤其必须听这三个人的话。于是赶紧的过来了。 团子便也学着齐娘子方才的样子，伸出小胖手要摸他们的肩膀。他肯定不能像齐娘子一样的捏，手太小了。于是改为戳，用指头用力的戳阿二的肩窝。看阿二忍着笑躲，他便也边戳边笑，眼都眯了起来。 顾琰一下子笑出来，屋里其他人也都笑。 苹果道：“小世子好聪明，一看就会做了。” 茶很快端来，阿大阿二被教着跪下给齐娘子磕头敬茶，口称‘拜见师傅’。 顾琰看团子又来劲了，“你莫不成也想让他们给你敬茶？可别，喝多了尿床。” 顾琰让阿大阿二脱了鞋上榻陪着团子玩。两小家伙这回无师自通的像方才那样给团子磕头，做出端茶给他的样子，他乐得哈哈的笑。 顾琰对齐娘子道：“这俩孩子看起来心性不错，你以后好好调教。养好了，跟亲儿子也不差什么。” 齐娘子笑着点头，“嗯，就像国师教了王妃，如今可不是享清福么。” “就是啊，他还真的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后天的满月酒，过都不过问一声。” “有王妃在，哪还需要国师多操心。再说他跟在皇上身边，也是大忙人呢。” “哎，你今天收了徒弟，晚上给你摆两桌怎么样？”顾琰兴致勃勃的和齐娘子闲聊。这样的徒弟收来和养儿防老也差不多了，是该庆祝一下。 齐娘子道：“王妃不是罚属下今晚不许吃饭么？” “嗯，改天吧。” 齐娘子点头，“好！”一边掏了银子叫了小丫头进来，让送去厨房置办席面。这是正式要告诉众人，这俩小男孩是她收的徒弟。 “王妃，小世子困了。”阿大轻声道。 乳母走过去，“不用叫王妃，叫我就好。我是王娘子，小世子的乳母。”眼瞅着这俩兄弟成了齐娘子的徒弟，她态度自然好。 “哦，好的，王娘子。” 团子被哄睡了，齐娘子带着两个新收的徒弟下去。以后这俩小子就跟她住了。正好遇上端娘笑吟吟进来，“呀，听说了你的喜事，过来跟你道喜。” 齐娘子也笑道：“晚上我在院子里摆两桌，请您务必光临。” “好，一定到。”端娘说着伸手摸摸小哥俩的头，还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两个做成小狮子的小金锞子给阿大阿二，“这个你们拿着玩儿。”她身边也是有几个小丫鬟伺候的，每日里逗逗外孙女，厨房也尽着她的口味做饭菜，过得跟富贵人家老太太也差不多。 阿大阿二看向齐娘子，后者点头，“跟端妈妈道谢。” 阿大阿二抬手收下，“多谢端妈妈。” “不谢，不值什么。” 齐娘子带着徒弟一路回自己的住处，来送礼道贺的倒是遇上好几拨，都是平素走动多的。白芷苹果雪梨等人都来得早。就是走动不多的，消息传开也都过来凑趣。她可是王妃身边首席女官，说话很有分量。她一一请了晚上到小院吃酒，又让小丫鬟把东西给俩兄弟收好。这才开始教徒弟。既然她收下了，自然得教好。这可是要放到小世子身边的人。 “你们以后三五年，最要紧的是哄小主子开心。不过小主子过几年也要开蒙，到时候是不是还用你们做小厮，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令王妃再度青眼有加了。所以，你们不可能一辈子就当开心果，必须循序渐进的学各样技艺。今天刚开始，一会儿陆续还会有人来道喜，就先学待人接物吧。” 阿大阿二躬身应了，齐娘子便果真跟教儿子似的用心教起二人来。萧允回来听说此事也觉得甚是满意，让齐娘子调教出来，回头本事自然不错，忠心也不会缺。倒是可以长久的放团子身边。 “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小哥俩资质应该不错，不然也打动不了齐娘子。这样一来，她膝下也不会寂寞。” “既然今天是她的好日子，那早上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那小女孩你就那么让送去书院了？” 能当着齐娘子的面偷走顾琰身上的玉佩，这很值得培养啊。 顾琰想到齐娘子当时的失神，“哎呀，你别想着把人家弄去做细作。我要好好看看，如果值得培养，我要把人留在身边。”以后进宫带了去，气气老爷子。叫你说我们有一样的品格。 “好，随你。这么一群人，应当都挺有潜力。你调教好了，专给你办事。” “我还真是这个想法。”这样调教出来，才真正是自己的人。 正文 338 警醒 听到顾琰理所当然的回答，萧允略有点不自在，但却没有什么理由阻拦她培养‘自己人’的正当行为。毕竟，女子嫁人带一些贴心的陪嫁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两年她陆陆续续把端娘、小菊、小兰都召到了身边，如今再要调教一些后续的新人那是怎么都说得过去的。说起来也是他理亏，成亲的时候隐瞒了已经下定决心要夺嫡的事。 翌日一早，齐娘子自行带了两个徒弟过来。顾琰已经起了，正在吃早饭。团子坐在旁边两只小手把一只颜色鲜艳的鞠球推过来推过去，自个儿玩着。他起得早些，早饭已经是吃过了的。 “王妃，齐娘子带阿大阿二过来了。”雪梨禀告道。 “哦，叫他们进来吧。”顾琰头都没抬直接出声道。老管的粥熬得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啊。 阿大阿二的任务就是陪着团子玩儿，但这儿活儿比较特殊。不像其他岗位还有个当值的时间，以及具体要做的事。所以，就只能一切以团子为中心了。按说团子起床前他们就得上岗。 齐娘子一进来就躬身道：“王妃，属下等来迟了。” 顾琰摇头，“不是，是团子今天醒得早。我也是不得不跟着他早起了两刻钟。估着他玩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打瞌睡了。”她已经问过乳母，团子是被猫叫吵得没睡好所以早早醒来。 顾琰吩咐把府里的猫都弄走，至少不能进了二门。不然这春天的晚上是有些扰人。昨晚萧允还在她耳边说是该到叫的时候了。 齐娘子其实预备的是提早一刻钟到，没料到这个突发状况。得到消息说小世子已经起了，连王妃都在用早饭了赶紧过来还是晚了一点。所以虽然顾琰没有责怪，心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心头便有些怪雪梨没有提早让人知会一声。就算她往常是练过早功才过来，可今天不是添了阿大和阿二么。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看来还是被那件事弄得不如往常警醒了。 她瞥一眼雪梨，后者一凛，面上露出赧然。 “给王妃请安，给小世子请安！”阿大阿二站在一丈外，声音动作都一致。今天不用人再提醒，他们行礼很到位。 这立即就引起了团子的兴趣，他鞠球也不玩了，就看着他们俩。 顾琰道：“你们过去陪着他就好。” “是。” 顾琰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转头看时，见到小哥俩正在玩鞠球给团子看。阿大用胸脯往半空顶着，一下一下都能接住。然后换了头和大腿也是能顶住，要是掉了就轮到阿二来。过一会儿再换个方式，球在阿大脚下，阿二去抢。 顾琰摸摸下巴，方才她就听到团子挺来劲的吆喝，这才转头来看的。这小哥俩的动作一开始其实略生疏，不过玩儿多一会儿就好些了。看来从前也不是玩惯鞠球的。 她问齐娘子，“昨儿现学的？” “是，一直看到小世子爱抱着鞠球玩耍。晚饭的时候何统领他们也来凑趣，属下就让阿大阿二上前叫叔叔，现学了点蹴鞠的小技巧，这会儿好卖弄给小世子看。” 阿大阿二玩的鞠球是另找的，团子的还抱在手里。这会儿他看了便要站起来踢球。今儿轮值的乳母焦娘子便托着他腋下扶着他去踢球。还有个三等小丫鬟专门给他捡被踢开的球。 顾琰笑笑放下碗筷，的确是小太阳，一群行星围着转动。能有人这样把小家伙的注意力吸引走也是好事。她能腾出时间做自己的事。不过，看俩小屁孩玩儿蹴鞠，她也有些脚痒呢。 齐娘子看一切挺顺利便告退了。她只是在顾琰出门的时候才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在王府里不用。顾琰并不限制她的行动，随便她是回去练功房练武还是怎样都好。她走出去直接往苹果的住处去。 不出所料，苹果也有点蔫蔫的。方才看雪梨，也是因为当值所以不敢分心，但人没有往日那个机灵劲儿，只能说没出错。估着王妃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 “齐娘子”苹果听到敲门声过来看到是她，赶紧把门拉开把人让进去。她和雪梨都是齐娘子一手调教的，功夫也是跟她学的。 “我就知道你们俩要这个样子。”齐娘子坐下便道。顾琰对那个机灵的小骗子很有几分上心。如今人送到了皇庄，还交代小菊暗中多观察。苹果和雪梨自然是有了危机感。 “属下和雪梨是哪里做得不好么？”苹果有些委屈的道。 “没哪不好，但是你们是我调教出来的。遇事儿只会向着王爷。其实，王妃不是没有给过机会，可是我们都让她失望了而已。她当初可是一个陪嫁都没带就进府了。如果能得到她的信任，如今就会十分的倚重我们了。”齐娘子感叹的道。 “王爷和王妃不是一体的么？” “是，可是有的时候再是夫妻也有分歧的时候。至亲至疏夫妻！我们之前帮王爷瞒着王妃这样那样的消息，或者是把王妃私下里的举动以及说过的话告诉王爷，这些让王妃大为不满。所以，她要调教自己的人，不经我的手。这一点昨晚我也想了许久，是我一开始教错了你们，让你们没拎清。” “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就把自己当成王妃的人就好？” 齐娘子颔首，“对。不然，怎么能称为是王妃身边的女官呢。我们心头第一是王爷，其后才是王妃。这一点，不如端娘和小菊小兰。所以，终究是隔了一些。不过，王妃对我们总是不错的。让我收了阿大阿二做徒弟，后半生能有个依靠。而且我不会嫁人，可以一直跟着她。只要尽心做事，哪怕不能以她为第一位，她也会留着我，不让我失去依靠。至于你们，那小丫头顶多十岁，和你们有四岁的年龄差距，她是不能太快顶掉你们的。王妃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我们不会是王妃最信任的人。”苹果有些失落的道。如果这样，她们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呢？ “如果想成为王妃最信任的人，那就必须把王妃放到第一位。还有机会，王妃留了余地的。” “可王爷那里……”苹果有些犹豫，她和雪梨都是萧允名下的暗卫，自然是被调教成对他死忠。 齐娘子一笑，“你没发现王爷对端娘还有小菊都格外的客气？甚至小兰有时也能得着他的笑脸。别说你们，我可从来都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我反正是打定主意了，从今往后，我就只做王妃身边的首席女官了。”昨晚她已经向端娘明着表示了这个意思，今天是特地来提点苹果和雪梨的。 这个，其实也有些背主的意味。毕竟从前王爷是主，王妃只是他的附属。而王妃能不能一直都是王爷身边唯一的女人，是他的心尖尖，现在一切都还言之过早。 “你们也无需挣扎。我方才就说了，王妃待身边人从来没有不好的。你和雪梨她肯定是会放你们在花期嫁人的。你们如果选择一切照旧，好好伺候过这两三年，等到小丫头还有以后会出现的人能上手了，领一份王妃给的嫁妆嫁出去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可、可我们不是暗卫么？”苹果吃惊的道。她心头早就有了一辈子跟在王妃身边的念头。 “托王妃的福，你们哪里有一天做过真正该暗卫做的事儿呢。其他人不知多羡慕呢。这样，也才有脱身的可能。只要王妃为你们做主就行了。” 是啊，都是托王妃的福。如果王妃身边有了更加信任的丫鬟，她们哪里还有如今这样超然的地位。 齐娘子继续道：“小菊跟小兰现在都有孩子了，可是回来帮王妃做事，哪怕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位置，但她们在王妃跟前说得上话，府里谁敢小觑？白芷在府里多少年了，为此都颇有危机感。但你跟雪梨如果就这么在王妃身边待几年出去嫁人，情分怕是到不到这个份儿上。” 到时候要看到小丫头她们后来居上越过自己，让自己边缘化，这个发展苹果着实有些不能接受。如今是只能选定一个主子或者依然像从前想着两头讨好，然后被王妃疏远。 “好了，我言尽于此，回头你和雪梨好好商量一番吧。” 端娘也将齐娘子的意思告诉顾琰了，后者道：“她对我倒蛮有信心的啊。”以齐娘子而言，她一直都有一条退路的。如今却是自己将退路斩断了，只依附于顾琰身上。 “我对王妃也有信心，跟着您总不会差就是了。”端娘想了想道：“跟在王妃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有个人样。不是随时可以被人替代的奴才。兴许齐娘子也是这么想的。她收了阿大阿二做徒弟，就是把立场放到跟王妃一致了。” 阿大阿二跟在团子身边，顾琰自然是会把他们弄到和团子一条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齐娘子昨日提出要摸他们骨头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样一来，哪怕将来再冒出得宠的侧妃、庶子，她也只会站在顾琰和团子这边。哪怕她们母子处在了劣势。 “嗯，也好。难得她一片心，我总是不负她就是了。从前觉得只是小门小室过日子，怎么都无所谓。所以那个时候我连你们都是不打算找回来的。可如今踏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确实不能容忍自己知道的消息都是被过滤了的。然后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这不对等嘛！”顾琰有些忿然的道。 再是觉得夺嫡之路艰辛，做太子妃甚至皇后都辛苦无比，但夺嫡这种事既然掺和进来了，就没有半路退出的道理。半路退出下场怕是凄惨得紧。一次又一次被人觊觎自己的位置，（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两位表妹还有如今的东方樱都是甘心就当个侧室的）也是激起了顾琰的火气跟斗志。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团子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那个小、小慧，王妃真的打算调教出来放身边？”小慧便是那个小骗子的名字。 “嗯，让小菊看看她的心性。不过嘛，没打算放身边。这府里那么多人，找个能伺候我的还不容易？我要让她还有她那几个小伙伴为我所用，但不会固定在身边，甚至不会都放王府里。”乘此机会警醒一下身边这几个人的意思的确是有的。 端娘放心地点头，“有小菊把关那就错不了了。小菊看着憨憨的，其实心头比谁都有分寸，明镜似的。唉，小兰比她可差多了。” “小兰身边有端妈妈提点着、教着，够了。走，过去看看团子。我还有些不放心，毕竟阿大阿二也才三四岁。乳母拿团子一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那小子太霸道，又独。” “小世子的位置，是得霸气点才好。要是随随便便就让身边人给辖制了可不成。” 顾琰从窗户往里看，阿大和阿二在扎马步，想来也是昨晚齐娘子给启蒙的。团子乐呵呵的由丫鬟扶着，伸脚去勾他们的脚捣乱。阿大、阿二便做出被他勾倒在地的样子逗他开心。团子屋里地毯都是很厚实的，甚至所有尖锐的家具都被厚布包上了。自从他会爬，就满地乱爬，床榻根本满足不了人家，不得不如此。因此阿大阿二摔下去也是无妨的。 这俩小子倒是精明，知道利用陪伴团子的时间练习，又带着他一起玩了。这样两不耽误，省得回去还要另抽时间练了。嗯，由得他们去吧。 这样的陪伴的确只需要两三年，到时候要怎么安置这俩小孩就得看他们自己了。看来齐娘子是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陪在团子身边，这样日后自然有一份好前程。当然，是不切小*的好前程。 见这边一切顺利，顾琰放心地换了一身红底黑边的蹴鞠服去到贵女书院，叫了几个女学生来一起玩儿。自从教了舞剑，其他的许多活动方式也都引入了。渐渐的还弄出了一堂专门的体育课来。像是这蹴鞠，其实也是贵族女孩儿都会的了。前些日子，顾琇和长乐还跑来找顾琰请求，说大家想骑马。问能不能去后面的校场骑马、射箭。顾琰乐得她们肯动弹，自然是照准。 贵女书院里，武将家的女孩儿有七八个，就成了体育课上的积极分子。顾琰挺喜欢这几个的，久而久之，众人便投她所好，如今都热衷于体育活动了。说起来开课两个月了，这倒成了最大的进步。 当然，旁的也都进益不少。李念几个在负责抄顾大姑手札的，字进步也是非常大的。这里头，顾琰寻给她们临摹的名家法帖，还有她们日日都要舞几遍的剑法起了很大作用。当然，自身的群学苦练更是少不了，带动其他人也练习的愈发认真。 前些天，顾琇拿了一个她自己织的毛线书包给顾琰看。她的是背的，长乐弄的是斜跨的。小丫头们弄出了不少的花样来，什么披肩、裙子不一而足。配色花纹也渐渐往精益求精的路子上奔。 甚至，李想还寻思着夏天的时候，拿丝来替代毛线勾袜子，这样穿着凉快。顾琰听得咋舌，丝袜都要出来了啊。看来她这门手工课效果达到了。不过，因为她没有发话，小丫头们都还不敢把这门手艺外传。当然，她们私心里也是不希望外传的。物以稀为贵嘛！ 顾琰也没打算怎么推广，穷苦人家怕是穿不起丝袜的。这可是真丝，绝不掺假的。不是后世的大路货。而羊毛有贵人收购，他们也不会舍得自用。所以暂时，这些还只是贵族圈里流行。真要贫苦人家都穿上毛衣了，贵人们也就不会穿了。那养了羊卖毛的农人可就苦了。 “团子——”长乐忽然叫了一声。 正带着球的顾琰一惊，脚下的球就被长乐这丫头勾走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踢进了风流眼里。 “唉，九婶——”和顾琰一队的宗室女有些抱怨的看着她。 长乐笑得得意，“兵不厌诈嘛！小姨，还不快点把分数翻过去，我进球了呢。” 顾琇忍住笑，把分数牌翻了过去。 顾琰气道：“小丫头，如此刁滑！” 长乐振振有词的道：“本来嘛，姨母比我高一头呢，不想点法子怎么行。” “我又没点你，你自个跑来的。”顾琰也不至于这么欺负比自己矮一头有余的小丫头。她点的都是几个武将家的闺女，十二三了。原本就比同龄人高，和她比也差不多。长乐是自己跑来凑数的，没看顾琇都只乖乖在旁边翻分数牌么。 顾琰其实也没面上这么在意，她也只是带动一下她们蹴鞠的积极性而已。这年头生孩子是个生死关，可眼前这些小丫头们却是再过几年就可能面临这一关了。身体练好些，以后存活机会也大些。怎么说都有一份师徒情谊，也得为她们考虑一下。 正笑闹间，下人来报说是十七公主来了，已经去看小世子了。顾琰便伸手戳了长乐额头一下，“梁长乐，你等着！你们玩儿吧，我去瞅瞅十七公主为什么而来。”如果没什么事儿，听说她在这里和女学生玩，她肯定就过来了的。 正文 339 失望 十七公主带来的宫女一见到顾琰便过来给她磕头，很恭敬的跪了下去，大礼参拜。 “奴婢陈昭，叩拜秦王妃！” 这个，宫女给王妃见礼，平常福礼也就可以了。行这样大的礼，顾琰有点吃惊。难道有事相求？可十七妹身边的人，有什么事需要求到自己这里？这人挺面生的，以前也没在十七公主身边见过。 十七公主道：“九嫂，我说我要到你这里来。陈昭就说想跟我来给你磕头。她这个月就要离宫了。” 顾琰把人扶起来，“快快免礼。”原来是来道谢的。 陈昭顺着顾琰的力道起来，“知道奴婢要来，几个宫里相熟多年的姐妹也托奴婢务必向秦王妃道谢。” “我也不过是动了动嘴而已。是母后宽仁，这才有了这遭事儿。” 顾琰平日也有进宫，带团子给皇帝看、给何皇后请安，频率还是不低的。不过这些宫女却是不方便在宫里这样大礼拜谢。毕竟，这是皇后的功德。是沾十六公主即将大婚的光。 顾琰也是上次进宫去和何皇后磨放女官出宫的事儿，这才知道原来本朝并没有宫女年纪到了就放出宫的成例。她从电视上看到过的，那都是清朝时候的事了。康熙年间是三十岁，到雍正年间改到二十五岁。不然，也不会有‘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了；也不会有那么些专门调教人的‘姑姑’。 宫女要是运气好，遇上什么普天同庆的好事儿，还是有希望出宫的。或者是太后、皇后、宠妃的心腹大宫女，可以被特许放出宫去许人。其他人，搞不好就会老死深宫。所以顾琰进宫讨女官的时候便一并求了皇后大放宫女。 顾琰有些好奇，“十七妹，她不是你身边的人么。以后跟着你不就可以出宫了？”陈昭叩谢完便安安静静的站到十七公主背后。 十七公主撇开头，顾琰这是打趣她以后成婚出宫，身边可以带信任的宫女。 “九嫂，陈昭只是宫里一处道观添香油的。这一次可以放出去两百多名宫女还有女官。人人都在称颂母后和十六姐姐。不过私心里感激首倡此事的九嫂你更多些。还有不少宫女因此要升为大宫女或者掌班宫女，也很感激九嫂呢。” 顾琰笑笑没说什么，只是因为上位者的喜怒就决定这些人的命运。如果能形成个制度就好了。可惜看何皇后不是锐意革新的人物。很多时候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她们母女还有何家安康她就不求旁的更多了。这一次，顾琰也是用给十六公主积福报的理由劝动她的。倒是无意间收买了一下宫中的人心。 “哦，还有几个也要出宫的女官托我身边的宫女给带了好些小婴孩用的东西来。有披风、项圈，金手环之类的。我看着也不像是团子这么大能用的。而且，就是要感谢九嫂她们也不敢胡乱给团子东西才是。怎么回事儿啊？” 顾琰对十七公主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十七妹，你同宫人的关系这么融洽啊？”这些东西自然是带给小师弟的。师母从前宫中的故人送的吧。肯定有那么几个知道的。可关键是，师母原本又不是十七公主身边的。她的故人也不都在一处当差。这十七公主在宫人里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啊。不然，这些人也不敢随意麻烦她身边人吧。 十七公主抿嘴笑笑，“我小的时候，十姐姐已经挺大了。每天要上课，跟我也玩不到一块儿。母妃一心想要儿子，失望得紧。倒是乳母对我还上心些，我便同宫人们都玩得挺好了。她们有时候找我身边的人帮忙，我也替她们出出头什么的。后来找我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顾琰心道，原来你也是个苦情的娃啊。她只见到往常十七公主作为幺女、又长得酷似宸妃在皇帝那里很得宠。倒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一时她对十七公主好感大增。 “九嫂，团子怎么这会儿就在睡啊？我来半日了，他也没醒。” “他如今白天睡得不算多了，今天是晚上没睡好在补眠。你看到他身边的两个小伙伴没有？” “没有，听说他在睡我就没过去。你还没告诉我这些东西怎么回事呢？我问那些人，她们都说我到了秦王府就知道了。一副不敢多说的样子，我也不好难为她们。” “哦，是这样的。有一个宫女怀了身子到秦王府安胎，如今孩子生下来了明天满月。这是她们送的满月礼。” 十七公主惊愕地瞪大眼，“在宫里有了孩子，谁的？” “我师傅的，父皇做的大媒。可是因为我师傅的身份，不便公开。” “哦，原来国师已经有后了。既然我知道了，少不得也要送一份礼才是。” 十七公主跟着顾琰去瞧她小师弟。小家伙才二十九天，更是吃了睡睡了吃。十七公主也觉得无趣，让人送上礼物就拉着顾琰走了。倒是王氏看到那些东西挺激动的。她是从小就进宫的，这些东西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些人的手笔。都是十来年一起长大的小姐妹，谁人的手艺哪有不熟悉的。她怀上国师孩子的事儿，在宫里其实也不是太秘密的事。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十七公主这样的小姑娘了。其他各宫主子以及得脸的宫人，怕是都有所耳闻。 “那边在蹴鞠呢，你要不要去？”顾琰问道。 十七公主小声道：“人家不方便，就不过去了。不然过去都会叫我一起。” 顾琰秒懂，怪不得之前没过去呢。然后看看十七公主的气色，看来小丫头身体挺棒的，没有一点萎靡的样子。果然不愧是从小跟着阿允练功的。 “九嫂，母妃在帮我物色驸马人选了。”十七公主挽着顾琰的手悄声道。 顾琰道：“淑母妃不大中意我，不过我可以给你九哥带话。”她想着兴许是小丫头大了，这样的事不好跟她九哥说。所以，才会想通过她传话。以前只觉得她和淑妃不像皇后和十六公主那么亲密无间。从今天的对话看，两母女怕一直有些疏远。所以，有些话她不愿意和淑妃多说。而是想通过萧允给淑妃施压达到目的。不过，小丫头才虚岁十三，难道已经有自己中意的人了？ 十六公主对皇后来说是唯一的、求来的宝贝。但十七公主对淑妃而言就是最后希望的破灭。兴许这就是这两对母女关系不同的根本原因。 十七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我有一次在宫里迷路，遇到进宫参加簪花宴的探花郎。当时我为了玩得尽兴是扮成了宫女。因为跟宫女走散了正十分着急，万一被发现就糟了。是探花郎陪着我等在那里，说笑话缓解我的紧张。等到有人经过问明了我回去的路他才离开。后来我听说他迟到还被罚当场十步成诗。” 呃，虽然是让十步成诗，但肯定不会没成就要杀头了。但簪花宴算是进入一甲的三人游街后的官场第一次亮相，也挺重要的。如果做不出来名声也要大大受损。不过看十七公主粉面带羞的样子，应该是做出来了才是。 “去年的事吧？”去年正好是大比之期，再往前三年顾琰觉得不大可能。 “嗯。”十七公主头更低了。 十二岁，嗯，也可以早恋了。 “那探花郎什么年岁？”一般来说点为探花郎不但要才学出众，样貌也要好，人也会比状元榜样年轻才是。而且，既然打动了十七公主，那想必是金榜题名少年时了。 “听说刚及弱冠。” “还未婚吧？”顾琰笑眯眯的。既然打听过了，那肯定连这也打听了。 “嗯。我、我以前也没这么上心，是十六姐的事定下来，人人都说接下来就到我了。我才想起这件事的。” 还想起这件事呢，肯定从来就没忘过。 “行，既然是这样，那我一定转达到。”顾琰很乐意促成这样的事。去年的探花，如今想必还在翰林院抄抄写写呢。 “谢九嫂！” “什么，听不清？”顾琰故意道。 “谢谢九嫂。”十七公主跺脚提高声音。 顾琰笑开，“走吧，去团子屋子里再看看。就是团子没醒，他那两个小伙伴也挺好玩儿的。” 十七公主看到阿大阿二，也让宫人给了见面礼，是两个绣得很精巧的荷包，里头各有一颗珍珠。路上顾琰已经告诉她两个小家伙的身世了，她也觉得他们瘦得可怜。 阿大阿二得到顾琰的示意拜谢领了。不过，顾琰看荷包有轻微的区别，提醒道：“十七妹，有一模一样的么？团子喜欢他们俩一模一样。” 阿二小声道：“小世子之前一直抠哥哥的耳朵。” 顾琰和十七公主便朝阿大的耳朵看过去，原来他左耳朵上有一颗痣，而阿二没有。 十七公主乐了，“他看得还挺仔细的啊。” “是啊，观察力贼好。你知道么，上个月我抱他回顾家去。见到他外公他就扑过去了。我跟我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然后他就一直扯我爹的胡子。” 十七公主捂住嘴笑起来，“父皇也老被他扯胡子。”一边吩咐人找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换过。 那不一样啊，扯老头子的不过是顺手。扯渣爹的，那可是目标明确，要不多出来的东西扯掉。那天真是把渣爹扯怕了。原本看到团子那么乐意亲近他，他得意得不行，后来一看到就躲着走了。 阿大阿二听了也抿着小嘴笑，顾琰道：“以后团子睡着了，你们尽可以出去玩的。等他醒了丫鬟会叫你们的，不用成日家守着他。”不然，这工作时间也忒长了。她这个用童工的，着实于心不忍。 “是。” 顾琰看他们实在乖巧，让小丫鬟削了水果切成一块一块的喂给他们吃。 等了一阵，团子醒了，他呀呀的和十七公主打个招呼就腻在顾琰怀里了。 顾琰喂他喝了些水看他精神了，便抓着他的小手抠他自己手背上的痣。小家伙扭来扭去的不干。 “王娘子，你们别太纵着他了。回头看纵得他一味的欺负阿大和阿二。要是任由他这么长，还留你们做什么？”有身边人故意纵着，团子就算不是骄纵的性子，慢慢也要养成了。 “是。”乳母低声应了，心头却有些怪阿二告状。 顾琰问阿大和阿二，“齐娘子有没有说要给你们起大名啊？” “大名？”阿大挠着头重复。 “对，就是正式的名字。譬如说小世子，他小名团子，大名是承桓。回去让你们师傅想着点。既然你们的爹跟亲娘都不在了，那她就是你们最亲的人。这个名字，应该由她来起。” “是。” “你们师傅无儿无女，是想将你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所以昨日才有那么多的人来你们住的小院一起喝酒庆祝，然后又给你们许多好东西。你们尽管依赖她就好。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们不妨缠着她撒撒娇。” 齐娘子做手下很好，但是当长辈未免冷硬了一些。顾琰担心她把调教下属的一套用在两个徒弟身上，那样不利于让两个小孩对她产生茹慕之情。昨天顾琰就发现了，兴许是从前被继母呵斥得多了，两人对有些凶的女子都有点畏惧。既然齐娘子表明了立场，顾琰自然更为她考虑。 阿大和阿二还真的闹不清师傅是什么，磕头是别人叫磕的，端茶叫师傅也是。顾琰不说他们还以为她就是管他们的人呢。原来，师傅就是最亲的人么。 十七公主早把团子接过去抱着了，闻言道：“九嫂，你真的好温柔。” “那是你没见到我凶的时候。” “听说过很多。九哥都怕你，那你肯定比他还凶。” 顾琰瞪眼，你还真实诚。不过心头还是嘀咕，我都已经凶名远播了？ “胡说，你九哥哪怕我了？他是让着我。”她可不是悍妇。 “哈哈——”十七公主说完心事，这会儿正一身轻松。反正母妃下半辈子要靠着九哥，不会违逆九哥的意思的。 团子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要下地去爬，去打滚。阿大和阿二便一起陪着他。 萧允回来，顾琰便打算尽好嫂子的责任和他说说十七公主的事儿。刚上前就听到萧允道：“大后日休沐，我约了五哥一家一起去看三哥。” “哦，要带团子去么？” “带吧，承灏承湛也在呢。五哥应该也会把儿子带去。”至于女儿，既然悦悦在晋王府陪着晋王妃待产，就不会带去了。去了跟三个小弟弟，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顾琰将十七公主的事说了，萧允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不好办？” “探花郎虽然有才，但是如今才刚入仕途。而且他是寒门出身一点背景都没有。我们给她挑的是上一科的传胪，其父为前任丞相。” 这个我们一出，顾琰便知道商量此事的人怕是不少。云家的人肯定是集体通过了，就是淑妃想必也很满意。还有萧允麾下的谋士肯定也是分析过利弊得失的。十七公主说起来和萧允的同胞妹妹也差不多了。她的驸马，肯定是要选一个能为夺嫡出力的。 原本顾琰想着探花郎的话，也是文官那边的。至少他有座师、有同年、有才学，可是如今看来差距还是很难弥补啊。 本朝倒是没有驸马不能出任实职的规定，也就没人躲这事儿。不然，前任丞相的公子自有其青云路，想必不会乐意。就是探花郎，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是不肯浪费的。所以，竞争就大了啊。 “不能成全一下十七妹么？毕竟是她自己难得的心动呢。” “你也说了，只是那一面的心动。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淡去了。传胪的才学、品貌、姿仪、性情都是极佳的。而且也更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咱们现在不也过得挺好么。我肯定不会害十七妹的。” 听这口气，竟是没得商量了。顾琰颇有些遗憾。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初时不如意，未必会一直不如意。十七一向是个懂事的，回头你好好跟她说说。” 顾琰站起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那你干嘛事事都非得要自己满意才行啊？”如果不是你一心想当皇帝，十七妹兴许就能如愿以偿了。她到父皇跟前撒娇耍赖的痴缠，父皇未必一定就看不上探花郎。反正都已经入仕途了，再提拔就是了嘛。过个三五年，哪里可能还在低微末职呢。没想到反倒是她最信任依赖的九哥等不及想要前任丞相的支持，要用她去联姻。 听她这么说，萧允也不高兴了，“你是不是觉得不能嫁给最初心动的人是莫大的遗憾啊？要在十七妹身上找补回来。” “无理取闹，大后日你也别带我去了。省得回来吹毛求疵的。”顾琰转身走了，觉得这样吵起来真是很没意思。明明就是他读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老拿出来说事儿，还非得栽到她头上。 正文 340 初衷 顾琰丢下萧允径直进了内室。他说她遗憾，的确不是没有遗憾啊。她当初为了不落到和一群女人争宠、使尽浑身解数帮夫婿争夺大位最后却还一切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地步决然离京。可是兜兜转转，如今也只是暂时避开了第一个不愿的局面。第二个却是避不开了。而且还有层出不断的人觊觎自己的位置，要一路费心费力，心头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甘甚至是有些怨的。 萧允看着内室门上晃动不已的珠帘，吐出口气起身跟了进去。 顾琰还有些气呼呼的，她最近这口气都不太理得顺。如今因为十七公主的事儿，便有些憋不住要冒头的意思了。这就是为了他一己的私欲，要将身边亲近的人都拖进深渊了。 萧允坐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头，不出意外地被抖落。 “你这是一定要我答应把十七妹嫁予探花郎了？” 这，当然不是。她就是觉得为了他的大业，妻子、妹子都得牺牲奉献。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此刻让十七公主如愿以偿，她就能幸福一辈子；嫁给萧允他们挑选出来的人，她也不是就注定不能幸福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顾琰的声音低了下去。 萧允扳过她的肩头，“琰儿，我们谈谈。”这两个月他监国理政，两人虽然天天见面，但是沟通却是极少的。呃，特指心灵。身体的沟通倒是没有间断过。 顾琰这回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谈什么？” 萧允摸摸鼻子，“你近来好像看我有些不顺眼哪。积水成冰，非一日之寒。想来也不只是因为东方樱一事。来，说说，两口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可不能让你的不满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顾琰刚才耍了个小脾气转身就走，这会儿看萧允言语平和便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脾气有多急多臭她是知道的。何山等人对他都是敬服，还有那么一点畏惧。而如今朝堂更是不时传出秦王痛骂不得力官员的说法。 顾琰低着头，捏了捏手指。萧允一下子发现这个动作是团子经常做的，尤其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原来是随他娘了啊。 “也不是看不顺眼吧。其实从一开始知道你早就决定争夺储位却将我蒙在鼓里，我就有些不舒服了。然后再渐渐看到你为了那个位置开始变得不择手段起来，就担心你会越来越走样。到最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一点底都没有。” 萧允使了个巧劲，待顾琰反应过来已经是平躺在了他腿上。他以手缠绕她鬓边的散发，“嗯，你担心我会变心？” 顾琰气闷了半晌，想否认却又否认不了。 “我不否认，我很迷恋如今这种天下都在掌中的感觉。我从小是在紫檀精舍长大的，耳闻目睹便是老头子如何牧民牧官。那时候天塌下来有他替我顶着，就是废太子和废后明面上也不敢对我如何。其他妃嫔庶子反而要事事处处讨好于我。所以我从来没有什么危机感。直到后来同你一起到了西陵，在一个没有皇权直接为我撑腰的环境我才知道从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有多重要。老头子的身体也拖不了多少年了。他本意将我托付给三哥，以我们的兄弟情谊只要我不造反，三哥都能容我。” “痒！”散发不断的在脸上、颈边扫来扫去，顾琰扭了扭身子躲避。却引来萧允直接挠她脖颈痒痒肉。 “别闹，继续说！”这么闹下去肯定是直接放帐子，然后睁眼就是第二天清晨了。 萧允想着她最近闹情绪，是到了不得不沟通一番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于是叹口气收回手继续说道：“可是老头子的这个安排有被打破的危险。因为，我和三哥都喜欢上了你。所以，他一开始想除掉你，后来又打算把我送到海外去。三哥这个人我知道，他看着很淡，但是对执着的人或者物，心思是很深的。” 萧允说着深深的看了顾琰一眼，“他执着权势，因为权势可以让他实现定国安民的抱负。也因为二十年前的冷宫生活让他比我更早明白了权势的不能或缺。他也执着于你，是当初太自信了，压根没想到你这么的难以掌握，所以失之交臂。但你就如明珠，经由岁月的沉淀愈加璀璨，他一直旁观便更难放下。” 顾琰没出声，当年种种在她心底已经淡去了。 萧允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争夺最高权势的初衷，第一不想仰赖于人，因为谁都不可能再有老头子待我之心。且我与三哥分歧已深。你只是个导火索，我如今接手监国才发现，我与他的理念差异很大。他追求稳妥渐变，我意图大刀阔斧革新弊政；第二，我不想被人夺妻。他若为帝，随着绝对权势入手，心中野兽被放出来，难保不会做出跟当年老头子一样君夺臣妻的事儿。江山与你，在我心底并重！我想坐那把椅子一半是因为你。试问，我怎么可能为了权势而放弃自己的初衷？” ‘江山与你，在我心中并重！’这么一句话，顾琰说不触动是假的。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嗔道：“口舌如蜜，我怎么能与万里江山并重呢。可见是哄人！” 萧允抓住她一只手递到口边轻吻，“总是要等到盖棺定论你才能信我说的了。我打小看老头子痛失所爱不欲独活的样子，当时就想着绝不能步他后尘。如今看三哥，也能看出他眼底的隐痛。我怎能忍受像他一般，得而复失？” 顾琰不由得放软了身子，一时两人都有些情动。萧允身子慢慢俯下，就在要唇舌相接的时刻，外头传来团子的声音。萧允懊恼的看一眼钟漏，离那小子就寝还有好一阵呢。 顾琰坐起身子，“小家伙是来找你的，他一整天没看到爹了。”每天睡前来找他爹玩，已经是团子养成的习惯了。除非是萧允不在，或者实在是忙，否则都会陪他玩会儿。 萧允小声道：“一直说要让他享受到我们都没有得到过的完整的父爱母爱，可有时候是真嫌他多余啊。” 乳母在外室外头请示，“王爷、王妃，小世子闹着要进。” 顾琰道：“你抱他进来吧。” 乳母抱着团子进来，放到顾琰身边，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小家伙香喷喷的，显然是刚沐浴过。浅浅的头发虽然擦干了却还有点润。他翻身绕过顾琰朝萧允爬去。后者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让他四肢划动却不得近前。 团子开始还努力想爬过去，发现劳而无功，便换了方向朝两人之间的空隙挤去。这个空隙显然卡不下一个小胖墩，顾琰便往旁边让了让。团子努力了一阵，如愿坐到父母中间，咧着嘴朝二人笑。 萧允道：“太香了，就像只烤鸭。” 顾琰失笑，刚洗过澡身上是香的。换了衣服，衣服也是熏过香料的。 “嗯，我也觉得男孩子太香了不太好。回头让她们别把衣服熏这么香了。” 团子见两人说这话，都不理他，恼了。自力更生的一个翻身，趴到了老子腿上。萧允肯定不能把他再掀下去，那样顾琰第一个饶不了他。团子更是会哭得塌天垮地一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将他提溜竖抱起来，一脸嫌弃地道：“你小子不想当哥啦？” 顾琰任由这父子俩互动，她索性躺了下去。 团子伸手想揉他爹的脸，要给他摆出个笑模样来。可惜手短，他爹把他举远些他就只能两只胖爪子在半空舞动。 “啊——”团子抗议的叫。 “你小时候被老爷子嫌弃多余了是什么表现啊？”顾琰笑吟吟的问道。 萧允想了想道：“只有我嫌弃他的。他那会儿清心寡欲，没女人能爬上他的床。嗯，就是后来也很少。” “你说，母妃如果活到如今会是怎样一副场景？”方才萧允的话，顾琰相信是真心的，至少当下是很真诚的。这样就足够了。不过还是忍不住会想想几十年后的事。 萧允想了想，“那肯定就没有何皇后了，也不会有十六十七了。我倒是肯定会有许多亲生的弟妹。老头子也不会消沉了十几年。嗯，说不定我此时已经是太子了。我娘枕头风呼啦啦一吹，我又这么能干，肯定啦！” 顾琰心道，你倒是真能想。如果母妃真的活到今日，虽然肯定还是美艳绝伦，同龄人中无人可比。可毕竟也是半老徐娘了。 “那义父怎么办呢？再说母妃如果能心安理得换个身份就进宫为后，她又怎么会孕中极度不安呢？”顾琰觉得，当年的事，老爷子说不定都是用了强的。用他的权势、情爱织成一张宸妃根本无力逃脱的网。 欧老将军待她，那是半当女儿半当媳妇的宠爱。直到她香消玉殒，还能对她跟皇帝的儿子视如己出。这样的爱，就不信她不被打动。不然，也不会那样的早逝了。 听顾琰提到义父，萧允静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才一定要把你名正言顺娶到身边啊。”当年顾琰心系晋王，他在旁边出尽手段争取。孙小丁情动，他不惜做戏忽悠得他黯然退出。方子墨差点就要携美归去，他更是不能让其如愿。总算，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是自己。 这样，也就避免了她重蹈母亲当年的覆辙，在情爱与道义间煎熬。反正自己认定了是怎么都不会防守的。老头子也真是的，要是像自己一样早早看清了自家的心，也不会害母亲早逝，让他当没娘的孩子了。所以，他更加得珍惜和琰儿一起的日子。 萧允正想着忽然脖子一重，团子两手圈了上来，两只小胖腿更是圈到他肋骨两侧，整个人吊在了他身上。萧允赶紧伸手托住他的小屁屁和腰背，团子的力气可支撑不住他这个小胖墩稳稳的挂住。 顾琰点点头，“我也觉得母妃怪可怜的，左右都不是。”一边觉得对不起夫婿，一边又求告无门抵抗不了皇帝的重重紧逼。哼，搞不好欧老将军戍边不返，都是皇帝在捣鬼。 说到这儿，萧允便问道：“越越身体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我昨天才去看过。明晚的满月宴他也能出席呢。” “那就好。我平日事多，你替我多关照着大嫂和川川越越。” “我知道。川川近来在跟着府里侍卫习武，听说进益很大。”欧子川比顾琰也只小五六岁，所以接触不多。不过她还是时常问起的。他住在欧府，但每天都会过来。至于欧大嫂，看到两个儿子如今都好好儿的，小儿子更是日渐好转，她脸上的笑容也就多起来了。 “川川怕是也想尽快到军中去。”萧允道。 “别让他这么早去了。欧大哥去得早，那不是心气不顺么。你去得早，那是不想站队而且觉得京中不好玩，还有暗卫相护。川川的话，我看大嫂的意思就是他实在想去，那也得让他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再去。” 萧允抱着团子下床走动，看着侧躺在床上的顾琰道：“川川还没有定亲，不知道大嫂心里有人选没有。回头你问问。要是没有，你那贵女书院不是那么多小姑娘么，年龄也相当。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这个做婶婶的给穿针引线一下。” 顾琰翻身坐起，“倒不是不行。不过，怕是等欧大哥当上镇东将军，挑选的余地更大一些。”如今的欧家，门第不算太高。还有些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理由。贵女书院，就从字面上看，那些小丫头也都一流世家的啊。如今怕是轮不到欧子川啊。 萧允想了想，“也好，反正也还不大。听说你要招新生了？”贵女书院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怎么着也能让那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了。 “是啊，我最近在想这事儿呢。我不想把人都收进来，还是得精挑细选一番。这可跟第一批人不同。如今渐渐成气候，我可要设门禁了。可是吧，也不好硬生生的把人拒之门外，那还不得得罪半朝的人啊。所以，秦王殿下，你帮我想想法子吧。既不能滥收，也不能替你得罪人。” 萧允道：“我想国家大事还顾不过来呢。你这书院的事儿，你自己解决。我全力支持就是。”一边看看十分精神的团子，“你怎么还不睡啊？”他有点急啊。 顾琰笑道：“他白日补眠了。不然你放他躺下，培养一下睡意。不然今天睡晚了，明儿白天又要补眠。那就养成坏习惯了。” 萧允把团子放到床上，小家伙一开始不肯躺着。后来看他爹也躺下了，他是睡在父母中间，便安分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萧允的胸口，硬邦邦的。于是滚进顾琰怀里。还是娘怀里舒服，香香的，软软的。 萧允看到这样不便自己偷香窃玉，便在后头拍他小屁屁两下。团子便朝后踢腿，然后胖脚丫子落入他爹掌中，挠他的脚底板。挠得他不住往顾琰怀里缩，浑身笑得一颤一颤的。 “都说是培养他的睡意了，你还陪着他闹。他越闹就越精神的。” 萧允便收了手，躺回自己的枕头上。越看越觉得窝在顾琰怀里的团子多余。 团子发现他爹不挠他了，又从娘怀里抬起头来朝他爹做鬼脸。 “你看，他还逗上我了。” “那就看你经不经逗了。”顾琰笑吟吟的摸着团子的头发，嗯，在干了。 萧允于是不理团子。小家伙无趣，又朝他爬过去，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然后慢慢用手撑着坐起来，这是又打算玩蹦床了。 萧允想着不能再让他兴奋，于是手伸到他的脖颈后方往下一按，就让他又趴回自己身上，“睡——” 顾琰失笑，“你当是带兵呢，令行禁止？”要是这么好带就好咯。 最后直等到团子玩儿了个尽兴，一直打哈欠的时候才被萧允唤人抱了出去。 “以后白天不要让他睡多了，你看浪费多少时间。” “行，他要是睡多了就把他弄醒好了吧？今天不是特殊情况嘛。”顾琰朝里翻了个身，让合身扑上来的萧允扑了个空。 “还敢躲，看我抓住了怎么收拾你！” 床榻不大，而且萧允功夫本来就好得多。所以即便顾琰连轻功都施展出来了，还是被抓住就地正法了。 第二日一早天不见亮，餍足的萧允从床上起身，俯身在顾琰额上脸上唇上亲了几下，“别成天胡思乱想了。” 顾琰睡得正好，伸手把他的脸推开，自己钻回被子里继续睡。 萧允轻笑两声，想起她醒早了一整天都没精神，这才作罢。今天是国师长子满月，还要靠她张罗呢。顾三夫人毕竟是客居，而且寡居之人也不好出面太多。 想想今天要来的东方樱，他那天已经表态了，今天他媳妇儿肯定会再加一把火。阿樱她会放弃吧。唉，替川川寻媳妇儿好办，替阿樱找男人就难办咯。这个年纪的，少有没成亲的。而如果是鳏夫，本身就很委屈阿樱啊。还得让她能看入眼。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正文 341 满月 小师弟的满月宴简单而热闹。师傅一家三口连着洛阳来的几位老人家，三伯母一家五口，客居在此的欧大嫂母子三人，自己一家三口，外加顾琇还有长乐。小菊一家三口自然也从皇庄回来了。端娘和齐娘子也来凑热闹，外加阿大阿二，他们本来就得跟着团子。还有清风朗月几个也从国师府过来。哦，当然还少不了东方樱。这样一来，倒也满满当当四桌人了。 顾琇长居秦王府，很多事肯定要让她参与进来。至于长乐，是梁国公府送了重礼。不便遣人来引外人注目，便由她代表了。她还替太夫人也带了一份礼来。太夫人只说是感谢明晖上门替她诊脉送消息又教她养生之道。皇帝和刘方也分别送了礼，只是人不方便到。 团子原本看到有日子没见的元元挺兴奋的，还要把阿大阿二和她分享。结果，就看到元元晃晃悠悠的自己在地毯上站住了，然后咧开小嘴露出两颗小牙朝他乐。小家伙顿时就蔫了。他还是爬行类，而且还是无齿之辈。 小家伙委屈了，坐在地毯上就要开嚎。阿大阿二赶紧围了上去，“小世子，怎么了？别哭别哭。”一边做着鬼脸想逗笑他，却是劳而无功。 元元差不多十一个月了，能站，还能颤巍巍的迈上两步。可是不敢多走。当下见团子如此，便想上前。结果走没两步，就跌趴下了，直接朝团子的方向趴了下去。 阿大往前一扑，做出接住的动作往下一趟，直接垫在了下头。不过元元却没跌趴到他身上，秦茵快手快脚把她抓住了。她哪敢丢开刚能站稳的闺女走开去。 “一放开你就想走，你走得稳当么？还差点压到这个小哥哥。” 看元元狼狈不已，又挨舅母的训，团子这才乐了，抿着小嘴低头偷笑。 顾珉道：“孩子也是看表弟快哭了，上前关心一下嘛。她刚学会开步，哪天不跌几跤的。这儿铺得厚实，跌下去爬起来就是。你叫什么，多谢你了啊！” 阿大起身，微微一笑道：“小的叫阿大，是小世子的伴当。见过舅少爷！” “哟，怪伶俐的。来，这个给你。”顾珉从腰上解了块白玉玉佩给他。他自从过继给三夫人打小没缺过银子。就是侯府失了爵位，三房也富得很。因此一向出手大方。也因此，不管是在军中、五城兵马司还是如今的禁军里，虽然有不少人暗地里羡慕嫉妒他有终南捷径，人缘还都是挺好的。身边总能围绕一帮子人，有酒肉朋友，却也不乏真值得结交的。 阿大不敢收，抬眼去看齐娘子。 顾珉道：“齐娘子，这小子方才躺地下给我闺女当肉垫呢，我要谢他。你让他收下吧。这是你的谁啊？” 齐娘子上前道：“舅少爷，这是属下新收的徒弟。行，既然舅少爷赏你，阿大你就收下吧。”这几天阿大阿二可收到了不少东西，攒着以后给他们娶媳妇儿。 阿大这才上前恭恭敬敬道谢收下。 顾珉看到阿二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知道是他兄弟。便又解了扇坠子给他，“来，小家伙，这是你的。” 团子还坐地毯上没起来，元元便过去挨着他一起坐下。众人都看惯了团子在地上打滚爬行的，地毯也干净，也就没人一定要抱他们起来。 阿大阿二一个得了玉佩，一个得了玉扇坠。齐娘子赶紧替他们收了起来。省得团子看到了发现不一样又弄得舅少爷要换礼物。 团子非得看到阿大阿二一模一样。为此，顾琰不得不让齐娘子给阿二用墨在左耳同样位置点了一颗痣。省得他见到阿大就要抠他的耳朵。 元元和团子坐还是坐得蛮稳的，两小还勾肩搭背的，感情很融洽的样子。就是有一点，一旦元元想站起来，团子就往下扯她的衣服。小手牢牢的抱住表姐的腰，不让她站起。阿大阿二便蹲在两小跟前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要不要过来看小师叔？”顾琰抱着小师弟和王氏一起出来。一边遣人去看明晖怎么还不到。萧允也还没到，不过他本来就回来得晚，今天说了尽量提早却也得看情况。 团子看顾琰抱了别人，一急就要起来，也顾不得扯元元的衣服了。秦茵干脆一把抱起他过去，元元咿咿呀呀的朝父亲告状，团子方才一直扯她，腰间的衣服都被抓皱了。 顾珉抱起女儿，一边招呼阿大阿二一同过去，“走，我们也去看看。” 齐娘子心道，这位舅少爷和王妃真是一样的，做人很周到。对阿大阿二也这么亲切。 众人围着看了一会儿，欧大嫂带着两个儿子到了。欧子川看屋里女人孩子打堆，便跑到清风朗月那边去了。之前明晖不方便出来的时候，是他们来替欧子越诊脉推拿，彼此也混熟了。他还跟着学了几手道家功夫。今天顾琰说人不多，而且都不是外人，便没拿屏风什么的隔开。就是苦了年岁不大不小的欧子川，只有和道士们呆一块儿才自在。 欧子越十岁，倒是可以不用太拘礼。而且他是病人，也只能安安分分呆在椅子上。 顾琰看他看过来，便抱着小师弟过去给他看，“看，长大不少哦。” 欧子越点头，“是啊，国师公子白了好多，也好看多了。”他之前被朗月抱过来见过一次。 欧夫人瞪小儿子一眼，会不会说话啊。 王氏笑道：“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不好看。他爹还嫌呢，说不如小世子生下来已经长开了，一点不皱巴。” 阿大阿二看到年纪接近的虎头很开心的过去和他说话，自我介绍。虎头看起来跟小菊一样，长得很憨厚，他惊讶地指着二人道：“咦，你们长一样的。” “我们是双生子。”阿大阿二异口同声道。 顾琰把被周遭热闹吵醒的小师弟递给小菊看，“咯，你看多像师傅。” “就是啊，之前还不觉得。” 长乐跟顾琇也凑过来看着，说眼睛像国师，鼻子像夫人云云。 东方樱是跟着明晖一道进来的。她一踏进来，屋里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静止了一瞬。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这位东昌郡主和秦王最近走得甚近的传言。然后才重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和她打招呼。 她顿时生出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而且眼前这一幕不分尊卑的满室和乐让她觉得有些想家。可是，她家里也不是这样和乐的。倒是小时候被那些下层的宫人关照时能有这样的景象。 明晖笑着过来从顾琰手里把儿子接了过去，“出宫的时候看到秦王的马车在后头，估计也快到了。” 顾琰道：“行，那预备上菜了。等他到了就开席。东方郡主，你就挨着师母一起坐吧。我们今天不讲什么身份那些，就是大家一起聚聚，庆祝小师弟满月。” 明晖道：“这样好，讲那么多做什么。我从来不讲的。”说着把秦婆子、王管家等人也引入了席。由三夫人作陪说话，就在头席里。然后顾琰、小菊也在这一桌。顾珉等人反倒在第二桌，由清风朗月陪着，都是按照和明晖的远近来排的。 王氏招手唤道：“阿樱，快坐过来。” “是。”东方樱便坐了过去，这里女眷里也的确是王氏和她关系最近了。 于是一圈下来，明晖居中，左手边王氏、东方樱、三夫人并几位老人家。他右手边空了一个位置是萧允的，然后是顾琰小菊长乐等人。长乐代表的是梁国公府，梁国公也是东昌国主当年至交，所以她也在头席。顾琇在第二桌挨着秦茵。 萧允迈步进来，“嗯，闻着饭香我就到了。”他回去换了件家居服才过来的。之前顾琰就说过，会把今天弄成家宴的样式不搞那些形式化的东西。她就只作为徒弟出席。他自然知道该如何表现才是。他媳妇儿喜欢这样不分尊卑的相处，他肯定不会坏了气氛。 众人起身被他比了个手势制止，“都坐都坐，我来晚了，怎好劳动大家相迎。”在座他都熟得很，就是洛阳来的几位老人家交道也是打过很多的，当下点头打了个招呼。一时简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还是传说中那个冷硬的秦王么？ 萧允全无架子的坐了下来，看看那边还有小孩儿们的一桌。忍不住一笑，“哎呀，我们团子和元元吃什么呢？不能光看着啊。” 照应的乳母道：“王爷，奴婢盛了汤，还有蛋羹。凉一些就好喂小世子了。元元小姐也一样的。” 萧允颔首，“那就只有满月的正主儿只能看着了。”一边说一边从明晖怀里接了过去，“师傅给我也抱抱小师弟。啧啧，这小模样儿真俊！” 东方樱愕然看着这样生活化的萧允，“秦王，你居然会抱孩子？”还这么一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的样子，而且对象还不是什么大人物。她见过招待外宾的萧允，虽然热情却也比不了此时的平易近人。 “会啊，我儿子我从小抱到大的。嘘，小声点，回头给团子听到我抱了别人要闹的。”他也只抱了抱，然后就交给小家伙的乳母了。意思尽到就好了。 一顿饭从头到尾气氛都好得不得了，酒过三巡明晖对萧允道：“我在附近置了个小院，打算把他们母子还有几位老人家接过去。这段时日给秦王添麻烦了。” “有什么啊，我心底是把国师您当半个泰山老大人看待的。我们在洛阳也多亏几位老人家照料。能尽一份心力自然是极愿意的。你们住这里，琰儿不知多开心呢。”萧允笑道。 顾琰道：“既然隔得不远，那我也就不留来留去的了。这样也好，我们团子又多个可以串门的地方。”如今要在附近买个小院子对明晖来说不算什么，这几年皇帝给他的赏赐可不少。而且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几位老人家来可以帮着照看，主要他也不好三不五时就登秦王府的门。 还有，这样一来，东方樱也没了时时登门的理由。这样子，顾琰还真是不好不让人上门来的。她时常往秦王府来，要不然流言还不会传得那样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宴罢，明晖在小院门口送客。 顾琰笑道：“其实也只有东方郡主要回使臣府邸，几个师弟要回国师府，其他人今晚都住这里。”无论三夫人一家还是小菊一家，在这里都是有专门的住处的。这个时刻了就都不折腾了，尤其又都带着孩子。 明晖失笑，“倒还真是啊。阿樱，要不让清风他们护送你回去？” “不用了，叔叔，我带了人的。再说如今京城治安甚好，我马车上挂着东昌使臣的徽记，没问题的。” 正说话间，天上忽然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东方樱道：“要下雨了，我这就走了。叔叔你回吧，不用送了。”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她也得走啊。不然，哪怕是留宿叔叔这个小院，传出去也成她留宿秦王府了。 也因此，顾琰和萧允都没有留她，只让人找雨具。 东方樱摆手，“不用了，走快一点未必会淋雨。”等雨具才可能真的淋雨呢。 顾琰出声道：“东方郡主无事的话，抽空来贵女书院给小丫头们讲讲课吧。”本来她今晚就打算亲自送东方樱出去，快刀斩乱麻把这事儿给了了的。结果老天爷要变脸。 东方樱颔首，“讲课不敢，不过对贵女书院真的是闻名已久了，倒是要来看看。”她之前还真没把这么个聚集京城贵女的小书院看在眼底，认为不过是女人的玩意儿。只请求去看了墨香苑。却没想到，这二十来天，时不时的就听人说起。倒比墨香苑的名头还大。 人走远了，顾琰见明晖看着自己，娇嗔道：“放心，不会欺负你侄女的。你也不用担心我。” 明晖道：“我当然不担心你，看秦王今晚对所有人都言笑晏晏的就知道你们两口子达成一致了。”以刘方口中秦王那个傲娇，能纡尊降贵至此，不都是为了顾琰么。 “所以，你就是只在担心侄女咯？”顾琰不善的道。 “她福气没你好，又是孤身在此。我难免要担心一下的，却不是担心你欺负她。放心，那件事你师爷回信说他不会再主动提起了。不过，之前已经跟皇上说了，却不好他来出尔反尔。”这二十天里，明晖自然没忘了写信抱怨一下他亲爹。说顾琰跟他娘一样的决绝，绝不和人分享的。要是他娘知道东昌王如此裹乱，肯定生气云云。 东昌王一则是因为把人送走了，家中的儿孙开始蚕食东方樱留下的势力。他之前暗示给皇帝的一些东西本来就很难全部兑现；二来收到这封信也是寻思了一番，如果顾琰的性子真如明晖所说，这样一来，是把天朝的秦王妃得罪狠了。于公于私都不妥。于是便做出了这么个回应。 “嗯，只要他不继续和老爷子勾搭在一起乱点鸳鸯谱就行。” 翌日下午，东方樱便来了。当时顾琰正在看团子发愤图强，扶着木榻的扶手努力练走。 “哈，看来要时不时把元元接来刺激一下你才行。王娘子，看好他们几个。” 顾艳带了苹果一起到仪门处迎东方樱。 东方樱今日没穿使臣服，罕见地一身女装。艳色的衣裙，耀眼的饰物，再加上明媚的面容，在在显示出她一国郡主的风范。久居上位，更添几分尊贵。下了马车，她带着一群侍卫缓步朝秦王府而来。 顾琰摸摸下巴，一个女人身后一群男人俯首跟随。这画面看得莫名顺眼，很拉风啊。 “见过秦王妃！”东方樱领着她的卫队行礼。 “免礼！廖永，好好安置东昌来的贵客。”这些个卫士，自然是不方便带去贵女书院了。 一路上走过去，顾琰没有召马车代步。她邀东方樱来，本来就是为了和她恳切的深谈。给贵女书院上课云云不过是个托辞。 “我与秦王妃小时候的遭遇差不多。可惜没能遇上一个人，能令我放心依靠。”东方樱先开的口。 顾琰道：“若我是以丝萝托乔木，那必定不会有今天的自在日子。”想当初，某人还一脸臭屁哄哄的说，若你家老太太知道你能给我做侍妾，睡着了都会笑醒云云。 东方樱挑眉，“你们汉家女子，不都是如此么？” “我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也不会像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送上清凉的歌曲。”顾琰笑着学了两句。 “那你要做什么？” “作为树的形象，和他并肩站在一切。” 这几句话说得东方樱心有戚戚焉，“我也愿如此。”只是，她的树在哪里？ 顾琰轻笑两声，“我只听说当今的男子想要一个能和并肩而立的女子是如何的不容易。女子要主动寻求的话，机会应该比这大吧？” 东方樱默然，“要寻一个与我身份相当，能力相当的男子，难！” “所以说，你其实并不是看上了阿允这个人。” －－－－－－题外话－－－－－－ 文/水夜子 内容介绍： 华青弦一个威亚将自己吊到了古代农村，成为了两个四岁龙凤胎的妈。 两间破茅屋，半亩贫荒地，家徒四壁，三餐不济。 日子那样艰难，她偏还捡回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赔钱老公。残酷的生活逼得华青弦不得不奋发图强。种田，养鸡，摸鱼，打猎，誓要带着全家奔小康。 岂料，好日子才刚刚开了个头，娘家人找来了，赔钱老公也不见了。 正文 342 说退 听了顾琰的话，东方樱楞了一下才道：“婚姻原本就是结两姓之好。” 顾琰心道，阿允说她秉性高傲，果然啊！其实她观察了这么大半个月，看得出来东方樱对萧允的感情是起了变化的。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对象，甚至是最有利于自己目的实现的对象。 但这大半个月正好是萧允对政务渐渐上手崭露风华的时候。东方樱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可以自由出入宫闱，也能接触到处理政务的萧允。在这个过程中想必她的感情渐渐就起了变化。还真有那么几分拜倒在某人的翩然风采和个人魅力之下的意味。 这一点顾琰是从东方樱几次到访，态度眼神的变化看出来的。所以说郁闷啊，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打她男人的主意，但于公于私她竟然不能拒之于门外。 于公，这是东昌的使臣。外交问题无小事，尤其她此刻更加不能授人以柄；于私，东方樱是她师傅的亲侄女，上门也是来看堂弟的。总会那么巧遇上萧允，那完全是避免不掉的。所以说她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嘛。肯定是安插了人手才会对他的行踪知道得那么清楚。在宫里，可能阿允还会板着脸摆出监国亲王的嘴脸对人。但回府遇上，又是故人，而且拒绝了东方樱他多多少少还有点感觉过意不去，肯定就不可能再那么疏离了。 如今，东方樱不承认她动心了。这是在被萧允婉言拒绝后的自我保护，她的身份和秉性都摆不出死缠烂打的姿态。这是好事，既然你要的只是两姓之好，那也不必盯着我家阿允了。 “我与阿允不是结两姓之好。顾家如今的门第是配不上他的。”顾琰笑吟吟道。 东方樱看顾琰一眼，“汉家女子，很少有像你这么大喇喇说出来的。” 不是结两姓之好，那就只能是两情相悦了。 “我可不是一般的汉家女子，我是你百无禁忌的叔父教出来的好徒弟呢。而且，我们顾家女人，骨子里也是不讳言情爱的。”顾琰坦坦荡荡的道。她和萧允，既两情相悦，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不坦荡谁坦荡？ 东方樱一滞，想起了祖父放在心底四十年都不曾淡去的那名奇女子。她其实还挺佩服天朝的太后和顾大姑的。在当今皇帝没能亲政之前，这俩人不啻于女皇跟女相，替他稳住了这么大一片家业。她祖父和顾大姑之间的事，更轮不到她来置喙。就是叔父的为人处事也容不得她来评论。于是顾琰这么说，她还真没话好接了。 其实，东方樱就是对生父都没有什么尊敬之意。但是，她很敬仰祖父。连带的，对不涉东昌政局，对她是真心关心的明晖也另眼相看。要知道，她在东昌和父兄叔伯那是兵戎相见都不忌讳的。长辈这个名词对她来说本来没什么威慑力。但偏偏顾琰语涉祖父与叔父。 顾琰笑笑，“说起来，我与郡主还真是渊源颇深。”不过，即便如此从第一天见面到如今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唤一声郡主。而没有像萧允一样，直接就是一声‘阿樱’。 东方樱点点头，“是的。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放弃？可这件事是皇上与我祖父定的，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顾琰嗤笑一声，“那你之前的未婚夫不也是你长辈定下的，你为什么要把人弄死呢？”好像是她父亲给定的吧，想用婚姻把她束缚起来。 东方樱脸色顿变，“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再之前的不清楚，但去年刚死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弄死的？啧啧，好生决断，竟一点也不忌讳克夫的名声。放心，你们东昌的内政与我无关。这事儿师傅和阿允都还不知道。”不得不说老太太厉害，她居然查到了此事的证据。看来祖父当年的能力也是相当强大的啊。顾琰当然是大大方方的便附耳和东方樱又多说了几句。 “你——”东方樱盯着顾琰，“你想怎样？” “我只是不想被人觊觎我的位置，不想有人睡我的男人打我的娃而已。除此以外，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你在天朝到底是要找夫婿还是合作者这都不关我事。你这样的女子，尝过权势的滋味，怎么可能乖乖的相夫教子呢？”就是如今，她在东昌的实力缩水，怕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以退为进。东昌的继位人选之争，比如今的天朝还要激烈。因为，东昌女子也有继承权，虽然是排在男子之后。说起来，这一点汉化的倒是不彻底。跟如今还在奴隶制的西陵差不多。 一旦顾琰掌握的情况宣扬出去，这对东方樱在东昌的布局是极为不利的。如今她前未婚夫的家族也在她麾下呢。如果事情揭发出来，怕是所有人都会为之哗然。不但她在东昌的布局要被打乱，就是天朝怕是也没人敢再接触这个对未婚夫都能下毒手的女人。皇帝更加不会让萧允涉险。不过，看在师傅和师爷面上，顾琰不打算揭发，只要东方樱知难而退就好。 东方樱深吸口气，“我早就觉得秦王妃也不是安于闺房的人。听说，连皇上都对你颇为忌惮，怕你将来成为太后和顾大姑结合的角色呢。” 顾琰摸摸下巴，“我家阿允命长着呢，用不着我去劳心费力。对了，再多说一句，不但你想进秦王府是没门了。你就是想跟我家阿允借种，也是绝无可能成功的。他也不会给你当靠山，让你可以在东昌王去后，与你的叔伯父兄相争。”‘我家阿允’四个字在情敌面前说起来，宣扬主权的感觉很爽啊！ 东方樱的脸色一变再变，顾琰竟然连她存的这个想法都看穿了。没错，她很看好萧允将来登大位的可能。如果她和他有一个儿子，那天朝肯定会全力支持她争夺东昌的权柄的。 “明的暗的你都甭想了。你也不想我提醒阿允小心提防你吧？我们家的种不外借，我可不想团子有个东昌血统的兄弟那么复杂。” 东方樱的脸有些充血，她再是豪放，却也禁不住顾琰这么说。 “外头传言秦王妃有两副面孔，一副是贤妻良母，一副是狠辣毒女，看来果然不假。” 顾琰两手抱在身前，“好说，我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逼急了也不在意名声。说我是毒女你不是第一个，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的性子，其实我还蛮欣赏的，想要什么就尽全力去争取。而且你又是师傅侄女，只要你不打我家阿允的主意，我还挺乐意和你结交的。你要做的事，我也绝不破坏。” 东方樱看她两眼，“你合该是我们东昌女子。” “早说了我们汉家女子也多有不受礼法束缚的。”譬如说那位敢于反抗夫家的骆周氏，那就绝不是包子女。 “可是皇上和我祖父那里……” “师爷那里，师傅已经去信说服他了。他答应不主动再提。至于父皇，有阿允呢。”听出东方樱心生退意，顾琰态度和缓了不少。她不想跟这个女人撕破脸，因为这也是个逼急了不在意名声的。她们要真的对上了，怕是棋逢敌手。 东方樱显然有些失望祖父居然这么快就妥协了，不过看看眼前的顾琰，倒也释然了。不管是天朝专房之宠到令皇帝都忌惮的秦王妃这个身份，还是顾大姑后辈、叔父视如己出的传人的身份。祖父都不会真的把她得罪狠了。 “我今天也不想去看什么贵女书院了。虽然你是披着羊皮的狼，但估计你这些挂名门人就真的是小羔羊，也没什么看头。如今风头正健，怕是因为里头那些人的身份有噱头外加你宣传得法。” 顾琰瞪眼，“你才是狼呢，你连羊皮都不批！” 东方樱扑哧一笑，“难道你是软妹子？我研究你很久了，本来也觉得挤下你非常的有难度。的确是想用你说的借种的法子的。可现在看来，不但没门，你是连窗户都给封了。” “我要是软妹子我早活不到今天了。” 东方樱颔首，“都一样！” 顾琰顿了一下道：“四月十五我这贵女书院招新，到时候会办得异常热闹，要来看的话提前招呼一声，看台上给你留个好位置。” “好！” 既然算是握手言和了，顾琰便尽地主之谊，领着东方樱逛起了后院。逛到一半，撞见了明晖。他昨儿出宫，现在还逗留在此呢。皇帝给了两天假。 看到顾琰和东方樱有说有笑，称呼也变成了‘阿樱’，‘琰儿’，他微微一笑。 顾琰转头对东方樱道：“觉不觉得你叔父站在树下这么一笑，衬着落花飘飞满园芳草的背景很妖孽啊？”幸而小时候明晖是以邋遢老道士的面目出现的。不然她肯定会被笑花痴了。 东方樱忍笑点头，“叔父是长得最像祖父的，最是好看不过了。” 她们声音虽然小，明晖什么耳力，肯定听到了。当即过来，屈指一人赏了一记暴栗。 “没大没小！”说完一顿，“你俩这样就对了嘛。害我还担心你们会不会把这园里的花花草草打坏掉。” 顾瑶笑道：“我从来都是君子。阿樱你要不要同我去看团子？” “好啊。” “师傅呢？” 明晖挥挥手，“你们去吧，我也回去了。”看到这俩丫头化干戈为玉帛，他也就放心了。明儿是好日子，搬家。虽然住这里挺好，但还是不能一直住着。 顾琰带着东方樱一起回去看团子，小家伙正在坐人轿子呢。就是阿大和阿二两手交握搭了个小凳子，然后团子坐在上头，两脚插进他们交握手臂弄出的圈里，两手放在小哥俩脖子后头。三人玩儿得正开心呢！只是前前后后都有紧张的丫鬟跟随着，生怕阿大阿二年幼把团子丢摔了。 顾琰看东方樱眼露羡慕，轻道：“我从来没把团子看成是工具。孩子本身带给母亲的欢乐就很多了。” “到了你这样的位置很少女人会这么想了。我也的确是该要个孩子了。” 顾琰摸摸下巴，听这口气未必会成亲，只是要生孩子而已。也只有东方樱这样的女子，才能活得跟后世经济独立的大女人一样自由了。不过，如她所说，只要东方樱不借萧允的种，这就不关她的事。 送走了东方樱，顾琰转头问旁边的苹果，“回头王爷问起，你打算怎么说？” 苹果一凛，“王妃需要属下怎么说？”她和雪梨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和齐娘子一样。实在是她们已经到了王妃身边，一切的一切都仰赖着王妃。如果王妃说一声不要她们了，那她们岂不是要沦落到回去做暗卫，什么事情都得做。正愁没机会向王妃表忠心呢，正好此时说个明白。不过，之前听到王妃和东昌郡主那些话，还真是有些惊世骇俗呢。 “实话实说就好。” 结果萧允却没问苹果，反而是问的顾琰。 “既然她们几个都完全被你收服了，那我还问她们干什么。以后什么都不问了，你愿意告诉我的自然会告诉我。”萧允也是被小慧事件警醒的人之一，自然知道顾琰表现出来的不满。哪里还会再重蹈覆辙呢。 顾琰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他了，当然，没替东方樱表白。人自己都不说，她干嘛多事。难道是为了让萧允心头一直记挂着青梅竹马么。 萧允听完咋舌，“你们这些女人啊，男人竟然只成了你们借种的工具。阿樱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琰儿你也不是。不过，我不是一般人啊！” 顾琰推他一把，“明儿什么时候出发啊？” “吃过早饭吧，就当是去踏青。尽量轻车简从。” “有团子，至少得三辆车。” 翌日一早，渝王夫妇带着俩儿子承缄和承箴过来汇合。两家人五辆马车一起出发，马车前后左右是两府的侍卫，浩浩荡荡往晋王别苑去探望病中修养的兄长。这也是个表现手足情深的机会呢。 承缄七岁，承箴也有四岁，跟团子依然不是一个行列的。渝王府倒也有这么大的，但是是庶子，而且他们又不像秦王府有且仅有一个儿子。团子这样没满周岁的，带出门多麻烦啊。吃喝拉撒睡都是问题。 阿大和阿二陪团子一起坐在顾琰的车里。团子要看外头，他们俩便一左一右扶着他靠在车窗边。萧允在外骑马，和渝王并列着，哥俩一路说着话。 后头的两辆车，一辆装团子的人，一辆装他的衣食摇摇车等物。另还有去看望晋王带给他们一家四口的礼物也在上头。 上车的时候，雪梨还打趣同去的王娘子，“您是该算在小世子的人里，还是算在他的食里啊？”惹得马车里顾琰肩膀抖了抖。 齐娘子正抱阿大阿二上第一辆车，闻言道：“就会耍嘴皮子，还不赶紧的上车。阿大阿二上了王妃的车，你就去上小世子的车。随你上人的车，还是物的车。”齐娘子自己却是坐了顾琰的车，也好帮着照应三个孩子。这会儿团子趴车窗边，她就在后头扶着他的腰。光靠阿大阿二扶着可不够。 王娘子也道：“我反正是上人的车，雪梨姑娘自便。”说完钻进了第二辆车。留下两个忍笑的小丫鬟请雪梨也坐了进去，四人同坐，一路说说笑笑。 途中停车让人抱团子出去方便了一次，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倒也顺利。 下车时，乳母上前来抱了团子，阿大阿二跟在后头。两队人马汇合后便往晋王别苑大门而去。 别苑的人看到赶紧的去通知晋王，然后总管带着人迎了上来。 “小的给秦王、王妃，渝王、王妃以及各位小公子请安！” 萧允摆摆手，“免了，三哥在哪呢？” “我家王爷带着两位小公子在田埂上浇菜呢，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哟，还真种上瘾了不成。”萧允和渝王丢开马鞭大步进去，直奔菜园。 顾琰笑着对渝王妃道：“要不，我们也带孩子看看去？” 渝王妃点头，“我家两个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带他们去看看也好。” 安侧妃急急而来，闻说这两人也去了田埂边，便赶紧转道。她是不乐意去田埂边的，所以只在屋里呆着。呆得无聊便到后头花园里摘花去了，得到通报才赶回来的。谁晓得这两家人说来就来了呢。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晋王正听到消息直起腰，一身方便劳作的短打扮，手里还拿着个水瓢。便是如此，也显得姿容出众，半点不像种田人。承灏和承湛也跟着拿了小水瓢。 顾琰远远看到，微微一愣，仿佛又见到了十一年前田埂上回眸对她一笑的温润少年。那一幕曾经在顾琰心底留存了很多年。原本以为已经随着岁月淡去了，没想到这差点重合的一幕激活了记忆。 晋王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她，目光稍一停驻便移开了，朗声笑道：“你们怎么来了？走，回去屋里坐吧。” 渝王道：“今儿休沐，我和小允便说一道来看看三哥。” 正文 343 探望 “你们有心了。”晋王带着儿子过来，看到匆匆而来的安侧妃一身宫裙微微蹙眉。这身打扮和此情此景十分的不搭。顾琰和渝王妃都是一身轻便衣裙，和周围的景致很衬。不过，安侧妃的确是一开始就表示过不喜田园生活，她就是为了陪他才留下的，倒也是表里如一的人。 安侧妃心头也挺不自在，她大家闺秀出身，对种田有天然的排斥。这会儿宫裙下摆扫在草上，心头正可惜呢。 三家的大人小孩还有下人加起来就很壮观了，几个小孩凑到了一处，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屋舍走去。 回去之后分宾主坐下，安侧妃笑吟吟地说她下去安排一下便要福身退下。来了这么多人，她这个暂时的女主人自然得好好安排才行。也趁机回去换一身衣裙，下头扫了一圈泥啊土啊还有碎草和露珠，谁知道那两位王妃会直接跑去田埂上呢。她也没办法换了衣服再去迎客。 渝王道：“小三嫂，有什么野味野菜随便弄点来吃就好，不用太过麻烦。” “不麻烦，难得渝王、秦王带着家小联袂而来，怎么能随便呢？二位王妃稍坐，妾身去去就来。” 顾琰点头笑道，“没事儿，小三嫂忙去吧。”一边转头去看窗下的织布机，安侧妃穿成这样，不像是会坐下来织布的人啊。不过，男耕女织，看起来很美好就是了。 晋王看她目光所指，淡笑道：“那是刘氏之前用的，不过是闹着玩。” 顾琰心道难道你是正儿八经种田么？看那田种得那样好，肯定是下头人在维护，你们父子不过图好玩去浇水而已。 晋王看明白她眼底意思失笑道：“是，我也是闹着玩儿的。” 承缄正跟承湛说话，听到说织布机大声道：“这个就是织布机啊。我知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承灏道：“我也知道。上回七叔来就跟七婶说人家花木兰还会当户织呢，你除了舞刀弄剑还会做什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晋王斥道：“承灏，别学大人说话。” 渝王妃小声道：“我也不会，九弟妹，你会么？” 顾琰点头，“会！”不过不是在顾家就会，是到了木石村学会的。 “你织来我看看。” “好啊。” 顾琰便坐过去，一下一下穿梭织起布来。开始还有些生疏，后来慢慢熟练起来。几个小孩子围了过来笑着念道：“唧唧复唧唧，九婶当户织。” “就是这样的，很简单。五嫂你来试试？”顾琰起身让开位置。 渝王妃便坐了下去，慢慢的学着顾琰方才的样子动作，顾琰在一旁指点着。 渝王一拍大腿，“男耕女织，这日子确实不错。就不知小三嫂一日能断几匹？” 晋王失笑，“真要织一天，也能有那么一两匹吧。” “那可不够啊，《山上采蘼芜》里人家的前后两个妻子，一天都四五匹呢。”渝王兴致勃勃的道。 萧允道：“所以说是闹着玩的嘛，就像琰儿跟五嫂现在一样。不过五哥，你还真是个书呆子啊。” 女人孩子都到一旁织布机边玩儿去了，这边就剩下三兄弟和他们面前散发着香气的热茶。 晋王端起茶，“我们这样的人家，织布也就是一个意思。不过在灯下看着，倒也温馨宁静，不亚于红袖添香。” 萧允笑道：“听起来三哥更喜欢刘侧妃作陪了。还有得挑真好，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晋王看他一眼，后槽牙微微咬紧，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呢？ 方才顾琰望着田埂上的晋王微微一愣，萧允当即察觉，心头很不是滋味。他最不平的就是这点，当年他明明也在那副画面里的，可顾琰愣是将他忽略不计了。 渝王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机锋，笑道：“九弟真想有得挑？那顺水推舟收了东昌郡主不就好了。我记得小时候你俩焦不离孟呢，朝堂上也都乐见其成。” 萧允道：“小声点，别让琰儿听到。” 渝王嗤笑，“你果然就只有这点出息，也就敢背着发两句牢骚。” “我乐意就守着我家琰儿一个。” “屁，男人哪个不想能偶尔换个口味的，你就是怕媳妇儿。”渝王方才被萧允嘲笑是书呆子，这会儿正好拿了这事找回一点。萧允也就这么一个能让人说嘴的了。 “你懂什么，这叫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媳妇儿就是中意我这一点。”萧允得意的道。 两人说了半天，渝王发现晋王好一会儿没出声了，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听你俩拌嘴呢。”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么？原来他就是输在这个上头。 顾琰从乳母手里抱起团子，“你出去吧。”一边将阿大阿二介绍给几个侄儿，“这是团子的伴当，阿大阿二。” 阿大阿二赶紧给几位小公子行礼，其中承缄已经受封世子，顾琰便特地给他们指出了，称呼上有所不同。 “一直听说团子喜欢刘总管家的龙凤胎。果然九婶你就给团子寻了一对双胞胎。要是龙凤胎就更好了。”承湛笑道。 “哪那么好找。倒是你们家马上要添丁，不知能不能有一对呢？” 承湛笑道：“希望嫡母妃能得此好兆。”要是嫡母妃真的生下儿子，自己这个庶长子就要靠边站了。 渝王妃道：“说起来这几个月要添丁的人家不少，我都备下好些份洗三礼跟满月礼了。” 安侧妃换好衣服，也安排好中馈这会儿也来了。听闻此言也笑道：“是啊，王爷也准备过些日子就回京了呢。王妃和顾家妹妹都快要临盆了。” 顾琰心道，晋王妃快生了，瑾儿还有两个月呢。不过说到晋王要回京，她便走过去朝晋王和渝王盈盈一福，“两位皇兄，弟妹有一事相请。” 渝王笑道：“有什么事儿九弟妹当说无妨，无须多礼。” “下月十五我那个书院招新，想请两位皇兄坐镇遴选。” 萧允心头一堵，那天诱他说出全力支持的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晋王道：“怎么，你不打算都收下？” “嗯，人太多了，就怕教不好，不如稳打稳扎。可不收谁都不好，都是朝中权贵家的女孩儿。所以便想排个高低出来。两位皇兄都是文采飞扬、六艺皆通的方家，还请屈尊。”扩招是需要相应的实力的，她可不想把贵女书院的档次和水平给降低了。 这便是顾琰想出来的既选了精英，又不得罪人的法子。有晋王、渝王这个档次的裁判，谁敢说其中有猫腻不公道呢。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也的确不可能有猫腻。这两位且爱惜羽毛着呢。 “就我们两个么，那要是我和三哥意见不符怎么办？”渝王问道。听这口气，已是答应了下来。虽然这件事有杀鸡用牛刀之嫌，不过反正没事就凑个热闹当给九弟妹面子了。说不准其间还真能发现小才女呢。 “我意下再请几个人一同裁判，不过要先请到了两位皇兄才好再去请那些先生呢。”一句话，就是借你们的势。晋王渝王都答应了，旁人谁还敢看轻呢。贵女书院立足未稳，且需继续造势呢。东方樱说得没错，如今风头正健，不过是因为其中的那些女学子以及她这个主办人都来历不凡而已。真要办出个名堂，这还远远不够。 渝王点头，“好，到时候听凭九弟妹吩咐就是。” “多谢五哥。”顾琰微笑道谢，然后看向晋王。太医是说过不能让他劳动心力，可这种小事儿哪需要劳动心力呢。 晋王便也点点头，她开口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萧允闷声道：“你怎么不请我啊？我和皇兄们都是一样的先生教出来的。” 渝王大笑，“那不是因为你老逃课么，九弟妹不相信你的水平呢。” “是不是？”萧允追问道。 顾琰一脸的无语，“我们夫妻一体，你的态度不就是我的态度，这很容易让人攻击的。” 萧允听到夫妻一体，便得意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依然一言不发，但握着茶盏的手略紧了一下的晋王。 团子在顾琰怀里，一会儿瞅瞅他爹，一会儿又瞅瞅两个伯伯。忽然朝晋王伸出双手呀呀叫着讨抱。 晋王一愣，将他接了过去，“你认识三伯么？” 团子笑呵呵的摸他的脸，还凑上去一左一右亲了两下。 萧允瞪眼，你小子立场在哪里啊？ 顾琰笑着伸手指了指脸示意道：“三哥，口水。”团子的口水残留在晋王脸上，亮晶晶的。看着有点好笑。 安侧妃见状递过自己的帕子，“王爷，给。” 晋王一手抱住团子，一手接过随意擦了擦。 “这个性子倒是比小允你小时候讨喜多了。” 萧允道：“他父母双全，简直是糖水里泡大，性子肯定活泼讨喜啊。” 渝王道：“小允你也是糖水里泡大的啊。你小时候忒凶，我们都只能在旁边看你一个人把父皇霸占着。” 萧允道：“不翻旧账啊，都多大的人了。我那会儿不是不懂事么。” 晋王道：“这倒怪不得他，父皇不抱他也不会起心抱你我的。在小允之前我还真没见他抱过哪个儿子，也就是小丁得过几回抱。” 顾琰笑道：“一般都抱子不抱孙，偏疼侄儿更胜过儿子的。阿允那是生下来就没娘，父皇可怜他呢。” 晋王和渝王不约而同心道，他那还叫可怜？不过，真要用没娘去换父皇的偏爱，他们也不愿意就是了。而且，也换不到。众兄弟间又不是只有小允没娘。 中午安侧妃安排得很丰盛，而且都是就近取材。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这别苑里喂养的，田里种的，山上长的，应有尽有。一桌的山珍水味，吃得是人人满意。这厨子也是晋王府里出挑的，专门带来的。她连晋王府的中馈都能安排妥当，这就是小意思了。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子，一开始家族也是当做要嫁到大户人家做正室培养的。只是因缘巧合进了晋王府只能屈居侧妃之位而已。 渝王道：“嗯，这日子好过。我也有皇庄在乡间，回头也去住住，试试躬耕于陇亩的滋味。卧龙未出山之际，也是躬耕于南阳哪；陶渊明辞官，更是亲自种田换取衣食。” 渝王妃凑趣道：“妾身方才跟九弟妹学会织布了，正可与王爷男耕女织。” 顾琰笑道：“绝知此事要躬行。” 晋王道：“这话算说着了，等你们真男耕女织上了，就知道是看着很美好。偶尔过过这种日子还行。” 安侧妃道：“我反正是过不惯，不过王爷在这里，妾身就能呆得住。”一边问顾琰，“秦王妃你在哪里学的织布呢？顾家女学要学这个？”针线活儿倒是大家闺秀要学的，可织布不是必须的功课啊。就是刘氏，那也是到了这里为了讨好王爷现学的。这个秦王妃，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我以前在一个村子住过，那里头就是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晋王猛地问道：“木石村？” 顾琰点头。 晋王当年其实也派人遍天下找寻过她的下落，可是那个时候木石村还不为人所知。他自然也就没找到。结果她在边城被小允给撞上了。 “听说方子墨把那里弄得跟世外桃源一样，是不是？”萧允插了一句。 “比桃源还好。论秤分金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人人都愿意劳动，一应所需按需分配。”顾琰一脸的怀念。这何止是桃花源，这是*社会的雏形啊。 “你就在里头织布？我看你也是一天只能断一两匹的速度吧。我见过边城有妇人，那梭穿行飞快的。”萧允嗤笑一声道。 渝王瞥一眼萧允，难怪这小子说他是书呆子，他就没见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啊。 “哪啊，我是账房，我算账可快了。”顾琰一脸得意的道。 这个萧允信，她连老头子说户部尚书都不定一下子能看出问题的账本都能看明白。想来这个也是跟方子墨学的。反正顾家不可能教就是了。 晋王道：“方子墨当世奇才，他闹出的那事儿我也听说了。这回骆家可是让他坑惨了。” 安侧妃忙道：“王爷，不说这些吧。” 晋王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好了，不说不说。省得你们和几个孩子听得无趣。看团子都有些犯困了，你安排好午睡的地方了么？” 安侧妃道：“都安排好了。”身为侧妃，她不能跟渝王妃顾琰称妯娌，也不敢托大称团子几个为侄儿。不过，她心底也些看轻顾琰这个平民王妃就是了。她堂堂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嫡女，居然矮这样的人半头。 顾琰看团子在闭眼了，便道：“小三嫂，给我们安排的屋在哪里？” “妾身遣人带秦王妃过去。”安侧妃很是周到客气，却没提一句要自己带路。萧允蹙眉，这个小三嫂有点托大啊。 晋王出声道：“你陪九弟妹过去吧。” 渝王妃站起，“我也要去安排两个小的了，别让他们玩疯了。平日在书房里关着，今天出来别提多高兴了。”方才四个大的都出去玩了，阿大阿二也在外头和齐娘子等人一起用饭。所以此时只有团子窝在娘怀里。因此，她要抱团子去午睡，安侧妃居然只是要安排下人带路，萧允才会有所不满。如果是几个侄儿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安排不过来也就罢了。 等到女人孩子都走开，晋王致歉道：“萧允，安氏有些不懂规矩了。为兄会教她，还望你见谅。”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他也得给安大学士留些面子，不好当面斥责。 “嗯。” 渝王喝了口茶没说话，九弟妹出身其实不低的何况就是如今她也还有国师这个师傅。而且无论如何她如今是亲王正妃，小允还正监国。还是自己媳妇儿比较拎得清。看来安氏果然就只配做个侧妃，三嫂在绝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团子几个小的午睡未起，京城里传来消息。汪翎羽生下个儿子，母子平安。 顾琰道：“五嫂你准备的洗三礼马上就可以出去一份了。”她也准备了，而且还比较丰厚。因为她和汪翎羽私交是不错的。 萧允道：“嗯，又当舅爷爷了。” 渝王笑道：“我们还都没见过小丁的那个小子，相当于是头回啊。” 汪翎羽这一生，仿佛是开了头一般。几天后，晋王府也添了两个小婴孩。没错，两个。不过不是晋王妃生了两个。顾瑾也生了，就和晋王妃前后脚。 顾琰得到消息的时候着实楞了一下，这是早产了？ “王妃，晋王妃生了个公子，咱们家十三姑奶奶得了一个千金。”端娘禀告道。 顾琰拧眉，“一天生的？”怎么这么巧啊？ “听说晋王妃是昨晚，十三姑奶奶是凌晨。”端娘望向顾琰，眼底也有着疑窦。顾瑾明明还有两个多月才到预产期，却七个月就生了。而且还和晋王妃前后脚。 顾琰道：“七活八不活，我这侄女儿命大啊！” 正文 344 疑窦1 端娘庆幸地道：“晋王妃在正房厢房生产后，十三姑奶奶听说是不小心动了胎气，羊水都破了。亏得是稳婆乳母都是现成的。不然还得临时上外头找人去，那可就险了。如今母女平安，也是托天之幸。”羊水破了，不能及时生下来就是难产。 顾琰蹙眉，“来报信的人是这么跟你说的？” 端娘点头，“是，晋王府来报信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估计只有咱们府上会这么说。相对于晋王妃终于生下嫡子，咱们家十三姑奶奶早产还险些难产，最后终于平安生下一个女儿那就不足道了。” “想来也是。”晋王府必定会极力淡化此事，只是到秦王府报信不可避免会说及。估计这会儿宫里还有各王府得到的消息都是晋王府终于有嫡子了。顾瑾早产的事儿根本不会被特地提及，也不会有什么人关注。 顾琰和端娘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些怀疑，怎么就生得这样接近呢？而且，晋王妃得子，顾瑾生女。这里头没什么吧？可是，没有证据，这可是不能胡乱怀疑的。说不得被倒打一耙，说是顾家人故意使坏要跟晋王妃生得这么接近。然后制造事端，混淆视听。 上回就是这样把晋王受伤的事载到她头上的。也不想想顾瑾都嫁到晋王府了，她又不是被当死士培养的。怎么可能如此？可处在秦王府的立场，没证据那是怀疑的眼神都不能在外头露出来的。 萧允下午回来听说了也是这个反应，“不会是为了得个嫡子，三嫂豁出去了吧？” “谁知道。如今也只能怀疑，谁还能找到证据不成？”就是真有换子的事儿，顾瑾也不可能讲的。 “三哥才刚回来，之前有血光，是不可能知会他回府的。”萧允说道。这事儿就算有猫腻他应该也不知道。他未及而立，完全不必行此险招。 “我生的时候，你敢不在府里我就跟你没完。什么血光重地不能踏足，女人拼死拼活的生孩子又不是单为了自己。” 萧允忙问道：“你又有了？” “没呢，我就这么一说。” 萧允想了下道：“对了，你妹子不是要晚两个月么，那孩子的大小应该有区别啊。” 顾琰道：“之前瑾儿补品吃多了，孩子长得比正常月份的来得大。”她早想到这个了。而且联系起来看，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别是一早准备好的吧？要不是顾珏上门去求医，周妈妈看出些端倪来，她们全都被蒙在鼓里呢，根本就不会揭发出来。 萧允愕然，“这还真是巧到家了。” “我已经让四嫂同三嫂一道去晋王府了，看她回来怎么说吧。好好儿的就弄到早产，亏得是母女平安。娘家人总要过问一下的。” 说话间，下人来报顾四少夫人来了。 “快请我四嫂进来。” 秦茵很快进来，行了个礼道：“王爷也在呢。十二妹，问到了。说是之前安侧妃招待你的时候失礼被晋王赶回了王府。她回来之后就事事处处的跟十三妹过不去。王妃产下儿子后她又去嘲讽了十三妹。十三妹一时气愤之下就早产了。” 顾琰愕然，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听着似乎也说得过去，安妃就是有那么骄纵。这样被赶回来，在顾瑾身上出气也是有的。只是，她就不怕把顾瑾气出个好歹来？那毕竟是晋王的骨肉呢。 “那十三妹怎么样？” “我们去的时候她还昏昏沉沉的，这些话是方姨娘偷着对我和三嫂说的。她说的时候一脸的气愤与心疼，泪花都冒出来了。十二妹送的东西都转交了。我先回了，三嫂此时还在晋王府。十三妹那里冷冷清清的，和晋王妃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好在小婴儿看着还算好。十三妹据说虽然很惊险，但能养好。我刚要离开就听说晋王回府了，还派人来告诉我们已禁了安侧妃的足。” 顾琰道：“有劳四嫂跑这一趟了。” “没事儿，都是自家人。那我就先回家了。” “端娘，你替我送四嫂出去。” 秦茵走后，萧允两手抱在胸前踱步，半晌道：“听着是一个巧合套一个巧合。琰儿，咱们来逆推一下。就当真的是三嫂冒天下之大不韪换了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顾琰盘腿坐在榻上，以手托腮，“就是啊，她才二十**，又不是再没机会生了。” 萧允点头，“为了有嫡子，三哥肯定还得继续和她努力。除非，她身子坏了，不能再生了。”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是处心积虑，怕是怀孕的中途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姨妹的肚子就是让她多一重生出儿子来的保险。抱姨妹的儿子是最稳妥的，毕竟那也是三哥的儿子。这样，风险最小。” 顾琰颔首，是，要不然孩子长大不像晋王肯定引人怀疑。是晋王的亲儿子，他就是知道了为了大局怕是也得帮忙瞒着。 “难道真的能通过把脉知晓肚子里孩子是男还是女？不然，也有可能她和瑾儿都生闺女。那不就白搭了么。” “这个她也许还有其他安排，也或者没有。混了嫡庶三哥还能容忍，要是抱外头的孩子充当他的嫡长子他肯定是不干的。就是三嫂不能生了，他也可以重新聘正妃生嫡子。或者把承湛这个庶长子记到三嫂名下。不过，这个情况咱们现在无需多去想了。” 顾琰想了想道：“要真是这样，那当初三个庶妃对瑾儿的肚子动手脚，搞不好王妃是心知肚明，甚至可能暗中推波助澜。就是如今安侧妃气到瑾儿，说不得都是她的人在推动。这样的话，她的心机太吓人了！四嫂只看到了瑾儿的孩子说是还好，洗三的时候我留神看下晋王妃生的嫡子。可是，个头小些也不是说不过去。正常生孩子，四五斤到**斤的都是有的。” 萧允也坐了下来，“安侧妃被赶回了王府，这么说刘侧妃不在府内在别苑。她可比安侧妃精明，这样的大事要瞒过她怕是不容易。而且她生的承湛是庶长子，如果王妃没有嫡子，那承湛就有机会。” 顾琰摊手，“可是，就算她此时揭发此事，结果也不过是晋王妃被追究混淆嫡庶、欺君罔上的罪过。晋王另聘正妃。她被扶正的可能性不大，刘氏、安氏处处势均力敌，最大的可能还是另聘正妃。所以，她就是知道什么也不可能现在说出来。还不如捏着这个把柄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抖搂，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瑾儿听说是险之又险，当场就昏死过去。就算我们推论属实，她知不知道也是未知数。而且知道了，这件事她也绝不可能说。” “那么，方姨娘呢？她极可能是知情者。” 顾琰摇头，“她也不可能说。且不说她想不想得到那么深远。她根本没机会说的。晋王妃真做了这样的事，会给她机会说给我知道么？她也就只有机会向我娘家两位嫂子抱怨安侧妃而已。” 萧允叹口气，“是啊，如果说出来对姨妹最大的好处不过是把儿子抱回来。可是不说的话，她的亲生儿子却能成为晋王府小世子，甚至将来的太子。有这个好处在远处，而且她们母女在晋王府势单力孤，也的确不可能说出来。可时间越久，这件事被抹去所有痕迹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三嫂换了孩子的前提下做的假设。” 萧允捏捏鼻梁，“我知道，不过这么逆推一下，看看这里头牵涉着多少人的利益。事情发生在晋王府内部，有哪些经手人，哪些知情人，我们都不得而知。三嫂真要做这件事，用的肯定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这样挺好一个把柄，肯定不能轻轻放过！ “难道你准备到老头子跟前去说？” 萧允摇头，“如果我不是利益相关人，那我还能说说。既然此事关系我切身利益，那肯定不能由我去说。看着吧，虽然晋王府如今极力淡化此事。什么洗三、满月之类的，有嫡子的排场，庶女肯定是被顺理成章的遗忘。但是不要忘了，孩子的生辰是会记到玉碟上的。这个可抹不去。老头子看到这样的巧合，难道不会像我们一样多想一想。就算没有证据，他心头也得留个疙瘩。有个身世可能存疑的嫡长子，也不过是比没有嫡子略好些。此时我什么都不动，就任由晋王府庆祝得了嫡子的弄璋之喜。” 这是以后真的都要做成假的的节奏啊！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把柄。民间多信这些皇家秘闻。就连乾隆是太后用公主偷换了来朝拜的陈家夫人襁褓中的儿子这样的话题都很有市场。就更不要说晋王府正妃和侍妾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分别产下的儿女可能掉过包的话题了。 顾琰挠挠下巴，“嗯，如果是换过了。为什么不索性先瞒着瑾儿早产的事儿呢，等到洗三的时候再爆出来，不是还多了许多人证么？” 萧允伸手弹了下顾琰的脑门，“说瞒就瞒啊。那孩子不哭不闹，不吃不喝了？这样更容易出问题。府里不得一个院子的人都知道那孩子是换过了的。这种情况三哥能装得了不知道？如果真的换过了，那就是三嫂的亲骨肉。她可舍不得杀了以绝后患。不然，倒还真可能瞒得住。过个几天把你妹再弄死，就说是难产死的。但是也不能超过三天，洗三的时候你肯定会一抬脚就去看姨妹了。所以，这一条还是行不通。” 顾琰趴到小几上，“还是假设，一切都是假设。” “要真是换过了，三哥这回肯定气得够呛，还不能发作出来。他如今还离不了三嫂娘家的支持呢。时日久了，证据就更难寻了。到时候他再想为这事发作也拿不出证据来。三嫂敢这么干，就是仗着这个吧。到时候她是世子生母，又没有旁的差错，三哥也不能无故休弃她。” “可以冷落她啊！”顾琰听萧允这口气竟是认定晋王妃换了孩子似的。或者说，就是真的巧合，他也会在将来制造舆论说成是真的。除非将来这孩子长得很像晋王妃，不然晋王妃真的很难说得清楚。如果像顾瑾那就不用造什么舆论了。她得擦亮眼睛一直看着。 “你以为他们如今不是貌合神离啊。唉，真希望是真的换过了。老头子总说三嫂这好那好，是女人的典范。要是这个典范干出混淆嫡庶的事儿，那就有意思了。” 正如顾琰预料的，她和萧允在秦王府议论得热热闹闹，正推逆推，后续招数都想了。但其他的几家王府，还真的不知道晋王府的侍妾顾氏晚晋王妃几个时辰生了个闺女的事儿。就连皇帝此时都不知道。 皇帝自然是高兴晋王终于有了嫡子，不然总是觉得缺了什么。派刘方去赏了新得的皇孙，嘉奖劳苦功高的晋王妃。又让翰林院众学士拟名，这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至于其他诸王，反应不一。 齐王喝着酒对齐王妃道：“终究让老三如愿以偿了。从前结的仇太深了，而且他和我说话做事都不对路。希望小允能争口气，这次监国将老三压下去。可惜我在朝中没什么影响力了，不然真要助他一臂之力。” 齐王妃道：“是不是也不要太一边倒了？这回三弟妹得子，我去好好贺一贺她。也许也不是就不能容咱们一家了。” “容，怎么容？老三心头恨毒了我。我又影响不到政局了，他犯不着做出宽容的样子容忍，把旧日我害他的事就这么放下。” 楚王则是高兴的拉着目前留在他府里的原晋王府首席幕僚丁先生激动，“三哥有嫡子了，这下就什么都不输给老九了。而且老九那个媳妇，又悍又妒，这回又挡了东昌郡主进门。那就是个拖后腿的。从来就没有皇后是这个样子的。” 丁先生道：“谁说的，开皇的独孤后比她还厉害。” “那是她没公爹盯着。父皇绝容不了她做独孤后那样的女人的。哪怕她也一气儿生五个儿子。” “嗯，总之晋王有了嫡子，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另外像是燕王、渝王、蜀王都觉得，哦，三哥有嫡子了，好事儿啊。回头好好恭喜他一番。在心底，他们还是隐隐偏向晋王的。毕竟，萧允从小受的偏爱太惹眼了。晋王一向又是个友爱兄弟的，他们和他又不像齐王那样有解不开的血仇。 何皇后对此有些忧虑，自家兄长干过的混事儿，以至于她只能选择和秦王一方合作，当然不乐见如此。而且，如果晋王上位，贵妃也会成为太后，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就没那样独一无二的尊贵了。 贵妃等这一天等了足足十年，喜动颜色的说要给张天师塑金身还愿，又赏下不少物件。身边的宫女太监也个个喜动颜色。 淑妃暗自诅咒，怎么就叫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哼，不一定能养大呢。哪里比得了团子健健康康的。 晋王府内，最受到影响的就是刘氏母子和安氏母子了。但指望晋王没有嫡子，这个着实是早了一点。他虚岁二十九，还不到而立呢。所以，倒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至于晋王，他自己心头也是有些疑窦的。坐在摇摇车边定睛看着包裹好的新生儿。才一天呢，就连像不像他自己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到底像哪个女人了。 悦悦很开心的站在摇摇车边，她终于有一个同胞弟弟了。母妃说有个同胞弟弟，就什么都好了。 晋王摸摸她的包包头，“看把你高兴的。” 悦悦笑得眉眼弯弯，“弟弟和我一个娘，我们最亲。承灏承湛也是弟弟，可是……还是有些不一样。” “是，不一样。”庶子和嫡子不一样，他此时太需要一个嫡子了。可是，有这么一个疑问，终究是硬伤。只盼着这孩子能越长越像王妃，那就不怕人说三道四了。他回府后听说是安氏气得顾瑾早产，便将她禁足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下人，更没有问此刻还虚弱的王妃。他不能问，一问不是更授人以柄么。 “来人，顾夫人那里，让府里格外照应着点。”无论如何，这也是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此刻所有人都关注着王妃这里，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过一会儿，自己也过去一趟吧。 “是。” 晋王妃倚靠在大迎枕上，“之前，都是妾身没有照应周到，害得顾妹妹早产。幸而母女平安。” 晋王看她一眼，“怎么能怪到王妃身上，你自己也挺险的。安氏的确是被骄纵坏了。”晋王妃生下悦悦已经足有九年，再生并不比初生轻松。 晋王妃心道，连你心上的人都敢慢待，那的确是骄纵坏了。 “那三个怎么处置呢？之前怕让王爷操心，妾身和刘妹妹商量过后就让她们在家庙里祈福抄经。” “那就让她们继续抄着。等到顾氏和小郡主彻底养好了，再放她们出来。”女人多了，也是个麻烦啊！要是只有一个，怎么会有这样的疑窦呢。 正文 345 疑窦2 很快到了洗三的日子，顾琰早早的就登门了。三天前她是忍着没有上门，只让三嫂四嫂来了。她若是还以顾瑾娘家人自居，有些不妥。毕竟，夫家为大，她们是嫁到了一个家里。就该以夫家的关系来论。 在门口遇上了楚王妃，后者笑道：“九弟妹没带团子？”三嫂也有儿子了，这回看你还怎么显摆。 “没，他如今有了小伙伴，黏我不是那么厉害了。走，咱们去看看侄儿。”顾琰亲亲热热的挽着楚王妃往里走。后者也不方便挣脱，只能和她一起。 “等会儿是不是七嫂抱小侄儿洗三啊？”晋王妃与楚王妃最亲近，说不得会托她抱自家儿子洗三。 “不是，贵妃娘娘太开心，请旨出来参与。”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兴呢。 “真是为三嫂开心，可惜我娘家妹子没这么好的福气，只生了一个闺女。等会儿我去安慰她一下。” 楚王妃脚下一顿，然后继续往里走。 顾琰进到内室，凑到摇摇车边看新生儿。不像早产儿的样子，但说不定是补品催出来的呢。这跟小猪仔吃了饲料一个道理吧？应该是吧，可惜没办法求证。滴血验亲什么的就更不靠谱了，只要血型一样都融的。 晋王妃和顾瑾搞不好是一个血型呢。那小孩儿就跟她们俩都会融的。要不，私底下采血试试？就算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但是她有一半机会自己弄个明白。那样，他们之前的推论就不是无根浮萍了。也许对最后弄清楚事情真相有帮助。可顾瑾的血好采。晋王妃和小孩儿的不好办呢。 “九婶、九婶”悦悦在一旁连着唤了几声才把顾琰唤醒。 “啊，什么事儿？” 悦悦一脸的好笑，“您怎么看着我弟弟出神啊？” “哦，平日没觉得团子大，这么一对比他还真是长大不少呢。”顾琰又朝床上问候晋王妃，“三嫂，恭喜喜得麟儿。您这恢复得还好吧？” “还好，多谢九弟妹关心。” “三嫂，我想看看瑾儿去。” “好，你去吧。一会儿记得回来，洗三的时候可不能少了你这个九婶。” “好的，好的。对了，明天还办么？” “办，只是可能没今天人多。” 顾琰理解的点头，“我明白的，嫡庶有别。三嫂我先过去了。” 顾琰出去了，楚王妃小声道：“这女人今天神神叨叨的。” 晋王妃道：“别胡说。” 顾琰到了顾瑾的小院，笑吟吟的就往里走。 “琰姑娘，啊不，秦王妃”恰好方姨娘从里头掀了帘子笑着出来。 顾琰纳闷她在高兴什么，闺女才从鬼门关回来好吧。 “王爷在里头。” 哦，原来在乐这个。今天嫡子洗三，晋王还能顾着这边，是挺安慰人的。看方姨娘这个样子，顾琰确定她什么都不知道。方姨娘就算在王府住了几个月，也没可能一下子就进益到演技能拿小金人。难道，真的是他们两口子把脑洞开大了？ “那我在外头等等。” “到这边来坐吧。还多亏秦王妃之前让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登门又送了好些东西。王妃那边肯定更要紧，我们也不好事事都去扰。不过，王爷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顾琰摸摸下巴，“难道王爷没回来之前，三嫂四嫂也没登门的时候瑾儿就没人过问了？怎么说也是生了小郡主吧。”真要是晋王妃的亲闺女，应该会另眼相看才是。 “我可没这么说过。可是总有个先后吧。” “方姨娘你跟我说话还这么小心。” “跟你当然不用，可是怕隔墙有耳啊。”方姨娘压着声音道。 “瑾儿的身体还好吧？小郡主听说长得还好，不像是没足月的。” 方姨娘叹口气，“瑾儿流了好多血，脸白得跟纸一样，吓坏我了。小郡主倒还好，想来之前的补品都补到她身上去了。” 顾琰听着方姨娘的话觉得她看待女儿比外孙女要紧多了。如果当时顾瑾大出血什么的，她估计是不会去关注新生儿。那毕竟是晋王的孩子，照应的人多着呢。可顾瑾怕就只有她最心疼了。所以真要借着清洗的时机换过，然后说是女儿她怕是也不知道。 唉，可别弄得成了疑邻人偷斧。什么迹象都能往晋王妃偷换了孩子想去。而且，套方姨娘的话让顾琰心头有点不安。看方姨娘这样子，对自己是全心的信任呢。以为她是一心一意为了顾瑾好。 方姨娘大概也是憋坏了，不用顾琰多问，她自己就说起来了，“那个安侧妃太坏了。王爷王妃都待瑾儿很好的。她偏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瑾儿也该保重才是，听人说了什么也不该那么动气才是啊。” “秦王妃你不知道，瑾儿出身低，在这府里受了不少罪啊。如果不是她们还忌讳你几分，就会更过分了。秦王妃，您能不能帮瑾儿说说好话？如果她位分能往上提一提，也不用受那么多气了。这一回为了生孩子，命差点都搭上了啊。” “这是晋王府的家事，我直接出声不是太好。不过瑾儿是因为安氏才导致早产的，这我倒是可以敲敲边鼓。我也盼着瑾儿的位分能高些。” 方姨娘笑道：“就是，瑾儿位分高些，有些事儿也能帮王妃分担一些。” 晋王看过顾瑾和小女儿离开了，顾琰这才出去。 晋王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他估着顾琰会来，结果那边都来人请了也没见到人。原来是在旁边和方姨娘说话去了。她不是在套方姨娘的话吧？ 顾瑾脸色还有些白，小婴儿倒是还好。 顾琰瞅了两眼，觉得和方才的嫡子差不多大小。唉，都包着襁褓，光看脸也不大看得出来，都只有那么一小坨。反正都比团子那会儿小。 “关于你的位分，晋王有没有说什么？”顾琰问道。 “王爷说我诞育子嗣有功，还差点命都搭上。他会上表为我请封侧妃。” “这就好了，方才方姨娘还担心呢。不过，安氏害你如此，不能让她这么不痛不痒的就过了。” “王爷许我侧妃之位，不就是想我息事宁人么。” “你命差点都搭上了，凭什么息事宁人啊。再说他府里除了王妃，就三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他为你请封侧妃，你也不是白得的。” “等我养好身子再说，此时不宜做什么。” “嗯。” 方姨娘也进来了，听说晋王要为顾瑾请封侧妃高兴极了。听到顾琰说不能轻易放过安氏不由道：“秦王妃，那样会不会让王爷不喜啊？要在这府里生存，万事都需依赖王爷呢。” 顾琰心道，包子！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要不是怕顾瑾心头有刺，自己费力不讨好。方才她就会拦着晋王讨说法了。有时候人家能骑到你背上，那都是因为你先弯下了腰。不过，既然方姨娘这么说，那她就不多事了。省得将来有什么反而怪她。 “看到你和孩子都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那边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明儿我再来，明儿顾家人都会来。” “嗯。” 方姨娘送顾琰出去，“我知道秦王妃嫌我少了刚气，可我们瑾儿跟您不一样。都知道您是独一份儿的，秦王把您捧在手心。可瑾儿就只是十几个女人之一，这生的还不是儿子。那安侧妃，人家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女儿。王爷还算公道，对她做出了惩处，也给了瑾儿补偿就够了。我是不希望瑾儿和安侧妃再针锋相对的。人家有家世、有儿子，资历也比瑾儿深。” “方姨娘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有时候不是一味忍让人家就不欺负你了。想想四夫人吧。” 顾琰回到正房，贵妃已经到了。估着她也知道几乎同时另得了一个孙女的事儿了，不过深宫沉浮多年，如今面上亦是半点都不露的。只一径笑得可亲。 顾琰也没多提顾瑾和小郡主的话，给贵妃行了礼，便站到渝王妃身边去。 “你去看你那个堂妹去了么？她还好吧？”渝王妃缓一步也知道了晋王府这回是既弄璋又弄瓦。不过，晚两天知道顾瑾生了个女儿，感觉就没有那么明显。而且，这里头有没有猫腻同她也没有切身的关系。 “还过得去。” 明天的洗三礼，渝王妃等人就不会来了，顶多遣人送一份礼。毕竟顾瑾如今只是侍妾，生的也只是女儿。 吃过洗三宴，顾琰回了趟顾家。 太夫人刚午睡起来，也没跟她拘礼，就靠在大迎枕上同她说话。 “东昌郡主的事儿，多谢祖母了。” “不用同我客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你这是刚从晋王府出来？” “是，吃了洗三宴我就走了。这事儿您怎么看？” 太夫人笑笑，“我怎么看打紧么。我又不可能勒令瑾丫头站到你这边，她出了门子有了孩子，就不会一心向着顾家了。皇上怎么看才要紧。” “这个得慢慢来，不然无凭无据的倒成我们诬陷了。晋王要为瑾儿请封侧妃。四伯的事，您是不是要改主意了？” 太夫人坐起来，“哦，侧妃，我还以为只能是个庶妃呢。这是补偿？” “是，让她息事宁人。安侧妃出身高贵，而且有儿子。就是这个的补偿。” “我不知道是这个啊，难道人家还说是因为她生的儿子被抱走，补偿她个侧妃的位置？至于老四，既然瑾儿有这番造化，如果你没意见，那就留下他的命吧。不过，这辈子他也休想下病床了。这个白眼狼！” 顾琰笑道：“他活着死了区别也不大了，我干嘛有意见。” “我也是怕了啊，怕再出来一个骨子里恨我的能干孙女。”太夫人习惯性的又刺顾琰一句。 “王爷给舅公家的表叔，还有老宅的族叔挪了挪位置，大伯没说什么吗？” “小四上次提点他了，他可是你的杀母仇人之一。他还敢冀望你帮他升官发财啊？倒是你爹……” “他又怎么了？”顾琰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她跟太夫人一样，一听到渣爹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出什么事了。 “他没怎么，就是有些看钱氏不入眼了。” “他不是想休妻另娶吧？” “那倒没有，毕竟他还没当上承恩伯呢。”本朝惯例，太后之父封承恩公，皇后之父封承恩伯。这都是不世袭的爵位。 “他还真敢想啊！” “老大告诉我的，他们哥俩喝酒，喝高了老五就说‘大哥你的侯爵被撸了，不过琰儿会还一个的。不过是落到我头上’。再说，这个爵位怎么就不能想想了？五五之数呢。” 顾琰笑道：“祖母，你听说了晋王府的事。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晋王登了大位，然后如今那个新生儿成了太子。再然后，他成了皇帝认回生母。”以她对太夫人的了解，太夫人肯定脑补到这上头了。 太夫人看她两眼，“你别刺我。想这么曲折，还是指望你踏实些。再说谁知道会不会真认生母啊。晋王妃娘家势力多大啊。认那边强多了。” “您果然也是认定晋王妃换了孩子。” “不，只要有这种说法，那孩子长大了怎么都会顾念顾家三分。有些事儿说不清楚的。这样，咱们就不可能一蹶不振了。当然，还是靠你这边靠得住些。” 得，果然还是这套顾家立于不败之地的想法。 “祖母，您手里那些力量不准备传给孙子么？”儿子是不用指望了，直接指望孙子吧。 顾琰这么一说，太夫人没声了，半晌才道：“你大哥和四哥都是我的亲孙子。按说家里的资源应该向你大哥倾斜，可眼瞅着你四哥似乎更得力。只是，小四不怎么好掌控呢。” “这些，真的连大伯都不知道啊？”能查出东方樱的把柄，那得多厉害啊。 “有些他知道，有些我本来打算临了告诉他的。结果你就把他撸成了白身。” 顾琰眼底露出急切，“那，您能查出晋王府这件事的真相么？您留着指望将来便宜曾外孙顾念顾家，不如把我这边凿踏实了。” “你太高看顾家了，真那么厉害，当年能在你手里一败涂地？这回东昌的事是遇巧了，有个你祖父当年救过的人的后人，尊父亲遗言要还顾家的情，而他恰好是那倒霉家伙的下属。就知道了一些内情。再说我们又不外传。” 好像也应该是如此。不然，顾家可比暗卫还厉害。 “祖母，我爹那里，您按着他别让他闹腾吧。” “我还能按得了几年，总归还是得靠你看住他。钱氏，我也看不入眼。不过有你的前车之鉴，如今我是不会再做什么的了。” 顾琰听着肖嬷嬷的脚步声有些重的靠近，心头疑惑，一般来说她和太夫人说话，不会有人轻易靠近啊。 “秦王妃，太夫人，奴婢是来报喜的。咱们家八少爷了考过童生试了！” 顾琰心道，好小子，真不错。这是典型的歹竹出好笋呢。 太夫人也一脸的欣慰，“真是我的好孙儿！唉，也是被他那不中用的老子和他那没廉耻的娘逼出来的。平日里读书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可怜哦！”一边提醒顾琰，“别忘了你的承诺啊。” “记得，我还想五房有人撑着呢。”不就是一个太学的名额么，她怎么说也是亲王妃，弄这个不在话下。太学有一定比例的名额就是给权贵子弟留着的呢。 次日洗三说起这件事，众人也是一阵高兴。今天来的都是顾家的人，各房都来了人，也算是帮顾瑾撑撑场子。她要做侧妃的消息传回去，大家的礼便都重了三分。 是刘侧妃来主持的，她一向长袖善舞，所以气氛很是不错。晋王也来露了一面。呃，萧允也来了。凡是顾琰和晋王能遇上的场合，他肯定都会到的。昨天他也来了的，只不过是从宫里来没和顾琰同路罢了。所以，这个洗三宴倒也很过得去了。 顾琰看他站到摇摇车边去看侄女，挪了过去，小小声道：“我昨天已经看过了的。你就别再盯着看了吧。” “这是我侄女，有什么看不得的。” “晋王在看你呢。” “看就看，我就是怀疑了怎么着？不过，这么丑，真不像顾家人啊。”顾家可是专出美人胚子的。 “才三天，哪看得出什么啊。长大了就好了。人悦悦也不丑啊。”顾琰发现她好像也受到影响，直接认定晋王妃换了孩子了。 晋王过来，萧允笑道：“琰儿正跟我说想要个女儿呢。” 顾琰笑道：“是啊，我想要个女儿。名字都想好了，哥哥叫承桓，那妹妹就叫承欢。” 萧允心头点赞，这个话接得真是好。他就是受不了晋王看待他媳妇儿还是跟从前一样，所以每每忍不住要刺他，提醒他一下这是我媳妇儿你弟妹。没想到顾琰接话接得如此天衣无缝。孙子的话，老头子还有兴致取名。孙女的多半就是丢给大学士了。那还不如把命名权要过来。这个名儿他觉得不错。 晋王笑道，“这个丫头，我打算命名承曦。” “蛮好蛮好，你以后就叫小承曦了。”萧允摸着侄女的脸蛋道。 正文 346 不甘 被九叔的手指轻轻触碰娇嫩的面颊，小承曦很不给面子的嚎啕大哭起来。萧允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顾琰小声道：“你这拿剑的手太粗了啦。” 萧允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还是琰儿你好，从来都不嫌弃我。” 顾琰的耳朵尖微微一红，这个没皮没臊的！要不是此时众人都看着，她真的很想反手给他一下。她伸手把小承曦抱起来轻轻拍哄，哄了一会儿小姑娘才终于止住了哭。 “小承曦长大了应该跟咱家团子特别的像吧。你说呢，琰儿？”看小侄女止住了哭声，萧允又凑了过来。他一向如此，团子不哭不闹的时候他很乐意哄，一哭闹他就恨不得躲开去。当然，每每被顾琰又揪回来同甘苦共患难。 顾琰点头，“应该是，父系母系都是同源至亲。” 听他们句句都围着小承曦的长相打转，晋王笑道：“那感情好，长得跟团子一样白白胖胖的惹人疼。”那天小侄子抱着他的脖子直接在脸上吧唧亲了两口，再加上那酷似顾琰的长相，让晋王的心一下子软呼呼的。这要是自己的儿子多好！ 萧允道：“三哥你要不要抱抱，我教你？” 晋王道：“你少显摆，这么小的我就不信你多会抱！如果真这么能，方才也不会把我小女儿弄哭了。” 顾琰闷笑两声，萧允口口声声团子是他从小抱到大的。大一些了的确是经常抱，可刚生下来的时候他还真是有些怯，说是软乎乎跟没骨头似的不敢伸手。而且隔了这么久，怕是那感觉也忘得差不多了，居然敢大言不惭要教人。 刘侧妃笑着进来通知，“王爷，秦王、秦王妃，吉时到了。” 今天洗三是顾琰抱出去洗的，整个顾家就是她地位最尊崇，而且小时候她和顾瑾感情好也是众所周知的。再说了她还是孩子的亲婶娘，这事儿舍她其谁。小娃娃也忒争气，在洗的时候响盆了（就是尿了，这个被视为吉兆）。 刘侧妃将各家王府送来的礼物一一往盆里放，一边放一边笑眯眯地说着来历。另外晋王府后院从王妃往下也人人都有贺礼。晋王妃的，刘侧妃、安侧妃的，（安氏如今还在禁足是身边的教养嬷嬷送来的。晋王上了本要将她贬为庶妃。皇帝没有同意，只说等晋王妃出了月子让她好好教导）还有三个正在诵经祈福的庶妃的贺礼也都由亲近的身边人送来了。这四个目前还在受罚的，知道晋王亲至，自然不敢不遣人送礼来，还不能薄了。还有下头诸侍妾的，虽不名贵但也都表了下心意。 顾家各房人的都是自行放进去的，按照嫡庶长幼为序。就连顾瑜顾珂等外嫁女都亲自来了。姨丈倒是只来了萧允一个。因为晋王如今体力不耐应酬，就连昨日除了皇家众兄弟亲至，各权贵之家也只是来了女眷。所以今日连襟便都没有来。只有萧允既是姨丈又是叔父，来了也是情理之中。 顾家的人这回出手都大方，怎么说顾瑾也要越级做晋王府侧妃了。而且，昨天给嫡子洗三场面热闹非凡。宫中皇帝赏了东西，各宫的娘娘都有贺礼，朝中权贵也都来凑趣。今日给顾家外孙女洗三，自然档次落了许多。可是不争馒头争口气，东西也不能太次了。顾家虽然没了爵位，但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他们在金银上元气并没有伤得如何厉害。要拿出一两件来做面子还是能的。因此，整个场面也非常的好看。 一时宴散众人回府，萧允又匆匆往宫里去了。顾琰也没多留，顾瑾身体还是很虚弱，顾家人都散了只留下方姨娘照旧陪着。这次的事，顾瑜等人心头也是有怀疑的。不过今日都没有表露出来。她们的身份也不敢表露，左右有萧允来了就一直在摇摇车边杵着戳晋王的眼，什么意思都表达完全了。 萧允的态度很明确，半点都没有藏着掖着。可晋王即便知道也是只有在心头苦笑。这样的硬伤他肯定是不愿意有的，但事到如今也是别无他法。不只是他，就连晋王妃的叔伯、父兄也是一样的感受和态度。 他们若是知道晋王妃又生了女儿还不能再生养，会想的法子肯定不是李代桃僵。家族还多得是女孩儿呢，送一个过来生个儿子记到晋王妃名下便是。但是事情或许是真的已经发生了，他们也是不能再做别的。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一旦揭发出来，那整个家族都是要连坐的。 顾琰也没跟萧允打听老爷子如今什么反应，什么证据都没有，能看到老爷子什么反应？当了五十多年皇帝的人，能让人看穿才怪了。如果萧允不是站出来要争储位，而且皇帝不是之前用晋王妃处处贬低顾琰，这会儿大概还能听到他的真心话。但现如今，不可能。 总之一句话，没证据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人都散去了，方姨娘笑着抱了外孙女进内室。 “方才在秦王妃怀里可乖了，响盆的声音很大，是个有福气的。” 顾瑾倚靠在大迎枕上笑笑，“她是王爷的女儿，能没福气么？”这三天没人时，顾瑾也时常盯着小婴儿看。心头有那么一点怀疑，要全身心的爱这个小婴儿还真是不能够。不过现如今，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今天看秦王和秦王妃，啧啧，站在一起可真是一双璧人。嗯，你若是和王爷并肩站一块儿……”方姨娘说到这里就哑了，顾瑾就是升为了侧妃，也是不可能和晋王并肩而立的。就是晋王妃按规矩都要退后半步的位置。不过，顾琰和萧允在非正式场合倒是真的并肩而立，看着让人格外的养眼。 “琰姐姐和旁人是不一样的，秦王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终于把她娶到手。这跟皇上直接指婚得来的怎么能一样？得来不易，自然倍加珍惜。女人，便是因为男人的心意而矜贵。”她如今看顾琰，越看越觉得她美得张扬，和从前在顾家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在顾家最后一次见她，也就是她和祖母大伯他们摊牌之后那次也是一样的张扬。可那次是因为大仇得报。如今嘛，已经是被秦王宠成了一种常态。只有一直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女人，才能活得那么恣意。她如今怕是已经不用忍任何人了，宸妃已经不在，何皇后那里她不想违心就敢一直告病到事情结束。这样的人生，何等的畅快啊！ 可是自己呢，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弄不清楚。而且孕中要被人算计，生产都这么艰难。人人都说她是被安侧妃气得早产，背后怕是都在笑话她心眼小不知轻重。可是，她当时听了那些难听的话虽然是气愤难当，但一时发作起来却是在喝了安胎药之后。她十分怀疑里头有催产的成分。还有那个来摸她肚子的婆子，用的劲儿可不像是在帮她安胎。 这一早产，她险些就丢了性命。这算什么，杀鸡取卵么？她的命就这么低贱？一想到这些顾瑾心头就不平。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自己的命、姨娘的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琰姐姐说得对，不想当鱼肉，那就努力做刀俎吧。但此时，只能先蛰伏，静待时机。 方姨娘笑道：“瑾儿，咱们要知足。秦王妃那不是一般人，从小就善于计谋，城府之深连太夫人都被糊弄了。咱们跟自己从前比，已经好多了啊。” 顾瑾心头叹气，如果自己能像姨娘心思这么简单，怕是会幸福很多。如今就只会抱着女儿庆幸劫后余生，母女平安。可是，姨娘就是在一个豆腐坊里长大。虽然穷却是父母掌上明珠。而自己是作为庶女在侯府长大，从小面临的就是嫡母、嫡姐、庶姐的压迫。亲爹也是半点依靠不了。身旁还有琰姐姐那么一个出挑的榜样，心思怎么可能简单？ 说到亲爹，之前嫡母进来时趁着无人倒是说了，命留下了。这个，她其实早想到了。太夫人绝不会重蹈覆辙的。亲爹再不堪，那也是亲的啊。就是自己从头到尾一句情没为他求，有琰姐姐做过的事在前，祖母绝不可能再当自己的杀父仇人。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台阶而已。不然，各房的人怕是都会不服。 “姨娘，你把孩子抱出去吧，我想歇会儿。” 方姨娘把孩子抱起来，小声道：“瑾儿，你早产、难产这都怪不了小承曦。对了，王爷给她取名承曦了。这名儿可真好！不比郡主的承悦二字差。”这几天，私下里顾瑾都不怎么亲近女儿，她都看在了眼底。 顾瑾道：“姨娘知道什么，郡主的名字是谐音与子成说的成说。不过承曦谐音晨曦也的确不错。她可不就生在晨曦里么。”生在晨曦里的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不是眼下这个孩子还是两说呢。 哼，与子成说（悦），当初上元夜她初见他们，他们确实是彼此携手，新婚燕尔嘛。可如今出了这桩事在王爷心底，这位晋王妃还是当初含羞带怯的新娘么？看来，她也是被琰姐姐给刺激的，再也淡定不了了。想来她真的是不能再生了吧。这一次已经是拼着伤了身子才受孕的。 顾琰和三夫人还有秦茵一道回的秦王府。三夫人是打这边过去的，贵女书院要招新了她忙得脚不沾地的。而且，接下来要接收一批出宫的女官做教习，课程的安排也都要准备上。 秦茵则是过来接女儿的。顾琰说人多不带团子去，接连两天都没带。还让秦茵把元元放这边刺激团子练走。团子有阿大阿二陪着，又和元元一块玩儿。她走开一段时间倒也不会大吵大闹了。 回来看到四个小孩儿都在榻上。阿大阿二来了半个多月了，脸颊上已经长了不少肉。看起来愈发的可爱，一点都不会像难民了。两人正护着团子和元元迈步呢。 元元还好，如今已经能站得稍稳当些了。团子就只能扶着木榻的扶手迈步。他小脸绷着，一直很勤奋的练习。顾琰问了问乳母，得知他还几度想放开手，结果直接摔在了垫褥上。 小家伙看到母亲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又伸手指着自己的牙口，委屈得不行。 顾琰抱起他，“这个娘也没办法，早早晚晚是会长出来的。”这都快九个月了，还是没动静。别说团子，就是顾琰有有些着急。尤其是看到元元那两颗半牙齿的时候。 “四嫂，元元快说话了吧？” 秦茵道：“不知道啊，应该快了吧。团子应该也快了。” 顾琰笑笑，上回都哄了老爷子三样宝贝了，后来却连‘耶’都不叫了。 秦茵带着女儿回家了，顾琰抱着依依不舍的团子挥他的小胖手跟小表姐告别。 “走，咱娘俩一起睡个午觉去。你那劳碌命的爹又进宫干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抽时间打个盹。” 团子对于睡在娘怀里还是挺乐意的，而且元元不在眼前他受的刺激就没那么大了。于是脱了外衣窝在顾琰怀里，很快就闭上了眼。母子俩一觉睡了大半个时辰才醒。 顾琰给儿子把小衣服穿上，“唉，师爷搬出去了。咱们少了个在府里就可以串门的去处。带着你出一回府门挺麻烦的。而且他们肯定还在收拾东西呢，小师叔如今除了吃就会睡也不能跟你一块玩儿。咱们上哪去玩儿呢？啊，有了，我们去看越越哥哥吧。” 一路走过去，越越正在打拳，顾琰看那架势有些像太极拳。这个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对身体也极好，想来是师傅让他练的。 “小婶，团子”越越看到顾琰抱了团子进院门便收了拳，一边迎上来一边叫道：“娘，小婶和团子来了。”私下里他都是这么叫顾琰，只有在外人面前会唤‘秦王妃’、‘小世子’。这自然是萧允和顾琰要求的。 团子认得他，隔三差五就会见到。于是高兴的叫了两声。 看着白胖可爱的团子，越越心头蠢蠢欲动，忍不住道：“小婶，如今我手上力气也恢复大半了。给我抱抱团子成不？不是有懂武的丫鬟寸步不离么。” 顾琰看他两眼亮晶晶的，就连渴望认同的小狗狗一般便点头应了，“成啊，不过他的肉长得结实，看着不怎么胖但其实是个小胖墩。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赶紧给人，可别伤了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元气。”如今花在欧子越童鞋身上的药钱，那也是相当可观的。总算是在王太医和明晖的联手努力和他自己的用心恢复下，有了如今的模样，不过瞧着还是比同龄人虚弱。要变回从前的将门少年虎子还真得再废不少时日。 欧夫人闻声出来，就见到小儿子正满心欢喜的接过团子。张了张嘴想阻止，却见到顾琰轻轻摇头。越越小朋友肯定是不想被当成半个废人看待的。而且如他所说，的确是有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也出不了事儿。 欧夫人将他已经把团子抱上了，怕出声呵斥会吓到他便也放弃了。 团子从来就是个不认人的，而且还是认得的小哥哥，于是乐呵呵的便伸小胖手圈住了欧子越的脖子。 欧子越被顾琰指点着，托着他的腰背和臀抱着，小心翼翼地迈步，然后脸上越来越自信一直抱着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团子是比较实在，可是再实在也就是个八个多月的小婴孩。所以，抱着还不是太吃力。不过几圈过后，他就有些喘气儿，于是赶紧还给了顾琰。 “嗯，这个时候就是要知难而退。从前你小叔伤了腿着急好，王太医让他每日走五圈，他偏要多走。结果用力过度又在床上多躺了几天。” 欧子越露出虎牙笑笑，“哥哥说小叔是急性子。” “现在好些了。”顾琰道。监国三个月，性子算是缓了些了。 顾琰说完看欧夫人有点愣怔的样子问道：“大嫂，你怎么了？” 欧夫人摇摇头走过来，“从前小允跟团子这么大的时候，他大哥也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这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顾琰看看怀里的团子，“等到团子小心翼翼抱着弟弟的时候，我怕是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唉，你长慢一点，娘也好老得慢一点。” 欧夫人失笑，“你还没满十九呢，说老还早得很哪。不过，想看团子抱弟弟，那你得加油生啊。最近都没动静么？要是有你可不能再这么抱团子了。” “嗯，还没有动静。” “还是要小心着些，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的情况下抱了小婴孩就动了胎气。” 之前端娘也说过，备孕期间最好不要抱团子了。所以顾琰注意了一段时日，可是团子总是一看到她就扑过来，她便硬不下心肠拒绝了。 王太医倒是说了，他在村里见过农妇，娇气的蹲下捡个鸡蛋都能把孩子掉了；不娇气的从山坡上滚下来都没事。不过，他也说了顾琰的身份那最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题外话－－－－－－ 是与子成说（shuo）还是（yue），暂时没找到确切的证据。网上众说纷纭。我回头再去查查《毛诗正义》。承悦的名字来由先这么写着吧，因为之前我认为是读（yue），所以取了这个名儿。回头要是确认不对，我再来改。还有之前有一处错误，我已经改了，就是一天断几匹布的。我之前把刘兰芝‘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记成了‘一日断五匹’。所以让刘侧妃和顾琰都能一日断一两匹，搞得比刘兰芝还要厉害。 正文 347 杂耍1 “嗯，我知道了。”顾琰看向身后，阿大阿二立即推着空的摇摇车过来。他们俩一人推一边，已经很熟练很稳当了。顾琰便把团子放了进去。大家日日相处，如今也是越来越默契了。 可是小家伙坐在里头不老实，一会儿把脚翘起来，一会儿又要站起来。坐了一会儿更是伸手向顾琰讨抱。 阿大方才听到欧夫人说的话了，于是伸手一拍摇摇车上方吊着的鞠球。拍到阿二那边，阿二又给拍回来。 团子看了不乐意了，这是他的。他便伸小手要抢。结果手短够不着，索性躺下努力伸脚够。玩上了便也不惦记要顾琰抱了。 顾琰和欧夫人说着话，一会儿回头看他，小家伙正惬意的两手枕在脑后，朝半空伸脚踢球呢。 回去以后，顾琰便说要奖励阿大和阿二。还说他们上工半个多月了，正好也是府里发月例的时候。让苹果给两人一人二两银子。 结果两兄弟不认得银子，只知道王妃给东西就谢恩。往常得了不少见面礼他们也不认得，反正就是交给师傅收起来，倒是知道东西亮闪闪又精巧。这银子看着也亮闪闪的，必定也是好东西。 顾琰看他们两个一手拿了一个小银锭子，一脸的淡定一点都不见钱眼开。顿时觉得不对劲，这画风不对嘛。她这么大的时候看到了都乐得不行，她那会儿还是成人的灵魂呢。于是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大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王妃赏的肯定是好东西。” 顾琰失笑，“两个傻小子！银子都不认得。算了，给他们换一两银子的铜板。”小户人家平常用的都是铜板，他们大概是真的没见过银子。所以，两人进府以来吃了不少好东西，也见了不少好东西，这个银子倒是真没见过。 齐娘子也没有想到还要专门教他们认银子，他们也没有单独出门用的机会。而且这才半个月，正经要教的东西多着呢，没顾上这个。何况她最近正绞尽脑汁的在替他们想大名呢。想来想去都不怎么满意。 等到其中一个小银锭子换成了一千个沉甸甸的铜板，顾琰便如愿见到俩小家伙眼睛都睁大了。低头笑道：“哈哈，还是孔方兄实在是吧。” 阿二笑得眉眼弯弯，“爹爹还在的时候，给过我两个铜板买糖。”好沉啊，可以买好多糖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一副咱们有钱了的高兴模样，比得了什么好东西都高兴。 顾琰看他们两只小手用力抓着小身板都有些弯便笑道：“让人给你们送回去。记住，一两银子和这一大串铜板可以买到同样多的东西。” “哦。”阿大阿二乖乖把银锭子和铜板都交给上前来的小丫鬟，不忘异口同声道谢道：“谢谢姐姐！” “啊——”团子在摇摇车里闹腾起来。两手拍打扶手努力要站起，眼睛也盯着那两大串铜板。 顾琰道：“你就更不如了，连铜板都不认得。”不过还是知道争取。于是让人把十二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铜板串成花状给小家伙放兜里了。他不时拿出来看看，也是一副见钱眼开的小模样。估着比得了他皇爷爷的好东西还开心。 晚上萧允回来便看到他在榻上玩这串铜板，不由道：“怎么今天玩上这个了？” “下午我给阿大阿二，他吵着要，就给了他一串。” 萧允伸手勾了过来看，团子发现自己手上空了爬过来要抢回去，嘴里还嚷嚷着跟顾琰告状。 顾琰好笑地道：“你怎么抢他的玩具？” “我看看咱们府里的铜板有没有出问题。” “怎么了？” “南边出了很多假的，丢进水里真的能浮起来，假的就慢慢沉下去。”萧允脸色有些凝重。 顾琰心头默算了一下密度比，那得掺了不少的铅吧。这样就可以把铜抽出来，重新再铸造新币。这是掏国库呢。这可不是小事儿。而且都捅到监国面前了，肯定相当的成规模。这绝对是积少成多的，掏了国库的银子去，只是贪财的话还问题不大。如果要用来武装私人队伍，就有问题了。 团子努力了一会儿趁父亲不留神终于把玩具抢了回去，结果看到父亲又掏出一枚铜板，便伸手去拿。 萧允把手抬高没给他，“你看团子手上的，字多清晰。再看这枚，很是模糊。”这是他下午顺手抓起来放进袖袋的。 顾琰接过来看了看，和自家的确实区别不小。一般来说，铸造铜币铜铅七比三的比例是通行的。有时候铸造新币会有八比二的呈上，但都是有数的。也就是百来枚，留给贵人们做个纪念。那字迹是最清晰漂亮的。但是这样的比例大规模铸造国家承受不起，如今的铜矿发掘得不多。由此可见就十分之一的比例都影响巨大，这下头有人用官家的铜币融了私铸，看这字迹抽去的还不只十分之一，那得多弄出很多来啊。 萧允把那枚铜板拿回去在指间翻来覆去的把玩，团子看到一会儿在这个手指上，一会儿又到了那个手指上，不觉便看住了。一屁股墩子坐下，看他爹玩‘杂耍’，小嘴里还吆喝着助威。 “莫不成琅琊山之后，又出了一伙大规模的匪寇？”萧允没留意儿子在看他表演，喃喃道。 “这个，是不是道上的人知道得更清楚啊？” “有可能。方子墨不是后儿就到京了么，他如今也是朝廷的人了。到时候我问问他。把那个刘大当家的一起叫上。”萧允说完就看到团子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然后两只小胖爪子合捧起伸到自己面前。他每每看上老爷子什么东西，就会这个样子讨。 “你要？” 团子笑容可掬的又凑过去一些。 萧允便笑了，准备把这一文钱丢到他合捧起的小胖爪子里。 顾琰忙道：“可别给他，那么多人摸过脏兮兮的。这一串等会儿都要拿去再洗一洗，以备明天还想着玩儿呢。”钱是最脏的了，回头伸舌头舔舔搞不好就要生病的。 萧允便收了起来，一下子就从他指间滑进了袖袋。团子看到突然就没了，上来捧着他手翻来覆去的看，嘴里叫嚷着要他再变出来。 “你老子还真成玩杂耍的了。不行，累了，没工夫变给你看。想看回头找人进府表演过你看。” 当晚，乳母急急的让小丫鬟来禀顾琰，说是团子牙根发痒，不好睡。 顾琰心道，这是终于要长牙了吧。于是有些兴奋传了王太医去看了，说果然是要长牙了。 顾琰便想起元元刚开始要长牙的时候那个折腾劲儿，抱了蔫蔫的团子哄了一会儿值夜的雪梨便来叫了。说是萧允叫她快去睡觉，说府里有得是人，她白日还有事儿呢，别一直在这边耗着。顾琰想想次日是十五得进宫给皇后请安只得嘱咐两个乳母好生照看着。 次日早早进宫去，何皇后见她有些走神便问道：“琰儿，你这是怎么了？”再有十天就是十六公主大婚的正日子。皇后准备了这么久，终于事事周全了。如今便要接着忙皇帝六十五大寿的事情。还有三个月，足够准备了。之前定婚期便是这么安排的，正好来得及。方才正说到这事儿，下头几个儿媳妇都显得很上心的样子。所以顾琰有些心不在焉就很明显了。而且，她昨晚看起来就没睡好，眼下粉上得重。 顾琰站起来道：“启禀母后，团子要长牙了，牙根发痒难受昨夜一直哼哼。儿臣想着这事儿，一时走神了。” “原来如此啊，那你早些回吧。老大媳妇府上两个孕妇怕是也不能安心。你们各家都有事，便都早些回去吧。本宫与贵妃淑妃还要商量呢。” 几个妯娌看顾琰一眼，这会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自家无事要留下相陪的话。那不是当面打顾琰脸么。好歹如今她也是监国王妃，实权可在小允手上，不宜得罪。于是都站起躬身告辞。不过想一想，顾琰这个做派还真是同之前事事周全的晋王妃两回事呢。不过却是正好对了何皇后的胃口，说她是赤子之心。一心爱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反倒之前对典范一般的晋王妃一直有些淡淡的。 顾琰回到家里，团子自然还是蔫蔫的。这回他再讨抱，顾琰便没有拒绝。一边抱着他，一般还接手乳母手上的活计用干净纱布蘸凉水给他擦拭牙龈。 这么忙了一会儿，看到平日很精神的儿子完全蔫了，嘴里也哼哼唧唧的，她心头很不好受。想起昨晚团子看萧允玩那个铜板看得津津有味的便问道：“府里有人会玩杂耍么？就小一些的手法都可以。”临时要上外边找杂耍班子怕是靠不住的，还得经过不少的手续才能放人进府呢。 秦王府家大业大，但众人一时还真没想起谁会玩杂耍。阿大阿二方才一直扮鬼脸在逗团子，效果不大这会儿也有些累了。团子平常喜欢听吹拉弹唱，可是之前试了一下，声音刚起他就烦躁不已。 苹果想了想道：“王妃，奴婢倒是想起一拨人。” “谁？” “就是送到皇庄的小慧他们一群人，他们曾在街头卖艺的。他们的来历是查清楚了的。”想明白了小丫头不可能此时取代自己，苹果倒也不忌讳她出现在王妃眼前了。反正王妃如果真的上心，拦也拦不住。怎么着那边还有小菊牵系着呢。消息是压不住的。她能做的，就是做到最好，让人挤不走。 “哦，他们？倒也行，让人去传来吧。说起来他们到皇庄也挺久了。把小菊也一并叫来吧，我正好问问。”也不知道看看杂耍会不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没那么难受，试一试吧。总不能看着儿子难受什么都不做吧。 从秦王府到皇庄快马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能让团子就这么空等着。顾琰让人找了三个橘子，把团子放到摇摇车里靠坐着。她自己试着拿起三个橘子依次抛捡。这个看着挺简单，想来不难。昨儿萧允不肯玩杂耍给儿子看，她今天自己上手试试。那个铜钱魔术她不会变，这个想来可以学得会。 团子看她玩橘子果然盯着看。顾琰开始的时候橘子还老掉，后来便慢慢熟练起来，三个橘子能一直连续不断的在两手间轮换。怎么着她也是习武之人，只要知道原理，学起来还是不难的。就看有没有这个心学了。 开始橘子一掉，团子就笑。后来看一直都不掉，慢慢也就看住了。捏着小手端端正正在摇摇车里坐着看，小嘴带着笑。 顾琰道：“我说的就是这样的简单玩法，还有谁知道新鲜玩法的，都来想想辙。”光靠这一个，要想一直转移团子的注意力怕是不能够。他肯定一会儿就腻味了。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搭理。倒是听到团子欣喜的叫了一声，顾琰转过头来，这才看到皇帝负手站在门外。他们母子，一个背朝着门口，一个方才专心致志的看母亲玩杂耍，是最后发现的。至于其他人没吱声，那肯定是皇帝示意过了。 “父皇，您怎么来了？”顾琰一走神，三个橘子便乱了套，掉了两个到地毯上。有一个还险些砸到自己的脚。她这一乱套，团子又笑了。 皇帝道：“秦王妃问你们呢，还有谁能让小世子笑的，朕重重有赏。”他自然是在宫里听说团子不大好特地出来看看的。一来就见到顾琰不太雅的半蹲在摇摇车前玩杂耍逗儿子开心。不由得便看住了，也没让人通禀，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从手忙脚乱玩到了纯熟。 皇帝这一发话，秦王府的人以及宫里出来的人都动上了，集思广益去想法子逗团子。顾琰也就脱开身来，领着府里众人行礼然后吩咐给皇帝上茶。 跟着皇帝出来的有刘方、明晖、顾珉等人，落座之后明晖笑道：“琰儿，你还会这一手啊，那当年我要是带了你一起往关外去，除了让你上街卖身葬我，咱们还能搭班子卖艺呢。” 顾琰嗔他一眼，又说什么卖身葬你的事儿。咱师徒俩还没让老爷子取笑够啊。得，马上小慧他们就来了，真是凑成堆了。 那边一个小丫鬟正用手影逗着团子，顾琰看了略微放下些心来。皇帝见了也安心几分，他也见不得团子蔫蔫的。 “太医怎么说？” “其实都是正常的反应，只是团子打小糖水里泡大，所以一丁点苦都吃不了。”顾琰笑着回答。 皇帝笑了，“你这个当娘的也就嘴巴厉害，还不是看不得他遭一点儿罪。”居然那么不顾形象的半蹲着表演起杂耍来了。 “自古磨难出英豪，从来纨绔少伟男。这道理儿臣自然也是懂的。可是团子才这么一丁丁大，实在是狠不下心让他遭罪不管。要调教也得等他大些再说了。” 皇帝看到了阿大阿二，指着道：“这就是你给团子寻的伴当？” “是阿允让人四下里打听找来的。阿大阿二，快上前叩见皇上。” 阿大阿二是头回见驾，无知者无畏，在苹果指点下上前磕头口称‘参见皇上！’ 皇帝抬手让他们起身走到跟前，看了看道：“倒是生了个好模样。行，好好陪着朕的小孙子玩儿吧。秦王妃亏待不了你们。” 顾琰心道，之前团子的确是最小，可如今晋王府不是有了个嫡孙么。那才是您如今的小孙子啊，怎么好一下子就给抹去了。这要是晋王妃听了心头还不知怎么过不去呢。 阿二很好。” 阿大阿二回答道：“是，皇上。王妃待阿大 看他们乖巧懂事，皇帝点点头，“还算知礼。”一边走了过去看团子，随口吩咐人赏了两样小玩意儿。 刘方站旁边看着双胞胎，想到自家的龙凤胎，满脸堆笑。明晖笑道：“瞧这一脸笑得跟菊花开似的。” 刘方道：“我同国师不同，该老的时候自然就老了。当然有一脸的褶子。” 顾琰闷笑两声，“刘公公豁达，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跟师傅一样，青春常驻。” 说话间，下头来报，小慧等人赶到了。 皇帝俯下身抱了团子，听了问道：“什么人啊？” “哦，给团子寻的杂耍班子，之前养在皇庄上的。” “那让他们进来吧。瞧团子这可怜劲儿。真是让人心疼。”团子正一脸一脸的靠进皇帝怀里，可怜巴巴的。 人很快进来了，一共六个人，先是要上来给顾琰请安，顾琰把手一指，“快叩见皇上！” 小慧等人吓了一跳，赶紧的转了方向。咦，这位老先生咱们见过了啊。一时她有些愣住了，还是她哥赶紧拉了她一起跪下。她哥倒没把皇帝认出来。他之前一直躺地上装死来着，眼睛闭着。 小慧等人行过礼，皇帝道：“有什么绝活都使出来吧，能让小世子高兴就是功臣。”贵人多忘事，他可不记得当初那小女骗子的长相了。哪怕她生得出挑，但皇帝见过的出挑的多了。 正文 348 杂耍2 小慧等人跟顾琰只会学小丑丢橘子的手艺比起来，那绝对是专业的。之前他们到了皇庄，过上准时能吃到热饭还能读书识字的好日子，却也没把之前吃饭的诸多本事给丢了。到了之后，问王府下人讨了些简单的物件就在屋前空地给团子表演起来了。 诸如爬杆、顶碗、拿大顶……让头回看到这些的团子稀奇不已，窝在皇帝的小身子也渐渐前倾。尤其看到小慧她哥喷火的时候，小家伙眼都瞪大了。一时也就忘了牙根不舒服的事儿，坐在皇帝腿上兴奋地拿小手不住的拍打皇帝抱着他的手，一副要引起共鸣的模样。顾琰见皇帝乐呵呵的，也就没有多嘴呵斥团子的放肆。不然，小家伙又蔫了，皇帝岂不是得把她骂一通。 顾琰这会儿也是松了口气，只要这小祖宗别蔫蔫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都好。她实在是受不了啊。没生孩子前总觉得别人家溺爱孩子各种不对，自己将来绝不会如此云云。可临了事儿搁在自己儿子身上，就知道个中滋味了。嘿嘿，不过老爷子比她好不到哪去，一样一样的。 “这小姑娘长得不错啊，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就是看着有点眼熟。”明晖站顾琰旁边抱着手道。 “这不就是上次你们在贩人的地儿遇到那小丫头么。咯，那个在下头给她撑着杆子的就是躺地上装死的了。”小慧兄妹正表演爬杆呢，她哥在下方撑着杆，她爬到顶上倒立着做各种惊险动作。 明晖留神看了看，失笑道：“噗——原来是他们啊。你打哪儿找来的啊，还养了起来？” “自己撞到我面前的，跟我讨银子治病，还顺走了我一块玉佩。我想着他们这个年岁在街上卖艺也不定能养活自己，遇上个什么事儿那就得继续去坑蒙拐骗。尝到了这样来银子快的好处，再要踏踏实实做人就不容易了。我想着看还能不能挽救一下，就让送到皇庄那边读书识字去了。今天不是团子不舒坦么，临时要找个杂耍班子不如寻了知根知底的人来。” “之前皇上让京兆尹安置的，估计他们是觉得那日子还不如自食其力来得舒服，就又重操旧业了。嗯，让他们能读书识字，有口安乐饭吃倒也不至于真走上歧路。” 顾琰眼尖，远远看到欧夫人领着小儿子往这边走，伸手撞撞明晖，“师傅，欧大嫂带越越过来了。估计是听说团子不舒服过来探望。你不是要给越越瞧瞧么，不如趁这个时候？” 明晖点头走了出去。他知道顾琰的意思，皇帝看到欧家人怕是不会高兴，让自己去领他们回去。省得撞上了，再回避就不妥了。 他这一走出去，欧子越便看到他了，高兴的喊：“国师——”他这回能慢慢恢复，多亏了王太医和国师，更多亏了小叔小婶。 小家伙被母亲教得很好，是懂得感恩的人。他之前被母亲说了几句，说团子是王府的小世子，是小叔小婶目前唯一的儿子。他看了喜爱想抱，小婶都舍得给他这个还没好全乎的半大孩子抱，就为了让他对自己多一些信心。这可不是一般的情分。 明晖笑道：“嗯，越越看起来好多了。” 欧大嫂行了个福礼，“国师也在啊，您也是来看团子的吧？”他们母子走得很慢，因为欧子越如今还是走多了就有些喘。不过明晖之前说了要让他坚持每天合适的活动量，所以他每日都打打太极拳，也在院子里走动。偶尔还到后院转转。今天便拿走过来看团子当适当的活动了，回去都还得坐软轿子。 “是啊，跟着皇上出来的。团子这会儿好多了，正看杂耍呢。不如，趁这个时机我给越越瞧瞧？再看看你近来拳脚上有没有进步。” 欧大嫂当即道：“行，那咱们回头再来看团子。还请国师到我们那个院子去。”这真要见到了也尴尬。说起来他们欧家是受害人，可是对方是皇帝啊。惹不起，只有躲得起了！还是不要去那跟前晃悠了，彼此眼不见心不烦吧，也省得皇帝因此迁怒弟妹。就算皇帝明知不是弟妹让他们来扎自己的眼，提醒他所做过的事，可也不会因此欢喜就是了。这位皇帝对弟妹似乎是不大喜欢呢。 欧子越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不然也不会听同学说了不好的话就和人打架了。听说皇帝在，脸色变了变，然后一言不发的转头往回走。 那边表演了三个节目，顾琰便道：“父皇，不如今天就到这儿吧。都看了，下回就不新鲜了。也就吸引不了团子了。”阿大阿二使出浑身解数也转移不了团子的注意力可不就是因为没有新鲜感了。 皇帝看看团子，小家伙平日里这会儿都睡过一回了，现在虽然一脸兴奋，却也有些倦了的样子。于是点点头，“嗯，看赏吧！” 刘方一挥手，立时有人拿了一包银子要赏给小慧等人。几人互相看了看，由小慧上前跪下道：“皇上赏赐，原不该辞。只是草民等受王妃娘娘大恩，终于才盼到一个可以尽点心力的机会。能够让小世子一笑，草民们就十分欢喜了。小世子既然已经给了赏，就不敢再领了。” 刘方挑眉，本以为是上前谢恩没想到竟是拒赏。这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皇帝把团子的小身子移了一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打盹。一边问顾琰道：“这不是你们府上养的杂耍班子？”是的话，虽然是承了恩惠，但没有拒赏的道理。 顾琰道：“不是的，这府上没养杂耍班子。他们都是在儿臣办的义学念书的。一时之间也不能找到知根知底的杂耍班子，想着他们从前曾在街头卖艺便叫了来，权当是亲他们帮一次忙了。” “朕也正奇怪呢，你们这府上连女乐班子都没有。怎么就养上了杂耍班子？嗯，虽然出身市井，倒也还懂得知恩图报。一定要打赏倒是看轻了你们这番心意。那老九媳妇，你安排吧。” “是。”顾琰看一眼旁边的齐娘子，后者招手示意小慧等人都跟着她出去了。带下去先安置起来，回头让厨下好好做顿饭招待也就是了。至于打赏，顾琰没打算。就是皇帝说的，一定要赏银子倒是看轻了人家的心意，她领这个情。 还有，他们如今也算是读书人了。现在这个世道对卖艺跑江湖的都视作操贱业，不坚持打赏可能更好些。毕竟，他们如今又不是靠这个维生了。 皇帝伸手轻拍着团子，手法很是熟练。方才喂团子喝水也是一样。这爷孙俩每隔个两三天总是要聚一聚的。不然团子也不会对皇爷爷这么熟悉。 就是今天，如果不是团子不大好，顾琰进宫的时候肯定就把他捎带进去了，直接就放紫檀精舍。她出宫了团子都不定出宫，回头自有人给送出来。因此，今天没把人带去，皇帝肯定是要问询一番的。问到皇后那里这不就知道了么。听说顾琰都急急跑回去了，他便坐不住背着秦相等人就来了。一路坐马车到大门口，不给人看到也就是了。 “你那义学之前不是说收耕读之家的孩子么，怎么大街上卖艺的也弄去了？”士农工商，农人的地位只排在士人之后，尤其是耕读之家。而卖艺的，地位是下九流的。 顾琰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不然回头说她欺瞒就不好了。 “哦，原来是那伙人啊。朕就说那小丫头怎么进来看到朕还楞了一下。原来曾有过一面之缘。真要能读书明白事理，倒也是桩好事。”皇帝说罢还低声笑了两声。想是想起了自己说这个小骗子有几分像顾琰。 顾琰心头气恼，却是不好表露，口里只道：“父皇的风姿，让人见之难忘，小慧肯定是记得的。” “那小丫头知道朕是皇帝，虽然紧张却还能不惊慌失措，倒是难得。嗯，让朕想起第一回见到你的情形了。你那时候也比她如今大不了多少。更是进退得宜，落落大方。” “天威赫赫，儿臣那时其实也是强作镇定。” 皇帝瞥顾琰一眼，“行了，知道你不喜欢这么说话。朕跟前也不少一个说话奉承的，你无须这样。不然，如此泯然众人，还真看不出怎么就能让允儿死心塌地了。” 顾琰的肩膀松下来，这么说话她的确也感到挺累的。不过，难道还真的敞开的跟皇帝讲话啊？就是师傅，言语间看似无羁，其实也自有分寸的。既然皇帝公爹开口了，却也得做出调整才是。不然，不是不识抬举么。顾琰敏感的察觉皇帝对她印象似乎好了那么一喵喵。 团子伸手摸着皇帝的白玉纽扣，脸皮已经耷拉下去了。顾琰看皇帝没有要交给自己或者乳母的意思，便也没有吭声。省得打扰了皇帝要享受的天伦之乐。 “儿臣是不敢坏了规矩。” “同你师傅一样就好，朕身边就稀罕敢讲真话的人。对了，怎么一眨呀就不见他了？”皇帝左右看看道。 顾琰作势四下望望，皇帝道：“罢了，怕是又找机会偷懒去了。左右朕人在秦王府，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他惯会抓紧时机偷懒的，不用理会了。回头要走的时候，他自己就冒出来了。” “父皇难得来一趟，不如今儿就在这里用午膳？”顾琰出声邀请。这都快到饭点了，不得不留客啊。 团子的手一松，眼见是睡着了。皇帝抱起来往里走，轻声道：“你打算招待朕吃什么啊？” 这，吃什么你也不会稀罕啊。 顾琰想了想道：“儿臣收集了去年的桂花，如今还有。蒸桂花糕给父皇吃？”记得刘总管说过，她蒸的桂花糕倒还有几分宸妃当年的味道，能令皇帝多吃一点。旁人也是按照同样一张方子做来却是不及。这个倒是比较便利的。 其实，是萧允在欧大嫂那里问到了诀窍。欧大嫂可是宸妃当年亲手教过的。只不过之前刘方没请顾琰做过，他也就没想起来这茬罢了。当然，他只说是自己想吃。不然，欧大嫂教是会教，心头怕是要犯堵。 皇帝小心翼翼的把团子放进摇摇车，这才道：“嗯，就做那个吧。还有桂花酒没有？” “有的，阿允有时候会想喝，儿臣就备了一些。” “那就也来些。”皇帝低头看到身后阿大阿二亦步亦趋的，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习惯性的跟着团子。又还不懂得要对皇帝敬而远之，而自己身边的人看到是秦王府的人，秦王妃一道进来，再说又只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便没有阻拦。 皇帝微微一笑，“这俩小家伙倒是尽心。” 顾琰点头，“嗯，是这样的。”团子对于阿大阿二来说，是不折不扣的衣食父母。他们自然是把他当小太阳一样供着，成天都围着他转。不用心不行，兴许齐娘子也说过以秦王府的势力，要另找一对双胞胎来作陪很是容易。所以两个小家伙本能的就有危机感，不想回去过从前那样饥寒交迫的日子，对团子的事儿上心的不行。之前看团子蔫蔫的，逗也逗不好，顾琰看他们俩都快急哭了。 “行了，你们俩外头去玩儿。回头小世子醒了，会有人叫你们。” “是。” 阿大阿二应了一声，先朝皇帝作揖，然后又跟顾琰行礼，这才倒退着往外走。他们是见到连顾琰都对皇帝很恭敬，便先朝他行礼。然后又看到旁人都是倒退着走三步然后才敢转身，便也跟着学。这俩孩子一直挺有眼力见儿的。 顾琰使人去搬了桂花酒，又让老管亲自弄了几个皇帝爱吃的小菜佐酒。自己则告退去小厨房动手做桂花糕。 她系上围裙，用一根带子绑上袖子（就一休擦地时那种绑法）然后就开始动手。她没把欧大嫂教的诀窍告诉人，这样就最好一切亲力亲为。欧大嫂是不可能动手做了讨好皇帝的，那么当世就只有她能做出当年宸妃的味道了。 云家人都不会的。云家除了宸妃其他人也都不是会自己动手整治吃食的吃货。虽然只是一道蒸糕，但既然是皇帝中意的，那就值得垄断了。 顾琰力气不小，动作也很快。一蒸好便亲自端了上去。不出所料的看到萧允回来了，正跟皇帝喝着桂花酒呢。皇帝到秦王府了，他怎么都会回来一趟的。再说走的时候他儿子还不大好，也想趁机回来看看才是。 皇帝道：“嗯，这酒也酿得不错。你小子怎么就不想着搬两坛来孝敬下老子？” “国师让您少喝酒。” “少喝，又没让不喝。他说了，每天喝上一小杯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可是怕您喝这桂花酒克制不住。”按说皇帝都开金口讨了，就该赶紧奉上。可萧允一想到这酒跟他娘酿的一个味儿，怕他老子克制不住就不肯松口。那两坛喝了二十五年都没喝完，是因为喝了就没了。这要是给他搬两坛自酿的去，搞不好就没人能劝得住他不喝了。 “你——” 顾琰有点好笑，端着白瓷碟上前，“蒸桂花糕好了，父皇尝尝吧。”碟子上一共摆放了十二块，糕点的造型是用的桂花形的倒模制成，小小巧巧精致得很。 皇帝吃了一口，看着顾琰道：“朕曾经派人去云家寻过教卿儿厨艺的人。可她也整治不出这个味儿来，说是卿儿自己捣鼓的。你怎么能做得差不离的？” 差不离自然是因为顾琰还加入了自己的心得，做得一模一样就太明显了。 “我娘知道我想吃，托梦教她的。”萧允张口就来，一点不忌讳的当面欺君。 “儿臣是按照母妃留下的方子做的，又自己琢磨过。”如果说萧允是欺，顾琰就是瞒了。反正她说的句句是实。在皇帝面前少提欧家人最好。上位者不但不能见跟自己有仇的，自己对不住的也是不想听到见到的。汉武帝就一直不愿意看到刘病已，一看到就要想起卫子夫和戾太子。所以，巫蛊案后一直到死，他这曾祖父都不曾见过那一支仅存的这个曾孙。 “还是差了一点儿。”皇帝道。 “儿臣的手艺哪能跟母妃相提并论呢。” 皇帝虽然口里略嫌弃，末了还是一连吃了三块。还是明晖回来提醒只吃七分饱他才住了筷子。萧允是一气儿吃了五块，然后生下的四块就被明晖包圆了。 皇帝看他吃得香，忍不住道：“你是哄朕停了筷子，你好吃吧？总是闻着香味你就冒头了。吃货！” “臣看到刘方使人拎了个篮子，估着是还没上锅蒸的。皇上回宫还有呢。”明晖吃完一抹嘴巴，看看旁边的空杯子，下巴微抬示意顾琰给他满上。 顾琰上前给他倒满，听明晖道：“嗯，这酒不错，给我家送几坛去。”看皇帝瞪着自己，笑道：“臣匀一些给皇上好了。秦王放心，每日定量不会让皇上多饮的。” 正文 349 留用 “朕倒成沾你光了？”皇帝吹胡子瞪眼的。 “嘿嘿——皇上，该回去了吧。不然回头秦相他们又要念叨了。”明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道。皇帝如今不再贸然出城，偶尔出宫一次秦相等人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顾琰赶紧让人搬了一坛酒给刘方，哪敢真让皇帝‘沾光’喝明晖匀的。见皇帝要走，又赶紧拿出一本书稿，“父皇，这是前头墨香苑的人编出来的已经成型的部分。” 皇帝接过随手翻了翻，找到洛阳看了看，“嗯，倒也有点意思。这要编出来也不错。什么时候可以弄完？” “还早呢，儿臣也没能集齐九州的文人。而且还打算让人实地去勘察。那些书生也不是个个都对舆图地貌人情物态留意的。”所以说编书费事费钱啊，真想做好了，非得严谨到家不可。不然，不如不要弄。 皇帝道：“嗯，如此才是治学之风。你们五哥一直惦记着编一部大书，朕寻思着也差不多到日子可以拨银子给他着手准备了。”这样，就可以在他晚年开始，在新君年间完成。 萧允道：“那五哥得乐坏啊。您打算拨多少银子给他呢？” “先给二十万两吧。怎么，户部不会拿不出来吧？拿不出来你先垫着，你不是还欠四十五万两没给么。” “二十万没问题，如果您要一步到位怕就有些困难了。分期给目前看来应该没问题的。”五哥怕是想直接都拨给他，省得出个什么事儿就得让道。以后再想讨要，又不知费多少事。但肯定不可能，偌大个朝廷，哪里不要用银子啊，都想朝他这个监国张嘴呢。他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当家三月，什么都学会精打细算了。一个小家，当家三年狗都恨。这么个大家，三个月就可以天怒人怨了。 这会儿，他算是知道顾琰为嘛要卖库房里的宝贝了。手头有现银才是真的，银子就是人的底气啊。老头子想打场大仗慑服四夷，省得年复一年总有异族扰边。可国库支撑不起旷日持久的大战，他就不得不一直忍着。 萧允去看了看睡着的团子，便跟着皇帝一道进宫了。 送走这尊大神，顾琰这才坐下好好的吃午饭，叫了小菊过来一起。除了端娘，这也是独一份儿的待遇了。就这些细节，自然都被王府的有心人看在眼底了的。端娘和小菊的地位便一直有些超然。毕竟，齐娘子和白芷都没这待遇。 小菊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了，没弄侧坐不敢坐踏实那套。也没说吃一点就放碗，回家再加餐。肯定是吃饱了才会放下筷子。她在顾琰跟前，比顾琰在皇帝跟前自在多了。这样，顾琰也才能完全放松下来。不然，面前坐一个随时准备站起身回话的，对方吃不踏实，自己也是吃不踏实。别人怎样顾琰不知道，反正她是始终不习惯的。如果不是能放松跟她一起吃饭的，她肯定不会留。小菊深知这一点，自然怎么自在怎么来。 “小慧他们几个你看了这么久，感觉如何？”吃了个六七分饱，顾琰开口问道。 “一共来了八个，但如今就剩今天来的六个人了。还有两个，进了皇庄手脚还不干净，被我安排的人捉住自己也没脸呆走了。这剩下几个倒是都挺不错的，秦勇，就小慧她哥病着的时候一直帮忙凑银子来着。”小菊也知道顾琰让她看的就是这些人的品性，便也没看别的。至于能力，既然入了她家姑娘的眼，想必潜质是有的。只要有人教，又用心学，这个不愁。关键还是品性得过关。 “这样啊，那看来品性倒是不错，也懂得珍惜机会。” “姑娘要用他们？” 顾琰点头，“嗯，回头我找人给他们开开小灶，看能不能调教出来。皇庄上一切都好么？” “没什么值得惊动姑娘的大事儿，一切还算步入正轨了。就您说的，四月十五让选些小姑娘来比试，我正安排初选呢。”小菊名义上是管后勤的，实际上做的事儿同三夫人差不多。只不过，她凡事都没有出面，只是和王举人沟通而已。 贵女书院这边，非得三夫人这样的人物才能镇得住场子。毕竟，她是顾大姑的关门弟子，皇帝的师妹。自身才学出众，出身又好是秦相亲侄女。当初靖西侯府夺爵，大老爷、太夫人、大夫人都成了庶民，她身上因为三老爷而得的诰命夫人的位分都是还在的。 除了三夫人除非是顾琰亲自去，否则换一个人都是不能面面俱全的让那些小丫头们信服的。就是晋王妃都办不到，因为她自身才学没这么出挑。而且贵女书院武将之女占了半数，她们对晋王妃就少了文臣家千金的敬服。皇庄却是小菊在后头掌控，王举人出面就可以压得住场子了。 “一共六十个小姑娘，你估着能选出来几个？” 小菊想了想，“按您说的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行的话，那五六个还是能挑出来的吧。姑娘，书院的地址选好了么？” “还没有，一直没有合适的。” 小菊道：“要不，就像如今这样就好。非得弄到一块儿，又不知生出多少风波。” 这就跟把贵族学校和普通学校的学生弄一块一样，是会出很多新问题。 “这样才更磨练人的心志。不过倒的确不用成天弄一块儿。先这么两边放着，时不时让她们互相切磋一下好了。至于书院的地址，罢了，找来找去都不能让我满意，先这样吧。” 吃过饭，顾琰让人把小慧等人召了过来。又问了齐娘子他们陡然到了富丽堂皇的秦王府的表现。据说虽然是忍不住四下观望，甚至有个叫狗儿的还伸手拿起多宝阁上的东西细看，看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倒没有哪个真被那些东西迷惑住的。 “拜见王妃！”方才五男一女的杂耍班子进来。小慧最小只有十岁，她兄长十五也不是最大的。另外四个从十三到十七不等。这会儿几个小子都低头不敢看顾琰明艳的面容。虽然平水见惯了小慧的样子，等闲不会失态。但是秦王妃的美还是超出他们之前能接触的范围了。而且，她还是上位者，是对他们有再生之恩的大恩人。 “都请起吧。你们在庄子上这一向可好？” 还是小慧做的发言人，“回王妃的话，一切都好。以前做梦都没敢想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立在一旁的小菊笑道：“这才哪到哪，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有人在的时候她是十分守规矩的，断不会和顾琰共坐。 “是，先生们说了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创造未来。往日我们都只能羡慕的看着别人去学堂，如今自己也可以读书识字了。不说将来考取功名，但是能识字找活儿也能好找些。哪怕是当伙计，也会更受看重。”这回说话的是秦勇，小慧她哥。这话说得挺实在的。也没说什么一定会好好读书，力求金榜题名之类的。 不过，考取功名啊，看来这几个孩子还真不是出身贱籍的，出身贱籍可没有科举的资格。跑江湖卖艺于他们就是一时的糊口之道，倒是不缺变通。呃，好像这个糊口之道也被他们放弃了。坑蒙拐骗的确是比正经卖艺来钱快。当初明晖卖强身丹和打胎药之类是比收到的香火钱多多了。 “听说你们有两个小伙伴已经离开了？” “是，他们不争气。如今已经不用再行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却还是手脚不干净。”几个人的最年长的吴士宏道，面上不无为同伴懊悔之意。方才人一到，小菊就介绍了一下。顾琰一听这么文雅的名字就觉得他出身应该不错。这几个人的来历之前查过，说是都没问题，顾琰还没顾上细问呢。她事情也多，不到这一步决定调教了也顾不上都过问。 “你们拎得清就好。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想就和其他孩子一样在庄子上读书，还是怎样？我是有心想用你们，但是也不会勉强。” 小慧道：“不知王妃打算怎么用草民等？这王府有很多人啊。”又不是玩杂耍，一时之间只要找他们来救场。 顾琰笑道：“那都是王爷的人，我想调教些自己的人，就像是小菊这样的。” 草民愿意跟随王妃。” 小慧和秦勇当先表态，“民女 “哦，为何？” “世上没有什么是白得来的。是王妃救了哥哥的命，那我们兄妹的命就是您的了。而且这段时日民女也和庄子上的同学闲聊过，她们大多数想要的人生，不是民女想要的。”读书识字将来好提高嫁人时的身价，这个她不稀罕。 顾琰看着生得出挑的小慧玩味地道：“哦，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民女想要无人再敢欺我辱我，不再衣食无着，不用担心病了无钱医治。”小慧眼底放出坚毅的光芒。 “无人再敢欺辱，那得你自身够强。这并不单单是地位就能给予的。只要强大了，后面两条不在话下。你，不会是看着我现在过得好，所以动了念头吧？你生得好，兴许不是没有攀高枝的机会。但靠别人，总归不如靠自己。” 小慧的表情有些疑惑，她的确是听了秦王府的成长经历觉得非常的励志。还一直担心秦王妃就是单纯做好事要把她们放在庄子上读书而已。她想了会儿，半晌才道：“所以，王妃才要调教自己的人么？” 顾琰点头，“是，我不能事事都依靠王爷。” 小慧看向小菊的方向，“民女希望能成为大管事一样的人。” 小菊笑笑不语，就她的观察这小丫头心思有些深，不会满足于她如今过的日子的。 “你们这位大管事是大智若愚之辈，你虽然生得灵巧些，还真不定能过上她这么安稳的日子。秦勇，你希望你妹妹过什么日子？” 小菊笑着摆摆手，表示不敢受大智若愚的赞美。 “草民——”秦勇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 顾琰点头，“你不希望她将来以色事人，毕竟色衰而爱驰。你希望能给她做强有力的依靠，对吧？” 秦勇一副顾琰说出了他心里话的模样，点头不已。 “好，你是一个好哥哥！比朝中许多大人物都好多了。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初衷不改。那我也会敬你！所以，你就是为了妹妹也要努力？” 秦勇坚定的点头，“对。草民没有读书的脑子，而且举业这条路听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但要靠才学，还得凭背景和处事手腕。”这些是跟举人先生们打听来的。生活安定下来，他自然也要想想将来。 “那我的提议对你们兄弟倒的确是一条路子。你们呢？” 那四人里有三人都表态愿意为顾琰所用，他们一直都和秦家兄妹一处。而且有两个顾琰看着觉得他们都是很听小慧话的，也是一副愿意为了她努力上进的模样。同样，也不是读书的料。科举，三年才收两三百人，太艰难了。还有一个就是狗儿，不过他没说别的也就说的跟其他两人一样。 不过顾琰觉得他敢随手拿起王府的金贵东西看，看过还不受所惑，这个人怕是也不一般。再看吧，目前只要品性没问题就行。 只有吴士宏有些犹豫，他想走科举的路。他家原是耕读之家对此很是看重。之前是为了不饿死，所以和秦勇等人混在一起。渐渐的他也努力忘了从前，但到皇庄这些日子每天跟着读书，从小所受的教育便复苏了。地下的祖父还一心望着他这个家中唯一的读书种子改换门庭呢。（古时，有功名在身的人家里的门庭和普通人家是不同的。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王妃，草民也很感激您给草民一个回头的机会。草民走这条路，是否也能为您所用？”吴士宏认真的问。秦王妃的再生之恩，他也是感念在心的。 “只要你能做好，对我是会有帮助的。没事儿，尽管走你想走的路就是了。我并无挟恩望报，一定要你们走我指的路子的意思。你们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对你们的将来也好。在之前那样的境地，都没有背弃伙伴。你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子，对他们也是一条退路。” 六人齐齐磕头，“多谢王妃！” “都起来吧，我不爱人给我磕头。这几日，怕是你们几个要继续呆在王府。十四岁以下的，不妨每日早起到校场去看看，跟着府里侍卫学点功夫。小慧留下，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那几人鱼贯而出，连小菊都出去了。小慧走到顾琰跟前，“敢问王妃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我要给自己改装，你站旁边看着。”顾琰说完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是。”小慧纳闷的跟过去在一旁站着。 顾琰也没有用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是平常装扮的物件，只将速度放慢好让小慧看清楚，然后把自己改扮成了五官平凡许多的‘颜女官’。 小慧惊讶的瞪大眼，她平日都只会扮丑，很粗糙的把眉眼画粗而已，看着十分的不自然。可秦王妃方才所为，看着平平无奇，扮出来也平平无奇，却是很高明的手法。 “可看会了几分？” 小慧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行，那你下去吧。”顾琰可没工夫细细教她，全靠她自己领悟了。而且，这也算是对小慧第一个考验吧。 小慧还保持着若有所思的模样，闻言恭敬的退出。对顾琰，她又多了三分信服。 团子这会儿也醒了，正在乳母怀里吃饭（流质食物）。小手还是捂着腮帮子，又是一脸的不高兴。 “你小子就是娇气，元元表姐可没你这么多事儿。” 乳母道：“王妃，王太医说小世子可比表小姐的情况严重呢。” 王太医说情况介于吃药和不用吃药之间，顾琰便没让用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就是中草药比西药好多了，对身体也还是有轻微影响的。就连皇帝如今，也是食补多过药补，他们师徒的理念是一致的。也是因为明晖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皇帝才没有坚持让给团子开药。 团子看到顾琰便朝她扑过来，她把人接住，抱到腿上然后示意乳母继续喂食。据刘方说阿允小时候可团子还要娇惯。看他如今倒也没太多纨绔习气，所以儿子还是软软萌萌的时候她还是不要一心纠正他了，以后让他老子操心去吧。 刚吃好，顾琇来了。这会儿是贵女书院午间休息的时分，她过来看团子。 团子跟小姨熟惯，于是也摆出一张苦脸给她看，听她柔声抚慰。 顾琰便把人递了给小妹子，顾琇如今愈发厉害，从前抱团子一个时辰可以不撒手，如今抱两个时辰都没问题了。 “再过些天八弟就到京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看看。”顾琰头上没有婆婆，而且素来不忌讳人谈论。反正毒女、妒妇她都当了。时常回娘家这种小事儿就更不忌惮人言了。 顾珲对顾琇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顾琇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正文 350 邀请1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渝王搓搓手，“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请父皇发下明旨，让各地官员举荐人员。我就是想着这事儿好不容易起来了吧，总不好半途而废。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就怕后面接不上。弟妹你方才也说了，事儿多着呢。这是个旷日持久的事啊。” 渝王一口就答应招新的时候来帮顾琰压阵，顾琰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想了想道：“五哥搜集书可还有短缺的？不足的部分如今有银子的正好补上。还有就是人手，你要编的是大书，不像我只要召集了落地举子就可以成事。所以，首先就是要召集人手。把各地的大儒、方家、隐士都召集到京城。这样的盛事想必没有人想错过。一边收集书，一边等人来。同时把场地等预备出来。还有你召集来的人，他们的衣食住行也得操心起来了。还有些年岁大的，怕是要请当地官府想法子送进京。还有要带家小的……总之事儿不少。先找个人总揽呗。” 渝王妃看这么多人护着他踩球玩，便站在一旁瞧着。这小家伙可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啊。老爷子昨儿都特地来看他了。昨天的事儿是萧允让户部尚书拨银子给渝王的时候告诉他的，不忘替顾琰卖个人情给他。 渝王妃看他们说上了，便走过去看团子。团子对她有印象，于是在大球上冲她笑笑，呀呀两声算打招呼了。 “一人计短嘛，你也帮五哥寻思寻思。” 顾琰笑笑，“五哥想这事儿不知多少年了。要做什么肯定心头早盘算千百遍了。” “那也得有人提醒，不然父皇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想得起来呢。九弟妹，你如今在编纂，依你所见，为兄如今做些什么好？” 顾琰看他这个喜动颜色的样子，又说是来谢她的，恍然道：“你说昨天我递上那本小册子啊。也就是一个契机而已，父皇肯定早就打算要拨银子给五哥的了。” 渝王笑吟吟道：“他也没什么事儿，喝过药就好多了。我今天是特地来谢谢弟妹的。” 顾琰道：“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长牙牙根痒痒不舒坦。有人想出新鲜玩意儿转移开他的注意力也就好了。倒是承缄没事儿吧？” 渝王妃道：“团子看起来好些了啊，昨儿说过来瞧瞧他的，家里承缄也不大好就没来。” 渝王和渝王妃进来便看到这样的一幕，团子被扶站在大球上，阿大阿二在后头推球。他嫌弃速度慢，不时转头朝两兄弟吼两声要他们加速，完全不知道是他的小短腿带累速度慢的。 顾琰心道，要看下她儿子玩杂耍，帮工都需要好几个呢。 那球全靠人踩动才能转动的，他要是坐上头不动肯定不行。可是小家伙死活闹着要去坐。顾琰无奈，只能让小慧留下球叫乳母抱了他站到上头，不让他一屁股墩子坐下，教他动脚。可想而知，他那点力气转不动。为了防止他发火，阿大阿二便在后头轻轻的推，还得配合着团子的小碎米步，不然他就跟不上速度了。 正看着呢，下人来报说是渝王和渝王妃来了。顾琰让快请进来，一边让小慧等人退下。团子不干，他要去坐那个会动的大球。两手不停的挥舞，嘴里吆喝着。 顾琰看着小慧两手平举控制着球的方向和速度，在庭院里转悠起来，一会儿往前，一会儿退后或是忽左忽右。再低头看看一脸兴奋的团子，心道：得，回头这小家伙又有可以模仿的事儿了。人平日成天都抱着一颗鞠球呢。不过他站都站不稳，想踩着球走，怕是左右等阿大阿二扶着了。 “出来了，出来了。”方才不见了小慧，阿大阿二还有团子、小妞儿都伸长了脖子到处找。这会儿见到她踩着一颗半人高的不停滚动的彩球出场，俱都兴奋不已。 顾琰让扣儿给他端了一杯水，等他喘匀净了气好喝。 狗儿最后翻到一百个停下，看那样子还有余力。 端娘轻叹道：“不容易！”都是为了讨生活。 小妞儿也在旁边接了一句，“好多个，好厉害！”她才两岁，方才也跟着数数来着，数到十几个就不行了。 阿大赧然道：“王妃，我们不会了。狗儿哥哥好厉害。” 团子听他们俩没声了，偏过头来看着他们。他方才也看得眼都不眨一下的。见两兄弟有点不好意思，他便咧嘴笑了。 “一、二、三……三十六、三十七”阿大阿二扳着指头数。数到五十就没法子往上数了，师傅还没有教。 顾琰便道：“阿大、阿二，数着数。” 第二个节目是翻筋斗，是狗儿表演的。小慧等人也在旁边坐着看。 “哦。” “这个啊，你要去秦哥哥，看他肯不肯告诉你。” 阿二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敢靠太近。他也怕当秃子。那多丑啊！看完了跑回来跟顾琰说道：“王妃，怎么就能喷出火来呢？” 阿大也不是完全不然他走过去，就是提醒他离远点，于是松了手，“那好吧。” 阿二想了想，“哥哥，我就走近一点点。” 才走了两步，被阿大拉住了，“小心烧到头发当秃子。”担心弟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依着小世子的性子，他岂不是也得被烧成秃子作陪？ 第一个节目自然就是喷火，阿二蠢蠢欲动想走近去看。昨天皇帝在，虽然他无知者无畏，但是基本的尊卑还是懂的，看众人都挺拘谨他也没敢妄动。而顾琰平日里对他们小哥俩挺宽容的，他便想走过去看清楚点。他只会喷口水，怎么这个姓秦的哥哥能喷火呢？ 顾琰失笑，阿二对喷火挺执着啊。 阿二告诉小慧，“姐姐，小世子想看喷火。” 小慧几人在场中站定候着，不一会儿顾琰便抱着团子领了阿大阿二一起过来。端娘闻讯也抱了外孙女来凑热闹一起看。 “王妃，人已经传到了。”人到了院子门口，小丫鬟扣儿便朝里通传。听到顾琰让叫进来，便笑着朝几人招手。 今天早上他们去校场，除了小慧另外几个都被晨练的侍卫教训了一番。这可是实打实的高手，他们在实战中积累的经验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实在没有取巧的地方。不过，那几位侍卫大哥也说了，说他们都够机警懂得灵活机变。只要能吃苦头，虽然如今开始正式习武年纪略偏大了些，但应该也能有所成就。 几人见正房就要到了，整肃了一下面容不敢再说笑。拿好表演的工具继续往前走。 小慧噗嗤一笑，“所以，我第一面就叫王妃仙女没有叫错。” 他们几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得事多，看起来就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像狗儿还有那么几分流里流气。不过在提到顾琰的时候，却是都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心。 吴士宏点头，“秦王妃真的是大美人，我昨天就偷看了一眼，明艳照人让人不敢直视。听说秦王也是有名的美男子，风姿绝俗。这样的一对夫妻，简直是神仙中人。” 小慧点头，“应该是极高明的易容术，所以才能了无痕迹。听说秦王妃曾经和琅琊山的人在一个村子里住过，后来又到边城做生意。估着她也是觉得那张脸挺招灾惹祸的，所以特地学了。” 吴士宏道：“想不到秦王妃还会这手。这就是易容术吧？” 狗儿道：“要是你早些学会这手，我们也少打不少架啊。” 秦勇也很高兴，这样子的妹妹看起来平凡了不少，也能避免不少麻烦。 “是啊，王妃的手可巧了。我这还能看出痕迹来，王妃做来却是了无痕迹。”小慧喜滋滋的道。 今早起来，眼尖的狗儿第一个发现小慧有些不一样了。但是看来看去又不太看得出来哪不一样了。忆起昨天小慧被秦王妃单独留下，他福至心灵的问道：“不会是王妃教了你什么吧？” 这会儿小慧等人已经从校场回来，也用过早饭了。闻说王妃让他们去，便立即过来了。 团子来了点兴致了，也跟着吐了两口气。顾琰偏脸躲开，这小子唾沫星子乱飞。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团子兴奋起来抱着她跟小狗一样舔她的脸也是常有的事。 阿二上前来，呼呼的吐了两口气做出吐火的样子，“就是这个啊，小世子。”他昨天跟着看得兴致勃勃的，晚上睡觉还和阿大谈论了半天是怎么吐出火来的。这会儿听到顾琰问团子，便尽力鼓动。 团子有些疑惑的样子。 “哦，不想啊。那要不要看杂耍呢？” 团子把头靠进母亲怀里，没反应。这就是不想了。这对于喜欢出去玩耍的小家伙来说就是心情不大好的表现了。 “团子想出去玩么？”顾琰抱着儿子问。 次日团子精神略好些，但还是不如往常。顾琰自然不可能跑去见方子墨。再说他进京还有不少正事儿，也不是昨天匆匆见一下监国就都能办完的。叙旧什么的肯定是要等到大家都无事的时候。 “成，那就再过几日我去接她。” 萧允道：“想来是肯的，被姨母念叨烦了嘛。”萧允当着人还是管淑妃叫淑母妃的，虽然皇帝给宸妃安的身份是云家的族亲，叫姨母也使得。但即便是亲姐妹，当众还是要依着父系的叫法的。就像顾瑾当着宗室里的人要是招呼顾珏，也最好叫一声嫂子。只是她不大肯吃这个亏，只肯叫名字。 “可她那根筋要是不拧过来，以后跟驸马怕是有得磨。既然已经注定了，而且她看起来也接受现实了。最好还是能心甘情愿来得好些。等十六妹正式出阁，我接她来家里住一段日子。正好四月中旬要招新，贵女书院近来热闹得很，让她来散散心也好。就是不知她肯不肯来？”顾琰打理好水，又回来替趴着的萧允按头上的各处穴位。 隔热晶板下头的火燃着，倒也不怕水凉了。劳累了一天这么泡泡热水也挺好的。再加上自己手动给他搓背按捏，这跟按摩浴缸也差不了多少了。于是顾琰也放纵萧允就这么在大浴桶里泡着。一边还开了下房的软木塞慢慢放桶中旧水，然后另添新水进去烧。这样就不至于是一直泡在用过的残水里。他们家在物质享受上还是很舒坦的。 萧允嗤笑一声，“姨母？她这一辈子都在钻牛角尖，如今心头只有权势最重。她现在说的那些话，情窦初开的十七能听得进去才怪了。如今两人闹得挺僵的。不过，十七终究没有去找父皇闹拆我的台，让我心头挺不是滋味的。” “她那天根本不听我多说就走了。再说淑母妃不能劝好她么？” 萧允摇摇头，“没有。不过她所受的打击好像不小。唉，我也不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琰儿你有机会再帮我劝劝她吧。” “十七妹去找父皇了么？”如果去找老爷子，冲着那张脸，说不得还真能有所转机。 想来是完全没想到一向对她好得不得了的九哥，原来就是真正要让她联姻的始作俑者。不然，她也不会跑来找他求助了。所以如今，指望她时不时的去政事堂提醒萧允起来活动活动怕是不现实。 “那倒是，阿樱相邀你是不好拒绝便每天去活动一番。我要是在宫里也能拉了你起来走动。对了，十七妹不是也挺爱骑射的么。那天来还横扫了贵女书院一干小丫头。”顾琰说完叹口气。那天十七公主是来听消息的，可是顾琰没什么好消息能告诉她。因此她来时兴致勃勃的在小校场把那几个将门虎女都震慑了一番，走的时候却是人都蔫了。 萧允翻了个身朝着顾琰的方向趴着，“有时候忙起来就顾不上了。唉，我要是在王府办公或者你能每天去宫里就好了。” “那你自己就懒得动弹了？”那个家伙，不是又瞄上值得借种的人选了吧？ “没啊，人家被你说怕了。” “阿樱没再约你去骑马射箭的？” 萧允惨叫一声，“轻点轻点，最近都没什么时间活动。一直案牍劳形的。” 顾琰手下一重，狠狠捏了他颈椎、肩胛附近那块肌肉一下。如今这里都有些僵硬的趋势了。 “琰儿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啊，尽可为所欲为。一切悉听尊便，为夫会很配合的。” “你别哼了行不？别人听了还当了对你做了什么呢。” 顾琰吩咐了人送来热水，用丝带绑起袖子便当起了搓澡妹。听着左左右右的指挥在萧允背上挪动着。她手劲儿不小，连搓带按捏，舒服得萧允直哼哼。 “不了，刚吃过晚饭不久。我要沐浴，你给我搓搓背。” “你要吃宵夜么？”这个点回来，肯定是在宫里用过晚饭了。 这是有想用刘大当家的意思了。不过，顾琰不打算掺合。因为她在边城对方子墨的出尔反尔，琅琊山的人如今对她不复木石村时的友好。也就刘夫人因受了她的帮助态度很好。所以，琅琊山的人她不宜掺和。 萧允过来榻上挨着顾琰坐下，把头搁她肩膀上，“还有这事儿啊，那此时要是给刘大当家的一个官身，他怕是愿意接受了。只要正式成了吃朝廷俸禄的人，以前的事儿便能真的抹去了。这也是个爱媳妇的主啊。” 顾琰摇摇头，“骆家这也是急眼了。之前还到刘夫人娘家讥讽她那个古板的老父，搞得她母亲都不能到道观上香了。纯是为了出一口气，损人不利己。”刘夫人和母亲如今在顾琰安排下初一十五原本能见上一面的。 萧允噗嗤一笑，“怎么不知道，他差点就要瘸着进城门了。有人趁夜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挖了个大坑，马车毁了，他及时跳了车倒是没什么事。这件事除了骆家没别人了。” “嗯，我到时候问问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骆家的人应该也知道他到京的消息了吧？”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反正你肯定是要去见他一回才甘心的，到时候自己问嘛。” 顾琰挑眉，“方周氏，方大哥真的和周氏成亲了？” 萧允正站在屏风后换衣服，闻言意味深长瞥顾琰一眼，“你是想问我见到方子墨没有吧？见了，下午抽空召见了他们，听方子墨说了说镇西军的事儿。那假币的事他们听到点风声，但不敢断定。我已经让人往他们说的方向查去了。还有啊，那个方周氏我也问了问，说是如今在身毒挺好的。” 顾琰唤了乳母将人抱走，这才问道：“阿允，你今天按原计划见刘大当家他们了么？” 其实这点病痛要是放在他们两个大人身上都实在算不得事儿。但是看到儿子被长牙这事儿折磨两人都感觉比自己牙痛难受多了，恨不能以身代之却是办不到。能见到儿子再露欢颜就无量寿佛了。 “嗯，应该是。晚上还跟我玩了一会儿呢。” 萧允小声道：“他好些了？” 当晚萧允回来，团子已经在顾琰怀里睡着了。兴许是后来好些了，小家伙便没再摆出一张苦兮兮的脸。 正文 351 邀请2 那可不，那编出成千上万册的大书，没个十年八年的不成。半途而废的话，人员怎么安置？这样的书动用数千的编纂人员都是可能的，到时候让渝王养起来？不可能嘛。都得半途而废了，他哪有能力养起来。 听到这里，顾琰也算明白渝王的真实来意了。哪是来找她帮忙寻思的，怕是看上他们府里四十五万两白花花、现成的银子了。不过她其实也还没拿到全款呢，还没有拍卖忘。宁王叔说一下子都拿出去，就降低价值了，要慢慢的吊胃口。左右如今也不等着银子用。 “五哥，我们府里的银子已经是国库的了，得专款专用。不然，到时候有什么灾情说要银子就要银子，拿不出来可不行。”顾琰赶紧表明立场。 渝王摆手，“弟妹你误会了，我是想拉上小允一起挂名总编纂。你劝劝他吧，也不需要他做太多事儿，反正有你可以替他嘛。” 这不还是拉赞助来了么，挂了名到时候要半途而废的时候，能不掏腰包么？ “他骨子里什么性子五哥还不清楚么。在他心头编书这件事肯定排在打仗什么的之后。他怕是不肯挂这个名的。再说，凭什么我干活他挂名啊？”顾琰不肯答应。到时候国库不能继续支撑了，那肯定是出大事了。到时候他们府上还能大把大把银子掏出来编书啊？ 渝王心道，我其实不就是想拉你挂个名好做事么。可你是妇道人家啊，当然要把你男人名义上也拉进来。但是大家肯定知道做事的是你嘛。 顾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这么推拒着。渝王这也是被银子卡了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开头了，还是不由自己的想着银子中途断了怎么办。 “五哥你先把摊子支起来，只要做出些成绩，皇上肯定会放心上的。”不管帝位上到时候是谁，应该都挺愿意有这么一桩润色宏业的文化盛事的。 渝王叹道：“我如今就是不知道该把摊子支多大啊。小了不成气候，大了回头花银子的地方更多。” “那把想编的书分门别类吧。从易到难，摊子慢慢铺开。”顾琰中肯的道。 渝王蹙眉，“就怕不栽好梧桐树，引不来凤凰。要用朝廷的力量迫人前来，总感觉失了初衷。战国四公子，秦国吕相都是三千门客，我这事儿前前后后要用到的人怕是还不只。听说九弟妹要安排人往九州各地实地考察，这里头的花费你必定是知晓有多巨大的。” 渝王也是见顾琰把的编纂弄得有声有色的，这才想到了要来找她一起。不然，光有萧允，人人都知道他纯挂名。将来如果帝位不是他的，他就是为人作嫁。那多半是不肯的。可顾琰不同，她如果参与进来，在士林中地位便能再来个提升。和她如今正在做的事情是一致的。人家出钱出力肯定也得有所图，看得到好处才行。 顾琰道：“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方才我也说了，这样的文化盛事谁都不会像错过。五哥能想着拉我一道，这是给我机会。可是，有些事我不一定能做到，就不好此时空口许你。” 渝王想了想道：“其实二十万两银子也可以做不少事了，我就是之前被缺银子弄怕了。想着弟妹精明强干，到时候肯定比我能弄得来银子。这样，如果真是人力办不到，那肯定谁都没办法。弟妹就尽力帮帮我呗。” 那日在庄子上探望了晋王回去，渝王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总觉得三哥和九弟之间有点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不然，那两人说话他不会有那么一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后来和楚王喝酒，听他醉后露了点口风，这才想起九弟妹当年和三哥似乎是传出过一些事儿的。她嫁给九弟，他也只当是三哥当年帮九弟照顾的。没想到他们之间还真的曾有过些什么。 这就难怪一向严谨的三哥会一口答应下来贵女书院招新时来坐镇。他从前怎么可能凑这样无谓的热闹啊？渝王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晋王是给兄弟面子，后来恍然大悟之后再回想便能想到晋王对待顾琰一直都有些格外的不同。 所以将来，不管是三哥上位，还是九弟登基，只要有九弟妹参与在这件事里，想来都不会轻易挪走银子让事情半途而废就是了。而且，九弟妹的确是够格的。 这两年以来，顾琰和渝王、渝王妃接触得很频繁。言谈间彼此了解自然加深，在才学上渝王是很重视这个美貌的弟媳的。顾琰当年除了把太夫人安排的所有课程都学得很好，可是将三夫人的藏书都通览过的。遇到有不懂还能就近请教。后来进宫当女官，在皇后宫中当图书管理员，到洛阳住在顾大姑留下的宅子里，自然都是将这两处的书看了的。没看完的这两三年也陆陆续续看了。 再加上她比渝王还多了几年在外游走见识的经历，这才能在和这个以才学闻名当世的皇子这里丝毫不逊色，让渝王引她为值得结交的书友。至于那些关于她的种种传言，渝王是一概不理的。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力。 顾琰思忖了一番点点头，“好，我答应五哥，尽我所能助你成事就是了。” “好，爽快！我一向就觉得弟妹是女儿柔肠男儿肝胆。这样咱们说办就办，我带了人来，你编纂都是什么人经手细务的，让他们去取取经。” 顾琰点头，“好！”说干就干，一向清淡的渝王遇上真心想做的事儿也是行动派啊。 渝王妃看到这边像是谈好了便走过来，正好听到顾琰说道：“我之前找书院的合适地址寻了不少地方。有一个地方虽然不适合办书院，但如果买下来给编纂人员做宿处挺不错。我让经手的人领五哥的人去看看？” 渝王点头，“好啊，我也是打算买一处地方起房子给编纂的人住。这京城居大不易，让他们自己寻地方怕是有些人承担不起。而且统一住在一处，有事儿也好召集。就这么办吧，看好了地方立即就可以破土动工造屋子了。我让工部的人帮着设计一下屋舍，把图纸弄出来。监工什么的也都委托给他们。” 渝王妃是抱着玩儿累了的团子一起过来的，阿二跟过来了还在盯着大球不放。 顾琰道：“想玩儿的话就搬进屋去，屋里有厚实地毯，摔不坏。”正好让团子也进屋去看。 阿大阿二便乐颠颠的去请人帮着搬进屋了。 渝王则很有兴致的继续和顾琰商讨着接下来的准备工作。还掏了份他想要邀请的人员的名单给她看。都是当世有赫赫声名的人物，有一些怎么说呢，如果这事儿再启动晚几年，搞不好他们就不在了。这样好，有这样的大方家在，把握大方向就不会有误。就像八三的有当时还活着的沈从文等大师指点，就是后来重拍多少次都没有的优势啊。这样的老人家，绝对是宝贝。 “弟妹，把你那位赫赫有名的三伯母也一起邀进来吧。” 顾大姑都能做皇子的老师，后来在洛阳每每召集文人雅集至今还是佳话。如今的世道并不完全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对一些真正有才学的女子，世人还是稍微另眼相看几分的。就譬如班昭能参与的写定，蔡文姬还得曹操特地从匈奴赎回让她恢复蔡邕当年的藏书。所以渝王才能邀请顾琰和三夫人参与。这可不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当然，参与此事，对她们提升名望也是大大有帮助就是了。 “好，我去请。三伯母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避世了，想来不会断然拒绝。”自从开办了贵女书院，三夫人忙得风风火火的，向职业妇女看齐了。 两人说了个大概，渝王便带着王妃回去了。他这会儿干劲十足，肯定是回去督着人办事去了。 因此顾琰也就没有多留。说实话她还真是头回看渝王这么眉飞色舞兴头十足的样子。 顾琰慢慢踱步进了团子的屋子，他这间说是屋子却是几间打通的，跟人家幼儿园的大教室有得比。不然也不可能放下那么大的鱼缸了。不过如今团子对那个不太感兴趣了，顾琰便让人搬出去了。另置办了跷跷板滑梯之类的在屋里。让他看着阿大阿二玩，或者自己被抱上去玩。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不知道是阿大还是阿二从那大球上一头栽下来，被旁边懂武的丫鬟险险地倒提住了。团子的一声惊呼变成松了口气，还拿小手拍拍胸口。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个动作。顾琰也松口气，虽然说有厚实地毯，但要是脑袋朝下还是会摔出问题来的。 看了团子的表现，顾琰心道，这样就好。她还真有些怕阿大阿二摔了团子反倒哈哈笑寒了他们的心呢。看来他是真的把阿大阿二当自己人了。对身边的人好，这也是团子要学会的。不然，一味把人当奴才秧子，那只能让人怕不能让人敬的。好在，小家伙心性不错。 旁边的小妞儿倒是吓着了，拿手捂住了眼不忍看。 端娘抱着她道：“妞儿不怕，小哥哥没事，被接住了。” 顾琰走近了才看清被丫鬟放到地上还惊魂不定的是阿大。看久了也就能看得出来了。 阿二跑过来朝丫鬟道谢，“谢谢姐姐！” “不谢，小心点。”丫鬟说完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她们也都是暗卫出身，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 “是。”阿大躬身应了。 顾琰道：“玩点儿别的吧，先把球收下去。” 翌日，顾琰、顾琇带了团子一起回顾府去。顾珲回京了，老太太要给他办个接风并庆功的家宴，说是顾珲太不容易了。 不过看到顾琰也来了，太夫人忍不住问了，“你这么老是回来，真的没问题么？回头让珲儿去王府拜见你不就得了。”她都只是招呼顾琇回来一趟，谁晓得顾琰也跑回来了。顾琰回来了太夫人自然是欢喜的，顾琰越是和顾家走得近她越放心。可是也担心因此惹来皇家人不满。 “只要皇后不是又有侄女要想送进秦王府了，那我这些无伤大雅的举措就都没问题。”说起来，何皇后和晋王妃应该是同一类人。不过，同一类人一般彼此看不顺眼。何皇后倒是挺喜欢顾琰这样有些随心所欲的做派的。 “你还真是不怕人议论！”太夫人道。不得不承认顾琰这个秦王妃做得相当的自在。 顾琰心道，我毒女妒妇都当了，怎么可能怕人议论？她如今就俩上司，何皇后喜欢她赤子之心。而且她再怎么说都不是亲婆母又没有自己的儿子便不会太过挑剔。而皇帝呢，那是这些小事情上能改变他成见的？那她干嘛不让自己过得自在些。阿允要说让她成亲后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大处已经办不到了，小处他乐得纵容。 顾珲从外头进来，“祖母，十二姐。咦，团子呢？” “琇琇抱他小解去了。” 正说着顾琇抱了团子进来，小家伙的小牙破土了，真长出来倒比前几天轻松了。这几天虽然没吃药，王太医却也配了些药膏给他涂抹，还是有效果的。因此顾琰早上说带他去找元元表姐玩，他便没什么意见的跟来了。昨天都还不乐意出门呢。这会儿眼睛在屋里到处溜着，没看到元元便呀呀叫着望向顾琰。 “琇琇，你抱他出去看看，元元也该到了。” “好的。姐姐、祖母、八哥，琇琇告退。团子，小姨带你找元元表姐去啊。” 顾琰这才对顾珲道：“八弟好样的，四哥弃文从武，这个家可就指望你重写三伯当年的辉煌了。入太学的事已经敲定了，直接半道入学就可。你看几时去？” 顾珲欢喜作揖道：“有劳十二姐，那就明日吧。” “这么急，不休息休息么？” “不了，读书又不累人。”顾珲眼底有着即将进入最高等学府的憧憬。 顾琰笑笑，“等你进了太学就知道了。那可跟在家里请先生教不同。送你去太学呢，不但是要让你学知识，更是要让你学里头的为人处事待人接物。最好也能在里头找到你自己的人脉。太学里头水深着呢，那可是十年二十年后朝廷栋梁的来源。能在名利这条路上拼杀出来的都是人物，即便如今才十几二十岁，也不能等闲视之了。你半道进去，肯定不少人会来打听你是什么来历。” 太夫人道：“你姐姐说得是，好生记在心头。” “是。”顾珲若有所思的颔首，末了又朝顾琰作了一揖，“十四姐的事，让十二姐费心了。” “自家人不必多礼。”说起来顾珏服药也有两个月了，可是上次在晋王府给小承曦洗三，私下问她，她说还是没动静。那样子也挺急的。如今她婆母做主给通房都挺了避子汤，又说满了周年就要以‘二夫人’的名义让表妹进门。顾珏也只有接受。毕竟不能让萧戎面临绝后的危险不是。他都二十六了，同龄人有些第一个孩子都满十岁了。 顾珏遇上这样的事，顾琰心头对她再多的介怀也都随风散去了。女人最怕的就是不能生养。晋王妃差不多是典范的王妃了，可是之前没有儿子一直有个硬伤，甚至因此影响了晋王和齐王争位。如今虽然有了儿子，却也是扑朔迷离。她如果真的做了那样大胆的事，归根到底不也是因为女人不能没有儿子么。这十来年，她都被逼魔怔了吧。顾珏如今，也是要步上她的后尘。不，比她还不如。好歹晋王妃一直有个女儿，顾珏却是成亲三年都怀都没怀过。 说到这个，太夫人也叹息，无论如何顾珏还是流着顾家的血，她也不想看到顾珏遇上这样的事。 “咱们家人丁这么兴旺，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要不是你做了秦王妃，以她夫婿婆母的性子，咱们家如今又是白身，弄不好都要以无子的名义休弃她了。”家里有被休弃的女儿，那这家其他的女孩儿，不管是出嫁了的姑奶奶，没出嫁的姑娘，那都是要受连累的。 顾琰看一眼顾珲，见他后槽牙鼓起，心头暗叹又多一个催逼他不得不上进的理由。这个兄弟，果然是不容易。 团子又进来了，和元元一起。他被顾琇抱着，元元有三夫人抱着。 “元元给曾祖母请安咯！”三夫人把着元元的小手作揖。 坐下后，三夫人说起她和顾琰被渝王邀做编纂的事。顾珲羡慕不已，太夫人却是喟叹道：“若是我三儿还在，怎可能少了他一席之地啊？”太夫人看看顾珉，“你若不弃文从武，怎么着也让王妃将你也塞了进去。那也是子承父业了。” 顾珉为难的道：“可是孙儿真不是能在文之一道上做出业绩的人。就是被塞进去也是充数。如今母亲和琰儿进去了不就是了。” 太夫人道：“那怎么一样，她们被邀，人家只会说是顾大姑的徒子徒孙。” 正文 352 说项 原本三夫人听太夫人提到了三老爷也正黯然，再听到太夫人说‘顾大姑徒子徒孙’的话，也忍不住有点好笑的和顾琰对视了一眼。 顾琰道：“祖母，谁会说我是姑祖母的徒孙啊？人家提起都说是您老人家调教的我呢。我姓顾，是顾家的姑娘。人家只会说是秦王的妃子、顾家的孙女。就是三伯母，人家也是叫她顾三夫人呢。”知道明晖是姑祖母儿子的，这世上没多少啊，也都是不会在外头乱说的。世人哪晓得她是姑祖母徒孙呢。 顾琇和顾珲在场听了也只当这个徒孙是从三夫人这里论的，也有点好笑。原来精明强干的祖母对姑祖母还要这样的心结啊，一心要争个输赢。跟亡人有什么输赢好争的。 太夫人喃喃道：“我调教的，对，我调教出来坑我的。” 顾琰看看弟妹有点讪讪的，太夫人在私下里时不时就拿当年的事出来刺一刺她，老还小一般。她还不能计较。不然，真把老太太再气出个好歹来，她就不一定还能硬朗地挺过来了。 三夫人把脸撇到一边耸耸肩膀，上前道：“母亲，琰儿说的是正理。就是师傅，那也是顾家人。我们都是顾家的人。” 太夫人摇头笑笑，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番斤斤计较有些好笑，“都是顾家的女人哪，这顾家的儿郎没出息啊！自老侯爷不在，什么事儿都是女人挑头。”老侯爷去后，这么些年都是她在撑着这个家。她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累啊！ 下头顾珉和顾珲便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门外正要跨进来的顾琛也是一脸的赧然。 太夫人看他们一眼，“儿子不中用了，幸好我还有你们几个孙子。文有文的路子，武有武的道，都踏踏实实的求上进吧。别让人一提到顾家就只会说顾家的女人如何如何的厉害。” 几个孙儿站到太夫人跟前齐声应‘是，孙儿谨记’，一时脸上都有些发烧。 其实顾琛和顾珉如今在各自的位置上也都混得不错，在他们这个年龄相当看得了。就算是靠了裙带关系上位，但能坐稳位置赢得周遭人信服，那也都是靠了自己的真本事。 外头一墙之隔还站着大老爷和顾询两兄弟，一时都有些臊得慌，对视一眼便都退出了院子。 顾琰看太夫人在教训孙子，不便久留，便走到旁边暖阁看元元和团子去了。 元元稳稳当当的立在团子跟前俯身往下看，小手还叉着腰。团子则坐在垫子上，仰头张着小嘴似乎在展示新牙。元元看了半天是没看到，因为实在是太小了，就冒了一点点尖出来。她便伸手想到团子嘴里去摸摸，团子也不抗拒，还把嘴又张大了一些。 顾琇赶紧阻止了。顾琰平素很注意不让团子接触任何不干净的东西，这一点她自然看在眼底。就是没这回事，也不能让元元把小爪子伸到表弟嘴里摸索啊。 团子自己伸舌头舔了舔，一脸纳闷，明明有啊，怎么看不到呢？ 顾琰看顾琇眉眼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你这是在乐什么呢？” 顾琇忙道：“姐姐，这儿没旁人，我就偷着乐一下。母亲被二夫人收拾了。我看到她今天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开心。让她从前害我姨娘。”今天是顾珲的好日子，所以钱氏再是心头不虞也不能不做出笑样来，不然人该说她不乐意了。这点基本人情世故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强颜欢笑，总归不自然。顾琇看了便暗笑不已。 顾琰挑眉，“二夫人？”哦，想起来了。之前王管事禀报过一声，渣爹纳了个京城七品小官之女为二夫人。这种事顾琰总没有去管的道理，她也没当回事。反正五房她只照管一个从小感情不错的顾琇，然后扶助一个嫡长子顾珲，剩下的都让顾珲去办就是了。 至于那想通过渣爹和她扯上关系的，更加不用理会。不为了这个，七品官的女儿干嘛要给一个皇帝发话‘永不录用’的家伙当二夫人？虽然京官七品在京官里那是比芝麻还不如的。但人家总是官家千金。 “是啊，听说如今父亲越来越看母亲不入眼。遇事总偏帮知书识礼又出身官宦之家的二夫人。如今内宅都交给二夫人管了，要不是她还有九弟，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不能掌管中馈，被克扣的不会比她们母女当初惨，但也差不离了。这可真是现世报！ 顾琰蹙眉，渣爹这是真把自己当准承恩伯，所以觉得钱氏和他不匹配，往后不好带出去？难不成他还想扶个平妻出来，将来出面应酬？拉倒吧，就算有那一天她才不会给渣爹出去现眼的机会。到时候直接打发他回老家去，一辈子都不用再回京城了。到时候太夫人不在了的话，就把他交给顾氏族长看管起来。 “哦，那今天人来了么？” “来了呢，方才还找机会和我打了个招呼。蛮会来事儿的，看着很是亲切。不过祖母这正房，她是不敢乱闯的了。不然，哪还能称得上知书识礼啊。”顾琇促狭的道。以她对姐姐的了解，这位二夫人一家子怕是白费功夫了。 “怎么没见小玺？”往常钱氏不都是巴不得让这个才三岁的小兄弟到她跟前刷存在感么。她也从来不会吝于给些金贵物件，以示看重。小孩子本身没什么，憨憨的，和自己长得也像。就连团子都挺喜欢这个小舅舅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不敢往自己跟前凑，肯定会指使儿子来的。 “方才姐姐和祖母有话要说，母亲便不敢抱着他进来。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在外头跟着钊儿、长安跑前跑后的。” 正说着就看到长乐带着表弟、弟弟、小舅舅进来了，让他们进来给太夫人问安。秦茵也过来暖阁这边，她方才被柳氏叫去帮着顾琛媳妇一起安排宴席的事儿去了。 顾琰道：“还真是热闹！”光玉字辈就十五个姐妹，九个弟兄。这还只来了在京城的。真要聚齐了怕不比皇家的家宴少多少。 小孩子，半大孩子都被打发到暖阁来了。屋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团子转着头到处看。顾琰便将他抱了起来。 顾玺看到了当即松开大外甥女的手跑了过来，钱氏从前叮嘱过他要多跟顾琰亲近。而且每每顾琰也愿意亲手喂他吃东西，还给他很多好东西挂在脖子上手上的。他自己便也乐意亲近这位长姐，回去母亲也会夸呢。 他跑过来拉着顾琰的衣袖仰头唤道：“大姐姐” 顾琰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答应。 姑姑。” 被各自母亲叮嘱过的显然不只他一个，长安、顾钊也过来了，“见过十二姨 顾琰一一答应，和他们都说了两句。 门口顾瑜探头进来，“十二妹，你怎么在这里当起孩子王了？出来咱们说话。” 顾琰对顾琇和长乐道：“你们俩带着他们玩儿吧。”说完自己抱上团子，招呼秦茵也进来抱上元元，两姑嫂便一起出去了。 顾瑜把顾琰和秦茵叫到顾琰从前住的东厢房说话。两个小孩儿放在榻上一起玩，左右他们是一处玩惯了的。秦茵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省得出什么状况。团子好动，元元也是男娃娃性格皮实得很。一个不好两人就能打起来，或者翻滚下榻都有可能。 顾瑜其实只想找顾琰说话，不过见她将秦茵也一起拉了过来倒也不介意。 “十二妹，卖大姐姐一个面子好不好？我家三房的侄女想进贵女书院读书。” 顾琰心道，她就知道把她叫过来多半是为了这件事。 “事情已经宣扬出去了，艺比招考，就三十六个名额。而且我还请了晋王、渝王等人做评判。如果你那侄女儿不够格，到时候的场面不好放水啊。我也左右不了两位王爷以及那些名宿。” 顾瑜道：“我不信。” “随你，不过后门是真开不了。” “难道你的贵女书院比太学还严？” 顾琰颔首，“我才开办，正是立规矩的时候。” “可是长乐她们不是想进就进的么？”顾瑜还有些不死心，她正想拉拢三房一起对付二房呢。 “第一批肯定要优待啊，那是给我做脸呢。而且长乐她们都很不错。大姐姐，这才三个月，贵女书院有这么俏么？一开始还全靠我在熟人里拉人呢。” “也是渐渐就名声越来越大了。不是这几月总有应酬么，各家夫人就看着长乐等人变化越来越明显。尤其像咱家琇琇这样内向羞涩人前都不敢言声的，如今也越来越出挑，各方面都很不错。大家不就有些动心了么。而且你这回造势造得这么大，连晋王、渝王都替你压场。他们可不是轻许人的主啊。回头说上一句我家闺女是得晋王和渝王还有那些名宿亲眼有加的，是秦王妃的弟子，脸上多有光彩。” 哦，原来还是她拉大旗作虎皮的功劳。不过顾琇也没她说得这么不堪，就是从前一直被嫡母压着，又要照顾病弱的生母，一直不敢太有存在感而已。她和小时候的顾琰走得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顾瑜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一句，“还有，这三个多月秦王手底下日子好过些的人，有人盘算了一下，大多是贵女书院小姑娘们的父兄。” “无稽之谈！”那里头不少本就是阿允麾下手马看她要办学院，送了自家闺女来凑数的。譬如那几个将门虎女就是这么来的。那本来就是他的人，他肯定会关照几分。却和贵女书院没什么关系啊。 “可大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怎么也是一条和秦王拉关系的门路嘛。” “想来读就来考吧，一视同仁。这次哪怕是晋王和渝王的闺女想来也得考。实在不是我驳大姐姐的面子。你想，此例一开，两位王爷和那些名宿还不得拂袖而去？还有我应了你，皇家那些个母妃、嫂子、小嫂子，我能拒？” 顾瑜叹口气，“幸好我也没把话说满，只说来试试。” 背着她们的秦茵失笑，看来大姐还是知道十二妹这里不好说项的。她也接了一句，“就是十二妹应了，大姐怕还得再说通一个人才行？” “嗯？” “我娘啊，如今贵女书院的日常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十二妹就是个甩手掌柜的。” 顾瑜心道，对啊，还有三婶那一关。趁早拉倒吧，三婶那里更加不会通融。琰儿这里有时候还能酌情变通一下，三婶那里想都别想。 “三婶今日看起来气色很是不错，竟是忙碌出来的？” 秦茵笑着转过身，“可不是，娘自从去了贵女书院，精气神都好多了。老人家还是心头有个寄托好。”秦茵很乐意事情如此发展。一来三夫人身体好自然是好事，二来虽然是姑姑但毕竟也是婆母，如今基本不管家里的事，事事由她做主自然也是好事。 一时，晚到的顾珏也找了来，在外头敲门，“姐姐，我可以进来么？” 顾琰摸摸团子的小双下巴，“你十四姨不会也是来替人说项的吧？还真成香饽饽了？”一边扬声道：“进来吧。” 顾珏进来，却是给顾琰很正式的行了个宫礼，弄得顾琰微微一愣。顾瑜和秦茵对视一眼便也起身给她见了个礼。顾珏是一品诰命，顾瑜是二品，秦茵只是四品。 “都说是家宴了，你干嘛又行宫礼？”顾琰道。 顾珏一边让那二人免礼，一面又给她们行家礼。顾瑜和秦茵也免了她的礼，这才重新坐下。团子和元元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们拜来摆去的。 顾琰笑道：“看你这样，我有种到了三伯母礼仪课堂上看人做示范的感觉。”平日里一家子遇上一般没这么多讲究的。除非是正式场合，才会先依各自身份行官家礼仪，再按长幼嫡庶行家礼。方才大家本来挺自在被顾珏这么一搞一下子就严肃了。当然，顾琰和众人已经涉及到君臣分际了，这个礼是免不了的。只是没人像顾珏行的这么周全，只是福身而已。 顾珏道：“我是最近让我婆婆折腾的，一时习惯了。这两天又见了不少有品级的宗室的长辈，这不一看到姐姐习惯性的就拜下去了。你们可别怪我怪气氛。” 顾琰了然的开口，“我可听说是你先折腾了通房，你也不是什么善茬。今天是妹婿送你来的？”这会儿来衙门已经下衙了，不然他们府里当值的人也不能在。以萧戎的性子怕是也会过来一趟。至于萧允，他一贯是不喜欢到顾家来的。只肯对三房的人另眼相看。更何况如今忙得前脚打后脚的。 顾琰倒是觉得如今的顾家，有几个孙辈正在努力，看着比从前好多了。另外祖母和几个堂姐妹也算是比较拎得清的，倒是乐意回来玩。这可比跟皇家的妯娌门在一处轻松多了。她洗刷名声，也得跟顾家多亲近才是呢。怎么也是一块遮羞布不是。 顾珏在家要拜的就是她婆婆一个，左右她婆婆如今也不好出尔反尔又让她从早到晚立规矩。但是那些个通房如今却是必须到她跟前立规矩。所以，两相对比她还是赚的。她的性子也是不吃亏的。谁让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人好过。反正她就是仗着顾琰的势了，有风使尽帆谁又能把她怎样？ 顾珏颔首，“是啊，他也在前头和兄弟们说话呢。哼，反正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顾琰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她说见了不少宗室营的长辈这个话题顾琰不打算接。她连顾瑜的面子都驳了，顾珏的自然不打算给。不过，好现象呢。管它是因为什么，总之贵女书院如今俏起来了。这次操作得好，影响一定会更加扩大的。 顾瑜一听顾珏说见了不少宗室营的长辈便笑了，“你还真是来替人说项的？你没答应人家吧？” 顾琰摇头，“我可做不了姐姐的主。只是那些婶娘伯母的平素跟我婆婆关系不错，我一个晚辈不好直接拒绝。怎么，大姐姐也遇上这样的事了？” 顾瑜颔首，“是啊，我三弟妹托我了。不过，方才已经被琰儿回绝了。你就这么告诉你婆婆好了，这样她就怪不得你了。” 顾珏点头，“好。”当下连谁托了她都不提了。只是跑过去看着侄儿侄女。看着元元犹可，看到团子用陌生的眼光看自己，依然有些受不了。 “你个喜新厌旧的，有了你小姨就不要十四姨了？” 对后这个控诉顾琰好笑不已，“他是好久没看到你了，这么大点的娃娃都这样。你没事多来王府看看他就好了。”要不是顾珏不好生养，她还真不会开口这么邀她。 顾珏眼底闪过欣喜，“姐姐还是对我好的。”只要她时常往秦王府走动，夫婿也好婆婆也好，就不敢把她怎么样。这就是姐姐给她撑腰了。母亲说顾琰虽然背了个毒女的名声，但其实心肠还是有挺软的一面。 被顾琰当街收拾了一通，孙茯苓可是半点不敢怨恨。如今彼此距离太远了，也教着顾珏不能怨。她们姐弟都要靠着顾琰呢。 正文 353 试探 顾珏说着朝团子伸出手，“团子乖，让十四姨抱抱呗。”她现在看到这样胖乎乎圆溜溜的小男孩最是稀罕了。更何况围场狩猎之后团子还有了‘送子童子’的美誉。只可惜顾珏抱了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她却没沾到什么福气。哼，没沾到就多沾沾。 团子往前爬了两步投进顾珏怀里，他本来就不认人，何况顾珏和顾琰还像。而且隐隐约约还是记得一些的。 旁边的元元一脸淡定，半点没有因为来人只抱团子不理她而怎样。一会儿一样高高兴兴和团子一起玩儿。顾琰就很是喜欢她这样大大气气的性子，换别人说不定就闹上了。 吃饭入席的时候顾琰便见到了那位二夫人。按说她本该没有上桌资格的，可渣爹坚持，老太太也不反对，便让她蹭到了末桌末座的座位。 由此顾琰更加肯定她是渣爹属意将来带出去应酬的。如今不就管上中馈了么。这种是贵妾，相当于平妻了。如果正室上不得台面代为打理家务出门应酬也是说得过去的。渣爹想得还真是周到。这是为他喜新厌旧找了个绝好的借口呢，怕给她这个闺女丢脸。 见状，钱氏面色便有些不好，她如今在家完全被边缘化了。名门正娶进门的，竟事事处处要看别人脸色。娘家也说不起话。要是家世好就不会在靖西侯府被夺爵，渣爹还有那么不好的名声的情况下被许嫁给他了。 顾琰见旁边小顾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副希望她主持公道的模样心头哭笑不得。再一看，钱氏也是一样的表情。甚至太夫人和渣爹也在观察着她会否坐下。似乎她要是不出声就当她默认了二夫人的这种地位了。这两母子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当初没人肯嫁渣爹，钱氏家慕顾家数代积累、金银充足把她嫁进来。他们可没说人家上不得台面不肯接受什么的。 说起来钱氏的家境怎么都比颜氏的好就是了。虽然不想管闲事，但她跟渣爹的关系断不了。这事儿就不光是闲事了。而且多少还有点物伤其类，顾琰便出声问了，“那位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二夫人不用人示意便自行走了过来，朝顾琰深深一福，“秦王妃，哦不，十二姑奶奶，妾身是五老爷新收的二房林氏。”只要秦王妃今天默许了，她今后地位就真的稳固了。 “哦，我还当是家里的亲戚正好在这里做客呢。什么时候二房也能一起入席了？珏儿，你最知礼你来说说。” 顾瑜和秦茵差点笑出来，三夫人微微一愣，秦茵便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这会儿大家都站着呢，因为顾琰没坐。就是太夫人也不好先她坐下，此时拄了拐杖站在她旁边。闻言看顾珏要借题大肆发挥心头不喜。顾珏也不爽她弟的庆功家宴有个二房在座呢。再说要讲礼仪，她才刚让婆母督着重新学过，有得是话讲。 太夫人见状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怎么把个二房安排上席面了，传出去成何体统？咱们家虽然没了爵位，好歹还有两个孙女儿许给了亲王。一个孙女儿嫁了一等将军，另一个孙女儿嫁了国公世子。” 大夫人柳氏闻言出声道：“是媳妇安排不周了。忘了今天是正式的家宴，几位姑奶奶可都是娇客。怠慢了！”这是既向顾琰等人道了歉又要太夫人一句准话，以后到底这位五房的二弟妹上门该怎么对待。 太夫人摆摆手，“就不是正式的宴席，难道二房就能上席面了？”心头埋怨儿子安排得急了，这要是等到顾珏出了月子也回来的情况下，顾琰便不好这样挑剔了。如今知道了她的态度，却是不好再试探。倒没想到她会为钱氏出这个头。因为顾琰平素骨子里实在不是守礼的人。 柳氏便示意人上前把胀红脸的林氏请了下去。她也是近来在五房顺风顺水惯了，满以为这位秦王妃能给她爹一点面子只当不知道就过了。抬眼去看顾询，却只见到他目光闪躲，什么都不敢讲。只得委委屈屈的下去了。 顾琰这才坐了，众人也才依次坐下。顾玺和钱氏都拿感激的目光看她。其实顾琰不是很想摆这种威风的，让众人都等着她不敢坐。不过不刹住这个风气，没准过些日子林氏就真代表五房出去走动了。太夫人年纪老迈，等闲不会再出门。五房弄个二夫人出来，到时候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弄不好就会绑架了她的意愿。这个肯定得防微杜渐。 吃过午饭，顾瑜、顾珏拉了她一起抹牌。团子已经亲亲热热的和元元一起午睡了。乳母和丫鬟在里头看着。 顾琰道：“还差一个人啊。”要是顾珏回来可不就齐了。 顾瑜道：“不差，珂儿你过来。”顾瑾这个亲王侧妃没回来，顾珂这个侯府二少夫人顶上也是可以的。往常顾瑾也不能回来，便是顾珂和她们一堆。只是她夫婿身上还没有官职，所以她还不是诰命夫人而已。说是家宴，其实一家人也分三六九等。 顾瑜一边抹牌一边便问起这个话题了，顾珂道：“公公说这一科如果还没消息就替他求一个荫职。我看他备考也真是够辛苦的。”皇帝格外喜欢公侯之家靠自家本事考中得官的人，所以她公公才让她夫婿下场试试。家里请了先生，样题也不知背了多少，却总是没消息。 顾琰觉得古人早婚早育，总是结了婚还在理直气壮读书啃老，社会上也认为是正常的，还真是比后世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幸福多了。 她那个时候刚毕业也不是马上就找到工作的，压力真是大得出奇啊。工薪阶层养出个大学生容易么，结果还找不到工作。着实被啃老这顶帽子压得抬不起头来。而且，像九姐夫这样家里可以求得荫职，怕是还能下苦功夫读书的也就不多了。要不是皇帝欣赏有学问的世家子，怕是连考都不会去考吧。也难怪阿允说世卿世禄需要改一改了。不然，就真成了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了。 顾珂说完又道，“打慢一点，我现在脑子不大够用。” 顾珏手下一顿，顾珂今日是大着肚子跑来的，而且来得挺晚。估着是听说顾琰来了，才求得婆母同意她回来这趟的。不管怎样，回娘家做娇客总是要松快许多。 “九姐姐，三个人等你一个哦。”顾珏小声抱怨道，一副玩笑的模样。她如今可不必像小时候一样奉承着长房的这位九姐姐了。这个家里她只需要看顾琰一个人的脸色。 顾珂道：“是你们三缺一把我叫过来的。”她也不怕顾珏，不就是看到她的肚子不舒坦么。你怎么不敢看到团子不舒坦啊？就算她夫婿是一等将军又如何，她们侯府也不差。而且这个珏儿不靠着琰儿，如今搞不好都是下堂妇了。摆什么一品诰命夫人的架子啊？ 身为长姐的顾瑜和稀泥道：“好了好了，叫长乐来替你看着。我婆婆抹牌都是叫她在后头看着。说起来，我婆婆还念叨过两回说长乐上学去了，她输银子了。” 顾琰道：“你们几妯娌还敢赢她老人家不成？” 顾瑜道：“和了，赢她老人家我是不敢，可我们家二弟妹惯会撒娇她就敢。嗯，十二妹不在意这秀儿，我倒是敢该和就和的。”说着把牌一放，“十二妹你点炮了，给银子吧！” 长乐本来在和顾琇说话，闻言便过来了。丫鬟赶紧给她端了一把椅子放在顾珂身后。顾珂道：“小长乐，替姨母好生看着。赢了给你吃红。” “好嘞。”长乐笑吟吟应了。 顾琇便也过来了，就在顾琰后头看着。回头让她带着顾玺玩玩倒没什么，她可半点不想听钱氏找她诉苦，。 顾琰笑道：“你也想吃红？”她如今每月依然给顾琇二十两银子，省得她在王府捉襟见肘的落个小气的名声。 “不，我学学。三伯母说这些也是必须要学会的。”顾琇一本正经的道。 顾瑜失笑，“三婶教礼仪还教这些啊？珏儿你最知礼，你说说是不是要教这些啊？” 顾珏道：“大姐姐别打趣了。” 顾珂道：“还真得学，不然以后到了别人家三缺一叫你你说不会那就扫兴了。” 顾琇脸上一红，长乐已经抢先说了，“娘，各位姨母都别打趣了成不？不然我跟小姨都不好意思看了。” 抹牌时间过得挺快，不一会儿半个时辰就过了。团子醒了由乳母抱着出来，因为是不太熟悉的地方，便要找顾琰。 顾琰接过来，示意顾琇坐下替她玩着。 顾瑜心道你们家这乳母不太得力啊。不过她是不会讲出来的，谁知道乳母以后会不会在团子跟前给她上眼药呢。她虽是姨母，搁不住乳母是天天陪在团子身边的人哪。团子以后可不是一般人，被他疏远不是好事儿。 顾琰倒是主动说了，“这孩子这两天长牙有些不舒坦，所以格外腻着我。”说她们家乳母不得力的不是一个两个了，宫里说的人最多。宫里的女人才不怕一个小小乳母上眼药呢。都拿着这事儿说顾琰的不是。 的确，这不是乳母的原因是因为她插手过多了。可是，她实在不习惯把孩子就丢给乳母的方式，忍不住就想亲力亲为。而且，也不想看到团子跟乳母比跟亲娘还亲。更不想团子被乳母惯得骄纵无比。反正何皇后是不会为这种小事开口的，其他人她只当耳旁风就是了。 顾琇不大会，顾琰就抱着团子坐在她身后指挥。团子醒过神来也伸小手往那一扇牌里戳啊戳的。顾琰便笑着将他的手抓回来，另拿了两张不用的牌给他玩儿。 一会儿，秦茵抱着元元也过来了，“闹着要跟团子玩。” 顾珂道：“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拿牌玩比大小什么的。不过他们俩实在太小了。”心头想着四嫂这倒是个好法子，让元元跟团子这么熟惯。可惜大姐的长乐长安太大，而她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又小了些。 顾玺这会儿跟着顾珲陪太夫人聊天。不过他坐不住，扭头见到团子出来了便跑过来，“团子，小舅舅陪你们玩。” 顾琰看团子已经好多了，这会儿看到小朋友多也跃跃欲试的，便将人递给了乳母，“嗯，带他去玩儿吧。”今天她给阿大阿二放了假。可怜两个小家伙平常完全没有哪天可以休息的。就像两颗卫星尽职尽责的守在团子身旁。团子一开始还真不适应，幸亏这边小朋友更多。 顾琰重新坐了下去，顾瑜道：“不知道晋王府会不会单给小侄女摆满月宴。到时候应该长开些了吧。” 这话一出，顾珂出牌的手都停了一下。就算晋王府再怎么淡化此事，外头的人也不敢乱提。但顾家人都是关注着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哦？而且顾瑾从小到大多能忍的人啊，怎么会怀着孩子听了安侧妃的闲话就气得早产了？真长开了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像顾瑾还是像晋王妃。 顾琰道：“这个还不知道，帖子还没发到手里呢。不过我估计会同瑾儿正式晋升侧妃的宴席一起摆吧。”这样一来，就不会和嫡子的满月宴凑一堆了。到如今，知道晋王府添了个小郡主的人也还有数呢。满月宴分开摆也是个淡化处理的方式。 顾瑜道：“有些事情跟打牌一样，一把两把的还真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 顾琰不知道她指的是假如顾瑾真被换了孩子是赢还是输，还是说晋王妃这么做是赢是输。或者说这件事带来的深远影响，对晋王府和秦王府而言是赢是输。不过她也没问，这件事没凭没据的，除了枕席之间她和萧允都不会随意论及。顾瑜顾珂几个说话也有分寸，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人抓的。 顾珂道：“那怕是要等到瑾儿身体完全调养好了才办宴席了。那我可能去不了了。”婆婆说她一个堂妹是秦王正妃，一个堂妹是晋王侧妃，要不偏不倚才好。他们家和梁国公府不同，谁上位都没区别的。反正都是过自家的安乐日子。她如今因为这两个堂妹，在家里也格外的有面子。连夫婿都说要多谢她呢。 “那就礼到人不到好了。”顾瑜不在意的道。 顾珏倒是也想礼到人不到。就是上次洗三她也不想去的。可是找季太医诊脉她是在顾瑾那里，虽然托的是顾琰的面子，可也不能那么不给顾瑾脸面托辞不到。所以，顾瑾的孩子洗三、满月，她庆祝晋升顾珏都是不好不去的。 顾珂感兴趣的道：“你们说如今晋王府的三个侧妃怎么排序？听说晋王本要降安侧妃的位分呢。”最近晋王府后宅的八卦让众世家也挺感兴趣的。难得一向以规矩著称的晋王府还能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呢。 顾瑜道：“这就是做给顾家人、尤其是琰儿看的。安侧妃有子，父亲又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她怎么可能排在瑾儿后头？我听说，从前瑾儿还被叫去给她唱过曲呢。” 这话一说，牌桌上的人都有些不好了。旁观的长乐和顾琇面上也不好看。甚至旁边听到了的人也都静止了下来。顾瑾再是在顾家就不受重视，可她被打脸就等于顾家被打脸。 顾瑜见状道：“当初把人送去做侍妾就该知道这种事是难免的。当时也不见谁出面拦一下。这会儿都这样做什么？”四老爷四夫人今天都没有出席。四老爷缠绵病榻，四夫人也觉得来了也没面子便托辞照顾病人没出席。 顾珂道：“瑾儿现在不是熬出头了么。以后就好了，就好了。哎呀，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不玩了，或者谁来替我？”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瑾儿那里是冰山，靠不住？还是琰儿这里靠着踏实？可婆婆不是这样说的。而且，如果晋王府所谓的嫡子真是瑾儿生的，那不也是她外甥么。 顾琰把牌搁下，“那就不玩了吧。我去和祖母说说话。” 一时便散了，顾瑜和顾珂都寻柳氏说话去了。长乐自然也跟着去了，剩下顾珏和顾琇两人。不过顾珏如今心思都在如何调养生个大胖小子上头，再说今天是她弟弟好日子，也不想闹僵便没说什么。 顾琇更知道不能再当着人和顾珏闹不愉快，笑着福福身，“十三姐，我去看看团子。” 顾琇看顾珲在太夫人跟前，她不敢往那边凑。再四下看看，竟无处好去，于是道：“我也去。” 顾琇脚步一顿，只好等着她。本是找个托辞好走开，结果没想到顾珏也要去同一个地方。 太夫人很喜欢看到今天这样其乐融融一大家子在一处的场景，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只之前打了个盹，肖嬷嬷替她把毯子搭上了而已。不过也没多久就睁眼了。她这个年岁，困了就打个盹，一会儿就醒了是常事。至少如今，这也是一大家子了。而且还有几个经过起落的孙儿知道打拼，有几个嫁入高门能照拂家人的孙女儿。 正文 354 窥视 吃过晚饭，顾琰抱了儿子回王府。才刚到正房坐下扶着小家伙在榻上走了两圈，阿大阿二便过来了。实在是太敬业了，这是一直在等着团子回府呢。 顾琰便问道：“你们今天做什么了？” 阿二高高兴兴的告诉顾琰：“王妃，我们跟着小慧姐姐她们上街了。嗯，买了好多东西。”说话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 阿大的手里一直拿着个盒子，这会儿打开来，也笑吟吟道：“王妃，这几个面人，是给小世子的。”买回来问过师傅，她说拿过小世子玩玩还是可以的。不过要先征求王妃的意思。 顾琰定睛一看，捏得还挺惟妙惟肖。上头用糖浆上了色，一共四个。就是阿大阿二还有小慧秦勇的样子。她笑道：“多谢你们出去玩还想着给团子带东西了啊。” 阿大不好意思的笑笑，“应该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忌讳？” “没事儿，就给他看着、玩玩无碍。” 阿大点头，“嗯嗯。”他也不是带回来给小世子吃的。 团子刚才看到阿大阿二就很兴奋，这会儿见到要给他东西就更开心了。当即两手平平抬起伸出。阿大便上前一步放到他手上。小爪子力气不够抓不稳，乳母赶紧出手帮忙。 “啊——”团子发现盒子里是阿大他们，一边指着一边朝顾琰叫招呼她来看。 “娘看到了，挺像的啊。” 团子抓了一个‘小慧’出来，拿着竹签凑到眼前看。 顾琰道：“你小子还知道挑美女啊。”这算不算异性相吸啊？ 人像上蒙了一层透明薄纱，团子努力想揭开却不得其法。 阿大挠挠头道：“小世子，这个是吃的时候才揭开的，免得弄脏。师傅说不能随便拿东西给你吃。”就是吃了拉肚子，他和阿二至少也会被打一顿赶出府去。更别说其他的了。 乳母道：“小世子是想看清楚一点，他不知道这个能吃。”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帮他揭开，回头再蒙上就是了。不过也是很小心的注意着不敢让他舔。团子有个习惯，喜欢手摸舌舔的来认识新事物。她时时都得注意着，不敢错眼。 阿二告诉顾琰，“王妃，我们抓了个‘三只手’。” “你还知道什么叫三只手啊？”顾琰笑道。 阿二做了一个把手伸进阿大兜里掏东西的动作，“狗儿哥哥说把手放进别人兜里掏东西就是三只手。被抓住了要剁掉一只手。半道我们把人放了，没押去官府。奇怪，明明跟我一样只有两只手嘛。剁了可就只剩一只了。”顾琰让人没事就引着小哥俩多说话，好让他们开朗一些。如今看来效果不错。阿二都有些要往小话唠发展了。 “哦，上了一趟街买了东西抓了个三只手，还做了什么？”想来两个小家伙是揣了‘自己’的铜板跟着几个哥哥姐姐上街去的，才一脸自豪地说买了好多东西。自己挣钱自己花，顾琰表示很理解这种感受。她大学毕业拿到第一份工资shopping后比这还兴奋，因为终于摆脱啃老族的名称了。这小哥俩还小不懂那么多，就是单纯的快活着。 “上午上街，下午上课。也是和狗儿哥哥小慧姐姐他们一起。嗯，雪梨姐姐也一起给我们大家上课。” 顾琰失笑，怎么搞得跟乡村小学似的。一年级到六年级都一个老师教。齐娘子这几天倒成孩子王了。嗯，好在雪梨丫头那根筋拧过来了，还知道去帮忙。今儿苹果是跟着一起去顾府了，只剩下雪梨不当值在家。这也算是苹果和雪梨的示好吧。对小慧等人，更是对自己。 “文课还是武课啊？” “嗯，都有。这会儿狗儿哥哥他们还在师傅的练功房。我跟哥哥扎完马步就可以出来了。” 阿大阿二每天早晚各一刻钟的马步，有时候就在团子屋子里进行。他都看习惯了，有时候还扶着床柱子模仿一下。只不过他一扎马步，通常一会儿就要翘起小屁屁放屁。 团子看了半天‘小慧’，又拿起‘秦勇’看了看，末了拿出不知是‘阿大’和‘阿二’和真人对比。一个人看着也能乐上半天。想来今天上街，就是这对小兄弟和那对兄妹让按照自己的样子捏了面人。 顾琰看他打了个哈欠，示意乳母上前把面人都收起来，哄他睡觉。阿大阿二见状便也小声告退了。 过了两日，顾琰发现团子发明了一种新玩法。他坐在大球顶端，然后往前挪小屁屁，到了边上就会像滑滑梯一样顺着球面滑下去了。前头让乳母把他接住，然后再放到大球顶端滑下，周而复始。 他如今已经将小慧这个球据为己有了。下人给洗洗刷刷了一番，瞧着倒也干净。看那颜色鲜亮的程度，这东西应该也没用过几回。 乳母看到顾琰忙小声道：“方才小世子不小心这么滑下去了。奴婢将他接住，他就一定要这么玩了。” “只要别摔了就行，随他高兴吧。”顾琰看他玩得挺好，便回屋去了。她打算去看看顾瑾、以及可能已经长开了的小侄女。不管真假，这么上门给晋王妃添添堵也挺好的。 不过刚打算换出门的衣服，就有王氏派人来请她过去。说是国师宴客，让她去作陪。 顾琰一愣，要是国师宴客该在国师府啊。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今儿宴请的怕是琅琊山故人。不是那么熟谙的友人肯定不会带去见到小师弟母子。于是搁下准备往晋王府去穿的衣服，另换了一身轻便随意的打扮，头上钗环也去了不少。 “团子，要不要去看小师叔？”就是每天出门顾琰都不嫌累的，她不喜欢关在四面的高墙里。尤其萧允还早出晚归的不着家。 团子正玩得开心，看了她两眼就转开了。顾琰便叮嘱了乳母等人几句自己出门了。 去了果然看到琅琊山在京的众人都在。王氏正和刘夫人说着话。两人一个做过宫中职务不低的女官，一个是大家出身，倒是能找到不少共同话题。 顾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往书房去。这让王氏诧异不已。她本以为国师让把秦王妃叫来是要陪这位刘夫人，因自己不是正室不够格待客的缘故。心头还思忖这位刘夫人好生大的面子，也有些位自己的处境尴尬，方才一直都有些放不开。却没想到顾琰打了个招呼就转头走了，竟是要去书房见男客。 “师傅，我来了。”顾琰叩响书房门。这宅子里下人有限，用的都是洛阳顾宅的旧人。顾琰也就没用他们带路什么的，她又不是找不到书房。 明晖在里头出声道：“进来吧。” 里头有明晖、刘大当家，还有方子墨。 刘大当家看到顾琰便客客气气的站起来了，“秦王妃来了。”这几个月在京城，他已经见惯权贵了。可不敢大喇喇的就坐着，侧目一看却没见方子墨站起来。 “大当家的你坐，不用拘礼。”顾琰转向方子墨，“方大哥，好久不见了。” 方子墨点点头，“是啊，快两年了。”他习惯性微蹙的眉间看着开朗了不少，顾琰便知所谓‘方大嫂’怕是真的了。 刘大当家的这才坐下，心道看来秦王妃骨子里倒还真没变。这样对他们琅琊山的故人来说，是好事啊！ 明晖道：“我和刘大当家的说事儿，琰儿你领着子墨四处走动走动。” “好！方大哥，请吧。”这里顾琰来过两三回了，充当半个主人没有问题。明晖更是不会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让她回避的主。师徒俩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这让刘、方二人感觉都很好。 明晖新近置办的这个院落不大，毕竟是在京城而且是靠近秦王府的地段，寸土寸金。两人很快便转了一圈，到亭子里坐下叙话。 “方大哥，恭喜你！”顾琰诚心诚意的道。 方子墨笑道：“嗯，我是不是该说声同喜？” 顾琰的确挺欢喜的，别的人不管是晋王还是孙小丁她都不欠什么。只有方子墨，她是承诺过人家一同出国门游历的。如今看他有了能放在心坎上的人，心头那份亏欠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她赧然笑笑，“嗯，我是挺喜的。你和方大嫂可真称得上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说着摸摸茶壶是热的，提起来给双方各斟了一杯茶。 方子墨感概地道：“开始根本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弄假成真！啧啧，那样的家庭居然也能生得出这么叛逆的女子！” “怕是被平日口口声声亲闺女一样看待自己的公婆给伤透了，没有谁是求死不求活的。”听这口气，两人之间怕是很精彩。不过，人家的私事就不好问得太细了。 这么几句，顾琰已经基本能拼凑出整个故事了。方子墨的初衷、事情的转变……周氏多半还是比较主动的一方才促成了这样的变化。可见，死去再活来，她是真的再世为人了。 方子墨点点头，“再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我昨晚收到信，再过半年我就要当爹了。” 顾琰喜动颜色，“太好了，方大哥你终于又能有血脉相连的人了。” 方子墨面上尽是欣然，“我方才看到国师的小儿子了，以为还能看到你儿子呢。”话说到这里，过往真的是已经放下了。 “嗯，他在家玩得挺好。我也不想带多了人过来，就没带他。说实话，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定他。以后有机会再抱给你看吧。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样貌上一半随我，一半随他爹。”顾琰一副王婆卖瓜的口气。 方子墨又说起边城一众故人的情形，“你舅舅舅母也过得挺好，小表弟壮壮实实的。嗯，这次原本孙将军是拜托我将小公子携带进京的，可是不巧小公子出了天花。” “啊——那现在没事儿了吧？”顾琰紧张的问。这年头天花的死亡率太高了，大人都受不住更别说小孩子了。所以，虽然方子墨面上看着并无哀悯之色，却也由不得她不紧张。 “哦，没什么大事儿了。一开始挺险的，后来实在无法我死马当活马医，让他索性出了个够。这样一来倒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曾经琅琊山也有小孩子得过，我同大夫一起照顾的。因为我十来岁上出过，然后侥幸没死。当时见过了，用药压着不然发出来的很多都去了。反而生发得较好的，死里逃生的可能性大些。这个孙将军已经具折上奏，估计太医院研究后会得出结论。” 顾琰不是学医的，所谓牛痘治天花她也只是略略听说过，具体方法不知道。这个时候便有些懊恼自己当年知识不够全面了。要是早知道会到这个地方来，她当初一定和百度、谷歌好好亲近。不过，如果王太医也参与研究，她或许能指点一下方向，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之前大公主就眉飞色舞的说过孙皓熙要回京的事。这回肯定失望极了。方大哥你能不能上门帮孙夫人解释一下？” “好的，没问题。估计信中他们夫妻也会说，不过我去再去走动一番也无碍。我也打算去看望一下大公主，回去好对孙将军说起。孩子刚出过天花身子很弱，哪敢让他这么千里上路。” “那你可一定要再去看看我那侄孙子，小丁一定也很惦记妹子的。” 于此同时，在太学下了上午学的顾珲正夹紧书袋往外走。 “顾兄等等，咱们顺路，一道走吧。”后来追来一个十五六的小书生，一脸热切的喊道。 顾珲听到便立住了脚步转过头去候着。姐姐说得没错，他半道入学，昨天领他去教舍的先生一走开，附近坐着的同学就问了：“顾珲？你是哪个顾家啊？”京城如今倒是有两三家官员姓顾，但是要半道把人弄进来怕是还少了些能量。难道是外地的封疆大吏？ 顾珲把自己的毛笔、砚台等拿出来。都是太夫人给准备的好东西，以免他到了太学被人轻视。也算是对他顺利考过童生试的奖励。 旁边识货的人咋舌道：“这是红丝砚啊！”看来是有点底蕴的人家啊。 但见砚台上淡淡的天然红色线条错落有致，细看竟是一副山月图。这样的砚台因少有而名贵，多为人所收藏。 顾珲点头，“是啊，是家中长辈新近赐下的。我是顾大姑的那个顾家。” 刚才出声的人想了想道：“从前的靖西侯府？” “是的。” 便有人心头浮上几分轻视，靖西侯顾大姑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再一想，顾家还能将人这会儿弄进太学的，难不成是大名鼎鼎的秦王妃？ “敢问顾兄和秦王妃可是至亲？”不是听说秦王妃同娘家的关系不是太和睦么。 “我是秦王妃的八弟，一父所出。”姐姐和祖母都说不显摆，却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也不想看人前倨后恭，先把他当成才名远播的小才子特招生，然后知道真相玩变脸。家里过节请过蜀中的戏子来表扬这个节目，姐姐说的时候就拿这个来作比的。 “失敬失敬，原来是秦王内弟啊。我是……” 这个身份一揭开，周遭的人立时又热情了几分。便有人主动把各科的随堂笔记借给他誊抄，还有人领着他在太学里四处认识地方。 顾珲心头好笑，果然如此啊。这五六年他也算是经历过起落了，离姐姐和祖母的道行还是差得远呢。 这会儿叫住他一道走的，便是昨日最热情的同学中的一个。姐姐说来太学也是结交人脉的，顾珲自然不会对同学冷淡，和来人说笑着往大门去。 他们都是骑马回家，君子六艺就有‘御’这一门。骑马是必修课。这马也是祖母特地让人从马厩牵出来的。是祖父当年驰骋沙场得的御赐宝马的后代。如今还没有成年，他现在骑刚好。还有两匹成年的，分别归了大哥和四哥。他从前就艳羡不已。 “你这马真是神骏。”银鞍白马这么一配，显得顾珲斯文中又有几分英姿勃发，果然不愧是武将世家出来的。 “嗯，是我祖父当年得了先皇赏赐的宝马的后代。”顾珲也忍不住有点飘飘然。姐姐还玩笑的说就叫宝马三好了，以示是御赐宝马的第三代。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意气风发过了，当下心中涌起对未来的无限展望。忽然，转角处一辆没有徽记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赶马车的人他认得，他小的时候那人还趴在地上给他当过马呢。这是他娘当年带进顾家的家将之一。那马车里…… 顾珲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已经六年没有见过他娘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顾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我有点不舒服。赵兄，我先走一步。”末了，顾珲还是加快速度从那辆马车旁经过了。小厮赶紧也跟了上去。 马车里拉着一角车帘贪婪看着的孙茯苓眼眶一红，珲儿这是发现了？这几年她一直在想着儿子。尤其给齐王生的也是个女儿之后。可是，顾珲一直就养在太夫人跟前从不单独出门，她根本没机会见。昨天听说他到了太学读书，她今天才会特地等在这必经之路上的。当年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长成翩翩小少年了。身姿挺拔，坐骑不凡，他是多么的出色啊！ 正文 355 唏嘘 “嬷嬷，回吧。珲儿他不想看到我们。我是他的污点。”孙茯苓苦涩的道。 孙嬷嬷道：“儿不嫌母丑。今儿是有人一道，少爷不方便过来见您。咱们明儿再来。” “就是没有人同行，也还有顾家的小厮跟着。难保不会告诉那老虔婆。罢了，我能偷偷看到他就知足了。” 顾珲神色有些不宁的回了家，好好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敢去见太夫人。只挑了太学里的事告诉她。 “嗯，你也别被眼前的种种迷了眼。你姐姐做到如此已经相当难得了。你可别想着再一味的依靠。什么东西，如果是人家给的，那人家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是，孙儿知道，一定加倍用功。”他哪敢再飘飘然，今天在街上母亲已经把他往上飘的身子拉回地面了。如今先生、同学对他热情、客气，不过是看他是秦王妃亲弟。归根到底还是得靠自己才能立得稳，大哥和四哥都这么说的。而且姐姐如此相待，他也不能让她跟着丢脸才是。 “功课上有困难么？如今府上是请不到博学鸿儒肯登门讲学了，想给你开个小灶也不能。这么半道去，怕是艰难。实在不行，你就上你三伯母府上去。请教三伯母问四哥。你三伯母很喜欢会读书的孩子。休沐的时候没事也多往秦王府走动走动，听说那墨香苑聚集了不少的举人。能考上举人也不是一般人了。秦王的幕僚里也有几位大家。总之，一切能用的资源都要用上。” “是。”顾珲心跳得还有些快。生怕太夫人看出端倪，于是话很少。太夫人只当他初进太学有些吃力便让他下去休息用饭了。 那边顾琰得见方子墨找到另一半又即将当爹，心头着实高兴，就想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只是高兴之余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惆怅。因着这惆怅她用过午饭就告辞了，说要回去看团子。 明晖似笑非笑看她两眼，她一下子想通了自己在惆怅什么。不由心道我果然也是个俗人啊！继而一笑，那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才去了。 “叫你来没别的事，琅琊山的事情你能帮就帮着点。我没实权，倒是不如你的能量大。” “我知道，一定会尽力的。我怎么也在木石村住了那么久嘛。大家待我都不错的。对了师傅，你知道阿樱最近在忙什么吗？” 明晖摇头，“我基本都在紫檀精舍，她来这里看我儿子的时候我通常不在。干嘛？” “没有，纯好奇。” 明晖追问，“好奇什么？” 顾琰一滞，不知道告诉明晖这个长辈算不算把东方樱给出卖了。如果是旁人，以明晖的性子乐得看热闹。可是是自家侄女，而且这里就他这一个长辈，他还能淡然处之么？ “说！” “就是阿樱有意找人借种，我好奇她会看上什么人。”看明晖把脸垮下来，顾琰就扛不住全招了。唉，早知道刚就不问了。让你多嘴！ 明晖吐出一口气，“她怎么竟想干这种惊世骇俗的事？这么说，她之前其实是想找秦王借种？” “嗯，多半是。而且人她应该也动心过。”顾琰小小声道。 明晖思忖了一番，“她到底来京城是干嘛来了？罢了，你回去吧。我还得回去陪客，不好走开太久。” “哦。” “以后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别替人瞎打掩护！” 顾琰嘟囔，“告诉了您这回，以后的事我还有机会知道？”东方樱也是记仇的主啊。 “反正知道了不准再瞒着我。” “明白。您要拦阻啊？” “好好儿的姑娘家，最好还是正正经经的嫁人。活在别人舌头上很有意思么？”明晖苦恼的道。 顾琰心道，师傅，比起你爹你娘来你还真是有些偏保守啊。不过皇帝曾经说过，他就是因为东昌王和顾大姑的事太，呃，惊世骇俗了，所以男女情事这方面才格外保守的。不是被逼迫，还真的不会想着成亲留后，要一直遵守道门的清规戒律来的。 顾琰走到半道就遇上来找她的人了。马车停下，雪梨掀起车帘问道：“何事？” “雪梨姑娘，请转告王妃，宫中皇后召唤。” 顾琰纳闷，这会儿皇后找她有什么事。琅琊山和骆家的事，她一早摆明立场不掺和了啊。而且再有三日就是十六公主出阁，她也不认为皇后还有闲心管这事儿。那难道让她进宫帮忙备嫁？ 作为哥嫂，萧允和顾琰这次前前后后出了将近三万两的添妆，手笔算是非常大了。其他王府顶多不过数千两。难道因此皇后要给她做脸，让她在最后关头参与进去，回头好说一声她友爱妹妹？应该不会啊，这么惹眼的事儿何皇后怎么可能做？ 不管是什么了，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回府大妆。 马车立时加速，不一时就回到了秦王府。 顾琰端坐镜前，身后梳头娘子、齐娘子、雪梨还有小丫鬟都在忙活着。总算最短的时间把亲王妃的礼服和头饰穿戴妥当。然后乳母把团子抱上跟着，就匆匆出门了。 团子才刚午睡起来正揉眼眶，乳母安抚道：“小世子，王妃带您进宫见您皇爷爷去呢。” 不能不带，不然回头老爷子又遣人来问怎么不带云云。 上了马车，团子把脸埋进乳母怀里。他还没有完全开眠，不过听到是见皇爷爷去也不怎么抗拒了。 顾琰先带着人去皇后宫中，让何皇后抱了一会儿。末了道：“母后，不如让十六妹也……”我们家团子可是‘送子童子’呢。 何皇后笑道：“十六，你过来也抱抱。” 十六公主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上前抱了团子。团子笑呵呵的摸她的脸，感觉滑嫩还爱不释手的。又把头凑到姑姑脖颈间嗅。也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秘方，总之十六公主看起来气色、肤质比之前都好上许多。身上的香味也自然散发，很吸引人。 不过，顾琰看来看去，觉得皇后宫中这会挺悠闲的，不像是还有什么扫尾工作没做完的样子。也是啊，准备了大半年，（甚至可以说从十六公主出生就开始准备了）还有有司衙门专门操办。这还有三天，早该万事俱备了才是。这到底是叫她来干嘛的？ 何皇后道：“嗯，好了，给皇上送去吧。不然回头该说本宫占了孙儿就不撒手了。”一边转头对顾琰道：“等一会儿出宫的宫女要在本宫宫门处拜辞，所以把你一起叫来。” 顾琰这才了然，果然是要给她做脸，但却不是做在十六公主这里。是要让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这次大放宫女都是因为她的建言。这可比友爱妹妹的名声更强。难得何皇后不居功，肯把这好事儿分她。其实也是，这样做并不会减损她半分。只是很少人会舍得分享了。而且这事儿其实皇家的人都知道，也就不惹眼了。这才是事事周全的皇后会做的事。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何皇后在檐下升了宝座，受一众离宫宫人按序参拜。顾琰和十六公主分别立在她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带着激动拜别国母的宫人们。这次是以为十六公主祈福的名义大放宫女，宫人们叩首，先拜谢皇后和公主，再拜谢秦王妃建言之恩。在旁边赞礼官的声声赞礼中，顾琰还真的看到几个白头发的老宫女，心道古人诚不欺我。 何皇后显然也有些惊讶，“亏得琰儿你提醒，这的确是一件功德啊。” 顾琰忙谦虚了两句，却听到何皇后低不可闻的道：“本宫能放了她们，可惜无人能放本宫。”声音真的很低，要不是顾琰有内力耳力超乎常人就错过了。十六公主明显就没有听见。闻言她也不由得有些唏嘘，何皇后豆蔻年华进宫陪在年过不惑的皇帝身边，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六的样子。 这个年龄差在皇家也不算什么了，可偏偏她遇上的君王情爱之心已熄灭。早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的青春年华就只是耗在宫里做一个华美的摆设。流年似水，空辜负了如花美眷！如今看着络绎不绝往外走出的宫人，要永远困在这座黄金牢笼里的她心头是什么感受啊？ 此生她能离开皇宫唯一的途径便是千岁以后被恭送往皇陵。如今，宏伟的帝陵早已竣工，只留下了将来送驾崩的皇帝棺椁入内的机关，一旦启动就会永远封死。在旁边则为何皇后另启了一座规模稍逊的后陵，正在修建当中。这就是要生同寝死不同穴了。 礼部尚书李大人曾经上书说如此于礼制不合。皇后无过，按礼是该帝后同陵的。若是有大过，那当废后，将来以废后的礼制另起陵园。 皇帝说他比皇后大三十有余，意欲早日得道飞升，不想死后几十年再被人打扰了。还专门下旨褒奖了何氏一门教女有方，算是对此的答对，却是不改初衷。顾琰听萧允说过，皇帝并不是如外人所言打算独寝地宫，而是要带宸妃的骨灰一起下葬，同棺椁。这可比死同穴更亲密，棺材都不分。 皇帝和宸妃的爱情让人感叹，可这对何皇后未免不公。这是摆明嫌她多余啊！顾琰想到这里倍觉心酸，怪不得王昭君远嫁匈奴，王安石会写下‘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却不敢表露出来被何皇后察觉。 “琰儿，你和小允是这皇家的一段奢侈。本宫惟愿你们能善始善终！” “承母后金口玉言，希望儿臣真能做到。不过，好难啊！”顾琰慨叹道。 何皇后笑着嗔她一眼，“这皇家就见到你们这一对了，你还这样讲话。是要吓坏本宫的小十六么？” “公主不一样，驸马是律法规定不能纳妾的。十六妹大可高枕无忧。”其实也不是，不纳妾，背地里偷野花只要不张扬开来却是无碍的。可这话此时肯定不能对准新娘说。 十六公主看母亲和嫂子一眼，微红着脸低下头去。 何皇后没有久留，转身离去。只留下凤椅受宫人参拜。顾琰估计这一幕怕是有些刺激她，不愿多呆。 “十六妹，我们出去在高处看呗。”顾琰忽然就很想看看数百宫人络绎出宫的场景。 “好！”十六公主有话要和顾琰说，欣然同意。再过三天她也将出宫。当然，和宫人们走的不是一条道，离宫的心情也不一样。 顾琰和十六公主坐了轿子到皇宫最高处的建筑去，站在楼上看着下头鱼贯而出的宫人。今天下午顾琰心情挺复杂的，为何皇后、为这些离宫和还不能离宫的宫人，也为将来的自己。 十六公主道：“九嫂，十七的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我看她最近都没那么活泼了。” 顾琰心道，十七公主还是要比被皇后娇宠着长大的十六公主心智成熟些。就如萧允所言，她没有去找皇帝闹拆她九哥的台。十六公主怕是从小对皇后予取予求惯了，婚事也是她自己满意的。所以如今对妹妹格外有些同情，还觉得要求一下事情能有所转圜。 顾琰没有出声，这事儿还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估计十六公主大婚后就要宣布了吧。 “唉——”十六公主叹息一声“其实作为公主，能够不远嫁异国他乡就是好的了吧。毕竟我们受百姓供养，必要的时候也是要知道牺牲的。可如今天下太平，而且这人选，也并不离谱啊！” 顾琰道：“公主，这件事我爱莫能助。而且，阿允他并不是要推十七妹入火坑呢。十七妹还小，慢慢宽解也就好了。一瞬间的心动，很容易淡去的。”今科传胪也是少年才俊，且无侍妾通房。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说明这人家教严格，而且很能克制自己。 而探花郎虽然也没有妻室，却是个对贵女圈子里的女子都很好的。这或许是出于他怜香惜玉之情，却也可能是意有所图。因为要接十七公主回府劝解，顾琰便让何山派人去彻查传胪和探花郎。这才知道了这些。至于进一步的消息，就得再等了。如今，顾琰也不知道是该希望探花郎是个好的，还是不好了。 十六公主点头，“我也知道这点。母后也说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称得上两全其美。只是我现在顺心，不忍见妹妹不如意。想多问几句罢了，九嫂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十六妹你天真良善，九嫂怎么会不清楚呢。对了，我要往淑母妃宫中去，十六妹要同行么？” “不了，母后说还有用事情要教我。到时候要拜别诸宫母妃，我再见淑母妃吧。至于十七妹，以后我出宫了，可以时不时接她去公主府玩的。” “好！” 顾琰到淑妃宫中求见，后者便传了她进去，“皇后那边的事儿结束了？” “还没有，不过母后已经不在那里坐着了，儿臣便也走开了。” “那你来本宫这里是有什么事么？”淑妃疑惑的道。顾琰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尤其名义上宸妃和淑妃可不是姐妹。 “阿允说想接十七妹到秦王府住一段时日散散心，让儿臣来问问淑母妃的意思。” “让她出宫住住也好，就有劳秦王妃替本宫好好开解于她。”淑妃欠了欠身子。 “不敢。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送了十六妹出宫成大礼，儿臣就来接十七妹。”总要给人几日准备的时间。公主出去小住，带什么人手、衣饰都是事儿。还要去向皇帝报备一声。 末了顾琰告辞，淑妃遣身旁的首席女官相送。到了淑妃宫门处，顾琰转身道：“有劳姑姑，姑姑请回吧。母妃身边不能离了姑姑的。” “那秦王妃就慢走了。” 顾琰又带着小宫女转道紫檀精舍。也不晓得老爷子会不会又打发她自己先回去。不过，接十七公主的事儿正好趁机报备一下。 皇帝正逗着小孙子玩得开心，闻言道：“接十七去小住？为何？”十六一出阁，这可就只剩下一个十七日日承欢膝下了。 “儿臣的贵女书院不是要招新么。在那之前打算请两位皇兄和另三位担当评判的名宿去看看书院各方面到底是什么水平。这样他们才好对新学员进行资格评判。这会儿书院里忙得热火朝天，儿臣的三伯母那么沉静的人如今走路都风风火火的了。所以想把十七妹拐去当个小帮手。十七妹各方面的才学可都是很出挑的。” 能不出挑么，皇帝简直就是把她当成宸妃给自己生养的闺女在调教，一心要她处处能比肩宸妃。所以说十七公主的成长道路也是真的蛮辛苦就是了。亲娘嫌自己不是儿子，爱答不理。亲爹一心要她赶上在其心目中根本无人能相提并论的姨母。 皇帝道：“你想得倒是挺周到。当初还真没想到你这个书院办得有声有色的。义学也搞起来了。得了，你哪天让人给老三他们表演知会朕一声。朕也去瞧瞧那些小丫头们被你调教成什么样了。” 正文 356 宅斗 顾琰听了皇帝的话，只有惊没有喜。能请到晋王和渝王，噱头已经够够的了。老爷子这尊大佛，太有震撼力了。那就十足成了大大旗作虎皮了，太夸张了反而不利。而且，据三伯母说她小时候最怕练琴练字画的时候被这位师兄撞上，那肯定被批得体无完肤了。还有下棋，最不愿意的就是和他对弈，每每避之唯恐不及。 三伯母本身已经是如此技艺精湛了，还一生都留有被老爷子训斥指点的阴影。那些小丫头们，扛得住这样的压力么？ 可是，难道还能拒绝么？那不成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了。但是，不能不拒。不说那些小丫头们扛不扛得住，这安全的问题她一点都不想扛啊。 “父皇，要是被重臣们知晓，或者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都是儿臣的过错了。”老爷子的技艺到底有多鬼斧神工，顾琰没有机会得见。可是她能从团子如今居然能将一套小编钟敲得有那么点意思了看出来，老爷子真不是一般人。人都说一众皇子都是六艺精通，可是据梁国公说没哪个跟老爷子一样是个通才全才的。 为小编钟这事儿，老爷子还难得的夸了她。说她能想到打小培养团子的兴趣。天知道，她琢磨出小编钟只是觉得让儿子敲木鱼怕是会惹火师傅。初衷真的没有那么高大上啊。 皇帝瞪她一眼，“你这是嫌朕麻烦呢？” “儿臣不敢。可是这事儿儿臣扛不住。”仗着团子在跟前，顾琰大胆的道。在她儿子跟前，老爷子一向还是对她和颜悦色的。她这也算是母以子贵了。 这不，老爷子本来想说什么的，瞥到团子正盯着他们便忍了下去。挥挥手道：“得了得了，别一副为难样了。朕不为难你！” “谢父皇体恤。”顾琰麻利的谢恩。回去以后把这事儿同三夫人一说，后者立即道：“亏得你拒绝了，皇上是个在技艺上事事都要做到完美、也要求别人完美的人。我反正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估着也就宸妃了吧。要是他来了，就算忍着不横挑鼻子竖挑眼，可那种强大的存在感也不是小丫头们能承受的。” “我也是大着胆子才敢拒的。他要是来了安全的问题怎么处理？小菊从皇庄上带来的六个，要带进王府、带到两位王爷跟前献艺。已经是查了又查，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出来了。这还是因为知会了晋王和渝王，都说既然查清楚就无妨我才敢大胆安排。为此还把何山他们都动用了。皇上要是来了，她们肯定直接就被排除了吧。我看到阿大阿二跟着走几步，侍卫都不由自主的密切关注。亏得他们无知者无畏，还乐呵呵的跟着转悠。” 顾琰想起十七公主，又是为她鞠一把同情的泪啊。她算是知道小姑娘小小年纪比自己当年还要技艺娴熟是怎么来的了。自己也算是咬牙撑过求学的那些年，如今依然日日不敢懈怠。当初是有报仇和生存的执念支撑，如今则是名声在外不敢丢。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真苦！ 也难怪十七公主会对温和体贴的探花郎念念不忘。她大小到大，人人都说她备受父皇宠爱，可实际那就是个严厉的学监。母妃说是中年得女，但是一直嫌弃她不是儿子。胞姐在她能记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嫁出宫。而皇后和十六公主那里，毕竟隔着嫡庶，时时得留心。整个成长过程亲人里大概也就一个阿允对她格外亲善。但两人也有十一岁的年龄差异在，其他兄姐就更不用提了。 如此严苛的环境，她怕是极想将来能生活悠闲些，夫妻相处和睦一点。所以，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上一个才学高、长相儒雅、态度温和的的年轻探花郎就放在了心头。她怕是也考虑过对方的身份不算离谱才敢投入心思吧。 今天儿子又被留下了，一时没什么事儿的顾琰便留在了书院看各门挑出来的尖子生练习。她们已经知道了半月之后就要给二位王爷和三位名宿表演。还是那句话，如果能得其中任何一人赞誉，对她们的身价提升都是极有好处的。但如果得到不太好的评价，相对的也要贬身价。所以这会儿全部都是不需扬鞭自奋蹄，在各门先生的指点下用功。 书院里穿的都是春季的院服，是齐娘子和顾琰亲自操刀设计的。一共三套，款式都是一样的。分别是蓝白、粉白、绿白相配。什么日子穿什么颜色也是有规定的。衣服大气简洁又不失柔美，青春年华的小姑娘们穿起来都被衬得格外娇嫩。当时看得顾琰眼热不已，很想装回小也弄一身来穿穿。 皇庄上的女学子也是同样的打扮，所以这会儿从衣饰上看不出来区别。但是从神态上，从贵女们有意无意的排斥上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顾琰问道：“那六个小丫头在这里呆得惯么？” 三夫人往校舍那边看了一眼，“还算可以吧。毕竟你有言在先要一视同仁，先生和学生都不敢怎么有形于外的另眼相看。但是，要想融进这个圈子怕是难。我也有留意，六个人本身也分成两三拨呢。有一心想跟贵女们套近乎却不可得，但总是比其他人走得稍微近些的；有一开始胆怯不敢接触的，问先生问题都有点怯。后来才慢慢好些了；还有那个善画的干脆跟谁都不往来，就一心沉浸在画里。倒还很得耿老欣赏，说她的画颇有灵气。” 顾琰笑笑，“这样的表现都无可厚非。不过那个一门心思画画的，最好也能学学交际。就是姑祖母成了海内女名士也不敢太过恃才傲物。或许她真的不善和人接触，回头让小菊重点调教一下。” 三夫人笑道：“对了，她们之前跟小兰问起王妃身边的‘颜女官’，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一位女官啊？” “这个，可不就是我咯。小兰怎么答的？” “她就摆出一副教养嬷嬷的嘴脸说不该打听的不要胡乱打听。看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像端娘。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做，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肯定是小菊和小兰打过招呼了。顾琰自己都把这茬事给忘了。不然，要是传了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说着，忽然看到小慧笑吟吟的朝校舍走去。这些天她们六人都在齐娘子处开小灶。不过齐娘子说真正有潜力的就是小慧和狗儿两个人。另外有两个原本就是杂耍班子的成员，不适合替顾琰做一些要紧的事儿。 不过这两人品行不错。他们这群人原本可不只八个人一道，是十多个人一起。后来秦勇病得厉害，就走掉了一些自谋出路去了。这俩人还一直出去卖艺帮他挣些药钱并众人的吃食衣物。 还有秦勇也略老实了些，只适合做一些上头吩咐好了的事。但只要交代给他，能力范围内的应该就不会出差错那种。吴士宏则是一心要好好读书科举的。要不是不想这么快离了一起漂泊过的伙伴，他大概会申请尽快回去皇庄读书吧。暂时留在王府，可以学到一些防身的本事还能同伙伴多相处一段时日，他便也留下了。 走到中庭的小慧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微笑着转过头来看到是顾琰和三夫人忙福身行礼。姿态优雅而标准。 顾琰摆手免了她的礼，让她径直走就是。大概小丫头功课完成的不错被齐娘子放出来玩一玩，于是到这里寻之前皇庄上的同学。 “王妃，您让墨香苑编写的给童子开蒙的字书、类书还有农事书样本都送来了。”苹果拿着三本手稿找了来。 字书跟类书好说，那些举子们怎么也不会这样的基础读物都出状况。可农事书就不一定了。这些举子里就算出身农村可真正务过农的绝没几个。所以顾琰让皇庄上的管事请了几个精于农事的老农来，用他们的经验和举子们从前散见于书本中的农事知识互相印证。 这会儿拿来顾琰便直接翻开农事书看，其实她虽然在小庄子上长大，却也是五谷不分的主。李庄头会让喜妞挎着小篮子去拾麦穗，但绝不敢让顾琰这位主家的姑娘沾到农事的边儿。所以她只能看明白果然依嘱咐写得很浅显通俗，连那些俗语谚语都摘录了不少上去。 “嗯，那就雕字版付印吧。确保皇庄义学的学子人手一本。”四百本农事书这么发下去，也能起到些作用才是。能指点农事不说，也能引导家长们学些简单的字吧。至于字书（字典），类书（一些常用的典故等）就用于义学做教材了。以后还可以陆续再编写印刷。 顾琰是实实在在的想对文化下行做些事儿。一个村子就那么几个人识字的现象她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这样潜移默化，希望通过量变能引起质变。就是秦勇说的，读书识字了，就是做伙计也能受重视些。那些学子们再几年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才是她的初衷，至于贵女书院虽然噱头弄得足，但都只是不得不有的环节。没这些，她办书院的事儿就引不起太大的轰动效应。所以，她才坚持要将书院的女学子也渐渐进入人的视野。所以第一批这六个可得表现好了。 三日后，十六公主风光大嫁。作为天朝唯一嫡出的帝女，种种煊赫自然不在话下。所谓十里红妆简直是小意思，跟今天的场面没得比。这场大婚若干年后都还在为人所津津乐道。甚至二十年后又一位嫡出公主大婚还在被提起比较。 晋王妃还差些日子没出月子，今日陪着晋王来的便是刘侧妃。她主动和顾琰提起顾瑾恢复得不错云云。 顾琰笑着谢过她的关照，心头却想着顾瑾心头怕是有盘算了。她去探望的时候也留心过顾瑾如何对待小承曦，总觉得像是隔了点什么。估计顾瑾在她面前也是懒怠掩饰。至于长相，她这几日真还没顾上去看。贵女书院虽然是噱头，但也得做好了。她也不可能把什么时候都推给三伯母就是了。平时还行，但招新这样的大事，她又弄得这么人尽皆知的，却是有不少事儿得自己多操心了。 这会儿她去接上十七公主倒是抱了团子跟着晋王府的马车一道走了。十七公主没坐自己的车，窝在顾琰车里和团子玩儿。带出宫的十几箱衣物还有各色配饰以及惯常用的物件儿倒是都先行往秦王府去了。这样等她再去就一切都已经归置好了。 “十七妹，你不怪九嫂吧？” 十七公主抬头，“怎么会呢？九嫂为这还跟九哥怄了气，十七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我就是到九嫂府上松快些日子，要是心头怨怪怎么还会这么兴致勃勃呢。”说着一笑，“听说您要让我帮手调教长乐那帮人呢，反正我一个人也不好玩儿，就去同她们一处热闹热闹呗。父皇说起这事儿气得吹胡子，说您居然敢不让他去。他如今想上儿子家走动都不受欢迎了，老了被嫌弃了。” 顾琰做了个拭汗的动作，“老爷子真逗！” “嗯，他就是逗咱们呢。其实他多半也就是随口一说不会真的去凑热闹。可是您这么拒绝了，搞不好他就真的会去了。”十七公主认真的道。 “不是吧——”顾琰当即失色，弄巧成拙了么？ “他知道九嫂你的顾虑，不会大张旗鼓的。放心吧，父皇是心头有数的人。他怎么可能一味任性，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呢。您那里呢，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他兴许去了根本都不会露面。除非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涌现出来。” “那不会，你平素也去过的，没什么能一鸣惊人的人物。”优秀的不是没有，可是能惊动老爷子的怕是没有。 十七公主点头，“嗯，这些年闺阁里也就九嫂你写出独特风格的新字体，引起过父皇的注意而已。你那他都不太看得入眼，说是取巧出风头，不要移了习字的本性浪费天赋才好。对了，你送九哥的他倒也跟刘公公夸过。” 顾琰挑眉，还有这样的往事啊？ 马车在晋王府门口停下，晋王自行入内去了，留下刘侧妃待客。刘侧妃殷勤的陪着她们姑嫂俩一路往晋王妃的正院去。 “悦悦——”十七公主看到闻讯迎出来的承悦郡主高兴的喊道。顾琰记得她们两姑侄因为年龄接近，关系很是不错。看来长大了依然如此。 承悦朝两人行礼，“九婶，十七姑姑。母妃不能吹风，特遣侄女出来迎候。” “你也跟着顾三夫人学礼了么？今天恁地多礼。”十七公主笑道。 “人家长大了嘛，而且都有了四个弟、妹了。应该给弟妹们做表率才是。”承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挽了十七公主，又招呼顾琰一起往里走。还对刘侧妃客气了两句，却是直接打发她回去了。无形中在正妃、侧妃间划出道天堑。如今她母妃已有亲子，却是容不得旁人再有非分之想了。 倒是九婶——新晋顾侧妃的堂姐，来得这么勤是要做什么？她已然虚岁九岁，很多事情也知道个大概了。秦王府想做文章的心思晋王妃也对她点了点。哼，反正不管怎么说那就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一点一定得认准了。 晋王妃恢复得不是很好，顾琰真想去探探她的脉。看她是不是确实这一次生产彻底坏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可是，人家怎么可能乖乖让她把脉。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季太医肯定是偏向晋王妃的。 “九弟妹，十七妹，有劳你们惦记着。今天的场面一定很盛大吧？”晋王妃戴着抹额靠在大迎枕上道。 顾琰颔首，“嗯，礼官说上一次有嫡出的公主出嫁，都要追溯到好几十年前了。”这次的事情让顾琰知道十七公主年纪虽小，却是个心头很明白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想到找皇帝闹腾去。所以她讲话也收了许多小心。想来照实说说嫡出公主的事儿，不会让她不自在。 “十七妹这是……”晋王妃微笑着听了，又转而问候起十七公主。 “我上九哥九嫂府上小住，这才有机会再来看三嫂。三嫂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千万别操心，你看悦悦都懂事多了。府里的事又有刘侧妃操持着，你就安心休养好了。”十七公主关切的道。 晋王妃叹气，“我们府上出的事儿，如今怕是都传遍了。现在还有一个侧妃三个庶妃被禁足呢。我一想到这个心头就不自在。可不就是因为我这将近一年顾不上，这才弄出了这么多事儿么。” “那也得养好身子先。父皇也说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教训她们。” 顾琰静静听着晋王妃不动声色的踩着刘侧妃管理内宅不力。结合方才承悦对刘侧妃的态度，这是要开始打压她了？也是安侧妃如今完全被打压下去了，她肯定不能留刘氏一枝独秀。 正文 357 请封 这一年晋王府内宅出了这么些事儿，说明过去风平浪静不是内宅因为这些女人安分，而是晋王妃管理得法。这么一下就将下头的人全踩了下去，还把顾瑾胎儿过大以及早产的事也全推到了三位庶妃和安侧妃组身上。然后晋王妃再逐一敲打一番，让她们都变回服服帖帖。她善于管理后宅女人的名声就更加坐实了。这个可是做皇后的基本功啊。晋王府内宅还真是好一出大戏！晋王妃自任导演兼推手。刘氏安氏等人知情或是不知情，怕是不由自主都要跟着她的剧本走。 坐了一会儿，小公子醒了被抱上来。晋王给顾瑾请了侧妃的封，却还没有给这个小儿子请封，说是要再等等。这位小公子身体不是太健壮，世人眼底这倒也是应有之意。不晓得晋王妃现在是不是很心急？不过嫡庶确实是天堑，承湛再懂事健康也是迈不过这个坎儿的。但这不妨碍晋王妃开始打压刘侧妃。（安氏暂时不用她打压了，说不得她还要拉一拉让安氏起来和刘氏继续斗） 晋王妃大大方方把小婴儿的襁褓递给顾琰和十七公主看。 “呀，这么像三哥啊！”十七公主接过来看了惊讶道。 顾琰也低头一看，还真是像晋王。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嘛。 “父皇赐下的名儿是承治吧？”顾琰笑道。 晋王妃含笑点头。显然这个治字很得她的心。 团子这下来劲儿了，脖子伸得老长，爪子也伸出去想摸。顾琰将他抱稳当，“别把弟弟弄哭了。” 三姑嫂带着俩孩子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琰这才带着十七公主告辞。然后由晋王妃身边的女官领着她们往顾琰的住处去。要上门看做人侧室的亲戚，都是要这个流程，征得正室的允许的。 本来顾琰晋为侧妃应该搬家，搬到自己单独的一个大院子里去。不过她不是还没出月子么，所以就还是原处住着。不过新居已经在布置中了，只待主人迁入。上次来方姨娘喜滋滋的说景致什么的都很好，冬暖夏凉。最要紧是关起来门可以诸事做主。 不过，即使是还在旧居住着，但此时已经正式得到晋位这边的规格还是有所提升了。 顾琰不知道的是，晋王递了给顾瑾请封侧妃的折子，皇帝当即就将他召进了紫檀精舍。 皇帝问道：“生了个闺女就要晋封侧妃，那以后谁再生了儿子怎么办？你又不是不会再有儿子了。”说完一眯眼，“你不是真的……”伤了根本吧？ 晋王听出眼下未尽之意，赶紧道：“没有没有，儿子已经好全乎了。那都是老六造谣的。”虽然说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但是‘不能人道’的恶名依然会对他有很大影响。而且，这种事怎么能乱认。 “那这么急做什么？”皇帝狐疑的打量晋王。萧允料得没错，听到皇族长禀报两个孩子只相差几个时辰，他当时就震惊了。这会儿晋王急急来替一个生了女儿的侍妾请封，由不得他不往深了想。这看着怎么像是补偿啊？而且，被安氏气到了只能说她自己气量小，还险些影响了晋王的子嗣平安。这件事顾氏是有责任的。凭什么还许之如此高位？ 那这到底是什么补偿？她又是受了什么委屈？想到这里皇帝的眼越发利了起来。 晋王躬身道：“儿子当年曾与心悦的女子失之交臂。如今纳了她妹子，很想好好看待。顾氏在府里日子过得艰难，就是这次怀孕产女也弄得三灾八难的。她对儿臣一心一意，儿臣心头有些愧疚。从前不好贸然为她请封，如今得女也是个由头。以后就是再有人生子，儿臣都三个儿子了，嫡子也有了。便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了。” 这几句话倒是说到皇帝心坎上了。他和卿儿又何尝不是擦肩而过。这些年也只生有女儿的淑妃其实很不得他心，甚至看她对十七对比小十那时漠然皇帝心头是很不悦的。但是想到淑妃自进宫，一颗心就系在自己身上。她怎么说都是卿儿的嫡亲姐姐。皇帝也就忍了，只是让人提点过她两回。还是依然让她身居一品宫妃的高位。不能打云家的脸啊！那就等于是打卿儿的脸。 而老九媳妇，听说时常因为有个妹子在晋王府做侍妾而被几个妯娌嘲笑。侧妃是要进玉碟的，这样就没人敢嘲笑了。这么一说倒不是说不过去。只是，“那是你弟媳妇！” “儿臣明白，过往种种已如烟云散去。但是不管如何，儿臣心底她依然是很特殊的存在。不可能就泯然众人了。”晋王声音里带着苦涩。 这话说得真诚，皇帝也不由得动容。晋王真要说什么都过去了，顾琰对她而言就是弟媳而已，那皇帝可不会信。只是个弟媳妇，你巴巴的要去给她撑场子？外人以为是冲允儿，知情人可不会误会。 晋王也不能多说‘那种泯灭人伦的事他绝不会做’的话，那不等于当着和尚骂秃子么。不过他的目光中还是隐晦传递了这种信号。 皇帝想到他被文臣赞为皇子的典范，将近三十年也都是从不逾矩的。任性这种事儿从来不没有过。要是有怕是也轮不到允儿那小子捡漏了。 于是皇帝终于是松了口，“既然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朕当年若是能像你这般克己，也就不会有那十几年的颓唐了。” 晋王低着头苦笑，没有接这不好接的话。如果当年皇帝能克己复礼，不对守边大将的妻室下手。那也就不会有小允的存在。他今天也不必还这么艰难。 于是，这才有了顾瑾的越级提升。顾琰瞅着和上次来截然不同的小院，心头也有些唏嘘。如果把晋王府内宅比作顾瑾的职场，她这是迈出一大步了吧。 “走，我们去看妹妹。”顾琰抱着团子来就是做对比的。不说像成阿允和十七公主这样，但也应该很像很想才对。除非，这小承曦也长得**分都像晋王。那还真是没办法了。 结果，真的是如此啊。抱着长开了比承悦还像晋王两分的侄女儿，顾琰哭笑不得。以前也没看出来晋王的遗传基因这么强大啊。承悦承湛承灏都还是比较像母亲的。 顾琰看看在小姑姑怀里努力伸头看妹妹的团子，兄妹俩还是有些像的。可是这应该是父系那边的作用了。 十七公主也看得仔细，“我还以为会长得跟团子差不多呢。还想着看看团子长成女娃娃是什么样儿。”她就是顾琰特地找来的人证了。要是从十七公主嘴里说出‘承曦和团子好像，就像我跟九哥一样’。这效果格外好啊！可惜了，白算计一回。 “你这恢复得挺好啊。我看晋王妃的气色跟你完全不能比。”看起来倒像顾瑾是正常生产，晋王妃早产了一般。 顾瑾道：“我年轻，恢复得自然快。而且有琰姐姐在，这次的事都是说我受委屈了。没人追究我差点害了王爷的子嗣。所以，季太医也十分的尽责。补品更是紧着给我炖。” 嗯，人年轻补品吃得多自然是恢复得快。而且看起来顾瑾也有早日养好身体的主观能动性。 又坐了一会儿，顾琰告辞了。 顾瑾欠身道：“琰姐姐咱们是自家姐妹怎么你都能体谅。可是今天实在是怠慢十七公主了。” 十七公主道：“没事儿，小三嫂你在坐月子呢。等你设宴庆祝晋升我再来贺你。”这是顾琰堂妹，她自然乐得做好人。 “多谢公主美意。” 顾琰这才和十七公主准备回去。刘侧妃消息灵通赶来相送。这府里如今能做这事儿的也只有她了。总不能怠慢了秦王妃和十七公主。所以，就算她又出风头，晋王妃也是无可奈何。 出得晋王府上了马车，十七公主依然跟着顾琰，只道：“三哥府上以前一向说满堂和睦的。结果也有这么多事儿。”便是今日也是暗潮汹涌啊。 “人多了自然事多。” “对，还是九哥九嫂这样最好。” “放心吧，驸马是不准纳妾的。以后你的后宅也会干干净净的。”本来顾琰是不会打趣年纪才初一的小姑娘的。可是，这小姑娘的婚事都大致定下了。慢慢准备起来，两年后也是要出宫大婚了。 十七公主道：“古诗说同心而离居挺凄惨的。其实如果是同居而离心我觉得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还是没转过弯儿来，只是理智上知道接受现实。顾琰暗叹这个小姑子其实也蛮能装的，自己直到现在才听到她一句透露情绪的话。就是十六公主当初帮着说项，也只是说十七近来不太活泼。也是，嫡姐要成婚了，她怎么都不能露出郁郁寡欢的模样来就是了。宫里的孩子果然是成熟啊。 顾琰也没有多说，她是有话要和十七公主好好说道。却不急在这一时，更不必在车上就急吼吼的说这说那。而且有些事目睹怕是比耳闻更有效果。 何山昨日告诉顾琰，探花郎当时怕是认出十七公主来了。因为他近来不露声色的跟内廷的太监打听过十七公主。都知道十六公主嫁了自然就轮到她了。 认出来也不难，兴许探花郎在入仕之前就机缘巧合见过萧允也说不一定。那就不难解释他那日对十七公主态度好得出奇了。那已经不该是对陌生小宫女的态度了。为陪伴一个走失的小宫女以致在琼林宴上迟到，这是正常人的选择么？不过那人当晚被罚作诗倒是很出了一回风头就是了。十七公主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就算不是见过萧允从而认出了十七公主，能考上探花的少年才俊猜出眼前有倾国之色的‘小宫女’是公主假扮的，也是极有可能的吧。再一对比年纪，就能知道是十七公主。再有后来见到秦王，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哼！他不该对小姑娘下功夫。应该去对贵妇人或者是小姑娘的父兄下功夫。因为小姑娘通常都是不能自主婚事的。像太平公主那样直闯殿堂，请求父皇母后赐她一个驸马，还点明要的就是薛绍的，别无分号吧？ 不过这次还真差点让他歪打正着了。如果不是萧允要争位，那十七公主一说他肯定会想办法成全。皇帝也会乐意看心爱的小女儿开心。大笔一挥不就可以提拔准女婿了么？听说此人对功名极为热衷，也很会来事儿。这种人其实挺适合当官的。 怀里的团子动了动，自动自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他今天进宫给十六姑姑送嫁，看了半天的热闹。又去晋王府看堂弟堂妹，这会儿也是累了。 回到府里，给公主准备的院子已经安置妥当。比顾琇的住处气派得多，是顾琰特地留出来的。长乐在这里也有个住处，以便上学时偶尔留宿。反正府里空房子多，顾琰便很大方的一人给了一个院子。她开始就看上了这里，顾琰没给。防着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公主来了，却发现最好的客院被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住了可不成。 下了车，顾琰不得已让顾琇和长乐陪着十七公主去住处。她得把把团子抱回去放到床上，要是换人搞不好就会弄醒小家伙。 十七公主自然表示无碍，笑吟吟的就跟着长乐和顾琇走了。 晚上吃饭顾琰让按着十七公主的口味做了几样菜，留顾琇和长乐一起，也照顾了她们的口味。听她们说起，下午顾琇似乎请教了十七公主琴技，而且对她颇有些服膺的意味。十七公主也对顾琇的琴技表示了称赞，两人很能说到一块儿去。顾琇这次是被选为了古琴独奏的表演者。 倒是顾琇学这些的时日短，比义学来的几个小姑娘也长不到哪儿去。技巧上根本没法和她们有共同话题。顾琰看她倒也不沮丧，仍然认真听着她们的谈论。一副来日方才，不争朝夕的淡定样子。她这回没有一门技艺被选上表演。所以说义学那几个小姑娘是真下了苦功夫的。 顾琰笑笑示意丫鬟准备上主菜，撤下了桌上的干果碟子。 “你九哥明知道你今天来，也不说早点回来。来，咱们自己吃。不用拘礼，和我吃饭放开吃就好。不然我不好意思放开。都动筷吧！” “好！” 当晚萧允是顾琰都上床了才回来的。 “小十七安排好了？” “当然。等着你回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嘿嘿，这不是家里有你么。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女主人的活儿啊。今天去晋王府有收获没有？”萧允直接换了寝衣洗漱摸上床来。 “别提了，两个孩子都像晋王得很。长相上我看也不好做文章。要不我看就暂时隔着吧。” 萧允皱皱眉头，“怎么会这样？这岂不是天助三嫂了么。” “如果她没动手脚，这就是老天误她了。” “倒也是啊。这样总比侄儿像三嫂，侄女像你妹子强。不过，不用搁着。这种事就得润物细无声才好。一下子抖搂出来那也太明显了。外头谁知道这俩孩子都长得酷似三哥啊。就算承治像你妹，承袭像三嫂好了。找个合适时机就可以让人往外传了。” 接下来两日，十七公主在秦王府没事儿就逗着团子玩儿，又去贵女书院转悠。在御书数礼乐射各方面横扫了贵女书院。整个人看起来松快了不少。 三夫人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用她的各门技艺精通来教育同龄的小姑娘们。这样强大的一个榜样，没人敢不服气。你说你家大业大不用下苦功夫，你比得过公主的出身尊贵么？ 打击了众人一场，三夫人口气一转，“这说明，只要功夫深，铁杵就是能磨成针的。公主有女官们专门指导，但咱们书院的师资力量也不弱的。这些先生们是教出了秦王妃的。还有女官，这一次也补充了数名术业有专攻者充任教习。等到招新的事儿忙完，新先生新课程就会和你们见面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如果还是学不好，除了真是生得比人笨，那就是不够用功的。没有别的理由！” 顾琰咋舌，她小时候三伯母没这么严苛的说过她。看来她的表现还是令人满意的。三伯母对这些小丫头这样的严苛，估计比起皇帝的完美主义高要求也不遑多让了啊。看来姑祖母多半就是这样的先生。那明晖那么惫懒，是基因突变？师爷看起来也不是会遗传那副德行给他的人啊。要不就是近墨者黑，随了一手带大他的伍师伯？呃，她就见过伍师伯一面，不好下定语。 顾琰正发散性思维着，雪梨进来朝她耳语几句。 顾琰便对十七公主道：“十七妹，你跟我去一个地儿。嗯，咱们先各自回去换衣服。你的女官知道给你准备妥当。” 十七公主茫然，“哦——” 顾琰回去换好衣服，然后她便带上齐娘子准备出门。 “嗯，让狗儿和秦勇跟车吧。” “是。”这一趟出去如果有收获，兴许能看到探花郎的真面目。 正文 358 真相 事先得到知会的女官给十七公主换上的是小男孩的衣服，发髻饰物什么都改了。看着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如玉公子。因此她一上车就问顾琰：“九嫂，我们到底去哪里啊？” “呃，放心，我带你出去，肯定一根头发不掉的带你回来。”顾琰托着下巴看十七公主。跟初见时的阿允还真的是像啊。十三岁不到的年纪，还颇有几分男女不辨呢。 十七公主摸摸头上的发髻，又看看同样是一身男装的顾琰，“听起来挺好玩的样子。九嫂是带我去散心玩儿？”感觉蛮刺激的，她从小循规蹈矩，骨子里却是有些厌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不然也不会扮成小宫女在宫中游走了。 “算是吧。” 十七公主见顾琰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促狭的道：“你在盯着我想九哥当年的模样是不是？” “不是，我在想怎么下手改扮你比较好。”去的地方挺复杂，肯定是不能露出真容的。没看跟车的都是狗儿和秦勇这样的生面孔么。顾琰带他们去，一是他们对这样复杂的地方熟，什么门道都懂点。二也是要看看他们近来学得如何。第三就是因为他们的面孔很生。 “嗯？” 顾琰又看了一会儿，飞快的拿起随身的化妆小包，“坐好别动。车行虽缓，但如果你乱动也可能画成大花猫。会不会学你哥哥们走路、动作？还有把声音变得低哑的说话？我捯饬的时候你就好好琢磨一下这个。” “哦。” 十七公主的轮廓和萧允酷似，顾琰下手也就快。不然她也不敢就抓紧行车的时间操作。主要是不能让看到十七公主这幅样子的人多了。否则，可以预先画好的。 这次出去，是暗卫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探查，摸清了探花郎的行动规律。今天休沐，他会去见一位同乡。这位同乡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艳帜高扬的名妓。如今年芳十九，正当红的时候。不过，她和探花郎似乎不是男女关系，倒有些像是志向一同的知己。过去几年探花郎一直在京城一处知名学院学习备考，就是这位同乡资助的。听说二人还有‘苟富贵，莫相忘’的许约。 探花郎会在仕途尽力攀爬，同乡将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可别小看了名妓，能量大着呢。她能探听到的各种消息绝不少。她要的就是自己人老珠黄之后攒够银钱开一家青楼，然后探花郎能够做她的靠山。当然，她会继续帮助他收集朝野各种讯息。 就顾琰看来，这个组合还不错。大家因利益而结合，没有什么情爱的牵扯。反而能够持久，而且做到不相负。这位长袖善舞的探花郎似乎也只有在这位同乡面前会讲一些心底话。呃，根据探来的消息，如今这位名妓似乎和楚王走得颇近。她的剑器物颇受其青睐。 探花郎和名妓每月会相约见一到两面，去的是京城一个秘密所在。这个秘密所在说白了就是给一些人偷情的场所。位置隐秘且有强有力的防卫力量，保密性高收费自然也不低。去的时候那些人当然也是要改换装扮，有些人就直接戴着面纱。而且进入的地方也安排得妥当，不会遇上旁的客人。 这家店的后台，咳咳，也是宁王。顾琰也是服了这位王叔了，什么来钱他弄什么，不管合不合道义。而且一弄就是这么多年，还什么事都没有。估着他也是摸准了老爷子的脉，知道做这些不会惹毛他。这一次，宁王手下的管事本身不敢答应的。是被关天河发现了店中一个秘密，不得不答应配合，估计也是向上报备了的。 顾琰相信这个秘密被发现宁王叔恼火得紧，肯定对秦王府有所不满。但是，这也是个把他拉到自家船上的好机会。萧允知道了以后连连说歪打正着，夸顾琰是福星。又重重奖赏了关天河。顾琰这才知道，关天河原来还曾在工部挂职，会修房子之类的。他是后来才入的暗卫。 这个秘密就是，每间屋子的墙是有名堂的。在特定的地方可以偷听到屋里人说话。也就是说，这朝中谁谁谁勾搭了谁谁谁的妻妾，谁谁谁戴了绿帽子，宁王心头都有一本帐。或者还有探花郎这样和人假做偷情，约在这里相谈秘密事宜的，他也都清楚。这样的秘密一旦散布出去，对宁王肯定是影响巨大的。 顾琰给十七公主改装完毕，迅速掏出一张面具给自己戴上。她时常出门，索性这么弄了几张。省得每次都要花时间改扮。 十七公主在顾琰给的铜镜里面看了看，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面目平凡的小男孩，诧异不已。 “九嫂，我怕是学不像。”她苦着脸道。她打小受的教养已经深入骨髓，猛地要她装小男孩怕是装不像。 “那就让马车直接进去。进去了之后让咱们自己的人领路。你走路学我，不要开口就是。”宁王暗中怕是会让人窥视秦王府到底要借他这里做什么。她给十七改装是怕出什么意外被人看见。宁王的人看到了报上去，兴许老狐狸会猜出来。但他肯定不敢张扬。 “哦。”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 跟车的狗儿在车窗边请示，“公子，小公子，到侧门了。”他眉眼间还是有些脱不掉的贼眉鼠眼，不过经过齐娘子调教好些了而已。秦勇则上前和看门人接洽。他倒是长得一脸正气。 “让他们卸门槛直接进去。”顾琰吩咐道。这可是vip的待遇，这待遇一出人家也就知道来的是大人物了。 一般大人物来这种地方消费还是比较低调的。反正宁王这个店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外走过消息。也因此，这里背地里被人成为偷情的胜地。 但是，还是有些人是宁可暴露自己所在的圈子，也不肯有半点痕迹流露。所以，这vip的待遇还是有人行使的。顾琰既然要带小姑子来，自然是打听周全了的。 十七公主盯着顾琰，后者道：“这儿就是给人见面的地方，专门给不想被人知道的人准备的。”她不是没担心过这事儿被老爷子知晓后会怎样。要是从前让她为十七公主担这么大的干系，她还真是不肯。但是知晓她从小过的日子，又了解了她在宫里为宫人排忧解难的做派。她便抛开了。 反正老爷子顶多骂她一顿，又不是没骂过。老爷子可也不是古板不明事理的人。十七公主情窦初开就遇上个野心家，他知道了更得上火。萧允说这事儿的责任他一定扛下，说是他指使的就好。他也会慢慢把十七公主中意探花郎的事透露给皇帝打个伏笔。还郑重其事的谢了顾琰的费心。 马车直接进了一座幽静的园林，移步换景，暮春的景致正好。假山、流水、筒车，布局十分的雅致。 十七公主瞥了几眼，当然跟宫里没得比。但是自有一派气度，显出屋主人也是很有品位的。想起顾琰让她不要出声，便闭紧了嘴巴。努力模仿前方像是变了个人的顾琰加快脚步往室内去。 室内亦很有情调，轻纱低垂，香炉里暗香袭人。顾琰在矮桌后盘腿坐下，招呼十七公主，“坐吧，现在可以说话了。”这屋子的声音可不会传出去。关天河这几日已经将这间屋子改造过了，就是宁王都没办法监听。至于隔壁，就是探花郎和名妓每次来都待的屋子了。 顾琰开始摆弄起带来的茶具，旁边小炉子上的水已经烧上了。她还递给十七公主一沓时下流行的话本，“喏，消磨时光还可以。饿了这里有带来的点心，茶水马上就得了。” 十七公主带着狐疑的翻开面上的一本看了起来，很快投入进了剧情。她是头回有机会看这样的话本。 顾琰心道到底是十三岁的小姑娘，看这些男女悲欢离合的书很容易着迷。她上辈子这个年岁的时候也正迷席绢于晴呢。回头老爷子怕是更会怪她把小姑子带坏了。其实听欧大嫂说宸妃私下里什么事都敢做的。这些话本更是闺中时最爱看的，每每还追连载呢。成亲了还打发人去书肆替她买最新出的章节。 狗儿在外室躬身道：“王妃，人进大门了。” “知道了。”顾琰端起茶喝掉。看十七公主一副被惊醒的模样笑道：“看入迷了？” 十七公主赧然，“有点儿。”一边忍不住伸手去翻最后的结局，看到结局是好的这才松了口气。既然人来了，那肯定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所以先把结局看了吧。 未几，顾琰耳朵动了动，朝十七公主招手，带她一起站到墙边，挪开挂着的一幅画露出两个小孔。隔壁对应的位置也是一副美人图，这两个小孔正是美人的眼睛所在。顾琰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到一个浑身透着慵懒气息的女子已经在座，也同自己一样悠闲的煮茶等候。然后走进来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修长身形的年轻男子。原来还可以这样，真省事！她拉过一旁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学着顾琰的样子把眼睛凑过去，她还是不知道九嫂带她来做什么。不过一见之下却是大惊失色，她正好看到男子解开面具，赫然就是探花郎。十七公主嘴里不由得轻轻呀了一声，忍不住去看另一名女子。想到九嫂说这是给人偷偷相约见面的地方，她的眉峰便皱了起来。 顾琰将她拉开，“咱们坐过去也能听到。”一边将画还原。无论探花郎还是那名妓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万一无意间往这画一瞥，正好看到画中美人的眼珠子转动了可不得了。 十七公主有些懵懂的被顾琰拉回位置坐下，看着她在矮桌旁摆弄了两下，露出个铜管。隔壁的声音便开始传了过来。 “怎么，事情不顺利？”这是女子在问。声音天然带了些魅惑，有点撩动人心。 “嗯，怕是没戏了。皇上和淑妃召见了聂晴川那个好命的家伙。” 十七公主听到耳熟的、依然温和如昔的声音提到父皇、母后以及将来夫婿的名讳眉峰皱得更紧了。 “本来也不可能这么顺遂。你在朝中一无依靠，皇上和淑妃怎么会看中？这可不像前朝驸马一做就不可以参与军国大事。那样可能就没什么前途看好的世家子弟与你竞争了。你也是心太大了。” “唉——我不也是那次机缘巧合，所以才生出了念头么。” “我让你买通小太监或者小宫女传递锦书你又不敢。说不得那一面之缘十七公主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不会的，那天她跟着宫女离开，转弯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可是特地等在那里看她会不会回头的。而且之前他讲笑话逗快哭出来的小姑娘开心，她也真的是很开心的。 “至于你说的做派，我是真不敢。这要是被发现了，我不但十年寒窗苦读白费了，还可能项上人头都不保。而且这样很可能弄巧成拙。公主当时可以为我只当她是小宫女呢。如果我也有个前任丞相的爹，这桩良缘怎可能拱手让了旁人？” 顾琰听到想听的，便将铜管重新掩住。只低头看着矮桌上的茶，没有抬头看十七公主的反应。小姑娘怕是受打击了，初恋对象居然是如此的处心积虑。这样也好，不然，以后心头始终有个印象，还会随着岁月流逝不断被美化。然后驸马随便做错点什么，总是被放大。那小日子能过到一起才怪了。原本公主和驸马能过得幸福美满的就少。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十七公主的声音：“九嫂，我们走吧。” “好！”顾琰麻利的答应。其实她倒觉得隔壁两人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底层小人物想往上爬，摆脱过去或者现在受侮辱受损害的地位，用些心思也能理解。而且，如果探花郎真的如愿了，这一辈子肯定也是会对十七公主好的不得了，哄她宠她一辈子。只是小姑娘怕是接受一时不了这样的真实。 一路上，十七公主一直沉默着。顾琰便也沉默着帮她换回了原来的妆容。到了王府，依然是马车直入，进了二门才停下。 十七公主在马车里跪坐下来，两手放在膝上郑重的弯腰道：“多谢九嫂费心！十七先走一步！”说完便当先下车。 顾琰吁出一口气，幸好没看错是个知道好歹的。不然她也懒得多操心了。 当天顾琰叮嘱长乐和顾琇都别去扰了十七公主。至于旁的女学子不得王妃、公主召见是不敢贸然往正院这边来的。 只有团子，吃晚饭的时候没看到小姑姑便动着小脑袋左顾右盼的。饭后他想去找小姑姑玩儿也被顾琰用别的物事引开了注意。 长乐和顾琇都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便只当和之前十七公主没来时一样。长乐是因为这几天都要留在这天练习，好随时听先生指点所以才留了下来的。平常她多半也是跟其他人一样放学就回家。于是吃过饭陪着团子玩了一会儿，她便告退回去继续练琴。顾琇便也一起告退了。 顾琰抱上团子回他的屋，阿大阿二回去吃过晚饭也已经过来一会儿了。团子想坐跷跷板，顾琰便让小丫鬟抱上他去坐。另一边则是阿大阿二小哥俩。 说起这个跷跷板，阿大阿二头回玩的时候一人一边，结果跷跷板就那么保持平衡停在空中不动。因为他们俩一样重的。两人坐在上头面面相觑，众人看着都笑了。当时把团子很是惊奇了一下。 当晚萧允回来的挺早，一回来就问顾琰，“听说那厮真说了，十七妹怎么样？” “送去的晚饭没动几口，看晚一些会不会传宵夜吧。”如果还知道饿、知道传宵夜应该就没事儿了。 “那个混蛋！”萧允骂道。 虽然顾琰觉得探花郎出于自己的目的哄骗小公主情有可原。可是萧允作为兄长，被人把妹妹的心骗走肯定是无法忍受的。而且，胆敢算计皇家人，这一点尤其让他们无法忍受。 “老爷子那里你说了么？” “说了，说了他才会想见见小聂的。见了挺满意，还把姨母也召去了。” “他不打算问问十七妹自己的意思啊？”顾琰诧异。 “十七妹不是本就同意的么。而且老头子也不愿意她嫁个没根没基的。这知根知底的肯定好些。聂家的家风是很清贵的，嫡长孙更是由聂相亲自教导出来。那探花郎家里谁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啊。而且如今证实他就是哄骗十七的，肯定更不可能了。等回头……” “这事儿你还是问问十七妹的意思比较好。她未必愿意你去替她出这口气。而且，探花郎其实也没对她真造成什么伤害。” “饭都不怎么吃了，还没伤害？放心吧，肯定不会有碍十七妹的名声的。他不是一心往上爬么，我打发他到偏远山区去教化山民。这辈子他都别想回京了。连那个给他出主意的女人，一并别想有好日子过。” 正文 359 兄长 顾琰皱眉，她还以为萧允如今监国数月没那么任性了呢。探花郎感觉挺适合官场的。他一句话就要毁一个人一辈子。不，两个人。这样好像略过了一点。不过此刻也不好劝，再说吧。 十七公主那边没有传宵夜，萧允便也没有胃口吃宵夜。团子找过来看到他虎着脸，便不挨过去，爬到顾琰身边呆着，不是抬眼望他老子两眼。 “唉，你别吓到团子。” 萧允瞥团子一眼，“这小子如今倒会看人脸色了。”不过也没露出害怕他的样子就是了，只是保持回避的态度。 直到哄睡了团子，才听到十七公主让人去厨房传宵夜的动静，又派人来问他们歇下没有。 “告诉公主还没呢。”松了口气的顾琰应了一声。下猛药是她出的主意，这要是小姑娘扛不住可就坏了。于是两人便说些闲话等着，顾琰更是拿出一本话本翻着。没法子，这会儿没太多娱乐设施。哪怕是在王府，打发时光的消遣也少。所以，话本她也爱看的。 一会儿，十七公主就过来了。 萧允问道：“吃好了？” “嗯，吃好了。九哥晚上吃好了么？”十七公主挨到顾琰身边坐下。 “没呢，惦记着你的事儿。想明白了？”萧允直言不讳的道。 十七公主点头，“嗯，之前是我想左了。以后我会努力做好聂家媳妇的。九哥挑的人，想来各方面都是不错的。” 萧允弯弯嘴角道：“说难也不难，反正有公主府给你们住。不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摩擦自然就少了。偶尔回去，公婆还得向你行礼。只要你以礼相待，驸马会感念在心的。” 十七公主受教的点点头，顾琰听他居然还能教妹子怎么和公婆相处不由有些好笑。他居然还真的懂这些。不过阿允的确是对他所在意的人会很好很好。 “嗯。还有一桩事儿，九哥要答应我。”十七公主又开口道。 “说！” “不要为难赵探花，嗯，还有今天那个女子。让这件事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过去就是了。” 顾琰听到这里心道，你还真是了解你九哥。不过这也证明十七公主的确是个心地善良的公主。 但是，萧允颇有些不乐意。 “九哥——”十七公主娇娇的唤了一声，又伸手握着他的右手摇晃，“难道九哥是要我一直惦记着这两个人？” 萧允没好气道：“算那两人运气好，遇上我宅心仁厚的十七妹。”明的不行，暗地里卡一卡升迁，让他机关算计反误了自个还不容易么。不过等过些日子吧。等到十七和小聂把日子过好了，完全把这个人抛诸脑后。 十七公主探头看顾琰在看什么，看清楚道：“九嫂，给我几本。” “小姑娘小心看这些移了性情。这有什么可看的？不外乎落难公子中状元，私下相会后花园。”萧允吐槽道。 顾琰看他一副家长做派便没出声。 十七公主道：“啊，原来九哥私下也看。” “我是看你九嫂时不时就让人出去寻摸一堆回来，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什么。都一个套路！” “打发时间啊，也不好总让戏班子或者女先儿来吹拉弹唱的。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劲儿了。浩荡荡山河，男儿大计；冷清清院落，女儿无趣。”被人鄙视了她的消遣，顾琰不能再沉默了。她也不想就只是看话本，看《九州志》而已。想去行游天下可行么？ 十七公主帮腔道：“就是就是，男人哪里都去得，却要把女人关在后院。” 萧允捏捏她犹带点婴儿肥的脸，“别一口一个女人的，你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十七公主把他的手抓下来，回头看着顾琰。后者便起身在木榻靠墙的抽屉里挑了几本她觉得看着还可以的。都是文笔清丽可喜，对事态有所揭露又不涉及自然主义描写的。 “嗯，偶尔看看可以，可是别着迷。我其实就是拿来换换脑子，看的时候不用太走心。”受萧允影响，顾琰也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十七公主拿着一福，“九哥九嫂安置吧，十七告退。” 等到人走了，萧允道：“看来小丫头在这儿还挺自在。我看她小时候总被老头子拘着学这学那怪可怜的，偷偷带了她去玩她才有这么轻松的样子。” 顾琰诧异道：“老爷子就不望着你能文武王才样样懂门门精啊，光拘着十七妹？”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哪敢对我太严苛。后来好些了，他再要管教我已经玩野了。他拿根藤条出来作势要抽我，被我一把抢过来就折断，然后撒腿跑出去半天才回。嘿嘿，他除了吹胡子瞪眼拿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现在难道不算文武王才么？” “算算算，秦王爷打仗是一把好手，监国亦然。” 萧允摸摸下巴，“不过，朝中总有人暗地里拿我跟三哥比较。听着真是讨厌！” “哪有人会一模一样啊。”顾琰合上她的话本。 “哼！在我手下做事就得适应我的做派。” 翌日，顾琰依然是将重点放在贵女书院。这算是第一场汇报演出吧，肯定得来个开门红。到时候所有的学生家长、以及她们的亲朋好友都会涌来。早已经超出表演给两个王爷和三位名宿看看水平的初衷了。就连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方樱都递话说给她留个好位置。 场上长乐在抚琴，技巧是够了，但是还少了些意境。先生正在旁边启发。 十七公主抱着团子在教小家伙跟着打拍子。顾琰一边听一边在看李念几个交上来的字。她听着长乐的琴声也是觉得少了意境。小姑娘跟着大家学琴近十年了，的确是只欠缺了意境。这也是阅历浅了的缘故。再看手头的几张字，三个月的功夫，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小姑娘们的字的确是有了脱胎换骨的雏形，但也有些拘泥。 顾琰站起身来，“给我抬张竖立的大鼓来，要最大的。” 一众学子愕然，倒是三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还不快笔墨伺候！秦王妃终于不当挂名先生了。”书法课除了教剑法，大多时候是提供了各种名家墨宝供学生们自己临摹。顾琰偶尔才会点评、提点一下。要说写给她们看还真是没有。 很快高处的空地上便布置好了，竖起的鼓面上固定了一张大大的宣纸，旁边笔墨齐备。下头纵横各六摆放上了三十六套桌椅。学生们按照个子坐下，另外六张桌子后坐的是凑数的十七公主、小慧还有阿大阿二小妞儿。团子也闹着让乳母抱着坐到十七公主隔壁。一时所有人抬头看着顾琰站到鼓前拎了袖子握笔蘸墨。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一串串飞跃灵动的斗大字迹在顾琰笔下出现。用的正是她被人称为新体的笔法。十五年从不间断的苦练到如今便是挑剔如皇帝也不得不赞一声水到渠成，自成一家。 三夫人站到长乐身边，“看到了吧，意境！你十二姨的字就有对酒当歌的豪情。你还是端着身份不够投入，所以少了份气势。有机会央她弹《从军行》和《春江花月夜》给你听，两种不同的风格意境，都能在她指下出现。”方才长乐弹的曲子正是《对酒当歌》。 长乐仰头看着，若有所悟的道：“所以先生们才说十二姨的技艺是近乎道，而我的只是技么？” “阅历和心境也很重要。你十二姨经历比起一般闺阁女子复杂，而且她有一副女儿柔肠男儿肝胆。这是关在书房里的人所很难体会的。” 长乐嘟囔：“我也想去看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三夫人摸摸她的头，“兴许以后有机会。”她自己倒是小时候跟着师傅各处名山大川都走遍了。 下头的女学子都不错眼的看着，像是十七公主、李念还一边看一边拿手比划。等到顾琰收笔，便有几个大胆的申请到了台上去看，拿手指勾画她的字迹。之前顾琰寻了不少名家法贴给她们，却没有给过自己的字。 顾琰也是一时来了兴致，所以这一幅字一气呵成，比她近来写的都要好。下来看到几个笔都不会握的小豆丁也在凑热闹，尤其团子兴奋得不行手舞足蹈的，阿二还把笔都握错了正在由苹果纠正。小哥俩如今空闲时间不多还在学规矩、扎马步的阶段，文课还没有开。他们大团子三岁，说不得以后得配合他的进度了。这样倒还能蹭到些名师。在此之前就只能由齐娘子抽空启蒙了。 本来不会带这么多小豆丁来的。可是团子看到母亲和小姑姑都要朝这边走硬要跟，这一串也就跟着他来了。狗儿羡慕不已的和秦勇念叨说他如果还没满十岁就好了。团子方才听大表姐弹琴表现良好，没有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不然，肯定早被顾琰给驱逐了。 三夫人笑道：“等大些了肯这么乖乖坐着受教就好了。再过七年我就把元元送来。” 顾琰莞尔。她这贵女书院只收八到十三岁的，倒是跟韭菜似的，走了一茬又会来一茬。 三夫人下巴一抬，朝着大门的方向道：“齐娘子似乎是来寻你的。” 顾琰便示意她过来，齐娘子近前禀报：“王妃，方才王管事来了。说是您父亲家里妻妾闹上了。” “谁赢了？”顾琰问道。 三夫人瞪她一眼，“没闹得太难看吧？” “还好，消息没有出自家的大门。不过，场面不大好看。倒是二夫人占了上风的样子，据说还把小玺少爷吓着了。” 顾琰轻吐出一口气，“作得一把好死！”她说的自然是渣爹，那林氏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钱氏上不得台面不假，可她怎么都占了正室的名份。他却偏要逾矩抬举林氏，抬举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想来是那天饭桌上被自己打了脸，回去想着法儿的撒娇要好处弥补一下自个儿。所以，林氏也是作死。她娘家比钱氏高贵又怎样？真要是本事的能送她来给渣爹当妾，然后好搭上秦王府？既然做了妾那就得守本分。二夫人听着好听，不一样是妾？ 三夫人继续问道：“府里太夫人没有过问？” “没有。” 顾琰皱眉，老太太这是摆明不管了，可她不能由着娘家闹得太难看。这要是王管事没按住传出去了就好听了。一次两次他还能想办法兜着，次数多了他可兜不住。 “齐娘子，派人把小玺接来住些日子，就说府上有专看小儿的太医。我不放心小兄弟，接来身边住些日子。”听到小玺吓着的消息顾琰马上就让去接人，不快着点怎么显得她重视这件事呢，得让渣爹尽快做出决断才好。 林氏那样野心勃勃的存在就是个祸头子。自己那么打她脸了都不知道收敛。当然，不排除这里头有钱氏故意的挑衅。她上不得台面是真，但人不蠢啊。知道这件事顾琰站她那边，回去一准得瑟，也好趁着闹大了把林氏撵走。 午饭的时候顾玺就被接来了。叫王太医看了看说没什么大碍，闻说压惊汤药在家也喝过了。顾琰便让他和顾琇住一个院子，左右还有他自己的丫鬟和乳母照看，自己这里再拨两个人去也就够了，倒也不用费太多的心。 顾玺比阿大阿二还小半岁多，一下子离开母亲到王府来还有些怯，一直拉着乳母的衣角也不肯下地。 顾琇回来看到了便上前去，“小玺，到小姐姐这里来。”一直拉着乳母衣角像什么样子。给王府的人看到还说王妃的小兄弟羞怯如女娃呢。 顾玺小时候由她带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她颇为熟悉。闻言便下地朝她小跑过来，“小姐姐”。然后又看到同顾琇一起回来的长乐，小家伙字正腔圆的唤道：“大侄女——” 长乐嘴角抽了抽，“是我呢，小舅舅。” 这下顾玺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顾琇对小玺道：“这里是十二姐的家，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直接对人开口就好。不用太拘束了。”又转头对乳母道：“张妈妈，给他洗手。我们要带他去姐姐那边一起用午饭。你也收拾一下自己，抱着他一起过去。” “是。”从前在家时，张妈妈从来不将顾琇这个庶女看在眼底。如今到了王府，看着明显大变样的顾琇却是不敢违逆她的话。实在是方才一路进来的见闻把这个老妈子也吓住了。 用饭的时候就都是认识的人了，顾玺便不再怕生，比平时还多吃了小半碗。吃完饭告诉顾琰，“十二姐，你家的饭菜真好吃呢。” 顾琰笑了，“好吃你就多吃点。”想了想道：“我记得阿大阿二都是自己拿勺子吃饭的。小玺，不如咱们晚上也试试好不好？吃得不好姐姐们还有大侄女都不会笑你的。” 顾玺自然被叮嘱过要听话，这样十二姐才会多接他到王府住。他来了这么小半天，吃的点心、饭菜都比家里好吃好看，又有熟悉的人陪着，便很乐意呆在这边。平日里钱氏也是让乳母丫鬟带着他的时候多些。而且之前钱氏和林氏大闹，他着实有些吓到了。于是乖乖点头：“嗯。” 饭后顾琇带顾玺回去午睡，交代乳母等他睡醒带他去团子那边一起玩。 阿大阿二也被叮嘱过了，下午见到顾玺便上前唤‘舅少爷’，热情地带着他一起玩耍。团子盯着他看了会儿像是想起来了，于是大方的让他玩自己的滑梯、跷跷板还有各种玩具。有同龄人，还有这么多没见过没玩过的新鲜玩意儿，顾玺自然是玩得很开心。 顾琰彼时在躺椅上晒太阳，她在等着听到消息上门打探的顾珏登门。自从她邀了顾珏多来看看团子，她就时常跑来。今天自己把顾玺接来了，她肯定坐不住。等她一会儿，省得回头人来了又得到书院那边找人。 果不其然，午睡起来才打发了十七公主去书院那边玩耍，顾珏便来了。 “姐姐，我来看看团子。” “在他屋呢，让人领你过去？” “我先和姐姐说会儿话再过去。” 顾琰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应该给你个解释啊？” 顾珏忙道：“哪能啊，姐姐连我们姐弟都容得下，一并看顾着。小玺多大个孩子，人也憨憨的，你喜欢再寻常不过了。”顾珏如今哪敢摆出从前的态度对顾琰。顾琰肯拉扯她和顾珲，那是情分。不肯，那也是本分。他们母亲当初对顾琰可是一力打压的。 顾琰坐直身子，“我听了怎么觉得我很像只翅膀张得老开的母鸡啊？” 顾珏噗嗤声笑出来，又赶紧收了回去憋住，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滑稽。 “我是懒怠多管那个家里的事务的。你觉得五房到交到珲儿手上时还有多少家底？有多少也不值得我过问啊。”有个败家老子，顾珲也好，顾玺也好，怕是都得做不惦记爷娘田的好男儿了。不过顾珲怎么都要好些，孙茯苓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三万两的分成在老太太手里呢。 正文 360 争吵 顾珏好容易恢复了正常表情，听了这话愕然道：“分家产的时候五房也分了那么些产业，不是姐姐派人在打理么，怎么可能都被败光啊？”就算之前有所损伤，而且长房占了大头，五房怎么的也得有好几万两的家底吧。而且老太太那里攒了六十年的私房肯定是分给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子。加起来就上十多万两了。 “哦，他前些天给林氏打首饰做新衣一下子就花了一千多两。他给自己花就更舍得了。那些铺子也都是正经做生意，我派的人去也只是保证他们怎么都不会短了日用银子而已。”只要不缺了日常花销搞得要上门求助或者是去找老太太要银子，她都不管。渣爹如今要挥金如土或是怎样都随他，以后只剩下日常用度了自然就会由奢入俭了。可别以为她会当冤大头。 顾珏拧眉，“不行，那些都是珲儿的。不能让他全糟践了。哼，他还没给咱们嫁妆呢。不给我也就罢了，凭什么不给姐姐啊？”这么一想，如今还是个小豆丁的顾玺就算不得什么了。真要是到时候都不剩什么了，两兄弟怎么分还有什么打紧。 “他倒是想补上，我没要。”不但渣爹想补上，就是老太太也想。端娘从肖嬷嬷那里听来的，从前老太太许过给她的嫁妆都还留在库房里呢，堆在了一处。上回顾钊看上个什么都没能讨得去。 顾琰看顾珏一副挺为兄弟着急的样子便道：“银子是父亲的，他要怎么花用都是他的自由。”她可不会去拦着，传出去她这个女儿成什么了。都嫁人了，还管到亲爹头上。还有老太太跟大老爷在呢，轮不到她管。所以，顾珏可别指望她会淘神费力的约束渣爹，把财产给她亲兄弟都留着。当然，只是她不想管的事儿会按规矩办而已。这件事实在和她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她是不会出头的。 顾珏也知道这点，只是她自己没有立场以出了门子的姑奶奶身份言事。她是跟着孙茯苓离开了顾家的，就是出嫁都不是从顾家发嫁上的花轿。顾家如今还让她进门，不过是看在萧戎愈发成器的面子上。而萧戎肯去顾家，也只是因为顾琰还常回去，秦王有时也会去接她。 “想想真是不甘心，咱们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出去应酬人家说起自家父亲都是公忠体国云云，我都没脸提。”自家的爹是皇帝亲自发话说永不录用的啊。 “你别跟我抱怨，他又不是我生的。”养而不教的是太夫人。 顾珏被哽住，半晌道：“听说姐姐这里挺忙的，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你去问三伯母吧。我一会儿要出去。”渝王邀了她一起去看选好的编书的地点，如今就要动工了。因为不是渝王府一家的事儿，他便没有将地点选在自己的王府。在用作宿处的地方附近另圈了一块地，打算修一栋四层楼高占地五十亩的魁星阁。 顾琰挂了个副总裁（副总裁定）的名头，叫了她自然是要去看看。这个名头本来是要给萧允的。那日顾琰拿不肯自己干活让别人得名声来拒绝渝王，而萧允对此完全可有可无。他一转背到皇帝那里打了申请报告，也不知道是怎么说通老爷子的，顾琰就正式成了副总裁定。这位置渝王敢给，她就敢坐。外头那些人说什么，她是不会多理会的。咱们手头上见真章！ “唉，要是姐姐王府这里也办有男学，我就撺掇婆婆把小叔子送来受点教。”顾珏的小叔子比萧戎小十岁，今年也才十六，送进学校不突兀。但是，他名声比较大，虽然是宗室子弟又有个那么能干的兄长，太学、国子学都对其委婉谢绝。 顾琰心道，我就是办了男学，你们家的祸头子也别想祸水东移。 “他也该成亲了吧？” 顾珏撇嘴，“可不是。我婆婆一门心思替他相看好人家的女儿。可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会把女儿嫁他啊？庶女我婆婆又看不上。哦，还想着对方最好能多带些嫁妆来，免得她小儿子受穷。那不如找商家女，那样嫁妆就多。而且慕我们家是宗室、一等奖军府，肯定舍得大出血。这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就到这会儿也没定下来。” 顾琰看她兴致勃勃的跟自己聊上了，便也听她说。这位老太太跟她们家那位怕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都把小儿子惯得不像话。据说这种叫老疙瘩，百姓爱幺儿说得就是这种。一般都是被溺爱着长大的，成材率远低于排行在前的兄长。 呃，好像她们家这个也是幺儿来着。人家昨儿还在自我夸耀文武王才呢。特例特例！她以后也得以此为戒，不能养出个老疙瘩来。害人害己哪！ 顾珏端起旁边上给她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还让我给他寻摸，我上给他寻摸得到？真要是熟人，我还不忍心坑人家呢。我就告诉她，我出身不好，好人家都不跟我往来。我平素打交道的除了秦王府就是宗室营的人了。宗室营的婶娘、伯母那都是互相攀比着也知根知底，没人会揽事儿。就是有人揽，那也跟我没关系，靠的还是她老人家的面子。姐姐这里，她可不敢相扰。就是她想逼我张嘴，我夫婿都不会纵容她半分。”萧戎再是孝顺，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他要是纵容老娘来麻烦顾琰，就等着被萧允很削吧。 顾珏叭叭叭说了一通，心头舒畅多了。她如今到她娘那边去，都不好吐苦水了。她娘如今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齐王不是太上心了，府里的供给便有人胆敢克扣了。想到这里她瞥一眼顾琰，也不知道琰姐姐能不能把这样顺心如意的好日子一直过下去。嗯，一定要过下去啊！自己可全靠着她了。 末了，顾琰看看钟漏预备出发，顾珏便道：“我看团子去吧。” “我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你要是没事儿，不如留下来用晚饭。回头让人把珲儿也叫来，也算姐弟几个聚一聚。”渣爹的事儿可别都想着她一人扛，回头扛了有不是都是她的。趁机也说道说道。 顾珏愕然，“呃，好！”想了想凑到顾琰耳边道：“十三姐的闺女和晋王妃的儿子生在一前一后只差几个时辰的话，外头已经在慢慢传开了。另外十三姐是不足月生的孩子也都传出去了。引起的猜测自然有换孩子一说。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 顾琰其实已经知道了。遣了狗儿几个出去听说书到处转悠，听回来已经告诉她了。 “嗯，咱们自家人别说什么给人抓小辫子的话就是了。” “姐姐放心，我有数的。”顾珏有一个好处是她会听信服之人的话。从前什么都听孙茯苓的，如今就听顾琰的。 就在这个时候，十七公主踩着点儿回来了。笑吟吟道：“九嫂，要出去啊？” 顾琰秒懂，这不是事先知道了然后让人通报能回来的这么合适？这位也是这几天把前头十二三年受的拘束都抛开了。得，反正是见渝王去，带她去自然也无妨。估计这个她也是在苹果雪梨那里都打听清楚了的。瞧瞧，出门的衣裳都换好了。 “嗯，走吧。” 十七公主看到顾珏过来给自己行礼不待她出声就拉住了她，“是戎嫂子？” “正是臣妇。原来公主在这里啊，早知道应该过去拜见的。” “不用不用，我是出宫来玩儿的。在宫外不爱讲那么多。” 顾珏道：“那臣妇跟公主近来还能时常见面，臣妇正准备一会儿看过团子去问问三伯母有什么能帮忙的呢。” “嗯，那就更不用多礼了。书院的人如今也都跟我熟不拘礼的。戎嫂子也不用臣妇臣妇的了。”十七公主平易近人的道。三夫人戏说她是专门要给自己的礼仪课捣蛋的。 于是分开走，顾琰带着十七公主去跟渝王、渝王妃碰头。渝王要见弟媳妇还是带着自家媳妇儿一道的。顾珏则去看团子。 到了地方，渝王便将魁星楼的图纸给顾琰看了，她觉得挺气派的。不过，渝王也果然是皇家做派，挺舍得花银子就是了。 “文章，经国之盛事，自然不可等闲视之。待此事完毕，这处便是文化圣地。还可以派做其他用场的。怎么可以太过简陋？” 顾琰点点头，你是总裁你拿主意就好。 “五哥，我墨香苑那些举人，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给打下手的？”顾琰给了举子们抄书和编书的工作，算是给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可以体面的备考。那些举子心头还是很感念她的。 如今通过她各种途径的努力已经弄出了一栋藏书五千多册的藏书楼，还在努力四处搜寻新书。墨香苑的人都给办了借书证，交押金就可以借回去看，也可以进去看。 贵女书院的人也有同等待遇，不过她们都没有借回去。因为她们各家藏书也不少，而一些极其珍贵的顾琰又没有开放外借只能在藏书楼专辟给女子的地方借阅。连抄写都不准抄写的，物以稀为贵嘛。 至于义学，也有一个规模小些的藏书楼。都是外头可以买到的书。但是农家子弟一般没那个闲钱。于是允许他们誊抄。没法子，雕版也需要时间。如今只能先顾着教材还有诸子文章、秦汉六朝隋唐的一些传世佳作。这都还忙不过来呢，其他的就只能靠好学的学子自己动手抄了。也是给他们练字的机会嘛，义学里提供笔墨纸砚的。 再有，以后她也不打算多多的印刷然后发放。只免费发给成绩好（前一百名）的学子。来得太容易了兴许就有人不会珍惜了，拿回去糊窗纸或者烧火都有可能。毕竟义学里大多数人就是冲衣食都有人管来的。再是宽进严出，每月把成绩最末等的三人请回家吃自己，也难免还是有不是真心爱读书之辈在里头混日子。 本来顾琰还琢磨着给墨香苑的人再寻摸些活儿。藏书楼的基础打好，的编纂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原本想着就这么养着养到明年进场考试也不是不行。但是既然渝王这里有更好的去处，双赢的事儿有何不可呢。 “我正想同九弟妹说这事儿呢。如今要将我历年收集的书都整理誊抄出来。这么一大批字儿写得好的人不好找，想让你让些人出来。”渝王高兴地道。愈发觉得让顾琰来做这个副总裁定挺好的。 “那好，回头五哥空了来挑人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拦着。”白养一两百号人，一月也是千把两银子呢。她是穷过的，肯定比渝王会过日子。被挑中的举子还得更感谢她才是。 渝王指着图纸告诉顾琰，“回头四楼这间屋子就留给九弟妹用的。这间给顾三夫人。四楼有另外的楼梯上下，下头的人上不去的。要是再有女学者进入，也都安排在四楼。” “那感情好。五哥你挺开明的啊，对女子也能一视同仁。”顾琰真心的道。 “我耳闻目见的一些女子，的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也得有人肯给机会。” 渝王妃对颇感兴趣听着二人说将来场景的十七公主道：“这段时日可把你五哥给喜的哦。” 十七公主笑道：“五哥想了好多年了。五哥，回头也给妹妹在四楼留个房间不？” “只要你肯来，有什么不可以。我家十七妹可是皇家的才女呢。”渝王又指点着挂在墙上的图纸告诉顾琰每间屋子是打算用作什么，“过年的时候就能齐备了，在此之前先在渝王府忙活着。” 他们这边气氛很好，可是晋王府里就不是了。晋王听到那些蜚短流长也只能是苦笑。这种事捕风捉影，传得却是最快。要解释的话只能是越描越黑的。而且，没有证据他也不好进宫去告萧允的状。 不过，他依然遣人在各处人多的地方抓了好些个散布消息的人。谈论的老百姓他管不了那么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这散布消息的人肯定不能纵容。而且当众把这些人抓了，对其他道听途说的老百姓也是个震慑。但是，这些人都只是收了银子替人办事的帮闲客。他们压根不知道给自己银子的是什么人。 不过好歹这样一来，这股风波是暂时按下去了。可是，人家可是随时卷土重来啊。一想到这个，晋王就觉得堵心。他战战兢兢到如今，没想到落下这么一个说不清楚的把柄。于是在晋王妃抱了小承治和他商量满月宴的时候，只道：“帖子已经发出去了，各项准备刘氏也都安排下了。你就放心吧。” “妾身这不是高兴么，看到王爷便想多说几句。” “嗯，这是府里的大喜事，自然该高兴。王妃有事和刘氏商量去吧。本王要去书房看会儿书。” 晋王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对丫鬟道：“去打听一下出什么事了。” 得到回报后，晋王妃咬咬牙，“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儿，本王妃还觉得心塞呢。顾氏的女儿早产这能怪本王妃么？分明是安氏和她自己的责任。如今倒什么都是本王妃的不是了。听说她如今颇得王爷怜惜，是吧？” 丫鬟道：“王妃喜怒，王爷他有气都是冲着安侧妃。之前都要降安侧妃的位分了，还不是看她们家老爷子的面子皇上给驳了。不然，奴婢们如今就只好叫她安庶妃了。王爷他什么时候对王妃有过半句重话啊。”哪敢提顾侧妃生了闺女升了侧妃不说，王爷还对她的身体诸多关心，时常过去探望呢。 “哼，反正他待本王妃是每况愈下。如今这么辛苦生了嫡子，他怜惜的也是旁人。罢了，本王妃有儿子就够了。谁让王爷就是喜欢姓顾的女人呢。” “人是本王弄进府的？”晋王迈步进来。他是落了块玉佩在这儿，本想让侍从回来取或者是等王妃派人给他送去。想着方才有些冷淡便自己过来了，也好转圜一下。没想到一来就听到王妃在抱怨他偏心，还念叨‘姓顾的女人’。 “妾身不都是为了王爷么。” “都是为了本王？”晋王冷笑一声，然后扫一眼屋里伺候的人，众人赶紧鱼贯而出。都走得离正房远远儿的，主子不叫不敢靠近。 “可不是为了王爷，当时王爷心心念念的人跟着小允私奔到洛阳了。妾身这才想方设法将人纳进府的。” “是，这府里每个女人都是贤惠大度的王妃替本王纳回来的。这么多人，可不是本王贪欢爱色弄进府的。” 晋王妃眼眶一红，“妾身生下悦悦之后两三年都没消息，再不替王爷纳新人，母妃能容得下？与其等着她老人家赐人，妾身不如主动一点。还能落个好名声呢。” “哼，就是没有母妃施压，为了名声王妃自己也会这么做吧。在府里拉一个打一个，用的时候捧着，不用的时候冷着，合纵连横都用上了也是迫于母妃的压力？”不是如此，他岂会与发妻渐渐疏远。 正文 361 安抚 “不然怎么着，难道真的把王爷让给别人？妾身还没有那么大方。可谁知道，王爷的心就真的被分薄了。”晋王妃苦笑道。 晋王捏捏额角，“那瑾儿也是因为无子进府的？本王可从来没有要找个替身的想法。当本王知晓的时候，你话已经说出去。难道要本王去退了？那瑾儿这辈子都毁在你我夫妻手上了。”那样琰儿还不得恨死他。 “妾身看王爷对她也是轻怜蜜爱的很啊。一点不拒绝这样的美人伺候呢。”晋王妃口气含酸的道。原本看到刘氏和安氏各自有子之后越来越不受掌控，而自己肚子却迟迟没有消息所以弄这么个人进府也是分她们的宠的意思。没想到晋王对这替身如今也愈发上心起来。倒成了前门拒狼后门迎虎了。 “不过是她这次受了委屈，本王多关怀几分而已。王妃不是出了名的贤惠人么，那就贤惠到底吧。”晋王顿了一顿道：“有一件事还是跟王妃说清楚比较好。如果不是你把瑾儿弄进府，琰儿她都已经嫁给小允也生下团子这么久了，本王怕是早已经放下了。可是你弄了个瑾儿在我跟前杵着，时时地提醒我当年因为自负错失了一段不该失去的感情。这又是王妃你办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 实则他时时想起的不但是错失了一段感情，还错失了一个真正的贤内助。尤其是在晋王妃出昏招的时候。那种时候再反观顾琰成为秦王妃后的种种举措，那真的唯有一声叹息。但这话就算是吵架也不能口不择言的说出。真讲了出来足以将眼前这个女人压垮，那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晋王妃的脸色依然愈发难看起来。 晋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当初那个聪慧大方的王妃是不是壳子里换人了？瞧瞧你办的这一桩桩事。你当得起父皇的看重和夸赞么？这晋王府的后宅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儿了？” 晋王妃以手掩面饮泣道：“妾身不过是一直没能给王爷生个儿子，心头越来越不好受。妾身也不想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的。” 晋王和王妃的声音都不大，外室摇摇车里睡着的小承治都没有被惊醒。丫鬟们不敢抱他出去，怕万一吹到风。于是只能把摇摇车推到这外头。 晋王看她如此，想到新婚时明艳动人的王妃心头便软了几分，口气和缓了下来，“没说你面目可憎。本王也是在宫中长大，争宠的手段也见多了，你的做法也不算太出格。只是，你连本心都失了啊！”说到后来晋王颇有些痛心，曾经那么聪慧的女子啊。他的确是从小见惯了后宫的诸多手段，还亲身感受过。譬如说那次大冬天被废后派人撞去推了小允下河。所以，王妃如今用的这些手段，或许能唬住府里安氏等人，要瞒过他却是不容易的。 “是啊，各处王府还有宫里不都是这样的么。”晋王妃喃喃道。她就是做了一个正室正常的做法啊。她还是一个成亲十年都没能生出儿子的正室。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晋王没再吭声，方才他也是堵得慌了一时发泄出来。但是很有分寸，绝不会传出晋王和晋王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吵架的话来。而且，王妃还有几日才出月子。他跟个坐月子的吵，有意思么？ “哦，对了，秦王府不是。妾身真是羡慕九弟妹啊。她就是没生团子，怕是压力也都有小允扛着呢吧。怪不得当年她要离开了，小允能给她的明显比王爷目前能给的强多了呢。”被晋王的态度和话语刺痛的晋王妃开始反击起来。 “说这些有意思么，都说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好了，你还没出月子，本王不该同你置气。好好休息吧！”晋王也懒得再找什么玉佩，径直走了出去。 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王妃的声音：“我才不信没有顾瑾在跟前杵着，你就能忘了顾琰呢。她一回来，你便事事处处拿我跟她比较。我在后宅这些做法你也说了并不出格，可是只要一跟她比自然就是云泥之别。我也想像她一样，一举得男，后宅一个堵心的女人都没有，双手更加不必弄脏。可是，我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啊？王爷只会说我为了名声怎样怎样。难道你不想早早生下儿子？那么多女人进府，是我弄进来的没错，王爷你也没拒绝啊！” 晋王闭了一下眼，从外室将小承治抱回王妃身边。如果他早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会拒绝的吧。就像小允将府里仅有的两个侍妾遣散，尔后再没碰过旁的女人。只是那时他也已经有了王妃。王妃可不同于侍妾，不是说散就能散的，还是留不住她。早在他们初见之时，他就已经奉旨意娶了王妃了。所以当初他受伤，其实是做了一回别人的姻缘桥。老天实在是戏弄他！ “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你我少年结发，其实很多话都应该摊开了来说。不然，就容易坏事。之前看你言笑晏晏的为我纳侧妃，还特地挑了高门之女，真当你大度到不计较呢。本王从小在书房跟先生学经史大道，稍长奉命办差、监国。母妃也不曾对我讲过女子的心思。所以从前我是真的忽略了。”不但忽略了顾琰和王妃的诸多想法，也忽略了府里其它女人的。母妃从小对他要求严格，却是没人为女人的心思应该关乎大计。在这个上头，他倒是不如从小在紫檀精舍看着父皇因情误国的小允了解得深刻了。 所以今后，他和王妃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或许都胆大妄为到干出换子的事儿了。如果他们能像小允和琰儿那样凡事有商有量的，会好很多吧。毕竟他们才是一家子。不能就这么成了怨偶，彼此内耗。 晋王妃见自己出言相激他依然温和以待，反而言辞间颇有些愧悔，仿佛回到新婚时以及悦悦出生后不久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的道：“王爷，你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就是以后咱们好好过，不该惦记的人本王会试着放下。你也别总是自己往自己心头插一根刺。至于其他人，妻妾有别，断断越不过你去。咱们劲往一处使，不会比人差的。如今咱们也有嫡子了，更不差别人什么。”晋王不知道是王妃的手脚收拾的实在干净，还是他们都误会了。总之他这个男主人私下里查了一番，并没有查到什么。甚至都不用他再收拾一遍首尾。那么，只要咬死了这是嫡子，谁能说不是？ 总之承治铁板钉钉是他的儿子就是了。血缘上就是嫡出当然更好；就算不是，如今养在王妃膝下，玉碟记了是嫡出他就是嫡出。真要说起来，自己也不是嫡出。又有多大的关系？要说民间言论，本朝、前朝这些似是而非的说辞还少了么？前朝还说太后私嫁摄政王。那又怎样，该是他们的身前身后名也不会少半点啊。证实不了总拿出来说反倒是因为没了旁的法子只能这么攻击，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这件事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也不是就能把他一竿子打倒的。如今要紧的倒是把王妃安抚好，她这产后的情绪着实不太对。要是越走越偏，以后才是真的要出昏招。到时候真不一定还是他能收拾得了的。晋王也是方才发泄一番，堵在胸中的恶气去了。很快便冷静下来理智思考，不再感情用事了。晋王妃与他一起走过这么多岁月，如今府里的女人里他最看重依然还是她，而且也没有要换王妃的念头。那么剩下就只能是好好的安抚她了。 晋王妃眨眨美目，有点不敢置信，“王爷说以后咱们好好过？”他都冷待自己多久了？从六年前陆续有人进府就开始。 “对！你有什么话就同本王说。别当面摆出贤惠面孔，心头却百爪挠心然后搞出那么些事来。如今咱们可不比再碍于无子纳那么多女人进府了。” 晋王妃抱着承治的襁褓破涕为笑，“早知道这么吵一架反倒好了，妾身也不必隐忍了六年了。” 晋王看她情绪好多了，在床头坐下把两母子一起抱在怀里，“好好休养吧，承治的满月宴会非常风光的。”这一架六年前吵怕是改变不了什么。不过这么煞风景的话还是不要出口了。 “那承曦的一起办么？反正如今也是闹开了，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的。谁爱说谁说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晋王妃也很快理出思路。她如今心头不稳，行事欠妥可不都是因为长期无子晋王又冷落她的关系么。如今都好了，当初那个被皇帝私下赞为堪为东宫妇的女子便立即回复了几分本色。 晋王想了想，“原本打算等瑾儿修养好，给她庆贺晋升的时候一起办。帖子上就没写儿女的一起办。还是像洗三一样，各自的正日子办吧。而且嫡庶有别，排场也不一样。” “行，都依王爷。承曦的满月宴妾身也一起出席好了。”晋王妃顿了顿，“可是王爷，府里如今这么多妹妹，要是我一点心机手段不用，那可就热闹了啊！” 晋王皱眉，“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要一派和气也不可能。看了六年本王也看明白了，一个个都是面上多贤惠的，背地里各有手段。那还是有劳王妃把人都管起来吧。以后不必再进新人了。但是，你也别故意引得她们相斗。” “是。” 唤了下人回来，众人诧异的发现王妃眉舒眼松，竟是比之前的怨妇相看起来好多了。王爷方才竟不是在和王妃争执，反倒是在安抚王妃？ 一会儿悦悦下学回来看母亲和弟弟也发现母亲情绪比往日好，“母妃，今日有什么好事么？” 晋王妃笑笑，“没有啊，母妃看到你们姐弟就开心而已。”夫妻间的事儿肯定不能说给闺女听了。而且，终究是不能当那些女人不存在。他说的好好过也是要带着‘好妹妹们’一起过。每个月都得分出去不少日子给别人呢。但是，总好过之前同居而离心。 只是，那根刺扎在心头太久，要拔出来不容易呢。都长到肉里了，拔出来也会带上血肉的。暂时是不会有什么，走到那一步再想法子解决吧。 接下来便是四月初晋王府嫡子的满月宴，顾琰带着十七公主一起过去的。这回贵妃没有再请旨出宫，破格也不好破多了。等着回头儿子媳妇抱小孙子进宫去看她就好了。但是，赏赐却是没少的。跟着皇帝和皇后的一起来的，格外丰厚，只低皇后半级。比承湛当初可丰厚多了。这也是表明她认定这是嫡孙支持晋王妃的态度了。其他如淑妃等人的贺礼就要平常许多了。 这种场合顾琰从来都是随大流，都送珍贵吉祥之物，绝不翻新出奇。不过今天把团子给带上了。小家伙最近跟小姑姑打得火热，是黏着她一路过来了。这会儿就在小姑姑怀里左顾右盼的看热闹。今日是喜事儿，大家穿得都挺喜庆鲜艳，他喜欢看这样的颜色。 宸妃是将门虎女，所以十七公主从小也是学了骑射武艺的。抱着团子这么实实在在的大肉团也是不甚费力。 今天可比洗三热闹多了，因为晋王妃出月子了，晋王也有心情同人应酬的缘故。 瞧着他们夫妻俩脸上融洽的笑意，顾琰有些疑惑，看来阿允的行事没刺激到这俩人。人家根本是它狂任它狂，清风拂大江；它强任它强，明月照松岗。也是，晋王如果这么好对付，就不会十多年一直屹立不倒了。而且阿允说的也是润物细无声，又不是如今就要掰扯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晋王今日算是正式回到朝堂的圈子了。这之后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啊？老爷子到底打算把他们两兄弟怎么摆呢？之前是晋王伤重让阿允顶上。如今晋王基本好全乎了，是分一杯羹还是要收回之前的权柄呢？ 顾珏看到顾琰到了便走过来，她们姐弟几个那天聚了一下，顾珲表态他如今最要紧是好好读书赶紧考上功名。至于银子，先不考虑。就是将来渣爹一个子儿不留，他不是还有三万两么。而且只要他成器，祖母那里肯定还有他一份。仕途上有顾琰拉扯，他肯定不会没银子花用的。 顾珏想来想去也只有作罢了，她也不可能回去闹。如今就指望钱氏得力一点了。真败光了顾珲还有底子，顾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倒是对于林氏，几人出于不同的原因都不乐见此人继续在渣爹身边蹦跶。 呃，顾琇例外。不过她不会跟顾琰唱反调。而且看着林氏整治钱氏虽然让她可以出口气，但如果真让这个女人得了势，林家投资了肯定就会想要有回报的。可不能让她出去乱说话给姐姐摆下些烂摊子。所以，这件事几姐弟都站到了钱氏一边，把态度递了回去。不过，事情才过去三五天，暂时还没有出结果。看来渣爹还的确是比较中意林氏，颇有几分不舍。 “姐姐，看这排场晋王府好像非常重视这场满月宴啊。”顾珏压低声音道。 “能不重视么，十年才得一嫡子呢。”很明显无论是真嫡子还是假嫡子，这都是要做成真的了。而阿允则是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把他说成假的。皇家的兄弟，这关系也够复杂的了。 顾珏眼珠子转了转，“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看十三姐。” “好啊。” 顾珏声音越发低沉下去，“我们府里也要办喜事了。” “表妹？” “嗯。已经满周年了，拦不了她三年。姐姐，我很害怕。可是我这肚子就是不争气。要是她先生出来了，又有我婆婆偏护着，还有夫婿也惦记着他们幼时的情分，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了。”顾珏如今对着晋王妃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只不过，晋王妃已经熬出头了。她却还不知道几时才能给亲生的孩儿办满月宴。 “你现在别想那些了，好好养身子为上。你夫婿你也清楚，只要你还是秦王的小姨子，日子就差不了。至于你婆婆，你小叔子那里让她多忙活忙活，也就分不出太多心管你们长房的事了。这种时候，你就别再收拾那些通房了。就是对表妹，也对虚以委蛇些才好。省得你婆婆一直盯着你。”如今的顾珏最好就是减轻存在感，让她婆婆的探照灯不要照到她身上来。然后尽快能受孕，这样她才能自立起来。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也给她出不了别的法子。 顾珏咬着牙想了半天，“嗯——”顾琰提点的让她婆婆为小叔子多忙活她听进去了。那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的烂泥。要让他出点状况还不容易？大事不能出，譬如他当初其实和魏王有所勾结的事姐夫帮着抹去了，这种事肯定不能提。但小事还不好找一点儿出来么？ 正文 362 满月1 顾珏如今有事都来说给自己听，顾琰便知道孙茯苓的日子可能不是那么好过了。孙家已经完全垮了，魏王和德妃也垮了。她虽然保养得好，但和年轻的叶庶妃她们也是没得比了。而且，她也没能给齐王生个儿子出来。 她和孙茯苓，这算是应了寒山和尚说的‘忍她让她，再过几年你且看她’么？可是，色衰而爱驰，就算这个人跟自己不对付，也幸灾乐祸不起来啊。 “走吧，我们也过去。”方才一大堆的人围着今天的小主角，顾珏又过来，顾琰便没有过去。倒是团子跟着十七公主早早就过去了。这会儿正坐在十七公主怀里探头探脑的看着小堂弟呢。 顾琰看到他的手被十七公主握着便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对小堂弟动手动脚了。看到比他还小的婴孩他总是兴奋得紧，恨不得一直伸手指戳人家。戳人家的脸蛋、胳膊、腿、小肚肚。 今天十六公主也和驸马过来了，看着气色甚好光彩照人的，想来婚后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顾珏的位置本该在旁边的小厅，不过她跟着顾琰过来也不会有人说她走错了。她姐姐秦王妃，夫婿萧戎都是很有力的支撑。只是，她一直不孕却也难免被人说道了。尤其场上还有楚王妃这等一直和顾琰不对付的。 当下楚王妃便热心的问候了，顾珏还不能不答。好在宗室营那些贵妇人，心头嫉妒她婆婆或者她，也借着亲戚关系明嘲暗讽过。所以，她还能承受得住。只是，心情肯定不能那么愉快了。 顾琰道：“多谢七嫂关心了。不过这事儿急也急不来。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瞧小承治这不是该来的时候就来了么。” 晋王妃目光一转，这个话几个意思啊？嫣然一笑道：“是啊戎弟妹，你也别太急了。” “这哪一样啊，三嫂之前怎么都有个悦悦嘛。”楚王妃又补充了一句。 顾琰有点恼了，有些人就是会挑人挑场合‘心直口快’。她之前对着晋王妃肯定就不会这么心直口快。所以，这心终究是不直的。 晋王妃把话题转开，“听说九弟妹如今当上即将编纂的大典的副总裁定了。这可真是给闺阁增光的事儿。” 十七公主正好和十六公主话题告一段落，闻言接了过去，“嗯，五哥答应给我也留一个编修官的位置。” 她接了这句嘴，旁人便不好再把话题扯到顾琰不务正业上去了。毕竟作为王妃，打理好王府相夫教子才是顾琰的本职工作呢。 顾琰看团子又到十六公主怀里去了，他倒是哪都坐得住。于是便没要把他抱回去，同顾珏寻了位置坐下。这屋里也不少过来说话的外命妇，顾珏留下不突兀。 顾琰恰好坐在了蜀王妃旁边，于是笑着唤了声‘八嫂’，顾珏也与其见礼。说起蜀王和蜀王妃差不多是皇家最没有存在感的了。除了这种不得不出席的场合，还真是看不到他们夫妻。甚至像现在坐在这里也能被人忽视了。方才顾琰就没留意到一直没出声的她，坐下才发现身旁是这位。 萧允说他们夫妻是绝配，神隐！顾琰倒觉得挺好的，除了必要的应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都不掺和，别提多自在了。反正大树底下好乘凉，就是没实权门庭冷落些又有什么关系。谁还敢欺负他们不成？ 蜀王妃当下还是只微笑着坐着，不过因为挨着顾琰，众人也就顺带看到她了。 燕王妃夸张地道：“八弟妹，原来你早来了啊。” 蜀王妃点头应了一声‘嗯’，便再没话了。众人都不由笑了起来。这俩夫妻都是秉着多说多措，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原则行事的。不点到名真很难听到他们出声。不过，如今这一代九个弟兄，废太子一脉、魏王一脉已然完全垮了，齐王本人也没了什么前程只能寄望儿孙，燕王失欢于皇帝连岳丈家都不看重，蜀王府虽然没有什么出风头的时候，但总是安安稳稳的。所以这般行事倒也不能说不对。反正他们求的又不是像晋王府、秦王府一般。 正说笑着，前头来报长乐郡主到了。半个月前郡主府办满月，大公主亲自开口相邀，众人也都给这个长姐面子去了的。这比较起来，那天看到的汪翎羽的儿子可比今天这位晋王府嫡子块头大些。这么一来，自然就有人想起了外头最近风传的话。说这个孩子是晋王妃换了府里侧妃顾氏没足月早产的儿子充数的。因为晋王妃生的又是个闺女，而且再不能生养了。 当然，在场的都是人精，不会有人露出半分心思来的。就连小承治比表侄儿瘦弱的话都绝不会有人出口。 团子看众人都静默了一下然后看向外头，他便也跟着伸长脖子望着门口。他在怀里动来动去，十六公主抱着便有些不稳当了。她可没学过武功，手劲跟十七公主没得比。团子既重又爱乱动，一时便有些吃力。 顾琰一直留意着，见状便上前抱了回来，“你小子总是动来动去，看回头大表姐不喜欢你，不让你去她家看表侄儿了。” 还略显丰腴的汪翎羽踏进来的时候发现一众舅母、姨母都没说话，然后就听到顾琰又拿她做筏子在数落团子忙接口道：“谁敢不喜欢我们团子啊？团子可是送子童子呢。九舅母你可别冤了我，明明是你不舍得带团子去我那里。三舅三舅母这儿你倒是肯抱来了。” 顾琰无奈地道：“我是哪儿都不想带他，可麻烦了。丢在府里多省事儿啊。今天是十七妹把他抱来的。”她可不想被人说她是抱着儿子来抢承治风头的。实在是走的时候被这小子发现了端倪，他知道轻易打动不了顾琰，所以眼巴巴的把小姑姑看着。十七公主实在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就抱着他上了马车。这会儿被点到名便呵呵笑着装傻。团子着实是活泼了一点啊，出门在外一点不带拘束的。方才自己抱着差点让他把承治戳到。 汪翎羽先上前给晋王妃见了礼，然后道：“三舅母见谅，我娘日前看花晒太阳时宽了衣裳，如今身上有些不大舒坦，今儿没能亲至。我这去看了看她，所以也来晚了。”两府的礼物什么的，都是在门口给了迎宾礼单，礼盒下人直接先收下。所以到这儿倒没送礼这个步骤了。 “大姐没什么吧？”晋王妃忙关切的道。 “嗯，没什么大事儿，休养几天就好了。”汪翎羽如今看这么小的孩子亲热，坐下就讨了承治过去抱。这是个很安分的孩子，所以场上就听到团子的声音响个不停了。 “我先抱抱承治，他比我儿子小半个月，我看着就想起我儿子了。九舅母可别又说我不喜欢团子了。回头传到皇外祖耳朵里我可不认的。” 顾珏看到汪翎羽，心头又是一阵难受勉强忍住了。同龄人都当母亲了，只有她还没有着落。 汪翎羽也看到她了，看这两姐妹坐在一处，想到当年的乌龙事不由感慨往事真的已经好远了。顾珏的事儿她也听说了，虽然从前交情一般，却也不由得替她担回心。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儿是最糟心的了。 渝王妃那天听顾琰说孙皓熙得了天花已经好转的事儿，这会儿便关切的问起是不是大好了。汪翎羽点头，“嗯，前几日刚收到信已经又能活泼乱跳了。我娘就是一时高兴去大林寺还愿看桃花得的风寒。亏得是虚惊一场。不然，我娘还有我嫂子怕是都要哭坏。就是我，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大侄子也要难过许久的。” “这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这回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把那小子送回来？”之前大公主是到处都说遍了，孙子要回京了。故此渝王妃有此一问。 “说是再养几个月，等十月的时候，我嫂子带着他一起回京过年。到时候各位舅母、姨母就能看到大侄孙子了。” 众人都笑呵呵说还一直欠着几份礼没给呢，也好久没见到秦菀了云云。顾琰盘算着这么大一个家族，每年送礼得送出去多少啊。也难怪燕王夫妻那会儿送礼都送不起了。 说笑间最后一个齐王妃也到了，满堂的姑嫂就差她了。不过，她家有两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顾珏在她进来前就回隔壁去了。她不想和齐王妃打照面，估计齐王妃也不想看到她，怪尴尬的！说起来两人算是堂妯娌，中间却隔着个孙茯苓。 汪翎羽抱了一会儿小承治还给晋王妃，顾琰便顺手把团子递给她自个儿好歇歇手，“来，借你练练手。再几个月就该有这么沉了。” 汪翎羽已经使出挺大的力气来抱了，没想到接过去还往地上沉了一下。她是第一回抱团子，因为之前要么是有孕在身，要么是没出月子。所以估重不够准确。这么一来搞得被换手的团子还紧张了一下，回头看着顾琰想回她怀里。可惜他娘不肯伸手。 “哇，真实在！九舅母你都给团子表弟吃什么了？” “我半岁就不让他再以奶水为主食了，按着王太医和管御厨一起拟的餐单喂的。”顾琰淡笑着讲起她的育儿经。 旁边的晋王妃诧异道：“怎么半岁就不喝奶了么？”晋王说孩子身体不够结实，再等两年再请封。所以今儿在场便只有一个小世子。而且看起来团子是壮壮实实的，方才她也抱了一下的。所以这会儿听顾琰说起便上了心。 “嗯，奶水的话，要用跟自己月份差不多的乳母。然后到了半年奶水营养就不如之前好，而且小婴儿需要的营养也更多，不是单单奶水就能完全满足的要添加辅食。我是渐渐把奶水作为辅食，添加的为主。”元元后来住到秦王府的时候，秦茵便给她改了，全跟着团子两个月后的食谱走的。小姑娘如今也养得挺壮实，小胳膊伸出来颇有把子小力气。 齐王妃道：“这样啊，那我还得重新物色四个乳母。”叶庶妃的身孕齐王也交给她照料。虽然心是偏的，但明面上不会轻忽了。 因为有团子这么个活招牌在，顾琰这会儿说的话有孩子的母亲便能多听进去几分。再怎么着她师傅还是给皇帝调理身子的，老爷子如今看起来可比前几年精神。她自己也跟着吕太医学过医术。这方面更懂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一时屋里都是在问及育儿经的。 顾琰有些好笑，只捡了后世一些成理论的宣讲了下。但不忘跟上一句话，“医术上讲究一人一方。这些法子我们家团子很适用，但具体每个小孩子还是要请太医斟酌一番的。” 吃过午饭，众人被引去看戏，也有人到客房小睡一番。汪翎羽惦记着儿子，便要提早告辞。 顾琰见她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笑道：“三嫂正忙，我替她送送你。”要说这晋王府她可是熟得很。当年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来一趟的。 晋王妃笑着说了声‘有劳’，招呼着众人移步。 团子乐呵呵地被十七公主抱着一起去看戏，也不纠结着一定要找母亲。渝王妃细心的扯了两块细小的棉布塞进他耳朵眼里，怕他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吓到。要不是听说他喜欢听吹拉弹唱还不敢带他去了，怕被惊到。小家伙整个过程就不断的伸手去挖耳朵。因为朝着小姑姑叫唤她也不理自己。 汪翎羽边走边道：“我侄儿的病多亏了方军师的关照才能死里逃生，哥哥在信里都说了。因此母亲在方军师来拜访的时候格外的和气，对他的话也听进去几分。母亲之前对昊熙染上天花有所不满，认为是嫂子没有照顾好。亏得他能说会道，帮着开解了，又讲了不少昊熙的趣事儿给我们听。如果琅琊山的骆家的事儿九舅母要出面的话，不妨招呼我一声。” “哦，好的。听方大哥说他有治疗天花的建言给太医院。不如请大姐帮着督促一番？如果真的能减轻死亡率，也是极大的功德。” “好！对了，我那里有之前别人给的各种秘方，戎舅母若是用得上不妨遣人来取。” 生子秘方什么的顾琰是不信的。但说不定真有调治不孕不育的好方子便笑着应下。 送走了人她也没往戏台子那边去，让人把顾珏找来两人往顾珏的院子去了。去了却是见到方姨娘抱着小承曦眉峰紧锁。 顾琰道：“怎么了？不是说明天正日子给咱们家承曦办满月酒么。这样也好啊，省得沾人光。” 方姨娘这才看到她们俩，忙道：“不是为这个。是妾身得回去了，以后再要来看她们母女也不方便。心头想着就有些不忍分离。” 按规矩方姨娘的确不该在晋王府，母亲进府照顾生产和坐月子都有些出格了。何况她还只是姨娘。只是当时情况特殊，顾珏是在围场，而方姨娘是从牢里借这个理由放出来。后来顾珏回了晋王府，晋王妃也没让她回去留她继续照顾着。方姨娘这一留留到了如今，却是不好再留了。以后，她和顾珏都是侧室，不能随意出门的。见面的机会怕就少得可怜了。 顾珏道：“能有这将近一年相处，方姨娘你已经很幸运了。这都多亏了晋王和王妃的宽厚。你毕竟是顾家人，总是要回去的。而且四伯他病着，你也不好长期在府外头。” “是，十四姑奶奶说的是正理。妾身不该如此，就是心头难舍，背了人忍不住抱着孩子多看看。” 顾琰道：“瑾儿如今比从前位分连升两级，以后日子会好过得多。你回去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你们虽然不能时时见面，但知道彼此过得都好心头也舒坦啊。” 方姨娘想到颜氏，顿时点了点头，“是妾身不知足了。” 顾珏伸手道：“小承曦，来给姨母，呃，伯母抱抱吧。” 顾琰听着她如此急切不由想笑。方才在那边，人人都争着抱承治和团子，顾珏没捞着。 方姨娘小心的把襁褓交到顾珏手里，看她手势还算熟练便放心了。 “妾身去叫侧妃娘娘，她说你们如果来了就叫醒她。她的补品里有安眠的成分，撑不住才躺下的。” 顾瑾因为不想下人看到她私下里对小承曦有些冷淡，所以除了方姨娘，其他人没叫是不能随意进的。只说是小承曦和她都有些怕吵。 “没事儿，让她睡吧。方姨娘和我们说说话一样的。估着一会儿她自己就醒了。”顾琰看顾珏抱着襁褓就不撒手，其他都不怎么过问便说道。她就说顾珏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主动要来看一直关系不怎么好、对她帮助也不大的顾瑾，合着是冲小承曦来的。这也是想娃想得快入魔了。 继而想到晋王妃熬过的这十年，也不能不叹一声她不容易。再有这晋王府十几个好妹妹在，她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啊。这样的日子自己可实在过不了。不过今日看这位三嫂倒是比从前都开朗多了，兴许真是有子万事足。 正文 363 满月2 果然，没一会儿顾珏便揉着眼眶从内室出来了。刚笑着说了声‘琰姐姐来了’就诧异的发现顾珏正抱着小承曦眉眼宁和的逗弄。 “珏儿也来了啊。” “嗯。”顾珏抬头应了一声，又低头逗小承曦。小姑娘这会儿正好醒着，不过也不怎么精神，所以基本是顾珏在自说自话没什么回应，不过好在也没哭。 顾瑾走到顾琰身旁挨着她坐下，“我想着姐姐今日会来，所以一直候着。没料还是没撑住。今儿前头热闹吧？” “嗯，很是热闹。晋王妃虽然没你养得好，今天看着倒也精神。”不过好像是扑了些胭脂，的确是不如眼前的顾瑾作养得白白胖胖白里透红的。看来年轻十岁是容易恢复些。 “许久没有见过了。不过明日王妃定是会过来主持小承曦的满月宴。对了，琰姐姐、珏儿，我今晚要搬住处。” 这事儿晋王妃之前实在是忙，今天来的人太多了。也就没顾上知会顾琰一声。不过即便顾珏不说，明日众人来了自然是会被下人引向她的新居。但是，她亲自通知一声，意义肯定不一样。 “嗯，你已经是侧妃，场面肯定和洗三时候不一样。这里估计招待不了。”侍妾的屋子一般都是依附于主母，或是几人一个院子。晋王府对待她们还算是优待的了，一般两人一个院子。像顾瑾一直在晋王妃跟前侍奉得好更是受到抬举独自占了一个略小的院落。不过，侧妃女儿的满月宴来的人肯定不少，尤其今天晋王正式回到众人的视野，明日来得人肯定比洗三的时候多。这几个月还是有不少人一直巴盼着晋王早些回到朝堂的。 其实顾琰也知道随着晋王府和秦王府的争夺越来越白日化，她和顾珏肯定会各为其夫走上分道扬镳的路。但是，她从前来了晋王府都是要过来坐坐，也算是给顾瑾撑腰的一个表示。再怎么说顾瑾会到晋王府做侍妾跟她也有莫大的关系。 她比顾瑜还早知道顾珏受安侧妃羞辱以优伶视之，让她去唱曲取乐。所以回京后，每每过府都会来坐坐。自她回京，安氏就没敢太猖狂，就是她想晋王妃也会更加用心的敲打她。因此，今日顾珏提议过来，她便一口应下照旧过来了。 “琰姐姐，自我接了晋升的旨意总有人在我耳边说让我向王爷求情，放三位庶妃出家庙、免了安侧妃的禁足。你觉得我应该去求这个情么？” 顾琰摸摸鼻子，晋王府后宅的事她没立场多过问。如果她只是顾瑾堂姐还好说，私下出出主意无妨。可她还是秦王妃，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多事。而且，顾瑾这么问总有点‘你和我们家王爷那么熟，你告诉怎么办最好’的意味，这个嫌她也该避啊。 “你依心而动吧，想替她们求情你就求。不想就不开口。” 顾瑾有些顾虑的道：“可是，我虽然升了侧妃，但根基浅薄也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可以依靠。回绝掉真的好么？” 顾琰心道这就是不肯放过了嘛。搁她她也不会放过这些害到自己母女的人。不过，其实以她看来，什么时候放这些人晋王心底肯定早就有数了。顾珏求与不求对事情没什么影响。如果晋王乐意，她就是不求，回头这顶宽容、善良的帽子也会落到她头上。 方姨娘也热切地看着顾琰，她也是很信服顾琰的。这种高层次的宅斗，方姨娘自己是个战五渣。所以顾瑾为此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完全给不出合适的建议。 “其实，你求不求，她们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所以，到底要不要跟晋王开口，你心底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晋王那么精明强干，你如果在他面前说违心的话，怕是一眼就被看穿了。”晋王妃挑选的侧妃庶妃，那都是有各自用处的。肯定不可能一直关着。 顾瑾听了觉得有理，“嗯，那我就对王爷实话实说。说有不少人在我耳边叨叨此事。如果他问我，我就说我心头不甘。但是，也知道不能一直揪着不放。” 就是啊，这个表现就很不错嘛。既说出了不甘表白了委屈，又知道顾全大局。晋王作为夫主，肯定会有所补偿，更加怜惜。 顾琰觉得顾瑾如今已经到了侧妃之位，这可是太夫人当年打算把靖西侯府的资源都砸在自己身上谋求的位置。所以，以后也不需要她再来给顾琰撑腰了。还是从现在起就少来了吧。 这段时日顾瑾的量变她也是察觉到了的。与其一直维持眼前姐妹交好的状态，发展到彼此捅刀子都能下得去手，还不如现在开始慢慢疏离了。反正她看着阿允和晋王如今这个状态，明面上还兄友弟恭的她都替他们累。 顾瑾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讨主意，虽然多了个顾珏在场，但她肯定也不会对外人说去就是了便依然直言不讳。这会儿讨到了主意，心就宽了下来。不管怎样，用琰姐姐提点的法子在王爷面前应对，一直是屡试不爽的。想到这里心头也有些泛酸。 顾瑾抛开小心思看向顾珏，心头有点可怜她。从小那么张扬的嫡女，从来不把自己看在眼底的。这会儿却抱着自己的女儿爱不释手的。 “别拿那样的眼光看我。”顾珏道。如今她也不能再在气势上压着顾瑾了，因为顾瑾比她的命妇级别高一级了。可是口气依然不是太好。 顾瑾和方姨娘这种情况下肯定都不会计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方姨娘道：“十四姑奶奶，你莫急。季太医的医术是很好的，你按照他的医嘱吃药一定可以怀上的。” “嗯。”顾珏随口应了一声。如今的情况是真的很考验她的心理承受力。她真的、假的、敷衍的关心话听得多了，自然能分辨出方姨娘是真心的。虽然不想听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想别人有了孩子来同情自己，但还是压着性子应了一声。一时小承曦也不想抱了，递回给方姨娘，“方姨娘，她看着像是要睡了。”说完掩口打了个哈欠，“哎呀，我也有点想睡。我就在十三姐这儿睡吧。” 顾瑾自然满口答应，让方姨娘去吩咐丫鬟四喜领顾珏去厢房。一边又问顾琰，“琰姐姐，你要不要也睡一下？” 顾珏也道：“要不我和姐姐一起？” 顾琰摇头，“团子跟着十七公主看戏去了，我哪能倒头睡下。我这就要过去了，虽然乳母也带来了，但是人太多了也不能到跟前伺候只能等候吩咐。十七妹不一定知道什么时候该安排团子午睡。那小子听曲子听兴奋了就不会主动睡得人哄着，坏了他的习惯不好。那你们都睡吧，我就过去了。” 方姨娘便送她出去，还拿出一个丝绸的包袱，先取出个做工精致、藕色的新抹额，“我之前给瑾儿做，顺手给秦王妃也做了一个，您别嫌弃。您帮瑾儿这么多，我们都无以为报。” 顾琰笑眯眯的接过，“不会、不会，我打小这么蹭了您不少东西。那个家里除了三伯母也就您还真心想着我，我怎么会嫌弃呢。至于说帮瑾儿，我也就是多来坐了坐。不过以后怕就不好经常来了。她也做了侧妃，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以后也要帮着晋王妃管理后宅或者是安排府中其他事务。我来得勤了怕人说闲话。毕竟是大伯子后宅的事儿，我虽然既是弟妹又是侧妃堂姐，却也不好多过问的。” 方姨娘点头表示理解，哪家的弟媳妇、大姨子都不好多过问的。从前顾瑾什么都不过问，位分又实在低，她过来得勤些也是震慑一下安氏等人。如今不好也不用再来得那么勤了。 方姨娘又指指包袱里两身小衣裳，从上到下都是齐全的，连同款的小鞋子都配了。 “这是给小世子做的，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你们府上简单也没那么多糟心的事儿，不然我还真不敢做。也知道小世子什么都不缺，就是个心意。” “好，我替团子谢谢您了。您回吧，我过去了。” 方姨娘站在那里看着顾琰的身影消失，喃喃道：“琰姑娘人好、运气也好。瑾儿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她那样的好日子。” 顾琰过去把乳母叫到跟前，将方姨娘送的针线活给她收着。方姨娘肯定是没有坏心的，顾瑾也不会想害团子。 但是说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却未必。要是谁趁着她走开的功夫动了手脚也是有可能的。之前在围场顾瑾不就是被自己陪嫁的丫鬟咬了一口么。 这么大件的婴儿服，从衣襟又可以看出是男款，猜出是给团子的再容易不过。这里毕竟是与秦王府利益交关的晋王府。为了确保儿子的健康，她不惮于把人把往坏了想。所以这衣服，是不会上团子的身的。但好好收着领了这份心意还是必要的。从前顾瑾做的小衣裳她也没给团子上过身，就怕她在晋王府被人动了手脚而不自知。 顾琰也知道自己有些多心，她也是从前宫斗的小言看多了。曾经看到过有人把得了天花的孩子用过的包裹洗净然后给旁的孩子包上，故意害那个孩子也染上天花。 向晋王府的丫鬟问了路，她自行往戏园子去。晋王妃安排的男宾在楼下，女客在楼上。是女客先坐好了，男宾才过来的。这样完全避免了彼此冲撞。就是顾琰这样晚来的，也有另外一道门出入，想得十分的周全。 顾琰被院门口候着的丫鬟领着上了二楼，看到团子坐在十七公主腿上，正小身子前倾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的武戏。台上的人在凌空翻跟斗，估计他看着跟狗儿翻的差不多。 十七公主左边是十六公主，右边是渝王妃。后者看到顾琰便往旁边让了个位置，“九弟妹，你坐这儿。” 顾琰道谢坐下，伸手指刮刮团子的脸。小家伙这才转过头来，看到她眼睛一亮。十七公主也一副解脱模样的把人递给了顾琰，小声道：“看台上热闹他就安分，看台上要是换了文戏他就在我腿上演武戏。” 顾琰失笑，“你怎么不让乳母来抱去？”团子这会儿其实该午睡了，只是看兴奋了一时还不觉得困而已。 “我看他看得挺起劲儿的。” 渝王妃也道：“是挺来劲儿的，方才还要在十七妹腿上学台上打滚扭来扭去的，吓得我跟十六妹都出手托着怕十七妹没抱稳他滚下地去了。” “看他一个是需要几个人。十七妹，你明日还抱他来不？”十七公主是一早说了明儿她也要来的。小姑娘如今也成天惦记出门。住在秦王府，萧允成天不着家，顾琰并不太拘束她。想上街只要带够人报备一声就可以了。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就只能持续到贵女书院招新完毕。她自然一天都不想浪费，最好日日都能出门玩儿。 十七公主盘算着回宫向父皇申请她也来贵女书院读半年。反正她还有几个月才满十三岁。当下闻言摇头道：“我明天背着他偷偷出门了。”再不被小家伙含着的那包泪打败。 顾琰见看台上换了咿咿呀呀的文戏，便将团子换了个方向靠到自己怀里。看到他耳朵里两团棉布不由笑出来。 渝王妃道：“我给他塞的，怕他被锣鼓声吓到。小家伙掏了半天掏不出来才作罢。” “五嫂费心了。”她就说十七公主个小孩子怎么能想得这么周到。这些事儿，是得当了娘的人才能想得到的。十七公主只能想到团子去贵女书院看彩排很是乖巧，就抱着一起上楼来了。 团子兴奋半天了，被顾琰抱到怀里轻轻拍着，渐渐眼皮也耷拉了下来。顾琰忙抱着他下楼要另寻地方安置。 晋王妃见台上又要锣钵齐响忙让人示意台上暂停一下，省得把已经闭上眼的团子惊醒。然后派人带顾琰去准备的客房。 台下的男客便仰头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停了。看到顾琰抱着睡着的儿子下楼的背影微有些诧异。团子虽然闹腾，但台上一直敲敲打打，他也没有特别放开声量，所以楼下不少男客都不知道他也是二楼座上客。不过想想秦王府这位小世子四个月前就进宫参加宫宴了，听说看歌舞的时候还一直手舞足蹈的能找到乐点，来了这里倒也不是太出奇。 不过也有人觉得秦王妃还真是不嫌麻烦，什么场合都抱着儿子出来现。这种多半就是晋王妃一系的，之前晋王无子秦王却一举得男他们就心头焦虑不已。今天晋王嫡子满月只出来打了个照面，秦王世子却一直在内宅刷存在感。这些人顾琰也就懒得理会了，十七公主是没想那么多所以抱着团子就来了。原本他来贺一贺堂弟满月也是说得过去的。这些人比女人家的心思还细腻，她才懒得去配合他们的想法呢。反正再怎么做，这些人也会挑刺。 不过带团子出门终究各方面都挺麻烦，带到别人府上也挺惹眼，次日再往晋王府来，顾琰便唤了阿大阿二一定要把团子吸引住。小哥俩便带了顾玺一起去草地上玩‘飞来骨’。这是齐娘子用木头做来给他们俩练臂力的。这个用好了，以后还能做个暗器什么的。眼见顾玺也掏出一个来玩得很好，看来是昨天在家就一起玩过。 团子玩过把东西扔出去让小狗叼回来，这自己会飞回来的还是头回看到，立时看住了。阿大便拿着过来把着他的小手一起扔。顾琰担心飞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打到团子，多站了会儿。看到阿大右手把着团子的小手，左手熟练的接住便放心了。再说还有会武的丫鬟看着呢。 顾琰趁机和十七公主溜了。她昨天就想用这招的，可是十七公主已经把要哭不哭的小家伙抱上车了，也不好硬让她给下人。小姑娘是不知道带个小婴孩出门有多麻烦，吃喝拉撒多出许多事来。今天知道了就不敢了，团子昨天可一直黏着她。纵有不少人帮忙，也让人有些吃不消。 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总之顾家的人都到了。 顾瑜看到十七公主迎上来行了个福礼，然后对顾琰道：“据说今天各府王妃也会来，不会礼到人不到。官家命妇会比昨日来得少些，但比洗三的时候可多多了。”虽然只是侧妃，但是有晋王妃相邀，又是秦王妃堂妹，大家也就当再来聚一天了。反正各府王妃应酬也是和晋王妃应酬，或是彼此说笑，倒不会和顾侧妃多搭话。 “哦。”顾琰应了一声。昨日顾瑜也来了，不过是在她那个圈子里。两人只远远的打了个照面。顾瑜这几天也是一两天就往秦王府跑一次看闺女。毕竟长乐小半月没回家了。两姐妹见得也勤，用不着顾瑜趁着昨天的机会来找她说些什么。 顾瑾今日一身玫红色宫装，戴着晋王新赏的玳瑁头面衬得人更美了三分。顾琰看她往门口看了几眼，似乎在等谁。等到晋王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还往她身后瞄了一眼。 顾琰反应过来，她是在等小承治吧。晋王今天招待男客，是不会在女客这边露面的。 正文 364 操心 看来顾瑾也是有所怀疑，想早些看到小承治长什么模样。顾琰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好像也没在她跟前提，也是因为她从来不问的缘故。她还真沉得住气，愣是没问一声。要不是这么个小细节，顾琰还真是不知道她这个月子坐得也煎熬。心头有事还能作养得这样好，果然是长进了。 不过，小承治虽然昨天出来露了回脸让婶婶、姑姑们抱了一圈。但今天晋王妃可没把他抱来。顾瑾想看得趁自己给晋王妃请安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了。但如果晋王妃不给她看，她也没机会的。也不知她怎么就以为今天晋王妃会带来的？难道事前有人跟她说过？这晋王府的后宅还真是有些复杂。关了四个了，剩下的还是在活跃。 顾琰之前还只想到顾瑾和自己有可能会为了各自的夫婿走到翻脸的那一步。现在想想为各自的儿子更可能啊。团子是自己儿子这个铁板钉钉，但小承治到底是不是顾瑾生的呢？不管是不是，晋王妃如果有心，就可以利用小承治让顾瑾心甘情愿为她所用吧。 今天方姨娘没在场面上，虽然她才是小承曦的亲外婆。但这种正式场合这样的风光是属于四夫人的。好在四夫人有自知之明，知道顾瑾不会想看到自己。而四房如今和以后有赖顾瑾的地方还多，今日便称病没来。倒是三嫂挺热情的在帮忙张罗着招呼顾家这边的客。顾琰和十七公主还有顾珏都坐在男方客人那边，是晋王妃在出面招呼。 只听得旁边十七公主跟十六公主说道：“嗯，就是啊，两个孩子都好像三哥。” 顾琰心道，没错啊，都生得很像晋王。小承治之前大家还看到过，小承曦的话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在皇家众人面前露脸。没准今天来这么齐，好奇她到底长得像谁也是个由头。方才也都经手抱着看了个仔细。 不过，既然都像晋王，这方面就没什么话题性了。再比较的话，小承曦和小承治的块头也都差不多，都比汪翎羽的儿子小一些。 小承曦转了一圈，回到晋王妃手里。她亲昵的抱着，和昨天抱小承治并无二致。一派正室嫡母该有的气度。顾琰觉得观察这些挺没意思，但看顾瑾关注便也跟着关注了一下。有意思了，这事儿除了晋王妃和她的心腹还真是没人知道究竟了。希望顾瑾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再被晋王妃耍得团团转吧。 因为想到这个可能，顾琰回到家便有些蔫。 团子开始记恨她出去玩又不带自己，看到她回来就在榻上转过头不搭理。末了不见她来哄，便又偷偷转过来看她。 顾琰伸手戳戳他肉呼呼的脸蛋，“你以后也不准娶多了，后院女人多了忒麻烦！” 旁边端娘问道：“王妃，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跟九个月大的小世子说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如平时有精神。 顾琰便一脸郁闷地对她说了。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当初晋王妃把十三姑奶奶纳进府中，怕就是存了让你们姐妹将来反目的心思。这个女人的心忒坏！” “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一开始晋王妃给顾琰的印象很好。那时她和晋王新婚燕尔，一心要报答自己，就特地来给自己撑腰。这才让她找到了走进太夫人视野的契机。可是长期无子，曾经真正雍容大度的晋王府也慢慢的就变了。 团子看顾琰不但不哄他还理都不理他，恼了，伸手打她的手。 “你个不孝子，连你娘都敢打！要干嘛？” 团子伸手指指外头。 端娘道：“方才在外头看小玺少爷和阿大阿二玩飞来骨，我看今天太阳有些大就把他抱回来了。这是想出去呢。这会儿太阳下去了，抱到树荫下倒是无碍。” 顾琰心情不好，便准备抱上儿子出去散散心。 端娘拦住她的手，“还没动静呢？” 顾琰想了想，“这个月还没有……”这种事，有时候一次就中奖，有时候很长时间都中不了奖。说不准呢！不过她时常把这个忌讳给忘了就是。 “那还是小心些。而且你近来又是贵女书院，又是魁星楼那边，还总出门应酬，也太多事了一点。”端娘说着自己抱了团子。今天当值的乳母有些不舒坦，她索性自己替上了。小妞儿自有小丫鬟带着。 团子不肯让端娘抱，扭来扭去的，想要顾琰来抱他。 苹果见状便走了进来，“端妈妈，我来。”伸手将他接了过去。 到了苹果怀里，团子就扭不动了。他愈发觉得被顾琰抛弃了，泫然欲泣的看向她。 顾琰捏捏他的脸，“怎么就养成了蓄着泪这么要落不落看人的习惯？我偏不惯你。”这招怕是屡试不爽，所以成了他的三板斧之一了。从他皇爷爷往下数，估计就没一个能扛得住的。她这个当娘的，得格外严格点才行。再长大点就得添加挫折教育了，不然这小子非得长成个为所欲为的霸王不可。到时候长歪了她上哪去找个晋王那样的好兄长把她扳回来？还得从娃娃抓起。 阿大阿二还有顾玺这会儿都在后院大湖的浅水处游水，玩得是不亦乐乎。看到顾琰等人走过来，三个小小子都赶紧缩进了水里，合着都是光溜溜的。 顾琰道：“小小年纪还懂得害羞了？平日家难道你们都是自己沐浴的？” 阿大阿二顾玺便都嘿嘿笑了，肯定是大人帮着洗的啊，自己哪洗得干净。可是终究是不好意思精光赤条就这么站在顾琰跟前。 “我们坐船游湖去，你们要来的话赶紧把衣服穿上，过时不候。”出来看到这一幕倒是让顾琰郁郁的心情驱散了好多。 团子盯着露在水面上的三个脑袋，咿咿呀呀闹着也想下水去。 顾琰指着划过来的大船道：“看，我们坐船船去。他们也马上上来了。” 阿二出声道：“王妃，您带着大家转过身吧。” “好，我数到三就回过头来。”顾琰转过身，拉长声音数道“一”…… 所有人都笑着转过身去，只有团子还看着这个方向。嗯，还有之前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游水以防出事的小厮也看着。可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王妃说过时不候呢。他们早就想坐大船了，可是王妃不发话，没人肯带他们去。在团子的笑声中三个晃人眼的小身体从被晒烫的湖水里跑出来，抱上衣服跑到大树后面开始穿。 阿大阿二如今都自己穿，可是顾玺一直是乳母给他穿，一时急得不行。套袖子什么的怎么都做不对。阿大三两下套上单衣便过来帮他，“舅少爷，抬手！” 顾琰在团子大声笑的时候就转过身来了，看到阿大阿二如今颇有些肉的小身体已经晒黑了。估着这一个月来玩过不少次水。至于小顾玺，还是白切鸡一只。他在家怕是没这样玩耍的机会。钱氏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没齐娘子放得开。 上了船，团子好奇的看着流动的水面。阿大阿二和顾玺也兴奋不已，趴在船边垫脚看着。 顾玺忽然叫了一声‘有鱼！’一边指点着告诉阿大阿二。 顾琰看他玩儿得开心，倒是不怎么念着要回家。钱氏前两天才来王府看过他，没提要接他回去的事儿。据说林氏那里渣爹还舍不得。顾琰也觉得还是等家里清静了再打发他回去好了。 钱氏是想把人赶到庄子上去，看不到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淡了，然后她这个五房主母再做什么不行啊。可惜是在官府上册的良妾，不然直接可以发卖了。 这件事老太太一直保持着沉默，顾琰也就懒得想她是怎么想的了。老太太说得没错，她都这个岁数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顾琰估计她还是没能领会。可不，这会儿老太太也正和肖嬷嬷说着顾玺留在秦王府的事儿。 “看看她会留到几时吧。” 肖嬷嬷道：“怎么个说法？” “如果林氏那边一消停就送回去了，那就是偶尔为之。如她之前所言五房她只会拉扯珲儿一个。珉儿不消说，他们原就是一伙的。可琛儿和珲儿的前程却是老婆子同她的交易。如今外头都只看到她和顾家亲近，当年的事也不再有人提及。这刷名声的第一步算是办到了。” 肖嬷嬷想了一下，“原来只是刷名声和交易么？老奴还以为……” “不然是什么。她自己就把位置坐得稳稳的，根本不需要顾家帮衬。要不是当初她完全没想到会当王妃，一点后路没给自己留，今日连借着顾家刷名声都不必。我腆着老脸在外头替她开脱也没用。我这个孙女城府深着呢，你以为她心头真待见顾家？她娘的事她可以看在血缘上不再报复，但绝不会忘记。” 肖嬷嬷叹口气，“唉，当年秦王妃才多大就把这府里的人都瞒过了。如今更是不得了。” “可不是，老大经珉儿一提点算是反应过来了，再不敢存靠她荣身的念头。只求她尽释前嫌就好。老五那里不知什么人在他耳边说道，竟给他说合了个林氏进府。那日琰儿一点面子不留，我就知道他是白费功夫了。琰儿心头还是恨着他这个爹的。就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予他国丈的实惠。罢了，只看玉字辈吧。好歹这一辈跟她没有直接的仇怨。” 肖嬷嬷迟疑的道：“秦王妃过问过您府里剩下的力量您打算给哪位孙少爷。她这算是表态么？” “怎么不算，她如今的地位命妇里只在皇后之下，和晋王妃并列。就算是等闲一句话我也不能不仔细听啊。如今，就是瑜儿也完全靠到她那边去了。” “大姑奶奶也不容易，大姑爷身子弱，兄弟们个个虎视眈眈的。梁国公府那么大一份家业，将来她一个女人没有外援怎么守得住？” 太夫人苦笑，“何止如此。听说十二的时候会让长乐给晋王渝王等人弹琴，到时候多少权贵到场。这个露脸的机会也是琰儿给的。长乐也该是说人家的时候了，如果表现好了是很提身价的一件事。之前众人提起梁国公府，总是觉得少了清贵之气。觊觎国公府豪富的不少，但都难为良配。瑜儿之前没少为此担心呢。罢了，家里剩下的力量给琛儿、珉儿、珲儿均分了吧。早些分到他们手上，也能早早用起来。顾府败了，要起势不能光靠女子。还是得看儿郎们的。也不能光偏着长房了，左右这三房都是我生的，就依了她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外头报顾珲来请安。今日他是在太学告假往晋王府吃外甥女满月酒去了。 “回来了，看到小郡主了么？”太夫人颇上心的问道。她也很关注小郡主的长相，之前都没怎么长开也看不出来。 “看到了，小郡主酷似晋王，长大了肯定是很标致的。”顾珲应了，过来在榻边坐下，“祖母，孙儿想住到太学里去。” 太学里是有宿舍的，两人一间，条件还不错。毕竟是最高学府嘛，朝廷要拨款的。顾琰之前想着他要承欢太夫人膝下，特意和祭酒讨了个走读的身份。可是，在路上总是会看到那辆马车。顾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便想住到学校里去，这样也好安心读书。这个机会难得，如果不好好把握，以后可不定能再有。十二姐也不是任人予取予求的。他只有自己立得起来，才能真正站稳。 太夫人想了想，“嗯，也好。住在学校里多些时间和同窗交流，有问题也可以及时请教先生。” “祖母，孙儿不孝。” 太夫人摸摸顾珲的头，“你好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重振祖宗声望就是最大的孝了。到时候祖母就是到了那边也替你高兴。” “祖母，您一定活着看我金榜题名。” “好，祖母还要看我珲儿洞房花烛。” 顾珲耳朵尖都红了，小声‘嗯’了一声又道：“祖母，孙儿还想去拜访镇西军的方军师。” 琰姐姐说的那个给考题划范围的方先生，他真的很想去见识一番。十五年前也就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就以神童之名名扬天下。听说当时要是没出事，他要么是连中三元，要么会直接被皇上赐进士出身，考都不用考直接入仕。这样的人物，和琰姐姐交情很好。他想趁机去见一见，也是开阔眼界了。 这个要求让太夫人蹙眉，如今琅琊山的人在京城办事一点儿都不顺，时时处处都被骆家的人卡着。这个她听顾瑜回来的时候说了。听说在镇西军里那些招安的土匪也受制于骆家在军中的人脉。骆家几百年开枝散叶，在军中朝中牵连极广。就连孙将军身为一军主帅都没法偏袒。要不，也不会有方子墨京城之行了。 “我们家和琅琊山的人不来往。” “祖母，孙儿真的很敬仰当年的神童。您看他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皇上、孙将军等人都本着爱才之心没让骆家人真动到他。做人做到这一步，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绵延数百年的家族，太厉害了！要不是十二姐还琅琊山有交情，孙儿还找不到亲近的门路呢。至于骆家，有十二姐，咱们不用理会吧？” 太夫人沉吟半晌，“你问你十二姐去吧。对了，林氏的事她的意思要做到哪步？” “似乎只是不想林氏代表五房出去应酬而已。其他的，十二姐也不会多理会。要赶人到庄子上应该只是母亲的意思。王管事会告诉父亲的。” “嗯。” 顾珲于是往秦王府去，要是住校了出门可就不方便了。所以这件事最好尽管敲定。之前他也想来着，可是听说方先生还在办孙将军交代的许多差使。这么个人物进京，肯定不会只为了化解和骆家仇怨。 秦王府晚饭的饭桌上便又多添了一双碗筷。 顾琰听了顾珲所言想了想道：“他此时还不得闲。回头方便的话我让人去太学接你。怎么突然想起住校来了？” “嗯，觉得时间不够用。我本来基础就比别的同学差，又是半道去的。” “住校也好，就是不那么自由。”不到一月一天的休沐日出门都难。不过，秦王府派人去接肯定是能接得出来的。 顾珲看到长乐的手指红红的，知道是练习过度造成的便提醒道：“马上就十二了，长乐你该歇一歇吧？” 长乐点头，“回头擦上王太医配的药膏就会好很多。先生也说了明日开始就不用再这么练了。我也是临时抱佛脚。” 顾琇道：“你学琴十年，日日不辍，这还叫临时抱佛脚啊？我都快无地自容了。”长乐这个侄女比顾珲大一岁，比顾琇大两岁。所以这次露脸的机会给她，顾琇一点多的想法也没有。 一旁早已吃饱喝足的团子坐在他的婴儿椅里列席，这会儿正摆弄着他的小碗小碟玩儿。听到他们说话便抬头看看。然后又转头去笑话小舅舅自己吃饭吃得不熟练，饭粒依然会掉出来，脸蛋上也沾了那么几颗。 正文 365 丢脸 顾琰跟顾玺保证过姐姐不会笑他，长乐这个侄女也不会笑他。可是忘了团子每日也是坚持要和他们坐在一起看他们吃饭的。于是顾玺便可怜的天天顿顿顶着团子嘲笑的脸吃饭。好在他憨憨的神经比较粗，习惯了也就不会影响旺盛的食欲了，而且吃饭的技术也是与日俱增。 十七公主好笑的看着团子笑得咯咯咯的，而顾玺还能自顾自吃着。她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感觉每顿都能多吃半碗呢。这才像是一家人的感觉。 顾琰搁下筷子，接过丫鬟地上的水用手绢遮了漱口，然后吐到丫鬟端着的铜痰盂里。她当年还小的时候看八三版，就对几个姑娘这个举动很感兴趣。那会儿可没想到自己也会过上天天如此的生活。从八岁回到顾府到十三岁离开，然后十六岁成亲到现在，日日如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如何的高大上了。 “王妃，东方郡主来了。还带了不少女兵。”苹果进来禀报。 顾琰挑眉，这个人许久没见了，怎么一来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啊。其实昨天今天东方樱也去晋王府吃满月酒了。可是她的位置不在内宅，顾琰自然也就无从得见。 “请她进来吧。我出去迎一迎客，你们继续吃吧。” 顾琰慢悠悠的往外走，半道就撞上东方樱了。她果然是来者不善，一见面就气呼呼道：“顾琰，你把我害惨了。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说清楚、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顾琰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哼！不是你在我叔叔跟前胡说八道，他能天天的训我、念我？我一下衙就得到他那里去报道，天天听他讲大道理，耳朵都要起茧了。我如今睡里梦里都仿佛听他到在不停的念叨。”东方樱忿然道。 顾琰明白过来，是她在明晖面前说漏嘴说东方樱要找男人借种给她惹来的麻烦。 “哎呀，我也不是有心的。我没想到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原来对这种事有那么深的心结。原来他还会唠叨啊？哎呀，真稀奇！”顾琰还真没听明晖唠叨过。居然化身唐僧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要见识到这一面最好。会念经的人大概念叨起人来都跟苍蝇在耳边飞一样，好痛苦的。又不敢叫他闭嘴什么的。 东方樱冲了过来，苹果大惊赶紧往前一拦，结果被两个东昌女兵挡开了。 顾琰乐了，“怎么？你还想在我家打我不成？你真当我打不过你啊，我告诉你那天过招我没动真格。我那是待客呢。” “你以为我动真格了？正好，咱们今儿就动真格看看到底谁厉害。”东方樱袖子一挽，真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走了过来。 “不行不行我刚吃过饭，这不符合养生。”顾琰退了一步，眼睛咕噜噜的转。怎么打发这家伙比较好呢？她怕的也不过是师傅一人而已，总不好这会儿让人去搬救兵。今天多半人没在宫外师母那边东方樱才敢来，肯定是来不及的了。 苹果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东方郡主一脸的怒气，自家王妃却是幸灾乐祸和心虚兼而有之。她看一眼整整一队女兵，管她们在说什么呢，总之不能让王妃吃亏。还是在自家府邸吃亏。那是明晃晃的打秦王府、打他们所有人的脸。 “快来人，保护王妃——”苹果被几个人挡着挤不到顾琰身边去，只好高声喊道。 之前附近执勤的侍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看王妃脸上还有笑，而且来人是东昌的使臣、郡主，和自家王爷也有私交。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拿着刀枪过来。这一听到苹果招呼蹬蹬蹬的就奔来了。 就连人在隔壁院子的关天河也闻声赶来了。满腹的狐疑，怎么回事，竟然让刺客进府了不成？顾不得多想就飞奔而来。 “王妃，您没事儿吧？” 顾琰道：“没事儿。” 关天河这才看清来者是东昌郡主，他就说这么严密的防守怎可能刺客进府了。不过，这两位是耍花腔还是怎地啊？如果是出事了，那也该是自家王妃找上门去打东昌郡主啊。而且，王爷他敢出事么？ 东方樱已经冲了过来，直接一拳挥来。她们进府是不能带武器的，所有人的都被缴械了。可是，赤手空拳她也不是好惹的。 关天河立即挡下，挡了回去他的掌顺势也格出，却是不小心对着东方樱高耸的双峰去了。心头喊了一声天，赶紧收回。这个蛮女可不好惹，他怎么顺手就这么挡回去了。可也不敢让开，王妃在他身后。不管这码事是出于什么缘故，他都没有让开的道理，除非王妃发话。 他这里束手束脚，那些侍卫也是一样。和这一队女兵动手也是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要真是女刺客放开打一场就是，偏又是友邦使臣带来的人马。于是一时竟是主场失利。也不好群起而攻之啊。 顾琰看明白了，便道：“都住手，去把齐娘子叫来。”她刚吃过饭，才不要陪东方樱过招呢。齐娘子的晚饭比她早，这会儿应该吃过有一会儿了。 东方樱继续出招，关天河还是只有接着。不想此时却听到破空之声，两只小小的飞来骨直击东方樱的双峰。 顾琰差点笑弯腰，原来齐娘子没到，却是阿大阿二到了。他们就在旁边的院子一边练习飞来骨，一边等着团子吃完饭。过来一看，有个凶女人想打王妃，关大叔还有些怕她的样子。 阿二两手在自己胸口比划，“哥，这儿可以藏暗器么？”师傅说人的身上很多地方都可以藏暗器，万一打到手都可能废掉。难道是因为这个凶女人在胸口藏了什么，所以关大叔才不敢碰她？ 阿大挠挠头，一脸疑惑地道：“师傅没说这个地方啊。”有一两回团子吃奶他们见过，乳母那地方软软的，不像能藏什么凶器的啊？ “咱们帮关大叔试试？” “好。” 兄弟俩心有灵犀，飞来骨便一起出手了。目标，东方樱的两个胸器最顶处。 关天河直接傻眼，他也不好伸手到东方樱面前去抓飞来骨。只能不作为就那么看着，还走开了两步，眼睛转到别处。 东方樱脸都气绿了，挥袖将两只小小的飞来骨击到地上。她差点就忘了反应，要是真被打到了那她不要活了。 顾琰极力忍住笑，“关天河，带着你的人全部退下。”这事儿还得清场，把大男人都清出去先。不然，东方樱怕是立马就要炸了。 关天河看齐娘子已经赶到，便带着侍卫们全部退出。出去了院门才闷声笑了几声。方才这一幕真是太逗了，东方郡主快冒烟了吧。阿大阿二那两个小家伙这个围倒是解得好，不然自己畏手畏脚的真让东方郡主碰到王妃一下，那一世英名可就只有拿去扫地了。嗯，回头再教他们两招实用的。 “这事儿谁都不准再提啊，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 见大男人都消失了，顾琰斥道：“阿大阿二，还不快上前向东方郡主陪不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偷袭呢？” 阿大阿二有点迷惘，师傅从来没说过不准偷袭。而且，他们只是想试试这个凶女人有没有藏凶器在那里。不过还是听话的上前作揖，“东方郡主，我们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小孩子一般见识。” 顾琰心道，齐娘子教的赔不是的话还真是绝了。这套说辞估计是对着府里的叔叔姐姐们的。不管做了什么，这么一道歉也就没人好计较了。再看东方樱的脸跟调色盘一样的变化，气得不行又不能真跟两个小屁孩计较，她心头爽得不行。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这位是东方郡主，是府上的贵客。她对我有点误会，我们说开就好了。你们以后见到不许再有丝毫失礼。” “是，谨遵王妃吩咐。”阿大阿二齐声道。 东方樱胸口急剧起伏，几个女兵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站到她身后小声唤了声‘郡主息怒’。这要是这俩小孩再大些，她们也能冲上去把他们提起来暴打一顿屁股给郡主出气。可是两个三头身的小豆丁，才断奶没多久吧。还长得挺好看，这打不下手啊。而且，这儿是秦王府，郡主半真半假闹着要跟秦王妃过过招无碍。她们要是敢打秦王府的小孩，秦王妃一准翻脸。这俩孩子穿戴挺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齐娘子上前来，她刚来虽然看到地上两只飞来骨，却不知道阿大阿二做什么了。赶紧问了问才知道为什么东昌郡主气成那样。阿大阿二要是大上五岁这样的招数就下作了。偷袭倒是没大碍，关键是不该朝着那个地方。东昌郡主当着这么多人差点挨两下，是得气坏。 “郡主，这两个是小徒。是属下没有教好，冒犯您了。他们还小，属下愿意承担一切责罚。”齐娘子长身一揖，就着这个姿势弯着腰没起身。 东方樱吐出两口气才道：“罢了，本郡主还真能跟两个小屁孩计较不成。让他们赶紧给本郡主消失！你也不用承担什么，平身吧。”这个女人她知道，是萧允身边相当得力的人。她小时候在宫里玩耍，就看到过她守护在他身旁了。 “谢东方郡主大人大量。”齐娘子瞪两个徒弟一眼。二人瞥眼顾琰看她没别的吩咐，麻利消失，飞来骨也顾不上捡。半道遇上十七公主等人听到动静出来，忙站住道：“公主，没事儿了。是东方郡主和王妃生了些误会，说开就好了。” 阿大看顾玺手里也拿着个飞来骨冲过来的，赶紧把他拦下，“舅少爷，这个东西千万不要拿出去。”再出去一个更是火上浇油啊。 十七公主也是方才隐约听到苹果喊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顾琇和长乐和她一起。顾玺半道听说是有人上门来要打他姐，便把腰后别着的飞来骨抽出来，小跑着跟上了。他姐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呼他，他可不能让她被人打了。 十七公主道：“哦，那我们就不过去了。”再一看身后，团子正吆喝着让端娘抱他跟上看热闹呢。一下子饭桌上的人就全跑光了，也没人想着抱上他。他急得不行。 端娘忙忙的问，“王妃这边出什么事儿了？” 十七公主道：“没事儿，东方郡主找九嫂说话。” 端娘疑惑道：“那苹果怎么会大喊啊？” 顾琇道：“说是误会了要说清楚。您放心，姐姐还能在自家王府吃亏不成？走吧，抱团子回去。” 那边琰看阿大阿二被清场忙安抚道：“放心放心，这件事绝不会传出去。”都让阿大阿二弄成一出闹剧了。这会儿顾着东方樱的面子，万万不能笑出来。 东方樱走到旁边石凳子上坐下，一脸的气闷。顾琰挥手让人都退下，包括那些东昌女兵。 “你看上谁了，师傅要一直念叨？哦，不对，他是反对这件事，你看上谁倒不是太大关系。”顾琰转移着话题。 东方樱把气喘允了，冷哼一声。 “你想个办法，让他不要念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好好好，包在我身上。”顾琰忙不迭的答应了。她很能感同身受。 东方樱起身就走，招呼都不打。 顾琰一直等到她走远了，这才趴到石桌上狂笑。 等到端娘、十七公主等人在正房听苹果讲完来龙去脉，也都忍不住好笑。 顾玺道：“你们一人打一边，那我要是去了就只剩中间了。” 顾琰以手扶额，听说方才这个小弟还真是抓着飞来骨跑出去的，生怕她吃亏。还有阿大阿二也是，听到动静立马就跑过来。也不想想真要是有刺客，他们两个小屁孩来了就是送菜的。不过，这三个小小子倒是对她都全心全意的。她儿子是还小，什么都不懂。要是能动弹了，这种情况怕是比谁都跑得快。 “你们三个是为了救我。可是，拿飞来骨砸女子的胸口是不对的。你们小的时候也是喝过母亲的奶水的，那个地方很神圣，不可以乱碰。知道了么？” “哦——”三人倒明白不明白的。可顾琰也不能说得更明白了。东方樱那么傲气的人，今天可真是被这两个小家伙的无心之举弄得颜面尽失。 等到再听阿大阿二解释他们是想帮关天河试一下东方樱胸部有没有藏什么凶器，顾琰直接无语。 “今天的事过去就不许再提了。” “是。” 四个小屁孩都被打发走了。长乐也告退下去擦药膏，顾琇便一起走了说是去帮她擦。 十七公主乐呵呵道：“那个东昌女人成天一副高脚鸡的样子，好像女人里谁都不如她的样子。我看了就烦。之前她还想在你跟九哥之间插一脚，可她是外族使臣兼郡主，我烦她也只得忍着。没想到今天被阿大阿二给收拾了。” 顾琰没想到十七公主对东方樱是这样的观感。不过，这种感受勉强不来。反正她也知道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十七妹，今天撞上的那个少年公子，你看仔细了么？” 十七公主一愣，上午在晋王府的时候，她是被顾琰吩咐人叫到院门前去了一趟。去了却没见到顾琰，反倒在亭子里隔着三四丈的距离撞见了一个少年外男。她一想到御花园的那场巧遇，心头就有些不得劲儿，于是避开了。没想到那人比她还慌乱，耳朵根上都红透了。这会儿再听顾琰问起，她自然反应过来了。那个就是新科传胪，聂家的小郎君了。就说三嫂那么仔细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外男走到那么近的地方。原来是九嫂捣的鬼。 “没看。” “没看想那么久啊？”其实就是叫聂小郎来给十七公主相相。至于十七公主，聂小郎君早听说了就跟秦王一个样。据说他听说之后就偷偷笑了。大舅哥长得那么好，未来小媳妇既然像他，那无疑也是大美人啊。 为这事儿，事后晋王妃戳了顾琰额头一下，“故意安排在我们府上，你安的什么心？” 当时顾琰也没避，萧允和晋王面上是亲热的兄弟，她和晋王妃看着也是挺亲近的妯娌。嫂子戳她一下，她受了就是。 “没什么啊，这不是正好人在晋王府么。特特叫到我府上或者是那里也太惹眼了。放心，已经过了明路的了。不然我也不敢啊。” 当时晋王妃眼底一闪，只道：“嗯，的确是很不错的对象啊。我也看上了，想说给娘家妹子。罢了，反正也是做我妹夫。”这妹夫和妹夫可不一样！可是，就是下手快也越不过公主去。 “他长得的就是今天你看到的模样，是聂相亲自教导的。你九哥问过不少人，都说是赤诚君子。屋里没有通房，侍妾什么的就更不会有了。聂家家风不错。聂相就不曾纳妾，只是在发妻病故后续弦而已。至于才学，传胪也很看得了。听说在翰林院做编纂，做人做事都不错。” “九嫂别说了，反正就那样呗。” 听完了才喊别说了，还就那样呗。 正文 366 道贺1 晚间萧允回来，顾琰当闹剧讲给他听。没想到他却陡然变了脸色，当即将苹果雪梨、齐娘子、关天河以及当值的一些大小头目都叫了来训斥。 “合着本王养的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在，竟让人上门来要殴打王妃。要不是有阿大阿二两个不足三尺的童子，我秦王府的脸面就丢尽了。” 屋里的齐娘子苹果雪梨，屋外的关天河等人当即跪下请罪，“属下等失职，请王爷责罚！” 他这么大的反应，顾琰吓了一跳，忙道：“今天绝对是再特殊不过的情况啦。阿樱是东昌的使者兼郡主，又是你的童年好友，而且带的又是一帮子女兵。他们要么人数上拼不过，要么因为男女之别不好下狠手。而且我什么事儿都没有。齐娘子也及时赶到了，我压根不会吃亏。我也只是因为刚吃过饭不想跟人动手罢了。” 萧允看向齐娘子，“不是让你要亦步亦趋的跟着王妃么？你日子倒是自在。” 齐娘子把头重重磕了下去，“属下失职！” 萧允冷声道：“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跪到外头院子里去。” “是。” 顾琰咬咬牙，忍着没再求情。萧允毕竟是一家之主，她也不好在他发落人的当口就一而再的插话。可是，他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啊？而且，让齐娘子在王府的时候不用亦步亦趋跟着的是自己。毕竟，谁能不惊动人就直接到了跟前啊？这东方樱不是来者是客么。可如今也只有等到他发作过后无人在跟前时再说了。 接下来是苹果和雪梨，雪梨今日不当值，但事后也只比齐娘子来晚一步。而苹果更是竭尽全力了，只是对方两三个女兵缠着她，都是真正上战场那种百战之余的士兵，不是穿了军装好看的。东昌这些年虽然和天朝停战，和周边的小部族、小国家可从来没少过争斗。所以她们两人免罚。但因为她们受教于齐娘子，于是不愿自行脱罪。自己跪到齐娘子身后去了。 接下来的关天河不用萧允说什么，直接道：“属下等愿受军法处置。” 萧允瞥一眼忍着没说话却满脸不赞同的顾琰，“如王妃所言，的确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们给本王记住了，上门来的人不管他是谁，打了也白打。有事儿本王扛着！东方郡主那里本王会同她打招呼，以后再不准带两个以上的女兵进府。” 东方樱的女兵就是侍卫，除了进宫从来走到哪里都带了一队。以往来也是如此，所以门房才会放进来的。 “至于尔等，想是城里呆惯了，都怜香惜玉起来。京郊大营齐王世子麾下去摸爬滚打三个月吧。” “是。”关天河等人都松口气，磕头后告退出去。要连夜打包行李赶在关城门前去京郊大营报到。 外头齐娘子呼出一口气，此事要追究的确就是她一人的责任最大。然后就是什么都凑巧了，才会这么一出。可防微杜渐，的确不得不防着。如今东昌郡主只是来跟王妃半真半假的闹着玩儿。怎知日后都是如此？自己如今日子越过越安逸，的确是松懈了。 看齐娘子一副心服口服还愧悔莫当的样子，顾琰也就没有求情的必要了。真要让她起来，怕是她更不好过。之前就觉得她多少有些不对，原来一直在等着惩罚。 “苹果雪梨你俩起来吧，我身边留一个，另一个回去休息明日要当职。” “是。” 下人端了茶上来，顾琰亲自接过递到萧允手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王爷喝茶！” 萧允瞪她一眼，“我跟阿樱小时候是朋友没错，如今处得也挺好。但是，你对她是不是太宽容了？”言下颇有些不满，不过是跟明晖沾边，她就一反常态。连人家打他主意的事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顾家人都没这么宽容过。要不是因为明晖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且还差着辈分，他早坐不住了。（亏得是表叔跟侄女，要是表兄妹他早不知捧醋狂饮多少回了。） “也不全是因为师傅的关系。其实我挺羡慕阿樱过的日子的。” 萧允皱眉，“这话千万别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去了。” “我只是羡慕她可以像男子一样自由行走于天地间，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不想嫁人就主动剩着，然后也不必打交道的都是闺中的女眷而已。我又不是羡慕她可以掌军权、立朝堂。”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羡慕的，可以不受性别约束做事业，不像她只能办办贵女书院、义学，就是组织了人在墨香苑编书都不能亲自去过问。每回有个什么应酬就是和一众王妃、公主在一处勾心斗角。她这辈子真正当职业女性，说不定就是木石村短短几个月的客串账房的生涯了。 “谁会管你那么多！” 顾琰抿抿嘴，“知道了，我在别人跟前不说就是了。阿允” “嗯，不叫王爷了？”萧允没好气道。 “你方才好吓人嘛。一点点事就上纲上线的，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萧允瞪着她，半响道：“罢了。”她如今危机意识比在顾家时淡漠得多，也是在自己身边安心的缘故。那他就多费些心把她和儿子护得更周全好了。真要让她跟从前在顾家一样草木皆兵、步步惊心的倒是自己为人夫婿的失职了。 顾琰问道：“你是不是在宫里不太顺啊？”这反应略有些过激啊。 萧允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三哥这一重新露面，下头有很多人心思就活泛了。” “老爷子没说要怎么安置他么？” “没有，他不是过几天要来帮你当评判么。听说招新考试九艺大比也得五日才出结果，那之前还要看贵女书院的表演摸底。这就到四月下旬去了。我估着六部里会分出去三部。” “哪三部啊？” “兵部、刑部应该是我的，不知道再给搭个什么部。” 呃，兵刑之凶事你这么有自觉是你的啊。那分出去的肯定有管科考的礼部。剩下还有吏部、户部、工部。怎么分就看老爷子的了。 “你这三个月不是做得挺不错么。就是三哥回来了也不用担心吧。” 萧允手撑着额头，“有了比较事情就麻烦。在朝堂他根底比我深厚多了。而且之前虽然我极力克制，但私下里对我不满的官员也不少。罢了，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儿。这三个月没出什么大事儿也就是了。”顿了一下又道：“我之前还想着他是不是故意受伤隐遁一段时日，难道竟是我多心了？” “小心点儿也不是坏事，而且你也说了很多人私下里积累了不满情绪。说不得有个导火索就燃起来了。”凭良心说，晋王待自己真的很不错。不是靠了他的面子，那三位名宿根本请不来的。可是，他和阿允这场龙争虎斗，势必有一方会是失败者。唉—— 想到这里，顾琰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肚子上。如果真的已经怀上了，生下来又是个儿子的话，和团子的年龄很接近啊。十年二十年后这样的争斗是不是就轮到他们哥俩了？就是不争太子位，也会争世子位吧。 萧允低着头没留意到她的举动，站起身来，“我去泡个澡，你来帮我搓背吧。” 手抬起用大力气，这可是端娘说的一大禁忌。 “你去书房那里的浴房，让王嘉给你搓吧。我不想动弹。对了，齐娘子在府里不用跟着我是我发的话。” “那就让她跪一个时辰起来。” 顾琰去看团子，他正和小舅舅一起玩儿呢。除了阿大阿二，就连小慧和狗儿几个也在他屋里。阿大阿二还不知道齐娘子在受罚，正比手画脚的给小慧他们讲之前发生的事。 除了那次玩杂耍被皇帝看到，小慧等人没在府外的人面前露过面。他们如今在这里，顶着的也是杂耍班子的名头。府里不少下人也以为他们就是养着的杂耍班子。 待到招新考试之后，他们该学的入门的东西也就该多学会了。到时候小慧狗儿秦勇三人会继续跟着齐娘子等人学习。另外三个，一个想走科举荣身的路子就送回义学的高级班继续攻读。那两个为人品行很好，却不适合她的要求，送到小豆那里做伙计。以后看能不能接手两个她的嫁妆铺子当掌柜。在小豆的操持下，如今她边城的铺子都在京城开上分店了。 这个安排已经同他们讲了，也算是非常为他们考虑了。六人当即就给顾琰磕了头谢过。所以之前的事儿他们也都挺上心，只是碍着吩咐不敢在人前露脸。露了脸有些事儿就不方便去做了。譬如之前出去打探消息之类的。于是过来陪着团子玩耍之余便问起阿大阿二当时的情形来。 这边顾玺正拿着个玉质的九连环在摇着听声响，他脑子不够聪明解不开就摇晃着玩。团子坐在旁边听着可能觉得还蛮好听，便抽了他敲编钟的小锤子过来敲打。 乳母忙道：“小祖宗，这个可不经敲也不经摔的。” 顾玺拿着九连环把手背到背后，“敲坏了就没有了。”团子手挺重的，虽然是小孩，捶人还蛮痛。顾玺虽然不识货，却也知道玉是好东西。而且这玉看起来好透好亮啊。 团子看顾玺藏了自己的九连环，举起小锤子就要敲他的脑袋。他坐在榻上，顾玺站在下头，正好顺手。 顾玺一溜烟就跑了。只要不是故意被打中，他都三岁了，难道还会被没满周岁的外甥欺负？也就阿大阿二有时候会故意被团子打到而已。他跑了几步看到顾琰在门口站着，停下叫道：“姐姐——” 顾琰冲他点点头，“嗯，做得对，就是不能让他糟蹋东西。”团子那点子力气虽然不一定就敲坏了，但是不能让他养成这样败家的习惯。回头大些了更有破坏力了，进宫去或者就是府里也想砸什么就砸什么可不行。 顾琰把团子的小锤子拿了过来，作势往他头上敲去。小家伙一头就扎进她怀里，把头藏起来。 “你也知道会痛啊。” “嗯，时辰差不多了。秦勇，你送阿大阿二回去。小玺你也好跟着丫鬟回去睡了。” “是。” 团子不肯离开顾琰怀里，脑袋在她胸口蹭来蹭去的，两只小手也长开把她抱着。顾琰没抱他，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哼唱起小曲，手在他背上拍着。 团子很喜欢听她唱曲，乖乖靠着，慢慢眼皮耷拉了下去。还是不肯离开，小手扯着她的衣襟。这是之前顾琰不肯抱他，他起了执拗了。顾琰便只能等着他困得不行，再让他躺下。等到他睡着才回了正房。 萧允已经躺在床上了，顾琰道：“咦，你不是一向喜欢多泡一会儿么？” “我还是喜欢你给我搓背。” “我不给你搓背，你就澡都泡不舒坦了？” “好像还真有点儿。由奢入俭难啊！”萧允笑得一双眸子波光潋滟，一边伸手来拉顾琰上床。 顾琰避开了，他疑惑道：“怎么了？”忙得要死，他们已经几日没亲近过了。 “身子不方便。” 萧允盘算了一番，“日子怎么又绕到这两天了？” “还不确定，可是也许要连着不方便几个月了。” 萧允立即坐了起来，“让王老头诊脉没有？” “喜脉我自己也会诊，可是日子实在太浅了。还是再等等吧。” “唉，又要受罪了！”萧允叹口气躺回枕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确诊了又得当半年和尚。 “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啊？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样。我还不想受怀孕生产的辛苦呢。”一想到再生儿子出来，可能跟如今的几兄弟一样，她心头已经够不好过了。他还摆这副面孔。 萧允从皇帝那里学来的就是，女人怀孕期间一定要保证她心情愉快。而且就是不这样，他一向也是让着她的。于是赶紧道：“是是，王妃更辛苦。快上床躺着休息吧。对了，那你不能再做这么多事了啊。” 顾琰爬到床上，“我哪有多少事儿。什么事我都是动动嘴就是了。”真要让她什么都做，闲得也难受啊。 结果第二天，三夫人一早就直接到正房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同我讲一声。贵女书院的事儿你不用过问了。之前你什么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是有什么疏漏我也会补上的。” “哦。”顾琰想问四嫂有动静没有。转念一想，自从进宫当禁军侍卫皇帝，四哥时不时就宿在宫中呢。 “端娘，好生看着她，别让她毛毛躁躁的。”三夫人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端娘眼里全是笑。她家姑娘做王妃，一个儿子怎么够啊，肯定得多生几个。只有儿子生得多，她拦着不让纳旁人进府才能说得过去。要是像十四姑奶奶那样，自己立住脚都要靠别人，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顾琰道：“我想要女儿，想要承欢。” 三夫人道：“除非你想别的女人来替王爷生儿子，不然你自己就得使劲儿生。就像独孤皇后，一气儿生了五个儿子。” 呃，又是一个不好的例子。杨广就是把亲哥坑得很惨的典型啊。 三夫人看她情绪不对，忙问道：“你怎么了，这是一件多开心的事儿啊？” “我怕、我怕儿子们长大以后走入避不开的宿命。” 三夫人戳她额头一下，“这得靠你自己教了。明皇的哥哥把皇位让给他，人家五兄弟可是长大了还大被同眠。” 对，还有这个正面例子呢。顾琰心下放宽了些。 “真是的，这还没确诊呢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三夫人刚去，渝王妃到了，“恭喜弟妹，你尽管好生休养就是，魁星楼修起来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呢。如今那些个事儿王爷一个人也支应得过来。下头帮忙的人多着呢，你不用操心。” 顾琰赶紧道：“还没确诊呢。”这一大早的，怎么哪都通知到了啊。可别是空欢喜一场啊！ “没确诊也得小心着啊。” 萧允就通知了这俩处，而且也说了还没有确诊。可是蛛丝马迹的还是走漏了消息。 晋王妃听说后‘失手’砸了个茶杯，她的命怎么这么好啊！自己已经不能再生养，对手却又怀上了。以后还会一直不断的生养。那府里都没有第二个女人，是真正的专房专宠。那受孕的几率得多大啊！她怎么就没落得跟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倒霉妹子一样不能生呢。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十二，也就是贵女书院汇报演出的日子。这一天，秦王府上下全动员，连白芷都去给三夫人打下手去了。小菊小兰苹果雪梨也都跟着转。就连十七公主都自告奋勇去帮忙了。务求要把场面安排好，不敢让顾琰操半分心。只留下端娘和齐娘子亲自把顾琰守着，只让她到时候去看台上露脸。 晋王在下人端着的全身铜镜前最后照了一遍，然后就准备出发了。 晋王妃走了进来，“王爷不带妾身去么？妾身想去亲口恭喜一下九弟妹。” 正文 367 汪老 晋王一滞，然后道：“人家没有宣布，急着去道什么贺？如果是弄错了，这么一张扬到时候岂不是让人说你这个嫂子多事。”一般都要讲究个前一百日不声张，只告诉亲近的人，等到坐稳了胎才广而告之。 但是他们府上都没有得到知会，那就说明不是这个情况，是真的还没有确认。知会了老五府上，只是因为魁星楼编大类书的事儿。毕竟琰儿身上还挂了个副总裁定的身份。 他们会知道只是因为比较关注秦王府的事儿而已。不过，真正要紧的事情还是无法窥知的。就如他们府上的事，想必也是一出来只要没有刻意保密的秦王府也是立马就知晓了。这去道贺不是打自己嘴巴么？ 晋王心头叹气，王妃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就是拿话试探自己。而且，琰儿一怀孕她反应就这么大，看来的确是她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温和地道：“都说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怎么还是这样呢？如无意外小允和琰儿以后还会有不少孩子的。咱们有一个承治也就够了。府里三子二女也不算人丁单薄了。你这样一次次的试探于本王，那你心头的刺怎么可能拔得出来？你太关注九弟妹了。” 晋王妃眼眶一红，没错，她就是太关注顾琰了。前些年自己原本就因为无子不太顺，因为她的归来、她的一举得男更是百上加斤。两府的平衡险些因此而打破。亏得总算是有了小承治。再加上她是眼前这个男人放在心底的人，自己想不关注她都不行。 “这都快成你的心魔了。你如果越陷越深，怕是真的会被人抛在后头了。”说这句话时晋王面孔很严肃。他安抚也安抚过了，如果她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回到从前的从容跟上他的步子，那他真的要考虑换人了。不愿失去她娘家这个极有力的臂助，那就从她娘家挑一个继王妃。发生了承治身份存疑的事，她娘家想来也是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的。 晋王妃一凛，眼前晋王的眉眼不再温和，她立即产生了危机感。急急地道：“王爷再容妾身一些时间，妾身会调整好的。那今天，妾身就不去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好自为之吧！”他换人自然不是要弄死王妃，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而且还给了生了两个孩子。找个名义休弃然后许她一世衣食无忧罢了。只是，如此一来首先悦悦就成了被休弃之妇所生的女儿。然后还有如今的承治，他的身份就更尴尬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晋王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不然也不会有如今不管是不是真的嫡子他都认下当做嫡子了。这是晋王妃之前的倚仗，如今自然不敢弄丢了。虽然晋王示人都是温和的一面，但身为枕边人她还是清楚他该狠的时候能狠得起来的。 今日晋王是打算带顾瑾和承悦前去，带顾瑾去自然是因为秦王妃是她堂姐。而且她如今是侧妃，带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应该的。至于晋王妃，她产后调养得不够好，如今还是很少出去露面。另有一个原因也是晋王觉得她如今不太能撑得起身份。带承悦去，则是因为贵女书院都是与她年纪相当的女孩子，也是去瞧瞧别人家的孩子教成什么样的意思。 晋王妃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送晋王出府门。一边叮嘱承悦听话，又让顾瑾照顾好晋王云云。 顾瑾恭谨的应了。 承悦娇俏的道：“母妃放心吧，女儿一定会表现好的。不会让人说晋王府家教不好。再说，我是去找十七姑姑玩儿，她也会看着我的。” 一时马车启动，晋王妃扶着女官的手回正房去。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心爱女人的身上，想必一切都会不同。顾琰如今拦着不让旁的女人进府，就连东昌郡主都被拒之门外，也没听他言谈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顾琰了。一想到她能有底气做这一切，一想到她能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自己就有些受不了。现在的危机不是来自顾琰，是来自自身。再这么下去，王爷就可能不要自己了。 “来人，去请老夫人来王府一趟。”晋王妃口中的老夫人自然是她娘家的母亲。她现在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找母亲来说说话开解开解。总之，不能再去想顾琰了。 晋王妃如今这情况，用后世的话说其实是有点轻微的产后抑郁症。所以晋王采取安抚的对策方向是没错的。要不然，更可能激起晋王妃过激的反应。 马车行进途中，晋王问道：“瑾儿，你幼时顾府女学都教些什么？” 晋王旁边坐着承悦，闻言也好奇的望过来，“是啊侧母妃，早就听外祖母说顾大姑的娘家极为重视女孩子的教育。是九艺都要学么？” 顾琰搞出来的九艺大比，其实就是琴棋画外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九艺皆通要求是非常之高的。别说普通人家，就是皇家的公主们除了十七公主，其他人也都不能完全达到这个要求。承悦自己也有一两门是不怎么优秀的。 当然，招新生肯定不可能要求九艺皆通。那样的人人家还来你贵女书院作甚。十七公主愿意来那是打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旗号给自己放假的。顾琰的要求就是能拿到三块代表达标的木牌就获得基本资格，然后再从中按优劣从上到下选出三十六个人。如果挑不够三十六人那就宁缺毋滥。比三十六个人多她也只收三十六个人。当前没有扩招的条件。 顾瑾道：“那时候的顾府倒是有这么九位先生。不过，能把九门课都通过的就只有琰姐姐一人。其他的人都是量力而行。”还有些课根本就是为顾琰专设的，旁人连选修的资格都没有。 承悦点头，“九婶果然厉害，她前前后后在顾府不就只呆了五年么。居然就九艺皆通了。算起来比十七姑姑学的年头还短些。” “是啊，琰姐姐是极聪明的。有几位先生还说她的技艺不单是精通而且已经近乎道的境界了。” 晋王道：“你九婶当初被送到小庄子上是拜了国师为师的。估计国师给她打了基础。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晋王知道承悦从小是非常勤奋刻苦的，从前的目标是追上十七姑姑，如今怕是又加上了九婶。 这个女儿他很是心疼，因为知道自己是女孩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母亲争光。她知道皇祖父喜欢才女，所以拼命的去学。可惜始终都不如十七姑姑受看重。 晋王每每看到她郁郁寡欢都很想说你就是赶上你十七姑姑了你皇祖父也不会更看重你，因为你长得不像宸妃。就像自己，再是努力也及不上小允生来就是父皇心爱女人留下的唯一骨血这个出身。所以这会儿听承悦有些受打击便出言宽慰。 承悦果然好过多了，“哦，这样啊。国师也是很厉害的人呢。” 顾瑾道：“郡主也很厉害。我打小就从来不敢拿自己和琰姐姐这样的人比。” 承悦问道：“那侧母妃你跟谁比？”顾瑾在晋王府一直是温顺低调的，而且对晋王妃的地位没有威胁。所以承悦和她关系还不错。 “跟从前的我比啊，只要有进步，我就欢喜了。要不然，从小和琰姐姐在一处，我岂不得自卑极了。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而且我也有比琰姐姐厉害的地方，她针线活儿不如我精细。”顾瑾笑得眉眼弯弯的。衬着比从前丰腴些的脸庞看着格外讨喜。 晋王笑道：“你倒是会想。”比起如今有些尖刻的王妃，他自然更乐意和这样宁和的顾瑾相处。 顾瑾笑笑，“妾身也是看了珏妹妹每每要跟琰姐姐比，结果弄得自己很是狼狈受了教训。”说到顾珏她忍不住沉默了下去。 晋王对顾珏也有点印象，毕竟也是嫁入老萧家了，而且还是顾琰同父异母的妹妹。对于她不好生养的事儿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好过问的，便也没说什么。 “王爷、顾侧妃、郡主，秦王府到了。” 晋王踩了下人摆好的踏凳下车，看到过来一辆有些朴素的马车边站住了。 一番见礼后晋王道：“悦悦，快来拜见汪先生。”这一位便是顾琰请来的名宿之一了。太学的前任祭酒，如今年事已高，在家读书养花为乐，能请出来着实不容易。是顾琰讨了晋王的名帖才请来的。如果拿萧允的去，人家多半是会推脱的。为此，他很是不得劲儿。 承悦赶紧上前福了一福，汪先生忙侧身，“不敢不敢。” “她棋道受教于令高足，先生当得的。”晋王笑如春风的道。 后者略想了想，便知道晋王说的是哪个弟子了。于是说了个珍珑棋局和小郡主手谈了几步，拈须笑道：“不错不错。” 晋王和普天下所有孩子受了夸奖的家长一样，矜持又不免得意的道：“您过奖了。”这位可是从来不轻许人的，不然也不会被顾琰盯上了。也之所以闻说秦王妃请出了这一位，便有不少人趋之如骛要带孩子来刷名声了。 顾瑾戴了纱帽跟在晋王身后，一直静悄悄的听着。她不是正经家长没有出声的立场。直到眼角余光瞥到迎出来的三夫人这才唤了一声‘三伯母’。 三夫人点点头笑着迎上来，给晋王一福，“王爷到了，有失远迎！”一边又给汪先生一福，“先生，许多年不见了。” 汪先生眯眼盯着她看了又看这才道：“你是顾三的夫人？” “是。” 晋王告诉顾瑾，“你三伯父在太学曾经受教于汪先生。”而且不是普通的弟子，是得意门生。 顾瑾恍然三伯母怎么会迎出来给这位老先生行晚辈礼，便也上前福了一福。 汪先生依然是侧身只受了半礼，毕竟是晋王家眷。虽然说起来是晚辈，却不敢受她全礼了。不比三夫人，就是弟子的遗孀，她的礼自然受得。 三夫人引着两拨人往里走，“场地安排在墨香苑旁边的宁雅苑，四面都是楼房正好做看台。十五开始招新考试也是在那里。” 晋王负手悠哉的落在后头，示意三夫人招呼好汪先生便是，他慢慢走着四下看看。承悦和顾瑾一左一右跟着他。 汪先生道：“这贵女书院是你在打理？” “嗯，秦王妃事务繁多，日常的事务是我在打理。秦王妃原本是要自己迎出来的，只是她今日身体有些不方便，说是失礼于您老了。” 汪先生拈拈胡须，“秦王妃客气了，说起来她和秦王倒不像是一路人。”秦王想不到将两百多名贫寒举子以编书名义请到府里好生看待的。让他养兵倒还可能，养士不是他的做派。秦王妃除了贵女书院，还兴了义学，收了四百名寒门学童。这些行为让汪先生还是很认同的。觉得不愧是最像顾大姑的晚辈。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就是拿了晋王的名帖来，他也不会理会的。话里颇有些这样的才女怎么就落到秦王碗里的意味。 这话让听说晋王到了迎出来的萧允气歪了鼻子。他半道让事情耽搁了一下，这才比三夫人来得晚了一步。 汪先生看到他慨然不惧，拱手施礼：“臣见过秦王殿下！” 萧允咬咬牙，“免礼！” 顾瑾忙上前行了礼，承悦上前笑嘻嘻叫了声‘九叔’，萧允笑着点点头，对承悦道：“让人领你找十七妹去？” “好！” 承悦跟着王府的丫鬟走了，萧允对顾瑾道：“小三嫂，你也来了。你姐姐正惦记你呢。”一边让人把顾瑾领去见顾琰。他自己引着晋王往里去。今日晋王和渝王都要来，自然只有他亲自作陪了。不过也就这头一天，后头还有几天他就不可能都在家陪着了。 顾瑾过去在半道就碰到顾琰了，她也正往宁雅苑去。总不好请的评判都在座了她才姗姗来迟。 “晋王带你来了啊，真好。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是啊，终于可以出来见人了。”顾瑾自我解嘲道。一边朝旁边被乳母抱着的团子看去，“团子，还记得十三姨么？” 团子瞅着她看，显然是不记得了。倒是顾玺还记得，笑着叫了一声‘十三姐’。 “哟，小玺。嗯，这两个是双生子吧，好像！” 阿大阿二便上前行礼，“见过十三姑奶奶！” “这是我堂妹，也是晋王的侧妃。你们叫她顾侧妃吧。” “是，见过顾侧妃！” 顾玺道：“双生子，我们家也有哦。姐姐也生两个吧。”这是昨天肖嬷嬷代表太夫人过来看顾琰说的。他在旁边听到了。太夫人自然是听三夫人请安时提起，很是高兴，就算没确诊也打发肖嬷嬷过来了。 顾瑾道：“嗯，好久没有见过琼姐姐和瑶姐姐了。”这俩人嫁在外地，一般是不会回来的。说完反应过来顾玺刚说的是什么，忙道：“琰姐姐你又有喜了？呀，要是真怀的是双生子，那团子还不得乐坏啊。” 顾琰看团子一眼，那肯定得乐坏。不过，这种几率太小了。王太医今天把了脉说十有*是怀上了。五天后再把一回就可以确定了。不过是不是两个，目前还不知道。还得等上一段时日吧。 另一边十七公主和承悦也走过来了，两拨人正好遇上。便一起到了主看台上给女眷准备的地方，和外头几位评判坐的地方隔了一道珠帘。这会儿渝王和另两位也到了。渝王妃自然也带着闺女来了，便汇合到一处。 还备了些椅子这会儿也都坐满了人。顾琰没想到连蜀王两夫妻都来了，还真是有点惊讶。另三方虽然不是主看台，但视野也不错。这会儿也都陆续坐满了人。都是贵女书院的学生家长们，还有沾亲带故的人家也来了一些，女眷为主。 白芷负责主看台的后勤，小兰小菊苹果各负责一个分看台。雪梨则跟在顾琰身边照顾。 “雪梨，拉铃吧。”顾琰看时间到了，出声道。几个小孩子里，阿大阿二脚悬空的合坐一张椅子，顾玺挨着三夫人，团子则是他自己的婴儿椅，元元由秦茵带着，妞儿和虎头也是合坐了一张椅子由端娘看着。顾琰说把小孩子都带上，从小受熏陶。还有几个府里的郡主都跟着十七公主。所以这里半大孩子倒占了一半。 雪梨拉了一下角落的响铃，立时铃声次第传出去，响过三声下方便走出了穿着嫩绿院服的长乐向主看台和另外三方分别施礼，身后两个搬琴的人把琴和琴凳安放好。长乐坐下试音之后便开始演奏。 是渝王点的，说是要听点不一样的。如果这样的曲子都能演奏好，那别的也就不在话下了。这可是狠狠难为了小长乐一把。她打小练的曲子都是挺柔的，这样的着实不熟练。不过，苦练了半个月，那日又受到顾琰书法的启发。这会儿倒是起手不凡。第一个节目众人自然都是屏息以待，她也确实没辜负这份期待就是了。 正文 368 表演 那边勋贵的看台上，顾瑜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放松，然后再到得意矜持。耳中听得人小声道：“这长乐果然是进益了，没想到这样的曲子居然也能弹得出意境来。我还真听出了我家世子爷喝酒后的狂态来。只是，为什么要选啊，阿瑜？” 这问话的也是一位另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平素同顾瑜关系很是不错。再看旁边几位公侯府的夫人、少夫人似乎也有此疑问，顾瑜便笑道：“是渝王点的，长乐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呢。” 她那次来看长乐，居然发现她身上有残留的酒气。当时真是吓坏了，扭头就去找顾琰说道。结果三婶说是她出的主意，让长乐至少知道一下酒是什么滋味。而且这件事就三婶、顾琰、顾琇知晓，照顾微醺的长乐的事全是顾琇一手包办的，断断不会传了出去。顾瑜这才作罢，不然传出她闺女居然是个酒鬼的话，那以后还怎么找好人家？可不能落下这样的名声啊。 长乐这次的亮相至关重要，所以为了效果达到最佳顾瑜也就忍了，心头只道三婶真是够痴迷的。这会儿闺女一曲惊艳全场，她心头倒是觉得有时候痴一些也不是坏事啊。 和她坐一个看台的人可能是顾忌她才说好的，可是其他看台的人从头到尾也都是静悄悄的听着，并无人发出无聊之下的议论声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今儿来的人里也有不少跟梁国公府不太对付的，毕竟这二十年公爹掌管海外贸易，跟着得了好处的人自然欢喜，可没得到好处眼红的人也不少。如果长乐的演奏有什么瑕疵，这会儿肯定被不留情面的指出来了。 说实在的，一开始十二妹给长乐这个出头的机会顾瑜真的是很欢喜。可是听说渝王玩笑般的点了这么个不适合小姑娘的曲目，她心头真有些恨上他了。不过如今正是这样悬殊的对比，才更显得长乐技艺的高明。说起来，还真是要多谢三婶同十二妹费心了。 渝王这会儿正摸着下巴听得投入，他就是开玩笑，没想到九弟妹还真让人弹了。不但弹了，还弹得这样好。 楚王道：“这哪家的丫头啊？”他喜欢这样的曲子，最不喜欢那等软绵绵的调调了。 萧允挑眉，“哦，梁国公家的嫡长孙女。”五哥问大概就是欣赏小长乐的技艺，这七哥问是什么个意思啊？他可别打上长乐的主意了，那不乱套了？长乐的身份做个侧妃倒是足以，但是辈分不对。虽然皇家有的时候也不讲这些，乱了就乱了。可是琰儿不会肯的。而且，梁国公的位置太重要，肯定不能让长乐落到七哥碗里去了。不但他本人不行，就是他那边的人都不行。（这话自然是听顾琰说多了，然后就自然而然用上了）如此一来，倒是得尽早把长乐的事定下来才好。不然，回头他真的要保媒把长乐说给他妻侄什么的，也没个拒绝的由头。梁国公府肯定不能同时得罪楚王府和楚王妃的娘家。 “哦，你媳妇的侄女儿啊。”楚王听了也是一下子就想到梁国公府的万贯家财上去了。寻思着有没有年纪相当的子弟可以去求娶的。 他们三人这么小声说话，就有些影响到旁边的人了。汪老微微蹙眉，却不好出声呵斥，这可不是在太学，在座也不是他的门生。渝王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看过来，盯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允笑笑收了声，楚王撇撇嘴也不出声了。 一曲终了，长乐站起朝四方看台鞠躬，然后并没有下去。她还要参加接下来书院琴艺班的合奏。这样的表演，除了要把最好的挑出来给人看，大众水平也得展示一下。而且，学生家长个个既富且贵，也得给人闺女一个上台的机会。至少，大多数的人得有个能展示自己的平台。 接下来的曲目才是适合小姑娘们的，这才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长乐在这个上头没有再以过人技艺压人，而是融入了六个人的一起弹奏里。不过，有她之前的惊艳演奏，带动得另外五人也超水平发挥了。虽然明知技不如人，但这样出身、这样年岁的小姑娘也都不是甘当绿叶的。就算让梁长乐拔了头筹，也得让人知道她们也是出色的。 渝王妃道：“嗯，不错。看来九弟妹这里还真是挺会调教人的。这回我娘家也来了两个侄女报考，她们能考进来受点熏陶也好。至于我们家那个，就让她沾点便宜同十七妹一样旁听好了。不然，万一考不上课就丢脸咯。” 顾琰笑笑没说话。按说渝王有妻侄女来考，应当避嫌。可都是这个圈子的人，谁更谁不是沾亲带故啊。就是汪老，自己的孙女没有送来，内里也有些门生的闺女呢。真要找跟报考的人都不相干的，她就没法子凑够考官人数了。顾琰也是挺欢喜就是了，这说明贵女书院这三个月名声还是打出去了啊。不枉她和三伯母用了这么多的心。 接下来是书法班的剑器舞，十二个人，由李想李念姐妹领舞。楚王拍腿乐道：“这个有意思！”比他那个新宠舞得好多了，终归是大家女儿，气度不同，也不沾半分的风尘气。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出口。再是皇子，他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贵女们和青楼女子作比。这表演性质可不同，这么说那是要犯众怒的。 渝王拧眉，“老七，安静点！”难得九弟妹拜托他一回事，他是很认真的对待的。而且这些小丫头们的表演的确还有点看头。这个老七不是说肯定没什么意思么。觉得没意思你可以不来啊，来了就认真一点嘛，喧哗什么。 晋王也道：“是啊，七弟，你就安静的听着、看着。不中意就出去走走。” “中意，很中意！”虽然他一向不喜欢歌舞，宫宴上都看得打瞌睡。可今天的表演挺对他胃口的，不然他也不会接连出声了。 “那就安静点。” “哎。”渝王说什么，楚王还可能左耳进右耳出，可晋王发话他就会听进去了。于是接下来再激动也憋着，省得又被提醒。 楚王看得来劲，团子却是坐不住了。他看彩排也只看两三个就肯定要闹着去做别样的。今天依然如此。 听他开始哼哼唧唧，再看别的小家伙也在开始动来动去，顾琰便道：“带小世子他们别处玩儿去吧。” 于是，小孩子呼啦啦便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个大些的小郡主还能坐得住，聚在一起偶尔小小声的议论两句，认一下下方的人。 顾琰还有个心病，之前十七公主说皇帝会来，她一直惦记着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会来。不过，今天外公也来了，来看孙女儿云姿表演剑器舞。皇帝就是来了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状况才是。用萧允的话说，有他外公在的地方，老头子一般还是比较老实不会作怪的。 估着外公心头其实恨极了这个皇帝女婿。先是纳了人家的大女儿，在后宫不冷不热的对待。然后就跟疯了一样招惹人家已经嫁人的小女儿，还害得她早早的难产而亡。 这个女婿要不是皇帝，他老人家肯定会发作的。可如今什么都只能忍了，但忍是忍了却是私下里二十四年来没给过皇帝一个好脸。反倒是皇帝在他面前得低了半个头。所以今天听说外公居然也兴致勃勃的来看热闹，顾琰是挺高兴的。这会儿她就是让团子替阿允尽孝去了。老人家很喜欢这个曾外孙，而且不是顾家太夫人那么功利的喜欢。 十七公主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舞剑的小表妹，嘴角上翘。悦悦好奇的跟着看过去，小声道：“那是谁？” “我云家最小的表妹。” “跟姑姑很像。” “嗯。” 皇帝还真的来了，这会儿也到了顾琰预留的包间负手看着场上表演。 “一群小丫头，倒也还算看得过去了。团子呢？让人给朕抱来。” 刘方小声道：“奴才刚已经问过了，小世子这会儿在云老将军腿上玩耍呢。” 皇帝一滞，“他怎么也来了？”团子在谁那里都直接让抱来就好，可在老丈人腿上，还真不能去抢。 “下头第二排那个小姑娘，是云家的。”刘方指点着道。 下头的人都穿着统一的院服，伴着琴音动作刚柔有致很是养眼，皇帝也就没去留意长相了，看着其实也差不多。倒是没注意到后排还有个云家的小姑娘。这会儿定睛一看，还真是云家人的长相。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五官也是生得极好。同卿儿这个年岁的时候也有几分相仿。 可是，这来一场，乖孙子都抱不到就回去，还真是有点不甘啊。那就，多留一会儿吧。他老丈人总不能抱着就不撒手了吧。 过了好一阵云老将军依然抱着团子逗弄个不停，小家伙在老家人腿上蹦得可欢实了。从来没有排过队的皇帝便有些不耐了，只不好派人去催而已。刘方只得暗地里去那边包间跟云老将军讲了一声。后者眼睛一瞪，“不是说三两天的就抱进宫去大半日才送回来么。老夫多久才过府抱一回曾外孙啊？” 不过团子看到刘方已经很兴奋的要朝他扑过去了，毕竟是见得多些熟惯。老将军便只得将他递给了刘方，嘴里笑骂了一句，“这小东西！” 刘方这才躬着身子接过，朝云老将军赔罪的笑笑，抱着团子走开。阿大阿二便也跟了过去。 其实皇帝那边小孩子也不少的，他让刘方把龙凤胎带上了，又把元元也抱去。这会儿元元正盯着比她略大些的龙凤胎看呢。一看到团子也来了，便指给他看。团子其实见龙凤胎的时间比她多多了，倒也不太稀奇，只笑着扑进皇帝怀里。 皇帝一把接住他，“哎哟，皇爷爷的乖孙哪。老爷子怎么就肯让你抱过来了？” 刘方道：“是小世子看到奴才就扑了过来。” 皇帝便得意的笑了两声，看到阿大阿二和龙凤胎面对面看着对方，便把团子也放了过去。团子也是第一次看到两对双胞胎一起出现，一时拉着元元手舞足蹈的。只是，他依然攥着元元的小衣服，让她和自己一起坐着，不让她站起来。元元拍他的手他也不松开。就是不能他一个人坐着。 皇帝看到下头摆上了箭靶子，上场的小姑娘换了另一身清爽精神的院服（顾琰设计的运动服）一个个弯弓搭箭起来，不由来了几分兴趣。当初卿儿的箭法可是挺好的。不知道她这个小侄女儿有没有继承到。 刚看到云姿开了弓，还没看到到底上靶没有，有没中靶心就听到身后闹起来了。一回头竟然是元元和龙凤胎里的小姑娘打起来了。不由愕然道：“怎么回事啊？” 刘方正把自家闺女抱开，另一边，阿大也将元元给拉住了，阿二抱着刚坐稳的团子。等闲皇帝是不让乳母之类的人跟进来的，反正刘方能看孩子，他自己也行。却没想到，一转背这里竟打成了一团。 刘方忙道：“都是小女的不是，竟敢推了小世子一把。顾小姐看到了就扑过来推了小女一把，然后没站稳压到小女身上，俩小姑年就闹上了。”幸好他儿子还没来得及上前帮妹妹就被拉开了，不然还得更乱。 皇帝乐了，“元元这性子还真是随云峥了啊。还有，团子你做什么了，人小姑娘老老实实的，怎么就忍不住推你了？阿大你说。” 阿大忙道：“小世子就是好奇，可能捏刘小姐的时候用力了一点。其实刘小姐也没使劲推，就是拂开小世子的手，可是小世子本来就坐得有点歪，于是顺着力道就朝一边倒了。草民和弟弟扶着呢，没事儿。顾小姐看到就生气了。”阿大一口气说完，心道亏得每天必须在王妃跟前将小世子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一通，不然他还真说不了这么长。 皇帝抱起团子，“你小子，小小年纪就让两个小姑娘为你打架。” 刘方哭笑不得，罢了，皇帝没怪罪自家丫头就好。也是太小了，怎么教有时候都会忘了要让着小主子。就像当年还幼小的孙世子跟小爷打成一团也是什么都忘了。 三夫人正好迈步进来，听到皇帝的调侃忙道：“皇上，您可别胡乱玩笑，这传出去可不好听。”这事儿绝对得防微杜渐，不然人家都当他们家元元早早晚晚是团子的人，那就会无人敢问津了。 皇帝点点元元的脸，“看，说你随了你祖母吧。这世上敢驳朕的说话的女人有几个啊？你这一面那些女学子知道么？真把你当典范那得变成什么样儿啊？” 三夫人把元元抱上，“不是，刘小姐和元元小是小，可这为男子打架的名声是不好从小就传起啊。” “怎么，你还不中意我们家团子啊？”皇帝挑眉。 “您这不胡搅蛮缠么，越说越走样了。元元和团子是姐弟，一直都会是。” “合着你跟老九媳妇已经有默契了？” “嗯。”不管是嫁入皇家还是王府，那日子都轻松不了。外人看着琰儿如今是风头一时无二，而且这又怀上了。可她的日子不是只有光鲜亮丽的。至于瑾儿那样的日子，就更不用提了。他们家元元以后不用联姻，就只寻安逸日子过。 “罢了，那么长远的事反正朕也看不到了，由得你们了。” 三夫人一滞，笑道：“有明晖在，您怎么都得看着团子娶妻生子才行啊。” 皇帝笑笑不语，团子就是长得再快，他也看不到了。于是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明晖呢，他没道理不来捧场啊？难道回家抱儿子去了？” “在的，和方公子站在下头人堆里看着呢。”三夫人听了皇帝方才的话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于是笑着提起另一桩事儿，“今早王太医给琰儿把脉了。” 皇帝一下子反应过来，“怎么没人进宫给朕报喜？”小允那小子，没道理瞒着啊。这再没动静，他三年抱俩的话就得吞回去了。 “还没有最后确定，不过也差不离了。而且也就是刚才一会儿的事。我嘴快就告诉您了。所以啊，您得好好保重，看着他们开枝散叶才行。可别老讲这样的话，听了让人心头犯堵。” 皇帝高兴的把团子抛了起来，“你小子快当大哥了。嘿嘿，估计你也没个大哥的样子。” 团子听不明白，只看到皇帝笑得开怀，他便也露出几颗小牙笑。皇帝抱着他走到窗口朝下头看，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明晖和方子墨，两人正不知在说什么。旁边是顾珲和李意欢，这两个是太学的同窗，今天一道来看热闹。方才正在各自得意自家侄女的表演呢。是明晖听说顾珲仰慕方子墨，招手把他们给叫过来的。 正文 369 表演2 方子墨看着旁边两个兴奋异常的‘小叔叔’和‘小舅舅’不由莞尔一笑。方才李念李想以及顾长乐在场中表演的时候，他俩互相比较、吹嘘，说的话很是逗人。曾经，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呢。 只可惜，十多年前家门的惨祸让他一下子就对如今这个世道这个朝廷异常的失望。曾经，他将希望寄托在琅琊山，可区区一个琅琊山也不可能一直那么安乐。这世上是没有桃花源的。 他今天来是被明晖拉出来散心的。骆家给琅琊山的旧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哪怕是没有入朝堂或是军营的人都在被为难着。对此，有些人也开始渐渐有了微词。就在昨天他还和二当家发生了一场不愉快的争执。二当家说当初大家聚在一起何等快活，如果不是他力主解散了木石村，今天怎么会个个都那么憋屈。还说他为了逞英雄为了救一个女人，把大家伙都拖累了。 明晖知道以后，一早上门把他叫到秦王府看热闹。 “知你者谓你心忧，不知你者谓你何求！其实一开始我也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周氏就和堂堂骆家对着干。后来琰儿对我说你是想为琅琊山解除最大的隐患我这才明白过来。二当家的是个粗人，而且如今的日子和从前的逍遥自在比，的确是太过悬殊。他想不通，有怨言也是很正常的。” 方子墨听到顾琰一早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有些震撼，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心道我果然一直没有看错她。这样的知己，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早知如此，那天在国师私宅应该多和她说说话的。如今要再寻机会单独见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难道不想一直过那样逍遥自在的日子么？我甚至还想过等山寨壮大到一定程度，干脆割据呢。可是，朝廷根基不弱，前任国师搞出的乱象也都消弭。当时不解散又不肯被招安，那就只有等着大军来围剿了。如果要反抗到底最后的结果已经注定，难道看着大家伙尽皆成为刀下亡魂么？而且还子子孙孙都不得解脱。”他对如今的时代失望，却又看不到新的希望。这就成了一个心病，让他一直难得欢颜。哪怕是有了娇妻，又即将为人父，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寂灭感。 其实皇帝也曾问过明晖能不能劝明晖留下，只是明晖知晓方子墨的心思早就脱离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境界了。他怎会再入君王彀中。入朝为官做宰，这和国难当头之际拱卫边疆还是不同的。他如今种种，一是为了守卫西疆，二就是希望琅琊山的故人们能得一个善终。旁的大概都不放在心头了。所以，提了也白提的话他就懒得张口了。 “看、看，我侄女儿射中了。”场上李想一箭中靶，李意欢高兴的道。 如今李家两个姑娘入学三个月，气质大改。哪里还是当初弱质纤纤的尚书府千金。李尚书对此皱眉不已。但是，人都已经送来了，俩小姑娘还学得格外上心。他如果不想得罪秦王，也没有半道硬把人带回去的道理。真是看错秦王妃了，还以为她捣鼓个贵女书院出来就是教琴棋书画呢。居然连剑法和骑射都教。不过想想，真要是个只懂诗词歌赋的，当初也不能在那样混乱的境况下救下他的幺儿了。 顾珲撇嘴，“我外甥女也没有脱靶啊。”不过，的确没有李家姐妹靠近靶心就是了。可是，长乐琴弹得那么好，再要求她箭也射得同样好，似乎有点苛求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琰姐姐那么妖孽的。也难怪当年母亲怎么都容不下她了。有她在，母亲的亲生女儿是一辈子都只能做绿叶。 “我好久都没有见到琰姐姐了。”李意欢叹道。 “在秦王府我都算外男，轻易不好进内宅。你就更是外人了。我姐夫才不乐见有你这么一个外人成天念叨我姐姐呢。”顾珲道。从前琰姐姐十二三，这个李意欢五六岁。他时常进到顾府内宅，亲亲热热地一口一个‘琰姐姐’倒是无碍。可如今他都虚岁十二了，再几年就可以成家了。姐夫能待见他才怪了。 “你等会儿去见琰姐姐的时候带上我呗。” “不行，除非她主动要见你。”他可不敢招惹秦王这个厉害的姐夫。 “她都不晓得我来了。”李意欢嘟囔。 明晖听了道：“这有什么，李家小子你等会儿跟我进去就是了。”秦王再厉害，厉害不到他头上来。琰儿似乎也挺惦记这个李家小子的。 李意欢眼睛一亮，“多谢国师！” “不用谢！不过，听说孙小丁也在秦王府呢。你确定要进去？” 方子墨愕然转头，就看到李意欢的笑脸一下子就定格了，然后脸色变得卡白，“真、真的？” “假的，哄你玩呢。他是镇西大将军，军师尚在京城，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中军大帐。” “国师你……”不是好人！后头几个字李意欢不敢出口，得罪不起啊。还得靠这个拿屠夫的凶名吓他的国师带他去见琰姐姐呢。 方子墨忍不住笑，孙将军已经去了边关数年，但在京城的凶名大概还能止小儿夜啼。不过在边城，百姓虽然也怕他。但更多是敬，而不是畏。边城的老百姓大多是见识过西陵人的残忍的，倒是更多的把他看成是守护神而不是一尊凶神。 正说着话，有人挤到身旁附耳对明晖道：“国师，皇上请你进去。” 明晖心道，这是年纪越大越喜欢凑热闹啊。他和方子墨说了一声，又拍拍李意欢的肩膀，“回头我让人来接你，安心在这里看吧。”这儿是大众看台，为普通一些的官宦人家而设。视野没有楼上好，反正看场上的小姑娘们除非是认得的，否则很难从一堆打扮相同的人里把人辨认得多清楚。 明晖匆匆跟着来人上楼，看到皇帝正在喂团子吃东西。小家伙嘴不得空看到他还抬起小爪子挥了挥，算是打招呼了。他三两天进宫一回，密集的时候天天进。到了紫檀精舍，其实真正动手伺候他吃喝拉撒睡的倒是皇帝、刘方和明晖三人比宫人更多些。 元元也认得明晖，高高兴兴的冲他笑，只是还不会喊人而已。她如今只会喊爹、娘，看到三夫人也只会喊‘母’，把那个祖字给省略了。 方才是顾琰差人给两岁以下的小朋友们送来了小厨房做的加餐，三夫人也是刚喂完她，在用小围兜给她插嘴。刘方那边倒是阿大和阿二在热心的帮忙喂龙凤胎。他俩看到刘家兄妹感觉很是亲切，看刘方一人忙不过来要唤人进来帮忙，便毛遂自荐了。 三夫人看皇帝要和明晖说正事的样子，便领着人把小朋友都带出去了，连着刘家兄妹一起。 “你方才和方子墨在下头说什么呢？” “哦，他和结义兄长吵了架，我开解他两句而已。至于旁的，没有多说。我说不动他。说实在的，他的思想境界要是没有琰儿给我讲解，我都不能完全理解。” 皇帝闻言皱眉，“她很懂方子墨？” 明晖点点头，“应该是聪明人懂聪明人吧。我以前其实觉得我也挺聪明的。可是好像跟他们没得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不过看方子墨因为多智谋而多忧虑，他还是觉得自己就恰到好处最好了。琰儿说什么来着，说他思想超前了几百年。 “听说在边城他们差点就私奔了？” 明晖摇头，“不算私奔，长辈同意了的。”他也无意隐瞒什么，皇帝的情报系统是小瞧不得的。不如大大方方摊开来讲。 “长辈，你啊？” “嗯。当时她和顾家断绝了联系，长辈可不就剩我咯。是秦王横插了一脚，不然他们是有机会日久生情的。琰儿她一直都知道皇上你想杀她，如果不是对秦王动了真心，怎么可能跟着他回京城这个是非圈来？” 明晖说完拿起盘子里的大红苹果啃了起来。上头的水珠晶莹欲滴，看得人很有食欲。 “那她图什么，就图允儿这个人？” “是啊，起了夺嫡之心的事秦王一直瞒着她。直到瞒不下去才让她知晓的。”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道：“但允儿起这个心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她最多只能算个引子。真正刺激到秦王的应该是皇上你不能永远庇护着他。您要能护他一辈子，他什么想法都不会有。” 刘方听明晖这么放肆的和皇帝讲话也不是头回了，还是觉得这个话题过界了。皇帝可以自我调侃看不到小世子娶妻生子了，可是国师说这些话就有些过了。就算他说的是再真没有的话。 皇帝瞥一眼那边热热闹闹的主看台，他如今尚在的儿子都在那边，看着倒是其乐融融。可是，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不到盖棺定论谁敢说里头谁不是包藏了祸心的。老六那么个要弑父害兄弟的主，平时看着不也挺好么。 “走吧，回宫。”皇帝站起身来。 “我、我还有半天假没休完呢。我还要回去看儿子的。皇上，这么多人跟着臣就不用一道回宫了吧？”明晖忙道。 皇帝随意挥挥手，并不在意他跟不跟着回去。 明晖看他走了，便打发人去叫方子墨、顾珲、李意欢上来。这个小包间视野很好呢。之前他是不想同人应酬，所以没到属于他这个层级的圈子去。如今这个小包间空出来，那他就占了啊。 这会儿下方已经表演到‘数’了。是现场互动出题，让到场的各府当家主母出题考校。 小姑娘们的心算能力都练得不错，尤其是挑出来的几人。开始很是顺利，看台上招手示意自己要出题的夫人越来越多。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这会儿出到的题目是：男仆三十名，制一套新衣平均需布六尺。女仆四十名，制一套新衣平均需布五尺。算年底裁制府中下人新衣需要一共多少布匹。 答案也是很快被算了出来。正要公布的时候，小兰受命而来，“各位姑娘，王妃让奴婢来问问你们讲每匹布的不能用的布头考虑进去没有？” 这一问，除了年岁大些已经跟着家中母亲看了些当家理事的，另外三个年纪小的便都脸红了。还有一个是从义学来的，她家根本就没有给府里下人裁衣的事儿。而且就是年节家里人也不能都做新衣。就是有，布头怕是也会拼接起来。她自然也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 这是以后做当家主母需要的本事，是算学真正的实际运用。说起来其实嫁人之后倒是这些用得最多。这些算学课上还没有讲到，不过今后肯定是列为重点运用题了。场中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很快改正了最后的数据，然后齐齐朝出题的夫人福身道谢。另外没有做改的两人自然就是在家中学过的了。如此一来，倒是把这个讯息也传递出去了。在场的夫人们心头也有了数。 那边团子拦着不让龙凤胎跟着离开，于是他们就被留下了。这会儿一起在顾琰身边玩耍，正由阿大阿二教着搭积木。 团子一点没有被阿大阿二丢下的感觉，反而很是喜欢看到这两对双胞胎在一处。不但他，这屋里的王妃公主们也都喜欢。 顾玺之前没跟团子他们在一处，他到楼下僻做后台的地方去玩儿去了。这会儿回到楼上，便一脸欣喜的道：“又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姐姐姐姐，你也生两个一样的小外甥。” 顾琰失笑，这小子可真是个大嘴巴。之前说给顾瑾听也就罢了，这会儿又当众帮她宣布。 众人的视线果然立即便转到顾琰身上。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纯然为她高兴的，譬如十六公主十七公主。 渝王妃道：“九弟妹，你这是又有了？还瞒着我们大家啊？” “还没最后确定呢。” “九弟妹真是好福气！”燕王妃酸溜溜道。说顾琰在外人眼底全是光鲜亮丽，指的就是燕王妃之流了。 “是女人就都有要做母亲这遭，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四嫂你不也有好些个儿女么。” 燕王妃一滞，她名义上是好多儿女。可她生的就两个，其他都是庶出的。 顾玺跑过去和团子元元一块玩儿，跪坐在专门给小朋友铺的后地毯上，趴到小桌上搭积木。 顾玺把着元元的小手搭积木，团子就坐在旁边左右看。一会儿看看那两对双胞胎，一会儿看看小舅和表姐。 表演在午饭前结束，算是功德圆满达成了让评委、家长验收的好结果。然后便是秦王府盛大的招待宴席。接下来四五天都是这样的流程。顾琰只感概不能收门票，还得出钱出力的安排、招待。贵女书院的束脩更是连书院自身的运转都不够支持。她完全是赔本赚吆喝了。不过，过得三五年，各府的当家主母都与她有了师生的缘分，行事就方便多了。这实惠不比科考的座师差呢。所以说，做人一定要看得长远。 吃过午饭，明晖带着李意欢去见顾琰。顾珲则与方子墨到客房说话。如此就不用顾琰以后特地安排了。据顾珲后来讲，这一天下午和方子墨的交流他受益终身。 顾琰也只是抽空见了见李意欢，她还有不少客人在呢。午后走了不少人，但也留了不少下来看戏、抹牌或是一起游湖赏景的。秦王府景致好、饭菜好是出了名的。从这一点来说，顾琰这个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也算是很成功的了。她能令到宾至如归，许多人都很乐意到秦王府做客。 李意欢偷偷告诉顾琰，“琰姐姐，你师傅用孙将军的名号吓唬我。说他这会儿就在秦王府呢。” 顾琰道：“你还怕他怕得不行啊？” “嗯。”李意欢点头。 顾琰摸摸他的头，“不如，你也学学功夫吧。你看想想和念念如今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你才十二，学一学强身健体也好的。”当年五岁的李意欢亲眼看到孙小丁当街斩了一个琅琊山小头目。就是顾琰看到他滴着血的长刀都吓了一跳，他会留下心理阴影也是正常的。 “师傅，您怎么这么坏啊？”顾琰笑道。 明晖盯了告状的小家伙一眼道：“我这是为他好。以毒攻毒！难道他以后为官，看到流血就怕啊？谁能保证他以后就只在翰林院这些地方转悠，不到地方上执政一方呢。” 身为尚书公子、太学生，李意欢的前途几乎是铁板钉钉一片光明的。当官似乎是他唯一的路。所以这个解释顾琰听了倒也能接受，“就是啊，你是男孩子，以后要撑门立户的。胆子还是要磨练得大些才好。” “琰姐姐，我不是胆小鬼，我就是怕孙屠夫而已。”李意欢急急辩解。 “啊哟，你小声点。我可是他的舅母，今天来的人一半都和他沾亲带故呢。”正说着呢，就见汪翎羽笑着朝这边走来，“九舅母，大舅家添丁了。巧了，也是一次添俩。不是双胞胎，是两叔侄一块儿来了。” 正文 370 不捧场 顾琰指着福身给明晖行礼的汪翎羽对李意欢道：“这是长乐郡主。”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啊，来得虽然不是孙小丁，却是孙小丁他妹。 李意欢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屠夫的妹妹看着倒是蛮斯文的扬州。他也赶紧给汪翎羽行礼，“见过长乐郡主！” 因为有明晖在，汪翎羽便以为他是国师府的什么人，笑道：“免礼！你是九舅母的师弟么？”那岂不也是自己长辈。汪翎羽觉得母亲居长，着实有些吃亏。 “哦，他是礼部李尚书的小公子，与我有些故旧之情。” 汪翎羽眼睛滴溜溜的那么一转，想起旧事来。心道当年的事要是成了，这小子倒是现成的媒人。 李意欢告退了，他不便在内宅久待。 明晖也站起来，“我去看看欧子川去。” 顾琰分别安排了人送他们出去，和汪翎羽道：“你等会儿要过去吧，帮我带个好。我就不去了，洗三的时候再去。” “嗯，我就是来知会您一声。您身子要是不方便，洗三的时候不去应当也无碍的。礼到人不到也不能有人挑礼的。” 顾琰点头头，“我到时候看情况。”顾瑾的孩子比也侧妃和齐王世子妃怀的还晚些呢，可是她的女儿满月礼都过了。 当天晚上，萧允郑重其事的拜托三夫人这几天帮他看着顾琰，别让她太活跃了。 三夫人一口应下，“放心，有我呢。别说这几天，接下来几个月我也盯着她。” 端娘也道：“王爷尽管放心，我也会看好王妃的。” 另一边，顾琇正在教训顾玺，“你以后别一张嘴就什么话都往外说，知道么？” 顾玺挠挠头，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小姐姐，你说什么？” “就是姐姐要生小外甥的事，听说今天都被你宣扬开了，都还没准的事呢。” “没准么？姐夫很高兴啊。” “反正你的嘴，进得多出得少，多吃少说就对了。” “哦。” “何妈妈，带他去洗漱准备上床睡觉吧。” 第二天就是开始招考的日子，昨日五位评判在表演结束后开了个小会。据说是将招考的标准给定下了。今日顾琰也好，三夫人也好，都是列席的。她们不参与意见，全凭这五位裁决。当然，如果出现太离谱的事，这两位事实上的校长与教导主任肯定还是要发言的。 顾琰坐在几位评判一帘之隔的地方，背后靠着靠垫。是端娘方才垫上的，说别让她累着了腰。今日看台上的人比昨天还多，有些考生家长品级低了都只能在下方大众看台。 顾琰低声对三夫人道：“如果以后每一次招考，都能有这回的人气就好了。”这明显是借了萧允掌大权的东风。如果秦王府将来败北，怕就没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了。说不得还会门前冷落车马稀。 三夫人瞥那边晋王端坐如钟的身影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顾琰没再寻找地址修书院，她觉得利弊参半。如果真的是一心办学，其实不该和政局有这么紧密的联系。可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琰儿刷名声的产物。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办下去吧。 “拉铃吧。”晋王轻道。今天上午考的一项依然是琴。但不限琴艺，其他乐器也可。琴是所有乐器的基础，是每个人的必修。不过十八般乐器，只要有一样精通也是可以过的。看台上的评判可都是全才。这也是为了不要遗漏人才。各人自选曲目就好，不做统一要求。 “第一号”铃响之后，下头开始唱号。琴艺一共六十二个人报考，这才招考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考满九门。只要求三门，当然九门都报考也是可以的。 这号是打乱了排的，而且只唱号，不报是哪家哪家的。人就坐在屏风后面弹。这样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人情分数。但如果能听出琴音那就没办法了。同时，也避免了参考的小姑娘当众丢脸。这里头肯定有技艺不娴熟或者是心理素质不够好的。 第一号选的是琴，弹奏的曲目是。不过很可惜，不但跟长乐昨天的惊艳登场没得比，比后来的合奏也差得远。顾琰原本直起身子听的，也放松的靠回了靠垫。三夫人也是微微摇了摇头。 随即，隔壁的铃便拉响了。并不是每个考生的弹奏都会被听完的，只要评判有三个觉得可以喊停了，铃声就会被拉响。听一段其实也能知道水平了。 然后就是评判亮牌，只有一个人举起了刻着过的木牌，这一位的这一门自然就是挂掉了。开局不利估计给后面的考生也是要造成压力了。 接下来第二个刚好三个木牌险险通过，第三个第四个又遭淘汰。直到第五个才得了四个评判认可，听完了大半只曲子。也不知道这几个都是谁家的女孩儿。 渝王妃道：“挺严格的啊。” 顾琰道：“如果昨天没拉他们来看，可能还要更严格。这已经是几位大方家酌情放低标准的结果了。”她是拉大旗作虎皮，杀鸡用牛刀了。不然，干嘛组织昨天那场汇报演出啊。就是为了让他们放低标准啊。 三夫人也道：“嗯，是严格，但不算严苛。毕竟九门里有三门能过就行了。”这样也就不必请他们再放宽标准了。门槛太低，拉低整个贵女书院的层次啊。再说了，如果因为年岁小技艺不够娴熟，真要有心那还可以明年再来嘛。 十七公主道：“九嫂，这四个人都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下头抽签编号的时候我已经和你们坐在这儿了，也没人拿名单上来给我啊。”顾琰两手一摊。 这倒是众人都看到了的，整个过场一直没人来给顾琰说给什么。倒是另几位王妃有丫鬟来耳语，大概是说表小姐多少号之类的。 十六公主道：“嗯，这样好。这样显得公平。就算落选也只能怪技不如人，也没人能怨怪到九嫂头上。” “可不是，麻烦着呢。” 一向少出声的蜀王妃道：“九弟妹想得挺周全的。” 顾琰稍微一愣，“多谢八嫂夸奖。我这也是对考场糊名之类的做法借鉴了一下。” 其他人也略楞了一下，不被点名不吭声的人居然也会主动给出评价了。真稀罕！不过，这样的考试看着也蛮有意思的。反正内宅无事的话，尽可以这几日都来看热闹。今天几个正妃里也就少了个齐王妃而已。 一直到第九号，才终于被听全了九首曲子，也才第一次出现五个评判都给了‘过’的评价。前面十个人一共通过了四个。按这个比率全部的人力能有二十多个过的。但也说不准，毕竟是随意抽取的序号。说不定好货沉底了呢，又或者后面的更不堪。 十一号上场的时候，下人来报元元和团子打起来了，还两个都打哭了。 顾琰笑道：“元元昨儿还在帮团子打人呢，今儿没旁人了他们两个就自己打了。三伯母，我瞧瞧去。” 三夫人点头，“嗯。你四嫂今日在府里主持中馈不在这边。你瞧瞧去吧，正好你也趁机歇歇。这儿有我呢。” 顾琰便出去了。今日没昨日精彩，这屋里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出去走动去了，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在第六个人表演之后就携手出去了。估计这几日都是这么个样子，看客兴许会越来越少。不是顾琰自夸，昨天的表演在同龄人里还是很高质量的。 顾琰下了楼坐上轿子往正房那边去。苹果走到轿窗处跟着边走边说：“其实不是小世子和表小姐打起来了。是王管事遣人来抱，顾府五房的夫人和二夫人发生了争端。” 顾琰也料着一点儿应该不是两个小屁孩打架的事儿，闻言道：“闹得很厉害？” “倒也没有，毕竟钱夫人出身虽然略低却也不是寒门，也不会跟市井泼妇一般的闹。而二夫人就更不可能了。是钱夫人趁五老爷不在挑理罚二夫人跪在檐下，谁知道跪了半个时辰竟然见红了，说是落胎了。” “说是落胎了？”顾琰想起自己当年被惜惜以落胎一事陷害的事儿。后宅里到底是不是说不准啊。不过，她没打算搀和进去。更不会派王太医的徒弟去确诊。 “是的，大夫据说是平常用惯的。” “接着讲。” “太夫人知道后把二夫人身边的人都杖责了一顿。” 说到这里，顾琰便明白太夫人的立场了。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怪责钱氏。要怪就只怪二夫人自己不知道。主母罚有错的小妾是应当应分的，不知者不罪。 “那五老爷呢？” “五老爷知道后打了五夫人一耳光，骂她是毒妇。然后才有太夫人的表态的。” 顾琰心道，好嘛渣爹身边尽出毒女毒妇，就他是雪雪白的。冲着钱氏就敢挥巴掌，他怎么在孙茯苓跟前就那么窝囊呢？这事儿她是不适合也不会表态的，太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在明知她的态度的情况下肯定会站出来挺钱氏。这是应有的发展。只不过，五房什么时候才能给她长长脸啊？拖着这么一大家子，真是够烦的。 “行了，我知道了。告诉王管事只要五老爷不再做什么过激的事不用多过问。”他亲娘都表态了，渣爹发疯要休了钱氏替林氏出头的可能性便被打压下去了。其他太过分的事他也会顾忌着不敢做了。至于不出格的事儿，顾琰是撂开手不管的。 “让下人说话注意着些，别在小玺面前露了口风。” 顾琰回到正房，结果元元和团子还真打起来了。起因就是团子老不让元元站起来，元元怒了。今天换她推了团子一把。团子也是不肯吃亏的，爬也爬过去还手。 下人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真打得太厉害，早拉开了。 顾琰进去看到背对背坐着的两个小家伙，两个都气鼓鼓的。 “你们还真是不让我白走一趟啊！” 说完顾琰也不理他们，反正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叉着苹果吃起来。团子听到声音便爬着换了个方向，嘴巴张开示意他也要吃。 元元也道：“吃——”除了叫爹娘母，这个吃字是她喊得最字正腔圆的了。 顾琰便让抱到她跟前，她拿了两根银勺子分别挖了喂到嘴边。元元在这里也是有专用的餐具之类的。 团子牙就那么半颗，不如元元吃得快。于是着急起来，两只小手伸过去把苹果捂住，坚持要求公平，一人一口的来。 顾琰便让元元的乳母另拿了一个苹果挖了喂给她。吃别的苹果而不是顾琰手里的，团子就没有意见了。他继续用半颗牙慢慢的吃起来。元元自行干掉了小半个也就不吃了。到一刻钟后顾琰再离开的时候，两小又凑在一起推球玩了。 半道上，顾琰看到欧子川慢吞吞的朝住的院子走。他如今走路还快不了。顾琰于是掀起轿帘取笑道：“川川，看小姑娘们弹琴去了啊？” 欧子川脸上微微一红，赧然点了点头。昨天他没能去现场听，因为据说皇帝要来。在不远处听了觉得很不错，今天便兴冲冲地一大早慢慢走过去，结果没有昨天的好听。这便打道回府了。 “你小子还嫌弃呢。人家这叫有进步的空间。不着急，你慢慢的走回去吧。”倒不是不给他代步的工具，而是明晖说的让他没事自己多走动。反正也不拿东西，那就由小厮陪着慢慢走呗。不过从他特地走过去看热闹就说明小家伙平日挺寂寞的。贵女书院那边他又不方便去旁听。 可惜狗儿几个都要上课，不然还可以叫过去陪一陪他。回头让阿允从军汉的儿子里挑几个进府里陪他玩吧，欧家也有家将来的。 顾琰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到四十多号了，屋里只有三夫人和渝王妃还坐着。旁的人估计不是回家了就是在秦王府四下里溜达呢。再看看台下，也走了一部分考完的家长了。看来明天可以少预备些客饭了。 “过了多少个了？” “十八个。不过刚出了个好苗子，我把号记下了。回头再按图索骥，以后可以培养了和长乐四手联弹。”三夫人高兴的道。王妃公主们嫌表演不够精彩，她却是很为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而高兴。这可不是宫里那些调教好的，水平肯定参差不齐啊。而且还出了几个空号，台都没上的呢。八成是被五位评判的阵势给吓着了。 这会儿下头倒是站了不少贵女书院的女学生。她们正课间休息呢。一个个脸上有得意也有庆幸的。得意自己已经进来了，庆幸不用经过这么严格的筛选。虽然她们现在琴艺上造诣都还过得去，但也不是一开始就都能达标。还是沾了第一批凑人数的光了。 上午一共二十五个人过关。下午考棋道果然就没什么单纯的看客了，就连十七公主都打着去齐王府看侄儿和侄孙的名义跑掉了。 棋道过关十七人，是分别上台挑战守擂的书院学生。四个棋局同时进行。然后有竖立的大棋盘把各自的棋路摆布出来，供评判们看。 几位评判依然是看着不行的直接就让下台换人了，一点不浪费时间。毕竟这也和疲劳轰炸一样，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话很容易瞌睡的。和上午一样，最后有些小姑娘是哭着走的，虽然依然有屏风隔着看不到本人，但是总有人知道或者能推测出来，还是觉得丢脸啊。这么一来，贵女书院收生严格的名声倒是打出去了。自然也免不了有人背地里说顾琰装模作样的。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还是占据了极大的话题性的。 散场后，顾琰和三夫人过去一一道谢。 渝王道：“九弟妹，你这书院三个月就要招新一次么？” “不是的，一年一次。今年是刚开特殊情况。”顾琰听出言下之意了，太密集就别找他了。 汪老拈须道：“十来岁的小姑娘，要求也就只能这样了。倒是秦王妃别出心裁的招考流程挺有意思的。如今老夫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的徒孙女给淘汰掉啊。” “就是，我也不知道我那两个舅子的闺女有没有被我亲手淘汰。”渝王点头道。 晋王笑道：“九弟妹不用客气，反正也就这一次。” 渝王挑眉，“三哥你怎么知道？” “省得有人上门要表演给咱们听啊。九弟妹把流程考虑得这么周全，想来下次肯定要换评判的了。” 顾琰笑着点头，“是的，有你们五位肯替我开这个头。后头想来当评判的名士不要太多哦。”这可是一个比肩第一次的五位评判的机会呢。说不得风声放出去都会有人毛遂自荐的。那会儿可不用怕找不到人了。临时才公布，作弊的可能性虽然不能杜绝但至少小些。 洗三宴顾琰去了，反正晋王、渝王在第三天上午结束以后也是转道齐王府。她便也坐着马车一道过去了。说实在的她真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 正文 371 确认 今日结束得不早不晚，这会儿过去正合适吃饭。顾琰之前还真有些怕这两位索性给她快刀斩乱麻呢。好在，经过前面两日大刀阔斧的淘汰人，如今敢来亮相的都是有些倚仗的了。倒不至于再出一上台就听到响铃的事情。也好，严进严出，这才真的能打造出口碑来。反正再怎么样也是不可能来者不拒，总有人会不满的。 说起来这几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应承了她，倒是都挺尽责就是了。用渝王的话说，孔老夫子当放羊的小官儿都是很严谨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敷衍塞责。不过他私底下还说晋王一本正经的在正中坐着，他也有点怵就是了，不敢不认真。 那两兄弟在前方并驾齐驱，顾琰的马车悠悠哉哉的跟在后头。道是早清过了的，走得十分的顺畅。秦王妃做久了，她也渐渐习惯特权阶级的待遇了。老表现得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背后也难免被人说装逼的。反正不要太与众不同了就好。 顾琰从前以为晋王妃做事做人面面俱到，人人交口称赞。结果这几个月也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说她提前就摆出太子妃的谱儿来的有，说她做作的也有。这些闲话让顾琰很是警惕，如今在她跟前奉承的人也不少。还真是需要一双慧眼才能分辨得清那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下了马车分头入内，那两兄弟去了外院，顾琰自行进内宅，她刚见礼落座齐王妃便吩咐上菜了。 “哟，我这真成了闻着饭菜香了才进门，完全是来蹭吃蹭喝的架势啊。”连小婴儿都没来得及去看两眼呢，只好吃过饭再说了。 今天的主角自然是当侄儿的齐王府嫡长孙，至于庶子那就是个顺带。 吃过饭，顾珏来到顾琰身旁，“那两叔侄可像了，人家不说我是分辨不出来的。”这样的场合顾瑾就没能来了，之前带她去秦王府那是因为顾琰的关系。既然没打算换王妃，晋王断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了她的面子。 “刚出生的小婴孩差别不大的，都一个样儿。所以啊，大嫂，你可得让下人看好了。省得弄混了麻烦。那可是乱了辈分的大事。”顾琰笑道。 齐王妃嗔她一眼，“哪个哥儿身边不是跟了一群乳母丫鬟的，而且穿着打扮也不一样啊。不是听说你这次要一气儿生两个么，要都是儿子那才不好辨认呢。你到时候别弄混了才好。” 顾琰反被齐王妃调侃了一顿，不在意的道：“我要是有那个弄混的福气就好了。而且，就算是弄混了也无妨。反正是老二老三，又不牵涉世子之位。真弄混了就让他们换个排序而已，无妨无妨。” 晋王妃听她们一唱一和的，总觉得是在拿孩子混淆说事儿，搭话道：“九弟妹一向是妯娌里最有福气的，谁家都没有你们府上清静。” 秦王府别说侧妃，就连侍妾通房都没有一个。这一点自然是让一众王妃羡慕嫉妒恨。这话一说就连渝王妃心头都有点不自在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秦王府倒好，人口简单得不行。哪个女人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啊。 上一次顾琰怀孕萧允腿摔断了，足足在床上养了百日有余。自然也就顾不得找旁的女人。谁都知道不养好了腿可是有可能瘸掉的。腿瘸了自然就跟龙椅无缘了，搁谁都不敢为了一时的寻欢作乐冒险。所以上一次萧允一直没找别的女人，不少人还是把它归结到这一点上的。不然，一个青春猖獗的爷们，怎么可能耐得住？他又没哪不对劲的。 顾琰心道，你们想又不敢，我可是为此背了妒妇名声的。亏得我是虱子多了不痒，毒女也好妒妇也好都一概认了。你们又想要贤惠名声又想家里没旁人，只可惜了你们不是公主。莫名其妙的成为女人公敌，她也是很不爽就是了。对于别人想瞧瞧他们家到底会不会因为她又怀上一胎多出什么人来，就更加的不爽了。 齐王妃不想场面弄僵，她如今想的是要左右逢源，因此倾向性不会太过。于是唤人将长孙和庶子一并抱来给晚到的顾琰看。顾琰的礼物是早到了的，这会儿见到乳母怀里的侄儿和侄孙便道：“哪个是长孙公子？” “这个。”齐王妃指着大红的襁褓说道，笑得眉眼弯弯的。 “我自己抱孙子还早呢，就先抱抱侄孙子过瘾吧。”顾琰示意乳母把孩子放在她怀里。这样不用她出腰力，就只是放在腿上。是团子几次三番讨抱不成泫然欲泣之后明晖告诉她的使力方式，说这样是动不到胎气的。 齐王妃道：“你可小心着些。” “嗯。” 顾琰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嫂子都道：“这说起俩还是大嫂福气最好，我们要抱孙子也还早着呢。” “大嫂老咯，你们可都还跟娇花一样呢。” “姐姐，给我抱抱吧。”顾珏出声道。 就像顾琰太过幸福成了公敌一样，顾珏的不幸让她成了众人刷优越感、愿意同情的对象。看她小心翼翼的接过嫡长孙，就连楚王妃都不再出言嘲讽了。 “那个也抱来我看看。”顾琰同叶庶妃交好，不忍看她的儿子孤零零的无人理会便出声道。这会儿当着齐王妃，谁也不会怎么给这个庶子做脸的。于是就成了叔祖母们都围着嫡长孙瞧，他的乳母有些尴尬的抱着站在原地。既然是说抱来给自己看的，那顾琰便大大方方的让抱来她看看，也不怕齐王妃心头不舒坦。 之前和齐王妃说笑，虽然后者面上没什么表露，但顾琰听出来了她不喜欢有人说她的亲孙子和这个庶子像。所以这会儿即便真觉得像，顾琰也没出声了。 下午晋王和渝王依然回去做评判，顾琰就没有再奔波了。她其实从头到尾杵在那里就是个象征。左右还有三夫人在呢，有什么她直接处理就是。 牌搭子安排好，甚至还有楚王妃一拨人去了球场打马球，顾琰这才打着和顾珏随意逛逛的旗号准备往叶庶妃的院子去。她肯定是不能打马球了，抹牌也没什么兴趣推了。 “你们府上哪天摆酒？”顾琰问道。 “十天后。”顾珏有些黯然的道。 “是你在张罗？”之前顾珏泡在贵女书院，这几天倒是没有来。顾琰估着是在家张罗这事儿呢。想想也真可悲，自己男人纳妾，女人却不得不出面安排。 “明说是我，实际上拿主意的还是我婆婆。她什么都要给她侄女儿最好的。还有夫君也是，一直觉得对不住这个表妹，心头也惦记着她。哼，一个寡妇改嫁，还是给人做妾，再是给她昨天场面能大到哪儿去？姐姐，到时候你来么？” “看情况，如果像今天一样一点感觉没有我就去。”她去除了表示看重萧戎，也是给顾珏撑腰的意思。如果她都表示出对这个妹妹可有可无了，那她就是不下堂日子也难过得紧。再怎么地顾琰也不能让人这么打顾珏和自己的脸。萧戎那个老娘可不如他拎得清。 “嗯。” 姐妹俩在齐王府后院溜达着，顾琰道：“我要悄悄叶庶妃去，你去么？” “一道吧，我也不想看那些同情的眼神。” “那你还每每这么积极主动去抱别人家的孩子？” “我抱不抱，那些人不都一样看着我。索性遂了她们的意，省得针对我。我这是哀兵策略。你看今儿，连楚王妃的嘴都闭上了。”从前这位可是很针对她的。 顾琰想想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顾珏总不能躲在府里不出门应酬了。那难道给她婆婆一个让‘二夫人’出门应酬的机会？ 都快到叶庶妃的院子了，雪梨快步而来，看到顾珏略迟疑一下还是上前，“王妃，萧夫人。刚王管事让人传来消息，五夫人偷偷给五老爷下了绝育的药。下在他平日喝的药酒里。” 顾珏方才本来打算识趣的走开的，不过雪梨已经不避讳她的讲出来了。听了原来是关于父亲的事儿，这才释然，为什么这个丫鬟都不避讳她。怔愣之后道：“钱氏还挺有魄力的嘛。这样好，省得再生出一堆来。” 顾琰也吃了一惊，“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她这么厉害呢。”一下子就掐住了源头，这可比给侍妾通房喝避子汤有效率多了。至于说那药酒，据说原本就是渣爹配来在房中助兴的。还真是下的是地方。反正五房已经有三女两子了，够了。顾琰也不想再多出一堆异母的弟弟妹妹来。顾珏也不想，这样就不会再添人分薄珲儿该得的产业了。就为这，到时候多少分顾玺一些，她也可以接受了。只是，不能让父亲再继续糟蹋银子了。可惜琰姐姐不肯过问这事儿。而她自己如今也顾不上。 “这事儿帮钱氏瞒好，扫尾工作也帮她做了。别让其他人尤其是太夫人知道了。” “是。”雪梨应声出去传话。顾琰和顾珏对视一眼，方才两人都很坦诚，没一个装着要对钱氏口诛笔伐的样子。这样一来，倒真是显出了几分姐妹的意味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叶庶妃。” 叶庶妃躺靠在大迎枕上，脸有郁色。她自然能想像得出来自己儿子今日只能当绿叶被冷落的场景。看到顾琰眼中一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这种时候，也只有你们姐妹还能想着来看看我。”眼睛看的是顾琰，提到顾珏自然是个捎带。 顾琰拍拍她的手，“好好养着，别想太多。你儿子还要你一路保驾护航才能好好儿长大成人呢。” 叶庶妃用力点点头，“我知道的。” “嫡庶有别，有些事情也得自己会想，还得靠你教小侄儿看开些呢。”和嫡出的侄儿生在一天，以后少不了受大小眼看待的时候。还真的很靠心理素质。她和顾珏一起长大，处处受孙茯苓打压，要是心理素质不够好，早郁闷坏了。 “就是啊，叶庶妃，你跟我比比，心头就会好过些了。”顾珏自我解嘲道。 叶庶妃忙道：“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 顾琰也道：“就是，你才十八，急什么？我师傅说母体成熟些对孩子更好。要不是嫁了你姐夫，我还真想晚些再要孩子呢。你的药方子我拿给师傅看过，他说没问题正对症。你就安安心心调养身体就好了。” 顾珏点点头，“嗯，我省得了。” 两姐妹也没在叶庶妃处多坐，略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顾珏一如来时，很是留意路况，生怕冒出来一颗小石子就把顾琰给绊了。这可是她的靠山，一定得好好儿的。而再生个儿子更是稳固她地位必不可少的。所以顾珏也很上心。端娘在旁边看了略感欣慰。她其实是不太乐意看到顾琰以德报怨的，虽然顾琰本人也是不得不为之。但看到顾珏比从前懂事了总是要欣慰些。 两姐妹也没再到前头去，直接到客房一起歇晌去了。 前头抹牌的众人正在聊起顾琰，燕王妃道：“不知道这次九弟妹还能不能如愿。” “不好说。按说是不能了，但如果母后不过问，父皇也不管，没准还真让小允又任性一回了。”渝王妃接口道。 “等等，我的牌，和了！”晋王妃吃掉了齐王妃的炮牌。 在第五天的招生考试结束，最后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王太医倒是确诊了顾琰的确是又怀上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萧允道：“看吧，叫你别乱跑了。老大家两个孩子洗三有什么打紧的，你不去也没人说什么的。” “哎呀，你别啰嗦了。那不知道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在做。”顾琰不太当回事。她成天被三夫人和端娘管得本就有些不耐，懒得听萧允碎碎念。 “肚子里揣着老二呢，你上点心。”萧允又交代了一句，这才离府进宫。他可以正式去向老头子报喜了。 见人走了王太医才道：“王妃，王爷对女子怀孕有些恐惧，您多体谅他些。” 顾琰这才想起来宸妃是难产而去的。也是因此，皇帝和萧允上一次才都对自己百般纵容，也没人往府里塞人，萧允也没出去打野食。 呃，让这父子俩对女人怀孕有敬畏心理，这对她是极有好处的。这也是托从来没见过面的婆婆的福了。就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也托福顺利度过？何皇后那里没问题，她说希望看到自己和阿允成为皇家的一段奢侈的。淑妃如今也不敢胡乱塞人了，她也不是亲娘，怕自己记恨。就是那对爷俩能不能每次都顺着她就不好说了。 “嗯，我知道了。端娘，代我送一下王太医。小世子上哪去了？”今天一早除了刚起那会儿还没看到宝贝儿子呢。小家伙这是上哪去了？ “回王妃的话，小世子同舅少爷还有阿大阿二坐小船游湖去了，知会过您了啊。” “哦。”人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是刚诊断出怀孕就开始傻了，还是上次生团子还没有傻过啊？一大早就忘事。想来还是心头惦记着阿允会不会偷吃的事儿去了。 说话间，三夫人已经拿着名单进来了，“琰儿，没凑够人呢。” “有多少个过了三门的？” “三十二个。” “那就这三十二吧，宁缺毋滥。” 三夫人便笑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会不会有你推不掉的人来说项？” “那就立马把名单公布了。” “好，我这就去办。嗯，五位评判那里我已经代你谢过了，谢礼也都送出去了。你不用特意再去道谢了。秦王方才也过去转悠了一圈的。他是特地又回来府里等王太医给你诊脉的？” “嗯。” 三夫人没有问结果，就看秦王眉开眼笑的样子也知道顾琰肯定是怀上了。她数日前同皇帝说的也不至于让他空欢喜一场了。 顾琰的谢礼和财帛无关，都是投其所好的孤本珍本，或是名家画作、棋谱。一人一样，物以稀为贵。反正她已经让人将孤本棋谱抄录、画作也有拟作。她的目的在于推广，而不在珍藏。这样一来，五位评判也都很是满意。只要汪老这样的人对贵女书院多肯定一句，对以后的办学也是大有好处的。 “三伯母，阿樱让我给她留位置，可是这几天她都没有露面。你知道是什么缘故么？” “哦，我顺口问了明晖一声，听说是告病了。没想到那丫头成天风风火火的，也是会生病的啊。” “这样啊，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的嘛。端妈妈，让白芷安排送些药材、补品过去吧。”东方樱算是有诚信的人，断然不会趁虚而入。不过，顾琰也有些怀疑她是真病了，还是背着明晖把借种大业完成了。 端妈妈让小丫鬟去告诉白芷一声，回来说道：“王妃这回该是冬天坐月子呢。”那倒不用提前多备冰块了。地龙烧热一个冬天都是暖和的。 “是啊，到时候团子就一岁半了。” 正文 372 发明 当天下午萧允也回来得挺早的，还捎带了不少珍贵补品。说是老头子给的，没大张旗鼓的赏下来，只是让萧允带回府而已。还说如果顾琰要养胎没精力带团子，可以送到紫檀精舍。 顾琰道：“你替我谢过父皇好意，真忙不过来的时候一定回去麻烦他老人家的。”团子如今已经三分之一的白天呆在紫檀精舍了，顾琰只当把他送幼儿园了。可全托是万万不行的。她舍不得儿子，而且皇帝明显很溺爱团子，回头惯得不像话她得费多少功夫才能调教回来啊。府里那么多下人看不住一个团子啊？ “嗯，我也回绝他了。不过答应每隔一天就送团子进宫一次。” 顾琰撇嘴，老爷子要的怕就是这样。非得提出完全把人送去，搞得最后好像他退了一步似的。 萧允进到盥洗间由苹果伺候着换了起居服过来顾琰身边坐下，伸手挠挠自个儿躺榻上扳着脚丫子玩耍的团子高翘起的脚板心。团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翻滚着躲闪。 顾琰看他快撞到榻板了，赶紧伸出一只手定住他，把他扶坐起来。 “阿允，我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萧允放松的靠躺到大迎枕上。 “十七妹今天，成大人了。” 今天下午，十七公主使了个嬷嬷来跟顾琰讨东西。她出宫来的时候带了很充足的东西，可是这一样真的是出乎意料。她要讨的是生理期用品。这一次也是小姑娘的初葵。因为有嬷嬷在，倒是没受到惊吓，更没闹什么笑话。 顾琰听嬷嬷一提，赶紧对齐娘子道：“带上东西咱们过去瞧瞧。” 齐娘子答应着进去内室开了柜子拿上一大包生理期用品，用锦布包了提出来。 嬷嬷本来只是想讨了东西回去自己教十七公主怎么使用就好。看顾琰这么热心倒是挺替自家公主高兴的。这些年淑妃对十七公主是很冷漠的，有这么个嫂子上心挺不错。 顾琰边走边问：“替十七妹熬上红糖姜茶了么？她可有不适？” “小厨房已经熬上了，公主身体很好并无大碍。就是这会儿有点六神无主，正强自镇定着。” “哦。她从前不知道么？” “从前奴婢也试着对她讲过些，倒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因此不得不求助王妃。” 顾琰也听阿允提过淑妃对十七公主相当冷漠。那感觉好像十七公主不是她生的，倒仿佛是宸妃借她肚子生出来的似的。或者说她看到十七公主酷似宸妃的脸就膈应。说起来十七公主倒是眼前的董嬷嬷一手带大的。 “当然应该来找我。只是我用的同普通人的不一样，回头我自己教十七妹好了。” 董嬷嬷一愣，这种东西难道还能弄出花样来不成？ 顾琰还真是弄出了花样来，她的葵水是在边城初至的。当时手里已经有些银钱了。所以她一点没委屈自己，那用棉布包裹的草木灰她实在觉得膈应。于是便收购棉花自己动手做了‘卫生棉’。这年头的棉花贵着呢，一次性的使用的话一个要花去五钱银子，能买几百个鸡蛋了。王府里最末一等的丫鬟月例还只有四钱银子呢。每次的花费在七八两银子的样子，一年算下来就是一百两。 从前都是用的‘卫生棉’，如今更加不为银子发愁，自然不会降低生活水准。如今府里别人也用不上，知道这事儿的只有一个齐娘子舍得银子。顾琰当秦王妃的第一年给她发年底的红包，她就提出全换成‘卫生棉’了，请顾琰提供她一年份的。顾琰便把这个当福利发放给她了。 如今拿给十七公主用，估计这位用了也是不肯再屈就别的生理期用品了。贵妇人虽然不是用草木灰，但是棉布那些也不如这个方便啊。说不定在皇家女眷中就要传开。 她前两年就特地派人去买了一块四十亩的棉花田。她是不想被人窥视隐私，所以索性自己一条龙服务。以前她是个小人物，可如今成了秦王妃怕是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如果还定期的去购置棉花怕是被人暗中关注。 过去两年，就她和齐娘子用，再送些给小菊，哪里用得了四十亩棉花田的产量。每年都有大量棉花余留，她就让人就近送给附近的村民家有老幼的做棉衣棉被了，十里八村的都受惠。在离京城遥远的棉花产区，还有不少人在传颂秦王妃的功德。 顾琰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这也是她刷名声的举动之一。当然不只是惠及附近村民这么简单，她是想传播棉花打顶增产的技术。但光是口头宣传怕是没什么效果，没几个棉农舍得打顶的。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子儿就是一朵棉花呢。 不过这两年顾琰的棉花田年年产量比旁边的棉花田都要多两三成。她让人不用藏着掖着，那些棉农也就看在眼底了。有些胆大敢尝试新事物的便拿出一两亩棉田跟着学了。这技术也不难，只要下得了狠心就行。 到了十七公主那里，小丫头一脸发窘的躺在床上，小脸红红的。 “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也是时候了。”顾琰笑眯眯的坐下，闻到一些残留的香料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估计是小丫头用香料来遮掩血腥味。知道她要过来，怕她有孕在身闻香料有妨碍便撤下去了。 十七公主看向齐娘子手里的包袱，后者便打开拿出一个来递给顾琰。 顾琰便展开示范道：“咯，这样黏在亵裤上就好了。约莫半个时辰换一次。这是日用的，这是夜用的。夜用的做得厚实宽大，就不用频繁的换了。早晨起来再更替就好。放心，只要是正常的量，你尽管放心睡大觉。九嫂给你的这个，绝对更干更爽更安心！”说到最后没忍住，一句广告词脱口而出。 董嬷嬷从齐娘子拿出来就瞪大眼，心道这还真弄出了花样来啊。她讨了一张去看，满脸的疑惑和怀疑。听到顾琰那句安利台词‘更干更爽更安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顾琰朝齐娘子使个眼色，后者便提起茶壶往上头倾倒，一点不带犹豫的。这一来，董嬷嬷脸上的疑惑与怀疑尽去。十七公主看到她表情的变化也就安心了。这一来，顾琰也更觉得她和齐娘子像推销员了。她也是没法子，顶了嫂子的名头，而且十七公主也是住在她府上。就当是预演一下以后教闺女了吧。 “咯，你自己去处理一下吧。” 十七公主披衣下床，谢绝了董嬷嬷不放心要跟去帮忙的请求，自己就进屋里的洗手间去了。隔了半刻钟出来，换了一身衣裤，样子好多了。 “尽管正常动作，只要不剧烈运动譬如骑马那些就好。” 十七公主点点头。 正好熬的红糖姜茶和顾琰使唤雪梨去小书房找的妇科医书一起到了，顾琰便唤她过来坐下喝红糖姜茶，然后自己在医书上开始翻找。等到十七公主喝完，脸色又好了些。顾琰便把自己找出来的内容指给她看，“咯，你自己看吧。这些医书上都有写的。再有什么不懂的，问董嬷嬷或者是打发人来问九嫂都行。” “嗯，多谢九嫂费心。” “说什么呢，我是你嫂子。”顾琰交代完这些就走了。小姑娘脸皮薄，估计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亲自来走一趟而不是让齐娘子来就是因为后者虽然懂得用法，可是人有些清冷。说这样的私密事怕十七公主不适应。 说来也怪，从前齐娘子在大户人家做教习，也还是能装出贤良淑德的的样子的。如今数年不再伪装，一下子让她再装亲切她还真有点做不出来了。也就是顾琰撺掇着阿二挂到她脖子上的时候还能柔化一点。 如今萧允回来，顾琰觉得还是应该知会他一声，也好引起后面的话题便告诉他了。 萧允楞了楞，他一个成了亲的男人自然不会不懂这些。只是没想到十七妹也长大了，而且事情还发生在他这里。 “有董嬷嬷在。不过，你这个嫂子还是多关心一下。” 顾琰白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之前就去看过她，适应得还不错。老管、王太医那里我都吩咐下去了，弄一些适合的药膳给她吃。宫里我也派人去给淑母妃报喜了。” “哦，我就知道你会处理好的。”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顾琰接下来就把给棉花打顶增产的事儿说了。铺垫了两年，如今也到该惠及天下棉农的时候了。最好是在户部还在萧允手上的时候宣布出来。这样也是给他增添一个政绩。以后别人念起来这便是秦王的功德。而且说不定还能通过这件事把关键的户部依然捏在手里。不然光是兵部刑部，也太肃杀了。 萧允是学了几个月又直接管了几个月国事庶务的了，立即听出这件事的价值，十分的重视。 “真的前年去年都增产了，跟着你学的人也增产了？” “我能拿这样的事儿蒙你么？我让人记录了具体的数据的。旁边跟着学的棉农往年产量和现在的产量也搜集了。本来还想再看一年，这样当地也推广得更普及。如今看来，是该讲出来了。具体的事儿是杨次雷派人去做的，你问他就是了。” 萧允站起来搓了搓手心，“我去外院大书房和幕僚商量着上本去。这可真是及时雨！”萧允说着捧起顾琰的脸用力亲了一口，脚步轻快的出去了。团子朝他背影啊啊了两声也唤不回他，于是撅了撅嘴。然后爬过来拉扯顾琰的衣服站起来，也在她脸上响亮的撮了一口，留了一脸的口水给他娘。 第二日，十六公主过府探望。她本来是约了十七公主一起去爬山的，结果这边传话过去说身体不适她就过来了。 她来先来探望怀孕的顾琰，然后问起十七公主的事。 “哦，你过去就明白了。去吧！”顾琰笑吟吟的道。 十六公主看她这个样子，估着小十七没事，心头也松快下来。那丫头打小身体倍棒，偶感风寒都是很少的。一下子说身体不适，还真是吓了她一跳。 过去她也没让人通禀，正好撞上十七公主拿了一张干净的‘卫生棉’打算去换。看到十六公主进来嗖的一下子就藏到身后去了。 “什么东西还背着我啊？”十六公主走过来。 十七公主不给她看，“哎呀，你又不是没有。就你去年说自个完整了，不就用上了么。” “拿出来我看看，我没见过呢。” 十七公主被逼无奈，给了她一张没拆封的看。 “董嬷嬷说只有九嫂别出心裁用这个，我还当是她见识不够呢。原来十六姐也没见过。你先坐吧，我去更衣马上出来。” 十七公主打理好自己出来，看到十六公主正让侍女提着茶壶在往‘卫生棉’里倒水，还一脸兴奋的道：“这东西好，又轻巧又吸水。回头我也跟九嫂讨去。不然就让她教会我的人怎么做。” “这么好啊，反正用这个我睡觉挺踏实的，行动坐卧也无碍。” “那就更好了。”十六公主是有比较更知道好处，当即让人去跟顾琰讨。顾琰打包了五十个给她，说是现成的不多，先拿去用着吧。觉得好可以派人再来拿。不过没说要分享技术的话。 一年一百两银子，对皇家女眷来说是完全没压力的。便是一些高门贵妇也完全用得起。其实这是一条财路，不过顾琰肯定是不能拿它赚银子了，犯不着落人口实。但是她不想外传做法，回头各府下人学会了出去仿作了来卖，还冠上秦王妃的名头她得膈应死。 这样虽然是送出去不少，但这么私密的东西一众贵女贵妇肯定是放在隐秘的地方，也不会给人看了去仿作的机会。她不是要垄断，就是不想成为大庭广众都知道的‘卫生棉’发明人，让人用她的名头来赚银子。反正这个东西也是不可能怎么推广的，哪怕棉花增产三成。每一个的成本也得在四钱以上。毕竟还得算上运费，京城可不产棉花。这样一来，她让人多做一些倒是能节约成本。 当然，对方讨去用了拆了来看看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下回可以自己做。不过这总比派人到秦王府来学的动静小些。贵女贵妇们应该也不会广而告之。她真心不想做小商贩的广告词。让人记住是她发现棉花打顶可以增产就好了。 给了两位小姑子，接下来怕是要再多备一点以防有人上门来讨。譬如顾瑜一旦知晓，肯定是不会客气的。这种私密东西姐妹间开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边加大了备货量，果然没出半月就陆续有人上门来讨了。顾琰一一包装好送出去，对方也会用其他的物品回礼，倒是不吃亏。 十七公主几天过后就回宫了，还带走了一部分，这也是‘卫生棉’在宫妃里私底下传开的缘由之一。毕竟她初潮，皇后、贵妃等作为女性长辈关心一下还是要的。这一问便会提到这个。尤其皇后还听十六公主顺嘴提到过，只是没看到。便让十七公主拿出来瞧了瞧。这些宫里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多半才十几岁，所以其实好些人也还需要。所以皇后为首便直接让顾琰孝敬一些了。 以至于皇帝因为萧允上的折子大喜过望之余说给皇后听棉花打顶可以增产两三成的时候，何皇后没忍住弯下腰噗嗤就笑出来了。 “这个怕也是琰儿捣鼓出来的吧。” “是，允儿折子里也说了。是琰儿买了棉花田捣鼓出来的。当地已经推广了一两年，不少棉农受惠。回头等她坐稳了胎宣她来问问怎么捣鼓出来的。或者派个人去秦王府问她也成。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还笑成这样。” 何皇后笑道：“女人的事儿，皇上别多问了。反正就是琰儿要用棉花，然后不知她怎么就捣鼓出来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儿来了。皇上，琰儿可真是朝廷的福星，允儿的福星呢。” 皇帝道：“瞎猫撞死耗子罢了！她连五谷都分不清的。” “有几个贵女、贵妇分得清五谷啊。如今时机正好，怎么能说她是瞎猫撞死耗子呢？琰儿可是不折不扣的贤内助，不比晋王妃差一分半点的。” 皇帝想起那个来历存疑的小孙子，微微叹口气，“你是说老九媳妇是早有打算要借此帮阿允一把？” “嗯。” “她这倒是草蛇浮灰，线埋得挺长。听说棉花田她都买了两年了。” 何皇后又忍不住想笑，好容易憋住了。和当公爹的讨论媳妇儿捣鼓出来的‘卫生棉’显然不合适。 皇帝直接使唤明晖去问顾琰是怎么发现的，反正他时不时的就往秦王府去。明晖估计欧子川的事儿皇帝也知道的，只是装作不晓得而已。不然每次给假不会给的这么大方。 他到的时候顾琰刚打发走顾瑜派来的人，顾瑜想她多给些，回头她好拿给弟妹做人情。可惜顾琰没有多余的，皇家女眷人不少。一人来要一些分量也不小。顾瑜便只有失望了。顾琰还特地叮嘱如果仿作了千万别说是跟她学的。 正文 373 回归 明晖坐下就直接问道：“皇上问你是怎么发现棉花打顶增产技术的。” 顾琰心道，我生物课上学的。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这么讲。 “就是我买了棉花田，反正又不靠那个挣银子过活。就让人试验了一下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 顾琰挠挠下巴道：“师傅你想啊，一个老爷子生一堆儿子和生有数的几个儿子，那每个儿子分得的家产肯定不一样嘛。不是讲过犹不及么，我就想着这棉花的子也许不是越多越好，或许这其中也有一个度。过度了每个子分得的养分可能就不够了。所以我就让人把四十亩田分作了四拨，第一拨就和平常一样。另外三拨分别去掉了数量不等的顶部细芽。果然让我试出来了这个度。” 明晖一听，这个说法倒是通俗易懂。 “你这纯是瞎折腾折腾出来的啊！” 顾琰‘嘿嘿’一笑，“不是说了么，我又不太在意那个产量。第一年还没敢讲，又试了一年才确定。这不，快到第三年收成了。” “听说已经在棉花产区小范围开始推广了？” “是啊，周围的棉农看到了有些胆大的就跟着学。去年就丰收了。今年跟着学的人就更多了。”为此，她还特地让人给当地主管农业的官员打了招呼。对方知道这背后是秦王府就没敢夺这个功绩。这要换了是个普通人，估计这功劳就被管农事的官员夺去了。 明晖点点头，回去能交差了。又感兴趣的问：“你还折腾了什么没有？” “没了，你当着是什么啊，一折腾就折腾出来了。”好可惜，杂交水稻啥的太复杂。还有先进农具农耕方法在历史书上属于了解内容，不是考试范围，她就没多留意。她没打算靠掠夺别人的科技发明刷名声，但让粮食增产这是大好事，还是可以一试的。 “那，继续折腾吧。有什么想法尽管去试，没准还能让你折腾出什么有用的来呢。就是没有也无妨，反正你也不差钱。你手伸出来。” 顾琰听话的把手伸过去，任明辉给她把脉。 “王太医说我这一胎胎音也挺强劲。只要自己不乱来，好好调养着肯定能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如今刚好满了两个月，不过孩子还没有开始折腾她。上次怀团子孕吐其实也还好。“嗯，怀相是不错。” “师傅，阿樱好些了没啊？” “听说是稍好些了，不过这些天也没进宫，我还没看到人呢。正好，回头我看看她去。” “元元的抓周礼要不要帮你准备一份？” “不用，我虽然没实权，但跟在皇上身边也收了不少厚礼的。回头让王氏找一样合适的备上就好。”明晖说着站起来，打算要走了。 顾琰跟着站起来往外送，边走边道：“师傅，您没打算再娶媳妇吧？” “没有。问这个干嘛？你还管到这上头来了？”明晖挑眉。 “不是不是。我就想问问，你不给师母正妻之位，是不是跟我有关啊？” 王氏只是妾，那她就没资格计较顾大姑的遗产全归了顾琰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了这话顾琰便明白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了。姑祖母的产业、金银都好办。可是她的藏书、画册，自己已经用了，有些还送人了。那是不可能去要回来的。那时候也不知道会有个小师弟，于是心安理得的就用了。她也跟王氏说了必不让小师弟吃亏，那就只能从旁的方面弥补了。 “你不用想太多，我娘那些东西在你手里才能派上更大的用场。她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办义学、办贵女书院，把那些物件用得很好，会很欣慰的。” “哦。” 送到二门处，正好看到小菊让粗使婆子搬了半麻袋东西进来。看到他们出来便福身行礼。 顾琰道：“这什么啊？” 小菊笑道：“一些干果还有鲜果，国师那里我也让人送了半袋过去。里头有你们从前……最喜欢吃的李庄头种的枣子、梨那些。” 顾琰乐了，她上回怀团子就好这口。小菊开杂货店给弄来不少，如今她还没开始害口呢就给她备上了。至于说她和明晖都喜欢吃的枣子梨啥的，他们那会儿没少偷吃。甚至还偷去卖过那么几回。顾琰是内贼，明晖是外贼。当然，这个当着粗使婆子小菊肯定是不会讲出来的。 看顾琰偷笑，明晖轻咳一声，“小菊，你有心了，还记得我爱吃小庄子上的枣子跟梨呢。”心头骂道，这个促狭丫头。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小菊从前多老实本分啊。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那会儿她胆战心惊的放风，两腿都打战呢。事后这俩师徒还会分她些铜板当辛苦费。 明晖瞪小菊一眼，扬长而去。 苹果招呼人接了东西下去，看小菊和顾琰说笑着往里走，心头艳羡不已。她们再怎么做，也赶不上小菊姐在王妃心头的位置啊。 “我去说要给姑娘和国师带枣子，李三牛就亲自带了人帮着我摘，然后一直给我送上马车。李庄头老了，就是这个小儿子接着他的位置当庄头。至于他两个哥哥，一个在府里做采买，一个当了粮铺的掌柜的。比哪家的舅爷都风光，一大家子心头对姑娘您感激得很。” 顾琰回忆了一下，“两个大的我印象不深，李三牛那会儿常带着我们玩耍。我要吃枣，他就拿竹竿帮我戳。我在下头只管掀起衣摆捡拾就好。他们一家都可以算是老实本分的人。就是李大娘算计多些，却也没短了我吃喝。估着大伯母是看在这上头，给李家人脸面了。” “可不是，不然喜妞哪有这样的面子。” 苹果端了洗好的枣子送上来，小菊当先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嗯，可甜了，姑娘你快尝尝。” “这树上现摘的哪还需要试吃，又是你送来的” “我送来的，我肯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小菊这趟来是为了接回义学的学生，那六个才艺出众的，还有想考科举的小慧那拨人里的吴姓小书生。还有另外两个也是要送到小豆掌管的顾琰的嫁妆铺子去做学徒，一并带走。就留下小慧兄妹和狗儿三人在府里跟随齐娘子继续学习了。 顾琰吃了一口道：“嗯，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那会儿他们每棵树都偷一些，这样不容易被李庄头发现。每年还能分个一二两银子。顾琰那时候恨顾家恨得要死，又想着自己的月例被李大娘吞了，当内贼才不会有心理压力呢。明晖对顾家毫无感情，顾家是方圆数十里的大户，不偷顾家偷谁家？小道观没香火，他偶尔还捡个弃婴，有病治病，养好了才能送给没孩子的人家收养的。有时候还给孤老义诊，药费也得有来源啊。坑蒙拐骗都干过了，偷也不在乎。 顾琰一口气就吃了三个大青枣，伸手拿第四个被小菊拦住了，“伤牙齿，姑娘少吃些。” “那囫囵吞枣呗。”顾琰笑说道，不过还是放了手。她如今想吃什么没有，就是念着是小庄子上出来的才会多吃几个而已。 “小世子看王妃来了。”外头下人掀起帘子道。 顾琰嗤笑一声，“说得他多有孝心似的，根本就是在外头玩腻了才想起来找我。”如今天气热起来了，小家伙穿得也薄，可以活动得很开。还有小舅舅和阿大阿二陪着玩耍，成天往水边跑。 就半个时辰前顾琰摇着宫扇出去后院树荫下溜达，还看到他乐呵呵的和那三个一起坐在大木盆里，让侍卫推着在湖里玩得可开心了。看到顾琰也只分了一点注意力给她看了两眼就自顾自的玩他的了。 乳母抱着团子进来，“给王妃请安！” “嗯，把他放竹席上吧。” 团子在竹席上坐下，看到桌上的大青枣便伸手讨要。顾琰递了个个大的给他，让他拿着磨牙。又抓了一把递给顾玺还有阿大阿二。 十个月的团子，冬天穿得厚实看着小富态，这夏天看着就是一身白白嫩嫩的小肥肉了。亏得他还爱动弹，所以只是小胖子而已。顾琰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营养过剩，好在有王太医把关。 团子两手捧着大青枣，用仅有的两颗牙开动。皮薄他没一会儿就吃到果肉和汁水了，乐得眉眼弯弯的，啃得也更来劲了。 小菊道：“小世子还蛮好养的嘛。”吃个大青枣都吃得挺开心的。 “他不算挑食，不过说好养就说早了。” 顾玺道：“这枣子我吃过。” “哟，你还挺厉害嘛。这是咱们家京郊小庄子上产的。都别吃多了，这个头大，最多吃两个，伤牙齿。” 次日团子又进宫娱亲去也了，也传出了皇帝召见晋王的消息。再然后，便是晋王重回朝堂，掌了礼部、工部以及吏部。一时，晋王府比之前他没因伤退出朝堂的时候还热闹。对他的回归朝野的反响都非常的好。 萧允有皇帝力挺，而且之前做事也还有些分寸跟克制。众人也不敢说他有哪里不好，就只说晋王如何如何好。 顾琰看萧允回来把帽子往榻上那么一摔，就知道他有些不爽。不说他不好，但就是一个劲儿说晋王好，这个对比太明显了。不过，他也只是进了内室才会干出摔帽子的事儿。在外头还是一脸如常的。 顾琰递了茶给他，“来，消消火。他在朝堂那么多年了，咱们根基的确是不如他。顺道把团子带回来了么？” “没有，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紫檀精舍四仰八叉的睡着呢。回头会有人送回来的。躺着那小肚子都鼓鼓的，那肚脐看着一起一伏的。我想揉两把，老头子就瞪着我。一副我敢动他就抽我的架势。”说到儿子萧允面色缓和了不少。 “怎么这个点还在睡啊？肯定下午又玩疯了。”她本来每天给团子固定了玩耍、吃饭、睡午觉的大致时辰。可是老爷子就会纵着他随心所欲。也难怪他很喜欢进宫了。明晖不同意团子进宫娱亲的说法，说每次都是他们娱他。 半个月后就到元元满周岁的日子了。顾琰带着团子一起过去看她抓周。两个月后，团子也会办一场，但肯定比今天的场面要盛大就是了。 顾琰早起有些孕吐，但是并不严重。而且齐王府洗三宴后都大半个月没出过王府的门了，萧允便也没有拦着不让她去。 元元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头上还扎了两个小揪揪，戴着和衣服同色的细细的发带。团子一看就来劲了要扑过去抓。 齐娘子赶紧把他抱稳了，“小世子，今儿是元元小姐抓周，您别乱抓。” 秦茵抱着元元一福，“王妃和小世子来了。元元，和姑姑打个招呼。” 元元摸摸自己的小揪揪，张开漏风的小嘴喊了一声‘姑——’ 顾琰高兴的应了一声，“都会叫我了啊，真好。”一边说一边取了随身的镂空香薰球给元元玩儿，“这个就给你吧。” 元元在顾琰手里接东西接得很习惯，有时候还会主动讨要。于是抬起小手就接了过去。这香薰球是金丝刻镂的，做得很精巧讨喜，她以前就喜欢伸手到顾琰身上去摸。 团子看到了也伸手讨。顾琰本来是有一对，想着萧允父子都开过同样的玩笑，便注意着不干出俩小家伙一人一个的事儿来。索性两个一起给了元元，另找了一个上头绘着花鸟图的玉牌给团子玩耍。 齐娘子给团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翻动间花鸟像是在活动一般。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也就不吵着要香薰球了。 秦茵很明白顾琰的做法，心底微微有憾。不过婆母和这个堂小姑子决定了的事不容她质疑。而且夫婿说得也没错，团子的确是身份尊贵，而且以后有姑姑做婆母元元日子肯定不难过。但他怕是不能像秦王一般只娶一个妻子也能得到皇帝认同。毕竟秦王的成长历程以及他和小姑子的事儿都不可复制。 再说了，如果团子将来有希望继承大统。他们家的家世可不够让元元不屈居人下。于是秦茵便合拢元元的两只小手教着她对顾琰做了个作揖的动作道谢，一边道：“我们元元谢姑姑添的小礼物了。王妃，您里边坐。大姐她们还有几个妯娌也都在里头。” 老太太如今倦怠出门，来得最高便是三夫人一辈的人。除了顾家的人，还有一些在京任职的本家也来了。另外还有顾珉的一些新旧同僚的家眷。旁的人想借机和秦王妃搭上关系的人就恕不接待了。 团子坐在榻上铺的竹凉席上，元元迈着小步子绕着他转悠。冷不丁的团子就伸手要拽她的衣服把她拽下来。顾琇和长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脸的好笑。元元非要显摆，团子呢，就想把她拽下来一起坐着。 顾琰在和顾珏说话，“那天我本想去的，可是早起就开始吐啊吐的。三伯母和端娘都没肯放人。” “我知道，三伯母和齐娘子过来的时候说了。她们来了也足够了。”三夫人是拦下了顾琰这才过去露了个面，齐娘子则是作为首席女官代表顾琰去的。她们去了的确是足够了。足够代表顾家和秦王府的态度了。顾珏也不敢求别的，顾琰肯表态给她撑腰就好。她如今除了顾琰谁都靠不上了。 齐娘子不用说了，品级相当的高，也很受顾琰重视。而三房是顾家如今最兴旺的，顾珉在宫里很受皇帝看重，职级虽然没升，却是红人一个。至于五房，之前闹了那么一出，不是王管事压住了就会沦为人的笑柄。但总归是传了些风声出去，不去还好些。 之前跟渣爹走得拢的人不但没得到好处，反而陆续被以各种方式弄出了京城。做京官的外放，譬如二夫人林氏的娘家父兄。在京城做帮闲的，也都被赶到了外地。暂时估计是没人会在渣爹那里下功夫了。林氏没了人撑腰，钱氏又给渣爹另买了两个通房丫头，暂时也是被分了宠顾不上别的了。 顾玺倒是前些天被钱氏接回去了，这会儿笑眯眯的迈着小步子走到团子和元元跟前和他们一起玩耍。 “团子，元元”顾玺高兴的喊。回去以后，他娘比从前高兴，他也就跟着高兴。姐姐也说了回头会再接他去王府玩耍。 元元还不会喊‘叔’，倒还记得他，便朝他笑笑。团子更是不会喊人，他挠挠头用手指着小舅舅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玺道：“我回家去了，以后再去王府玩。”一边让丫鬟给自己脱鞋也爬到榻上去玩。 长乐道：“团子好像还真的听懂了一样。” “谁知道呢，之前他们日日在一处，后来九弟回去了他还找过几天的。”顾琇笑着答道。 那天顾琰想起她比十七公主也没小多少，便给她提前上了半堂生理卫生课，省得到时候什么都不晓得吓到了。又张罗着让她跟着白芷旁听管理庶务，是真正的长姐如母一般了。顾琇虽然有些尴尬，但是更加的感激起来。 她如今和顾珏也能比较平和的相处了。一则顾珏如今没以前那么张扬了，二则顾琇心头也有些同情她。而且长大了些又受了顾琰和三夫人的教导，整个人气质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也就干不出明里暗里和嫡姐吵架的事儿了。 正文 374 吃味 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秦家也来了不少人，秦菀的母亲也到了。秦茵引了她进来和三夫人、顾琰、顾瑜一处坐着说话。另有顾珂因为如今已经出怀而且孕期反应比较大只送了礼过来。 这边客人们说着话，三夫人走过去问秦茵道：“晋王府送礼了么？”晋王妃是她的表侄女，秦茵的表姐。晋王侧妃又是顾珉的堂妹。因此晋王府肯定是送了帖子去的。但三夫人一直留意着，却没听到说晋王府派人来行礼。这不大对劲儿，再是忙得脱不开身，晋王妃肯定也是会遣人来送礼的。如果是来晚了，怕是还要再等等。 “还没呢。” “那等等吧，左右抓周的吉时也还有一会儿。” 三夫人说完回到待客的地方，结果就看到团子把自己的小褂子扯开了，露出白白的小肚皮。顾琇正哄他重修系上。小家伙不肯，还总把小姨的手打开。 三夫人道：“这是热着了？要不要再加一盆冰？” 顾琰道：“不用，他是玩水玩惯了所以嫌热。真要加冰怕是受不住。”一边走过来给他把衣带系上，一边小声道：“你小子这是不文明的行为啊。难道你皇爷爷连这都纵着？”一想到团子在紫檀精舍打赤膊，顾琰额角都有些抽抽。 原本顾琰也没打算带团子来，毕竟不好抢元元这个主角风头。可他又故技重施，两只小手抓着三夫人的衣襟下摆，可怜巴巴的把她望着。顾琰听说只请了自家亲戚，想着顾家人见他的次数也多，倒也没有大碍这才带来了。 结果这小子来了玩一会儿就惦记着去玩水。可除了皇宫，别处哪有他们家那么大、坐船都要转一会儿的湖。实在不行，就让人把他带到后院假山的小池子去。不过估着这挑剔的小子还是要嫌弃池子小，水也不够活的。 “再闹腾，下次不带你出门了。元元，下次他再把衣服扯开，你就羞他。” 元元把手放到脸庞上划了两下，笑呵呵的看着顾琰。后者点头，“对，就是这样。”说着拿手 在团子脸上划了两下，小声道：“羞羞脸，耍流氓！” “夫人，少夫人，晋王府顾侧妃到了。” 顾瑾笑吟吟的进来，“三伯母，四嫂，我来晚了。元元的抓周还没开始吧？” 秦茵笑着迎上去，给顾瑾福身行礼，“没开始呢，顾侧妃里边请。” 顾瑾进来也是朝顾琰福了一福，然后和众人一一厮见，末了过来顾琰身边坐下。 “你怎么才到啊？”晋王府派顾瑾来也算是情理之中。她如今够资格出门应酬了。晋王妃这段时日怕是忙着和上门的官家女眷会面，顾家的人情往来让她来正合适。可顾瑾做事谨慎，说她出门迟了不太可能。 “马车出了点小状况，因为问题不大，我就在路边的茶楼略坐了一刻钟等他们修好。” “你们府里派车给你，事先也不检查一下么？” “派给我的车被安侧妃坐回娘家了，这辆是后套的。她娘病了，我就只好让她先走了。因为临时套车怕时间耽误了，估计就没查那么细。”安氏等人在两个孩子满月后已经被放了出来。只是晋王还没有进过他们的屋留宿而已。 “那你们府里管马车的人真该打板子。” “我回去就会处理。不然，真当我是软柿子了。”顾瑾已经打听清楚，管马车负责府里大小主子出行的人靠山是谁。 不过，安侧妃的母亲病了的确是临时来通知的，要说是有人故意搞她的马车不可能。想来就是重新套给她这辆没有好好的查，平时也偷懒保养得不好。想着她娘家不显，就索性派给她了。至于王爷、王妃出行那都是专门的车辆。保养得好，但不可能挪用。 顾琰低头喝酸梅汤，没冰镇过，但还算爽口。 “姐姐，团子又耍流氓了。”顾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方才顾琰训团子的时候很小声，这屋里其他人也没听见。就坐在旁边的顾玺和元元听到了。元元还不会复述，乐呵呵的伸手指羞团子。顾玺估计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耍流氓’，这会儿就学嘴说了出来。屋里的人顿时都回头朝团子看过去，看他是怎生一个耍流氓法。 团子倒不怕众目睽睽，他也是打小被人看惯了的。可是他怕顾琰，赶紧两手把小褂子按到肚皮上。众人被他逗笑，钱氏忙道：“小玺，你怎么能胡说呢？团子哪里有耍什么流氓。” “是我说的，不关他事。琇琇，替他系上吧。团子，元元要抓周了，咱们看完再出去玩水啊。” 顾琇给团子系好，看三夫人要抱着元元过去正厅，便也抱上团子跟上。团子看到桌上已经摆上五颜六色的东西了，便张大眼看过去。眼瞅着元元被放到桌子中央，他也想过去一起坐着。 顾琰忙用宫扇拦住他，“元元先，等会儿到你。乖啊——” 团子看眼顾琰，一脸的委屈。他也是个习惯不排队的。顾琰忙用宫扇给他扇风，“不急不急，你还有两个月呢。咱们等会儿借元元的场地演练一下就好。三伯母，这抓的东西是一样的么？” 三夫人瞪她一眼，“怎么可能一样？回头他抓根绣花针怎么算？” “他就是抓着玩，应该不妨事吧。不然你看，瞅着元元要抓周，不给他抓一下的话，肯定要闹的。” “那回头把女孩儿的东西收了，再找些小物件摆上。” “夫人，吉时到了。”下人禀道。 三夫人看眼秦茵，后者过去对到处摸摸看看的元元看，“挑一样喜欢的。” 元元像是听明白了，满桌子挪动，拿起这个看看，放下。又拿起那个看看，放下。最后，抓住了一把桃木剑不撒手了。秦茵上去哄她都不肯撒手。 三夫人额角跳了跳，这个不合规矩的东西哪来的？ 秦茵忙道：“儿媳没放过，方才也没有的。” 顾琰笑道：“不用问了，肯定是我师傅放上去的。” 三夫人看向明晖，后者摸摸鼻子，讨好的道：“我亲手做的，上好桃木。” “我孙女长大了又不捉妖！”三夫人额角跳得更厉害了。这个不靠谱的师弟，搞什么名堂呢？ “不捉妖也可以学剑法嘛，就像贵女书院那些小姑娘，那不是舞得挺好看么。” 顾瑾道：“怕是元元时常看到四哥在家里练剑，所以对剑颇有感情。” 团子咿咿呀呀的叫起来，示意到他了。 三夫人道：“再来一次。” 元元被放到桌上重来。那把剑她还是不舍得放，明晖笑着给她绑到身后背着。他早看上元元的根骨了，赶得上顾琰的。他师门有一套剑法，女子特别适合学。顾琰从小到大杂事太多分了心，但元元的成长环境想必没她那么复杂。 于是元元便背着一把小剑又笑嘻嘻地徘徊在桌上的一众物件之间。末了，终于把秦茵培训过几次的小书拿了起来。她方才还没到小书那里就被小剑吸引了。 “你看多好，一书一剑，齐活了！就像是她爹，文武双全。”明晖笑道。 三夫人瞪他一眼，这个捣乱的家伙。 顾府的人有些知道了明晖和顾家、和三夫人的关系，譬如大夫人柳氏母女俩以及三房的人。另外一些就以为他是因为顾琰的关系才来凑热闹。或者就是方才表现出来的对元元很感兴趣的缘故。 长乐道：“国师这是想收元元入门？” 明晖点头，“被长乐看出来了。” “秦王妃是国师大弟子，那元元怎么能做国师的弟子呢？”钱氏道。怎么就没看上她的小玺呢。国师弟子这个名头多好用啊。 明晖在屏风那边瞥眼钱氏的身影，琰儿说这个女人是在斗争上成长起来的宅斗高手，不可小觑。这是主意打到他头上了啊。 “我师门有一门剑法，适合女子学。琰儿显然是难有大成了，不如你们就把元元赔我吧。长乐都说了只是收入门，又不是我收徒弟。回头拜在我哪个徒弟名下就是了。” 顾珉看一眼三夫人，又看眼背剑而立的闺女，“母亲，这件事孩儿听您的。” 团子看还不到他，闹腾的声音大了起来。 顾琰道：“好好好，我们团子也抓。三伯母，这边不用再抓第三遭了吧？” “不用。” 齐娘子忙上前把一些性别倾向太明显的东西用另一些吉祥寓意的小物件换了下来。顾琇把团子放到桌子上去，他兴奋地在桌上四处爬着，也是东看看西摸摸。 顾琰看他专挑颜色鲜艳的，也不拘是什么，拿到就朝自己这边扒拉。 “一样一样，就一样。”顾琰忙提醒道。 因为有明晖想收元元入门的事，而且团子这根本是闹着玩。所以在一旁看着护着的就是秦王府来的几人。还有顾玺、元元也在关注。其他人虽看着，却是在等着三夫人表态。 半晌，三夫人才道：“我们元元不离家的。” 明晖满口答应，“没问题！”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数年后，他肯定是要离京云游的。也不可能把小丫头带在身边。如果是顾琰那样的身世还差不多。到时候，元元想必也入门了。以师姐的性格，肯定不能容人她学成个半桶水，一定会督促她勤加修炼的。他只要每年来瞧上一回，过些年回来验收就可以了。 团子看到元元都抓了两回，他最后也抓满了两回才作罢。顾琰只庆幸桌上都是正常的东西，没有胭脂盒之类。要不然，那么显眼的东西，她儿子肯定先不先拿到手里了。顾琰伸手刮刮他的小鼻子，“看人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这还亏得是元元，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把正主挤开自己先上了。 抓了周，团子便伸手指着外头。 顾琰道：“抱他去假山池子那边。” 果不其然，小家伙一会儿就一脸不高兴的回来了。拉着顾琰的袖子小胖身子扭来扭去。齐娘子小心的注意着，怕他闹得顾琰动胎气。 “要回去了？好吧，本来就说不带你的。”顾琰站起来，歉然道：“三伯母，四哥四嫂，我得先回去了。” 三夫人摆手道：“回吧，回吧，路上小心着些。还没到三个月呢，叫你就在家歇着的。”一边把人送出去。 “我就来看看嘛。不来还不知道我师傅已经给我找了个替代者了。” 明晖也跟着一起离开，说是要送她回王府才放心。正好再去瞧瞧欧子川的恢复情况。 “这是你的下一代弟子，你还是这一代独一无二的大师姐。”明晖堆着笑道。 “哼！”顾琰还是有些不爽，一种地位要被人替代的不爽。哪怕这个人是元元，也触动了她的神经。这会儿只有师傅和三伯母在跟前，她就把这种情绪给表现出来了。 三夫人失笑，好久没看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 回到家，端娘看她闷闷的，“怎么了，这是不舒坦了？就说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嘛。” 顾琰道：“我师傅又收了个传人。” “国师不是已经收了很多徒弟么，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端娘好笑得道。 “那些不一样。”顾琰嘟囔。 阿大阿二听说团子回来，过来相陪。顾琰让送他们去后院湖边玩。这回小家伙大概不会惦记着跟出门去玩了。 端娘听顾琰把今天的事儿说了，笑道：“国师说得没错啊，你又不可能专心练剑把这门剑法发扬光大了。还不让人寻别人不成？你这性子啊，对在意的人，忒霸道了。对王爷也是的，亏得他能忍得了你。” 顾琰脸色立时就变了。端娘道：“好好，我不说了。”顿了一下还是道：“你这次真的还是不安排人侍寝啊？”上回王爷先是不在府里，后来又伤了腿，这才混了过去。这回还这样？ “说了有了我就不能有别人的！”顾琰大声道。 明晖正走到门口，听她这么一嚷嚷便皱皱眉头，这么大反应啊！然后一想，应该不是说他才是。 “我说，老远就听他到你在嚷了，你嚷什么啊？” 顾琰心头正别扭着，而且她从小到大在明晖面前都不伪装的，完全是真性情，便扭头不理他。 端娘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道：“怀孕了耍起孩子脾气来，国师担待着些。” “嗯，我和她说说话。端娘你先出去吧。” “好的。” 明晖在顾琰跟前坐下，“我说，你刚在说秦王吧。怎么地，他想采野花了？” “没有。” “那就是你在担心。”怪不得今天反应这么大呢。 “我讨厌死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了。凭什么女人怀孕了就该给自己男人安排别的女人啊。我才不朝自己心窝子插刀子呢。” 明晖摸摸下巴，“这个年头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啊。你是不是也思想超前几百年了啊？”几百年后是什么样，明晖肯定不知道。他就是打个比方。 “什么超前几百年啊。那个时候是谁告诉我谁谁谁一生只有一个妻子的啊。”哼，就算超前了，方子墨那是政治上的事儿只能妥协，她这是私事儿是怎么都不肯的。 “那会儿咱们不是打算找个普通人么。谁料到你挑上储位的有力竞争者啊。这条路要走到底帕斯有些难。” 顾琰沉默了，难也得走到底。不然，就是他们走不到底。 下午萧允回来，一脸好笑的道：“听说今天吃元元的醋，连她的生辰宴席都没吃就回来了啊？” “什么啊，我哪有那样小家子气。是你儿子，死活要跟去。去了又嫌弃舅舅家没有大湖给他玩耍在那儿闹腾。” “哦，原来如此。我就想着怎么跟元元也这么较真。” “我跟元元怎么都不可能计较太多的。我这会儿已经接受了。不过，要是别的事儿上有人要顶替我的位置，我绝对较真到底。” 萧允略一思忖，反应过来更觉不可思议，“这件事也能跟我联系上啊？” “联系是普遍存在的。”顾琰嘟囔。 萧允摇摇头，“真是能想。哎，团子耍流氓又是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坏自己儿子名声啊。他不到一岁呢，他耍得了流氓么？” 顾琰笑道：“他在元元跟前袒胸露乳，怎么不叫耍流氓啊？”她也没想到顾玺会学嘴好吧。不过三四岁的小娃，正是喜欢人云亦云的时候。他又不像阿大阿二从小吃足了苦头，近乎本能地会谨言慎行。尤其是阿大，回答皇帝的话都能说圆乎了，不得罪刘方。 萧允也失笑，“他在紫檀精舍热了时常那样的。” 果真是老爷子纵容出来的。就说那小子怎么那么熟练的就扯开衣带呢。 晚间萧允和顾琰是分床睡的，只是没分屋子而已。他手枕在头下，慢条斯理道：“琰儿，我就睡在这个屋子里，你也担心啊？”被她这么紧张着，感觉不错嘛。 “当然，我要独占你的身心这本来就是非主流的想法。” “还有半个月就满三个月了，到时候你好好弥补我就是了。这半个月，我还忍得住。只要你三不五时帮帮我就成。”萧允声音里带着笑意。 正文 375 敲打 顾琰便盘算，再过三个多月他岂不是又要往围场狩猎去了。去年她能带着团子跟过去，杜绝一些事件发生。今年她肯定是不能大腹便便的跟去了。这时候还是感情正浓她年华最盛的时候，都难免患得患失。以后的年月可怎么办？ “阿允，这回要再是个儿子，咱们就暂时不生了吧。等这两个孩子有个三五岁了再说。” “也行啊。两个嫡子，比很多人都强了。对了琰儿，我派人去你的棉花田了。” “哦。”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之前的马场如今规模越来越大，马匹质量也越来越高，就快要能给孙小丁供战马了。不枉往里头投了二三十万两雪花银。如今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我觉得，或许这一生你能不断的给我惊喜。” 棉花打顶增产的消息，如今在朝堂上不胫而走。此时的晋王府邸，楚王刚看着他收留了数月的丁先生被灰溜溜的赶走。 “三哥，丁先生曾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你怎么当着那么多人不给他丁点面子啊？” “我与他宾主一场，早已好聚好散。你要留下他做幕僚这我管不着，但此人以后都不许踏进我晋王府。”一个不听主上命令，行事自作主张的下属，再能干也是不能留的。他再收下此人，岂不成了出尔反尔之辈。将来个个都敢打着为了大局着想的旗号阳奉阴违了。 “我是替三哥留的人，而且丁先生留下也是因为三哥的缘故。你今天当着这么多幕僚让人请他出府，他已是颜面扫地，怎么可能再留？”楚王郁闷不已。今天丢脸的不只是丁先生，更是他这个楚王爷啊。他亲自带人过来，奈何三哥一点面子都不给。 晋王心道，这倒是成也贤名，败也贤名了。这些人认为他是贤王，所以愿意在他麾下辅弼。可是想摆出周公辅成王的架势可不成。他是绝不可能受臣属摆布的。再礼贤下士，上下之分还是要有的。不由觉得有些气闷，小允那里怕是没人敢对他阳奉阴违。 楚王也觉得有些无趣，不过还是把丁先生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讲了，“三哥，那个女人如今连朝堂上都能插手了。要不是她抖出棉花增产的技术，户部怕是到不了老九手里。这可对我们不利。”最理想就是礼部、吏部、户部都在他们这边才好。礼部管科举，吏部管官员升降，户部管银子。再有一个兵部，这四部在六部中绝对是重中之重。兵部他们争不过老九这是很明显的，但如今连户部都丢了。那可是三哥用心经营了好多年的地方。 “胡说八道什么，她不过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一项利国利民的技术。不敢藏私贡献出来而已。哪里是插手朝堂的事务？” 楚王心道，反正就是一说那个女人你就要护着。 “她和老九一条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晋王拧眉，“他们是夫妻，怎么可能不是一条心？” 楚王道：“别的女人兴许嫁了人就死心塌地了。可是那个女人的行事，绝对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她把老九把得那么紧，恨不能他多看哪个女人一眼都要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如果老九做了她认为对她不起的事，肯定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他了。如今，不正是好机会么。” 老九今年才二十四，正是最离不得女人的时候呢。如今他媳妇又怀上了，要让他做下让那个女人离心的事，简直太容易了。男人嘛，谁真能管得住胯下之物呢？ 晋王嗤笑一声，“这也是姓丁的教给你的吧？好好一个王爷，成天琢磨这些成什么体统？七弟，我对你寄望甚深，你怎么就让我如此失望？男儿不是不能谋，但要阳谋而不是阴谋。” “阴谋阳谋，能有好结果不就是好谋划。” 晋王不再言语，沉着脸端茶送客。小允早早去了军营，如今四镇将军里，孙小丁虽然中立，但镇西军事实上是倾向他的。镇东军里欧哲正蒸蒸日上。镇南军和南越那一线梁国公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梁家两边押宝，靠不住。至于镇北将军，那是宸妃当年的裙下之臣，心头不消说也是向着小允的。而兵部又有云家的人把持。他一心指望楚王掌管京畿军机，进而能在兵部立足。可他却成天盯着这些事。 楚王心头也倍感委屈，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每每顾忌着那个女人不肯下狠手。难不成你还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不成？回去之后，如此这般对王妃说了。 楚王妃道：“这些事儿的确不该是男人家过问的。这件事我去同三嫂说就是了。” 过得两日，晋王妃进宫给贵妃请安的时候状似顺口问道：“母妃，小允那边母后或者淑妃娘娘没有什么安排么？” 贵妃看她两眼，“之前何家和云家都想把自家姑娘嫁给秦王，可惜都被挡下了。如今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了。” “九弟都让人说成是惧内了，这种时候九弟妹居然还把他霸着。听说那府里但凡周正些的丫鬟都不敢近九弟的身，就怕招了九弟妹的眼呢。外头传的话可不好听。”晋王妃以嫂子的口吻关切的道。 “是啊，未免太霸道了些。就是不给纳侧妃，却也不好让爷们独守空枕。就是当年的宸妃，也没霸道到这个份上。”贵妃沉吟着道。不过，当年的宸妃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她是巴不得有人能将皇帝的视线转移开吧。 “如今少年情浓，九弟肯顺着九弟妹。可她就不担心将来年老色衰之时么？霸道成这样，怕是对九弟想做的事没有好处呢。”一个惧内的王爷，怕是不适合被立为皇位继承人。 “那你还掺和什么？” 晋王妃有些难堪的道：“母妃，那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她似乎有一种别人不具有的力量，每每歪打正着。”她不想承认顾琰比她强，但能每次都歪打正着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了解了棉花田的来龙去脉，晋王妃着实有些目瞪口呆。最初的起因竟只是为了方便做‘卫生棉’而已。还有如今已经颇有名声的贵女书院，都说里头的女学生个个气质出挑，调教得相当出众。就连与她交好的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呢。 “所以呢？” “儿臣思来想去，她似乎就只有在夫妻之间太过感情用事这一个最明显的弱点。” 贵妃想了一会儿，“可是本宫终究只是贵妃，这事儿还是得皇后出头才名正言顺。但是这位皇后嘛，从来就只会顺着皇上的心意办事。如今更是和秦王府接触频繁。”何皇后很明显已经在为皇帝龙归大海之后的局面布局了。因着当年冷宫的旧怨，何家和他们母子很难善了。其实当年如果不是儿子亲眼目睹，为了他的大事，她倒是宁可忍下不告诉他的。 “父皇心底对这位九弟妹……”想来不会多喜欢。就冲着自己两个最看重的儿子都喜欢那个女人，皇帝也不会喜欢她的。 “由本宫去说也太显眼了。让别人在皇上耳边提起吧。你可莫小看了她，她生的儿子很得皇上的心。你把承治养好一些，回头大些也送进宫来同皇上亲近亲近。皇上九个儿子，孙子几十个。有些他都会张冠李戴，甚至根本不知道。不多亲近怎么行？” “好的，儿臣明白。” 翌日，皇帝带着团子去御苑池玩耍。坐在凉轿里看小家伙满头满身的汗，便把上衣给他脱了，拿热毛巾给他擦身子。 团子小心的朝四下看看，这才舒服的靠躺着享受皇帝的亲手服务。擦完了前边，还会翻身趴着让给他擦后边。 “你小子这还怕谁看到不成？”皇帝奇道。小允小时候跟小霸王似的，这团子嘛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让他怕，那就只有他那个娘了。 说到这个小儿媳妇，皇帝心头一向是颇为复杂。之前还听到宫女艳羡的说起秦王如今每日早早的就回去作陪了。 顾家那个老太婆是怎么教的？就教出这么一个妒妇来。这份霸道堪比前朝独孤后啊。如今看团子在自己身边脱个上衣都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还真是让人有些来气。允儿在家怕是比团子还不如，从头到脚给管得服服帖帖的吧。 原本事情少了，他却依然只是往紫檀精舍打个转转就出宫回府了。也没说多陪老子坐会儿。以前事情多呆得晚，偶尔还来紫檀精舍吃个饭什么的。如今倒好，竟是踩着下衙的点儿就出宫了。老子儿子都不管，就知道回去陪他媳妇，说他媳妇怀孕苦夏。 御苑池边有凉风，下轿子前皇帝又将小褂子给团子穿好。然后抱上他准备一道坐船游湖去。 “皇上等等臣妾！” 皇帝顿住脚步，就见何皇后带着一群人穿着一身薄纱宫装用宫扇遮阳快步而来。 “你这是……”皇帝疑惑地道。 “臣妾一个人闲得无聊，闻说皇上带团子来游湖，便也过来一起。” 皇帝想想十六公主嫁了，皇后的日子是无聊了许多。过来跟自己一道逗孙子打发时日也是有的。于是和颜悦色道：“嗯，上船的时候小心些脚下。” 团子认得何皇后，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何皇后将宫扇对着他扇扇，“热吧，团子？看你这一身的肉肉，想来也是苦夏得很。皇上，今年去西苑避暑么？你看团子这么喜欢水。” 如今已经五月间了，天气越来越热。只是皇帝还想留在宫中看看两个儿子在政事上的合作情况，因此还没有打主意去西苑。 “听你这么说，可是各宫都在惦记这事儿？” “可不是么，不敢扰了您的清静，都跑去臣妾那里敲边鼓。” 上得龙船，团子兴奋不已。刘方抱了他到船边去看景致。看到明晖舒舒服服的拉了张铺了凉席的躺椅在船边乘凉，便将人放到他身边坐着。 明晖还穿着里外两层，虽然是最好的料子做的，但肯定不如团子穿一件小褂子透气。小家伙好心的趴过去要帮他扯开衣带。 他赶紧拦着，“你小子全脱了都无碍，师爷可不行。”这旁边还有宫女呢，再说皇后还在内里。他可不敢耍这个流氓。他伸手抓了团子的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看，师爷没流汗，师爷不热。师爷可没有你那一身小肥肉。来，跟师爷一块儿睡个觉。这清风徐来，睡着可舒坦了。” 团子便靠着他一起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呼。明晖把自己道袍的袖子搭在团子小肚子上，省得他着凉，然后也闭上眼打算梦陈抟老祖去。他无意偷听里头帝后的对话，但一声‘老九媳妇’钻进耳朵，就不由竖起耳朵开始听了。听完也只能叹口气，早说既然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秦王不是良配了。 是皇帝提起的，“老九媳妇这样，皇后就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了？”这种事自然该皇后这个嫡母过问。 皇后的确是很想装糊涂就过了，她和十六公主还是和秦王府关系好些更好。可皇帝提起了，她就不能继续装糊涂了。这件事在她耳边也不是没有人议论的。 于是，团子被送回去的时候，就给他娘捎带了十册书。是，大唐贤后文德皇后亲自编纂的。为之一。 顾琰看着包装精美的书册跟着团子一起进来，纳闷的问：“这什么啊？” 太监躬身道：“是皇后赏秦王妃孕中解闷的，让秦王妃好好看看。” 顾琰只当是什么珍本，这几个月她收了各处送的不少。何家之前也给了好些。于是上前来看，一看到书名就知道肯定是有人给自己上眼药了。不过，似乎不来这么一遭才不对劲呢。 “烦请公公回去替本王妃谢过母后好意，本王妃一定听话好好的看。来人，送公公出去。”顾琰虽然有些气闷，却还是言笑晏晏的。皇后也难做，她无谓难为皇后身边的人。 齐娘子上前往送书的公公手里递了张银票，后者笑着躬身道：“奴才谢秦王妃赏了。”然后跟着齐娘子往外走。 端娘也是识字的，见屋里没旁人便道：“你看，我一说你就不高兴。如今皇后都出面敲打你了。” “只是让我看嘛，又没说让我给阿允纳宠。” “都这么明显了，难道真的下次让人直接送女人进府么？那还不如自己找两个拿捏得住的呢。回头远远地打发了，就像最开初的那两个一样，船过水无痕。” 团子爬起来指着桌上的水盅，那里头是凉着的西瓜汁，他渴了。 顾琰便道：“团子渴了，端妈妈你喂他喝点西瓜汁吧。” 端娘看她又转移话题，“我也是仗着老脸提醒一二，王妃听不进去我不再提了便是。”说着过去喂西瓜汁给团子喝。 很快三夫人就得到了消息过来，看到摆在桌上的道：“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三伯母说得没错，如果她不想别人给阿允生儿子，那就得自己努力生。可她这一怀上，来自各方的压力也就大了。哼，名声大如长孙皇后，也不过是得了个虚名。还是应了那句话，你站在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清你的眼中，是否会藏着泪光？ “那这事就不反应，就这么过去？” “这书，回头让阿允看好了。” “又说孩气话，他一个大男人看什么啊。” “三伯母，您赞同这上面说的么？”她就不信，顾大姑的弟子会认同这上头的话。 三伯母顾左右而言它，没给明确答复。实在是文德皇后的地位太尊崇了。哪怕改朝换代，也没人能明着驳斥。 顾琰也不明白，像班昭、长孙皇后这些都是女人中的翘楚，为什么还要编写来束缚广大女同胞呢？她们文采盖世，可简直是封建糟粕。 可是，也不能指望她们变成秋瑾啊。面对这厚厚的，顾琰只能叹口气。幸好何皇后还算厚道，没让她看完了写心得体会。到了这个时代，有些东西她可以妥协。有些，实在是没办法。这件事，交给带来这些麻烦的男人了。 萧允刚回来，就收到顾琰让齐娘子用锦布包裹送到小书房的书。 “什么东西一回来就拿来给我？” “皇后下午赏王妃的。” 大名鼎鼎，萧允也有所耳闻。闻言蹙眉道：“说什么了么？” “说让王妃好好看看。” “那王妃让你拿来是……” “王妃说事情都是因王爷而起，让您都解决掉。” “行了，我知道了。” 见任务完成，齐娘子躬身道：“属下告退。” 吃饭的时候，萧允看顾琰口味不大好，笑道：“那些书我让人束之高阁了。怀孕还看什么书啊，伤眼睛也累脑子。” 就这样啊？顾琰看着他。 “回头我去同老头子说，要是他还使坏咱们就不让团子进宫去了。” 真是，好大的威胁啊！ “是我自己不想纳侧妃那些，找你说什么。没错，这些事儿都交给我就好。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胎。咱们孩子在你肚子里吸你的精血呢。来，多吃点。”吸精血云云是以前皇帝告诉他的。 正文 376 风波1 眨眼便又到了团子进宫的日子，皇帝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也不见人来。 “去，把秦王给朕叫来问问。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让团子出门，路上该热了。那小子最怕热了。” 萧允如今手上事儿少了一半，听到皇帝找他麻利的就来了。 “父皇，您找儿臣？” “团子呢，不是说好隔一天就送来的么？”皇帝吹胡子瞪眼的道。 “哦，看我，忘了来跟您报备一声了。团子今天不来了。琰儿身子有些不舒服，他在家陪着。”萧允丝毫不惧皇帝的面色不好看，笑着回答。 “身子不舒服看太医，把团子占着做什么？”皇帝愈发的恼怒。让皇后敲打一下老九媳妇，她就敢不让团子进宫了？这可真是反了她了。 “这不是团子孝顺么。看他娘气色不好，小脸上看着也挺忧心的。” “他知道什么？多大点孩子。” 萧允一脸的诧异，“这不是您说的么，说团子小虽小，却很懂得孝顺。” 皇帝一滞，这话是他说的没错。太阳大了，他抱着团子，那小子知道用小手掌帮他挡着点太阳。虽然实际上没什么用，可是让人心头受用啊。 “你媳妇儿哪儿不对啊？不是受了皇后的赏，心头过不去吧？” “您说那书啊，还没顾上看呢。本来就苦夏得很，身子还不舒坦。父皇，我告诉您，琰儿肚子还没足三月呢，这都已经出怀了。王太医说兴许是两个呢。” “两个？” “是啊，他们顾家有生出双胞胎的先例呢。嘿嘿，这样的话，孩儿可不只三年抱俩，这是三年抱三哪。” 皇帝嗤之以鼻，“要是多几个女人，三年抱十都做得到。” “那哪能个个都像团子这么聪明伶俐，这么孝顺呢？”萧允见招拆招，心头觉得团子那小子会卖乖讨喜也是好事啊。 皇帝暗暗点头，那倒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聪明机警是不用说的了。想想她做的那些事，贵女书院倒不值得一提。但改良了战马品质，提高了棉花产量这些皇帝其实满意得紧。 “你说说她，哪哪都好，怎么偏就这么妒呢？” “这可不是她妒，是儿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写下这诗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情种。” “儿子不是随了您么。” 半晌，皇帝叹气，“真是两个？” “还不确定，不过王老头说出了口，其实多半就是了。您想想，两倍的压力啊。怀孩子多不容易啊，这气不顺怎么好。父皇，儿臣都二十四了，膝下仅有团子一子呢。您就高抬下贵手，这事儿您不提，何皇后不会掺和。那这事儿不就这么过了么。”萧允拉着皇帝的胳膊道。这两尊大佛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其他什么人再叨叨，那他就直接拍翻。当他这几月收敛了性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不成？ “唉——你就被她拿捏吧。”皇帝怒其不争的道。 “儿子高兴有人这么拿捏。”萧允笑眯眯的。 “滚——” “好，这就滚了。儿臣最听父皇的话了。” 皇帝怒道：“你听个屁！‘父母不悦，去之！’你听了么？” 萧允嘿嘿一笑，跑了。出门就看到明晖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便停下脚步问道：“师傅，怎么了？”他心头其实有点不满顾琰对明晖依赖过甚，前几天还因此连元元的醋都吃。不过面上依然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明晖道：“万望王爷善始善终！” 很快，宫中便传扬开了，是秦王自己无意纳宠，与秦王妃无干。众人听了都私下冷笑，惧内惧成这样，秦王也真是一朵奇葩了。秦王妃可真是御夫手段了得啊。真是叫人不由得不羡慕。却也知道秦王虽然被秦王妃拿捏着，但对旁人却依然是属螃蟹的。暂时无人敢直捻虎须。 贵女书院招新之后，三夫人根据宫中出来投奔秦王府的女官的特长又增开了五门课。如今反响都还不错。顾琰寻思着，这些女官其实也就二十多岁，放在后世还是黄金年纪呢。到这里居然已经是剩女中的剩女了。府里侍卫、暗卫、幕僚里头倒还有不少光棍，甚至墨香苑编书的穷书生以及陆续来投奔渝王的各方才学之士里也有些鳏夫，还有或因家贫或因其他原因未娶的。她想着是不是从中牵牵线。 三夫人也很赞同，“这样一来，她们就能更安心做事了。”就是以后产假什么的需要好好安排一下。不得不说三夫人进入角色非常快，顾琰才说给牵红线，她已经想到产假的教学安排去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说着，下头急急来报，来了三户人家要给闺女退学。 三夫人惊讶道：“为什么啊？好不容易考进来的。”考进贵女书院，那难度不啻于过五关斩六将了。而且眼看着贵女书院正蒸蒸日上，越来越有名头呢。 “当面说是家中有其他安排，经过打探那些人背地里说、说是怕自家姑娘以后也学得悍妒不能容人，将来不好找婆家。” 顾琰拧眉，“退，给她们都退。”这个理由好毒啊！这是要抽她的台柱子呢。 “就怕形成风气。”三夫人担忧地道。 “不怕，大不了解散了。”顾琰赌气道。看三夫人紧皱眉头，想起她对书院的付出软下了口气，“三伯母，至少能留下四十来号人。咱们就当大浪淘沙了。跟咱们不一条心的人，留下也没用。”她早看过名单心头有底的。里头依附秦王府的人占了大半，这些人是不会在此时捣乱的。 三夫人想想也是，“嗯。” 顾琰又道：“告诉那些人，把闺女接走了以后可别后悔。贵女书院好出不好进呢！”她一定要把贵女书院办到在婚嫁上大抬身价的地位。 三夫人把凉茶推到顾琰面前，“你这一怀孕又赶上盛夏，好像脾气是爆多了啊。” 顾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儿，我回头每日多念一遍吧。” 贵女书院原本有二十四人，这次招了三十二个。这回开了个头，有三个退学。接下来几日，陆陆续续又走了几拨，合计十四人。还剩下四十二个，这就是中坚分子了。大部分是武将之女。 顾琇脸上有着气恼，“那些人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祸害姐姐的名声，可恶！” 这退学的一拨接一拨的，自然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至于为什么退学，也就渐渐的传开了。是因为秦王妃善妒！把自家女儿送去跟着这样的师长学习，回头移了性情可不好。 顾琰正坐在树荫下的凉榻上看团子坐在湖面木盆里，头顶荷叶，手里抓了只半开不开的荷花乱舞呢。闻言摇着宫扇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姐姐做了独一份的事儿，人家自然会看不顺眼攻击的。” “哼，要不是李夫人坚持，李念李想都差点被李大人安排退学了。”顾琇把手里的橘子剥了，皮用丝帕包好递给顾琰。这一胎也、顾琰不知怎地，喜欢闻这个味道。 “他是礼部尚书嘛，礼部又不归你姐夫管。但好歹还念着当年我救他小儿子的情在。琇琇，你们同学间怎么说呢？” “走的那些，大多是后来的，大家还没有混得多熟呢。但是从前就在的也走了两三个，其实心头很不想走。可是拗不过家里大人。实在说不听，大人把你关在家里就是了。而且私下里，的确有同学说将来要效仿姐姐，不让夫婿纳妾。是不是要让她们不要讲了？” “不用，讲不讲的都要算在我头上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如今十多位先生，四十二个学生。差不多是一对三，这是精英教育呢。让她们别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安心学习就是，至于其他事儿，不用她们管了。”只要她稳着不动，这件事的余波很快就会过去的。妒就妒吧，她从来也没说过自己不妒啊。 “嗯。”顾琇答应着，往嘴里塞橘肉。团子看到了便示意要到岸边来，阿大阿二如今也懂得一些他特殊的语言手势，再看他盯着顾琇手里的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推着团子往岸边来。这会儿是在近岸的浅水区，他俩又会游水，便手扶着木盆推着团子在湖里游走。 顾琇走过来，蹲下分给阿大阿二大半个，自己把橘肉喂到团子嘴里。 “王妃，东方郡主来了。” “请她过这边来乘凉吧，其他地方都跟蒸笼一般。”王太医让她少用冰最好，那就只好在这湖边过日子了。再热一点，顾琰就打算搬到楼船上去住得了。说起来老爷子对小儿子还真是好，没有后院这个大湖，日子就难过了。难得这样的天气，而且外头一片流言蜚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方樱还能想着来看她。 如今日子比较好过还是往年去避暑的西苑。只是皇帝今年还没有动身去。顾琰估计和晋王刚刚回归朝堂，和阿允兄弟俩一同主政有关系。待他们平稳过渡了，大概就会率后宫出发了。 顾琰有些怕老爷子要把团子给带去，那就是两个月不在她身边。到时候回来，搞不好就不会打赤膊，直接裸奔了。再说了，宝贝儿子两个月不在身边，那怎么行啊？ 东方樱慢悠悠的走来，她如今穿得也是汉家女装，看着颇有亭亭玉立的几分味道。据说她前段时日就开始穿汉家的女装了，说是要入乡随俗。 阿大阿二一看到她，立时把头一缩，借木盆和团子把自己的身形藏了起来。他们上次可谓是把东方樱得罪惨了。团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俩，抬头望向东方樱。 东方樱倒是没注意他们，笑吟吟对顾琰行了个福礼，“秦王妃，听说你的学生跑了四分之一啊？” “跑了就跑了呗，这样的留下也没啥用，白浪费我的资源。”顾琰坐直身子，抬手指了指旁边垫了凉垫子的石凳，“坐！” 丫鬟给东方樱上了一杯酸梅汤，这可是照顾客人，上的冰镇的。顾琰是没得喝的。东方樱却似乎并不渴，并没有就端起来喝。 “你不是让我给你留位置么，怎么没来？难道病得那么厉害？” “那倒没有，不过后来听说就第一天的表演最有看头，后来的考试掉了一个档次就没有来。” “要是一开始就很厉害，还需要到我贵女书院受教么？” “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看来对你没什么影响。”东方樱随意道。 顾琰笑笑不语，东方樱又道：“可是人家出了手，不会就这么收手吧？” “无非是又扯出我的身世来说一通。我如今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懒得理她们呢。” 她们说了几句，顾琇才找到机会起身朝东方樱福身，“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东方樱客气的道，又同顾琰道：“看来你是完全不打算妥协了？” 顾琰冷笑一声，“我若是会妥协，你东方郡主怕是再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了。” 东方樱抚掌大乐，“那当然！我到了中原，看那些贤惠女人真是觉得膈应得慌。也就你对我的胃口而已。凭什么要给男人三妻四妾啊？我做什么也是从来不会受这些手段摆布的。真是中了意，我也弄个三夫四侍。” 顾琇吓了一跳，这位东方郡主果然是不同凡响啊。再看顾琰毫无反应，她便也镇定下来。 顾琰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这是让人到东南沿海那边寻来的众多凉茶方子里最合她意的。 东方樱看向团子，对他一身嫩肉爱得不行，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小家伙只穿了一件原色的马甲式的棉布小褂，下身也是半长的同色马裤。小胳膊腿都露在外头，藕节似的。顾琰既然丰收了棉花，便弄了不少棉布给团子做贴身的衣服。虽然不名贵，但是穿着舒服。这夏天团子热得想打赤膊，她便索性让人给他做成了短款的穿着。 顾琰摸了摸下巴，“来人，给郡主换杯常温的。这酸梅汤解暑清热，挺爽口的，尝尝。” 东方樱对上她有些莫测高深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坐着，待到冰镇的酸梅汤换成常温的，便端起来喝了一口，“嗯，不错。” 阿大阿二向团子示意，往旁边去玩耍。团子看到那边跳起来的红鲤鱼，笑嘻嘻的一指。那两个就推着木盆游过去了。 东方樱好气又好笑，只当没看见。看到这俩个一模一样的小子，就有些呕她。 “说实在的，我以前还有些纳闷秦王怎么那么爱重于你。如今出了棉花田的事，还有你被皇后敲打又被流言袭扰都毫不动摇本心，倒真是觉得你不同一般了。” “我跟你一样，不过是努力活出自己而已。” “你的处境和大环境可比我难多了。” 两人说笑了一阵，顾琰给东方樱打包了一大包卫生棉，作为她日前送来的东昌瓜果的回礼。 东方樱也听到些卫生棉的风声，回去打开一看，骂了声‘好个促狭家伙’。却也不知道顾琰是不是真的晓得了。她今日不喝冰镇的酸梅汤，可以解释为生理期的缘故。但也可以是和顾琰一样的原因。她估着，那家伙怕是知道一二了。这样还故意送她这个东西。哼！ 那边顾琰摇着宫扇笑，反正如果真是生理期送这个正合适。不是的话，那就留着以后用呗。她可不觉得被师傅训斥了，东方樱就会改了主意。如今八成是已经得手了。不穿会勒出腰身的胡服，换上了宽大的汉家女装，还不喝冰镇过的酸梅汤……就是不知道那个被借种的男人是谁了。事关别人*，她自然不会动用暗卫的力量去查。但还是好奇得很呐。什么人能入了东方樱的眼啊？ 至于接下来的发展，和顾琰想得差不多。无非是有人执果索因找出了她如此善妒的缘由。无它，有爹生没娘教呗。倒是有个后娘，却是孙茯苓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然后就会说果然丧家长女不能娶云云。鼓动人早早退学得好，不然将来名声可要受损云云。 至于说她从小受教于祖母，这会儿肯定会被人有意识忽略。而且，如果老太太还是当初侯府太夫人的地位，被她教养倒是很长脸。可后来老太太是因为心肠狠毒逼死儿媳又兼教子无方，被皇帝下旨剥夺了正二品诰命太夫人的地位的。如今这些贵妇们谈论起来就根本不会把她放眼底了。再然后，五房那些奇葩事也被人翻出来讲，绝对是雪上加霜。 顾琇牙根都气痒了，只恨五房真就没有能给顾琰长脸的事。 端娘也是呕得不行，“都是五老爷，当初太夫人说将姑娘你过继给三房。这会儿就没人能说嘴了。”世人再诋毁顾家，但对三房还是保留了一定的敬意的。 顾琰笑道，“不然，还有刷名声的必要么？”她不是自己找虐，非得要知道外头怎么谈论自己的。只是必须得知道对方出什么招啊。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还手的必要啊。这些话，伤不了她分毫。 正文 377 风波2 过来看顾琰的顾瑜道：“不管么？” “不用理会，认真你就输了。没必要跟人打嘴仗。她们都是羡慕嫉妒恨而已。” 顾琇道：“可是我实在有些气不过。” 三夫人想想道：“还击一下也可以。就连团子进宫次数少了些，都被人说是不如之前受宠了。那些人也真是够能说的。我听说师兄想带团子去西苑避暑你不肯？” “嗯，我舍不得。我也不想去西苑。秦王府日子还过得，不必去避暑。去了西苑空间小了是非更多。” “王妃、王妃，听说国师方才在宫里动手打人了！”齐娘子进来禀道。 顾琰挑眉，“是因为我的缘故？” “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王爷。他们听到人讲那些话，王爷自然是怒不可遏，国师便抢着先动手把礼部侍郎给揍成了乌眼青。” 嗯，由明晖出手打人，是比阿允动手好些。 礼部的侍郎啊，最讲究规矩。而且她又没救过他的儿子，让他不好出声指责。她有种种不受那些老冬烘认同的举动，譬如当年和家中长辈的悍然决裂的举动，譬如拒绝三妻四妾等等。 “打了就打了吧，反正师傅也不在意那些虚名。人家骂我，让他忍着他会憋屈死的。”说她的人都从后宅到朝堂了，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是得还击一下才行了。 顾琰想了想对齐娘子道：“要还击的话就让国师府出面说吧，我被这么多人嫉妒，那是因为我是天佑之人。我有夫婿疼爱，有娇儿在怀。如今还一举怀了两个孩子。天要佑我，可不是因为我万般可恶呢！” 顾瑜抚掌大乐，“妙啊，道门遍布天下，这一宣扬还不得形成铺天盖地的势头。让人看看民心向背，这可比贵妇圈子里散播些流言强多了。” 萧允回来还呕得不行，反倒是顾琰笑嘻嘻的安慰他，“你看，你暗地里挨骂，我明里挨骂。咱们真是同命鸳鸯了。” “你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笑不出来的。骂我毒女、妒妇的一直都有。如今不过是从暗地里到了明面上。除了这两条，她们还能骂我什么啊。哦，还有出身不够高贵。没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她之前是懒得理会，真要导向舆论，见多了后世论坛对吵的她，还会输给如今这些人？她连水军都不用请，就能压对方不只一头。 萧允将信将疑。自从封王以后，他是一直被人议论的。说实在的，多多少少也习惯了。要做事就肯定有人不满有人说。除非他像八哥那样神隐。可是顾琰被人这么说坏话，就有些不能忍了。 清风收到顾琰传的话，立时行动起来。一时间，秦王妃是有福之人，有天庇佑的话便传扬开了。顾琰做过的事情，譬如说最近的棉花打顶增产的技术，冬日在各大街口和附近州县长期供应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大兴义学，乐善堂广施义诊等等都一并传播了出去。 道教是国教，国师府更是世俗道家最高所在，麾下道观信众众多。这些事情更是有根有据的。通过这样的渠道来宣扬，一时间便将前段时日讲顾琰种种不堪的话盖了过去。至少在老百姓里对顾琰的评价是很高的。老天都庇佑的人能是不好的人么？ 萧允觉得光是如此还不够，又明里暗里的给朝中一些人施加压力。老虎不发威你们以为我是病猫！这样一来，贵妇人们也就不敢公开的大肆说顾琰的坏话了。情势立时就颠倒了，外头说到的都是顾琰的好话。 小慧兄妹和狗儿在外头打探回来，府里上下都转怒为喜。明晖再出宫来看欧子川的时候，便是满面笑意了。欧大嫂母子三个也是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们很为顾琰着急，只是有心无力而已。 团子今天又进宫了，在紫檀精舍的凉榻上撅着小屁屁爬来爬去。因为顾琰给他换成了马甲马裤，他如今倒也不用打赤膊了。 皇帝在旁边看着，叹口气道：“老九媳妇倒是大将之风，不动则以，一动就掌握了全局。哼，天佑之人，她还真是敢说！” “秦王妃是天子的儿媳妇，当然是天佑之人啊。”刘方笑道。他一向欣赏才艺出众的顾琰，后来秦王更是给他寻了一双相貌酷似自己的龙凤胎儿女，他心头自然是向着顾琰几分的。 皇帝想了想，“她还是诸般推脱，不让带团子去西苑呢？” 刘方点点头。 团子有个几天没看到皇帝便惦记，但如果一天让他看不到顾琰他肯定闹得不行。皇帝也知道这点，不敢强行将团子带去。也不好勉强顾琰一道去西苑。毕竟她肚子里还揣着他两个孙辈呢。这一场你来我往的言战回头搬到了西苑，真搞得她心气不顺伤到肚里的孩子可不行。 王太医那里确定了顾琰怀的果然是双胞胎，皇帝自然大为高兴。也没再让皇后敲打她，甚至再有进一步的举动。算是默许了秦王府依然不会有侧妃等人的存在。对这一点，顾琰也是觉得庆幸不已。这让她压力小了很多。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想到宣扬自己是天佑之人了。想来她的人生还真是先苦后甜，否极泰来了。 她有国师当师傅，之前从来没有利用这个渠道为自己脸上添过金。这一次也是被对方弄得烦了，索性让人看看国师府的能量。主持国师府的清风在世俗的一面，能力绝对是强过很多人的。他只恨没机会对自己表忠心，如今自然是尽心尽力得很。在这次的风波里将道门数千弟子，数十万信众都调动得恰到好处。而且，宣扬的话里也没有过分的言辞，也顺带吹捧了帝后，不会让他们不满。 明晖笑盈盈道：“早该这么做了。你还容得那些人说了个痛快才出手。” “让人以为得逞了，然后再一举把局面扳过来啊。反正那些话她们背后也不知说了多少回了。且让她们说，看她们还能说出什么新鲜东西不成。以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些来说嘴，听的人也就腻味了。我是毒女，这可是祖母亲自出面澄清过的；我是妒妇，那是我夫婿乐意被我独占；我出身不够高贵，可我是国师的徒弟，我是堂堂的秦王妃！”顾琰美目顾盼生辉的道。 得知顾琰坏的是双胞胎，暗地里咬碎银牙的人自然多得很。最呕的便是晋王妃了，她想生一个儿子都千难万难。至今还背负着‘换子’的名声。可顾琰一举得男不说，如今又一次性的怀上了两个。不管生两个儿子，还是一对儿女，甚至两个女儿，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事。而且她才二十岁，她还可以一直生。为什么她就那么顺啊？ 而在暗中发动之前一系列事情的楚王妃就更恨了。本来想拉下顾琰，让她带累萧允。结果她摇身一变就成了众口传扬的‘天佑之人’，倒还能帮衬萧允一把了。 顾瑜满脸带笑的到顾家在山上的别苑看太夫人。山上凉爽，太夫人早到这边避暑了。 “祖母，十二妹果然是厉害。如今外头都在说秦王妃乐善好施、得天庇护、有利国运的话了。我让长乐好好在边上看着，能学一点也受用得很。” 太夫人道：“她明明可以让自己没有被人攻击的地方的，非得要这么麻烦。你以为那样的声音真的被压下去了？她这样的作为还是会让人觉得她不足以……”母仪天下的。最关键还是朝堂的认同，不是民间的声音啊。 “可这一条谁都说服不了她啊。您就当她是独孤氏吧，说不定这次她一下子生两个儿子。那可就是给秦王生了三个嫡子了。以后说嘴的人自然也就少些了。” 说到顾琰怀双胞胎的事儿，太夫人也是高兴得很，“两个儿子自然是好，龙凤呈祥也是极好的。” “就是两个女儿也不错啊。反正十二妹生下这胎才二十岁呢。他们大可以再多生几个。” 太夫人摇头，“那也不好，生一次腰就要粗一寸的。她可不能失去了如今这份绝世姿容。” “祖母放心吧，十二妹可注意这些了。伴在秦王身边，她可断断不敢变黄脸婆。再说还有国师在呢，您看国师那模样保养得多好，勾小姑娘绝对没问题的。” 太夫人笑笑，“那倒是。唉，之前她一直没动静。虽然我知晓她厉害，可心头还是难免挂着。如今好了。” 顾瑜皱皱眉头，“可是五叔的确也太不给琰儿长脸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却有一堆心怀叵测的妯娌。这样的处境她知道有多难。五叔不给长脸就不给长脸吧，但他别丢十二妹的脸啊。之前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他的妻妾争宠的事儿，就连自己都被二弟妹取笑呢。 说到这个小儿子，太夫人也只能无语。 “太夫人，八少爷回来了。”肖嬷嬷高高兴兴的进来道。 今天是太学休沐的日子，顾珲便回来了。他从来都是回太夫人这里而不是五房，最多去打个转而已。 “珲儿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太夫人扬声道。 顾珲进来，先给太夫人行礼，又给顾瑜见礼，末了还不忘问候一下肖嬷嬷，然后才坐到太夫人身边。肖嬷嬷便脚步轻快地下去张罗他爱吃的菜色去了。她从前很不喜欢孙茯苓，如今倒是被顾珲收了心。 顾瑜想起另一重来意，想想顾珲也不小了听听也无碍，便对太夫人道：“祖母，我公爹要致仕了。连着南边的海上商路的事儿一并交出去。”如此一来，顾家就不能再搭便船运货出去卖了。这几年顾家财产没缩水，除了太夫人诸方讨人情的活动，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也好，树大招风，趁皇上还在退了，将来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些。”新君也不好无缘无故的动在先帝手里致仕的老臣子的。 “嗯，公公还说要上表将国公之位传给夫君。” “这事儿敲定也好，你们家那二房总是不安分。好啊，很快我瑜儿就是国公夫人了。”太夫人欣慰地道。这是和她最贴心的孙女儿，能见到她好，太夫人自然开心。 “有什么啊，咱们家有亲王妃、亲王侧妃还有一等将军夫人。”顾瑜面上也很开心，但嘴上却这么说道。 “与其卷进夺嫡之争，将来不知是飞天还是遁地，还是你这国公夫人稳当些。就看你公公怎么处理家财了。分到你手里少了，你可千万别有怨。人一辈子能花用得银子是有数的，再多了也就只是账簿上一个数了。也别想着要留多少给儿孙开枝散叶，保得住才是最要紧的。” 顾瑜点点头，“嗯，祖母，我明白的。我要回去了，您好好保重身体。珲儿，你送送我吧。” “好！”顾珲起身送顾瑜出去。 半道上，顾瑜问道：“珲儿，我听说你在太学和同学打架了？” “嗯，有几个同学父亲是翰林院的，说十二姐坏话。我和李意欢就和他们干了一架。”李意欢就是个拖后腿的，自己和人打架他在旁边拿块板砖偷袭一下还行。人多了，就只能靠他尚书公子的身份和自己护着他了。文官子弟，和自己这个将门出身的就是不一样。不过，也难得他有这片为十二姐出头的心了。回去怕是得被他爹罚跪。 顾瑜想了想，翰林院的，那多半还是晋王府安侧妃的父亲在后头对十二妹不满。也不知道顾瑾在晋王府里头对家族有什么用处没有。这样的事儿，她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么？不是听说她上次回去发作了管马车的人，还接手了晋王妃手里一部分庶务。按说应该能有些助力吧。 “好，你回去吧。注意着太学里的言论，有什么不对赶紧递话出来。”太学生的清议，对秦王的影响也是有的。他们以后也都是朝廷的栋梁，所以这些地方也得关注着。 “好的，我知道。” 此时的晋王府后宅，顾瑾正在看账簿。外头忽然一阵吵嚷声，不但吵了她看账簿，就连睡着的承曦都被惊醒了。听着外头被惊起的知了愈发喧闹的叫声和女儿一直止不住的哭声，顾琰放下账本，着人去问说是安侧妃吩咐的把各个院子的知了都给粘了。 “让他们换个时间来，这会儿小郡主正睡着呢，闹出那么大动静做什么？”顾瑾蹙眉道。 承曦已经快百日，顾瑾却是觉得在她脸上真没发现什么像自己的地方。于是愈发巴心巴肝的想见一见承治。只是，每每总是错过，无缘得见。 “顾侧妃，安侧妃娘娘来了。” 肯定不是为了粘知了这样的小事来的，就是这会儿打发人粘知了说不得也是在故意闹腾。因为今早安侧妃又使人去库房取冰，被顾瑾着人拒绝了。 安侧妃的用度早用完了，但就是无限度的继续要。这样别处就不够了。有人劝顾瑾将那些侍妾通房的克扣了，供给安侧妃用。她想了想没这么做。自从王妃把一些管内宅的事儿下放给她，如今盯着她的人可多了。这样行事肯定不行。 “安姐姐来了，快请进来坐。” 安侧妃气势汹汹踏步进来，“好你个顾侧妃，才刚管事儿就敢克扣我的用度。”之前她被禁足，刘侧妃也因为管理内宅不力被晾着，王妃就将这个贱人提起来了。 “妹妹哪里能做这样的事。实是姐姐这月的用度已经用了。你看，簿子上都记着呢。也有您身边的人签字画押的。” “我不管，我往年都是这么用的。到你手上就不够用了。不是你克扣了是什么？哼，好生厉害啊。果然不愧是姓顾的。” “姐姐不必恼怒，妹妹已经同王妃说了今年格外的热，而且往年此时多半王爷王妃已经去西苑避暑了。所以府里之前备下的冰有些不足，已经派人去添置了。晚一些就有得用了。姐姐要是受不住，就先将妹妹的用度挪一盆去？” 安侧妃道：“谁知道你在王妃跟前怎么说的，保不准说是我用多了所以要添置。姓顾的，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如今仗了王妃的势，就可以轻慢我。我比你早封侧妃，我还有儿子。我爹是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 顾瑾脸上的笑也淡下来，“没人慢待姐姐，也没人污蔑姐姐，你多心了。” 安侧妃冷哼一声，扭身出去，“去，到库房给本侧妃多取几盆冰，是顾侧妃愧疚自己安排不周到让与本侧妃的。” 顾瑾咬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半晌重新拿起账本来看，心道：琰姐姐，我如今与从前已经不同了。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受气包了。你说得对，有的时候是人先把腰弯下去了，别人才能骑到你的背上。这姓安的女人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爹么。可如今王爷就是不进她的房，任她半路拦人哭闹，还是让承灏去请都是一样。她还不知道吧，就是因为她看不起我们姓顾的。 今天，她但凡软弱一些，安侧妃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了的。只是，这管家理事可真麻烦啊。怎么看琰姐姐成日家那么轻松呢？是了，府里人少是非就少啊！ 正文 378 余波1 这一次楚王妃闹出来的事挺险的，不过顾瑾对顾琰有充足的信心。果不其然，她稍后一出手就让楚王妃败下阵来了。还借此又大刷了一回名声。也是因为她有国师府的人力可以随便用啊。琰姐姐终究是要比自己强些，顾家不得力，总还有得力的人帮她。可自己，如今一切都只能依附王妃。她抬举自己制衡安氏、刘氏，以后用不到自己了又会如何？她一抽台子，自己就只能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啊。还有，承治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顾瑾打起精神，重新清点了一下送给秦王府的礼物。顾琰怀了双胞胎，各府也是要送礼道贺的。 顾琰收的礼已经堆了两三个房间了，直接就让苹果带人去清点入库。遇到实在精致的才会到她跟前过一眼。不过，晋王府送的自然就是例外了。 来人也被带到了她跟前，“奴婢见过秦王妃。这些物件都是顾侧妃和王妃一起准备的，希望能合秦王妃的意。” “你家顾侧妃参与准备的，肯定合本王妃的礼。她近来可好。” “顾侧妃很好，如今在帮着王妃管理内宅事务呢。王爷王妃都夸呢。” 顾琰点点头，让苹果替她赏了银子，把人好好儿的送出去。她自己则准备绕着湖再走一圈。 半道碰到端娘带着人端了一盘拔丝香蕉的零嘴过来。 顾琰一看，正是自己前两天想吃的，便用银叉子叉了一块入嘴，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谁做的啊？怎么吃着像是马婶子的手艺？” “可不就是马婶子做的。她回京城来了，今天在侧门找我叙旧。我想着姑娘想吃这道拔丝香蕉，她素来做得比人强些，便让她进厨房做了。”端娘笑道。 “她回京了啊，如今在做什么？” “租了个地方打算开小酒馆。今天来就是想开张的时候请我去替她压压场子。我可是秦王妃看重的教养嬷嬷啊。”端娘满脸的笑意。 “人呢，叫来我见见。”乍闻旧日厨娘回到京城，顾琰也挺欢喜就是了。 团子看顾琰吃得眉开眼笑的，便把小嘴张开。顾琰切下一小块喂进他嘴里。小家伙便低下头，用仅有的牙齿努力嚼啊嚼。 顾琰又对阿大阿二道：“你们也尝尝。” 阿大阿二谢过顾琰，各自用小碟子小勺子弄了一个拔丝香蕉去吃。团子吃完嘴里的便又抬头张开嘴，顾琰又喂给他一小粒。 “哟，看来还挺合你的意啊。” 小丫鬟领着一个脸上有大块明显的红色胎记的中年妇人一路沿着回廊往湖边来。 “这是谁啊？”路上遇到的丫鬟在她们走过后互相打听。 “听小兰姐姐说是顾家从前的厨娘，专门给王妃做饭的。这不，今早在侧门那里请人通传要找端娘。如今是要去见王妃呢。”有知道的便告诉旁边人。 众人恍然，王妃很重情义，在她势微时对她有丁点好的人，如今日子都好过得紧。 小厨房里，老管这样的御厨当然是不用担心。却有旁的厨子担心来人进驻小厨房，抢了他们的差使。尤其是此时王妃有孕在身，如果做出什么菜色得了她的欢心，赏下来的银子可是很可观的。这人一来，端娘就让她到小厨房占了个灶眼做什么拔丝香蕉，做好就端到王妃跟前去了。一会儿，人也被叫走去见了。 不过，众人虽然有所担心，却是不敢对这个面有大块胎记的妇人轻慢。从前顾家五房三春阁来的人，端娘、小菊、小兰，那可都是王妃看重的人哪。于是便安排她在厨房外凉爽的地儿坐着等候，又小心的去攀谈。闻说马婶子只是回来京城开小酒馆，想请端娘开张时去捧场，俱都放下心来。 有人觉得这妇人是守着金山不懂得挖，有人也觉得她知趣而且不失精明。请动了端娘开张去捧场，那以后黑道白道还有谁敢对她的小酒馆敲诈勒索么。而且，回头她是秦王妃从前最喜欢的厨娘的消息传出去，想去尝尝味道的人还少了么。到时候再经过端娘牵线搭桥偶尔进来再给王妃做点吃食，也就没人敢说她是秦王府不收的人了。 其实，马婶子远没有他们想得这样复杂。当年顾琰给了马家一笔银子，足够她们逃亡后衣食无忧的。他们一家逃亡在外，这些年家里娶媳妇添丁，银子便有些短缺了。在外地可不是手艺好就能混得下去的。再说他们之前还一直害怕被当逃奴抓回顾府，也就没敢怎么抛头露面。只在路边摆过小摊。 还是后来遇上了出远门做生意的旧日邻居，这才知道顾府早已经没了爵位，而顾琰当上了秦王妃。全家人合计了一下，便回京城来了。 至于说没有到王府讨活计，是因为想要家里小孙子读书，不想再背上奴才的身份。而且也是因为她脸上的那大块胎记，走到哪都受人歧视。不想再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在京城能够有个靠山安安稳稳靠手艺挣银子，日子也是极好过的。秦王府可是有御厨的，马婶子没信心能拼过他们。如果只是靠旧情过日子，她又没有端娘和顾琰那样的亲近。她当年就是做饭，也没参与什么重要的事。 只是顾琰顾念她一家子，不想他们被顾府责打、发卖，这才替他们找了出路。打死了奴才最多赔点烧埋银子就过去了。以当初顾琰干下的事，马家人很可能直接被迁怒打死的。 马婶子听说王府里也复杂得很，她当初在顾府就吃足了亏，想着自己面有缺陷不想再掺和了。 马婶子一路跟着丫鬟走着，心头只暗叹真是福地洞天啊。从前以为靖西侯府就是天上人间了，在秦王府面前一比可就成了茅草屋了。她原本是有些胆怯的，尤其自己又有缺憾。但想想顾琰的性情为人，想想如今她在王府的地位，顿时觉得自己不能落了她的面子。于是一路走得大大方方的。 “王妃就在那里了。老人家快着些，莫让王妃等久了。”丫鬟下巴微抬，指着湖边轻纱曳地的凉亭道。 “哎哎，好的。”马婶子加快了些脚步。 还没有走到，雪梨已经迎了上来，“马婶子是吧，来，这边走。”一边对带人过来的小丫鬟道：“你回去吧。” 雪梨引着马婶子往前走，自我介绍道：“我是王妃身边的雪梨，王妃遣我来看看老人家怎么还没到。” “有劳雪梨姑娘了。这王府可真大啊！” “是啊，光屋子就九百九十九间半呢。还不提占地六成的各处景致与这片活水大湖。” “我的乖乖——”相当于十个靖西侯府了吧。听说这府里后院除了琰姑娘就没有旁的人了。还是姑娘厉害啊！从前在靖西侯府，各房的人都争得跟什么似的。那个孙茯苓机关算尽，也没争到姑娘如今的几十分之一啊。 “王妃，马婶子到了。”雪梨进到纱帘里道。 马婶子往中间歪坐在凉榻上神妃仙子一般的女子一看，可不就是琰姑娘。 “姑娘，老奴总算又见着您了！”说着就要往地毯跪下磕头。见王妃的礼，方才有人教了她的。只是一见到顾琰忍不住激动，就先把姑娘喊出来了。 顾琰抬了抬手里宫扇，“起来起来。这一晃眼都六年不见了，你过得好吧？” 马婶子被端娘拉了一把顺势站起来，一个劲儿的点头，“托姑娘的福，老奴一家子都过得好。” “卖身契都还你们了，别一口一口老奴了。坐下吧，喝杯酸梅汤解解暑。” 马婶子看端娘原本也是坐着的，便也谢过虚坐了半边身子下去。喝了酸梅汤略讲了讲这几年自己一家子的过的日子。 顾琰点点头，“故土难离，回来也好。你都快五十了，还颠得动大勺？生意要是好了能忙得过来么？” “手艺都传给我家儿子媳妇了，我就是在厨房里看着。说起来，还多亏了姑娘当年教老奴……教我许多菜色。”马婶子面上露出真诚的感激。虽然之前的小本生意时常被地痞和衙门的人勒索，但是顾琰教给她的菜色还是帮着挣了不少银钱的。不然，光是坐吃山空这会儿就该很拮据了。哪里还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得下一个前铺后院的处所安顿一大家子。 顾琰笑笑，“我那也是嘴馋。你听我说了就能做得出来，也是你的本事。”譬如这拔丝香蕉，就是当年顾琰说给马婶子听过的。 说话间，顾琇和长乐下学一起过来了。 顾琰招招手，“快过来尝尝我前两天说过的拔丝香蕉。” 长乐道：“您不是说厨下做出来的味道不对么？今儿对了？”因为顾琰没一会儿又改了主意要吃别的，小厨房的人便也没有一直在拔丝香蕉上纠缠。不然，倒也该弄出这个味道来了才是。 “今儿对了，因为是从前做过的人做的。” 长乐迈步进来，不提防让马婶子的侧脸吓了一跳。一般来说，长得这样有明显缺陷的人是到不了主子身边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块胎记，当年顾瑜说不得就点马婶子为陪房了。既然人在顾琰跟前，长乐赶紧收住了吃惊的神色。倒是顾琇隐约还记得马婶子，多看了她两眼。 马婶子也吓了一跳，长乐跟顾瑜长得是很像的。她用手挡住有胎记的半边脸小声问端娘：“这是大姑奶奶家的小小姐？”大姑奶奶赏识过她的厨艺，一度让她日子好过起来。可惜后来大姑奶奶出阁，她比以前还不如。亏得是遇到了琰姑娘，不然，一家子都被人欺负死了。 端娘点头，“正是梁国公府的孙小姐。” 长乐和顾琇给顾琰行了礼，疑惑道：“你认得我？” 马婶子站起来，“我曾是顾府世仆，伺候过大姑奶奶。” 顾琇想起来了，“是马婶子啊，我记得小时候去三春阁，你给过我不少好东西吃。你还记得我不？你把手放下吧，我小时候就看惯了。长乐也只是方才一时吃惊而已。” 马婶子依言将手放下来，去看顾琇。看了几眼一拍大腿道：“哎，你是琇姑娘吧？”她一个颠大勺的厨娘，为人是挺粗犷的。一个没注意拍大腿的动作就出来了。端娘轻咳两声，马婶子赶紧收敛了。顾琰倒是嘴角微微勾起。 顾琇笑道：“可不就是我咯。原来今儿又有你亲手做的吃食了。我可得多吃两块。” 马婶子略坐了坐，顾琰让她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到王府找端娘，便让人送她出去了。还说到时候她人去不了，让端娘一并把礼物捎上。 “到时候端妈妈你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替我捎去。”马婶子当初跟着她，可也吃了孙茯苓不少排头。却一直尽力护着，没有出卖过她。 “好的。”端娘笑着应下。 雪梨走进来，在顾琰面前躬身道：“王妃，您要见的人来了。” “哦，带她过来。”顾琰转向顾琇和长乐，“你俩功课都写好了？” 长乐把最后一块拔丝香蕉叉进嘴里，瞥一眼顾琇，后者道：“姐姐，我们不能在旁边一起听听么？” “小姑娘家家的，着什么急啊。去吧！” “哦！”长乐和顾琇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顾琰又打发阿大阿二把团子带出去玩耍。她这会儿要见的是一名出身青楼的女子，也就是当初和探花郎私下见面的江氏。不过，这个女子还有一个身份，她是被楚王养着在别苑里，已经脱离了青楼。听说从前此女也是卖艺不卖身，清白身子便是给的楚王。不然，也不会有这样形同外室的待遇了。 顾琰对之前给她找麻烦的，而且一直以来都以敌对态度对她的楚王妃是不想再忍下去了。她不是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么。那就看看她对上夫婿的爱宠会怎样吧。 江氏俯身跪倒，大礼参拜，“民女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很奇怪本王妃会找你吧？毕竟你跟我们家秦王又没什么。” 江氏站起身来，依然低头恭敬的立着，心头确实是有这样的疑惑的。 “其实本王妃见过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嗯？” “那次你与耿探花因为十七公主的事约在宁王宅院相会，本王妃就在你们隔壁。还将你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氏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打当朝公主的主意，而且还被皇家的人发现了。这个后果太严重，她不由得不怕。一下子又跪倒顾琰面前，“王妃饶命——” “本王妃没打算要你的命，不过王爷的确是很生气。说要等事情过去，再不会牵连到公主身上的时候，再将你们二人好好的发落。” 江氏知道此事唯一的转机就在眼前的秦王妃身上，楚王到时候可不一定靠得住。膝行两步，把头用力磕下去，“求王妃指点一条活路！” 顾琰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其实本王妃还挺欣赏你们往上爬的努力的。毕竟本王妃有今日也是挺不容易的。你听着，我要你……” “民女明白了，民女一定照做。把王妃吩咐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江氏听完顾琰所说，立即表忠心。 “嗯，你去吧。哦，我方才所说的事你要是告诉耿探花，你说他会投向晋王阵营还是怎样？” 江氏小声道：“王妃娘娘，能不能也给耿公子指一条活路？” 顾琰摸了下肚子道：“他罪不及死，我也不想王爷多造杀孽。他唯一的活路不是投向晋王，那样只能死得更快。晋王麾下不乏人才，倒是我家王爷手下文人不够多。他为人不择手段，其实比正人君子好用。他的活路便是让王爷不舍得就那么弄死他。” “是，民女一定转告。多谢秦王妃开恩！” 江氏回去以后，吃了秦王府医官给的一贴药。然后让人把消息传给了楚王妃，说是她怀孕了。 楚王妃当即拍案大怒，“王爷知道了么？”那等低贱的青楼女子，也配孕育皇孙？难道要让她的儿子有个青楼女子生的兄弟不成？ “禀王妃，王爷还不知道。” 楚王妃拧眉，“她当真不曾被用来飨客？”大户人家宴客，有时候客人看上了家婢、家妓，主人家也有将之直接派去陪客人过夜的。此谓之飨客！楚王妃知道江氏受宠，便曾经安排过人开口讨要。可惜楚王没给，另派了她人。因此她愈发忌惮起江氏来。 “确实不曾。” 那这个孩子铁板钉钉就是王爷的了。好个贱人，竟然处心积虑的避过了避子汤的药性不成。 楚王妃知道，楚王是不介意多这么个孩子的。反正不上玉碟，好好养着便是。可是她不能容忍。眼看着江氏已经破了楚王不少的例了。再要是生下个儿子，以后改头换面进府来做个庶妃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儿子不也就一并带来了么。 “去，找几个健妇，一定要把药给她灌下去。药性最好强一些，让那贱人一生都不能再受孕好了。”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 正文 379 余波2 自然有人恰好引来了楚王，进门就见到屋里翻倒不少摆设，就连八扇的大屏风都倒在了一边。而江氏则被几个健壮的仆妇按在地上灌药，然后白裙下摆晕染开一朵红花，煞是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儿？”楚王立时大怒，已是认出了那几个健妇里有楚王妃的心腹嬷嬷。几步过去掀开了按住江氏的几人，将她搂在了怀里。 江氏伏在楚王怀里哀哀而泣，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有贴身侍婢，之前被人踹翻在地，此时正好爬起来说明情况，“王爷，江姑娘有了身孕。所以欢欢喜喜的请了王爷来，想告诉王爷。说能不能生下来需得听王爷一句示下。然后，这几个人便闯进了院子，打翻了奴婢几人，任姑娘苦苦哀求说如果王爷不让她生，她立即乖乖服药，还是硬生生的灌了药。说王妃不让姑娘生，姑娘就不许生。硬是把小贵人给打了下来。” 听暗卫说到这里，顾琰像听说书一样兴奋，兴致勃勃的问：“后来呢？” “启禀王妃，后来楚王让人把几个健壮妇人拉出去打。又交代人好好照顾江氏，自己奔出从马厩拉出一匹马一路疾行骑回了楚王府。他和楚王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如今外头都传遍了。” “哈哈，让她装大度贤惠。她有娘教，就是教她如何灌有孕外室绝子的虎狼之药的。你告诉江氏，本王妃会派人去替她解残留的寒毒的。”那个‘英朗爽直’的七嫂也真够狠的，打掉了人家孩子还不够，还要让人家一辈子不能再生养。亏得江氏对她了解甚深，一早就提前服下了化解药性的汤药。而且根本只喝了两口就等到楚王进门，用尖尖的指甲掐破身上小小的血袋造成假象。 楚王兴许也不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也不稀罕这个孩子。可是他恼怒楚王妃擅自做主，是肯定会发作的。他一转身江氏还按压舌苔催吐，将喝下去的药又吐出了一半。如此一来要解这个毒就容易了。接下来顾琰还会帮着江氏进楚王府，自然得让她有生育能力。不然，怎么给楚王妃造成压力？ 至于江氏以后会不会听话，这个先不说。反正她也不是为了刺探楚王府的事儿。就是为了给这位好七嫂添堵而已。江氏要想能立稳脚跟，不被楚王妃弄死，那就不得不依附顾琰。她倒要看看，楚王妃自家后宅不稳，还能分多少心力出来给晋王妃当刀。 一旁站着的齐娘子和小慧也是喜动颜色，前一段时日真是被这位楚王妃恶心坏了。小慧是被带来旁观顾琰怎么样布局的。至于收网，那还早着呢。江氏以后的用处还会更加发挥出来的。因此，暗卫也还在保护着她。可不能被楚王妃派人给弄死了。 “王妃，小世子回府了。” 今天团子又进宫见皇帝了，这会儿天色已晚已经凉快下来，宫里送他回来了。估着皇帝也得到楚王府的信儿了，怕是不会高兴。她可不能让这事儿被无声无息的压下去了，楚王一路打马急回，见到的人正不知楚王府出了什么事呢，得让人好好出去替他们宣扬一下。 顾琰朝齐娘子师徒挥挥手，“好，你们出去吧。” 小慧和齐娘子福身出去，路上小声道：“师傅，我算是看明白了。楚王妃那等人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她根本容不得人，歹毒得很。还是王妃这样摆明了不让人进府分宠好些。不会有那么多表面风光暗地里凄苦无比的女人以及孩子。” 齐娘子看她一眼，“你是想起了你娘吧？” “嗯。”小慧用力点头。 之前查小慧等人的身世，齐娘子已经知道她和秦勇亲兄妹。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大人物的外室，因此她才能继承了如今的好容貌。而秦勇是她母亲奶哥哥的儿子，在她父亲亡故后，母亲被正室害死，是秦勇的父亲带着出生不久的她逃走的。数年后这位秦叔叔病故，小小的秦勇便带着她到处流浪讨生活了。直到遇上顾琰，兄妹俩的日子才安定下来。 晋王和晋王妃此时正急急赶往楚王府，他们自然是去劝架的。楚王夫妻简直是大战三百回合，闹得动静着实不小。楚王和楚王妃都是天之骄子，两人的脾性都不是太好。好的时候极好，闹的时候也是极能闹的。 “这一次我非休了那悍妇不可！”晋王推开楚王的屋门，就见到他龇牙咧嘴的在让下人用药酒清洗伤口，嘴里骂骂咧咧的。 “外头都传开了，你还要闹成怎么样才肯罢休？”晋王看伤口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挥手让下人出去，自己拿了药粉往伤处倾倒，然后动手裹上纱布。伤得倒是不重，看来这两口子也没有要彻底撕破脸的意思。 “什么，传开了？”楚王很是吃惊。 “是啊，你以为是在王府关起门来传不出去？你从别苑回到王府，经过了多少地方，早传开了。说七弟妹给你怀孕的外室灌了打胎药，你一怒之下回府，然后和七弟妹打得不可开交。” “可路人也不该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害我！一定是老九两口子。”楚王怒道。竟是将他府里府外的事情查了个通通透透，事情一发生立即发难。 晋王冷冷看他一眼，“你们可以害别人，别人自然可以害你。难道只许人家挨打，却不能还手么？有些事既然先出手做了，自己却连小心行事都办不到，怎么能怪别人发难？你们害人家，可人家除了不准夫婿纳宠，个人品行上可还有什么可以攻击的地方？” “哎呀，三哥你轻点。”哼，老九，自己本来说坑他一把，如今倒是让他坑了自己一把。咱们倒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不能修身不能齐家，如何治国平天下？你是要父皇如何看你？你这样他能放权给你？如今事情立马搞得人尽皆知，好好梳理一下你府上的人吧！” 半晌，楚王不服气道：“老九手里的暗卫是当年父皇直接拨给他的精英。” “所以，咱们自己府里养的人比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我就是、就是不忿父皇也太偏着老九了。从前说他不会介入储位之争，待到他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连储位也要抢了。” “咱们现在在说你内宅的事儿，你别把话题扯远了。” 内宅，楚王妃眼泪汪汪的对晋王妃道：“三嫂，他抓着我的头发扇我耳光。我十五岁就跟了他，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宅，他就这么对待我！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我！” “好了，我听说是你伤他在先，他伤得可比你重。早同你说过了，要以柔克刚。男人大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七弟尤其是如此。你要让那个女人掉孩子，什么不露痕迹的法子没有，非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哼，人家也是算准你的性子这才会火上浇油的。 “呜呜，七嫂，他还说要休了我。” “这话他都说了几遭了。放心吧，我和王爷都不会让他再闹的。你也得收敛脾气，好好的服个软，收一下他的心。至于那个女人，不是已经灌下绝子汤了么，且先不管她。” “嗯，三嫂，我听你的。” 顾琰依然在听着近乎直播的汇报，心头只感叹晋王两口子真是忙啊，什么都得管。 萧允回来看到眉舒眼松的顾琰，笑道：“老七那里闹成了一锅粥，合着是你搞鬼呢？” “谁让他府里府外都有家，女人多了是要闹腾的嘛。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对了，你知道被楚王妃灌下绝子汤的女人是谁么？” “我干嘛要知道，别的女人的事儿同我都没有干系。今天孩子还乖吧？” “你问团子还是肚子里这两个？”顾琰摸着鼓鼓的肚子道。如今不过小四个月，看起来跟别人五六个月的差不多大了。本来想和他说说江氏的，看他一点儿不感兴趣，顾琰便把话咽了下去。以后再讲吧。 “都问，你把老大老二老三的表现都说说。” “团子一大早进宫，只比你早回来一会儿。方才坐那儿小脑袋就一点一点，我让乳母抱去洗洗睡了。老二老三还好，还没到他们动弹的时候呢。我就跟肚子里揣了两颗蛋一样踏实。吐我也没没吐了，挺安稳的。”顾琰靠到萧允怀里。谁让他功力深厚，冬暖夏凉呢。 萧允轻轻把她推开些，“别靠着我，受不住。”一下子怀了两个，便是坐稳了胎，行房的时候他也是加倍下心，根本就没敢尽兴。 顾琰皱了皱鼻子，“嗯，咱们可不能闹成楚王府那样。所以，你牢记一条，路边的野花不准采。楚王盯着你呢，嗯，他可能不只盯着，他还要给你挖坑呢。你可小心，别掉他坑里了。他掌管皇城跟京畿治安，要坑你真的不难。” “还用你说，我一直提防着他的。”萧允道。 “这个方面尤其要提防！”顾琰强调。 “知道啦！我瞧瞧团子去，那小子定然是在宫里玩累了。” 看过团子回来，顾琰问道：“阿允，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比较晚啊？”不是交了三部出去，清闲了不少么。前些日子回来得也挺早啊。 “我上秦相府去了，也是在那里用的晚饭。秦相怕是，时日无多了。” “啊——”顾琰吃了一惊。她小时候唯一可以去串门的地方就是秦相府。虽然见秦相的机会不多，但这位老人家待她一直很和气的。她在秦相府一向能感受到那一家人的善意。一时，算计了楚王妃的愉悦消散一空。 “人生七十古来稀，又有几个能到的。他今年六十六，操劳几十年，也算是高寿了。”萧允说着想起皇帝马上就要满六十五了，如今都还没有动身，估计这个寿辰还是在宫里过。他，大概也拖不了几年了。这还是亏得国师动用了一切手段给他延年益寿。更亏得丹毒不深，他当初再难过也没有真的丧失理智。 “你怎么也不带我一道去啊？” “你怀着孩子呢，那样的地方不去为好。” “我怎么也没听三伯母提起呢？怪不得她这段时日都没在书院那边留宿呢。我还以为是因为人少了的缘故。” 萧允由丫鬟伺候着洗漱躺到自己的床上，“别想那么多了，早点休息吧。” “嗯。”顾琰躺下，摸摸自己的肚子。新陈代谢，人事便是如此。想到这里，顾琰心头软了一些，以后真的不用再跟老太太计较那么多了。她都七十六了。 第二天萧允在宫里遇上了楚王，错身而过时后者狠狠地看着他。 “老九，你好！” “哦，七哥，你也好！”萧允彬彬有礼的道，似乎楚王真的只是口气不错地和他问好，他也只是回个礼而已。 “让弟妹好好休养，孕中怕是不宜多思多虑。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萧允彬彬有礼的假面立时撕了下来，一手提着楚王的衣领，另一手拳头用力挥出。楚王怎肯让他打着，歪头躲过，一脚踹了过来。两兄弟立时便打了起来。到被值守的武将拉开的时候，是楚王吃的亏多些。他昨日伤了腿脚，虽然不严重，但打斗中就不够灵活了。 这样一来，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最后两人一起被扭送到了紫檀精舍，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刚收到秦相咳血的消息，然后就听说这两个儿子就在宫里打了起来，看他们衣领也撕破了，帽子也打歪了，脸上也青了一块两块的，不由怒道：“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打了！你们是不是非要把老子气死才满意？” “儿臣不敢。” “那你们打什么？”皇帝说着站起来，走到楚王跟前，“在家打你媳妇，进宫打你兄弟，你是要怎样？” “是小允先动手的，儿臣只是还手而已。” 皇帝看向萧允，“你做什么要动手？” “他诅咒我媳妇儿。”剩下一句说宸妃的话，为免老头子真的气到，他就没说出口了。 “我不过是关心一句而已，是你听左了。”楚王也知道他不会说，于是辩解道。 “我媳妇儿用得着你关心？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七嫂和小七嫂吧。省得她们又闹出什么乱子来，楚王府名声远扬。” “都给我闭嘴！滚出去跪着，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昨日的事，要说皇帝不知道是秦王府的人在外头散布消息，那绝对是假的。看着这两个儿子跪到外头去了，心头叹气。他还活着就这样了，等他真的龙归大海了，得打成什么样？ 十七公主恰好也在紫檀精舍，她并没有出声为谁求情。只是端了茶过来给皇帝喝，“父皇，您消消气儿。” 皇帝接过去，长长的叹口气。 两个皇子在宫里打架，何皇后以及贵妃、淑妃也匆匆赶来。楚王母妃早逝，是在贵妃膝下长大的。所以贵妃听说了也是忙忙过来。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打架呢？还不快点向你们父皇赔罪。”何皇后各打五十大板的说道。贵妃和淑妃也出声相劝。 两兄弟对视一眼，对着皇帝把头磕到底，“父皇，是儿臣错了！请父皇责罚！” 皇帝对着他们道：“老七你太不稳重了，内惩院闭门十日思过！小允你也一点不冷静，你也内惩院思过三日。都走吧！” “是，儿臣告退！” 等到他们走了，皇帝看看跟前一脸担忧的一后二妃以及十七公主，“你们也都回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只得行礼告退出去。 皇帝问刘方，“去问问，楚王到底说了什么一下就惹毛了秦王。”他才是这皇宫的主人，这宫里发生的事情哪有他想知道却不知道的。 待到刘方迟疑着将那句前车之鉴的话说了出来，皇帝一挥手将茶盏挥到了地上，“孽障！”这不是诅咒是什么，还扯上了卿儿。偏偏碍着是两兄弟打架，罚得不能太过偏了。多罚老七几天都是因为他府上昨天闹出的那场事。 “着皇后拟两道旨意，第一道给秦王妃，责她孕中不好好保养；第二道给楚王妃，责她悍妒、歹毒。让她好好措辞，发下去前拿来朕过目。” “是。” 两个王爷在宫里打架，被罚内惩院闭门思过。两个王妃在家各接了一道旨意，顾琰那道措辞稍和缓些，毕竟她是孕妇。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很严厉的。你还有心思搞风搞雨，那就别拿孕中没有承受力，有个什么事儿就要出状况来说事。再闹事就预备着府上添人口吧。 楚王妃那道措辞就严厉多了，不说别的，就悍妒、歹毒这两条，正是她之前组织人给顾琰罗列的罪名。如今这两顶帽子戴到她头上了。还是皇后亲自赏的，摘都摘不掉。立即坐实了顾琰之前让人宣传的那些事儿。可比顾琰只是被人捕风捉影在背后说而已严重多了。 这一个回合，秦王府也付出了代价，但胜得还不算难看。不过顾琰心头还是憋火，楚王妃之前搞风搞雨的时候老爷子怎么就不吭声？这会儿就出声警告她了。 正文 380 思过 顾琰将圣旨卷了起来，嘟囔了两句。陪在一旁的齐娘子道：“怕是皇后担心王妃孕中思虑多了出事儿。还特地交代不用您跪接，站着接懿旨就成。而且，听说对楚王妃的责罚可严重深远多了。属下可看不出里头偏袒楚王妃的意思。” “哼！”哪是何皇后管这么多啊，是老爷子。明明有皇后在，他老人家却是一个人就把公婆的角色都扮演了。也是，当初可不就是既当爹又当娘把阿允拉扯大的么。 顾琰这回是不敢再做什么了，万一老头子真的直接赏下个侧妃就麻烦了。把圣旨递给苹果拿去供起来，又对齐娘子道：“你去给王爷收拾东西送去吧，多预备几身衣服。” “是。 来传旨的太监除了传懿旨，还传达了皇帝对萧允的处罚。内惩院顾琰是呆过的，就是皇家监狱，条件很是不好。当初是冬天，还是皇族长将他的银霜炭让给了自己用。如今阿允去是闭门思过，有专门关禁闭的小房间。就一丈见方，一个小窗通风透气。这酷暑难当的，在里头怕是日子更难过。 自己当时是明知是冤枉的，这才有特殊照顾。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是因为和楚王打架，怕是皇族长不会将他自己的冰盆让出来了。再说，除了阿允，还有楚王。他当然是一碗水得端平些才好。所以，这三天，阿允有得罪受了。幸好楚王是关十天，这么一想才平衡一点。 齐娘子给收拾了六身亵衣，还要再装别的。顾琰摇摇头，”不用了，反正是关禁闭不用见人，估着再送别的他也懒得穿上身。不能送冰，再装一把折扇进去。我默一份一并放进去。“ 正说话间，团子被乳母抱到门口，放在地毯上离顾琰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自个儿就摇摇摆摆的朝这边走来。阿大阿二一左一右的跟着，两手虚扶，随时预防他跌倒。 团子还差二十来日就要满十二个月了。是十二个月，而不是一周岁。因为去年闰月的关系，他得十三个月才满周岁。前几天开了步，如今能够不甚稳当的走上几步了。只是，话还不会讲。 顾琰有些怀疑是他压根不用讲话，比手画脚外加丰富表情身旁的人也能领悟他想做什么然后忙不迭的迁就他的缘故。 譬如此刻，他站在顾琰跟前，朝萧允平素坐的椅子看去。顾琰就知道他是想知道他爹怎么还没回来。萧允每天晚上回来，都要陪着儿子玩耍一阵的。 ”你爹这三天都在宫里不回来，不用等了。“ 团子疑惑的看着顾琰，一脸的问号。 ”跟你七伯打架，被关起来了。 团子跺着小脚，小手朝门外划拉着。 “被你皇爷爷关起来了，你娘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同我一道，送东西进宫去？” 秦王府的马车缓缓朝宫门进发，顾琰靠在包了细竹编成的套子的软垫上，旁边是一桶不时发出爆裂声的冰块。苹果跪坐一旁伺候着，朝顾琰的方向不停的扇着风。团子则趴在小几上好奇的把带磁性的小物件拿起来又靠拢小几粘上去。然后再拿起，再粘上，玩得不亦乐乎。齐娘子和阿大阿二也在，笑看着他的举动。因为车厢宽敞，坐了这么几个人也不会挤。 “王妃，遇上楚王府的马车了。”车夫在外头禀报。 “我们府上是亲王府，他们是郡王府。合该他们让道才是。”顾琰不客气道。先讲尊卑再讲长幼，这是大规矩。往常倒是可以不计较，今天她可不打算谦让。能把阿允惹得挥拳相向，楚王肯定说了过分的话。而且老爷子那么不给楚王妃面子，这话怕还不是一般的过分。 “是。” 那边车上是同样进宫送东西的楚王妃，听到车夫说秦王府的车夫示意他们让道，咬咬牙道：“让——” 方才接到皇后懿旨，就像是当众挨了一记耳光一般难堪。但她不得不亲自来走一趟。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都亲自进宫送东西了，她就交代侧妃或者下人来怎么行？尤其还是在被懿旨斥责、警告之后。 顾琰其实一点不把出门之类的当苦差事。想一想现代的女性，都快到预产期了还挤公车上下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坐着自家豪华的大马车进宫一趟，车行平稳，身旁还有齐娘子这样的高手随时提防出任何意外，这算得了什么啊。 楚王府的马车本来速度没这么慢的，可是只能跟在秦王府的马车后就只能跟着慢下来了。既不能催促，也不能超车。再想到这回自己给顾琰坑得这么惨，楚王妃简直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好在，各个王府离皇宫都不远。总算是没捱多久就到了。 顾琰被地上的苹果扶着下了马车，慢慢往前走。后面齐娘子抱起团子，阿大阿二跟在后头。再有跟车的小厮将带的东西拿上，一行人慢慢的进了宫门。顾琰还朝着楚王妃颔首打了个招呼，“七嫂也来了。”妯娌间斗法，兄弟间打架，但面上情还是得顾着。 “九弟妹身子不便，怎么亲自来了？” “是团子闹着要来看他父王，我也没什么事就带他走一趟。” 楚王妃挑眉，“团子会说话了？”哼，上次还不会说话，父皇就非说这个孙子叫了爷爷，赏了一堆东西。后来发现只是小孩子‘耶’了一声，也没人敢提。生怕触了老爷子霉头。如今又会说话了，还不知又要从父皇那里哄去什么呢。 “不会说话一样能闹腾啊。”顾琰一脸的无奈。一边说一边挺着肚子往里走。 楚王妃心道，哼，好像谁没儿子似的。 里头有太监迎了出来，是皇后宫中的人。 “哎哟，秦王妃。皇后不是让您好生保养着么，您怎么亲自进宫送东西啊？快，快，把凉轿抬过来。老远守宫门的就看到您家的马车了，报了进去，皇后娘娘让拿凉轿来接您。” “有劳母后惦记了。本王妃其实无碍，太医都说多走动更有利将来生产的。”顾琰说着坐了上去，能不走老长一段路，不晒夕阳自然是好。她坐了大半个位置，留了小半给团子。齐娘子小心翼翼的把团子放进去，不忘叮嘱：“小世子，可不能挤到王妃的肚子哦。” 团子伸手摸摸顾琰的肚子，点点头。小手还捏着拳头，帮他娘捶捶腰。这是看苹果做过的。一时引得那太监又夸了他几句懂事。 楚王妃不好越过顾琰径直往前，侯在一旁心头满不是个滋味儿。跟她摆亲王妃的谱，哼，不过是个庶民出身罢了。 看凉轿稳稳的抬起来，那太监这才转向楚王妃，拂尘一甩，“楚王妃，咱家给您见礼了。” 楚王妃刚让皇后的懿旨打了脸，却也不敢对她宫中的人甩脸子，只不咸不淡的道：“免了！”一边往前走去。 齐娘子带着阿大阿二走在旁边，两眼一直留意着前方路上的状况。苹果则跟在凉轿旁，手里拿着带的包袱。两拨人一前一后的往内惩院的方向走去。 皇族长下午刚收押了两个王爷，这会儿闻说两人的王妃送东西来了，便派人领她们各自进去。他是皇帝的叔父，算起来就是她们的叔公，倒是不必出来相迎。 屋子太小，最后只有齐娘子一手抱团子，一手拎包袱跟着顾琰进去。 萧允本来翘了二郎腿躺在床上，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你们怎么来了？”不出顾琰所料，他正衣襟大敞着，外衣更是早脱了仍在了一边，看到齐娘子才拢了一下。 “团子惦记你，在家闹呢。我便带他一起过来。”这禁闭室自然是家徒四壁，就一桌一凳一床而已。 齐娘子放下团子，过去归置带来的东西。 团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然后就被萧允抱到了身边，“难为你小子还知道惦记老子。行了，看你的汗出得。这里闷热得紧，看到爹了就赶紧跟你娘回府去吧。爹三天后就回来了。” 顾琰，“药膏什么的没给你带，想着宫里都有。这里头是六身亵衣，给你替换，汗湿了就换一身。还有一把扇子和一本。你就好好在这里静静心吧。母后给了我和楚王妃各一份懿旨，责我孕中不知保重，责她悍妒、歹毒。怎么回事儿啊？”顾琰收到懿旨不多时，暗卫就将楚王妃那边的事儿禀报了。 萧允蹙眉，“看来老头子还是知道楚王说的话了。他说你多思多虑，还说母后就是前车之鉴。” 原来如此！ “行了，我就关三天。赶紧带团子走吧。” 顾琰自己也觉得这斗室中闷热难当，再看眼儿子小手不住的抹汗。胖子怕热，团子是其中的典型。不过却还是一副乐意跟他爹呆一块儿的表情。 “好，我们走了。” 齐娘子过来抱上团子，重又跟着顾琰出去。出去就见到阿大阿二望着那边的禁闭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耳朵也都支着。 苹果看她们出来，轻咳一声提醒两个看好戏的小家伙收敛。那边正隐隐传出些争吵声，自然是楚王和楚王妃。 顾琰嘟囔，“这日子过得可真是热闹。”其实也不能因此说楚王和楚王妃关系不好，有些夫妻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不过他俩一个要关十天，一个被皇后降懿旨严厉指责，再加上昨天还打了一架，又有江氏落胎的事儿，此时见面是融洽不了。闹的动静不大，因此皇族长也没出来过问，看来也是深谙装聋作哑之道。 “走，去给你太叔公打个招呼。”顾琰对团子道。她带了皇族长最喜欢的酒，倒不是行贿。皇族长肯定不会为难只是来关几日的两个王爷。就是带来孝敬老人家而已。往常顾琰也遣人送到他府上的。毕竟之前她关了一个多月，皇族长对她还是颇为关照的。 老人家平时估计人也不是时时呆在内惩院，只不过今天刚收押了两个王爷，又是打架进来的。防着他们再闹事，所以才在这里镇着还没有回府。所以，顾琰这两壶好酒自然就同及时雨一般了。 皇族长见了顾琰脸上淡淡的，见了酒便欢喜起来。想起她时不时让人送酒到自家王府，脸色便好看了不少。再看到胖乎乎的团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扩大了。 “哎呀，怎么把这小子也带来了？快，过来凉快凉快。”一边招手叫下地的团子靠近冰盆一些，一边又让人给他水喝。 “他在家看不到父王回去，就到门口去望。侄孙媳想着不如索性带他来看看。”以后可以威胁这小子，再闹腾就把你关起来，就像你爹那时候一样。 “倒是个有孝心的小子啊。”皇族长道。 顾琰心道，他是少了个肯给他做蹦床、肯让他当鼓敲的人这才惦记得这么厉害呢。 略坐了坐告辞出来，好巧不巧又遇上垮着脸的楚王妃冲出来，对方没有理会她们，抢先出去了。 待到两拨人都走远了，皇族长背着手道：“这老九媳妇看起来比老七媳妇是要懂事些啊。”也难怪两人斗法，帝后只严词斥责老七媳妇了。看来倒不单是因为她身怀六甲老九又受偏爱的关系。这宫里的消息传得快，两道懿旨上的话早已不胫而走。楚王妃被责以自己加诸别人的评语自然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马车上，团子皱着小眉头。 顾琰道：“看吧，你以后要是不听话也会被这么关起来的。” 团子有点怕怕的扭了扭小身子，两只小胖手交握。 “好了，你爹过三天就回家了，不用太挂记。不过你这几天要乖乖的。” 团子点头，小身子靠向顾琰，后者把他揽进怀里，“不怕不怕，有娘在，不会让人关我们团子的。” 齐娘子和苹果对视一眼，吓人也是王妃你，如今又是有你在了。 团子抬头看看顾琰，顾琰道：“因为你爹的娘不在了啊，没人给他做主。” 哎哟不行，不能这么惯着这小子。总是连蒙带猜的知道他的意思，他就永远不用说话了。唉，过几日等阿允回来了，等她精力好些再来逼这小子开口好了。而且也不能光是她一个人，得让周遭人都不要惯着他才行。 齐娘子道：“给皇上听到您这话，怕是得呕到。”什么因为宸妃不在，没人给王爷做主他才让关起来云云，皇帝听得才怪了。 顾琰一手捂住嘴巴，“楚王说一句父皇都知道了，不会我说什么也都进了他老人家的耳朵吧？”那以后她还敢好好儿的说话么。 团子疑惑的看着她，顾琰没理他。他就扯顾琰的袖子。 “别扯！” 齐娘子道：“哪能啊，暗卫又不是专门的特务机构，只是皇上问起的时候如实回答而已。”因为顾琰嘴上其实也是有把门的，她也没多事提醒什么。 “哦，那还好。” 团子继续扯顾琰的袖子，要求一个回答。 顾琰继续不理他，“想知道就喊人。” 团子看她没再捂着嘴了，倒也不再继续纠结，和阿大阿二玩儿起来。 顾琰道：“他怎么不说话啊？” 齐娘子笑道：“您什么都急。急小世子不长牙，急他站不起来。他比元元小姐小两个月呢，肯定比她慢。” “可元元两个月前就会喊人了。这会儿能说更多话了。” “王太医不是说了么，每个人不一样的。” “我看是每个人都关注着他、惯着他，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开口说话的缘故。”顾琰闭上眼道。这么出趟门还是有些疲惫。算了，过几天再来逼这小子开口了。 楚王妃从内惩院出来就直奔晋王府了，伏在晋王妃身上大哭，“三嫂，母后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啊？凭什么就说我一个啊？” 晋王妃拍拍她的肩，“别哭了，以后别再招惹秦王府。父皇护着他们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咱们不能跟他们这么硬碰硬。” “我恨死她了！”别说没人告诉楚王妃她被重责其实是楚王祸从口出，就是告诉了她怕是也会把帐全算在顾琰头上的。明明悍妒、歹毒的应该是她不是么，怎么偏偏是自己落下这么个名声？这以后她的闺女，她娘家的姐妹都要受影响的啊。 团子很不习惯看不到他爹，接连三天都有点蔫蔫的。等到萧允三天后回来，他就跟在他身边不走开。就连萧允等不及回去洗热水，直接跳进湖里泡着，他也站在岸边上站着。 萧允是三天没能好好洗洗了，快速把自己扒光洗刷刷了一通。看儿子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一笑，朝团子招招手，“来，下来！” “不行不行，这是冷水，他可不能泡。你赶紧起来吧，省得他惦记着要朝里头跳。”顾琰赶紧走过来道。再看团子听了他爹的话果然蠢蠢欲动起来，顾琰瞪萧允一眼。萧允跳进水里，还没开始解上衣这里就清场了，也没个人可以唤过来过来抓着团子的。 眼见走得晃晃悠悠的团子当真乐呵呵跳了下来，萧允赶紧站起来把他接住。 “等会儿到热水池子里，咱爷俩再一起泡吧。” 正文 381 报丧 顾琰看到那不逊色于大卫的身躯就那么露了出来，不由道：“你堂堂一个王爷，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萧允道：“我在自己家里，怎么着不行？你还害羞不成，我身上哪里你没看到过？那个斗室你也是去过的，跟蒸笼一样。我再关几天就成小笼包了。” 顾琰用宫扇半遮着脸，只露出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就你，再蒸也蒸不成小笼包。我们团子还差不多。叔公都不让你们洗澡的么？” 萧允把团子放回岸边的石凳上，“坐好，不准动。” 顾琰走过去把手放在团子肩上，省得一个不注意他又往湖里跳了。 萧允又缩回湖水里，“叔公可狠了，说我们是进去关禁闭的，又不是进去享福的。再说又不是女人，捂一捂也无妨。不知道老七后头七天怎么过？”说到最后坏笑不已。 顾琰白他一眼，摇动手里的宫扇，“总不能让他真在里头捂馊了，肯定还是要给他水的。不过，这么收拾一顿，看你们还敢不敢动手打架。老爷子如今最忌讳的怕就是兄弟相斗了。啧，还好这湖是活水，不然就成腌菜的味道了。”一边低头问团子，“方才闻到你爹身上的味儿没有？” 团子呵呵的笑，伸小手去摸自己腋下两个湿湿的手掌印。是方才萧允急忙托住他留下的。 王嘉用托盘托了一身干净衣服过来，放在旁边的石凳上。再收拾好萧允丢在一旁的衣物，悄没声息的退下去。 萧允便起来把衣服套上，抱上团子往正房去。团子开始伸手去抱他的脖子，凑近了仿佛闻到什么，又把小身子躲开，小手摇晃着扇动，一脸的嫌弃。 顾琰见状大笑，“你头发还没洗呢。赶紧的，回去正正经经的沐浴一番。” 萧允看团子小身子后仰，躲得极远，伸手托住他的腰，省得闪到了。这里清了场也没旁人，顾琰如今又抱不得团子，还是只能萧允抱着他。 回到正房，热水已经备好，萧允把团子一剥，直接放进热水，自己也进去。急急解开了头发，仰靠在大浴桶里，让顾琰给他冲洗。 团子漂浮在水面，笑着在浴桶里拍水玩儿。萧允则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顾琰在伸手拿水瓢舀水替他冲洗头发，看团子闹腾得慌，道声‘闭眼’顺手一瓢水从他头顶浇下。小家伙闭着眼两手乱舞着躲闪，却怎么都在攻击范围内。 顾琰替萧允把头洗了，用毛巾擦干了个七七八八，看两父子在水里互相泼水，便道：“你们爷俩别闹腾久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萧允‘嗯’了一声，又弹了一滴水珠到团子脸上。小家伙手脚乱动的还手，扑腾起老大浪花，却是打不到正主身上，反给自己扑腾了满头满脸的水花。然后还要时不时的被萧允弹过去的水滴打中头脸鼻子。 “求饶啊，喊爹啊，喊了爹，爹就停手。” 顾琰正走到浴室门口，闻言回转身来。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得逞，叫团子先喊了爹。 “团子，喊娘，喊了娘就救你，帮你泼你爹。” 团子看看萧允，又看看顾琰，然后张开嘴巴，两人都不禁往前倾了倾身子。然后就听得团子‘嘿嘿’一笑，一副逗你们真好玩的可恶样子。 萧允一把将他抓了过来，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手上用了一分力气搓他腰背，“你这混小子，敢戏耍老子娘了。” 团子继续‘咯咯’地笑，顾琰失望地转身，看来今天又别指望他开口了。她怎么觉得自己生了个蔫坏蔫坏的儿子啊。总觉得这小子知道他们在等着他开口，然后他就是不开口的样子。从他颤颤巍巍的开步，顾琰就开始盼着他开口喊‘娘’，结果就是一再地失望。 吃晚饭的时候，吃了三天‘牢饭’回来的萧允口味大开，带动得团子都多吃了小半碗。顾琰坐在旁边喂着他，看他小嘴用力嚼啊嚼，不由得眉开眼笑。她如今少吃多餐，和他们爷俩的饭点不一样。 “你小子，光会吃饭不会喊人。琰儿，不然咱们想点法子逼他开口你看怎么样？” 顾琰正有此意，忙问，“什么点子？” 萧允看着团子，一本正经的开口，“不喊人就不给他饭吃你看怎么样？” 顾琰没好气道：“我看你真是在内惩院捂馊了，出的就是馊主意。不给他饭吃，我刚接了一道训斥的懿旨，你是想老爷子知道了亲自到秦王府来骂我呢？” 不给团子饭吃，亏他想得出来。就是老爷子不发火，她自己也受不了啊。就不信他受得了。 晚间，一番有克制的云雨之后，意犹未尽的萧允打算回自己的床上去。 “你抱着我睡吧，我喜欢靠在你肩膀上。我一个人晚上都睡不太踏实呢。”顾琰声音里满是慵懒与娇气，伸手把萧允抱住。 “别，我会忍不住的。回头伤到你和孩子。”萧允一脸怕怕的把她的手扒拉下去，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哼，用人的时候就过来，不用人了立即提裤子走人！”顾琰嘟囔。 萧允哭笑不得，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啊，她还不领情。再生一个儿子，是得缓缓才行了。 “睡吧睡吧，我明儿还得进宫干活呢。要不是我跟老七都得干活，估着老头子还得关我们一阵。” “活该你们被捂馊！”顾琰翻身背朝着萧允，抓了个竹夫人抱着自己一个人在大床上睡了。 想起还关着的楚王，萧允幸灾乐祸的笑了。唉，这架打与不打，他真是两难中啊。打吧，会让老头子难受。不打吧，楚王话里诅咒他媳妇儿还牵连他娘。下次再有这种事，打还是不打呢？还是打吧，老头子要是知道他苦苦隐忍，估计也得难受。 翌日萧允忙完积压的事情到紫檀精舍见皇帝，就见到皇帝抱着团子哄他喊‘爷’，一边还拿了不少好吃的诱惑。 团子不动声色握着小胖手，在盘子打他眼前快速滑过的时候稳准狠的伸出去就抓到了一块糕点。 明晖啧啧赞道：“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啊！” 皇帝道：“怎么，你拐了云峥的孙女儿还不够，还想拐朕的乖孙子？” 明晖摇头，“他娘都没时间专心练功，更别提他了。臣就是感叹一下他这个速度跟准头而已。刘方，你还真是老了，还不如团子快。” 刘方看着少了一块的盘子，以及美滋滋捧着糕点吃着的团子。他是真没想到小世子动作这么快啊！ 皇帝指着刘方道：“这老小子就是不上心。他有儿有女喊爹了，心头美得冒泡。全不体会朕的心焦。” 明晖点头，他也想听团子喊师爷，同样简称‘爷’。 萧允失笑，原来这紫檀精舍还有人比他们夫妻更急。他说不给团子饭吃自然是看顾琰心急逗她的，老头子这里直接拿吃食哄小家伙开口啊。却没想到他儿子继承了他，从小展露学武的天分。从晃一晃就挪开的盘子里拿块糕点不在话下。 皇帝看眼站在门口的萧允，“怎不进来？” “看你们怎么逗团子开口呢，琰儿也挺急的。这小子忒坏，两眼看着你张开嘴一副要喊你的样子，然后就‘嘿嘿’一笑。父皇你可别让他戏耍了。” 皇帝没好气道：“说晚了。” 明晖和刘方告退出去，把空间留个这爷孙三代人。萧允过来团子身后坐下，“父皇，叔公他太折腾人了。” “哦，那朕发话让他别再折腾楚王了。” “别别别，得让他吃个教训，以后才不敢张嘴胡说。” 皇帝看着眼前的爱子与爱孙道：“朕这要是去了，你们兄弟之间……” “反正儿臣是不可能退回到没有野心的那会儿了。” 可这把椅子就只能一个人坐上去啊，又不可能轮流坐，兄终弟及更得乱套。 屋里一时变得很安静，就只有团子不时发出的咀嚼声。他啃了半块糕点搁下，张开嘴。皇帝很熟练的喂他小半盅水。 萧允终是觉得方才的气氛太沉重，笑着转了话题，“琰儿说团子就是不开口，想必和他根本不用开口咱们就把他要的都喂到嘴边手边有关。譬如方才他要喝水，根本就不用说话，您就知道了。” “好像听着有点儿道理。那怎么办？不开口说话，就不给他水喝，让他渴着？”皇帝可舍不得，一边伸出手虚挡着，省得吃了东西站起来在榻上走动的团子不小心跌下去。 “那晚点开口就晚点开口吧。爹，我几时开口喊人的？” “也挺晚的。你那会儿也是一个眼神身边人就忙不迭的把你要的东西递上了。” 萧允想问他开口第一声喊的是什么，总不会是娘吧。可又怕他真喊的是娘，又惹得皇帝伤心。他小时候吧，倒是总把他娘挂嘴边上，从皇帝这里讨好处或是躲避责罚。什么‘我娘要是还在肯定不能让你打我’，‘我娘活着一定会答应我’这类的。如今是养儿方知父母恩，不忍刺激老头子了。 皇帝看穿他的心思说道：“你喊的是父，喊朕。” “啊？”萧允愕然，他那么小就知道谁是生父了？ “其实你是想喊姨父，可是只能蹦出一个字来。”不过那时候是真把他高兴坏了啊。结果这小子会喊两个字了就变成了姨父，让他白欢喜一场。 萧允想起喊‘姨父’还说‘姨父，我跟你长得好像’的蠢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可旁边扶着他肩膀遛弯的小子都要一周岁了。 还有大半个月就是皇帝六十五的大寿，顾琰想着东方樱到时候不知道方不方便露面。可不露面吧，她是属国使臣，可不好不参与。参与的话，她的肚子会不会显出来？她派了个人到刘氏那里去问。如果真有什么需要，她到时候可以配合。如果东方樱要在京城生孩子，肯定是要麻烦这位小婶婶的。想来不会回避刘氏。 刘氏很快让人回了话，说东方樱不是双胎，到时候用生绢裹腹，不会显眼。 顾琰心道，果然让我给猜着了。师傅怕是得气坏吧。可是阿樱肯定不会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谁的。他也就没法子上门去逼着男方负责任。而且，这该谁负责任还不一定呢。 “刘夫人说，国师还不知道呢。她是自己上门看望告病的东方郡主时撞破的。” “哦，那我也当不知道，不告诉他。”顾琰摸摸又大了些的肚子。 团子坐在她旁边，拿了个彩色的鞠球笑嘻嘻的放在自己大腿上顶着小肚子，两手摸着。 顾琰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团子一会儿看看她的肚子一会儿看看球这才明白他是在模仿自己。宫扇啪的一声拍在他头顶，“傻不傻啊你？嗯，都不会喊娘，你当然够傻的。” 端娘道：“别拍小世子的头啊。这还没到一岁，着得是哪门子的急啊？” 团子挠挠头，又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把球推到顾琰那边去。 顾琰又想拍他了，这是要比大小还是怎地？ 齐娘子在旁边看得直笑，“不知道小世子以后会不会跟弟弟妹妹争宠？” “我可没指望他能有个大哥的样儿。”被所有人娇惯着长大，年纪又这么接近，他能像个大哥才怪了。 齐娘子想了想道：“东方郡主就打算偷偷儿的生孩子么？” “以她的性子怕是不想，不过既然人在中原还是得顾忌几分。毕竟她还代表着东昌。估计皇上寿宴后她就不会公开露面了。” 端娘对东方樱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颇不理解。 小兰在一旁道：“其实，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顾琰奇怪的瞥她一眼，“什么？” “就是让东方郡主进秦王府啊。这样她可以不用躲躲藏藏的，也不至于再有人说您善妒不容人。” “异想天开！那她的孩子上不上玉碟？上了将来会不会跟团子争位置？她又会不会出手害团子他们兄弟？”如果是普通可以拿捏得住的女子还可以操作一二，就当互相帮忙。可东方樱是什么人啊，她害怕会引狼入室将来给团子带来隐患。还有，当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啊！这根本不可行。所以，顾琰就没打过这样的主意。不如活得坦诚些。反正托肚里双胞胎的福，皇帝这回又容忍她了。如果不是双胞胎，她也只是更加麻烦一些达到这个目的而已。从皇帝第一次退步，就注定他很难扭转局面了。 端娘也骂小兰，“不会说话就少出声！” 小兰缩缩脖子，“属下也是听贵女书院也有人在说王妃太霸道了才想到这个的。” 顾琰看着她道：“你可以试着去写写话本，说不得能畅销。”这分明是小言的套路嘛。 贵女书院有人要以顾琰为榜样，说将来不许夫婿纳妾。自然也有人受世俗影响，说她的确是做得过了一点。当初退学十四个，而且在事情闹得纷纷扰扰的时候还有八个请病假、事假。直到皇后下懿旨斥责了楚王妃才病愈返校。 说笑间下人来报，“王妃，秦相府报丧。秦相，去了。” 顾琰脸上的笑止住，老爷子马上要过寿了，看来今年是过不舒心了。几十年的老伙计先走一步了。昨天听说老爷子亲自出宫去看望秦相，顾琰就有预感了。不是到了最后的时刻，皇帝是不能公开给臣下这样大的面子的。听说秦菀已经提早进京，可惜终究没有赶上这最后一面。 “吩咐白芷准备奠仪。齐娘子，你陪着琇琇代我去走一趟。”顾琰倒是想亲自去送一送秦相，但她去了只能让秦家人不安。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当反而带累人家。而且也违背了皇后下懿旨让她好好保养的意思。 “是，属下这就去知会白芷和绣姑娘。” 顾家山上的别苑，太夫人也得到消息了。虽然顾家败落了，毕竟两家还沾着亲。立即打发大老爷和大夫人同去祭拜。至于三夫人和顾珉是早已在秦府了，就连元元都被秦茵带去了的。 “我要不是有些苦夏，出门怕中暑，我也该去送一程的。这些年，秦府对顾家还是关照有加的。” 大老爷道：“娘，秦家知道您的心的。您这么大岁数了，中暑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好。儿子这就和柳氏赶过去。” “去吧去吧！” 秦家的丧事办得相对低调，毕竟如今正准备着皇帝万寿节，大街上到处都张灯结彩。但秦相毕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为相几十年，生荣死哀是不能少的。 晋王立时召集礼部的人以及翰林院的大学士拟了十几个备选的谥号出来。皇帝圈中了‘文正’二字。这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几乎是文臣的最高等级。晋王去秦相府拜祭的时候便将恩旨带了去。秦相长子接的旨意，感激不已。他的门生故吏在场的也觉得满意。如此，便以秦文正公呼之，书写在灵牌上。 渝王也表示他即将开始编写的《历代君臣事迹》里本朝的事，肯定会有秦相一个重要的位置。这本书是他要编纂的大类书里的一种。 至于萧允，他只能是和齐王等人一样，来祭拜一番表了表心意。 正文 381 金口 秦菀是秦相去后第七天抵京的，为了能赶上她半道把儿子和一部分忠仆留下，自己弃马车乘马赶路。可是终究没能赶得上。顾琰闻说也只能替她一声叹息。 又过得八日，皇帝的万寿节照常举行。也没有因为一个臣子的去世让皇帝不过寿的道理。秦菀身上有孝而且哀毁过度不能参与。倒是孙皓熙小朋友赶上了曾外租的正日子。大公主便带上他一起参加。 宫门口遇上，顾琰看到大公主牵着的虎头虎脑有些像孙小丁也有些像秦菀的小男孩一下子便笑了。 大公主指着告诉孙子，“这是你九舅奶奶，你小的时候她就抱过你了。快过去行礼！” 孙皓熙听父亲母亲提过无数回这位九舅奶奶，也知道自家隔壁就是她的屋子。他还去玩耍过很多回呢。当即笑吟吟过来行礼，“见过九舅奶奶。” “快免礼！这一晃眼两三年不见，乐乐也长大了。” 孙皓熙乐了，“您记得我小名？” “忘不了。” 大公主走过来，半真半假的道：“今儿也就九弟妹你还有凉轿子可以坐。”今儿人实在是多，又是往丹陛去给皇帝拜寿，皇后就只给顾琰安排了代步工具。 “大姐安好！”顾琰问声好。 大公主看团子和自己孙子对视着忙道：“昊熙，这是你团子表叔。比你小差不多两岁。” 孙皓熙有些不情愿的又行一礼，“见过表叔。”大公主暗自好笑，同当年让小丁叫小舅舅差不多情形。 团子好玩儿学着他的样子两手合拢作揖，满脸堆笑。 顾琰道：“乐乐上来一起坐吧。” 大公主想想脚程，而且这个孙子跟儿子一样说是不喜欢被女人抱来抱去，于是道：“嗯，你上去挨着九舅奶奶一起坐。这样也好早些去给你曾外祖拜寿。” “哦。” 团子看到孙皓熙坐了顾琰另一边，而且顾琰还一直和他说话。小嘴撅了撅，有些不高兴起来。 顾琰咋见故人之子，微侧着身子言笑晏晏的听孙皓熙说他吃了自己当年种下的果树长出的果子，坐了自己搭的秋千云云。一时就没注意到团子的情形。 小家伙越发不高兴，伸手扯了顾琰的裙摆两把也没得到注意。嘴巴张了又张，试了好些次终于顺利发出声来，“娘” 第一声还有些不清楚，顾琰只当自己听错了。然后又听到团子大声喊道：“娘——” 她这下才猛地一愣，一下子转过身来，“你刚喊我了？再喊一声！” 团子见终于把她喊得转过头来，心头有些小得意，在顾琰棋盘的目光中又喊了一声‘娘’。 顾琰一把捧住他的脸，“哎哟，宝贝儿子，你终于会喊娘了。” 大公主凑上前来，“团子会喊人了？” 凉轿随即停下，方便她们说话。还挪到宫墙下，给往来的人流让路。今天席开二百桌，两千人陆续往丹陛去，路上端的是挤。方才也是不停的停下打招呼。因是皇后的好意，怕顾琰被人冲撞了，她也只得安然高坐。 顾琰兴奋地点头，“来，喊姑！” 大公主拿宫扇拍她肩头一记，“这会儿急着喊什么姑啊。赶紧教他唤‘爷’，还不得把老爷子乐坏。秦相去了，父皇正郁郁寡欢呢。” 顾琰醒悟过来，“哦，对对。我一时乐得忘记了。你们四个落轿，咱们等会儿再走。”于是停下来教团子喊‘爷’，大公主祖孙俩也在旁边帮腔。 丹陛下，众人已然入座。萧允身边还空着，招人过来让去看看王妃和小世子怎么还没到。他是一早入宫处理政务，顾琰是睡饱了才带着儿子慢慢踩着点儿来的。 刚进来的大公主道：“小允莫急，就来了。”一边领着孙子挨个叫人，收见面礼。 到了萧允面前，孙皓熙拜下去，“见过九舅爷爷！” 萧允解下腰后别着的白玉匕首相赠，“咯，拿去玩吧。大姐回头带他到秦王府来玩。呃，你这么知道琰儿就来了？”这白玉匕首也是提前备好的，估着今天会有这么一出。 “我同她们母子一道进的宫门。” 萧允想了想，可能坐轿子反倒慢一步。 又过了一会儿，顾琰才带着团子匆匆赶到。坐下之后，团子站在他们中间的位置，抱着萧允的脖子轻轻喊了一声‘爹’。 萧允浑身一震，惊喜地道：“你小子终于……”说着收声小声地问顾琰，“会不会喊老头子了？” 顾琰也同样小声地道：“不会喊老头子，会喊爷了。” 说话间，赞礼的太监已是大声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离席跪迎，萧允小心的扶着顾琰的腰。 待到帝后落座免礼平身，众人这才随即坐了回去。然后便是诸皇子按长幼献礼。东西自然都是各府经心挑选的，顾琰更是直接请宁王从他拍卖行的库房里找的一件精品。可惜，皇帝心情不是太好，一直淡淡的。这些宝贝他见得多了。不过看一眼点点头，赞一句有心了就让收了起来。 终于轮到秦王府了，一家三口一起出列献上宝贝，依然只得了不咸不淡的一句就要让他们回座。何皇后有些心急，这么下去，整个寿宴怕是都得这么不咸不淡的。皇帝心情不佳，满场两千号人哪个敢开怀宴饮。她只能寄希望于萧允和十七公主这对爱儿爱女而已。可眼见萧允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献上寿礼，再想想十七公主准备的节目怕是也难得让皇帝开颜，心下喟叹不已。 献上寿礼，萧允和顾琰站了起来。顾琰拍拍团子的小肩膀，小家伙稳稳走上前，绕过龙案。一时满场人都看向了他，赞礼官也收了声。之后就是大公主的序列，她好整以暇的坐着也没有起身。 皇帝看爱孙脚步稳当的走向自己，这才笑了笑，两手张开准备接住他。 团子后头几步直接用跑的，奔进皇帝怀里，几下就爬上他膝盖坐着。试了试自己还短了一些，又爬起来站到龙椅上，凑到皇帝耳边，大声喊道：“爷——” 皇帝开始看他折腾，坐了又站的。没成想他就凑到自己耳边大声喊了自己一声，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大声答应了一声，抱着团子站了起来把他往空中一抛再接住，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旁边的何皇后这才舒了口气，团子这小子恰在今日开了金口，这可是救了全场压抑着的两千号皇族和重臣啊。不然，今天别提多憋屈了。 全场的人不用组织，都跪了下去恭喜皇帝。自然也有人借着跪拜的姿势，暗自撇嘴的。心道秦王妃好深的心机。罢了，也是人家儿子年岁赶巧了。其他的大的大，小的小。没一个这么合适的。 皇帝高兴的把手一抬，“众卿平身，坐下吧！” 顾琰仗着自己怀孕，只微微弯了下腰。实则她怕团子会跟着皇帝的动作学。这小子如今最喜欢模仿了。不过这会儿可由不得他更活跃了，今儿这风头已经出得太大太大了。于是死命的盯着他，看他果然把手抬起来，就瞪他。 团子还是有些怕她的，便把小胖手缩了回去。 众人落座，萧允和顾琰也该回自己的位置了。可团子还坐在皇帝腿上，顾琰便招手示意他下来跟着走。今天他要是一直坐在皇帝腿上，那也太、太、太打眼了。 皇帝看到了，横顾琰一眼。她只得收敛动作，跟着萧允坐了回去。 有了这一幕，全场的气氛才开始热闹起来。众人僵着的肩膀也开始松懈下来，有了品尝美酒美食的心情。也开始有人小声的说上几句话。心头都有些震撼方才的一幕，早听说龙生九子，独爱秦王。今儿算是眼见为实了。有的人心思也开始活泛了一些。 场中还在献寿礼，大公主献了自己的。孙皓熙也带着人捧了个锦盒上前代他爹献寿礼。正好赶上皇帝高兴的当口，又好好夸了不远数千里来给自己上寿的曾外孙一回，叫到跟前摩挲了一番。如此，大公主之前一番热心便得到了想要的回报。 最好笑是他伸手摸孙皓熙脑袋的时候，团子也努力伸出手去在大表侄子头上用力揉了两把，把孙皓熙梳得好好的总角揉得乱糟糟的。旁边一圈的人都笑了起来。顾琰心头好笑，这小子还在记恨人家呢。 孙皓熙没办法，只有受着。末了被大公主拉下去的时候偷眼瞪了瞪笑得开怀的团子。皇帝见了他们这一番互动好气又好笑，也是不由得想起了童年的萧允和孙小丁，嘴角更加的上翘。 公主之后是宗室、外邦使臣，然后是重臣。到后面位分低些的就是四个四个的上去。再低了就没有面献的机会了。 萧允这才问顾琰，“他怎么今天偏就开了金口了？” 顾琰道：“我路上跟乐乐一直在说话，他觉得被冷落了，这才蹦出了一声‘娘’。我就赶紧停在路上使劲儿教，总算是赶上了。” 萧允笑得肩膀抖了抖，“这么说来还要多谢乐乐。这么说这小子方才揉乐乐的头发是故意的？” “可不是。” 团子在皇帝腿上看了一阵子坐不住了，用手拉扯龙袍示意自己要走。 皇帝也知道他坐不了多久，便招呼平时带他玩耍的小太监带到一边去玩。 团子又过去拉扯顾琰，要她陪自己一块儿去玩。 萧允道：“你去吧。”正好顾琰也是不耐久坐的。今儿全套下来，时日可是有些久的。 顾琰便站起，朝帝后微一躬身，何皇后朝她挥挥手让她但去无妨。 大公主见状道：“九弟妹，把乐乐也带去吧。”三岁的大孙子让跟着自己一起坐着也是难受。 孙皓熙道：“孙儿陪着祖母。” “不用，你小孩子跟表叔一道玩儿去吧。”大公主方才亲自重新替孙子梳了头发。生出来三年才见到的孙子，又懂事听话，她也是爱得入骨。 顾琰便唤了带来的几个女官抱上，直接往紫檀精舍去了。团子对这里最熟，直接就小手一指要去那边。顾琰想想皇帝是仿着秦王府团子的房间给他也弄了玩具室还有滑梯跷跷板那些，便带着两小去那边打发时日。这样她随便歪着、躺着都行。就不用在丹陛下正襟危坐了。再是搭了凉棚又有冰桶，也及不上紫檀精舍室内日子好过啊。 孙皓熙骨子里其实也是好玩的，很快便玩上了。团子看他玩儿自己的东西，一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他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表侄子不熟。 顾琰便教训他，“你是长辈，要让着晚辈，去吧。” 团子是不敢在母亲跟前造次的，而且孙皓熙跟他年纪也接近，阿大阿二没来也没有同龄人陪他玩耍，也就过去同孙皓熙一起玩了。孙皓熙自然也被祖母叮嘱过要让着表叔，在陌生的皇宫他也找不到旁人一起玩耍，便带着团子一起玩儿。 见状，顾琰便放放心心的脱了鞋子上榻歪着了。让齐娘子和孙皓熙带来的乳母等人一起照看着。 外头寿宴上有九道大菜，是陆续上的。这边何皇后也使人送了过来，顾琰招呼两个小子过来坐下，让人喂他们，自己也开怀吃着。嗯，要是有节目的现场直播就更好了。可惜再是皇家也是享受不到这个的。 皇帝今日收的寿礼自然堆得跟几座小山一样。他中途也是回到紫檀精舍稍事休息，看到两个小小子吃饱喝足了正在殿里跑来跑去，便招手把他们叫过去。竟是让他们自己去挑看入眼的。 大公主担心孙子也跟着回来了，闻言在顾琰耳边轻道：“今日乐乐可沾团子的光了。”反正有好处跟着沾光，有坏处也不用她孙子顶着，何乐而不为。 东西都堆在那里，金光闪闪的，皇帝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笑看着。 孙皓熙看眼团子，“长辈先选。” 团子今天一直都听顾琰在念叨他是长辈，他不晓得长辈是什么东西，不过知道是在说他。便朝那堆东西望过去。 皇帝道：“去啊，团子。看上什么都行。” 团子在皇帝这里拿东西那也是顺手得很的。充分实践了他爹教的不走空的。最好笑就是一次把皇帝正喝茶的茶盏都看上了拿了回去，让顾琰哭笑不得。御用的物件得供着呢。 不过，在这么一大堆东西里挑看入眼的，这倒是头一次。 顾琰道：“父皇，他下个月要抓周。今儿在您这儿这么抓一次，那抓周礼儿臣还怎么给他办啊？这位小爷回头会什么都看不上的。” 皇帝端着茶盏看着顾琰道：“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再搬去给他抓？” 顾琰忙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些都是您的寿礼，给他一个小孩子太贵重了。”这万一把楚王府或者晋王府或是别的哪家进献的寿礼搬了回去，还不得给她儿子招怨啊。人家千辛万苦弄来的，回头让一黄口小儿搬回家了。 “朕的孙子，什么贵重东西受不起？” “可万一真的抓周的时候他上去溜一圈，一样都看不上，儿臣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抓周礼不是小事儿，顾琰只能拿这个说事儿。 皇帝想了想，“嗯，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那这样，刘方你去把朕床头的两个小匣子装的东西拿来赏给这两叔侄。这些你就带着人登记入库吧。” 团子得了赏，朝皇帝作揖道谢，乐得老爷子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顾琰道：“如今看到人做什么就学什么，这作揖还是之前跟乐乐学的。” 皇帝捏捏团子的脸，“你这小家伙，如今是越来越好玩了。” 快散席的时候顾琰才带着两个小娃娃回到席上，她已经带着他们美美的睡过午觉了。到散场出宫门的时候团子已经和乐乐难分难舍起来。 萧允道：“那就到舅爷爷那里玩儿去。” 顾琰道：“我想去看看秦菀，我们去大姐那里吧。” 大公主道：“好啊。只要你们不忌讳就好。”秦菀身上还有孝，虽然不重，但她这三个月是不好出门应酬也不好邀人过府的。 萧允道：“有什么好忌讳的？走！” 萧允没想到去大公主府竟然正好撞上了方子墨，他是提了药箱来给秦菀探脉的。秦菀一路疾奔本来亏损就不小，回来还没赶上见秦相最后一面，简直是悲从中来不可自已。这一下就病倒了。吃了公主府里太医的药也不见好。想起从前在边城都是吃方子墨的药便禀报了大公主今日把人请了过来。 大公主知道皇帝心头其实还很看重方子墨，有心留他在京城做事。不然不会一直没放他回边城。和这样的人关系近些也是好的，便应允了。今儿本该方子墨作为镇西军的代表献寿礼，不过他说既然少将军回来了，就该少将军去便没有进宫。 “方大哥，菀儿没事吧？”顾琰问道。方才本来按理该让方子墨回避的，不过顾琰说都是故人不用这么疏远，便一起见了一面。 “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日，有些伤了元气。”方子墨道。他在皇帝跟前也是不卑不亢，在秦王大公主跟前自然更是如此。 正文 383 邀请 方子墨继续说道：“孙夫人的亏虚，若能请动国师瞧瞧想必能事半功倍。不然，我担心有碍将来生养。”他已经是定下后日就要启程，却不能一直帮秦菀诊治。而且，这等养生之道，明晖的确是强于太医与他。再者，太医开方忌讳多多，有时候往往治标不治本。但秦菀此时若是不能标本兼治，对将来很有影响。故此，方子墨才会出演提醒。 他说完便告辞了，大公主闻言却是变了脸色。虽然她已经有一个嫡长孙，但一个肯定不够。多子才能多福，开枝才得散叶呢。当下心头有些埋怨秦菀不知保养。只是，要请动国师，她却没有这个面子。 明晖只负责皇帝一个病人，其余便是皇子公主他也一概不理会。不然，那么多皇子公主，岂不是要把他的精力占去不少。瞧瞧‘一招鲜吃遍天’的季太医都忙成什么样了。而且以明晖和皇帝的关系，这些皇子皇女，也不便将他当普通太医一般对待。 说起来倒是只有秦王府，或者说只有秦王妃才能请得动国师。不过目前也只是请他兼顾了欧子川这一个病人而已。这件事皇帝心知肚明，因他对欧家的确是有愧，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而且明晖每每也是利用到秦王府的机会给欧子川诊脉开方。这也是顾琰留欧家母子住下的原因。明晖空闲时间十分有限，如果每次都人来了再通知，兴许便赶不上趟了。而预先知会也不是每次都能准时到来，谁知道皇帝的身体会不会出什么突然状况呢。 大公主便看向顾琰，“九弟妹，你与菀儿感情深厚，如此时机都毫不避讳的来探望。这件事，大姐便拜托你了。” 顾琰想了想，“我同师傅说一声，请他最近抽空来替菀儿瞧上一瞧。” “好好，有劳你。大姐府里还有些事，你同菀儿说说话。大姐就不陪了。”大公主在宫里呆了大半日，也是很疲惫了。而且顾琰本来就是来看秦菀的，正好让她陪着。 秦菀听说于生养有碍也是吓了一跳，当下在病榻上朝大公主微一躬身，“母亲，都是媳妇不好。媳妇一定遵医嘱好好保养。” 大公主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摇摇头道：“知道了就行。”她走到外头便看到了园中的萧允。他方才叫住了方子墨正在说话。 萧允本来就是今日到这会儿了也无甚急事要办，陪着团子来和孙皓熙玩儿的。他精力可比大公主充沛多了，见她面显轻微疲色便道：“大姐你休息去吧，小弟不是外人。” 他这么说，大公主却不好将他就这么晾着，颇有些犯愁。萧允其实打小到大也是公主府常客，但每每来都有孙小丁作陪。如今孙小丁不在，她想着是不是把汪翎羽的父亲叫来。 可这郎舅俩一则年岁差异太大，二则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铁血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大驸马是欣赏晋王的翩翩风度的，对齐王、秦王都不太感冒。尤其是对从小被娇惯得不像话的小舅子秦王看不顺眼。而且他还有些书生气，万一一个应对不妥，还不如不叫他来呢。 可单留一个三岁的孙皓熙，也太不尊重了。要不然，让女婿赶紧过来？ 萧允挥手道：“无碍无碍，我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想一个人回府。就在这儿看着团子和乐乐玩耍便是。而且我还有话要同方先生说，大姐只管去吧。” 听他这么说了，大公主这才道：“你就当在自己家，反正打小也常来大姐这里的。”又对方子墨客气了一句，“今儿劳动方先生了。”此人不但得父皇看重，而且是儿子得力的左右手，大公主还是很礼遇的。 方子墨微微躬身，“微臣恭送公主殿下。” 两个小娃娃在一起摆弄着孙皓熙从边关带回来的木头雕的士兵，有骑马的，还有拿旗杆的，还有挥舞刀枪剑戟的。孙皓熙有些显摆的道：“这些都是我爹让人给我做的。” 团子就看向萧允，萧允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爹以前玩儿剩下的。喜欢回去就让人给你多多的弄。先和大侄子玩儿吧。”萧允交代了一句齐娘子等人看好小世子，便邀方子墨游大公主的园子。 “方先生何必这么急着走呢？”这些日子，皇帝也派了不少人同方子墨有故旧之情的官员、名士出面做说客，可惜都没有说动方子墨。他还是说往边关一样是报国。 此时听得萧允如此问，方子墨挑眉，“秦王难道想出面留臣？”要说谁最不想他留在京城，莫过于眼前之人了。方才萧允自然是不便进侄媳妇的院子，在外头听说是方子墨在里头诊脉便皱了眉头。后者带了侍从抱着药箱子出来，也没见他脸色比往日好看些。本打算行个礼便离去，却不想被他叫住。 方子墨也是对团子有些好奇，便从善如流的留了下来。 孙皓熙和他是极熟的，当下便唤了一声‘方叔叔’。方子墨摸了摸他的头。孙皓熙一转身又叫团子表叔。他其实也不想叫，可舅爷爷就在跟前，不好对小表叔不敬。萧允听了便乐了。如此，方子墨岂不是和团子一辈了。 方子墨不以为忤，在他心头自然是各算各的。顾琰在此，肯定会让团子叫他叔叔。虽然团子还不会叫，但顾琰言辞间会这么告诉他。 方子墨含笑看着团子，小家伙察觉到了抬头看过来。歪头看他两眼，然后也还以一笑。显见得方子墨的长相是入了他眼的。然后又低头去摆弄拿着刀剑的小木人。 萧允听方子墨微讽的问自己，负手笑道：“我当然不想你留在京城。不过这回你还真得多留一段时日。放心，父皇虽然欣赏你，但也只会止步于此，不会强留人。是琅琊山的事儿你还没有办完。” 方子墨细细想想，他近来已经和大当家很多事情达成一致。大当家终于信服了他的说法，决意好好约束手下，安分守己，以求众兄弟都能平安终老。可以说他能做的，都做了。至于二当家还有些不理解，那就得靠大当家去说服了。 “你回去问问刘大当家看他是不是收到消息了。本王也是下午才听刑部尚书禀报的。之前的伪造铜钱一案，你琅琊山有人卷入其中。” 方子墨一凛，拱手道：“多谢秦王告知，臣告退！” 萧允颔首，他想用刘大当家等人，不希望他们再卷入大案。此时知会一声，也是结个善缘。挺难得看到方子墨诚心俯首啊。 目送方子墨匆匆离去，萧允回去亭子里，和两个小娃娃一起摆弄起那些木兵木马来，还饶有兴致的。 这些的确都是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那会儿欧哲告诉他，他们的爹是大将军。他就对打仗有了向往。皇帝便让造办处给他做了一整套，不但有眼下这些，连带小帐篷都有。他就在在沙土堆成的小山、小沙漠上摆弄开来玩打仗游戏。说起来，老头子对他，比他此时对团子还要来得上心呢。孙小丁那时候进宫来，也喜欢玩这套玩具，如今简化了弄给他儿子玩。 “看，这个就是一字长蛇阵，这是两仪阵，这是三才阵，这是四象阵……”萧允排兵布阵给两个小家伙看。 屋里顾琰和秦菀许久不见，自然有不少话讲。 大公主走了，秦菀才放纵自己流露出哀伤道：“我从小在祖父膝下承欢，没料到竟赶不及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其实见还是见到了，不过当时人已经去了，只是还没有盖棺而已。秦相如今还停灵未出殡呢。如今讲究个停灵，有停九九八十一天的，也有停七七四十九天的。还有些王公贵族到死，墓都还没有修造完毕。于是穿了金缕玉衣停灵庙里数年，直到奢华的坟墓修好的都有。 秦相府至少也得停个四十九天才是。如此一来，相府冰不够用，在外大肆购置。但这个天气，买也不是那么好买的。也有人冬天专门挖冰储藏，夏天卖的。可毕竟也有数。挖冰得等到大户人家都挖过了，藏冰也需要很大的地窖。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大的地头。 顾琰听说以后便让人拉了十车送过去，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以便往更远处继续购置。秦王府人相对别的王府少些，王府主子少，省了很多用量。而且自家有湖，也不用和人扎堆去外头的大湖凿冰，库房又大，比别处倒还多囤了许多。再说，墨香苑的书生被渝王挑走一多半。这些都是有编纂经验的，打杂最好用。所以，库房里还存有不少的冰块。 “秦相此生想做的事都做了，而且儿孙争气。人生至此已是无憾，他老人家想来是可以瞑目的。”再说，他此时撒手人寰，儿孙都要守孝。倒是无形中就避免了卷入储位之争。想来他也会为此感到欣慰。 秦菀还是低垂着头，她对秦相的感情是非常深的。父母在外游览，她一直在祖父膝，是被捧在掌心疼爱大的。 “逝者已矣，悲哀总要过去。你还要照顾乐乐，还要做好大姐的儿媳妇。还是要有个节制，凡事过度都不好。”顾琰握着秦菀的手劝道。连病带悲，秦菀人憔悴了不少。短期如此，大公主还能容忍。再这么下去，时日久了可是不成。尤其方才方子墨都提到有碍生养了。 “嗯，我知道。我会尽快振作起来的。” “看你精神也不怎么好，我今日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秦菀看顾琰挺着大肚子忙道：“还是别了，你这样不方便。等我孝期满了我去看你。”秦菀是出嫁了的孙女，要守的孝期并不长的。 “嗯。”顾琰点点头。 秦菀坚持送顾琰出来，在门口顾琰便让她留步了。她走到园子里看萧允正跟儿子还有侄孙子玩得挺开心不由失笑。在朝堂上尔虞我诈看多了，怕是觉得和孩童相处格外有意思。也难怪他每日都要和团子玩闹一阵了，敢情是用童真来洗心呢。 大公主也没好甩手不理会，回去略事休息换了身轻便衣服便又过来了。她还是将大驸马以及汪翎羽小两口都叫来了作陪。汪翎羽夫家离得很近，招呼一声很快就能过来的。她的夫婿可比老泰山圆滑会来事多了，大公主不用担心他会冒犯萧允。而汪翎羽与顾琰也小有交情，倒比自己这个年纪一大把的长姐和她能说上话。 又坐了一阵，到回去的时候，团子已经伏在萧允怀里打瞌睡了。 大驸马看他们的马车走出视线这才咋舌道：“没想到秦王居然这么喜欢孩子，还亲手抱！”如今讲究抱子不抱孙，一个大男人抱儿子是会被笑话的。可是之前玩了那么一阵，别说团子，就连孙皓熙都爱腻在萧允身旁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杀伐决断的铁血王爷。 大公主道：“他小时候父皇就是这么对他的，他如今这么待团子才是情理之中呢。”大公主与萧允年龄差距太大，谈不上多嫉妒，一直以皇帝的爱恶为转移。又有孙小丁在中间转圜，两姐弟的关系倒一直不错。 大驸马啧啧道：“龙生九子独爱秦王！今儿团子那么一开口喊‘爷’，可把父皇给乐坏了。” “不然，今天全部的人都没好日子过的。亏得那小子完全不怯场，两千双眼睛盯着他也丝毫不害怕。”大公主顿了下又道：“不但百姓爱幺儿皇帝也爱幺儿。至于那些事，咱们管不了，不掺和。” 大驸马颔首，“嗯，这样最好。”之前齐王还有希望的时候，妻子也很热衷此事。如今终于看淡了。 顾琰看团子四仰八叉躺马车里睡了，一边给他打着扇一边问道：“十七妹的表演很不错吧？” 萧允点头，“简直惊艳全场，好些外邦使节眼都看直了。尤其她摘下鬼面具的时候。父皇顺势就宣布了将她指婚聂家的消息，断了场上一些人的念想。” “那面具怕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回想。”那是萧允从前上战场时戴过的，顾琰有时候会戴了吓唬团子。当然，次数多了就吓不住了。 之前贵女书院风雨飘摇的时候，十七公主说她要给万寿节排个节目——，借走了十二个人给她伴舞。在万寿节上给公主伴舞可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一众女学生欣然从之。顾琰也很感念十七公主这么给力的支持。不然，她哪儿找不来十二个伴舞的。 当然，此秦王非彼秦王，是赫赫有名的秦王李世民。此舞是根据周武王的乐改编的，叙李世民的战功。十七公主以此来喻如今的秦王，也赞扬他的战功。这样的节目自然是能讨到皇帝欢心的，一举数得。她索性便直接到顾琰这里借走了萧允从前上阵杀敌的鬼面具。甚至连顾琰当初在军营穿过的萧允刚从军时候的盔甲也一并借走了。 顾琰早就看过彩排了，还真是有几分见到了数年前征战沙场的萧允的感觉。不然，今天还真有些遗憾。 萧允笑道：“我都吓了一跳，虽然只是形似而非神似。”顿了一下道：“对了，十七妹比长乐也大不了多少，长乐的事情有没有眉目了？”他会关心长乐的婚事，顾琰倒是不吃惊。与其说他是关心姨侄女，不如说他关心的是梁国公的嫡长孙女。 “长乐今年虚岁十二，比琇琇还大些。我估着梁家早就有打算了。你难道有合适的人选？”顾琰有点犯难，如果萧允中意的人和梁国公心目中的人选不一致，事情就难办了。她总不好插手长乐的婚嫁吧。毕竟梁国公可没有完全靠向秦王府。 “我没有，只要他们自己有打算就好。我就是担心老七他们有盘算。梁国公府的家产能装备一只军队了。财帛动人心啊！” “那回头我问问大姐。”这样就好，她也不想长乐也步了十七公主的后尘，成为联姻的工具。虽然未必不幸福，但总是不如自由挑选合适对象来得好些。 “嗯。” 楚王差不多是万寿节前几日才从内惩院放出来的，如今两府结的仇怨不小。这样很不好看，而且也成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便有人动了做和事佬的念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晋王。如今废太子早不在，齐王也成了闲散之身完全说不上话，他就成了实际上的长兄。要比别人多操些心也是有的。万寿节后不久，晋王下了帖子邀一众兄弟到晋王府赏荷花。 萧允接到大红烫金的请柬，自然是答应了下来。晋王的面子不好驳，而且如果驳了，也是摆明不愿意和楚王府和好。这个不愿与兄弟修好的名声萧允可不想背。 “琰儿，你要是懒怠去就不用去了。这么热的天！”万寿节是没办法，必须得参加。顾琰也没到就要生了的地步，而且他们府也没个侧妃可以去充数的。再说，也就开头和结尾露脸而已，也不会怎么累着。 正文 384 赴宴 顾琰的确不想去，闻言咽下嘴里的果子道：“嗯，我不去。”她是不想和楚王妃修好的。而且这种事情有两府的男人出面就好了，这就代表两个王府和好如初了。她们两个王妃要不要一起到场不重要。而且就是去了，以后她和楚王妃该掐还是照样掐。当然，被老头子用懿旨警告了，这几个月她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她当初反戈一击，也是为了求个怀孕期间的清静。估着楚王妃这回伤得有点深，也得好久好久才能恢复战斗力了。就是她又想蹦跶了，不还有个江氏可以用一用么。江氏能从一朵青楼名花到被楚王金屋藏娇，足证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顾琰财力物力上的支持，她从外室奋斗成侧室怕也是指日可待。后宅不宁，楚王妃还能有什么精力来找麻烦？ 萧允点头，“嗯，到时候我一个人去就是了。” 顾琰歪着头上下打量萧允，后者道：“你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傻的，定然不会在那里做出酒后乱性的事来的。” 顾琰笑眯眯道：“嗯，要乱也不能在那里乱是吧？” 萧允看她两眼，一副懒得和她多说的模样。 三日后便是赏荷宴的正日子，萧允下衙便直接过去了。团子又进宫未返，顾琰自己在家懒洋洋度日。自从团子开了金口皇帝更加稀罕他了，恨不得天天把人接进宫去。而且每每唤了孙皓熙作陪，叔侄俩关系也是日益亲近。 今天她闲着没事，还到贵女书院转悠了一阵。三夫人是秦相侄女，也有几个月的孝期。但是并没有太多讲究，只是素服而已。她原本就是守寡之人，又年过四旬，平常若无喜事本也穿得素净。所以，倒没什么影响。只是顾琰想着她心头大概也是不好过，精力或许不济，便指派了书院里一位宫中出来的方女官帮着掌管事务。方女官是五品，做这个有些大材小用，但那些贵女等闲的人也是制不住的。她自己闲了也会过去看看。 顾琰坐在躺椅上乘凉，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苹果带着两个小丫头在旁边帮她敲核桃，敲出来剥出白生生的核桃仁才放到小碟里以供顾琰取用。 齐娘子看顾琰在敲扶手，还时不时的往门口望一眼，笑道：“王妃可是不放心王爷？” 顾琰看她一眼，“他人在晋王府，我还是放心的。我不放心的是楚王和晋王。”这倆兄弟要是联手坑人，又占着主场优势。万一一个不好着了人的道儿就麻烦了。而且，如果到时候只是叫个丫鬟来帮他解药性，怕是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们在坑萧允。只会让人认为是他酒后乱性。 本来嘛，堂堂一个王爷，王妃还有孕在身，在兄长家中喝个半醉睡了伺候的丫鬟，这在世人眼底再自然不过了。哪里是在坑人呢？ “王爷肯定提防着呢，不会轻易就着了人的道儿。再说还有何山他们在。” “如果，是不立即解了药性就要伤身的催情药呢？”如今，萧允是撑着回来找她解药性都不行的。她可受不住，那孩子非得没了不可。所以，就是顾琰同去对事情也是毫无帮助。她去就只是呆在内院，而且没办法自己给他解药性。但明知道是这样，今天却是非去不可的。 顾琰虽然对萧允有信心，却是忍不住自己的发散性思维，胡思乱想。 齐娘子道：“属下不知道王爷会怎么应对，但在明知道有这种风险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就坐以待毙的。”这种事对别家不算什么，但在秦王府就是头等大事。王爷肯定不会等闲视之的。 顾琰点点头，要不是这样，她这会儿就装肚子痛立即把人请回来。那天真不该又嘴巴痒痒，应该听他说完的。现在好了，他故意让自己着急想东想西的。 “王妃，小世子回府了！” 顾琰半坐起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老爷子都说这会儿天上虽然没太阳了，但路上还是热的。都要留团子多玩一阵才送回来的。 “回王妃的话，皇上去晋王府了。小世子不肯一同去，闹着要回来。皇上便命人好好儿给送回来了。”说路上热其实也只是个老爷子的借口，其实一路坐在马车上，车上还搁着冰盆，能热到哪里去。 顾琰挑眉，这是兄弟之间的事儿，皇帝应该不会出面才是。肯定是萧允想了鬼主意把人骗去的。原来他就打算这么脱身啊。把老爷子搬去镇着，那晋王也好、楚王也罢，都是不敢再对他下药的了。如果是萧允自己喝多了拉女人上床，老爷子肯定不会过问。但如果他是被人算计，还是被自家兄长算计，那老爷子自然不会坐视。 只不过，阿允他是用什么办法把老爷子给请去的呢？这家伙，被敲打两句就耍性子什么都不告诉她。 “快去打听一下，晋王府那边出什么事儿了？”顾琰合拢手里的檀香折扇道。 萧允申时就过去了，申时一刻的样子就已经进了晋王府大门。晋王和楚王也只比他早一步进门而已。各自都是有差使在身的。 当下听到下人来报，晋王便道：“今天你莫打什么歪主意。小允岂会什么后手都没有，就这么任你算计？” 楚王嗤笑一声，“三哥，你还怕事情发生在你府里，那个女人记恨你不成？她算计我家那个不手软，又快又准又狠。回头算计起三嫂来更加不会。都已经站在敌对的位置了，你手下留情，人家可不会。细细一想，她可是帮了老九很多啊。这才是贤内助呢，我家那个比起来真是，唉——”哼，要不是她能帮到老九，他也懒怠在这种不算事儿的事上算计老九了。 晋王微微一笑，“你今日定是劳而无功。”论见识论能力，之前晋王心头最看重的兄弟就是萧允而不是楚王。当初想拉拢他不成，想着他中立也好。却不成想，到最后成了他和自己争。不但半道截去了他的美人，如今连储位也岌岌可危。 对楚王，晋王心头是略略有些失望的。但剩下几个兄弟，老大不用指望，他不明着站到小允那边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老四完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老五一心编书，老八平常根本没有存在感。 另外四个兄弟自然也知道晋王的用意，来得稍晚一些，让他们三人可以先说上话。实在不行，他们回头再来敲边鼓不迟。于是这会儿晋王府前院便只有这三兄弟在。 晋王府的荷花池很大，如今六月间开得正好。席面就摆在荷花池里的接天亭里。当然，这会儿还早，席面还没有上，桌上摆的都是瓜果等。 晋王请了两个兄弟入席，笑道：“我府上荷花开得不错，可咱们都是大男人，光为看荷花也就不用特地叫你们来了。我就是为了给你们做和事佬。之前你二人打一架，父皇鬓边都多了不少白发。” 萧允看一眼晋王，又看看楚王，“三哥，是我先出手没错。可他诅咒我媳妇儿，又语涉我母妃。不过大家都是兄弟，你今天也摆酒说和。我话撂这里，只要七哥今后不再如此，我和他依然是好兄弟，今日一笑泯恩仇！” 楚王闻言道：“你媳妇儿让人窥视我内宅，将我私事大肆宣扬，坏我与你七嫂的名声又怎么算？”江氏落胎的事，楚王妃自然是得了悍妒、歹毒的名声。就是楚王也被人狠狠说了一番。虽然不至于说他宠妾灭妻，但太过抬举青楼出身的外室以致让她怀孕激怒正室，闹出一场事儿，至少是安顿不好家里家外的女人，于男人而言也是无能的表现。其实楚王很冤，他事前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七嫂之前跟我家琰儿过不去，还撺掇了那么多人把闺女从书院接回去又怎么算？她还拿我家琰儿的出身大造谣言呢。这整件事，到底是谁起的头？” 晋王看三言两语，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就要吵起来，皱眉道：“看来你们都没打算息事宁人。怎么，关了一场还准备继续打下去呢？” 楚王道：“没有，要是还想打架，我今天就不来了。” 萧允也颔首表示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晋王道：“好，女人的事儿叫她们自己掰扯。让你们三嫂给她们劝和劝和。” 萧允道：“我家琰儿没来。天儿太热，她出门实在累得慌，我也担心她会中了暑气。之前万寿节也只是开头和收尾露了个面而已。” 楚王心道，前两天不是还上大姐那里去了么。可他一个做大伯子的，也不好多说弟妹怎样。于是没有出声。 晋王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说你们俩。你们各自的王妃也都是夫唱妇随而已。”他看向楚王，“七弟，语涉先人的确是你不对。宸母妃是难产而亡，九弟和父皇都十分不愿提起这段伤心事。这件事你需致歉！” 楚王此时自然也知道自己语涉宸妃难产的事，惹怒了皇帝。他静默半晌，把手边的茶朝萧允推过去，粗声粗气道：“喝茶！” 萧允施施然端起来喝了，然后道：“我动手打人，也给七哥斟杯茶。”说着便提起茶壶给楚王倒了半满。酒满敬人，茶满气人。自然是倒个半满就够了。 楚王也喝了，这件事就算是过了。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此时，另外几人才慢悠悠的到达。 渝王看他们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笑道：“我就知道三哥出马，我们连敲边鼓都不用的。这样就好了嘛，大家都是兄弟。”他说完直接在萧允旁边坐下。实在是方才这一路，他被燕王烦得不行。燕王有些怕萧允，因为当年他是说了萧允母妃的坏话而彻底失宠于皇帝。后来又是被萧允一句话给救了。这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命运的人，他得罪不起。 至于他为什么烦渝王，那是因为渝王接了修书的差使。皇帝给了二十万两银子，如今修魁星楼，盖宿处，聘请知名人士，手头很松。燕王想从从中挪借五万两。渝王无奈之下，只得告诉他九弟妹是副总编纂，银子是自己拿着没错，可账册在九弟妹那里。真要动大笔的银子，得九弟妹同意才行。再说了，父皇虽然直接给了二十万两。但户部尚书只给了前期的五万两，剩下的还在国库里呢。 燕王当即就火了，“老五，你存心敷衍我。九弟妹在家养胎呢，她怎可能还为此伤神？谁不知道她就是挂了个名头。” “账册真在她那里。她是养胎没错，可手下还有能人啊。不然，他们府里又没有侧妃，谁替她掌管中馈呢？”渝王还真送了账册给顾琰过目，防的就是燕王这样。也是表示自己修书绝无私心。至于燕王为什么借五万两，谁知道他呢。 楚王看到燕王心头一凛，之前晋王就用燕王来警告他不准再失言。龙有逆鳞不能触碰，宸妃便是父皇的逆鳞。看四哥如今这样儿也挺可怜，就因为失欢于父皇，堂堂皇子活得这样的憋屈。 七兄弟圈了一桌，一边看着歌舞一边觥筹交错喝酒叙话，好不热闹。只有燕王闷闷不乐，不过没人理会他。反正从停发了两年王爵俸禄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幅死样子。这种场合只是不好单单落下他不请而已。 萧允和齐王碰了一杯，眼睛瞥了一眼亭子里。也许是因为内宅各府王妃在的关系，席间并没有安排歌儿舞女坐下陪酒。只是有几个容貌上乘的侍女站在身后倒酒而已，举动也很寻常。看着倒不像有意在女色上算计他的样子。 不过，他可千万不能喝上头了。不然被人扶下去会发生什么就说不清楚了。至于酒里掺药，他一沾唇就能知道。真给他下了药，他就当众叫破。 不过话说回来，他就是叫破，晋王，呃，应该是楚王才对。三哥还不至于做到这样下作的地步。而且要做也不会在自己王府，授人以柄。自己叫破，楚王他也可以有话讲的。说是当哥哥的看不过眼他被个女人拿捏到这等地步，送他一场艳福。他倒是不能像之前挥拳打人那样理直气壮。 酒过三巡，燕王忽然道：“三哥、小允，我闲得实在难受。你们帮衬我一把，给我寻个差使吧。”有差使就代表手里有权，有权就有钱。看老五编书，如今银子在手不说。名声、威望什么都有了。 不用晋王和萧允说什么，齐王端着酒杯道：“没差使的又不只你一个。我没有，老八也没有。按你这么说，老三和小允也该给我们也安排一个才好。” 他是长兄，而且武力值爆表。燕王不敢像之前说渝王一样的态度，只赔笑道：“大哥和弟弟怎么一样。你是做大事的，我说的就是小差使。”至于蜀王，直接被他忽略掉。这就是个闷葫芦。这么喝着酒，都讲起了小时候的事儿。他都能一个屁不放。 晋王道：“我和小允各管了三部。难道还能私下里分你一部不成？想要差使，活出个样儿去找父皇讨。就像五弟一样，他配得上总编纂的位置，父皇才会给他。” 燕王气闷，想说拉兄弟一把，方才已经被齐王的话堵住了。可老大是自己犯了大错，父皇还保留了他的王爵就不错了。老八是完全没有那想法。 萧允直接不理燕王，反正燕王不敢找他说。 齐王拍拍燕王的肩，“老四，你跟我一样，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不如好好回去教你儿子。有个好儿子，比什么都强。只要你儿子争气你府上很快也就可以起来了。你就说阿戎吧，他爹死得早，可留下了个好儿子。不就从一众只能每月领月钱过日子的宗室里脱颖而出了。” 燕王大概也是喝了几杯，胆子雄了。当下对齐王道：“我跟你怎么一样，我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你却是……” 齐王眼一横，“却是怎样？我曾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你做过什么？” 晋王忙劝道：“今天本来就是为七弟和小允说和，大哥四弟快不要如此了。” 齐王和燕王对视一眼，都收了声。他们都是失了皇父欢心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闹起来回头只能是雪上加霜。 萧允没喝几杯，不过一阵香气飘过头却有些发晕。他暗叫一声不好，抬眼去看蜀王。后者回视他一眼，继续默默看歌舞、吃喝。不过却在一杯酒下肚后忽然白眼一翻倒到地上。 正喝得热闹的众人自然吓了一跳，坐在蜀王旁边的渝王赶紧一把托起蜀王的头，“八弟，你怎么了？” 燕王道：“又、又发病了？”挥手道：“停了停了，都别唱了。”场中歌舞的众女忙忙的福身退下。 晋王站起看了下蜀王的情形，冷静的道：“传太医——五弟，你摸摸八弟身上有没有带药。” 蜀王有癫痫，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跟透明人一样的原因。不过，这一次的发作来得太突然，而且看情形还比较严重。 正文 385 兄弟 萧允挤上来，看渝王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太医配置的丸药喂了蜀王，又抱他到隔间的软榻上去，他也跟着走。蜀王被放下，他嘟囔一句‘我头晕’，爬到榻上挨着蜀王躺下。 渝王哭笑不得，“你也没喝多少啊？” “是啊，有点古怪。”萧允呢喃。 渝王脸色微微一变，没再说话。只等着太医到来。 晋王看一眼楚王，再看眼榻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弟弟，好气又好笑。竟然给他来这招！倒也是啊，和八弟睡一块儿，还真是不能给他安排什么女人了。这么说来，八弟倒得如此合适，怕不也是事前说好的了。不过，让太医看看还是要的。 太医匆匆而来，一看屋里或站或坐五个王爷，榻上还躺了两个，忙忙的要行礼。晋王摆手，“免了！赶紧给蜀王瞧瞧。” 太医道：“秦王……” “他不急，先看蜀王。” 过了一阵子，太医说蜀王已经服了药，等他自己醒过来就没事了。至于秦王，只是喝多了的话那也等着他自己醒酒就好了。 另外五人闻言便放松下来，继续饮酒作乐。此刻不管心头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一副关心兄弟安危的模样。 只是这件事传到宫里便走了样，皇帝听说一下子莫名倒了两个儿子，顾不得再逗孙子，也不想等着人问清楚了再回去禀报，自己出宫来了晋王府。 外头五个继续喝着，楚王不时往里看一眼。里头两个躺着有些挤，尤其天还热。 萧允浑身热气往小腹涌去，他伸手把衣服都扒拉了扔到塌下。 楚王道：“三哥，这里是你平日读书的地方，就一张榻。八弟九弟这么挤着怕是不舒服。不如给九弟换个地方。”这儿就是晋王午间小憩的地方，原本给萧允安排得也不是这里。众人还要在屋外继续饮酒呢，怎么可能安排这里。 晋王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那你去换吧。” 楚王便进去，结果萧允伸手把蜀王的胳膊抱住了。楚王一拖他，他就借着酒劲儿嚷嚷：“我要和八哥一起睡，我们是好兄弟。”两只手抱得更紧。 渝王也走进来，“七弟，我看他们这么睡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看这样子也摔不了哪个。让下人多搁一盆冰就是了。你就不用管了，出来喝酒。” 萧允其实还没有喝进去多少。而且如果他料得不错，是喝了酒再闻到那个倒酒侍女身上的香味才会起反应。这要是不察，回头被侍女扶下去还真是要出问题呢。以楚王的心性，他怕是还没有完事儿，顾琰就被引来抓个现行。至于三哥，旁的事情他兴许还要拦阻。但破坏自己和琰儿，他肯定也是会不遗余力的。到那时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一回，还真是差点被人捏住了软肋呢。 此刻虽然燥热难当，却还能忍，倒不至于露出什么丑态来。那样，楚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替他安排人侍寝了。渝王也不好再拦。他拦这么一下，都算上尽到本分了。 齐王在外头拍桌子，“就是啊，老七你出来。大哥要和你喝个高下。好多年没有众兄弟这么一起喝过酒了，今天一定要喝尽心。小允也忒不中用了！”萧允离奇倒下，他也觉得颇有些古怪。将渝王进去，便也在外帮腔。反正不不管什么事，不让老三和老七得逞就对了。 渝王趁机把楚王往外拉。等到屋里又清静了，蜀王在薄被下给了萧允一拐子，小声道：“撒手，离我远点！”挨得这么近，他都发现小允的小兄弟半站起来了。看来他之前还真不是说空话。 蜀王的确是被萧允拜托帮忙的。不过萧允不是说怕酒后出点什么回去媳妇儿发飙。他要是这么说从来不管闲事的蜀王才不会来这么一出呢。他说的是知道楚王要给他下药，然后把某名王府属官的妻室弄到他床上，让他酒后失德。以此报复秦王府之前的还手。 萧允轻声笑道：“放心，我还能对八哥你做什么不成。”边说边往后挪了点。这么挨着还真是有点尴尬呢。 蜀王继续一动不动的躺着，萧允却是躺不踏实，翻来覆去的。药性有点强！ 蜀王闷笑了一声，“别找我帮忙啊，我还在昏迷呢。”当初刚懂人事的时候，年纪相当接近的两兄弟也不是没有过试着互相帮忙的时候。 “真不是东西！”萧允骂道。还真是让琰儿给说中了。 蜀王没出声，不过心头也觉得楚王这么做太过了。再是之前互掐，但那些都是实有的事儿。互相揭发一下过了也就过了。居然用这样的下作招数。心头庆幸这样的事儿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身有缺陷有时候也是塞翁失马啊。一边又感慨不已，想不到三哥如今也会做这样的事了。为了那把椅子，这些人都疯了。先是废太子，然后大哥、六哥，如今三哥、七哥、九弟又搞成这样。 皇帝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兄弟共饮的场景。五兄弟都楞了一下，纷纷站起来。晋王道：“父皇，您来了。”心头嘀咕，这是谁向父皇报假消息了不成？八成也是小允安排的。 皇帝看这样子不像是有两个儿子同时出了事儿，问道：“小允和老八呢？” “小允醉了，八弟太医看过说没事，癫痫发作已经吃过药了。” 皇帝迈步进去，就看到窄窄的榻上躺着两个儿子。蜀王平躺，萧允侧躺，背朝着这边。亏得两人都不是胖子，这么躺着倒还不至于有哪个面临摔下去的危险。 蜀王这么一动不动躺得难受，适时醒来，“父皇？” 皇帝道：“你没事儿吧？怎么就倒地了？” 蜀王一脸的茫然样，却是缓缓坐起。看到萧允还楞了一下。 “小允他——” 晋王道：“他喝得急了些有点上头，说要跟你一起睡，抱着你胳膊不撒手。便只能让你们一起这么躺着了。” 渝王道：“就是啊，怎么一喝高就跟小孩子一样了。” “那我起来了，让小允一个人躺着也舒服点。”蜀王说着下了榻。萧允此时满面潮红，下身还没有完全平复，根本不敢转身平躺。便任凭蜀王让出来的一块地方空着、 皇帝在几个儿子脸上扫了扫，伸手摸了下萧允有点烫的额头和脸，“让他就这么睡着好了，不中用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出去席间坐下，晋王等人对视一眼，赶紧出去。晋王招呼着收拾了席面重新上一桌，几兄弟陪着皇帝重新喝上了。 蜀王最后出来，借着整理衣服拖到最后，悄声在萧允耳边道：“我出去了，省得你不好意思。自便啊！” 萧允暗骂了一声，心道难道还真要用到手不成。外头那么多人，还真是有点难为情呢。 皇帝喝了一口道：“这酒也不烈啊，怎么小允就躺下了？朕看你们一个个都还挺精神的嘛。” 晋王心头暗骂楚王不听劝，嘴上道：“怕就是喝急了。”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晋王一眼，后者心头一凛。父皇虽然也对琰儿的做法颇有微词，但七弟给小允下药是他不能容忍的。能下催情药，那将来下毒药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压力。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他府里，他的眼皮子底下。要说他不知情，怕是说不过去。千算万算，没想到他把父皇给搬来了。本来只想着让老七看小允狼狈一下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破这个局，根本无需劳动父皇啊。他就和八弟那么躺一块儿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这把父皇请来，是针对自己呢。果然是自己留情，别人却不会留手。他和萧允之前无论怎么争斗，彼此都默认了不惊动皇帝，也都没有做过背后或者当面告刁状的事。 这接天亭很小，三面环水。此时除了几个倒酒侍女就只几兄弟在，就连表演的倡优都是在另一艘小船上。就是皇帝的暗卫也没法在这样的地方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一次，是萧允破坏规矩了。这一次，真不该纵容老七出气。怕也是因为事关女人，他也想看看小允如何应对。罢了，走到这一步最后那张椅子归属谁，已经不是由父皇的爱恶决定了。不然，他还有什么好争的。 萧允一个人在屋里默念之前记下的《清心咒》，好不容易等到下半身完全平复，这才起身出去。其实皇帝来了他也有些吃惊，想了想怕是何山觉得不够保险，也或者还有更深的用意。不过就萧允的本意来说，他希望和晋王是公平竞争。不想太过利用自己是老头子最偏爱的小儿子这个身份。他希望能堂堂正正的赢过晋王。不过方才躺里头细想了一阵，其实从他临到头突然要掺和进来开始他就已经在利用这个身份了。不然，换个人在老头子都六十多了才突然要这样，那肯定是局都入不了的。 皇帝正在听渝王说着修书的准备情况，对他选择首先编写《历代君臣事迹》点头表示赞同。这和《资治通鉴》的用处是一样的，实用。见萧允出来，他抬头道：“好了？” 萧允颔首，“嗯，就有点儿上头而已。” 皇帝嗤笑一声，“丢人！” “又没丢到外头去。”萧允嘟囔着坐下。 实则皇帝说的是他被一个女人拿捏到这个地步，被兄弟以此坑陷有些丢人，不过此时也不好说破。不过，私底下要是说了，萧允也只会嘟囔‘如果我娘肯拿捏你，你还不是一样！’ 皇帝看了七个儿子一眼，看得他们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半晌才道：“老三，你设宴为两个兄弟说和，这很好。” “儿臣应当做的。” 皇帝颔首，“如果世人都只做应当做的，不做不当做的。这世道也就太平多了。” “是。” 皇帝又坐了一阵，晋王让方才下去的歌儿舞女重又在对面小船上开始表演助兴。皇帝亲至，自然什么阴谋算计都化于无形。一时父子八人倒是难得的气氛和睦，欢声笑语。就连之前心有郁气的楚王和萧允最后都放开来，讲起了笑话。 蜀王脸上带笑，但想到之前晋王和楚王对萧允的歹毒算计，心头还是不由染上一层阴影。父皇在此，自然是一切都好。 “好了，你们几个闹吧。老八没事儿朕也就放心了。明儿虽是休沐，也别闹过头了。”皇帝有些微醺，方才几个儿子都劝他少饮，却是没能拦住。直到岸边明晖的声音劝阻，皇帝才不得不放下了杯子。 皇帝被晋王和刘方送回到岸边，晋王道：“国师也来了，怎不过来一起喝几杯？” 明晖道：“贫道要是坐下了，那皇上就更有理由多喝了。” 皇帝摆摆手，“好了，朕走了。你回去继续乐呵吧。”这样的场景，怕是难再了。他希望几个儿子都能记得。 晋王目送皇帝走了，正打算回到接天亭，就见到蜀王走了过来。 “三哥，弟弟这就要回去了。” 晋王看着蜀王道：“八弟，小允怎么跟你说的？” 蜀王开始不说，最后在晋王的目光下小声开口，“你们给他用催情的药，要让他做出失德之事。” “你就信了？” “开始没有，不过是他把之前救过我的人情来出来说事。结果在里头真的发现他被下了药。”蜀王声音里有着沉痛。 “那也不代表是为了让他做出失德之事。我的确默许了七弟的做法，但他只是要安排方才倒酒的侍女扶小允下去休息而已。原来你就是这么看三哥我的！” 蜀王想了想道：“原来只是如此而已啊。那小允干嘛骗我说是……”晋王的一番解释让他心头好过了不少。如果，真的是三哥都会变得处心积虑害小允做出那种事，那他真的觉得打小信仰的一片天都要塌了。 “你不知道小允惧内得紧么？所以七弟才会这么做的。” 蜀王点头，“如此，的确是对七弟和七弟妹最好的报复。”而且对象只是一个侍女的话，其实无伤大雅。小允这娶的哪是媳妇啊，根本就是河东狮。 “行了，下次别再装发病了，还是这种一头栽倒的发作法，把人吓得够呛。” 蜀王有些赧然，“不会了。” “那，回去再坐坐？这样的夜晚，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就连七弟和九弟都在，你难道要先走一步？”今夜就放开一切狂欢吧。明早醒来彼此就真的再不容情了。 “好！” 他们二人回到席上，萧允便端了酒过来，“三哥，我敬你！多谢你二十年来的照顾。” “说什么呢，你是我弟弟。这杯，咱们一起干了就是。” 两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过往情分在今夜就成为了过去。他们里头只有一个才能最终坐到那把椅子上。另一个只能俯首称臣，或者就连平安终老都得不到。 顾琰收到消息，说了晋王府接天亭发生的种种。眼看着钟漏越走越晚，团子的眼皮都垂了下来，萧允还没有回来的动静。让人去暗中跟何山打听，听说是要彻夜狂欢，今晚不回来了。呃，这是什么神发展？ 顾琰摸摸团子的头，“别等了，你爹今晚不回来了。睡吧，今晚就和娘一起睡。” 团子‘嗯’了一声，实在撑不住了，倒头就睡了过去。不过，睡着了还是被抱了回去。齐娘子说怕他半夜踢到顾琰的肚子，还是顾忌些好。 当晚，顾琰睡在大床上想着那边的情形。皇帝去了一趟，想来是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兄弟间的聚会，她就不要去打扰了。 次日萧允近午才回来，笑着对顾琰道：“王妃要不要检查一下本王？正好帮本王擦擦背。” 顾琰嗔他一眼，“你怎么没在晋王府洗洗再回来？” “我怕你说我毁灭证据啊。我身上可只有酒味，没有脂粉味。来，闻闻，闻闻！”一边说一边凑到顾琰跟前来。 “快去洗，快去！臭死了，居然还带回来给我闻。” 其实萧允倒也不臭，就是身上一股熏人的酒味。昨晚闹到最后，他连自己怎么睡下的都不知道，反正是烂醉如泥了。那种时候，别说男人自己动不了了，就是女人想主动那也是没办法的。因为男人已经睡得跟什么似的了。再说还有何山等人守着，他便安心的一醉。今天睡醒就回来了，被同样醉酒方醒的蜀王很是笑话了一通。昨晚晋王妃就是把他俩安排在一个屋睡的。说他们是好兄弟，要睡在一起。 萧允靠在大木桶里，听到脚步声噗嗤一笑，“还是没忍住进来检查了啊。来，快来查！” “查什么查，我至于么。我是怕你又睡着了，回头纵横沙场的秦王殿下淹死在自己洗澡水。”之前有一回萧允累极就在大木桶里睡着了。偏偏他为了洗鸳鸯浴这木桶真的是极大。要淹死个人是很容易的，完全摆布得开。顾琰进来时发现的时候他都快滑到桶底，水都要淹到嘴边了。 正文 386 觉悟 本来在浴桶里淹水这样的事怎么都不可能在大户人家发生的，谁沐浴还不是一堆丫鬟服侍啊。只是顾琰很不喜欢一点*都没有，浴室这样的地方便是非请勿入了。 萧允这样打下被人看习惯的人自然觉得她有点古怪，下人在他心头跟家具没啥区别。不过这种小事也就顺着她了。再说了，他从前在军营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打理啊。后来还能以此为借口时不时的使唤顾琰搓个背、洗洗头什么的，他也就乐在其中了。这才出了上次差点淹水的事儿。 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大半天都没出来，在那里想着几兄弟，尤其是他和晋王从小到大的事儿。知道从今往后他和晋王之间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讲，要见真章了，心头不甚唏嘘。这一想时间有点长，顾琰便忍不住进来看看了。毕竟是宿醉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呢。 萧允穿好衣服出来，就听到丫鬟向顾琰禀报，团子跳湖里去了。 顾琰转过身瞪他一眼，“就是你那天在湖里朝他招手要他跳下来，之后他就一直蠢蠢欲动的。今儿总算是抓住旁边人看顾的间隙跳进去了。” 萧允笑道：“没事儿，那么多人在呢。再说了，他能跳多远，那边上都不能没顶。这会儿快正午了，湖水也不凉。” 顾琰道：“我还是得看看去。”她匆匆坐了凉轿过去，就看到湖边溅起好大一朵水花，接着又是一朵、再一朵……她以手扶额，团子这是跳出趣味来了，把阿大阿二都组织起来了。三个人次第往里跳。然后再起来，再跳。旁边看顾的人都是一脸的无奈。在下人面前，团子横得很！ 顾琰心道，跳得真丑！人家跳水比赛的运动员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么？ 团子已经跳上瘾了，而且确实这会儿湖边浅水区的水已经晒热了。顾琰硬拦的话他肯定反弹得厉害。 “团子，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就不许跳了。” 团子不知道什么是一刻钟，歪头看着母亲。顾琰便让人拿了个计时的沙漏来，“喏，这上面的沙全部掉到下面了就是一刻钟。你就必须从水里起来，不准再往下跳了。” 团子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知道在他娘这里是没有价钱讲的。跟在皇爷爷那里完全不一样。于是继续快快活活的跳水，跳下去再被阿大阿二牵起来。 坐在旁边看了会儿，顾琰实在是觉得碍眼，问道：“雪梨，去问问有没有哪个不满十岁的小厮懂得压水花的？找来教教他们。” 小厮还没找到，越越就过来自荐了。他早想下水了，被欧夫人拦着不让。虽然是浅水区，但趁机去踩踩水也是好的。 顾琰看他一脸的热切，想想师傅也没说不许做，便看眼散步走到这边的欧夫人，“嫂子，让他去玩会儿吧，无碍的。” 有顾琰出声，欧夫人便允许了。越越便过去告诉团子他们怎么压水花。 团子不依，他就是喜欢溅起一大朵水花，这才一次次往里头跳的。为此全身都溅湿了也还兴致勃勃的。 “婶婶说你们跳得好丑，她看不下去了。”越越也不勉强团子，笑眯眯的告诉阿大阿二怎么控制水花。俩兄弟又试了几次，效果便能看出来了。只有团子，还是坚持跟石头一样的往下坠。顾琰也不说他，小孩子都有从众心理，等会儿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尤其顾琰还在旁边给阿大阿二鼓掌加油，外加嘘他。 顾琰和欧夫人说道：“越越这孩子看起来好多了。”川川跟萧允说他想去军营，萧允不同意他去镇东军，把他送到了京郊大营齐王世子麾下调教。十天半月的才能回来一次，上次回来顾琰看到变得黑了不少。气质也变了不少，最后一丝孩童的稚气都褪去了。 倒是越越如今调养身体，欧夫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学业等各方面严格要求他。平日偶尔还有狗儿和秦勇过去陪他，他性格越来越活泼了。有些像后世十来岁小孩的模样了。 欧夫人含笑道：“好啊。”感激的话不用一直挂在嘴边，这样就外道了，放心上就好。 团子开了金口之后，会说的单字越来越多了。大多是称呼人的，除了爹、娘、爷，这两天又学会了‘姨、姑、哥、元、大、二’等等。这里头当然少不了顾琇、十七公主、越越、阿大阿二等人的努力。另外还会说‘吃、水、尿、’等。和顾琰交流起来，也更好明白他的意思了。譬如喊一声‘元’，这就是要顾琰把元元接来玩的意思。喊‘吃’不用说是要吃东西，喊‘水’就是口渴了，喊‘尿’就是要去放水…… 这会儿他看到阿大阿二在越越指导下，每次都能得到顾琰的喝彩。他从水里爬起来也走到越越身边，仰头唤道：“哥——” 越越便笑着又单独教他，扶着他往水里跳。第一回、第二回还是一大朵水花，第三回好些了，团子便得意洋洋的回头看这顾琰，等着她鼓掌叫好。 顾琰好笑不已，伸手指指沙漏。 团子一看沙就要全掉下去了，立即爬上岸又来了一次。这回因为着急又是好大一朵水花。他赖在水里不起来，巴巴的把顾琰看着。 顾琰道：“阿大、阿二，把他抬起来。” 阿大阿二不敢违抗，用抬人轿子的方式把团子从水里抬上了岸。越越也随之上来。 “都赶紧换干衣服！”顾琰道。 乳母赶紧上前帮团子换，阿大阿二也有小丫鬟帮忙。越越却是自己抱着衣服躲到了树后去换。阿大阿二对视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小*抢过干裤子自己快速套上。团子被乳母抱在怀里，先用大毛巾擦干，然后替他换了一身小褂、短裤。 顾琰让在树下铺了地衣，他便高高兴兴的躺到上头。正好阳光从树荫间漏下来晒到他身上，他把衣襟下摆撩起来，露出他白白嫩嫩的小肚子。小家伙入夏以来也晒黑了些，不过小肚子平常难见阳光，倒是依然白嫩。 顾琰颠倒了一下沙漏道：“人家是晒满肚子的学问，你晒什么啊？” 团子看到沙又开始掉落，爬起几下走过来把沙漏拿到手里。学着顾琰方才的样子颠来倒去的，看到不管顺着倒着沙都会漏，兀自乐呵着。 欧夫人道：“小允今天休沐也还忙着呢？” “不知道呢。”今天回来看起来很贫嘴，一会儿说他没带脂粉味只有酒味，一会儿让她检查，可是顾琰感觉得到他有些心事。本来想问问的，结果就听说团子跳水了。她赶紧就过来了，还没有顾上。 正说着，下人过来禀报顾琰，“王妃，王爷说他中饭和南宫先生他们一起在前院吃。让您不用等他，带着小世子用就好。” “知道了。”顾琰转向欧夫人，“嫂子带着越越和我们娘俩一起吧，人多热闹些。让人把越越的饭菜送到正房这边就好。”越越吃的是药膳，是他们院子的小厨房专门做的。 “好啊！”欧夫人也不见外，反正不管是在正房吃还是回去住的院子，不都是吃的秦王府的饭菜么。她住在这里，因为萧允的重视，顾琰的热情招待，下人无不恭谨，很是自在。并没有什么客居别人家的不适。那感觉倒真像是到分府别过的兄弟和弟媳妇家一样。 直到欧夫人母子吃好回去，团子也四仰八叉的在凉榻上开始午睡，萧允也没有回正房来。顾琰拿了团扇给团子扇风，“也不知你爹昨天在那边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她就是让人去向何山打听，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他们也不能靠近接天亭呢。 顾琰扇了一会儿，自己也瞌睡起来，让丫鬟过来接着扇，她自己走到床边躺下。迷迷糊糊间听到丫鬟出去的动静，然后身边躺下一个清凉的身子。 顾琰有点奇怪，虽然团子睡了另一张凉榻，但他又不占地方。阿允要睡的话地儿还挺宽敞的。怎么会睡到她身边来？ “嗯，出什么事了么？”她问道。只是依然犯困，眼都睁不开。 “先睡吧，起来再说。” 顾琰没睡多久，因为团子睡不了多久，小半个时辰的样子。他醒了屋里就会热闹起来。不过午睡这么一会儿也够了，精神好多了。 “水——”团子中气十足的喊道。 外头守着丫鬟忙进来倒了温水喂给他喝。结果小家伙把头一偏，又喊‘爹’，要求萧允亲自上前服务。在宫里都时常这么指定皇帝亲自服务的。 顾琰看萧允明显没什么心思和儿子玩儿便道：“哪那么多讲究，赶紧喝了，出去和阿大阿二玩。你爹还有事儿呢。” 团子撅撅嘴，不情不愿的就着丫鬟的手喝了水被带出去了。 顾琰伸手推推萧允，“怎么了？” “昨天真让你猜着了，三哥和七哥给我下药。不是单下在酒里，是喝了酒再闻到侍女身上的香味儿才会起反应，差点着了道儿。” “晋王和楚王？” “嗯。”萧允也不确定，不过在顾琰跟前，他自然是要给晋王上眼药的。而且，在他的地方，他不知道的可能性是极低的。上次他把麾下最得力的丁先生都扫地出门了，就为那人自作主张。楚王怕是不能不通过他就使唤动他府里的人做这件事。 说到这个，何山自作主张传假消息把皇帝请来也被萧允狠狠责罚了。 今天一回到秦王府，萧允便发作了，“你从我三岁就跟着我了，事事处处尽心尽力。因此，我给你这一次机会。去领一百军棍！不过，你想岔了。事到如今，早已不是父皇对我们哪个的私人观感会起决定作用的了。他但凡是个负责的皇帝，也不会只从好恶来选择即位人选。所以，即便他因此事对晋王生厌，对事情并无帮助。” 何山磕头道：“属下只是希望皇上能多考虑到一旦真的传位晋王，王爷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如今都这样了，将来他是皇帝，您是王爷的话，还能善待您？”说完便下去领罚。 这会儿顾琰听了萧允的话心道，果然晋王也参与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开始真的是她看错了。早该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不然，她也不会躲开晋王了不是么？就是因为很清楚他会怎么安置她。至多不过是最得宠的外室，等到他登上大宝了或许能在后宫分一杯羹做宠妃。如此而已！ 顾琰看一眼萧允，她当然清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其实也做过不少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但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肯以正室相待，成亲至今都洁身自好。那些手段，也是无法避免的。 “昨夜大家都喝得很高兴，到最后连三哥都被拖下场跳舞了。可是昨夜过了，就真的过了。从今时今日起，我跟他之间都不会彼此再留手了。” 顾琰想想听萧允说过的他和晋王之间亲密无间的过去，看他一脸感慨的样子便转了个话题，“那，蜀王忽然晕倒又是因为什么呢？” “哦，他有癫痫。经太医多年治疗好多了，已经很少再突然发作。昨天是我跟他说好，请他帮忙的。反正我跟他绑在一块儿，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搞什么鬼。”总不能送两个美女让一个醉鬼、一个病人一起胡闹吧。 顾琰想了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 “蜀王跟你关系很好？”顾琰有点惊讶，平时没看出来啊。蜀王几乎就是个透明人一般。 萧允想了想，“一开始的时候很不好，我头一回看到他发病还倒在地上学他来着。他小时候因为有病自尊心特别强，自然受不了这个。” 这个，是挺可恶的啊。 “你当时几岁？” “四五岁吧，他也一样。” “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次遇上他在水里脚抽筋差点淹到，我正好在旁边就一把抓住他的发髻，拖到侍卫赶过来相救，后来关系就好些了。虽说侍卫就在不远处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我至少让他少呛了几口水少受了一番折腾吧。”这事两天前被他说成了救命之恩，在言语上挤兑了蜀王一番逼着他帮忙。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顾琰有些好奇。萧允虽然说遵守承诺，但是也好面子。每每都被弟当面嘲笑惧内，他会实话实说？而且说了，一向神隐的蜀王会卷入？ “我说他们下药，是为了让我做下失德之事，弄个有妇之夫到我床上。他这才肯的。不然，说不动他！” “原来如此！” 萧允把当时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顾琰道：“嗯，渝王还出面拦阻楚王啊。不枉我与他们夫妇相交一场。”齐王是为反对而反对，渝王可就是知道楚王想做什么还站了出来了。在他本人不认为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情况下，殊为难得。顾琰决定修书的事，以后有需要她多出点力的地方，她不推脱就是了。 “也还好啊。你看，至少蜀王、渝王身上你还能感受到兄弟情谊吧。” “他们俩是对皇位不敢有想法，没有利害冲突。一旦有利害冲突，再好的关系也是白搭。罢了，人也不能什么都留得住。帝王路原本就是孤家寡人。不过，好在还有琰儿你会一直陪着我。”萧允说着伸手过来握住顾琰的手。 “只要你不给我打退堂鼓的理由，我就只有一路相随了。” 萧允轻笑一声，“此生唯卿！” “不到盖棺哪能定论。准备起身吧，琅琊山的人就要到了。”之前刘大当家的送重礼上门还递了帖子，被约在今天下午上门来。方子墨也还在京城没有离开。 顾琰心头对昨晚发生的事恨得是牙根都痒痒。尤其是晋王，明明知道她最在意什么，却要对阿允下药。这是要害他们夫妻反目，让她气愤之下肚里孩子出事么？对楚王，那是早知道是冤家对头，他这么做还觉得是情理之中。 可对晋王，总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即使他才是那个和阿允争的人。她也总觉得不至于把脸撕得那么难看。毕竟之前他虽然朝阿允下手，也只是打算让他瘸腿而已。真那样，顾琰还觉得有几分塞翁失马的意味呢。现在看来，还是天真了一点啊。估着阿允也是因为对晋王的感触很复杂今天才会感慨良深的。 “阿允，你从来不吃亏的。昨晚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吧？”顾琰自己被警告了，再搞事就预备着府里添人。而且，她肚子愈发大了，也真的是不能再分心于这些事上。可是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当然不会。只是，我昨儿算是被他们拿住了软肋。可他们的软肋，我还真是没找着。要是朝其他无关痛痒的地方下手，我不甘心。我想想，他们如今最想要的便是我手头的兵权和财税权。任三哥把礼部、吏部、工部管得再好，一应的开支都得从户部支啊。没银子我看他能把事做到多漂亮。当然，我也不能太落人口实。先就这样吧！” 正文 387 端倪 萧允懒洋洋的起身，他都说了那么好听的话了，她还是清清冷冷一句‘不到盖棺不能下定论’，完全没有感动得不行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挫败啊！ 他伸手从后头一把抱住顾琰，“琰儿，你怎么就是信不过我呢？我说的是真心话。”嗯，肚子又大了些，都快不能合抱了。往上移一点，这儿也丰满了，居然快不能掌握了。 顾琰反手摸摸在她颈间蹭来蹭去的大头，“我知道是真心话啊。” “可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萧允抱怨道。 顾琰在他怀里转过身，“我、我好像真的做不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来。”渣爹同她娘山盟海誓的时候，想来也不是假的。不过，阿允同渣爹肯定是不同的。自己表现太清冷了也不大好。 顾琰道：“要不，礼尚往来，我也这辈子只要你好了。” 萧允一滞，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呃，不，在这个女人面前还真不是。三哥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就能拿得起放得下！ 看到他被噎着的模样，顾琰噗嗤一笑，“来，整理一下仪容。约的时间要到了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萧允不甚在意的道。收服这只力量，利弊皆有。如今是琅琊山那些人求着他，可不是他要求着他们。 “还是不要了，既然诚心招纳，那就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主上的样儿来。” 萧允失笑，“摆出，没错，是摆出来。三哥最会这套了，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顾琰一愣，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罢了，从今以往，她再不要想起当初陌上那个少年了。 她轻笑道：“晋王是可以做标尺的人。就是不知道一套面具戴久了，是不是就长在脸上了？” 她方才瞬间的失神自然被萧允看在了眼底，此刻听了她的调侃笑道：“怕是取不下来了。不过，那些文官就是喜欢这样的。我也会装，可终究是装不长久，装不像。索性不装了，反正装了几个月那些老冬烘还是看我哪哪都不满意。” “是因为先入为主，他们总是会拿你同晋王比较。如今那个位置既然不由老爷子的好恶决定，就更不会因臣子的好恶而定。” 萧允点点头，这才往外走去。他直接约了琅琊山的人在湖中央的楼船上谈事，比晋王府的接天亭三面环水还要来得安全。 顾琰带了团子去看荷花，他们家也有一大片荷花池的。配合他的小短腿，一行人都走得慢慢吞吞的。 团子已经能走得比较稳当了，顾琰便不让乳母走哪都抱着。而且如今这么热，抱着也热得慌。团子也不排斥自己走一走。走一段不能走了，就坐凉轿。 两母子在荷花池边坐着，团子弯腰去看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都说荷花长自淤泥，不过这个荷花池却是不见淤泥。是一大盆一大盆培植好的荷花放置在水中，露出水面的花叶随风摇曳。盆里放着浅色的细小石子压着土，看起来格外的干净明澈。因此那鱼儿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顾琰一边将一大片荷叶倒扣到团子头上遮住伞底漏下来的阳光一边道：“你要敢朝里头跳，娘以后就不准你靠近水了。” 团子回身拍开阿大阿二不放心的揪着他衣襟的手，又伸手去拉顾琰的袖子，“歌——” “要找越越哥哥？” 团子摇头，又道：“歌——” 阿二笑嘻嘻的道：“王妃，小世子想听王妃唱歌。”顾琰看眼前三个小豆丁把自己望着，笑道：“叫人来唱给你们听。” 阿大道：“小世子是想听王妃唱。”小哥俩那日无意间听到顾琰清歌一曲，都觉得甚是好听。至于团子就更加不用说了，更小的时候哭闹，听到顾琰一哼小曲就能安静下来。 “那好吧，你们听着。”顾琰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歌声吓跑一只鱼……” 团子听得高兴得很，一手抓着顾琰的袖子，一手指向水间被歌声惊动的鲤鱼。顾琰搁在他肩头的手赶紧将他按紧。有个活泼过分的儿子，时时都得提心吊胆啊。 与此同时的楼船上，听到隐隐的歌声传来，端着茶盏喝茶的方子墨略微停了一下。楼船是在划动，凑巧就到了荷花池附近的水域。实则这片荷花池就是从那边引的水，地下的水道都是通的。 萧允也在喝茶，方才双方已经算是将条件都讲好了。他保下卷入此事的琅琊山三当家不死，琅琊山的人从此投入他门下。 方子墨原本给琅琊山安排下的路是隐，隐于军中、朝堂、江湖。可谁知道三当家的不甘于过平淡的日子，竟是卷入了假币案中。这里头可不只是假币这么简单，还牵扯着叛军呢。兄弟一场，众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可秦王是不是明主还真是两说，而且如今投靠肯定是要卷入夺嫡之争的，会不会从爪牙变成炮灰很难讲。好在还有秦王妃在，故旧之情她还是肯念三分的。而且，此时除了托庇于秦王也没有更好的门路了。 叛军是从前投诚的异族，如今又有了反复。好在尚未成气候，在假币案露了马脚。萧允已定兵部发了文书调集附近州县的驻军围剿。另外刑部也是在他手头，而且三当家只涉及了假币，没涉及后头的许多事。所以这件事办来不难。不然，萧允也是懒得伸手了。其实，要不是琅琊山的人之前几年渗透进了镇西军，就他们如今被骆家时时处处围追堵截的处境，他也是不欲理会的。 当下萧允听了顾琰的歌声亏了，居然被几个外人尤其是方子墨听去了。早知道就让人不要朝这边划。不过都有兴致唱《采莲曲》，想来心情挺好。看来面上虽然还是清冷，但听了甜言蜜语心情也不是真的一点没有激荡的。他心头好过了不少，看来以后还可以多说一些。 说完正事又说了几句闲话，刘大当家见方才秦王妃的歌声隐隐传来，秦王朝方子墨看了一眼便笑道：“好了，子墨终于可以抽身离京了。弟妹怕是等急了，再晚你家小子说不得都蹦出来了。”方才看秦王有些介怀心头有些好笑，秦王妃少年时住在木石村，这里谁没见过她和琅琊山一群少女在篝火旁又唱又跳的啊。不过，她如今是皇室女眷，不一样了。 萧允笑道：“哦，方军师要当爹了，恭喜！” 方子墨点点头，“是，再有三个月。内子如今身在身毒，如果边境无事，臣此次返回便向孙将军告假去探望一番。” 萧允点头，脸上和缓了一些，“诸位当年曾对本王的王妃多有照顾。既然方军师就要离开，等下请她也来和你道个别。晚上大家就不要走了，就当给方军师践行了。” 他要留饭，众人自然是道谢应下。 一会儿，顾琰带着团子也来到了楼船上，众人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顾琰笑道，“免了免了，各位当家的都快请坐吧。”她已经听说了萧允留饭要给方子墨践行的事儿，让人给白芷说了一声准备菜色的时候用大碗装就好。酒也只管上烈的，不用杯子用碗。今晚务必宾至如归。也派人去请几位当家的女眷前来。之前怕扰到孕中的顾琰，所以几位当家的女眷并没有一道来。 如此安排之后，顾琰又让人把何山、关天河，还有另外几名萧允麾下得力且在京的武将及其家眷一并请来作陪。 宴席就直接摆在楼船上，另招了歌姬上船表演歌舞。大都是刚健一路的《秦王破阵舞》、《兰陵王破阵曲》这类，少有绿腰这样的软舞。 二当家道：“嗯，还是秦王妃安排的席面合我们这些个粗人的胃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我辈本色。” 顾琰笑笑，“我也时时想起在木石村中丰收了，大家论秤分金银、欢歌乐舞大半夜的情景呢。”那是比参加宫宴自在多了啊。 说这话，顾琰四下看看，没见到何山。问了才知道他告病不能前来，皱眉道：“怎么没人同我讲一声？苹果，吩咐人送些合宜的药和补品前去，代本王妃慰问一下何统领。” 看眼前人多，苹果便只是应了一声，觑着伺候顾琰去洗手间的时候才道：“王妃，其实何统领不是病了。他是让王爷两百板子打得趴下了。” “哦，为什么？” “昨夜，皇上是被何山自作主张请来的。” “这样啊。”顾琰从前只听说萧允军中府中都御下严苛，还真是没见识到过。这回听说连何山都被打趴下了，这才知道他那些铁血名声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站在船舷边，迎着夜风，顾琰闲闲的抬起手臂，一时袍袖翩然，“嗯，还真有几分吴带当风的意味。”不知道拉上阿允到船头摆个泰坦尼克的造型会不会更加的拉风？ 苹果蹲下给顾琰整理裙摆，站起来看她笑得煞是好看不由道：“王妃真美！” “废话，不长得美一点站你家王爷身边不得自卑啊？” 对面有人扑哧一笑，正是出来吹冷风醒酒的方子墨。 顾琰朝苹果挥挥手，后者乖觉得退开去。 “方大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琅琊山的人如今算是彻底安置妥当了。今后如果再出现像三当家这样作死的也不是方子墨能管得了的了。兴许，他就不会再进京了。而她，是注定绑在京城的。 方子墨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我在多远的地方，你的消息总是能听到的。而我的消息，也总是会告知刘大哥一声的。保重！” 顾琰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小西瓜，她可不能保持这个重量。 “嗯，你也保重！” 顾琰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对小女孩儿戴的手镯，是旧物。她跟着颜氏进京的时候手腕上戴的。 “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送给你的大女儿。” 方子墨挑眉，“你怎知我会生女儿？” “那你就生到有女儿为止嘛。”找人打一套吉祥的东西便利得很，可顾琰偏偏送了旧物。方子墨明白她的意思，这东西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些成年的痕迹断不能假冒。如果以后他一家人有什么难事要办，尽管拿着来找她。只要力所能及，她不会推辞。 方子墨接了过去，“你就不怕秦王知道了不高兴？”那位做主上，目前看来还算不错。对曾经落草为寇的琅琊山众人，还颇有几分宽容的意味。但做夫婿嘛，绝对是一个小气的夫婿。 “他都同意我和你私下这么道别了，还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有人要构陷也不能说这一对孩童戴的手镯是私相授受之物。” 方子墨把玩着小手镯道：“你说，我的思想早了几百年，难不成你知道几百年后是怎样的世道？” 顾琰思忖了一番，看方子墨还在等着她的答案，点点头道：“会有你想看到的那一天的。咱们如今的日子，也是夏商时的人不敢想象的。”千百年后也是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的，但是的确比如今好多了，离方子墨想看到的大同社会也更近了。 方子墨深深看顾琰一眼，没再追问。以他的敏锐，不是没有发现顾琰有些地方同时下的闺秀不同。但既然她没有主动说，他也就不问。 顾琰招手把苹果叫了过来回席间，留下方子墨一个人又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 回去就看到萧允正用银筷箸沾了酒喂团子。看得出来，和这帮前强盗、武将们在一处饮酒，他也比在宫宴上放得开多了。 顾琰也不阻止，就看着团子尝了一口，然后立马飙泪。这可是她特地吩咐找出来的烈酒啊。 萧允看她回来，拍拍团子的小屁屁，“去，到你娘那儿去。” 小家伙便几下爬了过来，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张大凉榻上。 顾琰喂他喝了些清水，和刘大当家夫人说起话来。 “秦王果然是行伍出身的王爷，外子他们都很自在。” 顾琰笑笑，“嗯，他要是不当王爷当强人，多半也是一把好手。”正说着发现团子缓过劲儿又瞄上她的酒杯。 “怎么，还想尝尝娘的？” 团子点头。 顾琰便也用银筷箸沾了喂他尝尝。她喝的自然是果酒。团子还是觉得微辣，皱了皱眉头。 顾琰把他的果汁端到他面前，“你就老老实实喝这个吧。” 客走主安乐，这些人自然不会闹腾到多晚。酒过三巡不久，宴席便散了。楼船靠岸，一众客人坐上送客的马车出王府。萧允这才一把将团子扛到肩头，一手拉了顾琰慢悠悠的沿着柳堤往正房走。他喝了不少，正好散散。 “说我当强人也是一把好手。嗯，我要是落草为寇，就抢了你当压寨夫人。让你一个接一个的给我生儿子。” “大王饶了我吧，一个接一个的生好辛苦的！既辛苦我又辛苦你！”顾琰作势讨饶。 “嗯，说得很是！” 翌日，顾瑜进府告诉顾琰，长乐的婚事双方家长已经有了默契，只是暂时不会宣布。对象也是一个老牌的勋贵世家。不但是勋贵，而且族中领头羊很得力，但又不至于引起新帝猜忌那种。梁国公府下一代是打定主意要淡化对国库的影响力了。但是，儿孙婚嫁不能低了门楣。这门亲事顾瑜也是煞费苦心才找到。她说对方的当家主母在贵女书院的表演上看中了长乐，很是满意。人选是萧允过了耳的，不是楚王那边的人。 “也好，正式定亲了就不能来书院了。”十七公主之前念叨着要赶在毕业的年纪前来这里混最后半年的。可是万寿节上宣布了将她指婚聂家公子，她就是正式定亲的人了。不能再如之前那么自在，得被拘在宫里做各项准备了。 老爷子说皇后正好刚打发出宫一个公主，熟门熟路的。将此事交代给了她，而不是十七公主的生母淑妃。 这是极大的荣耀，但其实也是剥夺了淑妃为人母的一项权利。就不知道一向对小女儿冷漠的她会如何自处了。是乐得清闲还是若有所失？这些顾琰不得而知。上一代的事，她管不了。说起来老爷子的后宫，如果是用了心动了情的，那一个都得不到幸福。倒是对男女之情不走心的何皇后日子稍微好过些，只要伺候好了皇帝这个老板就一切都好说。 顾琰一早许过十七公主的，让她大婚的时候能用最名贵的衣料做嫁衣。这会儿便得开始张罗了，那可是一年举国只得那么一匹的金贵东西。在七夕宫宴上，她把事情拜托给了宁王。这位门路广，可以省她不少事。 宁王一愣，“这么快，小十七都要嫁了啊。”言下无限感概的样子。 “是啊，父王不是已经将她指婚给聂家公子了么，得着手了。有劳王叔费心了！” 顾琰觉得宁王这只老狐狸当时露出的一丝恍惚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于是回来的马车上便问了萧允。 萧允默了一会儿道：“当年并没有宣布，但我娘是皇祖母相中的宁王妃。她也是因此招了人忌，险些被陷害落入强盗之手。半道被义父所救，这才有了后来种种。” 正文 388 抓周1 陡然从萧允口中得知这样的秘辛，顾琰一时檀口微张都忘了合拢。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不过想想，宸妃的年岁的确是和宁王相当。而且当年她既然如此出挑，又时常在宫里走动，被皇太后瞧上要让她做小儿媳妇也实属正常。 “这么说、这么说还幸亏是出了那样的事了？” 萧允抿抿嘴，“兴许吧。”以老头子对他母妃的执念，就算真的成了宁王妃，想必后来的事该发生还是得发生。这样的话，就不但是君夺臣妻，还是兄夺弟妻了。更加是丑闻一桩！ “那宁王对母妃……” “应该没什么特别深的念头。母妃出事被义父所救，他立即另聘了王妃。还在义父娶母妃之前呢。就连当初害母妃想要取而代之的人，都是义父收拾的。他没有出面，只是提供了一些协助。毕竟这件事实际上与他无伤，只是在极少数知情人眼中有些伤了面子而已。不闻不问不好，但也不会太上心。” 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就是父母之命太后瞧上了打算下聘而已。真要是青梅竹马，皇帝这几十年大概也不会如此纵容宁王吧。 顾琰摸摸自个儿因为怀孕圆润了不少的下巴，“说起来母妃时常进宫陪伴太后，父皇应该也经常见到她吧？”怎么一直等到人家成了欧夫人才忽然动了念头啊？ “母妃嫁与义父的时候也才十五岁，之前在宫里走动都是十二岁之前的事。十二岁之后就避嫌没有进宫了。” 那就难怪了，老爷子又没有恋童癖，肯定不可能对个还没有怎么开始发育的小姑娘动心。说起来，宸妃比大公主还小五六岁呢。孙小丁之所以只比阿允大一岁，那是因为大公主和从前的驸马开始几年十分的不睦。后来渐渐才好起来了，结果驸马又战死沙场。 “不过，既然是进宫看望姐姐、陪伴太后，那宁王一直当幺儿一般养在太后跟前，跟母妃应当是很熟啊。”宸妃年少时那么出挑，宁王又多少知道这会是以后的王妃，没道理不上心啊？ 萧允笑出声来，“我母妃可瞧不上他那副斗鸡走狗的纨绔样。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也是受不得的，两人很不对盘。皇祖母挑中母妃，是想母妃能管住宁王，让他能上进些。” “哦。”那太后养宁王，还真是养出感情了。就是老爷子待他，也是不薄。看来宁王还挺懂得讨上位者欢心的。不然，他一个宗室之子，又无父无母的，怎么能有如今的悠哉日子过。 团子在马车的软垫上翻了个身，朝着顾琰的方向。小家伙早就睡着了，是萧允抱上马车的。如今，倒是差不多众人都习惯了看到他抱儿子，不再大惊小怪。人家振振有词的很，‘无情未必真英雄，怜子如何不丈夫！’有着皇帝的先例在，谁敢当面说他的不是。不过，暗地里‘惧内王爷’，‘怜子王爷’的名号还是在流传着。他既不在意，顾琰更不会违心的劝他摆出抱子不抱孙的面孔来。 翌日，顾琰便开始着手培训团子抓周事宜。不然，这小子要是真的搞怪，到时候出点怪招还真是不好收拾。至于其他如宴席、下帖子请客这些是早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了。秦王府已经大宴宾客许多回，如今重中之重反倒是团子的表现了。顾琰倒是不在意他到底抓什么，可要是没抓到合适的东西，怕是会有不好的说法相伴一生。尤其如今和晋王府相争，不想被人做这个文章。 一直拖到这会儿才开始培训，是因为如果时日太长，团子会不耐烦。所以只能是临阵磨枪了。 顾琰将琳琅满目的规定物件摆了满桌，王亥算、仓颉简、财满星、洪崖乐、官星印、食神盒、将军盔、伊尹镬、鲁班斗、陀螺乐、酒令筹筒，一共十二样，各有各的说法。然后让人抱团子上去，“团子，去挑一件喜欢的。” 团子惦记着出去玩水，不太乐意呆屋里。随手就近拿了一个酒令筹筒递给顾琰，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 这酒令筹筒的寓意是喜好交际，友遍天下。 “你小子可是当不了孟尝君的。再来，选对了才能出去玩。” 团子撅撅嘴，又拿了个仓颉简。然后就抬手指着屋外，示意他要出去了。 仓颉简寓意学识渊博，前途无量。平常人家抓了倒是大吉大利，可是对团子而言不够。顾琰想让他抓官星印。不过，没有一开始就教他去抓印，这样的他印象不深刻，错上几回他才记得住。 “还是不行啊，你没那福气学你五伯以修书为志向的。再来！”顾琰转身去拿水盅喝水。没成想刚转身就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声音。 “小世子——”雪梨惊呼一声。 团子正站在桌子中间，两手叉着小肥腰用脚将一件一件的东西踢下去。他不喜欢玩这个，他要出去玩水！ 看顾琰看过来，他飞速往桌下一跳。旁边奉命看顾的懂武的丫头赶紧飞身上前接住。团子也是这么闹了几回知道会有人接着他，这才胆子肥了敢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的。 一被抱稳，他立即要从丫头身上下来，准备撒腿就跑。反正除了他娘也没人敢揍他。他娘如今身子不方便，可不能追着他跑。等过一会儿，他娘气消了就没事了。到时候他再回来就是。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 丫头一将他放到了地毯上，团子立马找准了大门的方向迈着小短腿往外跑。还不忘朝阿大阿二挥挥手，招呼他们一道跑。不然，没人陪他玩儿。 顾琰看他一副‘风紧扯呼’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小子，你都成精了。不过，你想错了。你娘我以前放任你跑出去，那是不想追你。今儿可不行，还有几日非得让你记牢要抓印不可。 “把他给我抓回来！” 团子才跑出几步，就被提着衣领揪住了。顾琰看他还在拼命迈着小短腿便笑道：“都悬空了还跑什么跑。今天不选对了，休想出这个门。” 团子又被放到了桌子上，阿大阿二忙忙的把地上的物件都捡了起来放回原位。亏得铺着地毯，还没有什么损伤。 顾琰合拢折扇，用扇头指着团子道：“谁教你不喜欢的东西可以踢下地的？手拿出来。”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是让老爷子给惯的！ 团子把手背到身后，和顾琰目光对峙。最后自然是他败阵，一屁股墩儿坐了下去，然后不甘不愿的伸出手来。 顾琰便用扇头抽了他掌心三下，“给你长长记性，继续——” 团子虎着脸又拿了个财满星，顾琰摇头。他搁下又换……一直到第八次才终于把那印给挑了出来。 顾琰点头，“好，出去玩吧。” 团子带着阿大阿二走了。第二天，同样的时辰又上演同一幕。团子这回学精了，他坐在那里想回忆昨天拿了什么才被放出去的，可惜昨天没上心不记得了。于是望向阿大阿二，“大——” 阿大挠挠头，好像是将军盔，他迟疑的看过去。他昨天也没记啊，谁知道王妃今天还让小世子再抓一次。团子便要顺着他的目光去抓。阿二想了想好像不对，他看向食神盒。 团子迷糊了，两手一起开动。 顾琰道：“一次只能试一个哦。” 两个都试过了，不对。阿大终于想起了是要抓官星印，团子这才抓对。 如此几日，团子便知道了只有抓对了大印才能出去玩耍，于是一抓一个准。 萧允对他抓印的举动也很满意，点头道：“没错，儿子，记得后日就认准这个抓啊。”掌印的，这个寓意很好啊。 顾琰这才松口气，抓这个万无一失。反正他是小世子，以后肯定是要掌王印的。这样既不会出太大风头，也不会有什么错漏。 上次万寿节开口喊人，风头出太大了。顾琰扪心自问，要是自家有这么一个太受宠的兄弟或者侄儿，什么都不消做就把十分努力的其他兄弟姐妹都比了下去，她也是会不平衡的。 阿允说他小时候每个人都必须让着，让得他骄横无比。蜀王发病他便躺地上跟着学，蜀王和他的母妃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他如果有丁点损伤，老爷子就会发雷霆之怒。所以人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人缘那是相当的差。一开始孙小丁不是情愿和他玩的，晋王也是不得已接了任务看顾他的。顾琰可不想团子也走这条老路。 再说，他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要是被宠得太过可不是好事。她还是希望他能与弟弟妹妹从小关系很好，是真心的那种要好。 “到时候我会和师傅让他不要捣乱。你也同老爷子说一声吧。”同样是抓印，回头要是老爷子来凑热闹，从身上取一枚他的私印就太惹眼了。顾琰不想团子这么小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背后太多人诅咒，她可心疼。上回开口喊人，结果没两天就得风寒病了一场。端娘去问卦说是有小人在背后诅咒。 顾琰本来是完全不信这些的。可事关孩子，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着小小的人儿病了蔫蔫的躺床上，全无平日的活泼，她受不了。再说，她都能出现在这个时代了，怪力乱神的东西也许真的存在呢。小孩子，福气还是不要太满了好些，细水才能流长。 都知道甘罗十二为相，但很少有人知道甘罗同样是十二岁就夭折的。还有五岁称象的曹冲，那也是夭折了的。团子又不像明宣宗、清高宗需要那个‘好圣孙’的名头，用三代圣主的憧憬替他爹争位置。他只需要是根正苗红的嫡子就足以。所以，顾琰只愿他声名不显，平平安安的长大。抓周的时候可别再有什么惊人的事发生。 到了正日子，一大早就开始热闹起来。顾家的一干姨母、舅母都是早早就来了。顾琇、长乐也都过来帮着一起招待客人。秦王府小世子抓周，要来的人可是不少。顾琰又身怀六甲，体力没有那么好。 秦茵来得最早，直接把元元往正房一搁，就打算去帮忙盯着。不料刚起身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不由吸了吸鼻子，“咦，这香料很好闻，是新换的？” “是啊，四嫂喜欢回头给你包点回去。早早晚晚用得到。”顾琰这里来了个宫里退役的宫女，人称香娘子。从前就专擅调香料，如今在书院开了一门调香的课程。这香料便是她针对顾琰孕中一些症状调制出来的。极为的清淡怡人，在盛夏能助人心情平静。俗话说心静自然凉，对顾琰这个怀孕的火体帮助不小。 秦茵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微笑着道：“以后需要了再来同王妃讨。”她自然是需要再生儿子的，光一个元元可不够。幸亏婆母是亲姑姑，还没怎么催促。 元元隔三差五就来，半点都不认生，也不闹着要跟着母亲走。笑嘻嘻的就朝着顾琰走过来，“姑——” 顾琰看到她背在身后的小桃木剑，还是没忍住抽了抽额角。不知道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走哪都背着。 团子刚被套了身夏天的世子礼服，不像平日可以穿小褂短裤，正不乐意呢。看到元元来了精神才好些，喊了声‘元’。元元便笑着喊他‘团’。表姐弟牵着手就要出去玩。 “团子——”又一个小豆丁冒头，顾玺来了。他被接回去后，顾琰又张罗接来玩过几次。因此也是熟门熟路得很。钱氏也早早就带他过来了。顾询在后头慢悠悠的走进来。林氏如今彻底被钱氏打压下去，那些亲近他、奉承他的人也都被顾琰弄出了京。他也是心头憋屈得很，可今天不能不来露面。 团子记得顾玺，字正腔圆的喊道：“哥——” “我不是你哥，是舅舅。”顾玺一本正经的道。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顾琰道：“是啊，团子，你喊错了。父亲，他还不会喊别的，您见谅。”想让团子这么大的孩子开口喊人，那得靠自力更生。顾琰也没兴趣教他叫外公。 团子挠挠头，一副弄不明白的样子。倒是元元脆生生的喊道：“叔——” 顾玺便从怀里掏糖出来，剥了喂到元元嘴里。又对团子道：“喊舅，喊了就给你吃糖。” 团子才不稀罕吃糖呢，他看向和顾琰酷似的顾询。后者还有些怕他又想拔光自己的胡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就道：“你们女人孩子的，我到前院去坐。” 顾琰便让人领他出去。已经开始有男客了，渣爹至少有一副好仪表，旁人碍着他是秦王岳父当面也只有奉承的。只别让他和齐王出现在一处就成。 钱氏知道团子不同元元，可不敢让顾玺随便喂他吃东西，叫他收了起来。 顾玺被降了辈分有些委屈，“姐姐，他怎么喊我哥啊？” “呃，他只知道比他大一些的，男的叫哥，女的叫姐。小玺今儿好好教教他。” “嗯。”顾玺点点头，伸出两只手牵住元元和团子往外走。阿大阿二也朝顾琰行礼，然后跟了出去。 顾琰道：“看着点团子，别让他解衣服。” 顾玺笑道：“嗯，不让他耍流氓。” “你可别在瞎嚷嚷了。” “知道、知道。”他已经被琇姐姐教训过了。 说话间，三夫人差人过来叫钱氏去给她打下手招呼萧允麾下一众得力下属的女眷。省得这个不怎么能上台面的弟媳妇今儿有什么言行不对，丢了顾琰的脸。一会儿一众王妃便该陆续到了。 渐渐的便客似云来，承灏、承湛、承箴、承缄等一干小皇孙也都来了。团子的房间里异常的热闹，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小寿星。他也就渐渐的不再不高兴了，反正看大家都是穿得长衫长裤。一群小家伙还推了承灏和承缄这两个大些的过来同顾琰商量，午饭后他们想去坐船游园。 顾琰爽快的答应了，只是吩咐要多加数倍人手看顾着。一个皇孙或者皇孙女，至少得有两个专人看顾。还配上了二十名善水的侍卫随时准备救人。这可不是能大意得的。听她考虑得周全，而且这样的日子也不好拂了孩子们的意，几位王妃也就不反对。 小家伙们欢呼一声，他们最喜欢来秦王叔这里玩儿了，尤其喜欢后面那个大湖。 燕王妃道：“今年父皇不去西苑避暑，只有挨着水舒服些。还是九弟妹福气好。” 楚王妃今日也来了，她是想不来的。可是之前已经被懿旨责备了，今天如果告病怕是又要落下不识大体的名声，只得亲自前来。还得给团子备上一份重重的生辰礼。当下闻言道：“九弟妹福泽深厚得天庇佑嘛，能没有福气么？” 这是之前清风帮顾琰宣传的话，楚王妃说出来自然是暗讽顾琰口气太大，话说得太满。 顾琰摸摸肚子，“能嫁进皇家就是我最大的福气。这福气各位嫂子都是一样的有啊。”她话里把所有人都捎带了，省得被楚王妃挑拨。而且这样一说，她也就不好再揪着福气二字不放了。至于摸着肚子讲，这就是故意刺激晋王妃了。萧允在晋王府险些着了道儿，她对这两个女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正文 389 抓周2 顾琰摸肚子的动作是有些刺激再不能生的晋王妃。她心头有些苦涩，只从子嗣和夫婿上讲，这个女人的确称得上是福泽深厚、得天庇佑。一举得男不说，这又怀上了双生子。小允霸王一样的人，居然为了她当真身边再没有旁的女人。如果只是如此，她还不至于嫉妒得发狂。毕竟各有姻缘莫羡人！可偏偏就连自家面上和煦内里清冷的王爷，也将她放在了心尖上。这个女人是她的克星么？ 晋王妃今日是将顾瑾也带来了的，只是她一个侧妃在这里未免有些格格不入。方才来给顾琰和众位王妃请了个安，请示了晋王妃，如今是和顾家一众女眷在偏厅那边说话。 今儿顾家女眷来得齐，就连老太太都不怕热的来了。顾琇立在她身旁打扇，“姐姐说回头的大螃蟹可不许祖母多吃。让肖嬷嬷看着您，尝一点就好，那个是寒凉之物。”是梁国公府从南边海上运来的一整船活蟹，不然还真是招待不了这么多客人。今天可是有千把人云集秦王府。 肖嬷嬷点头，“老奴省得。” 老太太年岁大了，老了老了的却有些嘴馋起来，在座的人都多少知道。一时说得老太太有些羞恼，“亏得是没外人，不然传扬出去，我这老脸就丢尽了。人家还不得说我就是为了一口吃食来的。” 顾瑜笑道：“这也是秦王妃心细，才多叮嘱这一句。回头我们都要帮着陪客去，肖嬷嬷可要把祖母可伺候好了。祖母啊，如今的确是有些老小老小了。” 顾琰的婆家人都是王妃，不可能安排开了到各桌去。于是便托了娘家的人帮着各桌招呼。譬如顾珏会陪着宗室中的女眷，三夫人就会陪文官家眷，顾瑜会陪勋贵家的女眷，顾琇、长乐会帮着招待来的小姑娘们……就连欧夫人也受她之托，在帮着招呼武将的女眷。这也是府里没有侧妃的缘故。不过，顾家众人都很乐意帮忙。这样也显得她们和顾琰关系亲近。 老太太瞪顾瑜一眼，“也就你们两个敢排揎我。我啊，这是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什么都丢开手了。还不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如今种种，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索性放开手享清福。可是看到顾瑾，她心头还是有些添堵。 时至今日，储位还没有个定论。这要是秦王上位不消说，顾家可以跟着鸡犬升天。要是晋王上位，眼前这个庶子的庶女，名义上虽然也是她孙女儿，但能给顾家带来什么呢？关键是能给嫡支带来什么？晋王妃要是成了皇后，顾家能有个好么？ 说话间看到顾珏陪着一个通身富贵的老太太往这边来，大夫人道：“母亲，是珏儿的婆婆。媳妇儿出去迎一迎。”柳氏身无诰命，今日来的客人都是既富且贵，她不方便出去陪客，因此在一旁陪着婆母。 萧戎的母亲今天也是座上客，方才听说顾家的太夫人在此，她想了想便过来了。这是秦王妃的嫡亲祖母，说起来也是长辈。虽然没有侯府太夫人的位分了，她过来见个礼也说得过去。 柳氏将人迎了进来，屋里位在萧老夫人之下的众女眷都起身见礼，唯有顾瑾安稳坐着。老太太作势也要起来。按规矩是先讲国礼再叙家礼。只是私下里也没那么严格就是了。 “太夫人，许久不见了。您快坐下，晚辈受不起。”萧老夫人又不是来摆谱的，怎么可能让太夫人起来给她行礼，赶紧将半起的人按坐回去。 太夫人也没有坚持，顺势坐了回去。如今她虽然不再出门，但上门的客以及在外见到的人，都得敬她是秦王妃的祖母，是年过七旬的长辈。没人敢再当面奚落被夺爵的顾家。 萧老夫人免了顾家女眷的礼，笑着在太夫人下首坐了，“晚辈是过来给您请安的。” “实不敢当！”太夫人嘴里谦虚着，却也没有要将首位让出的意思。她要是让了，顾琰也跟着没脸。既然对放跟她讲亲戚关系，她便安然坐了。 顾珏也上前和众人相互见礼，行的也是家礼。不过，她将钱氏给略过了。 柳氏一看萧老夫人有话要和太夫人说的样子，便张罗着让众人都避了出去。萧老夫人说顾珏难得见一回娘家人，也让她一起出去玩，不用在跟前伺候了。顾珏行了一礼便同顾瑾等人一道出去了。 这边偏厅不只一间，都是拨给顾家的女眷用的，宽敞的很。而且后面还有亭台楼阁等处可以游览。出去走动比坐着在太夫人跟前凑趣来得有意思些。 虽然已经将家里的势力分给顾琛、顾珉、顾珲三兄弟，太夫人如今在顾家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地位，这其中起作用的便是她攒了六十多年的私库了。从十里红妆出嫁的公侯千金，到侯府当家主母，她的私库可是相当丰厚的。 太夫人道：“我这个孙女，让亲家太太您费心了。” “她是我的儿媳妇，费心也是该当的。真要论起来，还是秦王妃费心更多。太医说珏儿还是有希望怀孕的，既然如此，那多大的代价也得治。” 太夫人淡然笑道，“虽然是如此，但是我那孙女婿年岁不小了。府里也该打算打算了。” 她如今还有什么值得这位生了个好儿子的亲家太太特地过来请安的资本。想来想去也就是想听她松口说同意萧家先生庶长子了。这种事，萧老夫人也不好直接问顾琰这个晚辈去。问孙茯苓就更不可能了。于是便想到了太夫人。 也就是知会一声而已，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咬着不松口。本来顾珏三四年都没动静，娘家就不占理。萧戎那可是比萧允还要年长一岁的。萧允都算是够晚育的了，团子也一周岁了。 “您体谅就好。” 外头一道游园子的顾珏对顾瑾道：“九姐姐也要生了吧？” “听说就这几日了，倒是会和团子生在一个月份。” 她们二人关系一般，但是年岁相近，地位相当。这些话题也不好和还是小姑娘的顾琇说去，于是便在一起闲聊起来。 顾瑾看眼顾珏，“你婆婆今天来是……” 顾珏撇嘴，“我们家的二夫人肚子怕是有动静了。十三姐，你可别同情我，我不想看到同情的眼神。” 顾瑾道：“我又比你好到哪儿去。”她是侧妃，听起来好听，其实还不就是一个高贵一些的妾。顾珏总还是正室。虽然眼下不能生养，但日后说不定就怀上了呢。而她，却连身边的到底是不是亲生骨肉都不知道。 顾珏正要说话，就看到那边有两个三四岁的小豆丁在说话，“咦，那不是大公主府的长孙公子么，他和小玺在说什么？”顾珏在万寿节的时候见过孙皓熙，因此认得。 顾瑾笑道：“我们过去听听。”她倒是不认得孙皓熙，不过此刻难得清闲，便起了些心思过去。亏得是来秦王府，王妃给琰姐姐留面子，没让自己在跟前站着伺候。 孙皓熙原本是一个人很苦逼的坐在草坪上。顾珲是过来捡鞠球的，见到他一个人苦着脸就过来问：“哎，你怎么了？”他不认得人，不过这里是他姐姐的家，他自觉也有义务帮着招待客人。没见小姐姐和大侄女都在帮着招呼同龄人么。这个也是他的同龄人。 孙皓熙抬头，“我没怎么。”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过来跟我们一起踢球啊。” 孙皓熙嘟囔道：“全部都是长辈。”自从回到京城，他一下子辈分就变得好低。今天的寿星团子表叔还有一众表叔、表姑姑，年岁差不多，都是他的长辈。还有各位舅爷爷府上还在吃奶的小娃，譬如齐王府叶庶妃的儿子、晋王妃和顾侧妃的儿女等等，也都是。今天人来得尤其的齐，举目望去，四海之内皆长辈啊。所以，孙皓熙郁闷了。 顾玺挠挠头，“今天来的也好多都是我的长辈。” 孙皓熙目中露出点希冀，“你是谁啊？” “我姐姐是秦王妃。”顾玺抱着鞠球道。 孙皓熙更郁闷了，这个不但是长辈，还高了自己两辈。舅奶奶的兄弟呢！ 顾玺是个活泼的小孩，伸手来拉孙皓熙，“走，跟我一起去踢球。你可以叫我小玺，我叫你什么啊？” “他们都叫我乐乐。”孙皓熙站起来踢了踢脚边的草。破罐子破摔的道：“不管了，小玺，我们走吧。”休想听他叫舅爷爷。 两小屁孩一起走了，顾瑾和顾珏这才笑出声来。旁边暗中跟着孙皓熙的丫鬟朝二人微一躬身，然后又跟了上去。 顾瑾笑着看看顾珏，后者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孙小丁的儿子呢。前尘如烟啊！再看向远一些的宽敞草坪，一群小豆丁在那边玩耍。顾玺半天不回去，那边自然又拿了备用的鞠球踢了起来。 皇家小孩儿多，今天都被带来和团子兄友弟恭一番。方才正踢着，团子不知从哪冒出来，还蠢蠢欲动的想跟着大孩子踢球，可谁敢让他参与啊？就跟着球跑他都不够格了。万一谁不知道他在身后，把他踢到、绊倒怎么办？ 团子生气地上前将鞠球抱起来，不给大家踢了。还是明晖闲来无事过来看看，见状抱了他去旁边的梅花桩上玩耍，他才消停地把球还给小哥哥们。 只是众人看明晖衣袂翩飞，一手抱了团子，一手抱了元元，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行走如飞，到最后都看不清人影了，只听到团子和元元的笑声，一时球也顾不上踢了，都跑了过去围观。 顾珏道：“我们走吧。” 顾瑾开始怕看到这么多小孩子让她受刺激，眼见她一脸淡然才放心。 “吉时也快到了，咱们去琰姐姐身边沾沾喜气。”顾珏笑道。 果然，很快便见到人过来要带了团子去抓周了。众人便纷纷往正房待客的朝阳殿走去。 顾瑾和顾珏到的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等着看团子抓周的人。中间隔开男宾女宾的屏风都被挤到了。不过她们是姨母，又一个是晋王侧妃，一个是将军夫人，很快便有人让了里头的好位置出来。 明晖今日自然不会再放什么多的东西上去，顾琰给他打了招呼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团子和元元也是不一样的。他的抓周礼，明晖不敢胡来。眼瞅着团子已经被萧允抱了出来，他回头看看门。师兄今天还真不来凑热闹啊？ 团子坐到圆桌正中，好奇的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 “咦，怎么跟寻常富贵人家用的物件一样？”有人发问。 顾琰道：“也就是取个兆头，这些东西足够了啊。”不然还要抓什么，难道还想看到这上头有什么违制的东西不成？ 不过，谁换了她方才放的东西啊。那颗让团子抓了好几天的官星印哪去了？顾琰上前拿起多出来的大印盒看了一下。还好，只是秦王印而已。这个给团子抓倒也不算高调。这个阿允，说都不说一声就换东西。要是团子不认得怎么办？ “小世子真是大将风度，咱们这么多人把他围着，一点也不慌张。” “这算什么啊，你是没见到万寿节那天，两千双眼睛把他盯着。也没见小世子怯场啊！” 周围议论纷纷，顾琰也顾不上细听，只盯紧了团子的动作。小子，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团子的确一时没认出来，这秦王印可比给小孩抓周用的官星印气派多了。不过其它东西他都见过，于是在众人目光中在桌上逛了一圈还是拿了起来看。因为他之前也拿起几样东西看过又放回去，让赞礼官几次想请示都又收回了目光，因此这次他也等着，看会不会再被放回去。 秦王印有些重，团子不是很拿得起，于是一屁股墩儿坐下两手捧着看。好像有点像，好像又不是。他抬眼去看顾琰，见到母亲鼓励的眼神便把这个朝她推过去。 赞礼官看向萧允和顾琰，顾琰朝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宣布了。 “小世子抓了秦王印，日后手掌王印、运道亨通！” 众人都有一种‘就这样’的感觉。万寿节那天这位小世子的表现不是那么亮眼么，怎么今天平平无奇呢？但再一细想，抓了王印还不够啊？难道要看到他抓玉玺么？ 萧允拍拍团子的屁股，“嗯，你以后能执掌好王印也算是不错了。守好本分就足够！”肯定是从王爷做起以后再位居东宫嘛。琰儿这个安排不错。既低调寓意又好！ 众人反应过来，也是满口的称赞。 “多谢各位拖步来此参加小儿的生辰宴，请入席吧。”萧允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邀着一众男宾入席。 顾琰也请了女宾入席，今天预备了一百桌，最后竟来了一百二十桌。湖边空地上支起巨大的顶棚遮阳，绕了一圈，堪堪摆下。表演百戏的倡优伶人等都在湖中心的大船上，这样倒是人人都能看到。 顾琰之前答应让小豆丁们游湖，不过除了这个大湖，旁边还有小一些的湖泊，足够他们坐着船游玩了。一时吃过饭便分作了几拨，有去客房歇午晌的，有看表演的，有游湖的，亏得秦王府够大、房间够多这才能够安排得下来。 顾琰今日帮手众多，而且都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各人领了一项事务，倒是不用她操什么心。不过，撑着招呼了半日的客人也是累得够呛。吃过饭见客人都安顿好，便到一旁的凉亭让人给她揉捏腰部穴位了。 顾瑾到晋王妃跟前伺候去了，她也不能一出来就完全没影了。顾珏便到了顾琰跟前，把孙皓熙和顾玺的对话当笑话讲给她听。 “长房出小辈，幺房出长辈。的确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他的长辈啊。小玺今儿不是在委屈被团子降了辈分么，他没在乐乐那里找补回来？”一开始人不多的时候，顾玺还很有耐心的教团子喊‘舅’，后来宾客多了，也就没这功夫了。团子没学会喊‘舅’，倒是学着元元喊他‘叔’。可是偏又喊不清楚，喊成了‘猪’。 “他自己让人管他叫小玺的，反应过来也赖不掉啊。回头我也接他去玩玩。”知道顾玺不是顾珲最大的威胁，顾珏如今说起这个异母弟平和多了。虽然钱氏还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但这小子倒是挺可爱的。她一个人挺寂寞的，有个小孩子逗逗也好。 白芷快步进来，“王妃，皇上来了。让人划了小舟送他到一众皇孙、皇孙女所在的楼船去了。” “我师傅呢？” “国师也去了。” “那些小家伙们在楼船上还消停么？” “哪有消停的，有几个还靠近船舷搭了凳子看水。亏得每个人至少有两个高手看顾，不然真是容易出事。” “哦，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情况随时来禀报。”顾琰心头默默祈祷，今天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就让团子的周岁生辰这么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过去吧。今天东方樱没有露面只派人送了礼来，看来是肚子怎么都着遮不住了。也不知道明晖知道了生不生气。 正文 390 担忧 皇帝来的消息自然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晓。萧允要招待客人，不便走开，于是托了渝王去楼船上照料一二。 老爷子也没呆多久，大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小孙子小孙女们闹腾了一阵也个个都乏了、困了，恭送他离开便一个个被带去午休了。 渝王回来对几个弟兄感慨道：“这可真是隔代爱，咱们小时候哪里被如此纵容过呢？哦，小允是例外。嗯，八弟也好些。” 萧允道：“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病号嘛。” 晋王皱皱眉头，“我家那两个也闹得不像话？”承湛倒是罢了，的确淘气。可承灏却是少年老成的。虽然才七八岁，却颇得先生们称赞有乃父之风。 渝王笑笑，“都一个样儿。别忘了，咱们哥几个喝高了也都差不离。而且我们小时候似乎也打过群架啊。再说，总不能所有的弟兄都在胡闹，就三哥家的两个侄儿无动于衷的在边上坐着吧。我看到小屁孩们拿糕点当武器扔对方，还几个小的一起按住大点的堂兄往他脖子里塞。哦，九弟的小舅子还用糕点抹了乐乐满脸……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父皇居然还能搂着团子和九弟妹那个侄女含笑而坐，半句都没有斥责他们。我说两句，他还说让他们闹去吧，别伤了哪个就成。” 萧允道：“不用说，国师肯定也是不会制止，是在旁边叫好的主。亏得是在楼船上，不然让今天的客人们看去了就该说皇孙们没规矩了。” 几兄弟面面相觑，因为各自的儿子都参与其中，大家的老子还一副不见怪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本来觉得几个大些的孩子也参与有些不妥的，想想总不能原地杵着当靶子吧。心头都是觉得幸亏是在楼船上，外人只隐约听得到船上很热闹就是了。 晋王道：“也罢，繁重的课业之余让他们放松一下也是好的。至于还没有入学的，就更无伤大雅了。只是，九弟家的楼船怕是一片狼藉了。” 萧允挥挥手，“不妨事，回头让下人们好好冲洗一番就是了。”这么闹腾也好，都去闹去了就不会有哪个侄儿侄女落水之类的事发生。 待到晚间放过焰火，将客人们都送走，顾琰才完全放松下来。今天总算是平平顺顺的就过了。 顾玺和元元都留了下来继续做客，顾琰本来想将孙皓熙一并留下，不过小家伙说要回去将今天的热闹说给母亲听。元元和团子已经困得不行，小手揉着眼睛被各自的乳母抱去洗漱。顾玺摸着脖子对顾琰道：“团子的生辰宴真是热闹。焰火好漂亮，我脖子都仰痛了。” 阿二接口道：“舅少爷，我也是。” 顾琰失笑，“你们也回去洗洗睡吧，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一场焰火放了半个时辰，小孩子们尤其喜欢。皇帝对顾琰一味想低调平顺有点不满，知道她还安排了这么一场才勉强点头。说是再怎样也不能让团子一生一次的周岁生辰就那么平淡的过了。这还是因为他有些心虚不然很难依顾琰的。因为团子病那一场与老爷子亲自照看没把人照看好有关。 顾琰听得刘方转述的话心头直抱屈，都开了一百二十桌了，安排的节目从早到晚不间断，还要怎样才算不委屈他啊？ 团子今日收的礼也就比皇帝万寿节逊色一些而已。人人都晓得他是皇帝爱孙，送出手的东西哪能差了？下午的时候团子带元元进暂时堆放礼物的库房逛过，两小出来都是一副看晕了的蚊香眼。顾琰到晚间得闲进去看了看，也不由得啧啧而叹，太奢靡了。之前看礼单还好，这会儿见到满屋琳琅，真是不由得不感叹。 再想一想自家账本上像水一样淌出去的数万两银子，顾琰再次感叹太奢靡了。就一个小屁孩儿满周岁而已嘛。 萧允对此不以为然，“咱家又不是没有这个银子，为孩子花些也是该当的。再说了，老爷子也是因为我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能公开的庆贺，这才希望团子能够加倍享受到。” 顾琰再联想一下渝王修魁星楼的大手笔，心头感叹皇家子弟果然手都是极松的。 今年皇帝终究没有去西苑，日子倒也渐渐的凉爽下来了。此时，萧允和晋王已经各司其职，都将自己管着的三部事宜办得漂漂亮亮的，暗地里较劲。其中自然掺杂了晋王属下办事没有银子用，他上萧允办公的地方要说法等事，但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萧允还是有分寸的，不会拿家国大事泄愤，最多让他们办事的时候复杂一些而已。 倒是楚王，一月之间连续爆出两起不称职的事件。皇帝将齐王世子从京郊大营调给了他做副手。此事让他憋闷不已。 烦闷之余在性子强硬的楚王妃那里得不到想要的慰藉，他倒是去江氏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江氏‘小产’调养好之后，更加的娇媚万端、柔情似水，将楚王网得牢牢的。 齐娘子去见过一次，回来啧啧称赞。说那真的是肌肤嫩若婴儿一般，男人摸了肯定是爱不释手。 顾琰道：“废话！方子是王太医和师傅一起根据医书中的奇方又针对江氏本人拟的，费了咱们府里多少银钱搜集原料才配出来的养颜护肤圣品。我都还没用上呢！倒是便宜楚王了。” 齐娘子忙道：“王妃天生丽质，哪里需要那些？” 顾琰道：“少说好听的。我是因为孕中皮肤怎么保养都好不到哪儿去，这才没浪费东西。回头让他们改改方子，我产后用。”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便宜敌人，还是有些意难平啊。 齐娘子暗自好笑，孕中费这样的功夫保养的确无益，那还不是给王爷火上浇油么。 团子踢踢踏踏的从外头进来，抬头挺胸站在顾琰跟前，“娘，鹦鹉？” 顾琰一愣，这是想要鹦鹉？长到十四个月，小家伙偶尔能蹦出一些两个字的词儿了。再看团子身上，一身小将军的打扮，身上居然还背了一张小弓，箭囊里也有三只小箭。顾琰把小箭拿起来，没有箭头，是秃的。 团子等了半天没见顾琰夸他，又重复道：“鹦鹉？” 顾琰反应过来，原来是想要自己夸他英武。谁给他说了这词儿啊。忙点头道：“嗯，团子今日很是英武。这一身是哪来的？” 阿大代答：“回王妃，这是宫里尚衣局方才送来给小世子的。” 顾琰想了一下，一年一度秋狩围猎的日子要到了。老爷子让给团子送了这么一身是要带他去围场啊。 顾琰此时怀孕五个月，足有旁人六七个月那么大。团子前两天瞅着直笑，口里一个劲儿的嚷嚷‘球球、球球’。这样的她，自然是不能随行的。 原本孕中三个月坐稳了胎，到满七月前偶尔也是可以行房的。但因为顾琰肚子比旁人的来得大，这项仅有的安慰性质的福利也不得不放弃了。萧允已经洗了一段时间的冷水澡了。 去年从围场带回来的晒干的鹿血片顾琰后来当美容养颜的药也吃过。居然还很有催情的效用。这要是去围场再喝了新鲜的鹿血怎么得了？她都觉得自己对萧允有些不人道了。 团子得到顾琰的夸奖，心满意足的出去找欧子越显摆去了。他之前就看到元元成天背了把小剑觉得很神气，他想要师爷居然不给他。皇爷爷也说他不能背。如今好了，他也有小弓小箭可以背了，还有轻巧的小盔甲可以穿。回头穿给元元看。 欧子越住得不近，团子走了一段就伸手让乳母抱。半道遇上萧允回来看到，立即笑逐颜开的道：“哟，儿子，这身不错啊！你娘给你捯饬的呢？” 团子奶声奶气的开口，“爷爷。”凡是宫里来的东西，他都默认是皇帝给的。哪怕是皇后、淑妃等人送的东西也都如此。 萧允摸摸下巴，看看路的方向，“这是要去给大伯母和越越哥哥看呢？” 团子点头。 欧子越如今养身体，几乎是放牛吃草，完成了明晖安排的锻炼每天都可以随性玩儿。团子索性把他当做了玩伴。这一身他看到川川哥哥穿回来过，众人都赞英武。所以他才会跑去问顾琰。嘿嘿，越越哥哥都没有，他有！ “去吧去吧。” 乳母丫鬟躬身让萧允通过，然后又抱着团子继续往欧家住的小院去。 萧允进屋，就看到顾琰在拧眉，“怎么了？” 顾琰抬头，“你见过那人了，怎么样？” 江氏之前给探花郎传了话，他知道秦王早已知晓他对十七公主的作为，打算等事情过去就收拾他自然是吓得够呛。后来听了江氏说的秦王妃给指的活路，左思右想一番便赶紧向秦王府投靠过来了。 秦王妃说得没错，晋王那边文士不要太多。倒是秦王府有些欠缺。投了晋王府如果秦王因为十七公主的事对他出手，晋王也不可能护他。他唯一的活路便是投靠秦王，好好展现才能，成为一座好桥、一张好弓。以求秦王不要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江氏从中帮着说了几次，顾琰便转告了萧允。后者晾了此人许久，今日才抽空见了一回。 萧允点头，“嗯，的确是个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小人。你说得没错，很多事情君子办来往往搞砸，倒是小人可以成事。就试试此人的能耐。”说着坐过来，搂住顾琰道：“我听到老七喝高了吹嘘他那个外室种种好处，是你给帮的忙？” “是啊，不然她哪有那个能耐跟本钱。也没有做得太过，只说是小产后调养得好。太过了容易穿帮。” “那，你应该比她更……” 顾琰挑眉，“怎么，嫌我皮肤不够细嫩啊？” “不敢不敢。我是说以后等你生了老二老三，肯定比她不知强到哪儿去了。就是此刻，也是白里透红的粉嫩啊。”说着在顾琰脸上摸了两把。 “老爷子骑射服都给团子准备好了，这是要带他去围猎吧？” “是吧。他才多大点，去也是凑趣而已。”萧允说完想起进门时顾琰拧眉的神色，恍然道：“原来你是在为围猎的事发愁。” 肯定不是愁团子，虽然是要离开娘身边一个来月。但是他进宫进惯了的。去围猎跟着他皇爷爷和师爷，半点委屈都不会有。就是会想儿子也不至于眉头紧锁。再说团子如今淘气得紧，顾琰也没精力看着他。真要送到让人放心的地方倒是挺省事儿的。 那就是愁他了。他一个大男人，又曾经上过战场，饮食起居有身边人照顾也无须发愁。她愁的，自然只能是…… “你不想我去？” “你想去么？” 当然想去，在京城窝着，除了偶尔能在自家和宫里的小校场跑跑马骑射一番，成天就是案牍劳形。那可是将自小驰骋沙场的秦王爷给憋闷坏了啊。一年一度的围猎，虽然跟沙场没得比，但是好歹是能追逐野兽好好放肆一番。 而且，也没有不去的理由啊。说要留京处理政务？就一个月，三部的尚书又不是摆设。实在有难以决断的事再派人去围猎场通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年晋王管着六部不也去了么，而且也没出什么纰漏。到他这里就不行了，人家怎么看啊？ 难不成实话实说，媳妇儿不放心，担心他守不住？那更不行了。去的王公贵族都会带正室或者得宠的妃妾，或者干脆就在围猎场里寻觅貌美的宫女发泄。 顾琰也知道答案，以萧允的性子从正月到如今大半年了，一直围着政务在转已经非常难得了。皇帝已经发话让皇子和六岁以上的皇孙都去。他的确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顾琰勉强笑笑，“日子定下了么，我让人给你和团子收拾东西。” “十日以后。” 吃午饭的时候，团子又换了一身，还是骑射服只是颜色样式有所不同而已。他长得圆乎乎的，但是个子挺高，穿着倒是挺好看，简直萌萌哒！看得顾琰都忍不住想亲他两口。 心随意动就将儿子拉过来亲了两口，“团子这是得了几套啊？” “一二三四五”团子报数道。他目前就会数到五。顾琰说不用刻意教他，小孩子该玩的时候就玩好了。这还是他平日听着人数数自己学会的。 “五套么？”顾琰看向阿大。 阿大道：“一共十二套，四套骑射服，四套胡服，还有四套轻便常服。” 顾琰汗，老爷子，至于么？一个只能坐你腿上看热闹的小屁孩而已。而且，小屁孩还长得忒快，一件上身两回就不大能穿了。看那织工跟装饰，不知费了尚衣局绣娘多少的心。那些绣娘往往不到三十岁，眼就不好使了。 顾琰觉得她在这方面还真不是大家做派，总觉得太奢靡了。这大概跟她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这辈子游走四方的时候见了不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有关。 阿二问顾琰，“王妃，我跟哥哥能跟着小世子一道去么？” “想去的话就一道去好了。还有十天，让针线房给你们也赶制两套骑射服两套胡服出来。你俩四岁，还不能让你们就学骑马。回头嘴巴甜点，哄着叔叔们带你们上马背吧。”府里的暗卫还有如今转暗为明的侍卫，都是齐娘子的旧同事，平日里也很喜欢她收来将来养老的小哥俩。 阿二欢呼道：“谢谢王妃——” 再看内敛些的阿大，也是一脸的喜色。 连这小哥俩都那么想去，阿允心头肯定也是想去得不得了吧。她如果使出撒娇耍赖之类的手段不让他去，怕是也会影响夫妻感情。他对她，已经够迁就忍让了。 可是，就这么把他放出去了，怕是无须楚王晋王使坏，他也是不可能守得住的。男人，本来就是下半身的动物。而且还是在这个大环境里。怎生是好？ 端娘看顾琰打发走了三个小屁孩就一脸的官司，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在愁什么。不过这件事她是不会多嘴了。反正怎么说顾琰也是不听的。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这个习性？想了想倒是给顾琰出了个主意，“姑娘不放心的话，不如叫小菊去伺候王爷？” 这倒是一个办法，其他人肯定都是会偏袒萧允的。只有小菊，是一心一意向着顾琰的。 顾琰道：“防得如此明显，那我还不如不让他去呢。算了，男人是拴不住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他去吧！” 端娘心头嘀咕，其实只要不把人带回府，围猎结束就打发了也是无伤大雅的。不过这种话她是不会再讲了，只悄悄把事情说给了三夫人听。 三夫人道：“说起这琰儿啊，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大家之女。一点都比宫里的公主差。不过这一点她倒也是跟公主一样啊。但是，就连驸马私下里偷腥，有些公主其实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的。师兄就最不喜她这点了。” 顾琰恰好听到了，反驳道：“在皇上眼底，这个固然过分，但如今我怀着孩子，他也不会苛责。不然我们府里早添了侧妃、庶妃之流了。他最不喜的是我有将来干政的可能。” ... 正文 391 知音 三夫人蹙眉，“琰儿，慎言！” “又不是我不说，这些就不存在了。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难道当年皇祖母与姑祖母的放手还不足以让他明白，有些女人就算真有这个能耐也不是一定就热衷权势、恋栈高位的？”顾琰说到后面有些忿然。就为了这个，老爷子心头一直对她防备着，而她也时刻提心吊胆着。 她很崇拜历史上唯一的女皇，但的确没有要像她那样挑战世俗的念头。她只想着安逸度日，可老爷子就是觉得留着她可能是个祸害。他能对晋王妃‘换子’的传闻睁只眼闭只眼，却偏偏对她严苛至极。 三夫人叹口气，“这些你知道就好。如果不是你对秦王的影响力太过重大，师兄也不至于如此担心。处在他的位置，是得比别人想得多些，不能感情用事！” “我没打算与众不同。” 端娘看眼顾琰，你还不算与众不同啊？ 顾琰问身旁的人，“小世子哪去了？” “回王妃的话，王爷今日回来得挺早，这会儿在剑术馆和武士比剑。小世子和阿大阿二过去看热闹去了。” “哦。” 剑术馆是前几个月顾琰刚怀孕不久开办起来的。萧允在里头网罗了不少剑术好手。有些来自军中，有些来自江湖。他每日下衙后都会在那里消磨一个时辰左右，同时有四到六名好手攻击他。据说这几月他的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也是消耗体力的一个好办法！每天累到不行，大汗淋漓之后再洗个冷水澡，倒头睡下，就不会太想男女之事了。反正从前没见他这么热衷于剑道过。 团子偶尔也会过去看他爹力战群雄，对他爹愈发的崇拜。嘴里时常吆喝一些发力时的喊声。所以之前才那么想要一把小剑。在师爷和爷爷那里没有讨到，回来很委屈的跟他爹要。萧允想起以前就给他做过，便使唤人找了出来。结果萧允可能是手工活不如明晖，他做的小剑被团子嫌弃没有元元背上那把好看，不愿意背。如今好了，成日把那拉不开的小弓小箭挂在身上装样。 “吩咐备车，我要去看看小师弟。”顾琰对苹果道。 三夫人挑眉，“怎么这会儿想着过去？师弟在宫里没回来啊。” “我不找他。”顾琰边说边往外走。她是去找东方樱的。东方樱怀孕，告病许久不曾露面了。顾琰估着她压根不在使臣驿馆，她是住到明晖的私宅去了。因为那里有生过孩子的女性长辈，可以指点照顾。她那使臣驿馆，之前可没准备照顾她怀孕生子的人。在京城请却是难免走漏风声。 原本，顾琰打算去找秦菀说说话排解一下心头的烦闷。可是秦菀是住在大公主府，并不是单门独户。顾琰不想引起大公主对此事的关注。而且，想想秦菀不方便的时候都会给孙小丁安排通房，甚至此次回来还带回一个庶女。顾琰便觉得在这方面她要说的怕是和端娘差不离。所以，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东方樱便成了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刚走出二门，就看到越越送三个小屁孩回来。他也是在那边看他小叔练剑。只是碍于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承受那样强度的练习也只能是看看而已。倒是十天半月回来一次的川川会下场练习。团子手里还拿着一根秃头的小箭四不像的比划着，想是在模仿着方才的所见。 “娘？”看到顾琰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团子疑惑的看过来。然后便拿着小箭冲过来，伸手抓住顾琰的下摆，表示他要跟。 欧子越道：“小婶，您出门啊？” “嗯，我去看看小师弟。” “去国师家么，那我也同去吧。我也该去拜见一下东方夫人与小公子。” 顾琰点头，“嗯，我派人去同你娘交代一声。都走吧！” 一时四个大小孩子都跟着顾琰往外走。马车已经在二门外不远处套好，几步过去便是。一路的门槛也都卸了，候着马车过了再装上。 两家离得很近，绕过一条街便到了。可巧，元元也在这里。她是被顾珉带过来看望小师叔的。可是顾珉刚到不久，便收到宫里一个同僚出事的消息，只得把她放在这里请王氏先照看一会儿，自己赶过去帮忙了。 顾琰她们进去的时候，元元就坐在摇摇车边的椅子上，晃着不能着地的小短腿，小手伸过去摸她小师叔的嫩脸蛋。 团子眼睛一亮，就跑了过去，显摆他的骑射服和小弓小箭去了。 明晖的儿子已经半岁，长得非常漂亮的一个孩子。他看到团子过来，又黑又亮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他身上。 团子在摇摇车边停住，伸出小胖手握握小师叔更小的手，“叔——”那个师字他还不会说。因此喊明晖也是‘爷’，清风朗月等人包括眼前的小师叔也都只会喊‘叔’。 元元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旁边的丫鬟吓一跳，赶紧伸手扶她也被她挥开。她径直走到团子面前伸手去摸他的小弓小箭还有骑射服。 团子抬头挺胸的任她摸，一脸的得意。 元元摸了一会儿，转头对顾琰道：“姑，我要！” “好，回头让团子匀两身给你，他有多的。” 元元立即眉开眼笑，还知道借花献佛的把果盘里的大橘子递给团子一个。 团子听明白了，接过大橘子瘪瘪嘴。不过因为对象是元元，也没有反对。他的生辰礼都是任由元元拿走了几样的，旁的兄姐可没这福气。 顾琰笑着看他，“你小子想着显摆的时候就该想到了。针线房正给阿大阿二赶制衣服，没工夫再给元元做。你就贡献两套出来，反正你俩个头差不多。哎呀，元元，你这可是从小就女扮男装了啊！”以后这丫头会是什么样啊？ 王氏笑道：“元元的性子是有些像男娃娃。” 顾琰道：“皮实些好，以后不受人欺负。” 王氏笑了，“有你这么个姑姑撑腰，她以后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来，快坐。怎么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过来，可是有事？” “嗯，师母，我来找阿樱说说话。”她能挺着肚子出门，东方樱不行啊。所以，只能是她上门来了。 王氏也没多问顾琰怎么知道东方樱在这里的，只打发了小丫鬟去说。一边笑看着眼前几个小娃。 欧子越见状便趁机上前请安。 “欧小公子可别客气，快坐下歇歇。看你这气色比之前好多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了。” 欧子越点点头，“嗯，多亏了国师。” “你又不是外人，国师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帮忙的。快别提这个了，来，尝尝这个橘子。是国师遣人送出来的。”王氏说着也是剥了一个大橘子给欧子越。 眼看这橘子的成色、个头，就知道不是外头可以买到的，想来是贡橘。他本来不想吃宫里的东西，可是东方夫人已经递过来了，他便只好接着。道了声谢便在旁边吃起来。阿大阿二也各得了半个。因为他们的肚子就只装得了半个。 顾琰看那边元元已经亟不可待的催着团子脱下来给她穿穿了，也不理会他们。反正这个天气脱了也不会着凉。 不过，元元穿团子的衣服倒还无碍。眼瞅着那小子好奇地拿起元元大大咧咧脱下的小裙褂要往自己身上套顾琰就不能不阻止了。 “团子，你不能穿小姑娘的衣服。” 团子眼底浮现问号，元元也一脸的疑惑。 “你长大就知道了，总之是不能穿。” 王氏忙找了一件给儿子准备的大些的衣服出来给团子换上。她从前是尚衣局的佼佼者，素日无事便在家做衣服。明晖的不消说做了很多，儿子的也做到了三岁上头了。所以找一件给团子穿穿很方便。这里全是国师府的人，也不用担心有人在衣服上做了手脚。 下人帮着元元把衣服穿好，她就到顾琰跟前来转了个圈，“姑，看。” “嗯，挺不错的。来，姑姑给你重新梳个头就更搭了。” 东方樱过来的时候，顾琰正在把小侄女的两个小揪揪打散梳成小男娃的一个。她也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又要到狩猎的时候了吧。围场里打驯养的兽，哪及得上深山老林里追逐野兽来得有意思。顾琰，你怎么连我在这儿都能知道？莫不成你们国师府的弟子都能掐会算不成？” 顾琰鄙视的看她一眼，“你不在这里安胎能去哪里？这里有师母照顾，还有师傅偶尔回来替你把脉开方。再便利没有了。” 东方樱朝王氏微微一福，后者侧身避过，“都说郡主不要多礼了。”王氏还谨记着她只是侍妾，不敢受东方樱和顾琰的礼。虽然她们都是把她当正经长辈敬着。 东方樱在顾琰身旁落座，定睛看看站在顾琰身前一身轻甲的元元道：“这就是叔叔挑中的那个徒孙女？看着是颇有乃姑之风啊。你们顾家的女人是不是都挺厉害的啊？” 顾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哪能一样。不过，如果我小时候不是经历那么多事。就安安稳稳在侯府当嫡出的小姐，估计就和她差不多。”所以，她才愿意尽力宠着元元，只愿她一生幸福无忧。 “听说你来找我说话，那咱们后园里走走吧。这儿虽然比不得秦王府大，但后园婶婶也是费心打理的，颇有几分可观之处。” 顾琰便对带来的小朋友们道：“你们都在这里玩吧，听我师母的话啊。” 小豆丁们围了摇摇车一圈，俱都应了。 东方樱和顾琰并肩在后园慢悠悠溜达，彼此的人都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 “让我来猜猜看，你来找我说什么。嗯，既然要围猎了，那秦王肯定也是要去的了。而秦王妃你这个样子，自然去不了。是为了这个吧？” “嗯。我觉得心头堵得慌。我才二十，要是一直这么提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东方樱撇嘴，“嫁进帝王家原本就是不归路。有几个皇帝、王爷的女人是幸福的？不过你不同啊，你把阿允吃得死死的。你让他不去，他肯定会答应啊。再说他最重视怀孕的女人了，不会不依你的。” 顾琰挑眉，“你连这都知道啊？” 东方樱点头，“知道啊。我小时候在宫里玩耍，正好何皇后怀上十六公主。阿允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皇后肚子里的娃娃在吸她的精血，她好辛苦之类的。后来我听说他母妃是难产而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顾琰心道，青梅竹马真讨厌！ “可是，他已经依了我很多了。而且这次他明显想去，我再拦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会让他被人取笑的。” 东方樱扑哧一笑，“惧内王爷，怜子王爷，他这些雅号是传得挺广的。不是我说，在这方面你还真是不如以夫为天的晋王妃。至少朝臣说起来，从来不会在夫妻关系上取笑晋王。” “她不过是会做表面功夫而已。”真要是以夫为天，会弄得顾瑾和她一天生孩子？不管换没换，光这一个做法就其心可诛了。 “既然你做都做了，何妨做到底。” 顾琰闭一闭眼，“就怕他心头留刺。” “所以，你就为这事儿愁得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了？”东方樱戏谑道。 “你还会观面相？师傅教你的？” “我会观气色，你明显这两天没休息好。晚上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了吧。” “没有，我躺着没动。” 东方樱笑道：“哦，怕吵了阿允睡觉。他可是每天都很忙碌的。没看出来，你还挺心疼他的啊。素日只见他围着你转的。”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用得着你看出来？” 东方樱一滞，“哼！臭显摆！我是没找到一个想心疼的男人而已。找到了，我比你还会心疼男人呢。”顿了一下道：“反正我是劝你不妨强硬到底，做人做事最忌犹豫了。你要是在这事儿上虚伪，那也跟晋王妃之流一样，一边心头恨得牙根痒痒，一边把人把别的女人床上推，然后再下死手整人家。你就想想，如果真的发生了，你心头会怎样吧？” 顾琰叹口气，“会留下一根拔不出来的刺，想一想都疼。可是我马上就要有三个孩子了，也不可能为此大动干戈。难道我带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出去颠沛流离么？但是，妥协我也绝做不出来。那就只能是同居而离心。不，同居都做不到。” “那不就结了。与其等着事情真的往你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不如斩断一切可能。你们中原的女人活得太憋屈了。就是特立独行如你都不得不考虑这么多。唉，还是我们东昌女人好啊！” “那是因为你是最受东昌王宠爱的小郡主。我们这里的公主日子也很好过的。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准驸马偷腥。不过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既然我一开始就在这事儿上强硬了，此时犹豫退缩反而坏事。此时如果出事，那我之前的坚持不就成笑话了？只是，我如今觉得堵得慌还是如果要一辈子靠女人防范，那是真累啊！” “所以，你那位睿智的三伯母才会和你约定好，她的孙女和你的儿子永远就是姐弟。女儿家，还是低嫁，才能享有一份平淡安稳的幸福。”东方樱闻说明晖寻了小元元做传人，笑他是换汤不换药。元元多半是顾琰第二，将来要嫁给团子的。明晖便将此事告诉了她。 顾琰道：“也不是所有位高权重的男人都不值得托付。至少阿允到目前为止还是很好的。我的团子以后也会很好的。” 东方樱嗤笑一声，“团子你要是有绝对的把握，就不会答应三夫人的提议了。” 顾琰心道，她答应三伯母，其实是从不可近亲结婚的方面考虑更多。倒没有觉得将来的团子会是花心大萝卜。不过，这个和东方樱说不着。 东方樱又道：“其实我倒是有些奇怪你会来和我说心里话。毕竟，你又不像我，连一个同性的朋友都没有。” “上次我拒绝给阿允纳侧妃，只有你来府里看我。我就知道你的态度了。总之和你说一说，我心头敞亮多了。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太苛求了。就连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她也给夫婿安排侍寝的人。”这一次秦菀回来挺长一段时间，孙小丁身边想来不会缺了红颜知己。所有的统兵大将都将妻儿留在京城为人质，却在驻地另觅美人相伴左右。 顾琰只觉得太不公平，正室在京里孝敬公婆，照顾儿女还兼做人质，夫婿却在外头可以肆意左拥右抱。人人都视为理所当然。所以，她这个要求婚姻忠诚的就成了异数。除了眼前的东方樱，她根本不可能找到人有共鸣。 顾琰长出一口气，“我好像应该庆幸，将来我的女儿至少是郡主。我不用太为她担心。” “哪，还不是要低嫁庇护得住你才觉得稳妥。” “也不是这样。低位的人里也不乏以婚姻为手段的。”譬如说曾经的萧戎，那时候会娶顾珏，肯定也是看中了她的几座靠山。还有企图勾引十七公主的探花郎。不过至少，只要做父母的一直可以给予庇护，那闺女的日子就差不了。父母不在了，不是还有兄弟么。从这方面说，东方樱说的歪理其实也是正理。 ... 正文 392 主动 顾琰和东方樱回到正房，眼瞅着就要到饭点了，王氏自然是要留饭的。 顾琰正要婉言谢绝打算及早回去把强硬到底付诸实施，就看到团子伸出胖手指去戳自己已然睡着的小师弟的脸，赶紧把他的爪子抓住，“别把小师叔弄醒了。” 团子嘿嘿一笑，“猪猪——” 顾琰也闹不明白他这是喊‘师叔’喊成了‘猪猪’，还是说小师弟睡得像猪猪。 王氏便叫人准备摆饭，因为今天小孩儿来得多，饭菜都是偏向小孩子口味的。顾琰想了想也就带着人入席了，也不急在这么一会儿。团子、元元、阿大、阿二、欧子越，说起来她倒是领了五个小孩儿上门蹭饭来了。再加上她、王氏、东方樱倒也热热闹闹凑了一桌。 顾琰如今少吃多餐，和众人的饭点不在一个时间，便端了饭碗喂元元和团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倒是吃得比一个人的时候还香甜些。 吃到一半，顾珉回来了。他已经和同僚用过了，便在偏厅等候。当然，他没有用的话也是要单摆一桌的。 东方樱吃了一碗就下桌了，过来这边道：“顾琰，我来帮你喂团子吧。你看你喂两个，也不方便。”她看到团子仰起头含进一口饭菜，然后低头嚼嚼嚼。咽下去了又抬头含进一口，继续嚼嚼嚼。简直太萌了，让她一颗铁石心肠都尽化绕指柔。以后她的孩子要是这么可爱就好了。 王氏忙招呼几个小孩，省得他们因为东方樱早早下桌不自在，“越越，阿大阿二，你们放开肚皮吃。东方郡主她回头还要再吃一顿宵夜的。” “哦。”欧子越三个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起来。秦王府的饭菜很是可口，这国师私宅其实也不遑多让。有条件的时候，明晖也是享受派。他弄了个告老的御厨到家当大厨，就连厨房的菜也都是皇庄里每日送的最新鲜的。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些事情自然少不了奉承的人。 顾琰便教团子，“这个也叫姑。去吧，让这个姑姑喂你。”她有些好笑，可爱的小孩儿简直是冷硬女人的克星。投喂乖小孩这事儿有时候是挺吸引人。 不过，团子吃饭这么乖，也是以前淘气边吃边玩被顾琰收拾饿过一顿才乖起来的。听说在宫里皇帝还端了碗跟在他后头追着喂，老爷子已经这么惯了，她可不能再惯着。 团子打小就不认生，不然也不可能隔天进一回宫还那么适应了。虽然不记得东方樱了，还是乖乖叫了一声姑，挪挪小屁屁换了个方向面朝着东方樱等着她喂食。 东方樱学着顾琰的手法，连菜带饭挖了大半勺送到团子嘴边，嘴里还学着说拟声词，“来，啊呜——” 王氏看了好笑，国师让她收拾屋子把这个侄女接来，她一开始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呢。毕竟，东昌这位郡主的威名，她做宫女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好在家里有个小婴孩在，两人一起逗弄这才渐渐熟悉起来。如今见她这副样子，哪有传说中亲手斩人首级的狠辣啊。 元元吃了大半碗，摆头表示吃好了，顾琰便放下了勺子。倒是团子又多吃了几口才停下。他饭量比元元要好些。 东方樱知道顾珉等在旁边说不得要和顾琰说说话，自己在这里不方便，遂摸摸团子的头，“婶婶，我先回屋歇着了。团子，以后再来看姑姑啊。” 团子点点头，把东方樱喜得不行。顾琰心道她儿子真会哄女人，老少通吃。 “嗯，去吧。”王氏说着自己也去抱了吃过奶的孩子坐下。把儿子竖起来抚摸他的背，以防吐奶。几个小孩子便都过去围观。 顾珉这才过来，先给王氏见礼，然后坐下和顾琰说道：“我要早知道是楚王府妻妾争宠闹出来的事儿，我才懒得过去呢。” 顾琰挑眉问详情。原来是楚王妃的兄弟出手整治江氏的堂弟。江家小子就要到当差的时辰了，结果半道被人给劫了差点弄出城去。这当值不到，差使也就差不多丢了。他原本就是托楚王的关系才寻的差使，每月轻轻松松把饷银领着。丢了再开口讨就不是那么好开口了。而且被人绑出去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更有甚者，可能还会有其他不堪的待遇。 幸好这小子平素会来事，人缘相当的不错。本是约了人一道去当差，结果他半道被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被不远处相约的同僚听到了，赶紧邀了人骑马去追。顾珉这是人托人被邀了去的。那些人路过看到他刚下马就把他也叫上了。 顾珉听说是有人劫了同一个营的弟兄，责无旁贷，把闺女往这里一搁就打马追上去了。方才也是把人追回来了，和一起去的人一道在酒馆吃的晚饭。银子自然是江家表弟掏的，说等下了值再摆酒谢过今日帮忙的众人。 王氏听了摇摇头，“楚王妃娘家兄弟要替姐姐出头也不是这么回事啊。你们兄妹聊吧，你们师弟又睡着了，我抱他过去睡。” 王氏起身走了，顾琰玩笑道：“四哥你看，我们府上没有侧妃，都不会连累到你被人绑。晋王府那边有事也只会绑三哥，绑不到你头上。” 顾珉道：“这一招也太不上大雅之堂了，都不像是大家子弟的做派。” “有用就好啊，你方才也说了江氏家里就只剩下这么个上京投奔她的堂弟了。一旦他出事，江氏在外也没有别的臂膀了嘛。人家真要道谢请你喝酒你就去呗。” 顾琰心道，对江氏的堂弟下手，还不如对探花郎下手呢。毕竟前者只能依附江氏，后者才是对江氏真正有帮助的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还有江氏和秦王府私底下也是有合作关系的，秦王府才是她抱上的最粗的大腿呢。那楚王妃的兄弟真不中用，替姐姐出气都找不对人。 顾珉听顾琰这么说了，眼珠子转了转应了下来。他这才得闲过问一下他闺女怎么换打扮了，而且还是打扮成了一个小男娃。原本执意背着背上的小剑如今斜跨腰间，背上换成了一张小弓，另一边腰间还垮着箭囊。这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花木兰啊。 顾琰随意的道：“哦，她喜欢团子穿的这身骑射服，我就给她重新梳了头。”小弓小箭倒是团子自己给元元的，这些他也有多的。衣服都给了，他也就不吝啬这些物件了。 顾珉好气又好笑地道：“元元，你怎么连团子表弟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放过？快脱下来还给表弟。”上个月团子生辰，他们三房自然送了礼。可结果元元去了连吃带拿的搬回来几样珍品，他们还大大的赚了一笔。 顾琰道：“脱什么脱啊，本来团子就要送两身给元元的。这身她看得上就穿回去呗。回头再让团子挑一身送到你们家去。” “哪有这样当姐姐的？元元你怎么没把自己的东西给团子弟弟？” 元元委屈的道：“姑姑，不准。”她也是要把自己的衣服换给团子啊，是姑姑不准团子穿的。 “元元，团子不能穿你的衣服。以后你给他别的好了。” 顾珉一滞，摇摇头，“你就惯她吧。” “这我侄女儿，我不惯她惯谁啊？四哥，咱们小时候过得忒辛苦，为的不就是小一辈的能舒坦度日么？再说了，元元也就是跟团子才这么不客气。有她在，团子也能学着让一下别人。不然以后我还真担心他不会当长兄呢。咱们兄妹之间，还需要计较那么多么？” 顾珉点点元元的小翘鼻头，“罢了，说不过你姑姑。元元你记住了，跟别人可千万不能这样。” 元元点点头，“嗯。”想了想解下腰间的小木剑，不舍的摸了一下递给团子。 顾琰道：“这个就别给团子了，这个怕是有点象征意义。不然，团子讨要师傅不会不给的。”她小时候好像也有一把来着，可后来不知道搁哪去了。 顾珉道：“是么，那元元就收好。团子，回头舅舅给你削一把，比这还好看。” 顾琰噗嗤一笑，“你可得说到做到，比这还好看。阿允也给他做了，结果被他嫌弃没这好看不肯背，气得阿允再不给他做了。这不，老爷子这才让造办处做了这小弓小箭。” 顾珉道：“那还是算了，我手艺也糙。” 顾琰带着四个孩子回府，到了二门便打发他们各自回去。可是团子这条小尾巴是甩不掉的，他直接跟到了正房。 “王爷呢？”顾琰在二门处问守候在旁边屋子里的王嘉。他通常都是在这里等候吩咐，偶尔也会进一进内宅。 “回王妃，王爷从剑术馆出来，闻说您带着小世子去看望国师的公子去了，便让人抬了热水沐浴呢。” “哦，还没用饭呢？” “还没有传。” 顾琰牵着团子往里走，自言自语道：“不会又在浴桶里睡着了吧。团子，你进去瞧瞧你爹。” 团子应声往浴室走，萧允听到是他的脚步声，便知道顾琰已经回来了。依然靠在桶壁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可接下来的动静却让他不敢再养神，全神贯注的看着。 团子个头矮，根本看不到浴桶里头的情形。不过大浴桶旁边搁着的三层木阶还在，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站在上头冲着他爹嘿嘿的笑。一身新穿的衣服也因此弄得脏兮兮的。 顾琰的原话是让他去‘瞧瞧他爹’，他便听话的执行。当然，他自己觉得这么爬上去好玩儿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实则他娘就是这么一说，本意让他进去喊一声‘爹’就行，那萧允就是打盹也被喊醒了。 萧允刚想笑，想起团子这个夏天几乎天天都要去‘跳湖’，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站那儿别动，不准跳。不然老子揍你！” 团子瘪瘪嘴，他的确是打算爬到桶边站着，然后跳下去的。到时候就可以溅他爹一脸的水花。 “爹，娘找！”团子说完又滑下去，顶着身前脏兮兮的一幅衣襟悠悠哉的往外走。萧允看他没有踩滑才放松地又躺回去。怨不得老头子小时候都管自己叫小祖宗，这么一丁丁大无知无畏的，的确是小祖宗。方才还不敢出声惊到他，免得不踩滑也踩滑了。 萧允穿上浴衣往外走，看到顾琰已经坐到膳桌旁，桌上摆了六菜一汤另两个冷盘，一副等他吃饭的样子。 “你还没吃？” “没有啊，方才在师母那里一点都不饿。我喝过下午茶出门的。”如今每天申时顾琰都要喝个下午茶来着。这会儿正手撑着头看着刚沐浴过的萧允。 萧允的素色浴衣上有一副清浅的水墨山水画，擦干了七八分的长发束起一小束，旁的披散在肩头，看着整个人就是从山水中走出的美人一般。说实在的，成亲已经几年，偶尔顾琰依然会被他的美色所惑。如今的团子圆乎乎的，可爱是可爱极了，却还没开始显出美色来。不过，未来值得期待。 “那正好，一起吃吧。你这冷不丁跑去看你师弟是为什么啊？国师都不在家。”萧允也坐了下去，对顾琰着迷的眼神很是受用。 “我是顺道去看师弟，专程去找阿樱的。” 东方樱的事萧允也有所耳闻，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真的找人借了种。不过，只要不找到他头上就一切好说。 “她在国师家里啊？” “是啊，那边有师母照顾嘛。” “那倒是。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要好了？”不惜挺着大肚子过去找她说话。 萧允边说边夹了面前一道青笋酔鸭进嘴。不过话说完也差不多前后贯通了。他媳妇儿跟阿樱在某些方面比别人更说得上话。好在，阿樱把男人当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方面他媳妇儿正常多了。 顾琰又夹了一块葱烧蹄花到他面前小碟子里，这道菜简单，但要做得出彩不容易。是萧允相当爱吃的一道菜，老管亲自做的。 “来，尝尝这个。” “团子呢？”萧允还以为出来会看到那小子赖在桌上要顾琰再喂两口呢。 “让人带下去换衣服去了。”团子成天活蹦乱跳的，一天起码换三套衣服，顾琰如今都习惯了。想想也难怪老爷子一给他做衣服就是十二套。少了还真是换不过来。这次给他们爷俩打包，一个月的行程，顾琰给团子放了二十四身衣服，他老子十二身。 萧允看向顾琰，“你让他爬到梯子上来看我的？他还险些跳进我浴桶里来了。” “没有啊，我哪知道他会这么干。”难怪进去一趟衣服弄得那么脏，脸都蹭花了。 萧允一直慢条斯理的吃着，顾琰想开口就会被他打断点评一番菜色。如此两次，她也就不开口了。这家伙多半是什么都看出来了。 所以直到团子又换了一身衣服过来，托着腮坐在旁边看父母吃饭，她的话也还没有出口。 萧允看到团子说道：“你说这小子，昨天我去紫檀精舍接他，你猜他猫在哪呢？” “哪啊？” “他在后院祸害老爷子种的庄稼。熟的没熟的，只要他能够到的都遭了他的毒手，全扯下来了。我去的时候他还一蹦一蹦的扯了根藤在手里抓着呢。把老爷子给气得不行。费心种了几个月，全毁在他手里了。老爷子让他隔两天再进宫吃点心，这两天不想看到他。” “他肯定是看到过谁去摘瓜果。反正老爷子也只是为了种，又不是为了吃。给小孙子祸害了也没啥。”顾琰幸灾乐祸的道。 “那倒是！” 萧允吃完了又开始喝汤，还给团子盛了一碗，示意顾琰喂他喝。顾琰早吃好搁下筷子了，便端了小碗用勺子喂给团子。 总算等到萧允满足地放下碗，顾琰轻哼一声。 “琰儿，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萧允笑得十分好看的道。 “你不是猜到了么？一次一次的不让我出口。”顾琰闷声闷气的道，拿过手绢给团子擦嘴。 萧允笑了两声，“嗯，我不去围场了。” 顾琰盯着他，“你之前不是很想去么？” “就光是在围场猎杀驯养的禽兽，不够劲儿。回头找机会去深山老林里射猎去。再说了，王妃你不是担心得食不甘味睡不安枕么。我怎么能就这么撇下你一个人去围猎。而且一去一个月呢，回头你成日胡思乱想，一天比一天厉害，到最后你们三母子都得瘦一圈，那我在围场也不能安心玩乐的。”他媳妇儿可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边上有个阿樱撺掇，还有人虎视眈眈。此事，他不能等闲视之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霸道了？”虽然听了东方樱的劝，顾琰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拦下。可这会儿听他主动说了不去，又难免患得患失起来。孕中难免多想，而且也是因为在意。正是因为阿允对自己百般迁就，所以才会多想。 萧允作势想了想，在顾琰变脸之前道：“在这个上头霸道，不就是重视我的表现么？还行啦，可以接受。” ... 正文 393 伤腿 “姑娘你说什么？王爷主动说他不去围场射猎了？”端娘次日听顾琰说了，很是不可思议的道。紫you阁.ziyouge. “是啊，他自己说的。”至于到时候用什么理由留下，那就是阿允自己的事儿了。 端娘蹙眉，“姑娘，我说一句你别不爱听啊。你既然知道皇上不喜你对王爷影响力太大，为何不做个顺从的儿媳呢？”她那日听顾琰和三夫人说起皇帝不喜，认为留着顾琰兴许是个祸害，心头便一直不能平静。这可比单纯的拈酸吃醋严重多了。 “大家长，你凡事顺着他都是应当应分的。他真要下手，才不会顾念这个呢。我还不如活得恣意一点，不然真到了那一天得多憋屈！”顾琰摸摸肚子，她如今可以倚仗最多的倒是团子和肚里的老二老三。至于阿允的爱，那是一把双刃剑。他的爱会令皇帝有所顾忌。但同时也会让皇帝对她更加忌惮。 “可是……” “端妈妈，这种情况和当年的顾府何其相似。只靠一味顺着讨得欢心可不够。得让上位者不敢、不能下手才行。”可是当年她可以利用皇权压制太夫人与大老爷，如今却再无什么力量可以借来压制高高在上的天子。除非宸妃显灵替她说话。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皇帝这么疼爱团子，定然是不忍让他失了嫡长子身份的。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弄死顾琰。原配嫡子可是高于继室嫡子的。将来若是阿允即位，就是自己不在了，太子之位按礼法依然毋庸置疑是团子的。 但团子的母家尚不显，顾家在祖父去后等于是断代了。三伯一死，大伯才具平庸，渣爹就更是草包一个。两个庶出的伯父一早就被祖母养废了。要保住团子的太子之位，还真的只有靠三房和国师府出力。 三伯母和四哥不消说会帮着团子。但如果师傅不是国师了，自己也身故的话，清风师弟掌管国师府，怕是不会如今日般出死力。所以自己，必须在。必须依然是阿允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那轮白月光。 顾琰觉得最危险便是皇帝撒手人寰之前，若是他决心杀了自己以绝后患，那时候却也不必担心阿允和他疏离了。那个时候就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比那次在战场上差点被胡侍卫所杀然后嫁祸西陵人还要近。那一次自己还可以智取、力拼。但皇帝临死下诏，那明面上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阿允就是豁出皇位不要，都是无法不遵先皇遗诏的。 团子，你可要带着弟弟妹妹给你娘挣出一条活路来啊！ 至于说希望阿允不是储君，那就更不用去想了。从晋王妃、楚王、楚王妃的行事来看，他们得势了根本不可能容得下自己。难道那时候，她竟要托庇于晋王不成？皇帝大伯和王妃弟媳妇，到时候晋王妃往外一抖漏，她得被唾沫星子活活淹死。而且，也太折辱阿允了。储位，秦王府必须争到！不但要争到储位，她也必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所以如今，顾琰哪怕是展现才具，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的时候注定她不能藏拙，但又不能干涉政务、军机。怪只怪萧允给她洗脚的时候，眼睛太亮，一下子就晃得她失去了理智。她为了阿允的美色，要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蓝颜祸水啊！ 端娘叹息，“我的姑娘啊，你的日子怎么就这么不好过啊？早知道、早知道，你真不该回这京城来。”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选了这条路，没路我也要撞开一条路来。”晋王府、楚王府咄咄逼人，她也很难再怨怪阿允生出夺嫡之心，却要欺瞒自己了。谁肯屈居人下，生死荣辱都被别人掌握？皇帝真要殡天了，这二位兄长让他安稳的继续荣华富贵的可能性怕是不大。 “怎么撞啊，那可是皇帝老爷啊？” 顾琰傲然一笑，“就算皇上真的不让我活，我也可以为自己挣出三分生机来。明面上不行，但暗地里可以做手脚。当初你也没想到我能削了顾家的爵位吧？那时候的祖母和大伯父于我一个小小孤女而言，权势也和今天的皇帝无异了。” 就算遗诏要她死，但只要不是皇帝临死前把她骗到宫里直接下手，她都可以有三分生机。而有明晖在，这种可能也是极小的。刘方如今和秦王府的关系，虽然不至于令到他背叛跟随了半生的皇帝，但他也不会促成此事，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到时候阿允肯定千方百计要保她性命，未尝不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暗度陈仓。她换个身份换张脸进宫，还能继续守护她的夫婿和儿女。 所以，顾琰虽然有所担心，却还不是太害怕。反正要她因为害怕皇帝不喜就委屈求全，把阿允推到别的女人床上。那她真的是做不到！ 端娘心头从前担心的是顾琰这么霸道，秦王能不能对她一直不变。不过如今更加让人担心的是皇帝会不会要顾琰的命。 顾琰看穿她所想笑道：“我也不敢说阿允会爱我一生一世。直到我青丝成雪，唇摇齿落依然不改此心。但我至少还可以轰轰烈烈的美上十五年不止。真到了十五年后，那些青涩的小丫头又哪里及得上我的韵味。而且，一路相互扶持走过，他不会轻易变心。我也不会让自己掉队，跟不上他的步伐。时日长了他自然会知道我无意于他萧家的皇权。那么受累的事儿，我干嘛为了它弄得夫妻不睦，儿女离心呢？” “这么说姑娘你是完全不打算听从三夫人的建议，收敛自己的性子做一个典范的皇家儿媳妇了？” “我身上有毒女、妒妇的烙印，而且有晋王妃珠玉在前，我只能是邯郸学步。好了，不说了，你让马婶子进府来给我做点爽口的清粥小菜，我想那口了。” “哎，好的。我就这打发人去叫她。她家的小酒馆生意还真是不错呢。姑娘这么把她叫来，传出去对她大有好处。” 中午，团子跟着顾琰吃清粥小菜。他小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子，卖相虽然清淡，味道却是极好的。你可别被御膳还有府里的膳食弄得不懂欣赏返璞归真的美味了。你要不吃，你娘我就包圆了。”顾琰说罢便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边示意乳母夹了喂给团子吃。 团子吃了两口这才舒展开了眉头，主动张大嘴巴。 “这就对了，来，多吃点。” 两母子亲亲热热的吃着，忽然王嘉来报，“王妃，不好了。王爷在宫中与诸位王爷打马球，被楚王的球杆伤到了腿。如今正在紫檀精舍接受治疗。” “怎么回事儿？”顾琰忙问。 “楚王气势汹汹的朝王爷冲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反正球杆就重重的打到了王爷的腿。王爷当即惨叫了一声。” 看王嘉冲自己连连眨了三下眼，顾琰明白过来，怕是阿允自己不动声色迎上去的。这样可以名正言顺不去围猎，而且还可以坑楚王一把。哦，不只，连晋王都被坑一把。这样可以让皇帝想起两年前晋王害他落马差点致残的事。之前阿允说他从来不吃亏，看来应在这个上头了。 之前晋王和楚王下药的事，皇帝也不会心头一点数没有。就算皇帝对阿允这么凑巧的受伤有些疑窦，但那俩人这回肯定吃亏吃定了。只是，苦肉计总要苦一回啊。要是伤得不重，不但免不了围场一行，也坑不到晋王和楚王。 出了这样的事，顾琰自然顾不上吃饭了。就连团子都一脸紧张的忘了咀嚼。 “你要跟娘进宫看爹么？” 团子忙不迭的点头。顾琰便让给包了些点心，等会儿马车上吃。然后就匆匆带着团子出门了。 团子没有吃饱，顾琰自然也没有。不过点心拿出来小家伙却是摇头不已。 “你爹没什么大事儿，你把肚肚填饱先。你看，娘也吃呢。娘都吃得下东西，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团子这才长开嘴由顾琰投喂，吃了点心又喝水，然后靠到顾琰身上。 到宫门处，顾琰带团子换乘轿子。这是何皇后之前吩咐下的，秦王妃孕中进宫都有的待遇。 到了紫檀精舍门口，明晖正侯在那里。看到他们母子便上前一把将团子抱了下去，又对顾琰道：“正好伤到两年前断过的那里，这才有些棘手。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又得休养一阵了。” “那以后那里是不是会成为习惯性出状况的地方啊？” “本来断过就有这个隐患了。只能靠平日里多多保重。这次也是凑巧了。”明晖说完看顾琰一眼，一点看不出端倪。心道这皇宫锻炼人啊！他检查过伤势，真是伤得恰到好处。十天半月的就不会有事了。看来秦王上过战场，对人体骨骼构造也是颇有心得。 今天当值的太医是吕太医的衣钵弟子曾太医，顾琰的师兄。最擅长的正好是骨科。吕太医告老之后，他迅速成为太医院的中坚力量，很有希望继承太医正的位置。而且素来私下里和秦王府也走得挺近。这会儿自然是在紫檀精舍照顾着。再加上明晖不消说会顺着萧允的意思讲话，太医这边就不会有什么不妥了。曾太医已是骨科的佼佼者，晋王也不可能打着关心兄弟的旗号另外安排太医一探虚实。 “谁想要这种巧啊！”顾琰嘟囔。 “楚王还跪在正殿前，晋王等也在病房外候着。” “嗯。今天是谁说要打马球的？” “渝王，他自责不已。” 顾琰心道，渝王怕是才是赶巧了。但如果他不是恰好开口邀约，阿允也会把马球队伍扯起来。 顾琰从回廊进去，看到楚王果然还跪在正殿台阶下。她面色不好的转开眼。 “九嫂——”从里头走出来的十七公主唤道。 “十七妹”顾琰匆匆朝她点头，然后直接往里冲。 十七公主赶紧搭把手扶住她，“九哥没有大碍，你别怕。父皇让你们府上的人回去说得和缓些。” “再和缓我也提心吊胆。你说我们府上我这再几个月就要生了，团子又只得这么一点点大。要是你九哥出个什么事儿……”顾琰说着，眼眶都红了。阿允如今真的是顶梁柱。万一真的被楚王害了可不得了。 晋王、渝王等人站在门外，看到顾琰纷纷点头示意。顾琰匆匆还礼，脚步不停。一进去，她忙忙的给坐在床边的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罢了，此时不用多礼。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生孩子之前见着朕也可以免礼。” “谢父皇！” 团子一下地就朝病床跑去，“爹——” 皇帝抱住他，“团子乖，你爹没事儿。别冲撞到他的伤腿。” 萧允靠在大迎枕上，摸摸团子的头，看着顾琰道：“我没事儿。父皇，让七哥起来吧，他也不是有心的。” 皇帝站起来把位置让给顾琰，朝外头挥了挥手，刘方便出去传旨让楚王起来。 顾琰低头看过去，萧允的腿已经上了夹板，看他面色还好。 太医开了药，旁边药童在熬着，药香不住的传过来。皇帝把曾太医叫过来给顾琰说了几句，他自己倒是出去了。他一走，外头的一众王爷进来问候了一番，也纷纷让萧允好好歇着，也自行散去。只有与此事有关的渝王和楚王还留在屋里，晋王也在。还有十七公主也还在。 萧允道：“我没事，各位兄长和十七妹也都回去吧。你们还各有各的事儿呢。我这里太医、宫女自然会伺候得好好儿的。” 晋王道：“也好，那我们就先出去。” 十七公主也道：“九嫂，我就在紫檀精舍，你有事儿随时打发人来叫我。” 明晖抱起团子，“跟师爷玩儿去？等会儿师爷打发你睡午觉。” 团子看向顾琰，顾琰点点头，“跟师爷去吧。” 明晖抱着团子回自己的小院去，路过皇帝平素打坐的静房团子指指皇帝的背影，“爷爷？” “你皇爷爷不得闲，跟师爷玩儿啊。”明晖瞥了一眼供桌上的青花瓷瓶，这是又把宸妃摆出来说话了？ 皇帝负手站在供桌前，“卿儿，允儿的腿今天伤了。待朕大行，他们兄弟之间怕是避免不了一场祸起萧墙。朕该怎么办？都是朕的儿子啊！当初废了太子，如果立即立了新的储君就好了。也不至于一个个心都大了。废太子叛国，老六坑害兄弟，甚至还偷换朕的药。如今允儿和老三也渐行渐远，龙争虎斗。朕真是为难啊！” 那边侧殿，顾琰问萧允，“阿允，咱们回府么？” “晚一点就回。我不好留在紫檀精舍养伤。而且府里方便些。”在紫檀精舍都不方便见人。 “嗯。”顾琰也想回去。自己府里是比宫里方便得多。 “怎么我怀孕一次，你腿就断一次啊？” 萧允失笑，“这真的是赶巧了。” 回到府里，自然少不了一拨拨闻讯来探望的人。顾琰让人去请了南宫长史在外院接待。这位南宫长史就是之前萧允很看重的南宫先生，如今担任了秦王府长史一职，享四品官衔。 人差不多都被南宫长史打发回去了，只有极个别的被引进正房见到了萧允。不过众人本来就是来表示一下，礼物送到人也来过，问一问伤情也就足够了。倒是诸位公主都进来看了萧允，又安慰了顾琰一番。 顾珲在太学闻讯，也赶紧过来探望。半道碰到顾琛，两兄弟便一道过来了。 萧允已经睡下，因是舅少爷，便是直接进内宅见顾琰。 顾琛道：“有不少人谈及，秦王此时出事，皇上怕是没有心情带诸儿孙去围猎了。” 顾琰摇头，“应该不会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为阿允一人耽搁没必要。” “同僚们说秦王在皇上心底地位不一般。”顾琛说这些也就是向顾琰透个口风。虽然之前两人不睦，但如今坐在一条船上，自然是要向着她的。 “这个说法还是打破得好。不然回头什么事儿都能扯到王爷得宠上头。该是他的也成了皇上偏袒了。大哥说的话，我会转告王爷的。” 顾珲道：“太学里也有这样的说法。说姐夫是皇上爱儿，因此才能后来居上。虽不敢明说，但言辞间颇为晋王不平。” 顾琰点头，“嗯，我知道了。” 顾家男丁从顾琛到顾玺，一天之间都来过了。顾玺直接留了下来，“姐姐，我留下陪团子。” “哦，好！你前些天去了十四姐家里，怎么样啊？” “没有姐姐这里好玩。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婆。” 顾珏接了顾玺去，可家里还有个凡事都要指手画脚的婆母。自然不如顾琰独掌中馈来得自在。顾玺的待遇也就有所差别。 “你找团子去吧。他这会儿应该在屋里。” “嗯。” 等到萧允醒过来，顾琰把顾琛和顾玺的话分别说给他听。顾珉倒是没听到过这些，因为他是在紫檀精舍当差。 ... 正文 394 代表 “嗯，让丫鬟搬个小几到床上来。琰儿你给我研墨，我上道折子给父皇。请他照常带着人去围猎，无须为了我取消行程。这一次就让团子代表秦王府去。听说许多女眷都想抱他一抱，沾点送子童子的福气呢。” 顾琰对围场是求子的风水宝地、团子是送子童子的说法一向嗤之以鼻。去年近水楼台在围场抱团子抱得最多的可就是顾珏了。 她吩咐丫鬟搬了小几上床，坐在旁边替萧允研墨。这一次皇帝的本意其实是想留萧允就在宫里休养的。不然也不会让人传话给顾琰让她进宫去探望了。 可是顾琰不想留在宫里，萧允也有所顾忌，于是执意要回府。一时还惹得皇帝拂袖而去。不过随后还是把曾太医派了来和王太医协力当差，又将御药局里可能用到的珍贵药材都令人送到秦王府。离了宫弄得如今想说什么都必须要中规中矩的上折子了。不然，在皇帝来探视的时候面谏也就是了。 萧允的文采也是从小在书房被大儒教授，只是文名不如武名显而已。正如之前众人说他只通军机，不曾理政。但这次主政大半年，表现虽有操切之处，却也是可圈可点。此后当无人敢再说他不擅理政了。当下文不加点，便将奏折写好。 顾琰拿起吹了吹，然后合上令人传进宫去。 “父皇这次怕是很不高兴，觉得你跟他疏离了。”本来嘛，骨头关节都伤到了，却一定要回府休养。这未免也太见外了。之前皇帝让人把萧允从小到大留在紫檀精舍的东西都送到了秦王府，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去年他们被前魏王坑陷不是还留他们一家子在紫檀精舍住过两月么。 萧允道：“我就是从前太亲近父皇，只将他当父，却忘了把他当做君。不然，怎么朝堂坊间有那么多声音说我就因为得到偏爱才有今日呢？老头子也是一时不适应，回头就能想明白了。” 团子在外头探头一看，看到萧允醒了，便招呼阿大帮他跨过门槛进来。一直走到床边才停下，“爹——”两眼眼巴巴的看着他爹的伤腿。 萧允揉揉他的头，“你小子倒是有良心。这次爹伤了腿，你娘又有身孕，你陪爷爷去围猎怎么样？” 团子挠挠头，他是以为爹娘都可以去才那么欢欣鼓舞的想去的。如果爹娘都不去，他还去什么？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娘身边超过一日的。 顾琰道：“真要让他去啊？” 萧允点头，“我如今已经把自己摆到儿臣的位置，就得让团子和老头子多亲近。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儿孙能陪着。还得是无关名利的陪着。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团子了。”三哥此时怕是好生遗憾嫡子太小，而且身体还弱吧。承灏倒是挺得老头子欢心，众人都说是有晋王幼时之风，只可惜是庶出。而且老头子如今真心喜欢的也不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而是团子这样肉呼呼软萌萌还会淘气的乖孙子。 顾琰便对有些不情愿的团子道：“团子，每家都要去人的。你爹如今去不了，娘又顶着个球球不方便。你去好不好？皇爷爷平日多疼咱们团子啊。” 被委以重任的团子想了会儿便点点头，“去！” “如果有很多漂亮的伯母、婶婶还有姐姐想要抱你，你不要淘气，乖乖让她们抱，好吧？”顾琰知道团子在自己跟前很乖，可离了自己眼前，是有些不耐烦敷衍人的。 团子皱了皱眉头，“好吧。” “她们不会白抱你的，送你的东西，你可以带回来送给元元、送给刘家小姑娘、送给小姨、送给长乐大表姐还有你小舅舅他们啊。” 团子还是很喜欢当善财童子得到众人感激的，尤其是不用他自掏腰包，只是借花献佛。当下声音都高了几分，“好！” 顾琰还是有些担心，“一个月呢，这小子一开始新鲜还好。时日长了，还不得又哭又闹喊着回来啊？” “那就让老头子派人送他回来呗，大不了回来呆两日咱再送去。” “也好。” 临行前一晚，皇帝驾临秦王府探视萧允。顾琰带着团子迎到二门处，她微微躬身，“见过父皇！”虽然许她不必行礼，但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团子两三日没见到皇帝了心头正念着，当下飞奔过去抱住皇帝的腿，“爷爷——” 皇帝最喜欢的就是他这样出自童心不带一点功利的依恋之情，当下一把抱起他，“走，带爷爷去见你爹。” “嗯。” “团子想不想跟爷爷去围猎啊？”萧允的腿伤了，皇帝原本的确有取消围猎的意思。收到他的折子思忖了一番才改了主意。 团子环住皇帝的脖子，点头道：“去！” “那好，今晚便跟着爷爷回宫，咱们明日从宫里直接出发。”说完转向顾琰，“要带的人和东西都准备好。” “是，儿臣这就令人都安排妥当。” 萧允安安稳稳的在床上躺着，皇帝把团子放到地毯上，这才露出点笑容。如果进门看到小儿子拄着拐杖站着等，他是真的要生气了。 皇帝坐到床边，“怎么样了？” 萧允笑道：“您没问过太医啊？” “太医说的是太医说的，问你自己的感觉呢。” “其实没多严重，比上次好多了。就是正好碰到原来断过的地方，所以曾太医才格外小心而已。病向险中医嘛！等您回来，儿子多半已经又能活蹦乱跳了。” 皇帝嗤笑一声，“活蹦乱跳那是团子的活儿，你活到这把年纪还那么不稳重。” 立在脚踏上的团子嘿嘿一笑，萧允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你笑什么啊？” 皇帝斥道：“不准打头。”说完看向顾琰，“你也坐吧。” 顾琰道谢坐下，看下人上茶上来，又起身端起茶盏，“父皇请用茶！这次带团子去，怕是要劳累父皇了。” “这有什么。再说此次皇后和小十七也同去，到时候丢给她们就是了。” “就怕团子去不了几日，就又哭又闹的吵着要回家。”顾琰打着预防针。小孩儿离家，肯定是要吵闹的。回头别弄得皇帝不耐烦。 皇帝想了想，“那就送他回来呆几日好了。”说着刮刮团子的鼻子，“你小子可别一点都离不了娘怀啊。” 团子道：“球球。”他娘怀里是球球。 皇帝瞥一眼顾琰圆滚滚的肚子，“你这肚子也着实大了些，怕是相当辛苦？” 顾琰道：“为了做母亲，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皇帝忽然一阵恍惚，直到萧允喊了声‘爹’才醒过神来，感叹道：“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顾琰便知道这句话宸妃多半也说过。 “这次晋王不去，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 萧允道：“三哥怎么不去啊？” “唉，他那个小儿子，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朕就见过一回，倒是同你小时候一般无二。也难怪你三哥不放心了。还是咱们团子好，壮壮实实的。” 团子也不晓得到底听懂没有，听到皇帝说他好，立马点头如捣蒜，一脸的认同，“嗯。” 萧允道：“嗯，三哥得个嫡子也忒不容易了。看重些也是有的。”话中不无得意。这上头他肯定要比晋王强。不说身世有疑窦，就光小身板，团子就完胜承治了。而且他媳妇儿肚子里如今还有两个，可都是嫡出。 “正好他留在京中，朕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好了，朕这就带团子进宫去了。你们二人都好生休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是。” 团子走到门口，回头朝顾琰和萧允挥手，然后就被小太监抱上走了。 顾琰送到二门处才回，回来就道：“阿允，你发觉没有，从前提到三哥，老爷子就会提到三嫂。如今都没有了啊！”从前，这两人可是佳儿佳妇的典范啊。 萧允想了想，“好像是的。” “我就说嘛，经历了之前妻妾一同生产的事，老爷子心头对三嫂肯定不可能一如从前。”只不过老人家要面子，嘴上没有说而已。不然，从前夸成那样，如今再说人不好不成自己打自己嘴巴了么。多多少少，顾琰还是有点介意之前皇帝认为她事事处处都不如晋王妃的。 萧允道：“好事儿啊！三哥如今也是被将了军，又不能轻易换王妃。不过，他拿着承治做借口不去是为了什么啊？”这是把他都利用了一把啊。 “可能你留下了，他不留下不安心吧。虽然老爷子也没说你管着的三部要交给他，但他作为兄长，这种时候肯定要多操劳一些才是。” “有事，那三部尚书自然知道到府里来请示的。我不怕他趁机揽权。” 顾琰忽然笑起来，“你小时候跟豆芽菜一样啊？就像承治那样？那也太弱鸡了吧。” 萧允提高声音道：“不准说我弱鸡。” “谁这么说过啊？” 半晌萧允没好气道：“孙小丁。”顿了下又道：“你知道从前的大姐夫给他取的什么小名么？” “什么？” “壮壮。” 顾琰噗嗤笑出来，“其实我一早就觉得小丁这个名字也太、太简单了。”小名叫壮壮也就罢了，大名还叫小丁。有够土的！ “也是从前的大姐夫取的，说他大哥家有小甲、小乙、小丙。” “大姐都由着孙姐夫，看来他们也曾有过琴瑟和谐的时候。” “嗯，孙姐夫人很好的。小时候进宫还把我扛在肩头转过大半个皇宫。可惜战场上中了毒箭。” 顾琰想了一下让团子和承治站一块儿的情形，大概孙小丁同萧允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鲜明对比，壮壮和弱鸡。 “那你命还真是大，大冬天的掉进池子里居然活过来了。” “是因为从两岁开始，你师爷就给我伐经洗髓。体质这才好起来的。团子这也两遭了。估着回头三哥备齐了药材，也是要请你师傅出手的。” 团子周岁前又经历了一次伐经洗髓，明晖多顺了些药材，把他儿子也捎带完成了。 “哦。” 虽然皇帝把团子直接带进宫了，次日顾琰还是坐着马车到朝天门外送团子了。这小子很好找，他没在秦王府的车驾上。人家坐的是龙撵，走在所有人的前头。皇帝朝四周人群挥手的时候，他也举起小胖手挥啊挥的。看到顾琰挥得格外的用力。 顾琰心道，阿允说得没错。一切特殊待遇他如今不便享有，会惹来闲话。倒是可以让团子替他收着，这样也不会同老爷子疏远。那些人再是长舌，也不至于说老爷子疼孙子过分了的话吧。 龙撵过去就是凤撵，何皇后和十六公主、十七公主也朝顾琰的方向微笑示意。十七公主在跟着皇后做为人妇的各种准备，这次便也跟了去，两不耽误。十六公主自也不想错过这样的皇家盛事。 幸好皇帝看了阿允的折子照旧前往。之前避暑就没去，这次狩猎许多人都盼着呢。要是突然说不去了，心头肯定要埋怨的。 然后便是晋王府的车驾了，上头只得承灏承湛两兄弟。其后便是秦王府的车驾，空着。阿大阿二都坐在侍卫身前的马背上，小哥俩也朝顾琰使劲儿挥手。 过了不到两日，顾琰便不习惯起来。平日觉得团子在身边亦步亦趋的，吵吵得很。尤其她如今身怀六甲精力不济，有时候真是巴不得他消失几日。可这才走了两日，就觉得府里清静得慌。 萧允在床上翻看积年的旧折子，见状道：“还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传回来的消息说团子一切都好，吃嘛嘛香，睡得也好。吃睡都跟着老头子，周围的人照顾得再周到没有。” “嗯。”顾琰也知道是白操心，可是还是忍不住。传回来的消息她也是看了的，据说走了不多远，团子就闹着要去骑马。顾珉这个当舅舅的本来就跟在龙撵旁，自然是责无旁贷把他放在了身前护着一起骑马。于是，吃睡跟着老爷子，行跟着舅舅，骑马累了又上龙撵或坐或躺，玩还有师爷和十七姑姑照看，再有何皇后这个周到人也在旁边。真的是无须担心了。 “启禀王爷王妃，晋王前来探望。” 萧允道：“琰儿，你下去歇着吧。”因为来来往往探视的人多，萧允如今是安置在前院大书房旁的厢房里，也便见人。 晋王前来探望，顾琰在与不在都没关系。虽然是大伯子与弟媳妇，但平素也能见到的。何况萧允还在这里呢。但萧允显然是要她回避，不欲他们见面的意思了。 “好吧。”顾琰起身准备回后宅去。 “九舅奶奶——”她刚往回走不多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一转头看到孙皓熙了呵呵的跑过来，“乐乐，你怎么来了？跟谁一起来的啊？” “三舅爷爷。” 孙皓熙也来了，顾琰就不好一味回避了。 “来，跟九舅奶奶到后头玩去。你怎么没跟去猎场啊？” 孙皓熙走过来，“要离开我娘一个月，我不想去。”大公主和大驸马也不去，大驸马是文人不喜射猎。汪翎羽倒是准备带着侄儿一起跟去，可是小家伙不想去那么久。 “其实没事儿。你团子表叔也去了。他啊，肯定呆不了几日就要闹着回来的。到时候把你们一起送回来就是了。” 孙皓熙笑笑道：“舅奶奶，我走不动了。咱们去那边玩吧。”他指着旁边的小树林道。 “好啊，你三舅爷爷让你自己走进来的？” “是啊。他不像九舅爷爷，还会抱孩子。” 顾琰想了想，好像是没见到晋王抱过孩子。当然，他也就不会像萧允一样顺手把乐乐抱上了。 “你就不会说你人小走不动，跟他讨抱或者要坐轿子啊？” 孙皓熙揉揉鼻子，“我有点儿怕他。” “那你怎么会跟着他一起过来啊？”说起来，萧允比晋王更讨小孩子喜欢啊。 “祖母说是有些不舒服，三舅爷爷过去探望。然后他说要来秦王府，我就跟着他过来了。团子表叔不在，我来陪陪九舅奶奶啊。” 顾琰揉揉孙皓熙的脸，“真是个贴心的好儿子啊！比你团子表叔强多了。” 孙皓熙一脸不屑的道：“他虽然是长辈，可还是个小屁孩。还不懂得体贴大人的。” 顾琰失笑，“你又比他大到哪儿去啊？对了，你娘的身体好些了么？” 孙皓熙大力点头，“好多了。说过段时日能出门了，就来看望九舅奶奶。” “对了，你刚才说你祖母不舒服，没事儿吧？”说起来，大公主也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有个病啊痛啊的，不可等闲视之。 “没事儿，她是装的。祖父不听话呢。”孙皓熙捂着嘴笑，把他祖母给卖了。 顾琰噗嗤一笑，大公主这辈子也算是幸福了。孙姐夫在的时候把她捧在手心，如今汪姐夫也对她甚好。 小树林里搭了个小秋千，孙皓熙坐上去，顾琰使了人推他，她就坐在旁边阴凉处看着。 厢房里，萧允则是笑着对晋王道：“三哥国事繁忙，还亲自登门看望，我真是过意不去。承治好些了吧？” “老样子，十日里倒有六七日在吃药。从小是药喂大的。” ... 正文 395 代表2 “没事儿，你看我现在多壮实。等承治长大些就好了。不过，我娘那时候是焦虑不已，三嫂怎么孕中也没保养好自己啊？唉，女人怀孕真是辛苦。”萧允感慨道。 “太医说她是年岁大了。” “嗯，那我要早早的跟琰儿多生几个。” 晋王一滞，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我记得，你当年是两岁伐经洗髓的是吧？” 萧允点头，“是啊，再小我当时那副身板是禁不起药浴蒸熬的。” 这也是皇帝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病弱孙子的缘由。不然，都能把明晖的儿子一并关照了，怎么会遗漏晋王唯一的嫡子呢？他孙子虽多，但最上心的也就团子和承治了。这两个，很可能也就是在孙辈里会接掌江山的了。当然，对团子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疼爱。毕竟见得多，感情自然亲。而且他还是皇帝与宸妃的后嗣。 晋王看看散放在床上的奏折抄本，讶然道：“你还真是用功！” “那当然，虽然外头有不少人说我有今时今日都是因为父皇的偏疼。但三哥知道，朝上那些老臣、重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要真正指挥得动他们不被他们糊弄，可不是一个得宠皇子的身份就够了的。” 这话说得晋王心有戚戚焉，“是啊！不过好在，你打小在紫檀精舍父皇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这一次上手颇快。”这上手颇快的背后，就是这样的用功换来的。养伤都不忘细细翻看成年的奏折抄本。这些抄本库存在大内书局，晋王从前也时常去翻看。 萧允摇头，“背后说我坏话的人多着呢。”其实是说他不如晋王的人多得很。凡对他行事有所不满，或被他触犯了利益的人都喜欢拿晋王来压他。 “你在意？”晋王挑眉。看他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不像会被这些言谈左右的样子啊。 “这件事琰儿说得对，我又不是金元宝，哪能个个都喜欢我？” 晋王又挑一下眉，从小他受教于博学鸿儒，学的都是克己复礼。这么新鲜的说辞倒是头回听到。想来，小允可以时常从琰儿那里听到不少别出心裁的话语吧。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两兄弟又说了一阵话，晋王起身告辞，“你好生养着，也别太记挂着朝上的事。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 “好，多谢三哥。南宫长史，替本王送送三哥。” “是。” 晋王走出大书房道：“乐乐那小子同本王一道来的，他跑哪儿去了？” 南宫长史道：“听说孙公子是跟着王妃往那边小树林去了，臣派人去叫。” 晋王伸手一指不远处，“就那里？” “是的。” “嗯，让人去吧。本王坐这边亭子等着他。长史不用作陪，只管去忙便是。本王想一个人坐坐。” 顾琰听闻晋王要走了，便自己牵着孙皓熙过来。贵客临门，如果她在后宅也就罢了。既然离得不远，还是该来打个照面。 “三哥这就要走了？”顾琰微微躬身道。 晋王颔首，“是啊，承治这两天不大好。” “也别太着急了，小孩子养养会好起来的。”顾琰心头嘀咕，晋王妃的身体也不算差啊，而且不像宸妃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孩子怎么这么孱弱？说是早产的还差不多。 “希望如此吧。” 正说话间，孙皓熙手里把玩的香薰球滚落假山缝隙里。顾琰忙让跟着的丫鬟去替他捡，他也跟着跑下去了。 “琰儿”顾琰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唤。 “三哥不该这样叫我，我是你弟妹。” “你在怪我？为那晚小允差点着了道的事？”她面上虽然于往日无异，但从前看到自己眼底还是有一些亲近之意的，不像今日全是淡漠与疏离。 顾琰猛地回头，“我不该？如果让你们得逞了，我们家就得散。” “不可能得逞的，小允肯定有防备。而处在我的立场，难道拦着不让七弟出口恶气？他可是被你们整得够呛。七弟妹以后都不能抬得起头来。甚至他女儿的终身大事都要受影响。那你说，难道我不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着了道，我也不会让他做出伤你心的事的。毕竟你怀着两个孩子，受这样的打击万一出了意外，我会愧悔终身的。” “合着她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就不是了？大家愿赌服输。” 晋王莞尔，“你们妯娌间你来我往，只要开了头，就很难有终止。难道还跟打马球一样，分上半场下半场，中间还带休息的？” 顾琰想了想，她好像是觉得何皇后懿旨下了，那件事就算过去了。听晋王这么一说，是有点可笑啊。 “晋王你还真是看得明白，那我下次要是跟三嫂过招，你也能这么淡定？” “肯定不能。但是无论我与小允之间如何争，我与琰儿你总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吧？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晋王听她不再称自己三哥，眉目又舒缓了一些。她嘴里的‘三哥’听着真是有些膈应人。 “我那点恩情你早报答过了。”顾琰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希望，将来不管谁赢谁输，你和阿允都还是兄弟。就是此时，其实你们也是惺惺相惜的吧？” 晋王颔首，“是。小允带给我的压力比大哥大。兄弟里，我一向最欣赏的也就是他。” 孙皓熙的香薰球捡到了，他带着下人重又上来。这亭子有点高度，前方就是假山。不过顾琰从小树林出来倒是一路平顺，并不用爬山。不然，她一个孕妇，也就不会跑到山上来了。 “三舅爷爷，我找到了。我们走吧。”孙皓熙道。 晋王揉揉他的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玩儿这种东西啊？” “我向祖母讨的，回头送给表妹玩儿。” 顾琰噗嗤一笑，团子的东西给小姑娘也会比较乐意。异性相吸还真是天性啊。 “那走吧！我先送你回府。”晋王见顾琰不再那么疏离，心情颇好，伸手牵起了孙皓熙往外走。 屋里萧允一直盯着床边的拐杖，直到顾琰推门进来才把目光挪开。没好气道： “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争归争，你们还是兄弟之类的。” “那干嘛跟你说，不跟我说？而且，说得好听。事到如今，大家还能再回到从前？储位之争可从来不是君子之争。” “你难道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么？我看你如果赢了未必容不下他，他也一样。只不过争的时候，彼此的确也是不会留手就是了。瞧你这情绪，跟你说你听得进去么？所以才找我转达嘛。” 萧允盯着顾琰，前些时日因着他在晋王府上中了催情药的事，她对晋王意见大得很。就这么一会儿，就被人三言两语的化解了？ “我也是被点醒了，凭什么对晋王要求那么高啊。他如今是咱们的对头，对你下手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我凭什么怪他纵容楚王呢？他是来做什么的啊？” “探虚实呗，你以为真就是探望我这么简单啊。反正就他一个人留在京里，他不来两趟也是说不过去的。” 顾琰笑了，“所以，他听到风声说大姐病了，才会下衙就去了大公主府。”如今晋王算是代行家长责任，是得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关照到。 “大姐病了？” “没事儿，是跟姐夫怄气装的。” “他还会跟你说这个？” “怎么会，三哥他才不会说这些呢。是乐乐告诉我的。” “那小子！” “还要看么，不看我收起来了。我说你带回家来，经过老爷子同意没有啊？” “知会过一声的。不然，方才三哥进来我还不让人提早收起来？” 此时，前去围场的车队也是在路上扎营了。团子直接住在御帐里，一下了马车就活跃起来。阿大阿二牵着卡拉走动被他看到，他便抢了锁链开始遛狗巡营了。 卡拉已经五六岁大，长得十分的威猛高大。团子其实站着还没有它高。这些年它在秦王府被喂养得毛皮光亮，十分讨喜。顾琰如今倒是没怎么遛狗了，她从怀上团子到如今都没机会。倒是团子前些日子无意间看到很是喜欢。卡拉也认得团子，很喜欢亲近。这次萧允索性让人给他装笼子里带了来，说是就给他充当猎犬。 顾琰同团子说她想要一只白狐毛的围脖，让他给弄回来。当然，射猎的事儿由王府侍卫负责。让团子记在心头是省得他一到围场就惦记着回家的事儿。 明晖正抱着手在一旁看夕阳，见到团子牵着狗过来笑道：“哟，团子，你这是遛狗呢？” 团子嘿嘿一笑，阿大阿二上前帮他勒住狗好站着说话。他俩也很喜欢卡拉，时常跟着团子去投喂。 “你都没狗高，你遛什么狗啊？你就不怕它拖着你疯跑？你可拉不住它。” 团子的步子没有卡拉大，拉着链子小跑跟着。明晖很想说这哪是人遛狗，分明狗遛人啊。不过这儿离御帐不远，给师兄听到立马就能出来抽自己一顿。而且眼前是自己嫡嫡亲的乖徒孙，也不好这么说他。 阿大道：“国师，卡拉很通人性，极温顺，它也不咬人。” “那也不行！还是别让团子牵着了。回头这畜生万一要是发起狂来不得了。团子，你听不听师爷的话？”明晖摸摸下巴，养得这么好一条狗，杀了吃肉味道肯定不错。可惜是那死丫头的狗，不能动手。得，回头围猎结束找条猎狗尝尝味道。兔死狗烹，此为至理名言。 团子点点头，“听——”娘都得听师爷的话，他当然也得听。 “那就把狗给侍卫牵着。” 侍卫赶紧接了过去，感激的看明晖一眼。他们何尝不知道有危险，从前在王府王妃就不让小世子牵，无奈到了这里他们这些人里头没人管得住小世子啊！ 方才放出来，阿大阿二想牵，大家想着左右跟着就让他们牵着玩玩。结果被小世子看到抢了锁链就不肯撒手啊。众人跟上也不敢从他手里抢锁链，正犯愁呢，都已经让人去找顾家的舅少爷了。 团子有些不情愿，但看师爷把脸沉了下去不敢闹腾。只能由另一个侍卫抱着跟上。 皇帝坐下歇了会儿，举目四顾没看到团子便打发人出来找。听说是遛狗去了也是赶紧道：“别让狗伤着他，赶紧叫回来。” 待到人和狗都被找回来，皇帝一看是这么大一只狗，怒道：“怎么把这么大一条狗随便放出来了？”他听说团子遛狗，还以为是这狗不大呢。 刘方道：“皇上，这不是随行带的猎狗。是秦王府养熟了的。”围场是有猎狗的，不过有些王公贵族还是喜欢自己养的，配合起来更默契。 “那也让它离团子远点。团子，你皇后奶奶那里有一条小狗狗，皇爷爷让她给你玩。走！”皇帝牵起团子到皇后帐中。 皇后的确是有一只唤作雪儿的小狗，当下便让人抱了来给团子玩。还给狗嘴巴上套了个漂亮的罩子。这样狗嘴就张不开，不会咬到人。这本来就是下头驯养好了献给皇后的，漂亮自不必说了。 团子上前就想抱起来，可是小狗总躲着他跑，藏到皇后身后去。 皇后道：“团子，这狗叫雪儿。它听到曲子会表演哦。让宫女逗给你看。” 负责驯养的宫女拿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那雪儿果然就抬起前腿开始比划动作。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跳跃，有时候要会扭扭屁股……团子完全被吸引了。他朝宫女伸手，示意把竹笛给他。 拿到竹笛，团子鼓着腮帮子很用力的终于吹响。结果雪儿听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动，举着前爪一脸的茫然。 皇帝笑道：“坐着看就好，瞧你胀得脸红脖子粗的。” 团子又试了两回，还是不行，这才把竹笛还给宫女，坐回皇帝腿上纯欣赏。 “好玩儿吧？”皇帝问道。 团子点头，“嗯。” 何皇后道：“那奶奶就送给团子了，连着这个驯养的宫女一道。” 团子自然毫不客气的就收下了，直接就要牵回御帐去。这个很小，不用跟着跑，他很是满意。 刘方担心小狗带来异味惹皇帝不喜，忙哄道：“小世子，就先放在皇后娘娘这里吧。你想玩了走两步就过来了。” 团子不干，他就是要牵着走。 皇帝道：“由得他，回头腻了再牵走就是。” 结果到晚上团子还没玩腻，那小狗会的动作还挺多。要睡觉了，他就要抱着一起睡。小狗这会儿倒也熟悉他了，就窝在他怀里。团子用手给它顺毛，嘴里咯咯的笑。 这回皇帝不依他了，板着脸道：“不行。” 刘方着人去皇后那里把狗窝搬来，是一座袖珍的小宫殿，约有团子这么高。 “小世子，你看，小狗有自己的家。它陪你玩儿一天了，让它回家吧。” 团子觉得很稀奇，卡拉的窝可没有这么漂亮。他便松了手，任小太监把狗赶回了窝里。 皇帝看团子准备趴地毯上和狗窝里的小狗对视，一把拉住他，“不准趴。” 团子不乐意了，这个不行那个不准的。他三两下挣脱皇帝的手。 皇帝叹口气，“给他拿个坐垫来。团子，可以坐在地毯上，不能趴着。听到没有？” “哦——”团子依然坐下，看‘小宫殿’里的雪儿啃肉骨头。 十七公主笑着进来，“听说父皇让团子累得够呛？” 皇帝摇头，“可不是。以前接进宫玩三两个时辰还不觉得。这真要带着还真是挺累人的。” “让儿臣带他下去安置吧。”昨天皇帝是新鲜，带着团子一起睡的。不过时日久了自然是吃不消的。 “也好，你带他下去，照看好了。” “是。” 十七公主提起‘小宫殿’，团子便跟在她身后走了。都不带看皇帝一眼的，更不要说告退了。看得皇帝好气又好笑，“这个小没良心的！” 晚间团子睡在了十七公主的床上，等他睡着十七公主便让人把‘小宫殿’提了出去。随后的日子，团子走到哪里，这‘小宫殿’就跟到哪里。阿大有心想学如何吹那个笛子让狗儿跟着起舞，可惜那个宫女就是不肯把窍门教给他。 关天河道：“给你小子学会了，人家自己怎么办？你当是在府里呢，想学什么嘴巴甜点就成。行了，别抢人家饭碗。” 到了围场，团子依然跟着十七公主住。十七公主也是要下场围猎的，第一天便穿了骑射服，看到同样打扮的团子不由有些乐不可支。 “走，姑姑带你射猎去。” 十六公主道：“你怕是不行，让他坐你懂武侍女的马背。可千万别摔了他。” “也行。” 团子便兴致勃勃的跟去了，反正二位公主猎的都是驯养的小动物，兔子小鹿之类的。身边还有高手跟着。皇帝便也不拦，叮嘱了几句由得她们把团子也带去。一边还转头问承灏和承湛，“你们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啊？” 承灏摇头，“皇爷爷，孙儿和弟弟都满六岁了。我们要跟着大哥哥去猎大家伙。”这里称的大哥哥就是齐王世子了。 ... 正文 卷 四 396 乐趣 皇帝失笑，一群小家伙偏想射大家伙。团子也是，牵这一支那么大的狗，哦不是，是跟着那么大一只狗跑得忒欢。 “好，有志气！”皇帝说着看看成了孩子王的长孙，“承昭，你今日可就辛苦啦啊。” 齐王世子就是心头真不想当一群娃娃兵的头，也不能当着皇帝面表现出来。皇帝正为儿子一辈明争暗斗伤神呢。他作为长孙当然得友爱一众弟弟。当下笑道：“孙儿小时也是跟着叔叔们学的骑射，如今正该好好的教教堂弟们。”幸好幸好，最宝贝、最麻烦的团子没在这里头。不然，光照看他一个都不够。 皇帝看看一串约莫五六个骑在小马驹背上的小孙子，“你们，都给朕小心着些。出去一定得听你们大堂兄的话！”这里头还真有些个他喊不出名字，甚至都搞不清到底是哪个儿子给生的小孙子。 “是，皇祖父！”一群小皇孙齐声应道。 射猎的人分成几拨各自出发，皇帝负手在围场的小树林里散步，刘方和明晖在后头陪着。皇帝早已经不亲自下场了，他这两年到围场来倒是为了这儿的环境来多些。而且每每热热闹闹来一大堆人，再说回去还能添几个小孙子，也是好事。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和外邦的使臣等见面一同射猎。不过这件事早已经下放让皇子代为招待一众来朝拜的使节。但是今年晋王和秦王都没有来，事情交给了渝王和蜀王协同办理。所以皇帝整个人很放松，就像是来疗养的一般。 刘方看一眼嘴里叼了根草，手抱在脑后闲庭信步一般的明晖，心道国师也忒随性了。随驾呢，没了外臣就副德行。 明晖是没那个福气去射猎的，他的任务就是随时跟着皇帝，以防突发状况。偶尔休假都是要太医正顶班才行。不过，在这儿和一群王公贵族一起射猎他也没兴趣。说起来还是流浪在外的时候，沿路打猎果腹的日子来得有趣些。 皇帝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坏了，团子没见过血呢。不会被吓到吧？”以往带皇孙来都是六岁以上的，也提前调教过，倒不用太顾虑。这回因为喜欢团子所以才把他带来，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明晖道：“两位公主心头有数的，而且十六公主本也不喜杀生之事。臣估摸，她们今天应该是会活捉些小兽回来。” 皇帝还是不放心，“刘方，让人去跟十六、十七说一声。另外，旁的人也都不许吓着了他。” “是。”刘方心道，给二位公主说倒是其次，她们多半自己就能考虑周全。倒是后面一条得赶紧把话都传下去。不然，那些血淋淋的战利品怕是也能把小世子吓着。 明晖心道，这孙子跟孙子还真不一样。方才那几个小皇孙他听到皇帝直接叫‘乖孙子’都有些想笑。这明显是孙子多了记不过来嘛。 皇帝交代完看向明晖，皱眉道：“你那个侄女儿，怎么回事儿？” 明晖把嘴里的草吐掉，面色正了正，“阿樱她太任性了！唉，臣管不住她。” 皇帝静默了半晌才道：“这么比起来，琰儿真是乖多了。”好在还有这小子在，不然东昌王怕是要找自己讨说法了。 明晖挑眉，琰儿？这私底下不一向都是称她‘老九家的’或者‘你徒弟’么。看来这潜移默化的，皇帝对琰儿的印象有所改观啊。不容易！不过想想，搁别人家当媳妇，三年抱仨，早就被接纳了。只是，阿樱干得出来的事儿琰儿未尝干不出来。这件事她就在暗地里拍手叫好呢。 “这个，道家讲任性自然。其实臣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的确是对闺范有碍。臣会把家里篱笆扎牢，不让消息外传的。” “师妹倒是该去东昌布布道。”女人都要是那个样子，简直乱套。幸亏当时没真的让她做了允儿的侧妃。 明晖心道，这天朝贵女贵妇明铺暗盖的事儿也不少。要不然，宁王那处专供人私会的宅邸怎么能日进斗金呢？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暗地里行事龌龊的更不在少数。师姐对这件事一开始的确也抵触，后来被琰儿洗脑慢慢也就接受了。还让人送了补品上门来。真要说起来，他还觉得他侄女儿坦坦荡荡，比那许多的人都好呢。不过，就没有必要当面和皇帝呛声了。 团子这会儿在侍女马背上兴奋得很，左顾右盼的。十七公主看到阿大阿二坐在后头侍卫马背上，索性也让他们到前头来，坐侍女身前。那些侍卫不能靠公主们太近，只能远远跟着以防意外发生。 十六公主道：“要是九嫂这次再生两个侄儿，那他们府上可就热闹了。” 十七公主笑道：“秦王府内宅空空荡荡的，再添些丁也无碍啊。” “空空荡荡的才好呢！”两姐妹正说笑着，听到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正是来传话让她们不要让团子见了血的。 十六公主颔首，“回去禀报父皇，本公主和十七妹也是这么想的。其他人那里也收到这样的知会了么？” 来人点头，“二位公主放心，各处是分头知会的。” 打发了来人，十六公主道：“看来咱们今天是要被众人敬而远之了。”不能让团子见到丝毫血腥，那众人就只能躲着她们走了。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往常他们也是见惯皇帝对小世子的疼爱的，倒没觉得多奇怪。可是这次来了不少小皇孙，就有了比较的余地。这么一对比，小世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宠啊。就连他们俩这一路而来待遇都相当不错呢。要热水要饭菜，比那些大些的皇孙的伴当便利多了。虽然他们俩还小，但从小受苦自然学会看人脸色。这些感受还是挺深刻的。 小哥俩也是因此招了嫉恨，私下里险些被那些大孩子欺负。阿大便把临行前顾琰教的话说了，“我家王妃说，如果有人欺负我们，就立即告诉十七公主，让公主为我们做主。”如此这般才多少避免了一些皮肉之苦。但阿二昨晚依然不知道被谁从身后狠狠推了一把，险些跌进河里。这是想去告状都不知道是谁下手呢。小哥俩也只得更加的小心，尽量不和秦王府的侍卫大叔们分开了。 团子可是浑然不知这一切，两眼到处瞥着，嘴里念叨着‘白、白’。 十七公主问阿大，“他在叨叨什么？”与其问团子，不如问这个小家伙。她在秦王府住的时候就知道了。 阿大道：“回十七公主，王妃临行前再三嘱咐小世子给她弄一条白狐毛的围脖回去。” 十七公主失笑，“干嘛嘱咐团子啊？” “因为王妃怕小世子一到围场或者说半道就闹着要回京城了。” “哦，这样啊。昨儿他睡着了是抱着本公主喊娘来着。也是难怪，才这么大点的孩子。” 眼前一只小白兔跑过，团子忽然抬手一指，“白——” “傻团子，这是白兔，可不是白狐。” 团子听说弄错了忙缩回手，还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阿二道：“小世子，咬指被王妃知道了，会在你手指上涂苦苦的药水的。” 团子闻言赶紧把小胖手放下，背到身后。 十六公主忍不住道：“他怎么这么怕九嫂啊？” 十七公主道：“九嫂管教团子可严格了。饭点不好好吃饭，回头肚子饿了都不给吃。硬是让团子可怜兮兮的灌了一碗水，等了半个时辰到申时（十六点，下午茶时间）才得了点心吃。我求情都不管用。后来这小子就再不敢耍横把饭碗掀翻了。亏得父皇不知道，还直夸团子变乖了。” 十六公主瞠目结舌，“严成这样啊？” “是啊，九嫂说所有人都惯着，她不得不严格些。不然团子很容易就长歪。她也是用心良苦。”一开始求情被驳，十七公主还是有些不满的。才多大点孩子啊，简直跟后娘似的。就是顾琰申时给了团子点心吃，她也认为是担心九哥就要下衙。不过听顾琰后来这么一剖析，不管有没道理吧，她总是一个肯为孩子费心的母亲。比自己母妃的冷漠好太多了。 顾琰也是逼不得已，萧允小时候横得没边，但大家那时候看他身体瘦弱，又没有名分，以为他是被排斥在皇位继承之外的。对他自然也就宽容了三分。团子可不一样，他要是再像萧允小时候一样小哥哥发病都躺地上跟着学那就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么小店年纪就敢不耐地掀饭碗，要是不管教大些还了得？ 十六公主看妹子有些低落，知道她是想到了淑妃，便岔开了话题，“那咱们今天就在这个小林子里转悠吧。看能不能猎到白狐，好让团子能风风光光的给九嫂带回去。好不好啊，团子？” 团子听得倒明白不明白的，不过这种时候是知道该点头的。至于十七公主知道这是为了方便其他几拨人马避着她们，省得担了惊吓到团子的罪过，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团子很喜欢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前行，小手里抓着鬃毛，嘴里一路吆喝着，玩了个不亦乐乎。很快就将白狐围脖的事儿抛在了脑后。以至于眼前再跑过白色的小动物也不再关注。 十七公主让人套了个活结，就像驯马时套马头一样，一路套住了不少野鸡、小兔之类。只是遇上白狐，却是偏偏放过了。还是最后再让团子弄到白狐披风好了。她可没有九嫂在团子跟前那么的威严，要是回头他闹腾起来这就要回去了，还真是没人能哄得住。哄得小祖宗乖乖在这儿多呆一阵儿哄父皇开心是正经。 团子看着七八个小笼子里一串被十七姑姑套到的小动物，兴奋地就差手舞足蹈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十六公主看他额头沁出汗珠便道：“十七妹，歇会儿，团子累了。” 十七公主倒是一点不累，这些小动物都是围场养的，还有人特地往她们马前驱赶。而且，为了团子能适应，马行速度也是十分的平缓。不过看他是有些累了，兴奋喊叫的声音都小了不少，便下马道：“好，我们休息一会儿。” 宫人铺上地衣，摆上水果点心等。团子玩儿了一阵，也是有些累了。便挨着十七公主坐下，由她喂了半个梨。然后他又精神了，小胖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走到排成一排的笼子面前看那些小动物。 十六公主悄声问：“他不识数吧？” “就会念个一二三四五。放心吧，再聪明也才十五个月呢。”十七公主答道。她们俩让人把一只肥美的山鸡远远儿的拿去处理了，这会儿正在火上烤呢。 团子蹲在一个笼子前，手就要伸进去抓里头一只山鸡漂亮的尾羽。阿大赶紧眼明手快的抓着他的手，这要是让山鸡啄了手可不得了。他转头对两个公主道：“二位公主，小世子想要山鸡尾羽。” 十七公主道：“有，有现成的。让人去洗一洗先。”刚才杀了一只山鸡，自然是有羽毛的。一会儿就有宫女拿回洗得干干净净的三根最漂亮的长长的尾羽。至于其他血啊什么的，就地挖坑掩埋了。 团子高高兴兴的拿在手里挥舞，哈哈笑出声来。 一会儿火上的野鸡便开始散发出香味，团子便要朝火堆走去，被十七公主抱了回来。 “别急，这就可以吃了。”说着便让宫女去割了最细嫩的部位过来，自己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喂给团子吃。 团子吃得满嘴油，十分得带劲儿。 “好吃吧？” “嗯。”团子点头不已。 十六公主笑道：“小十七你打着团子的旗号把父皇从宫里带来的最会烤肉的御厨都弄来了，能不好吃么？” “十六姐，我还听九嫂说过一种‘叫花鸡’。她说简直香得无以伦比，让人会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十六公主皱眉，“叫花？” “就是这么一个名字而已，九嫂说国师很拿手。” 十六公主听说国师拿手便不再忌讳这个名字，“那等会儿我们带回去，现杀，再请国师现做。”殊不知这真就是明晖当年躲避前国师追杀流浪时跟着真正的叫花学会的。好像因为他身份变了，这‘叫花鸡’也跟着高大上起来了一般。 “好！” 团子有些吃饱了，伸手摸摸肚子，可表情十分不舍。 十七公主道：“行了，吃太饱一会儿可不好骑马了。” 团子这才放弃，又跑过去看那些小动物去了。 “喜欢的话，姑姑就全送给你了。” 团子点头不已，眉开眼笑的。 于是，除了两只会前后脚下肚野鸡，今天逮的活物都归团子。一排笼子便全搁在了雪儿的‘小宫殿’旁。然后十七公主便去找明晖，请他出手帮忙做‘叫花鸡’。 明晖自然是一口应下，当下吩咐去弄齐配料，就忙活开了。他正无聊得紧呢。 团子闻说师爷要做吃的，也跑了出来看。不过出帐子前，他给宫女布置了一个很艰难的任务。他对着雪儿比划了半天，阿大看明白了，心头庆幸不已。亏得宫女姐姐藏私不肯教他，不然今天他也惨了。 “宫女姐姐，小世子的意思是要你把这些小鸡、小兔都训练得跟雪儿一样，会跟着笛音跳舞。做得好了，重重有赏！”最后一句是阿大加的，团子这会儿可不知道要给人赏。顾琰临行前给了不少银子，就是要让团子赏人的。总不能让人背地里念叨秦王府的小世子小气吧。所以，每每阿大把团子的意思传达出来，就会加上这一句。 宫女的脸色自然难看得紧，望向阿大，却只见他爱莫能助的摊摊手。 阿二牵上团子，“小世子，我们去看国师做‘叫花鸡’吧。” 团子便跟着阿二出来了，蹲在旁边仔仔细细看着挽了袖子和国师服下摆的明晖把瘦肉丁、火腿丁、香菇丁、木耳丁、笋丁等灌进鸡肚子里，然后放作料，最后从旁边的酒坛子里挖出稀泥均匀涂抹到野鸡身上。 皇帝远远儿的看到团子便走了过来，却见到两个小女儿还有团子以及阿大阿二都在围观明晖捣鼓一只泥呼呼的鸡。他负手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十七公主道：“是女儿猎得的野鸡，请国师亲自庖厨。” 皇帝疑惑的看着，“还有这样的做法？” 团子听到声音回头看皇帝，“爷爷”，正好他腿蹲麻了，这一动就直接坐到皇帝的龙靴上去了。 “痛、痛——”团子苦着脸喊。 皇帝赶紧抱起他，最后发现只是蹲久了脚麻，便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替他脱了小靴子揉脚，“绷直——好了，下地走两步。”然后瞪向两个看稀奇的公主，“不就是玩儿泥巴吧，瞧把你们稀奇的，连团子都忘了。这什么菜啊？” 明晖笑道：“富贵鸡、富贵鸡。” 其实两个金枝玉叶只是太过惊讶，被顾琰啧啧称赞的美味竟然是这么古怪的做法。这么一走神才忘了。至于阿大阿二那就是真的看入迷了。 团子还不舍得跟皇帝走，一直盯着明晖把那一大团泥裹着的鸡埋进地里，又让人在上头升了火。 “团子，等会儿熟了师爷叫你。” 正文 397 大怒1 团子跟着皇帝回御帐小憩了一会儿，他上午玩儿累了。还没走到御帐就趴在皇帝肩头睡着了。皇帝把他放到床上脱掉外衣，把他自己的小被被盖了一角到他肚子上。看着那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不由失笑，“这是玩得有多累？” 等到一阵浓浓的香味从土里开始散发出来，明晖使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叫团子。他在门口对侍卫说了，侍卫便进去传达。 皇帝道：“什么富贵鸡，根本就是泥巴鸡。那么脏，怎么能给团子吃？吃了拉肚子怎么办？”上回团子病了一场，圆乎乎小脸上的肉都掉了些。不但顾琰心疼得不行，皇帝同样受不了，如今见团子又养胖回来才放宽心。 刘方笑道：“国师再不靠谱，肯定不能把吃了会不好的食物给小世子吃。老奴瞧小世子方才挺上心的，蹲那儿看着脚都蹲麻了。要是回头想起来，不还得让国师再烤一次？” 团子心头惦记着呢，迷迷糊糊睡得也不是很深，梦中还在咂嘴呢。这会儿听到一点声音便把眼半睁开了。刘方看眼皇帝，见后者没有阻止的意思了，走过去道：“小世子，您师爷做的富贵鸡就要熟了，您过去么？” 团子咧嘴一笑，“去。”自个儿就坐了起来，把小手抬了起来。这是要刘方给他穿外衣的表示。 刘方便把搁在一旁的小衣裳给他穿好，抱他下床。团子踩着地毯走到皇帝身边，拉着他的手喊道：“爷爷”这是有好吃的不忘找对他好的人分享的意思。 皇帝道：“朕才不吃那种东西呢。走吧，陪你过去。”皇帝自然是不稀罕吃那样的东西的，就是团子稀罕也是因为看着得趣的缘由占绝大多数。不过，乖孙子有好东西还知道记挂着他这个爷爷，皇帝还是很受用的。 团子又看向刘方，后者笑道：“好，老奴也跟着小世子去蹭一口吃的。” 明晖正等着团子呢，他也是掐着点让人去叫的。团子那个肚子能吃多少，他就是图看稀奇。所以这出土仪式还是得等着他来了再进行。 两位公主也各自回去小憩、梳洗了一番，这会儿也都被请来了。阿大阿二也在，他们一直就被明晖使唤在这里看着火，添木柴。两张小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闻着土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已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在他们心头，王妃说好吃的东西，那一定极其好吃。原本期待值就很高，再加上之前看明晖一番调弄、闻着这香味，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不时的望向御帐的方向。 十六十七两个公主，也是因为顾琰无意间说起，所以才想尝尝看。这会儿闻到香气从土里出来，也是寻到了几分野趣。作为皇室公主，她们时时刻刻都得规规矩矩的。也就这么出来围猎，而且是四下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能略微放松些。 “国师，这个，呃，富贵鸡的做法真是稀奇。一会儿怎么吃呢？那鸡身上可全是泥啊。”十六公主道。 明晖看她一脸的好奇，心头好笑不已。这道菜也就能哄住这些贵人们。他徒弟一听他说立马就秒懂，还贡献了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的菜肴。这就是吃过苦和没吃过苦的区别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学会的。八成是在边城游荡那两年吧。 “公主别急，等下就知道了。” 明晖卖关子，弄得两姐妹愈发心痒难耐起来，也跟着望了御帐的方向一眼。 “这团子是不是不来了啊？十六姐，我找个人再去看看。”十七公主说着正要叫人，就看到皇帝负手缓步而来，后头刘方抱着团子。小家伙的手急急挥动，似乎在让刘方快点。但刘方哪敢走到皇帝前头去啊。 众人站起来朝皇帝行礼，他摆摆手，“都免了，这种时候拘什么礼？在哪呢？” 明晖指着火堆道：“回皇上，还在土里埋着。微臣想着团子也就是想看稀奇，所以提前打发人去叫了。”一边叫来两个侍卫，把火堆移开。然后自己找了个称手的工具动手挖土。 团子示意他要下去，刘方便把他放到了地上。他迈着小短腿走到近前，想看清楚点。明晖朝他摆手，“等会儿，这边土都是滚烫的，别烫到脚。” 团子便站住，伸长了脖子去看。 皇帝坐在一旁抬来的龙椅上，瞅瞅也好奇的看过去的两个小女儿，“你俩挺清闲啊？十七，你不是跟着皇后来学习的么？” 十七公主忙道：“父皇，儿臣晚间跟着母后学习两个时辰。母后说既然来了，也不能总拘着。再说，儿臣不是还要陪团子么。” 十六公主也道：“儿臣也是陪团子。” 听到两个女儿都打着陪团子的旗号，皇帝轻笑一声。眼瞅着明晖用厚布垫着把一大坨泥从土里挖了出来，赶紧扔到一边，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出宫来了，无人时就纵容她们放肆三分吧。 那坨泥已经烤成硬块，在地上翻滚了几转。团子蹬蹬蹬的就跑了过去，阿大阿二赶紧跟上把他拉住，省得他被烫到。团子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一大坨泥，然后望向甩着手的明晖。 “别急，师爷马上剥出来给小团子吃。” 皇帝轻道：“看来是把朕的国师被憋坏了，做个富贵鸡都做得兴致勃勃的。得了，回头你也去射猎吧。不用亦步亦趋的陪着朕这个老头子了。正好也同高昌来的人好好说说话。” 明晖笑道：“微臣谢皇上了。”说完过去几下用力敲掉叫花鸡表面的泥巴。 团子眼都瞪大了，一脸的惊奇。 “哇，好干净！泥全部自己脱落了，更香了！”阿二惊讶的道。 明晖很快将剥干净的鸡放到大盘子里分切开来，最好最嫩的肉给了皇帝和团子，然后是两位公主，再然后刘方，最后分给阿大阿二。虽然是驯养，但围场足够大，所以这鸡是正宗的野鸡。成天都在跑动的，肉质全部很鲜美。就算是鸡脯肉吃着也觉得是活肉。所以，阿大阿二分到的肉质也是不差的。 皇帝让人拿筷子来夹着要喂团子，明晖道：“这个，手撕来吃更有意思。皇上自己用吧，微臣来喂团子就好。” 团子快速蠕动小嘴咀嚼吞咽，方才的场景看得他很是开怀，味道自然加分。他看皇帝没动，自己用手抓了一块明晖撕好的站起来踮着脚喂皇帝，“爷爷，吃——” 小孙子喂的，皇帝自然赏脸，低头吃完轻道：“一般。倒是这个做法逗小孩子还行。” 刘方见他动了嘴，赶紧过来伺候。见状，其他人也都放开吃了起来。阿大阿二是自己不怕烫的撕着吃，公主自然有人弄好了放小碟子里供她们取用。 皇帝就尝了尝，让刘方也去吃自己的。倒是团子干脆不用人喂，自行抓了往嘴里塞。他很喜欢这种手抓的吃法。见皇帝吃得少，吃的间隙便又喂他。他递过来皇帝便来者不拒，丝毫不在意他的小手上满是油渍。这在旁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就连明晖也得了团子的照顾，小手抓起就塞到他嘴边。 看三个小孩吃得不亦乐乎，众人都跟着笑。这样的好气氛下，一只野鸡竟然被分食得干干净净。到后来，怕团子吃多了积食，明晖这才大吃大嚼起来。 十七公主悄声道：“十六姐，我觉得像团子阿大阿二还有国师那么吃更带劲。” “省省吧。”当着父皇的面那样吃东西，那她们立即就会被打发去学习礼仪。自个儿在外头烤来吃的时候倒是不妨偷偷试试。 明晖擦干净手问阿大，“给他带糖豆子没有？” 阿大点头，“带了的。” 皇帝也知道，明晖问的是顾琰让王太医做的一些健胃助消化的药丸子，里头加了甘草。平日里就哄团子当糖豆子吃。还有预防感冒的、清热去火的……总之后世各种小儿常备药她都让王太医做出了差不多的替代品。平日进宫都有专人带着。这一手也被很多人接受并学了去。 当下阿大由侍卫陪着回到旁边挨得极近的秦王府大帐，从看守森严的柜子里取出小药匣子提了过来。上头分格子放了各种颜色的‘糖豆子’，他递给明晖看。上头的字阿大自然认不全，不过他记得放置的顺序。有人认字，他就不用这个法子了。小世子要入口的东西让国师掌掌眼准没错。 明晖拿了几颗助消化和清热去火的到鼻尖闻了闻，确认无误便递给团子，看他嘎嘣嘎嘣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团子还蛮喜欢吃这个的，根本不用人哄着，自己就吃了。 皇帝看团子嚼得开心，轻道：“说到对孩子用心，琰儿倒也是头一份的了。” 明晖道：“不过是吩咐一声，下头那么多替她办事儿的。”皇帝说顾琰不好的时候，他就细数她各种好。偶尔夸她一回，他就谦虚。 皇帝看他两眼，这还真是护得不行了。对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这么上心啊？ 明晖看明白皇帝眼中的意思，心道我儿子活得可滋润了，什么压力都没有。哪像我徒弟啊，注定辛苦一生。尤其如今在皇帝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最终逃过一死呢。 明晖对十七公主道：“公主，记得晚上多给团子吃些菜，少让他吃肉了。”这小子还蛮爱吃肉的，小嘴一动一动的，碟子里的鸡肉就见着少了。不然，他也不至于抢小孩子的肉吃。 “知道了，国师。” 正说着，就听说齐王世子带着一众堂弟打到了一头鹿，倒是旗开得胜。如今一众皇孙正乐悠悠的回来呢。 皇帝笑道：“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大家伙了。今天众人的收获都如何啊？” 刘方忙使唤人去问，十七公主笑道：“儿臣套了些活物回来，不过都是小家伙。”往年，她也会跟着九哥出去看他和侍卫猎熊豹之类的，今年带着团子自然是不能了。 这么一说，团子想起他那些小鸡小兔来了。他出声唤道：“阿大——？” 阿大赶紧道：“小世子，没那么快的。” 团子有些失望的垂下肩膀。 皇帝问道：“他在说什么？” 团子的话和行为，很多时候都要靠阿大或者阿二来‘翻译’，阿大又居多。 “回皇上，小世子要昨日皇后娘娘赐下的训狗宫女把那些小鸡小兔都训练得会听着曲子跳舞。” 十六公主道：“这可真是出难题了。雪儿是下头驯养了整整半年才献给母后的。而且狗通人性比其它动物更多些。”方才她出来吃富贵鸡，问何皇后来不来。结果皇后一指戳到她额上，说她嫁人之后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一岁多的小侄儿一样，馋起嘴来了。不过皇后倒是挺高兴的，女儿能这样自然是因为婚后过得顺心如意，还得是面子里子都顺心如意。 十七公主道：“他会转背就忘了吧？”不是大半天都没再提起九嫂要的白狐围脖了么。 阿大想了一下，“小世子看到雪儿怕就是要想起来。” 那就麻烦了，团子如今对雪儿的热情可是正在兴头上呢。 皇帝道：“狗能训，难道其他的不能训？不能要她来做什么？” 在场的人都默默替那宫女点蜡，明晖道：“时间太短，怕是训不了那么好。不过，能哄得团子一乐就够了。” 团子这会儿坐在皇帝身边，想起他的小动物们便挪挪小屁股，还朝阿大阿二伸出手要他们过来接住自己。他要回去看狗狗和小鸡小兔了。十七公主赶紧上前帮了一把。 刘方心道：正好，回去就避免了和抬着鹿回来的一众皇孙遇上。那鹿被射死，见血自然是难免的。要不然，还得因为团子在这儿，让兴冲冲地回来的其他皇孙们候着呢。他们抬了鹿回来，自然是想给皇帝看的。但是团子在，皇帝肯定不会让他们抬上来。于是他也没提醒可以让人去把小动物们提过来。 这会儿，之前出去问询的人也过来回话了。说是众人的收获都还挺可观，就是齐王什么都没有猎到。 皇帝蹙眉，去年齐王还得了头名，猎的比谁都多呢。这是去年那柄紫玉如意没拿到，知道再无掌实权的可能，整个人都颓了？他这样还不如不来呢。大概是因为老三和小允都不来，他再不来就不好了。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因为齐王的事儿，皇帝也没了逗弄小孙子的心思。不但没有阻止团子回去，也让人传话让那鹿不用搬来了。然后拂袖回了御帐。 明晖冷眼旁观，既然事情同团子无关，他就懒得开口了。反正这样，外头那群扫了兴的皇孙也怪不到团子头上。不然，早上才有一起众人都须得避着团子围猎以免吓着他的旨意，这会儿再来这么一出，众人对团子的意见怕是大了。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今早就在一个小范围转悠，也是为了预防这个。皇帝在其他方面都是很冷静睿智的，就是遇上秦王一脉的事还是有些感情用事。这样被偏爱着的秦王父子，如果坐不上那个位置怕是以后日子难过。这从之前楚王挤兑秦王出五十万两银子赈灾，其他人都保持了缄默就可以看得出来。从小的不公平对待，其他皇子心头怕是早有不满。 皇帝未尝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当初宸妃的死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而且秦王生下来身体又那么孱弱。一开始对他惯得不行，后来再要纠正怕就难了。至于此时，本来老爷子爱小孙子就是天理人情。对秦王都严厉不起来，对秦王世子自然就更加的溺爱了。也难怪秦王之前要坚持回自己的王府休养了。明晖看向前方被阿大牵着回去的团子，看来小家伙此行还是担负着重责大任的啊。秦王摆出万事守规矩的姿态，把儿子派来做代表了。 晚间，十七公主拿出一条‘纸尿裤’给脱得光溜溜的团子穿上。这是为了预防他半夜发大水没来得及抱去尿。团子此来，乳母自然是跟来了的。这样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省得半夜折腾换被褥，让他受了凉。 从皇帝到公主，都喜欢亲手照顾团子。实在是他肉呼呼的极可爱。不过也是因为皇帝都亲自照顾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只是把他丢给宫人照管。而且十七公主也觉得亲手照顾和自己酷似的小侄儿蛮有趣的。九哥九嫂对自己都是极好的，她很乐意。于是，乳母大多数时候倒成了个摆设。（顾琰既然把‘卫生棉’都捣鼓出来了，‘纸尿裤’肯定也少不了。） 下午，皇帝因为齐王的事不悦。导致整个围场气氛都跟着压抑起来。齐王去御帐解释了一番，大意是说他近来在信佛，十分后悔早年杀生太多云云。结果把皇帝惹毛了，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照着他砸过去。要不是明晖手快把齐王拉开，就正中他额头了。看那力度，非得挂彩不可，甚至是血流披面。这样的事发生，怕是人人都得噤若寒蝉。可饶是如此，御帐里的声响也吓着了外头的人。 正文 398 看看 皇帝看向明晖，两眼含怒，“你拉他作甚？” 明晖躬身道：“皇上，刚来围场，若是齐王殿下头上带伤，怕是接下来的日子人人都不敢放开射猎了。” 皇帝余露未消，几步过来，一脚踹在齐王肩头，把他踹了个趔趄，“觉今日而昨非是吧？杀生过多，你是说不敢上战场？” 齐王惶恐之极，“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儿的信什么佛，那佛家讲的就是虚无、就是消极。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还指点迷津呢，朕看你如今就在鬼打墙里转悠。”皇帝胸膛起伏不已。一想到过去三十多年对这个长子寄予的深厚期望，在他身上花费的无数心思，他就气愤难平。这个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是在祖宗牌位前跪了半夜啊！ 齐王叩首，“儿臣不敢了。回去就把府里的几个法师，哦不，几个欺世盗名的和尚驱逐了。” 明晖摸摸鼻子，不再开口。他再出声，就涉及佛道两家的争端了。 刘方看皇帝气得厉害，赶紧上前替他抚胸口，“请皇上息怒啊！” 皇帝深呼吸了两口，指着帐外道：“你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你！” 齐王叩首，“儿臣有罪，父皇保重龙体！”说完躬身退了出去。他今日也是一时心头郁郁，并不是有意要惹怒皇帝。如今仔细一想，倒真是心态消极到极点了。回到自己大帐中，立即让人持信物回府驱逐了府里养着的几位高僧。 齐王世子气闷不已，父王这是老糊涂了么，居然这样触怒皇祖父。如今正该好好哄着皇祖父，也好为他铺铺路。这样齐王府才不会如燕王府那般败落下去啊。 消息传开，自然是整个围场都压抑了许多。几个兴高采烈归来的小皇孙心头自然不舒坦，也暗自怨怪这位脑子不清楚的大伯。 当然，也有不知愁滋味的。团子回去以后逗着雪儿玩了一会儿，这会儿坐在榻上，满榻都摆满了他的玩具。阿大阿二在一旁陪着。 十七公主也听说方才的事了，过来问团子，“皇爷爷让大伯气着了，团子去看看他好么？” 团子正玩儿得起劲呢，闻言头也不抬。径直用它的胖手指点兵点将。 十七公主犯愁，这小家伙有时候犯起拧来软硬都不吃，极其难搞。可这会儿除了他，谁能缓颊啊？但必须是他自己愿意去才行。不然，去了在父皇那里一通胡闹，绝对是雪上加霜。她求助地望向阿大阿二。 阿大想了想，对团子道：“小世子，王妃叫你替王爷和她来尽孝道的。咱们去看看皇上，好么？” 团子慢吞吞的抬起头，一脸迷惑，显然方才十七公主说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了。这会儿也是听到‘王妃’二字才走心的。 十七公主大喜，怎么忘了对付团子提到九嫂绝对是法宝。忙道：“皇爷爷气坏了，团子去看看他？” 团子这才点点头，十七公主赶紧抱上他。结果他还不肯放下玩具，便只好一并抱过去了。走到半道就遇上刘方遣来的人，“公主来得正好，大公公说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小世子哄过去呢。” 这会儿的皇帝简直是人鬼莫近，没人敢靠近，生怕触了逆鳞。十七公主在御帐的第二道门口把团子放下，拍拍他的小屁屁，“皇爷爷就在里头，团子快进去吧。” 团子纳闷的看她一眼，又瞅瞅旁边用目光鼓励他的刘方，用衣服下摆兜着一袋玩具慢悠悠的往里走。他脚步本来就轻，踩在地毯上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这御帐对他来说有点大，亏得十七公主还把他抱到了第二道门处。不然，光从大门口走进来他就得花半天。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小家伙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懒得走了。 皇帝在起居室里，地上散落了被他从龙案上扫下去的一些书册、饰物等。团子小心的绕过，然后站到了皇帝跟前。睁大了眼睛仰头盯着他看。 皇帝正生闷气呢，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连刘方都被撵了出去。明晖怕他气大伤身，一早抓药去了。所以这会儿这起居室里就只有一老一小。皇帝本来看到团子走过来，面上自然地就和缓了下来。然后就见到孙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看，莫名其妙之余便和他对视。 团子就这么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点酸便眨了眨。皇帝被看得莫名其妙，再看团子自己其实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扬声道：“十七，怎么回事儿？” 十七公主就和刘方在门口掀着门帘往里看呢，闻言讪讪的走进来，“这个，大概是儿臣没说清楚。” “你怎么跟他说的？” “儿臣说父皇很生气，让团子来看看您。”十七公主声音越来越低。 皇帝再看看还一本正经盯着自己的团子，忍不住便是一笑：“行啦，团子过来，到爷爷这里来。”一边好气又好笑的瞪十七公主一眼，“他才多大点？就能知道怎么个看法啦？” 十七公主也是忍半天了，看皇帝笑了终于敢笑出来，两个肩膀抖个不停，“儿臣也是一时没想到嘛。哪晓得他就这么盯着您看啊？” 团子被笑得有些不高兴起来，转头看了十七公主两眼。皇帝伸手将他拉到腿上坐下，“唉哟团子，你真是个活宝贝啊！” 外头的刘方心道，可不是宝贝么。就这么盯着皇帝居然就能让您从雷霆大怒到龙颜大怒。这是解放了多少人啊！他招呼人进去把地上收拾了，然后伺候在一旁，看皇帝和团子一起摆放他那些兵马。摆好了，团子便示意皇帝挪动骑兵和他对碰。他这种战法简单粗暴之极，是最原始的打法。 萧允那日教孙皓熙摆了许多阵式，不过团子如今的程度就只会把两边的人马摆成方阵。他能把穿不同军服的人分清楚顾琰已经觉得很欣慰了。皇帝嘴角抽抽，你小子还挺暴力啊！ 明晖端了碗药过来，看十七公主出来便问道，“公主里头没事儿了？” “雨过天晴！”十七公主笑道。 “怎么好的？” 十七公主忍着笑说了，明晖摇摇头，“什么都不如孙子好使啊？不过这药还是得趁热喝。” 皇帝看到黑乎乎的药不高兴的转开头，“朕没事，不用喝。” “您方才动这么大一场肝火，预防、预防啊！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气成这样，只能是伤自个儿的身子。”明晖说着把药碗搁到龙案上。 团子认得这是什么，小屁股挪动往后缩了缩。 “放心，这不是要灌你的。今儿就让团子你看看，身体不好就该好好喝药。”团子喝药是真的需要用灌的，而且还是顾琰让人把他的手脚都固定住，然后亲自捏住他的鼻子才灌得下去。 听说不是给自己的，团子立马放松下来，还看向了皇帝。 皇帝瞪明晖一眼，不得已端起来喝了，然后由刘芳伺候着漱口。他总不能让孙子看着他不肯喝药。 “唉，都说多子多福。可这皇家么，唉——” 十七公主正回忆着下午的乌龙事件呢，猛然觉得自己发育中的胸口一痛。低头一看团子正拿手用力戳着。她赶紧把他作怪的手，“臭小子，你干什么？” 团子奶声奶气的道：“小——” 十七公主怒了，小声道：“你的小丁丁才小。”说完觉得自己也是真没意思，跟个小屁孩计较这个，不免有些赧然。 团子听不懂，平常他听阿大阿二说的时候都说的是‘小鸡鸡’。 十七公主拍拍松软的枕头，“快躺下，睡觉觉了。” 团子应声倒下，然后翻身看着十七公主，“娘——” “你不是还没有给你娘猎到白狐做围脖么，咱们猎到了就回去啊。不然，你娘该不高兴了。” 团子瘪瘪嘴，“白白” “好，明儿咱们再出去寻找白狐。闭上眼吧！” 十七公主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团子，心道这带孩子还真辛苦啊。还有二十多天呢，这可怎么过啊？还是、还是交给乳母吧。这样下去，她会吃不消的。 第二天一早，十七公主带着被打理好的团子一道去御帐吃早饭。何皇后也在座，看十七公主一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便道：“带个孩子很辛苦吧？” 十七公主点点头，“他踢被子，还踢儿臣。” “今晚就送到母后那边去吧。我看你个半大孩子，也肯定带不好的。回去让你九哥九嫂好好谢谢你。”皇后心头好笑，顾琰其实肯定不希望皇帝和小十七亲自照看团子的。人家府上的乳母就是做这个的，肯定比他们照顾得好啊。偏这爷俩一开始都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小十七蔫了，皇帝也不说要接到自己身边的话了。 团子吃好便伸手拉十七公主的袖子，“姑，白白。” “刚吃过饭，咱们等一炷香的时间再出去啊。” 皇帝问道：“他想做什么？” “哦，九嫂怕团子在围场呆不住，临行再三嘱咐他，说想要一条白狐围脖，让他带回去。他这是惦记着要去抓白狐呢。” 皇帝道：“这不才来么，怎么就急着回去？团子，是不是不好玩啊？” 何皇后道：“怕是孩子想娘了。玩嘛，臣妾看他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团子点点头，“娘”。 “今晚有你喜欢的歌舞，热闹着呢。”皇帝说着对皇后道：“下午安排让他先睡一睡，省得晚上犯困。” “是。” 晚间的歌舞宴，团子依然是坐在皇帝的腿上。他小手轻拍自己的大腿合着场中歌舞的节奏，满脸堆笑。这是招待各国使节的宴会，皇帝也偶尔和众使节和朝臣说上几句。 其中有一个去年也来过的南越使臣眯眼看了看团子，“敢问皇上，您腿上这位皇孙，是不是去年微臣等也见过的啊？” 皇帝笑道：“是啊，使臣好眼力。这小子去年也是坐在朕腿上呢。” 团子皱眉，显然是嫌他们说话打扰了自己看歌舞。他挪挪小屁屁示意要下地，皇帝便放了他下去。没成想，他乐呵呵的到表演的场中去了。在一众歌女间穿梭，还时不时合着拍子抬抬胳膊伸伸腿，跟着场中人转圈圈。 皇帝看的拍腿大笑，“这小子！” 皇帝笑，自然众人也跟着笑。只是苦了场中的歌儿舞女，团子虽然不大一坨，但是也还是占位置啊。众人又怕推挤到他，一来二去避让间便有人踩错了节拍。团子还踩到了一个舞女的飘带，害得人家差点跌跤。他更好，直接把人家的飘带扯到手里，拿在手上胡乱挥舞。一时场中倒是都成了看他表演了，舞女们都纷纷避让开来。连同各国使节众人都在开怀大笑。 何皇后道：“皇上，就由得这小子胡闹不成？他绊倒别人倒是无碍，要是他被绊倒就坏了。您看那飘带多长，他踩到还不得跌了。” 皇帝点头，“嗯，来人，去把他弄回来。” 十七公主挥挥手，让自己的宫女上去抱人。结果人还没到，众人就看到团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两手撑着地毯看天。皇帝甚至猛地前倾，看团子不像有什么事儿才放松下来，对何皇后道：“皇后说得没错，这小子果然跌跤了。” 明晖好笑的给自己倒了一尊酒，活宝跟活宝贝通常是分不开的。这小子明显是刚才转圈圈转晕了啊。 团子被抱回来，皇帝把人接了过去，比着两根手指问，“团子，这是几？” 一二三四五，团子还是认得的，小声道：“二。” 没摔糊涂就好！皇帝朝着场中挥挥手，“继续吧！方才秦王世子顽劣，扰了诸卿兴致了。” 群臣忙道没有关系，小世子无事就好。都再次对秦王世子的受宠有了更充分的认识。听说昨日皇帝对着齐王发了雷霆之怒，就是秦王世子哄好的。不然，怕是今天的气氛都不会有这么热烈。以至于团子此行收礼几乎收到手软。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他躺在皇帝怀里，捧着头道：“晕——” 皇帝看一眼旁边偷笑的明晖，“还笑，赶紧过来瞧瞧。” 明晖走过来，“皇上直接给臣吧。” 皇帝便递给他，“照看好。” 明晖抱着团子回座，摸了摸他的脉，确认无事便道：“你闭上眼在师爷怀里躺会儿就没事儿了。亏得你娘不在，不然今天你小屁屁怕是要痛了。” 团子乖乖闭眼，过了好一会儿再睁开，又是一派清明了。明晖便喂他喝水吃东西。 他指指明晖的酒杯，“爷——” “你想喝这个啊，忘了被辣得直哭的事儿了？” 团子怎么可能记得，他那会儿被萧允用筷子沾酒喂的时候还不满一岁呢。因此今天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行，不能给你喝。回头你在这里来一嗓子可不成。回头啊！” 团子点点头，明晖招手给他要了一杯果汁，“你喝这个，你看，这个也是有颜色的。” 团子喝到有颜色的果汁便不再要求喝酒了，他本来也是瞧中明晖那青梅酒好看来着。不过，师爷这儿不如皇爷爷身边的视野好啊！他被喂着喝了两口果汁，摇摇头，两手一撑又走回皇帝身边去了。 皇帝自然高兴啊，抱他到身边坐着，看他继续乐悠悠的欣赏歌舞。当夜团子就带着他的人马一起到了皇后的凤帐那边，就连他都是在宴会上直接睡过去被皇后身边的女官抱回去的。 次日醒来是在乳母怀里，团子也觉得比前头几日睡得好些。而且这次，阿大阿二都跟他一个大帐，熟悉的人也都在。就是少了爹和娘。 皇后过来看团子起没有，正好看到他撅着嘴巴不配合穿衣服。 “这是怎么了？告诉奶奶。”何皇后没有亲孙子，和秦王府成了同萌，对团子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好。团子对何皇后印象也不错，当下张嘴喊了声‘奶奶’。 “不是要去猎白白么，走，吃了早饭让国师带你去。肯定比十七姑姑厉害！” 团子想了想，欣然同意。 明晖得知今天团子要跟着自己出去，问道：“不是十七公主带的么？”带着团子，他除了逮两只活物，还能干啥啊？ 皇后道：“十七接连几日都没能帮团子猎到白狐，团子不要跟她了。” 十七公主猛地抬起头，然后道：“是啊，我都猎不到，麻烦国师了。”完了，她的好日子结束了。又得跟着母后身边的女官学这样学那样了。 何皇后笑着对明晖道：“国师，十七带着他可没闹腾要回去。你可也得把人留住了啊。” 明晖‘呵呵’一声，唉，团子负责哄皇帝，他们这些人就得负责把他哄住咯。 “皇后放心吧，臣不说让他乐不思归，至少不会哭闹就是了。”三天，三天后他就转手给顾珉。 明晖自然也不会当天就抓到白狐，这个东西本来就少。而且一旦逮到，团子觉得任务完成，闹着回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得使尽浑身解数，在林中用轻功追逐飞鸟，引得团子惊叹不已。 正文 399 调和 明晖用衣袖给自己扇扇风，对团子道：“师爷歇会儿啊！你看，你的鸟已经这么多了。”这个看不腻的小家伙，害他一上午逮了起码上百只鸟。没见那边一众侍卫拉着的网子里，已经不够空间给鸟儿们飞来飞去了么。这么捉一堆换一个地方，怕是围场的鸟都被他捉得差不多了。至于其他围猎的人，那是只有避着他们走了。 明晖走到地衣这边坐下喝水，团子一直乖乖在这里坐着看他飞来飞去捉鸟，小巴掌都拍红了。 “哎，那两个小家伙，你们俩的准头现在练得怎样了？” 阿大阿二听到明晖问自己，赶忙站起来，“回国师，师傅说还行。” “那好，等下叫侍卫网开一面，飞出来的鸟看你俩能打中几只。”这么多鸟，也不能全带回去啊。回头带回去，团子又心血来潮想看鸟跳舞怎么办？那个训狗的宫女是被他坑惨了。不过听说那些小鸡小兔倒也能跟着雪儿动几下了。百鸟朝凤这样的表扬就太高级，不是能随便弄出来的了。 “好！”阿大阿二跃跃欲试的拿出了飞来骨。 明晖摸摸团子胖乎乎的下巴，招手叫来侍卫交代了几声，又对阿大阿二指点了一番。 网开一面，里头的鸟自然是争先恐后的就奔向自由。不过只放出了五分之一的样子，网子又合上了。就在群鸟飞出的那一瞬，阿大阿二的飞来骨已经出手，这次可不是一击即返，而是连环击打在鸟身上。是明晖方才教的使力的窍门。不过阿大也只连击四次，飞来骨就无力掉落。阿二更不如，只打下来三只点背的小鸟。 被放出的群鸟自然是没命的奔逃，顷刻散去。阿大阿二跑过去把飞来骨和被打落的小鸟一起捡回来。团子早兴奋得不行了，手舞足蹈的。 “国师，连击之后怎么收回呢？”阿大问道。 明晖努嘴让侍卫把七只鸟拿到远处收拾，等下正好烤来吃。嘴里回答道：“只要计算精准角度、力道，就和只击一次一样的。看好了。”他拿过阿大手里的飞来骨，甩手挥出，连击七颗大树又飞回手中。这是高明的暗器手法，这会儿心血来潮便交给了这两个小跟班。 “那边还有几十只鸟，你俩慢慢练习吧。等都放走了，就自己对着天上的飞鸟练习。”把这两个小家伙调动起来，也省得团子就会鼓掌让自己再来一个。他真是劳碌命啊，当值的时候得照看老的，休假还得照看小的。 与其同时，顾琰在王府自然也是在念叨着儿子。苹果从飞鸽腿上取了传书。顾琰拆开看了不由以手扶额，儿子你太有才了。你姑姑让你去看看你皇爷爷，你居然就站在跟前一直盯着他看。 不过，齐王这可真是作死啊。看来还是在自己曾经威风八面的带着众人围猎，亲自射虎猎豹的地方，触动了伤心事。消极的情绪上头，一时不可收拾。这才干出了一只猎物都没有收获，然后还谈起信佛不杀生之类的话的事儿。也是不甘心这么早就退居二线啊，再是理智上知道此时该为儿子铺路，还是有不能理智的时候。 她进屋把纸条递给萧允，“你儿子又干了件傻事儿。” 萧允看完也是哈哈一笑，“这小子！不过，团子干傻事儿是年幼无知，这老大怎么也犯蠢？嗯，他不甘心不要紧。他不甘心才能真的投到我这边来。三哥是绝对不会用他掌军的。现在的时刻，想当墙头草可不行。他又不像五哥、八哥，一直没有卷进来过。如今还能置身事外”饶是如此，五哥修书的大业也知道让秦王府分一杯羹。 “的已经校对完毕就要付印了，到时候要送哪些人呢？”顾琰问道。墨香苑上百名文人忙碌了将近一年，中途还派人出去实地勘察，收集民间传闻、歌谣，耗费数万两银子，如今终于是把的二十册弄出来了。如今渝王那边还在收集整理资料的阶段，那些被挑中的文人墨客正好可以把好好的收官。接下来再要开始新的一卷也就是新的一洲的舆地志，除了负责统筹的班底，其他编纂人员就要换人了。这样一来，差不多十年才能彻底完工。但九州的文人都会轮流被秦王府网罗进府来。虽然不比渝王那边摊子大，但编好这一套书也是功德无量了。 萧允想了想，“你拟一份名单，我再让南宫长史也拟一份。两份并在一处，这样应该就不会有疏漏了。”哼，都说他秦王府只重武略。瞧瞧，囊括了天文地理、人情地貌，洋洋洒洒的这就编纂完了。还有八卷，等到陆续刊出，看谁还敢说秦王府文韬不昌。 顾琰点点头，然后说道：“阿允，我想儿子了。” “那小子挺能闹腾，等老爷子受不了他了，自然就送回来了。” “他想我？怕不玩得忘了爹娘是谁哦。”也只好等着，总不能派人去接吧。孩子跟着祖父祖母出门，当父母的中途去接总有点信不过的意思在里头啊。老爷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顾琰坐回大躺椅上，“好想卸货啊！” “什么？” “我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舍得出来啊？” “不是还有四个月么，别急嘛。” “说得轻巧，西瓜肚又不用你顶着。”顾琰没好气道。 萧允笑道：“又成西瓜了，不是球球么？” 顾琰一想到团子抱个球和她比大小就想抓狂，正在这时候，肚子上适时鼓起两个小团，快速的移动。萧允伸手过来摸，“老二老三，别闹啊！你们的娘不耐烦了。要不你出去走动一下，这是陪着我在屋里呆久了烦躁吧。”他现在自然得卧床休养，即便本身伤情无碍也得如此。这几天，晋王又来看望了他一次，两人见面很是兄友弟恭。不过这回没有孙皓熙同来，顾琰早早就避回了内宅，没有碰面。 顾琰看看钟漏，“我还真得出去一趟。昨天刘夫人不是来求见么，我召了骆老太君今天过来。”刘夫人便是刘大当家的夫人，不过如今刘大当家已经受了朝廷的官职，便不好再称呼大当家了。而顾琰也早已改口不再叫她婶婶。 刘夫人来见顾琰，是因为骆家人如今还在为难琅琊山的人。这就有点打狗不看主人的意味了。毕竟，琅琊山已经彻底投向了秦王府。她求上门来，顾琰自然得出面替他们做主。这件事也该有个了局才是，不然什么事儿都有人横加阻碍，也是挺烦人的。这只是一件小事，故此昨日顾琰去前厅待客回来并没有说。 之前皇后曾经召见骆老太君敲打过，骆家在公事上便没再和琅琊山明着不对付。事情也就没再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其他的小事，就不是皇后会过问的了。但那些小打小闹依然会给琅琊山的人造成极大的困扰。之前是不能不忍着，如今既然靠向了秦王府，便找了个骆家又出手的机会上门告状了。 此时，骆老太君、她的儿媳骆夫人以及刘夫人都已经到了。在顾琰待客的晨曦殿客座分左右坐着。看到对面那对婆媳，刘夫人心头有些感慨。她也想让二当家夫人一起来的，可她是女寨主一类的人物，平常用来震慑人拔刀子比谁都快。今天讲和带来就有些不妥了。而另外两个弟妹，又只有脸能看不登大雅之堂。到时候只有被人碾压的份儿。骆氏这样几百年不倒的家族，在这一点上完胜她们啊。人家骂他们一群乌合之众，还真是没冤屈他们。 骆氏婆媳也很郁闷，秦王妃把她们召来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逼她们和琅琊山这群匪寇讲和。可琅琊山的人简直是抽了骆氏响亮亮的一记耳光。奇耻大辱！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似乎今日她们也只有忍辱。除非，他们骆氏也像琅琊山一般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晋王妃倒也试图释放过好意。但是，骆氏能存续这么多代，首要便是不涉及储位之争。一旦打破，那就是毁了立足的根本了。和下错注的风险比起来，似乎暂时忍一忍琅琊山还能接受一些。 顾琰宽袍大袖，坐着肩舆慢悠悠的出来。三人都离席参拜，“臣妇拜见秦王妃！” “平身——”顾琰拖着长长的曳地裙摆走到主位落座。她平日才不穿这么繁复的宫装呢，打着节俭的旗号在府里就穿刚过脚踝的衣裙当家居服。可是出来接见外命妇，就不能如此随性了。 “都坐吧！”顾琰等到丫鬟把自己的裙摆在地衣上摆放好才出声。 “谢秦王妃！”三人分别坐下。原本骆老太君坐着，骆夫人不一定能有位置的。但对面坐着死对头，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儿媳矮了半截，是以一开始便让她跟着一起坐了。 “本王妃今日为什么邀三位过府，想来你们心头也都是有数的。我这大腹便便的也不想绕弯子。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情，看在本王妃面上，骆家就此打住吧。”顾琰直奔主题，这两边和她都有故旧之情，但此时叙旧情显然没什么帮助。她说完便施压一般看向骆家婆媳二人。之前不是没有怀柔过，而且琅琊山如今明白着是秦王府在罩，骆家还不收手，这就是不把秦王府看在眼底了。她自然不能弱了气场。 骆夫人看向两鬓苍苍的婆母，当年如果不是晋王的面子，骆老太君这样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去边城做顾琰及笄礼的主宾的。当时她们都以为这是晋王的爱宠。虽然去了，心头却不是太看得上她的。没想到数年后她摇身一变成了和晋王争夺储位的秦王的正妃。这里头是否有琵琶别抱之嫌且不说，但如今她的身份确确实实是压了骆家人不只一头。 之前撞上，顾琰念着骆老太君曾帮她撑过场子还是比较客气的。像今天这样不给面子还是头一回。 骆老太君拄着拐杖站起来，“既然秦王妃都这么说了，老身回府自会约束儿孙。只是，之前琅琊山的作为实在是太扫我骆氏的面子了。” 顾琰微微蹙眉，“之前方军师曾当众向骆大人赔罪，而且这两年骆家对琅琊山众人也是一点没有客气。是，在你们心底，他们不足以和你们相提并论。只是这样不足以消你们心头之恨。但如今大家同朝为官，也还是应该以和为贵。一起为朝廷出力才是。难不成，骆家还真的想赶尽杀绝？”说到最后，她眉眼已经利了起来。哼，区区一个骆家，历经两朝，就把自己摆到衍圣公府那样高的位置了不成？要不是看他们立场还是中立的，她根本难得调和，直接打压就是。 不过，也不能一味的施压。顾琰使个眼色给刘夫人，后者便站起端了茶盏走到骆老太君跟前，躬身道：“老太君，过去的事是我那方兄弟为美色所惑，不过如今祸水已经不在，您就大人大量，喝了我这杯茶，咱们两家以后便不再针锋相对如何？” 要怎么做其实来之前骆老太君就想好了。区区琅琊山，不值得为了他们开罪如日中天的秦王府。来日方长！就是之前的举动也是纵容了儿孙最后再坑他们一把而已。再加上今日秦王妃一反常态的强势，这杯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她端起来作势抿了一口便放下，“刘夫人的茶老身喝了，过去的事就此打住。” “多谢您老了。”刘夫人重新落座。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前在山中各种格格不入。如今到了京城倒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一般。比谁都适应得快！不过，总归不如坐于主位的秦王妃，在哪个位置都那么合宜。 骆老太君道：“秦王妃身怀六甲多有不便，老身婆媳就不多打扰了。平素颖儿那丫头得您教诲，骆家感激不尽。”此次招新，曾经亲手执笔给顾琰抄孤本的骆颖靠自己的实力入选。之前的退学风波中，她也没跟着掺和。只是告假回去休息了一段时日等到尘埃落地又回来。也算是在那次事件中骆家对顾琰给予了有限的支持了。 “颖儿她很好，骆家家风的确是名不虚传！既然骆老太君要走，本王妃此时也的确不便留客。等我身子方便了，再请您老过府叙话。” “那臣妇等告退。” 骆家婆媳走后，刘夫人也告退了，“谢谢秦王妃，此后想必不会再有那些恶心人的事儿了。臣妇这也告退了，您好生休养。” “好！” 萧允对骆家却是有些不满，人都投到他门下了还敢搞小动作，闹得刘夫人不得不此时登门求助。让顾琰不能安心休养。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他这个秦王当回事了。还是他主政甚至是正式露面的时间太短了。这是他最大的短板。可是，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呢？ 团子是第十四天的时候被送回来的。到后来，热闹的歌舞，有趣的围猎都留不住他。最后就哭着喊娘，皇帝没办法，自然只有把人送回来了。他一进了正房便大呼小叫的朝顾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不放，“娘——”彷如离家多年归来的游子一般。 顾琰其实也是克制着才没有迎出去，这会儿却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黑炭一样。” 团子急了，伸手捶顾琰的小腿，满脸的委屈。 “逗你呢，娘哪能不认得自己的孩子。这是我们家的宝贝团子嘛！”顾琰问乳母，“就是小世子一个人先回来么？” “回王妃，还有晋王府的两位小公子也一道回来了，说是担心三公子。” 顾琰点点头，“知道了。你们这二十来日一路照看小世子也辛苦了，都下去歇着吧。晚上让厨房摆两桌，给你们接风洗尘。” “都是奴才等分内之事，当不得王妃道辛苦。奴才告退！” 跟着团子去围场的人都退下休息，另有当值的人来照看。不过，团子这会儿谁都不要。拉着顾琰就走进了内室去看萧允，爬到他身边躺下。喊了声爹，又说了几句话，竟然就睡了过去。 顾琰摸摸他的鬓发，“这小子，看来也是一路上累着了。”去两天半，回来两天半。虽然被照顾得周到，但对他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一路还是够辛苦了，也亏得他身体棒。 团子这一觉睡到了日头偏西才醒。这期间，萧允就在旁边看书。顾琰则一直看着他们爷俩。当然，十之**是看着整整十四天不见的儿子，看不够似的，捎带才看萧允两眼。 萧允自然也挺高兴团子回来的，而且这小子在围场的表现嘛，虽然是误打误撞，却也是可圈可点。不过，这种十眼里才捎带看他两眼的待遇，他可是不满意得很。这些天，难得的清闲，顾琰一直陪着他。倒像是又回到了在洛阳新婚的时光不一般。结果团子一回来就把她的目光几乎全抢走了。 “还要送他去么？这也太折腾了！虽然这孩子身体壮实。可也不好一而再的折腾啊？” “不用了，我估着老爷子也要不了多长时日就要回来了。” 正文 400 出事 不出萧允所料，皇帝在几日后便启程返回了。他其实一开始被齐王气到，心情本来就不痛快。后来该办的事儿都办了，并不失礼于外住使臣。小开心果又哭闹着跑回京了，他呆着觉得无趣，索性就提早回京了。 为此，他还很是说了顾琰几句，“把孩子带得完全离不了娘怀。哪家是这样的？” 何皇后笑道：“团子才多大，离了家肯定要想娘啊。”可不能反问‘难道皇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么？’人家还真不是。因为先帝病弱，太后早早就代批奏折掌管政务。皇帝就是乳母宫人带大的。负责管教他的人是顾大姑。至于太后，几天见不到也是常事。 “哼！” “这也是因为琰儿对团子照顾得好啊。听说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而且，她把允儿也照顾得很好。王府的中馈也没有纰漏，她还办了贵女书院和义学。前儿送到的的，不也是她主持刊定的。听说朝堂上的文臣武将看了反响不错呢。很多人都在打听他们家乡那一卷几时能出呢。” 皇帝挑眉，“说起来她好像还真是做了不少事的样子。还都做得不错。她哪来这么多精力？” “抓大放小啊，会挑人、会放权。臣妾也是好奇，所以问过十七。她是这么说的。而且，琰儿她的精力没有被后宅的侍妾、庶子这些牵绊嘛。”何皇后努力帮顾琰刷好感度。皇帝心头的天平，一头是晋王妃，一头是秦王妃，已经在悄悄发生变化。她也是察觉了的。不过，这些话也得说得恰到好处。 “皇后很喜欢她啊？” 皇后点头，“应该说是羡慕更对，琰儿的活法与臣妾截然相反，她把日子过得很好。当然，生活不可能只是光鲜亮丽，但臣妾真的很欣赏她的活法。臣妾曾问过琰儿，她说这一生但求落幕无悔，何妨任性一回！”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放到皇后肩头，“这一生，是朕耽误了皇后。” 何皇后摇头，“皇上已经把您能给臣妾的都给了。臣妾知足常乐！”其实真的很想问一句，如果宸妃活到今时今日，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不过，已经习惯了理智的处理一切事务，只当皇后是最高女官来做。所以这句话，她永远都不会问出口。 帝后同车而返，在朝天门外迎驾的晋王等人倒是楞了一下。萧允和顾琰都没有去，萧允的腿其实已经完全没事，但是他不想去。就是进宫理政，他也打算再等等。至于顾琰，她是懒怠去。一早就得去等着，要等好半天呢。她禁不住饿，而且也老跑厕所。如今是最惠国待遇呢，双倍的！她何妨持宠而娇一回。所以这回，还是团子当代表。不过他不用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就在宽敞的马车里玩耍，等到迎驾的御乐奏响，乳母抱到留给秦王府的位置跪着就好。 团子那天回来睡醒了就要当善财童子给大家分东西，第一件就是白狐围脖。十七公主已经让人给做好了，直接让他带回来的。不然，就要带没处理过的狐狸皮了。 顾琰只能勉强自己忍着热戴给团子看了一眼，可这小子寒暑不分要她一直戴着她就没办法配合了。 团子瘪了会儿嘴也只得作罢，从来只有他娘强迫他的。他让阿大阿二把带回来的东西分成一堆一堆的，指着告诉顾琰，“元元，小妞（刘方的女儿，他的儿子被团子称为大牛），小姨，小舅，猪猪……” 顾琰正感慨这些东西不适合啊，不知道什么分配标准。就听到一声‘猪猪’，赶紧打断，“你说的是师叔？” 团子点点头，捏着小胖手等顾琰表扬。他不但带回了白狐围脖，还带回了很多好东西。果然有很多妇人来请求抱他，还送他各种小礼物。还有一些是他看了顺眼，多看两眼别人就赶紧从身上解下来给他的。譬如说让顾琰皱眉不已的送给元元的一张异族大方巾，配色相当的大胆。这个送元元做什么用啊？还有送给顾玺的铃铛，这是挂在马脖子上的吧？ 顾琰看向阿大，“这个，国师不知道吧？” 阿大摇头，“国师没听到过。” 顾琰说团子，“是师叔，不会喊就直接喊叔。什么猪猪，给你师爷知道了，你小屁股就要遭殃了。” 外头传来顾琇的声音，“姐姐，听说团子回来了，我来看看。” “进来吧，团子给你带礼物了。” 他们这会儿在外室，萧允是在内室休息，所以并没有什么关碍。 听说团子给自己带了礼物，顾琇那个感动哦，两眼扑闪扑闪的道：“团子，你给小姨带什么了？” 团子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娘的表扬，好在还有小姨感动莫名的表情让他稍微有点成就感。当即笑着拍拍他分配给顾琇的东西。 顾琇拿起来，看了看问顾琰，“姐姐，这是水囊么？” “不是，是异族人的酒囊。”真不知团子怎么看上这个，也就上头镶嵌的宝石让人眼前一亮。这都带回来些什么啊？ “为什么给小姨这个啊？”顾琇问团子，小家伙看小姨没笑，皱皱小眉头。方才娘收到围脖，笑得可好看了，还亲了团子两口呢。他肯定组织不了语言回答，顾琇再看向阿大阿二，这小哥俩也是一脸的茫然。 顾琇笑笑，“团子才多大啊，出门记得给小姨带礼物，小姨就非常非常的开心了。” 团子这才松开眉头，邀功的把嫩脸蛋伸到顾琇面前。顾琇用力的亲了两下他才坐回去，还伸小胖手拽了一下顾琇的小辫。 顾琰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是愿意拿就拿去。回头我重新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分一分，给你送一份去。”她看过了，臭小子此行收获颇丰。 顾琇举起酒囊，眉眼弯弯的道：“姐姐，不用了。这个就很好了。”这可是外甥亲自给的呢。 “没事，他这趟发了笔横财，回头你安心收着就好。有一些留着当嫁妆都很不错的。” “嗯，那我就不跟姐姐还有团子见外了。反正我的什么都是姐姐给的。”顾琇试着把酒囊挂到腰间，“团子，是这样挂的么？” 团子挠挠头，迟疑着点点头。 顾琰问阿大，“这个东西哪来的？” “回王爷，宴会的时候一个部落首领到皇上跟前领赏，小世子一直盯着他腰间的酒囊看。他就让人找了这个给小世子。是新的！” 顾琰和顾琇都看出是全新的了，不然再是外甥送的，如果是哪个臭男人用过的，顾琇肯定不会要。 顾琰道：“好了，我们收拾收拾回内宅吧。团子一回来就爬到你姐夫的床上睡了。” 一群人打包了团子带回来的东西，顾琇上前抱起团子，便一起回了内宅。这儿毕竟是前院，一大群女人孩子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妥。 “团子，你好像重了不少啊，吃什么了？”顾琇掂了掂手上的小胖子问道。 “肉肉——”团子高兴的回答。 阿大便给她们详细解释都吃了各种什么肉。 “这倒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们都没放过。” 那天的事情阿大阿二记得如此清楚，便是因为他们要负责说清楚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当然，顾琰后来给每个收到团子礼物的人都补了一份合适的。他指定的也都给了。那块五彩大方巾元元不嫌弃的拿去披在了身上，顾琰给她理了理叠了叠就成了大披肩。小姑娘瞬间从花木兰变身流浪的吉普赛女郎。铃铛顾玺拿回去搁在枕边当成晚上要起夜时喊丫鬟伺候的摇铃，据他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用开口挺好的……总之每个收到团子指定礼物的人都还是以高兴的心态收下的。还有一些东西也是团子带回来的，除了皇帝赏的，顾琰都借他的名义给太夫人等人送去了。 这会儿阿大阿二跪在团子后头，想起这些天众人收到小世子送的礼物的时候都是挺开心的。小世子就连同去的他们哥俩都没有落下呢。虽然给他们的东西也挺奇怪就是了。 御乐还是挺长的，团子一会儿就跪不住了，翻身一屁股坐到地毯上。乳母小声道：“小世子，赶紧跪下。御驾返京，所有人都要跪迎。” 团子的回答是动了动，放了个屁，左右看看还是挨着乳母跪下了。这样跪着接驾他倒也不陌生。这首迎驾的御乐他都听熟了的。听到就知道该跪了。只是往常他都是挨着母亲，今天母亲没来而已。 皇后看到团子也在，赶紧让人把他抱了过去。点着他的鼻子问：“你爹娘来不了，又是你来迎皇爷爷返京么？” 团子‘嗯’了一声，就窝进了皇后怀里，跟着她进宫参加接风洗尘的宫宴。 等到团子送的白狐围脖终于到了戴的时候，顾琰待产的日子倏忽又过了两月，团子是个十七个月的儿童了。他如今最爱做的事就是站在顾琰更加明显的肚子前面观察上头不时鼓起的小包。有时候半天没有鼓起还伸出小手拍拍打招呼一般，肚子里的两个就会给大哥一些回应。 “大球球”他嘟囔道。这是他给顾琰肚子的新称呼，也是他会说的第一个三个字长的词。 顾琰把他又伸过来的小手抓住，“娘有些不舒服，你别拍了。真当是球呢！”七个多月的怀双胞胎的肚子当得了人家快临盆的。她如今的一些症状也像是快临盆的时候一样，譬如说胃被顶住吃不下东西，半夜脚抽筋之类。 萧允已经搬到隔壁去住了，因为他有时候睡得沉，顾琰不是那么容易把他喊醒。而且他白日要忙着朝堂的事，夜里总是睡不好也是不行的。 “好想卸货啊，这样我宁可一个一个的生！”一开始还觉得生双胞胎省事，看来一点都不省事啊。 端娘端来一杯水给顾琰，一边示意阿大上前把团子带开，“王妃，没事儿的，这都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您再忍一个多月就好了。回头一次添两个娃娃，多高兴啊！” 季太医也早已到了秦王府坐镇，其他什么人这会儿都不敢上门找他了。都知道秦王妃这一胎怀得辛苦。顾琰虽然有些怀疑他是晋王妃的人，但是如今要借重他对妇产科的钻研，而且量他也不敢使坏。晋王妃害她这一胎也没好处，团子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显然是已经立稳了。季太医如今怕是最希望她能顺利生下孩子的了。因为这一胎万一不顺利，到时候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他。再说，还有王太医全程盯着。这位铁板钉钉的自己人。 团子被阿大牵到门口又回头看看顾琰，平常顾琰都极力克制不会在他面前露出难受的样子来。所以今天他有些担心。他挣脱了阿大的手又跑回来，把头贴到顾琰肚子上，小手轻轻抚摸。 顾琰摸摸他的脑袋，“娘没事儿，你玩儿去吧。快去！要不，门口去等你爹下衙。” 团子挠挠头，被走回来的阿大再次牵走。阿大阿二如今已经是满了四周岁，照顾起团子来也愈发的熟练。当然，他们的照顾其实就是陪着玩耍，但这个任务也不是每个四岁的小孩都能胜任的。顾玺就办不到，他不能时时处处的就记着让着团子，万事以他为先。因为他在家也是小少爷一枚来着。 其实此时萧允就在前院，他从早上出去一直在前院呆着。到了下衙的时辰，再推迟一些回到内宅。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三天了。这几天他虽然极力若无其事，但其实还是有些端倪的。譬如说他沉默了不少，而且很容易对下人发火。但因为顾琰自己的身体状况，使她无法分心他顾。因此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萧允不再入宫，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五天之内，他管辖的户部、刑部各死了一名员外郎一名侍郎。都是死在衙门里，工作时间，而且都该是年富力强的年岁。仵作验尸的结果说是积劳成疾，过劳死。 这样的结果一下子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六部里出现一个声音：‘死是我等死，功是秦王功！’。这一年萧允对六部办事效率不满，的确是有高压催逼的行径。而且的确也见了些成效，六部的政事运转效率高了不少。但是加班加点的事也时有发生。这件事一下子就把众人对他明里暗里的不满都发作了出来。这个声音便越来越大，朝堂对萧允的不满就像滚雪球一般集聚起来。 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停了萧允的一应职事。所以如今，他是没什么事的，就像齐王一样。但是不想惊吓到辛苦怀孕的顾琰，他便保持了从前的作息。只是呆在前院而已，足不出户而已。他快被这件事打懵了。如此一来，他就成为了朝堂上的公敌。所有官员都反对的话，就是皇帝再宠他，他再有能力也是不能做太子的。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只有最高一层的空中楼阁。 所以此时，他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断绝了登顶的路。如今，那两个官员的尸体还没有发还家属，皇帝命大理寺的人还在继续调查。看是不是这两人本来就有病或者有伤甚或是中了毒，就只是巧合才会死得这么接近。发生第一起的时候事态已经比较严重，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二起。事态一下子就扩大化了。 到如今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简直可以说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数年的努力到此刻烟消云散。而且将来如果才能求个安稳都成问题。萧允心头的难受可想而知。他每日回去看望一下顾琰，都没有心力多陪陪她，就托词忙又躲回了书房。团子想找他玩玩更是不可能，只能整天把顾琰黏着。 萧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装到顾琰临盆那天，如果不是实在说不通，他真的很想捏造一个借口出京去办差。上次团子还在肚子里他出京赈灾了。但是这一次不是说找不出一个理由，可顾琰怀着双生子，必须要他去的情况怎么捏造？如何取信于她？还有，如果大理寺那边迟迟查不出来，尸体就得归还苦主。等到入土为安，那这件事就彻底定性了。人是被他催逼着累死的！他这辈子别想翻身了。怕是会被说成桀纣一类的人物。不对，桀纣人家好歹还登位了。他呢，已经止步于那把椅子的一步之遥了。而且，大理寺给出的结论是不是能服众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就累死了呢？做的不都是分内的事么？ 转了一个大圈，最后只是一场空么？ 还有，如今所有人都瞒着顾琰，真的能瞒到她瓜熟蒂落？她那样的人，一点蛛丝马迹就可能发现端倪。万一叫她知道了，一着急出什么意外怎么办？眼看着要再添两个孩子，政务军事也都理顺了，给他出这种事。这是天要亡他么？ 正文 401 无果 如今秦王府上上下下不知道此事的其实只有顾琰母子和阿大阿二了。可谓是上下齐心的在瞒着顾琰。她此时也没什么访客了，偶尔过来玩耍的顾玺都被以老太太想孙子，接到庄子上同住的名义杜绝了顾琰派人去接的可能。能到她跟前的除了府里的人也就顾瑜、顾珏等有数的几个。她们自然不希望顾琰出任何意外。贵女书院的人也都被严词叮嘱过。 没人敢头风声给顾琰，万一有个闪失，这个后果没人承担得起。秦王说了，谁要是透出风声，哪怕是无意的，一旦王妃与腹中两个孩子有什么意外，那就要谁满门良贱的命来赔。生怕自己说漏什么的女学生便不敢去打扰顾琰的养胎。往日打着请教名义求见的都绝迹了。这也没什么，她如今的身体状况的确是不适宜传道授业解惑的。顾琰并没有怀疑。 三夫人顾琇这些人如常天天都能见到几回的，自然是守口如瓶。 萧允此时在大书房坐着，伺候的人都不能发出什么动静。少顷，有人叩响房门，王太医匆匆进来。 “王爷，臣与国师去大理寺看过那两具尸体，没有发现。如今，家属正在情愿，要讨回两人遗体准备安埋。大理寺的压力也很大。” 萧允站起来，“人家敢弄出这样的事来，就绝不会被轻易发现蛛丝马迹。算了，你下去吧。” “国师也来了，他去探望王妃了。” “嗯，本王知道了。” 明晖看到顾琰气色有些不好的躺在躺椅上，上前几步探她的脉象，笑道：“丫头，很辛苦吧？” 顾琰睁开眼，“可不是，开始还以为一次得俩是赚了呢。” “再熬两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左手放一个，右手放一个，别提多美了。” 顾琰笑开，倒也是啊。这会儿来怨怪怎么就怀了两个有什么意思。于是打起些精神来，“师傅，外头有什么事么？我看身边的人最近都战战兢兢的。” “你蔫成这样，她们敢不战战兢兢么？你们家秦王可是说了，伺候得不好要人家满门良贱的命。皇上也对你这一胎关注得很。季太医给你把脉手不抖就是厉害了。团子呢？” “刚在这里闹得我心烦，让阿大阿二带出去了。好像是到后头看他的小动物们去了。”想起听了曲子胡乱扑腾的一群小鸡小兔，顾琰不由失笑。再训练还是没能训练到和雪儿动作整齐一致的地步。 “他可是把那训狗的宫女折腾惨了。当时在围场，差点把人吓死。皇上说训不好就不留了。” “对了，皇上怎么这几日没让人来接他，也没让我们送啊？”顾琰这会儿是真巴不得把团子送进宫去娱亲。 “哦，皇上甚至有些不适，总咳嗽，怕过给他了。”自然是怕团子在外头听到那么三言两语，自己不懂还学了回来说给你听。 “没有大碍吧？” “没有，有了春秋的人难免如此。他毕竟已经六十五了，而且还曾经……”服食金丹折腾了那么一场。 顾琰看明晖一脸郁色，宽慰道：“好在他如今还是很遵医嘱的。”皇帝一心想多活点寿数，如今听话的很。就连紫檀精舍的庄稼都是越重越好了。顾琰那次去看到比去年的个头大了不少。 “不然我早溜了，你不知道，处在我这个位置每天的压力真是够大的。还是吕太医精明。” “他也不不能回乡，只能在京城呆着么。而且进出都被人监视着。”这也是个知道皇帝身体真实状况的，自然不能随意离京。反正皇帝如今看起来精神还是挺不错的。 明晖点头，“是啊，所以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才抱怨两句而已。” 顾琰伸手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团子会叫小师叔了。”终于不会叫成小猪猪了。 明晖撇撇嘴，他自然听到过那小家伙口齿不清的叫法。 “前些天我听你伍媚师姐说起一件事。” “什么？”顾琰来了点精神。伍媚偶尔也来看看她，不过也是许久不来了。 “她到娘娘庙进香遇上孙茯苓那个女人。” 顾琰想了想，“就是那个据说求子很灵香火旺盛的娘娘庙？” “正是。她便气场全开的嘲讽了那女人一通，事情还差点闹大。你知道孙茯苓虽然娘家垮了，齐王也不是那么喜欢了，但却并没有弃她不顾。她外出身边自然还是带了人的。两边的人一时大打出手。还是清风收到鲸帮的人报讯带人去解的围。” 伍媚的父亲死在前国师手里，她本人更是被前国师卖进青楼的。而当时，齐王和前国师是合作关系。她自然也痛恨齐王，只是无能为力。对孙茯苓肯定不能有什么好脸色，这女人不但是齐王外室，还几度害得她师妹险死还生呢。于是大肆嘲笑了孙茯苓还想老蚌得珠再生个儿子拴住齐王，只可惜已经年老色衰不中用了。 顾琰道：“她想来的确是有此心，听说她日子如今也不是那么好过。能再生个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怕是也有一半是为顾珏去求的。”顾琰对顾珏如今是早不恨了，她够可怜了。对孙茯苓，恨意没有淡去，但是也不屑再对她出手了。 “好了，皇上身体不适，我得回去了。你就好生休养吧。” “嗯。” 明晖出去遇上三夫人，他躬身叫了声‘师姐’，看三夫人有话跟他说的样子，便跟着往后头的园子去了。 “那件事有什么进展么？”三夫人关切的问。 明晖摇头。他就是没什么好说的，又怕顾琰看出些端倪，这才把伍媚和孙茯苓吵架的事说给她听的。 “唉，怎么会这样啊？眼瞅着琰儿的日子好过了，又出事。她这辈子怎么这么多波折？” “嫁了秦王，波折且在后头呢。” 三夫人看他一眼，抿唇不语。她自然知道明晖说的是什么。如果秦王这次一败涂地，将来顾琰势必要看晋王妃的脸色过日子，其中艰难自不必说。要是晋王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那就更难了。如果秦王这次没事，以后得了大位，他还能不能这么一如既往？后宫佳丽三千人，顾琰能让三千粉黛无颜色也只能是在最好的年华。就算他本人想，那朝臣又答不答应？ 明晖吁出一口气，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是皇帝同他说的，用两年的时间来定下储君的事。其实，这一年多秦王的表现皇帝还是很满意的，已经隐隐有了倾向。两个儿子，都有经邦济世之能。秦王还多了对军方的掌控调动能力。对政务的处理如今虽然弱于晋王的老练周全，但假以时日定然是可以做得更好的。再说琰儿和晋王妃这一年多一直也在拉锯，琰儿润物细无声的做了不少，她肚子还争气。晋王妃那边却是有‘换子’疑云。最重要是皇帝私心的偏爱，这个结果不言而喻。可偏在事情就要尘埃落定的关头出了这样的事。 “师傅常说，做个平常人才是福气。果真如此啊！” “我走了，琰儿这里我估着也不能一直瞒得下去。她已经有些生疑了。”身边的人装得再好，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露的。 三夫人挑眉，“难道告诉她？可她这样大腹便便的除了跟着担心也不能做什么啊！” “就怕有人就是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见不得她被保护得这么好。我的意思，与其她从别的渠道知晓，不如告诉她。她可不是一吓就要早产那种。” 三夫人拧眉，“如今防得这样严实，谁还能透露风声给她啊？就连晋王府的顾侧妃前些日子想来探望，都被回绝了。琰儿压根就不知道。” 明晖摸摸下巴，“顾侧妃时常过来？” “一个月总要来那么一两回的，也不是出了事才突然过来的。” “那她不来，琰儿不问？” “我告诉她顾侧妃好像又有孕了，不好出府走动。秦王说瞒着，皇上的意思也是瞒着，旁人不好也不敢胡乱做主啊。” 此时的晋王府前院，几个谋士也正在私下议论着。 “郭老，这次看来秦王怕是逃脱不得了。” “难说，皇上虽然收回了秦王手中的权柄，只是让他回府，并没有任何的惩处。这不过是暂避锋芒而已。” “可如今朝野都在说秦王过于严苛，如今竟逼人至死。皇上总不能还一心想扶他上位吧？”另一个谋士出声道。 郭老看过去，“如果这样，难道朝臣就此撂挑子不干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不都是君父一句话的事儿。王爷这一次的对手比从前都强，因为他简在帝心。” 有人想了想道：“秦王不是放话如果有人敢惊吓到秦王妃，一旦出个什么万一就要大开杀戒么。不妨成全他，如此一来就更坐实了他残暴之名？” 立时周遭人等都觉得这个主意甚妙。秦王妃就是秦王的软肋。要是他这次真的弄得血流成河，事情就好办了。 “那可得是个有影响力的人说漏嘴才行。不然秦王府打死一些家奴算不得什么。” 郭老道：“丁先生跟王爷十多年，就因为自作主张都被遣散。这个事儿，谁去做？” 这下就没人吱声了。谁都不想步了丁先生的后尘。在座的人，对自家王爷的心思还是知道那么一二了。而且这个女人兴许以后还能作怪，万一记今日之仇将来吹点枕头风，他们虽然信晋王不是糊涂之人。但还是不敢贸然将那个女人得罪狠了。 “楚王那里……”有人迟疑着道。 “不要连累楚王，他如今虽然还掌管京畿防务，但已经势如危卵。齐王世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齐王府从前的人脉都在他手上，早想取楚王而代之了。此事是后宅之事，我等大男人就不要掺和了。”郭老拈须说道。 后宅？众人心领神会，如此最好！ 被寄予厚望的晋王妃正看着孩子给承治在喂药。 “王妃，三公子又要药吐出来了。” 晋王妃心疼的上前抱起，“我的儿，你自打生下来这吃药就比吃奶还多。怎么如此命苦啊？”没回她看到秦王府那个小崽子活蹦乱跳在皇帝跟前卖乖，再想起承治都是心如刀绞。 “王妃，顾侧妃求见。” 晋王妃眉角跳了跳，“她还没死心啊？不见，让她回去好生呆着。”这半年顾瑾也算是想尽办法想来见承治一面了。不过，因为他病弱，所以晋王妃一直没有让他在公开场合露面。就只有满月的时候抱出去给众人看过，但那时顾瑾不在场。顾瑾如今也是被这个吊得有些魔怔了。 “抱下去吧，好生照看着。”晋王妃无力地挥挥手，乳母躬身抱着襁褓中的承治退下。 过了一会儿下人又来报楚王妃来了，晋王妃这才打起精神让人把她请进来。 “三嫂，承治还是不大好么？”看到晋王妃愁眉不展，楚王妃小型的问道。 “是啊，就那么一点点大要受这么多的苦，我这当娘的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我家王爷说，秦王小时候比这还不如呢。都到过一阵就要探一下鼻下有没有气儿的地步，就是用药吊着。你看他如今，哪看得出来。只要熬过小时候这段就好了。三哥不是已经收集齐了伐经洗髓的名贵药材么。等孩子能承受了就请国师出一次手那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真是难熬，我都已经佩服父皇了。”这样煎熬着终于养大的儿子，那得是心尖尖上最嫩的那块吧。这一次的事小允有父皇护航，怕是最后还是个有惊无险的结果。 楚王妃换了个话题，省得一直愁云惨雾的。 “那个女人不是福泽深厚得天庇佑么。这次她能不能分点福气给小允度过难关啊？” “她？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托小允的福。不过，人家真是命好，谁都护着。” “听说你们府上顾侧妃去看望姐姐都被拒见啊，这也防得草木皆兵了吧！哼，怀了双生子，被吹捧成什么样了。那也得有福气好好生下来才算的。什么东西，那样的破落家世，那样难听的名声，居然凌驾在我之上，还敢跟三嫂你叫板。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看看她是怎样的反应？” “你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没有。”晋王妃其实不是没有，秦王府里有埋得很深很深的棋子。可是一旦用了，她就会了彻底失欢于晋王。之前他轻描淡写的说过如果她不合适，他就只有在她的娘家重新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来做王妃了。 “那就让她被这样保护着，然后再生下两个孩子？这万一又是两个儿子……父皇一高兴，说不得此次的事就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晋王妃摇摇头，“还有两个月呢，等不到那时候的。那两位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理寺扣着遗体不发还可不成。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跟所有的朝臣作对。” 两家苦主在大理寺外披麻戴孝请求给个说法，到底几时才会发还亡人遗体。并没有闹事，只是要个说法。老子死了，做儿子肯定不能不闻不问。这么来问问，谁都无法指摘。大理寺卿也只能是安抚，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他说了也不算。 “仵作验尸早已完毕，为什么还不发还？” 这，上头没发话啊！大理寺卿很想道一句，有本事你们去宫门处围着！可面对同僚的遗属，这样的话还是讲不出来的。真讲了，他就跟秦王一样成众矢之的了。而且秦王有皇帝护着，他可没有。 消息传开，各房反应不一。但是对皇帝如此偏心秦王的不满之情还是溢于言表的。萧允抹抹脸让人套马车，他要进宫。这次不能骑马了，省得一路被指指戳戳。但是他也不能让老头子替他挡着各方责难。 皇帝见到他问道：“不是让你在府里，暂时不要露面么？”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查来查去都发现不了其他的死因。那就还给他们家人吧。” 皇帝点点头，“刘方，着人告诉大理寺卿一声。再告诉吏部尚书，以后择录官员，除了文章好，身体也得看重。不就是做本职事务么，又没让他们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怎么就累死了？可见还是自己底子太差。年纪也不算太大，朝上比他们年纪大，又担当重任的官员可不在少数。朕的秦相七十多了那也是寿终正寝，不是给累死在值班房的。” “是。” 那两个死在办公位置上的官员的确不是太硬朗那种，而且要说是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那其他同僚做什么去了？这样的话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就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皇帝的话传开，也有不少官员共鸣。倒是洗刷了一些萧允的名声。只是，朝堂上枝叶相连，与那两名官员有故旧的官员不在少数。眼见人累死了，还只得了这样的评价，还是颇感寒心。 ... 正文 402 告知 萧允回到王府，三夫人找来把明晖的话告诉他请他斟酌一下。 萧允沉吟了一番，“三伯母，我知道了。” 三夫人便不再多言，告不告诉顾琰自然是只能由做夫婿的做主。 萧允在前院坐了半晌，听人禀报了事情的进展。那两人的遗体都被领了回去，家中已经开始操办丧事。这会儿天已经凉下来，怎么着也是官宦之家。皇帝交代了有司官员按品级安排后事，这就是至少要停够二十一天的灵了。这也是萧允要求的，不能拔高这两个人，说他们如何大公无私、死而后已。那等于是从另一方面坐实他压榨下属，不顾人死活。但也不抹煞他们是死在工作岗位上这一点。所以，好好的办丧事吧。 只要人还没有安埋，再明里暗里的验尸就还有可能。要是等到人都已经入土了，再去挖出来那才是真的千夫所指了。就算是打着查出两位大人真实死因的旗号也是不可能被谅解的。没埋进土里的话，有了一定的把握开棺验尸还是可行的。可是此时再扣着遗体不发还，事情就会真的闹到不可收拾。世人是很重视遗体的，就是死刑犯也得允许人收尸才是。没什么过错而且是劳累致死的官员，遗体一直不能领回不知道被怎么对待，那回引起民愤的。何况这件事十之**不是面上这么简单的。再加上有影响力的人出来推波助澜，不但自己，就连老头子怕是都压不住。所以，此时还是先发还吧。 他吐出一口浊气，朝后院走去。他不是没想过告诉顾琰，这十几日他承受的压力一直很大，也希望能有个人可以真正的分担一下。他至亲至近的人只有三个，除了她老的老小的小。可她此时也偏偏处在身体最难受的时刻。 之前他一心想等着事情有了一些进展再缓缓地说给她听，但是不管是大理寺还是秦王府用了十多日都没查出什么来。如今唯一的希望也是虚无缥缈。师傅和三伯母提醒得也有道理，有人想来是不愿意看到她被保护得一无所知的。他与其寄希望于某人也出手保护，或者是赌有人会不会甘冒大险行事，不如自己告诉她。省得引出更大的乱子来。要是她们母子真的出什么状况，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已经快要满溢的戾气能克制得住。他一向就不善于隐忍的。 顾琰穿着宽大的衣衫躺在躺椅上养神，她晚上老是脚抽筋抽得睡不好。晚间都是两个丫鬟值夜，省得睡得深了没听到她叫人。脚抽了筋就得有人帮着扳直揉开了才能再接着睡。所以白日她时常闭目养神或者直接补眠。睡、睡不好，吃，胃被顶着也吃不下。她此时自然是有些憔悴的。就连团子看到了，也不再她耳边吵吵了。自顾自的和阿大阿二在外头看得到她的地方玩耍着。时不时的抬头张望她一眼，然后奶声奶气的嘟囔：“又睡了！” 阿大道：“小世子，王妃很辛苦的。你的弟弟妹妹闹得她晚上总睡不好。所以，小世子要乖乖的哦。” 团子用力点头，“嗯，我，不闹。” 看到萧允走进来，团子高兴得跑过去相迎，“爹——”娘老是在睡，他虽然乖，也很无聊啊。皇爷爷也不接他进宫玩儿了。所以看到父亲自然是兴奋得紧。 萧允一把抱起他，“今天很乖，没有闹你娘！” 团子点头，“嗯！爷爷——” “想爷爷了？那让人送你去看爷爷。”他已经打算亲自告诉顾琰整件事了，就不用担心团子出去学嘴回来说漏了。 “好！” 让人给团子收拾了一下送他进宫，萧允这才迈步进屋。 顾琰这会儿睡得挺沉，肚子里两个孩子大概也是闹腾够了，这会儿没有作怪。萧允最近自然也没有休息好，躺椅够大，他索性也躺上去，把顾琰揽到怀里。夫妻双双补觉去！ 顾琰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身上盖着羊毛毯，脸上被太阳晒得热热的。很慵懒很舒服的感觉！其实这段时日，她心头也是有意见的。她最难受的时候，他却是径直搬了出去。虽然知道他就在隔壁独宿，没有依红偎绿。而她也应该懂事应该体谅他的辛苦，可她也很想晚上难受的时候有人这么抱着啊。 顾琰看到萧允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就没敢动。只盯着近在咫尺的、他那漂亮的睫毛看。可是，她是孕妇啊，尿频尿急的孕妇。有时候她都恨不能穿纸尿裤了。所以一会儿她就不得不推醒了萧允让他松开手，打断了这温情的时光。 “我要小解，你快放开！”看来，还真的事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一起睡啊。 顾琰匆匆放水回来，这才有心思想别的，“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陪我午睡啊？” 萧允还在原位躺着，朝她伸出手，她便也又窝到了躺椅上，扯了羊毛毯盖好。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尤其他眼下那么明显的青黑。可别说因为之前累着了，所以老爷子让他回来休个假啊。自从他开始理政，所谓的休沐就是个名义的。 “琰儿，我已经在家闲了快半个月了。” 顾琰眨眨眼，“出什么大事儿了？” “有两个四十出头的官员五天之内接连死在值所。仵作验尸说是积劳成疾累死的，都是我治下的。我这个严苛的秦王爷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老头子让我回来歇歇，暂避锋芒。” “那里就这么休息的啊？休息得眼下一片青黑！”顾琰有些生气。她不知多想好好睡觉，可肚里两个小魔怪总不安分。他难得有闲暇，却把自己搞成这样。每天来探望一次，都是匆匆来去。她还以为他最近忙得不行，正想劝他注意身体呢。 “这次的事如果解决不好，我就彻底输了。”萧允满脸的苦恼。 “那现在呢，什么情况？” 萧允又把如今的情势、各方的反应都说了。 “那你是已经有想法了么？是不是知道什么宋慈那样的高人存在啊？”顾琰不是法医，所以这事儿她也没什么办法。而且就算是吧，她如今这身体状况，肯定是不可能去验尸的啊。不说忌讳，那也有尸毒啊。但是，她从前就很喜欢看。那里头说尸体也是会说话的！就不信真的没有蛛丝马迹。大理寺的仵作先不说了，但秦王府却是没有这样的专业人才的。师傅和王老头是都挺厉害，而且绝对信得过。但是他们毕竟是医者，不是仵作。 萧允诧异，“你居然连宋慈都知道？” 顾琰点头，“我看过他的书。” “我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可以媲美宋慈的人，已经派人去寻了。” “那我们也不能光等着。老爷子怎么说？” “他既然说了那么一通话替我开脱，就不打算让我再避了。之前也是让众人把之前对我郁气都发泄出来。一直压着反而不好，堵不如疏。其实大部分朝臣跟我又没有私怨，是觉得我严苛，但还没到深恶痛绝的地步。毕竟我做的事也是有人心底隐隐支持的。朝中一些不好的现象，一些真正堪称士的国之栋梁也是看在眼底的。如今人人都在骂我，反而可以让人觉得我也不容易，只不过是想做些实事而已嘛。所以，即便这次的事真的算到我头上，也不是没有人会觉得我冤的。心底想法和老爷子说得那些有共鸣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所以如今虽然看起来一边倒，但我也不是就真的没机会了。只不过，要那些人转而支持我还是有难度。但至少不会还是一味的反对。” “所以你又要不得闲了？” “是。” 如果再避，就真的成了心虚了。老头子让他明日就继续去管他那三部。是会很难，但是必须熬过去。只是如果真的背了的逼得下属累死的黑锅，要翻身就难了。他这次还是被打击得挺惨的。除非，找到那个在卷宗里翻出来的屡破奇案的小仵作。据说那人祖上七代都是仵作，自有其一套法门。 “那里就接着忙吧，我这儿没事，会好好儿的！我们母子四个都不会添乱，你就安心办差。不过，千万记得有时候须得‘戒急用忍’。此时一定的万分低调才好。那两位大人那里，也派个合适的人去吊唁一番吧。”不能太过抬举，也不能不闻不问。所以，派个王府属官去就好。 萧允点点头，“我知道。” 顾琰想了想道：“难得你今天可以陪着，我身体这会儿也还好。你想不想听我弹琴唱歌？” “想啊，你这几个月都蔫蔫的，我当然想看你好些了。不过，不要太勉强。”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怕是睡了。” 沈寄焚香净手，坐到下人搬出的‘绿绮’前。先试了下音，觉得合适这才道：“开始咯！” 萧允闭上眼，没想到入耳却是金戈铁马之声。他原本以为顾琰是要弹一曲给他助眠的呢，没想到居然是充满激昂杀伐之气。 弹完前奏，看萧允一脸诧异，沈寄心道，嘿嘿，我就用司马相如挑卓文君的琴弹这样的曲子。她轻轻启口，“数英雄，论成功！古今谁能说明白？千秋功罪任评说，海雨天风独往来！一心要江山图治垂青史，也难说骂名滚滚来！有道是人间万苦人最苦，终不悔九死落尘埃。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江山由谁来主宰？”她把身后二字给删了，她就不信如果萧允做好了，也不要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还会有身后骂名。 萧允本来半躺着，听到后来已经是坐了起来。 顾琰弹完坐过去，“这世上做人做苦。尤其是你想要的那个位置，永远是敬你、怕你、骂你的人多，爱你的人少。所以才有高处不胜寒一说。但是，老百姓是有良心的。谁当皇帝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你能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会记得你，传颂你。青史上也会留下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萧允迟疑道：“如今都这样了，你、你还信我能登上大位？”之前也没见她有这么大的信心啊。 “我信！不是因为你是我夫婿，而是你这一年的所作所为让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资质。你的日子原本可以很好过的，怎么说也不会比如今的宁王差。你如今所为，除了不想步上义父后尘，不想屈居人下。其实更多的是你心底有远大抱负！其他种种都只是导火索，只有你心底的抱负才是真正的根源。咱们现在，就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以晋王的性子，如果不是到了要揭晓答案，而他胜算不大的情况下，他岂会出这样的招？所以，咱们只要把这件事解决，熬过这一段，胜利就在前方了。” 萧允点点头，“我也是这一年在朝堂上看得多了，心才真正坚定下来的。如你所言，就算我输了，父皇肯定也会给我安排好退路，我自己也会去谋划。但看了这一年，我是真的想做事。想让这片江山在我手下重现盛世。那些人总说我娘是红颜祸水，害得父皇颓废了那么多年。我就让天下在我手底大治，让他们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顾琰弹的是助眠的曲子，他或许能暂时放开心怀睡上一个好觉。但她弹奏这样的曲子，唱出这样的歌词，倒是让他一扫今日来的颓唐，重新生出绝地求生的信念来。 “那，现在好好睡一下吧。正好团子不在，不会来闹你。他都念叨过你好多回了，说你都不陪他玩儿了。” “让他闹老头子去！今天别去接他了。” “好！我有时候被肚子里两个闹得不行，还得应付他，也恨不得他消失一天半天的。” 萧允好笑的道：“还不是过一阵又会想了。” 顾琰摸摸他的鬓发和脸，“睡吧。” 萧允很快安然入睡，顾琰却是一下子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淡去。 端娘赶紧过来扶她一把，“姑娘，怎么样？” “扶我回去，叫季太医。”她其实在弹琴的时候就隐隐有些不适，只是硬忍了下来。只是依然巧笑倩兮给他看而已。这次的事，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如果阿允真的尽失口碑，成为众口所说的暴戾不顾臣下死活的人，要跨过那一步就难上加难的。 有晋王这么好的人选，老爷子很难和近乎所有朝臣作对硬扶他上位的。甚至，阿允的身世也是可以被翻出来说事儿的。晋王是贵妃所出，身份最为贵重。如今齐王不堪，废太子早已处死，他又是居长。他这十多年又深得官心民望。立长立贵立贤，那都是他。阿允的胜算本来就不如他，如今再加上这件事。可她此时断然不能泼冷水。只希望他说的那个人赶紧被带到京城，能破解二位大人的真实死因。只是，这件事能顺利进行下去么？ 所以方才，陡然听到这样大的消息，这几个月慵懒惯了她还是难免心浮气躁一下的。只是萧允已经够烦躁了，她不能再百上加斤。强颜欢笑的结果便是这会儿自己愈发的难受。 季太医把过脉道：“秦王妃，您得安心静养才行。要是情绪这么大起伏，微臣就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啊。” “我知道，可这不是出事儿了么。别给本王妃说你不知道啊。” “您知道了？” “知道了，王爷亲口告诉我的。”顾琰告诉季太医也是要借他的口告诉晋王妃，不用费心了，我已经知道了。 “王爷怎么也不知体谅一下您？” “王爷倒是想体谅本王妃，就怕有人不给他这个机会。要借机故意的来吓本王妃。季太医，你一家老小的生死可都系在我肚子上，我肯定不会坑你。你就安心给我治吧。” 季太医脸色白了白，秦王妃名知他和晋王妃关系不一般，还敢这么安心的用他。倚仗的不就是他不敢拿全家老小的命来陪葬么。如今他家上上下下可都捏在秦王手里呢。 “微臣就是为了自己一家老小，也必定尽力的。” “嗯。”顾琰不再言语，默念平心静气配合季太医，方便他诊脉。 ... 正文 403 风声 团子被送进宫，皇帝便知道萧允这是要告诉顾琰的意思了。晚间，他叫了魏楹到紫檀精舍接团子。看他精神好了许多，眉宇间也少了不少阴郁。看来这小子倒真是寻了个好媳妇儿。 “儿子本来说今晚就不来接团子的，让他好好陪陪您。” 皇帝看看在长毛地毯上打滚的团子，“他不是陪我，是来折腾我。去了趟围场老子算是知道了，这小子还是平日里接来逗逗就好。真要带着他过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你还是把人领回去吧。”他就是为了看看萧允此时的气色才特地叫他来的。不然，宫里送出去或者秦王府派人接那都有的是人，何必让他亲自跑一趟。 萧允其实是一觉差不多睡到了这会儿，然后就被叫进宫来了。问过他老子和他儿子都说刚吃过，他便自己点了碗面吃着。结果面下来团子又闹着要吃。 “你不是吃过了么？” “香！” 萧允便问刘方，“他晚上吃了多少？”这小子不在他娘跟前就敢不好好儿吃饭。怪不得喜欢进宫来看老头子呢，老头子惯他啊。 刘方道：“按平时的饭量，还可以加一点。奴才去拿个小碗。”说着去拿来，分了一些到旁边喂团子。 爷俩吃好了这才告辞出宫。 刘方看着他们被灯笼拉长的身影道：“这会儿看到秦王，让人放心多了。上午来那一趟，看得人揪心。” 其实萧允也没有胡子拉碴一脸落魄，就是精气神不好。可皇帝受不了，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刘方看着也心疼。如果以后宝贝儿子就是这么过日子，那还真是让人死了都闭不上眼。不过小二媳妇倒是厉害，居然一下午就把他安抚成这样了。 团子被抱上马车，嘟囔道：“骑马马——” 其实萧允也更喜欢骑马，不过这会儿已经开始起夜风了。 “马背上吹风，吹了又要吃药。你想吃药么？” 团子想起被顾琰灌药的情景，心有余悸的摇头。 “那就老实坐马车。” 回到秦王府，团子已经开始犯困了，坚持走到顾琰跟前摸了摸他的肚子和弟弟妹妹打了个招呼，就被抱下去洗洗睡了。他简直像是在跟弟弟妹妹晨昏定省一般。每天早起也一定要过来摸摸。 顾琰问道：“你是在宫里吃过了么？”皇帝让接人的时候，萧允刚醒一会儿。他们正准备吃晚饭来着。不过这位主是谁，进了宫还能把自己饿着？皇帝看到他在紫檀精舍那么随意只有高兴的。顾琰也就不急着张罗了。 “吃过了。”萧允说完和顾琰坐了一会儿，也回去准备洗漱睡觉了。他明早又得四更就起。 王嘉伺候他洗漱的时候，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说，有屁放！别吞吞吐吐的。” “王爷，今天下午您刚睡过去，王妃就变了脸色，召了季太医。似乎是之前就有些不舒服，一直忍着。”平日里，顾琰待王嘉甚好，上次他老娘病了，还派了王太医的小徒弟过去诊脉。下午苹果就有意无意的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他。所以说，适度的收买人心，还是有好处的。这种时候，王嘉便是最适合到萧允跟前说这个话的人。 “没事儿吧？”萧允紧张的问。看来他还是说得急了些，该更缓和些的。不过，她下午不舒服，还撑着那么宽解自己。真是的，不知道出了事他也会担心她么。就光知道为着他！ “下午折腾了一会儿，王妃的气色才好转。听说季太医还改了安胎药的方子。” 萧允看一眼隔壁已经熄了烛火，便打消了过去说她几句的念头。明儿再说！ 顾琰第二天是团子摸醒了，小家伙就像搓面团似的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她昨晚又没有怎么睡好，所以早上醒晚了。孕妇身体就是这么麻烦，饶是季太医厉害也只能缓解种种症状。 “小猪猪——”团子小声道。 “你说什么？皮痒痒了。” 团子撅撅嘴，娘如今就是跟小师叔一样，成天就知道睡嘛。甚至如今小师叔都睡得没那么多了。 “都是你弟弟妹妹闹的，你以前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还敢说娘！” 团子挠挠头，他爹也给他洗过脑，说娘怀孕的时候可辛苦了。他、还有弟弟妹妹都是吸娘的精血长大的。这话什么意思他也不太懂啦。可是看他爹的样子，好像很严重啊。于是他不说话，过来抱着顾琰的胳膊摇晃。这就是小家伙表示歉意的方式了。 顾琰摸摸他的头，“好吧，原谅你了！” 两母子一起吃早饭，顾琰想了想叮嘱团子，“今天爹爹去衙门会很辛苦，团子晚上就不要缠着他陪你玩了。知道么？”阿允这二十五年都有皇帝护着，委曲求全这种事是从来做不来的。但如今如果有人说他，自然只能忍下。怕是回来心情不会多舒畅。 团子吸吸鼻子，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缠着爹一起玩了好不好。就是昨晚在车上他都犯困没顾上。 “知道团子乖，娘这不是就多嘱咐一句么。” 早饭过后，顾瑜来了，“本来想让九妹一块儿过来看看你的，可你也知道她才出了月子不久，还没有怎么养好。你如今还好吧？” 妹夫呢。自然对此事比较关心。 顾琰点点头，“有劳大姐姐了。”这些天，顾瑜和顾珏几乎是轮着来看她。一开始只想着是因为她肚子太大，她们担心所以过来看看。现在回头想想，怕是也是来替夫家看看秦王府有没有什么办法应对的。他们的夫家，尤其是她们自己都要靠着秦王这个姐夫 “秦王对你还真是不错。” “如果大姐姐说的是他瞒着外头那件大事就是对你我好的话，那他昨天已经告诉我了。” 顾瑜一时有些瞠目结舌，“告、告诉你了？” “嗯。”顾琰点点头，看着在不远处蹴鞠的团子。他如今也就是跟着球跑，偶尔踢到还是阿大阿二喂到他脚边的。 “怎么告诉你了呢？你这怀着孩子呢。告诉了你，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能知道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而且，他告诉我也是因为担心我从别处听到引起更大的事件。我也不敢担保我们府里就没有别人安插的细作的。” 顾瑜想了想，“也是。那、那秦王有没有说他打算怎么办啊？” “他今日进宫当差去了。皇上既然说了那番话，就是给事情定性了嘛。” 顾瑜心道，那怎么够啊？可是也不好一直和顾琰说这事儿。看她云淡风轻的，也有些吃不准。可这个十二妹，十二岁就呢个把家里老老小小玩得团团转了。她可不敢小觑。就是有事从她脸上怕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不过还真是有点佩服她，这么大的事，举重若轻！心头感慨不已，怪不得人家能当亲王妃，自己只做得了国公府世子夫人了。 “说得没错，有皇上在，再大的事也是小事。” 顾琰心道，可皇帝老子不会永远都在啊！ 顾瑜问候了一番，告辞离去。顾琰把团子叫过来让他给大姨道别。 团子便过来喊了声‘大姨’，又朝她挥挥手。还知道奶声奶气说一声，“再来！”从前这句需要顾琰教，次数多了他就会自己说了。反正会让他来道别的都是可以再来的人。这就是他每次被叫来挥手然后请人再来之后的认知。 “真是可爱到不行！” “大姐姐慢走！”这会儿是可爱，因为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孙子嘛。说不得以后哪天就可怜没人爱了。顾琰记得晋王妃有一次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一脸复杂的看着团子。顾琰当时心头就敲了个警钟。 团子看看顾琰，像是好奇她怎么没睡的样子。不得其解又回去踢球去了。 顾琰便又闭上眼养神，可是刚睡一会儿就又被团子推醒了。 “怎么了？”她问旁边显然没拦住团子的阿大。 “回王妃，卡拉把小世子养的野鸡吃了一只。”明白了，这是想打狗，来问问主人了。 顾琰半坐起来，“雪儿没事吧？”那可是皇后送的，要是被卡拉吃了就麻烦了。 “雪儿没事，雪儿是狗。卡拉可能不吃狗。”阿大想了想道。 顾琰一想，也是哦。不过，只要雪儿没事就好。其他的，团子不太能分辨的。 “你看错了，再去看看。” 团子被一脸真诚的顾琰说得有些不肯定起来，阿大趁机来拉他，“小世子，咱们再去看看。我方才也没看清呢。”这会儿肯定什么都收拾好了。野鸡又不只一只，小世子也数不清数，也没做什么记号。多说几次，他想来就不记得这回事了。阿大又从顾琰这里学到一招。嗯，大不了赶紧让人去逮一只差不多的回来。 萧允今天的确有些气闷，就算没人敢当他面说。但眼神、肢体动作还是会显出一二分来。好些人怕他怕得更厉害了！他又不吃人！琰儿说得对啊，永远是怕他的人多，爱他的人少。也罢，有老头子、琰儿还有团子爱他就够了。多了他还消受不起呢。他也不能把那么多人都放在心上的。 只是，他也有些不敢再动辄就骂那些人是饭桶，尸位素餐了。不过好像也无须他再骂，如今一个个都无须扬鞭自奋蹄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心头在怎么骂他。可在他治下，这些人是比三哥管着的时候有效率啊。这一点怎么就没人提一提呢？ 回到府里，顾琰正在加餐，抬头看到他便道：“孩子饿了！” 萧允露出点笑意，“是老二饿了还是老三饿了啊？” 这明显是取笑她找借口嘛。还可以一次找一个，这回说老二饿了，下回就说老三饿了。 “两个都饿了。”顾琰没好气道，然后继续大吃大嚼。等到饥饿的感觉消失，这才停下，“你也不嫌我吃东西粗鲁啊？” “孩子饿急了嘛。再说我在军营也是这样的。”他这两年总算是慢慢改掉了吃东西飞快的习惯。不然宫宴上就要被人看笑话了。他今天在宫里当然没人敢给气受，但是过得十分之不舒坦。也就这会儿坐在顾琰身边感觉好些。她大吃大嚼的时候其实也不粗鲁，而且还让人觉得自在。萧允歪在榻上，一条腿缩到身前，就那么看着顾琰吃。 一会儿察觉到一道眼神定定看着自己，看过去居然是团子在门口站着。那小神情看起来像是在，观察他！ “团子过来，你看着爹做什么？” 团子的确是在观察萧允，因为他娘说他爹今天回来心情不会太好。他别的事记不牢靠，但事关老子娘，还是记得住的。 “爹——”他走过来喊了一声。他看不出来他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来着。所以犹豫着不敢拉他出去蹴鞠。 萧允的确也是没心思陪儿子玩，他这会儿呆在顾琰身边也是因为觉得她有让人安宁的作用。于是摸摸团子的头，拍拍他的小屁屁就打发他出去玩了。 团子今天被特别提醒，又看他爹的确不像是平时肯陪着他玩时的样子，便不敢造次，蹬蹬蹬的就跑出去了。 顾琰对着他的背影道：“说了多少次，要慢慢走，要看路！我都被他逼得絮叨起来了。”其实她还觉得有些奇怪，萧允今天还挺平和的。从来没受过丁点委屈的人，头一回这样这心理素质很过硬啊。她白担心了吧，还把团子都搞得紧张兮兮的。 她便说给萧允听了，后者道：“谁说我从来没受过委屈。当年在你那里碰的软钉子不知道有多少。我都数不清。”尤其是知道她喜欢三哥的时候，他气急了呀，却又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顾琰无语，她没觉得他给过他什么冷脸之类的啊。她只是礼貌的回避而已。他就觉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了。看来果然是糖水里泡大的啊。不由又想起了晋王，他看起来也是一帆风顺，只除了八岁进冷宫那次。但是那次，想必造成了他什么心结。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件事想来对晋王刺激比较大。还多半与贵妃有关。因为他问过顾琰为什么要那么处心积虑为亡母报仇之类的话。看那样子是比较欣赏她对顾家所做的事的。只隐约知道事情和何家有关，矛盾不可调和。 “那里这会儿怎么还挺平静的？” “在你身边我心头就能静下来。” 顾琰心道，得，合着我还有这功效。 到第四天晚上，秦王府收到一封飞鸽传书，那个小仵作已经找到了，去的人正着他正火速赶往京城。这件事按正常流程调人进京帮忙是绝对来不及的。只有秦王府用自己的方式了。 “那几时能到？” “再七天吧。” 十一天，很好！那个时候两位大人都还没有入土为安。一切都来得及。 “琰儿，你手下不是有几个小家伙在市井混得很熟么。让他们出去传扬那小仵作之前破的几起奇案，传得人尽皆知。” “不用担心有人半路对小仵作下手么？”顾琰不知道这个仵作多大年岁了，萧允称小仵作她便跟着这么叫了。 “我让人私调卷宗查找合适人选时怕是人家就知道了。亏得咱们抢先一步把人找到。放心，做了一番虚虚实实的安排。这人如此关键，我怎么可能不作安排。” “那就好。把那些案子写出来给他们看么？”狗儿几个办这事儿挺合适的。 “嗯。” “那给我一份吧。”真实版的洗冤录，肯定比话本精彩多了。 萧允蹙眉，“这样的事情本来不该此时入你的耳朵的。只是你一贯什么都不怕，又怕别人故意对讲，我才对你说了。还是多少避讳些。真要看等平安生下孩子再说！”有些卷宗也写得挺玄乎，什么找替死鬼之类的。 “那好吧。”顾琰觉得她以后可以把大理寺还有刑部的卷宗都弄来看看啊，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顾琰这天又想吃马婶子做的东西了，便让人去叫她。顾琰叫，马婶子自然来得快。来了在小厨房挑好最上等的食材，甩开膀子就开干。好了便热气腾腾的端上去。 她来过好几次了，团子也接受了她‘帆朴归真’的菜式，跟着顾琰吃得美滋滋的。 马婶子来了照例是要到端娘那里坐坐的，正好端娘就在旁边当值时休息的房间。她送上了菜便走了过去。端妈妈今天吃热锅子（砂锅），便招呼她坐下一起吃。两个老姐妹说说话，也没有要小丫头伺候。 席间，马婶子一副吞吞吐吐难以启齿的样子，端娘道：“有话就说。咱们谁跟谁，当初一起坐冷板凳，后来又一起跟了姑娘，如今还一起沾她的光。你尽管说！”说完还出去看了看外头，然后把门窗推开。如此也好避免有人偷听。实在是马婶子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出了大事。之前那件事她知道王妃已经知晓，所以是其他事。 “我儿子看到秦王爷从、从一个暗女昌的侧门出来。” ... 正文 404 见红 马婶子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就是在端娘耳边说的。 端娘本来正夹了一块肉准备放到马婶子的碟子里招呼她吃，闻言筷子一抖那肉就掉回了砂锅里，溅起一些汤汁。她原以为马婶子一副难以启口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难处。想着以如今顾琰的身份，只要不是储位之争，那什么难处都不是事儿啊。所以她很是放松，并没当回事儿。没想到马婶子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没看错？” “我也这么问了。我儿子说秦王时常在大街上骑马，虽然是晚上，王爷还戴了斗篷，但他看得真真的。那地儿很是隐秘，他也是误打误撞才会瞧见的。” 端娘道：“我其实也劝来着，可是姑娘就是不听啊。我就觉得这样早早晚晚是要出事的。罢了罢了，只要不在王府里不让她知晓就成。王爷这样已经很顾念了。”话是这么说，端娘还是心头嘀咕了一句，装得跟情圣一样！她顿了一下又道：“暗女昌啊？王爷这么不讲究么？怎么也得是包一个吧。这万一要是染上什么脏病，岂不得……”传染给姑娘。那还不如在府里给哪个丫鬟开脸呢。 端娘和马婶子面面相觑。 半晌，端娘道：“我、我去告诉三夫人一声。”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下人，有些事情也没有多少置喙的余地。顾琰视三夫人如母，所以端娘准备去讨她一个示下。当然不是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琰了，而是要不要想法子劝一下秦王，好歹换个干净、身家清白的啊。也不能为了隐秘就将就那样的货色啊。她觉得萧允如此，是为了避过楚王这类人的耳目。因为不管是去青楼还是包养一个外室，都可能被哪些人探知。那也就等于自家姑娘知道了。也不知姑娘怎么在这件事上那么想不通。如今生生把自家男人逼到这份儿上了。 三夫人十分的诧异，“怎么可能？秦王嘴那么叼的人。”她也是不觉得萧允不会出去偷吃，只是对他偷吃的对象有疑惑。 “您说怎么办啊？” 三夫人捏捏鼻梁，“先确认一下再说吧。要是马婶子的儿子弄错了，我就这么去跟秦王说……”她也不是正经岳母，一次两次多嘴秦王兴许忍得，多了肯定就不行了。所以这一次两次就得用在刀刃上啊。就这么去劝他悠着点，顾琰都快要生了，就不要去了，总得先确认一下吧。 “可怎么确认呢？” “先让马家小子近距离看下秦王，万一他认错人呢。要是真没错，我再让珉儿跟着马家小子去看看再说。”三夫人顿了一下又道：“还要搞清楚马家小子说的那个时间秦王是不是真不在人前。我看到过琰儿胡闹把元元改成团子的模样，不是我自己孙女我都可能弄错。搞不好是有人故意假扮的呢！” 三夫人一时也不知该希望是有人假扮的，还是真的是秦王实在忍不住了去外面偷吃。如果是后者，大家可能还能帮他瞒住。就像之前瞒顾琰外头闹得纷纷扰扰的两个官员累死在岗位上的事一样。但如果是有人假扮，那人家肯定千方百计都要让她知道啊。顾琰的性子她清楚，真是什么大事儿就像如今秦王府面临的困局，她多半稳得起。可牵涉到男女私事，就很难指望她冷静了。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禁不起不冷静啊。 马婶子当天在端娘那里吃了热锅子就害起了肚子，端娘忙将她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躺下，又找三夫人开方子到府里药房抓了些药，让小丫鬟给熬上了。安排妥当她才去禀告顾琰，要打发人去叫马婶子的儿子过来接他娘。只是他们小店的生意顶好，兴许要晚一些才能来人。 顾琰道：“那没事儿，你就帮着照看一下吧。不过，干嘛去找三伯母开方子啊？王太医的徒弟如今一个个正需要练手呢。” “不是我去找的三夫人，是她在我院子外头看梅花听说了这件事就进来瞧瞧。然后顺手就把方子开了，我就打发小丫鬟去抓的药。”端娘院外的那几树梅花开得甚好，三夫人闲了走去看看也是合情合理的。马婶子从前又是顾家的人，她既然懂岐黄之术，一点小毛病顺便看了也是有的。 “哦。没什么大事吧？” “没有。” “那就行了，等会儿我要是得闲，身体又舒服，我也过去瞧瞧她。你吃了都没事儿，她怎么就出问题了？厨娘的肠胃那不是应该比常人都好才是么。” “您还是别去了，马婶子正觉得丢脸呢。您一去，那整个王府都知道了。我也不晓得她这是怎么了，搞不好是在外头吃了什么不对。正好这会儿发作起来，被我遇上了。” 顾琰扑哧一笑，“好吧，那我不去。” 端娘派去通知马家二小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兰的夫婿。要带话给马家小子，她可不敢找别人。 要想让马家小子当面辨认秦王可不容易。如今他上衙下衙都是坐马车，看起来也就是皇宫秦王府两点一线。所以，就只有到秦王府来认人了。但也不是谁都能到秦王爷跟前去的。万一被当成刺客，那马家小子就冤了。所以，什么都得安排合适。唯一的可能就是迷路，而且立马还得有人把他的身份叫破。 小兰的夫婿听了岳母的话，“娘呐，这事儿是不是让你们给搞复杂了啊？这要是哪里出了差错，秦王跟前我们可吃罪不起啊。” 端娘板着脸道：“如今一家子有好日子过，靠了谁？这件事本来是没什么，可到了咱们姑娘哪里就是天大的事。”别人眼底天大的事儿，在她那里倒不算个事儿。整个搞反了，举轻若重，举重若轻。 关天河想了下，旁边不远处是有个修在路边的茅厕，是供下人使用的。如果他们从侧门进来，遇上人有三急的情况，跑到那里解决一下还是可能的。他便这么对萧允说了。 朱兆明时常在府里走动，萧允也见过那么一两回，闻言点点头，“放了他吧。” 关天河对朱兆明道：“带人进王府，经心些。要是当刺客格杀勿论了，你赔啊？”本来升斗小民谁让他撞到王爷跟前来呢，误杀了也就误杀了。可王妃那里肯定不依啊。 朱兆明躬着身一个劲儿的道：“是是是，马兄弟，还不快更我走？” 马跃唯唯诺诺的作揖，然后跟着朱兆明往端娘的小院去。他早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抹了一下道：“朱大哥，你说咱们的老娘给咱找的这是啥事儿啊？方才吓得我差点尿了啊。” 朱兆明心道，谁让你要多嘴的，看到就看到嘛。男人这样子多平常啊。可谁让咱都端着王妃的饭碗呢。 马跃被带到端娘小院，三夫人跟前。 “你看清了么？” 马跃点头不已，“看清了，秦王爷的确就是那晚我看到的人。” 三夫人蹙眉，“你确定那是个……”暗女昌二字她有些说不出口。 “是的，那里头的娘们贵得跟金子打的似的。听说是哪个大窑子出来单干的。一般人进不了门。” 马婶子看三夫人脸色难看，赶紧呵斥道：“老二，三夫人跟前不许说这种混话。” 接下来就是确认秦王当晚行踪了。她们也只能派人在府里门房处不动声色的打听。结果还真打听出来，那晚秦王出了一趟门，挺晚才回来。 顾珉知道这事儿以后也是以手扶额，他也觉得这件事被几个娘搞得有点复杂。 “行，我跟着马跃去走一趟。茵茵那里娘您可得替我兜着。” “知道了。哎，你说，有没有是别人假冒的可能性？” 顾珉道：“你们查到这个份儿上，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如果有，那多半早就通过各种办法让琰儿知道了。你们做这些，没惊动她吧？”他最担心的事这一点。 三夫人想了想，“我们也没做什么。” “还没做什么呢，娘，您是聪明，读书比谁都厉害。可玩儿这些，您还真不是她对手。”他和顾琰合作了那么多年，把他娘瞒得滴水不漏的。他娘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太复杂的事情的。 三夫人道：“就是让你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别……” 顾珉道：“放心，儿子才没那么不讲究嗯。”他怎么可能和妹夫共用一个女人！ 当晚，顾珉跟着马跃往他说的深巷中去，看着周围清幽雅致的环境，他也觉得还真是个偷吃的好地方。 “我说马老二，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马跃笑道：“四少爷，我可不是来干这个的。那里一晚上，我们家全部家当说不得都不够。我就是无意间走到这儿来的。” 顾珉摸摸下巴，马家的全部家当，应该还是有那么几百两的。看来的确是很贵啊！但也不能排除端娘说的染上什么脏病的可能。想来秦王来得也不频繁，不然还不如直接养一个外室呢。反正都是一样的容易被人发现。是谁把他带来的呢？ 琰儿也是管得太严了点。不然，秦王何至于这样。又要背了她，又不能让楚王那拨人发现。这是府里府外都难啊！还这么背，让马老二给撞见了。像琰儿这么爱吃醋要独占的，就该低嫁，她偏嫁了秦王。秦王还偏被她管得死死的。偷吃都只敢找这么僻静的地儿。 等到萧允收到消息，顾珉晚上光顾了他手下一个细作潜伏的点的时候，顾珉已经回来了。因为他也没暴露身份，还是出门的时候被别的客人认出来的。所以消息传回来的比较晚。 他霍地站了起来，他这个大舅哥一向是个诗酒风流的人，家里管得也不严。偶尔和同僚一起出去寻欢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一个人，还好死不死去了那里。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王爷，舅少爷没过夜，就听了听曲子。还和香雪姑娘说了一刻钟的话就回来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咱们王府。” “坏了——”顾珉那么凑巧出现，难道是琰儿叫他去探虚实的？萧允猛地往后院走去。 顾珉这会儿在三夫人屋里，“娘，那地方人不多，但质量不输给京城最好的青楼。而且头牌卖艺不卖身的。我打听着之前有个神秘人物成了入幕之宾，估计就是秦王了。时间正好对的上。” 屋外忽然传来点响动，顾珉脸色一变蹿出窗子逮住了偷听的人。三夫人站到窗前去看，“呀，是你！” 顾珉问道：“她谁啊？” 三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叫小慧，你妹妹的人。” 顾珉气道：“您还说没惊动她！小慧，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小慧其实隐蔽得很好，她跟着齐娘子学习进步是一日千里，可是听到秦王是某个头牌的入幕之宾一下子失神弄出了点极轻微的动静。这就被顾珉发现了。 “你们到底背着我在搞什么名堂啊？”顾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从马跃迷路那出开始她就有些疑惑。然后又打听萧允的行踪，还有今晚的事儿。之前众人齐心协力瞒着她那两个大人的事，她一下子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于是打发小慧来听听看是什么事儿。 小慧的手还被顾珉扭着，顾琰思忖，显然四哥这会儿看到自己很是心慌，连把人放开都忘了。而且小慧也是神情不对。再看三夫人，一脸的懊恼。 “小慧，你听到什么了？快说！四哥，你还不把她放开。要把人家小姑娘抓到什么时候啊？” 顾珉这才松开手，在月光下看了一下小慧，乖乖，这要长大了也得是个尤物啊！不比方才那个头牌差。 小慧张张嘴，不敢说。 三夫人素有急智，可也没把握临时编出来的瞎话骗得过顾琰。顾琰既然来了，大概前头的事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齐娘子看到这副场景，对顾琰道：“王妃，兴许顾三夫人同舅少爷有什么事不好讲呢。您做侄女和妹子的，干嘛一定要知道。还非得现在就逼着小慧讲出来。不如缓一缓，私下您再问顾三夫人。” 三夫人点头，多给她点时间大概能说得圆吧。 “这儿又没有别人。四哥，你不是说跟我之间没秘密么？”顾琰愈发狐疑，她觉得事情肯定跟自己有关，更加的想知道了。 正说着没外人，萧允就带着一帮侍卫过来了。他在正房没找到顾琰，便赶紧上三夫人这里来了。他们要商量什么，想来肯定就在这个小院里。他看看场中的情形，不知道顾珉是不是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应该不至于吧，琰儿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能听这些？ 再扫一眼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三夫人，哎呀三伯母、师姑，这个节骨眼上，您这不是添乱么？这个局面，现在要怎么圆过去？ 这个疑问也同时浮现在三夫人和顾珉心头。顾琰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顾琰看看眼前三个至为亲近的人，朝小慧招手，“小慧，你过来。” 小慧走得如同脚上被绑了石块，心头万分苦逼，为什么最后要让我来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啊？她原本认为秦王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夫婿，听到他在外头偷吃才会吃了一惊。这会儿真的希望自己耳朵暂时聋了啊。 “王妃”小慧终于走到顾琰跟前，艰难的开口。 顾琰看看她，目无表情地道：“早些回去睡吧。” 小慧如蒙大赦，躬身退下，“属下告退！” 顾琰朝剩下的几个知情者，三夫人、顾珉还有萧允脸上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去。马婶子、端妈妈、三伯母、四哥，这几个人会联合起来瞒着自己什么事儿，而阿允又这么惊慌失措的，还有方才小慧的慌乱不敢说，她心头已经有数了。齐娘子赶紧跟上，生怕顾琰出什么状况。到底怎么回事，她也猜到了。转身前不由埋怨的看了一眼萧允，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掉这种链子啊？就连外人都知道王妃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啊。 顾琰走了几步，脚下一软朝前扑去，齐娘子忙将她稳住，“王妃，您想开点！” 一个人影越过她，将晕过去的顾琰打横抱起，回头看三夫人和顾珉一眼，“你们可真是裹乱！” 三夫人和顾珉看到顾琰走着走着就软倒了，自然也是急急的就跟了上来。 三夫人道：“不如先抱到我屋里，正房太远了。珉儿你快去叫季太医和王太医。” 萧允抱着顾琰转身，匆匆进了三夫人的房间把人放到她床上。 顾珉是运起轻功跑去把太医找来了。那两人也是赶紧抱上药箱就跑，生怕慢了一点。一时，整个王府都忙了起来。端娘和小兰也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过来就看到萧允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口，两只拳头捏得死紧。三夫人此时和齐娘子在屋里，只有顾珉在外头。这要不是大舅子，他这会儿肯定抡起拳头揍人了。 顾珉也不忿，你搞出这样的事，让我妹妹受苦，还敢一脸这样？这要不是亲王，挽起袖子揍人的这会儿该是他才对。 端娘吓得不行，抓着顾珉问：“四少爷，姑娘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方才衣裙上有点见红了。 ... 正文 405 劝阻 见红了？那情况是真的有些不妙。端娘吐出一口气，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现在首要的就是要保住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然，看秦王这个脸色，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只要姑娘和她的孩子保住了，秦王要如何惩处此次误事的她，那都是该的。 “王爷，四少爷，我和小兰进去看看有没有能帮手的。” 里头自然少不了丫鬟，不过端娘和小兰都是从小照顾顾琰的，萧允便点了点头。这次的事让他很是火大，可是方才关天河粗粗理了一下，居然全是顾琰的人在里头起作用。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可以说是巧合再加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背后这个谋划布局的人当真是可怕。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些，只一心关注着里头母子三人的安危。其他的，都缓一步再说。 端娘进到里头，看顾琰还在昏迷着，额上的散发已然汗湿。不过好歹没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儿，这说明血止住了，至少是暂时止住了。那就有好的希望。 小兰麻利的上前加入苹果、雪梨，帮着打下手。 端娘问三夫人，“孩子可保住了？” “说是还有些险，要再看看。”如今最好自然是母子均无事，只是小小动了下胎气。要实在不行，怕是得催产。好在已经七个多月，早产还是有希望母子平安的。更坏就是孩子保不住了。这次的事，三夫人也是自责不已，但此时可不是躲一边自责懊恼就够了的。所以，她也在这儿守着。不管怎样，她闺女出了事她都在。 这一夜，整个秦王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包括前院的幕僚、谋臣，除了一无所知还在幸福地呼呼大睡的团子以及阿大阿二，全部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屋子里传出不好的消息。那就等于是把王爷心头的猛兽给放出来了。 说实在的，之前那件事已经让秦王背负了过重的压力，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如果王妃和小主子再出意外……何山和关天河对视一眼，这种时刻压力真的是大啊。一点火星怕是就能激起燎原之火。王爷要是发狂，就凭他们拉得住么？ “谁？”何山听到一点动静，有人急速往三夫人这个小院赶来，是高手。 “是我！”来人很快到了面前，面对他们的严厉戒备轻声道。 何山一松，“是国师啊，王妃就在里头。” “我知道，我方才往正院去，她们告诉我人在这边。”明晖边说边疾步往里走。 师叔！” 门口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僵直杵着的萧允和顾珉看到他也是眼底升起些希望，“师傅 “我进去瞧瞧。”明晖道了一声便径直往里走。 萧允早就想进去了，可是王太医说他进去只有添乱的。他便只有在这里站着。偶尔视线和顾珉对上，两人都有几分恶狠狠的。于顾珉而言，自然是恨他明知自己妹妹最在意什么，又有言在先，却做出这种让她伤心的事。于萧允，却是这会儿不好朝三夫人撒火，看到顾珉自然极度不顺眼。这两人，是一直以来对顾琰很好的，她视如亲母亲兄。而他们做的事，本意也是好的。所以，他此刻极力克制着。如果顾琰无事，那一切都好说。要是里头出什么意外，那他可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三夫人看到明晖，眼眶陡然一红。 “我……” 明晖摆摆手，先看了一下那边顾琰的情形，见比他想象的要乐观一些，这才轻声道：“师姐也是让人给利用了。” “那人好生歹毒！”三夫人这会儿早已想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是料定了她们所有人的应对，利用她们告诉顾琰这件事。用的，全是顾琰自己的人。或许暗地里会有些环节推波助澜。但一步步让事情发展道这个地步的，真的就是她们这些自诩最关心顾琰的人。 “好在丫头争气，知道无论如何不能仇者痛亲者快。她会没事的。”明晖看到顾琰这会儿的情形，心头就认定了。这十六七年，他一直看着她慢慢从幼童长到如今。知道她内里的坚韧，只要没有一开始就出现最坏的情况，那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不然，我真是再没脸见她了。”三夫人顿了一下道：“你此时过来，这么说皇上都已经惊动了？” “那可不。不惊动皇上，人家的目的不是很难全部达到么？”明晖嘴边泛起一抹狠辣的冷笑。这次的事，他记下了！ 于背后谋划的人来说，这件事如果能令顾琰干脆一尸三命自然是最好；令到她和孩子不能全部保全也不错，最好是她舍命产子；就算她福大命大造化大，母子都无事，要么是早产母子平安，要么是胎气大动孩子却能保下继续待产，但至少也要做实了她妒到无以复加。自己大腹便便逼得夫婿不得不隐匿行迹在外偷吃。知道消息之后还大动肝火，险些害得皇家子嗣不保。皇帝之前对这对双生的孙辈有多少期待，此时就会有多厌恶顾琰。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本来就该是她孕中主动安排侍寝之人。否则，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事情还发生在秦王正内外交困的时候，所谓妻贤夫祸少，这样的妒妇好像真的很难说是贤妻了。事情传扬开，不管是谁，都会说此事是顾琰的不是。 三夫人咬牙切齿的道：“当真是她？”当年抓着她的衣裙捉迷藏的表侄女，如今已经可怕到这样的地步了？ “还不知道，而且也没有证据。”明晖吁出一口气。各人都有立场，所以如果那两位大人的事是晋王的手笔，而今这件事是晋王妃搞出来的，却也不能说他们就错了。夺嫡，原本就是这么残酷无情的。 明晖和三夫人说了两句，便走到了床边轻声问季太医，“情形应该还好吧？” 季太医点头，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幸亏秦王妃身体底子好，人也坚韧。虽然骤然遇到这样大的打击，还是撑住了。”他心头有些复杂，他的立场是支持晋王府的。所以他应该希望秦王妃出事。但他一家老小早就被秦王扣下了，所以他害怕全家给秦王妃陪葬。索性不去想这些了，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单纯的医者来抢救秦王妃和她腹中胎儿。 王太医也吁出一口气，接过小兰递上的温热毛巾擦汗，“我出去告诉王爷一声，真是怕他突然就发狂啊！” 门刚打开，外头两人就唰地一声回过身来。看到出来的是王太医，萧允大步上前捉住他双肩，“王老头，王妃怎么样了？” “没事了，王妃和腹中胎儿都保住了。只是还需要静养而已。”哎哟，好大力气，要捏死老夫了。王太医痛得挤眉弄眼的，幸好萧允听完就松开他径直进去了。 旁边顾珉也松了一口大气，好在有惊无险。不然，这件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三夫人等人都赶紧给萧允腾地方，纷纷出来。只留下了刚刚赶到的小菊和明晖在外室以备照看。其他人今天晚上都是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松懈下来都累得够呛。三夫人这个院子她自己住很安逸，但要安置人却是不够。白芷赶紧的安排下人让所有累坏的人都去吃了宵夜，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到隔壁腾出来的空院子就近安置下来。明日众人还得继续忙碌呢，如果照顾得一个不好，还是可能出现反复的。三夫人和顾珉也住到了隔壁院子，把这里腾了出来。 何山等人收到消息都是各自念了声无量寿佛，然后赶紧的派人进宫给皇帝报平安。这会儿宫门早下钥了，但肯定在等着这个消息，叩开便是。通知皇帝的事儿也是他们做的，就怕万一有个什么按不住王爷。这一点，也在人家的预料之中了。不过，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情形，怕是皇帝亲至都按不住这个本来就濒临崩溃的儿子。 萧允进到里头，顾琰还在昏迷着，不过气色已经开始好转了。 明晖道：“秦王，有些事也只有琰儿有资格过问。我也不叨叨了。你这会儿进来就安安静静陪着她就好，回头她醒了，千万不能让她情绪再激动。” “嗯。”萧允应了一声，心有余悸的坐到顾琰床边执起她的手。他一向知道她外圆内方，性子很烈。但平常总是温温和和的，有时候也容易让人淡忘这一点。没想到这一旦事情越过她的底线，便完全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她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啊？要不是他什么都没做，方才瞪顾珉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小菊刚摸了一下，发现顾琰里衣都汗湿了。见暂时用不到她便到旁边的小炉子那里去烧热水，她想给顾琰擦一下。她来的路上也是吓着了，幸好赶到就听到好消息。 水烧开了，明晖招手，“给我沏壶茶。” 小菊瞪他一眼，“等着，我要先给姑娘擦擦身子。” 明晖摸摸鼻子，好吧，他等！ 小菊提着水壶进去，“王爷，奴婢要给姑娘擦擦。她现在汗哒哒的，睡着不会舒服。您让让。” 萧允道：“我来吧。” 小菊不答应，“您当王爷当得挺好，这些活儿就做不好了。伺候人不是光有心就好，还是我来。您坐到旁边去。”说着倒出热水兑到合适的温度。然后把壶提到外室去，“国师大人，劳烦你自己烧水泡茶了。” 明晖道：“知道了。”自己提了壶出去打水。 小菊爬到床上，解开顾琰的衣襟，快手快脚的给她擦了身子换上干爽的里衣。 明晖自己在火炉那边捣鼓了一阵，烧水把茶沏了，还煨熟了几个红薯。这红薯还是他从宫里带来的，当时消息传到他本就在准备煨红薯吃，当下把布袋一抄就奔了出来。方才白芷安排上宵夜，他不大想吃，就想着这口红薯。这会儿小菊说她要给顾琰擦身子，秦王坐这儿看着无妨。他就不在外室呆着了，于是便凑在火炉旁都给煨熟了。 过来看到小菊端了水出去倒，便知道她已经给顾琰擦过了。于是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坐下，问萧允，“吃么？” 萧允闻到红薯香味的时候就一阵无语了，这要是别人敢如此肆意，他早让人拖下去了。他摇摇头，“国师自己吃吧。”声音颇有些生硬。对于顾琰还躺这儿昏迷着，明晖就有心思煨红薯了表达了不满。 明晖道：“丫头的命硬，放心吧。”看小菊进来，顺手递了个给她。 小菊倒没觉得怎么饿，明晖游说道：“吃吧，皇上种的，别处吃不到。” 小菊听说是皇帝种的，立时接了过去，小心的撕开表皮吃了起来。吃了一口心道：这皇帝种的也没有特别好吃嘛。眼见萧允很狠担心的看着床上，她开口道：“王爷，我家姑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她就为了狠狠的报复回来，也会好起来的。您不用这么担心！” 萧允看看吃得不亦乐乎的两人，颇有些接受不能。要说在顾琰心底，最重要的人他和团子以及肚子里两个算是第一梯队，眼前这两个吃红薯的就是第二梯队，三夫人顾珉端娘那那得往后排。怎么这会儿这俩人还能这么的没心没肺啊？ 明晖看明白他所想，对小菊道：“你不知道琰儿怎么会躺这儿啊？”还那么好心宽慰他。 小菊点头，“知道啊，可王爷这会儿的忧心看起来也不是假的嘛。至于说那件事，姑娘回头醒了要是信他，那我就信。” 明晖笑笑，“可是秦王这会儿看咱们不顺眼，觉得琰儿还在那儿昏迷，咱俩就有心思在边上烤红薯吃。”这个秦王，他把人弄成这样，这会儿还敢怪旁人。不管是不是误会，没及时解释清楚那也是他的不是。做什么非得去那种引人误会的地方？ “可姑娘不是没事儿了，接下来就是调养么。等她调养好了，生了小娃娃，那就该好好的找人算账了。咱们这会儿吃红薯有什么不对么？”小菊认真的问。 萧允被这两人说得沉了沉脸，看顾琰情况也稳定了，这俩人在这里守着他也可以不用担忧，便拔腿往外走。 “站住——”明晖沉下声音，“秦王这是要出去追查这件事？” “是又怎么样？” “琰儿此时出事，人家就是为了让你沉不住气。你是要她醒了就为你担心、着急么？你想看着她和孩子再出事儿是吧？”这才是明晖留下来的目的。守着顾琰有的是人，他留下是为了守着秦王，让他不要乱来。秦王这个性子，横起来谁都拉不住。这个点了，总不能让皇帝来看住他吧。明晖是顾琰的师傅，而且这次的事他没有被人利用，这个时候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实在不行，别人不敢下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人打昏。丢到床上陪着顾琰一起昏迷就是了。 媳妇儿和肚子里两个没出世的孩子被人算计得差点出大状况，是个男人都坐不住。尤其还是他这样的主。可从皇帝到下人都这么担心，不就是怕他咽不下这口气出更大的事么？ 萧允恨声道：“这一次竟让人把我们夫妻欺负到这个份儿上！” “方才小菊也说了，琰儿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可是她忍得，她会等到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坐完了月子再找人算账。我听说她常劝王爷遇事要戒急用忍，您就听她一回。再说，此时背负着那样的名声，您适合搞事儿么？坐下，好好守着她。等她醒了，不管是不是误会，你都要说服她相信就是个误会。然后，你俩一起等着孩子降世。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夫妻齐心，双剑合璧的去报仇算账。我方才让您不要弄得她醒来情绪又激动，合着您没听明白？” 萧允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最后还是回去坐下。 等到他冷静下来，明晖拿起最后一个烤红薯，“要么？” 萧允伸手接了过来，剥了皮吃起来。吃完道：“真的是误会，我当时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了没有，就犹豫了一下没赶紧解释。”主要是当时闲杂人等有些多，他去办的事只能说给顾琰听。哪料到，就这么一犹豫，她就认定了。 明晖端起茶道：“我说了，有些事只有琰儿有资格过问，你回头把她说通就成。我跟小菊一样，她信了你，我们就信你。” “嗯。” 明晖顿了一下又道：“马婶子我接触不多，不敢做保。但我师姐、师侄还有端娘，都是一心一意为琰儿好。他们被人利用，促成了这次的事。好在琰儿和孩子都没有大碍，还请王爷高抬贵手。他们心头绝不好过的。而且，琰儿也不希望王爷为难他们。” 萧允吐出一口气，“下不为例！”他说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害了顾琰和孩子他都不会放过。如今没有大事，而那些人又是她一心看重的，便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 正文 406 主谋 与此同时，晋王一把推开了晋王妃寝殿内室的门，脸色十分的难看。 晋王妃还没有睡，她披散着头发靠在大迎枕上。看到晋王并不惊讶的样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只淡然道：“王爷果然来了！” 晋王看着她，冷声道：“果然是你！看来你是把本王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了。” “您是妾身的夫主，是妾身的天。妾身安敢不将您的话当成耳旁风。您要让妾身在这晋王府后宅无声无息的病故，再容易不过了。这件事，还真不是妾身做的。”晋王妃镇定的道。 晋王嗤笑一声，“你可别说是七弟妹，她要是能布出这样的局。之前就不可能吃那么大的亏了。” “妾身是自己做了，会推给七弟妹的人么？看来王爷还真是从头到尾没有怀疑过那人。整件事都是顾家人自己做下的，与妾身无干。” 晋王一愣，“瑾儿？不可能，说你足不出户能知道九弟的行踪，还有些可能。她能从哪里知晓？” “妾身告诉她的，但妾身做的也就是这一件事。就算您不记妾身一功，怎么着也罪不及死吧？您要是真的不信，那妾身也认了。夫为妻纲，王爷一定要妾身死，那妾身也无话可说。” “瑾儿她为何要如此做？”晋王沉声道。那个总是含羞带怯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并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子，他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也没过想过要去费心了解。今日才发觉，他压根不熟悉她。 晋王妃嗤笑一声，“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王爷啊。这世上有谁想当别人的替身啊？王爷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女人。这府里知道内情的哪个不是恨不得扎小人咒她啊？对王爷用情越深的，就越会恨她。” 晋王自然不信晋王妃除了告诉顾瑾萧允去青楼的事，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如今看来，从她执意替自己纳顾瑾入府的那一天起，说不得就在谋划着这一天了。让顾瑾痛恨顾琰，进而去伤害顾琰，这就是晋王妃的真正目的。而且这一次的事，真的都是顾家人所为。但最伤顾琰的，肯定是顾瑾是背后主谋这一点。这比晋王妃亲自出手效果好太多。 晋王闭了下眼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掺和进我们府里的事里来。” “这点最可恶，我们梦寐以求的，却是她弃如……”晋王妃言辞激愤脱口而出，但说到这里却是赶紧顿住了，因为晋王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 “你说得没错，她的确将我弃如敝履！”晋王自嘲地道。 晋王妃往前驱了驱身子，脸上露出悲苦的神情，“王爷，您何必执着于她。满目山河空念远，何必啊！” “本王此时执着的只有储位。” “那她出了事您就这样着急？她此时出事，不是对大局大为有利么？不管是妾身还是顾妹妹，都是在为王爷的大业出力。是，妾身有私心，但万不敢坏了王爷大局。”所以一直等到如今，才用上了顾瑾这颗棋子。 晋王冷冷的看她一眼，“所以你现在就是在等着她更进一步的坏消息？” “不，妾身听到消息后，一直在等着王爷兴师问罪。至于她，我当然不会盼着她好。”晋王妃古怪的笑了一下又道：“王爷，其实，您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妾身呢？先不说她只是您的弟媳妇儿，咱们就说您之前才刚对付了兄弟，妾身这里算是告诉顾妹妹消息对付了弟媳妇儿，这有什么不同呢？” 晋王被她说得一滞，“你如今是吃定了为了不寒了那些跟随本王的人的心，本王也不能动你是吧？” 晋王妃苦笑，“妾身与王爷的情分已经磨得不剩什么了。如今能倚仗的，也只有王爷想成大事的心了。王爷，妾身是您称职的王妃，也将是您称职的太子妃、皇后。除了妾身，妾身的家里再没有女孩儿能跟得上您的步子？” 哼，别说事情是顾瑾那个小贱人设计的，就算是她设计的又怎样？她的所作所为才是晋王妃该做该为的。如果他就因为那个女人，反而对她下手，那是真的要让所有跟随的人寒心的，包括楚王夫妻。大家出生入死，还不如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以后晋王成了皇帝，再像今上一样六宫粉黛都不爱就是执着痴迷于别人的妻子，爱得如痴如狂，那今日得罪过那个女人的人还有什么活路？ 此时的晋王妃早已摆脱了产后抑郁症，她敢推动这件事，就不怕晋王为此对她下手。她跟了这个男人十三年，很清楚在他心底最看重的是什么，也很清楚他的性格。他和秦王不同，顾忌太多，多少有些优柔寡断。那个女人怕也是看穿了，所以当年才会一点留恋都没有，决绝的离京远遁。后来他借西陵人的手把那个女人掳出宫，最后还是因为重重顾虑，放她和萧允私奔去了洛阳。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就如自己方才所说，情分已经磨光了，她何必委曲求全！他离不开她的家族，而家族中没有够格与他并肩的妹妹了。做侧妃，家里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这个位置还是得她占着。大不了将来她就学如今的皇后，不再将他放在心上，只做好一个皇后便是。她有儿子，那是他的嫡子。无可非议的世子、太子！她有身居高位的父兄，他做了皇帝也得用。 他和秦王不同，秦王今晚是真的有可能发狂的，一旦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不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他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再加上如今还没过去的两位大人被催逼得累死在岗的事，那决计不能成为太子。这会儿，晋王府上下已经全部戒严，如果他来了，自然免不了一些必要的伤亡。就像那两位大人一样，都是为了成就晋王的大业做出的牺牲。也亏得晋王不是秦王那样的疯子，沉不住气忍不得的人如何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呢？就晋王妃对秦王的了解，他到如今还能冷静，已经是很大的长进了！ 晋王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晋王妃，“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哼，当我知道我的夫婿心底有了别的女人，将她珍之重之的放在心头的时候，我就开始变了。说起来，我也很理解顾妹妹的做法，同是姐妹，在王爷心底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却是地上的泥。谁能甘心啊？妾身这里作为同病相怜的人，想给顾妹妹求个情，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这个一心一意爱慕您的女子吧！听说，顾妹妹从那年的上元节初遇王爷，就把您放在心上了。” 晋王看晋王妃一眼，然后默默的离开。晋王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道：“我还真想看看顾琰知道这件事是她的好妹妹做下的会是什么反应。当然，首先她得活过今晚才成。”这件事是顾瑾策划的，但是她也没少帮着查缺补漏。不然，事情哪能进行得如此完满？顾琰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知道了？ 晋王在书房独坐了半宿，直到消息传来，顾琰只是动了胎气，母子都没有大碍。晋王吁出一口大气，好在她没有事！但是，要怎么处置顾瑾和王妃呢？杀了她们？王妃现在还不能死。如果连她都留着，却把顾瑾给杀了，那顾瑾似乎也着实太冤了。既然她没事，那这个仇就留给她自己报吧。 顾琰实在拂晓时分醒过来的，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摸肚子，摸到还是那样圆鼓鼓的，甚至不知是老二还是老三还踹了她一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天幸，孩子没事！ 看一眼帐顶，不是她自己的，挺素淡清雅像是三伯母的。再看旁边，是歪趴在床沿的萧允，顾琰此刻懒怠看他，再往外看，小菊打着哈欠正进来。 顾琰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菊——”她早说过她是在小菊背上怀里长大的，小菊于她无异于母姐一般的存在。这会儿看到就没忍住。 小菊哈欠打到一半，赶紧把嘴合拢，“姑娘，你总算醒了。你放心，你腹中胎儿没有事。太医说好好休养就可以了。是不是饿了，想吃点什么？” 顾琰的声音不大，但小菊的声音却是不小。当下，不知几时趴着睡着的萧允一下子抬起头，“琰儿，你醒了？” 外室榻上打坐的明晖也走了进来，“醒了啊，醒了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先问清楚，别这么吓唬大家伙。” 问清楚？听着是昨晚自己弄错了啊。顾琰看向萧允，“我没给你时间说么，就一句‘那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很复杂么？” 萧允抓住顾琰的手，“不复杂、不复杂。我就是迟疑了一下，结果你就认定了。我在那里见一个人，为了掩饰对方身份才选在那里的。”这会儿是在暗卫重重守卫的屋子里，旁边只有明晖和小菊，这两个人他是信得过的。 明晖摸摸下巴，好奇的道：“什么人可以借由青楼掩饰身份啊？”秦王亲自去见，肯定不是小角色。青楼女子是不可能了，那是客人？可青楼怎么掩饰客人的身份呢？ 萧允小声道：“对方住在那附近，趁夜而来可以不惊动人。是、是贵妃宫中的副总管太监。” “啊——”小菊惊呼出声。 明晖囧了一下，果然很能掩饰身份啊！不过，秦王居然和贵妃宫中的副总管太监都搭上线了，很厉害啊！他记得那就是圆脸白胖的老太监，很是世故。 顾琰也囧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你约人家在青楼见面，确定不会刺激到人家？呃，好像不会。太监在皇帝和妃子办事儿的时候，太监不是还负责守门的么。 “琰儿，你要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顾琰静了一会儿道：“你去了几次啊？” “前后一共五次。” 那就难怪被发现了。顾琰也没有表示到底信不信，只是对小菊说道：“我昨晚好像闻到烤红薯的香气。” 小菊道：“那是皇上种的，没有了。不过皇上种的跟这宫外的就是一个味道，我去厨房找找。” 明晖道：“不用找了，我师姐不吃红薯。既然琰儿你醒了，干脆回正房去。今天肯定少不了来探望你的人。这儿也太小了。” 顾琰点点头，勉力坐了起来，还有些虚弱的样子。 萧允小心翼翼地连人带被子将她抱起，“外头晨露重，小心别着了凉。”他心头还有点打鼓，这是信他了还是依然在怀疑啊？ 回到正房，顾琰对萧允道：“天要大亮了，你是去补眠还是梳洗用饭进宫去？”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 “还是不要了，如今外头对你风评不好。你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守着个妇人，那些人更有得说了。” 萧允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这会儿哪里肯离开。他有些委屈的道：“真的是误会！” “我信了，可对外只能说我是动了下胎气吧？那你就不去处理事务在家这么守着我，这样不好。去吧，我吃过东西再睡一下，醒来兴许你已经下衙了。”顾琰一是真的有些虚弱，昨晚还是挺险的。二就是不想应酬今天会来探望的人了。一拨一拨的，娘家、婆家都是一大堆人。 萧允这才道：“我等太医来过听听他们怎么说。” 小菊端了碗进来，里头有两个煨熟的红薯。她剥了皮用勺子挖了喂到顾琰嘴边，热气腾腾的。 端娘等人早起闻讯也都过来了，三夫人和端娘看到顾琰这会儿在吃烤红薯都有些蹙眉。这会儿正该吃些滋补的才是。可二人都有些心虚，便都没吭声。 季太医和王太医昨晚都累坏了，晚一步才过来。正好顾琰把一个红薯吃完，便由二人分别把了脉。两人都说让顾琰今天卧床休息，不要劳动心神。又合拟了一个方子，让人抓药来熬。然后老管把炖了一晚上的补汤呈了上来。 三夫人忙道：“琰儿，快喝了吧。” 这会儿小菊和明晖都出去吃早饭去了，站在一旁的顾琇便端了汤喂给顾琰喝了。 “嗯，我没什么事儿了。不用都在这里守着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三伯母帮我支应着今天来探望的人。” “好，你放心就是！”三夫人带着人出去。 顾琰想了想对还杵在屋里的萧允道：“阿允，马婶子一家是不是还关着？不用让人看管了，把他们留着，我回头精神好些有话要问。”马婶子一家昨晚就被关天河派人抓来了。 萧允对门外的王嘉使了个眼神，后者点头去了。 “好了，你快去洗漱吧。一个晚上胡子就长出来了，赶紧收拾收拾。” “好，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没什么事儿我就早些回来。”萧允心头还是有些不踏实，顾琰醒过来表现得太冷静了。不过她说的的确在理。对外只能说她只是不慎动了胎气。他为此就放下一切事情的确太夸张了。 “嗯。” 萧允唤了人进来守着顾琰，这才下去洗漱，打理自己的仪容。 发生了这样的事，顾琇也没心思去书院，便在寝殿里陪着顾琰。团子早上醒来，如常找了过来。 “团子乖，你娘不舒服，你自己出去玩好不好？” 团子听说顾琰不舒服，立时就要往里冲。 顾琇索性抱起他，“小姨抱你进去，你不要出声吵到姐姐。” “嗯。”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也满是担心的跟着进去。 团子看顾琰披散头发躺在床上，立时就要喊娘被顾琇及时捂住了嘴巴，“说好了不吵的。” 阿大轻声问道：“琇姑娘，王妃没事儿吧？” “没有大碍，不过需要好好休息。好了，你们都看过了，出去吧。” 团子扭了扭小胖身子，小声道：“陪娘。” 顾琇想了想，“那好，你乖乖的，小姨就让你留下。” “嗯。” 过了一会儿，收到消息的顾家人，萧家人纷纷来了。顾家的嫂子、姐妹、伯母，萧家的妯娌、大姑、小姑一大堆。 三夫人一一接待，说顾琰就只是动了胎气，好在如今没事了，如今人正在睡。来的人问候了一番，留下礼物也就纷纷离开。顾瑜和渝王妃看三夫人也是一脸的疲色，便留下帮着招待来探望的人。直到下午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看过醒过来喝了参汤的顾琰她们才离开。 欧大嫂等到众人都来过了，这才过来。她今早在众人之前就来过一次，昨晚更是跟着悬了半夜的心。得到母子三人都没大事的消息，直道‘吉人自有天相！’ “顾三夫人，欧夫人，王夫人来了。”端娘进来禀道。 “哦，快快有请！”三夫人道。 王氏也是知道众人都来过又走了，这才抱着儿子来的。明晖的儿子已经十个月，会爬了，名叫东方棋。 三夫人把小家伙接过来，“棋儿来看师姐么？” 王氏便自行走过去看又睡过去的顾琰，和床边的欧夫人说道：“但愿这孩子早日否极泰来！” ... 正文 407 知悉 团子看到小师叔，‘挞挞挞’的走了过来，“小师叔，娘病了。”大概是顾琰每天都会逗引着他说话的缘故，他口齿相当的清晰。所以虽然最多还只能说三个字、三个字的，但简单的表达却是基本无碍了。 棋儿认得这个时常来看自己的师侄，对着他露齿一笑，然后眼睛往他身后看看。这是在找元元呢。因为这俩通常是结伴去看他的。 “元元，不在。”团子回答道。 三夫人将棋儿放到榻上，团子用力拍拍胸口，“我看着。” 三夫人笑笑，“你不许欺负小师叔才是真的，也别乱喂他吃东西。”上回团子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投喂了一小块苹果，害得小棋儿闹了肚子。完全不能消化，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的。顾琰特地带他去看了一下蔫蔫的小师叔，说这都是他害的。他记忆还算深刻。 “哦。”团子答应一声，让阿大给脱了鞋子，就爬上去和小师叔玩儿了。他让阿大阿二把小师叔抱到他怀里，就跟抱着个大号娃娃一般。两手还有模有样的轻拍他的背，嘴里开始哼唱‘睡吧、睡吧，宝贝——’。这是顾琰经常哄他睡的时候唱的摇篮曲。团子这会儿是正无聊，顾琰一直在睡，他又不想离得太远，所以看到小棋儿便高兴的走过来了。 棋儿是睡饱了来的，而且团子唱得断断续续的，完全没有催眠效果。他就咯咯笑着把团子望着。 团子的胳膊没什么力道，都是阿大阿二帮忙托着，他们三个干这活儿也是配合默契了。往日过去就时时如此，并没有让棋儿有什么不适。当然，他们外头还有几个丫鬟专门看着。不然，还真指望这三个带孩子么？ 团子抱累了，阿大阿二更累。三小张罗着把棋儿放到小扁枕头上，盖上小被被。 团子叨叨：“睡吧睡吧。” 棋儿还是不睡，团子便撑起身子，准备用手帮他把眼皮合拢。 乳母赶紧阻止，“小世子，不可以这样！” 团子不听，小爪子继续伸过去。阿大也觉得不对，赶紧伸手想抓住他的手。 明晖补了一觉，刚跨步进来，见状道：“干嘛，你小子又欺负小师叔？” 团子振振有词的道：“没！” “还没呢，师爷都看到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干！不然打你小屁屁。” 团子满脸的迷糊，阿大想了想道：“小世子，好像人死了才这么帮他闭眼。” “死？” 阿二解释道：“就是去了远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团子挠挠头，又伸小手轻拍小师叔的胸口，还把小被被给他往上提了提。这些都是平常别人对他做的，这会儿都实践到小师叔身上。这也是他喜欢去看小师叔的原因。亲近的里头别人都比他大，就这个比他小。 明晖笑笑，“对嘛，这样才是乖师侄。” 小棋儿认得团子，却不认得亲爹。因为明晖回来的时候确实有些少。团子很稀奇的发现这点，指点着明晖对小师叔道：“你爹——” 小棋儿看都不看明晖，眼珠子就跟着团子转，小手小脚努力摆动想把压在身上的小被被弄开。嘴里‘啊、啊’的叫着，还吐着小泡泡。 团子拿起他的小围兜小心地替他擦嘴，“笨师叔，不认爹！” 明晖道：“他见我的时候少。哼，我都是为了谁啊？”说着伸手去抱儿子。 团子问道：“谁啊？” “你皇爷爷啊。”小棋儿不太肯给陌生人抱，拧着身子哼哼。 “还是团子你小时候好啊，谁抱都肯。”明晖感叹道。 王氏听到外室的动静，赶紧出来。小棋儿看到她，叫得更大声了。明晖便递了给她，脸上怏怏的。 “这孩子有些认生，国师见谅。” “没事儿。” 团子抬起双手，“师爷，抱——”师爷太可怜了，他儿子不认他！ 明晖捏捏他的小胖脸，抱着他进了内室。 顾琰这会儿醒了，正半靠着大迎枕吃饭。她中午就喝了一碗参汤，这会儿饿了。又睡了大半天，她精神好了不少。 三夫人道：“团子今天一天都在这儿陪着呢，不吵不闹的。方才看到小师叔来了才出去的。” “哟，今天这么乖啊？” 团子点点头，看到顾琰醒了很是高兴，“娘——”就想到她身边去。 明晖把他往床上一搁，他就靠到顾琰身边去了。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悄悄道：“小师叔，不认爹！”言辞间满是同情。 明晖额角抽抽了一下，顾琰道：“小师叔还小呢。” 明晖对欧夫人道：“正好我过来，夫人把越越叫过来。” 欧夫人点点头，“又要麻烦国师了。不如今晚您和王夫人就赏脸到我那小院坐坐，尝尝我的手艺吧。”她无以为报，唯有亲手做一桌菜了。 明晖点头，“好啊，听说夫人的手艺可是得了宸妃亲传的，倒是真想尝尝。那也不用叫越越过来了，他慢吞吞的又得走半天。还是我们直接过去吧。”一边给顾琰打个招呼，“我先过去，等会儿有话和你说。”老是听皇帝念叨宸妃的手艺如何如何的好，他今天也尝尝。 “嗯。”顾琰点头应了。 欧夫人又邀请三夫人，后者道：“我就不去了，我陪着琰儿。” 团子这边看顾琰没事了，忙刷存在感，“大伯母——” 欧夫人笑了，“你也要去？” 团子点头不已，两手抬起讨抱。 明晖看顾琰这架势，怕是要审问马家人了。抱走也好，便上前把他抱了起来。王氏则抱上小棋儿，对欧夫人道：“您诚心相邀，我们一家就叨扰了。” “王夫人说什么呢，大恩不言谢，我也就是表一下心意。阿大阿二，走吧。”欧夫人笑道。 “你小子，有了好吃的就把你娘给忘了。看在你在这儿乖乖呆了半天，原谅你了。”顾琰对团子嘟囔。 团子挠挠头，用两手比划了一下，“兜、兜” 顾琰笑得不行，“我不用你给我打包，是吃不了兜着走！” 明晖拍拍团子的小屁屁，“你小子还懂吃不了兜着走啊。”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三夫人和顾琰，后者道：“三伯母，麻烦你去让人把马家人带来。把马婶子和马跃带进来就好。其他人留在外头。” “好的。”三夫人今天是百爪挠心，所以看顾琰精神还好也没有阻止，出去交代了一声。 端娘在外头听说顾琰要过问这件事了，便也进来候着。她的心情和三夫人是一样的，被人这么利用了一次，是牙都要咬碎了啊。 人很快带来，往日精神的马婶子颇有几分憔悴，一脸的愧悔。马跃则跪在屏风之外，脸上还带了些伤。显然昨晚被刑讯了。这还亏得顾琰早上临睡前交代了一声，不然他肯定会被吊到这个时候。 马婶子趋前给顾琰磕了个头，“姑娘，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都怪我多嘴啊！”她昨晚真的被吓坏了。听到顾琰平安无事的消息才总算缓过气来。不然，他们一家就算是是完了。 顾琰道：“站起来说话吧，马跃你也站起来。”那个时候她手里没银子，厨房送来的菜都是蔫的、黄的。马婶子为让她吃得好些，让马跃在外头想方设法的买价廉物美的东西。她有什么事，马跃也没少替她跑腿。她那时候还给不出什么赏钱的。但马跃都周到的把事给她办了。这母子俩都是厚道人。就是这次，为了确认是不是萧允，还不惜以身犯险。 马家母子也是知道是早上顾琰醒来后发话那些侍卫才放了他们，还给了饭吃，甚至丢了伤药让给马跃裹伤。他们愧疚之余也是感激得很，跪着不敢起来。 端娘道：“姑娘让起，你们就起来吧。姑娘从来不喜欢人给她跪着的。” 马婶子想起顾琰是不喜欢这个，便搭着儿子的手站了起来。 “马跃，你是怎么发现秦王去那处的？你原原本本的说。”顾琰沉声道。关天河昨天让人用鞭子抽了马跃一顿，但他一口咬定是碰巧发现的。不过，此时问话的是顾琰，他犹豫的一下便说了实话，“姑娘，是我、我去找青竹的路上遇到的。” 顾琰直起身子，惊讶地道：“瑾姑娘的那个陪嫁丫鬟？”顾瑾有两个陪嫁的丫鬟，红袖和青竹。红袖就是上次在围场作证说顾瑾端给晋王的茶里加了料，以致晋王一时迟钝被黑熊拍伤那个，早已过了奈何桥。青竹是如今剩下的那个。 马婶子一听青竹两个字就火了，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你还去找她做什么？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马跃和青竹都是顾家的家生子，小时候一个大院住着一起玩，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后来马家离开顾家，青竹也陪嫁进了晋王府。两人的联系就算是断了。没想到后来又机缘巧合碰上。 端娘斥道：“马婶子，姑娘问话呢，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想让马跃说啊？” 马婶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姑娘，老奴僭越了。”虽然已经赎身，而且顾琰也一直让她自称我。但一紧张她又称上老奴了。 顾琰和三夫人此时脸色都有些难看。如果事情和顾瑾再有关，那这次的事还真全是顾家人搞出来的了。这个结果，两人一时都有些接受不能。 三夫人坐到顾琰旁边，“琰儿，兴许她跟红袖一样，也被人收买了。瑾儿并不知情。”看看顾琰脸色顿了一下又道：“就算真是瑾儿吧，那你也不能伤了自己个的身子。”居然不是晋王妃，是顾瑾？ 端娘见状也赶紧道：“姑娘，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就算那真是个白眼狼，您别为她气着了。” 顾琰做了几个深呼吸，“端妈妈，让人去晋王府，叫顾瑾马上来看我，带着青竹一起来。”今天来的人不少，晋王府是刘侧妃来的。据她说晋王妃是要照看承治，顾瑾的承曦也有些不大好。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 小兰和小菊这会儿都在外室，听到这个惊悚的消息对视一眼也走了进来。因为事情经手的都是顾家人，所以这会儿连齐娘子也不在场。这件事委实有些伤顾琰的面子。至于顾琇，因为还小不适合听这些，被三夫人打发出去了。 小兰道：“如果真的是瑾姑娘，那她的良心可是被狗吃了。如果不是我们姑娘帮她，她一个庶子的庶女能进到太夫人的东院住着？不被那些看菜下碟的人欺负死才怪了。” 小菊看她一眼，“别说了。” “三伯母，你带她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三夫人想了想，“好，我们出去。不过怎么也得留个人，小菊你留下照应着。”眼前就小菊没有卷进来，留她省得膈应到顾琰。 “是。” 三夫人出去以后，便打发人去把明晖又叫了回来，“事情跟我们想得不一样，是顾瑾的丫鬟引着马跃发现的。” 明晖挑眉，“我还真是服了那位晋王妃了，这一招更狠！琰儿没事儿吧？” “比昨晚好，但是脸色难看得要死啊。现在小菊在里头照顾她。所以我才把你叫了回来。瑾丫头要是真的这么做，那就太没良心了。就跟她那个爹一样！小时候的事不说了，琰儿被困在宫里还不忘让我给她寻个好人家呢。说她是庶出，四弟妹不会上心，为了利益只会随随便便就把她嫁出去，她爹也靠不住。”三夫人激动地道。方才在顾琰面前，她是极力忍耐才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省得她更难受。 明晖道：“这世上什么人没有啊。师姐你总归还是日子过得太简单了。再说了，她如今怎么说也是晋王府的人。而且……”晋王府的女人怕是同仇敌忾都恨琰儿。她知道真相以后，虽然面上不露，但心头想法肯定不会少。而且这几年她在晋王府经历的腌臜事情也多，早不是当年的心性了。说不得她是把一切都记在了琰儿头上。 “我等下一定要……”三夫人说到这里卡住。是啊，顾瑾是晋王府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已经不但是嫁出门的侄女这么简单了。 “她、她、她还不如珏儿呢。小时候看珏儿挺可恶的，如今也好多了。” 明晖扶住三夫人，“师姐你冷静点。”抬眼看到顾珉和萧允一前一后进来便唤道，“珉儿，过来扶着你娘。” 这俩人都是早退的，在门口凑巧遇上。这会儿见三夫人气得发抖两人都吓了一跳。顾珉上来把母亲扶住，萧允直接疾步往正房去了。 顾珉问道：“怎么回事啊？” “事情似乎同顾瑾有关。”明晖轻道。 “什么？”顾珉震惊的道。他对顾瑾的印象不深，记忆中就是时常跟在顾琰身后，安安静静的一个小姑娘。这几年她进了晋王府，从侍妾做到侧妃，但都是妾。他们也不是亲兄妹，便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怎么如今这么歹毒啊？出嫁了的姐妹就算碍着夫家的立场不守望互助吧，也不能反过来害自家姐妹啊。再说琰儿对她可一向不薄啊！想到这里，他想起晋王。呸，就算是因为晋王，她要恨也该恨把她拖进来的晋王妃才是。当初也是他们四房自己悔婚。母亲给她寻的人家多好啊！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东西！ 萧允几步进了内室，看到只有小菊在，也是一脸的忿然。再看顾琰，却是一脸的淡漠，两手把被面用力揪着。这是气到极点了啊！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琰儿，怎么了？是我又惹你生气了么？”应该不是他，要不然三夫人已经气成方才那样了，看到他不会没有反应。 顾琰道：“不是。”然后就没声了。 萧允便看向小菊，小菊福身行了一礼，“马跃是被瑾姑娘的丫鬟引着才发现了王爷的行踪的。” 萧允也有些愕然，“是她？”他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姨妹干的。他心头认定的也是晋王妃，昨天冲出去本来是要去找那个女人算账的。 顾琰点点头，“是她，也不是她。这样的局她布不了那么好。不是说她心机城府不够，她没人没钱，哪能安排这么周全？但是，她终究是参与了进来。晋王妃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终于让她找到最合适的时机给了我狠狠的一击。”她摸摸肚子，幸亏孩子没事。 “琰儿，你想怎样？”萧允肃然问道。晋王妃的事另说，如今事情关涉到顾瑾，要怎么处置就要看顾琰的意思了。 顾琰道：“她不是缺人、缺银子么？我成全她！” 萧允挑眉，“怎么说？” “她会参与进来，一半应该是受了晋王妃的威逼利诱。另一半就是心底对我确实有怨气。但是，她更恨的还是晋王妃。晋王妃害她早产，让她连生的是儿是女都搞不清楚。更是晋王妃将她拖入如今这个深渊。要不然，此时她也是在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所以，我会像对楚王府的江氏一样，出钱出力扶持她。让她向晋王妃报复，好好的把这几年郁积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如今顾瑾出手，顾琰自然不会再把她当妹妹。那自然是会用最合适的方法算计她了。晋王府后宅本来就热闹，她再添把柴火吧。 萧允点头，“是个好法子。好了，不值得为这种人伤神，咱不气了啊。” “我让人叫她马上过来看我，她就快到了吧。” ... 正文 408 对质 萧允如今一股邪火没地儿撒，闻说罪魁祸首居然是小姨子自然更加的火大。不过，他最冲动的时刻已经过去，昨晚都按捺了下来。这个时候也就不会再不冷静。当下听了顾琰的打算心头只道一声‘妙’。 “那好吧，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来办。但前提是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他还有另外的事，那两个官员的死至今还在沸沸扬扬，没有平息。那个小仵作也还没有到京。如何运作让这件事赶紧解决了，是他的当务之急。如今看顾琰身体无碍也恢复了斗志，他便起身离开了。不然，回头亲眼看到顾瑾，他很难忍得住。这样的可恶！不过，留着她对付三嫂倒是挺不错的。要是没点能耐，在三嫂面前可不够看的。 萧允去了大书房，把正房留给了顾家人。顾珉出去了一趟，带着长房长子顾琛和四房的长子顾琦一起回来。他只说是顾琰有事请他们过去一趟。那两人有点疑惑，今早他们的媳妇儿才结伴到秦王府看望过顾琰。不过还是赶紧跟着他来了。 “四弟，到底怎么回事啊？”路上，顾琛忍不住问道。顾琦便也看了过来。 “大哥，三哥，琰儿这次动胎气，是因为听说秦王私下去了风月场所。” 顾琛当即道：“王爷他既然要做出只守着十二妹过的样子，那在外头偷吃嘴巴怎么也不抹干净？还传到十二妹耳朵里了。不过，这事儿十二妹也着实是太霸道了。你如今是要我们一起去声讨秦王？” “不是，琰儿如今还用不着娘家人撑腰。是有人刻意让她知晓了这件事，气愤下动了胎气，腹中孩子都险些不保。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顾珉说着看顾琦一眼，然后才接着道：“查到了顾瑾头上。所以才请二位哥哥过来做个见证。”撑腰？琰儿有今天都是靠了她自己。他们这些兄长，如今有什么资格替她撑腰？秦王会在意他们么？他们如今的高位还是秦王给的呢。再过十年，各人都成气候了，那时候说这话才能不脸红。 顾琛还好，顾瑾只是他的堂妹。虽然震惊却还没失态。顾琦却是脸色陡变，顾瑾是他亲妹。一向柔柔弱弱，被嫡姐和庶姐欺负的。他瞠目结舌道：“会、会不会弄错了啊？”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顾家已经落败至此，如果还在自相残杀，那祖母大概……”真要饮恨收场了。 顾琛脸色也很严肃，“那我们快走吧。” 顾瑾来得也挺快，就在顾琛和顾琦入府不多时，她就到了。顾琰已经没在床上靠躺着了，穿了身家居服，随意挽了个卧髻，把大躺椅的椅背竖起来些，坐在正房待客的地方看着顾瑾进来。身旁只站了个小菊，其他人都在旁边的屋子。她无意搞出三堂会审的架势，把两个堂兄叫来，只是要让他们作证。这回可不是她要对付顾家人，她只是还手而已。 顾瑾没施脂粉，素颜素衣。她上来按照各自的品级给顾琰请安，“上午因为承曦有些咳嗽没能及时过来看望姐姐，幸而刘姐姐回去就告诉了瑾儿，说姐姐无碍。现在亲眼看姐姐气色还好，瑾儿也就安心了。” 顾琰道：“坐下说话吧，我仰头看你难受。青竹呢？不是让你把她一起带上么。我一直都记着刚回顾府的时候，她对我很是客气，并没有跟红顶白。” 顾瑾面上一黯，“青竹她……死了。” “怎么死的？”顾琰并不意外。青竹做了那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再有活路。实则如果不是顾琰要留着顾瑾有用，萧允连她都不会放过。就是萧允放过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晋王也得有所表示才是。青竹这会儿死了，倒是可以避免受一些零零碎碎的折磨。 “她告诉了我一些事，然后吞了金。”顾瑾的双肩垂着，很是哀伤的样子。 顾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该不是要说青竹跟红袖一样也被人收买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顾瑾摇头，“不，青竹跟红袖不一样。青竹她是为我而死的。” “那说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顾瑾抬起头，“琰姐姐，我一直很感激你没有让我做个糊涂虫。早早的告诉了我，我会进入晋王府的真相。” “不客气，我那时也是为了你不要被晋王妃所用，变成对付我的利器。与其你从她那里知道被扭曲的事实，不如我直言告诉你。那时候我对你也颇有几分抱歉，是因为我你才卷进来的。不过此时不用了。你的所作所为，把我们十几年的姐妹情一笔勾销了。我也白提醒了你一场。” “不是琰姐姐说的么，宁可丑陋也要真实！我并没有捏造事实。我也同姐姐当初一样，只是不想看你陷在虚幻的幸福里。” 顾琰本来还是懒洋洋的坐着，闻言直起身子，眼中蹦出怒意，“我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一个人好好儿的。你告诉我的时候呢，我怀着两个孩子，一个不好就可能一尸三命！” 顾瑾静默了一会儿，“姐姐从小就最善于克制自己，你不会真的有事的。” 看她这么不痛不痒的，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差点没有保住，顾琰一时怒火中烧，抓起身边的白瓷盅就朝顾瑾砸了过去。顾瑾也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记。那里头不是茶，是方才端来的补品，汤汤水水淋了顾瑾一头一脸。她的额头也被砸出了一个隆起的红包。 小菊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走到旁边拧了一把热毛巾过去，“瑾……顾侧妃，你擦一擦！” 顾瑾接过来擦了擦脸，然后递还给小菊。 顾琰听到那声‘顾侧妃’也稍稍冷静了些，“顾瑾，你是认定我不会对方姨娘下手是吧？没错，我刚进顾府的时候遇到的全是冷脸，只有温懦善良的方姨娘对我释放过善意。可是，如果我的孩子真的有事，我一样可以六亲不认的。”三夫人是清高的才女，虽然心底对顾琰好，但嘘寒问暖那套她是做不来的。当时，亏得有方姨娘。 顾瑾道：“顾家那些势利的人说琰姐姐是毒女，但其实你对稍微对你有过一些善意的人都是很善待的。没错，我就是认定你不会对我姨娘下毒手。而我是晋王府的人，你总有顾忌。再说了，你是为了秦王和承桓，我是为了我家王爷和承治，大家都是一样的。这一天，以琰姐姐的聪慧不是早该预料到了么？” 顾琰思忖了一下，“承治真的是你的儿子？是青竹临死告诉你的？”青竹是顾瑾的贴身丫鬟，晋王妃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完全避过她去。她也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顾瑾只是轻浅的笑笑，没有答话。 是，如果承治真是她的儿子，是因为早产才这么体弱多病。那她肯定不可能实打实的告诉自己。毕竟，那就意味着一个远大无比的前程。而且，青竹如今死无对证了。 “你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很容易就查到你啊！就算我不愿意再担上杀妹的名声雪上加霜，秦王府能放过你。晋王能放过你么？他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也会以别的名目处置你，给秦王府一个交代才是。最多因为你姓顾，留你一条命而已。” “有的时候，冲动起来是会一时忘了顾忌后果的。其实，我从小就嫉恨姐姐。都是一样的姐妹，凭什么你是光，我就只能是影？顾珏不想活在你的阴影下，我一样不想的。” 顾琰冷笑一声，旁边小菊实在没忍住出了声，“那你别巴着我们姑娘，从她这里得好处啊！” “合着我倒是做了一回东郭先生！”顾琰自嘲道。 顾瑾继续道：“我能进晋王府，那是那么多年不敢做的美梦一朝成真啊！结果却是因为那么可笑的理由。我的人生因为你，整个成了一场笑话！” 顾琰没好气道：“你该恨的是把你拖入这件事的晋王妃，脑子不清楚！” “不，我脑子很清楚！”顾瑾一字一顿的说道，眼底闪过彻骨的恨意。 顾琰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给我滚——” “姐姐，就这么放过她？”从门口进来的是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的顾琇。她实在是气坏了。姐姐对顾瑾，比对她还好，可这个顾瑾却是这么报答姐姐的。 顾琰点点头，“是不能让顾侧妃就这么走了，小菊，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 顾琇的脸胀红，有些难以接受，却不敢违逆顾琰，只能狠狠的瞪着顾瑾。 “娘，娘——让开”团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家伙想来是出去玩了一趟正好回来了。在外头被人拦住了正在发脾气。 “让他进来吧！” 团子蹬蹬蹬的跑进来，本打算直接冲到顾琰身边的，看到顾瑾的模样吓了一跳，愕然张大嘴，“十三姨？”顾瑾每个月都会过来几次，时常逗着他玩。他又够大了，自然能记得。 顾瑾面上显出难堪，她不敢在团子童稚天真的目光下久留，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匆匆的往外走去。小菊跟了上去安置她。顾瑾早知道进来会被顾琰收拾，就没带丫鬟进来。那不是从小跟着她的人，回去如果传扬开了她在晋王府就更没脸做人了。 团子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问旁边的顾琇，“小姨？” 顾琰道：“你十三姨方才喝汤不小心打翻了，给你看到不好意思呢。” 团子一听这么回事，伸脚踢踢地毯上的白瓷盅，哈哈大笑起来。 顾琇过来蹲在顾琰的扶手边，“姐姐，我不会像她这样的！” “走到今天谁又能想到？” “我不会的——”顾琇眼底冒出泪花。 顾琰看着她道：“我信你。”至少此刻，这话一定是真心的。 团子笑嘻嘻的走过来，显然觉得顾瑾喝汤打翻了很是有趣。他正要说什么，外头却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然后是顾琦出离愤怒失望之极的声音，“瑾儿，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事来？”接下来是他被人拉开劝解，无外说顾瑾如今是晋王府侧妃，不能这样云云，然后顾瑾再次跑开。 团子的眼瞪得溜圆，不明白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打算转身出去看个究竟。顾琰使个眼色给顾琇，顾琇忙上前拉住他，“外头打雷呢，团子不出去！” “琇琇，带他回自己屋吧！” “哎。”顾琇不由分说直接抱上团子出去。 三夫人端娘等人也从旁边过来，三夫人对顾琰道：“你怎么看？” “让青竹临死对顾瑾说承治确实是她的儿子，晋王妃这手果然高明！三伯母，您这位表侄女不愧是宅斗中屹立不倒，老爷子都夸的人啊。”只是这么一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顾瑾为了心头的不忿和她的儿子，可以不顾多年情谊顺水推舟对自己出手。她那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红袖和青竹，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那这件事……”这件事分明还有些疑窦。三夫人吃一堑长一智，看问题深刻了不少。 “我要是恨急了，不就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么。而且，她以为我和阿允这次肯定不能放过顾瑾。那一切不就都掩过去了么。毕竟，顾瑾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动机的。”顾琰嗤笑一声道。 三夫人道：“她还是小觑了你。琰儿，有时候你真给我一种多智……近妖的感觉。当年顾家的事你才十三岁，如今你也不过二十岁。你的经历是比我丰富些，但是有时候你的冷静、智谋真的超出太多了。”这件事放在谁身上，怕是都不会冷静如斯，在险些掉了孩子，自己也差点殒命的时刻还能想到这么多，而且顺势布局。 顾琰叹口气，“我也不想的。可是前头几个月我怀着孩子松懈了，就差点出大事。也许，我生来就带着这样的特质吧。” 三夫人道：“我还是不明白，顾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就是从小的嫉恨，还有因为晋王，一下子爆发么？” “她肯定被晋王妃拿捏住了。还有，就是如她所说，为了承治。那是一个多么诱惑人的前景啊！但是如果她不是真的对我有那么深的心结，其实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 “那她接下来真的会按你所想的，对付晋王妃？” “她方才那彻骨的恨意可不是对我。她说她脑子清楚，是说她知道最该恨的人是谁。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晋王妃的。她还要夺回承治呢！夺不回来，她岂不是为晋王妃做嫁衣裳？她们二人注定不能共存，承治总不能有两个娘吧？” 三夫人想了想，“可是如今晋王必定会厌弃了她，她没有晋王的宠信，如何能对付得了晋王妃？” “晋王之前对她怜惜是因为我，如今对她厌弃依然是因为我。如果系铃人肯解铃，她又能抓住机会，有什么不可能的？” 三夫人看她露出倦意，这才醒悟过来，“看我，该让你多休息的。不要再想这些复杂的事儿了。” 顾琰苦笑，不想不行啊！如今似乎正是那两兄弟要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呢。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事情还会再发生变化。罢了，此时最重要是稳妥的生下两个孩子。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弥补的，但孩子出了意外可就要悔恨终生了。不得不说，其实顾瑾也很了解她，知道她是最善于控制自己的。同样，她也很了解顾瑾，知道她从来展现人前的都只是冰山一角。晋王妃不但小看她顾琰，同样也小看了顾瑾。宅斗的技巧，不只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嫡女才会的。通过母亲的传授得来的，怎比得过从小夹缝求生锻炼出来的。 方才的补品没有吃，厨下很快又送来了一盅。顾琰坐在躺椅上吃了下去，她一定得好好保重自己，两个孩子都靠她的精血维系营养呢。 当晚，从晋王府传来消息，承曦被抱到了晋王妃身边。理由是国师府给她批的命格极旺承治，所以让他们兄妹呆在一处。顾瑾明面上并没有什么惩处，甚至她依然顶着侧妃的名头。这自然是因为她做的事不能公开处置。那晋王府和秦王府的争斗就相当于明晃晃的摆在了人前。但她接下来自然有一段很长的日子，怕是比当初当侍妾的时候还要难过。顾琰相信，为了她儿子，她会熬过来的。就是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她儿子了。 明晖在欧夫人那里用了晚饭过来，顾琰也正吃好，“师傅，你要和我说什么？” 明晖坐了下来，“我让清风查了，那五次秦王去的时候，有三次贵妃宫中的那位郝公公的确都不在宫里。至于还有两次，应该是障眼法。” 顾琰苦笑，“说句实在话，我如今很混乱。除了你和小菊，我都不知道还能完全相信谁。三伯母和端妈妈她们的确是为了我好，但她们显然比对手逊色，我会担心她们会不会又被人给利用了。” “所以，连秦王你也不敢完全信么？琰儿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事人家能够得逞，除了师姐和端娘还有马婶子被人给利用了，但你对秦王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也是一个重要的缘故。你既然信我，那我就说一句，至少如今秦王是值得你全心信任的。” ... 正文 409 信任 听了明晖的话，顾琰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道：“我本来就是有些冷情的人。”不冷情当年也不会对晋王放弃得那么彻底。说到底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做不到一心一意的为人奉献。在一段感情里，首先想到的还是让自己处于不被伤害的位置。 明晖没有出声，听她继续讲，“所以，阿允能够打动我，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因为嫁给他，就算不卷入储位之争，也代表着无穷的麻烦。皇上一直都认为阿允和晋王之前走到矛盾不可调和的地步，我是有一份责任的。” 明晖点点头，他是知道顾琰对人的不信任的。要取得她的信任很难，这大概是因为三岁丧母，而且母亲还是死在祖母大伯手里的缘故。所以他当初听到她和秦王的信儿，真的是很震惊。甚至戏言过秦王是不是给顾琰下了降头。 顾琰苦笑一下，“但是我被打动了之后，却是很快就发现了阿允的欺瞒。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争夺储位，却一直制造假象让我以为他会做富贵闲人。想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他就不敢全身心的信任。即便他说‘以后绝不再骗你’我也不能再入之前那样信任。再有之前两个官员过劳猝死的事，也是上下齐心瞒着我。所以昨天晚上，他什么解释都没有，我便信了这又是一次为了我好的、所有人联合的欺瞒。” 明晖抿抿唇，“还有呢？” “还有他的身份，且不说以后吧。他如今是秦王，要真的守着一个女人谈何容易。我是希望他做到，又一直觉得他不能真的做到。就是一时做到了，也不能一世做到。” “唉，你这样的性子当初怎么就被打动了呢？还不顾一切的跟他私奔。不是真的被下了降头或者中了蛊吧？”明辉不可思议的道。 顾琰白他一眼，低头想着当初灯下认认真真给她洗脚的阿允。那个时候，他知道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终于肯不再逼她。灯下看美人，她一下就陷进去了。或者说是之前他做得太多，那一刻感情的激流终于冲决了她心上筑起的堤坝。水到渠成！ 明晖看她一脸的甜蜜，笑着摇摇头。果然再冷静再强大的女人，也是抗拒不了情爱的。当年的晋王，怕是就输在他和顾琰一样的冷静理智上。而且他优柔寡断，为了他的大业势必不能把后院那些女人都打发了。将来还不知道会留下多少后患。 “琰儿，你这么活着也太累了！你信我，至少在晋王还是强大威胁之前，秦王绝对信得过。因为他不可能给晋王一丁点的机会。他自己就是抓住了近乎不可能的机会才得到了你的心。怎么可能重蹈晋王的覆辙？” 顾琰看向明晖，“是这样？” 明晖肯定的点头，“是。所以在那之前，你都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我走了，耽搁了一整天也该回宫了。” 顾琰想起团子说小师弟不认爹的事，师傅这次出来如果不是师母带着小师弟过来，怕是又不会回去吧。这也难怪小师弟不认得他了。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也太不容易了。她很自然的就从师傅的儿子想到了师傅的亲爹。那次见师爷，他从自己口里听到师傅的消息，是何等的牵挂啊！可是老爷子的身体事关整个政局的平稳，哪里可能让师傅一走几个月呢？ 顾琰不知道，其实明晖之前已经在做出远门的准备了。他估着今年底太子之位就能尘埃落定，打算打着妻儿去一趟洛阳拜祭母亲，也去一趟东昌看望父亲。可谁知道突然就出了那两个官员过劳猝死的事，一下子让已经有些明显的局面又僵持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再提离开的话了。 明晖站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拍拍顾琰的脑袋，“我走了！刚说的话，好好想想。” 走到门外，小菊把一个食屉递过来，“国师，你怎么还又吃又拿的啊？” 明晖瞥她一眼，“团子都懂，吃了好吃的要打包！” 小菊低笑一声，“让人家欧夫人做了两回，你也真是的。” 明晖也是吃到了欧夫人做的菜，外加看到团子这才想起打一份包的。反正肯定是得现做的才行，被人动过可不成。他开了口，欧夫人忙不迭就再做了几个菜。这会儿敢弄来送过来的。她也没有多问，只当是做给明晖的就是，用心的做好。 这包，自然是给皇帝打的。时常看到皇帝对着一个花瓶絮叨，他也真是有些不忍。每每那种时候，他也觉得何皇后说得真是没错，琰儿和阿允真是这皇家的一段奢侈。他也很想看到他们能够善始善终。 回到宫里，明晖把食屉搁在皇帝面前，后者看他一眼，“欧家那个小小子还好吧？” “恢复得不错。”果然，秦王府的一举一动皇帝都是知晓的。那也就不用解释这几样菜的由来了。明晖搁下便出去了。 刘方打开试了下，“皇上，还是热的，下头用滚烫的热水保着温。您要不要尝两口？” 皇帝看向摆在面前的几盘菜，伸手拿过银筷箸自己夹起一筷子。 “皇上，还是老奴先试试吧。”这是规矩，进皇帝口的东西必须试过。而且，这是欧家人做的菜，里头万一真放了什么…… 皇帝的手并不停顿，“放心，那个小丫头是挺恨朕的。但是她绝不敢下毒。她还有夫婿和两个儿子要顾呢。”尝了一口道：“嗯，算是学到了几分。你还记不记得，又一次卿儿把加了泻药的饭菜给朕吃。” 刘方心道，忘不了。不就是那次宸妃娘娘私逃，您带人一路追到北疆终于把人带回来那路上发生的事么。 皇帝笑笑，“都快三十年了！你说，如果卿儿当年进了宫，她会不会也像老九媳妇这么霸道？” 刘方认真的想了想，“娘娘的性子，真进了宫，怕是会！” “她？她那会儿成天巴不得朕去睡别的女人，再不要纠缠她。她为了脱身还安排过人专门勾引朕呢，只是朕没上钩而已。” “奴才说的是娘娘进了宫，再没有那些心理负担。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皇上的时候。” 皇帝叹口气，“可惜没有那个时候啊！说实在话，有时候朕都会忍不住嫉妒一下允儿。可是，这么一件事就搞得险些出大事也是不妥。朕背着因情误国的名声还不够，还要看允儿也重蹈覆辙？在男女之情上太过霸道，这就是老九媳妇的软肋。而她，是允儿的软肋。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软肋摆在光天化日下，人家不朝这里下手，那就是傻子了。” 刘方忽然想到，皇帝一辈子都没能在宸妃活着的时候把她大大方方的摆在光天化日下过。就连将来合葬，也只能是将至爱女人的骨灰以陪葬品的名义放入棺椁里。说起来，这未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还是秦王这样最幸福不过啊！也难怪皇帝都说忍不住嫉妒他了。 被嫉妒的萧允此时正踏着月色回正房。那个小仵作进京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好了。如今他过去屡破奇案的事迹也传扬开了。有心人自然知道此时宣扬这些的用意是什么。也有不少声音提出反对，说之前就扣留尸体查了又查，如今两家都在办丧事了，还要折腾亡者遗体，太过了。之前下的结论不就是过劳猝死么，用的是最好的仵作。难道还能因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就改了这个结论不成？ 以萧允的脾气自然不会理会这些抗议，到时候不管用明的还是暗的，他都要达到目的。而且经过一段时日的宣扬，也有不少人认为既然有办法就应该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有一件事萧允却不能不理会，那就是顾琰的态度。他能察觉得到，她不够信任他。所以事情安排妥当，他便赶紧回来了。 顾琰正在给团子讲睡前的故事，萧允不在这个房间睡，那张榻就空在那里了。团子有时候就会赖着不走，要睡在那上头。可是顾琰半夜总是会被各种状况折腾醒两三回，自然不可能留他睡在那里。便只能是把他哄睡着了，然后让人连人带被子抱到他的床上去。 萧允知道她在哄团子睡觉便没有进去，省得那小子看到他又兴奋起来。那就还得折腾好久才会睡了。平常再陪他玩一阵无妨，今天他急于得到顾琰的信任，小家伙就不适宜太刷存在感了。 等到团子被裹在棉被里由雪梨抱出来，萧允才走了进去。 屋里有地龙烧着，他一进去就把外套脱了下来，顺手扔在榻上，然后坐到床边，“琰儿，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沈寄挑眉，“怎么安排的？” 萧允见她先问这个，便解释道：“我的人都被盯着，不好动。我向宁王叔借了些人，安全的把人送到京城。” “那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 萧允笑道：“那就要多谢你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秘密了。” “你说他安排人偷听那些偷情的人的话的事？” 萧允点头，“对，去那里的人可都是有点身家的。钱和势通常都不分家，那些人的阴私被人窃听了，一旦知道能不跟他急？” “可是他可以捏着那些人的阴私要挟他们啊？” “他不敢。他这辈子都不敢沾权势的边，在皇祖母那会儿就是如此。如今也不敢，他想求个善终，想儿子能承袭爵位。如果被父皇知道他手里掌握了那么多朝中官员的阴私，那首先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原来如此！ “那宁王……” “不用担心，他还真是没有要谋朝篡位的心。一开始大概只是想掌握一些情况方便自己行事。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就到了这一步。有时候偷听怕是也会上瘾。他不是什么大的关隘。回头我把他记下的那些阴私都毁去就好。” “可是如果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呢？”顾琰也说不好怎么会有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她想着先给萧允打个预防针。可别抱太大希望了。不然回头希望越大，失望只能越大。 萧允吐出一口气，“如果真的有不留一丝痕迹致人于死地，然后还能做出过劳猝死假象嫁祸于我，那我也就认了。” “认输？” “怎么可能？有点黑历史算什么，只要我能登大位，把国家治理得越来越强盛。这些自然会淡去。” 那倒是，说到唐太宗，众人想起更多的还是贞观盛世而不是玄武门之变。 “所以如今更是输不得了。输了才是不能翻身，所有污名都得背在身上。” “那咱们拿什么来赢？”难道派杀手把晋王干掉啊？这件事的难度得有多大啊？而且就算能成吧，那岂不是比如今的局面还要难以收拾？唐太宗能有贞观之治，是因为他手下有那帮能入凌烟阁的能臣。可萧允才出来一年多，他手下人才还是比较凋零的。难道真的要走上一条暴君之路，到时候谁敢提这事，就坑杀谁？ 总不能就靠着老爷子的偏爱吧？反正这样路一样难走。事情到了这一步，离去国远走都不行了。除非完全不要名声了。当代的议论，后世的史书。那真的是要骂名滚滚而来了。 萧允面上有些暗淡下去，“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如今还可以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好了，您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好好保养自己，不要多是多虑。” 顾琰听他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头也沉静下来，“嗯，我知道了。” 萧允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琰儿，我昨日才发现，原来你心底还是不够信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咱们之间，不能有这样的不信任存在。” 顾琰笑笑，“师傅临走的时候特地来同我讲了，他说查过郝公公，的确和你说的时间相符。他还说，我应该全身心的信你。因为你是值得信赖的。” 萧允挑眉，夸张的道：“国师居然会替我说好话，天上下红雨了么？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你耳边叨叨我这样不好那样不合适吧。” 顾琰笑笑，“他和我爹没什么区别了，担心闺女，处处为我考虑有什么不应该么？” “没有没有，我就是太震惊了。”原来国师来给他背书过了，回头真得好好谢谢他。国师的话对琰儿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自己费半天唇舌，怕是还不如国师说一句。 萧允低下头捧着顾琰的脸狠命亲了两口，“他怎么就突然帮我讲起话来了呢？” “团子都一岁半了，我肚子里两个也快出世了。就看在三个孩子面上，他也会帮你啊。” “原来是沾了孩子的光，我还当他终于认可我是最适合你的人了呢。”明晖当年看中的是方子墨，这件事萧允一直耿耿于怀。他跟明晖的关系，细细想来，还真是跟翁婿一般。 沈寄摸摸他的脸，“那里就让他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嗯，我今晚睡这里好不好？”萧允在顾琰劲边蹭蹭。当然不是想做什么，她这肚子都七个多月了，而且看起来还要更大些。就是挨着她就觉得心头踏实。 “我晚上要醒两三回，孩子太折腾了。” “那为今天也被折腾一下。” “明天不是还得去忙么？你还是好好儿睡吧。” “就一晚上，总要让我体会一下你的辛苦。我之前搬出去，主要是怕控制不住抑郁消沉的情绪吓到你。” “那好吧，让人把你的枕头被子抱回来。你还是睡榻上。说好了，就一晚上！” 等到一切弄好，萧允上了榻躺下陪着顾琰说话。 顾琰笑道：“小玺听说我晚上要醒几次，喊人给我捏腿扳脚，你知道他给我出了个什么主意么？” “什么？” “他让我放一个铃铛子啊枕边，这样想叫人的时候直接摇铃比较省事。团子不是冲围场给他带回来一个马脖子上挂的铃铛么，他就这么操作的。他说他的丫鬟睡得比较死，他有时候想尿尿要喊好些声才把人喊得醒。我才不学他呢，整个一午夜凶铃。”给她值夜的两个丫鬟可不敢那么不经心。都直接道她屋里打地铺的。今天挨着萧允睡在屋里才没有进来，睡在了外室。 顾琰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他嘴角微微一勾。她这样和他叙家常，那就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国师的说法了啊。 “啊——”二更的时候，萧允正是好睡，忽然听到顾琰叫了一声。然后就是雪梨快步进来，替顾琰扳直脚背，按压放松腿部肌肉。到最后还寻了个小抱枕把她的腿垫高才好受些。听人说总是不如亲眼看到来得惊心。他所谓的睡隔壁，其实是睡隔壁的院子了。那边是听不到这边动静的。 等到雪梨退出去，萧允上床抱住顾琰哄她入睡，“这两个孩子，也太折腾人了啊。” －－－－－－题外话－－－－－－ 忽然有点想写老爷子当年和宸妃的故事啊！大叔和萝莉的组合。 ... 正文 410 蛰伏 “我记得上次怀团子都没有这么折磨你的。等他们生出来，我就打他们的屁股。”萧允对着顾琰的肚子作势挥了两下巴掌。 顾琰嗤笑一声，“还打呢，抱都不敢抱一下。等到出月了，放到你臂弯让你抱着，也浑身僵得跟什么似的。” 萧允不好意思的笑，“软不隆冬的，好像没有骨头。就怕一下子力气稍微大些，就捏碎了。” “哪有那么娇弱。团子是夏天生的，那会儿穿得少。这次不用怕，这两个生在冬天，襁褓怕是比人还厚实些。这样抱着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我之前看刘方一手一个，别提多羡慕了。这回我也可以。” 两人絮絮说着话，顾琰很快又睡了过去。萧允这才轻手轻脚回了自己那边。这一整个晚上，顾琰被折腾醒了两回，萧允也就跟着醒了两回。深刻体验到女人怀胎十月果真是不容易得很。所以早上起来看顾琰睡得安稳，他是抱了衣服到净室去穿的。本想去外室后来想起外头还睡了两个值夜的丫鬟只有作罢。 接下来几日，顾琰果真就安心休养，什么都不管了。这天下午，她坐在屋里看团子踢球，小家伙如今也不爱出去玩了，因为天越来越冷。所以就在燃着地龙的屋里，这样也不用穿太多。幸好他的房间极大，完全可以被他当球场用。顾琰便索性让人给他做了球门，画上中场线、边线等。他一径乱踢着，全靠阿大阿二把球喂到脚边。 今天顾珏过来了，也在一旁看着。她不停的给团子拍手叫好，他跑得便愈发来劲。萧戎的二夫人如今已经出怀，她原本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出门看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还是萧戎听说了顾琰动胎气居然和顾瑾有关，这才打发她又上门来探望的。她看顾琰已经若无其事，也就没有再提那茬。她有时候是真的很烦别人总提起她至今没有孩子的事，所以这会儿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只一道看着团子玩耍，间或说上两句闲话。 “娘——”团子跑过来抬起头让顾琰给他擦汗。 顾珏招招手，“团子过来，十四姨给你擦。” 团子看顾琰身体不便，果然乖乖的挪到顾珏跟前。顾珏看着胖乎乎的团子心都要化了，给他擦了汗道：“要不要歇会儿？这儿有热热的莲子羹。十四姨喂你喝吧。” “好。”团子在顾珏跟前的锦凳上坐下来，张着嘴巴由她喂。 要是旁人在顾琰跟前对着团子一副慈母作态，她肯定会不高兴。自己好好儿的就坐在旁边呢，需要别人来代替她的角色？可是顾珏嘛，她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而且还会欣喜于她没有钻进牛角尖，感叹她成熟了许多。也许是从来对顾珏都没什么要求，所以如今她能这样顾琰看了倒也高兴。 “你如今倒是挺看得开啊？”她笑看着顾珏细心吹凉莲子羹喂给团子。 顾珏道：“从前任性，不过是因为有人宠着让着。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父亲不用讲，从来就靠不住。母亲的日子也艰难。外家被流放，顾家人也不会为我撑腰。”她如今唯一能靠着的就是顾琰，但顾琰与她并没有小时候的情分。肯管她，一开始多半是因为萧戎的缘故。倒是此时看她真的不容易，又不再像从前那样刁蛮自私才有了几分真心的关爱。这一点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说实在的，以顾珏从前的傲气，此时不得不依附顾琰，她是颇有几分心虚的。 萧家，只是因为她是秦王妃亲妹，这才给予了她最后的尊重。她对萧戎也是心冷了，但是她不能没有一个傍身的儿子。所以如今，只能懂事。只求慢慢调养好了身体，生个一儿半女。 顾琰其实真的是一个好姐姐，只是她知道得有些晚。早些年，真不该那么对她。如今再怎么样也是弥补不了当初那些行为的。还好，她对珲儿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哎，白便宜顾琇那丫头了。 顾琰看她两眼，“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用心经营，会有回报的。你如今不是都想清楚了么。” 顾珏替团子把嘴擦了，用力点点头，“是，我会好好经营的。我如今怎么都比姐姐当年刚回顾府的时候强。姐姐都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我用心了也不会太差才是。”萧戎看她如今对婆母、侍妾、通房，都改了样子，对上恭敬对下和蔼，倒是对她多了两份满意。这么下去，只要她生出嫡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熬死了老太婆，她就不用再看什么人脸色了。至于萧戎那位青梅竹马的二夫人，只要她姐姐一日是秦王妃，就一日不可能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嫡与庶，不会乱了分际。 顾琰瞥眼顾珏，只觉她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妇人。不知情的人如今看到她们两个，怕是还以为顾珏才是姐姐呢。才十九岁，心态就已经在老去了。而她虽然大半岁，却因为日子过得顺心，有个可以撒娇的对象，身上却是散发着介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味道。 吃好了，顾珏又端了热水让团子漱口。团子休息好了又吃了东西看她们说话便又跑去玩了。只是刚吃过东西，阿大阿二带着他玩些和缓的项目而已。 “姐姐，近来我听相公说，姐夫手下有一些人心浮动。” “难免的，总有一些墙头草。秦王府如今是晋王府被压制住了。有些人就会想着是不是站错队了。不过，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没有起起落落怎么看得出来谁才是一心一意跟随的。”萧戎既然让顾珏来说这话，他应该是没有动摇的。上次围场的事，萧允事先知会了他让他去做了一段时日卧底，他感激这份知遇之情，同时也是将晋王得罪狠了，是不会轻易改变立场的了。再说，他身边还有一位二夫人随时给萧允通风报信呢。 顾珏点点头，是，没有起落怎么看得出来。从前齐王掌权她母亲得宠之时，萧家母子待她可比如今好多了。她那个时候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就连萧戎也是敢大呼小叫的。 说话间，小慧进来禀报：“王妃，王爷弄进京的那个仵作在离京三十里的地方失踪了。如今王爷正在前院大发脾气呢。” 小慧脸上有着惊惶，顾琰心头却有另一只鞋终于掉下来的感觉，静默了一会儿道：“知道了，下去吧。” 顾珏问道：“又出事了？” 顾琰点头，“你姐夫的后招被人破了。”只是，既然都暗地里找上宁王帮忙，明里暗里虚虚实实的几路人马，是哪里出了差错呢？这里掉了链子，接下来他们可就完全被动了。晋王果然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让人难以招架。罢了，阿允说了外头的事交给他的。自己如今最要紧是安稳的生下两个孩子。 “那，现在要怎么办？”顾珏脸上布满担心。她已经先后经历过齐王和魏王的倒台，如果姐夫这里再出纰漏，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外头的事儿，我现在不管。不过，这回是真的冬天来了。”只希望冬天已经来了，春天真的不远了。不然……一想到将来晋王妃成为太子妃进而皇后，顾琰的心情也是染上郁色。不过，对顾瑾的第二手准备可以准备开始了。她要扶持顾瑾，总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然也太惹人怀疑了。只是此时似乎还可以再等等看。顾琰也得吃足了晋王妃给的苦头，才能把所有潜力都激发出来。 萧允在前院大发了一通脾气，砸了不少物件，手下的谋士、侍卫统统噤若寒蝉。实在是他平日的脾气就很不好，如今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不狠狠发泄出来才怪。他直等到火都撒出来才往后院走。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不过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顾琰和团子都没有承受过他的怒火。靠的便是在外头先把火都发过了，才会到她们母子跟前去。 团子抱着鞠球，看到爹会俩了本来要快快活活迎上去，结果发现他脸上没有笑容，便喊了声‘爹’站在了原处不动。 顾珏则是上前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告退出去。 萧允在顾琰旁边坐下，“姨妹来看你？” “是啊，这几天琇琇不上课就在我身边转悠，大姐跟珏儿也时常过来。别板着脸了，团子都不敢过来了。”顾家人这回都被顾瑾气坏了。老太太直接气得病倒，其他人也都是轮着来看顾琰。昨儿顾瑜才过来过，说老太太见好了，让顾琰放宽些心。 萧允靠到椅背上，手遮着脸，“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也就罢了。居然是半道失踪，怎么都找不到人了。唉，说不得，人已经被杀了。” “是宁王那里出了问题？” 萧允冷笑，“哼，他给我装无辜。” “他就不怕……” “我也纳闷呢。想来想去，只能是对方也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两害相较取其轻。那个老小子！算了，不说了，这一局是我输了。”萧允恨声道。那个世代相传的仵作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后一个希望，如今也破灭了。 顾琰柔声道：“还能翻盘的，你不是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么。先蛰伏一段，就当陪我生孩子了。” 萧允点点头。所谓蛰伏，当然不是像齐王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了。那样才是完全出局，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头子没有剥夺他管理三部的权利，他会继续做事的。只是，手段会和缓一些，姿态也会收敛许多。也不会再忙得总是夜深了才回，天不亮又出府了。 “可恶，这一年白忙活了。”萧允捶了一下扶手。这一年为了得到朝野的认同，他可是真的劳神费力啊。结果还是一片骂声。说他不如晋王的朝臣还是那么多。老百姓也跟着人云亦云。 团子看他爹心情不好，这会儿早溜达到旁边相连的屋子去了。整个正房都有地龙，他在各间屋子穿来穿去，也不用添减衣服。 顾琰按住他的手，“谁说的啊，至少都知道了咱们秦王殿下不是只会打仗，不懂政务的嘛。这一次的事，不也有老成谋国的大人登门劝解你么”虽然就那么两三个，但是比一年前已经好多了。 萧允嘟囔，“我之前听老头子的话音，都像是在暗示我了。结果临门一脚又出状况。”明晖都感觉到了，他这个当事人又怎么可能一无所觉。只是还是暗示，他就没说给顾琰听。 “还有这回事啊，那看来晋王也是感到形势严峻了才会出手的。你带给他的危机感越来越深了。咱们如今就好好儿的等待翻盘的最佳时机吧。老爷子偏着咱们，咱们更不能一蹶不振。” “嗯。”萧允深呼吸了两口，“成大事本来就是困难重重的。三哥经营了十几年，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我拿下，那他岂不是白混了？好，听你的，等待时机。” 萧允这边被顾琰安抚了下来，晋王此时却正在与宁王喝茶，地点在京城一处隐秘的院落。如果顾琰在场，她就能看出来，这里是当初她被西陵人掳出宫，又被晋王偷龙转凤弄出来安置的地方。 宁王脸色也很不好看，“人呢？我已经按你说的把那个人交给你了。我这回可是彻彻底底把小允得罪了。” “王叔不用着急上火，侄儿这就把人还给王叔。”晋王拍了拍手，手下从屋里带出一个人来。 “王爷——”来人看到宁王，立时挣扎起来。 晋王道：“还不快把王叔的人给放了。王叔，您打哪找到的啊？这跟小允也太像了吧。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年岁也对不上，侄儿都要以为当年宸妃生了一对龙凤胎呢，比十七妹都像小允。” “这你就别管了。”宁王说完站了起来，安抚了几句就让人把一个黑色头罩罩到晋王还回来的人头上，带着自己的人迅速离开此地。他原本的确是被萧允威逼着合作，心头是恨得不行。他一点儿都不想卷进这两兄弟的争斗里来啊。这几十年他的日子过得逍遥，靠的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插手。可是把柄被萧允拿住了，不得不出力。没想到晋王更狠，直接把他私下养的酷似宸妃的外室抓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是把人养在外地，一年也不过去个几次。可谁知道，竟然还是被晋王察觉了。这件事可比偷听客人偷情来得更加严重。偷听的事一旦揭破，会得罪所有去过的人。皇帝也会疑心他。可是，如果这个外室一旦被带到皇帝面前，那他就彻底完了。 他对卿儿，根本就不像面上这样的不在乎。那会是他将要迎娶的女子，太后私下许了他的。那么美好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他其实是非常中意卿儿的。可这么多年，她被皇帝害死了，他什么都不敢做。连形于外的怀念都不敢表露。这个外室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当年还是幼童的时候被他无意中发现的。当时他真是吓了一跳，竟然和幼时的卿儿一模一样。这件事如果被皇帝发现了，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要是有人再挑拨几句，说他对十七公主甚至对秦王也怀有不可告人的亵玩心思，那他这一支就得彻底堕落尘埃，再无翻身可能。 “王爷，您总算来了。妾身吓都吓死了！”上得马车摘下了面罩，那外室柔弱无骨的依到宁王身上。 宁王伸手拍拍她，端了杯酒喂到她嘴边，“莫怕莫怕，来，喝点酒压压惊。以后啊，你再也不用怕了。” “嗯。”外室柔顺地喝了下去，一会儿道：“好困！” “困了就睡一会儿，本王抱着你。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马车直接驶入了一处宅院，停下后宁王在马车上许久都没有下车，车里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只是被微讽吹起的车帘露出了一丝端倪。宁王正俯身一点一点的抚摸已经再也不会睁开眼的美丽女子的容颜。就连一个赝品，他都不能保有。 半晌，他终于从马车上下来，对靠近的心腹吩咐道：“毁了她的脸，立即送到化人场。” “是。” 消息传到晋王那边，郭老道：“这位宁王爷真是够狠的啊！宠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每年为了掩人耳目去见一面费多少的心思，如今居然说毁就毁了。” 晋王道：“赝品而已。”赝品也好，替身也罢，其实都只是一种寄托。本身无关紧要。也罢，既然她想留着，他就留着。由得她在他的后宅兴风作浪吧。现在想想，还是后宅只有一个女人好。安安稳稳，夫妻齐心，儿女可爱。那才是一个家。 郭老听他轻描淡写，心头一个咯噔。这宁王居然一生都在爱着宸妃，爱而不得，竟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弄了一个酷似宸妃的外室。自家这位面上清淡的王爷主子，也是爱而不得。不要为了那个女人做下什么才好啊。 ... 正文 411 不甘 团子之前从围场带回来不少毛皮，如今天渐渐冷了，顾琰便张罗着让人找出来给那父子俩和自己做衣服、围脖、手窝窝。团子孝敬的白狐皮也终于围到了她的脖子上。听说今年外头不少人开始穿毛衣过冬，近郊农户养的羊都卖了个好价钱。大街上供人取用的羊肉汤倒也是从来没有断过。因为杀的羊太多，都吃不过来了。 距离那个仵作失踪已经大半个月，萧允已经放弃了寻找。那两个官员也即将下葬。他派出南宫先生做秦王府的代表，前往上香，受到了一些不友好的对待。但是顾忌着秦王府，那些人总归没敢过分。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过于严苛催逼死人的名声终是落到了他头上。虽然也有人不信，但人云亦云的力量也是强大的。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暗地里也议论纷纷。 这半个月，秦王府和晋王府此消彼长，之前两雄并立的局面似乎已经被打破。朝堂上又开始有了请立太子的声音。此时请立太子，支持的是哪位皇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皇帝依然是没有同意。但是，提这件事的朝臣越来越多。新任丞相叶相今日也出来说话了，说太子是国之重宝，还请早定太子，以固国本。 这样一来，皇帝终于应声了，他问叶湘，立太子是不是还需要考虑一下皇孙。 叶相一时无言以对，晋王的嫡长子体弱多病这已经是众所周知了。不足周岁的婴孩，如此孱弱养大和养不大的几率几乎是各占一半。而且，有这么一个嫡长子在，也不好提庶长子，再说出色那毕竟是庶子。嫡庶之间是天堑，有嫡长子在，哪有庶长子什么事儿。如果嫡长子一直在，却一直这么病病歪歪的，那可真是个麻烦事儿。 “再看看吧。允儿当初生下来也是如此，后来大些便好了。” “可是……”叶相还想据理力争一番，晋王如今正是而立之年，他不会缺儿子。将来也不会没有继承人。可是，这话却不好说。总不能嫡子还在，他就当其已经死了吧。说出来就是得罪晋王妃娘家，那可是文官群中极大的一股势力。这可不是私下，是在朝堂。 “叶相是担心朕突然驾崩不成？” 叶相听到这样的话，赶紧跪地，“臣不敢！只是……” “别只是了，朕就算年事已高，突然病倒，但说个名字的功夫总还是有的。” 萧允回来之后就把团子抱起来用力向上抛去，团子开始吓了一跳，大声喊‘爹’，被稳稳接住以后却是兴奋不已，“再来、再来——” 这半个月，虽然萧允在内宅极力克制，但下人们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外头形势的变化，众人怎会没有察觉。作为秦王府的下人，他们从前在外面走路都是带风的。如今出了王府却不得不多两份小心。所以今日萧允形于外的喜色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 顾琰撑着腰问：“发生什么事了？”简直人来疯！ 萧允抱着团子过来，“今日群臣请立太子，叶相也说话了。” 顾琰等着他的下文，这种时刻总不能是立阿允吧。 “老头子说立太子也得看皇孙，要再等等。”当时他站在议事重臣的前列，真怕老头子被纷纷出列慷慨激昂的群臣挤兑得没有推托之词。没想到他居然找出这么个理由来。他现在可以断定了，老头子心头的第一人选果然是自己。这是近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顾琰微微一笑，老爷子可真是神助攻。不过，这心的确是偏了一点。晋王已经展现了一个太子所需要的一切资质了啊。而且皇孙，这个其实是可看可不看的。晋王将来选哪个儿子当继承人，这是他的事了。可是，老爷子要看皇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让人不能辩驳。 想来也是晋王近来手段激烈，让老爷子有些担心身后事了。其实晋王不是一味的宽仁对于国家是有好处的。但是他此时展现出必要的时候可以心黑手狠的一面，而且还是对兄弟，皇帝就不能完全放心了。难免会想过去十几年他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晋王也不会想不到这点，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再不下狠手，眼看着储位就是阿允的了。 团子两只胳膊把他爹的脖子圈住，讨好的拿小脸去蹭他的脸，“爹，再抛！”他好久没跟爹一起玩过了。这些天，爹虽然不发火，可是也不笑。 萧允把他放到地毯上，“不抛了，爹和娘说会儿话。你自己去玩吧。” 团子撅撅嘴，“不嘛——” 萧允蹲下拍拍他的小屁屁，“去！” 团子靠他身上扭了扭，看他没有软化，这才不得不握住阿大伸过来的手往外走去。 萧允扶着顾琰坐下，“今天好些么？” “一样，我真是快不耐烦了。”赶紧卸货，这是顾琰如今最大的念头。不够，也亏得肚子里揣了两娃，她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出门应酬。不然，怕是难免遇上晋王妃和楚王妃。 “快了快了，还有一个多月。” 顾琰摸着肚子道：“三嫂在子嗣上怎么这么艰难啊？” “听说是生悦悦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她使出百般手段对付妾室，三哥不喜便有些疏远。” “老爷子这样表明了态度，怕是咱们更得吊在别人舌尖上了。而且，照顾得那么精心，承治应该是能够调理好的才是。也拖不了多久。” “他调养好了，或是彻底调养不好，对我们都不利。最好就是如今这样。”萧允说着看向顾琰。 顾琰摇摇头，“不可能的，师傅不会做那样的事。”等孩子大些，晋王若是求到明晖门下，他是绝不可能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做手脚的。他如今守护着皇帝，不是为了权势，也不全然是为了帮秦王府。他就是出于公心，不想天下再因皇帝一人而发生动荡。 “那清风呢？” “清风倒是唯利是图会听你的命令行事，可是你觉得晋王会信任他么？而且，这件事上我也有点妇人之仁。”她不想看到萧允真的对侄儿做什么，总感觉跨过了那条底线，将来他就会越来越没有底线。 “是，稚子何辜！可是我一想到他母亲的作为就恨得不行。不管到底是哪个，都是害得你跟孩子差点出事的人。” “那就让她们自己斗好了。不是都说承灏这个庶长子有乃父之风么，刘侧妃未必没有什么想法。晋王妃总不能一直把承治藏着不见人，他总是会有被人接触到的机会。这么个病弱小儿，要护他周全也不容易呢。晋王妃分身乏术之余，说不得要找帮手。而最好的帮手就是认为承治是她所出的顾瑾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咱们就在一边看戏吧。”不要去对那么个小孩子做什么了，真做了顾琰害怕有报应。报应到他们身上倒是没什么，如果报应在团子和肚子里两个身上…… 萧允看看顾琰，点了点头，“好，这事听你的。” 顾琰靠进他怀里，“怕是接下来一段时日，你不得不受些委屈了。” “我再委屈，怕是也没有三哥此时委屈。他那么善于控制面部表情的人，我今天看着那脸也是沉下去了。”萧允有些唏嘘的道。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晋王的处境的确令人同情。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秦王府，说同情的话就虚伪了。他们是幸亏晋王此时委屈，才能有翻盘的希望。 “老爷子对他，先是君再是父。可是对你，先是父再是君。这里头截然不同啊。”可是再怎么着，也是不能单单靠了这条就笑到最后的。这应该也是老爷子最后一次的偏心了。无论什么都不是可以一直索取的。就不知道，这十多年晋王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偏心，这会不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件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贵妃、晋王妃以及刘侧妃、安侧妃一干人等自然都十分的担心晋王。但是她们此时都找不到他。焦急万分的时候，贵妃想到了一个地方，长叹口气，吩咐人摆驾冷宫。 二十二年前，她们母子因为萧允落水昏迷被关进冷宫。当时还年幼的三皇子便问贵妃，“母妃，我不也是父皇的儿子么。您还是贵妃。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在那里，他亲眼目睹曾经尊贵的母妃差一点被几个卑贱的太监折辱。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一定得得到至高的权势。让人再不敢伤害他们母子。皇帝靠不住，那就靠他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掌控一切的人。凭着这股信念，二十二年来，晋王一直要求自己事事处处做到最好。为此，他放走这辈子第一个真正留在了心上的女孩儿，违心的接纳他并不在意的那些女人。然后眼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旁逐渐盛放，生儿育女。 终于，他离那个位置也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可是，每一次眼看着就要到达，却又错开。储位，于他而言，似乎就像是在水一方的那位伊人。就算他不惧道阻且长，可是永远都到不了彼岸却也是心力憔悴。今天朝堂上几乎是一边倒的要推举他做太子，可是父皇依然不肯答应。至于承治，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没有这个借口，也会有别的。有宸妃舍命留下的小允在，他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贵妃在冷宫破败的小门前下了暖轿，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她长长的裙裾扫过路上的杂草，这个地方有她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回忆，只是此时这些都不重要。当下，只有她的儿子才是最紧要的。 晋王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冷肃的面庞缓和下来，“母妃，儿子让您担心了！” 贵妃摇头，“做母亲的为儿子担心，这没什么。这么多年，你的弦绷得太紧了。我真怕你什么时候就绷不住，一下子断了。还是很失望么？” 晋王苦笑，八岁的时候就说过再不指望父皇，以后一切靠自己。可是，被这样对待，还是会难受啊。 “母妃，儿子不服气！”晋王拥住贵妃，把头靠在了她肩头，面上满是控制不住的脆弱。 贵妃拍拍他的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如今是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这个时候可千万莫要泄气。就当是你父皇有心这样几番几复的磨搓你吧。” “是，所以我到这个地方来。”当年的经历，一直是晋王这些年来的动力。他今天差点就要被沮丧压倒，勉强克制住自己没有在人前失态，便一路走到了这里。 “回去吧，你的王妃还有儿女都在等着你。” “好！儿子先送您回去，然后再回府。” 皇帝在紫檀精舍听到晋王出宫回府的消息，叹口气道：“朕对老三，确实是太严苛了。但朕也不是一味的偏心允儿。他们的确是各有所长。如今的时势，需要的更多是霸道而不是王道。就当是给允儿最后的一次机会吧。”至于老三使的那些手段，那也是为君者所必须要有的。他的确是很膈应。大不了，他到时候还是把允儿一家几口送到海外。 刘方和明晖都没有出声，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二人都从来不出声。不过作为旁观者，他们也是觉得晋王这条路走得未免太过艰辛，九九八十一难，真是一难都不能少啊。虽然皇帝有种种的理由，但是如果晋王真的成了太子，他薄弱的环节自有手下的文臣武将可以弥补。他成了正统的继承人，军方的人又哪敢不买账。假以时日，他一样可以把那些人都笼在手中。 接下来的日子，晋王依然勤勉，朝堂上下暗地里都为他不值，对他更加的敬重。萧允也愈发低调，静静等着孩子的降生以及可能翻盘的机会。 这一天秦王府来了一位访客，是终于出了孝期可以出门走动的秦菀。团子看到孙皓熙很是高兴，扬着手喊道：“大侄子——” 秦菀迎上来给顾琰行了个礼，顾琰道：“快别这样了，坐吧。”她大腹便便自然是足不出户，也就省去了和不想见的人碰面。之前来的人，顾珏倒是如常时常过来。但顾瑜顾珂却是渐渐少了。出嫁从夫，都不能免俗。所以，秦菀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顾琰挺欢喜的。 “之前听说你大动胎气，可我又还不能出门。如今还好吧？” 顾琰拉着秦菀坐到自己身边，“好着呢。外头这样，难得你一能出门就来看我。” 秦菀道：“咱们从前就是手帕交，上次你怀着孩子都毫无避忌的来安慰我。我哪能不来看看你。不管将来局势怎么变，咱们这份情谊总是不变的。” 顾琰笑笑，经过了顾瑾的事，秦菀这样从来不因地位有所变化的情谊她感触特别深。 “你婆婆没说什么？”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让我来了。皇外祖那里一日不吐口，到底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呢。我看你倒是镇定如常。” “我是之前让吓着了，不得不静心休养。如今的情势，我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想多了才是添乱呢。”不过，她也没闲着。如她所料，顾瑾在受了一个多月的罪以后，终于又出现在了人前。虽然瘦骨伶仃，大病初愈，但是终归是又回到了她侧妃该有的位置上。顾琰让人暗地里送了不少银子给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千古至理。如果她再能抓住机会重新在晋王跟前得宠，那今后路子只会越来越宽。只要她能把自己暗地里受到的胁迫告诉晋王，并取信于他。不是没有机会的。如今晋王妃又要利用她对付刘侧妃，不会再为难于她了。 团子已经知道母亲肚子里是装了两个小娃娃，一模一样的，一心巴望着他们早些出来。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顾琰的肚子。这会儿便拉着孙皓熙过来，得意的炫耀道：“两个！”害怕孙皓熙听不懂，又指指阿大阿二，“一样的。” 孙皓熙道：“我知道。” “你，没有。” 顾琰摇摇头，团子其实也刚弄明白不久。所以如今来一个人就要乐颠颠告诉人家一次。顾玺都听过两回了。 “带乐乐去你屋子里玩吧，外头实在是冷，不要跑出去了。” “哦。” 秦菀看着两小拉着手走开，“我年后就要回边城了，以后乐乐你也帮我照看几分。”这也是她敢坦然而来的一个原因。她就要走了，这一去怕又是数年才会回来。而且秦家的人如今都尽数退出朝堂守孝。大公主似乎也不必她担心，所以她可以不用顾忌太多。心头关心顾琰便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 “一定！你不说我也会的。你走的时候帮我带些东西给舅舅、舅母还有小表弟。” “好！”秦菀说完拍拍顾琰的手，“你那个堂妹的事，我隐约听说了几句。当年我就觉得她那个人有些阴，可是你却对她没有防备。” “她进晋王府后我其实已经在防备了，但有些事防不胜防。如此也好，以后也不必再顾忌那么多了。” ... 正文 412 亲人 顾琰问了一下知道三夫人这会儿正闲着，便让人去请了她过来和秦菀相见。秦菀今天是第一天能出门走动，第一站就奔了秦王府。 三夫人听说秦菀年后就要离京，沉吟一番道：“去边城也好，好好照顾自己。孩子跟着祖母，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如今的局势，琰儿是避无可避，菀儿能避开也好。 秦菀道：“其实多亏了翎羽，不是她帮我求情，我可能就得留在京城了。”男人出门在外，不管是做官为将还是行商，把正妻留在家里孝敬婆母、照顾一家老小是常态。等到终于熬到那个男人回家，也从大好年华熬成了黄脸婆。男人往往还要从外头带回来宠妾或者是庶子庶女。黄脸婆还不能有不高兴的表示。 秦菀点头，“长乐郡主是很不错。”之前，汪翎羽也过来探望过顾琰，三夫人对她的言谈举止很有好感。还请她到贵女书院转了转，让那帮小丫头见识了一下她的风度学识。算是在顾琰之外又给她们树了个标杆。 顾琰笑吟吟道：“他们两兄妹的感情很好，比等闲一个爹一个娘的都要好。多半是小丁信里托了她。” 秦菀微微一笑，“兴许吧。”一边看顾琰一眼，“你可别打趣人，要说到对媳妇儿好，有九舅舅在，谁能望其项背啊！”说完想起之前传出的萧允在顾琰怀孕期间偷吃嘴巴还没抹干净的事，讪讪闭嘴。 那件事肯定是不可能对外澄清的了，所以外头很多人还是认定萧允的确是偷吃了。说真的，这样还让人容易接受些。真要说他在媳妇儿怀孕期间都没碰过别的女人，那才是没人信。除了顾琰身边的人，估计也就身边的暗卫，以及每天陪他消耗体力的剑术馆众人心头有数了。此时面对秦菀的误会，顾琰也是不能同她说的。有些事，做戏就得做全套。 这件事自然是让不少人看了笑话，秦王终于有向外发展的动作了。不过，倒也没人趁机送闺女上门来。因为，太子虽然还是没有定下来，但秦王如今的处境不妙。谁知道此时把人送来，是不是送到快沉的船上陪葬啊。这也让萧允和顾琰省了些麻烦。 那件事也是三夫人不想提起的，她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秦菀见状更加懊恼自己的失言。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好补救，于是赶紧想转移话题。 顾琰轻道：“你跟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小时候秦菀也有一次踩到她痛脚提起了颜氏被渣爹骗的事，脱口而出后便是一脸懊恼，忙着转移话题。那个时候她和顾琰的地位是天差地别的，根本无须在意她的感受。不过，高高在上的相府孙小姐却是很在意这位朋友。如今两人地位略有高下之分，顾琰后来居上，秦菀却也没有多少变化。 三夫人也笑笑，那时候秦家善待顾琰，一开始当然是因为当时太夫人说了顾琰会记在她名下。但后来菀儿就是真的和琰儿成了好朋友。幸亏不是每个人都像顾瑾那样。 三个人说着话，孙皓熙蹬蹬蹬的跑过来，“娘，我也要找两个伴当。”他在母亲跟前明显比平常要活泼一些。 秦菀问道：“也要一模一样的？”这一时间上哪找去。 “不用！” “那回去在家将的孩子里给你挑两个。不过，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要伴当了？” “团子走到哪都有两个人跟着，威风！” 三个大人同时一笑，秦菀道：“好，回去就给你找两个。让我们乐乐也好好威风威风。要不，找四个吧？” 孙皓熙不知道他娘在逗他，认真的想了想，“好像四个有点多，两个刚刚好。” 几个大人又是一笑，就看到‘威风凛凛’的团子带着阿大阿二走了过来，一到跟前就冲孙皓熙道：“跑啥？慢慢！”一副责备的语气，完全是模仿的顾琰，只是把话简洁了许多而已。 顾琰摸摸额头，好吧，这是侄子你训他两句也无妨。 秦菀笑道：“呀，团子还真有几分长辈的模样呢！” 团子已经知道长辈是什么意思了，去围场的时候顾琰一直叮嘱他要听长辈的话云云。闻言乐呵呵的笑，顾琰便指着秦菀问他：“这个该叫什么，知道么？” 团子歪头想了想，半晌道：“姨？”上门的姨最多了，还有个小姨天天刷存在感，这个称呼他最熟悉。 秦菀闻言有些委屈的道：“本来是该这么叫的。” 顾琰道：“这是乐乐的娘，你要叫她大—表—嫂！”说起来今天还是团子第一次见到秦菀呢，想到这里顾琰道：“见面礼呢？” “你儿子刚生下来，我就千里迢迢送了礼的。单送的！” “哦，想起来了。团子，你床头那个羚羊檀木雕就是大表嫂送的。快谢谢大表嫂。” “谢谢！”团子对着秦菀作揖，小模样很是可爱。 秦菀掏出袖中早备好的一只玉雕的羊，放到团子掌心，这回是绵羊。 “那是生下来的礼，这个才是见面礼。就没见过直接跟人讨的。还有两只，等你生下来再给。这回好，省得我再千里迢迢的往京里送。” 顾琰便对团子道：“再谢一次！” 团子把玉雕递给顾琰，又给秦菀作揖，“大表嫂！” 秦菀道：“哎，你这儿子怎么这么听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你可别让他给骗了，也就在我跟前这么老实而已。”说着把玩起手里的玉雕来，“三阳开泰啊，挺好。希望肚子里两个卸货……”顾琰说着看三夫人盯着自己，赶紧改口，“生下来，这个家就真的否极泰来了。” “卸货？哈哈——”秦菀顿时笑了起来，笑完站起来，“乐乐，向舅奶奶、姑婆还有表叔告辞，咱们该回家了。” 孙皓熙道：“舅奶奶，姑婆，乐乐走了。”说完朝团子挥挥手，就是不肯喊那声表叔。 团子这会儿也不懂得要计较这个，便也跟着挥挥手。他还难得热情的跟着三夫人送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口，挥着手道：“再来！” 团子送客回来，往顾琰身边一坐，不像刚才那么开心了。顾琰知道他这是有些寂寞了。老爷子已经好些天没有派人来接他进宫，毕竟说他太过偏袒秦王府的声音太大了。他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表现出偏爱来。如今登门拜访的人也日渐少了。顾琰这个身体状况，更是不可能带他出门。再有，外头又冷得慌，团子也不爱被裹成粽子。所以活动范围就只在正房。 “要不要看唱歌跳舞？”顾琰问道。 团子点点头，“嗯。” 顾琰对雪梨道：“去传吧。”歌舞起来这屋子也热闹些。 正房里很快热闹起来，笙歌阵阵。团子忽然抬起手指过去，“小姨——” 顾琰本来没上心，眼睛都看着别处，只是用耳朵听着，听到这声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领舞的是顾琇。她朝团子招招手，这小子立马奔了过去，跟着顾琇比划起来。其他的人倒是像花一般散开，远远的围着他们跳，省得发生团子踩到睡得飘带、裙带跌倒的事。 一时顾琰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看团子被顾琇牵着在转圈圈，转得十分的来劲儿，赶紧道：“团子，你快别转圈了，回头又转晕在台上。” 一舞终了，顾琇牵着团子过来，“姐姐，我跳得好不好？” “嗯，还真不错。没给你们先生丢脸。跟我这儿展现舞姿是想要奖励不成？” “我就是想看姐姐开心点而已！姐姐笑了就是最好的奖励了。”顾琇坐下来，用竹签叉了一小块苹果喂到顾琰嘴边，又喂团子一块，然后才自己吃了。 “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帮顾瑾啊？”过了会儿，顾琇闷闷的问道。这一点让她很是想不通。姐姐宅心仁厚不动顾瑾已经和大度了，为什么还要帮她啊？ 顾琰看她连十三姐都不肯叫了，笑道：“她也这么问齐娘子来着。我就说，‘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在你的手底下讨生活，肯定比在晋王妃手底下讨生活容易些。’”她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自然也得有合适的理由、合适的时机。日前，晋王妃给顾瑾安排了侍寝的机会，晋王倒是挺配合，如今顾瑾便渐渐又起来了。再加上从顾琰这里得到的银子，在晋王府也慢慢笼络住了一些人。有宠爱、有银子、还有人手、有晋王妃的支持，顾侧妃如今比从前还要风光两分呢。 整个事态都在顾琰预料之中，老爷子那句立储还要看皇孙，算是促成此事的最大契机。这大概就是个巧合。但是晋王那么配合，让整个事情很顺利的发展，就让顾琰有些犯嘀咕了。晋王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任由后宅女人糊弄的主，他自小在宫廷里长大，女人争宠斗狠的本事都见得多了。原本顾琰认为顾瑾要想重新得宠还需要费很多功夫的，没想到这么顺利。或者，真的是一夜夫妻百日恩？那顾瑾为了他跟自己翻脸，倒也不枉了。 顾琇听了顾琰的话整个人都静默下来，团子吃完嘴里的伸手拉扯她的袖子她才醒过神来，赶紧又喂了团子一块，“只能再吃这一块了，吃多了回头吃不下正餐。”说着还让人把盘子都给端走。团子皱皱鼻子，母亲身体不方便，小姨如今管得越来越宽了。 “姐姐，真的会有那样一天么？”顾琇担心的问道。一想到顾琰要在顾瑾手底下讨生活，她实在有些不能忍受。 “真的！从前几率还是五五开，如今是三七开了。我们三，晋王府七。”虽然顾琰一直和萧允说等待翻盘的时机，但是如今看来是真不容易等到。冬天过去之后的春天，是他们的春天么？可是阿允说他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想来也是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形。可是再问，他就不说了。想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因此不愿意自己知晓。她也就不再追问了。 顾琇听了，赌咒一般的说道：“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我最难的时候只有姐姐管我，给银子让我姨娘能看上病，让我能打点下人少受些罪。就算……就算姐将来的境况真的很不好，我也是一定会跟着姐姐的。”这些日子顾家的人渐渐来得少了，她也不是察觉不出来。 三房是肯定站姐姐这边的，这种时候不会有别的举动。其他人，除了没得选择的顾珏、顾珲姐弟，只有还小的顾玺怕是心头还单纯地惦记着要来看姐姐，其他人都有些观望起来。特别是顾瑾说了承治是她的儿子，而她在晋王府又渐渐的起势之后。哦，三哥倒也来过，诚心道歉。可他在家说不上什么话。姐姐没见他，他也就不好再上门了。 顾琰淡淡笑道：“顾家对我而言是家人的也就琇琇你还有三伯母四哥他们。其他的人，不过是合作的关系。我对他们本来就没抱什么指望。现在这样我也不会难受。而且，他们每个人的确都有需要顾虑的地方。我能理解。不过，你们和他们在我心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只能共富贵的，与可以同甘共苦的肯定不一样。不过，顾瑜、顾珂她们做得倒也不过分，只是想左右逢源罢了。 顾琇道：“小玺也是想来看姐姐的，只是他无能无力。” “好吧，算上小玺。”想到那个憨憨的小弟，顾琰笑了笑。 团子插嘴，“要小舅” 顾琰摸摸他的头，“嗯，小舅跟你一样，没有大人同意出不了门。不然，他知道团子一个人不好玩儿，肯定来陪团子了。”今天团子居然还去送乐乐，显见得近来没有玩伴的日子不好受了。三伯母之前倒是把元元给带来了，结果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得了风寒，如今正在家喝苦药呢。让川川这个病号这么冰天雪地的天天过来陪团子，顾琰也不忍心。而且他们俩年龄相差也大了些。小师弟就更不可能了。那么小的娃娃出了状况很容易夭折的。 团子郁闷的垂下头。 顾琰同顾琇道：“你说咱们那个爹，哪哪都不行，他还挺会生孩子啊！”二子三女都还挺不错。顾玺是生来就单纯还有点憨憨的，挺讨喜。而且如果真的三岁看老，他以后应该也是个比较正直的人。然后顾琰、顾珏、顾琇和顾珲都是受过生活磨难，知道好歹的。 顾琇认真地道：“其实不是爹会生，他更不会教。是有姐姐在，我们几个才能抱成团儿。” 顾琰想了想，“好吧，我这辈子父母缘浅，有兄弟姊妹的缘分也不错。” 顾琇点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算是不约而同都当渣爹不存在了。实在是从小到大就没有哪件事能指得上他。 下人进来禀报，“王妃，舅少爷来了。” “是珲儿么，让他进来吧。”秦王府如今情势不大好，顾珏和顾珲姐弟倒是投桃报李时常过来。尤其前两天腊八之后太学算是放寒假了。 “奴婢没说清楚，是顾家八少爷带着九少爷过来了。” 顾琇眼睛一亮，“正说他们呢。” 顾珲来此，自然是求得了老太太允准了。他牵着顾玺进来，一进来就赶紧给他脱了棉袄，一边解释道：“我听说小玺在家闹腾要来看团子，就顺道拐过去把他也接上了。祖母发了话，父亲就不敢不听了。” 团子看到小玺，高高兴兴的就和他到一边儿玩耍了。顾珲则坐下来陪顾琰说话。他每次来总是会带着太学里的消息，就是放假了同学之间也还是有些联系的。不过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太学生们放假之前上了一份联名奏书，为晋王请命。这事儿是瞒着我和李意欢的。我今天聚会听人说漏了嘴才知道。” 太学生的确是可以直接上书言政的。太学生言政在历史上也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东汉末年的清议，甚至后世的公车上书都可以视为同一类事件。太学生出于爱国之心关心政事，这一直就是一个优良的传统。而且，他们不像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宦海浮沉之后会更多的考虑利害得失、身家利益，他们就是出于公心。 “看来晋王得人心，果然不是一句虚言啊。这些太学生不怕触怒皇上也要上这份奏书，你姐夫的处境的确是更加难堪了。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皇上的问题一个好的答复。” “怕是也不能有很好的、统一的办法。真要讲礼法，嫡庶是越不过去的坎。而他们本就是最爱把礼法挂在嘴边的。” “照你这么说来，递上去也有三天了。可有批复？” “听说皇上让叶相出面找了几个领头的太学生去府里安抚了一番，似乎还是再等等看的意思。姐姐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平平安安把小外甥生下来就重要。说起来，这件事跟姐姐也是莫大的关系呢。” 是，如今秦王府明面上占优势的就是子嗣了。这个的确是跟她有很大关系。 “好，今天先不想那些了。来人，去把萧将军夫人也叫过来，就说两位舅少爷来了，我们要烤鹿肉吃。” ... 正文 413 双子 当天，团子和小玺差点吃撑了，最后是被顾琰勒令住嘴的。两舅甥当晚是一起睡的，顾琇扶着顾琰去看的时候已经并头躺一块儿睡得可香了。团子的睡相依然霸气，但是他床的尺寸也是很霸气的。因此他拉着小玺要一起睡的时候，顾琰才会同意下来。要不然，小玺还不知会不会被他挤到犄角旮旯去。从前也没见他对这个小舅舅这么亲昵，还是近来太寂寞了的缘故。只有阿大阿二陪伴还是不够。大概是天天见到，不新鲜了。 “姐夫还没有回来，姐姐先休息吧。”顾琇道。 顾琰点点头，其实阿允应该是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进内宅。估计他这两天也是在为太学生上书一事郁闷呢吧。昨晚就是她睡了之后他才回来，听说来看了看她和团子就回自己的院子睡下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也一点不好看。 是挺让人郁闷的啊，太学生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是未来的官员或者是名士。过去、现在、未来的太学生与各地州府的学生，几乎就涵盖了整个‘士’这一阶层。尤其他们都是出于公心，虽然里头难免有人煽动，但能够煽动起来这么众志成城的上书，已经代表了他们的心声。 顾琰按时睡觉了，她已经怀孕足足九个月了。按照二百八十天的周期，她这已经是进入即将瓜熟蒂落，随时可能生产的当口。可不能为了做解语花，拿身体不当回事。有些坎儿，的确是难过。尤其对于阿允这样过去二十多年都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人来说。对他而言，除了储位唯一费过大力气的也就是把自己追到手了吧。 萧允这会儿还在前院喝酒，闷酒。太学生上书后，老头子把他叫去了，给他说了几条退路。如果晋王上位，大将军王他肯定是做不了的。能够真正掌控几只大军的亲王，谁是皇帝都容不下的。时时刻刻可以造反啊！最好的出路不过是将来守皇陵。但是，别人一句话依然可以定他的生死。指不定如今晋王府那些谋士会不会为了以绝后患给他炮制些莫须有的罪名出来呢。 还有一条路子就是闲王，像齐王、蜀王那样的。什么都不管不问，就每年领取俸禄、靠皇庄、铺子的出产过富贵日子。这条路萧允也不适合。要在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和晋王也没有因为女人和储位反目，还很有几分可能。这条路只适合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的皇子。 另外一条，就是皇帝之前给他安排过的带着自己的人马、财富出海。找一个新帝鞭长莫及的小岛，未尝不是海外称王。但是，他如果出海，那势必要背负很不好的名声。就是晋王不刻意抹黑，但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少不得把什么事儿都推到他身上。就一条不清不楚的逼得官员过劳猝死就够他受的了。但是，这样可以保全身家性命，一家大小。 老头子已经知道如果最终晋王上位，他很难保全了。但是，也是不能一意孤行扶他上位的了。晋王此时的声势已经很大了。太学生上书之后，他们已经从三七开到了二八开。而老头子已经六十五了。说这番话，也是让他早作准备，以免到头来措手不及的意思。他此刻，败局已露端倪。 萧允丢开酒壶，在前院洗漱了才往内宅走去。其实他可以就睡在前院大书房，只是喝得迷迷糊糊的还记着要回去看看顾琰和团子。每天都要看一下才能睡，这已经形成了习惯。不然，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不能安心睡觉。 王嘉看他走得歪歪倒倒，上前想扶一把，把一把推开，退了两步才站稳。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却不敢再伸手。 萧允撩开团子的帐子，一脸迷糊的道：“咦，怎么两个？生出来了？”好像也不该这么大啊！ “王爷，还有一个是舅少爷。”王嘉哭笑不得。 “哦——”萧允放下帐子，继续往正房去。不小心踢到凳子，转身对王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琰其实还没有睡着，只是在养神。如今的情势还真是有些一筹莫展，她心理素质也没有那么过硬。无论是晋王妃还是顾瑾，她可都不想在她们手下讨生活。因此，当带着酒香的嘴亲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就把眼睁开了。 萧允的反应很搞笑，他记着不能把人吵醒，是轻手轻脚的。所以看到顾琰睁眼，他直接就用手给她捂住了。然后，另一只手伸去摸她鼓鼓的肚子。 “这是喝了多少啊？”顾琰把眼睛盖着的手推开轻道。 萧允吓了一跳，不是被顾琰突然出声吓到，而是被掌下突然的大动静吓到的。要生了？他跌坐在脚踏上，瞪大眼看着。 “这两天是动得有点频繁，太医说还有日子呢。”顾琰看他一副迟钝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你醒了啊？” “我刚才睁眼就是醒着的。” “哦——睡觉！”萧允撑着床边站起来，走到榻边脱鞋爬了上去。因为团子时常耍赖在这上头入睡，这里一直是铺着厚褥子的。萧允爬上去就躺下了，手往旁边拉扯了两下把被子拉开随意往身上一搭，就睡了过去。 两个值夜的丫头看向顾琰，顾琰吐出一口气，有点无奈的道：“给王爷盖好，出去告诉王嘉就说王爷已经睡下了。”都已经睡下了，总不能叫几个人进来把他抬出去吧。没往大床上爬已经是很不错了。 当晚，顾琰还是被折腾醒了两次。不过萧允完全没动静，睡得十分的香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团子穿戴好了和小玺一起进来，他还在睡。 “咦，爹？”团子稀奇的道。 “嗯，你爹喝多了。今儿不去宫里。我已经让人给他告假了。”顾琰也起了，正在梳头。她如今都已经很习惯半夜醒来了，可以很快的再次入睡。缺觉的情况没有之前严重，气色比前一段时间还好些。 团子放开小玺的手，兴奋的过去喊他爹起床。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凑到萧允耳边。 小玺走到梳妆镜前站着看顾琰梳头，顾琰问道：“饿了么？” “还没有。” “那就等姐姐梳好了一起吃。团子，别喊你爹了，他喝多了是喊不醒的。小心惹恼了他，抬手扇你一巴掌。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萧允真喝多了就是这样的表现，所以今早顾琰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把他叫醒去宫里。这一年多他都兢兢业业的做事，连迟到都没有过。昨天看来是打击着实大了一点，完全不管不顾了啊。 团子只好放弃，过来一起看顾琰梳头。 如果是正式场合的发髻、繁复一些的，梳上一个时辰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顾琰不出门，就只需要把头发挽起就好。一刻钟就可以搞定。小玺和团子看了一会儿，梳头娘子便给她梳好了。 顾琰站起来道：“走吧。” 一起吃早饭的还有顾琇，她本来也要进来，听下人说王爷睡在里头便只有在外面候着了。 吃好了，顾琰拘着两小子安安稳稳坐了一会儿，打发顾琇带他们去玩儿。太学都放寒假了，贵女书院自然也放假了。今年的期末考核，顾琇各项科目都有了进步。明年如果还有什么汇报演出，倒是可以在群体表演中被推上台了。不过，如果到时候秦王府依然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处境，她势必也是要受到连累的了。绝不会有上半年长乐亮相时的轰动效应。当然，她也没有长乐那么好的家世。 这一次秦王府逐渐失去优势，贵女书院倒是没发生什么退学事。主要事经历过上半年那一次，如今留下的多半都是铁杆了。而且贵女书院的实力也已经打造出来，可以说师资水平仅次于公主所受到的教育。只是再这么下去，铁杆怕是也难再铁了。 顾琰拿了本闲书，坐在大躺椅里看着，就在离榻不远的地方。开着窗，可以晒到阳光。虽然不算暖，但冬日里有太阳晒就是好的，感觉就比阴天好得多。 萧允一直到近午才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顾琰盖着毛毯沐浴在难得的冬日暖阳里的侧影。顾琰察觉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脸上便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下，萧允撑着宿醉后疼痛的头坐了起来，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苹果，去小厨房把醒酒汤给王爷端来。另外再要些清粥小菜。”顾琰扬声吩咐。 “什么时辰了？”萧允伸手揉着额角。 “快午初了，我已经着人进宫替你告了假。” “嗯。” 醒酒汤端来，萧允一口饮尽，然后推被下床进了净室洗漱。 等到他出来，小膳桌已经被端了进来，上头十六样小菜并包点，还有两种养生粥。顾琰已经坐了过去，看他出来便开盖盛粥。 “来，喝点五味子粥。以后干杯的时候想想你的肝。”顾琰盛好递了过来。这五味子粥正是给宿醉的人喝的，养肝护胃。一早就熬上了，这会儿熬得软软糯糯的，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萧允沉默地接过来，低头喝着。 顾琰看他两眼，端起自己的粥碗。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一餐，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顾琰心头嘀咕，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幸好，萧允既没有爆发也没有灭亡，等到下人收拾之后他开口道：“昨天老爷子叫我去，给我指了几条路。你要不要听听？” 顾琰摇头，“不用，我想得出来。所以，你就回来借酒消愁？” 萧允自嘲的一笑，“没想到老头子都让我找退路了。我决定安排出海这一条，真到了那一步就先把你们母子四人送出去。” 顾琰看着他，“老爷子知道你不到最后不会放弃，退路他自会帮你准备好。他不安顿好你，绝闭不了眼的。” 萧允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老爷子试你呢！试你能不能承受得起如今的打击。当皇帝可不是轻省活儿，什么境况都可能遇到。你要准备就准备吧，我和孩子们听你安排就是。” 萧允想了想，“你是觉得……” “老爷子要是真觉得你不行了，这一次他就顺水推舟立晋王了。何必还以皇孙为借口拖延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被近来的情势整得已经心头有些乱了。所以才没看出老爷子的用意。晋王如今不过是声势造得大而已。他为什么如今坐不住？不就是因为你带给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么？如果别人这样说一说，你就颓了，那我觉得你也不用等到最后关头了。你以后想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桩不是会引起很大反弹的？现在就这样，我真的劝你不必了。天将降大任，你这才哪到哪啊？” 萧允道：“容我想一想！”过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是啊，如果老头子已经觉得他不行，这次直接立老三不就得了。合着是试他呢！他昨天在紫檀精舍好在没太过失态。 顾琰托腮问道：“你也没打算真的放手吧？” 萧允眉毛一挑，“怎么可能？就那些太学生叨叨，我就放手了，那我一开始就不会来争这个位置。我找老头子说话去。”说着站了起来，想想又道：“唉，你给我告的什么假啊？” “事假，所以你可以大咧咧的进宫，无须翻墙。”顾琰就是名正言顺告的事假，全年无休的劳模，还不兴有事耽搁一天半天的啊。再说家里还有个媳妇儿怀着双生子就快要生了。 “好，我去了！不是被你点醒，真被老头子玩儿得年都过不好了。” “你也就是一时被糊弄住了，过些时日自己就能想明白。”顾琰目送萧允出去，心道：是她说的这样吧？ 萧允直接就到了紫檀精舍，刘方叫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甚有兴致在画画。 萧允凑过去一看，脱口赞道：“美人儿啊！”他看过老头子画的母妃，这画中人丝毫不比母妃逊色啊。还多了那么两分俾睨天下的霸气。世上有这样的女人？ 皇帝横他一眼，“这是你祖母，别满口胡沁。” 萧允一滞，“您没事画祖母年轻的时候做什么啊？儿子还以为您一把年纪又动春心了呢。正纳闷这当口您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致。” “昨晚梦到了，原本已经记得不太清楚的，便画下来吧。你上午在家做什么呢？” 萧允赧然道：“您还能不知道啊，我昨晚被您刺激得回去喝闷酒，今早是宿醉未醒呢。” 皇帝嗤笑道：“还不如一个女人看得清楚！”眼神落到画像上，“不过有些女人的确是不可小觑。团子将来……”想必不凡。可惜自己看不到了。不过允儿倒是还可以再看两年。 “团子在家想爷爷呢。不过这当口我也不好带他进宫。” 皇帝道：“要过年了！你媳妇儿这是要生在今年底还是明年初啊？” “季太医说还得十天半月的样子。应该是今年底吧。但是也有可能推迟，反正是快了。” “都要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以后稳重点。做事也学学你三哥，别满头都是小辫子给人家抓。老子也看不了你几年了。” 萧允小声问道：“这是您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吧？” “是！”皇帝声音里有一丝冷酷。如果萧允接下来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再是私心偏爱的儿子，他也只能将他放逐了。 “我明白了。” 半个月后的傍晚，秦王府正房的厢房，被顾琰用作产房的房间灯火通明。在母亲肚子里呆了二百八十八天的两个小家伙终于准备出来和父母兄长见面了。 萧允在外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的走来走去。 明晖道：“王爷，你又不是头一次当爹了，过来坐下吧！” “我就是当十回爹，我也坐不住。”萧允还是走来走去，余光瞥到团子和小玺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半月门边，他挥挥手，“谁把他们带来的？赶紧带开。” 阿大阿二在身后拉二人，可是毫无用处。至于丫鬟，那更是一靠近就挨踢，抱他起来就被咬。团子动不了也大声喊道：“娘——” 萧允走过去，“小祖宗啊，别把你弟弟妹妹吓得不敢出来了。” “啊？” “你看我们都不敢说话。” 团子赶紧把嘴巴捂住，但是无论萧允怎么说，就是不走。抱他出去他就展现超强哭功。 萧允道：“怕了你了。”但是也不给他靠近，因为屋子外头还是时不时传出顾琰破碎的呻吟声，怕吓着他。其实顾琰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听说第二胎会快一些。这也该生出来了。 忽然，他听到一声小儿哭声，先盯着团子看了一眼，确认不是他发出的。这才转身奔过去，隔着窗子问：“两个都生出来了么？” 三夫人在里头道：“一个，是儿子。” 团子还是被抱着不能靠近，听说得了个弟弟脸上还带着泪就笑开了，“弟弟——” 一刻钟后，老三也降临在接生嬷嬷手上，累到不行的顾琰问道：“是女儿么？” “王妃，还是一位小公子！” ... 正文 414 兄弟 听说没有女儿，顾琰有些失望。罢了，嫁进了皇家向贝嫂看齐总比向小s看齐好多了。总算是卸完货了，她累极昏睡了过去。 秦王妃生下双生子的消息暂时没有传出去。这个年头，生辰八字是被看得非常之重的。巫蛊那些都是以生辰八字为媒介的，成亲也是要合八字的。所以，新生儿生下来，消息往外传，总是会差错一些时间。或延迟，或缩后。以防被居心叵测的人知晓，对新生儿不利。 不过，有些地方这个时辰就是差错不得的了。皇族长亲笔记好了玉碟，然后收下三夫人送的红鸡蛋与红包告辞。 皇帝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了，当即叉腰笑开，“哈哈，这么说又添了两个带把的？” “是，恭喜皇上！”刘方等人齐声贺喜。 “赶紧的，把朕赏给秦王妃和两个皇孙的物件再理一理。明儿朕去秦王府看孙子去。对了，一应物件别忘了给团子预备一份。不然，那小子不依的。” “是！” 顾琰也没有睡多久，小半个时辰就醒了。她不久前才被打理好，新生儿同样如是。这会儿睁开眼正好看到让她几欲抓狂的一幕。 端娘和齐娘子手上抹了油脂，正解开包被预备给两个新生儿绑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生儿身上。从顾琰的角度正好看到团子不声不响的混在里头，两眼盯着弟弟们的小*比对，边比对还边小幅度的点头。 他、他怎么知道要看那里的？顾琰骇然想起他有一次从宫里回来告诉自己大牛牛和小妞妞不一样的话。当时她还以为他发现两兄妹什么地方长得有轻微差别呢。就像他发现阿大比阿二耳朵上多一颗痣一样。没想到他是发现这里不一样。天啊，他怎么会看到过？这是要付责任的吧？刘方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守在床边的雪梨看到顾琰睁眼，欣喜地道：“王妃，您醒了！” 那边的人都望了过来，只有端娘和齐娘子不敢耽搁，快手快脚的包着。等到包好了，两人抱过来给顾琰看，“王妃，这就是二公子和三公子。这个稍微大一些的是二公子，小一些的是三公子。方才都已经吃过一道奶了。” “相差多少？” 齐娘子答道：“二两。奴婢在二公子腿上绑了红色的丝带。” 二两的差别，那是不足为凭，长一长就看不出来了。这会儿刚生下来还区分不开，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顾琰看团子两眼，然后问道：“王爷呢？” “紫檀精舍来人了，王爷出去招待了。” “嗯。”顾琰低头看两个小儿子，比团子那会儿小些，不过也还算结实。 团子脸上堆满了笑，“一样的！” 顾琰现在精力不够，而且跟前还有那么多人，也顾不上追问团子。只是颇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团子很是高兴，有两个弟弟了，娘还是只关注着他。他伸手就要去戳两个弟弟的脸，被旁边的雪梨赶紧握住了，“小世子，不可以戳。两位公子刚睡了，戳醒了又要开始哭了。” 顾琰偏头看着两个小儿子，心头祈祷千万可别跟团子一个德行。赐给她两个乖巧的，省心的儿子吧。 小玺也走过来，“姐姐，我又添了两个外甥。” 顾琰冲他笑笑，这会儿已经是小朋友的上床时间。但是显见得这两舅甥这会儿都兴奋极了，赶也赶不走的。 萧允从外头进来，看顾琰已经坐起来便道：“琰儿，你醒了！我让人往外传消息了。哈哈，咱们有三个儿子了。那些生不出儿子的还不得羡慕死我啊！” “可是我想要龙凤胎！” “下次，下次啊！”萧允眉眼带笑，“你想吃点什么吗？”上次生了团子，他记得顾琰醒来就大吃了一顿的。这会儿小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顾琰是有些饿的，消耗太大了。只是被睁眼那一幕搞得她忘了这茬。不过，齐娘子已经吩咐人去端吃的了。这会儿正好送进来。 三夫人亲手端过来的，“来，快点喝了。” 顾琰瞥了一眼，党参炖羊肉，大补气血！可是她不想吃这样的啊。 三夫人就是知道，所以才亲自端了过来，“快点啊！产后本来就是吃这些。” 顾琰心道，你都没生过，说得很有经验似的。不过这话她是断断不敢出口的。上次她就是在月子里被三夫人押着吃了好多大补气血的，搞得整个人胖了一圈。后来瘦回去很是花了些功夫。 萧允也道：“快趁热吃吧。” 顾琰不得已，从身前的小几上拿了勺子舀来喝。 “方才宫里来人说，老爷子明儿要亲自来看小孙子。” “哦。”一下子添了两个孙子，这倒是名正言顺来一趟秦王府的好机会。谁要不服，那也生两个儿子好了。这一回偏爱也偏得是有凭有据了。双生子出世，再有老爷子亲自来这一趟，笼罩在秦王府上空的阴霾应该至少能驱散一半了吧。 萧允满脸喜色，“琰儿，你真是能干！” “是你比较能干！给他们取个小名吧。”大名估计明儿老爷子会带来。 萧允盯着两个小儿子看，准备取个大气点的。 团子忽然插话，“弟弟，球球——”他记得弟弟是母亲肚子上的球球变的。 萧允刚有点头绪就被他打断了，瞪他一眼。 团子不痛不痒的继续嚷嚷，“球球” 顾琰笑道：“嗯，这两个也长得圆乎乎的，不如就依了团子。一个叫大球，一个叫小球好了。反正就是个小名儿。” 团子高兴得很，“好呀，好呀。大球，小球” “他知道什么？”萧允嘀咕。不过看顾琰已经对着小儿子道：“大球，小球，你们的小名儿是哥哥取的哦。”他也就作罢了。只打发人进宫告诉皇帝，这回的两个他要自己起大名。总不能每一次大名小名都轮不到他吧。 吃好以后，顾琰还是感到疲倦，于是又躺下睡了。顾玺和团子兴奋了半天，这会儿也困了，乖乖被顾琇带回房去。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大张旗鼓的来了，皇后淑妃也来了。一众皇子公主都跟着来了。顾琰又生了两个儿子，那真的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但不管心头怎么想，一个个都是脸上带笑同喜的模样。 皇帝刚从龙撵钻出来，萧允便迎了上去，伸手扶他下来，“父皇，您小心脚下。” 团子便也走上前去，仰头大声喊道：“爷爷——” 皇帝一把推开萧允的搀扶，俯身把团子抱了起来，“哎哟，乖孙子，想爷爷没有？” “想了。” “走，带爷爷进去看你两个弟弟。他们和你像不像啊？” 团子想了想，摇头。 “怎么会不像呢？” “团子，好看！” 萧允看前头臭屁的儿子一眼，招呼众人进去。皇后和淑妃便跟在皇帝身后进去了。 齐王一拳擂在萧允肩头，“你小子行啊！都说我生儿子厉害，你更是后来居上啊。二十五岁，三个嫡子！” 萧允乐得都快开花了，他之前几个月多倒霉啊。这会儿真是感觉郁气一扫而空。视线不经意就和后面的晋王对上了，“三哥，快里边请！” 晋王脸上没有平素从容淡定的笑，不过众人也能够理解。他才因嫡子被打了回票，这边就连添两个儿子。他这会儿要是笑得一脸真诚，人家也只会说他太会装了。 晋王这会儿的确心塞得很，勉强扯了下嘴角，“恭喜！” “同喜、同喜！四哥、五哥、七哥、八哥，还有姐姐、妹妹，都里面请。我让人把俩小子抱出来给你们看。” 十七公主笑着跟十六公主说道：“九哥真是乐得没边了。” “能不乐么？在生孩子上九嫂还真是福泽深厚、得天庇佑呢。” “那是。” 楚王妃看一眼晋王妃，暗暗撇嘴。 当日，秦王府自然是大摆筵席，招待来看新生儿的众人。不过，外头的精彩和顾琰没什么关系。她坐月子呢。也就渝王妃、秦菀还有十六十七跑进来看了她。 各家今日自然都是携厚礼而来，秦菀将剩下的两个玉雕羊佩给顾琰，“你真的是很厉害啊！三个嫡子，别人要说秦王专房专宠太过，都得掂量掂量了。”多纳妻妾，除了享用美人，还有一个很大的用途就是开枝散叶。顾琰这是一个人就办到了。而且她才二十，以后还能继续生。 当然，顾琰没打算过这样的日子。像泰姬（泰姬陵的墓主，莫卧儿帝国皇帝的爱妃）那样婚后十八年生下十四个子女，她才不干呢！ 顾琰把三只羊放到一起，“三阳开泰，希望真的能够云开雾散吧。” “肯定的了。嗯，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哎，叫琇琇把团子带进来。”顾琰这会儿养足了精神，准备问一问团子是什么时候看到刘家兄妹不一样的地方了。 团子这会儿正跟着两个弟弟收礼，收得可欢了。皇帝不但自己多备了一份给他，还交代各房都得这么办。跟着顾琇进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顾琰招招手，“团子，到娘这儿来。” 团子走到床前，中气十足的喊道：“娘——” 顾琰摸摸他的头，“乖儿子，你告诉娘，你什么时候看到大牛牛和小妞妞不一样的？” 团子先消化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然后歪头想了想回答道：“澡澡。” “是你看到他们兄妹洗澡澡，还是你和他们一起洗澡澡？” “一起。” 顾琰放心了，这下应该是不用负责任了。要是团子特地扒了人家裤子观察，她还真是不能不给个交代。实在是这种事她觉得团子干得出来啊！后来顾琰又进一步找紫檀精舍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三个小屁孩一起在皇帝的田里滚了一身泥泞。大冬天的怕他们得风寒，皇帝就让全扒了丢进他的温泉池子里泡着。一岁多的娃娃，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等到萧允撑着把客人全送走，回头他也趴下了。他今天又喝高了。尤其是看到晋王，他是真高兴啊。他娶到了晋王曾经心爱的姑娘，还让这姑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这是晋王机关算尽也抢不去的。 第三天，顾家的人也都来了，包括四房的人。如今在众人眼底顾琰和顾瑾算是‘和好’了。顾询和钱氏还把顾玺接回去了。因为要过年了嘛，要回去给祖宗磕头。至于顾琇，她说要留下来陪顾琰，顾询也就同意了。毕竟她只是个庶女，无关紧要。而且放这边顾询觉得也是五房和顾琰的一个联系。 团子坐在摇摇车前，两只小短腿晃了晃的，两手用力推动摇摇车。当然，他的力气也只能微微推出一点幅度的摇晃来。他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对比两个弟弟。 顾琰这会儿觉得生的是两个儿子还是好些，不然又被他对比出不一样来还真是令人有点心塞。 “团子，过年你跟你爹进宫么？” 团子抬起头，“娘呢？” “娘不去，娘不出门。娘和弟弟们都不去。” 团子一脸的为难，顾琰便明白他还是想去的。那就到时候让齐娘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吧。她可是怕极了有人对团子下手。那么小个孩子，很容易就被人害了。就像萧允小时候被推进解冻的河里一样。如今老爷子以皇孙为名驳回了请立晋王为太子的折子，团子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就算晋王不动手，也难保没有其他人下手。萧允毕竟是个大男人，让他一直看着孩子肯定不可能。但不让团子去，一则小家伙可能会不开心；二则，老爷子也不会高兴。 可别说秦王府如今有三个儿子，人家害了一个还有两个。双生子在涉及继承权的时候可是有隐患的。哥哥先爬出娘胎几分钟，因为这几分钟命运就完全不同了。弟弟能服气么？而且，如果弟弟怀有歹意害了哥哥冒名顶替，难道要让生身之母去辨认区分么？那做母亲的该怎么取舍？ 顾琰最在意的当然不是继承权的问题，她在意的是她的儿子。但别人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团子下手啊！她可不想失去一个儿子还得再送走一个以免混淆或是产生非分之想。 “到时候你要乖乖的，不能离开齐娘子的视线，听到没有？”除夕也就是两天后的事了，顾琰打起精神叮嘱团子。 “嗯。”团子用力点头。 “你现在是大哥了，你听娘的话，弟弟们才会听你的话。不然，娘就只要弟弟们，不要你了。” 团子正看着两个小豆丁，心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一起玩啊？猛地听到这句，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下来了。苹果赶紧上前扶住他，被他一把推开。团子站定，先是盯着顾琰看，又看看弟弟们，然后带着泣音道：“要、要——” “那你听话吗？” “听——” 顾琰有些费精神，便闭眼养神。过了会儿听到点动静睁开眼来，发现是团子试图把摇摇车推开。苹果想拦就挨瞪，再上前会挨踢。把顾琇找来，顾琇怕团子闹腾起来吵醒顾琰便道：“让他推吧，看他推不推得动。” 团子回头想找阿大阿二帮忙，结果小哥俩就怕他这样，已经溜出去躲起来了。团子便使出吃奶的劲儿自己推。 顾琰看他杭吃杭吃的努力，虽然没什么成果。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好像弄巧成拙了。 “团子，你要把他们推哪去啊？” “不要了！”团子恨恨的道。一开始顾琰一直告诉他弟弟一模一样的，以后可以陪着他玩耍，他挺高兴的。结果听顾琰说只要弟弟们，不要他了。他可不高兴了。 “快过来，娘是吓你的。娘是怕你在宫里淘气出事。娘最爱团子了！”顾琰赶紧张开怀抱。天啊，这不只一个孩子，当父母的真是不容易。每一句话都得考虑周全了才能出口。不然，就容易造成兄弟间的嫌隙。 团子这才放弃，扑进顾琰怀里，“娘——” “娘不会不要团子的，刚才说错话了。团子打娘吧！”顾琰拉着团子的手打自己的手，团子用力收了回去。 “团子原谅娘好不好？” 团子点点头，“嗯。” 大球小球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忽然二重奏的哭起来。 “团子也不跟大球小球记恨吧，你看他们哭得多伤心啊。他们很喜欢团子哥哥的。刚才都是娘说错了话！他们的小名还是团子你给起的呢。” 团子想了想，“好吧！” 顾琰赶紧亲他的脸蛋，“娘就知道，团子最乖了！” 团子点头，“嗯。” “以后有团子的，才有大球小球的。” “好！” “那团子有什么，愿意分给大球小球么？” 团子点点头，他来分，没问题。 好容易哄好了小祖宗，让阿大阿二带他去玩。顾琰松口气，顾琇咋舌道：“姐姐，用得着这样么？” 顾琰摸摸额头，“团子这性子真是太霸道了！就说错了一句，他就要把弟弟们推走，还说什么‘不要了’。” “是还不习惯吧。以前他是众星捧月，这几日人人都关注大球小球。难免对他不如以前盯得紧。姐姐刚才又说要大球小球不要他，小家伙这是受刺激了。” “但愿以后好点儿吧。幸好阿允一直是老幺，从来没人能跟他分宠。现在想想，齐王、晋王他们可真是不容易。” ... 正文 415 除夕 萧允过来正房看顾琰和儿子。 “哎呀，那天老大他们死命的灌我。一个个都是国宴上陪外邦使臣喝出来的酒量，我真是让他们给灌趴下了。这两天都总感觉有些晕乎乎的，找不着北。他们啊，一个个都是嫉妒我一连得了三个嫡子。嘿嘿，谁让他们娶一大堆女人。如今嫡子最多的也不过两个，我有三个。”萧允说到三个，一脸的得意。 顾琰失笑，大球小球生下来有没有给他们家转运否极泰来尚不得而知，但这几日萧允的心情明显是好了很多啊。 萧允坐下，直接让雪梨依次把两个小儿子放入他的臂弯里，过一把左拥右抱的瘾。正如顾琰说的，冬天嘛，穿得厚实，他也就不怕把他们给捏碎了。而且两个小儿子挺乖的，等闲不哭不闹，没事儿就睡觉。 顾琰便笑他，团子这么两三天的时候也乖得不得了呢。因为根本还没有力气不乖嘛。至于说昼夜颠倒、夜哭这些特质，自有下人伺候，根本用不着他来操心。所以他自然觉得乖。 说到这里，顾琰感慨道：“唉，团子的性子太霸道了。肯定是随了你！” 这一点萧允还真是推脱不了，一边看着臂弯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一边笑道：“他又做什么了？” “他趁我养神闭着眼，打算把摇摇车推出去，还说两个弟弟不要了。” 萧允瞪眼，这是要推出去扔掉的节奏啊，“他干嘛这么做啊？” 顾琰瘪嘴，“还不是我说错了一句话。我说如果他不听话，我就只要弟弟们不要他了。以后你跟他说话也注意着点，千万不要让他觉得我们偏疼小的。” 萧允嘟囔，“真麻烦，活祖宗！” “得了吧，你小的手，你那些皇兄皇姐不知道多心塞呢。尤其是和你年龄接近的楚王和蜀王。还有，十六妹十七妹出世的时候你已经大了，而且她们是小妹妹。你对她们还算不错。可你敢说一点没觉得她们是来分宠，抢夺父爱的？这还是在老爷子明显偏爱你的前提下呢。”听到他这么说儿子，顾琰立马吐槽。 还真是有过！ “团子和大球小球年纪太接近，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 “你干嘛那么吓唬他啊？” “我怕他进宫参加宫宴，淘气落了单。万一给有心人抱起来扔池子里了或是别的怎样该怎么办？就想威胁他听话，不准离开齐娘子的视线。一时就没顾忌到那么多。大概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吧，这样的话就说出来。”顾琰懊恼的道。 萧允本来正低头柔情蜜意的看着两个小儿子，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他记得顾琰从前还颇有几分肉呼呼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但是嫁给他之后，就渐渐瘦了。也就生了团子之后被三夫人逼着多吃补品胖了一两个月。按她这样殚精竭虑的过日子的活法，想再变回从前肉呼呼的，怕是不容易啊。 他示意雪梨把两个小儿子放回摇摇车，然后坐到顾琰身边去，伸出一只手摸着她的脸道：“琰儿，以后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这么殚精竭虑的过日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团子看好的。谁也别想动我的女人跟儿子！” 顾琰很想问一句，那你老子呢？ “好了，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看过团子也回去睡了。” 顾琰躺了下去，萧允给她掖好被子才出去。 团子早就睡着了，睡相一如既往的霸气。 萧允想起顾琰说他准备把弟弟推出去不要了，轻声骂道：“你个混小子！” 两天后，萧允抱上团子进宫参加除夕宫宴。到了地儿把他放下来，“等一下别乱跑，更不许跟齐娘子捉迷藏。老老实实、从头到尾呆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别让你娘坐月子还总操心你！” “哦。”团子看到宫里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早站不住了。随口应了一声就跑去找几个小堂哥玩耍。 “真像个移动的大红包。”萧允笑道，一边肃了脸色对齐娘子等人道：“务必看好小世子！”今天自然也有不少外邦使节进宫参加宫宴，那些外族人喝酒真心跟喝水一样。他们几兄弟都是会被轮番敬酒的，尤其是晋王和他。这种时候不放开了喝，是要引起些不必要的外交麻烦的。所以他是真心没工夫看着儿子的。 “是，属下省得。” 下午在家睡了一场饱觉，团子整晚都兴奋得很，满场活蹦乱跳的。 晋王妃看着他就觉得有些心塞。去年的宫宴团子比此时的承治还小些，却是被父皇抱坐在腿上。可今晚承治却是只能在家呆着。她担心自己不在出什么意外。毕竟王爷与自己都不在，府里就是刘侧妃做大。于是把身边得力的人都留给了顾瑾，让她务必看顾好承治。那个女人肯定会尽心竭力的。 晋王妃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刘侧妃。偏生那个女人滑溜得紧，什么把柄都抓不到。她生的承灏还每每得到府里先生和王爷的夸奖。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嘀咕，如果承灏是嫡长子就好了。甚至，如果一开始晋王娶的就是刘侧妃就好了。她的家世也是足以做正妃的。 父皇之前以皇孙为理由驳回了请立王爷为储的折子。王爷看得明白，所以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是明白人的。背后说她耽误了晋王的说辞自是不少。自己已经不能再生，一旦承治有什么意外，那得到好处的就是那对母子。以刘氏的心机，自己断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甚至，就连王爷手下的人里，也有不少暗暗希望承治出事，然后将承灏记在自己的名下的。真是可恶！当初真不该选上刘氏，可是要寻到一个各方面都出挑，还像安氏一样漂亮没脑子的着实不易。 可以说晋王妃此时想到刘侧妃母子，比想到顾琰母子更加的心塞。不过，那个女人也太好命了吧。居然又生了两个儿子！ 场中此时有南越使臣借着酒意问萧允，“秦王，可有什么生子秘方啊？分享一下吧！”不论在哪个国家、民族多生儿子那都是好事啊。何况还是金贵的嫡子。 萧允看一眼团子，“这种事哪有什么秘方啊！” “没秘方您三年不到得了三个嫡子？” 萧允大笑道：“你也说了是嫡子，你要是跟本王一样专心专意的和正妻过日子，那嫡子自然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真要有生子秘方，老头子当年至于生了那么多女儿才终于把齐王给生出来么。 听着似乎也有点道理！可根本就是废话嘛。 旁边的蜀王用手拐拐萧允，“你真的有秘方？”他府上也是只得一个嫡子来着。 “我刚不是说了么？你要问别的，那真没有。要不就是……” “就是什么？” “娶媳妇之前先了解一下她家里有没有人生双胞胎的。” 蜀王道：“你就得瑟吧你！” 齐娘子带着人整晚都跟定团子，始终不离左右。哪怕他窝在皇帝怀里也在近处看着。一直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放松。之前吃的也是自带的干粮清水，没敢沾宫里的酒水与美食。 皇帝看了倒是很满意，逗着团子问道：“大球和小球乖不乖啊？”大名小允那小子坚持自己取，那就让他自己取吧。报上来老二叫承橞，老三叫承橚，倒也还过得去。一开始觉得大球小球的小名有些太儿戏了，后来听说是团子起的也就罢了。这也是拉拢他们兄弟间感情的一个纽带啊。 团子想了想，一脸嫌弃的道：“吃、睡。” 皇帝好笑的道：“他们才几天，当然除了吃就会睡。等大些就能和你玩儿了。” “听我话。” “是，他们肯定得听哥哥的话。”皇帝也是时常和团子对话的，理解起来并无难度。“他们好看些了么？” 团子点头，比刚生下来是好看些了。 “没有咱们团子好看吧？” 团子用力点头，“嗯。” 皇帝曲起手指敲敲他的脑袋，“你个臭屁的家伙！” 皇帝依旧酒过三巡就离开了，让众人随意，让诸皇子替他陪好众大臣和外邦使节。顺道要把团子也拎走，可小家伙不依，他还要凑热闹，两手抱着椅子不肯松开。 皇帝摇摇头，这性子是得有专人盯着才行。不然，还真是可能发生允儿小时候的事情。这些细碎的事，允儿是顾及不了那么多的。看来是琰儿特别交代过的。不管怎么样，做母亲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如今的情势已经坏到让她坐月子都担心团子在宫中安危的地步，实在是岂有此理啊！ 顾琰这会儿其实也不寂寞。她虽然不能吹风，但下床略走动走动还是可以了。顺产就是这点好，恢复得快。尤其她才二十岁。 三夫人回家去了，欧家母子三人也回欧宅了，小菊、端娘小兰都回家了……过年祭拜祖宗都得在自己家里呢。但还有顾琇和苹果、雪梨、小慧、阿大阿二等人陪着她，大家一起涮火锅，年也是过得热热闹闹的。当然，顾琰只能吃清汤的滋补锅底。她觉得今日虽然行动不便，但比进宫参加宫宴可真是自在多了。要不是还挂心着团子的安危，这会儿她真的会无比的放松。 除了顾琇，这些今夜还陪着顾琰的都是孤儿，离了王府无家可归的。顾琰指了王府一个偏僻的院子，允许他们进去摆上灵牌给父母磕头烧些纸钱。对此，他们深为感激。卖身为奴，是不能在主人家烧纸钱的，据说会带来晦气。 末了，顾琰又给他们发红包压岁，让人抬出两框焰火让他们去放。说他们都是小孩子，过年正该放焰火玩儿。阿大阿二高兴极了，兴奋的拿着点燃的香就跑了出去。 “琇琇，你也去啊，你才十一，也是小孩儿呢。” 顾琇道：“翻过年就十二了。” “十二也是小孩儿，没看见小慧也在么。对了，把狗儿和秦勇也叫来一起放焰火，他们年岁也不大，在外头放无碍的。可惜我不能开了窗子看啊！不过，听个响也好。快去，这儿有苹果雪梨陪着我呢。去吧去吧！” 顾琇的确有些心动，毕竟她也只是半大孩子，站起来道：“那我去挑几个响的来放。” “嗯。” 顾琇想想又道：“也不能太响了，吓到大球小球怎么办？” “他们的耳朵被棉花堵得严严实实的，你们在外头放没有关系的。”顾琰坐在摇摇车边，看着并头躺着的大球小球，两小家伙刚吃过奶，这会儿眼睛是睁着的。只是这会儿还没有焦距而已。但似乎已经对母亲身上的气味儿熟悉了，头都朝着顾琰这方。他俩耳朵堵严实了不说，棉帽子也往下拉盖住耳朵。所以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顾琰也只能隔着纸门纸窗户看到外头五彩缤纷的焰火。心头慨叹要是有玻璃就好了。可惜她是个穿越废材，什么都发明不了啊。 两个小家伙略长开一些了，勉强看得出来眼睛鼻子像谁。顾琰下午研究的时候，团子毫不客气的拍着胸口说像他。这让顾琰好笑不已，一边嫌两个弟弟不够好看，一边又说像他。她发现其实团子也挺喜欢两个弟弟的，前提是不跟他争抢，没让他感到威胁。还是得慢慢培养他作为兄长的责任感啊。 想到这里顾琰有些庆幸大球小球是双生子了。年纪太近的兄弟容易出现争斗，但他们是双生子也等于保障了团子的地位。这样也就不至于兄弟之间将来争抢。她是真有些害怕自己的儿子摆脱不了皇家千百年来重复了一代又一代的兄弟相争。如今第二胎是双生子，看来还真有点福泽深厚得天庇佑的意味啊。想到这里顾琰失笑，原来团子的臭屁是随了自己啊！ 当晚，萧允和团子回来得挺晚。萧允是喝高了被扶回来的，肯定又被人死命灌酒了。看来两三年就生了三个嫡子是挺罕见啊。团子是睡过去了被齐娘子抱回来的。顾琰看他平安无事心头的石头才算是放下了。 安置两父子却是有些麻烦，团子还好说抱回自己屋子睡下就好。萧允喝醉了他却是一定要睡在正房的。抬他回之前的住处他就闹腾，简直跟个放大版的团子一样。但是顾琰在坐月子，再加上她让把大球小球放在屋里，那就更杂乱了。萧允那张榻已经被收了起来放摇摇车等物。 “先把王爷放到床上，然后让人进来安放一张木榻。”顾琰无奈，只得这样安排。亏得卧室够大，一眼望去百十来个平方。这才在搬出去一些摆设后重新又摆上了一张榻，铺设好了把萧允挪到那边。看到这屋里的三父子，顾琰索性让把团子也抱到榻上，也算一家五口在一处了。 “琰儿”萧允拍着木榻嚷嚷。 “怎么了？” “他们都问我有没有生子秘方。” 顾琰笑道：“那天五嫂就偷偷问过我了。” 萧允的脚在床上碰到团子，大声问道：“这什么啊？爬到我床上来。我床上不能有别人的，不然琰儿要恼了。”抬脚就要给踢下去。 齐娘子赶紧隔着被子按住他的脚，“我的王爷，这是小世子，您可不能由着性子踢啊。”就是担心这两父子睡觉都霸道，这才放到了另一边。没想到来这一出，王爷这喝高了还记着床上不能有别人，还真是难为他了啊。 萧允大着舌头道：“哦，团子啊。团子不能踢！” 顾琰道：“算了，放我床上吧。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她身上还有些下红没干净，因此不能上萧允上床。据说这里头有忌讳。所以方才让把团子搁他那边去。现在看来很不安全啊，回头又睡迷糊真一脚踹下去了怎么办？ 团子被这么抱来抱去的给弄醒了，睁开眼看到顾琰高兴的喊道：“娘！”眼看自己被放到娘的床上，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开。爹不能上床，弟弟们也不能，只有自己。 顾琰看看钟漏，问齐娘子道：“团子在宫宴上吃得多么？” 齐娘子摇头，“小世子就顾着满场玩儿了，还是被皇上抱着才喂了几口东西。可是也不多。” 顾琰笑着问团子，“团子饿不饿啊？” 团子摸摸肚子，好像有点儿饿了。 “那咱们娘俩一起吃点小饺子守岁吧，是晚上剩下的。从这会儿吃到明年，这叫年年有余。” 团子没听明白那么长一串，就听懂了一个吃字，他点点头。 顾琰便吩咐上了四大四小八个饺子。大的是正常大小，小的就只有大拇指那么大。都这个点了，吃多了怕团子积食。又让齐娘子给团子穿了衣服，和自己对坐着，娘俩一起慢条斯理的吃饺子。当然，团子是由丫鬟喂到嘴边的。 “来，咱们吃四个。四季平安！但求来年全家平平安安，否极泰来！” 团子跟着重复：“平安，泰来！”他最会的莫过于重复最后两个字了。 “对，平安，泰来！” ... 正文 416 热闹 接下来就是正月间亲戚之间互相走动了。顾琰不想团子出去，宫里好歹是老爷子的地盘，别人要瞒过他动手脚不容易。可要是去了晋王府、楚王府，那可就有点防不胜防了。不到两岁的小儿，随便怎么动个手脚，那可能就没了啊。 可是，团子偏是个非常爱凑热闹的人。如果被他知道他爹出门去做客，他是肯定会闹着要跟的。虽然出门就得被裹得很厚实像个粽子，但是到了地头也是有地龙，立马就可以把厚衣裳脱了，随性玩儿的啊。而且，和小堂哥们还有大侄子们一起玩儿，也挺有意思。尤其大家还都让着他。 顾琰知道跟团子讲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除夕宫宴，顾琰就试图哄他，“娘去不了，团子在家陪娘嘛！” 他也不说不肯，真要口头表达他也表达不清太复杂的内容。就看着摇摇车，意思娘你还有两个儿子陪呢。顾琰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所以，初一早晨她直接对萧允道：“你正月间出门不要带团子，别人问或是说他有些不适，或是说他被老爷子接进宫去了吧。”顾琰唯一完全放心的地方除了自家王府也就是紫檀精舍了。 萧允也知道这里头的意思，点点头应下。单单不去晋王府和楚王府，肯定是不行的。要不去，就所有伯伯家都不要去。至于他的去向，要糊弄团子很容易的。反正他时常白日都不着家的。 “成，今天不出门做客是规矩。我就在家陪陪你们母子吧。”各地风俗不同，有的人家是除夕晚上祭祖，有的是初一早上祭祖。譬如皇家就是昨晚，而顾家就是今早。所以，除夕和初一一般都是自家人在一起。 “好！唉，咱们家有五口人了，小家庭一下子变大，还不太习惯呢。”顾琰笑着往旁边看看，团子昨天守了岁，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大球小球就更是在睡了。他们俩如今的主业就是睡，副业是吃，兼职再嚎两嗓子刷存在感。 萧允也朝三个儿子看去，间或与顾琰对视一眼。屋里满满都是温情脉脉，一派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气象。 萧允摸摸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吃早饭吧。” 两人自然是各吃各的，只是坐在一起用而已。顾琰其实还没怎么饿，昨晚她是吃了饺子的。只慢慢喝着养生粥，一边看着萧允大口大口的吃喝。 吃过早饭又坐了一会儿，顾琇来敲门告辞。她是要去郊外给窈娘上坟，之前就知会过顾琰了。要是呆在顾家，她肯定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顾琰对苹果道：“告诉白总管，好生安排。” “王妃放心吧，车马房早就将琇姑娘出行的马车准备好了。跟车的婆子丫鬟都在外头等着，车上用小炉子烧着热水。姑娘半道要喝水什么的都极方便的。附近也寻好了歇脚的地方，下午就回来了。” 顾琇得顾琰看重，府里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因此虽然是正月初一，所有人都是周周道道的。当然，顾琇也会做人。今天所有随她出行的人，她都是给了厚薄不一的红包的。如今顾琰每月给她二十两月例，她在府里没什么花销，出手便挺大方，也极得下人的喜欢。 “嗯，那就去吧。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是。”顾琇朝萧允和顾琰福福身退了出去。她披一身白色貂裘，拿着暖炉，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外走去。虽然身形尚未长成，瞧着却也甚有气派。 马车上挂着秦王府的徽记，前后还有王府侍卫随行保护，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有顾家老宅的下人早起出门远远看到了马车，忍不住跟人打听。因为顾琰坐月子肯定是不能出门的。结果听说是自家的十五姑娘，这是往城外祭拜庶母。不由得咋舌不已，这么气派，前呼后拥，居然是在家一向不受重视的十五姑娘出行。乖乖，窈娘的坟怕是冒青烟了吧！ 他回去对一同当值的下人一说，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所以说十五姑娘聪明啊，一心一意的抱着咱家十二姑奶奶秦王妃的大腿。” “不是听说秦王府如今处境不大好么？” “就是，我在外头也听人说如今是十三姑奶奶顾侧妃嫁的晋王爷呼声最高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的亲王府，再怎么也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需要仰望的。” 肖嬷嬷带着人打这边经过听到下人在说及秦王府，轻咳了两声，声音平平的道：“大正月的不打罚下人，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你们擅自议论秦王府晋王府，是想把这顿打记着，过了十五再来挨？”她要是不阻止，接下来是不是该说到不管哪位王爷当太子，顾家都有好处了？ 肖嬷嬷跟了太夫人五十年，在下人里一向甚有威仪。众人赶紧噤声不语，候着她走过，立即做鸟兽散了。 肖嬷嬷进到正房，也将下人议论顾琇的话说给了太夫人听。太夫人之前病了一场，清减了不少。前些天众人去秦王府看顾琰，她也没去。一下子生了两个嫡子，她要是康健，那肯定是要拄着拐杖去看看的。 她听了肖嬷嬷的话道：“大丫头、九丫头她们都想左右逢源，其实还是十五丫头这样最好。不过别说她们，就是我老婆子一开始也没弄明白琰儿干嘛给十三丫头那么多支持。老咯——” 肖嬷嬷道：“就是不说血缘单论智谋，琰姑娘自然比瑾姑娘强多了。甚至她比晋王妃还多了几分生儿子的福运，比楚王妃也手段高明许多。可是，这些毕竟只是内宅的事儿。关键不是还得看爷们在外头么？” “人都说如今晋王得势，秦王失势。可是皇上还在，这得失瞬息就是可以改的啊。这个，慢慢看。但是目下，我琰儿三年不到就生了三个嫡子，这是多大的福分啊。皇家也是看重嫡子的，而且皇上多喜欢团子啊。大球小球出生第二天他就带着那么多人亲自到了秦王府。这样的重视，前所未有呢。”太夫人顿了一下又道：“哦，不对。团子出世第二天，我听琰儿说他也是偷偷来了的。只要皇上还偏着秦王府，秦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消息也传到大夫人柳氏耳中，她思忖一番打算初二登门去看望顾琰。两个外嫁的女儿要顾忌公婆的意思，希望在两个妹妹之间左右逢源。但也不想想，她们家的人去秦王府那是正经亲戚，任谁都不敢小觑。去晋王府不过是侧妃的娘家人，每每还得得到晋王妃的同意才能登门，去了也得先去给晋王妃请安。人家嘴里客气，心头可没把顾家人当正经亲戚。 顾瑾那丫头连顾琰都坑，将来有什么事真的能靠得上她？倒是顾琰，虽然因为报杀母之仇把靖西侯府的爵位都弄没了，但却是一个记恩的人。滴水之恩是会涌泉相报那种记法。从前式微时对她有丁点好处，她都记得牢牢的。最明显不过琛儿那个叫喜妞的侍妾。其实李庄头夫妻只是尽了本分，而且听说刘氏还克扣贪污她的用度。但如今喜妞不全是托了顾琰的福才过上好日子，甚至如今还怀上了身孕呢。 自己从前帮衬过顾琰，也只是举手之劳或者一时不忍。那些也不能用一辈子。本来以为顾琰成了秦王妃，再没有需要顾家支撑的时候。可如今不就是么。如今秦王府正有些不顺，正是体现娘家人不离不弃的时候。就算他们如今排不上大用场，但是前去探望还是能办到的。老五两口子短视得很，可搁不住五房几个小的都跟顾琰亲。三房就更不用说了，三弟妹十多年来一直秦王妃视如己出，四侄儿与她也胜似亲兄妹。长房此时可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柳氏想通了，便去同太夫人说明日打算带着儿媳去看顾琰。 太夫人点头，“这就对了，这些事情本就该当家主母想的。我老太婆倒是能逼着你们多去走动，可最好还是你们自己能想到去。我还能看着你们几年呢？老大媳妇，虽然你太过溺爱儿孙，但是这一点大局观你还是有的。我当年没有挑错儿媳。” 太夫人这辈子亲自选了两个儿媳，一个柳氏，一个秦氏，说起来的确都相当不错。只有孙茯苓是自己看上了顾询，然后通过人说和主动嫁过来的。至于钱氏，那是顾询名声扫地的时候不得已的选择。还有两个庶子媳妇，那就基本上娶的就是听着还好，实际不贤不惠的了。 柳氏有些惭愧的道：“其实早前就该想到的，而不是此时等到琰儿生了双生子，皇上都去过了儿媳才多走动。”说起来，她之前看到情势那样，也是有些没底。再加上两个亲家都表现了摇摆的一面，多少受了影响。这一点，她是真比三弟妹差远了。 太夫人挥挥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过，十三丫头那边也不要断了。” “是，儿媳省得。” 初二秦王府挺热闹的，接连来了几拨客人。首先是欧家母子来了，大年三十回去祭祖，初一不好出门做客，所以初二一早他们就来了。先回到客居的小院休整了一下，便到正房来看顾琰。正好萧允要出门往齐王府去，正月间的转转宴自然是从齐王府开始。他看到了欧子川便直接拎走了，说是带他去见见世面。欧哲不在家，萧允有很强的责任感叔代父职。 欧子川自然高高兴兴的就跟着他走。齐王曾经也是军中悍将，手下猛人如云。虽然他后来一时行差踏错，但他毕竟还是王爷。今天请客，那些手下能来的也会来捧场。他很想去见识见识。 越越很羡慕的看着，他曾经也想当大将军来的。可是如今，只能慢腾腾走路，走快了都要喘气的他根本就是一个病夫。 萧允揉揉他的脑袋，“上将伐谋，你若真有心，年后小叔找个人传授你兵法。” 越越眼底一亮，“真的？” “小叔还偏你不成？”萧允刚说落嘴忽然脸色一变，招呼欧子川，“走走走，赶紧走！” 欧子川莫名其妙被拉出去，怎么小叔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啊？ 萧允走出老长一段距离才道：“团子出来了，被他看到肯定闹着要跟。”见欧子川还是一脸不解便进一步解释道：“你小婶担心他出去出意外，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团子那小子精啊，已经认得他去宫里处理事务穿的那身王袍了。只要看到不是那一身小家伙就会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欧子川也不笨，很快揣摩透了背后的意思。不再说什么，只心里感叹小叔小婶不容易。 下人将马牵过来两叔侄便骑上马往齐王府而去。 团子其实没有走出来，他只是在正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看。外头冷，除非是出去做客凑热闹，不然他也乐意在屋里猫冬的。他看到欧夫人便张口喊道：“大伯母——”又四处扫瞄一下，发现没有他爹的身影。方才明明听到声音了！ 欧夫人走上前抱起他，“走，我们进去。门口冷！” “团子——”越越招呼道。 “哥哥——” 进到屋里，欧夫人把团子放到地毯上，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团子，这是大伯母给你的压岁钱。留着慢慢用！来，说‘平安——’”。这样讨小儿的口彩也是时下的习惯。 团子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然后眉开眼笑的抬起头，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道：“平安——”他经常收礼也很喜欢收礼。 “好，乖！有团子这一句，你伯伯一定会平安的。” 齐娘子道：“欧夫人，快里边请吧！” 团子蹬蹬蹬的跑进内室，把红包递给顾琰。 顾琰逗他，“给娘啊？” 团子摇头，他的主权意识很强，这是他的。 “好，娘给你收着！嫂子坐吧。越越呢？” 欧夫人道：“找狗儿和秦勇他们玩去了吧。看你的气色挺好的，那就好。”说着宽下厚衣裳递给小丫鬟。又把大球小球的压岁钱直接给了顾琰。 顾琰道了声‘谢谢嫂子’，然后摸摸脸，“三伯母临走还给我定了这几日的食谱，天天这么补着能不好么？” 说话间明晖一家三口也登门了。小棋儿一岁了，能开口喊‘爹’‘娘’，还能走上几步。王氏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也带了来。明晖因为是医者，所以直入内室无碍。一到就笑着说：“阿樱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有专生儿子的秘方。哪，这是我的，这是阿樱的。”一气儿给出六个红包。今日齐王自然也请了明晖，不过他一向不大喜欢曾经和前国师勾搭的齐王，于是只送了礼，人却是不到的。别看他平日里嬉笑怒骂，但骨子里其实爱憎分明。 团子站过来，喊声‘师爷’一起接了过去，然后再递给顾琰。顾琰便分成三堆放着，省得回头团子认为全是他的。 “我哪有什么秘方啊？说到秘方师父你倒是卖过生子药呢。”顾琰笑道。 明晖摆摆手，“往事休提，那不是糊弄那些人傻钱多的么。” 欧夫人扑哧一笑，她在秦王府，也是听了不少这两师徒休提的往事了。 顾琰朝小棋儿伸出手，口里说着：“来、来”一边看团子的反应。 团子直接踢掉鞋子上床，先占了靠近顾琰的位置，然后也伸出手对小师叔道：“来、来。” 王氏好笑的把儿子放到床上挨着他，自己和欧夫人一道走过去看摇摇车里正在吐泡泡的大球小球，“这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啊？” 顾琰道，“脸上肉多些的是大球，肉少些的是小球。” 团子咯咯一笑，“肉球球！” 顾琰瞪他，“你当你娘生的是哪吒啊！” 说笑间三夫人一家四口也到了，元元老远就在外头喊：“团子，球球——” 团子把小棋儿往顾琰怀里一塞，穿上鞋迎到了外室。 “这小子！” 没多久，柳氏带着儿媳和孙子也过来。 顾琰挑了挑眉，那天顾家的人倒是都来了，不来不好。毕竟她是生了双生子，皇帝也亲自来看了。今天倒没想到长房能来人。 三夫人道：“昨日在老宅大嫂就问我是不是要过来。” “哦，琇琇，替我迎一下。” “好的。”顾琇答应着出去了。 进来的只有柳氏和儿媳，顾钊也跑去同欧子越他们几个一起玩耍去了。她们留意看了一下顾琇，的确是发现她变化很大。要是不知道，那身穿戴、气度，还真是要误认为大家嫡出的千金。 明晖摸摸鼻子站起来，“一屋子的女人小孩，我也出去了。我瞅瞅越越去，他过年忌嘴了么？” 欧夫人忙道：“忌了忌了。” 团子看家里这么热闹，也就不惦记着出门的事儿了。他就是在宫宴上听了那么一嘴，隐约知道他爹恐怕要到各位伯伯家去。他和元元在屋子里绕着大人们跑来跑去，小棋儿摇摇摆摆的也想跟在他们后头。一屋子的欢声笑语。柳氏婆媳有三夫人婆媳带着，也很快融进这个圈子。 顾琰笑骂道：“你俩带着小师叔一起玩，目无尊长！” 元元扬声道：“知道了！” ... 正文 417 表态 今日萧允又喝得有些多，是王嘉和欧子川一起扶着回来的。实在是今日在齐王府做客的尽是一干猛将，不但上阵杀敌勇猛，喝酒也猛得很。他们压根就不爱去找晋王、渝王敬酒，这些文绉绉的王爷不对他们的味儿。就是楚王，因为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在京郊大营里转悠，他们心底也不是太看得入眼。还是齐王和秦王这样的，才是带军的王爷。至于压根没什么存在感的蜀王等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因此都卯着劲儿去敬齐王和秦王。 再加上谁都知道秦王最近又得两个嫡子，敬他的人就更多了。车轮战下来，想不喝多也难。这种时候喝酒自然是不能藏着掖着了，要大口干了，不然岂不冷了一干武将的心。 一个武将拍着大腿道：“武将生儿子那就是厉害，别说秦王正当年了。你们知道不，从前镇北军的郭老将军，刚得了个老生儿。” “那老爷子不是都快八十了么？”旁人有人震惊的道。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是武将呢。常年在马背上锻炼出来的，腰力好啊！”一群人交换了一个有些猥琐的眼神，一副‘你懂的’的模样。 众武将哄堂大笑，那边楚王轻声道：“一群粗人！” 晋王横他一眼，“那些都是为国立过功的将军，你若有机会与他们共事，万不可轻慢。”小允当初闹着去边关，父皇不允，还是自己给他求的情。如今看来，还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真该把老七也塞去，这样他才能体会什么是袍泽，什么是战场上可以互相挡刀子的交情，才能真正混进这个圈子去得到认同。京郊大营有三分之一都是少爷兵，他去带兵又一直高高在上，根本没有沉下去。哪及得上小允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脉。 萧允回到家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儿，睁开眼吓一跳。团子蹲在枕边正凑得很近的看着他，鼻子还在他的鼻尖嗅来嗅去，然后用控诉的眼光看着他。 萧允心道一声‘不好’，这小子能闻出酒香味儿，八成是知道他出门做客了。他头疼呢，可别让他在这儿闹腾。这小子如今会说话了，凶他两句就敢进宫告状。 团子看他一脸难受，伸小胖手指指旁边桌上的醒酒汤。他是被顾琰打发来看看他爹喝醒酒汤没有的。 萧允端起来一饮而尽。团子坐在床边朝王嘉招手，又指指自己方才脱下的鞋子。王嘉赶紧过来给他穿鞋。 萧允在屋里走了几步，发现团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跟着老子干嘛？”萧允弯腰把他抱起来。这么高点的小豆丁跟在身后，不留神停下说不得他撞上来就得把自己给撞翻。 “哼！”团子气鼓鼓的。他可喜欢出门做客了，爹爹出门居然不带他。他又不像大球小球要留在家里吃奶。 明天是要去晋王府，重点防范对象，萧允肯定不能因为他这样就同意带他去。今天几个小侄儿小侄孙也跑来问团子怎么没来云云。萧允随口说他有些打喷嚏。 “明儿送你进宫陪皇爷爷？”大家都在相聚乐呵，老爷子也召集了些老臣到紫檀精舍闲话当年，把小家伙送去闹老爷子去。 团子立马笑逐颜开的点头，“嗯嗯。” 次日要进宫面圣的一众老臣便连夜接到通知，让带上家里一两岁的小孙子小孙女一起去。 已故秦相的前任聂相聂老大人，也就是十七公主准驸马的爷爷听了太监传的口讯便让告诉了小儿媳妇一声，明日他要带小孙子进宫。这个年岁要求一听就知道是针对秦王府小世子的。 聂老大人当初是因病辞官，却并没有还乡，而是留在了京郊温泉庄子休养。官场上人一走茶就凉，但他的儿孙还都在呢，留在京城也可以指点一二，并且一些老交情走动着也好些。萧允把十七公主许给他的孙子，就是看上了他背后的关系网。而他也是文官里少有的支持萧允的人。 因为聂老大人其实也是很有雄心想做一番事的，只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皇帝最消沉那几年。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因此才早早退出朝堂。倒是没想到这么一疗养，秦相都去了他身子骨反倒是越来越硬朗了。如今三不五时的皇帝还爱召他进宫作陪说话，他的话也是有些分量的。晋王也试图拉拢过，不过聂老大人只打哈哈，没有一句实话。晋王拿他这个老臣也是没有办法。 年前秦王府的形势堪忧，老人家也跟着捏了把汗，生怕秦王冲动。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如今秦王府又得两个嫡子，一下子似乎扳回了一城，但长远看还是得秦王自己能有展现的机会才好。不然，光是能生嫡子还是远远不够的啊。 众所周知，秦王的长处在治军。不是说他理政差了，是相对治军而言理政略次。这一年下来，证明他当初没有看错。秦王就是一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雄主！是他深切期盼了很多年的雄才大略的英主，这样的人才能让开国时的辉煌再现。 他老了，不能再做追随辅弼的重臣，但他可以为推秦王上位做些事。他还有儿孙，可以实现他年轻时没能实现的抱负。如今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帝心属意的是秦王，他看好的也是秦王，而且秦王的确具备这样再创盛世的潜力。所以秦王属意将十七公主许给自家嫡次孙，他欣然从之。 次日，聂老大人牵着平素最疼爱的年仅三岁的小孙子一同进宫。一路上和往昔同僚甚至是政敌笑呵呵的打招呼。当初大家争来争去，很多也只是为了政见不同，非是为了私利。如今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自然是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当然，这其中也有心向晋王的。但是大家还是政见不同，不是私仇。大过年的见面，自然不会剑拔弩张。都笑着彼此拱拱手，拜个年。 虎头虎脑的聂湛来之前被叮嘱过，要好好地亲近秦王世子。可是一见面他就发现这很难。 团子听到他的名字当即哈哈一笑，“孽障——”他记得这个词儿，是用来骂人的。没想到这个人叫孽障啊。一边笑一边朝孙皓熙招手，“乐乐，快来！”这是叫他过来分享这个名字带来的乐子。 聂湛也听过这个词儿，胀红了脸道：“臣叫聂湛，不是孽障。小世子您听错了。” 孙皓熙过来正好听到这句，他对团子道：“团子，你听错了。”一边在心头盘算，这是十七姨婆的侄子，啊，又是长辈。 团子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总是念成孽障，气得聂湛牙根痒痒。要是在家，他早就发火了，可进宫面对的是贵人，只能忍。这是娘千叮万嘱的，进宫一定不能由着性子撒野。哼，他不喜欢进宫。 一群小男孩儿很快玩了起来，孙皓熙是同龄人里打架最厉害的。打遍五岁以下的年龄段暂时无敌手。团子便让他和聂湛玩摔跤，每次见到这么大点的男孩团子都让人和孙皓熙先打一架。太弱了的不要，久而久之这都成他收小弟的第一关了。虽然他自己并不清楚。 一开始是因为有大人在，孙皓熙只能每每被他使唤。当然，他自己也喜欢打架，并不怎么排斥。久而久之，他也对这个安排很满意，时不时都有架打。而且团子喜欢收礼物，但对自己的东西并不小气。他在意的人跟他讨的话，他也是很乐意发礼物的。孙皓熙有几次看上他的东西，他二话不说就给这个大侄子了。孙皓熙便也乐意跟他一起玩。 皇帝和聂老大人负手在廊下看两个小屁孩儿摔跤。在家也是小霸王的聂湛完全不是孙皓熙的对手，他打小最喜欢的就是在营帐里看一众士兵摔跤了。那水平是杠杆的，很快就把比他小半岁的聂湛按翻在地毯上。聂湛倒也没哭，咬着牙爬起来，“再来！” 再来一次，依然是他输。孙皓熙伸手拉他起来，“你方才腿应该这样，那我就拐不到你了。” 团子和大牛牛等人都跟着孙皓熙学，聂湛也跟着比划，不知不觉成了小团队中的一名成员。好像宫里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皇帝已经见过几回团子认识了新的同伴，就使唤侄子去打人家一顿，算是给下马威。他这么小自然不懂那么多，但是知道这样一来，新来的小伙伴就会比较听话，反正孙皓熙是被秦菀、大公主洗脑一定要听小表叔话的。这一招就沿用了下来。 “和秦王当年比，小世子很是健壮呢。聪慧倒是一脉相传的。”聂老大人道。 这对比的是秦王当年，但实际上说得是谁君臣心里都有数。其实晋王嫡子身体不好，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那些传言是真，他也不过是早产而已。萧允当年都能调养好，他调养好的可能还是极大的。而且，晋王其实不缺儿子啊。但皇帝拿这个来说事儿，倾向性就十分的明显了。因此他说话也敢放开些了。 皇帝看向聂老大人，“你真的如此看好允儿？”这只老狐狸从前也是不肯明确表态。此时倒挺会抓住时机的。 聂老大人点头，“如今四国不驯，皇上需要的是一位铁腕的继位人选。即便那两个官员真是累死，那也只能说是他们的身体本就不好。身体不好就学学微臣，早早退了也好把位置让出来让有能力的人上。非得弄到这个田地，怪谁来？那么多臣子，上位者都能了解你的身体状况？还是该自己保重才是。再是想把位置占着，也得有命在啊。”这种不恋栈权位的话他是最适合说的。 这是聂老大人第一次的明确表示，而且是在皇帝跟前。上一次允婚其实也可以说是不敢抗旨不遵。如今在秦王府有些风云飘摇的时刻，他的作用就更加的明显了。良禽择木，也是要挑个最有利的时机的。 皇帝点头道：“还是聂卿家知道朕啊。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指责朕处事不公道。都是朕的儿子，朕就是稍微偏心允儿这个没娘孩子一些，也不至于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啊。”要不是眼前的人如此识相，他也不至于这么爱召此人进宫说话了。 “皇上高屋建瓴，看到的自然要比旁人远些才是。秦王堪为霸主，晋王可为贤王。是可以君臣齐心，兄弟断金的。到时候何愁四国不俯首，国势不昌盛？” 这话说得皇帝有些动容，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兄弟和睦，齐心协力，推动国家兴旺发达！ 聂老大人进一步道：“反之，若晋王上位，他却是压不住秦王的。为君者不能用自己掌控不住的臣子，那就只能是白白损失了秦王的才具。”更深一步的君臣猜忌兄弟相疑他就不好出口了，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皇帝道：“允儿在文官中名声不如他三哥，实在是时间太短。这件事聂卿家要替朕多费费心才是。”秦相撒手人寰，叶相算是中立但立场还是有些偏向晋王，眼前的人倒是可以好好倚重一下。宦海浮沉几十年，为相也近十载，提拔的不少人如今都在紧要位置。此人如果一心出力，其能量还是很可观的。 “皇上有命，微臣敢不尽力？” 萧允今日比团子还早回府，一回来就凑到顾琰跟前，“琰儿，我今天没喝多哦。一群文官，讲究的是小酌怡情，而且今天也没什么人来敬我。”昨天是武将对晋王敬而远之，今日就是文官普遍的疏远他了。但武将对晋王没有敌视，文官却有些忌讳他。 顾琰没顾上理他，因为双生子正在二重奏的哭着呢。有两个就这点不好，一个哭另一个也会跟着哭。乳母抱着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着，顾琰只觉得听着揪心。大球小球出世十来日了，声量一如既往的大。 “你把他们放旁边厢房嘛，这样就省得他们一哭就吵得你不行。” “坐月子这么无聊，再不能逗两个小家伙，那我不得闲得发霉啊。你成天不着家，团子也总惦记着出门玩耍，就只有大球小球陪我了。再说他们晚上如今也都挪出去了，白日再搁厢房，我哪里还这么方便看到。”大球小球开始夜哭了，因此晚上被挪出了母亲的房间。 萧允在旁边躺椅上躺下，“我方才进门看到阿大阿二在扎马步，团子还没有回来么？” “没有啊，看来今天还挺开心的，都不惦记回家了。他呆得住不如就让他在紫檀精舍多呆几天。”不然在家有时候也挺吵人的，譬如现在两个弟弟在哭，他会在旁边假哭，闹得大球小球越哭越厉害。 还算顺利的就到元宵节了，大球小球也满了二十天了。白白胖胖的，越发可爱起来。 萧允抱着两个小儿子道：“明儿又要上衙了。”封印前在衙门办事的记忆不太美好啊，他真是希望这个年一直都不要过完。 团子依在顾琰身边念叨：“灯灯” “嗯，晚上府里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到时候把团子的小伙伴们都会到家里来看。”顾琰说道。 小家伙不知在哪儿听到一句上街看花灯的话，念叨着想出去凑热闹。她只好让白芷吩咐请了许多做灯师傅进府，专做各式各样新奇的花灯。把人引到家里来看，省得这小子出门去。这个正月，团子就是宫里和府里两点一线，一开始他还没什么，反正都有人陪他玩。但后来就惦记着出去串门了。 团子扭了扭小胖身子，顾琰点点他的鼻头，“元宵节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你去凑什么热闹啊？”她也觉得挺烦的，难道就这样一直避着防着？好在，她很快就要出月子了。不管去哪里，只要有她一起，肯定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团子。大球小球的话，就只有让乳母多照看些了。顾琰有些抱歉，团子像他们这么大点的时候是一刻不离她眼前的。 团子抗议无果，撅起了嘴巴。 “大家都来府里陪团子还不好么？外头多冷啊！” “打仗！” “还打仗呢，前些天打了雪仗回来一个劲儿打喷嚏，见不到娘跟两个弟弟的是谁啊？” 萧允道：“就在府里玩！等过些日子春暖花开了，你娘带你出去玩。来，跟弟弟们亲近亲近。”说着把大球小球放在团子两侧。 团子不干，“臭臭——”上次他就这么一边一个，结果大球拉臭臭了。 “你小子不拉臭臭啊？乳母刚把过了，不会再拉。”顾琰瞪他两眼。说完看三个儿子呈山字形躺着不由笑出来。她的小家庭如今已经颇为壮观了啊。 顾琰抬头看萧允要出去出声道：“阿允，为了我们四母子，你要好好赚钱养家哦！我会努力尽快恢复成貌美如花的。” 萧允道：“你再生十个八个我养着也没问题。放心，不就是戒急用忍么，我会静待时机的。”聂老大人的表态老头子也告诉他了，总算是个好消息。以后一边倒的舆论应该会好些吧。毕竟还有一部分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的官员在呢。 ... 正文 418 元宵 申时一过，秦王府的下人们就纷纷忙碌起来了。杨次雷和白芷都在后院，盯着各自的手下把后院布置成了一条街。甚至连街上卖糖人的、玩杂耍的都像模像样。当然，全部都是由王府的下人装扮的。卖花灯的就更是少不了的重头戏了。总之，一切力求逼真还原。 顾琰的初衷本来只是为了让团子不再闹腾着要上街，后来想了想这么折腾一番费银子也不老少，尤其是格外的费工夫。索性除了他平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以外，又将各王府大于两岁小于十岁的侄儿、侄孙都邀请了来。还有贵女书院的一众女学生，明日就开学了，今晚也受邀前来过元宵。 府里的上下人等，全部动员起来或充当商贩、或充当行人。男女老少，全部上阵。就连何山等人也带了家属进府增加人气。关天河的儿子还摆了个地摊现场画人像。 客人们都是晚饭过后来，不用准备宴席。当然，也有例外。顾珉下衙之后，元元就催着出发了。顾珉说请柬上写的时辰还没到，吃过饭再去。小丫头直接一句‘去姑姑家吃’，就硬缠着她爹抱上她直奔秦王府了。 三夫人看到他们父女俩，嗔怪道：“你让人把她送来不就得了，这种日子怎么留茵儿一个人在家？” 原来秦茵在元元将要满两周岁的当口，终于又把出了喜脉。三夫人自然高兴不已。她今天过来，是因为明日贵女书院就要开学，今晚众人都要来。而且元宵节本来就是青年男女的节日，她就没留在家掺和。 顾珉笑道：“我听说搞得挺热闹，过来瞧瞧。看过就回去的！也就琰儿坐月子都还有这样的心思搞节目。” 三夫人抱起孙女，“去吧去吧，真是越长越小了。元元，今晚跟着祖母好吧？” 元元抿抿嘴，“祖母忙，我找团子。” 三夫人刮刮她的小鼻子，“得，嫌跟着祖母无趣了是吧。你也去吧，我让人领你过去。团子这会儿在你姑姑跟前，你一会儿也在那儿吃饭吧。” “好！”元元点头答应。 顾珉去后院看已经开始成形的‘街市’，遇上抱了儿子也是提早就过来的明晖。 “师叔，小师弟”顾珉迎了上去。 明晖过年的时候告了假，好好在家呆了半个月，只每隔三天进宫一趟给皇帝把脉。用的理由就是他儿子不认得爹。这事儿皇帝听团子说起过，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如今，小棋儿终于认得他了，而且还黏得甚紧。 “兄”小棋儿招呼顾珉，眼睛在他身旁找着。他还只会喊一个字，喊顾琰就是‘姐’，‘师’省略了。 “元元找团子去了，小师弟去不去啊？”顾珉笑容可掬的道。 “去！”小棋儿点头。小棋儿喜欢和两个大师侄玩儿，虽然他们时常想甩开他，只在大人跟前才敷衍一下。 明晖笑道：“我逛了一圈了，看这样子晚上用来唬小孩子应该还成。”淘神费力就为了让团子不闹着出门，琰儿也是够用心了。不过，团子这小子的安危的确是事关重大。就不说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希望儿子在危险中就是了。他小的时候其实很埋怨母亲把他送去道观。如今自己也有了儿子，才能体会到父母心。他不希望小棋儿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母亲想来也是为了他能够不背负那么多的成长吧。 “那师侄再看看，还没谁想过这么招呼人呢。哟，这还有卖小食的呢。难道回头也收银子？”顾珉稀罕不已。 明晖笑笑，抱着儿子去到顾琰那边去。他一会儿要进宫去，因此准备直接把人丢在这里。王氏是不方便露面的。可是这样的热闹，小棋儿也想凑。回头或者让他留宿这边，或者顾琰派人送回去就好。 正房里，团子正在比手画脚的给顾琰讲他会描红了。顾琰一脸的纳闷，这才二十个月就开始描红了，毛笔握得稳不？老爷子是不是太心急啦？那他总不至于想看到团子以后的媳妇儿，给他指一门娃娃亲吧？ “是你皇爷爷把着你的手吧？” 团子挠挠头，然后点下去。 真是心急！顾琰继续发散性思维，她不希望团子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定下来啊。她十月怀胎，也该有点发言权吧。 萧允进来听到，笑道：“什么描红，孙皓熙才刚开始学描红呢。他听了这个词儿就回来学嘴给你听。他那哪是描红，他就是把老头子画的九朵梅花胡乱涂红。我从边上过，听到他一个劲儿喊‘高点’，就探头瞧了一眼。好家伙，老头子本来是抱着他，结果他太短了够不着，最后老头子把他放脖子上骑着，把着他的手把那瓣梅花给涂红。我小时候都只是骑过刘方的脖子而已。” 原来如此，顾琰松了口大气。九九红梅图，一共九朵，每朵九瓣。入九以后，每天涂一瓣，涂完了九九也就数完了，春天就来了。她就说老爷子就是再急，也不至于教个不满两周岁的描红啊。孙皓熙的话，四岁了，倒是可以开始学了。 “姑姑，团子”元元高高兴兴的在外头喊。 顾琰笑道：“快让她进来。” 下人把元元放在地毯上就退了出去，她稳稳的走过来，仰头冲萧允大声喊道：“姑父——” 萧允俯身捏捏她的小脸，“你也是个急性子啊！”萧允挺喜欢大方爽朗的元元，而且这小姑娘一点不怕他，每次看到他都大声的招呼。看到小姑娘一脸的姬妾，萧允心道，正月里，秦王府依着次序也是大宴过宾客了。他媳妇儿别出心裁来这么一出，倒也挺有新意。可惜他今晚要进宫参加元宵的宫宴，不能看到。 团子走过来，拉着元元到摇摇车边看大球小球。俩小家伙正睁着眼，元元摇着手铃喊道：“大球小球，看我，看我” 顾琰失笑，二十天的娃娃哪有什么焦距，就是露出笑容来那也是无意识的。比起团子，两个小儿子其实安静多了。 萧允看着一屋子的小豆丁，转身出去了。元宵节啊，可惜他媳妇儿还坐月子呢。不能出去花前月下！不然他又可以带着她早退，出去闲逛会儿。 明晖一会儿也抱着儿子过来了，和顾琰说了两句，看小棋儿和团子、元元玩得甚好，便悄悄的退出去了。小棋儿让丫鬟抱着去看了大球小球，好半天才发现他爹不见了，立即就要去找。找不到嘴一瘪就哭了。他的乳母赶紧进来抱起来哄，“哥儿不哭，爷做事情去了。回头再回来看哥儿。” 旁边的丫鬟带着她出去，“我们家两位小公子会跟着哭，您先抱出去哄。” 顾琰也对元元和团子道：“你们也去哄哄小师叔。” 元元道：“跟球球一样。”方才还笑着呢，说哭就哭了！ “他老是见不到他爹，心里难受啊。元元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还有团子也是。你们比小师叔大，要让着他，不能笑他，知道么？” “哦。” 团子在大球小球的摇摇车里抓了两样玩具，和元元一起出去，一副要出去逗小师叔开心的样子。其实他就是在顾琰跟前敷衍一二，出去一准直接塞到小棋儿怀里就拉上元元别处玩儿去了。然后小棋儿多半就顾不得哭了，想要迈着小短腿去追这两个无良师侄。 到吃晚饭的时候，小棋儿已经接受了他爹又不见了的事实，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由乳母喂着他的辅食。团子和元元也并肩坐一块儿，一口一口吃着丫鬟喂的饭菜。他们如今也是辅食加人乳的掺着吃。 “慢慢吃，不要心急。天黑了花灯看起来才有意思呢。”顾琰也不指望他们带着小棋儿一块儿了，直接把人托给带着儿子来看花灯的小菊。指望他们俩还不如指望阿大阿二呢。傍晚那会儿两人抛开了，小棋儿追不上哭得更厉害，还是阿大阿二帮着把人哄好的。估着以后大球小球大些了，团子也不会是耐烦带他们玩儿的好哥哥。兴许，隔几年再生个女儿，那会儿团子也大了，倒是能做好一个大哥。 阿樱如今应该也有七八个月了，四嫂也终于又怀上一个。还真是添丁的一年呢。 夜幕降临，小客人们陆续登门。各府都觉得有这么个放心的去处挺好的，省得孩子在家闹腾。高高兴兴的就把自家孩子给送来了。反正他们也就是想凑热闹，真的一心与民同乐的怕是也不多。秦王府这么布置一番足以满足了。实在是每年元宵节都有那么几个孩子被拐走，越是长得可爱的越有危险。哪怕是防备森严也还是不能放心。所以各家都严防自家孩子偷溜出去。要是今年这么搞觉得不错，明年可以大家转着来嘛。 ‘小贩’吆喝声中，团子和元元手牵起手，在满是熟人的‘街上’迈着小短腿慢腾腾逛着。虽然这条街比正常的街短，但他们的腿也短。够逛了！ 府里上下一百多号人，团子也认不全就是了，就是总觉得眼熟。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顾着到处张望。小棋儿被小菊抱着跟在后头左顾右盼，虎头和阿大阿二顾玺等人走在一处……他们在进这条街之前，都领到了用银箔纸包着的‘银子’。在这里只能用这个换东西。 承湛跟着承灏也逛得兴致勃勃的。他也没见过真正的街，最多就是从马车里掀起帘子看过，于是逛得很是满足。 承灏却是跟着晋王真正上过街去问过民生物价的，只觉得这就是糊弄小孩子的，。不过九叔府上的花灯真的是又精巧又漂亮，他仰头仔细观察着。承缄和承箴也差不多是如此。他们大些，街还是上过的。也就是那些很花费心思的灯谜会让他们驻足了。猜到了也蛮有成就感的。 “我要那个！”元元指着头顶上的一盏兔子灯道。‘卖’花灯的便收取了她‘银子’，把花灯取下来给她。顾玺则拿了‘银子’找了家小食肆坐下，要了一碗元宵来吃。他家离得远（秦王府在达官贵人云集的朱雀大街，顾家五房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够格在附近置办产业）他还没吃晚饭呢。被接过来的时候，顾琰知道了就说花灯夜市要开始了，让他到‘街上’去吃。反正都是自家厨房做的，不存在不卫生的情况…… 团子拍拍蔫蔫的孙皓熙，“要什么？”小胖手拍拍胸脯，一副表叔给你买的架势。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大侄子了，东西很乐意和他分享。 孙皓熙闷闷的道：“我娘过几日要回边城了。”说完走到一边坐下。团子也跟着过去，陪他坐着。 贵女书院的女学生们放假的这一个月都是跟着家里的大人四处做客，也时常在各种应酬的场合见到。不过都不如呆在秦王府更加的自在。今天虽然是元宵节，但是私相授受这种事和她们大家之女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反正过元宵也即是出去放风。这一条在她们进入贵女书院时常出门读书后也不是那么吸引人了。所以这会儿尽情的联系着感情，一起笑看着满场兴奋的小豆丁们。 顾琰听到禀报说情况还算好，不用大人带自己就能‘上街’，小朋友们都玩儿得挺开心。大些的孩子也找到了各自的乐子，气氛还算不错。 秦菀是亲自带着孙皓熙过来的，也是和顾琰道别的意思。顾琰颇为不舍，“下一次见面又不知是几时。” “等西边完全安定了，小丁还有你舅舅就都可以不用呆在那里了。” 难！西陵王和西陵太子都是狼子野心，回头一旦天朝出现动荡，他们肯定趁势而起。 “反正不管我们隔了有多远，总是不会彼此断了音信就是。” 顾琰点点头，“那倒是。” 这边好友在依依惜别，晋王府后宅顾瑾心底却十分的不平静。又是一年元夜时！她当年可真是一见萧郎误终身。如今人人都道她前所未有的受宠，不但受王爷的宠爱，更加受王妃的看重。可是王爷私底下待她比从前差远了，根本就只当她是后宅的一个姬妾。眼底还常常含着一抹嘲讽。从前，因为她是顾琰的妹妹，多少是另眼相看一些的。 不过，她也不愿意再继续做‘顾琰的妹妹’了。虚幻的幸福，她宁可不要。如今不管怎样，王爷眼底看到的总是她本人。 除了顾琰，别的女人在王爷眼底那真的什么都不是。郎心如铁啊！她已经没有了从前那个疼爱自己的夫婿，儿子也是别人的。她只剩下自己了！ 之前两个多月，她过得比在顾家还要不如。嫡母再怎么压制她们母女，太夫人却是要顾忌一些脸面的。份例里的东西是有人克扣，但总是能有一些发到手上，不至于忍饥挨饿。顾家姑娘该有的教育，她还是可以得到的。所以今日在晋王府，别人才不会说她缺了家教。 可是在她从秦王府回来之后，那日子是真的苦啊。她病在床上，想喝一口水丫鬟都推三阻四的。最后不得已从窗口抓了一把雪才润了润干得冒烟的嗓子。她那次感染了湿寒没有病死，是一个曾经受过她一饭之恩的、院子里扫地的小丫头偷来给安侧妃熬过的药渣给她熬了药。而她的湿寒就是被安侧妃给传染的。那次是真的死里逃生啊。 她一开始的时候被王妃糊弄过，真当她是好人。如今又怎么可能再上当受骗？她完全是利用自己保护承治。等到刘侧妃母子不再是威胁，也就到了过河拆桥的时刻。 琰姐姐让齐娘子私下里送了不少金银来，说是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是在自己手下讨生活而非晋王妃。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又或者琰姐姐如今也对自己算计了起来。不过这都不重要，她的确是非常的需要她的支持。晋王妃是她们姐妹共同的敌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庇护琰姐姐，那顾瑾会非常非常高兴的。她也很想有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顾瑾低头抚摸承治的小脸蛋。今夜王爷和王妃依然是参加宫宴去了，留她照看孩子。她曾经暗地里观察过王妃对待承治和承曦，可是实在是看不出来。青竹临死说的话，她是倾向于相信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王妃不但容不得刘侧妃，将来更容不得自己。所以琰姐姐送来的银子她一定得用好了。 王爷近来宠爱她的假象，便是因为她试探着两次给人求情都被允了。这在从前也是不可能的。晋王最多听听王妃的劝，就是刘侧妃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甚至有人求到她名下，她还没有同王爷讲，那些人求的事情也办成了。顾瑾不是傻瓜，不会以为这是冲了自己。要么就是王爷也需要她来制衡王妃和刘侧妃，要么就是王爷做这一切都只为了顺琰姐姐的心意。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从一个赝品成为一颗彻头彻尾的棋子。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是，她也不会永远任人宰割。就算是做桥，也得是做一架好桥，让执棋人不舍得抽掉的好桥。 ... 正文 419 撞破 秦菀和顾琰说了几句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乐乐，这小子知道我要走了，闷闷不乐几天了。” “去吧，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娘的。”于秦菀而言，要么离开儿子，要么离开夫婿。顾琰也是蛮同情她的。好在自家大小四个男人是在一处的。 秦菀出去一看，乐乐已经被团子拖起来又和他一起逛起来了。虽然他心中不舍母亲，但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他也不由得和众人一起玩了起来。 看着满场煞有介事逛‘街’的小豆丁秦菀不由好笑。这会儿就连小棋儿都要求从小菊怀里下来，自己不甚稳当的走着。虎头怕他摔了，两手虚扶在他左右，亦步亦趋的跟着。 对于小棋儿，小一些的孩子不会多想，知道这是团子的小师叔就是了。大一些譬如承灏这样的听到团子和元元都叫他‘小师叔’，再仔细看看他的小模样，也就心头有数了。没有人会想得罪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对他指指戳戳。 这一晚小家伙们都玩得挺开心的，尤其是六岁以下的那些。一直到挺晚，小客人才全部离开。 顾琰听说人都交到各家来接人的大人手里才松了口气。这么多金贵的孩子，还真是一只提心吊胆着。 “晋王府来的是谁啊？” “启禀王妃，晋王府来的是刘侧妃和安侧妃。” “哦，一起来的？这么说她们俩如今挺要好啊。”晋王妃抓了顾瑾当帮手，刘侧妃自然会拉拢安侧妃。这样才是势均力敌，不然就成压倒性的优势了。晋王府后宅也真是够混乱的了。简直是一个小心后宫的缩影。 顾琇和长乐刚才把贵女书院的同学都送出去了，又安置了顾玺和团子、元元去睡觉。这会儿结伴进来看顾琰。 顾琇指着大球小球告诉长乐，“你看，能分得出来了。这个是大球，这个是小球。” “这会儿好认多了。不过，他们好像比团子安静多了啊。” 顾琰道：“团子这么大的时候也跟小猪一样，爱吃爱睡的。” “小姨，您怎么还不歇息啊？” “家里这么多小客人，我哪敢安安心心的就睡了。” 顾琇笑道：“再说了，姐夫还没有回来呢。姐姐，他不会今天又喝多吧？” “明儿要上衙了，应该不会。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再说，他正月间被灌了这么多场，皇上都是知道的。这会儿那些人也该收敛了。不然，岂不是正好背皇上训一顿。他们也不想撞到刀口上呢。” “那姐姐歇息吧，我们先出去了。” 萧允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听管家说了今晚的情形笑道：“亏王妃想得出来，玩得好就好。”他轻手轻脚进来看了两个小儿子和顾琰，又回自己的屋里睡下了。 等顾琰次日被大球小球的哭声吵醒的时候，已然天光大白。她昨晚睡得迟，今早醒得自然要迟些。这会儿上朝的早走了不说，上课的也都开始好久了。就连大球小球这都是吃第二顿了。 “团子呢？”顾琰被人伺候着在床上洗漱完毕，开口问道。 “王妃，小世子在外头和小伙伴们玩耍。” 哦，是了，昨晚元元、小玺、小棋儿统统都没有回家。今天正好跟团子一起玩。 大球小球吃饱了，被抱到顾琰身边。他们就是喜欢挨母亲躺着。只好鼻端能闻到母亲的气息就能安稳的睡觉。 “娘”团子抱着鞠球从外头进来，看到顾琰终于醒了，嘿嘿笑着指了指东边。隔着窗户都可以看到今天又是个好天气，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团子这是笑话顾琰起晚了，太阳公公都要晒屁屁了。 “混小子，我是为谁担忧到那么晚都不能睡啊？” 元元几个也跟在后头进来，顾玺大些懂事一点知道牵着小棋儿。丫鬟们赶紧把一个个小家伙抱到榻上坐好，又把攒盒、瓜果等端到小几上供他们取用。还得看着不能让他们多吃。 “娘，乐乐”团子道。他很喜欢这个最会打架的大侄子，想到他昨天一开始不开心，就想说给母亲听，让母亲想想办法。在团子心底，爹娘也是很厉害的存在，无所不能。 顾琰听说昨晚乐乐一开始郁郁寡欢的，团子居然还陪他到边上坐了一会儿。还真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呢。 “乐乐的娘要去陪他爹，但是他得留在京城准备开蒙念书了。这件事娘没有办法。” 团子挠挠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要分开。 “就像你欧家两位哥哥，他们的爹爹也在边关。有乐乐的爹还有欧家哥哥的爹他们在边关守住了国门，才能不让坏人进来捣乱。才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啊。” 团子似懂非懂的，一脸迷糊。 “嗯，娘的舅舅也在边关。”顾琰托秦菀给舅舅舅母带东西，昨晚都给她了。 “舅舅？”团子转头去看顾玺。 “是娘的舅舅，不是团子的舅舅。哦，团子的大舅和四舅，从前也去过的。” 元元道：“回来了！” “对，他们回来了。可是我的舅舅还有乐乐的爹不能回来。都回来就没人守卫国门了。” 秦菀是正月十八离京的，三夫人送到城外去的。如今京城也就她们姑侄婆媳个秦家人了。秦茵身体不便去不了，顾琰还没有出月子也不能去。只有三夫人自己和大公主府的人去。 孙皓熙自然是哭了一场，在家里闷闷不乐的。大公主拿他没有办法，索性把人送到秦王府来了。秦王府上小娃娃多，热闹些也许好点。听说元宵那晚他后来也挺开心的。 这边顾玺和元元还有小棋儿都没有走。顾玺没人来接他又喜欢留在这边便留下了。元元则是因为秦茵开始有孕吐的反应，反应还有些大，三夫人两边跑顾不上照看元元，干脆把她留在这里。还有小棋儿成天迈着小短腿跟在他们后边跑，王氏来接他哭闹着不走，也留下了。反正秦王府人手充裕，不愁看不过来。如今再加上个孙皓熙，团子就更高兴了。 孙皓熙来了之后，闲着没事带着几个小豆丁练基本功。就只有几个人，可他在顾琰屋里拉开架势愣是有几分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样子。他身后顾玺阿大阿二为一个梯队、元元团子又是一个梯队，小棋儿站在最末，一起跟着他出拳踢腿。 当然，路都走不稳当的小棋儿，时常一踢腿就一屁股墩子坐到地毯上。爬起来拍拍小屁屁又跟着动作，嘴里还跟着吆喝，一会儿又摔到地毯上，周而复始。 萧允告诉顾琰，这几日似乎有一些文官对他态度有松动的迹象了。 “好现象啊！” “是，看来聂老头果然有点能量。”萧允伸手摸摸顾琰的双下巴，“嗯，尽早貌美如花？” 顾琰把他的手拍开，“我还没出月子，等过了这最后几天我就要改食谱了。”三伯母一边照看怀孕的儿媳，一边管着贵女书院的事。居然没忘了盯着她的食谱。真是往职业女性的路子上狂奔啊，整个人十分的有活力。 外头几个小豆丁又在练习打拳，团子远远儿看到欧子越过来，挥挥手喊道：“慢哥——” 几个小孩儿停下来，看着欧子越慢慢吞吞如老人家的动作都笑起来。就连板着小脸的孙皓熙都咧嘴笑了。 元宵以后，萧允兑现承诺，给欧子越找了个师傅上门教他排兵布阵，教的是做军师的本事。 他无奈的对着几个小孩儿笑了笑，也不知团子从哪学来的，如今见到他就这么叫。他是过来找萧允想要一整套团子之前玩儿的沙盘、木马、木兵……用来排演师傅说的阵法那些挺合适的。他翻过团子屋里的，早被玩得不齐了。好些木马都只有三条腿了，木兵也缺胳膊断腿。整个一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惨不忍睹。也不知团子平时都是怎么玩儿的。 萧允在屋里听到了，问顾琰：“他叫谁呢？” 顾琰也纳闷了一下，然后道：“是不是在叫越越啊？” “这个混小子！还学会给人改绰号了。” “八成是听谁说了一嘴，搞不好就是元宵那晚的事。” 萧允出去说团子，“哥哥就是哥哥，什么慢哥快哥？以后不许这么叫了。” “哦。” 越越摆摆手，“小叔，没事儿的。” 萧允温和的道：“来找小叔有事儿么？” 越越把来意说了，萧允道：“行啊，过几日做好了就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小叔。” “不值一提。” 欧子越说完了便打算走回去，团子道：“慢……”见他爹瞪着他，赶紧改口，“哥哥，一起玩！” 欧子越看看最大才五岁的小豆丁群摇摇头，萧允笑道：“回头等你熟练了纸上谈兵，大可以把他们当做兵马排练嘛。到时候说不得大球小球都能算人头了。”他小时候就最喜欢指挥一群小太监打架了。 欧子越笑笑，这儿哪一个不是金贵孩子啊？回头出个什么事儿，他怎么担待得起？ 秦王府里一群小孩子吵吵闹闹的，顾琰也就不算多寂寞，很快的就出了月子。接下来就是大球小球的满月宴，两个孩子一起满月，办得自然是很盛大。但还是比团子那时候少了些声势。团子那会儿正是秦王府蒸蒸日上的时候，这会儿却是全面收缩讲求低调。 皇帝赏下了不少的东西，又是统统都有团子一份。其他上门喝满月酒的人等自然也只能单给他再置办一份礼物。他乐呵呵的跟着收礼，顿觉多两个弟弟还是有好处的。虽然，爹娘不再是他自个儿的了。 外头宾客盈门，顾琰却是没有出去。她整个人珠圆玉润的，感觉有些影响形象。不乐意在人前露面。做王妃跟做大明星一样，时时刻刻都得注意保持最佳形象，活得累啊！ 好在这会儿才虚岁二十一，非常的好恢复。她在大床上做着恢复形体的动作。三天不练手生，更何况她是躺了小半年。一时动作起来，只听得骨骼噼噼啪啪一阵脆响。 “唉，太久没动，生锈了！” 外头传来噗嗤一声笑，她转过头去，却是明晖抱着小棋儿在门口站着。 小棋儿在这边呆了好几日，和顾琰已经很是熟络。招手奶声奶气唤道：“姐——” 顾琰伸手把他抱到身边，“真乖！” 明晖道：“我昨晚回去以前的小院子，就是晋王送的那栋，无意间看到了一件事。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一声的好。谁知道是不是针对团子呢。就算不是，也当是救人一命吧。” 顾琰挑眉，“什么事？”至于明晖为什么又要跑到卖回给晋王的宅子那边去，她就不过问了。兴许是之前落了什么东西。 “有个王府的下人把一件似乎是生过病的小婴孩穿过的衣服捎带进了晋王府。不过他是晋王妃的人还是刘侧妃的人，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不好大摇大摆的跟进晋王府去。毕竟，晋王手下也是有能人的。回头被人逮个正着实在是不好看。你多留个心眼吧。” 顾琰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也太歹毒了。 “知道是什么病么？” 明晖摇头，“那两个人接洽的时候说得语焉不详的。不过既然把衣服弄进王府，肯定是要过人的病，而且被染上的小婴孩多半是很难存活的。” 有可能是针对团子，但更大的可能还是针对承治吧。 小棋儿站在大床上，把顾琰刚才比划的动作做了出来。虽然不太像，但动作却是记得不错。 “哎呀，你小子倒也是个人才啊。”明晖惊喜的道。 “是啊，他这段时日都跟在乐乐他们后头打拳。记性挺好的！” 明晖抱起儿子往上一抛，“好，三岁开始扎马步，咱们稳打稳扎，一步步来。” 小棋儿咯咯笑出声来。 明晖出去了，顾琰面色凝重的让齐娘子出去看看顾瑾有没有来，如果来了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稍后，齐娘子回来告诉顾琰，“已经告诉顾侧妃了。她想来看看王妃。” “我不想见她。” “属下知道了。” 今日秦王府是顾瑾来的，晋王妃没有来。晋王府以外，她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了。一定得留一个在家守着承治，另一个才能安心出门。 顾瑾收到消息就直接让人去告诉晋王了，消息来源她也没有隐瞒。反正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都能把自己摘出来。她是听到就立即告诉晋王了。这件事不管是晋王妃做的，还是刘侧妃搞鬼，都自有王爷收拾她们。 晋王听完心腹在耳边的低语，捏着杯子的手一下子就紧了。他可以容忍后宅的女人们互相争风吃醋的闹腾，但绝不允许谁对孩子下手。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府里的每个孩子都是他的亲骨肉。 是国师无意间看到的，晋王相信他不是信口雌黄之辈。不管这件事背后是什么，那件小衣服都必须立即被找出来。他当即出去，派了人回去处理这件事。 “就是王妃阻拦，你们也给本王一查到底。查出来不管是谁，都立即收押。” 有可能是晋王妃想对承灏下手，也有可能是刘侧妃想对承治下手。至于团子，他认为可能性不大。琰儿对晋王府的防备已经到了快草木皆兵的地步，她坐月子期间都没有给晋王府的人一丁半点接近团子的机会。呃，除了承灏和承湛。可这小哥俩是绝对不会被安排对团子下手的。所以，晋王府想用什么病孩的衣服害团子，根本就没有机会。 他都纳了些什么女人啊，一个个艳若桃李心如蛇蝎的。不，其实一开始她们也是好的。只是为了权势，为了各自的儿子，慢慢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就像后宫那些妃嫔，不也是如此。可如今，已经到了内耗的时刻了么？真是一群蛇目寸光的女人。这些时日，聂老头可是人老心不老，一直在暗地里替小允奔走呢。局势已经有了逆转的苗头。还是小允好啊，只娶一个女人，不但得了三个嫡子，后宅也少了很多的纷纷扰扰。不过，他有父皇的支持，无须靠联姻来获得力量。旁人想如此，却是不能的。 不过此时，晋王顾不得多想，只能回到宴席上继续与人痛饮。今天父皇虽然没有来，但他也不能在两个小侄儿的满月宴上失态。 这件事自然在晋王府引起了轩然大波，在顾瑾扶着晋王上马车的当口消息传来，已经在刘侧妃手下一个丫鬟的屋子里搜到了那件病孩衣服。府里的布料都是有规制的，多出来的自然好分辨。已经让王府的太医查过是得了天花的病孩穿过的。晋王妃大怒之下，已经派人把刘侧妃的院子围起来了。 承灏在旁边听了大惊失色，“父王，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请您一定要查清楚！” 晋王点点头，“先回府再说！” 顾瑾脸上也浮现怒意，如果是刘侧妃，那就是要对她的承治下手了。不过，此时碍着承灏不宜说什么。而且，他说可能是栽赃也不无三分道理。 ... 正文 420 早产 顾琰收到消息吃了一惊，刘侧妃看起来真不像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啊。 萧允也知道了，他把手放到脑后枕着，躺在顾琰和两个小儿子旁边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不好说呢。反正又不是咱们家的事，管它呢。还是只娶一个媳妇儿好啊，娶那么多做什么？斗来斗去够烦的。”趁机表了个忠心。 顾琰嗔他一眼，“娶得多，女人不方便的时候不至于跟着不方便啊。” 萧允伸手挠顾琰的痒痒肉，“尽早貌美如花，尽早啊！”一边挠一边道：“其实我觉得肉呼呼的别有一番风情呢。” 沈寄拍开他的手，“才刚满月呢，太医说了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再同房。过去点，别挤着孩子。” 萧允又摸了两把，“所谓肤如凝脂，当如是也！” 气氛正旖旎，团子闷闷的走进来打断了，“小师叔、小舅、元元、乐乐，都走了。” 今年满月酒散了各家大人就把孩子给领回去了，小家伙又寂寞了。 “等明年大球、小球就能陪大哥玩儿了。” 团子看到父母和弟弟们都在大床上，他也蹬掉鞋子往上爬。挤到中间，又把萧允往外挤了一个位置。 顾琰心满意足的一只手盖过去，盖住三个儿子。想起今天老太太仍然没有露面便道：“团子，明儿替娘去看望曾外祖母吧？” 团子歪头想了想，“白头发？” “对，就是满头雪白的那位老太太。” 团子每次去，老太太都恨不能塞他满怀的好东西，所以小家伙还记得她。 “好玩么？” “让小姨带你去，把小舅接来陪你玩。嗯，还有今天来的顾钊几个表哥表姐也在的。” “好！” “真好，团子都能帮娘出门办事儿了。” 团子咧开嘴笑。 萧允抱着手笑道，“这小子让你用好话喂大，以后怕是听不进逆耳之言啊。” 顾琰道：“合着你小时候是受着挫折教育长大的啊？他这一点完全随你。”顿了一下道：“不知道今晚晋王府会不会闹起来？” “肯定不会，不管真相为何，三哥一定会压下去的。这个时候，晋王府肯定不能有这样的丑闻传出来。” 顾琰看向萧允，后者道：“人家一家子死活不承认，我要是宣扬出去了，岂不成了我在造谣生事？这事儿咱们只能看个热闹就好。我如今的名声稍微好些了，可经不得再这么折腾。得不偿失！”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事情的发展吧。我觉得晋王府后宅的水着实是有点深，顾瑾她玩得转不？可别淹死了。”顾琰一边拍着团子一边道。小家伙眼皮已经耷拉下去了。大球跟小球今天被抱出去露面，转手了许多次，这会儿更是早睡着了。 萧允冷笑，“你还替她担心呢？” “她要是过早折翼，我不是白投资了么？” 萧允想到之前的事，一句‘死了活该’好容易才咽了回去。不过，晋王府后宅的水的确是深。三嫂以及诸位小三嫂，那是宫斗的水平啊。听说当年废后、贵妃、淑妃等人也是这么斗过来的。后来老头子的心完全淡了，再加上何皇后又是那么淡泊的性子，她们斗来斗去也没意思了，这才消停下来的。可如今贵妃为了晋王，何皇后和淑妃为了他，听说明里暗里又热闹起来了。 到临睡前晋王府依然还是很平静，看来事情是完全被压下去了。顾琰便撵萧允，“回你的屋子睡去吧。”她先后抱起大球小球放进摇摇车里。因为害怕晚上不注意把他们压着让他们窒息，顾琰从来不敢带他们一起睡。再加上团子今晚也在这里，就更不敢了。 “不回了，懒得动。我明早手脚轻点就是了。明儿三嫂怕是会给你送谢礼来。” “封口费？” “一半一半吧，总要意思意思。大概就是打着两个孩子的旗号送来。” “我们，不会被利用了吧？”顾琰迟疑着道。 “谁知道呢，你想知道的话大概要问你那个好妹子了。”萧允如今提起顾瑾，总是满满的怨气。他们家如今是安安乐乐五口人，可之前差点被她害得只剩两口啊。 顾琰点头，“我明天打发人去问她。再让人去师傅那里问一问，他是因为什么溜回从前那个院子去的。” 两人把团子夹在中间睡下，只是刚入更一会儿，就有人来拍门。 萧允问道：“怎么了？”难道晋王府竟然闹起来了？不太可能啊。这个时候闹起来得利的肯定是自己，三哥不会犯这个糊涂。 “启禀王爷，国师遣人来请季太医。” 季太医对妇人产后调养也很在行，他是从怀孕到产后调养恢复的一条龙服务，不然也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了。所以这会儿人还在秦王府。 顾琰也坐起来，嘟囔道：“是阿樱要生了么？还有两三个月吧。”说完扬声道：“赶紧把季太医叫起来送过去，还有府里的人参那些也带些好的过去。”这会儿要生肯定是早产，凶险无比。好在阿樱从小练武，身体应该挺好。 外头答应着去了。团子好像也被惊动了，翻了个身揉眼眶，顾琰伸手轻拍他的背，“睡吧，爹娘都在呢。”说完看萧允有点楞楞的，“你怎么了？” “我在想阿樱孩子的爹到底是谁？以她的性子，应该不是等闲人物才是。” “你没查过？” “怕她跟我翻脸。算了，睡吧。” 顾琰戳戳他，“你睡得着啊？” “又不是我的媳妇儿孩子，我干嘛睡不着啊？再说，有她叔叔婶婶在呢，她又不是孤苦无依。用得着我担心的睡不着啊？我要是睡不着，你才该问吧。你也赶紧睡吧，有消息了自然会传过来。才刚出月子，别操那么多心了。” “嗯。” 萧允早上起来的时候过问了一声听说还没有生下来，也是变了脸色，这看来是真的很凶险啊。不过他肯定不能过去，如今暗地里估计都在猜阿樱到底是怀了谁的孩子。他要是过去了，那就是自己找个黑锅来顶。 于是在进宫的路上，萧允看到晋王便靠了过去。晋王面色微微一变，昨晚他也是极晚才处理好了事情睡下。这个时候小允过来，他想做什么？总不至于装着关心把昨晚晋王府发生事抖搂开来吧？他该知道这是很不智的。虽然此时四周都是来上衙的官员，但他如此作为，自己矢口否认，他落不到好处啊。他还没到要破罐子破摔的地步呢。 “三哥” “什么事？” “昨天半夜，国师遣人把季太医叫走了。今早还没有回来。” 就这么一句，晋王便明白是东方樱昨晚发作了，如今都还没有生得下来。而且都到要叫季太医的地步了，肯定不是刚发作，应该是已经折腾了好久。这么算来，即便是头胎，也有些久了。 “干嘛同我讲？” “你不是管着礼部呢嘛。阿樱怎么说也是东昌国的使臣啊。万一这真出了什么事儿，是在天朝的地界上出的。咱们不得给东昌王一个交代啊？就算有国师在，咱们也不能一推三六九吧。” 理是这个理。可萧允都知道此时不能插手，晋王如何不知。他也不想被人误认成东方樱孩子的爹。不管是他过问还是让晋王妃去过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小允，你老实告诉三哥，这事儿真跟你没关系？我记得阿樱可是奔你来的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是那种人么？我对我们家琰儿，那可是颗心皎洁，堪比明月。” 晋王挑眉，“真的？” 萧允心头一凛，陡然想起之前差点闹出大事的那件事。乖乖，老三这是在试他呢。合着他也在怀疑自己怎么会在琰儿受孕期间弄出那么一摊子事来。 “那个，反正我肯定不能找阿樱。一时消遣，她来头大了些。我才不想惹一身骚呢。” “外头说是你的人可不少，毕竟你们走得近，而且她的月份也在弟妹后头两三个月。”东方樱那么久不露面，多多少少有些消息灵通之士还是知道了的。东方樱怀上正是刚确认顾琰有孕之后不久，而且她之前还容不下东方樱进门，说来小允的嫌疑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真的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告诉你了，出了事外交上的事儿又不是我管。”萧允说完便扬长而去。 四周的官员都有些纳闷晋王和秦王怎么一大早就凑在一起咬耳朵，见他走过来，便个个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晋王叹口气，这件事又不好让礼部尚书明着去关照。也只能让王妃走一趟了。回头私底下猜测他和东方樱有关系的人怕是会多起来。这位东方郡主活得可真是够潇洒的！ 晋王妃收到晋王让人传回去的消息，一边吩咐准备出行，一边把顾瑾叫过来看着承治。 “王妃？” “国师那边有点事情，王爷让本王妃去照看一下。正好不是还欠国师一个人情么。要不是他及时知会一声，还不知咱们的承治要受什么罪呢。你在这儿照应着吧。” “是。” 明晖府上这会儿挺忙乱的，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王氏在屋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明晖也沉着脸坐在一边。几个女兵守在产床四周，外头还有几个跟着东方樱来天朝的东昌官员也在候着。 “爹、娘——”小棋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王氏以手击掌，“早知道阿樱会提前发作，我昨天就不让接他回来了。这会儿真是添乱啊！” 明晖揉揉额角，“让人再把他送秦王府去。”国师府一堆大中小道士，都是不太会带孩子的。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往秦王府送。 “好的。”王氏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声音：“小公子，跟苹果去找团子玩好不好啊？” 王氏忙出去，苹果墩身一福，“夫人，王妃让奴婢来接小公子。里头情况怎么样啊？” “说是难产。行，你把小棋儿抱走吧。” 苹果弯腰把小棋儿抱起，他在苹果怀里挣扎着不肯去。苹果抱起他就走，边走边哄，“团子和元元等着小公子呢。” “娘！” “夫人闲了就过来看你。”苹果说完看到三夫人也过来了，忙道：“三夫人，您也过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赶紧抱他回去吧。” 说话间，晋王妃也带着药品等过来了，还带了王府得力的稳婆一道。此行不好太张扬，她也是静悄悄的就进来了。 “表姑姑”晋王妃冲三夫人招呼道。 三夫人墩身一福，“见过晋王妃！”那次的事绝不可能是顾瑾那丫头一个人策划的。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表侄女肯定功不可没。 晋王妃见她如此冷淡微微一滞，“东方郡主可还好？咱们进去吧。” 小棋儿到了顾琰跟前还在抽泣，顾琰看向苹果，后者一脸的忧色，“东方夫人说是难产，奴婢看到人正端血水出来。”这位东方郡主和自家王妃关系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来，秦王府的下人虽然纳闷，却也知道顾琰对她极为上心。 “这么险啊！” “嗯，奴婢出来的时候还看到三夫人和晋王妃一前一后的过去了。 ”晋王妃？“顾琰挑眉，难道阿樱的孩子是晋王的？ 不会不会，如果真的是，一准瞒不住。师傅早就找上门去了。晋王也肯定不会想瞒，会直接腾出一个高位把人接进府去。纳了东方樱可是有好处的。对了，晋王管着礼部呢。怕是阿允告诉他的吧。 端娘看顾琰蠢蠢欲动，赶紧拦着她，”王妃，你可别想着去。你昨天才满三十天呢。这大正月的多冷啊，出门得了风寒怎么办？再忌着一段时日才好。再说，你去了也不起作用啊。按我说，这会儿就该孩子的父亲去。这个时候都不露面，太不是人了。“ 顾琰点头，就算是东方樱把人给采了、嫖了，这当口了也该露个面才是。除非是压根就不知道。否则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团子在旁边出声道：”小师叔，别哭了！“伸手胡乱帮小棋儿擦眼泪。 阿大道：”小世子，让小的来吧，您手脚太重了。“ 小棋儿跑过来扯顾琰的衣裙，”姐“ 顾琰俯身把他抱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小棋儿是被家里的事情吓着了吧？“ ”嗯。“ 顾琰抱着小棋儿颠来颠去，”不怕，不怕，师姐在这里呢。“大概是太忙乱了，而且事出突然，人手也不充足。一时没留神，竟让这小子凑近产房了。看到那么多血，估计是吓坏了。然后师母还顾不上哄他。 皇帝也听萧允说了，皱眉不已，”这孩子，弄出来的叫什么事儿啊。告诉那边，可千万要把大人给保住。“ 晋王点头，”儿臣也是这个意思，王妃到时会知会国师一声的。“东方郡主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肯定没有她本人对天朝来得重要，如何取舍简直不用想。就是东方郡主本人，估计也是不会想着舍命生子的。 一直折腾到中午，东方樱终于生下一个女儿，然后陷入昏迷。 顾琰听说她临昏迷前看了女儿一眼，很遗憾的道：”是个女儿啊！“原来阿樱也想生儿子。也是，之前还问她是不是有生子秘方来着。 ”也算是有惊无险，母女平安吧。让季太医好好休息一下，继续留在那边吧。“ ”是。“ 也不知道新生儿的东西师母来不来得及准备，估计是还没有吧，有也不会多。顾琰让人把之前预备的小姑娘的衣服、襁褓等都收拾收拾送过去，之前备用的乳母也给遣了过去。她是小小子小姑娘的东西都准备了，乳母更是五选二。 王氏道一声无量寿佛，正需要呢。她真的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就是有也就是几件小衣裳，还没做完呢。谁知道突然就提前了三个月呢。 三夫人看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小婴孩，”好小的个头，大球小球是双生子都比她大不少。团子和元元那就更不用说了。“ 明晖吁出一口气，”大小都行，只要活着就成。毕竟是早产儿，又遇上难产。“说着对晋王妃作揖道：”我家这不懂事的侄女儿，劳王爷王妃费心了。“ ”国师不用客气，王爷管着礼部，这都是该当的。再说我们府上还承着你的情呢。“ ”见到了就不能视若无睹，晋王妃无须挂怀。“ 王氏见晋王妃要走，赶紧把襁褓递给三夫人，自己着人拿了红鸡蛋等递与晋王妃身边女官，”家里忙乱，就不留您了。“ 晋王妃道：”等孩子满月再来叨扰。“ 等到人走远了，三夫人才道：”这个不会像她们府上那位嫡子一样，也一直病怏怏的吧？“ 明晖道：”师姐，您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您有证据说承治是早产的？“ 三夫人摇头，”我也是一下就想到了。好，我不说了。“ 明晖把襁褓接了过去，”其实承治这个冬天好多了，照看得好都没怎么生病了。不过这个孩子，我听阿樱那口气有些嫌弃啊。摊上这么个娘，小丫头你命也够苦的了。亲爹是谁都没人知道。得，你娘要是不要你，叔姥爷养着你就是了。 ... 正文 421 探望 王氏微微一笑，心道不管阿樱要不要这个闺女，这小丫头怕是都得归自己养。她总不好明面上养着这个私生女。而且，怎么都是血脉相连，就是一时失望，也不至于就不要闺女了。也罢，养着也好给小棋儿做个伴。自己在京城也不好正大光明的与秦王妃、三夫人以外的人来往，再养个小姑娘也是排遣寂寞。 “国师挺喜欢小姑娘？”王氏见明晖抱着不撒手，试探地问道。 “是啊，小姑娘钟灵毓秀，可讨人喜欢了。” 三夫人道：“也不是每个小姑娘都如琰儿小时候一般的。”就连元元，也是糖水里泡大，跟当年的顾琰没得比。有些时候，还是得经历过苦难才能更加出类拔萃。可是小孩子好好儿的，做大人的也不忍人为给制造苦难了。 明晖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味的喜欢小姑娘，只是那时候在小道观，来来去去经手的弃婴都是小姑娘，难免多一些怜惜。” 正说着，小姑娘哭了起来，声音跟小猫一样，小小的。王氏伸手接过，“我抱去给乳母喂。可怜见的，只有团子生下来一半那么重。”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养大。 团子这会儿已经到顾家老宅了。还没到二月，地上还有积雪呢。不过顾家老宅路上的雪扫得挺干净的。 肖嬷嬷得到消息，赶紧进来禀报：“老太太，秦王妃知道您身子不好，她自己不便出门，让小世子替她看您来了。” 太夫人戴着抹额，正倚在大迎枕上，吃惊的‘啊—’一声。知道顾琰坐月子都记挂着自己，她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柳氏忙道：“母亲，儿媳出去迎一迎。”虽然团子是晚辈，但搁不住位分尊贵啊。 太夫人挥手，“快去快去！” 团子是被乳母抱着进去的，看到院子里的雪没扫，立即手舞足蹈的要求下地去玩雪。 乳母看他兴致很高，便把他放了下去。阿大阿二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护着，省得他在雪地里跌个滚地葫芦。 团子脚上是一双小巧精致的鹿皮靴子，吱嘎吱嘎的踩着雪玩，手上也带着皮质的手窝窝，想弯腰去抓雪。 阿大已经被他这么灌过一脖子的雪，见状立即上前握着他的手，“小世子，您是来看顾家太夫人的，还是先进去打声招呼吧。舅少爷说不得也到了呢。还有元元小姐也说了要来的。” 团子想了想，嗯，先进去看一眼回家才好交差。而且正好把小舅和元元也叫出来一起玩。于是点头同意。不过他不让乳母抱了，自己专找了有雪的地方走。阿大阿二还有乳母等人只得跟着。 柳氏出来看到，对着团子拍拍手，“团子，认得大外祖母么？”是顾琰的意思，让长辈们都喊小名，别一口一个‘小世子’的。 团子盯着她看看，然后点头。见到过！ 跟出来的顾钊也叫道：“团子——” 团子朝着他笑笑，“大表哥”。他记小孩儿比记大人清楚多了。 柳氏道：“来，快进去吧。” 团子这才朝乳母伸手，没再坚持自己一路走进去。 太夫人年岁大了，屋子里也烧了地龙。虽然花费颇大，但顾家还是有点家底的。只这一个院子，还承担得起。 团子一进去，乳母赶紧给他脱掉大棉袄、手窝窝、围脖等保暖的物件。他立即觉得整个人轻便多了。拿眼睛扫了一下，发现小舅和元元都没还到。（其实是秦王府的马车到了，各家都得让道，所以才被堵在了外头。） 太夫人看到脱了大棉袄露出的小人儿道：“哎呀，这么天寒地冻的，你娘可是真舍得。来，快到太姥姥跟前来暖和暖和。” 团子看到她满头白发，知道就是此行的任务对象，便朝她走了过去。顾钊伸手托了一把，把他抱上脚踏，又转身去招呼阿大阿二随便坐，吃点心。乳母也有肖嬷嬷招呼着。 团子伸手摸摸太夫人递过来的暖手的陶瓷炉子，想起临行前顾琰教他的，便伸手握着太夫人的手道：“老太太，好？” 顾琰想起他曾经去‘看看’皇帝，就仰头盯着皇帝一直看，于是来前教了教他问候人。 太夫人一辈子养尊处优，也就七年前被顾琰重重打击了一回。她经的事多，如今也早恢复了过来。这会儿虽然病了，看着也还是一个很富贵的老太太（参见八三版红楼老太君）。她见到团子小大人一般的做派不由笑道：“果然是当了大哥了，人也懂事多了。还知道跟我老太婆问好。” 团子听了咧嘴笑，又把太夫人的手放进被窝盖着。还伸暖呼呼的小胖手拍了拍。 柳氏道：“这也是咱们家王妃娘娘教得好啊。” 太夫人点头，“是啊。”说着慈爱的看着寄托着她一生最大希望的曾外孙。 如今秦王府的情势渐渐在好转，她这颗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皇帝说要看皇孙，不就是看团子么。晋王府那个病秧子，怎么能跟她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团子比。就算那是顾瑾生的，也跟她没关系啊，只同老侯爷有关系，哪及得团子是血脉之亲。真让姨娘的后人压在她的后人头上，真是闭不了眼啊。 团子却是在心头嘀咕小舅和元元怎么还没到啊，难得出趟门，光他一个人不好玩啊。 正想着呢，顾玺牵着元元进来了。这条巷子都被关天河带人封了，他们家的下人在巷口表明身份俩小孩又验明正身才被放进来的。团子的安危事关重大，关天河奉命保护，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祖母——” “老太太——” 顾玺和元元近前唤道。 太夫人更加的高兴，“哎哟，我的小乖乖，都来了啊。快坐下，暖和暖和。” 元元挨着团子坐下，高兴的道：“我也要，有弟弟了。” 太夫人笑道：“没错，你也快有弟弟了。”三房终于又要添丁了，实在也是喜事一桩。 顾询从外头进来，团子还认得他，实在是他和顾琰太相像了。他中气十足的喊道：“外公——”走过去抬手讨抱。他可不知道他外公渣，总之看到这张跟顾琰像了个十成十的脸，他就觉得亲热。 顾询下意识的捂了下胡子，“团子，外公的胡子可不能再拔了啊。”说完才弯腰把实实在在的团子抱了起来。 “知道。”团子答应道，一边使唤他抱自己出去玩儿。 没一会儿顾家老宅鸡飞狗跳，源于顾询抱着团子出去看冰湖下游来游去的鱼，结果没想到那里靠近四房如今的住处，四老爷冷不丁的在屋子里嚎了一嗓子，声如鬼魅，把团子吓着了。 太夫人气得不行，不顾病体指着顾询的鼻头骂，“你还小啊，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孩子本来好好儿的，让你抱着出去就让吓着了。哼，他闺女差点祸害了我琰儿，如今他又想吓坏团子。安的什么心？”早知道，生下来就该弄死。 团子这会儿却是缓过神来了，他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物在喊叫。 阿大阿二拦不住他，只好过来对顾询道：“五老爷，小世子想再过去看看。” 顾询傻眼，还要去看看？他方才冷不丁的也被吓了一跳，抱起团子就撒腿跑了回来，后来想明白是久病卧床的四哥才定下心神。没想到团子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想去再看看。 元元也道：“知道是什么就不怕。”她也准备同去，给团子壮胆。顾玺也跟着点头。 顾询看向太夫人请示，太夫人也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却道：“没错，知道是什么就不会害怕了。团子好样的，元元也是好样的。去吧，老五你带他们去。”一边对肖嬷嬷道：“你先去看看，让那边该收拾的收拾了，可别再吓着团子。” 顾询不想去，可是又不敢违抗他娘。只得一手一个把团子和元元都抱了起来。是他们要求的，要他一边抱一个，不假手旁人。这样方便他们聊天。 顾询道：“咱们就远远儿看看就好，别把你俩吓坏了。其实就一个病人，也没什么好看的。” “五爷爷，你怕？”元元不客气的道。 “谁说五爷爷怕，五爷爷是怕把你们吓到了。” 团子也道：“近点。” 顾询苦着脸道：“那好吧。”一边低头叮嘱顾玺，“你小子等会儿也机警点，别被吓着了。” “嗯。” 团子和元元是怀着寻幽探秘的心思前去的，结果发现真的就只是一个病人，不由得大失所望。团子忘性大，很快就把那声鬼哭狼嚎似的叫声抛诸脑后，和元元还有顾玺等人一起去玩耍了。他在家最喜欢坐狗拉雪橇，因为顾家没有，顾琰便让把狗和雪橇都给他带上了。这会儿一群小孩儿在后院玩得很是高兴。 阵阵笑声传进四老爷被幽禁的地方，他听得面孔有些扭曲。二哥被那个女人害得要在白山黑水的老家被关一辈子。他如今也在那个女人眼皮子底下当活死人。方才居然让人灌了他不能发声的药。就为了方便那几个小崽子像看猴子一样的凑近了看他。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瑾儿怎么还没能翻身？要是她把五房那个毒女压下去了，这个家里谁还敢如此对待他？ 太夫人看团子很快从被吓着的阴影里走出来，这才缓了口气。这个曾外孙可是皇帝的宝贝金孙。真要在顾家出点什么事儿，就是顾琰都得跟着吃挂落。 肖嬷嬷笑道：“小世子的胆子其实还蛮大的，至少啊，比五老爷的大。” 太夫人道：“嗯，他这点随琰儿。” 顾琰闻说东方樱生下女儿，便安心在家继续练习着形体。一边让王太医给拟了健康食谱来看。 三夫人刚从那边回来，见状道：“真拿你没办法！” “三伯母，您说得没错，我要是不想别人总惦记着给阿允生儿子。那我就得多多的生。如今三个了。暂时也够了！那我就得赶紧的瘦下来。”她要拴住萧允，美色也是不可或缺的啊。不然，凭什么让这个男人一次一次在她生儿子的时候独寝啊。 三夫人也知道她说的是正理，叹口气道：“当王妃可真是不容易！” 顾琰笑道：“这个世道，嫁给谁都不容易。” 三夫人想了想，“倒也是啊。” “所以，阿樱那样不嫁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孩子会受些影响。”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怪不得和阿樱能说到一起。这话，当年师傅也说过呢。也不知道东方先生如今怎么样了，我看明晖心头也挺惦记他的。” 顾琰道：“要是今年能去拜祭一下姑祖母就好了。可惜阿允可能不会有公务往洛阳去。” 三夫人道：“要是能去，你把我也带上。” “嗯。”顾琰随口应了，却没抱什么希望。 团子是申时左右回府的，他有人陪玩儿的挺开心，回来比手画脚告诉顾琰顾家有人会怪叫。就跟围场的野兽一样。他还把手放在嘴边学着怪叫。 顾琰看向乳母，乳母赶紧道：“听说是顾家的四老爷，久病之下一时积郁，就仰天吼叫了一声。小世子当时被吓了一跳，后来缓下来还主动又跑去看过，然后便不害怕了。” 顾琰揉揉他的头，“你胆儿也太肥了。” 团子叉着小肥腰道：“不肥！” “你这是腰么？你有腰么，在哪里？在哪里？”作势在他腰上、腰间、腰下揉捏。团子怕痒，一边躲闪着缩到榻上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大球小球本来在各自的乳母怀里抱着，听到哥哥的笑声便都‘望’了过来。 “大球小球知道大哥回来了。” 团子招手让把大球小球放到他身边，然后伸出小胖手隔着厚厚的襁褓捏他们，“腰呢？在哪里？这里、这里……” 大球小球穿得厚实，外头又包裹了厚包被。根本没感觉，只是无意识的冲着团子笑。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痒！”团子失望不已。 顾琰暗笑，他们穿得可比你厚实多了。眼见三个儿子玩成一堆，顾琰道：“去看看小棋儿醒了没有。醒了也抱过来。” 团子道：“小师叔回来了？” “嗯，他娘有事儿，在这里再放几天。”听说阿樱的女儿身体很不好，怕是师母暂时顾不上小师弟了。 “哦，别回去了。” “你不是很不耐烦带着他玩儿么？” 团子挠挠头，顾琰笑着把他的意思说明白，“好过没人陪你玩是吧？” “嘿嘿。” 小棋儿揉着眼眶被抱进来，看到团子也很高兴，大声喊道：“团——” 顾琰看他们玩到一处去了，对齐娘子道：“顾瑾不是想来探望我么。你告诉她，找个时间过来吧。”萧允说得没错，晋王府最内层发生的事情，他们安插的人根本无法探知。想知道昨晚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问顾瑾了。这件事顾瑾没有参与，而且她如今正需要秦王府的支持，会讲的。 顾瑾当日傍晚便过来了，到了正房外碰到顾琇、长乐。顾琇吐出一口气拉拉长乐，两人福身道：“见过顾侧妃！” 顾瑾轻声道：“不用多礼！” 顾琇笑笑，“礼多人不怪嘛，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哪。长乐，看来是姐姐找她来的，咱们到旁边团子那屋去。估计小家伙们都在那边呢。” “好。” 顾瑾被顾琇指着和尚骂秃驴的举动堵得一滞，看她拉着长乐扬长而去，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迈步进了顾琰的房间。 “姐姐” 顾琰闻声打了个寒噤，她看看顾瑾，“坐吧，看你把寒气都带进来了。听说承治如今好多了？” 顾瑾把狐皮披风脱给雪梨，这才坐下，“是，好多了。亏得姐姐及时提醒这才没有被人暗算。说完顿了一下，”多谢姐姐还肯见瑾儿！“ 顾琰很想问问，你和晋王妃换着班的照顾承治，那承曦如今除了乳母丫鬟还有人过问么。可是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儿，她和顾瑾也不是之前的关系了，就没有开这个口。 ”刘侧妃如今可还好？“ 顾瑾笑笑，”她有得力的娘家，王妃也好，府里的下人也好，都不敢像对我一样把她往死里整。而且，我暗地里也会偷偷关照她的。毕竟，她要是一败涂地了，我也就没有用处了。“ ”晋王没有深究的意思？“ 顾瑾摇头，”没有，王爷说事情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外传。只是禁了刘侧妃足，又让人知会了她娘家。 顾琰觉得顾瑾如今提到晋王，多了些云淡风轻的意味，像是看开了。也是，她之前可是狠狠遭了两个月罪的，险死还生，对那个男人所有的冀望怕是都磨光了。不想男人了，那想的就只有儿子，和儿子所代表的权势了。而且，晋王对昨晚的事件的处理，也透露出他对一切人、事的极度冷静。一切以当前的需要为转移。暂时不追究到底是刘侧妃要对嫡子下手，还是晋王妃趁机嫁祸。这样完全不会感情用事的人，有时候还是让身边人有些心寒的。倒不如有时候会冲动得无以复加的萧允了。 ... 正文 422 出事 顾瑾居然还暗地里帮衬刘侧妃，看来她完全看明白彼此唇亡齿寒的共生关系了。果然是在宅斗中成熟起来了啊。顾琰想起小时候那个单纯、善良还有几分软弱的小妹妹，心头也是无限唏嘘。 摇摇车里的大球动了动，顾琰瞧瞧钟漏然后唤了人进来把尿，小家伙闭着眼尿了一泡继续睡。丫鬟把大球放回去，又把还睡着的小球也抱起来把了尿。这小哥俩作息几乎是一致的，事事处处互相影响。 “去叫端娘进来问问，他们俩的绑腿能解开了不？都绑足了一个月了，怪可怜见的。团子那会儿是夏天，也没绑多久啊。” “是。” 看顾琰走到摇摇车边看两个小儿子，顾瑾不由自主的也跟过去了两步。继而想到这两个外甥差点就没能平安生下来，便没脸走过去了。脚步顿了顿道：“琰姐姐，看到你如今好好儿我也就安心了。我、我先告退了。” 端娘正好迈步进来，闻言道：“顾侧妃慢走，老奴恭送顾侧妃。” 顾瑾点点头，然后退出去。刚到门口就听端娘‘小声’道：“看到您好好儿的就安心了。我还真怕她不安心，要再给您补一刀呢。” 顾琰淡定的笑笑，“我在意的人才能伤到我。”其实事后也查了，的确是当时晋王妃把方姨娘全家暗地里控制了起来。可是，如果顾瑾真的当她是好姐妹，完全可以向她求助，而不是被人当刀使。无凭无据在晋王那里告不倒晋王妃，但顾琰肯定会出手帮忙的。 所以，潜意识里顾瑾依然是对她怀有一些恶意的。嫉妒真的可以烧毁一个人的理智。哦，或许也是为了她口口声声在意的‘儿子’。这两条已经让顾瑾入魔了。 顾琰之前想着去问明晖怎么会去了从前的住处，因为东方樱难产的事一时也没顾上。所以这会儿想起来便又打发了人去，她自己则坐在摇摇车边轻轻推着。 “王妃，小世子领着东方公子闹腾，要出去玩雪呢。” 顾琰揉揉额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棋儿原本挺老实的，如今跟着团子混怕是过些日子回家的时候也会顽劣几分吧。顾玺快要开蒙读书了，不能来秦王府陪着团子一味胡玩。元元则是要回去陪母亲和弟弟，都没有过来。团子如今也只好带着小棋儿玩了。 “给他们穿扎实些，让阿大阿二带着去吧。要是打喷嚏就立马给我拎回来。” “是。” 明晖那边很快传了话回来，他是因为之前在那边小院种了些药材，其中有一味后来在别处没种活，如今要用来入药，便回去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干脆趁夜越墙而入的。 顾琰想了想，明晖如今种药也就两个地方：紫檀精舍与国师府。紫檀精舍让朗月去查，国师府由清风去查，让他们尽快查清这两处的药没种活是什么缘故，是不是人为造成的。 顾琰越想越觉得兴许真的不是刘侧妃要用病孩穿过的衣服害承治。实在是晋王妃之前手段太厉害，顾琰不吝于往最坏去想她。而且这件事如果查出来是晋王妃做的，对秦王府也有利。至少，可以报当初她拿顾瑾做刀，差点害得自己一尸三命的仇。 不过，刘侧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在晋王妃的虎视眈眈下屹立不倒，还把儿子教得人人都知道的出色。顾琰也没打算真的帮她洗刷冤屈，晋王府后宅最好就是晋王妃、刘侧妃、顾瑾三足鼎立。至于安侧妃，听说她这回又当了墙头草，此人不足为惧。 齐娘子从外头进来，“王妃，江氏那边传来消息：楚王许诺接她进王府了！一旦她真的入了楚王府，咱们对楚王府后宅的动向也就更清楚了。” 顾琰点点头，“看她需要什么，尽我们所能继续帮衬她。不过，也不能让她过河拆桥才是。”这几个月有江氏自己的温柔小意，也有楚王身边被她买通的一些人吹风，这件事终于还是被促成了。她即将改头换面以干净的身世入府了。哪怕是从侍妾做起，也是打开了局面了。 “属下明白。” 有江氏这枚棋子，以后楚王妃要再针对秦王府做什么，就不至于总是事后再想法子应对了。楚王妃之前在自己手里吃了大亏，名声都坏了。这口气怕是一直梗着没能咽得下去。好不容易等到萧允去青楼，自己也大动胎气的消息，最后却是有惊无险，如今还平安的又生下两个儿子。她一口牙估计都要咬碎了吧。 想她们妯娌三人，简直是水火不能相容啊。所以，那两位嫂子也莫怪她给她们的后宅添乱，在这儿翘着脚隔岸观火看热闹了。 没一会儿，团子和小棋儿就被拎了回来。顾琰本来以为是小棋儿打了喷嚏，结果一问是团子。怪不得他这会儿没有怨怪的看着小师叔了。 顾琰道：“你今上午就在老太太那边玩了一阵雪，回来还领着小师叔闹腾。看吧，这会儿打喷嚏了。” 端娘带着人端了两碗浓浓的姜汤进来。在顾琰的监视下，两个小子都被捏着鼻子灌下去一大碗，额上直看着冒汗。小棋儿更是被辣得眼泪花都流出来了。 “好让你们知道，玩雪是要付出代价的。” 晚饭的时候，萧允没能回得来，倒是明晖过来了。东方樱平安生下孩子，如今也醒过来了。还好，她虽然有些失望生的是女儿，但总是搏命生下来的。醒了也是一直目光柔和的看着。不然，明晖真的是很想教训她一顿。 他最见不得就是那些把女儿丢弃不要的人家了。从前捡了不少弃婴，又陆续想法子送给了不能生养的人家。那时候是一直找不到到底谁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如今东方樱就在跟前，要是真敢表现出嫌弃女儿，他绝饶不了她。 “阿樱的女儿取名了么？” “取了，她让我取的。叫臻宁，东方臻宁。” “蛮好听的，你怎么赶着进宫还想着过来，来看小棋儿？” 小棋儿正在被丫鬟喂辅食，听到提到他便朝这边望了望。 明晖道：“也算吧，臻宁看起来太瘦弱，这段时日你师母怕是忙不过来，这小子就搁你这儿了。” “没问题！” 明晖吃过饭才道：“我是因为两处的那种药材都没种活，一时又赶着要。后来经人提醒想起从前在晋王送的小院倒是种活了几株，就想着去碰碰运气。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麻烦，就打算去采了就走。正好就撞见了那一幕。” 顾琰停下手里的筷子，“是谁提醒你的？” “一个药童，他随口问起从前是从哪里采的药，我就想起了之前那处小院。那里晋王买回去也没有派别的用场，我估着药材应该都还在。你现在是怀疑我被人利用了？” 顾琰点头，“反正两种可能都有。”听起来挺自然的。不过，不能不防。 “那我平日留意一下那个药童。这么看来，我身边被收买的人可能还不只当初捉出来的那个。”明晖说的是当初魏王买通了换了给皇帝的药的那个。 “财帛、权势统统都动人心啊！而且每个人都有牵挂。所以我身边的人，我都安顿得挺好，连同他们的家人。”这些人甚至也都在监视之下，以免出现什么被人挟持逼迫的意外。 明晖揉揉额角，“你跟晋王妃，还真有那么几分旗鼓相当的意味啊。” 小棋儿吃过饭就跟着明晖转悠，小手还抓着他道袍的下摆。怕他又一转眼就不见了。 顾琰对团子道：“带小师叔去越越哥哥那边玩。” “哦。”团子上前牵起小棋儿，又对他说了几句。小棋儿看明晖安稳的坐着喝茶，便撒了手跟着团子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两眼，发现他依然安稳坐着，这才放心地跟着走了。 顾琰失笑，这明显是斗争经验还不够啊。 明晖笑笑站起来，“这小子！” “男孩子幼时都是仰望父亲的。”顾琰笑着说完，看明晖若有所思，想起他幼时被姑祖母送到道观去，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生父。不由暗骂自己说错了话。之前三伯母才说他心头其实挺惦念师爷。可是如今的情势，他又不能离开皇帝身边久了。可师爷的年岁跟皇帝差不多，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再拖下去，不定还能不能见到呢。 “我走了！” 送走了明晖，顾琰在摇摇车边坐下，拿了丝线出来编络子。准备编三个样式一样的，用来挂秦菀送到三阳开泰玉雕，让团子哥三一人身上挂一个。 给团子挑的是黑线和金线，和他有些霸道的气质比较搭。回头给大球小球搭暖色调一些的。俩小家伙吃得好，睡的香。如今包着包被只看得到小脸白白胖胖的。但洗澡的时候脱出来就可以看到浑身都是小嫩肉。方才端娘看过给他们把绑腿松开，那腿简直跟藕节一样哦，让人爱得不行。 苹果匆匆进来，“王妃，小菊姐来了。” 这个时辰了，怕是义学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快叫她进来。” 小菊进来，行了个礼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姑娘，有个女学生珠胎暗结。我发现以后已经安排人看起来了。” 顾琰脸色陡然变色，“多大了？” “十四了，就是上次来表演，画画很有天赋的那个辛娅。” “知道是谁干的么？”可千万千万别是她给找的当先生的落地举子啊。那就真成了义学的一大丑闻。那她再怎么跟人讲平素十分的注意男女大防，都是安排的老先生教女孩儿们。旁人都不会信了。义学也办不下去了。 辛娅，顾琰有印象。家境贫寒，样貌却十分秀丽，称得上陋室明娟。如果从义学毕业出去，嫁一个乡里的大户人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知道是上次来京城时认识的一个公子哥儿，具体是谁她不肯讲。就这还是我审问她走得近的女学生才知道的。此事如今还是小范围知道，还控制得住。” “那就再查，总有蛛丝马迹的。辛娅不能随意进城，肯定是那公子哥儿出城去。哼，也不知是哪家的轻薄浪子，竟敢把我办的义学当做了寻欢的场所。贵女书院他想来是不敢动，所以主意就打到了寒门女学生身上。等我查出来，不把他收拾到家，我义学不用办了。”顾琰直接让人把何山叫了进来，让他派人去查。 何山看她动了怒，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派人连夜跟着小菊出城。 团子牵着小棋儿进来，看到小菊和何山的背影诧异的问：“菊姨？何叔？” “嗯，是他们。团子的眼力真不错。” 小棋儿一进屋不等脱下大衣裳就四处张望，连垂地的窗帘都去掀来看了。 团子看他包了一包泪想哭，被顾琰的目光驱使着走过去，“小师叔，师爷赚……” “赚钱养家去了。就跟团子的爹一样，这会儿还不见人呢。每一家的爹都是这样的。”顾琰看团子卡壳，帮他把表达不清的话说完。 小棋儿把泪憋着，他记得他爹不喜欢看到他哭。最后算是接受了顾琰的解释，因为他方才也没看到欧子越的爹。团子的爹也经常都看不到。再加上团子承诺带他进宫去看爹，他便破涕为笑了。 在这边玩了一阵子，两个小家伙都犯困，被各自的乳母抱下去洗洗睡了。 萧允直到这会儿才回来，见顾琰气鼓鼓的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琰把义学发生的事说了。她方才在两个小娃面前不能露出情绪，这会儿却是毫不遮掩，怒容满面。 “我非把他整治到家不可，当我办的义学是什么地方啊？这是明晃晃的打我脸呢。” 消息半夜就传回来了，两个月前是有一个贵公子去过义学附近的村子几回。那人正是之前晋王妃说过要想给十七公主介绍的对象，也就是她娘家的亲表弟，定国侯府的世子齐敏。 顾琰已经上床了，听到这个结果手把抱枕都捏得有点变形。两个月前，正是秦王府最倒霉的时候。那小子是觉得她自顾不暇，所以放心大胆的下手吧？等等，这件事背后有没有晋王妃的推动？是不是她处心积虑的要破坏自己用来刷名声的义学？这样一来，她名声没刷成，反而是惹了一身腥。 哼，就这么样的一个家伙，晋王妃还想说给十七妹。她安的什么心啊？ 齐娘子看顾琰怒不可遏的样子忙劝道：“王妃，此事估计和晋王妃没有多大的关系。第一，义学只是些穷苦人家，没什么影响力。她如果要破坏，肯定是从贵女书院下手。估计她已经试过了，但贵女书院的女学生来头都不小，家里也都是防备森严，绝不会给人可乘之机。第二，这位齐世子是定国侯府十分看重的继承人。定国侯府也是晋王一个有力支持者。再怎么着，晋王妃应该也不会用他来做这种事。要坏女学生的名声，随便一个小厮就可以了。犯不着用上自己的亲表弟。” 顾琰点点头，“你说得是，我是一时一叶障目了。我最近想起晋王妃，总是不由自主把她妖魔化。” 齐娘子道：“晋王妃的确是有几分多智近妖的意味了。” 顾琰猛地想起三夫人对自己也有过这样的评价，明晖也说她们旗鼓相当。她搓搓脸，“既然不关她事，那事情就单纯多了。如今，要怎么处置呢？” 定国侯世子还没有娶正妻，这个时候是绝不会让庶长子出世的。更不要说还是外头生养的。所以，辛娅的孩子如果被他们知道也就是一个碗药打下去。一个不好，辛娅不死也得失去生育能力。 虽然她一时虚荣，上了轻薄浪子的当。但毕竟是义学的人，顾琰也不想看她这么收场。再说，传扬开了，定国侯府肯定把污水往辛娅、往义学头上泼。说是辛娅无耻勾搭齐敏，妄想攀附权贵。还会说义学不知都教出些什么人来。进而贵女书院怕是也会被人质疑。 这件事虽然之前同晋王妃无关，但一旦被她知晓，肯定会抓着不放大做文章。 “王妃别想了，先睡吧。明儿您再想如何处置好了。您身体要紧呢。” 齐娘子得到消息就来告诉顾琰，是知道她今晚不知道确定结果肯定睡不安枕。何山派人去了，没道理这么久还查不出来。这才连夜告诉了她。但肯定不能看她夜半还在为此伤神。 “嗯，我明早起来处理。” 第二天早晨，顾琰把宫里出来的一个画画上很有几分造诣的女官，如今在贵女书院教画画的女先生找来。给她交代了几句，让她去处理。 这种事闹开了对辛娅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个哑巴亏恐怕暂时只有吃了。而且此事她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此时，便趁着定国侯世子还不知道此事，把他先哄去。让辛娅看看他知道此事后的真实嘴脸。最好是劝着她自己服一贴好药打了胎。然后让这位女先生以看上她天赋的名义把人接回来，再图以后。 至于定国侯世子，只能以别的名义收拾他。 ... 正文 423 处理 三夫人也听说了整件事情，面色有些凝重的来看顾琰。这件事如果处理得不好，说不定就是对义学和贵女书院的灭顶之灾。一步一步终于做到如今，就这样毁掉不但可惜。而且将来还想再起炉灶也是不容易了。来了见顾琰面色比自己还凝重，想到她才出了月子便缓下了脸色，“琰儿，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别为这件事动气！” “哼，那个齐家小子，分明就是看我秦王府当时情势不好，这才敢对我门下的女学生下手。”顾琰捶了一下面前的小几道。 三夫人看看身后，摇摇车里是空的，大球小球大概是被抱去吃奶了。她敛襟坐下，“应该是有这个缘故在里头。毕竟之前你是明里暗里警告过人的。” 当日顾琰将几个贫家女弟子混入贵女书院的表演方阵展现才华，不是没有想到过会引起世家子弟猎艳的心思。她话里话外是交代过在场那些人的。之前秦王府一直势头很好，又人人都知道秦王素来将王妃捧在手心，外加为人颇有些睚眦必报，她的话震慑力是不小的。 “启禀王妃，何统领求见！”雪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让他进来吧。”顾琰轻道。 萧允昨天回来得挺晚，今天又走得很早。他昨晚去睡的时候事情还没有明朗化，今早问了下情况给何山留了话，如果王妃要对定国侯世子做什么，全力配合便是，有事他担着。所以何山也是候着顾琰起了便来求见。 “王妃，王爷临走给属下留了话，此事一切听王妃吩咐。不管是什么后果，都有王爷承担。王妃尽可以任性！”‘尽可以任性’这种话，一听就是萧允的原话，不会是何山自己添加的。 何山倒不是太担心顾琰失去理智。他们也算是一直以来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王妃能够在幼龄就谋划着在太夫人跟前崭露头角，进儿一步步实现为亡母报仇的夙愿。她肯定不会同王爷一样有时候冲动起来不顾后果。 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带人去绑人，然后不顾后果的废了定国侯世子，只为出一口恶气。换了王爷，真要把他惹毛了，这种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王爷从小到大，那是戳破了天都有皇帝老子帮他摆平的。所以之前顾琰大动胎气的时候，连皇帝都紧张不已，生怕他真的跟晋王府火拼，导致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听了何山的话，三夫人不无担忧的看着顾琰。这些年顾琰是一直被人纵着的，虽然有些波折，但日子也算过得顺心如意。而且，在一起几年，近墨者黑，她未尝没有沾染几分秦王的跋扈。所以，她此刻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隐忍。再听听秦王这留的是什么话啊，让她尽可以不顾后果的任性。这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嘛。 三夫人对顾琰还是有些了解的，因为颜氏的遭遇，她最痛恨的便是轻薄浪子诱骗良家女子。所以，她也是可能有过激的行为的。这一点却是此时乐观的何山没有考虑进去的。每个人都可能有死穴，是别人不能碰触的。秦王要纵着琰儿报复，可如今的秦王府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么？ 看顾琰有几分沉吟不决，三夫人忍不住道：“难道王妃让何统领去把定国侯世子暗杀了，你也遵命？”定国侯府是晋王妃娘家亲戚没错，他们也支持晋王。但是这种老牌世家是不可能把身家性命全部投入的，他们想的总是左右逢源屹立不倒。就像梁国公府一样。他们可以不要拥立的头功，但绝不会绝了自己的后路。但如果精心培育的继承人被废或者被杀，那可就说不准了。这样的奇耻大辱，那就是结下解不开的死仇了。 顾琰听了三夫人的问话道：“三伯母，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凶残啊。”她知道三夫人为什么会如此担心。但是强女干都罪不及死呢。何况这件事齐敏是欺骗了辛娅，辛娅自己却也有贪慕虚荣的过错。这跟渣爹隐瞒身份哄了她娘成亲事后另娶高门女，为了隐瞒婚史杀人灭口性质又不一样。 三夫人看她面色渐渐平和了下来，心头也松了口气，“我倒不是认为你一定会要齐敏的命。不过是故意把话说得凶险些罢了。既然你不会冲动，那我就不多嘴了。”她在顾琰这个当家主母发话前插嘴，也是因为顾琰视她如母，而她也确实担心顾琰一时轴上了。既然顾琰冷静下来了，她自然就闭嘴了。不然，有碍顾琰这个王妃在王府属官面前的颜面。 顾琰思忖了一番道：“何山，你先去查着定国侯世子的劣迹。其他的，慢慢再说。”把人抓来毒打一段出气固然是解气，却也是结仇。大狗尚且看主人，何况这还是人家的一府继承人。 “是。”何山答应着下去了。心道王妃果然是聪慧过人又肯顾大局。王爷这辈子能娶到王妃实在是上辈子做足了好事啊。也不枉当年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才终于把人娶进家门。 大球小球吃过奶被抱进来，三夫人和顾琰一人抱了一个逗着。两小家伙吧唧着小嘴，身上一股子好闻的奶香味儿。顾琰闻到了心境愈发平和起来。三夫人也没有就方才的事再多说，以免让顾琰又想起亡母来，情绪低落。只和她东拉西扯说着两个小儿。 团子牵着小棋儿从外头进来，他们本来是说进宫的事的。结果一看到顾琰抱着弟弟，团子立即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拉扯顾琰的袖子，一边还指指摇摇车，示意母亲把弟弟放回摇摇车去。 顾琰心道，好空出手抱你啊？也不能事事都顺着这小子才成。不然，真的霸道到没边了。于是没理会团子，只问道：“你们想做什么呢？” 小棋儿方才最后几步几乎是被拖过来的，早已经因为站得不稳当伸手扶着三夫人的腿了。三夫人腾出一只手扶住他，“小棋儿好可怜，被牵得东倒西歪的。” 小棋儿仰起头，冲着三夫人喊道：“姑——” 三夫人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头。 顾琰也看着团子，却没有开口训他，等着他自己承认错误。团子这性子，要是训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果然，团子被三夫人一说就朝小棋儿看了过去，将他果然被自己扯过来有些站不稳便伸手扶了扶，小声道：“走快了！下回，慢点。” 听他这么说了，顾琰便不再追究。团子基本还是个说到做到，不耍赖的小家伙。 “问你们进来是想说什么呢？怎么都不出声呢？” 团子有些挣扎，他进宫去了不就等于把娘完全让给两个弟弟了么。小棋儿便开口道：“爹——” 昨天顾琰是亲耳听到团子给小棋儿许诺，说要带他进宫去看他爹的。于是笑道：“团子来兑现承诺，要带小师叔进宫了么？团子真是个好孩子，说到做到！” 小棋儿用力点头，“嗯。” 团子挠挠头，还是有些犹豫。 “团子也几日没见到皇爷爷了吧？去吧，娘和弟弟们都出不了门，只好在家等着你咯。” 小棋儿伸手扯扯团子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 团子这才点点头，“走吧。”牵着小棋儿转身出去。 顾琰扬声道：“要照顾好小师叔哦！” “知道。”团子挺了挺小身子，大声答应了。 顾琰叫过齐娘子叮嘱，“跟好了！把道也清了。”从前顾琰是不喜欢清道这种特权阶级行为的。可是有一次，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的，有一头疯牛差点冲到她的马车前，弄得驾车的马受了惊吓，差点翻车。要不是齐娘子护得好，她搞不好就要摔到。还有一次，听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被人把车故意撞翻的，摔倒的时候脖子都跌断了。花样年华早早就去了。所以如今，她也习惯出行清道了。不是为了摆谱，实在是安全问题不得不考虑周全。团子和小棋儿这么软乎乎的两个小身子，可禁不得摔。 “属下明白的。”齐娘子看顾琰逐渐在适应王妃的身份，心头欣慰。之前顾琰有些做法诸如出行不然扰民清道等，她还是有些不认同的。处在什么位置就该适应这种位置的生活。 顾琰在二门处看着叔侄俩被抱上马车。团子比小棋儿高一些，靠坐在软垫里小胖手搁小棋儿肩上，有点保护的姿势。顾琰满意的点点头，知道照顾年纪小些的就好。这也是耳提面命了好久，团子才终于知道大的照顾小的、男的照顾女的是应该的。一开始顾琰给他讲要照顾小一些的师叔、弟弟的时候，他搓搓小鼻子嘟囔，“元元”。这是举例反驳顾琰的话呢。元元大他两个月，不过小丫头也是不让人的主。平时和团子总是吵吵打打的。顾琰不想违了元元的天性，或者说让她去明白什么地位差别。那样相处起来就没意思了。这才又添了后头一句。 前有开路的，后有押车的，左右还有随行，团子浩浩荡荡带着小棋儿进宫了。顾琰想起孙皓熙说团子进进出出都带一堆人威风的话不由莞尔。也不知道小家伙的伴当选好了没有。秦菀应该是办好了这件事才能放心离开的。选好了怕是还得调教一番，下次他过来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顾琰往正房方向走，路上遇到阿大阿二一起过来。两人看到顾琰赶紧上前来行礼，“见过王妃！” 顾琰点点头，“你们练完功了？” “是的。” “小世子进宫去了。这样，你俩进来陪陪大球和小球吧。”这两个小家伙如今白日也有那么一个、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这会儿正好醒着，让阿大阿二在旁边逗逗他们也好。 将近中午的时候，消息传来，齐敏又出城了。顾琰在义学那边辛娅与他私会的地方，安排了辛娅的父母等着他。如今就看他知道辛娅怀孕会作何反应了。这老实巴交的老两口知道女儿出了这种事，也是天都要塌了的感觉。顾琰已经让那位侯女官带了话给他们，只要辛娅醒悟，便会让侯女官带她回王府。这次的事情也会设法遮掩过去。当然，如果他们想借此攀上定国侯府世子，就当她没说过。 不过据小菊了解到的情况，辛家老两口不是想趋炎附势的人，平常十分的本分。就是辛娅原本心性也挺好。想来还是那次来京城的一段日子，见多了贵女书院中人，年岁又小，所以心思才会浮动。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吧。她娘当年是被骗的没了回头路被人杀人灭口，辛娅如今还是能够抽身而退的。此时退了，这件事在义学那边的扫尾工作小菊自会做好。旁人也只会以为她只是被侯女官看中了天赋带走。 申时左右，侯女官和小菊一起回府复命。 侯女官先禀报了对辛娅的安置。齐敏去的时候辛娅由侯女官陪着在一室之隔的地方听到齐敏对自己的父母矢口否认，说是根本不认得什么辛娅，只是走累了进来找地方歇个脚的。还说如果再胡言乱语就要让人打她的父母，说罢就扬长而去。而定国侯府的下人更是留下一人威逼利诱封辛家老两口的嘴。说是如果敢乱说什么不该说的，首先坏掉的是他们女儿的名声。还让他们赶紧的带闺女把胎打了，不然他们就要出手相助了。到时候会不会弄出人命来，然后还落个恶名他们可不管。 侯府下人看他们老两口老实巴交的，料定他们不敢上门去闹。闹开来于齐敏而言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辛娅这一生却是会毁得彻底。他们是齐敏的小厮，打胎什么的还不至于都给包办了。那是府里嬷嬷的事，但小世子是不想惊动府里的。于是只留了人在附近打探辛家的动向。知道人被秦王府派来的女先生以其他名义带走，忙忙的便回去禀告了齐敏。 而辛娅经此变故，也是彻底看清了曾经情意绵绵的情郎的真面目。只悔恨自己骨头太轻。很快接受了侯女官的安排。住进京郊一所偏僻的庄子打胎调养身子，由她父母亲自照顾。半月后便会入秦王府，以记名弟子的身份侍奉在侯女官身侧。 至于齐敏他得知人被秦王府接走，心头起了些忐忑。秦王妃发话的事他自然不敢忘记。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暂时按捺住，静待事情发展。他也不能自己跳出来对外界说这件事吧。只是思来想去心头不踏实，于是跑去偷偷告诉了表姐晋王妃。要对上秦王妃，找旁人分量都不够。表姐一向疼他，肯定会帮他度过难关的。 晋王妃一听就道：“敏儿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直接把那怀孕的女学生带来，她就可以大做文章。可如今，女学生腹中的胎儿肯定是已经被打下了。就算是让人去信口胡说，也拿不出有利的证据来啊。除非，是指出女学生身上的一些可供辨认的胎记之类。当然，不能说和她有染的是自家表弟，随便找个什么小厮顶了就是。此法就是下作了些，只能一切都让那个小厮出面。 齐敏道：“表姐，我、我哪知道这件事真的会惊动秦王妃。她不是才出月子一两天么。” “我这位九弟妹，最是怜惜被豪门公子骗了的无知少女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那怎么办？”秦王可是个刺头，在衙门里挽起袖子揍官员他都干过的。还有秦王妃，那是出了名的毒女啊。对自家人都不留手，何况还是自己这个犯了她忌讳的外人。 “如今只有先发制人了。” 齐敏也不是傻子，立即道：“表姐，我来找你，是想你帮忙解决问题。你要是把事情闹大，秦王府更加的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我爹也不会轻饶了我。表姐，你不如小时候疼我了。你只想着你的算计、晋王府能从中得到的好处，就不想想你可怜的表弟会怎样。难道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再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 晋王妃一滞，“好吧，既然你不肯，那也就算了。你觉得事情不大，干嘛害怕？” “那不是秦王和秦王妃都不是什么善茬么？” “你知道就好。此事在别人眼底不算大事，但在我那九弟妹眼底就是大事。”可惜了，原本是一个可以很好的搞臭义学进而连累贵女书院的由头的。可惜顾琰出手太快了。要是自己事前察觉就好了。如今要事后描补，表弟又不肯配合。 “那怎么办啊？” 晋王妃叹口气，她也承认方才表弟说中了。她如今的确是更多就考虑着利益得失。这如果是别人，就是用强硬手段她也会令他配合。可眼前毕竟是从小疼大的表弟。她还是给出了个主意，“秦王妃很尊敬我那位表姑姑。你们定国侯府和秦家也是转弯亲戚。你如果真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摆出诚心悔过的样子去求求她帮忙说两句好话。这就么一件事，顾琰也不可能就真的要制你于死地了。除非，她真的不要秦王府的名声了。” ... 正文 424 关系 齐敏听了晋王妃的话，当日就携礼找上了顾家三房的大宅。值了夜班回来刚睡醒的顾珉听到他的名字就皱了皱眉头。事情他今日回来的时候听母亲都说了。这种人的确是琰儿一向最为深恶痛绝的。这人找上门的来意不问可知，可他实在不想替这种人说项。 秦茵道：“门房说他是来探望母亲的。我想着平素咱们家跟定国侯府也是有些往来的，也不好让人吃闭门羹。便把他放进来了。此刻人在正厅坐着奉茶，你出去招待一下吧。” 这个，闭门羹的确是不好让定国侯府的世子吃的了。不过，让他等久一点没问题。秦茵让管家也是说清楚了的，家中男主人昨日在宫里值夜，今早方回，请他稍坐。至于三夫人，这会儿人还在秦王府没有回来，他可不敢找上门去。 齐敏本就是不速之客，又是有求于人，自然等得。 顾珉起来洗漱、然后喝了一碗燕窝粥才往正厅去待客。 “齐世子，慢待了慢待了！”一进门顾珉边拱手致歉。 齐敏站起来，“是齐敏没有递拜帖就擅自登门，顾世兄何来的怠慢。” 顾珉心道，你要是递了拜帖，我一早就躲出去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了。就是母亲也可以直接留在秦王府不回来。大不了把茵茵和元元一并接去，就不用应付你这可恶的家伙了。估计对方也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索性做了不速之客。甚至可能是派人在府门外看着，算着他差不多睡好了这才来叩门的。 “家母还在秦王府，也不知几时才会回来。我代她谢过齐世子特地上门的好意了。”顾珉腹诽不已，真是把他娘当长辈，怎么从前从来不见登过门？所谓两家有往来，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同齐家往来比较多的是从前的秦相府，可不是他们家。 齐敏是被当继承人培养的，既然找到了这条门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下一脸赧然的道：“不瞒世兄，是齐敏有事得罪了令妹秦王妃。所以有心请伯母从中说和。昔年靖西侯与定国侯，那可是兄弟同袍的交情。虽然百十来年过去了，世事变化无常。想必当初并肩作战的二老也不想看到后辈反目成仇。再说，世兄的外家与我们齐家那也是世代交好的。还请看在这两重关系下，帮小弟一把。” 顾珉摆摆手，“齐世子快莫提靖西侯府了。开国时祖宗用一身战功与伤疤挣下的爵位被削去，就连太祖亲书的匾额都被取走。我们顾家的儿孙是愧对祖宗啊。哪及得定国侯府一直保住了祖上的荣光。惭愧啊惭愧！”顾珉言下无限感慨的样子，心头却没怎么当回事。如果只会躺在祖先功劳簿上作威作福，那才是给祖先丢脸呢。再说爵位丢失他也是参与者，他自然不会如表面这般痛心疾首。可惜这一点齐敏不知道。不过，这人还真是能扯，开国时候的交情能管到现在？那靖西侯府失势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们定国侯府伸手帮衬一下？ 齐敏看顾珉一副感概不已，实则却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心急。他是真怕秦王妃的报复导致他继承人的位置发生什么变化。哪怕是同母弟，对世子之位也是虎视眈眈呢。如果真的传出他品行不堪那样的流言，秦王再在皇帝跟前下点功夫。家里说不得真可能丢卒保车，换下他这个世子。 唉，一时心急了。只看到秦王府情势不好，全面收缩。却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收拾自己还是绰绰有余。而且，秦王府如今哪里瘦死了，分明是慢慢又有了点起色。真是没想到那个秦王妃如此的较真。不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学生么。 “还望顾世兄给秦王妃带个话，齐敏愿意承担。只希望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大不了就让辛娅做自己的外室。如此，她也该满足了。 这个，倒不好一口回绝了。顾珉作势想了想，“我试试吧，不过我这个妹妹性子有些执拗。而且出嫁从夫，我这个当哥哥可也管不到她头上。我也只能是从中带个话。” “好，有劳世兄。既然伯母不在，世兄又困乏，那齐敏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拜望！” 顾珉送走了齐敏，看着他执意留下的那堆礼物，低声骂了一句，“看到我妹管这事儿，你小子就孬种了。当初怎么就敢以为秦王府要势败了，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儿？” 三夫人回来知道此事也是皱眉，“这事琰儿没犯轴，我就不打算掺和。他反应这么大，看来定国侯府也不如外表的一派和气啊。不过，话还是可以带一下的。至于到底怎么处理还得看你妹妹的意思。这件事我是不主张雷声大雨点小的。不然，以后这股风气就更难刹住。我们办让那些女学生进学，可不是为了方便侯门公子挑花。而是要实实在在的让女学生在婚嫁上地位能有所提升。你妹妹说得没错，不管嫁给谁，女子都太不容易了。” 顾珉心道，还说怕琰儿轴上了呢。我看这事儿上您比她还狂热。不过，母亲热衷此事，完全放权给媳妇儿，家里少了很多事，他也不用两头受气什么的。这个他还是很乐见的。 三夫人说完问道：“元元呢？你是没看到，团子都会照顾人了。咱们元元也是正儿八经要当姐姐的人了。可不能让她还一直这么下去。算了，成天不着家我跟你说什么，我和茵茵说去。” “她最近陪着茵茵，也蛮乖呢。”秦茵怀孕初期的反应很大，元元心疼母亲经常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常乖巧的陪在一边。反正顾珉看着还是觉得宝贝闺女挺懂事儿的就是了。 “那倒也罢了，不聋不哑不做翁姑。” 顾珉笑笑，“您说团子会照顾人，我着实不信。” “他今天带着小棋儿进宫去看他师爷去了。你正好下值没遇上。” “是啊，怪可惜的。不然我就能看到他是不是当着琰儿做做样子了。” 三夫人瞪他一眼，“是不是装的，我们难道看不出来啊？他是有长进了。”一想到团子脱口而出，举元元为不让人的反例三夫人就有些膈应。 团子当晚吃过晚饭就带着小棋儿回来了。据齐娘子说，当时两人都是被抱到紫檀精舍的，不过进了紫檀精舍的大门就是团子一路牵着小棋儿进去了。小棋儿大概因为从小就在秦王府转悠，所以完全没有被皇宫给震住的意思。一路上在乳母肩头东瞅瞅西瞧瞧的。路上遇到何皇后的凤撵，还把他们俩叫上去问了几句话。得知小棋儿的身份，又给了他一份见面礼。 顾琰听到这里问道：“团子是不是也把手伸出去了？” 齐娘子忍笑点头。他们家小世子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爱好——收礼。这可都是皇帝给纵容出来的，不仅带头每次都不让他空手而归，而且亲自发话给大球小球送满月礼必须给团子也送一份。可不就收礼收成习惯了么。久而久之，只要看到谁掏了东西团子就认定一定有他一份。这份自信强大到不行。所以他每次都坦然的就把小胖手伸出去了。坦然到对方不能拿出合适的礼物都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一点何皇后当然是知道的，当即就给了另一份合适的物件给团子。 顾琰满头黑线，她一己之力是对抗不了老爷子的宠溺的。好在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 “他俩这会儿干嘛呢？” “在屋子里蹴鞠。” 顾琰噗嗤一笑，“他是在小棋儿身上找优越感吧。他踢十次有五次以上是要踢空或者力道不对的。找上一个站都不太站得稳的一起踢球，也不嫌赢得不光彩。走，看看去！” 团子这会儿的确满满都是优越感，他在教小棋儿踢球。 “对准球，用力踢！”大概是当师傅了，团子超水平发挥。顾琰看到他一连踢了两次都踢得正好。 小棋儿挠头，满脸的疑惑，“球？” “是啊，这就是球。”团子指着彩色的鞠球道。 小棋儿伸手朝顾琰的正房指，看到她就站在门口，便张嘴喊了声‘姐’，然后慢慢挪到她身边，指着地毯上的鞠球道：“球？” “呃，这个是鞠球。师姐屋子里的两个是大球、小球，不一样的。” 团子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费劲儿说了半天小师叔就是一脸的迷糊相。他仰头叉腰笑了起来，“哈哈——”笨师叔，这都搞不清楚。 顾琰道：“你啊，也就只能在小师叔身上找有优越感。你怎么不和乐乐还有小舅，对了，还有聂湛他们一起蹴鞠啊？” 团子振振有词的道：“他们大。” “那你不比小师叔大半岁？我可告诉你，半岁在这会儿看起来差距蛮大，再过一两年就看不出来了。你小师叔是师爷的儿子，以后各方面都很可能后来居上，跑到你前头的。到时候，你就连找优越感都没地儿了。哦，对了，还有大球小球呢。他们还可以事事给你垫底。但是，也只有那么一两年哦。” 团子满脸的不服气，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会，变大。”手还在自己头顶上方比划了一下。 顾琰看小棋儿打了个哈欠，弯腰摸摸他的头，“困了？是不是今天进宫看到爹爹很开心，所以玩儿累了？” 小棋儿揉揉眼眶，“伯——” 顾琰自行翻译了一下，“你说师伯啊，师伯是不是很喜欢小棋儿啊？” 小棋儿点头。 团子插嘴道：“爷爷，最喜欢我。”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同样是强大的自信着。 顾琰捏捏他的嫩脸蛋，“你这个沾沾自喜的家伙。你要是不努力，等大球小球都赶超你了，那你这个老大，就只有徒伤悲了。” 团子消化了一下话里的意思，嘟囔道：“不当，老大！” 小棋儿把头靠在顾琰肩上，也跟着嘟囔了一句，“娘——” “想你娘了是吧，你娘安顿好臻宁，很快就来接你的。应该明天她也会过来看你了。”两家离得极近，师母肯定也是想儿子的。看看钟漏，顾琰示意乳母把小棋儿抱起来哄睡，“睡吧，睡醒了就能见到你娘了。” 团子小声道：“小猪猪！”这么早就要睡了。 顾琰看过去，“你也给我准备洗洗睡了，成天精力过剩的。” 团子才不干呢，他往前蹦了一大步，伸手拽住顾琰的手，就跟着她回了正房。走到摇摇车边，还不屑地看了看里头并头躺着两个弟弟。这也是两只只知道睡的小猪猪。哼，赶超他？ 丫鬟端水给顾琰洗漱的时候，团子很自觉的跟着伸手伸脚，洗好了便仰头倒在了大床上。意思很明显，他要在这里睡！白日他已经把娘让给两个弟弟了，晚上可不能再让了。 其实，小家伙今天也玩儿得有些累，真睡下也很快变成了一只小猪猪。 萧允今天回来得有些晚，掀开帐子看到团子又四仰八叉的睡在他的位置上不由道：“倒是便宜这小子了！他难不成真以为这是空床位？” 顾琰放下手里编着的络子，还是团子的那条。那天被打断了，这会儿才有了心思继续编。 “这是什么？”萧允看着黑金色的配色问道，眼底有些喜色。他觉得这个配色应该是给他的。 “呃，络子。”顾琰看出他的意思了。只能明天再编一条大些的，让他们父子各自拥有一条了。 “好像有些小？” “这是团子的，先练练手。明天再编你的。”顾琰心道，家里大小四个男人，以后该不会都需要她这么哄着吧？不是应该他们四个一起宠着她这个唯一的女生的么？ 萧允算是接受了她练手这个说法，不过还是虚空戳了戳团子的脸蛋。再过些时日，等他可以搬回来了，一定不准这小子再爬床。还有摇摇车里的两个，也推到旁边一早为他们备下的婴儿房里。 “齐敏那小子，就这样了？” 顾琰停下手里的活计，“要从长计议呢，咱们现在可经不起那么简单粗暴的处理。不过，如果他真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应该能从蛛丝马迹推断出我的态度了。暗卫看到他下午去了一趟晋王府。然后带着人拎了大包小包去了我四哥那边。看来他没肯被三嫂利用。或者说三嫂多少还是有些下限，没有逼迫这个表弟。这样的话，暂时这件事不会闹出什么大的风浪来。我现在不想有什么大动作，她估计也不太想。刘侧妃的事，并没有公诸于众，对承灏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么说齐敏想和解？” 顾琰扯扯嘴皮，“我虽然不至于因此就赶尽杀绝，但三伯母没有想错。我的确最恨这种仗着家世好就玩弄、轻薄女子的男人。我对这种人是零容忍。更何况，他险些给我办的义学和贵女书院带来一场很大的名誉危机。他这么快动作，只说明他在定国侯府怕是也有些地位不稳。我会酌情帮他二弟一把的。”她从来就不是吃了亏会隐忍的人。最多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然，还真对不起她毒女的名声了。她更不能让人认为她当初替女学生撑腰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说大话，那她还办什么学？趁早收摊子，还能省不少事呢。 萧允摸摸鼻子，早该知道她这方面的好恶了。他当年的情路走得那么艰难，和一开始说了纳她为妾，她们家老太太都得乐疯的话还是分不开的。 第二天三夫人把齐敏的话转告了顾琰，后者道：“还是让定国侯府预备好换世子吧。这是最平和的解决办法了。我这个人也是一样睚眦必报的。尤其他趁秦王府陷入重重危机的时候下手，更让我不能容忍。哼，他承担，他无非就是把辛娅养在外头。如果是昨天之前，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时候，辛娅兴许还会体谅他的难处，接受这个安排。如今除非她脑子进了水！”那丫头昨天很果断的就喝下了让季太医开的近乎无痛人流的药，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呢。 三夫人显然也很赞同这个决定，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决定等定国侯夫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直接告诉她放弃长子，支持次子吧。因为齐敏这次的行为是真的惹到顾琰了。就算是为了拿他开刀，震慑其他人，也必须把他从世子的位置上弄下来，以儆效尤。 让顾琰哭笑不得的是，在找了三房无果后，齐敏居然又通过中间人找上了钱氏的娘家人，然后见到了顾询。渣爹一听他含混的说了几句，就反应过来这件事肯定不能沾，给多少好处都不能。他虽然纨绔了一点，但又不是傻的。他这个厉害的闺女已经是极力容忍他了，他怎么还敢去挑战她的耐性。尤其是找这么一件能让她联想起自己当年干过的混蛋事的事情。他是打从心底有些怕这个闺女的。于是他打起了太极，一句实在话都不肯说。把人送走，立即便跑去告诉了太夫人。 ... 正文 425 鱼肉 太夫人看小儿子一眼，“好在你还不傻，知道这种事万万沾不得。哼，钱家人可真是鼠目寸光，被人一点好处就收买了。如今就这样，今后要真有那一天，还不得以……”皇后外家自居啊。那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事儿来。要是早知道会有琰儿当上秦王妃这样的峰回路转，当初怎么都不会给小五寻了钱氏这么一个小家小户出来的。 钱家这样的亲家是不能要了，要找个借口休掉钱氏也容易。可是小玺却是可爱得紧。如果生母被休，对他极为不利。而且小五已经成过三回亲，再要结第四门亲，别人怎么都会说道的。再说了，休掉钱氏，让林氏这个二夫人上台，林家也不见得比钱家好。 “写休书！”太夫人斩钉截铁道。 “啊？”顾询一愣，然后就看到肖嬷嬷一点耽搁都没有，亲手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然后研墨。这位肖嬷嬷，用顾琰的话来讲那就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跟了老太太六十年，一直深受信任，不简单！所以，饶是她也有些震惊，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顾询道：“娘，真写啊？” 太夫人抬抬眼皮，“休书还能假写？你舍不得？” 顾询摇头，“只是小玺……”他几个孩子都和他不亲，也就小玺这个最小的对他还有几分茹慕。他实在不想连小玺都恨他。 “那就留着钱家将来惹祸吧。” 顾询犹豫了一番，看肖嬷嬷已经研好了墨，又看一眼太夫人的表情见她没有改变主意，只得拿了起来。 太夫人心头叹口气，这就是他的小儿子，一点担当没有。当年对颜氏没有，如今对钱氏也没有。如果他能为儿子多争一会儿，她倒还欣慰点。她是怎么把这个儿子养成这样了啊？ “娘，我没写过，要怎么写啊？” 太夫人骂道：“你个不中用的，就钱氏那德行，‘七出’里还找不出一两条能休了她的？”真要拿‘七出’做尺子量人，怕是没人能经得起。 顾询想了想，找了一条‘口多言’（指妻子太多话或说别人闲话，喜欢嚼口舌、说是非，影响家庭和睦。理由是“离亲”，在传统中国家庭中，女性尤其是辈分低的女性，被认为不应当多表示意见，而妻子作为一个从原本家族外进来的成员，多话就被认为有离间家族和睦的可能）和一条‘窃盗’（指妻子拥有自己的个人财产，即存有私房钱。理由是“反义”，即不合乎应守的规矩），刷刷刷的写了。这个也没有统一版本，反正写了拿到衙门去记档就作数。 这两条也不算顾询乱找的，‘口多言’这一条，譬如说当初他想着缓和父女关系，想给顾琰一笔嫁妆，最后却被钱氏劝得打消了主意。毕竟那两人是私奔。至于‘窃盗’，钱氏这次就私下收了齐敏的好处。一盒非常奢华的头面首饰以及一千两银子，并没有告诉顾询。但却被林氏想方设法知道了。 太夫人看过道：“把钱氏叫来！” 钱氏一向有些怕太夫人。太夫人和大夫人三夫人都是门第高贵，钱氏心头多少是有些自卑的。一直等到顾玺被生出来，她才稍微有了挺起腰杆做人的底气。她管着五房的中馈，也一直在从中捞银子。因为生怕以后大头归了顾珲，顾玺得不到多少。当然，手头有钱才好办事。她手头有了银子，才能如臂指使的使唤得动下人。娘家人如跗骨之蛆，总是想从她这里掏银子。她也不能不顾着他们。所以看到齐敏给的好处，立即就心动了。当然，她娘家人从中千针引线，好处也没少拿就是了。 这会儿被叫来，然后太夫人直接扔下一张休书，钱氏当场就懵了。 “母亲，儿媳……” “你做过什么自己知道。竟然此时就敢利用秦王妃收人银子了。以后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顾琰和团子的地位是太夫人如今最为上心的，一切对他们上位有妨碍的人跟事，她都会掐死在萌芽状态。这也是顾琰对此时的顾家基本放心的最根本原因。 “儿媳、儿媳……”钱氏此时是悔不当初，当顾家儿媳好处是很明显的。她要是被休回了家，哥嫂容得下她才怪了。说不得收到一些银子就随意把她发嫁了，才不会管她死活呢。她不能回去！ 钱氏知道顾询靠不住，靠得住就不会有这张休书了。她跪行到太夫人脚踏旁不停的磕头，“母亲，儿媳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您就看在小玺的份上，再给儿媳一个机会吧。” 顾询有些不知所措，小声喊了声‘娘’，被太夫人一瞪就赶紧收声了。他很小的时候老侯爷就过世了，太夫人为人一贯强势，他又没什么能力，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懦弱，唯母命是从惯了。虽然想求情，但是被这么一瞪，就什么话都咽回去了。 一直到钱氏磕得额头出血，头发散乱，太夫人才道：“罢了，就看小玺的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吧。这休书我先收着，如果你再犯，那就直接让人送到衙门去。到时候你陪嫁了什么来，尽可以全带走。” 钱氏差不多是被家里卖进顾家的，哪里有什么陪嫁。就几床铺笼罩被就被打发出门了。那还是她娘活着的时候给她置办下的。因为是嫁进富庶的顾家，嫂子才都给了她。太夫人这话就是连她这些年私藏的银子都不会准许她带出顾家的意思。那搞不好她回娘家想吃一口热汤饭都不可得。钱氏一想到这里更加吓得不行，“儿媳、儿媳知道了。”只是心头却不由自主想着，这么狠毒的老太婆，怪不得当年秦王妃要狠狠的保护你呢。 “都下去吧。”太夫人道。她今日本就不是真的要休了钱氏，只是要敲打她。但不下猛药，很难断绝她的贪念。这一丝贪念不绝，将来不知道要给顾琰带来多恶劣的影响。 消息传到秦王府，齐娘子咋舌，“顾家这位老太太可真是个狠角色！比起来，咱们王妃都有些心慈手软了。” 何山道：“你指的是？” “就是那个叫辛娅的小姑娘啊。如果是顾家这位老太太来处理，估计她腹中胎儿就不会被打掉。而是会哄着她生下来，然后用来对付定国侯府。生都生下来了，定国侯府肯定不能不管。咱们王妃倒好，还特地让季太医给开痛苦最小的打胎药。忒心软了！” 何山道：“我觉得王妃这样挺好的。她也不是一味的心慈手软还是有针对的。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杀伐决断的。她真要跟顾老太太一样狠辣，那王爷怕是也不会对她情深至此。而且皇上肯定早就……”弄死她了。还有皇后，能这么放心支持，不担心秦王府将来反噬么？就是他们这些做人下属的，要是有这么个当家主母，那日子也得过得胆战心惊啊。王妃还是有人情味些好。 顾琰听了这件事却是有些唏嘘，这古代的女人可真是苦啊！如果渣爹真以这样的名义休弃了钱氏，那居然是合情合理也合法的。要不是有小玺，钱氏这次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她娘家完全不给力啊，还不是任顾家捏圆搓扁。她也是之前生了儿子，又在自己的帮助下打压下了林氏，有些飘飘然了吧。不然怕是不敢收齐敏的好处。不管怎么说，老太太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需要她老人家扮这样的黑脸呢。渣爹可是完全立不起来，也约束不了后院的女人的。 顾琰情绪有些低落，直到脸上伸来一只手跟搓面团似的搓她。她抓下团子作怪的小胖手，“闹什么？” 团子捏着手指道：“娘，你干嘛？”眼底有着疑惑。 顾琰心道，我兔死狐悲。她也是做人媳妇的，知道做人媳妇有多难。她虽然亲婆婆不在了，但皇帝公爹那绝对是又当爹又当娘啊。所以哪怕她已经生了三个儿子，还是表现得十分的老实。不是别人惹到她了，她从不主动招惹人。 顾琰摸摸他的脸，“合着你这是在安慰我啊。来，亲亲娘。” 团子凑过来，响亮的在顾琰两边脸颊各亲了一下。末了又用自己嫩呼呼的脸蛋和她的脸磨蹭。 “你乖起来的时候，我偶尔也觉得你是个宁馨儿呢。” 不出顾琰所料，王氏今天过来看儿子了。据她说东方樱因为大出血，这两天都十分的虚弱。倒是臻宁，比刚才生下好些了。吃奶也吃得多了一点儿。说过这些又给顾琰道谢。 顾琰摆摆手，“师母说哪里话。其实，小师弟平素倒是在我大嫂院子里待的时间还多些呢。” “也让欧夫人费心了。” “也是师傅平日都结善缘，对大嫂来说能尽些心力会可高兴了。我也乐得轻松，干脆把团子也一起丢过去了。” 王氏说了几句就带着儿子到他住处说话，结果她刚走，顾琰就听说了顾府发生的事。这会儿抱着肉呼呼的大儿子才觉得心头稍微好受些。不过钱氏这样的也是特例了，一般嫁进公侯府的，也都是同一阶层的千金小姐。譬如柳氏、秦氏。她们，就不是太夫人能随意这么拿捏的。 其实对于钱氏，顾琰心头对她的未来是有安排的。顾琰喜欢小玺这个憨憨的小兄弟，并不打算对钱氏怎样。她准备将来太夫人不在了，没人能压制渣爹和继母了，就把他们送回白山黑水的老家守墓。一切待遇从优，只是少了京城的繁华。当然，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干涉什么事情。渣爹怎样顾琰不知道，但钱氏想必会喜欢这个安排。在那里能小看她的人就少多了。相对老家的亲戚来说，她的出身也就不算多低了。毕竟，她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只是倒霉遇上了一个好赌的兄长败了家而已。她爹还是举人呢。至于顾玺，到时候如果他愿意就让他跟着顾珲过日子，好好读书不惹事的话顾琰也能保证他一个不错的前程的。 团子被抱得很高兴，两只小胖手在顾琰脖颈后握住和他娘抱抱。自从有了两个弟弟，娘的怀抱就不是他专属的了。他最喜欢这么被娘抱着了。 小棋儿被王氏抱进来，见状也两手在母亲脖颈后合拢，把头也挨过去。 王氏有些诧异的看着顾琰，“琰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哪里是抱儿子亲昵，分明是找安慰呢。只有团子和小棋儿这样的天真孩童才会以为这是在表示亲昵呢。 因为王氏自从跟了明晖一直表现都很好，顾琰心底也是拿她当正经长辈看待了。闻言道：“就是听了些事，觉得做人媳妇不容易。” 王氏没有公婆在身边管束，但是她在宫里呆了好些年，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所以对顾琰的话也很有体会。 “做人最难，所以才那么多人想要爬到没有人能为难的高处去。” 顾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不想做鱼肉，那就努力做刀俎吧。她不愿意在晋王妃楚王妃手底下讨活路，那就只有努力居于她们之上。要不要鱼肉人另说，至少不能被人鱼肉。这么想着，顾琰又有了斗志了。不过，团子却是黏在她怀里不肯离开。 顾琰便干脆抱上他，和王氏一道闲聊。小棋儿也跟团子一样，快活的坐在母亲怀里，把玩她的纽扣。不时和对面的团子相视而笑。 “等那母女俩的情况再好些，我就把小棋儿接回去。这看不到他啊，真是巴心巴肝的牵挂。” 顾琰心道，说起来阿樱还真是给师母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师母对师傅一直是有着感恩的心态，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俩人顾琰有些看不懂，到底有没有情爱在里头呢？不过，各家有各家的相处模式，她一个晚辈就别管那么多了。 王氏和顾琰闲话了一阵，看她情绪已经好了便道要去看几个故交。她说的是如今在贵女书院任教的香娘子和侯女官等人。 “嗯，师母正好把我问一下她们里头可有人有嫁人的心思。我那墨香苑里还有几个不错的对象。” 王氏笑着点头，“好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她已经有夫有子，能见到昔日好姐妹有个归宿自然是好的。王氏抱着小棋儿出去了，团子在顾琰怀里换了个姿势，躺在她腿上，拉着她的手问道：“娘是不是，最喜欢我？” “团子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对娘而言，和别的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团子听着好像就是最喜欢他的意思，满意的笑了。伸小胖手戳戳顾琰的肚子，又把头考进她双峰之间，小手环保住她的腰背。 顾琰心道，团子这么臭屁的性格，如今也不忘要个亲口保证。看来弟弟的出世分走了父母的周围人的注意力，他也还是挺敏感了。 她低头和团子额头相触，“娘可喜欢娘的团子了。” “我也喜欢娘。”团子满脸都是笑。 “就只喜欢娘么？” “也喜欢爹，喜欢大球，喜欢小球。”团子知道顾琰喜欢听什么，把老子和弟弟都捎带上了。 “我们一家人，要永远相亲相爱。尤其是你跟弟弟们，知道么？” “知道。” “好了，娘还有事儿，你跟阿大阿二出去玩吧。” 团子在顾琰怀里扭了扭，明显不想离开。可是顾琰不想接下来的话当着他说，还是把他放到了地毯上。阿大便进来牵着他出去了。 顾琰叫了何山进来问齐敏的事儿查得如何了。这件事她不想再拖了。 何山恭敬的道：“王妃，属下已经把齐敏从出生到现在的事儿都查清楚了。最大的一个劣迹便是他居然回乡祭祖的时候，和一个偏房的寡嫂搞到了一起。这事儿被齐家压下去了，不过那寡嫂已经殉节了。” 顾琰冷笑一声，殉节？怕是跟方大哥的妻子一样是被殉节吧。哼，齐敏，齐家曾经为了保你逼死守寡的儿媳。如今，看他们还会不会不惜代价的保你。 “这样隐蔽的事，这么快就查到了？” “似乎是有人暗中相助。” “哦，想用我们做刀。我只抛砖，想得到实际的好处，那就的付出代价。”怕是齐家老二吧，觊觎兄长的世子之位。所以故意的透露了一点风声，想让他们搞风搞雨。 “按照对方的意思散布那么一点消息出去，后续就别管了。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是不成的。有机会的，你就去见一见这位齐二公子。”到底齐敏是怎么从世子位上被撸下去的，也得让人知晓。不然，怎么起杀鸡儆猴的作用啊。 ... 正文 426 别扭 晚上团子又坚持睡在了顾琰的床上。这次不是是四仰八叉的睡姿，但睡着了还笑得一脸幸福，两只小胖手松松环着还靠坐在床头的顾琰身上。 萧允回来看到一脸的不忿，这小子，又占了他的床位抱着他媳妇儿睡。 “不行，我也要睡这儿。再这么下去，我在这张床上都没存在感了。”早出晚归的，怕是两个小儿子都不认得他了。还有团子这小子，每晚都占他的床位，越来越理直气壮。搞不好都忘了这其实是他爹的位置了吧。 顾琰看着萧允，“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明早轻点不吵到这小子就是了。再说，他睡着了就跟小猪一样，根本就吵不醒的。而且，有他睡在中间，出不了什么事儿。”萧允说着就进净房洗漱，然后带着水汽出来爬上了床，睡在外侧。原本睡在里侧的团子则被他当成个阻隔抱到了两人中间。 原本王太医建议他们分床睡到大球小球满两个月就是为了预防年轻人分开久了忍不住。小家伙在，的确是可以起到点作用。可是，要被抱开其实也很容易啊。团子睡觉那可是雷打不醒的。王太医说如果不想留下什么妇科病症，那就必须等到两个月满了才能行房。 而且，她的体型也还没有恢复呢。这几日在人前穿着宽大衣衫倒是不显，可如果他伸手过来那是一下就能摸到那些松垮垮还没有收回去的肉肉的。团子会觉得那些软软的肉肉靠着特别舒服，还喜欢拿手戳她肚子。可是顾琰着实不想让萧允看到或者感觉到。 萧允缩到被子里，看着顾琰还坐着便道：“你还不睡？”顾琰近来都是早睡，等他每天从宫里回来见过一面便要睡下的。今天他难得能睡个早觉，她反倒不睡了？ “就睡了。” 萧允一挥手，直接用掌风灭了屋里所有的烛火。顾琰睡觉不喜欢有人在屋里，值夜的人都在外室，不叫不会进来。她临睡前会叫人进来灭烛火。这会儿萧允嫌麻烦，自力更生了。 顾琰平躺下去，果然外头很快伸进来一只不老实的手，隔着团子碰触她。她缩了一下身子避开，小声道：“干什么？” “手！你那么紧张干嘛？”萧允纳闷地道。难道真的因为他很久没有上这张床，她的身体都已经对他陌生了？ 闻言，顾琰松了口气，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省得他摸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别压着团子了。难得能早些休息，快点睡吧。” 萧允翻身朝着顾琰，嫌中间的团子碍事，收回手准备把他挪开。 顾琰看他准备把儿子放外侧忙道：“小心他滚下去了。”虽然床大，可团子一直以为自己睡在最里侧，肯定会下意识的就朝外头靠，想靠到她怀里。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滚下去了。 “真碍事！”萧允嘟囔了一句。 顾琰道：“是你自己把他抱到中间的。别折腾了，不然睡得再熟也会醒。一醒就要哭半天了。再说了，这么动来动去的被窝里的热气都弄没了。就是有地龙团子也容易得风寒。” 萧允低声质问道：“我手伸过来，你躲什么啊？” “我、我体型还没有恢复。不想你记得我现在这样臃肿的身形。” 萧允静默了半晌有点不可思议的道：“琰儿，我记得你不是这么注重细节的人啊。你以前蹲在路边也能吃东西，还肯去收容伤兵的地方帮忙。你几时变得这么别扭了？”在军营里渐渐抹去一身娇气的萧允还蛮喜欢顾琰这些特质的。他打算以后团子、大球、小球统统都丢到军营去锻炼。也得跟他一样，隐姓埋名。 顾琰嗔道：“这不一样啦。反正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萧允把另一手也伸了过去，顾琰察觉他的用意，也用空着的手拦截，两只手玩起了躲猫猫。萧允闷声低笑，觉得她这个别扭又娇羞的劲儿真是好玩。之前因为长久不在一张床上睡产生的一丝隔膜也在这样的笑闹里烟消云散。 顾琰干脆踹了萧允一脚，虎着脸道：“老实睡觉，不然你就去隔壁睡。” 萧允躲了一下，笑道：“小心踢到儿子了。” 顾琰也担心真把团子弄醒了，“你不要动了啦。你这样我都不敢放心的睡了。” “好好好，睡吧睡吧。你没睡好恢复得不好，最后遭罪的还不是我。放心，不会趁你睡了偷袭你的了。回头玩出火来，你又不给灭。”萧允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先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呼吸也平稳下来。 顾琰还是觉得不保险，把团子整个儿弄到了自己怀里抱着，算是个挡箭牌。外头立即传来萧允的嗤笑声，“防你男人就跟防贼似的。” “哼！” 萧允也是近来真的累了，放松了心神，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准时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床上还有旁人，一时还愣怔了一下。其实这半年里，他也有过两回烂醉如泥之后赖在这张床上一起睡的经历。可是醒来的时候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会儿看到旁边抱在一起的两母子还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即他又不满了，你们俩抱在一块儿，好像我是外人似的。他伸手把母子俩一起搂到了怀里，继而想起顾琰昨天睡前的别扭劲儿忍不住嘴角上翘。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小女孩儿心性的一面了。 “好吧，你就继续努力尽快貌美如花。我得起床赚钱养家了。”萧允一直觉得她这个分工合作的宣言有些好笑。好吧，再忍二十多天了就好了。 顾琰开始睡着的时候都还有些警惕，后来睡得深了就什么都忘了。一直到团子被尿憋醒喊‘尿尿’才把她叫醒。赶紧披衣下床用小被子裹上团子冲去解决了回来又是一个哈欠打出来。 “还要再睡一会儿么？”她打起精神问团子。 “嗯。”大冬天的早晨，团子也喜欢赖床，尤其是窝在母亲怀里赖床，于是点点头。 顾琰便抱着他又上了床，伸手摸摸萧允的床位，都凉了。 “你爹可真够不容易的。咱们对他好点儿吧。” 团子根本没听清，迷迷糊糊的点着小脑袋，歪在顾琰肩头又睡过去了。 午睡起来，顾琰系了围裙到厨房煲汤。可是老管根本就不敢让她亲自动手，一切杂事都是给她处理好了，给她剩下的就是把汤料放进锅里去而已。 顾琰心头叹气，在这偌大的王府，还真是找不到什么过日子的感觉呢。她的厨艺比老管的可差远了，做的菜肴也远没有每日膳桌上呈上来的精致。可还是想亲手做一顿饭，煲一锅汤。但是她在这厨房里，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生怕她烫到了或者切到了手，完全不能施展。真是怀念洛阳新婚时的生活。也只有那几个月，他们才是简简单单的夫妻。而不是卷入夺嫡之争里、一天只见得到几面的秦王和秦王妃。 三夫人过来小书房看到顾琰在画工笔牡丹，便坐在旁边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顾琰才察觉，她没有停笔，只说道：“三伯母，等我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既然没有唤她，那边说明事情不是很紧急。而搁笔之后，再续的感觉就会有些不对了。她这幅牡丹画得甚好，不想最后收笔收不好。 “不急，你画完再说。”三夫人意甚闲适的道。 顾琰画完最后一笔，把画笔搁进笔洗里，三夫人才开口道：“顾瑾来了，还带着承曦。我正好遇上，就走过来告诉你一声。” “她来做什么？还把女儿都带来了。”顾琰想了想，“难道是齐敏见找您和父亲都不管用，又去求了晋王妃？”然后晋王妃不肯对自己低头，便把顾瑾派来了？至少也能打个前站不是。 “谁知道呢，反正团子很高兴，正在朝霞殿喜滋滋的看妹妹呢。还说妹妹和他长得像。我看那劲头，比对着大球小球还上心。” 顾琰想了想，“大概他本能的知道别家的孩子对他没有威胁。而且，之前怀大球小球的时候他就说过想要妹妹。” 三夫人瞥向那幅美轮美奂的牡丹，“心情不好？” “我觉得如今这日子过得不自在。走吧，顾瑾把女儿都抱来，不就是怕我懒怠理会她，回去交不了差么？” “你是说，她是为了齐敏的事而来？” “应该是，近来又没有什么旁的事。”上次顾瑾过来，是顾琰有事要问她。这一次，如果是别的事其实也应该给她个面子。毕竟，她如今是要扶顾瑾上位。可是，齐敏的事触犯了她的底线没得商量。今天就只好让顾瑾失望而归了。不过，她来了，就证明她已经努力过了。晋王妃应该不会迁怒才是。顾琰此时还真有些好奇，顾瑾无功而返之后，晋王妃会不会为了表弟，登门向自己讨人情？ 顾琰走到朝霞殿，就听到里头传出团子轻快的笑声。看来他还真挺喜欢承曦啊。说起来，小姑娘九个多月了吧。顾琰之前不让团子去晋王府，所以这算起来是他头一次见这个堂妹兼表妹。 顾琰跨步进去，发现顾瑾正在仔细观察榻上的承曦和踢掉鞋子上去跪坐在旁边的团子。屋子里看起来只有顾瑾和两个孩子。但其实暗中还有人看着。如今的顾瑾，是不可能这样单独和团子相处的。这府里所有的人对顾瑾的态度都改了，只有懵懂的团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十三姨看待，很是热情。 顾瑾真的看得很仔细，连顾琰进屋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至于团子，他正扮鬼脸逗承曦，一时也没留意到。他连顾瑾在盯着他细细的看都没有留意。承曦摇着手上戴着的小铃铛，摇晃中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兄妹玩得倒是挺好。不像团子平时看着大球小球，总是挺矛盾的样子。顾琰每每看到都觉得小家伙心思还挺重。哪像此刻，全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你还没确认呢？”顾琰在旁边坐下问道。说起这个，尽管顾瑾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她都忍不住同情她一下。连自己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搞不清楚，也真是挺可悲的。更何况她还被晋王妃借此拿捏着。 顾瑾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猛地一震才道：“姐姐来了啊。”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顾琰口气淡淡的道。 团子听到她的声音扭头道：“娘，要妹妹！” “跟你爹去商量，这事儿只有他才能做主。”顾琰把事情推给萧允。生男生女是归他管嘛，她只有x，他才有y。 团子点点头，“哦。” 顾瑾看顾琰糊弄团子，柔柔一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团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有两个弟弟呢。”如今京城议论纷纷的不就是秦王府生了一对双胞套兄弟，一共三个嫡子的事么。都一个多月了，热度还没有减退呢。 团子不太听得懂前头两句，歪头想了半天，“打老虎？” “是啊。以后你们三兄弟跟着姐夫一起去狩猎，不是很有意思么。” 顾琰起身把承曦抱了起来，小姑娘倒也不认人。在晋王府承治是众星捧月，她却是只有乳母、丫鬟上心。其实她长得甚好，很像宫里的贵妃娘娘。顾琰看了小侄女精致的五官不由想着，如果晋王生成了女儿家，应该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才是。 顾琰其实也很稀罕女儿，因此这会儿抱着承曦就不撒手了。 团子靠近顾琰，小声道：“留下来？” “那十三姨怎么办？她可自由承曦妹妹一个。”顾琰盯着儿子道。 团子挠挠头，让他拿大球或者小球去换，他还是舍不得的。于是坐在旁边抓耳挠腮的想办法。拿小师叔去换？师爷会把他屁股打开花的。虽然每次师爷都只是口头威胁，但团子相信惹急了师爷他是真干得出来的。 顾琰道：“把承曦妹妹留下，你跟着十三姨回去，给十三姨当儿子不就得了。” 团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干！”他才不去别人家呢。 “那你都不干，承曦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自己的娘呢？” 团子低下头，“元元，好久不来了。”说起来跟团子玩得最合拍的还是元元，可惜元元这段时日都在家当乖女儿不出门了。 “想元元了，那你傍晚跟着三外祖母回去好不好？回头舅舅会送你回来。” 团子想了想，这个可以呢。 “小师叔一起？” “嗯，一起。对了，你又把丢哪了？” “没有丢，在大伯母那。”团子摇摇小手。小师叔饿了，在吃蛋羹。他又不饿，听说十三姨带了表妹来，他就过来看了。 “哦，那还差不多。”顾琰一直抱着承曦逗弄，小姑娘吐了个泡泡，一脸的娇憨。只是，团子九个月的时候，好像比她大只不少。就是元元，也比她健壮一些。 顾琰逗了半天孩子，都没见顾瑾开口，她只是在旁边弯腰配合团子童言童语的说话。团子在和她打商量，要借承曦几天。 顾琰道：“把承曦留下，你伺候她吃喝拉撒么？” 团子道：“有乳母。” “别异想天开了，等承曦会走路了，再接她来玩好了。要么，就你跟着十三姨回去。” 团子摸摸小双下巴，“那好吧，以后。” 顾琰转向顾瑾，“你没话要说？” 顾瑾道：“我也不想替那样的人说话。”三夫人都知道顾琰最恨仗着家世骗小女孩儿的家伙，顾瑾同她一起长大怎么会不清楚。所以，虽然被遣了出来，却只打算走一趟完成任务有个交代就行。 “那晋王妃是怎么说的？”既然派人来，自然会有她提出的解决办法。 顾琰淡淡的道：“说是此时不便，但可以许诺将来接辛姑娘入门做个姨娘。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哼，有什么好的。豆腐坊周围的人都羡慕我娘给侯府公子做妾，全家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可我娘跟我在府里过的事什么日子。这位辛姑娘又能得个什么好？给人做妾，身家性命可都捏在主母手里呢。” 好嘛，眼看着各方努力都打不通关节，齐敏终于肯把辛娅的待遇从外室提到未来姨娘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顾琰已经以定国侯府二公子的名义写信给那位被殉节的寡嫂的娘家，透露了她被逼死的内幕。接下来就看她娘家人和二公子怎么唱这出大戏了。兴许娘家人还肯用已死的女儿换好处。但二公子怕是不会坐视这个机会白白流走了。何山已经同他在接触了，这位二公子也知道不付出些代价只靠外力是无法轻易上位了，会出力的。 ... 正文 427 召见 团子收人礼物收得很习惯，遇上合意的人给礼物也很顺手。顾瑾临走的时候，他捧了小匣子出来直接递了过去，“给妹妹！” 顾瑾眼窝一热，眼泪差点直接落下来。曾经，琰姐姐待她也曾如此。可惜被她心底不时冒出来的恶魔全毁了。 团子看她不接便打开来，里头有十二颗拇指那么大、圆溜溜的珍珠。光莹润泽，全是一样大小。也不知道是小家伙从哪里搜刮来的。顾琰心道，看来你小子果然是喜欢小姑娘啊。元元、小妞妞，如今再加上个小承曦，除了父母弟弟和祖父，统共也就这三个小姑娘得过团子主动给的、而且还不是借花献佛是给的自己的东西。 “既然是团子给承曦的，那里就替她收着吧。” 顾瑾这才伸手接过，“谢谢团子了！” 团子摆摆小胖手，又握握承曦的小手，挥手道：“十三姨，再来！” 顾瑾朝顾琰福了一福，告辞离去。出门后将承曦交给了乳母抱着，带上丫鬟一同离去。回去以后直接去向晋王妃复命。 晋王府皱皱眉头，“你姐姐是不是在这事儿上太较真了些？” 顾瑾躬身道：“回禀王妃，此事怕是与琰姐姐的身世有关。嫔妾实在无能为力！” 晋王妃道：“不是我说，九弟妹就是爱在这些地方执拗。她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无用功？她拦着不让小允纳其他女人入门，可最后她怀孕期间还不是出了那样的事。还有这一件，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家族处理这类事大家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她也非得要打破！就这样一件事，何至于弄到要让定国侯府换世子的地步？” 定国侯夫人在知道整件事后，派人去找辛娅极其父母，想从他们那里下手。却因为秦王府早就把他们一家子带走而没找到。后来还是找上了三夫人，她们婚前、婚后都曾是一个圈子的人。虽然不是多么熟络，但总是有些见面的情分在的。三夫人言简意赅的告诉她，改支持二儿子吧。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定国侯夫人大惊，完全没有想到秦王妃会做到这样的程度。这完全是要她的两个儿子兄弟阋墙啊。自然是暗地里骂顾琰果然是毒女。也顾不上恼怒三夫人待客不周到了。反正秦云峥素来就是这么孤傲，对不入她眼的人一贯如此。可谁让人家有这个本钱呢。就算如今没了做丞相的叔父，还有个当皇帝的师兄罩着呢。 定国侯夫人便转而早上了晋王妃，请她帮着说合。于是才有了顾瑾上门的这一出。 当下顾瑾听了晋王妃的抱怨，嘴上不敢说什么，心头却暗道，那也好过你口蜜腹剑。明面上的好名声都占了，暗地里又是另一副面孔。只可惜这世上的人不会一辈子都是傻子，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晋王妃受人之托，而且是她亲舅母相托。如今让顾瑾前去，算是投石问路。可这个结果让她很是不满意。只是听了顾瑾说的理由，也知道顾琰的确某些方面和主流的思路不合拍，这的确不是顾瑾能力范围以内的事。于是挥手道：“嗯，你下去吧。” “是，嫔妾告退！”顾瑾行礼退下，却在步出这个院子大门时与晋王撞了个正着。 “见过王爷！” 晋王停下脚步，“你方才去了秦王府？” “是，定国侯世子的事，王妃吩咐嫔妾前去探探琰姐姐口风。” 晋王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水墨画碧玉扳指，“哦，她怎么说？” “琰姐姐说此事没得商量，她门下女弟子不能白白被人欺负。这是打她的脸，毁她办学的声誉。” 晋王道：“你去吧。”口气如此坚决，看来真的是犯到她的底线了。自从七年前的事以后，琰儿她很久没有锋芒毕露过了吧。她就不怕父皇对她的成见加深么？这次可不好用母仇不能不报来解释了。在有些事情上，小允还真是眼盲耳聋，竟不知她一直都过得如此艰难么？他是怎么做人夫婿的？可是，这一点就连琰儿自己都不好告诉他，自己的立场就更不能说了。 定国侯夫人得到回复，还是再三恳求晋王妃。她着实不想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被人挑动相争。 “王妃能不能亲自走一趟？她总不能不给你面子吧？” “舅母，她执拗起来，能把亲祖母、亲伯父近乎逼到绝境。你觉得她能给我面子？就是渝王妃一向与她交好，怕是都求不来这个面子。何况我跟她一向是表面和睦，暗地里争斗得厉害。” “那、那可如何是好？她也太毒了，非要逼得我两个儿子手足相残！” 晋王妃想了想，“舅母，你有没有门路找找何家人？” 定国侯夫人道：“你说皇后的娘家人？” “是。她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是母后发话，她总不能不听吧？” 定国侯夫人也是关心则乱，一时连这个都没有想到，闻言道：“是是是，我这就回去找人。” 那边定国侯夫人从晋王府一出来，回家找门路打通皇后娘家人，顾琰就得到了消息。定国侯府近日进进出出的人，可都有何山派人盯着呢。 顾琰摸摸下巴，她以前猜测过何家得罪了晋王母子，得罪得还挺深。但不知道是何家哪一房的事。如今倒要看看何家是不是上下一条心了。不过，她也不怕何皇后插手。就算何皇后被人说动了插手，可定国侯世子会下马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一桩风流韵事。把他拉下马的是他嫡亲的兄弟，是他自身行为不检点，私通寡嫂。这样的事一旦被揭露，断无可能继续做继承人。就算定国侯府私下里男盗女娼，明面上遮羞布还是得要的。奉这样的人做家主，那还不得大乱啊。到时候不服想上位就不只一位嫡支的二公子了。 何山道：“王妃，齐二公子说安家人，就是他寡嫂娘家的人到路上了。可是他觉得这个同盟靠不住。安家人也不会想要女儿死后背上不清白的名声。这是要影响安家其他姑娘的终身的。所以，如果齐家给出相应的好处，他们怕是就私了了。” “说来说去，就是他不想亲自揭露他兄长，想借我们的手。你告诉他，不想当世子就早点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备选人。别再拖了！一旦他站出来揭发了，安家人自然会成为助攻，把安氏说成是险些被小叔子逼奸，不得已才自我了断的。” “是。” 何山躬身退下了，顾琰推着摇摇车。看到团子身后阿大阿二捧着两个匣子过来。团子从各处得来的东西，有一些他喜欢把玩，顾琰便没有收进库房。只登记在册，每日让人清点。之前送给承曦的珍珠就是其中之一。这会儿见他又抱了东西来便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团子笑着扑进顾琰怀里，“娘，给弟弟们的。” 阿大道：“启禀王妃，小世子找了一个上午，找出一些礼物要送给二公子与三公子。” 顾琰打开阿大阿二手上捧着的匣子，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分开放的。比起给承曦的只多不少。不过，估计都是团子自己玩儿腻了的才舍得拿出来。亏他找出来这么几样都是一式两份的东西。他这是给了承曦东西，便想着也给弟弟们一些，以示公道。还挺会做人的嘛。 “给了小师叔什么？” “小拂尘。” 顾琰失笑，“他也不比那拂尘长吧。”碧玉把手加拂尘的须，虽然是缩小版的，也比如今的小棋儿长呢。 团子想了想，嘿嘿一笑，真的呢。他以前也是拖着要垂道地上去。 “好，你送给弟弟，那就让乳母替他们收起来。以后等他们记事了，自然会感激大哥。我们去给小棋儿打扮打扮。苹果，去把东方公子抱来。” 团子感兴趣的问：“怎么打扮？” 小棋儿是包了一包泪被抱来的，他在团子屋里踩到拂尘的须，被绊倒了。 顾琰把他抱到怀里，“摔疼了哭就是了，就当洗眼睛了。这么硬憋着不好。师傅也真是，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爱哭的啊。” 小棋儿本来就憋得辛苦，被她一说果然就哭了出来。顾琰等他哭过了，拿过热毛巾给他擦手脸。 团子蹬蹬蹬的跑进来，“娘，做好了！”一脸的兴奋，身后的齐娘子手里拿了一件小小的厚道袍。 顾琰便对小棋儿道：“师姐给你换一身和爹爹一样的衣服，好不好？” 小棋儿咬咬手指，奶声奶气的道：“好！” 顾琰立即动手，扒了他的小袄，换上齐娘子刚做好的道袍。然后抱他到腿上，把他短短的头发收拾了一下，戴了个小型的道冠，用玉簪横插。教他把小拂尘怎样搭在手上。 小棋儿觉得有趣，乖乖照做。一个迷你版的明晖便出现了。 顾琰笑道：“好可爱好软萌的小道士哦！” 三夫人进来看到明显楞了一下才道：“还真是很像当年的师弟呢。” 顾琰又把目光转到团子身上，让人把他世子服的冬装取了来，连同世子冠。三下五除二的把团子也打扮出来。叔侄俩勾肩搭背的站在榻上，顾琰抱着手看，心道，我怎么有一种在看未来的皇帝和国师的即视感啊！她和三夫人对视一眼，很明显后者也想到同一个方向去了。 顾琰总觉得古怪，单看的时候哪个都挺好。可站在一起就让人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要不，还是换回来吧？” 旁边跟着乐了一阵的端娘道：“大冷天的，换来换去怕是让孩子着风寒。就这么穿着吧，挺养眼的。” 苹果匆匆进来，对顾琰耳语了几句。安家人到了，齐家人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堵他们的嘴了。接下来就看二公子发挥了！有了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话，他想必不会再唧唧歪歪了。 就在这个时候，何皇后召顾琰进宫的懿旨也到了。 顾琰皱眉，何家人还真是被说动了？让人有那么一点失望啊。她让人把团子和小棋儿都裹上厚披风带着跟她一起进宫。不知道何皇后要怎么和她说道。弄俩小家伙去插科打诨也好。 坐着暖轿一路从宫门处到了皇后的正宫门口，顾琰这才下轿子，一手抱了一个往里走去。说起来，她自从身子不方便，几个月都没进过宫了呢。 进到宫殿里，因为屋子里暖和，顾琰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先跟何皇后告一声罪，赶紧的把厚披风给他们解了。皇后这里不是烧的地龙，她的宫中引了温泉水，索性让大股的温泉水在地底管道不停的流动带来热量。这样感觉更加的舒服，温暖如春。倒比烧着地龙温差小些。只要两小子不动弹，老老实实坐着，外套就可以不脱了。 何皇后先是看到团子穿了一身正式的世子蟒袍微微一愣，“哟，团子可从来没有这么规矩过啊。”再看到穿一身小道袍还拿了个小拂尘的小棋儿，忍不住就笑开了，“琰儿，你还真是会找乐子啊。这小棋儿这么穿着，真是逗人喜欢。来，到师伯母这里来。” 身旁的女官便下来抱小棋儿，他看看顾琰，顾琰道：“去吧。”他便乖乖的任人抱走了。 皇后抱了小棋儿在腿上和顾琰说话，“你也坐吧，咱们娘俩私底下也不用讲那么多虚礼了。” 顾琰给皇后福福身，道一声‘谢母后’，便坐下了。团子便朝她腿上爬，顾琰给他换个方向对着皇后坐好。 “你们，都退下吧。”皇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个心腹宋女官侍立在旁。 “我也不兜圈子，定国侯府的事，你真的想好了？” 顾琰点头，“是，儿臣想好了。儿臣必须杀鸡儆猴，不然以后我那书院没法办下去。” 何皇后蹙眉，“哪怕让皇上再加深你强势的印象？” “儿臣自嫁进皇家老实了整整三年，也没有减轻一丝半毫父皇这样的印象啊。儿臣实在是做不到母后这般百忍成钢。儿臣只知道，违己交病！”听到何皇后是为自己在考虑，而不是说她这样略过了，忒得罪人，顾琰心头好受了不少。即便何家有人是被利益所动来给何皇后吹了耳边风，但是何皇后倒不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叫她来问话的。 何皇后低笑一声，“百忍成钢，我是不得不忍啊。小允是怎么说的？” 顾琰失笑，“他说，让我尽管任性而为，有事他兜着！” 何皇后轻道：“这小子！”一边抓了装吃食的攒盒道小棋儿跟前，“喜欢什么就拿。”一边对顾琰道：“都是一岁的小孩儿能吃的东西。我估着你会带团子来，倒没想到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进来。” 团子道：“皇奶奶，我在家也……”说着做了个左拥右抱的姿势。 何皇后被他逗笑，“没想到咱们团子在家还会抱弟弟呢。真是个好哥哥！” 小棋儿跟着朝团子喊道：“哥哥！”小手抓向攒盒。 团子看一眼顾琰，意思我可以答应么？ 顾琰摇头，“你别乱应，辈分都乱了。” “哦。” 何皇后静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不告诉小允？” 顾琰道：“告诉他，才是增加我的危机呢。如果他因此对父皇心存芥蒂……母后不用太为我担心，我有三个儿子呢。” 何皇后点头，“那倒是，你肚子实在是争气。” 顾琰想了想道：“一直都想问母后，您不希望我不在了，阿允迎何家女为继室么？”如果皇帝要弄死她，那肯定阿允就是新帝。到时候何家女就是新后。 何皇后道：“我知道一开始我兄长想将我那侄女儿嫁给小允，你心头难免记着。可是你看我，是希望自己的嫡亲侄女儿再重蹈覆辙的样子么？我希望你把位置坐得牢牢的，不给何家人半点希望。这样，我才能压得住他们不切实际的野心。” 顾琰对当年的事彻底释然了，“母后，儿臣会的。” 何皇后见她已经想清楚了，也没有就定国侯府的事多说，只问了问进展。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也的确是不关顾琰什么事了。定国侯府管不住自家的儿子，那是他们的事。再说了，二哥二嫂拎不清楚，和晋王妃娘家走得近。她可不会。何家和晋王府的矛盾既然不可调和，何家也明确站到了秦王一边，她就不会三心二意。不然，将来小允对她也会少了一份敬重。母后皇太后不好做，她可不想和他关系搞拧了。倒是晋王，哪怕他成了新帝，对自己这个母后也必定颇多顾忌，不会撕破脸的。 从皇后那里出来，顾琰便抱着儿子和师弟重新坐上暖轿往紫檀精舍而去。团子去那里是不用预约的。反之，如果进了宫都不抱去，皇帝肯定要恼的。而且，她也想把小棋儿放师傅身边看看效果。 ... 正文 428 东都 皇帝看到小棋儿的打扮也是大乐，招手道：“快快快，去把国师叫来。” 明晖进来看到打扮得跟自己一般无二的儿子，瞪顾琰一眼。这不是带他儿子进宫来搞笑来了么。 小棋儿喊声‘爹’，就跌跌撞撞的抱着拂尘跑过去。亏得顾琰是教他把拂尘搭在手上，这才不至于拖到地毯上，不然还不知道这么跑过去要绊几次。 明晖用一只手把儿子抱起来，父子俩一样的打扮，手里也都拿着一柄拂尘。大的俊美无俦，小的可爱软萌，看着格外的赏心悦目。 皇帝笑不可抑，“嗯，小棋儿这么打扮真是顺眼。” 明晖看看一声世子蟒袍窝在皇帝怀里的团子，心道你们祖孙瞅着也挺像大小版本啊。 皇帝对顾琰道：“你就把他们留在这儿吧，回头朕会打发人送他们回府。” 顾琰躬身道：“是，儿臣告退。” 留下儿子跟师弟彩衣娱亲，顾琰施施然出了宫。进宫的时候大球小球正在睡，就是醒了也有乳母丫鬟照看，她倒也不必急着回去。 “去顾家老宅！” 比起团子来探望的那日，太夫人精神又好了许多。她正听肖嬷嬷说着定国侯府的事呢。对于顾琰对定国侯府下辣手她很乐见。没得对自家人都挺狠的，对外人倒是心慈手软的道理。何况当初顾家失去爵位，定国侯府也没少落井下石就是了。 “老了，一点风寒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拖拖拉拉的总也好不了。不过你也是，怎么让小世子来探望我一个老太婆，要是他着了风寒怎么好？”话是这么说着，老太太却有些遗憾今天没看到团子。 顾琰笑道：“他可喜欢出门了。元宵那日不是为了拦着不让他出门，我也不用把府里搞成那样。再说这小子壮实，跟小牛犊子一般。而且也需要让他经常出出门，才不至于一点天气变化就生病。今天我是刚从宫里出来，他留在紫檀精舍了。” 太夫人点点头，“时常去皇上跟前转转是必须的。”团子这一点可比晋王府的病秧子强多了。时常见到感情才能好得起来。 顾琰莞尔，团子每次进宫都有收获。今天说不准又会带着小棋儿洗劫他皇爷爷的库房。倒是大球小球，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等到他们能淘气了，皇帝说不定已经……其实顾琰都挺好奇皇帝居然活到了如今，眼看就要六十六了。以他那十几年服食金丹的经历，能活到将近古稀之龄还真是稀罕。 后来她想了想，可能有几个原因。一是皇帝的身子骨也是从小打熬出来的，听说他年轻时候很喜欢射猎的，也曾经御驾亲征过。二嘛，明晖这几年为他调养身子殚精竭虑也不是白费功夫，加上皇帝自己也肯配合，对延年益寿还是有帮助的。这其三嘛，大概是还不能安心的闭眼吧。他要是一下子去了，几个儿子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这样的精神原因，大概也有所支持。 太夫人又问起定国侯府的事，肖嬷嬷也只是道听途说，想知道内幕自然是问顾琰最直接了。 顾琰便都对她讲了。 太夫人颔首，“就是，是他们家儿子之间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才不管齐家人背后怎么说我呢。他们当面敢叽歪么？” “那这齐二公子上位之后……” “他是有把柄在我手中，可定国侯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就传爵位给他。” 晚上，是萧允把团子和小棋儿带回来的。他告诉顾琰：“这小子跟老头子说想去洛阳，老头子居然被他说动了。准备春暖花开了，从大运河坐船去。已经召了我跟三哥还有叶相说了。让三哥去做各项准备，我们三个一起劝都劝不住。” 顾琰挑眉，她和三夫人念叨过想去洛阳，后来也自言自语过一回。当时团子好像就在旁边听了去。可是，他怎么就想着说给老爷子听了？居然还把老爷子给说动了！ “那、那三哥跟叶相不知道是团子先说想去的吧？” 萧允摇头，“应该不知道，只以为老头子心血来潮吧。是刘方私下里告诉我的。” 顾琰抓抓耳朵，“大概是我在他面前无意间念叨过一回想去洛阳，他就记住了。我可没教他去同老爷子说。这小子才两岁，我以为在他跟前说什么都没所谓的。” 萧允这才知道这件会让朝堂小地震的事是这么来的，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罢了，看老爷子那样子也是他自己想去，团子的话不过就是一个契机。不然，话都说不太囫囵的一个小家伙，怎么就能说动他了？此行也就是老头子的身体需要格外的担心，有你师傅和太医正带着太医院的药随行倒也没有多大问题。一应准备事宜这些既然交给了三哥，那就让他操心去。东昌国与天朝交好数十年，往东边走也没有什么问题。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听说三两年就会往洛阳跑一趟，怕是也动了故地重游的心思。正好，你师傅也能去拜祭顾大姑。” 顾琰点头，拉着萧允的袖子道：“我、我也想去。”这种机会太难得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家里三个孩子呢！”萧允肯定不想分开，眼看着大球小球就满两个月了，再分开又是几个月。就算老爷子把团子带去了，也还有大球小球需要照顾。 “都带去吧，反正是坐船。小孩子不会晕船的。你看这摇摇车摇来摇去，同船行的摇晃还有几分相像呢。那楼船就跟移动的房子一样，和在陆地上生活也没什么两样。王太医也一并带去。而且跟着他们皇爷爷出行，怎么可能受委屈呢。三伯母说她也想去，我带上她一起。还有端娘、小菊也是一辈子就在方圆十几里转悠。再带上乳母、丫鬟，侍卫，齐娘子跟阿大阿二……到时候肯定是浩浩荡荡一只船队，咱家也弄一只大楼船去，装下这么多人毫无问题。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可以带上船。既然通知了叶相和你们兄弟，老爷子估计也准备带上儿孙，不是打算自个儿去的。”顾琰越说越心动，这根本就是一场豪华楼船之旅啊！ 萧允看她眉飞色舞的，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请旨随行保护老头子好了。”既然拦不住她，那他也去好了。 顾琰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们一家一起跟去。”既然已经决定出行，就别忧国忧民的发愁要用出去多少银子了。老爷子攒了一辈子的银子，如今用一点也是应该的。他又不是像隋炀帝那样成天往东都跑。 眼见顾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萧允也笑了笑。好像此行的确有几分值得期待了。 顾琰立即通知了三夫人、端娘、小菊等人，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作为女子，这样出门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顾琇赶紧道：“姐姐，我也要跟你去。” “小姨，还有我。” 顾琰笑道：“琇琇肯定跟我去。至于长乐，梁国公府肯定也有名额的。” 三夫人抚掌道：“我看贵女书院的人估计家里都有名额，咱们干脆把先生也都带上，回头就在秦王府的楼船上继续开课。” 顾琰点头，“这个可以，不然一耽误就是半年的功夫。” 团子拉拉顾琰的裙摆，“还有小舅、元元、乐乐、大牛牛、小妞妞、聂湛……”噼里啪啦点了一堆小伙伴的名字。 小棋儿也不忘举手，“我、我” 顾琰弯腰点点他的小鼻子，“别人不去，你也是要去的。”去拜祭姑祖母，怎么能少了她的小乖孙！还有师母，也是要去的。另外，欧家三母子很久没有见过欧哲了，也带去趁机见见。这么一盘算，人还真是不老少呢。 顾琰对三夫人道：“有劳三伯母造个书院的名册，还有齐娘子你那里登记一下府里要去的人。” 整个秦王府比过年的气氛还好，当然顾琰没有向人透露老爷子是被团子说动的。还一再叮嘱团子不能讲出去了。至于小棋儿，他如今还是一字党，也不用怕他说漏嘴。紫檀精舍的人，刘方自然会叮嘱。这个黑锅，还是老爷子替团子背了比较好。 其实不但是秦王府，整个京城的权贵世家这会儿都挺震动的。过去几十年皇帝都是很节约的，完全没有带着大家吃喝玩乐过。这一次突然宣布要带后宫、诸皇子皇妃公主驸马以及功勋之家往洛阳去，大家都兴奋了。一时，众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弄到一张东去的船票，跟着皇帝去公费玩一趟。 当然，有一家例外——定国侯府。定国侯府这会儿是乱套了，能找的人都找了，可是秦王妃那里就是不松口。然后安家人也上门来。可以想见，他们即便压下了此事，秦王妃还能翻出别的事来。甚至她还可以无中生有的捏造。定国侯不能不三思了。 如今，要么就是按秦王妃的意思换了世子。要么就是和秦王府撕破脸斗到底。可是，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继承人，就这么因为一件小事被人逼着废了，实在是很不甘心哪！那么，和秦王府为此斗到底？更加不可能。秦王是个混不吝，又有皇帝一力庇护。年前那么严重的事，落到别人身上早就退居二线了，他如今却还是掌管着三部。小小一个侯府跟皇帝的爱子斗，这不等于拿百年基业玩笑么。 儿孙不争气啊！不但老大被人揪住了小辫子，老二也蠢蠢欲动不顾手足之情，甚至勾结外人……那个秦王妃，没花多少力气，居然就把定国侯府逼到这个份上了！ 定国侯夫人是什么招都使过了，晋王妃、皇后也都惊动了，可还是拦阻不了事情的发展。她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定国侯身上。可是，定国侯也是愁眉不展。甚至，为了不让两个儿子真的走到兄弟阋墙的地步，他还不得不主动顺着秦王妃的心意废了世子。以免侯府的名声跟着败坏了。 齐敏看着父亲脸色的变化，噗通一声跪下，“爹，儿子、儿子不就是玩弄了一个农家女么？那秦王妃欺人太甚了！” “她是农家女没错，可她是秦王妃门下的女弟子。秦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幺儿，你这次是惹了不能惹的人了。不过你放心，爹不会让齐家白白付出这个代价的。” 齐敏恨得要死，那对他有什么用。他被废了就不可能再复立，这辈子爹娘在的时候可以衣食无忧。爹娘若是不在了，就只能仰二弟鼻息。他这一支原本是侯府嫡支，他的子子孙孙本来都该是侯爷，却要一代一代变成旁支的旁支。秦王妃不就是怕坏了她书院的名声么。早知如此，一开始他就该和表姐合作搞臭辛娅，进而搞臭整个书院。 定国侯盯着齐敏有些狰狞的表情道：“你想做什么？就只想着鱼死网破，不顾大局，你和你二弟又有什么区别？” 齐敏闻言心头冒起一线希望，“爹，二弟勾结外人，他不是继承侯府的好人选啊。”家里就他们两兄弟是嫡出，爵位怎么都落不到庶子头上。如果二弟不合适，说不定还有机会落到他儿子的的身上。爹还不老，还可以撑到他生出儿子来。就算将来儿子还小不能支撑门楣，不还有他么。到时候定国侯府还不是掌控在他手中。 定国侯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齐敏膝行两步，“爹，我儿子您孙子最合适。” 定国侯点头，“能想到这个，也不枉老子教你这么多年。老二的确不合适，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可以不择手段但怎么能勾结外人陷害兄长？这样的人我不能放心把侯府交给他。明日我就上折子，称你因病不能承担世子的责任。然后侯府暂时不立世子，你赶紧给我成亲生儿子。记得，必须是嫡出。” 齐敏点头不已。继承权嫡长孙优于嫡次子，当然得是嫡出的才能在身份上压得住二弟。 “还有，你二弟虽然是犯了糊涂。但他总归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弟弟。” 齐敏立即起誓，“爹，儿子若是对亲兄弟出手，祖宗不佑，神明共弃！” “好，我就将他赶到老家以做惩罚。你日后不许再对他做什么。我会给族老留话的，若是你日后掌权，打击报复兄弟，那你所犯的事也会公诸于众。”这是定国侯想到的唯一能同时保全两个儿子的方法。 第二日定国侯将折子一上，众人都吃了一惊。齐敏好好儿的就说身体不好，不能承担职责。但是又不另立其弟。渐渐的，内幕就传开了。自然少不了觉得顾琰行事霸道的，但也不少人觉得言出必践也是必须的。不然，以后说什么还有谁还拿你当一回事。当然，更多的人也知道了秦王妃名下的女弟子招惹不得。就算是贫家女，也是有秦王妃做靠山的。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还有更多的人是把这次事件看成是秦王府对于在去年全面收缩之时有人胆敢冒犯其威严的还击。 顾琰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看来定国侯果然是老狐狸一只。如此，她再没有了更进一步做什么的正当理由。毕竟她震慑人的目的是达到了。而齐敏损失的其实只是一个世子之名，虽然不少人觉得他损失惨重。好吧，暂且如此，以后再看。顾琰交代何山吩咐关注着定国侯府，这件事便暂时画上休止符了。接下来的重头戏是洛阳之行！ 老爷子打算三月三龙抬头的日子出发，还有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顾琰帮着团子确认了一下，他的小伙伴们统统都要去。小家伙简直快活得要飞起来了。小孩子自然是喜欢出远门的，尤其所有在意的人都要一起去。萧允已经请得了旨意，随行保护统筹调度的差事就归他了。 晋王还是留守京城监国。不过，皇帝下令楚王随行，让他将掌管京畿防务的事交给了齐王世子。要不然，回头监国的大权在晋王手里，京畿和皇城掌控在楚王手里。老爷子这一出门他们联手就能变天。至于说齐王世子经验不足，那不是齐王还在京城么。真正被留下来看着晋王以防他趁皇帝不在搞小动作的，显然不是齐王世子而是齐王。这对兄弟，十几年的冤家，是根本不可能联手的。 楚王自然郁闷不已，权柄全部被解除不说，路上还得听萧允的命令行事。皇帝让他辅助萧允统筹出行路上的一切事宜。 顾琰每天忙忙碌碌，统筹着秦王府的出行事宜。尤其是三个孩子身边的人事物，统统责任到人。这一次差不多要搬走小半个王府的人了。贵女书院的事也不能全交给三伯母一人忙活。还有之前请师母问的事儿，也有些了眉目。她索性手一挥，把要牵线的男女双方都往洛阳带。这样风风火火的忙碌，根本不用特地锻炼，她瘦身得很成功。 萧允掐着日子算大球小球满两个月的日子，到了正日子早早的就下衙回来了。听说顾琰还在忙着安排出行的事，便让人把她叫了回来，“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 正文 429 媳妇 顾琰想了想，“什么日子？”她真的忙忘了。不过想一想也不是无迹可寻，今天端娘、三夫人、齐娘子都有意无意的冲她笑来着。外加此刻王嘉和王佑从外头走进来，身后几个小厮抬着箱子。还有眼前人十分不满的脸色…… 萧允是真的极度不满，那晚过后顾琰说他在旁边她睡不好又把他撵走了。他本以为今天回府来，他的东西应该已经全搬回正房了。她也在精心准备迎接他的回归。谁料到，顾琰压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哼！”回答顾琰的是萧允严重不满的一声冷哼。 王嘉、王佑在内室把萧允的东西一一放进他的衣柜、匣子里。萧允嫌碍眼，拉着顾琰就到了旁边的暖房。 顾琰陪着笑脸道：“你去洛阳的东西，我一会儿亲自帮你收拾啊。” “你如今除了心心念念去洛阳，你还知道什么啊？”连他搬回正房的日子都忘了，枉他心心念念的记挂着。既然这样，“洛阳不用去了！” “你可是此行的总打杂，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这也太没有责任感了。你难道要父皇和团子玩得一点也不开心么？” 萧允道：“我堂堂秦王，统管此行一切事务。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总打杂了？”说完背转身不理她。 顾琰知道他还在耍性子，因为自己把时隔半年终于可以同房的日子给忘了。端娘她们也是的，就没一个出言提醒她一声，都等着这会儿看笑话。还有阿允，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幼稚起来还真是幼稚。还洛阳都不用去了。那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啊。 “那你要是不去就不去吧，我带三个孩子跟着父皇去就是了。我们不在身边，你一个人还自在点。”顾琰说着就要往外走。刚摸到门闩就量脚悬空被抱了起来，一下子被扔到了暖房的榻上。萧允随即压了上来，双眸还在喷火。他还等着她说点软话呢，结果居然转身就走。 顾琰伸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媚眼如丝，“我还没洗澡呢。” 洗澡二字在萧允耳边悠悠荡漾，他立即反应过来。重又将顾琰打横抱起，“我也还没有洗呢！” 废话，谁申时二刻就洗了澡了。这个点要水沐浴，实在是有些引人联想。好在之前顾琰就觉得下人可以通过晚上要水没要，要了几次知晓他们夫妻闺房中事很有几分别扭。因此孕中无事早让人在墙体里搭了管子接热水往正房的浴室，随时拉开塞子就可以沐浴了。那水也不是特地烧的，灶上一直在用火，这储备的水自然而然就烧热了。如今，就连浴桶隔热板下的炭盆也是可以不用了。 可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据说东汉时皇宫就有地下排水系统了。就像如今何皇后宫中用的地下通温泉保温的管道，也是十分的先进。所以顾琰有了这个想法，自有能工巧匠帮她达成。 因此这个时候萧允抱了顾琰进浴室，根本就不用喊人抬热水之类的。他把顾琰直接放到足够洗鸳鸯浴的大浴池里，转身就去掏螭吻兽嘴里含着的玉球。龙生九子，螭吻为第九。顾琰便让工匠将水龙头用白玉石雕成了螭吻兽的兽首，那玉球就是水塞子，还兼调温的作用。团子最喜欢在这个池子里游水了。 顾琰道：“慢点，我可不想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脱都不好脱。” 萧允低笑两声，“还需要脱么？” 顾琰用力瞪他，“撕衣服是病，得改！褒姒才喜欢听裂帛的声音呢。” “其实，我也喜欢听。只要裂的是你身上的就成。” “我不喜欢！”顾琰靠躺在干浴池里，慢条斯理伸手去解颈下的系带。萧允见状便收回了掏玉球的手，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站在池边看着。 …… “我说，你倒是快点啊！” “带子打结了嘛！”顾琰一脸无辜的道。 “我帮你！”萧允跳进浴池里。 “你穿着衣服鞋子洗澡啊？” 萧允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干净，顾琰穿着贴身衣服探身转了转玉球的方向调到最佳水温处才掏了出来，一股温度适中的热水随即喷出，慢慢淹没他们的身体…… 这个澡一直洗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停歇。期间浴池的出水塞子一直开着，进水的塞子也一直开着，相当于是温泉活水一般。为了达到这个效果，秦王府用于改造管道等的银子前前后后数万两之多，也只有他们府上才舍得也有这个底气为这么件小事花这个银子。要是再加上之前在洛阳和京城改造浴室，用晶板隔热烧水这些试验，洒出去的银子就更不要提了。 也只有顾琰这个现代人才会如此在意浴室的设备，在意被人通过要热水的次数窥探闺房私事。反正她有了想法，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验，然后找出最享受的浴室设施。萧允对银子手松得很，他的身家在老头子让人经营了二十多年后那是与日俱增。一切都由着顾琰的性子花用就是。再说，弄出来的浴室他也很喜欢很享受。 终于洗好后，顾琰慵懒地趴在池边，还是不如现代啊。要是能有按摩浴缸就更爽了。但这在此时根本是不可能的。这年头都讲究用丫鬟按摩，宫里有些女人觉得宫女手劲不够大，还有用太监的。人力成本低，比用按摩浴缸经济实惠多了。顾琰却是不爱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用下人按摩，她总是觉得别扭。不是说男人吃饱喝足了最好说话么，试试！她用脚轻踢旁边仰靠在池边，手却在她腰背间游走的萧允。 萧允半睁开眼，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怎么，还不够？”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 顾琰道：“替我按按，等下我也给你按。” 按按啊，好啊！萧允二话不说上手，还不忘贴心的问道：“这个力道，合适么？” 顾琰至此只觉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运动完舒舒服服洗个澡，还有大美男提供如此周到体贴的服务。 “嗯，不错。” 一刻钟后，萧允道：“哎，该你了。” 顾琰方才很是享受，爽快的道：“那你趴好！” “我不按背。” “那你想按哪里？” “你帮我按按小腹就成了。”萧允一副大度的样子。 按小腹的结果不言而喻，晚饭的时间又错过了。团子原本兴奋的在指挥下人替他打包各种玩具，这会儿也找起父母来了。 端娘和齐娘子等人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赶紧哄着团子，说他爹娘出门去了。省得他找到正房去了。 “不带我？”团子气愤极了。 “小世子答应过晚上吃了饭陪东方公子回去收拾东西的，还是赶紧吃饭吧。” 团子呕了半天，一则是饿了，二则的确是答应过小师叔，便和小棋儿一起把饭吃了。然后由关天河亲自带人护着，去到师爷家里陪着小师叔收拾东西。其实王氏早把小棋儿的东西收拾好了。只是还剩下一些玩偶之类的等着他指派要带哪个。 东方樱明天也正好出月子，她也要一同往洛阳去。明天顾琰一家也会过来吃臻宁的满月酒，虽然只有少数人知晓，但也不能就省掉不办。等明日过了，王氏就轻松了。小棋儿也要回家住了。不过反正半个月后大家又要一起上船往洛阳去，也就不存在要和团子分开多久了。王氏和小棋儿、臻宁就乘坐秦王府的船。至于东方樱，她得作为东昌使臣露面，届时会搭乘皇帝的龙船。 小棋儿‘收拾’好了东西便去看外甥女，团子也好奇的跟去。 “好小！”他看过襁褓中的臻宁嘟囔道。 王氏道：“都是从小长到大的。大球、小球也是长大了很多，对不对？” 团子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仰头去看东方樱。 东方樱道：“团子，不记得东方姑姑了？” 团子歪头盯着她，还是没有想得起来。东方樱隐居待产的时候他才一岁多点，这会儿能觉得眼熟已经很了不起了。 东方樱道：“你娘在干嘛呢？” 团子闷闷地道：“出门了。” 王氏忙道：“那是因为团子是大孩子了，所以你娘才能放心去做事。你看，小棋儿这么久就多亏你照顾了。师奶奶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 团子闻言高兴了一些，“不用谢！” 当晚小棋儿就留在了家里，团子自己回的秦王府。等到他晚上又想往顾琰床上爬的时候才发现，他爹把位置给占了。 “我的位置！”团子站在脚踏上嚷嚷。 萧允道：“这是老子的床位，回你自己屋去。” 团子悲愤了，脱掉鞋子就往大床上爬。顾琰赶紧伸手托了他一把，他几下就挤到了两人中间。团子不敢瞪他爹，只窝进顾琰怀里，两手张得大大的，牢牢抱住她的腰。 萧允道：“团子，你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回去睡！” 团子朝顾琰怀里挤了挤，只当没听到。 萧允对顾琰道：“你跟他说清楚。” 顾琰摸摸团子的头发，“团子，这真是爹爹的位置。你的屋子在旁边呢，不记得了么？里头有好多玩具、还有跷跷板、滑梯呢。” “我要跟娘睡！”团子说完，就缩进被窝里，把眼睛闭上，表示他已经睡着了。 萧允道：“嘿，耍赖啊！” “要不，今晚就让他在这里睡吧。他在这儿睡了几个月，总要有个适应的时间。” 萧允撇嘴，真要让他适应，那还不知道要适应到几时呢。他伸手戳戳团子的脸，“这么快就睡着了？告诉你，装睡是没有用的。”一边对顾琰道：“回头大球小球会有样学样的。难道一家五口大被同眠啊？” “他睡都睡下了，难道你还把他扒拉出来不成？” 团子适时打起了小呼呼，顾琰以手扶额，儿子，太假了啊！ “睡着了正好，我现在就把他抱回去。”萧允说着就要连人带被把团子抱起来。 团子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嚷嚷道：“不走、不走！” “你不走谁走？难道老子走啊？”萧允从小听皇帝跟他自称老子，如今终于可以用在团子身上。 团子很想说‘爹走’，可也知道不可能，于是道：“都不走。”两只手把顾琰的袖口紧紧揪住。 “不行！” “呜呜”团子开始假哭。 顾琰道：“最后一晚，让他在这儿睡最后一晚。明晚开始回自己房间。团子，好不好？” 团子一脸的不甘愿，可是看看他爹随时准备把他抱出去，最后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说话得算话啊！不然以后说什么爹娘都不信了。” “嗯。”团子满脸的苦逼。 萧允便缓和了神色，“团子，男人呢，只能跟自己媳妇儿睡。跟娘睡会被人笑话的。” “不怕。”团子看他面色好些了，以为有了希望，忙表明立场。 萧允把眼一瞪，“娘是爹的媳妇儿，只能陪爹睡。等你大了，有自己的媳妇儿了，就有人陪你睡了。” “不要，就要娘。” “油盐不进，是吧？那今天就回你自己屋去。” 团子最终被镇压下去，苦逼的抱着顾琰一起睡了。亏得他爹傍晚吃饱了，没把他从他娘怀里掏出来。不过小家伙第二天醒来就主动表示要进宫看皇爷爷。 顾琰好笑不已，你这是要进宫告状啊。 “行，去吧。中午记得跟着师爷出来。”正好少了团子捣乱，做什么事情都快一些。于是麻利的打发他吃过早饭进宫。 “为什么？”团子问道。 “去师爷家吃臻宁妹妹的满月酒，你不去么？” 团子想了想，昨天那个小妹妹，“去。” “那跟着师爷就成了。” 团子便雄赳赳、气鼓鼓的奔宫里去了。他印象中，谁都治不了他爹，只有爷爷才可以。爷爷最喜欢他，一定会帮他的。 皇帝一大清早就听说团子来看他了，疑惑的挑挑眉毛。今天那一家子他是知道会去吃东方樱闺女的满月酒的，明晖给他告过假了。他也让刘方备了一份礼。 团子一进来就扑进皇帝怀里，皇帝把他抱起来，“团子，怎么今天想起来看爷爷啊？” 团子环抱住皇帝的脖子，“想爷爷了。” 皇帝很是受用，抱着他往龙椅上去，又让刘方把儿女接进宫来陪他玩。 团子揪着皇帝的衣领道：“爷爷，爹坏！” “哦，合着是来告你爹状来了。说说，你爹又干什么坏事欺负我们团子了？” “他不让我跟娘睡。” “这个啊，爷爷也没有法子。你大了，是不该一直跟着你娘了。” “爹更大！”眼见得不到支持，团子急了，在皇帝皇帝蹬着腿强调。 皇帝噗嗤一笑，“怎么说呢，团子你已经大到不能跟娘睡，又还没有大到能娶媳妇儿。”其实两岁跟着娘睡也不是不行，可是挺碍事就是了。允儿小时候都跟着他睡，不过那是因为他娘不在了。卿儿如果在，他肯定也会把允儿打发走。 “媳妇儿？”团子又听到这个词儿，疑惑的重复。 “嗯，你娘就是你爹的媳妇儿，所以一起睡。想有媳妇儿你就快点长吧！” 团子想了想，忽然有了个大发现，“爷爷也没有。” 皇帝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说他也没有媳妇儿。因为这小子在紫檀精舍没见到过哪个女人和他睡一起。 皇帝屈指弹了团子的额头一下，“傻小子！”只是弹完也不由一阵唏嘘，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但他心头留个媳妇儿的那个位置，的确是没有人在啊。斯人已逝多年，好在还留下了他们共同的血脉。 团子两手捂着头顶，委屈的看着皇帝。爷爷也坏，不给他做主不说，还把他的额头弹痛。 团子告状无果，中午跟着明晖出宫的时候耷拉着脑袋靠在他肩头。明晖已经都知道了，好笑不已，也不去管他。只快步往宫门处走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正是午初时分，恰好遇上两位贵客已经先一步同时到达。 团子看到分别从两架马车下车的萧允和晋王，扬声喊道：“爹，三伯” 那两人都转过头来，这才发现抱着团子钻出马车的明晖。萧允一下就反应过来团子这是干嘛去了。心道你个臭小子，果然是会说话就会告状了啊。 明晖笑道：“二位王爷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快请进吧。”说完当先而入。其实他心头十分的不平静。他也很好奇到底侄女儿偷了哪个男人的种啊。今日这两尊大佛登门，怕是外头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了。 晋王府的马车上款款走下晋王妃，明晖笑道：“王妃也来了，那日实在是多谢您了。今日一定让阿樱好好敬您一杯！” 晋王妃好奇的道：“东方郡主就能喝酒了？” “自家酿的果酒，喝一点无碍。”明晖心头再次吐槽，其实是在做月子的时候东方樱忽然酒瘾犯了，他逼不得已把从前酿好放在酒窖的一坛果酒搬了出来兑上水给她喝。这个侄女，实在是一个坑叔的熊孩子啊！好想趁这次去洛阳的机会把她丢回东昌去。那样自己就完全不用管了。不像如今，整个天朝就他一个正经长辈，不管不行啊。 ... 正文 430 起行 小臻宁的满月酒虽然来的人少，一张大圆桌就坐满了。但来的可都是重量级的。尤其是这里头必定有一对未来的帝后。光这一条就胜过别人家热闹务必的流水席面了。 因为人少，小棋儿、团子、元元甚至也得以上了正席凑数。三人都眼睁睁瞄着东方樱手边的果酒。其实一开始只有团子盯着，后来元元和小棋儿也跟着。 东方樱眉眼灵动的笑道：“都想尝尝？” 明晖皱眉道：“你别带坏小孩子。” “怎么是我带坏了？阿允他自己都用筷子沾酒喂给团子。” 团子隐约还记得辣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可是东方姑姑手边这个是果酒，沾了个果字会不会好点？团子请示的目光看向了顾琰。 顾琰道：“真想尝一点就跟东方姑姑讲。” 团子立马乖巧的喊道：“东方姑姑” 东方樱道：“小叔你看，是孩子的娘同意的。你说团子都喊我姑姑了，就讨一点果酒喝，我总不能小家子气的不给吧。得，管家，再拿三个小杯子来。要夜光杯啊，葡萄美酒夜光杯。小是小点，也不能这么不讲究。”桌上女眷喝的都是果酒，用的也是夜光杯。方才顾琰用袖子当着演示给几个小孩看，果然在黑暗的地方是要发亮的。而且衬得杯中酒颜色也更加的受看。与其说他们想喝，倒不如说都想把玩一番。 管家拿来的依然是大杯子。这里可不像秦王府，顾琰给团子打造了很大迷你的用具。东方樱也只给他们三个倒了一点点。 “尝尝就好，可别喝倒了。” 三个小家伙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似乎还是不怎么爱喝，于是只捧在手里看着，一边还让下人用黑布帮忙蒙着。 晋王妃对顾琰道：“九弟妹教孩子，还真是有独到之处。” 顾琰笑笑，“与其硬拦着让他们心心念念的惦记，不然叫他们尝一尝。三嫂你看，尝过之后他们也不爱喝。以后就不会闹着要喝了。” “倒也是。” 东方樱道：“看吧，我让他们喝，叔叔就说我带坏小孩子。琰儿让他们喝，你就没有二话了。就是偏心！” 明晖道：“我偏心怎么了，琰儿她行事比你靠谱多了！” 好不容易才卸货也耐心坐完了月子，东方樱此刻十分的放松，闻言丝毫不计较。她本来就是说着玩儿的。叔叔婶婶因为她未婚产女的事操了多少心，说她几句她听着就是了。至于外界对她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的种种猜测，一点都影响不到她。此刻桌上坐着天朝皇帝皇后以外最有权势的两对男女对她也毫无影响。只举杯道：“这第一杯，要谢过各位今日光临小女的满月宴，让她没有冷冷清清的满月。” 众人举杯与她同饮，晋王妃道：“有郡主做母亲，小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冷清的。但愿她也能跟母亲一样，活得自在、精彩。” 闺阁典范一般的晋王妃所出这么一番话，倒是令在座的人都小小吃了一惊。东方樱喜笑颜开的道：“王妃果然是个妙人，阿樱还要谢过你在我难产之时送来的稳婆与药材呢。晋王、王妃，我敬你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东方樱朝萧允和顾琰举起，“阿允，琰儿，多的我也不说，都在酒里，干！”前后两杯酒，不同的称呼，不同的敬酒词，却是亲疏立现。 第四杯东方樱起身端到明晖和王氏跟前站着道：“阿樱任性，给叔叔婶婶添了许多麻烦。以后臻宁也还要麻烦你们。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孩子多得根本不过问，除了祖父，就只有你们和臻宁是我的骨肉至亲。我干了，叔叔婶婶随意。” 明晖被她说得也有点心酸，一口喝了道：“你还是少喝点吧。” “嗯。” 东方樱坐回位置，又和三夫人顾珉母子喝了一杯。然后发现团子也把酒杯捧了起来，元元和小棋儿见了也有样学样。 “你们三个，也等着我敬酒呢？好，我也敬你们一杯。以后好好帮我照顾臻宁。” 团子拍拍胸口，“嗯。”又伸舌头舔了一舔，一脸的勉强。另外两个也跟着学。 东方樱乐道：“听说团子也是说到做到的小男子汉啊。那东方姑姑今天可赚到了。”一边偏头对顾琰道：“你儿子这是当头当惯了吧？” 顾琰点点头，“霸道得很，所有人都让着他，他可不就当头了。” 晋王闻言瞥萧允一眼，小时候萧允最小，有皇帝在所有人都得让着他，也是什么游戏都闹着要当领头的。 萧允被他这么一看，也想起小时候许多事情来。他从小到大，真的是受晋王照顾良多。当时何尝想到，两兄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三个小孩的菜肴是单做的，都是在奶水之外添加的辅食。很快就吃好跑去看小臻宁了。桌上的大人们用着酒菜，气氛说不上热烈，但也还过得去。席间自然说起去洛阳的事。这一次秦王府五个大小主人全去，晋王府却是一个都不去。三夫人笑吟吟道：“我们贵女书院所有的学生、先生也都要去。”不但如此，顾珉也会随行护驾，元元也跟着一起去。要不是秦茵怀孕，他们一家子也齐全了。太夫人已经说了，到时候秦茵就回老宅待产，柳氏会把她照看得妥妥当当的。 晋王挑眉，“那感情好，半点不耽误啊。” 顾琰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子容易办到，但女孩子太难了。”这一次各家虽然有名额，但之前考虑要带闺女或者妹子去的真心不多。是顾琰说了要把书院的先生都带去，女学生们才真的有了去的机会。 晋王妃道：“九弟妹的贵女书院真是越办越有声有色了。” 顾琰道：“其实三伯母用到心比我多多了。” 这一次定国侯府的事，至少明面上是顾琰大获全胜，虽然最后定国侯的狡猾让事情没能按顾琰的心意走。晋王妃心底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憋屈的。定国侯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竟被人逼到这样的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三夫人与顾琰一样，对定国侯府雷声大雨点小的自罚行为并不满意。 东方樱想着都是来参加她闺女的满月宴，便笑着圆场，“再过八年，我就把臻宁也送去。到时候要是考不过琰儿和师伯可要开个后门。” 明晖道：“放心，我会让臻宁无须后门的。”他一定把侄孙女教得比师姐还厉害，比她那琴谱都看不懂的娘更是厉害百倍。 顾琰道：“有师傅这句话，臻宁肯定是用不上后门了。”明晖在教学上是追求完美的，小臻宁肯定会被魔鬼训练了。 三夫人也笑道：“那我也得在元元身上多下点功夫，不然岂不是要被师妹比下去了。琰儿，你也赶紧再生个闺女，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后头传来团子的声音，“嗯，要妹妹。” 萧允道：“你小子当点菜呢。”不知道老子得当半年和尚啊。 小棋儿有样学样，可惜还是一字党，于是只高声喊道：“妹——” 三夫人怕元元也跟着喊要妹妹，笑道：“我们元元要弟弟，是吧？” 元元点头，“嗯，我娘有小弟弟了。” 团子竖起两个手指，意思是我已经有两个弟弟了。 隐约传来小臻宁的哭声，团子喊一声‘醒了’转身就跑，跑了两步想起小棋儿便停了下来，转身牵着他慢慢过去。 王氏当即又夸了团子一通，三夫人则对元元道：“跟团子学着点。” 元元撅撅嘴，跟在后头过去了。 一时满月酒吃过，各家都告辞离开。明晖这个宅子着实有点小，比当初晋王送给单身汉的他的那座还小。而且这两位王爷都是大忙人，能抽空前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下午自然不可能继续留下。至于两位王妃，也是玩不到一块儿的。索性就客走主安乐。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三。此行出行，钦天监不但看了日子还看了时辰。晋王带着百官在朝天门码头恭送皇帝一行起行。礼炮过后，便是帝后的銮驾登船。 顾琰不放心的看看被放在大篮子里提着的大球小球，还是给他们用软绵堵了耳朵，帽子也拉下来遮住了耳朵。两小家伙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转了转小脑袋，倒没有被吓着的迹象。至于团子，他今天跟在皇帝身边，被皇帝抱上龙船去了。秦王府的楼船就在龙船之后，只待帝后嫔妃以及十七公主还有各国使臣登船之后，顾琰便会带大球小球等人上自家的楼船。 倒不是秦王府自己搬来的，是统一发放的。但不是每家王府都有，公主府就更不用提了。此行也就秦王府和渝王府有自家单独的楼船。渝王府还是为了带上一众名闻天下的编纂人员。魁星楼还没有彻底完工，渝王索性请旨带众人公费旅游。皇帝允了，拨了一只船给他。至于秦王府，说的是此行秦王统筹，随行人员有事都上秦王府的楼船商议，萧允便也要到了一艘大楼船。其他王府、公主府就都是几家合用一艘了。 顾琰事前就拿到了楼船的分布图，对众人的住处做出了安排，因此这会儿上去之后各人便按图索骥便是，一切都有条不紊。楼船房间有限，也分了前船和后舱。前船就划给萧允和随行人员议事，后舱用来主人，中间做了隔断。顾琰一家五口理所当然占据了最大的套间。然后王氏带着小棋儿和臻宁以及仆从住了第二大的套间。 东方樱很认同顾琰的观点，说楼船就是移动的房子。而且跟着大夫什么的，统统都可以跟着大球小球蹭，所以把臻宁也带上了。欧家母子三人则住了第三大的套间，接下来就是三夫人和元元以及仆从一个套间，端娘和小兰一家三口住一个小套间，齐娘子带阿大阿二住一间，小菊一家三口一间，。贵女书院的先生们两人一间，丫鬟仆从四人一间。墨香苑得以随行的书生们也是两人一间，住在前船。何山等人自然也是住前船。 白芷留下看家，齐娘子便承担了女总管的职务。顾琰刚带着两个小儿子安顿下来，看苹果雪梨带着小丫鬟把一应用品归置好，就看到她进来禀报。 “王妃，所有人都按计划住进事先安排的屋子了。晕船药丸也送到各人手里了。大船即将起行，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顾琰摇头，“先这么着吧。”萧允和团子这会儿都在楼船上，她只要顾好大球小球就好。还好，俩小子似乎没什么不适应的。她便起身去旁边看小棋儿和臻宁的情况。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臻宁了。东方樱也是胆子够大，才四十天的孩子就敢带着长途旅行。说这丫头跟她一样，耐摔打。估计师母心头挺担心的。 顾琰过去看到，小棋儿似乎有些晕船，臻宁倒还好，在摇摇车里睡得好好的。果然摇摇车睡惯了，上船根本不怕摇晃。大球小球也是如此。 王氏抱着小棋儿，正低声唱歌给他听，缓解他的情绪。 顾琰看这里还好，便又往下走，欧家三母子情绪都挺好，这是要去见欧哲呢。三母子从知道起就一直很高兴。 顾琰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到三夫人的船舱去了。 元元坐在小马扎上嘟囔，“好像荡秋千。” 顾琰笑道：“习惯了就好。要不了两天，你们肯定就会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的玩耍了。”这甲板上还有小花园，里头倒是真有荡秋千的地方。 “三伯母，你可还好？” 三夫人道：“我没什么，之前给你送嫁妆我就是坐船去的。先生们都安顿好了么？” 顾琰点头，“都住进各自的舱房了，我真准备一路看下去。” “我和你一起去。元元，还晕不晕，来，祖母抱着你。” 元元站起来，“还有点晕。”一边说一边抬起两只手保持平衡，有点滑稽的朝三夫人和顾琰走过来。 顾琰道：“还是我来抱吧。”正好团子没在，不会宣布他的主权。 元元便趴在顾琰肩头，跟着巡视了一番。顾琰接下来就只去了一众老先生、女先生的住处。老先生们住在离妇孺比较远的船舱里，这会儿也一个个挺兴奋的。皇帝东巡，这件事称得上近年的盛事。他们没想到秦王妃会不辞辛苦把他们也带上，都很高兴能参与。当初给顾琰当过评判的那位汪老先生闻知此事，也派人来向顾琰讨了一个舱房。顾琰第一个去看望的就是他。 汪老只带了一个仆从上船照应生活，这会儿正在归置他的东西。至于汪老，脸色不是太好，但精神不错。 顾琰敲门以后，和三夫人一起进去。 汪老笑道：“老夫挺好，让秦王妃惦记了。” 顾琰抬手免了老人家站起行礼，放下元元道：“看到您老精神健旺，我就放心了。元元，跪下给太师祖磕头。” 元元听话的跪下磕头，顾琰弯腰扶着她，省得小丫头成了滚地葫芦。 汪老看看得意门生的后人，摸着胡子道：“好好。” 走了一圈，顾琰回到自己的舱房，大球小球还睁着眼睛在屋里乱看。大概是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顾琰已经尽量给他们还原住处，但毕竟不能做到百分百。好在所有熟悉的人都是在的。 此行，大概会走一个来月才到洛阳。如果皇帝临时兴起，要下船看看沿途风景名胜，还会延长。顾琰是看萧允沿路每个大码头都安排了运送补给，估计也都会停留一阵子。长短就看皇帝的心意了。至于说皇帝的心意不好揣测，萧允说了其实好办，给团子点好处让他去缠老头子就万事好说了。反正他连说动老头子去洛阳都办到了，其他的肯定也好商量。所以他这趟差使，也还不算多艰难。 看过船上的老弱妇孺没有什么大问题，顾琰便安心的走到窗口看着岸边慢慢退去的屋舍。此行王太医极其一众徒弟，还有管御厨极其一众徒弟，都是上了船的。这二位是居家旅行必备的。蔬菜肉食等也有沿途补给，日用品都是平日用惯了的。看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计划得还算周全，只希望变数便多到难以应付就是了。如此，她也可以安心享受旅行了。 看了一会儿又过来瞅瞅两个球球，他们有些困了眼皮耷拉了下去。顾琰伸手轻轻拍着，哄他们入睡。 “娘，我回来了！”团子的声音咋咋呼呼的传来。 顾琰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团子低声道：“小猪猪！” “你怎么过来的？” “师爷抱我飞的。” 顾琰莞尔，看来师傅也是不能放心妻儿和侄孙女啊。一安顿好就过来了。 ... 正文 431 到达 顾琰把团子、元元等人好玩的天性估计得过低了。她原本以为要第二天他们才能适应行船开始玩乐。没想到午睡起来，小家伙们已经热热闹闹的玩儿上了。 看着甲板上一堆小孩儿躲猫猫、荡秋千，小姑娘斗草，小小子玩将军与士兵的游戏……顾琰摸摸下巴，说好的是随行的官员们有事到这艘船上商议吧。怎么倒先成了小屁孩们玩耍的集中地点？ 原本拥有自家楼船的就只有秦王府和渝王府。渝王府上的文人墨客人数众多而且多喜欢清静，也不乏人想趁此机会写出些好诗文来。相对来说贵女书院的先生就少得多了，也并不专攻文学。而且顾琰原本就给准备了小孩子的游乐场所。所以小豆丁们全聚到了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 在场十几个小豆丁最大的也就六七岁，最小的就是小棋儿了。都是元宵那晚到秦王府逛过‘街’的，彼此都是熟人，因此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据说是团子午睡起来让侍卫抱着他在甲班上朝其它船上喊话，把人给叫过来的。 阿大阿二是所有小屁孩里最早适应的，因为他们直接就扎上了马步抵抗不能脚踏实地带来的晃悠感。后来虎头、妞儿（小兰的女儿）、团子，元元也跟着有样学样，就连小棋儿也跟着叉开两条小短腿一起站着。虽然姿势不一定正确，但是心理暗示的效果很强大。他们看着阿大阿二最先适应，就认为这么做有用。阿大阿二彻底适应后又给他们纠正指导了一下姿势。反正结果就是这艘船上的几个小家伙最先适应了行船。 小伙伴们看到了，便以为这艘船格外的稳当，于是团子一招呼就全聚了过来。当然，都是被各家的侍卫抱着飞过来的。自从看到了国师抱着团子从龙船飞到秦王府楼船的英姿，渡人的小船谁还耐烦坐？ 来了也是跟着蹲马步，然后也是渐渐就觉得其实跟平地差别也不大。毕竟船行甚缓，加上前面还有小伙伴已经站稳当了。小孩子适应力强，畏惧心理一去，很快便好了起来，然后就又能闹腾了。 顾琰本来是带人推了大球小球上来小花园晒太阳，然后就看到小孩们又开始活泼起来。这儿一热闹，舱房里的老人家和女先生们也坐不住，纷纷上来观景。舱房里也有窗户，但怎及得甲板上阔朗视线好。如此一来，倒是整船人都重又生气勃勃起来。 这一艘船的热闹也很快吸引了其他船上的人。皇帝甚至走到龙船的尾部负手看着一众小孩们玩闹。他同何皇后道：“这些小家伙们倒是恢复得快。十六，看你丢不丢人？还不如一群小孩儿呢。” 十七公主上了船倒还好，从小既练舞又练武的，平衡性能极好。十六公主却是体质不好，这会儿小脸吐得煞白。要不是皇帝让人把她扶上来走动，她就一直在船舱里的雕花大床上躺着。床边就放着痰盂随时预备接呕吐物。只是躺着都觉得摇来晃去的不舒服。这会儿看到侄儿侄女们都玩得开开心心的，倒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疑惑道：“团子之前在这边不是还走个路都东倒西歪的么？怎么回去就好了？” 团子很热心的让侍卫把他抱起来走到船首，让侍卫替他喊话，“十六公主，小世子说扎马步就不晕了。” 十六公主让十七公主陪着她进舱房了，有没有去扎马步不得而知。顾琰倚在楼船边上看着滚滚东流的河水道：“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三夫人颔首，“是啊，隋炀帝太过穷奢极欲，将隋文帝留下的大好基业毁于一旦。但这大运河嘛，还真是用处极大。选继承人，的确是得慎之又慎。” 顾琰心道，有时候慎过了头总是举棋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老爷子在齐王和晋王中早早做出选择，也不会有她今日的辛苦度日了。指不定和阿允到哪里逍遥自在去了。 萧允的身影出现在龙船上，见到顾琰弯唇一笑，脚跟一旋就从龙船上运轻功飞了过来。三夫人笑笑，识趣的走开，把这一隅留给这两夫妻。 “你忙完了？”顾琰问道。她只需要照应这艘楼船上的老弱妇孺，都是才刚一会儿才得闲。这十几艘船上千人可都是归他一个人管呢。 “嗯，一时半会儿是没什么事了。也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我亲力亲为。那我忙到吐血也干不完的。” 这倒是，就是顾琰也是把活计一一派了下去，自己只督促一下或者出面慰问一番便是了。 这儿是花园的转角处，并不会受到一众小孩玩闹的打扰，耳中听到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只当是欢快的背景音乐就好。萧允掀开摇摇车的纱帐看了看并头躺在里头的大球小球。两个多月的小娃娃，又正好遇上大冬天穿得厚实，动弹一下都挺困难。而且白日也经常是呼呼大睡，除了要吃要尿存在感都是相当低的。 萧允平时很忙，见他们的日子也少。别说他了，就是顾琰，从前团子成长的时候每一天她都新鲜得不得了，恨不得抱在手里不撒开。如今再来一次，没了新鲜感，再加上月子里精力不济、之前一个月又忙着准备洛阳之行，也是没有多少时间和两个小儿子呆在一起。对此，她愧疚不已。所以如今趁着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便想和大球小球多呆一呆。这会儿便与萧允一起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摇摇车里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一起享受近来难得的闲暇时光。 刚上船的前两天众人都有些兴奋，时常到甲板上赏景吹风。可是到了第三天就开始有些厌了。入目就是滚滚奔流的河水，还有岸边几乎一成不变的青山。船上的歌舞、戏剧、百戏也渐渐吸引不了她们。所以在第一次靠岸接收给养的时候，船上憋了几天的女人们都兴奋了，纷纷下去放风。萧允只得命地方官将码头封锁、大道戒严，又派出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严密保护。他只有一句话，“女人真麻烦！” “麻烦也是你儿子给你找的，也是你自己跑去请旨讨来的差使。当总打杂本来就麻烦。”顾琰戏谑道。 “老头子就不该带这么多人来。”琰儿一语成谶，他果然成总打杂了啊。 “他有九个儿子，十七个闺女，孙辈怕是上百。难道就只带你跟团子来？亏得前期的准备工作还全是晋王做的呢。” 萧允叹口气，“这些细碎事情，他的确比我在行。” “有人举轻若重，有人举重若轻。都是能耐！” 萧允嘟囔，“如果是你的细碎事情，我还有耐性理一下。别人家的女人，关我什么事啊？” 顾琰失笑，“在船上嫌闷、闹着下船去逛的大多是你的姐姐妹妹还有外甥女、侄女儿啊。这不都是你们老萧家的女人么？” 萧允道：“不跟你说了，反正我说不过你。” 顾琰噗嗤一笑，据说眼前这个男人各种霸道啊。不过这么多年在她跟前还是蛮能让人的，反倒是她各种欺负他。 这一路走走停停，顾琰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她带着半船的老弱妇孺呢，责任真的是相当的重大。她只能把任务分派给了管御厨、王太医还有香娘子。 管御厨极其门下弟子管吃，香娘子带着几个得意门生调香助眠，只要能吃能睡，再有王太医带着徒弟置办的常用药丸，走了小半月，大问题倒也还没出。 皇帝每每调侃手下那些不习水性的大臣以及皇子皇女就会用‘你们瞧瞧人家秦王府那半船老弱妇孺’开头。一时上顾琰那里讨香料、借厨子、太医徒弟的人不少。弄得顾琰实在有些不胜其扰。直接言明没有多的人手，目前带的人要供应这一艘楼船和龙船的部分用度，人跟香都匀不出来了，还请见谅。不过，她也没有把话说死，每天香娘子的制香课同意各家派一个人来旁听。王太医和管御厨那里也欢迎同行来交流。 她对着萧允抱怨，“我也很讨厌这些琐事，自家不准备充分，这会儿了来找人匀这匀那。说起来还真是挺佩服晋王和晋王妃的，居然能面面俱到，别人都说他们好。”老爷子这是几十年来头回带众人出游，各家有些准备不足其实也是难免。 “所以，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子，咱家才是一对嘛。”萧允看顾琰也陷入这些琐事里一同烦恼，很是开怀。 “哼！” “都是叫老三两口子给惯的，予取予求惯了。总有一天，我要给他们好好改改规矩。”叫他给老头子打杂，照看自家媳妇儿和三个小儿，捎带一些他媳妇儿看重的人这倒没什么，旁人凭什么对他要求这要求那还诸多不满足？要不是如今他尚需格外低调从事，而且近来身心平衡，他早就暴走了。敢明里暗里抱怨的人，他也早就不客气了。前头几个月阴阳失调的日子才算最难熬的，简直内外夹攻。顾琰和两个球球那次要是真出了事，他怕是早按捺不住了。所以此时嘛，耐性多少是好了些许。这也让那些人有些得寸进尺起来。 顾琰道：“我等着！”她也不耐烦面面俱到的敷衍人。众口难调，总是顺了姑情逆了嫂意。在这么一个大家族里，要做个众口称赞的媳妇儿，实在是不容易。她也想要有不用顾忌别人想法，我行我素的那一天。 接下来，萧允为了加快行程路上省些事儿，同皇帝说了一声，将所有船工分作两班，又沿途补充了一些人手，晚上不再落锚停靠，日夜不停的划行。这一点倒是没有人反对，因为前半个月在船上呆着，都巴不得早些到洛阳呢。每每靠岸，也没有人再迟迟不归。一时上下齐心，都望着早到洛阳。他们急着赶路，沿途州府自然也乐得轻松自在。 这样一来，终于在三月底到达了洛阳。洛阳行宫早早就得了信儿准备起来，迎接圣驾以及随驾东巡的贵人们。上下一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入住行宫。住处是何皇后出面分派的，按各自的品级。秦王府分到了第二大的院落，里头景致甚好。 到了这里，顾琰便得作为女主人再进行分派了。此事如今她已轻舟熟路，何况还有齐娘子从旁协助。只是此院落虽大，但此行秦王府来的人着实不少。好在人数比起船上已经有所减少。下船以后，王氏已经带着小棋儿以及本就来自洛阳的老仆们回顾琰出嫁的那处院落。也就是顾大姑晚年隐居之所。三夫人也带着元元与仆从一道去了。她一直在那里就保留着少女时居住的小院。王氏盛情相邀，她也不想住在行宫便欣然同行。至于欧家母子，他们坐车往镇东军的大军驻地附近的城池去了。欧哲在那里购置有住处。一直要到回返之日才会回来汇合。 如此一来，就腾出了三处住所。其实顾琰也不想住行宫，想去成亲后购置的五进大宅居住。奈何，皇帝肯定是不会让她带着三个儿子住出去，剥夺了他含饴弄孙的乐趣的。于是只得放下这个念头。再说了，接下来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呢。萧允这一番紧赶慢赶，正好赶在大球小球满百日前到达了洛阳。原本在船上，还能名正言顺一切从简，如今却是不能了。 所以安顿下来之后，顾琰立马吩咐人开始准备此事。 下午抵达，萧允这个总打杂，一直忙活到华灯初上才算完事。在皇帝那里吃过饭拎着团子一起回来。进了寝房看到桌上摆了几张款式不同的烫金大红请柬，顾琰正在挑选。 他纳闷的问道：“这是要作甚？” 顾琰瞥他一眼，“球球的百日不是要到了么？你这个爹就记得他们满两个月的日子，不记得满百日啊？团子，来，你来挑一张。”这是让人去洛阳城的请柬铺子弄来的最名贵的几种。 团子伸出小胖手随手指了一张，“这张。” “好，就这张了。苹果拿去给齐娘子，再让她将此行随驾诸人的名单送去墨香苑的书生那里，辛苦他们明日之内把请柬给我写好然后让王嘉王佑带人送出去。老管那里也是，要他明日将拟好的菜肴拿来给我过目。记得搭配一些洛阳本地菜。” 萧允摸摸鼻子讪讪一笑，他忙活了一天，这会儿直接进了浴室。顾琰嫌团子缠人，说他一身臭汗，把他也赶了进去。爷俩洗了出来，她总算把事情都理顺，百日宴的各项准备都分派了下去。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秦王府的人，不管是养的清客文人还是府里的属官、下人都知道两位小公子百日在即，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番忙碌，倒也很快就能投入。 团子已经换上了寝衣，看到顾琰也要去洗澡后悔不已。早知道他就赖着也要跟娘一起洗了。爹把他身上脸上搓得很痛，还说自己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萧允道：“这儿还没咱们自己那宅子舒服，住得这么挤。咱们那浴室花了大笔银子改造，还没有用过一回呢。” 可不是么，当时是因为洛阳的宅子要改造，所以他们才往边城去。当时顾琰只当是度蜜月，然后很开就会回来。谁知道再来却已经是三年以后，儿子都添了三个了。还是团子好巧不巧的说动了老爷子才有这么一次洛阳之行的。要不然，指不定她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洛阳呢。 萧允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忍不住了。 “那所宅子，一草一木都是我费心挑的。改造的方案也是我花很大精力才拟定的。我只以为那里是我们要住三五十年的地方。结果呢？” 萧允一听就知道不好，打了个哈哈。看团子还在，便赶他道：“不是说困了想睡了么？还不回你自己屋去！” 团子嘟囔，“在哪啊？”眼睛瞥向内室大床。心头盘算，有没有机会赖着一起睡啊？ “你出去自然有人知道带你回去睡。”萧允说完用小被子把人一裹就抱了出去往外头的王嘉怀里一塞，顺便躲开顾琰的抱怨。这儿住得人这么多，回头让众人都听到顾琰数落他，那不得更多人说他惧内啊。这种时候，自然是惹不起躲得起了。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等会儿再回来就没事了。 发火的对象都没了，顾琰也只得恨恨的进去泡澡解乏。她一定得回去瞧瞧当初她费心设计的装修方案到底执行成了什么样子。那是她以为的家，用的心思自然不少。 顾琰洗好出来自行上床歇下，一刻钟后，收到下人通风报信的萧允才摸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想往顾琰被窝里钻却是没能得逞。只得摸摸鼻子，自己睡下了。这故地重游，无疑是激起了媳妇儿心底深埋的怨气啊。 各家接到秦王府两个小公子满月宴的请柬，倒都不用另行置办礼物。来之前就知道这个日子会遇到，早准备了三份礼物了。想想还真是有点亏，吃一场百日宴足足要送三份礼。 ... 正文 431 祭拜 到了洛阳自然是要看牡丹的，如今ye正是看牡丹花的时节。不过，皇帝打算休整两天之后先去祭拜顾大姑，然后再说其他。所有人都只得先收拾起玩乐的心情。 早就有人想到了这茬，准备了素色的衣服。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够格跟着皇帝去祭拜顾大姑的。也就那么有数的几十个人能够同行。 这其中，顾大姑曾经的学生，诸如梁国公等人肯定是要一同去的。还有顾家人这次随行来的顾琰、顾瑜、顾珉、顾珏、顾琇、顾玺等，当然还少不了明晖一家三口。 老爷子发话让去的人每人准备一盆牡丹做祭品。顾大姑生前最爱的花便是牡丹，不然也不会在拱手叫出手中权势之后选了洛阳做为隐居之地。用牡丹做祭品的确比用其他那些有意义多了。只是有一条，必须自己捧上山去，不能假手下人或者护送的兵士。不然，不如不要去。 顾琰发自内心的认同这个安排，皇帝要去祭拜姑祖母，那别的人有没有这个心肯定都是回去做做样子的。如此，也可增加点难度。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利用姑祖母刷老爷子的好感度啊。怎么也得折腾他们一番才行。因此她精心准备了一盆紫凤朝阳，一盆玉楼点翠，一盆雪里紫玉，算是她和萧允，还有顾琇的。至于顾玺就免了，五岁的娃娃，能靠自己走上去就很不错了。 团子跟前跟后的，看到了就问：“哪个是我的？” “你没有。” “我也要。” “你皇爷爷吩咐，得自己捧上山去。你去试试，捧得起哪盆，哪盆就归你。” 团子果真过去蹲下就试，虎着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自然是一盆都端不起来，反倒手一滑一屁股墩子摔到了地毯上。把阿大阿二给紧张了一番，生怕他伤到了。顾琰倒是不担心，有长毛地毯，而且冬天又穿得厚实。再说了，这皮小子哪天不摔个三五回的。 看团子满脸的不高兴，顾琰道：“什么好东西都要占着，跟你老子一样！回你屋去看看吧，已经放了两盆姚黄了。阿大记得每天要浇水，浇适量的水。浇多了花会淹死的。”想了想又道：“是冷水啊，你们别给我把花烫死了。”屋子有限，这回齐娘子和端娘合住了一间。阿大和阿二就睡在团子的外室。索性让人教一教，每天让他们自己浇水好了。看看团子这个破坏大王能不能怜香惜玉一回。从前破坏什么东西都不会心疼，这回让他自己去浇水，看能不能好点儿。 阿大恭敬的应了一声，就被团子和阿二拉着回去看花去了。知道自己也有，还有两盆，方才还蔫蔫的团子立马就龙马精神了。 到了选定的日子，众人换上素服端上牡丹花出发了。 坐车到了山脚下，穿着白色龙袍的皇帝当先端了盆墨楼争辉就往半山走去，身边就是一身玄色道袍捧着乌金耀晖的明晖。然后后妃、皇子皇媳、公主驸马、公侯伯子男……蜿蜒而上倒也是山中一景。 顾琰仰头看到皇帝走得极稳当，且不慢，明晖护在他身后。遂小声对把团子架在肩头的萧允道：“老爷子腿脚还挺利索。” 萧允道：“这几年挑水种菜，国师还特地让他每日从万岁山绕一圈，也不是白锻炼的。”声音里有衙役的笑意。 想到他秒回的那副场景，顾琰想笑。可想想这是什么场合，硬生生的憋住了。 小孩儿今天就来了顾玺、团子和小棋儿还有元元四个。顾玺被顾琇牵着，元元由顾珉扛在肩膀上。小棋儿则坐在朗月的肩头。小家伙还不知世事，正兴奋的左顾右盼呢。浑不知此行就是他第一次履行被生出来的使命所在。 途中不断有人掉队，譬如说大公主就是第一个。她年岁也不小了，平常从来就是养尊处优、车马代步，要捧一盆花上山着实有难度。所以表现得连她皇帝老子都远远不如。 汪翎羽赶忙上前去扶住她，只是她手里也捧了一盆花很是不便。又不敢随手交给下人，皇外祖发过话的。可是，要是此时放弃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本来呢。再说了，母亲也曾受教于顾大姑，不去不好。 顾琰和楚王妃同时伸了只手出去，她们二人是王妃里显得最轻松的。其他人都有些自顾不暇。 汪翎羽感激的把自己的花盆递给了顾琰，把大公主手里的递给了楚王妃，“多谢二位舅母了。”对啊，只说了不能假手下人和兵士，没说其他人不能帮衬一下的。 顾琰和楚王妃对视一眼，各自撇开头去，拿着两盆花往上。这一次楚王处处都得听命于萧允，楚王妃看到顾琰自然气不顺。汪翎羽着空出手来扶着大公主一路往上。 顾琰道：“大姐平日也要锻炼才是。您看父皇虽不说健步如飞，但也没有大碍。您可得好好保重，回头才好看着乐乐娶媳妇儿呢。” 拿别人举例，大公主肯定不服。而且众所周知皇帝今天能如此，多亏了顾琰的师傅多方设法。所以她这句，大公主还是听得进去的。 大公主笑道：“回头父皇种菜，我帮着除草去。” 团子坐得高看得远，小胖手往上指着，“皇爷爷不见了。” 顾琰道：“皇爷爷是转弯了，盘山而上的大路好走些啊。”这些主，亏得是走大路，要是真让他们走山民踩出来的小道，怕是不知多少人不敢迈脚。 萧允道：“咱们也加快吧，别让父皇在上头等着。”这里早就清过场了，沿途每隔五步他就安排了一个士兵。也不用担心掉队的人会怎样。 好在只是半山腰，众人陆陆续续到了顾大姑的墓前。这儿早被清理出了一块平地。众人捧上山的各色牡丹重重叠叠的堆砌了一座‘牡丹山’，煞是夺人眼球。 众人按品级站在皇帝身后，听他亲自诵读祭文。这祭文是老爷子亲自操刀的，没有假手大学士。顾琰听了觉得，还真不愧是姑祖母的弟子呢，原来老爷子也这么有文采，而且还挺会煽情。听他讲述那些往事，顾琰眼角余光瞥到梁国公和另几个老人都有些不能自已，老泪横流。看来当初那段岁月很艰辛啊。五十年后想起来都还不胜唏嘘。就是墓穴里躺着的这个女人还有皇陵里的太后带着他们走过了那段斗藩王权臣的日子，然后才有了这五十年的富贵荣华。 顾琰又去看明晖，发现他眼眶也有些红红的。小棋儿站在顾琰旁边，受场上低气压的影响，他也抿着嘴不吭声。只是手用力抓着顾琰的手指，看得出有些紧张。顾琰弯腰抚抚他的背，“不用怕！”。 三夫人牵着元元也站在附近，她已经忍不住发出泣音。元元有些害怕，不住的转头看顾珉。顾珉安抚的摸摸她的包包头。 祭文念完，皇帝亲手焚烧于墓前。在现场一众道士的祝颂声中，众人跟着皇帝三鞠躬，然后依次上香。场面肃穆而庄重。然后，皇帝便开始清场了。除了顾家人和顾大姑生前的学生、至交好友（如汪老，他老人家是获得特许坐窄轿上山的），其他人都被赶下山了。也只有剩下这些人，才是真心实意俩祭拜的。 过了一会儿，顾琰看到东方樱扶着一个老人上山来。她看看四周，觉得应该都是自己人。皇帝清过场了嘛。于是上前唤了声‘师爷’扶着他另一边。 “师爷，您这是怎么了？”三年前看着精神矍铄的老人，怎么如今上个山还需要阿樱扶着。三年前他明明看着比皇帝的状况好很多的。 “爷爷刚大病初愈，知道叔叔此次会带小堂弟来，坚持也要过来。这一路车马劳顿，可不就这样了。” 顾琰恍然，这把年纪的人了，病了还赶路，那就难怪了。 在场的人显然都知道东昌王与顾大姑的关系，还有几人不由地瞥向了明晖以及小棋儿。有一个最明显的就是汪老，他是个端方君子，大概是这几十年都没法子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关系，头一扭走到一边去了。却又忍不住看了明晖和小棋儿一眼。故人有后，本该欣慰，可是心情真是不一般的复杂。 也有人是突然恍悟的，譬如说顾琇。她惊讶的张开了小嘴，原来国师不仅仅是琰姐姐的师傅而已啊。长乐用手碰碰她，“小姨，别失态啊。” “你早知道了？” “听我娘说的。十二姨没告诉你？” “说不说有什么差别。”反正顾琰怎么做，顾琇都觉得是有道理的。哪怕她只是因为把这茬事搞忘了。 东昌王看看明晖，他正带着小棋儿给顾大姑磕头。王氏方才也跟在东昌王和东方樱身后一起上来了，这会儿也跪在旁边。东昌王转而对顾琰道：“好孩子，多谢你对阿樱的照顾。之前，是师爷虑事不周了。” 顾琰笑着摇摇头，表示已经不在意了。在明晖一家三口之后带着团子过去跪下给姑祖母磕头。然后，三夫人便也带了儿子、孙女一起过去。 团子乖乖磕了头问道：“里头睡的谁？” “是娘的姑祖母，也是师爷的母亲。” “哦。”团子点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师爷的娘嘛。 元元也问道：“我的谁？” 三夫人道：“是祖母的师傅，你爹的姑祖母，是你的太师祖或者说曾姑祖母。” 元元抓抓包包头，有点复杂呢，不那么好理解。 小棋儿听他们俩都问了，便也仰头问他爹：“谁？” 明晖拍拍他的脑袋，“你祖母。” 祖母小棋儿懂，师姑就是元元的祖母。 “小棋儿，给你祖父磕头。”明晖把儿子抱到东昌王跟前。 东昌王弯腰摸摸小棋儿的头，“你叫东方棋？” 小棋儿时常听人念叨这个名字，于是点点头，“是。” “可会叫祖父？”东昌王眼底露出希冀。 小棋儿还是一字党，祖父肯定是叫不出来的。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团子出了个主意，“小师叔，可以叫爷。” 小棋儿眼睛一亮，仰头喊了声‘爷’。 东昌王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前方的坟墓，眼中水光一闪。然后转头对皇帝道：“这件事还真该说一声谢主隆恩了。” 皇帝把脸转开笑了一下。顾琰留意到明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听东昌王和皇帝说话的语气，这俩人关系还真是不错呢。也难怪要清场了，异国君主悄然入境，不是能昭告天下的事呢。更何况，师爷和姑祖母还是这样的关系。 “以后，你不在了，我不在了，甚至明晖这小子都不在了。总得有人年年来给师傅上柱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的便是绝了先人祭祀。 众人又站了一会儿，算是陪着顾大姑赏了赏那牡丹，然后慢慢下山。这一天也就皇帝念祭文那会儿气氛有些肃穆，其余的时间倒有些像春游远足。 下山的时候，萧允护在了皇帝身侧，明晖扶着东昌王，团子趴顾琰背上，东方樱背着小棋儿，顾珉也背着元元，王氏扶着三夫人，长乐扶着梁国公，年过古稀的汪老依然还是坐他的窄轿……至于那几十盆牡丹，就那么迎风摇曳的摆在了顾大姑的墓前。 下山过后，众人到顾大姑隐居的小宅用午饭。在座除了几个小娃娃以外对这所宅子都很熟悉。就连汪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曾是座上客。当年三老爷和三夫人的事，还是他千里迢迢陪同老侯爷来此提的亲。 端着酒杯，皇帝问顾琰：“你当时就是从这儿发嫁的？” 顾琰点头，“是，三伯母和四哥不远千里从京城来给我送嫁。就是从这里发嫁的。” “等下去你们那个宅子看看。” “能得父皇驾临，实在是那座宅子的荣幸。”顾琰说着，赶紧给齐娘子使个眼色。后者急忙躬身退下，走得急腿脚的缺陷都有些露出来了。实在是时间紧，还得赶紧安排人去看看要做些什么准备。至少每间屋子得清查一遍，不能让刺客混入吧。 在山上的时候明晖就给东昌王把过脉，回来便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来煎。汪老也想留下缅怀故人。于是最后跟着皇帝到了萧允和顾琰那座大宅子的就是顾家人了，多一个梁国公那也是顾瑜的公爹。 好在早就知道主人近日是要回来看一看的，而且平素也时常打扫，屋子已经收拾极为整洁。 萧允和顾琰作为男女主人引着众人入内。 团子兴奋地问道：“娘，这也是我们家么？” “是，这是我们第一个家。边城还有一个家，乐乐家就在我们隔壁。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这一趟出远门，团子一直兴奋得很。听说还有机会去边城，更是高兴不已。 “父皇，请上座。”顾琰从端娘手里接过沏好的茶放到皇帝手边。皇帝有些走不动了，索性和梁国公进了正厅休息。萧允和顾琰进去作陪。其他人则被三夫人带着在这座宅子里游览。 皇帝品了一口茶，是随行带的极品大红袍，“嗯，这儿还真不错，老子今晚就住这儿了。” 顾琰和萧允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萧允道：“那容儿臣安排一下。” 皇帝道：“那是你的事儿。那两个小子呢，难道不在这儿？” 顾琰看向端娘，今天去祭拜姑祖母，她就想到肯定是要到姑祖母旧居去的。这儿只离了一条街，搞不好皇帝也会想着来坐坐。于是让端娘小菊她们把两个球球也带了过来。如此，也算是圆了她一番当这里是家的念头。 端娘道：“禀皇上，二公子和三公子在吃奶。吃好了就带上来。” “嗯，让他们好好儿吃。” 过来一会儿，阿大阿二推着摇摇车过来，大球小球这会儿刚吃了奶正精神。皇帝也很喜欢左拥右抱，让人给他抱到怀里，一左一右的端详着，“还真是一天一个样。胖嘟嘟的，真跟球一样。嗯，这个是大球，这个是小球。” 团子道：“皇爷爷，你分得出来？” “废话，这是皇爷爷的孙子，能分不出来么？” 团子信服地点了点头，顾琰却差点没笑出来。她亲耳听到老爷子问过承缄，“你是朕哪个儿子生的？”承缄当时完全愣住了，老爷子眼睛在儿子里一撇，一脸无奈的渝王像被招领失物一般站起来回答，“启禀父皇，他是儿臣生的。”这会儿居然在团子面前说得如此坦然。 “皇爷爷，我也分得出来。” 皇帝摸摸他的头，“以后要善待你的兄弟，知道么？” “知道。” 皇帝忽然看向萧允，“你宁王叔是因为什么被老三拿捏住的？” “啊？” “别跟老子说你不知道，吃了那么大的亏，你会不查个底掉？” ... 正文 432 留宿（1） 顾琰听老爷子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微微楞了一下。他老人家果然什么都知道啊。都不屏退下人就问，看来也知道跟到这里来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这个地儿更是铁板钉钉他们的地盘。要是他们连这个地方这些人都掌控不住，也是不用再跟人争了直接认输吧。 不过，避嫌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她忙示意端娘和小菊带着有听没有懂的团子、两个球球还有阿大阿二下去，她自己也准备退出去。老爷子是不喜欢她参与这些的，生怕她成为再世武则天。不料老爷子却来了一句，“琰儿，你留一下。身为王妃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咦，她终于不再是‘老九家的’了。顾琰挨着萧允坐了下来，她一味回避好像也矫枉过正了。老爷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阿允回头什么都会告诉自己的。听阿允说取笑他惧内最厉害的就是老爷子了。当然，都是私下。 旁边的梁国公也没提要回避的话，如果皇帝不想他听到，怎么会叫上他一起进正厅来歇歇呢？不过，看皇帝这态度，还是十分向着秦王。这一番让自己旁听是敲打自己不要再试图两头讨好，还是给自己一个有从龙之功的机会？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总之，不论如何，都是皇帝拉自己这个几十年的老兄弟一把了。 萧允道：“那您就看着我被人这么欺负？” 皇帝道：“老子以前替你安排的路，你都不乐意。既然要出头来争，就不能指望老子还像从前那样事事偏袒你。再说了，帝王心术可从来不是讲究光明正大的。如果你三哥真的就只会儒家那套温良恭俭让，这储位早落到老大头上了。根本轮不到你三年前才想来争。而你，如果不能靠自己扳回一城，也趁早死了要接大位的心。给你你也休想守得住！” 顾琰打定主意只听不出声，不过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皇帝一直想找的继承人，简单来说就是个武皇帝，而不是文皇帝。要不然，对不起他辛苦积累啊。从汉高祖道汉景帝七十年的隐忍、积累，不就是为了能为汉武帝打败匈奴提供人力物力财力么。所以一开始他其实是属意齐王的。只是齐王太糊涂，一再败给晋王。最后还在废太子的劝诱下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所以，萧允如今机会还是很大的。 萧允自己自然也听出来了，老爷子来这一趟，其实就是要和他说这个。 “据我所知，似乎和我娘有点关系。我听说宁王府偷偷烧掉了一具尸身，脸完全毁去了。”这件事他没有主动告诉老爷子，怕在他心头捅刀子。只打算回头再收拾宁王。那个窃听众人偷情*的梗，他还没用呢。打算找个杀伤力最大的时机再抛出来。不过，现在老爷子问起了，他肯定不吝捅宁王刀子。 皇帝眉眼一利。他想起有一次之前有一回小十七到紫檀精舍来，宁王正寻摸了好东西给他送来。一下子失态地连茶盏都碰翻了。他当时只以为宁王许久没见小十七，陡然见到她越长越像卿儿，太过吃惊的缘故。现在想想，这几十年这个小堂弟装得可真好啊。他这是被足足蒙骗了几十年啊！ 这几十年想着就剩下这么一个亲近点的兄弟，他一直很纵容宁王。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倒是没想到纵容出了一只白眼狼，一心惦记着他的女人。还不知背着他，宁王是以什么眼神、什么心态看待小十七呢？他要不是皇帝，不知道宁王能干出什么勾当来。他这些年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也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罢了。自己心头不是没有数的。 顾琰看了老爷子的反应觉得有些荒唐，宸妃可是欧老将军的正室，被你强取豪夺的。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再说了，宸妃最早可是人家宁王的未婚妻。不过，找替身这种事是有些膈应人啊。她都觉得宁王找了个和萧允有同一张脸的人相当膈应，老爷子的感受可想而知。那是他心上不容人碰触的朱砂痣呢。 而且，宁王一直就一副对宸妃可有可无的样子，却是暗地里这般作态，这个人也太表里不一了。老爷子纵容了他几十年，他就骗了老爷子几十年。这才是最呕人的地方。再深想，宁王的种种作为，到底是不是掩饰着更大的企图啊？他通过拍卖行大肆敛财，还窃听官员、巨富*，这也可能是乱政之源啊。反正只要觉得一个人不值得信任了，那以前能接受的事，也就不能接受了。会怀疑其背后有企图再正常不过。尤其这被哄骗了几十年的还是最多疑的帝王。 顾琰看老爷子脸色不大好，赶紧上前替他把脉。可别一会儿怒急攻心，血不归经啊。她可是吕太医和国师共同的弟子，这会儿跟前没别人，自然是当仁不让。 “父皇，那种人不值得您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得。您多不容易才有今日的精气神啊。瞧瞧我师爷，唉——” 萧允一看老爷子气到了，也赶紧过来劝道：“就是就是，爹你别生气了。咱们出去看团子蹴鞠吧。”宁王这次没有同行，不然这会儿他就把人揪出来揍一顿。这几个月宁王都称病不出躲着呢。怕是想着躲得了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很快晋王就要成太子了，他就不用怕萧允自顾不暇，也就顾不上恶意报复了。 两人把皇帝劝到中庭，团子和顾玺还有阿大阿二正在蹴鞠。两个球球在乳母怀里晒着晒着太阳。 团子自从给小棋儿当起了教练，踢空球的几率越来越低，尤其另外三人都把球喂到他脚边。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偶尔也能搏个满堂彩。 皇帝看着在草坪上跑动的团子，微微露出笑意，再不见方才的气恼。方才其实也是顾琰这几年头回看到他形于外的怒气。估计这么多年的皇帝当下来，控制面部表情、保持高深莫测简直已经成了老爷子的本能。方才肯定是一时气急了。 梁国公其实觉得宁王这个人，要说他有多大的野心那还真不太可能。他和宁王的关系这些年处得还是不错的。很多从海外弄回来的宝物，都是宁王帮着拍卖的。不过秦王明显对宁王意见很大。再加上皇帝方才一番近乎明示的表态。他选择了闭嘴，没有替宁王分辨什么。毕竟，他们也只是利益往来，并不是有多深厚的交情。 长乐也在这边，见到祖父跟着皇帝出来，便过来了。实际上顾家人也大多逛过一遍园子回来了。能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有时候也是大有好处的。之前太夫人就有心往秦王府的船上多塞几个人，可惜提了一回顾琰没接茬。如今不是在行宫，就在顾琰的宅子里，而且还是刚祭拜过顾大姑，皇帝抱手在旁边面色和悦地看团子踢球，如此好的机会自然谁都知道要努力抓住。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往皇帝跟前蹿的。譬如顾珏就不敢，怕皇帝想起她娘。皇帝曾经挺喜欢小时候的孙茯苓，但如今肯定对她一丁点好感都没有。如今德妃、魏王、孙家都成了历史，嫁过人还和齐王不清不楚的孙茯苓皇帝不深恶痛绝就够了。 顾瑜见长乐走到梁国公身边，先是给皇帝行礼，然后又伸手搀扶祖父，心头暗暗欣慰。 皇帝听她叫梁国公祖父、叫顾琰十二姨想了一下，“哦，你就是那次弹《对酒当歌》还挺有几分意思的那个小丫头。”看来梁国公当年相中顾家嫡长孙女，以十万两银并六十六箱奇珍异宝做聘，替自己那病怏怏的嫡长子娶回来倒是不亏。生个女儿仙露明珠一般，儿子想来也不差。 长乐道：“臣女阅历不够，弹得还不够好。所以这次有机会东来增长见识，实在是十分的高兴。” 皇帝点点头，“嗯，能多出来走走看看自然好过一辈子就在深闺大院里打转。哎，你又是哪个？”说着指着旁边的顾琇问道。 顾琇福身不卑不亢地道：“启禀皇上，民女是秦王妃的庶妹。” “哦，听小十七说起过。”听说初时挺小家子气，后来经过师妹和琰儿费心调教，如今站在梁家小丫头这样的国公府嫡出千金身旁也丝毫不逊色，看不出只是个庶女了。也是底子好，自己那个绣花枕头一样的亲家别的不说，至少给了儿女一副极好的相貌。而且听十七说，这个小丫头从小就处处模仿琰儿，还跟着家将习武、利用一切条件用功读书。因此在有了名师指点的之后脱胎换骨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十七公主本来也想跟着皇帝来的，可是何皇后也是很少爬山，体力有些不支。十六公主更是还要靠驸马搀扶才好下山。她也不好把何皇后就交给宫女，便跟着回去了。想来不管是去顾大姑旧宅还是九哥九嫂旧宅，以后都还有机会的。 皇帝牵上团子和梁国公边走边说，又让两个小姑娘一起陪着，慢慢的在这座大宅子里转着。顾玺看小姐姐在，他便也一道跟上了，还小跑几步抓住顾琇的手。阿大阿二也推着摇摇车在旁边跟着。从团子到球球，他俩推这个完全是熟练工了，而且推得小心谨慎，顾琰放心得很。 皇帝对顾琰和三夫人把贵女书院搬到了船上、进而搬到了洛阳的举动很是欣赏。学习如逆水行舟，怎么能时不时的就中断呢。还在大运河上的时候，每天上学、放学，小姑娘们都是由秦王府的小船接送，早被他看在了眼底。而且，长乐和顾琇展现出来的个人素养，也说明她们的培养很是成功。皇帝素来喜欢才貌双全的小姑娘，此时点她们二人作陪随口一番考校之后自然是比较满意的。 萧允招手叫来何山，告诉他皇帝今晚要在这里留宿。让他最快的时间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来。顾琰也让齐娘子去安排食宿事宜。管御厨和王太医等人都立即从行宫用马车接过来了。本来用留守看管这座宅子的人就够了的，可皇帝要留宿自然不能如此怠慢。 何山的脸立即变成了苦瓜脸。这代表今晚他要担负护驾的重任。他想了想便去找顾珉询问一些相关事宜。其他跟来的宫中侍卫都在当值不能擅离职守。只有顾珉算是今天休假的，就被他合理利用了。顾珉自然是没有二话立即将元元交给顾瑜帮忙看着便帮着他多方安排、布置。元元见皇帝的机会很多，而且她今天鼻子有点塞，所以既没有一起去蹴鞠，也没到皇帝跟前刷存在感。 就这样，安全、后勤工作都交代了下去。半个时辰后，何山和齐娘子分别来汇报，萧允和顾琰都还算满意。在目前的条件下如此安排就算不错了。老爷子到儿子、媳妇家住一天，这样招待也说得过去。好在他没将皇族中人都带来。那是秦王府才能容得下的。他们这幢宅子可不成，还是太小了。 顾琰道：“要不要问问老爷子要点谁来作陪？”这一次出来何皇后、贵妃、淑妃还有另外一些低位妃子都是被带来了的。贵妃原本不想来，她儿孙都在京城。可皇帝说她难得出回京，还是坚持把她带上了。贵妃后来想了想，齐王被留下看着自己儿子，带上她还有点人质的功效，便不好再谢绝了。 萧允想了想道：“不用了，平日老头子在紫檀精舍她们也是难得见到一回。吃饭睡觉什么的有团子陪他就足够了。” 顾琰噗嗤一笑，老爷子来做可，团子可以陪吃陪游玩回头还能陪睡，终于是可以为父母分担了。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要不，咱们现在也四处走走？” 萧允脑子里过了一遍，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了。 “好！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不要走一处，就说一处。”这座宅子顾琰画装修图稿的时候改动了不少地方。回头她看到一处就想起来之前白费的心血，岂不是得念叨一路？偏偏这件事他一点都不占理，只能听着。 “不说了不说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我自己也会烦的。再说都走到这一步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难得离开京城来度假，时间不能浪费在我的唠叨上啊。看你说的，好像我平常多唠叨似的。”说到后来顾琰忍不住又嗔了萧允两眼。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顾琰和萧允在宅子里慢慢转悠，一路转到改造得很实用的婴儿房处。两个球球今天就被安置在这里。其实团子也可以，不过他还承担着陪睡的任务，就不用了。当初顾琰也曾经揣想过今日种种，尤其是儿女绕膝的情景。那会儿可真没想到会一口气生三个儿子。 萧允叫了人来问皇帝在何处，得知去了他给设的祭奠宸妃的那间屋子便赶紧和顾琰说了一声，两个人匆匆过去。他是将老爷子当初画的一幅宸妃的等身画像挂在正厅，然后屋子那些全部是还原的宸妃曾经的居所。回头又惹起老头子的伤心事就坏了。 皇帝正负手仰头看着画中的宸妃，团子等也跟着他看。他的情绪看起来挺平静的。 “爷爷，是谁？”团子指着画上的美人问道。好眼熟啊！ 皇帝弯腰把他抱起来，“是你祖母。” 一旁的长乐和顾琇已经猜到了。在秦王的地方挂着的画像，不是顾琰那肯定是宸妃了。尤其画中人和秦王还有十七公主都如此像。就连眼前的团子还有大球小球，眉眼间也能看出与她相像之处的。还有、还有皇帝眼中的迷恋与追思……她俩方才见到，都有几分为画中人的风采所折服。怎么说呢，平常见到十七公主已经觉得够风姿绝俗了。可也不及这画中人啊。 十二姨更令人天下女人羡慕。 一个女人香消玉殒二十多年，还能让一个可以坐拥天下的男人如此怀念，进而庇护儿孙。这宸妃也是值了。只不过，细想想似乎还是琰姐姐 顾玺小声道：“好漂亮！” 皇帝笑着瞥他一眼，宁王对宸妃的心思让他不喜，但来自五岁孩童的赞美他倒是很乐意接受的。 团子挠挠头，有些不明白皇帝的话。他祖母不是这个样子啊，每次进宫都会给他吃的、玩的那个不才是他祖母么？ 皇帝看明白他的疑惑，“这个是你亲祖母。” 团子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皇帝有点没辙了，最是麻烦就是给这样倒懂不懂的小屁孩解释新事物了。而且，他怎么给才两岁的孙儿解释嫡庶那么复杂的关系啊。尤其是在他家里还根本没这回事的前提下。 团子是很有求知精神的，就连顾琰都时常被他的为什么问得哑口无言。他还在等着皇帝的答复。不过，画上这个祖母看起来更亲啊。对了，像他爹。发现这个之后团子高兴极了，指着道：“像我爹！” 正文 433 防备 皇帝失笑，“说反了。是你爹像你祖母，就好像你像你娘一样。肯定不是你娘像你啊！” 团子点点头，“哦，对。”基于这一点，他接受了这个才是他祖母，亲祖母的说辞。没有再继续追问了。只仰头认真的看着，越看越觉得亲。 皇帝松口气，再问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他也是经常被团子问倒，很多问题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人。这小子，才两岁这么爱追根究底做什么。 大球小球忽然嘤嘤的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就是小声的哭。皇帝问道：“他们怎么了？”这俩小孙子憨憨的，特别好玩儿。他自然也是上心的。 顾琇挺有经验的道：“皇上，想必是又困了想睡。民女和长乐这就哄他们睡。” “好，你们赶紧把他们哄睡了。” 这里，乳母和丫鬟都没有被允许进入，也就阿大阿二有幸推着摇摇车跟进来了。其实他俩也挺会哄两个小公子睡觉的，就是伸手到摇摇车里拍一拍，轻声唱首催眠的曲子，很好哄的。大概因为都是双胞胎的关系，他们俩平素无事很喜欢跑去跟着照顾两个球球。不过，皇帝显然更信得过眼前两个小姑娘些。 顾琇和长乐一人抱了一个，走动着拍哄。顾琰近来看到的时候两个小儿子都已经睡过去了。她让她们抱着出去交给乳母带回去睡下。阿大阿二便推着摇摇车也跟着出去了。一时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一家三口同皇帝。 团子很高兴的指着墙上的画像道：“是祖母！亲祖母！” 萧允道：“嗯，没错。” 团子挠挠头，“为什么，还有一个？”墙上有一个祖母，宫里还有一个祖母。宫里那个他上午还看到过呢。 萧允小声道：“何止一个啊！”这要是把贵妃、淑妃等人都算上，好多呢。 皇帝瞪萧允一眼，给团子解释道：“因为你祖母不在了，祖父聘了如今那位祖母为继室。所以她也是你的祖母。” 顾琰心道，这个说法倒是把废后一笔抹去了。 团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转头去看画像。 皇帝道：“你们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孙女儿啊？”继承了卿儿和琰儿的美貌多才的孙女，想一想都令人期待啊。怕是比谁家的小姑娘都要来得好些。 团子听到了，立即大声附和道：“要妹妹！” 萧允道：“那爹你可得跟着国师好好养生。这也是啊，怎么就一气儿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呢。”声音里满是得意。老头子当初生个儿子多难啊，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还跑到宗庙里跪了半夜。到了他这儿，三年生仨。 皇帝懒得理他，头都没转一下。 团子还记得生弟弟还是生妹妹是归他爹管的，于是又道：“爹，要妹妹嘛——” 萧允道：“没问题！” 顾琰瞥向老爷子，见他静静的看着画像，嘴角一抹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手上把团子抱得牢牢的。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之前说要不要问问老爷子想点谁来作陪的话有点犯蠢。老爷子分明就不需要后宫嫔妃作陪，谁来了都是打搅他怀念宸妃，在他看来都是多余的。而来的人站在这里怕是也尴尬得紧，怪不得之前何皇后直接就说自己体力不支要回行宫先歇歇，贵妃淑妃等人也都一一离去呢。此时适合站在这里陪着皇帝思念佳人的，就只有宸妃的血脉后裔而已。自己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连这都没有想到！ 晚间东昌王等人也从那边被邀过来一起用饭，三个老头子叙旧，几个小娃娃满场跑来跑去，场景倒是蛮感人的。 顾瑜对顾琰又亲热了许多，她小声道：“十二妹，我知道你心头难免有些芥蒂。可是我入了梁家门，就是梁家人。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大姐姐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明白。”这世上能把人聚得更严实的还是利益。老爷子当着梁国公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梁国公心头的天平肯定是会发生变化的。如今这样的关系，反而牢靠些。 不说顾瑜，其他人除了清高如三伯母、和她真正是共进退的四哥，就是顾珏也也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在去年最艰难的时候坚定站在了她这边的么。她和顾瑜本就没有多么深厚的姐妹情谊，原本就没有太重的指望，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做法而受伤。何况去年的事和自己从小感情最好的那一个，才是捅刀子捅得最狠的。只不过她心底嘛，也会因为秦王府处于弱势时亲人们的迥异表现远近亲疏更加明晰而已。 顾珏和顾琇坐在一处，很是低调，几乎没有存在感。皇帝大概还记得她是谁没有问过，一直视若无睹。这种场合于她而言很尴尬，但又不得不出席。因为她除了是孙茯苓的女儿，还是顾家女，是萧戎的正妻。 当年孙茯苓看中了齐王可能为储君，所以豁出名声不要没名没分的跟了他。如果齐王真的能成储君进而称帝，后宫她是很难有一席之地了，但是就算只做一个外室她的日子都会很好过。她的儿女会跟着享福，根本就没人敢取笑于她。不得不说在经历过只看脸选男人的失败后，她相当豁得出去。可惜，她又赌输了。如今不但齐王失势，就连德妃和魏王都失势，孙家更是被抄家。曾经风光无比的茯苓县主，从天上掉落尘埃。她的儿女如今都要靠着顾琰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顾琰举杯和东方樱共饮了一杯，小声问道：“师母怎么没过来？这儿又没有外人。” “叫她了，她说留下帮我看着臻宁就不过来了。我觉得叔叔婶婶之间怪怪的。那感觉就是搭伙过日子，做个伴。”东方樱这次未婚产女受了王氏尽心尽力的照顾，心头对她对了几分认同。 顾琰也有些唏嘘，王氏今日能跪在明晖身边祭拜姑祖母，怕是就已经于愿足矣了。当时都看到她眼角的泪花了。至于旁的，她怕是也不求更多了。 明晖好好捯饬过之后和在小道观完全不同，那是从里到外冒着几丝仙气的。王氏其实也是美丽动人又温婉大方，对小辈极好。真到了关键时刻，外柔内刚的她也是能担事的人。皇帝亲自挑的人，肯定不能委屈了他宝贝师弟啊。可是顾琰看了两年，她真没看出他们俩有cp感、有化学反应啊。 王氏嘛，对明晖肯定是有感情的。首先就是感激之情，感激他让她有了提早离开宫廷这个大泥潭的机会。作为女官，她原本还要服役好几年才有机会脱离宫中生活的。就冲这一点，她就比同一批进宫的姐妹幸运了很多。更不要说她如今还有了小棋儿。后来慢慢的，顾琰就发现她眼中的内容有些变质了。她动情了！只是一直压抑着而已。 这个其实再自然不过，顾琰觉得她小时候要是见过明晖的真面目又一直不知道彼此的关系，八成她也会动心。亏得那个时候他邋里邋遢还扮老了三十岁啊。 再说明晖的人品，表面嬉笑怒骂，实际却是心怀天下。当初他在小道观藏得好好儿的，就因为认为晋王是个好王爷，便不惜暴露身份为他治伤，落得个自己拖着早年中毒又受伤一直没好全的身体亡命天涯的下场。他并不图晋王任何回报，收下那几十两银子也多半是为了她以后能过得好些。 这几年更是放弃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伴君如伴虎的给皇帝当起了健康顾问，为他延年益寿。说起来，顾琰其实也很希望明晖能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是她是不敢强迫的。皇帝的做法虽然是成全了不少人，却也是罔顾了明晖自己的意愿。他其实是可以撂挑子走人不干了的。顾琰相信如果他要跑，皇帝怕是找不回来。可他却还是屈从了皇帝的意思，生下小棋儿。留下来继续设法延长皇帝的寿命，对王氏母子负起责任。 这样的男子，要让王氏不动心真的是很难。可是顾琰观察明晖，却看到他眼底一如当初禁欲的淡然。王氏母子于他而言，就只是责任而已。想必，破戒的自责其实一直在他心底萦绕吧。有时候看到这样的明晖，顾琰心头都忍不住怨怪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的皇帝。但一面又庆幸有小棋儿这么可爱的小师弟，着实是矛盾不已。 东方樱看顾琰发起愣来，伸手撞撞她，“叔叔问你盯着他做什么？” 顾琰一看，果然明晖眼含疑问的看着自己，他腿上坐的是不如往日精神的元元。 顾琰道：“师傅，我盯着你，发呆啊！” 明晖瞪她一眼，然后问元元，“你姑姑说的全是废话。” 元元咯咯一笑，往后靠进明晖怀里。他看向上方三个老头儿，上头皇帝的健康归他管，还有自家老头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他得盯着省得他们忆往昔峥嵘岁月一时说激动了偷偷喝酒。 皇帝见状对东昌王道：“他平素就这样，跟盯不老实的孩子一样盯着朕。朕如今是好多了，看你这幅模样。不如这回让他跟你回去东昌呆一些日子。朕身边还有太医正等人呢。实在不行，琰儿也可以替代一段时日的。” 东昌王面上露出喜色，“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明晖，你就带上小棋儿过些日子随为父回东昌吧。” 明晖点点头，“好！”能够不弄得忠孝不能两全，当然是好了。 东昌王让人把跟着团子混到台上跳舞的队列里的小棋儿抱过来，“乖孙子，你别在上头了。看回头被撞到了。” 小棋儿回身指指团子，意思团子会照看他。倒是对这个师侄信任得很，根本不考虑团子如今也只是三头身，哪里真能照看得了他。 顾琰看看台上跟着舞女胡乱动作的团子，看小棋儿还蠢蠢欲动的想再上去，便把团子也叫了回来，“坐下吃些东西，好好一场舞加上你成什么了？” 团子指指中意的菜肴，然后张开嘴巴。顾琰便夹了喂给他，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跳舞啊？”几乎是每到这种场合，他都要钻到台上去。一个没看好，一眨眼就能在台上找到他。 团子把菜吞咽了下去，挺挺小胸膛道：“都看我！” 嗬，还挺有表现欲。 萧允没好气道：“那街上耍猴的人家路过还都要看两眼呢。” “要猴子——”团子听了大声道，小棋儿窝在东方樱怀里帮腔：“猴——” 萧允气结，不再和他说了。 顾琰又喂了团子一勺，“你就不能像元元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么？” 团团看看元元，然后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孔，“通的。”他是说元元鼻子不通不舒服才坐得住。 小棋儿有样学样，反手指指自己的小鼻子，“通——” 元元恼了，瞪着他们俩。 东方樱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家伙，元元不舒服你们还笑她。罚你们老实坐着吃东西，小屁屁再不许离开位置。” 晚上，团子跟着皇帝一起睡。他坐在大床上抬起手由皇帝给他脱衣服。他以前也在紫檀精舍睡过，就是跟着皇帝。不过是午睡居多，过夜就那么一两回。 “还要不要尿尿？” 团子摇头，“尿过了。” “晚上要尿记得提前喊人，别发水冲爷爷。”皇帝掀开云被，团子直接翻身滚了进去。 “你还真是个团子啊！回头回京城的时候就把你团起来踹一脚就滚回去了。” 团子摸摸小屁屁，“才不要！”顿了一下又一本正经的道：“球球才能滚。” “团子一样可以滚，你方才不就滚了么？你们三兄弟都圆溜溜的可以滚。这名儿都怎么起的？这要是个小孙女又要取成什么样啊？” “丸子。”这个是团子追根究底从顾琰嘴里挖出来的未来妹妹的名字。虽然是随口那么一说，不过说过顾琰觉得不错，以后肯定就启用这个了。 “得，又是个圆溜溜的。躺好，别动来动去的。” “哦。” 顾琰从婴儿房出来，问了一下知道萧允到各处巡视去了便先行回房。老爷子住这里，安保自然是重中之重。虽说洛阳一直以来都很安定，边境有镇东军守着，城里也有衙役和士兵巡逻。而且天朝和东昌的关系这几十年一直很友好。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就算不说外贼，内贼也不得不防。 此行所有的事务都是萧允在负责，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全是他的责任了。皇帝留下齐王看着晋王，又执意把贵妃带到洛阳。这都说明他不是完全信任晋王的。在皇家父子相疑、兄弟相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疑才是不正常。就是了为了不然儿子行差踏错，皇帝也得把所有的路子堵死。 如果皇帝这次东巡出事，黑锅肯定会扣在萧允头上，得利的自然是留京的晋王。身在皇家，第一件要学会的便是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手。正如皇帝所说，如果晋王只会儒家的温良恭俭让，他如何走得到今天？所以，依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一路行来，萧允都将楚王一系盯得紧紧的。让他们没有私下搞小动作的机会。楚王背地里对萧允颇多抱怨甚至是诅咒，这些顾琰都从江氏那里知道了。但是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动。他们自然不会只信江氏的一面之词，但安插在楚王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说辞。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打算的样子。 萧允说晋王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他不能失了天下士子的心。所以明着他是不会做什么的。而且老头子其实防范也挺严实，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但是，自己依然不能不防着。 这一夜，萧允睡得比之前都警醒，虽然他已经调了行宫的守卫过来支援，却依然不敢大意。这么大的声势，从今日起，这座宅子是秦王别苑的消息算是暴露了。顾琰想窝在这儿过自在清闲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正文 434 友邦 萧允和顾琰对视一眼，既然是东昌王很可能中了不知名的毒，不消说东昌此时正面临险恶的王权争斗。这几十年天朝力撑东昌王，镇东将军也曾率军进东昌帮助镇压过叛乱。而且这次，东昌王本人还在天朝境内呢。所以这会儿他们虽然惊讶，却并不惊慌。 “那国师是怎么打算的？”萧允问道。 “我让阿樱连夜启程回东昌去了，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我做不来，她比较擅长。她虽然一走近两年，但是之前的人脉还在的。至于老头子，他现在身体不好，我打算留他在洛阳住下，好好调理一下身体。此刻天色已晚，我就没有去打扰皇上。明日还请秦王代为禀奏一声。我得回去翻查我娘留下的那些医书典籍，先弄清楚老头子是中了什么毒最要紧。” 萧允想了一下，“明日父皇回行宫了，我就让王太医过去帮国师。” 顾琰道：“我明天也过来帮忙。” 明晖道：“你就算了，照顾好你三个儿子就成了。师姐如今已经在书库忙活上了，我这就回去了。对了，明儿把香娘子派过来，我想让她瞧瞧老头子是不是闻了什么掺了东西的香料。对外就说是给他配一味有助恢复的香好了。” 顾琰点头，“好的，没问题。”本来想问需不需要把小师弟和臻宁接到这里照看，后来一想师爷肯定是想他们陪着的就作罢了。无缘无故接来，他老人家肯定要奇怪的。师傅跟三伯母在书库里翻查典籍，还可以说是替姑祖母整理书库。接孩子就有点不对劲了。 明晖说完就离开了，顾琰和萧允重又躺到床上。顾琰感慨道：“没想到天朝这边父子、兄弟没出什么状况，倒是东昌王室先乱了。好在师爷执意往洛阳来了，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说起来，还多亏了团子的神来之笔呢。” “嗯，睡吧。真要是这样，那也是你师爷福大命大。” 翌日，顾琰和萧允把自己打理妥当，便抱着吃过奶的两个球球到安排皇帝入住的院落。这屋子是当初就留出来的，是整栋宅子景致最好的院子。每家这样的院子按规矩都是给尊长居住的。譬如当年靖西侯府的东院。如今这一进屋舍的厢房用来祭奠宸妃，正房留给老爷子做卧房。原本也没想过会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昨儿老爷子知道他们一直把这一进屋子留给他，表情很是和悦满意。 过去听说祖孙俩都已经起了，这会儿老爷子正抱了团子去给宸妃上清早第一炷香呢。萧允和顾琰便从乳母怀里接过大球小球抱着一起进去上香。 皇帝满意的看着他们一家五口。不管怎么说，琰儿一气儿给他和卿儿生了三个孙子开枝散叶，这就是一个大功。等来日他去见卿儿，也能多点底气。他把他们的儿子照顾得很好。等到那件事尘埃落定，他也就没有别的牵挂了。卿儿也等了他二十五年了。 一家人上完了香，萧允道：“爹，去吃早饭吧。是琰儿昨晚配好料，让人三更就开始熬的养生粥，按照我娘留下的手札里弄的。” “好。” 皇帝牵着团子走在前头，萧允和顾琰一人抱一个跟在后头，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六口之家一般。皇帝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所以萧允一直等到他用完饭，回到行宫才把明晖昨晚过来说的话告诉了他。 皇帝蹙眉，“有这样的事？我就说他怎么一下子老得这样厉害。你叮嘱镇东将军注意东昌那边的动向，一旦东昌求援随时准备出发。” “是。” 秦王府的院落这边，团子问顾琰，“娘，怎么不住家里？” “咱们要跟爷爷住一处啊。”有了昨日里三层外三层把宅子护着，又把街道都封了，那儿如今其实跟行宫也没两样了。 “像昨天，不好么？” “不好，爷爷是一国之君，要住行宫，处理很多事情。” 团子嘟囔，“找元元、小师叔，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啊，反正你只负责坐马车过去就是。只不过要多走一刻钟罢了。难道住那边，你还能想去找他们，就迈脚去了？” 团子挠挠头，好像也是啊。于是便不再纠结了。 “去看花花吧，你的花浇水了么？” “没。”想到自己的两盆花，团子急急忙忙叫上阿大阿二就回去厢房浇花了。小家伙是个爱美的，对于这两盆牡丹正在兴头上，关心得很。 顾琰怕他一会儿闲着没事又闹腾，便让人去弄了几只很漂亮的风筝回来，让阿大阿二和顾玺陪他在草坪上放风筝。她自己则趁着团子玩得起劲，大球小球睡着的机会去看了下贵女书院上学的情况。三夫人帮着明晖翻查典籍，这儿需要一个管事的人啊。顾琰是分身乏术了，想了想便把事情交给平常经常跟着三夫人做事的侯女官了。这位在宫中就是能人，管个贵女书院自然不在话下。现在想想，她昨天一冲动就跟明晖说要过去帮忙，根本就不现实。就不说她三个儿子最大的都还没满两周岁，在洛阳需要秦王妃出面做的事儿可也不少呢。 安排好了贵女书院，顾琰又往何皇后的居处去。昨日何皇后说自己体力不支，没有一同下山。她回来了总该去问候一声。 何皇后早就恢复过来了。这会儿倒是一众妃嫔还有公主、王妃都集中在她那里，正商议着要办一场真正赏牡丹的大会。顾琰请安之后便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先旁听着。她还不知道前情呢。她的位置就在何皇后左手边，这次晋王妃没来，她就成了王妃里独一份的亲王妃。地位唯有十六公主这个嫡出皇女可以媲美。 这会儿真是十六公主在说话，“母后，昨儿咱们每个人准备的花盆都是小的。这回让那些世代专门种植牡丹的人家把最好最大的牡丹送到行宫来，儿臣觉得那么一盆盆的重叠上，还真是怪好看的呢。听说洛阳的花农每天都要斗花，还要祭拜花神。不如这次就让她们到行宫来弄？” 十六公主是何皇后亲女，所以在座众人有了想法都喜欢先去说动她，然后再经由她说动皇后。这条曲线救国的道路往往比自己来说事半功倍些。 听她说起昨天捧上山的花都小盆，在座诸人都露出笑来。昨天那种情况，谁傻才挑一盆大盆的呢。也只有皇帝挑了四盆大的让士兵抬上去。大盆的显然更有看头一些。于是也纷纷赞同这样的安排。 何皇后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这件事就交给十六你和小十、还有……老八媳妇负责。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十公主、十六公主还有蜀王妃一起站起来，“是，儿臣领旨。” 主意是十公主出的，十六公主极力赞同，所以点了她们两姐妹。至于蜀王妃被点名，那是因为齐王妃和晋王妃这次都没随行；燕王妃何皇后和皇帝都不喜；然后渝王妃那里还要张罗照应一众文章大家；楚王妃一路避嫌不揽事，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被怀疑别有居心；顾琰又要照顾三个年幼的儿子，还有其他许多事务，也是不能再加担子的。所以何皇后看了一圈就只好把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蜀王妃抓壮丁了。 何皇后看向顾琰，“琰儿，昨儿皇上用饭可香，睡得可好？” 众人都看了过来，昨天皇帝就如平常人家的老公公一般住到秦王在洛阳的别苑，众人都是知道的。要说皇帝待秦王府的偏爱，那是举世皆知的。亲临秦王府明里暗里也不是一回两回。在座的人对此都有些麻木了。可是眼瞅着这到了洛阳，还是到萧允顾琰家的别苑住了一晚，还是有些令人心头失衡啊。 顾琰道：“回母后的话，昨日父皇与梁国公叙旧，饭菜用得挺香。儿臣今早请安的时候，看他精气神都挺好，想来睡得也不错。”昨天的饭菜，顾琰是把抄录的欧夫人给的宸妃的食谱手札给了管御厨让他按上头的菜色做的。皇帝用得是挺香。今早看他的气色，昨晚有乖孙子陪睡，睡得的确还不错的样子。 “哦，那就好。”昨日祭拜顾大姑的事已经了了，只要皇帝吃得好睡的香，那大家伙就可以放放心心的玩乐了。 众人又闲话了一阵，何皇后道：“都散了吧。琰儿你留一下。” 待众人离去，何皇后对顾琰道：“皇上已经派人告知本宫东昌王的事，如果国师有任何需要，你直接让人去办就是。不用再来请示本宫，也免得耽误时间。” “儿臣知道了，紧急的事情就不事前请示了。事后儿臣再来汇报。”要用到宫里的人力物力财力，事前不用请示是何皇后开恩，但事后肯定得知会一声。就是在职场，这也是规矩，何况这还是宫廷。说起来如今在女眷里，同辈里顾琰就晋王妃一个平级，何皇后这一个上级，其他贵妃、淑妃因为不是亲母妃，和她品级（正一品）也相当。所以，当然不能怠慢了何皇后，处处都得表现出尊重来。不是亲婆母，更得注意。 何皇后捏捏额角，“淑妃从昨日起就有些精神恍惚。本宫让十七回去照顾她，她却避而不见。想来想去，大概是她那块心病又犯了。小十七怕是有些难受，你回头去宽慰她两句吧。”何皇后声音里有些悲悯之意。皇帝昨日肯定是去怀念宸妃去了，淑妃这么多年对宸妃一直是耿耿于怀。可小十七何辜？ 顾琰有些纳闷的道：“母后，儿臣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就因为十七妹长得很像母妃，所以一直不受淑母妃待见？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何皇后道：“这事儿本宫也过问过。听说小十七生下来就酷似宸妃，皇上是高兴得不行，从小当掌上明珠宠着。可当时淑妃还在坐月子就说这不是她的女儿，是、是宸妃转世投胎。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想的。” 顾琰一脸的愕然，没想到淑妃居然是这么认为的。就算是有转世投胎这一说，宸妃干嘛投胎做皇帝的亲闺女啊？为了报复他的强取豪夺啊？不应该，她对皇帝要是没有感情，就不会留下阿允，还拼死把他生下来了。所以说十七妹是母妃转世，这完全是无稽之谈。真的是好荒唐啊！淑妃是入魔了吧？ 何皇后又道：“昨天回来，贵妃也称病了。本宫要去探望一番，你进去安慰小十七吧。” “是。”顾琰站起来，忍不住又问道：“既然淑母妃心头不舒坦，怎么十姐还有心弄牡丹花斗花、祭神的事啊？” 何皇后也站了起来，“看来小允还真是什么有关淑妃的事儿都没有同你说。淑妃是后宫中最爱牡丹之人。”想不到小允对他这个亲姨母如此的不感冒。那将来淑妃对自己更是一点威胁都没有了。彼此合作，何皇后心头也曾担心云家将来对萧允影响过大影响自己的地位，如今看来这层担心可以放下了。淑妃可真是个痴儿，痴得来连备受皇帝宠爱的亲女儿也推开，连可以为自己带来权势荣宠的侄儿也不知道拉拢。她这样为爱而生的人，能在后宫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看来多亏了宸妃的余泽啊。可惜她不但不知道好好利用，还在心头记恨宸妃。 顾琰躬身道：“恭送母后！” 等到何皇后的身影消失，顾琰便往后头十七公主的住处走去。心头不由喟叹，何皇后当这后宫第一人也是不容易啊。所有的‘妹妹’，非己出的儿女都要关心照顾到。她反正是没这个心力了。亏得何皇后对皇帝没有男女之情，这才能纯粹的把皇后一职当最高女官来做啊。换了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十七公主的贴身宫女看到顾琰进来，脸上露出点喜色，“奴婢见过秦王妃！” “十七妹吃了么？” “还没呢，说是不想吃。” 顾琰便走了进去，在靠窗的榻上找到了十七公主，直接把她拖了起来，“快起来把早饭吃了，团子找你放风筝呢。这么好的天儿，怎么可以就坐在这儿发呆？” 宫女在顾琰进去后就去厨房另端了一份早点过来，顾琰把十七公主按到桌前，筷子塞她手里，“快吃！” 十七公主道：“吃不下。” “那就少吃点，总不能饿着。” 十七公主还是不动，被生母冷落了十二年，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可听到她说‘你不是我的女儿’，这心头还是承受不住。 “熊孩子，别拿自己身体玩笑。这样你就只会窝在屋里不吃不喝了？换了你是我，那要怎么办？” 十七公主一滞，想起顾琰生母死在父族手里，自己也被当成工具教养大，亲族无一可靠。跟她比起来，自己这样好像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可是，“干嘛骂人家熊孩子嘛？人家又不像团子那么皮。”熊孩子到底是什么，十七公主也不太清楚。可是每次听到九嫂生气就骂‘团子你个熊孩子’，一听就知道是骂不听话孩子的。 “让大人操心的都是熊孩子。快趁热吃吧，我也好久没有放风筝了。”今天那几个做工精巧的漂亮风筝，顾琰看了也是心动得很呐。 待十七公主吃好，顾琰便拉着她散步一样的去了放风筝的草坪。正好看到顾玺和团子的风筝缠在一起了，团子急得用脚跺着草坪，“快点快点。” 可是小厮们再快，也是来不及解开了。团子恼了，直接开骂：“笨笨！”顾玺是舅舅，他不敢骂，骂了被娘知道要打屁股。他骂的是小厮。 小厮们忙请罪不已，手里不敢放松，极力保护着风筝不要跌落。团子还是虎着脸不高兴，好不容易才放那么高的。 “团子，不就是两个风筝么。而且是你和小舅自己缠到一起的。怎么能怪别人呢？拿剪刀来，你自己剪了放福气吧。等一下再拿两个风筝来放就是了，不过小厮给你们放上去了，你俩别再跑到一堆了。” “放福气？”团子挠着小双下巴问道。 “对，把风筝放出去，你就能得到福气。放得越远，越有福气。” 团子道：“都放出去！” “随你。来，过来剪吧。”顾琰接过下人拿来的剪刀，朝团子招手。 团子跑过来，顾琰把着他的小手把缠在一起的风筝线剪断。两个风筝立时结伴远去，飘出行宫的宫墙去了。 顾玺指着道：“团子看，飞远了。会很有福气的。” 团子道：“快，再去拿，统统放走。” 顾琰便由得团子和顾玺又去把风筝飞高，然后放走。结果到最后，小家伙瞄上她和十七公主手里高飞的风筝了，硬是要给她们放福气。 顾琰合作得让团子剪了线。十七公主这会儿心情好多了，装着不肯，逗着团子跟着满场跑。姑侄俩一路追赶，笑声不断…… 正文 435 熊孩子 午间，十七公主跟着顾琰一起回秦王府诸人所在的院子吃饭。萧允没有回来，顾琇在贵女书院那边吃饭，饭桌上就顾琰母子和顾玺，外加十七公主。五岁的顾玺，已经可以自己熟练地用勺子吃饭。他上一回到秦王府都还是有人喂食。顾琰便夸了他两句。 这一夸不得了，团子立马要求他也要自己吃。 乳母一脸为难的看着顾琰，顾琰道：“给他围上围兜，勺子给他。” 团子今天的辅食是虾仁豆腐泥，用勺子对付正好。他围上围兜拿到勺子以后便开始观察顾玺是怎么吃东西的。眼睁睁的看着，看得顾玺都有些不自在了，不由得便停下了动作。看他不动，团子便催促，“小舅，吃！” “小玺，他是想学你呢，你就再吃给他看看。” “哦。”顾玺这才用勺子挖了饭菜重又吃起来。 团子便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扶小碗一手用勺子，动作很是笨拙地开动了。不是差点把碗按翻了，就是拿不稳勺子。他左手不知不觉就用了起来，直接伸进去抓了个红红的虾仁。这是河虾，个头比较小，但是营养极好。 顾琰轻咳两声，“你看桌上谁在用手抓？团子你还小，不急。小舅大你三岁呢。乐乐都还是乳母喂呢，你急什么啊？真要着急，回头没事拿你的小碗小碟小勺的慢慢练吧。放风筝跑了一上午，你肚肚不饿么？乖乖让乳母喂吧。你今天没有打烂碗，娘就很欣慰了。” 团子摸摸肚子，是挺饿了，他自己弄了半天，只吃到半口，脸上跟围兜上倒是糊了不少。 乳母见状赶紧替他擦了脸，另端了一份上来喂。 十七公主道：“要是大球小球也跟团子这么皮实，那九嫂你就三个熊孩子了。真是辛苦！” 顾琰额上黑线，小姑子，你要不要这么活学活用？不过，三个熊孩子，她脑细胞得死多少才养得大？ 团子听到熊孩子三字，下意识就看了过来。他以为那也是他的代指。他娘经常这么叫他。 十七公主乐呵呵地道：“他以为我叫他呢。熊孩子——” 团子脆生生应了一声，‘哎——’ 顾琰以手掩面，儿子，这都是为娘的错。让你产生了认知混淆。 “十七妹，不许这么叫。”传开了就坏了。 “好，不叫不叫。” 顾玺也听到顾琰这么骂过团子，不过他回去问他娘啥叫熊孩子，他娘说就是熊的孩子。他娘肯定搞错了，团子是姐姐跟姐夫的孩子，怎么会是熊的孩子呢。 吃过饭，静坐半刻钟然后散步消食。这是顾琰一贯遵循的养生之道。十七公主吃好后把团子抱到腿上，团子惊讶的发现姑姑的胸部变大了。他好奇地伸手指用力戳戳，十七公主猝不及防痛得叫了一声，然后苦着脸喊道：“九嫂，快教训这熊孩子！” 顾琰本来低头在和顾玺说话，闻声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十七公主眼里含着泪水，手抓着团子作怪的小胖手。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于十七公主这样正在发育的少女来说，团子用力一戳是能把她痛出泪水来啊。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小玺，去厨房要一只筷子。” “哦。”顾玺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听话的去了，须臾拿了一根银筷箸回来递给顾琰，“姐姐，给！” 团子一看不好，跳下十七公主的腿就开跑，跑了不到五步就被顾琰拎着后劲衣领抓了回来。 十七公主看顾琰真要打团子忙道：“算、算了，教训他两句就好。” 顾玺这才明白过来姐姐要筷子是要打团子，也赶紧道：“姐姐，别打团子啊！” “不打他不长记性。站好，手板心摊出来。” 团子看姑姑和舅舅求情都没用，只得把小胖手摊出来。不过在顾琰的筷子落下之前他一下就缩了回去。 “娘，痛——” “还没打呢，就痛了？你把小姑姑戳得更痛。” 团子反手戳自己胸口一下，“不痛！”说着盯着十七公主的胸道：“长大了。” 十七公主头痛的道：“果然是熊孩子！” “你再这么叫他，小心他再熊给你看一次。”顾琰清清嗓子，“团子，你的呢是戳不痛，正在长的才会那么痛。总之，以后不管谁的都不准去戳。既然姑姑和舅舅都说不要打你，不知者不罪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就连今天的一起打，听到没有？” “嗯。”团子用力点头，逃过一劫了。拉上顾玺就出去了，还记得刚吃过饭要慢慢走。这也是受过教训才记住的。 午睡起来，顾琰过去看球球，发现团子拿了玩耍的空的小碗小碟正装着喂东西给弟弟吃，玩得不亦乐乎。大球小球被他调戏，嘴巴张开却什么都得不到，便有些恼了。（他们平素也这么被喂水）抬手想抓勺子又哪里能抓得到。团子玩得愈发开心起来。阿大阿二和乳母在旁边看着，又不敢喝止他。尤其是两个乳母，方才小世子为了配合他自己的身高，还勒令她们把二公子三公子抱着坐好。因此，几人看到顾琰进来都松了口气。 大球小球都是被调戏的对象，看到母亲便‘啊啊’出声告状。 “小舅呢？” “描红。”顾玺的资质普通，但胜在老实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团子回答过才反应过来母亲进来了，把碗跟碟都收到身后。 “让你拿着小碗小勺练习，你就来逗弄弟弟啊？” 团子嘿嘿的笑。他看到过元元抱着个人偶娃娃假作喂食。可那哪有这么逗打球小球好玩啊。勺子伸过去，他们就展开粉嫩小嘴。会动会哭，比假娃娃好玩多了。 顾琰看两个小儿子一副委屈的模样，便摸摸他们的脸，“渴了是不是，娘这就喂你们喝水啊。” “我喂！” “你先学会自己用勺子喝水不洒出来再说。”顾琰接过丫鬟递上的温水。 团子便也让给他的小碗里倒了一些，然后坐在一边自己用勺子喝水。虽然是置办来做游戏的，但是给他用也可以。 大球小球依次张嘴喝水，喝了几勺才停下。 “哟，还真是渴了。团子你可真不是好哥哥，弟弟渴了你还这么逗他们。” 乳母忙道：“王妃，其实小公子刚喝过奶不久的。”她们可不敢小公子渴了都不喂水。 顾琰道：“哦，那就是被团子给逗的想喝水了。以后不许这么逗着弟弟玩儿了。要练习拿你自个儿练习。来，球球，娘抱抱。” 团子看顾琰一手抱了一个，便想挤到她腿中间站。 顾琰看看他胸前的水渍，“啧啧，自己都喂不好，你还喂弟弟呢？瞧你衣服都打湿了，赶紧下去换了。” 阿大上前牵团子，被他把手摔开。只好回去拿了一件团子的外衣过来帮着他换了。 渐渐长大了些，又穿得少了，大球小球如今也能抬抬胳膊腿了。他们手上脚上都戴着银镯，不时因为上头的铃铛碰撞发出声响。 团子站到中间道：“我也有。”于是抬起手摇得更响，吸引了大球小球朝他看。 “你就这么逗他们好了，别像方才那样欺负他们。那可不是好哥哥！” “娘，他们几时才能陪我玩啊？” “快了，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同小师叔现在差不多了。” 团子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孔，“元元，通了没？” “不知道，团子是想元元了么？那娘接她过来玩吧。”四哥要当值，三伯母要帮师傅的忙，把元元接来也好。 “好！小师叔？” “小师叔不成，他要陪他爷爷呢。” 团子点头表示理解，陪爷爷什么的的确比较重要，要陪吃陪玩陪睡呢。 元元很快被接来，看到团子在练习用碗和勺子纳闷的问：“你干嘛啊？”还有一点鼻音，不过比昨天好多了。 团子看元元带了娃娃过来，一把抢过把娃娃安放在旁边坐好，端起碗给它喂食。娘不让他拿球球练习，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元元看自己的娃娃被团子用水浇湿了，（团子的手不稳，水总要洒出来）扬声道：“团子你个熊孩子！” 顾琰眉毛跳了跳，连元元都把她的话学了去啊。可不能让熊孩子成为团子的代号啊，虽然他经常干的事儿是挺熊孩子的。 “元元” “嗯？” “团子对你好吧？” 元元点头，“嗯。” “那你以后别叫他熊孩子了，姑姑以后也不这么叫了。” 元元想了想，“好吧。” 顾琰把她抱到榻上，“元元很快就满两周岁了呢，想要什么礼物？想好了跟姑姑说。” “好！”元元看看自己被弄湿的娃娃，算了，送给团子玩吧。自己也拿了他不少东西。她低下头去逗弄躺榻上动手动脚的球球，伸手去挠他们的脚底板，听两个小家伙笑个不停。团子发现这也很好玩，于是丢了勺子、碗和娃娃爬过来。 顾琰忙伸手阻止两个熊孩子，“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都要当好哥哥好姐姐，不许拿球球当娃娃玩。” 元元和团子对视一眼，都觉得球球比娃娃好玩，有反应给回馈呢。可是顾琰在这儿，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背着我，也不许欺负我小儿子。尤其是你，团子。你要肩负保护弟弟的责任呢。这是你的弟弟。” 团子点头，“我的。”一边对元元道：“你不许欺负。” “那你呢？” “我可以。” 顾琰闻言伸手拍团子后脑勺一下，“什么叫你可以？” “哦，我也不可以。”团子急忙改口。 “熊……团子，我们出去玩吧。” “好！” 俩熊孩子牵着手出去玩去了，顾琰伸手握着两个球球的手，“咱们玩儿。” 跟去的人回来告诉顾琰，团子和元元提了桶拿了铲子玩沙去了。一会儿顾玺描红完毕也去加入。 萧允回来看顾琰在逗两个胖乎乎的小儿子，便也伸手捏了捏他们的小手小脚，“你师爷那里有信儿么？” “没有。”顾琰面色黯淡了些。如果一直查不出师爷是中了什么毒，怕是他就好不了。更有甚者，甚至可能是慢性致死的毒药。 萧允在榻上仰躺下来，“是谁出的主意要把花女弄到行宫来祭花神啊？” “十姐，怎么了？” “外头进来那么多人，得一个一个的排查，麻烦得很。” “难道让她们不要弄啊？既然是出来玩，就不可能剥夺她们的乐子啊。再说以前宫里老爷子生辰那些不也从民间找耍百戏的艺人进宫么。”萧允也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但前提是这些细碎的事不是他负责。像如今什么都要他操心，他就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是让楚王协助你么，你安排一些事儿给他啊。” “我怕他使坏，他做的事我还得另外派人盯着，再查一遍，还不如我自己弄呢。你怎么没出去逛逛啊，今儿不少人结伴去逛洛阳城呢。” “哦，那我明天去吧。唉，我这带着一二三四五个孩子，逛也逛不好。像小玺这么听话的还好，大球小球还不能动也行，团子和元元根本就是俩……”熊孩子。 “什么？” “俩皮实孩子。”为了不让团子这个代号传开，她也不能再念叨了。一想起十七公主叫一声‘熊孩子’，团子自自然然的答应顾琰就觉得心塞。 小叔跑开了。好在各自都有专人负责看着，不然顾琰真是错一下眼都不敢。 第二日出去逛，秦王府的小孩简直可以组成一个小方队了。依然是阿大阿二推着大球小球，然后顾玺牵着元元和团子。比不过出了门才一会儿，俩熊孩子就挣脱小舅 洛阳并没有因为一下子来了这么对贵人而热闹起来。因为，好些地方被戒严了。那些区域普通百姓根本就不能进入。所以，哪怕团子和元元四处乱跑，顾琰也不用他们被人撞到。这街道宽着呢，人又少。 一会儿，顾玺也眼红了，不想老老实实的走。他回头看看顾琰，“姐姐，我也想……”团子和元元窜进旁边一间铺子去了。 “去吧。”顾琰说着又看向阿大阿二，“你俩也去吧。” 阿大阿二一阵犹豫，顾琰道：“去吧，没事儿。留意别磕着碰着就成。看上什么就出声，买给你们。”方才团子和元元可是一路走一路点东西，顾玺看到好玩的也开了几次口。身旁的侍卫如今都拎着呢。顾琰索性让人去把马车赶过来全放上去。 阿大道：“谢谢王妃。”终于放下犹豫拉着弟弟也跑开了。顾琰叫了两个侍卫跟上他们。 这条街算是洛阳很繁华的地段，卖什么的都有。这两天客人数量减少，但质量明显提高，贵人们随手的打赏都够店家乐呵了。秦王派了人到街上管理秩序，倒也还没什么人闹事。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剩下就只有还不回跑的大球小球了。就是他们也不肯老实躺在摇摇车里，咿咿呀呀的要求被抱起来可以看着外头。再有四天，这俩小子就满百日了。所以如今也是渐渐活泼起来了。 顾琰也慢悠悠的逛着那些商铺，期间在银楼看一套红珊瑚首饰的时候，齐娘子找了来，“王妃，香娘子有发现。” “嗯，叫上几个孩子，回去了。” 几个孩子被带回来，显然还没玩儿够。对元元和团子来说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逛街，元宵节那次不算。 元元道：“姑姑，就回去了？” “嗯，回去吃东西补充体力啊。” “街上有吃的。” “街上的东西不可以乱吃，回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要拉肚子的。走了！想出来明儿再出来就是了。不想回去看看你们呢买的东西么？”明天贵女书院不上课，把长乐和琇琇都拐来看孩子吧。可惜十七妹的功课还是那么密集，不得闲出来逛。差一点就赶上比自己当年在顾家的学习模式了。其实那些东西，如今过日子真用得上的也没几样。 顾琰把几个孩子哄回了家，没去过问他们在中庭一副分赃架势的分着各自买的东西，径直进去见了香娘子。香娘子忙将自己的发现一一禀报。 “臣与国师还有顾三夫人还有东昌王身边心腹一道，最后终于确定了东昌王是经由屋里的两件摆设中的一种其毒。一幅画，还有一件是南海沉香木的雕塑。但这两样东西，都是国师前后送的生辰礼物。”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被人动了手脚呗。明晖又不牵涉东昌的王位之争。 “怎么解毒弄明白了么？” “东昌王的身体太激烈的方式怕是受不住，只能保守治疗。” 顾琰变了脸色，“无法根治？” “发现晚了。” ... 正文 436 老姜 听到师爷中的奇毒不能根除毒性只能保守治疗，顾琰叫来端娘叮嘱了几句，让她带人看好这一众孩子。她自己则换了一身轻便衣服，从所在院落后门直奔顾大姑旧宅的方向而去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她没走门，以至于见识了一下萧允布置的防务。到了能抄近路的地方刚欲跃上宫墙便有剑气到了面前。顾琰赶紧扭腰闪身避过。对方震惊的道：“王妃？”然后退后三步，“属下以下犯上，请王妃责罚！” 顾琰看着对方有些眼熟，却搞不清是哪个。但既然唤她‘王妃’而非‘秦王妃’，那定然是秦王府的人。如此身手，怕是暗卫中人。看来阿允这次是把老底都给拿出来了。 “不关你事，是本王妃一时情急想着越墙而出省事一些。你退下吧！”顾琰说完，旋身出了宫墙，继续往旧宅去。 顾大姑的旧宅如今住着东昌王，防守自然也很是森严。顾琰这回便吸取了教训，叩门而入。还是从前那个看门人，自然是很顺利的就进去了。她问了师傅在何处，然后被人带到书库。据说明晖正在这里独处。准确说是他弄清楚父亲身上毒性不能彻底根除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这里，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师傅”顾琰走到书架下，蹲下和靠在上头的明晖平视。 明晖头也没抬，“你知道了？” “嗯。”顾琰挨着明晖坐下，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明晖这几年守在皇帝身边，尽心竭力帮他延年益寿。以免天朝政局出乱子。自己的亲爹却完全没顾上。如果他在，东昌王怕是不会这么日积月累，不知不觉的就中了人的算计。这才是明晖最耿耿于怀之处。 顾琰想了想只能道：“保守治疗也好啊，至少在不恶化的基础上还能有所好转。师爷他也不是执迷不悟之人，想来愿意放下手中权柄，安心疗养。不如师傅你就直言相告，劝他退位给阿樱他爹，留在洛阳和儿孙一起。然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回京城。这样师傅你不就忠孝两全了。师爷身边有你、有小师弟，有阿樱跟臻宁，也不会寂寞。” 明晖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我爹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能颐养天年，儿孙绕膝不再为国事烦扰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就是一时过不去那道槛。那南海沉香木的雕塑要不是我送的，他也不至于每日摆在卧房。而我几年都不去看他一眼，不然也可以早些发现端倪。”顿了一下又道：“罢了，能让老头子歇歇也好。国事托于王太子，他留在京城也可以得到国宾的待遇。至少，于我而言丧父之痛并不在眼前，还有尽力弥补的机会。已经过去的事，既然不能回头，就尽力做好当下吧。” 看明晖要起身，顾琰伸手去扶却被他打开。明辉瞪眼没好气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你这是怕我哀伤过度站不起来啊？” “不是，我只是突然听你提起丧父之痛，心生所感。”顾琰解释道。她也是鬼使神差才会伸手去扶身强体健的明晖。 明晖嗤笑一声，“丧父之痛，这你也能感同身受？” 顾琰看他一眼，低声道：“你要是羽化了，于我而言不就是丧父之痛？”渣爹死了，要她多心痛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是碍于血缘不能亲自对他下手，不愿背上弑父恶名而已。而明晖如果羽化，那才真是会痛彻心扉。 明晖其实本就不是对生死有太大执念的人，这般作态只是对过往有愧悔之意。被顾琰插科打诨的这么一说，莞尔一笑，“走吧，去告诉你师爷。老头子应该也不是堪不破的人。秦皇汉武都化尘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永远留驻。他这一生，求仁得仁，求爱得爱，带给东昌安宁富足。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想来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的主。” 那倒是，能狂热追求昔日恩师进而得手，师爷也是不拘礼俗务的人啊。顾琰点头，跟在明晖身后出去。 在书库外碰到三夫人，她看明晖已经恢复了精神点点头。又看向顾琰，“你来了。”香娘子回去一说，她估着顾琰立马就会过来。有些话他们师徒俩说得更透些，她也就没有多过问了。 顾琰点点头，“嗯。” “东方先生在后院，师傅书房外那一块花田里。” 东昌王正带着孙子在浇花。顾大姑生前既然最爱牡丹，这旧宅自然种了不少。这么多年一直有人打理着。 小棋儿跑来跑去很是开心，看到明晖和顾琰一前一后的进来高兴的喊道：“爹——，姐——” 东昌王放下手里的水瓢，指指旁边的凳子，“你们坐吧。” 明晖坐下便直言不讳把事情说了一遍，顾琰看东昌王也不是太惊讶的样子。只说了一句，“阿樱回去了也好，她爹一个人怕是撑不住局面。”东方樱的父亲正是东昌的王太子，如今的监国。 看他并不太惊讶，而且也不是十分在意明晖说不敢贸然拔毒，顾琰惊讶的道：“师爷，您不会是其实心头早就有些数了吧？”一边说一边提壶给东昌王倒了杯药茶。这药茶是固本培元的，明晖已经全面插手东昌王的饮食起居了。东昌王对此自然是乐见的，也乐于配合他管东管西。 “虽然说病来如山倒，但还是多少觉得有些诡异。私下让太医看了，却找不出有什么不对来。正一时不知如何破局，因为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儿子使得坏，就听说了明晖要来洛阳的消息。于是我便也过来了。果然，被你看出来了。”东方王心底其实也有怀疑，不会是太医都被收买了吧。 顾琰和明晖对视一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亏他们之前还千方百计的瞒着，说是去整理书库。原来老爷子早就知道他们在忙活啥了。只是不出声，安心含饴弄孙而已。 顾琰又问：“那东昌那边的事您心头有数么？” 东昌王摇摇头，“迷雾一般。不过，此事到最后能得到最大好处的，多半就脱不了干系了。” 其实顾琰还想问的，如今得到最大好处的看起来是阿樱她爹啊。可是，也不好再问了。她如果只是徒孙多问一句两句倒无妨。可她还是天朝的秦王妃呢。 明晖对这些权啊势啊的毫不关心，知道他老头子心头早有揣测，便把他的打算说了。 东昌王不置可否，“再说吧。这段时日自然是要留在洛阳的。至于要不要去京城，看事态怎么发展。”说着看到小棋儿跌倒在花田里，赶紧起身过去抱孙子去了。他在东昌万人之上惯了，到天朝京城去哪怕是做国宾也是寄人篱下啊。幼年时当质子那是不得已，如今不得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去的。 行宫那边，萧允收到顾琰门都懒得走直接越墙而出的消息，找人来问了下知道香娘子回来了，便估计事情和东昌王有关。而且这么急匆匆的跑去，怕是事情不妙。她对明晖的事可不是一般的上心。找了香娘子来一问，果然如此。便赶紧去告诉了皇帝。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这儿子啊，还是奶娃娃的时候最可爱。” 萧允一滞，想想自家兄弟的争斗，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没错。不由庆幸起大球小球是双胞胎来。而且他们三兄弟一母同胞，应该也会比同父异母的好些吧。琰儿一定会教好他们的。 皇帝看他一脸心有戚戚焉，出声道：“大球小球的百日宴准备得如何了？虽然是出门在外，也万万不能委屈了朕的孙子。” “我忙着呢没过问，反正有琰儿。肯定不能让球球受委屈啊。” 看他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皇帝摇摇头没说话。不过，有这么一个贤内助，的确是省事省心。说起来，自从何氏进宫，他已经好些年不为后宫的事烦扰了。不像废后在的时候，总是不得清静。废后、贵妃、淑妃三个女人简直跟唱大戏一样。 顾琰回来的时候，萧允已经在了。他仰躺在软榻上养神，团子正扯着他沐浴后散开的裤管朝他身上爬。看到顾琰回来，他起身拍拍团子的小屁屁，“爹和娘有话要说，出去找元元和你小舅玩儿。” 团子之前一下午找不见顾琰，早就不满了。这会儿也噘着嘴不肯离开，坚持爬到顾琰身边抱住她的腰要旁听。 顾琰摸摸他的头，也没坚持要他出去。小屁孩就是刷个存在感，他能听得懂什么啊。 “弟弟呢？” “睡觉觉。娘去哪了？” “看你太师爷去了。” 团子在脑子里想太师爷是哪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小师叔的爷爷。怎么可以不带他嘛？可恶！ 萧允道：“东昌王知道了有什么表示？” 顾琰便说给他听了，萧允笑道：“你之前说东昌王来洛阳跟团子有关系，我就觉得整件事不应该只是巧合。他在那个位置上几十年，哪里会是省油的灯了？他可不单是靠和天朝的关系好才坐稳位置的。国师带着儿子来洛阳，的确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离开东昌的理由。不过就算没这回事，他也会找别的理由过来的。东昌国内动手的人怕是也不敢真要了他的命，那样政局一下子就会失控。他再做些安排，自然是可以安全过来的。” “那阿樱这次回去，岂不是很凶险？” “东昌王走前肯定是有所安排的。而且火中取粟才是阿樱的性格。我估着她要是男丁，就是东昌王心底最合适的即位人选了。” “西陵、东昌这些国家，不是女儿也可以即位么？” “男子的继承权还是在女子之前的。毕竟那个位置所需要的一些特质，还是男人更符合些。女人光是十月怀胎，就很耽误事儿了。” 顾琰想了想，无论是休产假的国主，还是大腹便便的国主的确都有些别扭。生理上男人是占了先天优势的。 “咱们以前见过师爷，可是我真的很难把他当成老狐狸看待。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一样深不可测的。”尤其之前，他还在姑祖母的墓前为设想的不周全给她道歉来着。再加上头回相见，他就是以深情怀念姑祖母的形象出现的。在顾琰心底，东昌王和老奸巨猾实在是有距离的。 萧允失笑，“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就像我，有些不好的东西也不想在你面前表露的。你对东昌王的印象，根源于你是顾大姑的侄孙女，国师的宝贝徒弟。东昌王也只是单纯的拿你当个晚辈看待，没对你动过什么心机。他对你，就像是对待三伯母一样吧。” 顾琰想想觉得有道理。至于说萧允坦言有些东西瞒着她，她也不认为不对。至亲至疏夫妻，她也不是什么都袒露子啊他眼前的。只要不是瞒着她在外头金屋藏娇，就什么都好说。而金屋藏娇，应该也不会。她孕中他的表现在那摆着呢。 团子左右看看，的确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就是为了和爹娘多呆一会儿才执意留下的。 顾琰摸摸他的头，“四天后就是弟弟们满百日的宴席了，团子到时候要好好表现啊。” 团子点头，“好！”又可以收很多礼物了，嘻嘻！ 晚上三个儿子都乖乖睡了，顾琰的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有点蔫蔫的。萧允揽住她的肩膀，“开心点嘛，就算东昌出了事，毕竟不是天朝出事。再说你师爷不是还有救么。” 顾琰朝萧允看过去，“觉得好累！美色误人啊！”她三个儿子不但极可能都是熊孩子，她还得教会两个小的不觊觎哥哥的东西，教会哥哥爱护弟弟们。天朝也好，东昌也好，兄弟父子不就是为了权势二字在争么。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像明晖一样多好。要不，以后让大球小球多跟着师爷受受熏陶？老天爷是觉得她过得太幸福了吧，男人既貌美如花还能赚钱养家，而且还难得的专一。所以要给她的未来设置多一点障碍。 萧允一听就知道她在絮叨什么，笑着将她打横抱起，“走咯，回去睡觉！良宵苦短，伤春悲秋的作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对琰儿你有信心！”说完抱着她大步出去。这一进屋子住的主要就是他们一家五口，但是也不乏下人啊。性子上来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避讳都没有。 顾琰被吓了一跳，又不敢叫出声来，怕吵醒旁边睡着的儿子。只好就这么被他抱回了屋。 萧允吧顾琰放到大床上，“老头子跟我要孙女，团子跟我要妹妹。琰儿，怎么办？” “我才不要这么密集的生孩子呢。”团子不到两岁，大球小球才百日，再怀上一个还得了。虽然说有这么多人手帮着照看，但是几个孩子年纪太接近了她也很伤脑筋啊。要不是为了活得更稳当，她起码得等团子满了两周岁才考虑生二胎。哪会像现在这样，三个儿子，年纪近得不行。再生她就要沦为生育机器了，她坚决不干。 萧允道：“我也不想紧接着又生。不过，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为了生孩子是吧。不管要不要再生，都不能辜负了如此良宵才是啊。” 顾琰伸手打在他手上，“那你絮絮叨叨这么多做什么？” “这不是怕你因为老头子的话误会我这么卖力的用意么。急了？就来！” “你才急了！” “我是急，这些日子忙得我团团转，都好久没有跟琰儿你亲热过了。”萧允笑着伸手挥落床帐翻身上了床…… 四日后，属于秦王府的院子张灯结彩。顾琰把三个儿子都打扮了一番，带着团子和萧允一起在门外迎客。一句话，客满为患！ 老爷子和何皇后来了，之前称病的贵妃来了，精神恍惚的淑妃也来了……总之这次东来的人家都来了，师爷和师傅也作为两家人来了。洛阳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更是全来了。亏得分给秦王府的院子是第二大的，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么多的客人。 团子乐呵呵的寿礼，满嘴的‘欢迎’，东西接过来就递给阿大或者阿二帮他放着。身后的礼物分成三堆都堆成了山。顾琰思忖，看这样子，又有了几分团子出生时秦王府正如日中天时候的气派啊。呃，应该说比那个时候还气派。因为是住在行宫，老爷子和何皇后等人才能来参与。 一天下来，顾琰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好容易送完了客，回来就听到元元疑惑的问三夫人：“祖母，为什么团子也可以收礼？” “因为皇上发了话，所以都得给他送一份啊。好了，你跟祖母回去吧，你姑姑这里够忙的了。” “哦，等等。我还没告诉姑姑我要什么礼物。” ... 正文 437 对比 三夫人好笑的道：“你这丫头，哪有自己开口跟人指定要什么礼物的？” “是姑姑说的。” 顾琰笑着进去，“嗯，是我让她想好告诉我的。元元想好了？” 元元点头，“要一个娃娃，跟我一样的。” 顾琰挑眉，“没问题。不过，你怎么想出来的啊？”还蛮有创意啊。 “团子说娃娃像我。”她说的是那天去逛街，团子指着铺子里一个娃娃说像她的事儿。小姑娘想了想的就想到了能不能做成跟自己一样的。姑姑神通广大，告诉她肯定就没问题了。 三夫人想了想，“这倒是不错的主意。我们家元元真是聪明，难怪你师爷一早把你订下要收你当传人了。走了，跟姑丈、姑姑道别。” 元元把手放在身前福身，姿势还不太标准，但有那个意思了，奶声奶气的道：“姑丈、姑姑，元元告退。” 萧允摸摸她的头，“何山，派人送三伯母和元元回去，路上当心些。” 目送这祖孙俩离开，萧允揽着顾琰的肩往里走，“今天看你师爷，气色好些了。”如今已经是对外公布了东昌王来洛阳的消息，所以今晚他是正大光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自然有不少人察觉了他和明晖的相像，只是不敢当面露出来而已。不过，这俩人的关系和他们也没有什么相干就是了。 “看来明晖的药还是有些效果的，这就好。”顾琰今天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师爷是不是化过妆让面色好些，发现他是真的好些了也是很开心。 萧允点点头，“我也挺感激国师这几年帮老头子延年益寿，希望你师爷也能多活几年。”虽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像自家老头子和东昌王这样掌了一辈子权势的人，活到如今这个份上也不亏了。可是明晖为人子希望父亲长寿的心态，他是完全感同身受的。而且，人家为了他们家老头子的事没顾上自己的爹，想起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忙活完了球球的百日宴，顾琰也算松了一口气。便加入到公主皇妃吃喝玩乐的各项活动中去。大家来洛阳就是因为京城呆腻了，换个地方有新鲜感。她们整日整日的除了照顾夫婿、孩子，也没别的事。还有那么多人手帮衬，这空出来的时间可不就只能用来吃喝玩乐么。这天十六公主来找顾琰去打马球，她便欣然换了胡服前往。团子自然还是闹着要跟，连大球小球看到顾琰要出门也咿咿呀呀的叫起来刷存在感。俩小子如今越来越有存在感了。最后，就只有把他们全带去了。 过去的时候还没正式开始，顾琰便带着团子在球场跑了两圈，感受清风拂面的滋味。好久没有这么骑过马了。盘指算算，从怀上团子，他生下来后没出几个月就又怀上了双胞胎，她已经快两年没有骑马奔驰过了。还是先找找感觉吧。她可是被十六公主当成强有力的外援请来的。 顾琰一手控马缰顺带按住团子，一手拿着球杖挥舞，找着跟球杖的感觉也找着和胯下骏马的感觉。 “快点快点”团子吆喝道，小手不住的拍马背。当然，不痛不痒，马儿不买他的帐。 “不能快了，再快你就得下去。”再快她可没把握一边控缰绳一边挥舞球杖，还能把团子按得牢牢的。这小子忒皮实。 听到再快自己就得下去，团子便不吱声了。不过再跑了一圈，顾琰还是把他递给了马下的齐娘子。 “娘要和伯母、姑姑们打球了，你在旁边给娘加油。回头没事专门带你去骑马。” “好吧。”团子看到各位伯母和姑姑都穿了胡服进场，只得同意。穿一个颜色的是一队的，这个常识他还是知道的。顾琰等人自然不是统一的服装，只统一了颜色。毕竟她们的组队随时都在换成员。今天是红队的，明天就可能是蓝队的。 顾琰今天是蓝队。看到对方进场的人里有楚王妃，她顿时明白十六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她参与了。估计这两年她缺席，楚王妃一直是横扫。 江氏最近传来的消息，她真的怀孕了。楚王妃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反正作为对头嘛，楚王妃不高兴顾琰就高兴了。对这种人，她可做不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就是毒女不想装贤良。她刚才已经找回了一些感觉，接下来可能还需要一些磨合时间。不过，今天肯定得好好表现。这可是她复出的第一赛，怎么可以表现得不亮眼一点呢。踩着老对头楚王妃的肩膀上位，顾琰最喜欢了。 围观者很多，贵女书院的女学生全以观摩的名义来了。马球这项贵族女子的运动，也是她们的必修课之一呢。这会儿全围在大球小球身边在。大球小球正是对鲜艳的颜色敏感的时候，眼珠子跟着场上的人动。倒不爱看身边穿着清雅春装的女学生们。 团子、元元、顾玺、乐乐几个都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给顾琰加油，一旦她进球了，就又拍手又喊的。到后来觉得这样比较累还找了小鼓和鼓槌来助威。虽然只是玩具，但是好几个人一起敲响，还是蛮有威势的。只有聂湛有些左右为难，十七公主也抽签抽在红队呢。那可是他未来嫂子。可是如果顾琰进球了他不跟着擂鼓呐喊，团子就会瞪他。乐乐更过分，直接上拳头。他不得已只有完全站在秦王妃这队了。还有阿大阿二、大牛牛、小妞妞等人也被团子勒令坐在一旁为顾琰加油，要喊得大声敲得用力才行。 这只娃娃拉拉队也看不懂别的，但是进球还是懂的。只要是蓝队进了他们就热烈欢迎，到后来红队进球还加上了嘘声。长乐顾琇在一旁暗笑，她们是不好意思这样干的。但几个小娃娃倒是无碍。再看红队，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可以对着干。这次来的皇孙，除了团子哥三可都是满了六岁的。怎么好跟他一般见识呢？团子他们都是自己上阵又没有用下人和士兵，就只能咬牙隐忍了。于是拉拉队便一边倒起来。这对士气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尤其是红队如今比分落后。可是，红队的人也不好跟娃娃们计较。 可是一直放任也挺烦人的，红队的人商量了一下，推了十七公主来找顾琰，“九嫂，让他们别闹啦。” 顾琰笑笑，“你们心理素质不行啊。要是两军对战难道还让敌方迁就啊？”这个团子，搞得还有声有色的。也是，别人家都不像秦王府有这样的娃娃拉拉队呢。行，让她们输得心服口服。她朝那边看台挥挥球杖，“都安静看比赛，别出声了。” 团子和元元几个瘪瘪嘴，各自把小鼓槌放下。不过喊了一阵的确是口渴了，便各自喝水不再闹出大动静来。 最后顾琰乘胜追击，以大比分获胜。赛后，双方驱马到赛场中间的位置，顾琰对对面的楚王妃道：“七嫂，承让了。”这一场她打得很是淋漓尽致，本来对方有楚王妃和十七公主这两个好手，不该败得这么惨的。但是顾琰在娃娃拉拉队的助威下简直是愈战愈勇，超水平发挥，打了她们一个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这种场合楚王妃不得不保持风度的道：“我可没有让，是九弟妹秋季高明。”不但没有让，她还差点假摔了一次。但是想想就为了让顾琰背上对妯娌下手狠毒之名，从马上摔下来万一受伤不轻未免有些不值。而且，这顶帽子还不一定能扣到她头上。 顾琰当时察觉了楚王妃的想法，便一直回避被她抓住机会。楚王妃对顾琰如今也是有所忌惮的，跟顾琰斗她好像就没有占过上风。而且此时三嫂也不在，连个可以帮衬的人都没有。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如今她家王爷不掌实权，秦王府又眼看着起来了。到时候多半会站到顾琰那边去。楚王妃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最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但还是被顾琰抢了先手，打了个落花流水。 十七公主嘟囔道：“九嫂，你从前都是有所保留吧？这么久没打了，居然比以前更厉害。” 顾琰笑道：“我一想到不能在团子他们跟前落败，就动力十足啊。” 所有人都打得香汗淋漓，各自散去回住处沐浴更衣。顾琰很遗憾不能回之前的旧宅慢慢泡澡，枉费她花了那么多银子改造浴室，就那天用了一回。在行宫就只能用浴桶泡那么一小会儿。 待到她出去，发现是齐娘子侯在外头，预备亲自帮她把头发擦干便知道是有要紧消息要告诉她。 “什么事？”落座后顾琰问道。 “东方郡主已经抵达高昌王城，日前有飞鸽传书送来。”齐娘子拿着毛巾，开始轻柔的给顾琰吸头发上的水。 “她这么快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顾琰纳闷的问道。 齐娘子手下不停，换了一条干毛巾继续替顾琰擦着，“其实有些事情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再多的伪装，再是道貌岸然，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 哦，那倒是。又不是现代审案子，还需要人证物证齐全。一旦有所怀疑，按照司法公正的精神有时候还宁可放过也不能杀错。人治时代有时候也还是有些好处的。 “那她怎么说？” “据东方郡主说，目前虽然是她爹在监国，但是她几个叔叔麾下的势力都不服，很难令行禁止。也好在是都不服，反而没有哪一方占绝对优势，还算平衡。如今她回去，帮着她爹稳定局面，情况慢慢在掌控中了。” 顾琰眯眼，这样还是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对师爷下了毒手啊。看来师爷有所察觉离开东昌到洛阳来，还是破坏了对方的机会。对方这是准备暂时收缩？ 不对，东方樱她爹才具是有些平庸，但她可是强悍得很。幕后的人如果不能干翻他们父女，就等着阿樱彻底掌权之后大清洗吧。她肯定不会留下其他可以乱了政局的势力的。所以近期，对方肯定会忍不住冒头的。唉，虽然阿樱这日子比较辛苦，才生下孩子两个月就得被当成男人用。但是，她的日子也过得是精彩万分。比她只能在马球场上力压妯娌、小姑强多了。 想一想，这一次如果师爷退位，阿樱他爹掌了权，那她可就风光了。真正的实权会到她手里吧。不过，她也有兄弟，此时虽然可以一致对外，但等到叔伯们被收拾了，他们大概就想卸磨杀驴了。还有她爹，怕是也不想被女儿压在头上。不过，阿樱是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到时候说不得还真是她干翻所有人上位。那大概就会过上手掌大权，醉拥美男的日子了。再没有人能威胁她的性命，也没人敢对她说三道四，好自在日子啊！ 打住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她可不是立志要当武则天的人。皇帝公爹还一直防着她呢。阿樱有她的精彩，自己也会有自己的光芒的。外头传来团子和小伙伴们的嬉闹声，顾琰微微一笑。她的头发用了十几条干毛巾终于擦得差不多了，便披散着出去。刚到中庭就发现娃娃拉拉队那群小家伙也在打球。不是从前的蹴鞠，是拿着球杖在打球。其中团子手里拿的正是她下午用过的那一根。 顾琰以手扶额，儿子，你还没有球杖长呢。而且你们也不能骑马，这打的是什么球？高尔夫还是门球？ 团子两手握着球杖的中间位置，颇有些吃力的样子。与其说是他拿着走，不如说是拖着走。这个重量对顾琰轻若无物，对他还是有些分量的。 乐乐和顾玺、聂湛倒是拿着还能真的碰到球推动两杆，其他人就是跟着跑跑凑热闹了。 元元看到顾琰出来，立马比划着道：“姑姑，要短的。” 短的球杖？没问题。让王府造办处给做就是了。看着样子按三比一的比例做正好。马球变成门球也没所谓了，反正就是闹着玩。她能给他们做出短的球杖，可变不出他们能骑的马儿来。木牛流马什么的，那就是个传说啊。 这也是团子身边能集中这么多娃娃的原因之一。不管想要什么缩小版的玩具，同顾琰说一声很快就得了。只有她舍得花大钱就为了给团子和他的小伙伴们造玩具。之前拉到球场的那么多小号鼓槌就是其中之一。 顾琰招呼人把水果糕点摆出来，让小家伙们放下不合适的球杖过来吃。 “你们谁想出来玩这个的啊？等过两日造办处把趁手的球杖送来，我教你们别的规矩和玩法。杂乱无章的瞎跑就不好玩儿了。” 晚些时候萧允回来了，顾琰问起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他摇摇头，“我没怎么关注东昌的事儿，随他们闹去吧。谁得势不都得向天朝俯首称臣么。大不了估着小时候的情谊，阿樱落败求助，我保她一命就是了。旁的我可不会管。” 倒也是，这是东昌内政呢。明晖都不打算掺和，阿允的确不适宜插手太多。那要是阿樱败了，小臻宁可就可怜了。想一想，阿樱这孩子生的还真是时候。正是她能展露身手的时候东昌那边就出事了。她之前还想借阿允的种，为的不会就是此时得到他的助力吧？这么一想直接把顾琰吓住了。这根本是认为阿樱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事。阿允说她最擅长火中取粟，如今也是么？ 还有，阿樱她到底跟谁借的种啊？顾琰才不会相信她毫无目的性，就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呢。当时她怀孕是老爷子万寿前夕，各国的使臣都在京城。天朝这些权势人物，最有可能的其实就是阿允和晋王，但是顾琰看来看去觉得这俩的嫌疑都可以排除。那就多半是别国的权势人物了。当时生下来是女儿，阿樱还遗憾过来的。她想生个儿子做什么啊？ 萧允看看顾琰，“别人家的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 正文 438 收拾 “阿允，你到底知道什么啊？”顾琰仰头拉着萧允的袖子问道。 “别人家的事，我能知道什么啊？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你也说了你师爷深不可测，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儿孙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有夫婿有三个儿子还不够操心的啊？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萧允有些着恼的推了推顾琰的头。 “我、我就是有些担心明晖。” “国师好得很，如你所说他此际是忠孝两全，他对东昌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不用为他担心了。”萧允暗自吃着明晖的醋。要不是这人是琰儿的师傅，嫡嫡亲的表叔，他真怕自己早干出些不理智的事儿了。 顾琰听出他口中未尽之意，好笑的道：“阿允，你吃小菊的醋么？” “我做什么要吃小菊的醋啊？”萧允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不就结了。明晖和小菊在我心底是一样的，打小相伴的亲人。我没爹没娘，小时候全靠他们照顾呢。” 萧允当然知道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只是她心头还这么挂另一个男人让他总是有点疙瘩。罢了，不是一早想清楚了，就拿国师当老丈人看待么。国师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哇——”隔壁球球发出哭声，二重奏的。 顾琰看眼萧允，“我去看看。” “嗯。” 顾琰过去看时，团子正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在摇摇车前，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他也是下午玩儿热了，所以沐浴更衣过了。 只不过，大红色一向不受团子待见，今儿怎么肯上身了？ 顾琰伸手轻拍摇摇车里的两个小儿子，眼角余光瞥见团子轻手轻脚的往外走便道：“站住！背后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团子没能及时溜掉，已经是懊恼不已了。这会儿想走开又被叫住，只得慢慢吞吞的把左手伸到面前。本来要是走开了，下人不敢告状，弟弟们也不会说话。娘也只会当他们突然就哭了而已。这两只小猪猪原本就一天要哭几回的。 “两只手。”顾琰坐下把大球小球抱在了怀里轻哄。 团子把两只手一起拿出来，右手上有一个鬼脸面具。一下子看到还怪吓人的。 顾琰算是明白了，小儿子是被鬼脸面具吓着了。她皱眉问道：“你穿这身是做什么啊？说！” 团子小声道：“他们喜欢，看红色。”下午他留意到的，大球小球的眼一直跟着红队的人转悠。 “好啊，为了吓到弟弟，你不惜换上不喜欢的红色的衣服，先背着身吸引他们注意，然后猛地转过来用戴着的面具吓他们是不是？你倒是煞费心机啊。去，站到墙角给我面壁思过去。”顾琰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个熊孩子！怀里两个小儿子还在委屈不已的哭着，她忙低头柔声哄着。 团子低着头走到墙角，手里还拿着那个面具。 顾琰道：“你不是喜欢戴鬼脸面具么，戴上！” 团子默默的戴上，面朝墙壁站着。他娘真的火了，他听得出来。这回不是他抱着大腿撒娇就可以蒙混过关的了。惨了！ 萧允走进来，看到戴着鬼脸面具面壁的团子勾唇一乐，“你又干什么了？嗯，方才弟弟哭不会是被你吓的吧？” 顾琰道：“他为了吸引他们注意，还特地换了这身衣裳呢。” 萧允看看窝在顾琰怀里的大球小球，俩小家伙肉嘟嘟粉嫩嫩的，这会儿已经被哄好了。依然是盯着哥哥的大红衣裳看着。 团子想转过身来找爹给他求情，头刚动了一下就听顾琰道：“我好容易哄好了，你还想再吓他们一回？” 团子僵住，他娘的声音好冷淡！ 顾琰想抱着大球小球出去，让团子一个人安静思过。可大球小球居然不肯走，就是要盯着哥哥的衣裳看。顾琰看团子很苦逼的在那儿站着当风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这小子非得好好收拾一下不可，不然就愈来愈无法无天了。她算是明白他对元元说的，我的弟弟我可以欺负是什么意思了。 团子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却只听到他爹闷笑了两声走出去。还有就是大球小球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娘一点动静都没有。团子越站心头越没底，又过了一会儿，他腿就有些麻了。 “娘，腿麻了。”团子苦着脸道。 “麻了走两步，好了继续站。” 团子不敢回头省得再吓到弟弟加重罪行，贴着墙挪了几步，然后又挪回来。又挪过去，又挪回来。身后传来大球小球咯咯的笑声。大概是觉得他贴着墙动来动去有意思吧。 顾琰也觉得团子贴着墙活动的样子挺好笑的，“行了，活动开就是了。站好！” 团子又站了一会儿，他觉得越来越难受，脚都有些打颤了。便开始不住的扭来扭去。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黄金的项圈，上头有铃铛，扭动间发出些声响。原本已经转移开视线盯着顾琰的大球小球便又循声望过来，看到哥哥不停的扭来扭去又咯咯笑了起来。 顾琰也知道团子站不住了，便道：“行了，准备吃晚饭吧。” 团子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身后又传来弟弟更大声的笑声。可是娘刚才说话还是好冷淡哦。 顾琰把大球小球递给各自的乳母抱着，转身出去。 团子听到脚步声急了，顾不得自己站得脚酸赶紧从地毯上爬起来小跑着追了上去，在顾琰迈出门槛时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期间大球小球一直盯着他看，目不转睛的。 顾琰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团子卖萌的抬起手，“娘，脚痛痛，抱抱！”他忘了自己还戴着鬼脸面具，这个萌卖得顾琰愈发想起了他的可恶。 顾琰心头叹气，要不是急着再生个孩子巩固地位，让公爹下毒手时能更多些顾忌，她何必那么早生两个球球？等到团子三四岁懂事些了再来当这个大哥，怕是会好很多。元元也是熊孩子，可她如今两周岁了，对母亲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很是期待。想来不会跟团子此时似的。 团子看顾琰没有表情，又不肯弯腰抱自己，急了。娘不会不要他了吧？他伸手抱住顾琰的腰，“娘，要团子！” “要你做什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弟弟？” “呜呜，团子不敢了——” 顾琰看团子只是干嚎，终于弯下腰来。团子欣喜的抬起手等她抱，却见到母亲看自己的手一眼，就那么出去了。 两个乳母对视一眼，抱着各自的小主子赶紧跟上。 团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阿大阿二蹲在他面前，阿大道：“小世子，王妃不是让你准备一下去吃晚饭么？咱们走吧。来，起来！” 吃晚饭？对，娘叫了自己去吃晚饭的。她没有不要团子，就是还在生气。团子小胖手打算擦下方才落的金豆豆，碰到面具取下来往地毯上一扔，横着手在脸上一抹，然后搭上阿二的手爬起来。 “小世子等等。”阿大过来抽出团子兜里的小手巾给他把脸擦干净，弯腰整理一下他的衣服，然后牵起他过去用膳的隔间。 下人端水过来伺候团子洗手，他伸出手去便有人浇暖水帮他洗。他就一直观察着坐在膳桌旁的顾琰。可是顾琰看都不看他，只伸手逗弄摇摇车里的大球小球，“饿了没？”又问乳母，“他们什么时候吃的？” “回王妃，有大半个时辰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嗯，那你们抱到内室试试，看他们想吃不想吃。不想吃就抱出来，想吃了才喂。” 萧允看顾琰冷着团子，便也没有理会他。团子便成透明人了。虽然周围下人环绕，可是还是感觉一点都不好。呜呜，爹和娘都不理团子！ 团子吃了两口就打算把面前的碗推开，看到顾琰朝他看过来便把手缩了回去。张大口吃下了乳母喂到嘴边的辅食，表示自己是在乖乖吃饭。可是他娘就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他又没胃口了，他要去找爷爷，爷爷怎么都不会不理团子的。可是，他走了，娘不就成大球小球的了。还有团子的份儿么？要是娘更加生气了怎么办？ 团子犹豫着，矛盾着，捏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头纠结。 顾琰叹口气，罢了，吃饭的时候不能教训孩子。于是出声道：“你还不好好吃饭？”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口气已经比方才柔和了很多。团子眼睛一亮，立马又有了吃饭的动力，大口大口吃起饭来。还好他方才没有跑出去找爷爷。 等到团子吃完，略坐了一会儿看到萧允和顾琰要出去散步消食，乳母抱着弟弟也要一起去。他立马站了起来，“我也去。” 他看到母亲依然没什么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跑过去牵住了父亲的手。 萧允低头看他一眼，你小子也有知道怕的时候啊？就是欠收拾！他小时候就是没有母亲来教育，老头子沉浸在他的痛苦中，对自己一味的娇惯。回想起来他小时候是真的挺讨人嫌的就是了。 团子牵着父亲，走在父母中间。另一只手一直想去牵顾琰又害怕她把自己甩开。纠结了几番还是试探的摸了上去，顾琰看他一眼倒也没把他的手甩开。他赶紧握住他娘的手，嘴里也哀求的喊道：“娘——”娘以前从来没有认真生过自己气的。 “我一次一次告诉你要爱护弟弟，如今我也懒得再说了。” “会爱护。”团子赶紧道。 “狼来了的故事娘给你讲过好些回了。”团子很喜欢听顾琰讲故事，每个故事都要求反反复复的讲。有时候讲到哪顾琰忘了，他还能给提点一下。所以，狼来了是什么意思还是基本能明白的。娘不信他了！他听了的故事也知道人得有信用，说到做到。其他事情也都做到了。可就是怎么对弟弟这点一直出尔反尔。实在是他们太好玩了。一逗就笑，一吓就哭。而且他心头也一直隐隐不甘要把爹跟娘分出去。一想起来就想作弄他们一番。好吧，以后不拿他们当娃娃了就是。 过了几日，比着元元做的一比一等身高的娃娃做好了。就连肩宽腿长这些都是用尺子量过的，可谓毫厘不爽。造办处的人赶紧给顾琰送来。 顾琰一看乐了，“哎哟，还真是像得不行了。快，去把真人接来比较一下。端娘，重赏造办处！” “是。”端娘让小丫鬟端了一盘银锞子出来赏人。她们家姑娘就是有时候童心未泯，养着造办处成天的造小玩意儿。也罢，只要她开心就好。小时候过得那么不痛快，如今有人宠着自然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活。反正秦王府的银子是怎么都花不完的。就是以后姑娘再生几个儿子，也个个都能分得家财万贯。让她由着性子抛洒就是了。王爷看她花得开心，只有跟着开心的。 秦王府的下人自然也喜欢这位不苛刻、出手大方的王妃。谢了恩退下，自己出去分银子不提。 团子穿了一身绿袍子走进来，看到站在他娘跟前的元元便高兴的走过来了。他这些天基本都穿红着绿的，为的就是吸引两个弟弟的目光，然后逗他们开心，在他娘面前挣表现。顾琰也不拦着，乐得看他每天花红柳绿的耍宝。倒是皇帝把团子叫过去几回，发现他穿衣风格变了很是问了几句。得知是为了大球小球还很是欣慰了一番，大大的夸奖了团子。还给他讲什么是兄友弟恭，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等。团子便愈发的喜欢穿艳色吸眼球的衣服起来，成天就在摇摇车前晃来晃去。 顾琰看着团子把玩偶娃娃认成了元元也不出声提醒，等到他牵上手发现手感不对了才笑道：“这是元元要的生辰礼物。像吧？你看把你都骗过了。” 团子又转过去看‘元元’的脸，惊奇的‘哇——’了一声。真的做得很像呢！他伸手抱起来夹在腋下走了两步，又扯着甩了两个圈，然后拉小辫子……玩得是不亦乐乎。 “别弄了，一会儿元元就来了。回头看到你蹂躏她的娃娃，小心她追着你打。” 团子想了想，很有可能。于是把‘元元’重新立在地毯上，衣服什么的给整理了一下。可玩散了的小辫子他可就没办法了。便拖着走到顾琰跟前，“娘——” 顾琰接过来，让娃娃站在自己腿间低头给她重新梳头发。这手感，这是真的头发吧。精益求精，难怪这么逼真了。还有这身上的衣服，脱给元元本人穿都没有问题啊。 元元很快就被接来了，她听说是让她来拿礼物的，脚步甚是轻快。一进来就问道：“姑姑，娃娃呢？” 顾琰下巴朝团子的方向一抬，元元这才发现团子不知和哪家的小姑娘一处坐着呢。往常她过来，团子都很高兴地迎上来，今天反常的没有。她走过去一看，惊喜的道：“咦，是我。” 团子这才笑着道：“一样一样的。”不晓得脱了衣服是不是一样的。他对大牛牛和小妞妞穿着衣服一样，脱了衣服不一样印象十分的深刻。不过，他可不敢让元元脱了衣服比对一下。元元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回头直接到娘那里告他一状，他这几日就白辛苦了。多半还会被打手板心甚至可能是小屁屁。他娘好像叮嘱过不准去看别人那里了。这个他记得不是太清了，但是有点印象。 不过，这几天他天天在大球小球跟前刷存在感，费尽心思逗他们笑。如今他一走近，俩小家伙就先笑了。团子也很高兴自己受他们欢迎，如今逗弟弟开心，也不全是为了在母亲跟前挣表现了。尤其他越看越觉得两个弟弟像他。这每日相处多了，感情自然比之前要好些了。团子终于是有那么一点当哥哥的样子了，大球小球也乐于亲近他。顾琰看在眼底，自然是乐在心底。 元元得了娃娃，立即就和团子一起抱上出去炫耀了。团子已经提要求了，他也要一个‘自己’。顾琰看他近几日表现良好，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估计等会儿他俩出去炫耀一圈回来，还得带些小伙伴来要求打造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娃娃。也无碍，回头让造办处一个一个的做就是了。她弄了这个造办处，不就是为了玩儿么。打着团子的旗号，其实自己也很喜欢的。 果然没一刻钟，一串小朋友就跟着团子回来了。顾琰直接让造办处的人过来给他们量身高、三围、肩宽腿长一系列数据。小家伙们乖乖被摆弄。最后定下团子的第一个做，其他人剪刀石头布。 末了一个个仰头道：“谢谢秦王妃！” ... 正文 439 参观 三夫人看到元元抱着的娃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元也有个双胞胎姐妹呢。这造办处的人工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顾琰笑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她喜欢精巧的小玩意儿，给点赏钱又多，造办处的人自然有动力。 “对了琰儿，贵女书院的学生都想去师傅的旧宅看看。一个二个找到我，让我跟你说说。”顾琰如今三个年幼的儿子，贵女书院的事就很少过问了。都是交给三夫人打理，三夫人不在，还有侯女官。 来了洛阳，这些女学生想去顾大姑的旧宅看看也是情理中的事儿。顾琰很能体会这种对偶像的崇拜之情。她小时候也是姑祖母的粉丝呢。一心想着复制她的人生道路，凭借出众的才学赢得安身立命、旁人不敢轻贱的资本。要不是有明晖帮衬，有之前晋王欠下的恩情，她多半就是走这条路了。 顾大姑的存在可以说改变了很多在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女子的人生轨迹，在她之前女孩儿家的才学并没有受重视到如今的地步。当然，皇帝几十年如一日的欣赏才女更是主要原因。尤其这次来了洛阳，所有事情都不忙首先就是去祭拜顾大姑。更是再一次把她推到了超然的地位。对那些女学生来说，就是能去顾大姑的书房走走、看上两眼，怕是都激动得很吧。她们中的一大半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到洛阳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怕是真的不能甘心。 “只要师爷和师傅觉得可行我没问题。师爷居住的小院不对她们开放就是，只是师傅一家……”东昌王如今倒是不少人知道他没住驿馆，就住在顾大姑旧宅。但明晖一家三口显然就不适合留在府里了。可是为了贵女书院的学生想去参观，把人家主人家请出去，好像不大好啊。那些女学生怕是还以为那宅子是她的，所以才提出了请求。谁让她当初为了把架子拉起来太过张扬，用姑祖母的书籍、字画来诱惑学生报名呢。 “我也是觉得这一条挺难办的，所以才来和你商量商量。只是，贸然回绝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顾琰想了想，“师傅应该不会介意这些，我这里拒绝了也确实容易惹人疑窦。他今儿好像要到行宫给皇上诊脉，不知道现在人还在不在。来人，去看看国师离开没有，还没有请他过来坐坐。就说我和三伯母找他。” 明晖正要出宫回家呢，听说顾琰和三夫人找他，便直接过来了。 “师姐，琰儿，有事儿啊？”明晖走进来，直接便找个位置坐下了。他和顾琰之间从来不讲那么多规矩，就是从前顾琰也没有正经八百行过礼。如今她是秦王妃，明晖也从来没有给她行过礼。 顾琰便把事情说了，“师傅你看……” 明晖不甚在意的道：“哦，没事儿，我正想带我爹跟小棋儿母子出去附近走动走动。到时候把宅子空出来给你那些女弟子随便看就是了。” 顾琰点头，“放心，师爷疗养的那个院子，还有师傅你们住的小院我肯定不让她们进去。姑祖母的东西也只许看不许摸。一切都会原封不动的。”嗯，跟明晖这样豁达的人相处最是愉快了，省事省心。天大的事也不会钻牛角尖太久。明晖是真的有那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大江；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山岗气质意蕴的人。只要别故意的扮丑，很有几分仙气，绝对倾倒众生。可惜啊，他们是近亲，彼此dna都认识的。关键还不是同辈，yy一下都会有罪恶感。 明晖失笑，“你去安排就是了。也没那么讲究，小丫头们想摸一摸还是可以的。” “师爷——”远处穿得嫩绿嫩绿的团子跑过来。 明晖一愣，看眼顾琰失笑道：“你最近这么打扮他啊？” “人家自己挑的衣服，说是大球小球喜欢。差点没哄得老爷子把他爱到心坎上。” 团子可谓是肤白貌美，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驾驭得了。至于他的衣橱，那更是满满当当一天换一套都轮不过来就长个头要新做了。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都有。秦王府针线房的绣娘们日夜不停的劳作，就只为有数的几个主子服务。再加上齐娘子、王氏也每季都要亲手给他做几身，这俩人都是手艺出众又喜欢打扮他。他的衣服真是穿不过来。要从中挑几身艳色的，再容易没有。 团子好些天没见到师爷了，亲亲热热爬上他的腿坐着。还知道问一句，“太师爷，好？” 明晖点头，“嗯，你太师爷好了不少。他要是知道你惦记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团子扳着指头道：“师奶、小师叔、臻宁，好？” “都好都好。你小子如今走暖心窝路线啦？”明晖拧拧团子的小肉包子脸。 “嗯？”团子疑惑的眨眨眼。 顾琰道：“就是那次我让他去探望祖母学会的。不过会问候的倒都是他能记住、放心头的人。”太师爷什么的见面少他未必真上心，但是那是师爷的爹，自然跟一般的人就不一样了。 明晖笑笑，“就这事儿是吧，我定好日子告诉你吧。” “嗯，到时我带她们过去。”顾琰抱着团子送明晖出去，团子小胖手不停挥啊挥的。三夫人则去告诉学生们好消息。只说是等秦王妃安排好了亲自带她们过去。 晚间顾瑜来找顾琰，“听说你要带女学生去姑祖母旧居？” “是啊，大姐姐也想去？” “嗯，到时候捎上我吧。只是，方便么？” “师傅说要带师爷跟师母、小师弟出去游玩，正好可以把宅子空出来。” 顾瑜啧啧叹道：“国师还真是够宠你的，这样的事儿也肯答应。还一点不让你有负担。” 顾琰得意的道：“他不宠我宠谁？他又没闺女。” 顾瑜道：“楚王妃那日找我了，说她娘家侄儿如何如何青年才俊。我赶紧托人将长乐的事儿已经定下只是没公布的事儿透出去了。” 顾琰笑笑，“亏得你们一早就有打算，不然还真是不好回绝。”那日梁国公去过姑祖母旧宅，梁国公府就算是彻底上了秦王府的船了。顾琰觉得萧允经过了去年的事，如今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前沉稳了不少。如今这么繁琐的事，虽然嘴里不少抱怨，却也能耐着性子一件一件理顺。看样子，老爷子还真是有心想把大位传给他啊。对此，顾琰心头颇有些复杂。 到了明晖给出的日子，顾琰便带着贵女书院几十个人还有顾家的人都去了。八辆大马车，浩浩荡荡的从行宫出发。临行，渝王和渝王妃知道了这事儿，一定要顾琰给他们府里的人也安排一天。顾琰只得答应下来，只好回头再和明晖商量了。 明晖一家都不在，顾琰和三夫人就成了最熟门熟路的人。下马车看到一群雀跃的少女，顾琰莞尔，有点带团导游的即视感啊，再弄杆小旗旗挥一挥就更像了。 因为要来这么多人，顾琰事先就调了人把路封了，又安排了士兵站岗，这才敢把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带出来。 顾玺被人从车上抱下来，“姐姐，团子怎么没来？” “他陪他皇爷爷去了，这儿他来过的。”顾琰今天比较轻松，团子和元元都在老爷子那儿。大球小球托给何皇后了。就是顾玺也有顾琇照顾。这些女学生有女先生们照管，其实也不用她操什么心。她只要在从前的住处泡一杯香茗，看本书晒晒太阳就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至于老爷子带着团子和元元上哪个地方溜达去了，她就不管了。老爷子千里迢迢来一趟，自然不是为了窝在行宫里。那跟他在宫里有什么区别？洛阳的地面，他怕是比很多人都熟。反正团子跟着老爷子，那是绝对妥当的。就让他去闹老爷子好了。 管家等人早就得了明晖吩咐，这会儿笑着迎上来，“琰姑娘，哦不，秦王妃，三夫人，还有各位姑娘，里边请！” “叫什么都行，都进去吧。”顾琰对兴奋不已的女学生们道。来之前已经分派好了，哪些先生负责照看哪几名学生，跟着这府里的谁去参观。划分成生活区、书房、会客室等处分散参观。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至于顾家人，除了顾玺跟着顾琇和女学生们一块去了，其他人顾琰便邀了她们到自己住过的小院去先坐坐。等女学生们离开后，再在府里走动好了。她的住处，明晖一直都帮她保留着的。再加上她是从这里上的花轿，如今过来妥妥儿的有一种回娘家的感受，蛮亲切的。 顾瑜、顾珏里外看看，很明显可以看出顾琰的个人风格来。 三夫人坐在顾琰对面，看她在小几上摆弄茶具。 “你今儿挺有闲情逸致啊？” 顾琰点头，“好难得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又是在这座宅子里，便找回了一点旧日时光的感觉。大姐姐、珏儿，过来喝茶。” 顾瑜和顾珏在里头逛了个遍这才出来，在小几旁坐下，接过了顾琰沏好的茶。 顾瑜品了一口茶，颔首道：“沏得不错，汤色口味都好。”说着举目环顾，然后感慨地道：“做女人要做到怎样才算成功啊？姑祖母一生够传奇了，可是也似乎还不够啊。” 顾珏道：“琰姐姐这样就算啊。三个儿子呢！”在一直没能怀上一男半女的顾珏心头，顾琰最大的成功就是生了三个儿子。 顾瑜道：“不是我泼冷水，琰儿才双十年华，离下定论还早着呢。接下来还得用心走好每一步，不轻松！” 顾琰点头，“大姐姐说得没错，一切言之尚早。”如果阿允真的得了大位，那她还有得煎熬呢。 三夫人静默了一会儿道：“如果阿樱这次真的如愿以偿，以后再好好的经营她的权势和生活，算不算别样的成功？” 顾琰斩钉截铁的道：“算！”三伯母居然会对阿樱的人生感兴趣，有点出乎意料啊。殊不知，三夫人听她回答得这么坚决，也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顾珏道：“可是，做女人何必做得那么辛苦？” 顾瑜轻笑了一声，“难道你以为我把辛苦？琰儿不辛苦？珏儿，不是谁都有你那个福气，从头到尾一直有人关照的。”靖西侯的爵位被削后的那两年，她在国公府的日子和气艰难。直到顾琰成为秦王妃，与顾家面上和好她日子才轻松琇儿。至于顾琰，人人都看到她现在光鲜无比，以后可能还要更上一层楼。谁有知道她今日到了这顾大姑旧宅才是真正放松的。顾珏觉得她自己命不好，迟迟没有孩子就是辛苦。可她一直有人都护着，便是三年无出婆家也不敢真的对她怎样。 顾珏的脸胀红，“我、我……”别人看她是一直有人护着，可在她却是靠山一个一个的倒下。如今只得琰姐姐可以依附。大姐姐和琰姐姐是成日谋划辛苦，可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大姐姐儿女双全，琰姐姐三个儿子。可她呢，再几个月就要有庶子庶女了。 顾琰想了想道：“咱们家这一辈十五个姐妹，其实我觉得九姐姐最有福气。” 这话一出，顾瑜和顾珏都点了点头。从地位上来看，兴许顾珂一个侯府嫡次子媳比不上秦王妃、晋王侧妃、国公世子夫人以及镇国将军夫人。可是她的人生真的是一帆风顺，一点波折都没有。做姑娘的时候是侯爷嫡次女，权利比义务大多了。做人儿媳也是嫡次媳，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她自己恐怕不觉得，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抱怨。 三夫人道：“你们三个丫头啊，看别人都觉得好。谁都是这样的。今儿来了师傅的旧宅，竟引得你们这么一番议论。” 顾珏问道：“三伯母，国师为什么不大待见顾家人，只对琰姐姐好得不得了啊？” 三夫人喝了一口茶道：“顾家当年是有些对师傅不住的。而且师弟的性格，不是太喜欢汲汲营营的人。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敬而远之的意味。至于琰儿，那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了。换一个人去小庄子上住，他也未必会搭理的。他们师徒是性子投缘了。” 顾瑜有些不服，小声道：“要说汲汲营营，最会经营的就是十二妹了吧。”梁国公和她都曾多次对国师示好，可是国师压根不接茬。只一心一意的护着他的宝贝弟子。 顾琰笑道：“我当年在顾家，不步步为营行么？我师傅反感的是为了名利什么都可以不顾。”太夫人可以为了掩饰真相杀害她母亲，为了家门复兴把亲孙女一个个都当棋子。可叹大姐姐真是被洗脑得很成功。 女学生们的参观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个看过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侯女官张罗着让她们坐上马车，然后来向顾琰和三夫人禀报。 “好，辛苦你了。务必把人稳妥的带回行宫。”顾琰颔首道。 “是，属下明白。” 顾瑜和顾珏其实上次也跟着来过，但是只是匆匆一瞥。今天得闲便打定主意好好看看，顾琰让刚看过的长乐和顾琇顾玺领着她们四下走动。自己和三夫人继续晒着太阳品茗聊天。 三夫人把玩着手里白瓷茶盏道：“琰儿，你好像挺羡慕阿樱啊？” “三伯母不也一样。”东方樱到底有没有介入师爷中毒的事，顾琰想过后也无心过问。毕竟那是东方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知根底还是不要胡乱揣测。但是东方樱可以随心所欲的度日，她的确是羡慕。 三夫人看她两眼，“你这孩子，这话咱们娘俩说说倒行。可让别人听去了会怎么想？你还嫌皇上不够提防你啊？秦王如今虽然看起来被压制，但我看皇上的心意已经很明朗了。我就说去年晋王府怎么都有些不怕露痕迹的不择手段起来。原来是看出皇上已经不太可能传位给晋王了，算是困兽犹斗。可惜那样的打击也没能把秦王打垮，他如今也渐渐成熟起来。怕是日后就是他了。你还不老老实实收敛锋芒？皇上中意的皇后就是如今何皇后那样的。” 顾琰低头看着茶里的倒影，“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和别人分享阿允，因为我不是何皇后，不是菀姐姐。”何皇后对皇帝无心，秦菀对孙小丁也是因为门当户对最合适搭伙过日子。所以她们可以不那么在乎。 三夫人叹口气，“那一条咱们先不说了。反正你有三个儿子在，秦王态度又坚决。别人很难用子嗣为由塞女人给他。我如今同你说的是，你不能有羡慕阿樱的念头。我可以，因为我不是皇家的媳妇。” “我、我就是心头想一想。而且我也不是要揽权，就是羡慕她可以不依附任何人。”顾琰用指甲划着瓷盅壁道。 ... 正文 440 花女 明晖一家子是傍晚才回的，很难得看到他没穿道袍的样子，把小棋儿扛在肩头笑吟吟的走进来。顾瑜等人都已经离开，三夫人回了自己住处，只有顾琰还在旧日居所很闲散看夕阳西下。 小棋儿手里拿了个五彩的风车，小手拨弄得滴溜溜转动，看到顾琰大声喊道：“姐——” 顾琰笑着应了一声，“师弟，今天玩得开心么。” 小棋儿用力点点头，眼睛四下找了找，“团子？元元？”他近来都十分的开心，不但有了个很疼很疼他的爷爷，就连爹也每日在家。他一向很羡慕团子的就是团子爷爷最疼他，他爹也时常在家。 “你能说两个字了啊？”顾琰惊喜的道，看小棋儿还在等她的答案便道：“团子和元元都跟着你师伯出去玩去了。” 明晖把儿子放下来，“就会说这两个名字而已。看团子说话挺伶俐的，你怎么教的？” “就成天跟他说话逗他多说啊，自然就锻炼出来了。” 明晖点点头，“嗯，可以试试。”他是听说顾琰还在，所以走过来的。至于东昌王，出去玩了半天回来就歇着去了。王氏则到家就开始张罗去驿馆接小臻宁回来的事儿。今天来的人多怕吵到小姑娘，又不方便带她出游，便放到了东昌人在这里落脚的驿馆。 “你不用急着回去看着你那三个儿子么？”明晖在旁边坐下道。看顾琰清闲成这样，他是真觉得奇怪。 “我今天放假！团子跟他爷爷出去了，阿允还在忙活。大球小球在何皇后那里。”这种有公婆帮忙带孩子的感觉挺不错的。所以她才能安心的留下来蹭晚饭啊。 小棋儿拿着风车在中庭跑来跑去，看风车转得快他就开心的笑。 “师傅，你们全家近日还有出游的安排么？”顾琰陪着笑脸道。 明晖失笑，“还有谁想来啊？” “我府上墨香苑那帮书生还有渝王府上的人。姑祖母这地方在那些读书人心头就跟圣地一般。当年可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很多大家在这里留下了墨宝。他们很希望能一睹为快。”男女有别，就不好今天一起安排了。而且，这两堆人有点多，不是半天就能安排完的。不然，今天就可以上午一拨，下午一拨。不用等贵女书院下学再过来了。 “是还有安排，这洛阳的名胜古迹不少。而且我爹跟小棋儿出去都挺开心的。不过，我爹得歇几天才能再出门了。” “当然是看你方便了。放心，其他人我就不搭理了。这两拨实在不好回绝。真正清高读书人你给他金银财宝都不如带他来姑祖母就在转一转。”顾琰坐过来，“师傅，今天穿这身很帅啊。是师母亲手做的吧？她知道你平日只穿道袍，还偷偷给你做儒衫啊。” 明晖啪地拍开顾琰掀着他衣袖的爪子，“别动手动脚的。” “摸摸都不行啊？这么宝贝。师傅，你不是喜欢闺女么，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师妹啊？” 明晖瞪她两眼，“人来疯吧你！我的事儿，你别管了。” 顾琰道：“好好，我不管。”看来师母的心思，师傅不是不知道。只是接不接受或者说两个人能不能进一步，那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晚饭摆在东昌王的院子里，就东昌王祖孙三代外加顾琰三夫人还有王氏。顾琰今天是留下来当小孩的，自动自发和小棋儿坐在一处。那几人看到她挑的位置都不由得一阵好笑。 顾琰心道，我本来就跟小师弟一辈的嘛，坐一起才正常啊。她暗搓搓的想，师爷跟三伯母这是算同辈还是不同辈呢？果然师徒恋有很大的问题啊。不过看他们坐的位置，三夫人是自认晚辈的。正想着忽然额头一痛，却是被明晖用筷头敲了一记，“菜都忘了夹，你又在动什么念头？” 顾琰瘪瘪嘴，伸手去揉额头。 王氏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菜，“快吃吧。这是惦记儿子了吧。” 正由丫鬟喂着辅食的小棋儿很稀奇的看着顾琰，像是很奇怪她也会有犯傻的时候。平常顾琰都是作为家长的形象在他和团子、元元面前出现的。精明强干，说一不二。 顾琰伸手摸摸他的头，“快吃。” 东昌王一身宽松衣袍没有系腰带，一直用和煦的笑意看着他们，自己倒没吃多少。这会儿的他看着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或许因为皇帝的疑忌一直是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剑，所以顾琰心头很难拿他当亲人看。倒是东昌王，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他和明晖长得很像，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的印象甚好。她心头倒是觉得很有几分亲近。 吃过饭不久，萧允亲自送元元回来了。 三夫人笑道：“接你来了。” 小棋儿看到元元抱着的娃娃，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模样，伸手去扯顾琰的袖子。 顾琰道：“你想要什么，说清楚了师姐一定送给你。”一边用手势制止了元元试图帮着小师叔表达的举动。 小棋儿指着元元手里的娃娃，张了张粉嫩的小嘴，想了想一字一顿的道：“娃——娃” “好，明儿就让人来给你量身高腿长。我们小棋儿最小，最先做。” 小棋儿咧嘴露出几颗小门牙笑。 明晖道：“就知道跟师姐要东西，你道过谢没有？” 小棋儿摇摇头，明晖道：“说谢谢。” “谢——谢！”小棋儿有些费力的学舌。 顾琰道：“不用跟师姐客气哦。” 这时萧允也和东昌王打过招呼，过来对顾琰道：“走吧，儿子找你呢。” “哦。” 坐上马车，萧允看看气色甚好的顾琰，“看来你今儿挺开心啊。” “回娘家呆了半日，然后有夫婿来接，心情当然好啦。”顾琰说着把头靠到萧允肩上。大姐姐下午说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成功的女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人生赢家吧。她如今有夫有子，过得很是滋润，即便将来还会有风风雨雨，但是应该也算吧。 回到行宫自然是先去何皇后那儿接大球小球，两个小家伙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正精神。窝在乳母怀里正看着团子在场中表演。皇帝和何皇后坐在位置上也一同笑看着。 团子背对着顾琰和萧允，因为何皇后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家伙并不知道父母回来了。他在场中拿着个彩色鞠球耍弄，手上动作错漏百出，笨拙而可爱。顾琰看着那些动作，很像是街头卖艺艺人在耍把式。她方才问过元元，今天出去都玩什么了。元元说就到处走了走看了看。看来还看了一场卖艺的杂耍啊。 还是大球先看到了顾琰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团子才回头看到了她。喊了声‘娘’就抱着鞠球跑过来，大球小球也朝父母的方向挥动小手。 何皇后站起笑道：“好了，把孩子们接回去吧。琰儿以后有事尽管把球球放本宫这里。逗着特别的好玩儿。” 顾琰福身道：“今日有劳父皇、母后了。”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在院墙的一角看到晾晒着好几张尿布，看来大球小球今天蛮有战果。那些尿布是老爷子让尚衣局送来的上好布料，说是绵软吸水。这三个多月的娃娃，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刚能动弹也很好动，逗起来是好玩。不过伺候的人就得非常的经心了。虽然大球小球是带着他们的育婴团队一起过来的，肯定也没少让皇后身边的人费心。回头让人送几套时兴的头面首饰来道谢好了。 萧允和顾琰带着三个儿子回去住处，团子一手牵一个走在他们中间。 “团子，你今天没有玩儿累么？”她之前看到元元都有些倦色，本以为团子也是一样，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精力耍宝。 “有一点儿。” “走了很多地方么？” “嗯。”团子点点头。他和元元出门都不喜欢让人抱，一前一后的跑着。 顾琰问萧允，“父皇跟母妃来过洛阳么？” 萧允点头，“来过，据说我还没有出世前母妃有一次偷跑出京。她是朝北边跑的，后来被老爷子亲自出马抓了回去。途中他们就转道洛阳，来见顾大姑。” 哦，明白了。没准洛阳就是两人真正定情的地方吧。所以老爷子才会有旧地重游的念头。姑祖母自己的爱情都那样惊世骇俗，她怕是可以理解皇帝的做法。说不定还说了些什么，才让宸妃暂时放下了心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只是这么做的确是对欧老将军不厚道啊。 顾琰留意到萧允的目光落向了远方，她定睛一看看到十二个身姿窈窕，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女子排成一列款款走来。都身着粉白相间的衣裙，衣裙的造型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她明白过来，这怕就是十公主她们弄进行宫来祭拜花神的花女了。还真是有些吸引人的眼球呢。虽然距离还有点远看不清面目，但是就是有那种全都是美女的气场散发出来。 顾琰笑道：“看美人呢？” “比得上我家王妃么？”萧允横她一眼。 “你直接说‘比得上我么’就够了。”顾琰调侃道。像萧允这样的，天天从镜子里看惯了自己，其实反而有点审美盲。再美的美人到他眼底也不算什么了。所以，他多半是有些疑惑。 果不其然，带队的太监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赶紧的便带着人过来拜见。 “奴才拜见秦王、秦王妃、小世子并二位小公子！” 那十二名花女赶紧照做，福身见礼。动作整齐划一，看得出来默契十足。 “这么晚了，怎么还领着她们进来？”这些花女的活动范围，是圈定的行宫外围的一个小院，是不能像贵人们一样在里头随意乱逛的。 “回秦王殿下，是淑妃娘娘想见一见这些花女们，特命奴才传召的。” 萧允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带她们去见淑母妃吧。记得莫误了行宫各处院子下钥的时辰。这里虽然是行宫，但规矩一样是很严的。过了时是不会有人给开门的。” “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民女等告退！”十二名花女依然整齐划一的行礼。 顾琰留意到之前那太监带人过来时，有几个花女偷偷看了他们夫妻两眼。看起来只是好奇的样子。一念及此，顾琰便竖起耳朵听走开的花女们小声的议论。 “秦王和秦王妃果真如传说中一样璧人一双。” “就是秦王看起来有点冷冰冰、凶巴巴的。” “王爷还牵着孩子呢，应该不是多冰冷的人啊。他真的长得跟传言中一样的俊美。” 花女们声音很小，顾琰很努力才听清。不过方才那名太监离她们近得多，听到了几个人窃窃私语，于是喝止道：“这是什么所在，平日你们学的规矩就是这样背后议论贵人？这儿是行宫，天子所在，不守规矩，回头出什么事儿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过你们。” 花女们赶紧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顾琰道：“为首那个，应该是里头最漂亮的。我看到她最后看过来，没看你是看的我。说起来，其他人都是看的咱俩啊。她要是真的沉稳如斯，连你都没看。那看我做什么啊？方才说话的两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她。” 萧允嗤笑一声，“你观察得还真是细致入微啊。这些花女我都是头回见，我看着都长一个样啊。” 团子点头附和，“一样一样的。” 顾琰道：“穿一个款式的衣服，高矮胖瘦差不多就叫一样一样的啊？” “走了，晚上风凉，别让大球小球被吹到了。” “好！”顾琰看一眼两个球球，看到乳母给他们把小披风围得更严实便安心了。这些花女的家世都是经过一遍一遍严格盘查的，没什么好留意的。不过今晚撞见，发现她们颜值都很高。没事儿的时候倒是可以过去赏心悦目一番，看一看她们的排练。 “这么说淑母妃的精气神都恢复了？”都有心思关注祭花神的事儿了。 “她这几十年都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我怎么知道。” 团子有些走不动了，于是挣脱了父亲的手朝母亲伸出双手讨抱，“娘，抱抱！” 顾琰弯腰抱他起来，掂了掂道：“哟，你小子又重了。不能这么下去啊，会成小胖子的。” 团子圈住顾琰的脖子，“才不是小胖子呢。” 萧允闻言转身看过来，捏了捏团子的胳膊，“不会啊，我看他跟孙小丁小时候差不多。一生的肉紧紧实实的，不会显得胖。当然，很压手是真的。” 顾琰失笑道：“孙小丁，壮壮？” 萧允也噗嗤一笑，“是啊，他那会儿老笑话我是弱鸡。他就是我习武的动力之一。” 团子大概是真的玩儿累了，趴在顾琰肩头，眼皮开始耷拉下来。顾琰一路把他抱回屋里，放到床上让丫鬟给他脱了外衣又用热毛巾擦手脚。她决定明天就带团子去看美人去。省得这小子分不清楚说一样一样的。至于萧允分不清楚，那不是正好么。 翌日吃过早饭，顾琰便带着团子往花女们的住处去了。 “团子，我们去玩个游戏。” “怎么玩？”团子很有几分兴趣。 “找不同。就是找出昨晚那些花女长得有哪里不同来。昨晚是天太暗了，所以你没看清楚。” “好！” 母子俩牵着手，也没摆什么仪仗。就是在行宫里头，懒得费那个事。只有几个贴身的人跟着。谁料到竟然遇上一桩让顾琰十分火大的事。他们撞破了一个得势的太监在假山里逼迫一个花女的场景。本来也不会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是暗卫发现有人在假山那边守着禀告了顾琰。顾琰想起萧允担负着行宫的安全保障，便让人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儿。 顾琰多少也听说过宫女和太监对食的事儿。如果是自愿她觉得无可厚非，太监是畸形的，而宫女也是寂寞的。但是强迫那更是不行。更何况还是对外头来的花女。这回头传出去，对皇家的名声实在是很大的妨碍。 她捂住团子好奇的眼睛，那个花女和太监衣衫都有些不整，“让管事儿的来处理。” “是。” 那两名太监都被拖了下去，会照宫规处置。至于花女，大概会被遣送出去吧。十公主她们还得再查一查，有几个花女被私下胁迫过。要祭拜花神，她们怕是失去资格了。 “多谢秦王妃！”花女在身后磕头。 顾琰停住脚步，“苹果，留意一下后续。”花女何辜，大概被赶出行宫日子会很不好过吧。让苹果留意一下，能关照的地方关照一下。这比她轻飘飘的对十公主等人说一声强多了。她们怕是要赶紧补充人手加以训练，未必有心思管这么多。 ... 正文 441 花女（2） 顾琰叹口气，抱着团子往回走。 “娘，不玩游戏了么？” “玩，咱们回去玩。”秦王府那么多人，找出长得有些相像的来换上同样的衣服和饰物，也一样可以玩。此时花女们居住的院子，怕是没有祥和的气氛适合团子玩游戏了。 齐娘子接到顾琰下达的命令，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一会儿先带进来两个高矮胖瘦穿着打扮一样甚至五官都有些相似的丫鬟安抚住等得不耐烦的团子。 顾琰道：“咯，找吧。找出五个不同之处有奖励。” 团子还是蛮喜欢这个游戏的。他以前就孜孜不倦的观察过阿大阿二、大牛牛小妞妞还有大球小球的不同。昨晚的确是因为天太暗了，而且他兴奋过度有些迷糊。随意瞥了一眼就顺嘴附和他爹了。这会儿顾琰正正经经的同他玩游戏，他感兴趣的很。再说了，还有奖励呢。 团子近看、远看，左看、有看，前看、后看，还拉着阿大阿二一起商量，三个小屁孩忙得不亦乐乎。 顾琰看安顿好了他，便向后靠到椅背上。光与影总是并存，这皇家的一家在明处都是繁花似锦，暗处嘛那就是藏污纳垢了。 第一对丫鬟，团子很快找出了几处不同。毕竟不是真的双胞胎，仔细观察还是很容易分辨的。然后第二对、第三对难度渐渐加大。齐娘子用上了一些易容的手段。没难度就吸引不了那位小爷了。而王妃此时明显不想被小世子缠着。 苹果已经回来，正在告诉顾琰后续的发展。 “一共有三名贫家花女受害，那两名太监十公主吩咐直接杖毙。至于三名花女，则加入行宫宫女的行列。”十六公主尚年幼，而且金尊玉贵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阴暗面，而蜀王妃这个时候肯定是当木头人，绝不会站出来刷存在感。理事儿的自然就是十公主了。 十二名花女，里头不乏有钱有势人家的。进来之后便用银钱打点看管的太监、宫女，便没有人敢伤害。那三名贫家花女家里一点根基都没有，用那些太监的话来说就是玩了也白玩。得势的太监连宫里一些没背景的宫女都不放过，这平民女子自然也难逃他们毒手。 “充作行宫宫女，那以后她们不是更加被人鱼肉。”十公主这是不想事情外泄，但是又狠不下心杀人灭口。这是她的慈悲。于是就做出了这个安排。至于后续会怎样，这些宫女是会被欺辱至死，还是在行宫空自老去 “是，她们也想到了这点，拼命哭求奴婢。奴婢便对她们说了，既然王妃让关注后续，就会对她们有妥善的安排。” 顾琰点点头，“这件事你跟进吧，等我们离开洛阳之后就放她们回家。提心吊胆这许多日，自然会知道出去后不要多嘴。你到时再叮嘱几句，给她们一些压惊费就是了。” “是，奴婢明白。” 团子又找到一处不同处，并且得到齐娘子道认同，于是高兴的笑了一声。顾琰看小家伙仔仔细细的辨认，坐在旁边笑看着。 也许是难度不小，团子忙活了一早上才解决了四对。积累了四个奖品，后来实在太难便暂时放弃，高高兴兴的找顾琰兑现奖品来了。顾琰对团子平常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也只是几乎而已。要不然，这奖品对小家伙也就没有吸引力了。 小家伙讨要了一样平时顾琰不允许多吃他又很喜欢的食物，另外三件记在那里，以后想到了再兑现。这些奖励放着，每五件可以要求一件事。一开始顾琰只是为了培养团子计数的能力，后来就慢慢约定俗成了。阿大正儿八经的拿出一个小簿子，画了正字的三笔，然后让顾琰做了个认账的记号，拿给团子看过再贴身收起来。 “好了，去你爷爷那儿和小堂哥、乐乐他们一起玩吧。” 团子点头，“嗯。” 缺少的三名花女很快补充好了，原本就有落选的女子当替补的。很多人还是把到行宫做花女、祭拜花神当初鲤鱼跃龙门的好事儿的。这次来了这么多贵人，说不得就有机会攀附一步登天呢。昨晚的十二名花女没一个对秦王放电，那是因为比她们还美的秦王妃在侧，就连秦王都比她们好看，众人一时也是被震住了。但除了秦王，还有很多的机会啊。说起来，这倒是跟入宫小选差不多了。 不过，此次的事情令到力主此事的十公主觉得颜面无光。接下来的日子就把这些花女看得十分的紧。管教她们的人也都换成了严苛、老成之辈。让许多人叫苦不迭。 祭拜花神的日子就要到了，成百上千盆大大小小的牡丹被送进行宫。十公主十六公主蜀王妃便出面邀了众人前去观赏。顾琰带着三个儿子都去了。大球小球可喜欢看花花了，一看就能乐上半天。 如今进入四月，俩小胖子换上了薄薄的夹衣，胳膊腿动得愈发有劲儿。团子是一身薄外套，今天的衣服就不是他自己挑的了。顾琰给他选了一身素净的。在一片花的海洋里，穿得太艳比较容易混淆，这样一转身跑哪儿去了一眼就能看到。 顾琰在一大盆绿色牡丹前驻足，这个品种她知道，是世间稀有的名贵品种，培育得不错。在满园姹紫嫣红中显得特立独行。 旁边的花女赶紧上前来介绍：“秦王妃，这个叫做豆绿，牡丹四大名品之一……”十公主今日是把十二名花女都弄到牡丹园当解说员了。称得上是人尽其用。这些花女可是从小浸淫，对这些花种都是如数家珍的。 十公主她们自然不是只请人来看看而已，发现顾琰喜欢豆绿，立时便有人请她挑选了两盆。顾琰便挑了两盆看着最顺眼的让秦王府的下人抬回去。这两盆都是价值千金，是花农献上的。被顾琰挑中花的人家也可以以此为噱头推销。等闲的花可是打动不了这些贵人的，他们家养育出了这样的奇花，自然倍有面子。 团子跟着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他可不像弟弟们就喜欢看红红绿绿的。他惦记着拉上小舅去找乐乐他们玩耍，便拉拉顾琰的袖子申请。今天大人来赏花，小孩儿们自然是图凑在一起玩儿。 “去吧，阿大阿二跟好他。” “是。” 三个小屁孩儿带了几个侍卫便脱离了大队伍。大球小球看哥哥走了，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琰道：“不理哥哥，咱们继续逛。”满园的名花，是真正的琳琅满目，看得她心花也跟着怒放。心头不由冒出一句诗来：名花倾国两相欢。十公主办这个赏花大会还真有这么一点味道。不过，这牡丹园里的皇妃、公主可都是有主的了。至于十二名身着绿衣穿梭其中做着介绍的花女，倒也都是一时之选。里头有好几个，是真的可以和皇妃公主一较高下的。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顾琰就不想去管了。搞不好还真的能有几个和她们一起回京城呢。就是不能一起回去，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嘛。 逛到一半，大球小球该吃奶了，一行人便寻了一处亭子，用锦障遮挡让乳母给他们喂奶。 长乐和琇琇也是看得满目生辉，她们还不想歇，跟顾琰说了一声，便又混入人堆里看花去了。 “九弟妹”蜀王妃在亭子外出现，顾琰忙站起来，“八嫂，进来坐。”这里虽然只是暂时歇脚，但秦王府的下人一直带着很齐全的物件，立马就铺设得很周到。茶水、鲜果、糕点应有尽有。 蜀王妃点头，在顾琰身边的锦垫上坐下。 雪梨感激的给她上茶。旁边带着红泥小火炉，现烧的沸水。 “八嫂，有事儿？”顾琰问道。蜀王妃这样的性子，等闲是不会主动来找人的。 蜀王妃端着茶盏沉吟了一会儿，“回头我再来找你说吧。” 看来还不是小事儿啊，这是觉得院子里人流嘈杂临时改了主意？反正能惊动这位神隐的八嫂的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事。绝不会是她发现蜀王对其中一名花女产生了心思什么的来找顾琰倾诉。这种事情，皇家的媳妇除了顾琰这个奇葩，别的人容忍度都相当高。更不可能是她发现了萧允的风流韵事。那样她只会装作不知道。也不太可能是看秦王府的势头又慢慢有了起来的架势，提前过来铺路。蜀王和蜀王妃，无论谁上位于他们都无伤的。 略坐了坐，蜀王妃就告辞了。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顾琰后半场就不太专心了。老是琢磨是出了什么事情。蜀王妃近来都跟着十公主在操持牡丹花会和祭拜花神的事儿。难道跟这件事有关？她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因为阿允负责整个行宫的安危，所以才想要来告诉自己？这么一推测，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啊。 午间，逛了半日的顾琰回到住处传了膳。顾玺和团子都玩得脸红通通的，被带下去洗脸。大球小球靠躺在乳母怀里，冲着敷衍的方向咿咿呀呀的。不过两人都有些疲惫了，他们方才一直都挺兴奋，也吃饱喝足了。这会儿便开始犯困了。 顾琰吃过午饭，安置顾玺和团子一起午睡，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摇着宫扇等蜀王妃。 蜀王妃也是掐着这个点预备过来。她住得稍偏远些，但也离得不算远。于是也没有坐轿子，带着人从屋檐下一路步行过来。 “哟，这不是八弟妹么。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楚王妃站在湖边喂一群锦鲤，见到蜀王妃出声道。 蜀王妃微微一福，“七嫂在这儿呢。我往九弟妹那边去坐坐。”她当然知道之前她找顾琰已经落在了众人的眼底。这会儿楚王妃一见面就有些阴阳怪气儿，怕是认定她要趋炎附势了。不过，她心底无私不怕人揣度，索性大大方方的讲了出来。 楚王妃一滞，她还真没想到蜀王妃这么直统统的就说出来了。本来随口说一声在园子里走走，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会儿去，不怕迟了点？” 蜀王妃道：“不算吧，我之前和九弟妹约好的。这会儿过去，三个侄儿大概都睡下了，正好。那七嫂，我先告辞了。”楚王妃话里有话，是说秦王府眼看又要起来了你才凑上去。她无意和这个嫂子撕破脸。七嫂和九弟妹不睦是她们俩之间的事儿，她不参与。 楚王妃对着蜀王妃的背影哼了一声。不是什么都不掺和么，怎么如今也忍不住跳出来了？三嫂让她盯着这边，随时送消息回京。她三天一封信，但是却也有些滞后。本来三哥如今独掌京城的大权是好事，可离父皇远了，而且还连三嫂跟侄儿侄女都没能来就有些问题了。至于贵妃娘娘，如今也难得见父皇一回。可父皇却是时时把秦王府那个小崽子带在身边，三五不时的就召见老九谈半个时辰以上。 父皇也太偏心了。三哥一直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可就是迟迟不肯立他。老九不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么，根本就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却是被捧到了如今的高度。去年那么严重的事情，如今倒像是船过水无痕了一般。还有他们家王爷，执掌京畿防务，从来不敢懈怠。竟然被解职另外委任侄儿。父皇的所作所为真是难以令人信服。那么多大臣暗里地也在不满不平，他还能就这么把老九拱上去不成？ 蜀王妃进了秦王府的院子，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四月的天气，上午可以套一件外套觉得很舒适，这会儿一路走来却觉得有点热。不过一进来就舒服多了。看来秦王府占的果然是仅次于父皇母后的院子啊。 顾琰见到便从椅子上起来，“八嫂来了，坐。” 下人另上了新鲜瓜果便退下了，也带着蜀王妃身边的人下去。找个地方坐着闲聊几句，也吃点瓜果，再舒服没有。这里边只剩下顾琰和蜀王妃。 蜀王妃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只知道等闲的事，八嫂不会这么特地过来找我。” 蜀王妃点点头，眼前这位九弟妹一点都没有认为自己是来烧热灶的，这就好。就这一点，就比七嫂高明了。也难怪七嫂在九弟妹手上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 “我是无意间发现近来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有什么人在算计什么事儿。但是这只是一个感觉，我一点证据都没有。想着九弟负责此行东巡大小事务就想着来跟你讲一声，如果是弄错了九弟妹你可不要怨怪八嫂。” 顾琰正色道：“八嫂发现了端倪来告诉一声，就尽够本分了。剩下的，自然是让阿允自己去查证。你说细一点，你发现了什么？” 蜀王妃道：“我觉得花女里有一个可能不是天朝人。” “那是哪的人？” “我那天早起去花女们所在的院落巡视。在僻静地方看到第二位的那个叫菱悦的在朝东方祭拜，那套礼仪不是天朝的。有些像是东昌的古礼。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祖母是东昌的贵女，小时候我见过她朝着东方行那样的礼节。” 东昌，近来东昌出了大事，现在政局还乱着呢。师爷如今在洛阳都有几分政治避难的意味。如果真的是东昌那边派了人潜入，这事儿可大可小啊。 “多谢八嫂告知。” 蜀王妃摇摇头，“还有” 顾琰挑眉，“还有？” “对，为首的方清，是晋王府的人。” 发现外族人告知一声，这个很正常。但是发现晋王府的人也告诉了自己，这可不一样。菱悦，顾琰没印象。但方清是为首的那个，就是那晚看自己没有看阿允那个嘛。这个她记得。 蜀王妃道：“我们蜀王府不是选边站，只是父皇在这里，九弟负责防务。有些事情就该告诉你们。” 顾琰点点头，“我知道了。方才是我狭隘了。”看来皇帝夺了楚王手中京郊大营的兵权，不然他再管京城防务，还让齐王世子接管的用意蜀王也看得很明白。皇帝是有些提防晋王的。这两个消息都非同小可。 蜀王府揉揉鼻梁，“牡丹园我去得频繁，却是没有发现那里的龌龊事儿。让那两个无辜的花女受害，惭愧！” “也许就是因为八嫂去得频繁，他们才格外的防备。我冷不丁的去一趟，才会撞破一些事儿。不过，你看到菱悦的举动，就超出很多了。” “那次是我走迷了道，跟身边的人走散了。至于方清，五年前我见过。她撞上三嫂的马车被救下，当时其实我也在车上，只是没有露头。当时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大了五官也还是没有太大变化。” 顾琰失笑，那菱悦够倒霉的。平时隐藏得那么好，就是面朝故乡行了一个礼，居然被看得懂的蜀王妃撞破了。这是天要灭她了。只不知东昌人想做什么。还有，晋王又意欲何为。 正文 442 魔怔 萧允此时在皇帝那里，这些天他每日都是早出晚归，顾琰也不清楚他具体在忙些什么。不过蜀王妃说的这两个人是得留心，她也没让人去找萧允，只是把何山叫来说了。这些人就是他经手去查的。 何山道：“王妃，菱悦在洛阳已经十二年了。至于方清，她是洛阳土生土长的，根本没有离开过。”顿了顿道：“既然蜀王妃说了，那属下就再去查一次。” 顾琰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打发走了何山，顾琰就在椅子上睡了过去。蜀王妃方才说完话就离开了。说她也要回去午睡，是想着这会儿团子兄弟都睡下了所以才趁这个时间过来的。 顾琰睡得正好，鼻尖忽然痒痒的，打了个喷嚏便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团子放大的脸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痒痒草。 “坏小子，打扰娘午睡！” 团子指指天上的太医，“半个时辰。”这是他往常赖着不肯起，顾琰告诉他的。午睡只能睡半个时辰，不然晚上就会走了困睡不好。所以，他是好意。 “那你可以轻轻的把娘叫醒啊。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睡够半个时辰了？”顾琰懒洋洋的站起来，抓过团子的痒痒草按住他的后颈挠他的脸。团子两手张开躲避，在顾琰腿上扭来扭去的。 母子俩笑闹了一番，团子仰躺在顾琰腿上道：“娘，出去玩儿。” “今天皇爷爷不出门么？”团子最近时常跟着皇帝到处跑，十分热衷这项活动。 团子摇头，“歇歇。” “那你也歇歇呗。” “我不累。” “你是玩儿不累。下午你五伯母约了娘去洛阳最大的酒楼听说书。可是你是坐不住的，回头一直闹腾娘和五伯母还怎么听呢。” 渝王妃是心血来潮，觉得叫女先儿进行宫说词话那些听腻了。索性让人去打听了哪里的酒楼说书的最火爆。便邀了顾琰一起去听。前几日顾琰带渝王府的人去了顾大姑旧宅，她这也是表示答谢的意思。 “坐得住！”团子立即表态。 顾琰不信的哼了一声，等出了门你坐得住才怪。不过，不带团子显然不太可能。这儿离皇帝住处很近，回头他大声哭闹起来，皇帝立马就听到了。那样顾琰肯定是要挨说的。 “成，那回去换衣服吧。咱们今儿装成是平民百姓出去。” “好耶！”团子跟着皇帝出去也是这样，所以他另有几身普通一些的衣服。 顾琰也去换了衣服，出门前去看睡醒的大球小球，挠了挠他们的脚底板，看他们咯咯笑着缩成一团。 “娘，我好了。”可以出门玩耍，团子精神特别的好。 “那走吧。”顾琰牵着团子和顾玺往行宫侧门去。渝王妃约的在这里碰头，她来安排不显眼的马车护卫这些。包间也是她一早订好了的。其实顾琰也很喜欢在洛阳的日子，虽然萧允常常忙得不见人，但是她可以很自由的出去玩耍、寻觅美食、观赏美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她这么做一点都不突兀。 渝王妃自然也是换下了宫装，一副官家女眷的打扮。顾琰匆匆一瞥，倒没发现有什么露馅的细节。这位要不是同她一样扮惯了，就是身边有很细致的人。看顾琰盯着跟车的便衣侍卫，渝王妃笑道：“放心，我还安排了一些人去扮作客人，这一路又都有小允安排的人站岗，安全无虞的。” 渝王妃也是带了承缄和承箴小哥俩的，正好同顾玺团子一起玩。再加上第二辆车上的阿大阿二，很够了。一行人两辆车，前后十几个精锐侍卫跟着，扮作官家女眷的样子往洛阳的第一酒楼而去。 这样的地方除了大门，都还有专供大户人家女眷走到另一道门。这样不至于被外男冲撞了。下车前渝王妃递给顾琰一顶纱帽，一副‘我准备的很周全吧’的样子。 “有劳五嫂了。” 渝王妃点点头，“我就是觉得那么麻烦你总得表示一下。你别的也不稀罕，我就想着请你出来听说书，咱们就当半天普通人。” 顾琰心道：你还真挺了解我啊。其实渝王妃再是准备周全，遇上一个精明点的店主八成也是要被看穿的。她们包了最好的包间，带了这么多一看就知道功夫很硬的侍卫。但同时，她们这些人都很面生。这洛阳第一酒楼的店主，甚至是一些伙计，那都是眼明心亮的人。很容易就会猜到她们是行宫出来的。不过渝王妃会投她所好的安排这样的活动，顾琰还是很领她的情的。 团子一路都喜滋滋的，出门他本来就高兴，加上顾琰又告诉了他是出门去听最会讲故事的人讲故事，他就更高兴了。一路吵得两个堂哥还有小舅舅不得安生。 顾琰刚下了马车，就听到车上团子叫自己，赶紧一个转身把已经起跳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你就不怕你娘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你就这么落下去了？” 团子指指已经到了到了近前的齐娘子，意思是还有她呢。这辆车坐了两大四小，又是普通的厢车，齐娘子和渝王妃的贴身丫鬟都是坐在后头一辆车的。她们当然是先下车的，过来扶各自的主子下车。齐娘子看到小世子对着王妃刚下车的背影笑了笑，就知道他不会安安分分等着被抱下来，已经立马站了过来，预防王妃万一接不住好把小世子抱住。这会儿看王妃接稳了，便等着渝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被丫鬟扶下马车，伸手将舅少爷给抱了下来。 团子被顾琰抱着，一下子就伸手把她的纱帽掀了起来，把自己的头也钻了进去。 渝王府笑道：“团子确实挺活泼的。” 顾琰带点无奈的道：“调皮才是真的，什么时候能像承缄和承箴一养稳稳重重的就好了。”说着抱了团子和渝王妃一起往里走。这儿有专门迎女客的小二，素质看着还不错。一路很恭敬的把她们一行人迎进了大包厢。给她们热情周到的介绍了本店特色和招牌的茶水点心，分外的殷勤。这个时辰来，肯定不是来用正餐，但店里的茶水点心也是很受欢迎的。都是找了楼下的说书客说书之后，这个时间段的生意大爆，店主特地挖的点心师傅和沏茶师傅。 渝王妃点点头，“一样来点儿吧，看赏！” “谢夫人！”小儿双手接了下人给的赏钱，躬身退了出去。 说书的场子还有半刻钟开始，她们算是来得不早也不晚。顾琰探头一瞧，这会儿楼下已经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来这个说书的号召力还真是不错。那么这个包房肯定是很难定到的才是，说不得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到。而且长期听的人，估计包厢都是长订的。五嫂怕是找露馅了。看方才那个小二的表现，真的很有可能啊。 “五嫂，你这个包间怎么订到的？” “知府夫人帮我订的，怎么了？” “你几天前跟她说的？”渝王妃约自己是三天前。 “五天前吧，她说今天正好要讲到高氵朝了。” 顾琰笑笑，“哦，那多半是她把自己的包间让出来了。”宫里的人不来洛阳的话，知府夫人就算是很有分量的了。订到这个包间也很寻常。 渝王妃想了想，也反应过来，“唉，枉我还以为自己扮得高明呢。” 顾琰其实也不想说破，但渝王妃也是聪明人，这会儿是扮得津津有味的，回头她自己想明白了，怕是要埋怨自己看她的热闹。 渝王妃道：“罢了，不去想那些了。” 一旁几个孩子都有些兴奋，团子是表现在外的，不时往说书人站的台子那里望两眼，就等着开始。顾玺也差不多。承箴承缄稍微内敛一些，也是瞥了两回了。阿大阿二身份不同，此时倒是显得沉稳不少。 点心茶水都很快送来，渝王妃看了一眼，“也就一般，方才那小儿说得天花乱坠的。” “人家靠的可不就是嘴上功夫混饭吃。” 渝王妃瞧不上酒楼的点心茶水，丫鬟赶紧的把东西收了，食屉打开端出一匣一匣自家带来的点心，至于茶也重新拿了茶盏出来用自带的茶叶另沏。 “幸亏我早有准备。这些可都是你往常去了我那儿动得比较多的。” “来了”团子忽然出身喊道。他这会儿正趴在窗口那儿，齐娘子怕他翻出去了，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瞬都不敢离开。 顾琰道：“团子过来，你堵在那里把我们都给挡住了。” 团子嘟嘟嘴，他哪有把窗口都挡住嘛，就挡住了一小块。娘又在嘲笑他胖啦。 “快过来吃点心，娘喂你。” 齐娘子伸手把团子抱起来，“小世子，属下抱您过去。”方才她要是贸然下手抱人，小世子肯定会反弹得厉害。 团子被顾琰安放到腿上，掰了一块马拉卷喂到他嘴边，“五伯母府上做的这个可好吃了。” 团子含了进去，等他咽下，顾琰又喂了一口水。 这时候说书人已经走上台了，当下惊堂木一拍就开始了前情提要。 团子原本是竖起耳朵在听的，可是听了两句顾琰就发现他眼中出现迷茫不解。呃，两岁的娃儿听这个，的确是早了一点啊。她平常给团子讲故事都是用他能理解的话来讲的。 顾琰再去看另外几个小朋友，承缄承箴似乎也有些不适应，但他们毕竟七八岁了大得多，意思还能听得明白。看下头那么多人都听得兴致勃勃的，便能耐着性子往下听到底精彩在哪里。今天听说出来体验生活与民同乐，小哥俩也是挺积极的。这样的机会着实不多。如果不是九婶喜欢，怕是娘还不回这么安排。 阿大阿二和顾玺则是听得倒懂不懂的样子，五岁也还不是很理解那些话的意思。 “不好听！”团子生气地爆出一声喊声。主要是之前期望太高了，他娘说是最会讲故事的人。还特地和五伯母一起坐车带他们来听。所以此时失望也来得特别大。 下头本来只有一个声音，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所以团子这一声很多人都听到了。不由得蹙眉看过来，结果发现是知府夫人长期包着的包厢发出来的声音，所有的话便都咽了下去。 团子伸手拉顾琰的袖子，气鼓鼓地道：“娘，走了！” 这个扫兴的小家伙！ “其实挺好听的，就是不合团子你的口味而已。我早说过你坐不住的嘛。苹果，你抱他出去玩儿。小玺，阿大阿二，你们要不要去？”台下讲的是，正说到卢生娶清河崔氏女为妻，女容甚丽，生资愈厚，生大悦！於是旋举进士，累官舍人……而且这个说书人说得特别的有技巧，很会抖包袱。怪不得吸引了这么多的人。 小玺点点头，他也听不怎么懂。阿大阿二也点头，小世子要出去，他们自然是要跟出去的。何况他们也不太明白在说什么。 渝王妃也问自己两个儿子，“你们呢？” 承缄道：“儿子倒想听听。” 承箴点头附议，他又不像团子，小屁孩一个，只知道吵闹。虽然也听得有些困难，但怎么都不能跟团子为伍啊。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是小屁孩。 团子催促道：“走走走！” 顾琰对着齐娘子道：“你也去，附近转一转，别走远了，多带几个人。” 齐娘子颔首，“属下明白。” 等到人都出去了，顾琰道：“可以清静地听会儿了。”她倒挺愿意在这儿消磨一下午的时光听听这个故事的。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 团子一行人走没几步就停下了，因为隔壁走出来明晖，他手上抱着小棋儿。 “还真是你小子啊！喏，把小师叔也带去吧。” 团子点头，“好的，师爷。” 小棋儿高高兴兴的被移交到齐娘子手中，望着团子笑。 明晖道：“有劳了！” “国……先生客气了，应该的。”齐娘子一个国字出口，赶紧改口。 “里头还有谁？” “五少夫人和她的两位小公子。” 既然还有旁人，他就不过去了。明晖点点头回去包厢继续听着，屋里还坐着东昌王。小棋儿也是死活赖着要一起来，然后觉得无聊了正在闹腾着。所以方才听到团子吼那一声，他简直如听佛音妙谛。明晖听得团子笑着从包厢出来便把他抱出来了。 东昌王，“真是琰儿在隔壁？” “是，还有渝王妃。” 东昌王不再说什么，和儿子一起听了起来。 顾琰听进去了，好像是跟着卢生一起经历了一生的起起落落，以及最后的幡然入道。她坐在那儿想着，不会我也是黄粱一梦吧。回头醒过来，还在医院被抢救吧。阿允、团子、大球小球，师傅、小菊，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yy。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庄生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庄生？ 渝王妃看她两眼发直吓了一跳，忙伸手推她，“九弟妹，你别吓嫂子啊。你可千万别看破红尘，也要入深山修行啊。那小允会把我当仇人的。” 顾琰醒过神来，“啊？”她伸手掐掐自己的大腿，痛！她不是黄粱一梦，她早都死过一次了。抢银行匪徒将她这个炮灰一枪毙命，根本就没得抢救的必要了。 包厢门被人推开，“她怎么了？”明晖大步过来。他方才其实也有些感悟，然后就听到渝王妃惊恐的声音，赶紧一抹脸走了过来。 渝王妃忙道：“国师来得正好，九弟妹方才好像听魔怔了。” 明晖看向顾琰，“没事儿吧？你总不会是顿悟了吧？我没看出你有这资质啊。” 顾琰道：“顿悟哪是以往能看得出来的？”看明晖面上不显，眼底却有一丝担心，渝王妃和两个儿子更是紧张的凑到她身旁，她道：“放心，我没事儿。就一时陷进去了而已。” 明晖追问道：“那你想什么呢？” “庄生梦蝶。” 那活该真是魔怔了。明晖道：“团子怎么还不回来，赶紧回来给他娘喊魂哪。”琰儿你可不能悟道啊，你悟道去了谁来把秦王这头猛兽拴住啊？ “喊什么魂啊，我没事啦。你从哪冒出来的啊？” 明晖朝旁边比了一下，“我在隔壁呢，方才听到团子喊那一嗓子才知道你们也在。我让齐娘子把小棋儿也带去了。他也是在旁边闹腾。只是不敢向团子那样亮开嗓子吼一声而已。”其实这里隔音不错，像明晖这样的耳力不留神也听不到。不过知道了顾琰在这边，这边的动静他自然有意无意就关注上了。这才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 正好，团子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糖人，乐呵呵的被抱进来。明晖道：“赶紧过来喊你娘几声。” 团子不明所以，还以为顾琰生气了，赶紧一叠声的喊道：“娘、娘、娘——” 顾琰哭笑不得，“别喊了，再喊就要成羊羊羊了。都说我没事儿了。” 明晖心道，你如今也算一身系天下安危了，当然不能有丝毫差错啊。 正文 443 出兵 明晖想了想对渝王妃道：“不如渝王妃您先行一步，回头我送她们母子回去行宫就是。” 渝王妃想了一下，点点头，方才九弟妹那样子真吓人。把人交给国师也好。既然她是一时魔怔了，让国师开导开导想来就好了。 “行，我回去知会一声便是了。” 渝王妃一行人离开了，明晖坐了下来，对齐娘子道：“我的包厢在隔壁，你把人都带过去吧。”他爹想来已经回去了，隔壁空出来正好给秦王府这些人用。他想单独和顾琰说几句。 小棋儿倒是蛮合作，可团子不肯走，抱住了顾琰的腿。看五伯母和师爷的样子，他本能的觉得有点儿不对。 顾玺也一脸担忧的道：“姐姐，你没事儿吧？”他记得家里有丫鬟失心疯了才请道士做法喊魂呢。国师是全天下道士的头头，而且方才他让团子给姐姐喊魂。可是姐姐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啊？家里那个丫鬟可是要拿菜刀连斩几个鸡头，出动四五个婆子才把人按住呢。 顾琰道：“没事，小玺乖，带团子去隔壁吧。”说着低头和团子脸挨脸的蹭了蹭安抚他，“乖儿子，娘和师爷说几句话，你乖乖过去带着小师叔一起玩。”师傅这是要跟自己说什么，还怕团子回去学嘴给阿允听不成？ 团子嘟嘟嘴，又看看顾琰和明晖，这才道：“好吧。”把手伸给了顾玺。 舅甥俩带着下人出去了，顾琰问道：“师傅，干嘛啊？我不就一时陷入剧情了么。” “你是心有所感吧？琰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苦再累也是容不得你退缩的了。”明晖很严肃的道。 他难得这么正经的说话，顾琰便不由得不扪心自问了一下，她会魔怔好像真的是有点因为觉得前路愈发坎坷了啊。夺位失败，他们一家会很惨。可夺位成功，阿允可以大展宏图，她却得更加的辛苦经营。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好没意思。所以，卢生经历过了荣华富贵最后幡然大悟才会这么打动她。她不想这辈子到最后也什么都从指间流走。 “我一早就劝过你，秦王不是良配。您想过的自在日子，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可惜你被……美色所惑，完全没有看穿他的野心。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就只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了。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三个儿子。” 顾琰在明晖面前一向很少掩饰，当下苦着脸小小声地道：“师傅，我不确定自己还会有那一天。我一直害怕皇上担心我对阿允影响力过大，又不是安分的闺中女子，临了要赐死我以绝后患。” 明晖眉头紧皱，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个还真不是没可能。对此他其实也有些猜测。 “你有三个儿子呢，皇上总不能让他们没娘吧。”这就怪不得了，有这么一重威胁在，看了这能不魔怔么。还得先过了这个关卡才行。过了这关才能再说其他。 明晖想了想，“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出去躲一阵。或者到时候肚子里再揣一个。” 顾琰苦笑，再揣一个，这个时机怎么把握啊？难道他们师徒俩合谋给皇帝下点药，这样才能预知他什么时候龙御归天呢。这种事，他们显然做不出来。 “别太悲观了，这几年咱们的水磨工夫还是做得不错的。边走边看，随机应变！师傅总不会看着你死的。” 顾琰点点头，“嗯，我知道。” 过去隔壁，几个小娃正凑在一堆玩耍。顾琰一看，居然是在掷骰子比大小。一颗骰子滴溜溜的在一个大碗里转动着。几个小家伙用跟赌徒一样狂热的眼神盯着。 因为顾琰看起来没什么不对，顾玺和团子也很快放下了担心。再说了，还有国师在那边呢。在他们心底顾琰很强大，至于国师，那就更强大了。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团子掷了个五，眉开眼笑的。因为之前的阿大阿二还有顾玺都比他的点数小。轮到小棋儿了，他合捧在手里摇了摇丢下去，恰恰掷出来一个六。团子懊恼的一拍大腿，然后几个点子小的都从自己手里拿了一颗糖给小棋儿。这是，在赌糖啊？小棋儿高兴的全扒拉到自己面前。 顾琰看向齐娘子，后者一脸的赧然，“王妃，路边有人掷骰子赌钱。小世子不肯走，他们都看会了。”这个小主子不在王妃跟前的时候完全是无法无天那种，和小爷小时候一个样儿。 “那就骰子哪来的？”的确是蛮简单的，就数谁的点点多嘛。还会拿包厢一颗一颗包好的糖做赌注，无师自通得很快嘛。 “小世子本来要用玉玦跟人换，后来奴婢只得让人另寻地儿买了干净的。王妃，属下失职。” 明晖把小棋儿提溜起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啊，一岁半都没有就学会赌了。你比老子还强！” 小棋儿被人从背后提起来，开始吓了一跳，四肢在空中划动了两下，转头看到是他爹立马手脚并用的缠到他身上去。 顾琰摸了一下额头，小师弟这就叫近墨者黑吧。不过，这群小娃儿怎么会知道那热闹赌局背后卖儿卖女卖老婆的惨事呢。就是觉得好玩吧。 明晖看着顾琰，“你不管管啊？” 顾琰摸摸不明所以的团子的头，“他还有几年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啊？骰子本身也没什么，就当是个新鲜的玩具吧。” 明晖抱着小棋儿哈哈一笑，“嗯，没错。倒是我着相了。” 顾琰笑道：“师傅什么地方都很洒脱，就是对亲人未免有些执拗。”没办法，明晖他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身世让他小时候不能跟着爹也不能跟着娘，还是留下了一些心结的。不过这让他更有人气儿。 明晖抱着儿子想了想，看小棋儿手里还捏着一颗骰子也没再说什么。 行宫那边，萧允在第二道门前遇上回来的渝王妃母子三人，诧异的道：“五嫂，你不是跟我家琰儿一起出去的么？她人呢？” “遇上国师了，国师说等会儿送她回来。” 萧允打量了渝王妃几眼，“五嫂，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心虚啊？而且，国师干嘛要送她回来？她自己回不来啊？” 渝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的事说了。 “小允，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五嫂不是成心的。这个，大概那故事有哪里触动了九弟妹，她入戏特别深。我听完也有感触，可是没她那么深。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了，而且国师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别太担心啊！”渝王妃有些紧张的道。这怪不得她，对这年头的人来说，魂啊神啊这些还是很受看重的。像顾琰这种情况，就应该要请人镇魂了。 萧允皱皱眉，他倒是不太在意神鬼之说。在战场上他可是修罗将军，剑下亡魂不知凡几。可是琰儿既然会入戏，那就是那个故事真的打动了她。是什么地方么呢？应该不是五嫂说的什么入山修道之类的。不过，她素来是意志坚定之人，一时恍神肯定可以立即回神。他这会儿有事没法子去接人，不过有国师在倒也可以放心。等回头一定要去找本来看一看。 “没事儿，小十七看话本也时常哭哭笑笑的。入戏深，只要能出戏就成了。五嫂，父皇那边有事，我先走了。” 渝王妃看着萧允的背影松了口气，带着儿子回去了。 萧允嘴上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立即就吩咐了人去弄本来。因为琰儿当时如果不是表现得太诡异了，五嫂不至于是这幅样子。 萧允在皇帝那里说完事走回住处，坐下换了身轻便衣服，他要的话本就送来了。 “哪找来的？”他问王嘉。 “王爷，奴才想着十七公主喜欢看话本，兴许她手上有。就过去问了公主的贴身宫女一声，还真有。” 萧允哂笑，十七妹整天抱怨功课多，怎么还有时间看那么多话本啊？ “王妃回来了么？” “小的一直让人留意着，方才来报，说是已经到行宫门口了，正在同国师话别。” 顾琰回到住处，听说萧允这么早就回来了。想了想便过来书房，“阿允，你今天不忙么？” 萧允刚开了个开头，闻声抬起头，“还好。”她出了状况，他自然是将老头子交代的事办完就无心再管其他事，都交给了下属。 见他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顾琰便知道渝王妃告诉他了。她摸摸鼻子，“你们怎么都这么紧张兮兮的，我就是恍神嘛。” “恍神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恍神？当年我杀第一个人之后，也是恍神的厉害。那你是为什么？”萧允探究的看着顾琰。像顾琰这样意志坚定的人，让她恍神肯定是不得了的事。 “我也就是一时想到庄生梦蝶，其实没什么的。你看完就知道了。对了，你见到何山没有？” 萧允点头，“那两个花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先严密监视起来，等他查出个结果再说，翻不出大浪来。” 顾琰点头，“东昌的事儿有进展么？” 萧允捏捏鼻梁，“看那样子，恐怕阿樱他们还真的得向天朝借兵。我方才已经和老头子说了，到时候就让大哥带兵过去。”这也是要给欧哲攒功绩，这件事处理得漂亮，才好顺理成章的上位。镇东将军身有旧伤，又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而欧哲今年三十六，各方面综合考虑，正合适。尤其是欧老将军当年在镇东军着实留下了不少人脉。 “哦，那大嫂和两个侄儿想来就会回洛阳来了。”欧哲这一去还不知几时才能回返，那三母子过去团聚了半个月，想来会回来等着一起回京城。 “嗯，你让人把她们的住处预备出来吧。” 顾琰点头，“对了，你知道团子今天学会什么了么？” “什么？” “他在街上看会投骰子比大小，硬是逼着齐娘子给他买了骰子，带着小棋儿他们赌糖。” 萧允愣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我小时候也挺早就会赌了，可也是等到了五岁啊。” “嗯？” “我扮成小太监在宫里晃悠，跟着人走到太监值房那边学会的。三哥找到我时那个表情啊……”说到这里萧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要说当年，势必会提到晋王。晋王府这次弄个方清冒充花女到行宫来，是想做什么呢？还有东昌，自己国内现在一团乱麻理不清，还不忘派人潜入。倒是八嫂挺厉害啊，平时不哼不哈的。一个人就抓出两个细作来。 看顾琰无事，萧允把话本撂下，准备回头再看。他揽着顾琰的肩道：“走，看儿子去。” 团子正站在摇摇车前，投骰子给大球小球看呢。俩小家伙很喜欢骰子和碗壁碰撞的声音，骰子上的红点很吸引他们的目光。 顾琰好气又好笑，还真是当成了新鲜玩具了。 “团子，这个骰子你在家玩可以。但是，便带出去跟小堂哥们往。” 团子抬头，“为什么？” “别人会说你不好的，记住了。” “哦。” 萧允抱着手：“就一颗么？” 团子道：“还有。”伸手从腰下的荷包里又摸了两颗出来。主要是三颗一起他的小手抓不稳，所以才精简成了一颗。 “你投投，我看看你手气如何。” 顾琰失笑，这个当爹的。 团子是把碗放在了摇摇车里大球小球搁玩具的地方，他两只手勉强抓着三颗骰子丢进去。然后和大球小球一起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投了个一三四八点小。 萧允摇摇头，随手拿起来一丢就是三个六。然后又是几把，都是三个六。 团子的眼越瞪越大，顾琰道：“你要教他当赌神横扫四方不成？” 萧允笑笑，真的把团子捞到腿上手把手教他怎么控力。三颗抓不稳，那就一颗。可惜，两岁还是太小了，学不会。不过他本来也就是逗着三个儿子好玩的。 团子认认真真的坐在大碗旁边投骰子，顾琰看大球小球都伸手想抓便把剩下两颗给了他们。这两个就更不行了，一颗都拿不稳，还得阿大阿二在旁边把他们的手扶住。 三日后，东昌王过来求见皇帝，请求天朝出兵帮助东昌平乱。皇帝允了，果然便是欧哲带人过境。这依然没有打扰到行宫内外吃喝玩乐的节奏，一切如常。这时候，所有的天朝人都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会把天朝也卷进去，而且对今后的政局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顾琰也没有想得这么深远，只是和三夫人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起，是夜半有人叩门求见师爷，然后他次日一早就过来了行宫这边。人是东方樱的父亲派来的，看样子东昌此时局势还真的有点乱。 三夫人有些纠结地道：“团子怎么成天在那儿投骰子啊？我看到小棋儿也有三颗，他还给元元也捎了三颗回来。好在元元不太感兴趣。” 顾琰失笑，元元那天没去。不过团子觉得那是好玩的东西，没把她给忘了。不过在那边，除了小棋儿就不会再有人教她怎么玩儿。但小棋儿自己都懵懂得很，自然说不清怎么个好玩法。 “都是阿允啦，他居然教团子投豹子，这小子一心一意也想每次一投就是三个六。”顾琰哭笑不得的道。不过好在，团子对这些玩具都是三五天热情，过了就好了。老爷子也知道了，倒也不拘泥，还跟团子比大小呢。只是也叮嘱他不可以拿给别人看到。 又两日后，欧家三母子回到洛阳。顾琰也没安排他们住行宫，这儿又挤，他们怕是也不想离皇帝太近了。她和萧允那栋宅子大了些，而且因为皇帝去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守着。洛阳本地的人都知道那是秦王的宅子了。她同师母说了一声，王氏便打扫了一个院子把这三母子请去了。到那边，正好也方便明晖给越越诊脉开方。 团子过去玩了两次，回来又把他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兵马’找了出来，和顾玺一起口里吆喝着：“冲啊，杀啊，打仗——”这是看了欧子川哥俩‘两军对峙’，回来就自己玩上了。总算是把对骰子的兴趣暂时转移了。 随着出兵，萧允又忙了起来。同时，祭拜牡丹花神的正日子也即将到来。那两个花女的来历，何山总算也查出了一点眉目。 菱悦的确是有东昌血统，十二年前随着父母内迁。但是东昌迁移到天朝的百姓也不是没有。尤其在洛阳这样的大都市。这几十年两国交好，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至于方清，查出她们家数年前丢失过一个双胞胎女儿。 正文 444 走失 欧大嫂告诉顾琰，说川川很想跟着去东昌，哪怕就当个小兵都愿意。欧哲没答应，让他和母亲弟弟一起返回。这小子憋着一口气呢。至于越越，自从萧允如他所愿请了人教他排兵布阵，如今走到哪都把他那些兵书带着。看样子是一门心思往军师的路子上发展了。这次回来，明晖诊脉之后说他已经可以开始学习道家功夫，让他拜在了朗月门下打基础。 顾琰听出她言下嫁入军人世家的无奈。哪个年头军嫂都不好当，何况她还不只是军嫂，将来儿子孙子也都会走这条路。上阵父子兵什么的，听着好听可背后的女人太苦了。原本东边还算和平安宁，可如今东昌乱了，向天朝借兵。这可不是请客吃饭，肯定是会有人回不来要埋骨他乡的。当然，天朝也不是白白出兵，肯定是有好处的。再者说这个盟国内乱对天朝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这兵是非出不可的。 “川川的年岁也可以娶媳妇了吧？”顾琰问道。 欧大嫂点点头，“人选是父亲在时就订下的，女方家舍不得，想多留一两年。就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 顾琰有点印象，萧允的大舅就是兵部尚书，和侍郎家关系不错。她有次过去还碰到过侍郎夫人。相貌挺好，很爽快一个人。原来那就是川川的岳母啊。既然是到快成亲的年岁了，那就难怪欧哲不让儿子这时候从军了。怎么着你也得把儿子生了再说。 在朝堂上，文官一向看不起武将，说是以武得天下，不能以武治天下。一向视其为莽夫、野蛮人。同品级的文官天然就比武将高一级。武将当然也不愿意和文官多往来。所以这两个集团联姻的甚少。晋王身边被文官围着，武将之前是跟随齐王，后来他做出令天下人失望的事儿，便有一段时日群龙无首。直到萧允出头来争，又给死难和退役的兵士争取福利，军中大佬便渐渐靠向了秦王府。 “团子这小子，亏得过来看到两个哥哥玩打仗游戏上了心。不然现在还在那儿投骰子呢。”今儿贵女书院不上课，顾琰便带着团子过来这边看望师爷和欧大嫂。这会儿几个孩子都跑去看明晖指点欧子川剑法呢。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元元在半月门旁出现，朝她们走来。小姑娘这个月也念叨过几次想娘，不过在洛阳好玩儿，而且父亲和祖母都在，她渐渐也就习惯了。 “姑姑、欧伯母”元元路过她们，停下招呼了一声。 顾琰问道：“你干嘛呢？” “拿剑。”小姑娘两眼放光。 顾琰想起她那把桃木小剑失笑道：“你还想上场挑战不成？”看来是师傅的剑法把小姑娘震住了。 元元摇头，“不是的。”挺急的样子。 “你别急，我打发人去问三伯母要。你坐着歇歇，看跑得一头一脑的汗。跟着你的丫鬟么？” “如厕去了。”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丫鬟看你跟大家站在一起，所以叮嘱了你好好站着这才走开了。你这是自个儿跑回来的。这是在家里倒还无妨，在外头可不许乱跑啊。不然一落单就会被拐子拐走了。”这个丫鬟也是大意了，得提醒三伯母一声。用更警醒一些的人，走开一下可以。至少要交代给场上的其他人吧。还有，场上伺候的人都看入神了，居然没看到元元独自就回来了？ 元元点点头，“嗯，知道了。” “合着你也是想请师傅指点？这个更不用急了，到了你三岁就要拜在朗月师弟门下正式开始练剑的。” “嗯？”元元挨着顾琰坐下，茫然抬头。 “你还不知道啊，你那把桃木小剑就是我师傅亲手做的。说了等你大些就要把你收入门下。到时候你可就没多少时间可以瞎玩了。三伯母还说要好好督促你念书，省得以后被臻宁比下去了。我们元元以后是要文武双全的。”想想都觉得辛苦啊！ 元元眼睛更亮，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嘴里还不忘配音：“唰——姑姑，我也可以这样？” 顾琰看她两眼，这是她们这一派独门剑法的起手式。小丫头比划得有些走形，但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就在旁边看着，能看会了几分，还真有几分天赋呢。这套剑法适合女孩子学，当初明晖是寄望于自己的。可惜她杂事太多分了心。 雪梨拿着元元的小剑，跟在三夫人身后走过来。 “表小姐，您的剑。”雪梨弯腰把剑递到元元跟前。她伸手接过，“多谢！” “不客气。” 元元看三夫人盯着自己，悄悄挪了挪小碎步，藏到顾琰身后去。 “你怎么这么好动啊？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元元小声道：“祖母，我像姑姑。”口气挺得意的。 顾琰心道，小丫头，拉我挡箭啊！她捏捏元元的脸，“谁说你像我啊？” “爹！”元元抱着剑，一副想溜又不敢溜的样子。不时拿眼睛偷瞥顾琰，示意她给自己解围。顾琰端着茶盏暗笑，装着没注意到。 三夫人道：“还是别像你姑姑了，姑娘家太出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罢了，去吧去吧。也玩不了多久了。” 元元高高兴兴的福福身，然后走出去。只是这个动作是抱着剑做的，未免有点不伦不类。 顾琰朝雪梨抬抬下巴，后者会意的跟了上去。顾琰听到出了三夫人的视线范围，小丫头就越走越快，最后都小跑起来了。看来三伯母想把元元教养成淑女，任重而道远啊。就是当初师傅没瞧上她的根骨，如今她也会自己凑过去想跟着学剑吧。 欧夫人扶三夫人坐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啊，就莫愁了。其实这孩子大大气气的，挺好！” 三夫人对着顾琰道：“都是让你四哥惯的。上回我说元元，他就说元元还挺像你小时候的。说如果你不是遇上五弟那样的爹，那多半同元元现在的模样挺像。” 顾琰想了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呢。 回去的时候，团子抱着顾琰的脖子道：“娘，师爷厉害！” “不厉害怎么是师爷呢？” 团子想了想，“乐乐” “没错，在同龄人里乐乐也挺厉害。” 刚进了行宫大门，就看到一队人急急的骑马出去。其中一个人的马背上坐的正是孙皓熙的贴身丫鬟之一。 顾琰便让停车，打发雪梨去打听。 “王妃，孙公子找不见了。他们这是去追那辆往西去的马车的。” 顾琰已经有两日没见到孙皓熙了，前几日他得了风寒一直在屋里躺着养病。顾琰带着团子去瞧了瞧，大公主都没敢让团子进内室，说是怕过了病气给他。顾琰想到这里问阿大，“你们是不是在哪听说了有马车要往盐城去？” 阿大点头，“前几天到马房去看马，听到那些人说起过。那晚孙公子病了，我还以为他是想爹娘了。” 顾琰道：“这小子，胆也太大了。”怕是把自己故意搞病了，所以一天半天的不出现在人前别人也注意不到。然后趁人不备就偷偷爬到了马车里等着。大概是藏在夹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就给他混出行宫去了。他也不想想，一东一西此去何止千里。他又不敢给人发现，到时候他吃什么喝什么。更何况，他还没好全呢。还有，他不见了翻遍行宫都找不见人，恰好就有车子往盐城去了。他这不是白跑么。 “团子，你先跟着齐娘子回去。娘到大姑姑那里看看。” 团子听得有些迷糊，“乐乐，怎么了？” “他偷偷跑去找他爹娘了。” 团子张开小嘴，好一会儿都合不起来。 顾琰下了马车，嘱咐人把他稳妥的送回去。 “娘，我也去！”团子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身后阿大阿二赶紧一人抓住他一个胳膊，省得他重心前倾控制不住一头栽出去了。 顾琰蹙眉想了下，“也行。”转身抱起团子换乘了一辆轿子。阿大阿二也忙下车跟着。 走到大公主府的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一堆仆妇在挨板子。里头还有两个小孩儿，正是孙皓熙的两个伴当。他们二人瑟缩的等在一旁，捂着肚子看起来一脸的痛苦。 监督施刑的王嬷嬷挥挥手，“赶紧去，快去快回！哎哟，秦王妃您来了，奴婢给您请安。唉，这儿腌臜，您快里面请。” 团子的眼睛早被顾琰捂住了，她问道：“让就在这儿打？” “是啊，就是公主吩咐的。要不然肯定拖到后面去了。” “那两个小孩儿……” “他们被小公子下了泻药，腿都拉软了。奴婢都不敢打他们。” 顾琰知道她是把在这院子里把人打失禁了，那可就更腌臜了。她迈步进去，朝大公主和大驸马唤道：“大姐、大姐夫”。 大公主显然刚发了一通火，汪翎羽正在安抚。见到顾琰，汪翎羽福了一福，“九舅母！” 大驸马坐在旁边也是愁眉不展的，朝顾琰点点头算是招呼她。 汪翎羽看团子也过来了，顾琰还捂着他的眼，趁机对大公主道：“母亲，要责打下人，也到后头去吧。回头听到消息，长辈们肯定都会过来的。” 大公主看顾琰第一个就过来，心道不枉儿媳妇和她好。抬抬手道：“九弟妹，坐吧。我们乐乐找不见了。” “会追回来的，单骑马可比马车快。再说说不定车上的人已经发现乐乐了，正把他往回送呢。只要不是他一个人偷着跑了，都还好办。”顾琰抱着团子坐下，这才把捂在他眼睛是的手放下。 大公主脸色稍缓了缓，“你说的有道理。来人，把那些没用的奴才都拖下去打，把地冲刷干净了。” 陆陆续续的，住得或近或远的长辈们果然都来表示关心了。 “乐乐，没事吧？”团子一开始还没觉得怎样，还觉得有点好玩儿。看到这么个阵势有点吓着了。这个大表侄子，他还是很关心的。 “不会有事的。是不是困了，困了就靠在娘身上睡。等你睡醒，说不定乐乐已经被接回来了。” 团子开始还撑着，后来脑袋就一点一点的了，头一歪靠在顾琰身上睡了过去。 汪翎羽见状，便叫人去拿了乐乐的小被被出来给他搭上。 “九舅母，要不放到榻上去？” “等他睡熟再说，不然一挨上去就醒了。” 大家都沉默的等着消息，刘方拿着拂尘过来了，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还没有好消息，也只能叹口气。 大公主道：“把父皇都惊动了？” 刘方道：“可不是，这行宫多大点，皇上知道了也是急得不行。咱家这就回去伺候了，有了消息公主记得第一时间知会一声。” “好的。” 顾琰看团子睡熟了便道：“我让人先把团子抱回去。”说完轻轻起身把人递给外头的雪梨，对跟着站在外头的阿大阿二道：“你们也回去吧。”如今各房的女眷都在这儿，她自然是不好走开的。 渝王妃从里头出来，吐出一口气道：“这孩子，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谋划的还算不错呢。” 再过几日就是祭拜花神的正日子了，十公主十六公主还有蜀王妃为此忙活了大半个月了。这会儿自然还有些扫尾的工作，可是在这当口，谁都不好提。只能是让手下的人去做了。 等等，乐乐爬上马车，不会是被什么人在背后撺掇的吧。要不然怎么那么巧被他们听到哪辆车要往盐城去呢？用这件事引开大家的注意，是想做什么吗？甚至乐乐这么顺利的就混上马车，指不定也是有人暗中相助呢。乐乐这么跑出去，肯定是很快会被发现找回来的。这样可以保证祭拜花神的活动不至于被取消。但从发现他不见到把人稳妥的找回来这几个时辰，怕是对那边的管理就会松懈了。 顾琰朝旁边的侍女招招手，“去把长乐郡主请出来一下。” 汪翎羽很快出来，顾琰道：“我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有人在捣鬼。也许我想多了，但是还是多些防备好。你去好好问问方才那两个小孩儿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吧。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来。”方才与此事相关的下人被拖下去的时候，汪翎羽看那两个小孩儿缩得跟鹌鹑一样的，让带他们先去开药止泻，不要打他们。她去问，那两个小孩儿肯定会讲的。 汪翎羽点点头道：“我这就去。”一边叫过一个女官吩咐了几句，让去安排晚饭。这么多人都陪在这里，眼看天色晚了，自然是要准备招待人的饭菜的。 渝王妃这才问道：“九弟妹，你想到什么了？” “我怕是有人引诱乐乐出逃。五嫂你想想乐乐他一个人能把事情想这么周全么？而且还要避开这么多侍卫的眼。” “会是谁这么恶毒啊？” “不知道。”顾琰觉得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了。希望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一抬头看到萧允往这边走过来，她忙迎了上去。渝王妃便自行进去了。 萧允道：“乐乐还没消息？” “还没有，一来一去怕是没这么快。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顾琰说着把自己方才的猜想讲了出来。 萧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一下子就想到孙小丁是镇西军的统帅，莫不是有人诱拐走乐乐要用来威胁他的？那这样这件事就复杂了。 顾琰也吓住了，“你是说，搞不好花女那边才是故布疑阵吸引我们注意，对方的目的就是乐乐？可要威胁孙小丁，是西陵人才会干的事儿吧。天啊，那十二个花女里难道还有西陵的，这成分也……”太复杂了吧。 萧允的脸冷了下去，“有东昌血统未必就是东昌细作。说不得人家是故意露出这重身份诱使我们往东昌那边去想的。”另外那十个，也重新更仔细的查过。没有问题！至于晋王府那个，也不至于对乐乐下手。那就还是那个菱悦身上的事儿了。 顾琰之前一直不太急的，觉得很快就可以找回来。这下她也急了。秦菀走到时候可是托付过她的。乐乐、乐乐，你千万不要有事儿啊！ 汪翎羽到旁边去问询了那两个伴当一番，失望地回来，“他们说没人接触过乐乐，就是那天他们一起听说了今天有车会往盐城去。”她看到萧允和顾琰的面色都很严肃，心沉了沉，“舅舅、舅母，你们不要吓我啊！” 萧允道：“放心，舅舅一定尽全力救乐乐回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事情既然升级了，怕就不是那一队人能把人弄回来的了。 顾琰很快看到有信鸽飞起，这是让沿路拦截吧。然后有擅长追踪的一队精锐打马出了行宫。至于别的她没看的，应该还有手段。 萧允很快走回来，直接通知十公主她们，“祭拜什么花神，别弄了！” 十公主道：“怎、怎么了？” “我已经让人把花女都控制起来了。”萧允顿了一顿道：“我怀疑乐乐的失踪和西陵人有关联。” 正文 445 找回 萧允从小就是霸王，所有的哥哥姐姐都得让着。之前一段时日脾气好像好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有求必应，但好说话多了。但这会儿十公主觉得，那都是暂时的、表象。这不，打回原形了。可是事到如今，祭拜花神的仪式不能就这么不弄了啊。她只得求助地看向了顾琰。 面对大姑子的目光，顾琰想了想道：“风声早就放出去了，临时说不弄就不弄，盼望了许久的民众怕是难以接受。祭拜牡丹花神的仪式在洛阳很受看重。宫里这吃出面主办，百姓更是上心。镇东军刚刚开拔，实在不宜让人胡乱揣测，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十公主点头不已，“是啊，说好与民同乐，到时候要让花女们坐花车去几条大街游行的。” 萧允头痛，到时候人挤人更容易出状况。 顾琰在后头扯扯萧允的袖子，下巴微微朝大公主的方向指。大姐丢了孙儿，已经够急了。这种话题就别在这儿讨论了。而且，如果乐乐真的是被西陵人给诱拐走的，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等事情有了眉目再来说这件事不迟。 当天很晚，众人才散去。到这个时候顾琰已经不抱乐观的想法了，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如果乐乐真的只是自己爬上马车的，早该追上了。至少消息应该传回来了。 萧允更是恼恨不已，这根本是狠狠抽了负责防务的他一记耳光。两人走回去的时候，都有些沉默。顾琰进到团子的房间看了看，小家伙已经入睡，嘴里喃喃有声。她把耳朵凑过去听，是在念叨‘乐乐’。 唉，要好的小伙伴丢了，是挺难受的。尤其之前顾琰怕这小子出门后甩开跟着的人，给他讲了很多小孩被拐卖，下场凄惨的故事。这会儿他怕是把那些结局都安到乐乐身上了。 如果真的是被西陵人拐走，那乐乐只会比所有故事里被拐卖的小朋友还惨。如果西陵人再发动战争，孙小丁能因为自己儿子在对方手里就妥协退让么？那等待乐乐的又将是何等命运？顾琰越想越揪心，一滴泪从眼眶里滚落，砸到团子脸上。她赶紧抹去，然后退开。团子睡得不熟，自己也伸小胖手抹了一下。 秦菀走的时候是特意托付过自己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顾琰觉得很愧疚。乐乐才四岁多不到五岁，战争的恶果难道要他来承担么？ “琰儿，乐乐找回来了！”萧允忽然推门进来说道。 顾琰惊喜的道：“真的？” “是，被影子，就是当年我找老头子借来跟过你一段时间的人带回来的。谢天谢地，对行宫的防务老头子暗中还另有安排。我去审问被抓回来的人，你过去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顾琰起身欲走，团子忽然哭了起来，很是伤心的样子。顾琰忙转身拍醒他，“做噩梦了是不是？快醒醒，乐乐回来了。” “真、真的？”团子哽咽着道。 “真的、真的，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嗯，快去。”团子点头。 “来，咱们把衣服穿上。” 团子配合的抬胳膊、腿，比平日赖床的表现好了许多。穿好后，顾琰又抓过一件小披风给他披上，晚上风凉。匆匆赶过去，因为萧允的消息比别人快，因此她又是第一个。 乐乐被大公主抱在怀里‘心肝’、‘乖孙’的叫个不停。小家伙好像今天也吓坏了，婆孙俩抱头痛哭。汪翎羽也眼睛红红的，大驸马在旁边一脸的欣慰。 团子示意他要到地上去，顾琰便把他放了下去。小家伙蹬蹬蹬地就冲了过去，捏起拳头没头没脑的朝高他一截的乐乐背上打过去，“叫你跑、叫你跑！”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乐乐转头看了看团子，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还手，任由他打了好几下。 顾琰忙道：“团子快住手！” 大公主道：“乐乐私自离开险些酿成大祸是得教训教训。不过，别把团子的手打痛了。” 团子道：“大姑姑，没关系。” 顾琰好气又好笑地上前把团子抓了过来，你当你大姑姑真是心疼你的手啊。人家心疼的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孙子。 “方才我回去看团子，他做噩梦喊乐乐，然后就哭了起来。团子，你梦到什么啊？”顾琰方才还真没顾上问团子梦到了什么。这会儿然他当众讲出来，也是解释一下他情绪怎么这么激动。不然，人家还在祖母怀里呢，你就铺上打人，也忒霸道了！ 团子比划着道：“打断手，打断脚，要钱！” 这是顾琰讲得最多的一个版本，被人拐走的小孩被打断手脚，每天都出去乞讨。风雨无阻，没讨够一定的银子饭都不给吃，水也不给喝。 大公主笑道：“所以，团子就哭了？” 团子点头，“嗯。” 大公主用手戳着乐乐的身子，“听到没有？你表叔可担心你啦。来人，给我拿条戒尺出来。” 正好渝王妃等人也赶过来了，见状都拦着，“找回来了就好了。可怜见的，今天还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大的罪呢。大姐怎么还舍得打？” 大公主道：“得给他长长记性，把大家伙都吓得不行。亏得小允及时把人找了回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呢？” 顾琰一愣，这事儿的功劳老爷子记在阿允身上了啊？嗯，人丢了阿允是有责任的。如果还不是他给找回来的，对他的威信的确有损。老爷子给幺儿铺路，也是煞费苦心哪。暗地里描补，然后功劳都记他头上。 众人说话的时候，乐乐一时低着头看地毯，一副‘知错了’的模样。顾琰上前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他烧倒是退了。这才放下心来。就怕他一番折腾病情加重。看来那些人为了路上好带，并没有把他搞得更严重。她柔声问道：“乐乐，你吃东西了么？” 乐乐摇头，“吃了干粮。”他的确是藏在马车夹层里，半路被人弄了出来。本来以为那些人会说要送他回行宫，但却没有。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装作以为那些人是真的带他去找爹娘，不吵不闹的很配合。那些人便也没对他不好，一路还是给吃给喝的，要撒尿也停车带他往隐蔽的地方去。只是后来萧允下了沿途封锁的命令，就不给他下车了。又把他塞回了夹层，哄他喝了点加料的水，他就睡过去了。醒来则到了另一拨人的手里，好在很快就回到了行宫。那些人说是九舅爷爷派来的，把他交给公主府的人就离开了。 汪翎羽道：“我已经让人给他做最喜欢吃的小笼包了，这就得了。母亲，要打也得等他吃好了再说。” 众人见没事，表示了关心便告辞了。汪翎羽一一送出去。顾琰也打算拉上团子回去了，这会儿挺晚了。 团子摸摸肚子，嘟囔道：“小笼包”。他晚上担心乐乐都没有好好吃晚饭，这会儿听到吃的就饿了。 大公主笑着让人去问蒸好了没有，一会儿下人就端了出来。当然不只小笼包一样，七八个小笼屉的包点，摆了满满一条几。乐乐和团子便坐在小几前一起吃了起来。 乐乐方才挨打没还手，就是瞅见团子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坐下便给他夹了个小笼包到小碟里，“小心烫。” 团子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顾琰摸摸乐乐的头，“以后可别再轻信人了。” “嗯。” 顾琰夹起小笼包到嘴边吹了吹，等到不烫了才喂给团子。团子还不会用筷子呢，只能坐等投喂。乐乐倒是会用，不过汪翎羽还是在一旁照看着他。她今天也是吓坏了。这可是哥哥唯一的儿子。自己居然在他丢了半天后才发现。这趟出来，她自己的儿子没带，在家里有公婆照料。这个侄子就是她在负责照顾的。要是丢了，她真的不知道以后怎么见哥哥和嫂子。 两小子正吃着，萧允过来了。看来是已经审出些眉目了。他对大公主耳语了几句，大公主眉目一利，挥手让人去带人。 萧允走过来，看顾琰一眼。顾琰笑着喂了一颗小笼包给他。 大公主忙道：“还有还有，萧允忙坏了吧，肯定晚饭也没吃好。”一边一叠声的吩咐人再上。 汪翎羽道：“九舅母也没吃几口。其实，我好像也饿了。” 顾琰笑出声来，“这么一说还真是呢。” 大驸马笑道：“来来，一起吃。” 几人很快围了一圈，吃起了宵夜。 方才被大公主示意下去带人的下人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在大公主耳边道：“人已经畏罪自尽了。” 大公主看看吃着小笼包的乐乐和团子，脸上表情不变，捏着筷子的手却是青筋都爆出来了。萧允方才是让她去把一个丫鬟叫出来，他要带回去问话。方才一番审问，酷刑下有人说出了这个名字只求速死。但其实萧允也知道多半那个丫鬟是不会还活着了。乐乐安全回来，之前诱导他的贴身丫鬟，活着等审到自己头上的机会微乎其微。不然，他直接安排人过来带人就好。何必亲自过来一趟。他是知道顾琰母子肯定在这边，这才过来的。当下道：“没找到就没找到吧，背后的人，这回是跑不了的。”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不顺着把人都抓出来才怪。至于乐乐，还是等他今晚压了惊才来问他详情好了。 末了，这一家三口才告辞回去。没再坐轿子，顾琰牵着团子散步消息。 “娘，困了。”团子搓搓眼睛。 “刚吃了东西，忍一忍。吃了就睡，那就成小猪猪了。来，走一走，既消食又去瞌睡。等到回去，娘给团子讲个睡前故事，就差不多可以睡了。” 萧允的脸色暗沉沉的，方才大公主一家都对他表示了感谢，可其实乐乐不是他的人找回来的。既然老头子说是他，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否认，可是这心头的感觉就复杂了。他手下的防卫出了差错，导致出了这样的事，显然引起极坏的后果。到最后，还要靠老爷子来替他描补。真是膈应！ 顾琰把团子带回他的房间，给他讲了个故事才让他睡下。当然，这回讲的可不是什么悲惨的被拐儿童了。回到寝房，发现萧允还靠坐在床头，脸色依然不大好。 顾琰自行去洗漱了，然后由苹果伺候着卸了钗环，散了头发。她换上寝衣爬上床，“还不睡啊？我今天可是有点累了。”跟着提心吊胆几个时辰，她估计是除了大公主一家外最上心的人了。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累了。 萧允滑到被子里，吹熄了烛火。 顾琰翻身朝着他的方向，“这有什么啊？晋王监国的时候，皇上肯定没少替他描补。没有谁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不出差错的。” “可是一个错误带来的后果往往不是我们能承受的。我还是太嫩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 昨晚的虚惊一场对外只说是乐乐想爹娘了，听说有马车往盐城去便偷偷爬了上去，被发现后送回。没有提西陵什么事儿。毕竟还没有证据，传扬出去会闹出外交纠纷的。影子下手巧妙，所以那几个人没能服毒自尽。但是除了一个透露出大公主府一个丫鬟是内应，是她一步一步有意无意诱使乐乐自己爬上去的。但另外几个，全是硬骨头。 大公主一早起来，就亲自提笔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告知这件事。这个不必讲什么证据了，她直接就把所有的怀疑都写上了。这信会跟着兵部的咨文一起送到孙小丁手中。可以想见孙小丁收到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乐乐可是他的嫡长子，目前唯一的儿子。萧允也同时给他去了信，嘱他做好军事准备，盯好西陵那边军队的动向。同时收缩百姓入内城，以防战事忽然爆发。西陵人屠城掳民。再让他们得手，就没有内地的百姓肯被迁移过去了。没有了人，城池就会渐渐荒芜。没有植被，几年过去搞不好就被风沙吞噬成为沙漠或者办沙漠。那也等于丢了城池。 “东昌乱了，西陵蠢蠢欲动，如今的局势还真是不稳啊！”午后，顾琰带着球球晒太阳。萧允也在，抱着团子靠在躺椅上假寐。闻言他吐出一口气，“所以说三哥那套以德服人的主张才显得不合时宜嘛。对心怀叵测的异族，就得拳头够硬打到他服。服了之后才会有天可汗，才会有四海归心。到时候再来宣讲那些礼义仁智信的好了。” 团子道：“冲啊——”手里还挥舞着一柄轻巧的长枪。这是才得的。造办处的人才刚把团子和他小伙伴们要的娃娃交了差，又接到新的任务。小家伙们要打造小的铠甲、武器、头盔。团子的便是刚做好送来的。萧允和顾琰看到造办处的人还别出心裁给他弄了个‘鬼面将军’的小面具都不由失笑。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萧允。铠甲、头盔、长枪都是按比例缩小的。就差一匹小马驹了。 当时已穿戴起来，萧允看了就大笑不止。后来乐乐也跑过来了，他得了一整套孙小丁的缩小版家什。团子立马就跳下去，要他叮叮当当的交起手来。当然是一气儿乱打，而且都是乐乐让着他。 顾琰小声问萧允，“战火会不会像四五年前一样，燃到天朝的边界啊？你不是说西陵早早晚晚是要撕破和约的么。” “我在等乌庄主的情报，看过才知道。” 顾琰叹口气，萧允扶住她的下巴：“琰儿，有仗打，我的机会才更大。” “所以，你是希望打起来的？” “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何况我要做的是一代雄主。再说了，这一场仗根本就无法避免。天朝要是不能打一场大仗慑服四夷，以后每隔三五年就会有一场恶仗。这几十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老头子攒银子做什么，就是为了有财力打个真正的大胜仗。几年前那样双方各退一步签订合约，那只能是惨胜。只有战争，才能带来真正的、长久的和平。” 听着好像也有些道理。还是那句话，兴亡都是百姓苦啊！ 团子一声痛呼传来，他摔了个屁股墩子。乐乐赶紧收了手上前扶他。再是让着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团子有些恼，自己撑着没开刃的长枪起来，不要他扶。 “团子，不可以输不起哦。是你自己要跟乐乐玩的。乐乐，今天挨打没有？”顾琰出声道。 乐乐点点头，“祖母打了八下，第一下痛得很，后面就越来越轻了。” 团子道：“活该！”说完走到萧允身边道：“爹，我老打不赢。” “你两岁，他虚岁五岁，你要能打得赢才怪了。不用心急，再过几年，年龄优势就不大了。我六七岁的时候和你大表哥打架就是平手了。”萧允看看乐乐，“你想爹娘也不能自己瞎跑啊，昨天把舅爷爷吓坏了。来，过来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舅爷爷，越详细越好。” 正文 446 担忧 乐乐回忆着把事情给萧允讲了一遍，不出所料没什么收获。 萧允摸摸他的头，“你这个傻小子啊，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不过你还算机灵，还知道装作没看穿，倒是还没受什么罪。以后舅爷爷要是有机会去盐城，就把你捎去。回来的时候再把你带回来。好不好？” “好！”乐乐大声答应。 顾琰捏捏团子的脸，“看你多幸福，爹娘都在身边。” 团子挠挠头，欧家两个哥哥的爹不在，乐乐的爹娘都不在，比起来他是好多了。娘说过的，他们保家卫国呢。还有舅爷爷、舅奶奶也是的。大舅舅四舅舅也去过的。对了，爹也去过。想到这里，团子也觉得骄傲起来。 外头欧子越慢慢吞吞的朝这边走过来，哦，现在应该可以叫慢条斯理了。因为不再是慢到让人耐性全无那种慢法，还是快了不少的。 “小叔、小婶”欧子越朝萧允和顾琰行礼。 “你找团子啊？”顾琰笑道。方才欧子越走到一半，腿上的团子像是想起他干的什么好事儿了想溜，被顾琰一把揪住后颈衣领留下了。 欧子越点头，比划着道：“嗯，团子，我有个这么大的桃木大匣子是你拿了么？里头装着那些木头雕的兵马的。” 团子点点头，“嗯。” 顾琰明白过来，“你这家伙，你自己不是有一套么，怎么又去拿哥哥的？”那是欧子越找了萧允，萧允交代造办处给他做的一个完整的百人队编制的木兵、木马。平日用来在沙盘上实践他学的兵法的。团子之前有一套，可惜都被他玩儿残了。之前欧哲带人开赴东昌王城，欧家小哥俩玩打仗游戏。他看了眼热，回来把自己的翻出来，尽是缺胳膊断腿的。他那天去顾大姑旧宅的时候就把欧子越的拿过来玩儿了。至于欧子越，他今天是跟着明晖一道过来的。 团子讷讷道：“在做了。”阿大已经同造办处说过了，再做一套，回头拿给慢哥就是。因为那一套，又被他玩儿残了。 欧子越道：“我就问一声，是你拿的就好。我怕是自己不知搁哪去了。” 顾琰屈指敲敲团子的脑门，“不声不响就去拿哥哥东西，你好歹打声招呼嘛。” “没人，忘了。”拿的时候没人在，后来他就忘了。 顾琰看欧子越还想问团子什么又不好意思当着她和萧允开口的样子，便装作不在意的转头和乐乐继续说话。欧子越便把团子拉到旁边去了，小小声的问：“我那匣子呢？”那些兵马什么的，再做就有了。可那匣子的夹层里他放着别的东西呢。 团子挠挠头，“阿大”。他哪记得那么多，反正有事找阿大就对了。 阿大应声跑过来，欧子越道：“阿大，劳烦你把我那匣子找给我吧。” 阿大便带着个侍卫回去团子的屋子，没一会儿抱出一个桃木大匣子来。 他们的动静萧允早听到了，这会儿才道：“越越，这里头藏着什么呢？莫不是哪家小姑娘送的东西？” “没、没有。”欧子越抱着匣子，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他本想私下问团子的。谁知道小叔小婶也在。可这会儿要是不问，国师该回去了。 萧允道：“你还是打开来看看团子有没有给你弄坏吧，这小子是破坏大王。” 欧子越果然上当，当真很紧张的把石桌上的匣子打开，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小叔想看看他到底藏了什么。这下好了，不打自招。 萧允瞥了一眼，里头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兵马，“哟，这还有夹层呢？” 顾琰推萧允一把，“小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小秘密。你当叔叔的就别追根究底了。” 团子道：“夹层是什么？”他没在里头看到有别的东西。 萧允道：“夹层呢，就是里头还夹了一层，用来藏东西的。” 团子立时蹬蹬蹬的跑过来，“慢……哥，看看！” “没有夹层啦，你不是自己看过么。” 顾琰把团子拉过来，“就是啊，你都看过的。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玩儿的啊，怎么残废了那么多？” 说到这个，团子立时不吭声了，还掩耳盗铃的把匣子给关上了。拿起他的长枪道：“乐乐，来！”跳到场中朝乐乐招手，两人又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这木匣的事儿就算是揭过了。萧允本来就是逗侄儿好玩，当然不会一定要看他藏的东西。 欧子越坐在旁边看到乐乐和团子都穿着轻便没分量的铠甲（空心的）‘作战’，眼底闪过一抹羡慕。不是羡慕他们有这些玩意儿，而是自己这辈子再不可能穿上铠甲上阵冲杀了。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上将伐谋！你不是因此才想学军事谋略的么。咱剑走偏锋，一样不比他们上阵拼杀的差。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因为既成事实就一直耿耿于怀。”当初打越越那些人，迫于形势，他只让川川出面打了两个领头的小子。对他们的父母没有动。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欧子越点头，“小叔，我知道了。” “不要再长吁短叹，跟个娘们似的。” “阿允，我没听清，你说什么呢？”顾琰转过头轻言细语的道。 欧子越把头低下去笑，乐乐也把脸转开偷着乐。只有团子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他们在笑什么。 “呃，我让越越打起精神来。之前一段日子就很不错嘛。” 花女里那两个被怀疑有问题的方清和菱悦都被隔离审查了。十公主无奈，这都临到头了找替补也没那么快啊。不得已，她把被顾琰救下没有遭到太监毒手的那个小姑娘又启用了。就这都还差一个，抓了几个替补来练习，谁学的最快最能跟其他人撇和就谁上。 萧允说攘外必先安内，先重点攻破方清。因为菱悦除了是从东昌迁来的，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方清的父母和妹妹都被抓了起来。方清的妹妹才是这次的入选花女，却不料要进性行宫了，脸上却长了疮。这一次的机会很难得，就算是没有攀附之心，也对丰厚的报酬动心啊。更何况，有这一次，那就是一生的资本。那会儿，倒没人想到可能会被得势的无良太监猥亵。 恰在此时，当年走散的双胞胎姐姐方清找了回来。在方清的主导下便有了这一出李代桃僵。牡丹的知识她也是从小浸淫，再恶补了两天，便顶替妹妹进行宫了。花女是从洛阳各地找来的。但这么出挑的同龄女子，往年也不是没有过接触。为此，妹妹还特地给方清又讲了相熟的两个姑娘的性情、爱好等。可这两个相熟的姑娘，那么巧，偏偏就是被太监猥亵的贫家女。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是方清为了不露馅，使出手段祸害了那两个花女令她们被驱逐。 姐姐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是忽然回来的。所以这些年她到底变成什么样的人，他们也不清楚。 不但旁人是这么想的，就连方清的父母、妹妹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尤其是审问的人还找出证据，证明妹妹之所以会长红疮在脸上，也是方清用药物捣鬼之后。这个女儿 在一旁听审的十公主更是勃然大怒，“好歹毒的心肠！说，你混进行宫意欲何为？你是受何人指使？”这个是晋王府的人。十公主当然不吝于把事情把晋王、晋王妃头上扯。这才不枉她忙得团团转的还得被叫来旁听。那件太监猥亵花女的事情，让她这个负责人颜面尽失。此时听说是有人借刀杀人，自然怒不可遏。 审问花女这种事儿萧允才不会自己来呢，都是交给手下的人。但是因为事涉晋王府需要有皇族坐镇，他就把十公主抓了来旁听，反正她是管花女的。然后楚王妃生怕她们给晋王府泼脏水，一改不愿掺合进任何事里的态度，也要求来帮衬。萧允自然不好不同意，不然回头审出对晋王府不利的东西来，传来传去还真成他恶意栽赃了，所以楚王妃自告奋勇是正合他意。至于之前指出两名花女可疑之处的蜀王妃，自然少不得也得在场。 倒是十六公主，何皇后、萧允乃至楚王都不愿意她卷进来。十六公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些事儿她也不懂。萧允自然不指望她能帮衬什么。楚王则是不愿意何皇后母女偏帮萧允。所以她如今成了唯一在外头张罗花女排练事宜的人。当然，她也只是坐在伞下看看而已。具体的事，自有女官去做。 所以这会儿听到十公主的话，楚王妃立时道：“不过是这个叫方清的自己心狠手辣，与三哥三嫂何干？三哥三嫂救过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犯事都要他们负责？这个方清也不过是当初很多事记得不清楚，蒙三嫂收留了几年而已。”当年方清走失是被人拐卖，三五年里几经转手，好不容易在被送到京城后逃出来，路上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上前求救遇上的晋王妃。那时候方家早已搬到了洛阳，她便在晋王府留下当了丫鬟。这一次她是终于找到家人，被送回来相认的。 此时方清听到这些指控，忙道：“冒名顶替的事儿的确是民女做下的。可民女真的没有祸害那两个花女。更没有受任何人指使要做什么。民女在晋王府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丫鬟，如今找着了家人，王妃好意没有要赎身的银子就放民女离开了。绝没有指使过民女什么。” 十公主道：“那你冒名顶替进行宫到底意欲何为？你可是处心积虑混进来的。按说你好不容易回到了父母身边，不该生事才是。”说着仔细打量了一下方清和她妹妹，她们姐妹都是是美人坯子，而方清胜在在晋王府见过不少世面，气质更佳。当然，此时她已经受过拷问，狼狈不已。这样的女子就是个普通丫鬟，不太可能吧？ 方清看向原本看到她受伤很深心疼，此时却明显对她开始有了怀疑的父母和妹妹，“那盒药不是我的，不知道谁放在了我包里。我怎么可能害妹妹呢？” 十公主道：“你没害啊。你妹妹的脸如今不是好了么？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这才是姐姐会做的事呢。” …… 十公主过来准备将这些事情一一对萧允转述，看到顾琰在一旁便把她也叫上了，“九弟妹一向聪慧，你也来听听，出出主意。”母妃说得没错，九弟妹对九弟的影响还蛮大的。那天九弟对举办花神祭拜活动的事颇有非词，可九弟妹几句话就让他没再继续找茬了。也不知道这对她们母女以及云家是福是祸啊。看来以后果断是要和何家还有云家分享荣耀和权势了。就不知这一杯羹到时候分得谁多谁少了。不过此时，三家还是一体的。 “咯，就是这些了。总之那个方波就是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说跟晋王府没关系。可是她又说除了冒名顶替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萧允冷声道：“那她进行宫来做什么？” 十公主道：“她说她是想帮妹妹一把，还想看一看九弟妹到底是什么样个天仙人物。”这才十公主一定要让顾琰也在场的原因。这事儿跟她扯上关系了。而十公主不希望对弟弟有极大影响力的弟妹认为自己从中挑拨了什么。 顾琰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个方波怕是晋王妃的铁杆粉丝为她打抱不平啊。这就解释得通她那晚为什么没跟其他花女一样看向阿允，反而是只看了自己了。算时间，方波到晋王府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再过去了。所以之前她没有见过自己。难道还真是一时好奇，所以趁机来看看自己？ 如果只是她说的这样，那倒也不是罪大恶极。只责罚他们方家一家子的欺瞒之罪就是了。只是，真这么简单？ “十姐觉得方波说的有几分可信？” 十公主摇头，“我觉得一点都不可信。可是我也想不出来三嫂为什么派这么一个人来。她要知道洛阳这边的一切，自有七嫂在啊。一个花女，能起什么作用？” 萧允道：“花女可以接触到这行宫里的贵人，谁能说没有用？继续查吧，先弄清楚这女人在晋王府到底是什么人物再说。”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呢，就是大丫鬟也得分是不是心腹。 十公主点头，“我先把方家父母和方清发落了再说。至于方波，继续收押审问。那个菱悦呢，还要审问么？她十二年前才三岁，跟着父母来了此地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洛阳这样的身世的人不少呢，会不会引起什么纠纷来？就是人家朝故国朝拜，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吧？再说我那儿还缺个人呢。” 顾琰道：“听八嫂说那套仪式是东昌很古老的世家才会传承的。这样的人家，干嘛来洛阳做个小民百姓呢？” 萧允道：“嗯，先把这个查清楚再说。不过对外，也得编个说得过去的说辞。可别让人说我们拿东昌的移民当二等子民看待。”就算真是这样，明面上也不能这么说。让人拿来做挑事儿的由头。 十公主道：“之前是派人去菱悦父亲所在的家族取证了。可此时那边乱得很，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有确切的消息。据她自己说是因为是旁支受到排挤、迫害，不得已出逃的。这在大家族也是常有的事儿。而且东昌和我们不一直是盟国么？”说完看看萧允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只好道：“行吧，万事以稳妥为上，继续把她关着。我先走了，还忙着呢。” 顾琰笑道：“我送姐姐出去。” 等她们出去了，萧允叫来何山，“去，给我查清楚这洛阳到底有多少高昌人。明里暗里的都给我查清楚。然后附近的也给我查出来。”东昌的事，会不会波及天朝啊？这要是几十年间不知不觉的高昌人已经渗入了天朝东部的城镇，还真的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呢。 “属下遵命。” 顾琰走进来，她问道：“天朝和四国的百姓之间流动都很大么？”这就是一块土地，又不用出海什么的。腿一迈就过边界了。可别说什么边界的检查。当初她还跟着萧允去过西陵呢。去了那么多人，那么久。这怕是跟战国时候差不多吧。秦始皇的时候李斯谏逐客，如今的天朝也不能随意逐客啊。 “天朝富庶，有很多在四国不是很得意的人就会来这边讨生活。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境遇。应该是很多的，尤其是边界。西边少一些，我们和西陵一直关系都不好。往来的人群排查得最严格。但是这东边，这几十年都是盟国、友邦，往来的人还真是不少。”看顾琰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萧允有些欣慰。娶个跟不上自己思路的女人这种时候是完全没法沟通的。但既然两人不约而同，那事情还真有可能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正文 447 话别 方家父母和方清都被关押了起来，他们将会被关上一年，算是小惩大诫。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此已经算是念在他们事先不知情法外开恩了。至于方波，继续审问。菱悦，依然隔离。要怎么处理得看接下来的发展。 “瞧，球球、球球。”团子站在摇摇车前，拿着个鲜艳的球状物抛上抛下。大球小球快四个月了，靠在靠背上坐着。眼睛跟着团子手中的球状物动来动去，嘴巴里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顾琰朝三个儿子走来，然后猛地停住，“团子，这绣球哪来的？”这明明是人家抛来择婿的绣球啊！ “别人送的。”团子笑道。 谁会送这个东西给你啊？今早团子倒的确是跟着老爷子出去玩儿了一趟，可在哪也不至于有人送他这个啊。人是齐娘子去皇帝那里接回来的，所以顾琰直接看向她，“怎么回事儿啊？” 齐娘子躬身道：“今天皇上带小世子出去，遇上人抛绣球招亲。小世子一定要去看热闹，皇上便在茶楼坐着等，让侍卫把他放肩膀去边上瞧热闹。他就瞧上了人家绣楼上姑娘手里拿的绣球，死活吵着要。皇上没办法，就让人去管那家人要。让他们抛过后就送给小世子。对方怎么会同意呢，这是新人要留存做纪念的。皇上就让刘公公跟人说，小世子是送子娘娘身边的童子，绣球送了他能给他们带来生子的好运。他已经带来了两个弟弟了。王妃您知道刘公公的声音和常人还是略有不同的。那家老爷怕是从这些话和刘公公的形容里猜出小世子的身份了，便将绣球送给了小世子。” 看来老爷子也是让团子吵得实在没法了，这才出此下策。不过只暴露了团子的身份，总比连他一起暴露来得好。 “娘，给你——”团子喊了一声，那绣球就朝顾琰飞了过来。 顾琰哭笑不得的接住，“团子，你别拿着这个乱抛啊。”以后长大了让乐乐、聂湛等人笑话团子抛过绣球给他们可不成。 “为什么？” “这是姑娘家抛的。你抛的话，乐乐他们会笑话你很多年的。” 团子男女有别的意识还不强，不过跟他玩儿的大都比他大几岁。被带的也觉得不能被人说成像小姑娘之类的了。想了想今天好像是看到一个女的在楼上抛，很多男的在下头等着抢的。反正他也玩儿了半天了，当下他就不打算再要这个绣球了。看弟弟们眼睁睁看着，他请示道：“给弟弟玩，可以么？”今早，皇帝其实也说过那是姑娘家的玩意儿，但当时团子正感兴趣，任凭皇帝怎么说他就是闹着要。 “嗯，给他们玩吧。” 团子便塞到大球小球中间的位置。大球小球就只限于伸手摸摸了。不过这个绣球的颜色真的很合他们的意，小哥俩摸得笑呵呵的。 团子把端娘叫来，让她去备一份礼物给今日抛绣球的姑娘送去，就以秦王妃的名义。拿了人家的绣球，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才成。对方都猜到团子的身份了，她没这个表示就显得小气了。老爷子是不方便给人留什么，就是留一份墨宝也有些过了。于是干脆什么都没表示，直接把事儿丢给了顾琰。 端娘笑道：“怕是人家更想要王妃的生子秘方。”这几个月都不知多少人问过这茬了。 顾琰道：“我有秘方啊，就怕她们都不敢学。只要让夫婿身边没有别的女人，生儿子那不是挺简单的么。”她这几个月真是让人问烦了，干脆就这么回答。闹得最后传扬开了还被何皇后叫进宫说了一顿。 端娘很快备下一份厚礼，让一个能说会道的二等丫鬟带着人送了去。 “小菊又出去玩儿去了？”顾琰左右看看道。 端娘笑笑，“她又没什么事儿，难得来一趟洛阳，自然成日带着虎头和妞妞出门玩耍。”小兰还得在贵女书院这边做事，小菊却是真的无事一身轻。就每天带着自己儿子还有小兰女儿出门，自在得不得了。偶尔还上国师府去做回客。 顾琰嘟囔，“也不晓得来陪陪我。” 端娘和齐娘子相视一笑，有时候王妃也跟小孩子似的。 “她是头一回离开京城，可不就跟乡巴佬一样，成天就惦记着到处看看么。有两回她过来您又被皇后叫走了。” “哼！” 端娘看身边就三位小公子，齐娘子和阿大阿二，都是自己人，想了想便道：“王妃，您都被皇后娘娘叫去说了一顿了，就别再口没遮拦的了。皇家媳妇，更得为天下表率呢。” 顾琰哂笑，她怎么做都不能讨好所有人的。所以，被问烦了就脱口而出。说她被何皇后说了一顿，其实皇后倒也不是真的教训她。和端娘此时说的差不多，只是和和气气叫她不要再口无遮拦授人以柄而已。她还真的蛮喜欢何皇后当婆婆的。如果皇帝真的就只做个不管事的公爹，那她可就真的幸福无比了。 “知道啦，这不跟前只有你们几个我才说的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端着，我也累啊。”说到这个，还真是佩服晋王妃。 听她这么说，端娘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不再多言。 “端娘，把小菊和小兰叫来，我们打牌。” “您不出去同公主、王妃们一起玩么？听说今天要玩儿拔河呢。您说要照顾孩子不出门，别人挑不了您的理儿。可您跟我们几个一起打牌都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要是无聊，就出去走走吧，让小菊陪着。” 顾琰道：“大家都住在一起，好烦哦，一点都不自在。”在秦王府，大门一关，她做什么都成。可是在这儿，团子喊一嗓子都可能惊动别人。一点儿隐私都没有的感觉。 小菊被叫了来，团子高兴的招呼虎头和他一道，又冲小菊喊了一声：“小菊姨！” 小菊笑着福身，“见过小世子。姑娘，您就穿这身去拔河啊？” “我去那不是欺负她们么？我就带三个儿子出去晒晒太阳而已。”行宫里的女眷每天也是换着花样玩，只是这么玩了一段时间顾琰觉得挺没劲儿而已。玩来玩去也脱不出贵族女眷圈子里那几样。如今阿允忙得早出晚归，她就剩下带娃了。有两个还在吃奶的儿子，也不好总惦记着出门。不然回来看到大球小球找不到她哭还是挺有罪恶感的。 一行人往外头走去，小菊和顾琰说着话走在前头，端娘和齐娘子跟着，顺道看着旁边的团子和虎头。然后就是阿大阿二推着摇摇车，其后再是一群王府的丫鬟侍卫。 小菊道：“姑娘你是不是想自己一家子住到外头去啊？” “是啊，如今的日子一言一行都在别人注意之下。”其实分给秦王府的住处真心不算小了，可是顾琰住惯了秦王府，便觉得有些憋屈。估计其实众人都是这样。 “那您就跟王爷说呗。” “团子怎么办啊？皇上每天都要看到他才行。” “就像以前在京城一样，小世子隔一两天就去陪皇上一天不就行了。” 顾琰犹豫了一下，众人都觉得行宫的住处比起自家的公主府、王府小了。只有他们一家搬出去，那肯定是要被人说嘴的。可是好像不搬出去，她们也少不了说嘴啊。只是，真搬出去了，也显得自己的枕头风忒厉害了。 “我再想想吧。” 团子看到远处广场上那群花枝招展拔河的伯母、姑姑还有宫女，嘿嘿笑道：“娘，过去。” “好！” 一行人便朝那天走过去，顾琰一身薄薄的丝绸衣服，手里拿着宫扇轻轻摇着，天越来越热了。看着嘻嘻哈哈拔河的情形，好像其他人倒觉得如今的日子不坏呢，只是住得稍憋屈些。但是可以自在耍乐，而且夫婿身边的狐狸精也少了不少。只是顾琰总想到曾经在木石村还有边城的日子，这才觉得日子有些不舒坦。而且她还不能跟旁人说什么就剩下带娃之类的话，最多在几个自己人面前抱怨一两句。不然，人家就要说她是炫耀有三个儿子了。 团子还没有跑到，就看到渝王妃那一队拔河赢了，只是可惜用力过度被人全放倒在了地毯上，跌做一堆。旁边的宫女都慌忙去扶各自的主子，挤做一堆。团子叉着腰站在那儿哈哈大笑，顾琰拿宫扇拍拍他的头，“别笑！”只是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花枝招展的一群贵妇贵女跌作一堆，是有点好笑。 “都别跑了，我看你们多了两个人。数数！别想混在宫女里走开。”另一边输了的十五公主等人嚷嚷道。 就这么着又过了几日，萧允告诉顾琰，“东昌那边的局面平定下来了。你师爷就要回去了。不过听说他只是打算回去传位，然后就到洛阳这边来长住。” 所谓长住，其实也就是生命的最后几年了。不过也好，还可以歇一歇。住在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的宅子里，然后再归于大化。 “东昌那边死了很多人吧？”都到搬救兵的地步了，那就是只剩下火拼这一条路。 萧允点头，“东昌人多些，咱们的人也有。东昌王族这一次，简直是枝叶凋零。” 这一次其实也就是王族的内乱，失败者的下场只有一个——死！而且是断子绝孙的死法。就和天朝这边叛国的废太子一样。倒是像前魏王这样只是想谋朝篡位的，只是被终身监禁，儿孙也都保住了性命。比东昌那边同样作为的人下场好多了。 “师爷回去传位，那师傅是不是也要一起过去啊？” “应该是吧，反正来回也就一个月的事儿。加上办那些事儿，再看一看新王能否撑得起来，也就三个月吧。” “阿樱还来么？”她父兄怕是还想把她踢到天朝到使臣长期驻外，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借着这一次的事情立稳脚跟了。 “说是要来。” 那就是说阿樱真的被过河拆桥了，别排挤出权力核心了。对她应该是蛮大一个打击吧。 “老爷子要去看石窟，我得去安排了。” “嗯，我去趟师傅那边。算是和师爷告个别。”等师爷再过来，他们不一定还在洛阳呢。这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嗯，你去吧。回头他要进宫面辞老头子，人多就不好说话了。” 东昌王气色比之前又好了些许，抱着小棋儿乐悠悠的在看元元毫无章法的‘舞剑’。小丫头拿着桃木剑，两手的袖子用带着扎起来，就一休搓地时那种扎法。嘴里胡乱配音‘嘿嘿哈嘿’，兴致勃勃的舞着。她纯是模仿那天看到过的明晖的动作，经常忘了或者断掉，然后就随心所欲的自由发挥。虽然是四不像，但是看着也让人乐呵。 不但东昌王在看，欧子越也在旁边坐着看，还不住的给元元叫好。他们二人将会是师兄妹，所以看元元自然又亲近几分。欧哲如今带兵在东昌帮着平叛，欧家人和东昌王的关系此时也是相当紧密的。不然，顾琰也不会贸贸然就安排她们一家三口住到这边来。 顾琰上前喊道：“师爷”。至于团子，他就站在场中看元元胡闹。 东昌王把头转过来，“琰儿来了，坐吧。这元元还真是错生成了女儿家啊。” 顾琰也有这个感觉，元元简直就是个假小子。 眼见元元又忘了接下来该什么动作，小棋儿咧嘴笑开。团子更是长在一边‘嘘’了一声。 元元道：“你来！”说着一副大方模样的把小剑递给团子，然后笑吟吟走了回来。团子这是当雷锋给人送台阶到跟前了，结果把自己弄得站在场中下不来台。 东昌王到：“团子，到你了，你表演什么啊？” 顾琰拉拉元元的小辫子，伸手帮她把袖子放下来，“小丫头，你这是出团子的洋相啊？”他会表演什么啊，就会拿着长枪乱挥。比元元方才还有点谱的动作差多了。这一下站在场中被问到，顿时抓耳挠腮的。 “太师爷，我喝水！”团子把剑给阿大，然后走到东昌王跟前，丫鬟赶紧端了水喂他。 元元：“你喝过再表演么？” 团子偷偷瞪元元一眼，他就是什么都不会，这才说要喝水走过来的嘛。 元元转头对小棋儿道：“小师叔，嘘他、羞他！”边说边伸手刮自己的脸。算是报复团子方才嘘自己。 小棋儿呵呵一笑，“团子，舞！” 顾琰莞尔，小师弟是厚道人啊。想着团子最喜欢上台跟着舞女比划，还给他出了个主意。可是团子也只会跟着人乱舞而已，让他单独跳他可是什么都不会的。当下不理这个茬，喝完水挤到东昌王身边坐下，“太师爷，你要走么？” 东昌王点点头，“嗯，团子以后有机会也来东昌玩吧。” “好！” 小棋儿讶然回头看看，“爷？” 东昌王摸摸他的脑袋，“爷爷回去一趟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在这儿等着爷爷。” 顾琰听明白了，师母和小师弟怕是不会一道回京城了。 “师爷，您多保重！”顾琰此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师爷这次死了两个儿子，好几个孙子呢。他如今还活着的儿子就只剩下阿樱他爹还有明晖两个了。至于害得他中毒的罪魁祸首，正是其中一个儿子。所以他心头此时定然是不大好过的。因此，元元耍宝三伯母才没有制止吧。至少，她这么耍弄一番还能逗得师爷开怀一乐。不过，师爷也非常人，这样的结局他大概早就料到了。因此虽然有些郁郁，却不会一蹶不振。 “放心，会的。琰儿，将来还望你对东昌能另眼相看一些。”东昌王正色道。 “嗯？” “要有视夷夏一家的天可汗，也少不得真正母仪天下的天命皇后。这样，才能真正的和平，得到异族的衷心拥戴。我们这些小国，也能跟着天朝过好日子。” 顾琰点点头，“师爷，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的。” 东昌王点点头，“我相信你。当年你的祖母、姑祖母，便是心胸开阔，丝毫没有排外。真正赢得了我们这些异族子民的归心。”这个祖母不是说顾太夫人，是说的太后。 “那是两个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是，废后当年便没有这样的心胸。天朝和四国的关系这才日渐疏离。到如今的何皇后，她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只能说情形没有恶化而已。要改变，就要靠你了。” “还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呢，但是我会努力的。”就算阿允成了太子，她也不一定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妃呢。少了被皇帝亲自认证的这一步，就算将来阿允当了皇帝她也还活着，立她为后也是少了些名正言顺。 “皇上那里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师爷对你很有信心。秦王勇武，需要的正是你这样一位外柔内刚的贤内助。” 正文 448 欲来 和师爷一番话别，顾琰便带着团子告辞，婉言谢绝了王氏留她们吃晚饭的邀请。她出来的时候大球小球在睡，这会儿差不多该醒了。早点回去，省得又害他们哭一场。 顾琰抱抱小棋儿，以后小师弟留在洛阳，就不容易看到了呢。除非师爷改变主意，打算去京城。但是，人生最后几年，他怕是不会多想到京城去。还是在离东昌不远的洛阳自在些。而且，住在这边真到了那不忍言的时刻，他还可以早早回去寿终正寝。好过客死他乡。只是明晖以后怕是得两头跑了，就是朗月师弟能继承衣钵，大概皇帝也不敢像信任明晖一样的信任他。阿允他们兄弟也会觉得他资历各方面都还不够。 小棋儿一直很喜欢顾琰，便伸手回抱她，还拿自己的嫩脸蛋和她蹭了蹭，软软的唤一声‘姐——’软软萌萌的，小身子也带着*，顾琰都不舍得放开他了。 团子有点吃味儿，伸手拉拉顾琰的裙子下摆。顾琰好笑的看他一眼，这就把小棋儿放下，“师爷，我走了。您今天说的话我会放在心头的。” 东昌王点点头，他的确是从一诺身上看到了那两个已经不在的伟大女人同样的资质和心性。因此对她寄予厚望。至于另一位人人夸赞的晋王妃，他许多年前见过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倒是不觉得她如传言的那么可亲。 一诺牵着团子往外走，欧子越和元元自然是跟着送了出来。可没想到师爷也抱着小棋儿送出来了。 “师爷，您留步！我哪当得起？” “怎么当不起？师爷心底对你，是怀着对太后一样的感情的。倒是你师傅，又不知关在炼丹炉里搞什么名堂，知道你来了，也不出来。” 顾琰道：“不稀奇！他以前炼丹有时候连吃喝都要忘了的。而且我们师徒之间，从来也不讲什么规矩。团子，跟太师爷道别。” 团子伸出小胖手挥挥，“太师爷，回见！” “好，回见！” 回到行宫，正好赶上大球小球睡醒。两小家伙睁开眼看到顾琰便露出笑容来。那颗绣球他俩倒是没玩儿腻，还搁在中间，倆人都伸小手扯着上头的小须须呢。看着自己的三个小胖娃，顾琰心都要化成水了。就是为了你们，我也一定得把今后每一步走稳了。绝不能让你们的童年没有母亲庇护。 龙门石窟顾琰上次在洛阳就看过。不过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三天后她也带着三个儿子一同去了。十七公主过来和她坐一个车，一路逗着大球小球。他们俩用一个大竹篮子提着各自占据一头。俩小家伙总想坐起来，不愿意一直躺着。总在里头动来动去。顾琰便和十七公主一人抱了一个，让小家伙背靠在自己胸口。这样他们的小腰就不用使力。 团子坐在车窗边掀了帘子往外看着。已经走到山路了，整个车队前可见头（因为她们就在龙撵凤撵之后），后却见不到尾。此行东昌王也随行，和皇帝一起坐在龙撵里。小棋儿和元元也在那边。 团子看到萧允骑着马过来，高兴的喊道：“爹——” 萧允伸手拍拍他的头，看看车里的妻儿和妹妹，“等一下就要上山了，看好团子别让他乱跑，摔着了不得了。球球就交给苹果和雪梨抱着。” 顾琰点头，“我知道。”球球还不会撒腿乱跑，她的工作量相对轻松了不少。她仰头看过去，对面山上大大小小的洞穴已经可以看到了。 “好大！”团子对着山间的大佛像惊叹。 “走近了更大？” “会变？”团子说着还瞅瞅十七公主的胸部。被十七公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你看哪里啊？” 力道当然不大，团子摸摸脑袋，嘿嘿一笑。 顾琰道：“跟你说什么了？又跟十七姑姑没大没小的。” “姑姑，我错了。”团子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反正十七姑姑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 顾琰便又道：“不是会变，是人的眼睛看东西就是这样的。近大远小！你站在宫门口望过去，可以看到一道道的宫门越来越小，但其实它们是一样大小的。走到最里头一道门处回望，因为站的位置不同，大小也就反过来了。” 团子平时没留意，当下便想着回到行宫要看一下是不是这样。十七公主在旁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她以为自己学的功课已经够繁多了，想不到见识比起九嫂还是差了许多。果然不愧是最像顾大姑的后辈。 前头就不能坐车了，需要下车步行。苹果和雪梨一人拎了一只篮子跟在顾琰身后，顾琰则是牢牢的牵住了团子，是十七公主并肩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最上头的台阶上是皇帝和东昌王一行，元元和小棋儿都由侍卫抱着。他们之后便是皇后和十六公主、驸马这一拨。顾琰她们算是第三梯队，身后还源源不断的有人在爬台阶。 一行人都是边走边看，团子一开始还惊呼连连，后来看多了也不稀奇了。 十七公主道：“好精美的雕像，千百年后我们不在了，它们都还在。” 顾琰心道，那确实。她当初还花一百二的门票来参观过呢。只不过，雕像没有现在的完整，但数量上却是有所增加的。所以，这一趟其实已经是她第三次来龙门看石窟了。 元元和小棋儿看到团子，觉得跟着老头子不如跟着顾琰有意思，便让侍卫把他们抱了过来汇合。看团子都是自己走，他们便也下了地。十七公主看得很仔细，她们的队伍便移动得很慢。这龙门石窟要好好的看遍，大概得花三四个时辰。好在可以到奉先寺歇脚。此时庙里的方丈就在老爷子身旁恭敬的陪着。今天这儿自然是早就清过场，只有这一行人才能进来的了。 走到一段，十七公主看几个小的有点累便提议歇歇。下人们便在旁边的石桌石凳上铺了软垫、桌布，又拿出保温的水哈点心、瓜果等来。 十七公主道：“十姐一向喜欢热闹，也爱操持。不过这回她可是真后悔了。一个祭拜花神的仪式而已，弄得一波三折的。”三天后就是正日子了，十二名花女都来来去去换了几拨人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虽然姐妹俩关系不是太亲密，但这段时日她还是为这个亲姐捏一把汗的。 “不做才能不错，十姐其实也是相当能干的。再说她这么做的初衷还不是为了哄淑母妃开心。” 一番游览之后，就在奉先寺里东昌王便告辞直接这里上了马车回返东昌了。明晖也随他同行，临行将家里的妇孺都托给了顾琰。 “师傅放心护送师爷回去就是，我会照看好师母、小师弟还有小臻宁的。” 团子道：“我也照顾。” 元元举手道：“还有我、还有我。” 明晖看他们两个一眼，又看看自己怀里显得依依不舍的小棋儿，“嗯，你们三个都听话。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小棋儿乖，放手吧。” 顾琰伸手把小师弟接过来，“来，跟着师姐有肉吃！” 明晖瞪她一眼，“你以为是在琅琊山么，有肉吃就跟着你走。我儿子不爱吃肉。” “知道，小师弟喜欢吃竹笋。放心，竹笋也少不了你的。”师爷跟师傅都走了，姑祖母旧宅那边她得派人过去保护周全才是。 看了一天下来，除了习武之人，其他众人回去的路上都蔫蔫的。顾琰的马车上有五个小孩儿，大球小球下午已经睡过一觉。团子三个倒是真玩儿累了，一字儿排开都睡着了。 今天的斋饭很合顾琰的胃口，她吃得很是满意。本想要一个厨子带回行宫。想想那十二个花女出了这么多状况也就作罢了。大不了日后自己再来吃就是了。还是不要带人回行宫了。 又休息了两天，便到了祭拜花神大典的前夜。方波和菱悦依然被关着，事情还没有进展。方波不用说，可以隐瞒顶替身份，这是要重处的。就是菱悦也注定要错过这一次的大典了。 之前萧允命人去查东昌有多少子民内迁，不过因为有些人是在东昌犯了事儿偷偷留过来的，官府就没有留底。但就官方当前掌握的数据来看，却也不少了，起码在五千以上。实在是两边来往太方便，在天朝挣到银子寄回家也很便利。就有不少青壮来天朝寻觅生计。 顾琰有些担忧的道：“十二个花女里只有菱悦一个是东昌移民，十姐那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真的不放她出去参加庆典么？”如今东昌的事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吧。师爷这会儿也该进入东昌国境了。等到他回到王城，估计王城已经安宁下来。欧哲留下参加了传位大典，也就该率军返回了。现在就因为菱悦是东昌移民，就觉得她有可疑剥夺了她的资格，传出去不利于民族大团结呢。再说了，搞事儿的是西陵又不是东昌。 萧允揉揉鼻梁，“那就把她放出来，让她参与吧。只是得全城监视着。我就这派人去把人交给十姐，让她抓紧最后的时间让菱悦和其他十一人排练一下，别到时候配合不好。”说着叫了何山进来交代了一声。 何山领命而去，顾琰站到萧允身后给他揉捏颈项和太阳穴。这段时日，他实在是过得不轻松，什么事儿都压在了肩头。老爷子想去哪走动说走就走，女眷们一天想出一个新花样来玩。这背后都得他殚精竭虑的设想周全。好在，这次与民同乐的大典之后，就没有什么大型的安排了。 “让人把球球抱来吧，我几天都没好好看过他们了。”萧允被按得很舒服，索性趴到了榻上去。 顾琰让人把两个小家伙带来，至于团子他又彩衣娱亲去了。爷爷和爹都走了，小棋儿还有些郁闷。皇帝也把他叫来，让人哄着他玩儿，元元也跟着。这会儿那边正热闹呢。除了团子还有另几个小皇孙也在的。这边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笑闹声。 球球满四个月了，顾琰给他们量了身高体重，两个小家伙差别不大，就差个一斤不到，肉眼不是很看的出来。都算是发育得很好的，身高体重高于平均值。会翻身了，趴在床上也能把上半身都抬起来，躺着还能抬腿踢几下，视线也相当的灵活…… 父子三个都趴在榻上，两个球球努力翻身。因为穿得少，杭吃杭吃努力一阵倒也能翻转一下。然后躺着蓄力，歇会再继续。顾琰把大球小球放得比较开，可是不一会儿，他们就靠近了很多。萧允趴着，脸朝着内侧看他们努力翻身靠近彼此，嘴角挂着一抹怡然的笑意。 只是何山接下来的禀报顿时就让这种和煦的气氛跑了个精光。原本这种时候下头的人都知道不进来打扰，何山匆匆回来顾琰便知道肯定是发生不好的事了。 果然，他叩门得到允许后进来便道：“王爷、王妃，菱悦死了。”本来一个普通花女，死了就死了。哪里值得来惊动王爷。可是之前王爷让查东昌移民，经手的何山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一股很惊人的力量。本来东昌王在洛阳，要弹压这股力量再简单不过。可是不凑巧，他此时已经离开了。本来不然菱悦参加明日的大典都有些担心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了。这下可好，人直接死了，就死在软禁她们的地方。把她抓起来的秦王，自然脱不了干系了。 萧允翻身坐了起来，“怎么死的？” 何山道：“属下让仵作验尸，可是没有发现外伤。但是也没发现有中毒之类的情况。” 萧允冷笑一声，“那就怪了，难道年纪轻轻的还无疾而终了不成？”顿了一下又道：“消息可有走漏？” “暂时没有，属下已经命人封锁消息，先用冰将人保着。” “先过了明日再说。” “是。”何山退出去了。 顾琰问道：“那明日之后怎么办呢？过了明日那些花女就要放回家了。” “那就让十姐把她们再留一段时日。等到查清死因或者是确定事情过去了再说。”萧允才刚放松一会儿，就又出了事。他心头也很是有几分郁郁。就连旁边大球小球欢快的笑声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我出去走走！”丢下一句话，他就走了出去。最近的一切都透着些古怪啊。 顾琰应了一声，看向还在翻滚的球球，眼瞅着他们就要撞车了，赶紧给抱开些。这俩小子，差点就撞到了一处。回头头撞痛了又会哭着跟她撒娇。 次日一早，装载着花女与各色名贵牡丹花种的六辆花车从行宫驶出，沿洛阳的大街巡游。名花、美人相映成趣，沿途自然少不了看热闹的百姓。十公主、十六公主还有蜀王妃也坐了马车随行，只是不露面而已。 临行，萧允对顾琰道：“你也跟去看看。我刚让人告诉了十姐菱悦昨晚死了的事。你去看看，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帮着应付一下。”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就是他想多了。不然，今次的事情还真有几分玄了。 顾琰点点头，坐上了十公主的马车。十公主明显松口气，“九弟妹，我也觉得事情越来越玄乎了。你一道我也安心几分。” “是啊，看起来不是多大的事儿，但是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做手脚。” “会不会是……”十公主伸手比了个‘三’。她想到晋王府也很正常，方波还关着呢。 “不知道。”如果阿允这次的表现不佳，就算老爷子力挺，怕是以后也很难服众。说是晋王府暗中捣鬼也不是说不过去。要是今天东昌的移民真的聚众闹事，把菱悦之死扣到阿允头上。对他很是不利啊！虽然如今所有的街道都在士兵的掌控下，但万一哪里被冲决了口，今天这桩大庆典就要成大麻烦。回头街上不说别的就发生踩踏也是挺大件事了。 马车徐徐启动，十公主念了一声‘无量寿佛’。顾琰拍拍她的手，“随机应变吧。”前方已经传来围观群众的欢呼声。十二名花女各自提了一个篮子，都在花车上向下抛洒花瓣。顾琰她们的马车在后方，走过都能闻到一股馨香。到目前为止，一切状况都还挺好。 十公主和顾琰对视一眼，掀开车帘朝外头开始挥手致意。她们面上都戴着珠帘，样子并不会很清晰的被人看去。今日既然是与民同乐，她们四姑嫂作为皇家的代表，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高冷了，也得有些亲民的举动。 从车窗看出去，百姓更加的激动，人潮汹涌，就要突破沿街布防的士兵阻拦一般。顾琰心头低估，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只求今日平平顺顺的就过了。不然，肯定是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会弄成什么样真是不好说。早知道就请师爷留下一个可以弹压东昌移民的人了。 正文 449 化解 今日花车游行的路线是一早定好的，在洛阳的主干道绕一圈便回到行宫。顾琰看过地图，对路线相当的熟谙。现场气氛太热烈了，她怀疑洛阳人都涌上了接头。大概还有乡下甚至外地闻讯赶来的。这也是她劝萧允不能贸然取消的原因。老百姓期盼了很久，说取消就取消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样的情形，安保工作压力真的是非常大啊。 尤其发生了昨晚菱悦的事，如果真的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那今天就很容易闹出事儿来。真的就是晋王府么？也许因为一切太明显了，反倒让人觉得有些怀疑。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顾琰理了理，至少之前乐乐差点被拐带的事就肯定和晋王府没有关系。有废太子和齐王的前车之鉴，晋王府的人疯了才会干出勾结外贼这么脑残的事儿。 还有这次的菱悦的事儿，这分明是要挑动东昌移民闹事的先兆，应该也不是晋王府吧。东昌和天朝一向交好，而且东昌王还是自己的师爷。晋王就是要动手脚也不该打东昌的主意才是。虽然看起来这些事儿都跟之前他的手段有些像。菱悦是死因不明，就和之前两位官员一样。但是这明显不一样。不管是谁在捣鬼，这盆污水打算怎么泼向阿允呢？ 昨天该找人给菱悦验一下是处还是非处啊。一个妙龄女子，要泼脏水也就是这个了。顾琰想到这里朝车外随行的关天河看了一眼，后者立即驱马过来车窗边：“王妃有何吩咐？” “带话回去，菱悦的……加派人手看好，我回去之后要带人去看。” 关天河有些诧异，王妃一点顾忌都没有么？不过嘴里还是应道：“是，属下就这让人回去传话。”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外头的民众已经闹嚷起来，让关天河走开。他们要看天姿国色的秦王妃，不要看他。这是情绪激动下连关天河一身将袍、满脸横肉都不放在眼底了啊。 关天河很像凶神恶煞瞪那些人一眼，可是王妃、公主今天都表现得这么亲民，他就不好做这样的举动了。毕竟那些人就只是嘴巴里嚷嚷，又没有人冲破士兵的防守，想借题发挥都没辙。他默默的退开，把顾琰的话交代下去，立即有人驱马回返行宫。身旁的下属还悄声道：“老百姓肯定想看王妃，不想看头儿你啊。” “滚——当心着些！” 有士兵从前方驱马过来，看到两辆马车略一犹豫就走到了顾琰的车窗边，“秦王妃”。今天这四位能做主的明显是秦王妃。 “什么事？”顾琰问道。 “前方有百姓想像花车献花。” 十公主巴不得顾琰把担子接过去，自然没有意见，此时出声道：“干嘛非这会儿献啊？之前让献到行宫怎么没动静？” 顾琰道：“看起来像是想趁机出风头。献到行宫还比得上此时当众献出。我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让花车停下来在街角同意接受献花，前方就不再停车了。把前头还等着献花的百姓带到这边来。”虽然知道可能有古怪，但此时也不好驱散，只能加倍警戒。 “是。” “等一下” 那士兵又调转马头过来，“秦王妃还有何吩咐。” “本王妃和两位公主、蜀王妃亲自去接受百姓献花。”不能让那些人靠近花车。如果幕后有黑手，那菱悦的死讯怕是已经传出去了。只要不让人靠近花车，就可以说她就在花车上。隔得远了，看那些人要怎么指认。虽然十二个花女不是团子说的一样一样的。但是同样的服饰打扮，在普通民众眼底是分不清谁是谁的。而且她们四姑嫂出去了，也就把民众的注意力都吸引开了。那些人要闹就很难闹得起来了。就是要闹也可以被视为无理取闹，让人掩住嘴拖下去就是。周围的民众不会受到煽动。 十公主道：“用得着么？” “十姐，我担心昨晚的事暴露了。回头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东昌人来献花，弄不好会当众说我们虐杀了东昌移民的菱悦。不能让他们靠近花车。不管怎样，不要让事情此时闹得不可开交。先把这花车游行过了再说。” 十公主听出了其中厉害，当下不再反对，和顾琰一下下了马车。这样一来，外头就更是激动了。喊‘秦王妃’和‘十公主’的声音不绝于耳。因为是要让百姓赏花，所以今天特许见皇族不用跪拜，只在花车经过后才需依礼下跪。气氛这才会如此热烈。说实在的，在盛世如此做还是挺能收买民心的。要不然美国那些替夫拉选票的准总统夫人怎么那么有人气。 顾琰和十公主走到另一辆马车车窗旁去叫十六公主和蜀王妃下车。 “九嫂，十姐，做什么？”十六公主问道。她兴奋的脸蛋通红，隔着珠帘顾琰都能看出来。 “有百姓在路上献花，我们去接一下。” 十六公主不疑有他，“哦，好的。” 蜀王妃则是狐疑的打量了顾琰一眼，但也没有再问，和十六公主一起下车。顾琰只庆幸今天来的这三个都可以算是和自己一方的，不会唱反调。要是楚王妃来了，未必会听她招呼。说起来，这三人把活儿都做完了。如今出风头的时候她就冒出来指手画脚是有些不妥的。 百姓看到她们都下了马车更加的激动，顾琰带头同百姓挥手致意，然后走到花车前方去。花车已经停了下来，前方士兵引这一群人过来献花。顾琰挥手示意，关天河立即带人把花车团团护住，不让人近前。顾琰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起来像是要去接那些花的样子。十公主三人便也跟上去。那些献花的人就在离花车还有二十步的地方被顾琰截住了。周围的百姓都停下呼喊，看着这一幕。 平日高不可攀的公主、王妃今日就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甚至还不用他们一直跪拜。大家都挺乐呵，虽然看不太清长相，但是看身姿、风采，绝对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啊。这会儿见她们亲自接百姓献上的花盘更是亲民无比。 顾琰几人都是伸手接过献上的花盆，然后就转递给身旁的人送上后方的花车。赏过献花人便让他们退下了，然后再再度上了马车，继续跟着花车游行。 顾琰回到马车上，看一眼关天河，后者点头示意方才献花的这些人都有人暗中跟上了，回头自会细查。 虽然有这一幕插曲，但是一直没有人能靠近十尺高的花车。花车四方还有十八名手执牵系在车上的长六尺彩带的士兵环卫。两边民众里这些士兵又还有一丈多的距离。那么高、那么远，的确是看不太清的。尤其花女们还是一般无二的打扮。 接下来顾琰依然让民众瞩目的焦点都在自己等人身上，不过在马车行程过去大半的时候，她把为何要如此做的原因告诉了同车的十六公主。方才下车再上车，她就让十公主去和蜀王妃坐同一辆车了。为的便是在进行宫之前把这一切对懵懂的十六公主和盘托出。十公主也可以告诉蜀王妃。这样她们四人就是同一立场，共同进退的了。 十六公主果然瞪大了眼，“九嫂，你说昨晚死、死了个花女？” “对，就是之前被发现是东昌移民却隐瞒了身份的菱悦。方才献花的人里我估计就有认识她的东昌移民。甚至周遭欢呼雀跃的民众里应该也混入了不少。所以，我才要拉着你们出去的。不然，害怕今天的花车游行发生什么变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十六妹不怪我此时才说吧？” 十六公主道：“我就是觉得九嫂今天的做法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九嫂是为了大局，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也很乐意能真正的出些力。今天的百姓真的很热烈啊。” 顾琰扫一眼两边的民众，一个不好，这种热烈也会变性的。到时候就怕要乐极生悲了。不过还好，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的走过来了。 到了行宫门口，四人下车换乘轿子。看蜀王妃的神情，十公主应该也将方才的惊险讲给她听了。 顾琰直到此时才松了口气，十公主依然和她同乘，见状安慰道：“九嫂，已经回到行宫了。接下来的仪式都在行宫内举行。没事儿了！” 顾琰点头，“嗯，我已经安排了人跟踪方才献花的那群人。如果真的是东昌移民，那我猜的大概就没差了。” 十六公主伸手拍拍顾琰的肩膀，笑眯眯道：“放松、放松。” 顾琰笑笑，“十六妹，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好小姑。”怪不得十七公主总是说十六姐很好很好。也许宫人什么的，她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但对家人的确是很不错的。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完全就是个甜姐儿。怪不得当年何皇后那么担心她被嫁去和亲呢。这样的性格去了异国，就算是有尊贵无匹的地位，也是要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留在京城，有父兄庇护一世才是最好的路。 接下来的仪式是在牡丹园的正殿举行，首先是十二名花女跳祭祀的舞蹈。这样的舞蹈，美轮美奂，却不带一丝媚态。要跳好可不容易。所以，在这洛阳城，能调祭拜花神的祭祀舞蹈的女孩子一向是婚姻市场的首选。这一次被选进宫做祭神的花女，更加显得荣耀。 场上很多人看到团子在顾琰手下扭动却总是逃不住五指山都想笑，就连皇帝都差点没憋住。 一时舞毕，众花女鱼贯而出。接下来的祭拜花神的仪式，便由何皇后带领一众女眷随同花女一起进行。顾琰起身，团子立即跟了起来，伸手抓住她帛带的尾端。 “女人的事儿。”顾琰小声道。 团子看看四周，发现果然小伙伴们都老老实实坐着，只得泄气的坐下。顾琰把手伸给元元，元元起身之际却被团子扯住了衣服让她不能站起来。 皇帝看到了好气又好笑，“小孩子无妨的，不到六岁的，都去！” 团子这才高兴了，招朋引伴的跟着一道去。 在花神殿，众人站在何皇后身后跟着赞者的声音行礼。整个仪式持续了近一刻钟。中途团子悄声对顾琰道：“娘，想放屁。” 顾琰真的很想打他，深吸口气让旁边伺候的宫人抱他出去了。这小子就是跟了来，结果发现不好玩想溜了呗。她看眼旁边的元元，还好，之前就给小姑娘做过思想工作，咱们学武之人一定得有韧性。耐性……洗脑还算成功，没跟着闹。只拿‘我鄙视你’的小眼神扫了一眼团子。 然后，皇后重赏十二名花女，同时留她们在行宫里再呆些时日，然后让人送她们下去休息却没有讲缘由。不明根底的众人便开始揣测，皇后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把这十二名花女分给自己的‘儿子们’？做如此想法的除了眼前有些变了脸色的几个嫂子，估计那些花女也不是心头没有心旌荡漾一番。 顾琰知道应该是她们出去这阵，萧允找机会把事情对皇帝跟何皇后说明了。这样，十六公主回头再对皇后说一下花车游行中途发生的事儿，就不用她再多费唇舌了。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松。 然后就听到楚王妃开口了，“听说九弟妹方才花车游行，很出风头呢。啧啧，连那些花女的风头都抢，还带累了十姐、十六妹跟八弟妹不得不如此。之前怎么没见九弟妹读这件事如此上心啊？” 顾琰心头暗自好笑，楚王妃这番挑拨看似拙劣，其实倒是比从前暗地里是手段来得高明。如果自己不是半路趁机和那三人沟通好了，这会儿真的容易被她挑拨离间不说。她这样正大光明的质问，自己反而不能对她怎样。这手段返璞归真了啊。 何皇后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十六公主，看了顾琰一眼，“琰儿，你有何解释？你主动下车，的确是有些不矜持了。” “母后，儿臣以为，既然是与民同乐，就不该一味的高高在上。何况儿臣等人都面罩珠帘，并不算抛头露面。” 十公主道：“儿臣也做如是想。”蜀王妃附议的点点头。可不能认下抛头露面的说辞，不然将来更说不清楚。 何皇后点点头，“说得也有些道理，此事无须再提了。” 十六公主这才找到机会接嘴，“就是说嘛。”不过，就算天真如她也知道菱悦的事不能拿到这时候来说。只是在之后走出去的路上，言简意赅的把事情告诉了何皇后。 看何皇后和众人已经走出去了，顾琰把元元交给渝王妃，自己留了下来。楚王妃也没走，显然也有话要和她说。 顾琰便先开口道：“七嫂，听说你们家又要添丁了。那十二名花女里，可有七嫂中意的？不妨知会母后一声，免得别别的嫂子抢了先。放心，弟妹是不会同你抢的。”这个楚王妃，当面给她上眼药，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你——你少得意了！阿允又不是没生过外心。” “这就不劳七嫂费心了。总之这次我们绝不同你抢。”她孕中那次的事，并没有对外说明。要误会就误会好了。不相干的人，何须理会太多。这是解释了也枉然的。 楚王妃道：“你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为何如此？” “原来你是要刺探我的用意啊。我就说七嫂一向挺会背后捅刀子的，怎么今天换招数了。可是，我干嘛告诉你啊？走吧，不然母后她们会以为我们又发生了不愉快的。”顾琰当先出去，看楚王妃这个反应，她是真的在疑惑。那这件事她应该是不知情的。难道还真不是晋王府的人做的？那暗中还有谁啊？这还不如是晋王妃呢。总好过敌在暗我在明。 路上，燕王妃小心翼翼的问何皇后，“母后，您留那些花女做什么啊？” “本宫刚才不是说了，花美人美，一时有些不舍得她们而已。你们莫要多想了。淑妃，走，咱们去逛牡丹园。听说今日又献上了不少好花。” 这会儿那边殿上已经叫了其他的歌舞在观赏了。有几个不想回去的王妃、公主便跟着皇后和淑妃一起去逛园子去了。还有些回去席间坐着。顾琰问了一下，团子早放完屁跑回去了。她想了想走到还没有挪步的贵妃跟前，“贵妃娘娘，琰儿陪您走走吧。”顾琰不愿在贵妃跟前称儿臣，便自称‘琰儿’。 贵妃看她一眼，对扶着自己的楚王妃道：“你先带人过去吧。”楚王是在贵妃跟前长大的，这楚王妃也相当于贵妃的儿媳妇一般。 楚王妃看顾琰两眼，这才放开手离开。 走了几步贵妃才道：“秦王妃，你找本宫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请贵妃娘娘指点迷津。” “秦王妃如此聪慧，哪有需要本宫指点迷津的时候。” “事情关乎秦王府与晋王府，我怀疑有人暗中在挑拨两府的关系。背后不知在进行什么阴谋。” －－－－－－题外话－－－－－－ 推荐朋友好文哈：泽叶蓁蓁 http：info/640629。html 资深宅女苏茉儿一朝穿越成了16岁的小萝莉，而且还是个皇子侧妃。 等下，侧妃是什么？古代叫小妾，现代叫小三，不就是夹在人家夫妻间的一枚祸害？ 神马，冷面冰山还没妻？骗谁呢，现在没有马上就有，而且院子里还养了一堆小四五六七**…。争风吃醋，丑态百出！ 这个职业不能干，别人不嫌可自己膈应。 据说本主身份极其尊贵，可从3岁开始就对现在的老公爱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丢人现眼的嫁过来，苦等3年，好容易刚要圆房就已被害。 可本姑娘穿自现代，坐在家中自有本事让钱财滚来，哪能稀罕你这王府后院的一亩三分地？ 正文 450 坦诚 贵妃停下脚步看向顾琰，“难为秦王妃还能想着晋王府是被人泼了脏水。”微蹙的黛眉舒缓了一些。 顾琰指指前方假山上方的凉亭，“贵妃娘娘，我们不如到那边坐着慢慢说。” “好！” 二人都只带了贴身的女官，往凉亭而去。 亭子里很快升起小炉子烧水，顾琰也没有一坐下来就急着说话，反而是亲手沏了茶递给贵妃，“贵妃娘娘，请！” 贵妃也没表现出急切来，很优雅的伸手接过，“有劳。嗯，久闻秦王妃在茶道上下了很多功夫，果然有些门道。”想当初，顾家老太太还是一心想把她送给自己儿子才费尽心思调教的。没想到今日才喝到她亲手沏的茶。实在是世事多变。 顾琰低头缀饮了一口茶水，心道果然不愧是生出晋王那样出色儿子的贵妃。其实她心底应该是很急的，不然不会指使楚王妃那样当众挑衅自己。但这会儿气定神闲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显山漏水。这个女子，在后宫风光过、落魄过，如今倒是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味了。唯一挂心的怕就是自己的儿子了。她也想到了当初老太太还特地让自己学做贵妃家乡的菜肴意图讨好的往事，一时心头唏嘘不已。 最近这段时间的事事关晋王，贵妃自然也在关注。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是另有黑手，那她肯定急着为儿子洗清怀疑。皇帝那里一副诸事不过问的样子，女眷里她会找、能找的对象也就是自己而已。此事何皇后显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淑妃和她一向不睦巴不得晋王府倒霉。自己才是秦王府的女主人，和她们母子还有几分故旧之谊。 晋王当然不用多说，那怎么都是第一个靠近了自己心房的人。就是贵妃，当年顾琰第一次奉召进宫要被德妃为难的时候，也是她特地赶来力挺。这些年顾琰嫁进皇家，和晋王之间当然是得避嫌少接触，毕竟往事已远。和贵妃，却也基本没有私下的往来。 品完了茶，贵妃终于开口了，“秦王妃，这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和秦王商量后得出的结论。” 顾琰微微一笑，“我们夫妻素来同心。” 其实还没有商量出这个结论，一开始二人也怀疑过是不是晋王使坏。可是到后来，一切线索越来越指向晋王，他们却是不约而同的觉得可能不是晋王。顾琰不好多说她觉得晋王不是会拿国与国之间关系来耍手段。但萧允从小乐颠颠跟在晋王身后跑，对他的品行还是有很深了解的。兄弟之间争那把椅子，彼此都难免会有算计，会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但都不是会分不清内外的主。就是当年齐王，也是因为和他相约的人是废太子。如果换成西陵大公主来找他合作，他就肯定不会行差踏错了。 顾琰也是今天才确认这个想法的，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没法子和阿允商量。但她相信，阿允不会怪她自作主张的。她也是在楚王妃那般拙劣挑衅之后才决定来见贵妃的。出来看到皇后和淑妃都去赏花去了，贵妃却没有一同去，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了。这就没时间再问一声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和贵妃坐下来深谈了。 贵妃点点头，感慨道：“倒也不枉他们兄弟一场。”说完看向顾琰，“你就不怕这事儿对你有妨碍？” “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事情已经到了很紧急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除了我自己，又有谁能代表秦王府来和贵妃娘娘谈呢？”阿允要是回头又吃飞醋，觉得她亲近晋王母子，她一定拿美人锤锤他。淑妃又没办法办法代表秦王府，那就只有她自己来咯。 “那个方波，真不是我媳妇儿派来的。她能做什么？她又做了什么？” 顾琰点头，“虽然她出现的恰是时候，而且还冒名顶替。但是我愿意相信贵妃娘娘的话。”有了这个前提，今日才有谈的必要。 贵妃欣慰的一笑，和顾琰就目前的形势交换了各自的看法。等到说完了正事，她也不免唏嘘不已。当年，她自然是很感激他们师徒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也知道自己儿子对那位小姑娘有些别样的心思。那件事，她不反对但是也不赞成，只是打算接受而已。小姑娘虽然不错，但毕竟靖西侯府已经没落，不会带来多少助力。却没有想到事情后来居然有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早知道她如此能干，比自己亲自挑选的家世一流的儿媳妇还强。自己当初会不会推一把呢？儿子当年本来很有机会得到这个臂助的。推一把，说不定就不会让这个女子成为他竞争对手的贤内助了。贵妃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顾琰当初的举动还是太惊世骇俗了，和嫡亲的祖母、大伯闹成那样。她的性子不是一般的刚烈。而且，她还容不下任何女人在自己夫婿身边。他们注定是要错过的。 说完了话，两人起身下台阶，各自的女官都过来相扶。 贵妃是长辈，顾琰自然是让她走前头。她微笑着点点头，先行下去了。走到转角处看到楚王妃还等在那里，失笑道：“还怕本宫吃亏不成？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这位秦王妃。” 楚王妃小声道：“儿臣吵不赢她，就连打都打不过她。那个女人悍起来是真悍。”楚王妃也算是和顾琰几度交手，文的武的（打马球时过过招）都有，无一例外她都居于下风。而且顾琰是个狠人，当年能豁出名声不要对亲祖母和大伯下狠手，就凭这也要让人对她忌惮三分。不是人人都获得出去的。 “她对本宫，一贯还是客气有礼的。何况是谈双方暂时合作的事。走吧！” 齐娘子等了一下，等那对婆媳走远才扶着顾琰往下走。 “王妃，您真觉得这事儿跟晋王府没关系？这虚虚实实的。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对王爷耍过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有七成相信，还有几分保留。先回去再说。” “是。” 进到歌舞的大殿，顾琰在萧允身旁坐下。她去做什么了，萧允这会儿自然是知道了。不过这个时候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说什么。 顾琰看向上方，团子果然是跑到皇帝那儿去了。这是怕她回来之后教训他呢，打量着等她不生气他再回来。再找了一下元元，看她挨顾瑜和长乐坐着，便安心看歌舞了。三夫人是寡居，一向不爱出席这些场合。元元倒是挺喜欢凑热闹。顾琰便时时带上她。方才顾琰没进来，她便跑到顾瑜那儿去了。 今日宴席上摆的几道菜用上了牡丹花做原料，牡丹银耳汤、牡丹花熘片、牡丹花里脊丝、牡丹花瓣酒，倒不负牡丹国色天香之名，十分的好看。顾琰拿起筷箸尝了尝，清爽、细嫩，口味也还不错。看来十公主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而且，这牡丹宴不但好吃好看，还有药用功效。牡丹的根做的丹皮，可散阏血、清血、和血、清热、止痛、治通经。还有降血压、抗菌消炎之作用，久服可益身延寿…。 不过，显然不合萧允的胃口。他动的都是其他配菜，对牡丹花一点都不青睐。看那样子还觉得十公主多事。 顾琰对齐娘子道：“这几道菜有点意思，回头让膳房把食谱送来。”她要让墨香苑的书生、贵女书院的女先生都尝尝这样的席面。三伯母想来也会喜欢就是了。女学生们也可以让她们都尝尝。 齐娘子颔首应下。 萧允嗤笑一声，“就是文人跟女人才喜欢这些。” 顾琰嗔他一眼，“那你们武人喜欢吃什么啊？” “武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琅琊山也是这种吃法。我嘛，两样都可以。对了，团子喜欢吃么？”顾琰说着，探头往上方的团子看去。他正坐在皇帝的腿上两手跟着场中比划，看顾琰看他，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顾琰懒得理他，准备回头再收拾这小子。 “他又干嘛了？”萧允纳闷的问。这小子老早就回来了，直奔老头子那里。 “他死活要跟去，去了没一会儿母后还在弯腰拜着花神呢，他就说想放屁。”顾琰当时觉得很丢脸，但要是拘着团子跟着祭拜完吧，又怕他真的放屁。只得在仪式正在进行的时候让人把他抱出去。当时母后、母妃、妯娌、大姑小妹、侄儿侄女还有那些花女统统都在，纷纷忍笑。团子这么做是真的很拆顾琰的台。早知道老爷子会大手一挥就让他去了，真该事先给他也做做思想工作。她还以为老爷子不会喜欢团子参加这类女人的活动呢。失策了！ 萧允闷笑了两声。他小时候比团子还能搞怪呢。 顾琰道：“以后你带他去什么大场合，他也这么捣蛋，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萧允想了想，有点笑不出来了。以前他让老头子头痛，如今团子就是他的现世报。 团子看顾琰不理他，散席后果断的留在了皇帝这边。萧允和顾琰一起散步回去。 “听说你还要让人去验看菱悦的尸体？” “虽然今天没有把事情闹开，但是早早晚晚得有一场风波。我想让人给她验验身，到时候万一闹起来也好有个说法。而且，我不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就死了。我让齐娘子去，也不进去，就杵在外头给施加压力。”专门验女尸的女仵作也有，可是专业素养稍微次一些。顾琰不想这又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对了，之前萧允想找上京给那两个官员验尸的那名年轻仵作，在事情过去大半年已经没法子再查之后终于露面了。据说是路上掉下山崖，摔断了腿，在山间养了一段时日来着。因为没有及时把行踪通知相关部门，那人已经失去了祖传的仵作职位。总算晋王念在人才难得没有杀人灭口，留了这人一条性命。顾琰便和萧允说了，术业有专攻，想把这个人找来。即便男女有别不能亲自验尸，但他还有女助手呢。除此之外，顾琰也很想见见这真实版的‘宋慈’和‘瑛姑’。 萧允对此并无异议，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找人。好在那人的老家离洛阳比离京城近多了。 回到住处，萧允问道：“你和贵妃谈妥了？” “算是吧。” 萧允静默了一会儿，“小时候她对我也挺好的。希望真的不是她在背后做手脚吧。”他安插在贵妃身边的那个公公给的回馈是没有发现贵妃暗中在做什么。这也是他们这么快信了贵妃的一个缘由。晋王就算要做什么，肯定也不是通过谋略上有些逊色的楚王妃，只会通过贵妃。另外，萧允也终于知道了当年他被推落湖里，贵妃母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只是被关在冷宫那么简单。 “她对楚王是不是也很好啊？”顾琰问道。 “是啊，楚王也是从小没了娘，抱到她跟前养大的。她是很认真的当做亲儿子教养的。只可惜楚王资质太过平庸，作为终究有限。不然，还真是对我的一大威胁。” 那就难怪楚王和楚王妃对贵妃都如此孝顺了。真心还是假意，就是小时候分不清，长大了也还是能明白的。其实贵妃、何皇后都是很好的女人，甚至淑妃虽然一辈子钻进了情爱的牛角尖里但本性其实也不坏，可惜她们都被辜负了。如果此时不是正面临着比较严峻的局面，顾琰真的是要借题发挥好好敲打一下萧允。唉，她前段时间还在嫌日子太过平淡乏味，就剩下带娃这个主业了。这会儿顿时觉得还是平平顺顺的过最好了。总是在风口浪尖，心累啊！ “现在咱们暂时认为可以排除晋王府的嫌疑。那么，到底是谁在捣鬼呢？西陵么？乌庄主的消息送到了没有？” 萧允道：“还没有。这个关头，不是确切的消息他也不敢胡乱送来妨碍我判断。不过，应该快了。” “那我让齐娘子去督促人给菱悦验身。”虽然只是在外头等着，但也不用她亲自去。有齐娘子出面，就已经能代表她了。下头人做事不敢不上心。等那位大名鼎鼎，萧允曾经寄予厚望的仵作来了，她再听他讲讲。 “嗯。” “王爷、王妃，两位小公子醒了。” 顾琰看萧允脸上有淡淡的倦意，再加上喝了点酒，酒意也有些上涌，轻声道：“你打个盹吧，我去看球球。”看他就那么和衣躺了下去，顾琰又俯身给他解开外衣推着他翻身脱下，再扯开薄被盖到他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朝旁边的婴儿房走去。 大球小球正趴在榻上，看到顾琰进来小胖手努力撑起上身。朝顾琰笑得开花开朵的，嘴里也在咿咿呀呀。四月间的天气，团子已经换成了夏装，这俩小子还得多穿一件。 顾琰问乳母：“吃了么？” “刚吃了些奶。” 有比较才有鉴别，这会儿顾琰再不抱怨带娃没劲儿了。她陪着睡醒的大球小球玩了大半个时辰，眼看他们又有些犯困了才亲自哄着他们入睡。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去，沉下脸道：“舍得回来了？” 团子笑道：“娘，看弟弟。”他是听说顾琰耐心的在这儿陪弟弟们玩儿了好一阵，觉得她已经不呕了这才回来的。 “哼！”顾琰盯着他看了两眼，往外头走，路过团子拎住他的耳朵继续走。团子赶紧小跑起来，跟着她的方向使力，不然耳朵就要遭殃了。这就是经验教训啊。 “娘，轻点！” “成天就会拆我的台。你看你哪个堂哥、表哥是这样的？你那些侄儿侄女也比你听话啊。”顾琰看团子小短腿迈动得飞快，还是松开了手。罢了，调皮捣蛋也是她养出来的。这样才像个正常的小孩。皇家已经够多小大人了。但是，不能不教训。不然，以后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她放慢脚步，牵着团子往前走。团子用另一只手摸摸耳朵，嗯，果然回来迟些是有道理，挺轻松就过关了。 “走，去看看你爹起身没有。” “哦。” 萧允还在床上，不过已经坐起来在看一张纸条了，好看的眉毛皱着。 顾琰问旁边的王嘉，“乌庄主送的信儿？” “是的，刚到。小的不敢耽搁，便把王爷叫醒了。” 顾琰对团子道：“你找小伙伴们玩去吧。” 团子挠挠头，“好吧。” 顾琰走到床边，“西陵真的动作频频？” 萧允道：“纳真登上王位了。” 顾琰挑眉，“西陵王崩了？王后和凝然公主就看着他顺利登位？” “西陵王的确是死了，就是死得有点不明不白。王后据说是殉葬了。她的家族也土崩瓦解。凝然公主如今是新后。官方的消息大概是要先到京城，然后再由晋王转过来，还没有收到。孙小丁在边境列了重兵，他想趁那边内乱动手。”儿子差点落入西陵人手中，孙小丁也是火大得很。 “纳真敢此时动手，肯定是不怕孙小丁趁机做什么吧。” 正文 451 出状况 萧允道：“陈兵边关，能趁机动手就动手，不能也没损失。我挺喜欢孙小丁这一点的，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屠夫就屠夫！按朝里一些老冬烘说的，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要兴仁义之师。西陵人犯我边关、烧杀虏掠什么时候客气过。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等我厉兵秣马，将来打到他们王城去。” 顾琰默然，以暴制暴，听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至少在当下是这样。 又过得两日，镇东军中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年近六旬的镇东将军旧伤复发，无法再坐镇军中。老将军一身征战，身上自然是留下了不少旧伤、暗伤。有一些伤在当时战时的条件下不能完全修养好就又得上战场。这一次相当于是一次总爆发。因此来势汹汹。 兵部原本就是萧允在掌管，如今他人又在洛阳。事情便报到他这里来了。当下他就往皇帝那里去了。 皇帝这会儿让人把大球小球抱去了，在看他们玩儿翻身。小哥俩这会儿仰躺着在歇气，皇帝伸手捏住了他们的胖脚丫，一边和刘方说道：“这琰儿还挺会生养孩子，一个个都这么胖乎乎，好玩儿。”顾琰一气儿给他生养了三个大胖孙子，在他口中就成了‘琰儿’。 刘方看皇帝挠上两个小公子的脚底板，挠得他们缩成一团咯咯的笑，心道真还真是老小老小。 “皇上，回头小世子看到，要说您欺负小公子了。” 皇帝不以为然的道：“他自己欺负得比谁都厉害。”看两个小孙子笑得不行，还是撒了手。凑近仔细看了看，“刘方你看，他们的眼睛很像卿儿。” 刘方看了看，“别说，还真有些像。” “嘴巴像朕。” “嗯。” 皇帝好心情的抱起来，一手一个，“哟，有点分量了啊。”这样可爱的孙子，看起来是要老三家那个病怏怏的嫡子心情舒坦啊。老三也是不知怎么的，在这个上头就是不顺。开始看他那个媳妇儿哪哪都好，怎么如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 “父皇”萧允急急进来。 皇帝脸色一整，“出什么事儿了？” “镇东将军旧伤爆发，无力再坐镇军中。偏生我大……”萧允看皇帝变了变脸色，改口道：“欧将军正好到东昌去了，还要过些时日才得返还。儿臣的意思，让太医去将镇东将军接到洛阳治伤养病，另派一个去镇东军中坐镇。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全军上下群龙无首显然不行。” “那你属意谁去？”皇帝示意刘方过来把大球小球抱到一边。 “这个人地位得不逊于四镇将军，能主持日常事务。”如今天下没有兵马大元帅，武职最高便是四镇将军了。要地位不逊于他们，那就只剩下带过兵的皇子了。满足这两个条件的第一个是萧允自己，另一个就是楚王。楚王没打过仗，但他带过京郊大营的兵。所以，在东昌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暂时去坐镇一段时日等欧哲回来就卸任还是使得的。 这个人选，皇帝也觉得可行。只是暂时坐镇，不需要让萧允赶去。他在洛阳是要总揽全局的。而楚王在洛阳却是出工不出力，他自己也有些憋屈。 皇帝想了想道：“听说琰儿和贵妃详谈之后，对很多事达成了共识？” 萧允点头，“是，之前花女的事虽然种种的‘证据’都隐隐约约指向晋王府，但是我们商量之后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三哥三嫂做的。所以让琰儿去和贵妃娘娘开诚布公的谈了谈。”也之所以，这次的事情一出他就想到了楚王。既然如今算是两家联手，他也不用再表现得那么防备楚王。 “好，刘方，让人去把老七叫来。” 就在此时，何山那里又收到乌庄主紧急送来的一条消息。萧允掌权以后，西陵那边所有的细作都是归于乌庄主手下的。所以他送来的消息格外的受重视。何山半点不敢耽搁，赶紧的送了来。 萧允接过直接递给皇帝，皇帝摆摆手，“你看了告诉朕就是了。” 萧允也不再推辞，只是看了之后忽然面色大变，皇帝道：“出什么事了？”刚送来了一条消息，立即紧急加送，想来也不是寻常事。再看允儿这个面色，事情怕是还真有些棘手。 “西陵纳真与东昌王孙东方槿疑暗中勾结。”萧允将乌庄主的原话念了出来。真要是这样，这盘棋可就下得有点大了。这东方槿正是阿樱的兄长，此次东昌内乱真正的得利者。那东昌王之前到底是被谁暗算的？不是已经死了的那几个吧。还有，他们这一次回去真的如之前想象的平安么？大哥在东昌现在又如何了？东昌和国师他们走了好几日了，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到东昌腹地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接近王城了。 众人都以为东昌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如今，还来得及通知他们么？还有欧哲率领的一部分镇东军也还在东昌呢。如果东方槿和纳真有所勾结，他们还能活着么？萧允都有些不敢想，如果乌庄主这个情报是真的，那会带来多大的后果。也许是事情太重大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即便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依然报上来了。不惜用了‘疑’这个字眼。但他敢这么做，其实事情应该已经十之六七了。 皇帝对刘方道：“把人给秦王妃送去。顺道让她给秦王收拾行囊。允儿，镇东军你去，让你七哥留在洛阳主持大局。”如今东昌可能要出更大的事，从来没有真打过仗的楚王就有些不合适了。而洛阳说是让他主持大局，但皇帝还在呢。 萧允颔首，“好。等七哥来了，儿臣就与他做交接，然后往镇东军去。” 于是等楚王过来，他的任务就变成了代替萧允坐镇洛阳。同时，此时的局势他也知道了。西陵那边大洗牌，纳真是个顽固主战分子。这次乐乐差点被怪带走就是他派人干的。想做什么不言而喻。甚至西陵王会突然归天，想来也是在有些事情上和他不一致造成的。然后东昌这边也很可能要出大状况，已经派过去的镇东军将士和士兵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和天朝一贯交好的东昌王年事已高不说还中毒在身，恐难主持大局。而国师明晖对政治并不在行。如今可以指望的竟只有那个被他鄙视不守妇道的东昌郡主东方樱。 楚王正色道：“父皇，儿臣明白了。” 皇帝挥挥手，“你们去交接，允儿今天午后就出发。” “是。”楚王和萧允对视一眼，同时问道：“父皇几时返回京城？” 皇帝蹙眉看向面前的两个儿子，对着萧允道：“你守不住国门？”又看向楚王，“你护不住行宫？” 护得住，但父皇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还请尽快返京。”萧允和楚王如今是难得的立场一致。 “儿臣守得住 皇帝道：“朕前日在街上才对百姓们说了，要在洛阳再呆半个月，待牡丹花谢之后离开。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没弄清楚了，就让朕失信于民？而且就算是真的出事了，朕带着皇族这么一走，岂不是要造成老百姓的恐慌。回头那东昌和西陵的贼子还真当天朝怕了他们呢。再说了，所有的船只不都在检修么。没检修完怎么走？你们出去吧。” 老爷子时常在外头走动，前日让老百姓认出来围观了。他老人家就和几个老者说了几句话。老者问他能不能多留一段时日，他说等半个月后牡丹花期过了就走。之所以会被认出来，居然是因为他抱着团子在街上溜达。而团子的画像这段时日已经传开了。胖乎乎的仙童一般的小皇孙，被那日在绣楼下的人真画成了送子观音身边的童子。想生儿子的人手一张贴在贴在妇人床头。只希望能生个这样可爱的儿子出来。行宫这边有所耳闻，倒也不以为忤。这股风气便愈演愈烈。那天，便是有人认出了团子，然后猜出了皇帝的身份。 楚王和萧允一起出去，楚王道：“父王不肯提前走，那咱们哥俩身上担子就重了。” 萧允道：“好在还能分担。其他事先慢一步说，七哥，我之前发现洛阳城里城外有不少东昌移民。尤其这一次牡丹花会各地来看牡丹花车的人着实不少。至少在五千以上。”那天关天河将来献花的一些东昌人暗中控制了起来，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楚王有些不以为意，“东昌人迁移入天朝，那不过是水汇入大海。翻得起什么大浪来？他们人多，多得过本地人？再说了洛阳行宫这里可还有三千兵马呢。” “最近的事态有些透着古怪，你还是对此多留个心眼吧。” 楚王看萧允郑重其事的，便点点头，“你放心，行宫这边就交给我。你把国门守好便是了。” 两人又说了其他的一些事务，萧允便回去住处。 顾琰已经收到消息正带着丫鬟替他收拾。因是去坐镇军中不是出游，便一切从简。但也装了三口箱子。团子穿着盔甲拿着他的长枪兀自在一边兴奋，“爹爹，去打仗？” “不是，只是去坐镇。你出去玩儿去。”顾琰心头有些乱，一是不知道师傅师爷还有欧哲现在如何了；二是不晓得一会儿要怎么去跟师母还有欧大嫂说这件事。她也倾向于相信乌庄主紧急送来的情报。 团子撅撅嘴，拿着枪出去，看到萧允回来高兴的撒腿跑过去，“爹，带我！”说着八爪鱼一样的缠到萧允身上。 萧允拍拍他的屁股，“你以为爹是去请客吃饭啊，还带你。自己玩儿去，爹进去和你娘说几句话。”说完就放下他，径直进去。 团子搓搓鼻子，“都撵我，哼！”说着长枪一指，“冲啊——”撒腿往前跑去。慌得阿大阿二忙不迭的跟上去，就怕他摔了。 萧允进屋去，顾琰示意几个丫鬟继续，然后拉着他到内室去，“我都不知道回头怎么跟师母还有大嫂说。” “先证实了再说吧。希望只是虚惊一场。我这次去只说是去接镇东将军回来养伤，顺道替他坐镇一段时日。”萧允道。不过心头也知道这个可能性真的无限接近零。乌庄主可不是会随随便便把这种事报上来的人。 “嗯。”顾琰想了一下，“苹果，去把团子拦着，别让他出去乱嚷嚷。”回头这小子一嚷嚷，整个行宫怕是都要传遍说要打仗了。大家心头都是有杆秤的，如果只是去坐镇让楚王去不就好了。 萧允道：“我方才问了，龙船的检修还有三日就完成了。你哄着团子去跟老爷子闹想回京，让他早点走。” 顾琰有点为难，“团子怕是不想走。”瞧刚才兴奋得那样儿，也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才把打仗当成高兴的事儿。 “而且，洛阳离边境还有几日的路程呢。怎么也不可能打到这里来吧？” “我是有些担心洛阳城的移民。方才告知七哥，他也有些不以为然的。这会儿也不好清查移民，不然更容易引起骚乱。等消息确切，还是想法子让老爷子早点回去的好。你和母后、十七妹她们想想辙吧。老爷子说不想失信于民。” “试试吧。” “这行宫里人太多，先把老爷子何皇后他们弄走。你带着儿子也跟着一船走，然后再说其他人。” 顾琰愕然，“这不成逃难了么？”洛阳怎么都是天朝的重镇，怎么就至于这样了？行宫礼的贵人这么一跑，让洛阳的老百姓怎么想啊？就是要走也该像来时一样大家一起风风光光的离开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有，我在外头，你回到京城一定得留意晋王府和楚王府的动向。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如果他们趁着我不在逼宫，君臣名分定了，我纵容手握天下兵马也是很难翻盘的。嗯，老头子最好也别回到京城，就半道在哪处行宫带着最好。也不能让他被楚王掌握在手里。唉，这事情一下子变得很难掌控。”萧允皱眉不已。 顾琰挠头，“阿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老爷子又不是团子，我让他去哪他不去我还可以强迫他。而且，如今你一走，行宫不就在楚王掌控之下么。三千人都在他手里，我怎么跟他对抗啊？” 萧允扶住顾琰的双肩，“不是你一个人。我把府里一半的人留给你。还有老爷子那里也有人手。只是如今缺个领头的人。” 顾琰心道，可千万别发展到那一步。到时候我站出来力挽狂澜，你家老爷子还不得更忌惮我啊。可是真要到了那一步，她能不站出来么？她的夫婿在前方打仗，后方断断不能乱。她的三个幼子都可能落入人手，为母则强，她不能不尽一些办法抱住他们。但在老爷子那里，她越本事其实也是离鬼门关越近啊。这才是左右都不是呢。怎么就到这样的地步了呢？ 可此时更加没法跟阿允说这些，他马上就得出发了。 “父皇让你吃过午饭就走，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做。” “这会儿吃什么都是如同嚼蜡。我再想想。”让老爷子离开洛阳，首先就有难处。而且在路上要让琰儿用手头这点人跟楚王对抗，不然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楚王算是名正言顺。再者说，什么都还没有明朗化，就急急忙忙的回鸾，的确是容易引起恐慌。到时候再有人搅混水，就更容易乱了。 “算了，老爷子不走就不走吧。一动不如一静。我去请老头子下一道命令，以褒奖的名义，将东昌移民的一些领头的人召进行宫。然后让人和他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们也不想这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吧。”东昌移民里有一些已经在天朝定局几十年，挣下了偌大一片家业。也成为当地移民心头的领头人。只要控制了这部分人，下头那些人应该就乱不起来。 “可现在不是已经把权柄移交给楚王了么？” “所以要让老头子下令啊。”萧允说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留下顾琰站在原地还是有些纳闷，事情真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阿允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全对自己讲，还是自己政治经验不足没有看清局势。罢了，他比自己有经验，全依他说的做好了。 正文 452 出事 萧允到皇帝那里把东昌移民的事情说了，皇帝思忖了半天才道：“依你吧。不过这件事你觉得交给谁去办比较合适？” “儿臣方才同七哥说过此事，可是他似乎不以为然。具体交给谁办，还是父皇斟酌吧。” “也好。” “那儿臣告退，一会儿吃过午饭就出发，就不再来向父皇辞行了。” 午后，顾琰抱着团子和众人一起在行宫门口送萧允，他带了何山等三十六名侍卫翻身上马。 团子的小胖手圈住顾琰的脖子，大声喊道：“爹爹，早点回来！” 萧允从马背上回头看他们母子一眼，“好！走——” 眼见连身影都看不见了，旁人都陆续进去，渝王妃伸手碰碰顾琰，“九弟妹，回吧。想来九弟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好！” 渝王妃和顾琰一起往里走，快到分路的时候她笑道：“我去九弟妹那里看看球球。” 团子道：“小猪猪。” “哦，弟弟又在睡啊？”渝王妃握握团子的小手。 “嗯。” 顾琰知道渝王妃是想打听出什么事了。估计行宫的人都想问，她和自己走得比较近便来了。 渝王在知道是萧允去镇东军后嘀咕了一句‘这事儿不对啊，怎么是小允，不是七弟去呢？’然后就让渝王妃试试在顾琰这里问得出什么来不。 到了秦王府的院子，渝王妃被团子牵着去看了看大球小球，然后对直言顾琰相询，“不是说东昌那边的事儿已经了结了么。怎么小允还亲自去啊？” 到如今都还没有确证，顾琰也不好多说，便道：“是父皇的意思，我也不知道。” 渝王妃知道她这么说就是问不出来了，也不再多言，略坐了坐便告辞，让团子回头到她那边去玩。 团子答应下来，然后跟着顾琰走到门口送客，挥手道：“五伯母，再来！” 团子今天很是兴奋，他爹打仗去了。可是他娘说不能告诉别人，他只好闭上嘴巴。可是等跟前没人了，他就在顾琰腿边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顾琰这会儿心头正不平静，便道：“要不要去找乐乐玩？” 团子点点头，顾琰便打发了人送他到大公主那边去。其他那些小皇孙小的都有六岁以上，这会儿还要上课的。也就乐乐和团子年纪接近些，也玩得到一处。 齐娘子道：“王妃，那个王仵作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他已经启程，大概三天就可以到达。” 顾琰点点头。只是如今行宫掌事的不是萧允，做起事来便多了些不方便。尤其什么都还只是猜测。她站起来道：“我去见母后。” 何皇后见到顾琰便道：“皇上让本宫召见在洛阳定居多年的有影响力的东昌移民的女眷进宫安抚，正好找你过来商量呢。” 顾琰心头一松，这件事交给皇后打理那她行事就方便多了。既然楚王不以为然，要去跟他沟通是很麻烦的。而且她做弟媳妇的，也不好跟大伯哥多接触。楚王也未必肯买她的帐。到时候直接让她安分呆着，她就处处受掣肘了。 “儿臣也是为东昌移民的事儿来的。” 何皇后招手，“过来坐。那些花女，该放回家了吧？”花女们此时也无事，只是被何皇后安排给太监宫女讲授种花的技艺。说起来在行宫这么久，事情也过去了，赏赐也领了。也不见有机会接近那些王孙公子，还是很想回家的。 “不如等母后见过那些女眷再说。儿臣来还有一件事。”顾琰将之前让人给菱悦验身的事说了。花女都必须是未出阁的女子，没有被男人亲近过才可以侍奉花神。所以菱悦进行宫前肯定是清白的，而验身的结果她依然是清白的。出了太监猥亵花女的事件后，十公主加派了人手看着花女们的院子。而且，就算是被太监猥亵了的花女，要验身那也还是清白的。 何皇后点头，“那很好啊，有什么问题？” “菱悦正值年少，不明不白的就去了。怎么都得给她父母一个交代才是。阿允和儿臣请了一位民间异人，世代都是仵作的想再来给她验尸，找出她离奇过世的原因。” 何皇后自然也是一下就想起了之前那两个死因扑朔迷离的官员，“民间异人？” “其实就是上次阿允找的那个仵作，因为他跌断腿没能及时到衙门报道。如今丢了公职，成了老百姓。他有一个女助手，两人搭配通过验尸屡破奇案。到时候还往母后发话，给行个方便。” 何皇后点头，“是要查出来才行。怪可怜见的，才十五岁。回头加倍抚恤菱悦的家人吧。” “好的，儿臣记下了。” “皇上跟本宫说，小允担心东昌移民众多，被人煽动起来闹事。那天花车游行时来献花的人，是不是有东昌的？” “是的，人如今在监视当中。” 何皇后颔首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多做些无用功，也好过事后失悔。而且有这么一个事，咱们的确也该表个态安抚。”说着便让女官去安排相关事宜，明日中午便宴请那些有影响力人家的女眷。 “球球该醒了，那儿臣就先回去了。” “好，你去吧。” 楚王和楚王妃得知此事对视一眼，楚王道：“这事儿你别去掺和，没得回头怪到你头上。” “妾身明白。” 楚王对萧允走都走了，临了还干涉事情有些不满。他也不觉的萧允的担心有必要。要紧的还是东昌国内的情势和镇东军那边，洛阳这边能有什么事儿。区区一个花女，死了就死了。犯得着弄这么大动静？还把母后都惊动了。不过也好，前后经手的十公主、秦王妃、皇后等人都是亲近秦王府的人。以后有什么就找不到他头上了。母妃说让他此时放下过往恩怨不要和老九置气，这话他听得进去。但是，也不想给别人收拾乱摊子。 楚王看楚王妃两眼，“好好照看江氏，别再弄出之前那样的事来。” 楚王妃心头发堵，“她到了船上才诊出身孕，这一路妾身还不够照看她么？” 楚王放缓了声音，拥住楚王妃道：“我都知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她再出什么意外，对你的名声也有碍。” 楚王妃想起自己之前被顾琰害得受了何皇后懿旨斥责，心头愈发堵得慌，“知道了。” 何皇后亲自出面安抚那些女眷还是很受用的。只是对于菱悦因为身份的原因被隔离，然后还离奇死亡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被她嘱托安抚菱悦父母的费夫人为难的道：“据民妇所知，菱悦父母只得她一个独女，再无兄弟姊妹。民妇明日便接她父母到自己家里好好的同他们说。只是，恐怕一时是有些难以接受。”费夫人在移民中颇有些影响力，而且她面相温柔，皇后挑中她还是有原因的。 顾琰心头叹气，不是有些，怕是根本接受不了。而且这样，连想在她家人身上示恩也很难办到。 何皇后面上也有些哀色，“本宫也有女儿，如何不知此事难为。总之，还要费夫人多费心了。” “民妇自当尽力。” 散席后，顾琰扶着何皇后走出去，同时列席的十公主则吩咐下去让花女们收拾收拾明日就可以离开了。蜀王妃默默的跟在后头。她心头有些后悔，要不是她说破菱悦身世，怕是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甚至菱悦现在还活的好好儿的，这个时候已经在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何皇后道：“你发现不对及时说出来还是应该的。事情的发展谁都没有想到。此时要紧的是如何善后。琰儿，仵作那里有了结果你就来告诉本宫。” “是。”那日执勤的士兵已经被看管起来盘查，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验尸能不能有发现了。只是，尸无伤痕，又无毒迹，要查凶手还真有些无可指证。 次日，费夫人进行宫复命，顾琰闻说便赶了过去。正好听到费夫人道：“菱悦父母今日得知一众花女都带着赏赐回家了，在街角等候。被民妇派人请进府里告知了这个噩耗，两人当即晕了过去。此时还在哭天抹泪，民妇只得让儿媳妇带人照看着。自己先来向皇后娘娘回句话。” “只是哭，没有咒骂秦王么？” “还、还是骂了几句的。” “你将人就留在你府上，先好生顾看着吧。合适的时机，问问他们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本宫都可以让人替他们办到。”何皇后知道这件事后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心头未尝没有几分怪萧允没处理好的意思。 “是。娘娘如此重视此事，您的心意民妇一定会传达出去。” 顾琰和后到一步的十公主等费夫人走了才进去，何皇后道：“琰儿，这事儿以后你关注着吧。” “是。此番真是给母后添麻烦了。” 顾琰回到住处，齐娘子脸色不好的迎上来，“王妃，东昌那边传来消息，东昌王在王城遇刺，欧哲将军等人被指为凶手。” “这不无稽之谈么，要动手在洛阳就动了。我师爷怎么样？还有我师傅呢？” “国师失踪，至于东昌王到底怎么样没人知道。当时听说他是受伤被接到王宫里治疗了。” “看来东方槿已经掌了大权，指鹿为马都可行了。”顾琰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阿允说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告诉师母和欧大嫂。如今这消息倒是让她怎么说。东昌王宫此时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估计边关此时也吃紧了。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开，她还是得去知会一声。不然让她们听到那些传得走形的消息更加担惊受怕。这一趟洛阳之行怎么闹成这样？ 顾琰起身往外走，团子在旁边看到想跟上去，被顾琇抱了起来，“团子，姐姐忙着呢。小姨带你玩儿吧。” 团子看顾琰已经走远了，只得问道：“忙什么？” “听着像是国师那边出意外了。” “啊？” 王氏和欧大嫂听了顾琰所说，都有些不可置信。她们方才还在聊天，以为彼此的夫婿很快就会返还的。 欧大嫂道：“怎、怎么会这样啊？” 王氏更是瞠目结舌，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顾琰拧着眉头，“是西陵纳真与东昌的东方槿合谋，这是要跟天朝叫板。几年前那场大战，怕是又要延续了。但愿师傅和欧大哥能逃过此劫。”师爷此时怕是已经不在了，希望他们俩能逢凶化吉吧。还有阿樱，小臻宁这还没满百日呢。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顾琰很是无力。等到消息传开，怕是洛阳也不会安定。比起被指控杀了东昌王，菱悦的事情就是小事儿了。但是却可能百上加斤。她此时除了和她们一起对坐叹息、看着她们哀痛，什么都做不了。 欧大嫂好半天终于镇定下来，“琰儿，你此时也不得闲吧。你回去吧，将军难免阵前亡，我其实心头也是早有打算的了。” 王氏道：“我不信国师会就这么死了。” “阿允两天前往镇东军去的时候，已经知道可能要出事了。他一定尽力想办法营救了。兴许他们真的能平安回来。如今官方的消息大概还没有传开，我先回去看看父皇他们准备怎么应对。” 顾琰脚步匆匆的出来，一颗鞠球滚到她脚边，然后小棋儿跑出来，看到她高兴的喊道：“姐——” 元元紧随其后，左右看看没见到团子，“姑姑，你要走了么？” 三夫人方才也在，闻声出来，“元元，你姑姑回去还有事儿。你带着小师叔进来吧。” “哦。” 顾琰回到行宫，一切还是如常，看来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皇帝和楚王肯定是得到消息了的。她便往何皇后那里去听风声。 何皇后脸色不好，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都陪在旁边，十七公主看到顾琰忙问道：“九嫂，事情真的已经糟到这份儿上了？” 顾琰点头，“看起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母后，父皇有什么打算？要立即回京么？”龙船已经检修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两天就可以走了。 “皇上说让本宫带女眷先回返。” “那他老人家呢？” “说要看看事态的发展，本宫也觉得战火怎么都不可能蔓延到洛阳。” “母后，儿臣想留下来。您帮我把孩子带回京城吧。”师傅失踪，阿允在前线，而且皇族这么走了，洛阳恐怕也民心不稳定。这不利于前方的战事。顾琰想留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出力的。而且，师母和欧大嫂此时怕是也不肯走，要留下等消息。 何皇后道：“打仗的事儿，你一个女人留下来也起不了作用。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顾琰道：“我师傅失踪了，还有欧家的大哥如今也生死未卜。我想留下来陪陪师母还有欧大嫂，她们比不肯此时离开的。” 何皇后道：“那随你吧。十六十七，你们都先不要动，等皇上正式宣布回鸾再去收拾东西。”不然，是很容易引起惊慌。会头真搞得像逃难成何体统。 “是。” 顾琰便回去让齐娘子拟秦王府人员走与留的名单。 小菊跑来申请和顾琰一起留下，“姑娘，要是听不到国师平安的消息，我也不想走。我留下陪着您吧。让小兰帮我把虎头带回去就是了。” 顾琰点点头，“好。” 顾琇也想留下，顾琰摆摆手，“你跟着走，帮我照看三个外甥。”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他们。” “就是团子麻烦一点。罢了，他要实在闹腾不肯走就让他留下。反正我在，父皇也在。到时候再一起走就是了。除了小菊，苹果、雪梨、齐娘子还有照看团子的人跟我留下，其他人都走。三伯母想来也不走，贵女书院和墨香苑的事儿交给侯女官张罗。好了，大家出去不要声张。等消息正式下达再收拾行囊不迟。” 齐娘子进来道：“王妃，仵作到洛阳了。还要安排他们进行宫来么？” “来吧，虽然现在事出突然，但是原定做的事还是有条不紊的做。”顾琰也是认定战火蔓延不到洛阳。只是，呆在离战场近的地方容易让人心慌。所以这一众皇族还是回京来得心安。老爷子说的半月之期也快到了，希望到那个时候能有好一点的消息。不然，她怕是还得留下，只能让团子跟着老爷子走。 到了第二日，仵作那里还没有什么好消息。不过也难怪，本来就很棘手。皇帝倒是宣布了让女眷先行返京。行宫里立时一片收拾行囊预备回京的景象。 正文 453 初露（1〕 皇帝安排女眷先走的同时，让人发布了一则出自大家手笔的檄文。首先否认东昌方面对天朝的指控，同时揭露东方槿始则毒害亲祖父、嫁祸叔父引起内乱，继而安排人刺杀，将黑锅扣在前去救助的天朝将士身上。要求东昌方面立即将之前入境的天朝兵马礼送出境。否则，镇东军将派大军营救，并为东昌王报仇。 这个时候发，是因为官方的消息这个时候才传开。 顾琰看着人给大球小球打包行囊，心头颇为不舍得。俩小子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窝在她怀里乐呵呵的，不时的抬抬胳膊伸伸腿。手脚上的小镯子晃得叮当作响。团子不出意料，果然是不肯跟着何皇后回去。顾琰便也没有勉强他。 大球小球这趟来是带了擅儿科的太医的，自然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虽然俩小家伙身体不错，而且对行船适应良好，可是半道要是生病也够让人担心的。顾琰让顾琇跟着回去，又托了十七公主。再有顾瑜和长乐也是要回去的。还有两个孩子原本身边所有伺候的人也都跟着。只是，看不到她，一开始肯定会哭的。 低头看看咿咿呀呀握着小拳头的大球小球，她犹豫要不干脆把他们也留下得了。可想了想他们就是在这里，自己恐怕也完全没时间照管的。接下来事态怕是会越来越严峻。还是就这么办吧，等回了京城再去宫里接他们。此时何皇后这个祖母还是很值得托付的。她自己没有嫡亲的孙辈，平素对大球小球还是很上心的。 顾玺也被打包回去，他拍着胸脯说他也会照顾小外甥的，让顾琰放心。 顾琰笑笑，转头问三夫人，“元元回去么？” “她娘六七个月了，她回去也是添乱。在这儿陪陪小棋儿也好。” 楚王妃也没有回去，说是要和楚王一道。至于主动提出留下陪皇帝的贵妃，大概就是出于‘当人质’的心态了。她主动提出总比被留下来得好看些。 顾琰开始以为一众女眷会惊慌失措，后来才发现她想差了。她们根本就不觉得东昌发生的事和她们有多大关系。东昌国内政变也好，血流成河也好，那都是听说，是别国。至于说要打仗了，欧哲等人还被困在东昌那都是男人的事儿。还有人不舍得走，抱怨此事打乱了之前的安排的。而且，因为最后分量的皇帝还留在洛阳，女眷们也没觉得这儿有多危险。顾琰看到她们，都觉得阿允和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啊。 把大球小球送上船，顾琰不舍的看了又看，听到船开始收锚只得狠狠心离开。还没等她下船，大球小球不知道是看她扭头就走了还是怎样，已经开始哭起来了。顾琇和十七公主一人抱了一个来回走动着拍哄。顾琰牵着团子，停了一下脚步还是没再回去，依旧下船来了。 团子这段时间跟球球相处的时间比在秦王府多多了，感情培养出来了一些。听到他们哭也是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小声道：“哭得好惨！”直到船已经开走了很久，顾琰都觉得自己还能听到球球的哭声。 “姐姐，回去吧。”顾珏在旁边劝道。她也没有走，萧戎这次被萧允留在了行宫，让他帮衬着顾琰。顾珏也不牵挂京城的婆母、小妾那些，就索性留了下来。说是如果顾琰去忙，她就帮着照顾团子。其实也不是做什么，而且团子太皮实，需要一个敢‘镇压’他的人在旁边。下人是震不是他的，只有亲近的长辈才行。顾琇跟着球球回京了，顾珏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高昌自然不会将欧哲等人礼送出境。东西二线都开战了，一时边境硝烟四起。东方槿这边以天朝干涉内政、刺杀东昌王为由，纳真则是随意找了个士兵走失要过来找的理由。反正他们就是想打这一仗，理由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估摸着皇帝攒银子想一举扫平四夷，不但是天朝的有心人看出了端倪，四国也不少人心头有数。与其等到天朝兵强马壮、国库充足了开战，不如趁此时储位未定他们主动挑起战争。 洛阳人安定了几十年了，面对战争心理素质比盐城那边的人差多了。一开始皇族撤离的时候，便开始有人惊慌打算举家去投奔亲友。后来得知皇帝没有走才重又镇定下来，照常营生。顾琰心道，还有几天的路程才到镇东军的大营。这洛阳的人慌什么啊？她记得以前在盐城，就隔着百来里，老百姓一样安居乐业。对镇西军有很大的信心。当然，私下里包包倒是收拾好了。两手准备做得妥妥儿的。 皇帝听她这么说，挑挑眉，“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说百姓，就是镇西军也比镇东军骁勇善战得多。”以战养战，镇西军中虽然减员比镇东军严重，但剩下的都是百战之余的老兵。军事素养是真的高多了。倒是镇东军，几十年下来都只是训练，很少出战，让人不那么放心。 这会儿行宫中人少了八成，小孩子就留下了团子和乐乐，顾琰便带着他们过来皇帝身边逗趣解闷。乐乐是知道团子不走之后他也死活不肯离开。大公主无奈，就把她托给了顾琰。投桃报李的，路上她和汪翎羽肯定也会对大球小球格外上心。乐乐除了偷跑过一次，其他表现都良好，带着也不麻烦，顾琰自然不会推脱。如今他吃住都和团子一道。 顾琰想了想道：“父皇，镇东军很少动真章，东昌的军队也是一样吧。”这么说来，大家起跑线一样。有萧允这样号称修罗将军的秦王坐镇，想来镇东军在这一仗之后也能成为虎狼之师。想一想孙小丁和阿允，一个屠夫，一个修罗。舅甥俩难怪投契。不过，西陵的纳真那也是头狼。东方槿从前不知道，如今看来也绝非善茬。 顾琰一下想起萧允说的和对晋王有利，战对他有利的话来。也许今天的局面，其实是他隐隐盼望的吧。 皇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是东方槿先挑起战事，大概不是毫无准备。初时，镇东军怕是要吃点亏。”说完一愣，他从来不和女人说这些，怎么这么自然就和这个小儿媳妇说上了。不过想一下，这个话题是他起头的。顾琰开始只是说百姓的表现不同而已。 顾琰叹口气，“师傅、师爷还有阿樱、欧大哥都还没有消息。” “此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 “父皇，团子和乐乐放您这儿。儿臣去看看师母师弟和欧大嫂母子。” “去吧。”皇家此时也不能对那两家人不闻不问。顾琰自然是最合适去慰问的人了。 顾琰带了小菊坐了马车出行，路上她小声道：“希望师傅是个祸害，不是好人。” “他肯定是祸害。姑娘你想，当初他身上中了毒又暴露了身份，还被前国师布下天罗地网的搜查，不是也平安回来了么。” “那倒是。而且我觉得师爷和师傅不至于对东方槿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吧。还有阿樱，她就那么老实任人宰割？” 齐娘子听到她们‘祸害’这个说辞想笑，不过后头的话细想倒的确是有道理。如果真的有说防备，不至于像传来的消息一样情势一边倒才对。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道：“王妃，前方不好通行。咱们要绕路么？” 那绕得就有点远了。齐娘子问道：“前头出什么事了？” “像是本地的百姓打砸了一个东昌移民的粮店。” 顾琰心道不好，双方交战，这是有人闹事儿打砸抢起来了啊。一旦成了风气，那就乱套了。怎么楚王坐镇洛阳也不管管这样的事儿？这像什么话啊。 “街上巡视的士兵都不管么？”顾琰讶然道。 车夫答道：“他们视若无睹的就走开了，兴许因为是天朝人打砸东昌移民店铺。” 她转头对齐娘子道：“你去……，我也去看看吧。”这些士兵敢公然不管不问，肯定是受了上头的人影响。知道这样不会有事。而这，肯定也不是洛阳发生的第一期针对东昌移民的打砸抢事件。 “王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属下去就是了。您还是别去了。”齐娘子怕前头出什么意外，想拦下顾琰。 “我也去吧，不震慑住，会冒出更多趁机发战争财的人的。”回头把东昌移民的店铺抢完了，怕就该轮到大户了。那样一来，洛阳的治安就真的乱了。即便楚王手下有三千人，也未必弹压得住。最怕的其实倒不是战争，而是民众的暴动。而且，她和何皇后之前才安抚了东昌移民，如今就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不闻不问。 东昌的移民数量也不少，回头真的发展成了火拼，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马上遏止住这个态势！如果东昌那边师傅阿樱他们还活着，能控制住局势，战事未必非得打到那样惨烈的地步。此时不能坐视东昌移民在天朝如此被人鱼肉。楚王啊楚王，你怎么能如此放任？顾琰这下知道为什么皇帝从来不派楚王真的领军作战了，阿允也说他资质平庸了。这哪是出口气的问题。这个该死的家伙，他这一才具平庸不要紧，这是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啊。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想低调肯定是不行的了。 交代了齐娘子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行宫替她请一道‘便宜行事’的口谕。这儿的情况一说，老爷子立马就能想到后续的种种。他可不是楚王那个短视的。顾琰面覆轻纱下了马车，对跟车的关天河道：“你马上派人去把巡视的士兵叫来为此秩序。” “是。”关天河显然也想劝顾琰不要亲自过去。 顾琰吐出一口气，“那些东昌移民，此时心底必定很是惶恐。我得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这种情况，必须得是一个身份足够的去压场子才行。 关天河只得带着人护着顾琰过去。巡视的士兵走远了，一时过不来，他只好带着秦王府的侍卫先将领头打砸抢的人扣押下来。这会儿已经闻风来了很多拿着米袋的人，想等着打砸之后开仓放粮。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群情激奋。 关天河手下那些人得了嘱咐，下手都不轻，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带头动手的人一时都趴下了，很快镇住了场子。当然，也有不服的。尤其是看到场面控制住了，被人簇拥而来的只是一名女子之后。 “尔等刁民，见到我家王府还敢不跪？”侍卫见一众人等愣愣的看着顾琰穿过刚才空出来的道路，不由呵斥道。 便有人开始下跪，然后跪下的人越来越多，“草民等拜见……” 小菊道：“这是秦王妃！” “草民等拜见秦王妃！” 不得不说，顾琰在洛阳的知名度还挺高的。首先，之前是秦王在掌管一切事务；其次，花车游行的时候顾琰异常亲民的举动的确是蛮出风头；第三，拜团子所赐，这洛阳普通的民众也知道了秦王妃很厉害，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些附加的譬如说她悍妒不容人，秦王霸道跋扈却惧内不敢纳宠这些小道消息也传播开了。 顾琰看着跪拜在自己跟前的人，也没有叫他们起来。只冷冷看了一眼，“你们是不是不服？觉得本王妃庇护东昌人却让人打压你们？” 大概她之前亲和的名声在外，这会儿便有人大着胆子道：“是，敢问王妃为何如此？”这人倒不是领头打砸抢的。那些人都被按趴到了地上，嘴也堵住了。 “两国交兵不伤及平民，这个你们可听说过？” 有个读书人模样的人道：“是有这个说法。” 这话如果是在盐城问，肯定会被民众嗤之以鼻。西陵人伤及平民的次数不要太多哦。不过这里是洛阳，东昌和天朝交好数十年，彼此还是可以讲一讲道义的。 “知道就好。”顾琰看到远处藏在人后的费夫人，便朝她招招手。费夫人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民妇拜见秦王妃，多谢王妃大义。” 顾琰道：“起来说话，这是你家的粮铺？” 费夫人点头，“回秦王妃，正是。” 顾琰心道，那就更好了，天助我也。费家的行事她还是有所了解的。费家可谓是高昌移民中最有威望的。不然何皇后怎么会将安抚菱悦父母的事交给了费夫人。他们家不但在移民中有威望，在洛阳当地也是乐善好施素有好名声的。 不过，这些人连费家都抢，看来别家早被抢了。她朗声道：“这位费夫人，本王妃之前恰好见过。费家的为人行事，你们难道不清楚么？她家可有囤积居奇？” “没有。”有人小声答道，面上渐渐显出赧然。 “可有哄抬物价？” “不曾。”这下不好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句话，费家落户洛阳几十年，是相当对得起这一方的老百姓的。 顾琰继续道：“本王妃阻止你们，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东昌此时是贼子当道，所以才会和我天朝兵戎相见。一旦东昌王或者东昌王室的其他人站出来控制了局面，这场战争是可以停止的。那到时候，你们何以自处啊？” “这……” “秦王妃说得有理，我等知错了。” 顾琰看过去，这个领头认错的八成是关天河刚给她安排的托儿。这会儿正需要这样的主。有人领头认了错，再加上顾琰的话说得入情入理，便有人跟着认错了。一时众人都认了错。 费夫人眼看这粮铺保住了，对顾琰感激不已。而且，这不但是身家财产保住了。有秦王妃这一番表态。他们这些移民的性命也是有了保障啊。 顾琰问道：“费夫人，是不是如今东昌移民的店铺都在面临这样的打砸抢？” 费夫人点头不已，“是啊，已经好些铺子被抢了。我家已经算是排在后头的了。” 顾琰看向前方运起轻功疾步赶回的齐娘子，跪拜的众人也跟着看过去。齐娘子道：“皇上口谕：秦王妃可便宜行事！” 请到了口谕就好。顾琰正色道：“关天河，派人去给我调五百士兵，立即杜绝打砸东昌移民店铺的举动。带头闹事的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 有了这一出事，顾琰便没再往顾大姑旧宅去。不过，她让人把萧戎叫了来，“萧将军，你带上人去把我姑祖母的旧宅保护起来。记得，东昌王的孙子绝对不容有失。”之前师爷公然带着小师弟进进出出，还是有不少知道他身世的。就怕东昌如今和天朝开战，有人想到他头上去了。至于顾琰，她做了这件事，还得回去和楚王打一番官司呢。 正文 454 失望 萧戎初时听到顾琰的话有点疑惑不解，他怎么说也是一品将军，让他去保护一个一岁多的小儿？虽然是国师的儿子，秦王妃的师弟，但也有些大材小用了吧。他是方才被传唤来的，知道秦王妃做的事后心头也直嘀咕这个大姨子特厉害。比他媳妇儿真的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所以虽然有些疑惑，他还是应下了，然后准备过去。走了几步又细想了想，这一想不得了。那东方棋除了是国师的儿子，他还是东昌王当众承认过的孙子。一旦东昌王族这次尽数凋零，如果只剩下东方槿那个贼子一支，弄不好那就是未来的东昌王了啊。 年纪小些怕什么，更好啊。到时候东昌要是没有王族长辈了，天朝可以派人过去嘛。如果这一次做得好，说不定到时候让他领兵过去辅助都有可能啊。那不啻于一方诸侯了。想通之后，萧戎对此事立马上心起来。要不是还记着顾琰叮嘱的低调，肯定一个劲儿的催促士兵‘快快快’了。 其实顾琰一点也不希望事情如此发展。因为那样，就说明师傅、阿樱都没了。可是她也担心东方槿会这么想，派人对小师弟下毒手。所以，一定得有一个得力的人在那里守着不可。而萧戎会这么想也在她意料之中，不怕他不尽心竭力。小师弟的安全可确保无虞。本来她是想过接到行宫的，可此时天朝和东昌的关系，回头再让东方槿据此瞎扣帽子也不妥。最关键是，她知道明晖不会希望小棋儿走上这条路，便不想让小师弟这样子进入世人的视线。 楚王这会儿也知道顾琰做的事了，他很是不爽。萧允临走要揽事儿，他媳妇儿更加的过分。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的呆着，居然什么都要插手。他立时便从外头回返，直接往皇帝跟前去了。 顾琰就是不想慢他一步，让他把状告了这才连小师弟都顾不得去看就立即返回。她知道皇帝对她一直有忌讳，就算对楚王此次的做法不满，但要是楚王先去这样那样说一大堆，没准哪句就被皇帝听进耳朵去了。毕竟，那是他儿子。说的话他听进去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顾琰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看到楚王先自己一步进了皇帝所在的院落，便追了上去。赶在小太监进去替楚王通禀前道：“小公公，劳烦通报，秦王妃求见父皇。” 楚王看过来，“弟妹可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七哥与我要说的是同一件事，又何必浪费父皇的时间呢？不如一起面见，也好掰扯清楚。省得你我都疑对方添油加醋了。”顾琰寸步不让的道。她心头对楚王极为的恼火，不是你无能，我何必揽这事儿惹皇帝猜忌。是，此时做得好可以得到赏识。但赏识过后，慢慢就会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是会牝鸡司晨的主。可她又不能不管，萧允在前头打仗，这洛阳是补给的重镇，乱了可不行。而且，真要乱了得枉死多少人，损失多少银子？ 这会儿两人目光对视，如果可以实体化的话，一定是噼里啪啦的。 楚王见顾琰如此态度，愈发火大。到底谁才是坐镇洛阳，总揽一切事务的人？你一个女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挑出来是想做什么？ 一会儿，小太监出来传话，“皇上宣楚王、秦王妃觐见。” 楚王忿然迈步先行入内，顾琰随后。进去之后，两人分列两边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已经让人把团子和乐乐带出去玩耍了，见到他们一前一后的进来摆摆手道：“免了。老七你说，外头是怎么回事儿？” 楚王道：“不过是老百姓因为对东昌行径的愤恨，做出了一些泄愤的举动。并没有闹出多大的事儿。可是九弟妹却是横插一手，反而是庇护了东昌移民，打压因为爱国而出手的老百姓。她还调集了五百人马，把那些东昌移民开的大的商铺甚至他们的屋舍都护了起来。九弟妹，你分得清内外么？还有，九弟妹连两个小儿子都照顾不过来托母后带回京，自己带着长子留在这里想离九弟近些，这个我能理解。可这外头的事，似乎不该是你该管的。” 皇帝看一眼顾琰，“琰儿，你怎么说？” 顾琰方才一直静静的听楚王说，他说完了也没有急着要给自己辩解。只是在皇帝询问之后才开口道：“父皇，七哥说了儿臣两点。第一，分不清内外；第二，管了不该管的事儿。儿臣先说第一条，内外。如今东昌和天朝是开战了没错。可是东昌的王权如今是被东方槿那贼子篡夺的。他这个自封的新王天朝是不认的。所以儿臣认为，事情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东昌王权重新回到热爱和平、与天朝交好的王族手中，这场战事是有可能平息的。如果此时我们放任百姓对东昌移民的店铺、屋舍打砸抢的强盗行径，到时候又该如何给对方一个交代呢？” 顾琰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楚王，看他要说什么的样子便打算等着他说。 皇帝道：“继续说你的就是了。” 楚王讷讷闭嘴，不过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驳斥顾琰。 顾琰继续说道：“至于七哥方才说那些人是出于爱国，儿臣不敢苟同。真要爱国，应当投军保家卫国去。而不是对东昌移民进行抢劫。那些东昌移民，虽然不是天朝人，但他们为天朝的繁荣是做出了贡献的。两国交兵，不该伤及平民。这才是我天朝上国该有的气度。” 楚王这会儿找到话了，于是道：“父皇，请容儿臣问九弟妹一句。” “问吧。” 楚王转向顾琰，“不是九弟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要防着东昌移民闹事儿么？怎么九弟妹此时态度大改啊？” “是要防着他们闹事，因为几十年下来，东昌移民的数量着实不小。但是，这不代表要先下手为强啊。只要他们遵纪守法，又缴纳赋税，朝廷就该保障他们的平安才是。而且，一旦风气真的形成，七哥能够保证参与打砸抢的人能够刹得住车在降所有东昌移民抢劫后就作罢？人性贪婪，一旦被纵容了只会愈演愈烈。接下来他们会继续抢劫，不劳而获当然比苦苦劳作好得多。没有东昌人了，他们就会开始找理由抢劫洛阳的大户。这样一来，洛阳的治安岂不是要乱套？” 楚王道：“危言耸听！” 皇帝眼底略过一抹失望。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是不假。可这老七跟了老三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点长进啊？倒是琰儿，见识的确是不让须眉男儿啊。 “难道真的要等到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来后悔？七哥手里有三千人马不假，可是洛阳的百姓有多少你知道么？从第一期打砸抢事件到今天，参与的人是越来越多。局面真的尽在你掌控中么？这便是儿臣今日半道遇上这件事，不得不请了父皇旨意如此行事的缘由。”顾琰顿了顿又道：“至于七哥说儿臣管了不该管的事儿，儿臣也想问一句，明明有七哥在，怎么就让事态发展到逼得我一个妇人不得不出头来管的地步？” “你——”楚王没想到顾琰反倒质问起他来，怒火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一时将拳头捏得咯咯咯作响。 顾琰毫不退让，你还敢打我不成？父皇还在跟前呢。就是父皇不在，我也不会怕了你。顾琰知道自己打不过楚王，可是只是自保，她觉得仗着道门玄妙身法还是不难办到的。 皇帝倒是很能理解顾琰最后一句质问中包含的悲愤，看到楚王这个态度，他勃然大怒，指着楚王的鼻子问道：“当着朕，你想做甚？” 刘方在一旁忙道：“皇上息怒，国师说了您不能情绪过于激动的。”说着上前扶皇帝坐下，顾琰见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上。 楚王不得不低头，“父皇息怒，儿臣不该捏拳头。” 皇帝眼底的失望溢于言表，看来老七还是只适合在你老三身边做点无干大局的事就好。只是，总不能把洛阳的事儿都交给琰儿管就是了。少不得自己当不得甩手掌柜，要多操点心了。唉—— 恰在此时，小太监又来禀报，贵妃求见。 贵妃自然是听到风声赶来的，她之前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闹出来了才知道。暗道一声不好，老七这次怕是捅篓子了。这件事他实在是没有处理好。如果他先来见自己，自己怎么都要劝他去向皇帝认错，就说一时想岔了，赶紧的补过才是。可是进来一看皇帝被气着了，便知道来晚了一步。唉，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从前他不跟自己说，也不同他媳妇儿商量，却还知道去问一下他三哥。如今可好，直接自己拿主意了。 贵妃走过来，伸手帮皇帝抚背，“皇上息怒。老七他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说起来还多亏了琰儿。” 顾琰忙道：“也是当时那些人闹得太不像话了，顾不上先和七哥商量。只得让人赶紧制止事态的发展。” 皇帝慢慢平复了呼吸，“你们都下去吧。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先来问朕一声。”他这岂不成了大事小事都得过问，唉！不管是老三还是允儿，都不至于让自己受这份累啊。 楚王躬身退下，心头也有些不舒服，老九那会儿怎么就不需要早请示晚汇报的啊。 皇帝对贵妃道：“好好教教你儿子。”因为是贵妃养大的，所以众人都将楚王视为她的儿子。 顾琰见自己有些多余，便躬身告退，“父皇，贵母妃，儿臣去找找团子和乐乐。”今天是有乐乐在，所以团子没闹着要跟。这便是顾琰答应照看乐乐的好处了。 问过宫人，在湖边把两叔侄找到。有几个小太监在湖里帮他们捞鱼。顾珏在一旁摇着宫扇陪着他们，而且是很近很近伸手就可以抓住团子的距离，一直盯着。要不然，团子搞不好已经‘跳水’了。 小太监抓到了一条肥肥的红鲤鱼，托起来表功，“小世子，孙公子，你们看！”话音刚落，那红鲤鱼就用尾巴扫了他的口鼻一下，跳进水里逃跑了。这一个多月，这湖里的鱼被那些贵妇们喂得都肥嘟嘟的，也不怎么畏人。所以要捉起来不难。但是鱼离不开水，就是被喂得再蠢笨也是知道要回到水里去的。 看到小太监的狼狈样儿，乐乐和团子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顾琰看到乐乐就想到秦菀此时就在盐城，离镇西军大营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其实，她也很想往镇东军大营的方向去。咱去做一名光荣的家属，也好过在洛阳替人补过还要埋下以后的祸端。但她又怎么能走，就算团子可以托给老爷子。但师母师弟还有小臻宁是师傅临走交托给自己的，怎么能一走了之不管不顾了。 顾珏看团子玩得开心，已经打消了‘跳水’的念头，便朝顾琰走过来，“姐姐，你是在为姐夫担忧么？” 顾琰摇头，阿允在帅帐里运筹帷幄，个人安全实在不必太过担心。就是打仗也很不必。就是老爷子说的，一开始可能因为镇东军的战斗力不够强会吃些亏，但他肯定会出狠手把他们调教好。 顾珏恍然，然后道：“国师是个很神奇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杀得死的。咱们耐心等着，他一定可以再让姐姐惊喜一回的。”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贵妃回到住处，让人把楚王和楚王妃叫了来。对楚王的作为她着实有些生气。如今坐镇洛阳，总揽一切事务。明明是一把好牌，居然打得如此之臭。最要命是他还跑去告顾琰的状。是，这样能让皇帝在赏识她的同时，更加的忌惮她。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这分明就是暴露自己的不足。从前老七做事，都有他三哥提点着，这才没出什么差错。在诸皇子中虽然不算出挑，但也还算过得去。这一次，如果不是其它皇子都已经回返，说不得他就要被撸下来。 当时皇帝要留下，一众皇子自然是表态要一起留下，只让女眷回去就好。皇帝那会儿觉得前线一个秦王，洛阳一个楚王足够了，就把人全赶上了船。不然，这会儿也不至于让顾琰那么矛盾。既不能不管，又不想着了人眼。当然，皇帝此时有没有派人从陆路飞马去追楼船，要弄一个精明点的儿子回来做事不得而知。毕竟，离他说的半个月后离开的日子又近了。这一来一回就没有那么必要了。 楚王和楚王妃很快来了，贵妃倒也没骂楚王。毕竟不是亲生的，说话就不能一点顾忌没有。她只是把事情揉碎了，掰烂了的讲给楚王听。 皇帝不耐烦做这些，而顾琰说的时候楚王心头是很抵触的。此时听贵妃耐心的一一讲了，他便也知道自己之前的纵容是很不智的了。 贵妃看他已经明白了，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转而说道：“老七，我们和秦王府此时是暂时合作，不管这件事是怎样，你都不该直接去皇上那里告她。她一个女人出手管这些，的确是立场就错了。但你去告她，不但让我们本来就脆弱的合作关系更加岌岌可危，还让皇上对你失望。把注意的重心放到了你身上。” 贵妃顿了一下又道：“其实皇上对过于能干的美丽女人，一直是很矛盾的心理。他不愿意再看到一个对政局影响力巨大的女人，但是他其实也很欣赏这样的女人。因为在他曾经无能为力的时候，是这样的两个女人帮他撑起了那一片天，给予了他成长的时间。太后和顾大姑是这样，其实宸妃也是这样的女人。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他其实对这样的女人很是欣赏。所以，你拿着这点说事，他是不可能会厌弃秦王妃的。” 贵妃跟了皇帝三十年，只是遗憾自己知道得太晚了。她也曾是很聪慧能干的女子，只是入宫以后一直藏拙。当时的废后强势而能干，而皇帝并不喜欢。反倒是对同样出身大家族却温柔和顺的她十分喜爱的样子。所以，她便一直是温柔和顺的，也一直是得宠的。直到皇帝的心迷失在另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身上。在那个女子留下的儿子被推落冰湖后，她终于痛彻心扉的发现自己一直错了。藏拙只能让皇帝把她当个玩物，可以疼一疼、宠一宠，却不是足以对话的人。可惜她明白的太迟，皇帝所有的情爱都随着宸妃的逝去一同埋葬。 正文 455 焦虑 往事已矣，贵妃回转思绪问道：“你这趟怎么没有把丁先生带来？” 丁先生曾是晋王麾下第一幕僚，因为自作主张对付顾琰被赐金礼送出府。后来人到了楚王府，也很受重用。楚王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如果此人在此，想来不会让楚王吃了这么大一亏。早在打砸抢事件初露端倪的时候，便已经劝阻。 “出发的时候，丁先生回家探亲还没有返还。之前儿臣以为这一趟来就是坐冷板凳的，也就没有急着将他召回。”楚王讷讷的道。他这会儿也觉得少了一个可以指点自己的人是多么的重要。他手下原来那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丁先生。 贵妃叹口气，事有凑巧也没办法了。 “之后的事，你记着你父皇的话，都问过他再办吧。放心，你父皇最多就最要紧的事提点你几句，小事儿他是不会过问的。莫再惹他发火了！”比起其他皇子，老七是稍微愚钝了一点，但是好在肯听话。 “是，儿臣明白了。” “嗯，你去做事儿吧。母妃留你媳妇儿说说话。” 楚王答应着退下了，贵妃朝楚王妃招招手。她也没有和楚王妃多说，只是让她在洛阳期间要尽力和顾琰处好、拉近关系。这对楚王妃来说显然有难度。但她一向敬重、信服贵妃，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顾琰很快得到这个消息，也好，这样总比找她麻烦来得好些。她闲适的看着团子和乐乐泡在浴池里互相泼水戏耍。这俩小子之前在湖边就蠢蠢欲动，回来因为玩得一身汗被打发来池子里泡澡，两人就赖在里头不起来了。 顾琰伸手摸了摸水温，“起来了，水不够热了。回头着凉了，都给我喝苦药。” 团子嘟囔，“不好！”他们家里的池子，水是流动的，一直都是热的。 顾琰示意苹果和雪梨各抖开一条雪白的浴巾把俩光溜溜的小子抱了上来。 团子从浴巾里伸手出来抓顾琰的袖子，“娘，去那边住。”他说的是顾琰和萧允置办的那座大宅。那里的浴室也是花银子改造过的。 顾琰摇摇头，“给我安分呆着，是谁说的留下来一定乖乖听话的？” 团子撅撅嘴，他为了不和弟弟们一起被遣送回京，是说了无数好话的。当下只得和乐乐比划着说道：“有火，水不冷。”他那次过去享受过一回，一直挺嫌弃行宫这边的。 乐乐听明白了团子的比划，愕然道：“在里头被煮啊？” 团子挠挠头，这个他绝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得转头望着顾琰。 顾琰摸摸乐乐的头，“不是的，火和浴桶中间有一块晶板，可以传递热量，但也起到隔离的效用。水温不会升到太高。不过那个其实已经落伍了，你下次到秦王府来过夜，让团子带你去泡活水浴。” 乐乐点头道：“好。我娘说九舅奶奶名堂最多了。” 顾琰皱了皱鼻子，秦菀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一旁的顾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拿宫扇遮住。 正给团子穿小衣服的雪梨道：“小世子，右手胳膊抬一抬。” 团子闻声抬起他藕节一样的右胳膊，方便雪梨给他套袖子。 说话间顾珏家的下人在外头求见。她出去问了一声，是萧戎打发人回来让她给收拾东西。他从今天起就住到顾大姑旧宅的客房，不回行宫的住处了。 顾珏便进来问顾琰，“姐姐，你是让相公去保护你师弟是么？” “是啊，怎么了？” “他要住那边不回来了。我这就回去给他收拾东西去。姐姐，那我搬来和你住好不好？”萧允不在，团子倒是觊觎了一下他的床位的。不过顾琰说他得招待乐乐，让他和乐乐一起睡，他便也同意了。如今萧戎不回来，顾珏便也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正好想着过来和顾琰互相做个伴儿。 顾琰心道萧戎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直接到那边日夜蹲守去了。也好，他也是个能人，如此自己便可少操一份心了。 “他没让你也过去么？”萧戎是男客，住在那边也不便和女眷有往来。如果把顾珏也叫过去，要方便得多。说起来，顾珏也是姑祖母的侄孙女，这样也是合情合理的。大概萧戎觉得顾琰没有开口，他不好擅自做主吧。 顾珏一愣，“呃，没有。” “你要搬来和我一起住，我没问题啊。不过，我觉得你干脆收拾收拾也住到姑祖母旧宅去好了。四哥如今当值也很少回去住，那边除了半大孩子的川川和越越全是妇孺。你过去互相要说什么也方便些。而且，妹夫单独住在那边也着实显眼了点。” 顾珏想了想，“嗯，好的。我把自己的东西一起收拾了，然后就过去。” 团子从榻上爬过来问：“十三姨，搬去哪？”他还惦记着去那栋大宅子住。 “她和姨父搬去小师叔他们家暂住。你想去啊？那你皇爷爷想你了咋办？” 团子考虑了一下，那边洗澡的水也要冷，便摇头说不去。至于皇爷爷，上次不是一起住在大宅子里的么。一起过去不就好了。 顾琰没想到小家伙磨她没用，又跑去磨他皇爷爷去了。理由还非常的正当，他说他想祖母了，要去陪祖母。抱着皇帝的手摇啊摇的。 皇帝当时正忧心当前的局势，也没什么心思哄小孙子。更加不可能如他的愿和他一起搬到小儿子的私宅去。便随手抽了一卷宸妃的画像给团子，让他拿回去睹物思人。他这儿还能少了宸妃的画像么。 团子就只好很苦逼抱着一卷画轴回来了，乐乐在后头肩膀不住的抖动。这还是团子头回在皇帝那里吃瘪呢，以前都是予取予求的。 顾琰抖开来一看，又问了阿大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直接卷起用画轴敲了敲团子的肩膀，“你可真是个人才！”一边吩咐人把宸妃的画像挂在团子的床头。 “咯，每天起床就看看吧。这样的借口你也想得出来。你以为祖母的画像只有那栋宅子才有呢。小笨蛋！” 团子站在画像前头伸手挠了挠下巴，仰头看着，一脸的懊恼。顾琰看着他忍不住想笑。估计皇帝方才肚子里其实也在笑吧。也好，你小子留下总算还有点用。至少能当当开心果。 晚上被皇帝叫过去一起用饭。如今留在行宫的皇族中人也不多，不过是皇帝、贵妃、楚王夫妻，顾琰母子以及乐乐而已。皇帝便喜欢把他们都叫过去一起用饭，这样热闹些。饭后说起这件事，皇帝问团子，“你祖母的画像，你挂哪了？” 团子道：“床头。” 皇帝眼带笑意点了点头，又随口问起顾琰，“他怎么想搬到那边去住？”要是说想去顾大姑旧宅都能想得通。想去找元元和小棋儿玩呗。可那大宅子里全是留守的下人而已。他干嘛惦记着？这会儿吃完饭闲着没事，皇帝便有闲心关心一下了。 顾琰道：“禀父皇，那栋宅子的浴室改造过，浴桶里的水可以加热成恒温。他惦记着去玩水呢。” 秦王府改造浴室的事儿，传得也挺广的。皇帝自然也听说了。也没觉得他们夫妻玩物丧志浪费银钱什么的。不过上次他住的那一进屋子并没有改建，因为压根就没想过他会真的去住一次。 皇帝看向团子，“也就你小子敢来哄朕，还敢说想你祖母了。” 团子摸摸他的小双下巴，小声道：“是想了。” “那就看爷爷给你的画像。” “哦。”团子应了一声，小肩膀垮着。 皇帝笑了笑，又问顾琰，“听说你把你妹妹、妹夫打发到师傅旧宅那边住着了？” “是，儿臣担心东方槿打上小师弟的主意。所以让萧将军过去守护着。” “嗯，很是应当。”皇帝欣慰的想，总算这个小儿媳妇行事还能让他省点心。 众人围坐一起，五大两小，楚王和王妃因为之前的事一直不怎么敢刷存在感。而贵妃却是心道果然，皇帝喜欢的其实就是美丽又能干的女子。他对才女也看重，但远没有这么看重。从前皇帝是很少和一众儿媳妇多说什么的，有什么事都是何皇后负责沟通。顶多也就是比较看重晋王妃偶尔和她说上几句。但都不像此时和秦王妃说的话多。而且还是在当前比较严峻的情势下，脸上还带着怡然的笑意。 皇帝对自己如此和蔼，从前只能是沾阿允和团子或者是球球的光。今天怕真是因为自己做事让他满意的缘故了。只是顾琰一点都没有得意，福兮祸兮啊？当皇帝的人，尤其是老爷子这样当了几十年的，行事早就不会因为喜爱而有所变动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帝王心术出发。别看他如今言笑晏晏的，回头该出手的时候一样出手。 不过这会儿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晖那个祸害赶紧露面啊！顾琰此时深深的后悔，知道师爷中毒的时候不该说什么如果明晖死了，她就会体会到丧父之痛之类的话。 晚上顾琰特地把小菊叫进来一起睡，也算是彼此分担这份忧心和焦虑。这会儿的情景让她们都想起了晋王获救后明晖随即失踪的那段日子。当初他就去过东昌，想来对那边也是比较熟悉的。 “如果不是被秦王妃这个身份绑着，我真想去东昌找人。”朗月就去了，在传出消息之后同顾琰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两个师弟乔装改扮偷偷的走了。不然顾琰也不至于那么担心小师弟的安危。 “一定会没事的。”小菊喃喃地道。 东昌那边的情报机构也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不过，老爷子说得没错，此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东方槿真的抓住了明晖，他肯定会宣扬的。还有欧哲，如果抓到他，也一定不会隐瞒。甚至，传言中‘伤重不得不传位’的师爷兴许都活得好好儿的。但是也有可能，东昌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只是还没有传过来而已。这里头有几日的时间差。所以顾琰一直都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下一个消息就是明晖真的出事了。她也不知道如今是该希望有消息还是没消息了。 师母和欧大嫂此时肯定比她还要受煎熬。小菊只是没有说，其实担忧不比她少。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棋儿几个才还有心思玩乐。 小菊临上床前去香炉那里加了香娘子留下的助眠的香，此时伸手拍着顾琰的背，就好像小时候那样，“姑娘，睡吧。明早不是还要去探望王夫人母子还有欧夫人母子么。”今天没有去成，顾琰打算明天再去。 “嗯。” “你默念一遍，很快就可以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小菊听到顾琰的呼吸平稳下来，她自己也开始默念。 次日，顾琰再出门。乐乐感兴趣的跑过来，“九舅奶奶，你去哪？” “我去我姑祖母的旧宅。”那边一时也不好说是明晖的宅子，所以很多人还把它称为顾大姑旧宅。 “我也想去。” 乐乐这是憋坏了想出去走走，一旁的团子立马很精神的跑了过来。不用开口，肢体语言很是明显。昨天顾琰出门的时候，他被忽悠去陪着乐乐玩耍去了。 顾琰想了一下，经过昨天的一番整顿，洛阳的秩序好多了。带上他们也无碍，正好小棋儿和元元也可以一起玩。 “那就走吧。不过咱们先去同你们的皇爷爷、曾外祖说一声。”顾琰一手牵了一个，往皇帝的院子去。 皇帝很快同意了，也没有要留下团子和乐乐逗弄的意思。看来他这两天心思也是被西陵和东昌同时发起的战事占据着。 马车到了街上，不出顾琰所料，比昨天的秩序真的是好多了。楚王似乎是吸取了教训，如今街上巡视的士兵像样多了。到了顾大姑旧宅附近，顾琰不动声色打量，在暗处增加了不少防卫的力量，没有遗漏的死角。很好，萧戎果然有些本事。 是顾珏出来迎的顾琰一行人，“姐姐，我让人去向三伯母、王夫人、欧夫人通传去了。咱们里边说话。”这三人不是长辈就是长嫂，因此顾珏自己就跑出来了，省得劳动到她们。她和萧戎知道顾琰对这些人的看重，住到这边来时时处处对她们都很尊重。 “嗯。” “我听说欧家那个大儿子一直在打木桩子，小儿子也沉着脸。” 顾琰吐出一口气，欧哲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俩兄弟可不得着急。幸好欧子川之前想跟着一起去没被欧哲接受。不然，欧大嫂此时就是双重折磨。 三夫人等人已经聚到了正堂，团子、乐乐迅速和元元、小棋儿凑到了一堆玩耍。欧子川兄弟俩向顾琰请安，探询的目光在她面上扫过，见她没有开口，脸上多少露出些失望。 顾琰知道他们是很希望在自己这里听到些好消息，其他人亦然。 “还没有消息。不过皇上说得没错，此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东方槿如果拿住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大肆宣扬？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汇合在一处了。只是还没有一举翻盘的能力，所以暂时潜伏而已。” 三夫人道：“就是，也不要太悲观了。有一多半的可能是琰儿说的这样呢。” 王氏道：“我也相信国师一定不会有事的。” 欧夫人没有出声，面色却也好了些许。 三夫人继续道：“琰儿，你昨日在街上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听买菜的下人说，今天外头好多了。那样打砸抢真的是会愈演愈烈的。不及时制止，回头那些人怕是就不分东昌人天朝人了。那走在路上都要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楚王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手下纵容这种恶性事件。要是再没人出来阻止，她昨天就要进宫见驾了。只是这件事落在了琰儿头上，不知道师兄对她的看法会往哪个方向变。 欧夫人和王氏也很认同这种说法，王氏还对顾琰派萧戎过来保护表示了感谢。她在宫里长大，自然知道小棋儿的血脉此时有什么意义。一个不好，说不得就要被他那个歹毒的堂兄下手的。 “别说师傅临出发的时候把师母、师弟和小臻宁弟托付给了我。就是没有，他不在也是该我来操心的。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王氏点点头，“还好，小棋儿什么都不知道，臻宁身体也挺不错。” 顾琰又问候了欧夫人几句，欧夫人的确是对任何情况都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比较镇定。顾琰便让人把昨天皇帝就赐下让她捎过来的东西都让人搬了进来。让她来慰问，老爷子还是掏了腰包的。这些东西如今王氏和欧夫人未必多需要，但这是皇帝的态度。 王氏忙道：“琰儿你回去一定替我们谢过皇上，让他老人家不用惦记。我会带着孩子安安分分等国师回来的。” 欧夫人对皇帝本人一向没什么好感，这会儿也开口道：“是，有劳弟妹你回去替我们母子谢恩。” “嗯，我会的。” 正文 456 敌袭 顾琰和王氏还有欧夫人说了一阵话，感到有些疲惫，她昨晚睡睡醒醒没怎么睡好。老是梦到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去了。于是站起来说她去睡一下。 三夫人等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忙道：“你去吧，等一下吃饭叫你。团子和乐乐我们也会看好的。” 顾琰不再说什么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回娘家就不用有那么多的客气话了。顾珏跟着福福身，陪她下去。小菊也随后跟上。苹果雪梨等人倒是留了下来，帮忙照看团子和乐乐。 顾琰脱掉外衣爬上床去，看小菊又准备给她点助眠的香料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歇一下养养神。” 小菊便把香料收了起来，“姑娘，你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是说了么，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而且，很多时候多思多虑不但伤身体，对事情其实也没有帮助。” 顾琰没好气道：“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她昨晚醒来几次，都发现小菊睡得很熟。 顾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菊也赧然笑笑，她就是这样的啊。 “其实你说的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所以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去想，想梳理清楚。” 顾珏道：“那也不能伤及根本，赶紧闭上眼歇歇。”如今在这世上，顾珏最亲的除了顾珲和孙茯苓，就是顾琰了。就连萧戎，也只是夫主而已。 待顾琰放松身心睡下，顾珏便和小菊一道在外头做起针线活来。在这个地方，顾琰睡得比在行宫好。因为是娘家嘛。 小菊也觉得有点奇怪，没想到有一天自家姑娘和珏姑娘能如此的亲近。倒是和瑾姑娘会变成如今这样。对了，姑娘曾经念叨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姑娘说的果然都是至理名言。她也说了国师是留千年的祸害，但愿也可以实现。天下大事那些小菊不懂那么多，她如今挂心的也就是明晖一人而已。因为她对明晖有一种盲目的信心，所以如今，她一样可以吃好睡好。不像顾琰，除了担心明晖的安危，还挂心着许多。 顾琰很好的补了个眠，在吃饭前才被叫起来。中午的饭菜都是迁就她的口味居多，欧子川兄弟在前院陪萧戎用饭，其余人等都在后院。知道小菊对顾琰和明晖而言不只是丫鬟那么简单，王氏执意请她一起坐下。 小菊推辞了一番推辞不过，看顾琰也让她坐边坐了下来。一大桌人，大大小小的倒也是挺热闹就是了。吃过饭，略坐了坐，顾琰便告辞了。 团子和乐乐在宅子里和元元、小棋儿蹿上一头、蹿下一头玩儿累了，在车里就并头睡去。 顾琰拉过披风给他们俩盖上，“两只小猪猪。” 小菊在一旁笑笑，其实她很想虎头。可是明晖下落不明，姑娘忧心忡忡，所以她没有和端娘、小兰她们一起回去。其实端娘也想留下，可是得有个管事儿的跟着大球小球回去，小兰也得跟着贵女书院走。 马车忽然停下，顾琰有点火了，“又出什么事了？”为了让两只小猪猪睡得更舒坦，苹果雪梨齐娘子阿大阿二都在后头的马车上。这一车除了车夫就只有顾琰、小菊和两只小猪。 车夫有些惊恐的声音响起，“王妃，快下车！”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车门。 车门拉开，顾琰便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一群约莫七八头猪，真正的猪朝她们的马车跑来。那些猪跑得飞快，更要命的是，猪尾巴上无一例外的带着一团火。如今他们一行人几辆车是走到一条小巷里，要调转车头都不容易。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再说，马虽然跑得应该比车快。但这些马平日要的最主要是平稳而不是速度，而猪却是火烧屁股了。这要是被追上了，万一把马车惹燃了就更加的麻烦。 顾琰当机立断，对小菊，“把乐乐抱上。”说着一把捞过团子就预备跳车。这种事怕不是意外哦。如果只是猪这么闹腾一场，那就是恶作剧，想看她出丑而已。但如果再有人趁机下黑手，那就是想要她的命了。 车夫从座位下方抽出一把长刀抵挡冲过来的猪，顾琰伸手在小菊后颈衣领一抓，带着她飞上旁边的屋顶。齐娘子等人也已经反应过来。齐娘子一手一个提起阿大阿二，和苹果雪梨一起朝顾琰的方向跑来。同时，屋顶上还出现了四十个黑衣人。顾琰心道，是想要自己命的人。 秦王府随车出行的侍卫约莫二十人，如果是等闲的对手，以一敌二不在话下。但是一交手便知道，不是等闲人。齐娘子等人将顾琰母子团团护在了中间。另分出两个人往行宫和顾大姑旧宅分头求救。这样的敌人找游街的士兵也只是来做炮灰，挡不住多久。 那些人分出三十人和侍卫战在一处，另有十人从腰后抽出一更爆竹状的东西扯开了封口，一股白烟弥漫出来。 关天河道：“闭气，抢到上风的位置。”说着当先挥刀上前。他的任务是拦住这些黑衣人，近身保护是齐娘子的责任。不过，二十对三十，对方又有迷烟，一时僵持住了。不能将另外十人一起拖住。 齐娘子判断了一下情势，把阿大阿二放下来，“王妃，朝来处走。” 顾琰也是这个意思，跑回顾大姑旧宅要近一些，而且有萧戎可以求救。行宫那边的救援不会比萧戎来得及时，一是要远一些，而是楚王不会如萧戎这般尽心。 但有一个问题，是从屋顶走还是跳下去。过了这一段被猪捣乱的路就可以跳下去。但那样势必会伤及无辜路人。她对苹果雪梨道：“抱上阿大阿二我们从房顶走。”除了小菊，其他人都如履平地。这会儿小菊手里的乐乐也被另一个小丫鬟扣儿接了过去。几个抱孩子的跑前头，小菊被人拉着跑。齐娘子则带了几个人留下断后。她看到顾琰让人把阿大阿二一并抱上，心头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更加的卖力。这种时候，如果王妃选择放弃阿大阿二，也是无可指摘的。 乐乐和团子都已经醒了，团子还在揉眼眶，乐乐却是直接喊了一句‘敌袭’。这是看到过演习的后遗症吧。团子反应过来，也跟着喊‘敌袭’。阿大阿二知道情况紧急不，更加不会添乱。顾琰心道，不怕就行。这会儿再加上孩子的哭闹就麻烦了。她脚下轻点，运起自己轻功的极限奔驰，手里把团子抱得牢牢的。 团子很兴奋的圈紧她的脖子，看着后方慢一步的苹果雪梨一边奔驰一边丢下一些阻人的铁蒺藜。这要是踩实了脚可有的受。阿大阿二也领到一些，边走边丢。她们身后还有三名黑衣人突破齐娘子的防线追上来。 顾琰抽空看了一眼被抓着跑的小菊，亏得她常年干活，这会儿除了气喘得急了点，其他还好。 不过，跑了一段顾琰停下了，后有追兵，前头却也来了二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这到底是什么人要杀她？很明显是她挡人的路了。应该不是楚王两口子，他们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那是东方槿？那也该去对付小师弟，而不是先自己下手。不好，这洛阳城内还有一股暗地里的势力。 顾琰不及多想，解下绕了两圈的腰带把团子紧紧绑在了胸前。团子扭头朝前方看看，又有人来了啊。这下他不兴奋了，因为很明显娘的脸色很凝重了。 “娘” “怕不怕？” “有点儿。” “乐乐你呢？” “我也有点。” “没事儿，这儿已经近多了。很快你戎舅爷爷就带人来了。”顾琰身边的大丫鬟、小丫鬟其实都伸手不弱。就是小菊也会一些粗浅的功夫，跟着明晖学来防身的。她只是轻功没学到家。因为没有那么多动力和时间。然后就是四个小孩有点累赘。团子和乐乐都是东西方战线主帅的儿子，他们俩绝对不能被捉走。阿大阿二对方不会活捉，所以也不能丢下他们。不说他俩有事，以后齐娘子就算尽忠也难免心怀芥蒂。就说这一年多相处出来的感情，她也不能把这两兄弟丢下不管。所以她示意另外三个抱着孩子的和她一样做。 在把团子绑紧的过程中，顾琰说了几句话，脑子里想了不少，但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绑好了团子，她从身旁离得最近的丫鬟手里接过了剑。方才她会站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是上风口，不怕后来的这二十人再拿出那根迷烟筒。而后方追来的三人，此时已经和苹果雪梨等人交上手。苹果雪梨算是剩下人里的主力，阿大阿二便移交给了其他让人带着。倒是乐乐，带着他的扣儿是仅次于苹果雪梨的好手。平时不哼不哈的还会偷偷小懒，这种时候却相当给力。 “小菊，无论如何，护住你自己。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俘虏。只是，我不可能为你放下剑。”她还有几个孩子要顾。 小菊点头表示明白，她也拿了一把剑，站在一个比较踏实的地方背靠烟囱。不主动出击只是防守的话，对方至少得有两个人才能将她俘虏。而且，她的打扮不像贵人，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抓了她来威胁顾琰。所以其实，她的危险性不算高。 “秦王妃，就这点人，你还想一拼？不如束手就擒来得好。我等绝不冒犯您与小世子。”貌似对方领头的人说道。 顾琰微微一笑，“我可不想跟儿子一起被带到两军交战的前线。”她一点都不想死，也不想那么悲壮的死在阵前。萧戎随时可能来援，拖得住她们就赢了。当然要搏一下。 一场混战随即展开，后头的齐娘子等人眼看顾琰被拦住了，都奋勇杀敌想靠过来。 顾琰手持长剑，无暇他顾，只一心护着团子和自己的要害，以一种搏命的架势开始动手。她占了身法高明的好处，但是对方人多。所以很快，四肢便挂了彩。团子抱得她越来越紧，却没有发出哭喊声。 眼瞅下方的百姓早躲了起来，也算是清了场，顾琰招呼一声扣儿，便朝下方跃去。她已经看到巡视的士兵往这边赶来。但是他们肯定更擅长在脚踏实地的街上而不是屋顶打斗。所以，得把人引下去。 “保护秦王妃——”一队士兵呼喊着冲了过来。如果被人杀死算殉职，会有抚恤。托秦王的福，如今的抚恤要到各自的儿女满十四岁。但如果敢不尽力，那就是事后满门都要被杀。所以他们在附近知道之后，都是不敢闪避，赶紧的就赶来了。 顾琰得此臂助，拉上扣儿就走。此时屋顶上，街道上都各自有人厮杀。她要做的就是赶紧逃出生天。辩了方向拉着扣儿就往顾大姑旧宅的方向跑。 身后依然有数人追来，不过已经不是那么紧急。她还能抽空表扬了团子一句，“不错，没尿裤子。” 团子方才是有些吓着了，这会儿才呜呜出声，“娘，怕——”方才不断有人受伤或者倒下，尤其他娘还几处地方都流血了。 “我也怕，不过我也没尿裤子。”一旁乐乐开口道。 被追上了，毕竟她们带着俩孩子，怎么跑得过三个没有负担的大男人。顾琰回转身，轻轻摸了一下指甲，猝不及防的弹出了四片用作装饰的指甲片。对方有两人中招，虽然不是要害位置。不过，这可是用使人麻痹的药水泡过的。越是打斗，药性挥发得越快。 顾琰咬牙重新握起了剑，和扣儿背对背的站在了一处。 “姨父”团子忽然出声喊道。 萧戎带着人赶到了，见此情景心头松了口气。方才听说有人围堵追杀秦王妃一行，他冷汗都冒出来了。幸好大人小孩都没有事。不然，等到秦王回来那可是万死莫辞。 “上——” 顾琰和扣儿被接到安全的位置，三个杀手，其中还有两个麻痹了，很快被解决。 顾琰道：“萧将军，赶紧分人去救援。” “是，末将派人去救援，同时护送王妃与小世子、孙公子进府。”这儿离顾大姑就在已经不算太远了。 “就这么办吧。” 有了第一队赶来救援的士兵，再加上萧戎派去的人，再加上附近巡视的几队士兵收到消息都来了，甚至楚王也带人从行宫赶来了，秦王府的减员不算太严重。最后统计下来，关天河手下的侍卫死亡四人，伤八人，顾琰身边的丫鬟死了两名，全部带伤，小菊也伤了腿。第一队来救援的士兵死亡八人，伤十四人。对方一共六十人，死亡四十二人，七人逃窜，另有十一人受伤被俘后自行了断。 消息报来的时候，顾琰正在被赶到的王太医包扎伤口。她为了护住团子，身上伤口着实不少。倒是团子，什么事儿都没有。扣儿亦然。 团子和乐乐坐在一边，担忧的看着顾琰。 顾琰道：“放心，我没事儿。”她转头对三夫人道：“一下子派出六十名堪称精锐的杀手，对方实力当着不可小觑。” 顾珏跟着王氏带着府里的丫鬟帮着其他人包扎，“姐姐，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啊？” “这洛阳肯定早就潜伏着这样一只力量。想趁机搞破坏的。想来和东方槿脱不了干系，是要配合他的举动的。” 正说着，萧戎和楚王带着人进来了。男女有别只侯在中庭。楚王已经听萧戎说了顾琰母子与乐乐都没有大碍，至于顾琰受了些皮肉伤便也不太担心。他的意思，不要把力量分散了，不如把人全部带进行宫。 顾琰略以思忖便同意了。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把小师弟带到行宫去倒是安全得多，也不至于太过突兀。于是在大队人马护送下，伤员、妇孺都转移到了行宫去。由留在行宫没有跟出去的下人带着下去安置。 贵妃和楚王妃立即就过来探望，“琰儿，你们怎么样？” “我们还好，你们稍等一下。关天河，每名战死的士兵先拿二百两银子的抚恤，伤者五十两。其他的后续派人跟进。咱们府里的人按老规矩办。” “是。” 关天河领命而去，顾琰这才对贵妃和楚王妃道：“贵母妃、七嫂，我怀疑此事和我之前尤其是昨日的作为有关。烦你们告诉七哥一声，就从东昌移民身上去查。关天河那里之前派人盯梢，兴许能有些帮助。” 贵妃点点头，“好。” 楚王妃不解的道：“你帮了他们，他们还要杀你？” 贵妃道：“是有人想借移民生事，在后头推波助澜。如今几番被琰儿所阻，所以想杀了碍事的她，同时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对她下手的的背后的人，不是那些受益的移民。” 正文 457 养伤 贵妃看看顾琰，“也难怪小允和你之前那么重视东昌移民的事。看来果然是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之前若不是秦王妃你化解得当，怕是花车游行当日就出事儿了。还有菱悦身故的事，也是皇后与你安抚得及时。他们既然是认为你挡了路，那看来还有后续呢。” 顾琰颔首，“想来是如此。不过，暗中捣鬼的人和遵纪守法的东昌移民，还是应当区别对待的。贵母妃您说呢？” 贵妃笑笑，“没错。那些人想煽动东昌移民闹事儿，如果朝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很容易让他们得逞。秦王妃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顾琰微微一笑，楚王是不会听她劝说的。但是贵妃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几句。有贵妃劝着，楚王处理今天的事情，应该不会太过激吧。他之前纵容那些人对东昌移民的店铺打砸抢，已经是一错。如果在处理今天的刺杀事件的时候，再手段过激怕就是如了别人的愿了。 “瞧你们这一屋子，受伤的受伤，受惊吓的受惊吓，好好养着吧。我们先回去了。”贵妃站起来道。 “贵母妃，琰儿送送您。”顾琰也站了起来。 贵妃伸手虚按了一下，“绑那么多绷带，你还是安生歇着吧，外头的事别操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皇帝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顾琰轻道：“父皇”老爷子肯定是听说团子受了惊吓，这才匆匆赶来的。至于顾琰，那还不值当他拖步来此。左右贵妃都已经来了。 果然，皇帝一进来，随意的朝行礼的众人挥挥手就俯身抱起了团子，柔声问道：“吓着没有？” 团子圈住他的脖子，用力点点头，不忘表功道：“没尿裤子。” 皇帝揉揉他的脑袋，“好样的。”又低头问乐乐，“乐乐呢？” 乐乐仰头道：“回曾外祖，乐乐也没有。” “嗯，都不错。”皇帝沉下脸对刘方道：“胆敢当街刺杀秦王妃一行，吓到了朕的乖孙与曾外孙，简直罪不容赦。告诉楚王，抓住凶手和幕后主使，严惩不贷！” “是。” 顾琰心道，老爷子这一发火施加压力，楚王可得抓对人啊。老爷子说的是凶手和幕后主使，他可别打击面过广。希望贵妃能劝得住他。 贵妃和楚王妃告退出去，皇帝想把团子叔侄带走，因为团子不肯此时离开顾琰也只得作罢。他对顾琰道：“把那三家人接到行宫也好，省得你再出去被人盯上。” “是。”其实欧大嫂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顾琰去看望她们都出事了她也就不好因为个人的好恶坚持了。这会儿她和王氏、三夫人都跟下人下去安置去了。 皇帝看团子确实也没怎么吓坏，只是这是格外依恋母亲，便也没有坚持。待他离开后，团子和乐乐又爬回榻上。团子看顾琰胳膊吊着，腿也包上了不便行走，便苦着小脸。乐乐头低着，估计也是在想母亲了。 顾琰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揉揉团子的头，“行了，娘没事。”又对乐乐道：“你娘那边应该不会有事儿的。” “舅奶奶，我想我娘，呜呜——”乐乐嘴一瘪，哭了起来。 顾琰挪挪身子，把他搂到了怀里，“嗯，你娘也想你。” 团子见状也哭了起来，他今天吓到了一直忍着，这会儿听乐乐哭了就忍不住了。发泄似的也哭了起来。顾琰只好伸长胳膊，把他也一起搂住。幸好俩小子都不算大，一只胳膊还搂得住。 “哭吧哭吧，哭过了就没事儿了。”俩小子今天的表现已经算很好了。 如此哭了一阵，乐乐先收了声，团子也慢慢止住。顾琰让小丫鬟打水来给他们洗脸，“阿大阿二今天也受了点小伤，你们去看看他们好吧？” “好！”那两个成天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团子还是有几分上心的。闻言和乐乐一起挪到榻边让小丫鬟把鞋给他们穿好然后抱下去，俩人就牵着手一道去探望阿大阿二了。 顾琰让人把萧戎叫了进来，“萧将军，你去看看外头楚王是怎么行事的，然后来告诉本王妃。”顾琰一向和萧戎都是论的婆家的关系，很少叫他‘妹夫’。 “是。”萧戎领命去了，并不因为顾琰是女人而敷衍她的命令。看了这么几年，秦王妃在秦王心底是什么地位，这一派的人是有目共睹。而且，她脑子很是清楚。再说秦王本来就是将洛阳这边的事交给了王妃，让他帮衬着的。 三夫人和顾珏从外头进来，因为是差遣的萧戎顾珏不好说什么，三夫人道：“琰儿，你都伤成这样了，行动都不便，外头的事就别操心了。” 顾琰笑笑，“我也只是让萧将军去关注着，心头好有个数。不是要他干扰楚王办事的意思。”她之前是帮着救了一回火，可要是再插手，别说楚王会极度不满，皇帝也会不高兴的。 “嗯，也好。” 顾珏在旁边给顾琰削水果，削好了切块，然后用银签子一一插好。 顾琰道：“没想到你如今这么会照顾人啊！”以前被孙茯苓娇惯得不行的顾珏，现在其实挺有贤妻范儿的。 这些事就算顾琰身边的丫头伤了一大半也不是没人做，只是顾珏坐旁边没事儿就自己动作了。她知道顾琰很喜欢吃各种水果。闻言笑道：“当媳妇和当姑娘怎么一样。不过姐姐倒是当媳妇比当姑娘舒服。” 三夫人道：“你也别一味艳羡你姐姐。她的难处只是你没看出来而已。”其实在她看来，顾珏这样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又有靠山靠着比起顾琰事事都得操心真是轻省得多了。 顾珏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顾琰有什么难处。姐夫不用说了，百依百顺又心无旁骛的。团子虽然皮实却听很听母亲的话。大球小球也不算难带。皇帝皇后看起来也挺喜欢她的。府里的下人，姐夫那些属下也都服膺言听计从的。就连自家夫婿骨子里那么自负的人也说她厉害得紧。娘家也没有什么给她添乱的人……姐姐简直可以说是活出了一个女人的极致了。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羡慕的？ 三夫人也无意多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人都艳羡琰儿的风光，她的辛苦又有几个人知晓、几个人心疼。 还有个三伯母如母亲一般关心自己，顾琰很知足了。她也没有和顾珏解释，任由她在那里想着。 顾琰被当街刺杀的事在洛阳引起了极大的关注。这件事本身就是很轰动的，当街行刺皇族，这可是吵架灭门的罪啊。而且，被行刺的还是最近被人议论得很多的秦王妃。 顾琰自问不是银子，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这洛阳的百姓士绅对她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的。东昌的普通移民倒是挺感激她的，毕竟她保住了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但那些家人因为打砸抢事件被关起来的人就不那么喜欢她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无非也是楚王那日说的两条，吃里扒外和牝鸡司晨。还有想浑水摸鱼发横财的就更觉得她挡人财路了。但大部分百姓对于混乱的局势还是有些担忧的，后来见打砸抢事态平息，也是松了一口气，对她不无感激。 关天河将自己之前监视花车游行那日献花的东昌人的相关讯息告诉了楚王，后者派人去那些地方找寻，结果已是人去屋空。如今几乎已经肯定，的确是背后有一股暗流意图煽动东昌移民闹事了。楚王受各方压力，有了这个明确的目标自然是不会客气。有时候行事就把贵妃的劝告抛诸了脑后。这倒不是他不尊重贵妃，就算是亲娘，成年的儿子除非是愚孝的，都不可能事事依从。行事有时候也难免过激。 而有的时候他倒是记着叮嘱下属不要将普通东昌移民和凶手混为一谈，但下属执行的时候难免又打个折扣。这一来二去的，不出两日，洛阳城里好不容易才安下半颗心的东昌移民又开始提心吊胆的度日了。 便有人往费夫人府上去，请她出头去探望一下受伤的秦王妃。请秦王妃再帮衬大家一把。 费夫人苦笑，“你们当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秦王妃是我想见就能见的？行宫里不传召，我怎么进得去宫门？” “夫人，还请去试试吧。我等也无有其他办法了。除了秦王妃，大家也是求告无门。”如今已经传开了，说秦王妃此时遇刺和东昌人有关。平日里拿银子喂着的那些官员没一个敢揽这个事的。如今顾三夫人也搬到了行宫去住，不然还可以到顾大姑旧宅碰碰运气的。 “好，我且去宫门处试试。看能不能请人通传吧。” 此事与费夫人自己也是息息相关，她自然尽力。只是，秦王府的人这一次伤了近半，另外一半要么要照顾伤员要么在跟进抚恤、查案诸事。一时还真没什么人在外走动，宫门处也没有。 看守宫门的士兵也知道事情和东昌人有关联，再者说天朝和东昌还在开战呢。这可不是彼此交好那会儿了，哪个敢收银子替东昌人带话。宫规如此，宫门要是谁想进就能进那还得了。费夫人很快被士兵驱赶开了，不准她再靠近。费夫人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回返。总不能让她去滚钉板闯宫门吧。 顾琰养伤中，因为伤处不少被三夫人和王太医勒令卧床。萧戎在关注着楚王那边的动作，可是有些事他也觉得不能怪到楚王头上。真要什么都照顾着那些东昌移民，岂不成了把他们当祖宗供着。因此在顾琰问起的时候，他就说楚王的做法也没有什么过激之处，做事情本来就困难。顾琰也知道这个理，便也没有再多追问。就是贵妃那里同样关注中，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回馈。 顾琰这会儿和团子在床上玩儿找中指姆的幼稚游戏，不过团子玩儿得挺来劲儿的。顾琰受伤了，他就不怎么和乐乐、元元、小棋儿一道在外头玩了，时常在屋子里陪着。顾琰养伤也做不了别的，她身边亲近的人如今都躺着呢，有团子陪着也挺好。 “王妃，王仵作那里有发现。您想听听么？”小丫鬟进来禀报。 顾琰道：“哦，那请苏姑娘进来吧。”苏姑娘便是‘瑛姑’了。王仵作的女助手。顾琰这次让王仵作来给菱悦验尸，许诺如果他找出了菱悦的真实死因就给他恢复祖传的公职。对顾琰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仵作算是不入流的职业。但对平头老百姓，这可也是吃公家饭的公务员呢。老百姓还是相当看重的。不比后世的公务员热差什么的。 其实如今菱悦的死因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她的父母已经通过费夫人安抚过了，生老病死都有人管。而且本身也不是太刁钻的人，苦主本人闹事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不过，当前的情势还是弄清楚一些比较好。再说了，这里头还有顾琰本人的执念呢。当初两个官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萧允被扣上了逼得人累死的恶名。后来王仵作半道被算计失踪了几个月，等他到了京城一切都尘埃落定没得再查了。所以这件事顾琰一定要弄清楚。 只要王仵作真的找出了菱悦的真实死因，她一定兑现承诺，恢复他的公务员身份。而且，还会请人举荐他到吏部或者是大理寺供职。这两处都是萧允管着的，事情并不难办。 苏姑娘原本以为自己最多就能见到齐娘子而已，闻说秦王妃亲自召见不由楞了一下。秦王妃那样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会愿意见晦气的仵作么？即便她已经沐浴过三次，但是那样的贵人真的不忌讳么？ “姑娘，愣着做什么？可别让我家王妃久等啊。” “哦，是。”苏姑娘看一眼同样有些愣怔的王仵作赶紧的跟着来人走进去。 “民女苏氏拜见秦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琰已经左哄右哄把团子哄出去玩了，这会儿靠在大迎枕上道：“苏姑娘请起，坐吧。”法医顾琰还是很敬重的，尤其是女法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苏姑娘更加的吃惊，旁抬锦墩给她的丫鬟看了两眼才醒悟过来，“民女谢秦王妃赐坐。”一边侧身坐了，是随时准备起来答话的坐姿。秦王妃的这番礼遇实在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苏姑娘，不要紧张。本王妃一向敬重术业有专攻的人。对了，你闺名叫什么？” “回王妃的话，民女苏瑛。”苏瑛站起来回道。 顾琰把手往下按按，“你坐着答就好了，不用这么拘谨。那平日里，别人叫你‘瑛姑’？” 苏瑛站起来一半想起顾琰的话又坐了回去，“是，平日里有人叫民女瑛姑，也有人叫瑛姑娘。”这一番家常话后，苏瑛稍微放开了一些。心头也暗暗有些激动，秦王妃说他们是术业有专攻的人呢。这是礼贤下士啊！ 顾琰看她放松了些这才问道：“菱悦的案子，你细细给本王妃说说吧。” “是。秦王妃，菱悦是被人毒杀的。” 顾琰直起身子，“证据确凿？” 苏瑛点头，“这毒使得很诡异，单从尸体表面并不能判断是中毒。这种毒乃是使人死后呈现猝死之状的一种异毒。” 顾琰身子微微前倾，继续听苏瑛道：“牡丹花有药效这个众所周知，但有一种目前尚不知名的异种牡丹其根茎磨成粉，这种粉末添在香料里，若是使用过量是会引起头疼昏睡这些症状的。再配以另一种本身无害却会将其他药物的毒性增加十倍之巨的罕见药种，便能置人于死地。同时无迹可查，只当成是猝死。民女与王仵作也是从曾四方游历的先辈手札中发现玄机的。不能拿人试验，只得寻了一只老鼠。” 顾琰一时有些愣怔，难道晋王当初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弄死了那两名官员嫁祸给阿允？可是，那两名官员其实是支持他的啊。他怎么能这么忍心？又或者，那两名官员是自己献祭？ 看顾琰走起神来，苏瑛心头有些惴惴，可是她的说辞不能取信于人。可是，的确是没办法试验给秦王妃看啊。她也不敢出声，倒是旁边的小丫鬟知道顾琰的脾性，上前轻唤：“王妃” 顾琰醒过神来，“哦，一时想到旁的事上头去了。既已证明，那你们就去歇息吧。卷宗记得写详细些，以便刑部、大理寺以后遇上同类案件做参考。还有你方才说的两种奇药，回头找给王太医看看。” 苏瑛愕然道：“秦王妃，您相信民女和王仵作的判断？” 顾琰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说的本王妃不是专业人士不是太了解。但既然是有先人见识过，你们也试验了，和菱悦的情况也符合。本王妃因何不信？此事，你们更有发言权啊。而且王太医回头也会细细研究药性，以作辅证。本王妃也不至于会被唬弄了。” ... 正文 458 欲来 苏瑛小心翼翼地道：“那、那王大哥……” “只待王太医验证了药性与你所言相符，并且证明菱悦确实是死于这种谋算之下。本王妃便兑现承诺。而且，如果王仵作有意愿，那大理寺或者刑部也是很欢迎二位这样的人才的。”顾琰微笑着道。姑且不说之前那两个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死法。王仵作能查出菱悦的离奇死因，这就值得大理寺、刑部开门纳贤了。 苏瑛激动的站了起来，“多谢秦王妃！” “不用谢，这是应得的。来人，把本王妃送给王仵作与瑛姑娘的东西拿上来。这是秦王府的谢礼，多谢你们这些时日的辛劳，还请收下。” 苏瑛料到会有赏赐，但秦王妃说是谢礼，这还要谢恩么？看这样子，秦王妃很是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呢。 丫鬟们把顾琰预备的谢礼拿了上来，“瑛姑娘，走吧。我们替你送回去。你向王妃告退，就可以退下了。” “哦，是。王妃娘娘，民女告退。” 苏瑛回去之后对王仵作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王仵作道：“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不过得等落实才行。要知道，贵人多忘事呢！” 二人就此便在行宫一角的偏僻角落住着继续等候王太医验证不提。顾琰交代了专人跟进，也就不过问了。她听萧戎说了楚王抓人刑讯要查清楚是什么人幕后主使刺杀事件，心头有点担心但是也无能为力了。在这件事上她能做的就是提醒贵妃留意，再多就逾矩了。大伯哥做事，她一个弟媳妇在一旁指手画脚的成何体统？而且，她哪知道楚王抓的人是不是无辜啊。 如今顾琰最关心的还是明晖的安危以及前线的战事，还有老爷子是否会改变归期。时间已经过去几日，明晖依然没有消息，而前线如今的确是失利。倒是之前计划的归期一天一天的近了。顾琰的都是皮外伤，敷过王太医的金疮药之后很快愈合。但是愈合的时候还是痒痒的难受。这么热的天，因为身上颇有几处伤处，澡也不敢洗。只能是让人给她用热毛巾擦上一擦。这样的日子让顾琰觉得十分的难受。再加上一个好消息都没有听到，她便有些烦躁起来。 “姑姑，不能挠。”一旁坐着的元元看顾琰伸手想挠，尽职的提醒。她是被走开的三夫人安排坐这儿代班的。三夫人还交代元元，如果顾琰挠了回头就告诉她。这是为了姑姑好。 顾琰小声嘟囔：“小管家婆！” 元元见状凑近来听，她赶紧闭嘴。元元是会学嘴给三伯母听的。她可不想听念叨。 “元元，你这么陪着姑姑，不无聊么？外头玩儿去吧。” 元元认真的道：“姑姑对我好。” 顾琰真是想抓狂，三伯母知道下人肯定看不住自己，便给元元、团子还有乐乐、小棋儿都洗了脑，让他们轮班的在这里看着。几个小家伙执行的比大人还认真呢。也不知道三伯母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三伯母是怎么说的，挠了会怎样？” “留疤，不漂亮了。” 顾琰做了个龇牙的动作，元元皱眉，“不漂亮！” 废话，谁呲牙能漂亮？ “姑姑不会抓两下就留疤的，就是留了擦了王太医的祛疤药也没事儿。”这群以貌取人的小家伙，居然是为了让她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所以盯得这么紧。 “你也真是好意思，被元元他们盯着还要想法子！”三夫人从外头进来，没好气的说道。身后跟着的顾珏，还有一旁伺候的小丫鬟都极力忍笑。 三夫人对元元道：“嗯，元元表现不错。不枉你姑姑平日对你那么好。好了，你去玩儿吧。” 元元高兴的答应一声，伸手让顾珏把她抱了下去，一溜烟的跑开了。看来让小姑娘在这儿值班还是挺难为她的。 三夫人道：“瞧瞧，元元他们都能忍得住在这儿陪着你。你这一受伤，倒是比小孩子都不如了。” 顾琰小声嘟囔道：“要不，换您来试试？” 三夫人横她一眼，“师弟失踪，你以为我会不急么？就是师兄，心底也着急得很。如今还就在洛阳地界上，师兄跟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师傅交代呢。你就别再给我添事儿了。”如今这一个院落里，王氏和小棋儿，欧家母子，这都是一家之主失踪。再有顾琰受伤卧床，团子、乐乐、元元还需要照看。三夫人也是真的忙得很。顾珏便跟着给她打下手。不过，对于顾琰如今变得有点孩子气，她表示很惊讶。 对此，三夫人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从前在顾家，顾琰是什么都能忍，少年老成得不得了。如今能让她忍的人一只手就能数清，所以她如今不能忍了。顾珏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倒是越来越能忍了。那个老虔婆先是揽权，后是给她夫婿纳宠，她倒是都忍下来了。 顾琰被三夫人念得低下了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表现得很懂事。可是真的是忍不住的烦躁啊。 “三伯母，我忍着不挠了。可是你得让我下床走动啊。再这么躺着，我真受不了了。王太医都说我没伤筋动骨，就是些皮肉伤。如今都在陆续愈合了。” 三夫人这才点点头，“行吧，你就在屋子里走动走动。” 顾琰立马麻溜的起身下床，穿着舒服的布拖鞋走地毯上走来走去。 三夫人见状也不由摇头失笑，然后道：“我方才到师兄那里去问，如今的确是还没有消息。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没对外公布。”看到王氏和欧夫人那个难受劲儿，三夫人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冲去找皇帝问了。 顾琰长叹口气，“怕是东昌那边的细作系统这次也受了极大的破坏。一时半会儿什么消息都送不出来也是可能的。那皇上有没有说几时返京？” “好像是不准备更改日子。如今提前或者延后都不好。” “倒也是，全天下都盯着洛阳，是不好随意改动。算了，也快走了，各自准备行囊吧。”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最后还是带着失踪的消息榻上归途，那也真是够憋屈的了。希望这几天能有好消息传来吧。 过了一会儿，又有战事失利的消息传来。镇西军那边还好，这几年孙小丁和方子墨积极备战，就连乐乐这个小屁孩儿都知道喊‘敌袭’。边城几乎是人人都有了战备意识。可是镇东军这边，真的是和平了几十年，一下子被人打得有点措手不及。这不但让人对萧允善将将、善将兵的名声有所怀疑，也使得洛阳民众对东昌的敌对情绪十分高涨。 虽然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但是要把一群熊兵变成嗷嗷叫的虎狼之师这是需要时间的。不过洛阳这边的民众不懂这个，难免对声名赫赫的秦王失望。但好在，老爷子心头是有数的，没有催促。顾琰也就不担心萧允会急于证明自己沉不住气做出鲁莽的举动了。但是洛阳民众对东昌人的敌视，怕是难以化解。即便那五百士兵还在保护东昌移民的身家性命没有被撤回，但就是他们对东昌人也是满怀不忿的。而且他们的保护怕是也会走样，搞不好让那些移民更加人心惶惶。这种彼此敌对的情绪怕是只需要一点火星子就能点燃。 王太医来报，他通过在死囚身上试验，证明了王仵作所言不虚。顾琰当即让萧戎写了一份举荐的信函给王仵作和苏瑛带给所在地的衙门。还说已经去信督促刑部发调函。王仵作选择的是去刑部任职。因为大理寺调查的案子容易涉及权贵大人物之流。这一回王仵作不担心贵人多忘事了，真心实意的朝顾琰所在的位置抱拳行了个礼。不但为她信守承诺，更为她说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她的什么赏赐。这一点让王仵作和瑛姑尤为的感念在心。 顾琰听说也只是笑笑，举手之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乐而不为？她这里让下人开始准备行囊，王氏却是想带着儿子留在洛阳就近等消息。欧夫人还好，就是她说的对最坏的结果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王氏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愈发的难以接受。而且自家有宅子在这里，同时坚信战火怎么都不可能燃到洛阳。所以，她不想走。原本，按明晖之前的安排也是让她带着小棋儿陪东昌王住在洛阳，他自己京城洛阳两头跑的。 顾琰有点犯难，要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是东昌王顺利传位，那她们母子留下日子是很好过的。如今却是让人有些难以放心。那一府尽是老弱妇孺呢，现在的洛阳感觉有点乱。 三夫人去劝了，回来对着顾琰一摊手，“不听，执意要留下。我以前倒没看出来这个弟妹还有这么固执的一面。”以前明晖在的时候，众人看到的王氏都是极温柔和顺的。 顾琰摸摸鼻子，“她对师傅正是情热的时候，怕是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下子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四个字她一下就卡住了说不出口。可是此时要求王氏顾大局什么的，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本来留下一些得力的人看护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让萧戎顾珏带着人留下，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培养下感情。但鉴于小棋儿的特殊身份，这件事怕是还得老爷子点头才行，顾琰做不了主。到时候多半就由不得王氏了。洛阳局势不稳，老爷子怕是不想让小棋儿留下冒一丁点危险。 三夫人道：“真是憋坏人，好歹总得有个消息吧。不不不，只要好消息！信女一时口误，过往神明不要当真！” 要不是情势严峻，顾琰都想笑了。原来三伯母这两日也是绷着在。 外头挺安静的，顾琰道：“这几个小家伙不玩打仗游戏了么？”前些天不是老在外头喊打喊杀的么。 顾珏道：“昨儿有个小宫女的哥哥瘸了，偷偷的哭被他们撞见了。”这下就不敢拿打仗当好玩的事儿了。乐乐和团子还当即就担心了起来，自家的爹会不会也瘸掉呢？ 顾琰听了这个解释囧了一下，要是小宫女的哥哥是战死了，那他们现在是不是要担心会成为孤儿了？（古代丧父即为孤儿）。不过也好，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省得成日家在行宫里对打仗一事兴奋不已。那样还真是有些戳那些父兄在战场上生死未卜的宫女们的心，偏生又怎么都说不听。 顾琰对已经伤好回来当差的苹果道：“你去告诉王夫人一声，她们母子的走与留，我做不了主。”王氏也是在宫里呆过的，这会儿是轴住了。多想想就知道她想带着小棋儿留在洛阳有多不现实。之后便不会再固执了。因为固执也没有用，皇帝是不会迁就她的。听说小棋儿倒是挺高兴能和元元、团子一起回去的。 团子爬到顾琰没有受伤的右手边抱着她的胳膊，有些不敢置信的道：“爹败了？” 哦，这小子也听到军报了？怕是当时就在皇帝那儿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胜负不足挂齿。” 团子有些不懂，顾琰道：“这会儿败没关系，最后打胜就行了。前头的胜败都不作数的，只有最后那一次才算。懂了么？” 团子想了半天，还是懵懵懂懂的。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么多，就是听到有人还说他爹败了不相信而已。同时还有些不高兴。但是看到顾琰很沉稳的样子，慢慢也就放开了。 就快到老爷子的六十六的寿辰了，原本是打算热热闹闹过完这个生辰然后一众人等返京了。如今被突起的战事打断，何皇后等人更是早已经被他打发踏上了归程。行宫只剩下了几个皇室中人而已。老爷子已经发了话，今年不过万寿节，省下的银子用作军需。因此，贵妃也就没有张罗。不过完全若无其事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大办而已，便打算办一场家宴。顾琰还在养伤，事情自然就由贵妃和楚王妃承担起来了。 顾琰小声问三夫人：“是不是像我这么关注外头的事情，其实才是不正常的？”她其实很希望贵妃和楚王妃能多关注一下洛阳的情势。再说了，如今镇东军前线还失利呢。可这两人似乎是觉得外头的事情有男人去办就足够了。只安心在行宫预备家宴。还同顾琰说好了，到时候把这里的四个孩子都借去逗趣。 顾琰当然不会说不同意。她还表示过些日子团子满两周岁，她也只办个小小的家宴。反正到时候应该都已经在船上了。结果，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派刘方过来说了，万寿节可以不过。但团子的两周岁生辰宴不能太寒酸了。 顾琰只得应下绝不会寒酸云云。到时候到了船上，把乐府的人手拉来载歌载舞好了。其他的就交给齐娘子去弄。总之如今的情势，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思。 这会儿顾琰这么问，三夫人想了想道：“也不是吧。这种时候一味的只做贤妻良母是不够的。只是，贵妃在这里是变相的做人质，以防晋王趁圣驾不在京做什么手脚。她不适宜管太多。而楚王妃，说是将门虎女，但其实有勇少谋。琰儿你又受伤，而且也不适合在楚王主事的时候做得太多。这不，就成了如今的局面。不然，让珏儿代你出去过问一下外头的情势？让她少说话多看就是了。” 顾琰想了想，“也好。反正萧戎也在外头跑。不过他们大男人，心思不够细腻也是有的。而且此事，他还担负着督促军需物资的重任呢。” 顾琰听到叫她，赶紧进来了。 “姐姐，要我做什么？”能对顾琰有所帮助，顾珏是很高兴的。 “你坐着马车从行宫门前出去，到城里转一转，尤其记得经过以费夫人为首的东昌移民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样的算异常？”顾珏想的不多，但是凡事问个清楚以免出错她还是知道的。 “你把自己是秦王妃之妹的消息散布出去。如果有人找你恳求，你就把人带回来。记得，只散布你的身份就好。千万别图省事就坐我的马车。谁知道幕后主使还会不会对我下毒手。”顾琰不好主动去做什么，但把人带回来交给贵妃处理还是可以的。对东昌移民还是宜抚。可惜只查出了菱悦的死因，但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却是无有头绪。不过，想来就是当日行刺的幕后主使了。旁人没有必要弄死小小一个花女。只有想借此生事的人才会如此。东昌局势不明，前线失利，洛阳还有这么一股暗流，真是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啊。 顾珏听明白了要求，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呃，如果有小家伙想跟我去，能带么？”团子几个这几天也是被勒令不得外出，怕是也憋坏了。 顾琰道：“还是不要了。你悄悄的溜出去就好，别让他们知道。” ... 正文 459 乱起（1） 顾珏出去了，顾琰征得三夫人和王太医同意，终于得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团子知道以后在外头拍门，“娘，要进来！” “娘洗澡呢。” “一起。”团子的声音里满是兴奋，手不住的拍门、嘴里喊着娘，努力刷存在感。 顾琰被他吵得不行，“等下苹果要送热水进来，你跟着进来好了。”她才不要泡得正舒服披浴巾去开门呢。回头苹果弄一下门闩就进来了。至于团子，他太矮够不着，而且他也不会。 团子蹬蹬蹬跑出去，手做成喇叭状，“苹果，快点！” 苹果探头出来，“小世子，王妃要热水了么？”她怎么没听到声音。她们家王妃沐浴的时候不喜人在一旁伺候，也就是在这洛阳行宫，而且想泡个舒服，这才需要人中途再送些热水进去。 团子用力点头，“嗯。” 苹果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去小厨房拎了一大桶热水。到了浴室门口，搁下水敲门，“王妃，奴婢送热水来了。” 顾琰看看热水，她水还热着呢，还不需要换人。团子这家伙！顾琰也不喜欢泡花瓣澡，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小虫子呢。于是拉过水里的大毛巾做了个遮挡，“提进来吧。” 苹果取下头上的钗拨了一下门闩把门弄开。刚进去就发现团子尾随进入，“小世子，您这是……” “一起。”团子从苹果身后钻了进去，一溜烟跑到浴桶边。手扒着踮着脚往里看，笑得开花开朵的：“娘——” 顾琰道：“水搁一边，你先把他放进来吧。” “是。” 团子高兴的抬起手配合苹果的动作，很快被剥得光洁溜溜的放进了浴桶。浴桶里的水一下子就满了，团子嬉笑着扑到顾琰怀里。 苹果按顾琰的要求把大水桶放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可供加水，便退了出去。顾琰便拿过澡豆给团子搓洗起来。如今天气热了，像团子这么皮实整天跑来跳去的，一天就是洗两次澡，依然是能搓出不少小面条来的。衣服也得一天换两三身。 顾琰把水都用完了，拿一条干净的大毛巾同时裹住自己和团子出去外室穿衣。团子挂在她脖子上，两脚盘在她腰间可欢实了。爹不在，球球不在，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他都有些不想离开洛阳了。 “小师叔有没有念叨你师爷啊？”顾琰另拿了一条毛巾给团子把身体擦干。 “没有。” 顾琰挑眉，“没有？” “我爹、乐乐爹……”团子不是很能表达清楚，不过顾琰还是听明白了。除了之前一段时日，小棋儿和明晖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而且团子和乐乐的爹也不在，元元的爹也时常看不到。他大概以为自己的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也就没有多问。好吧，这也是好事儿。总比他成天追问他爹上哪去了来得好。 “师爷，几时回？” “快了。” “一起回京？” “不一定能赶上。小师叔要是问，你就这么告诉他吧。” “哦。” 团子已经被打理好了，顾琰拍拍他的小屁屁，“好了，玩儿去吧。” 团子想起约了乐乐去看川川哥哥打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顾琰也懒得叮嘱他慢点之类的话了，就是说了大不了在她跟前做做样子。回头一样是跑得一身的汗回来。 顾琰穿上浴衣，索性就在外室的榻上打盹。直到被苹果推醒，“王妃，楚王派了五百人马去围剿刺杀您的人去了。” “就找到了？” “听说是的。萧将军方才传来的消息。” 五百人马，看来对方人数也不少就是了。要是真能一网成擒倒也是解除了一个隐患。 “密切关注着。” “是。”看顾琰坐了起来，苹果赶紧去把她的外衣取了过来，伺候着穿上。再出去叫梳头娘子进来梳头。 “挽个方便行动、简单点的发髻。”反正阿允不在，只是去老爷子那里吃晚饭，也不用太过费心打扮，过得去不失礼就成。在这上头，老爷子是不会挑礼的。此时阿允吃了败仗，她虽然对他很有信心，但也不宜花枝招展的。 就要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还没有前去围剿的消息传回来。顾琰去找到团子和乐乐，领着他们过去吃饭。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去露个脸了。 欧子川近来练功很勤奋，每天都在院子里打木头桩子。欧子越也天天抱着兵书啃。两兄弟都沉默得紧，只有坐在旁边看热闹的团子和跟着欧子川比划的乐乐什么都不知道，每天瞎玩。 顾琰过去的时候看到欧夫人朝东边的方向望着，心头叹口气。这么些天陷在东昌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让人揪心。 欧夫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弟妹来了，俩孩子都乖乖在那儿呢。” 欧家兄弟见到了也忙停下手里的事儿过来请安。 顾琰点点头，朝团子和乐乐招招手，“走了，该去吃晚饭了。” 末了，她一手牵一个，朝欧夫人点头示意，然后往外走去。半道听到一墙之隔士兵集结的动静，顾琰蹙眉，这又是要做什么？不过这回她没去打听了。还是先去吃饭，饭桌上兴许能听到。既然和念头对女人的要求就是相夫教子，她还是随大流一些。反正回头萧戎都是会告诉她的。 舅奶奶，怎么了？” 团子和乐乐好奇的朝墙那边望过去，“娘 “我也不知道。咱们走吧，一会儿应该能听说。”想起还没有回来的人马，顾琰心头涌起一些不祥的预感。可千万别是围剿人没成，被人包了饺子啊。别说人多，要是钻了别人的套子，人再多也白搭。 想到这里，顾琰让人把俩小家伙抱起来，自己也加快了脚步。镇东军是东边的长城，保障了东昌军队打不入天朝，哪怕他们此时看起来是占了上风。但在洛阳，行宫就三千兵马。之前为了稳定局势，顾琰请了旨意调了五百去护卫那些东昌移民的身家财产。下午楚王派出去五百，如今看起来又要集结人马。那行宫岂不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刘方出来传旨，让把顾琰之前调走的五百人调了回来守卫行宫。又让洛阳当地的官员、守将都上街去巡视。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刘公公”顾琰上前招呼道。 刘方一甩拂尘，“哟，秦王妃您好多了？” “是啊，我行动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是怎么了？听说下午七哥派人去围剿刺杀的人犯呢。” 刘方和顾琰边说边往里走，“方才有楚王麾下的兵马回来求救，五百人马在龙门山外那一片落入了陷阱。楚王安排人去救援呢。洛阳这两天，邪乎啊！王妃您这些天可别再出行宫，这儿有重兵把守，怎么都要安全得多。再几日，皇上就要回京了。上了船就好了。” 顾琰想起顾珏也还没有回来，赶紧转头让苹果告诉萧戎一声，打发人出去找。可别外头出什么事让她给撞上了。 里头贵妃和楚王妃都在，皇帝和楚王在内室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顾琰带着团子和乐乐朝贵妃见了个礼。 贵妃道：“看你气色调养得不错，看来王太医手下果然是有些本事。” “本来也没多大事儿，就是皮外伤，七哥救援得及时也没流太多血。养了几日，补回来了。” 楚王从里头出来，看了几个女人和孩子两眼，然后同贵妃告退带着人出去了。既然有人手的调动，想来需要重新布防。 乐乐小声问道：“要打仗么？” 顾琰摇头，“怎么会，打仗是在前线呢。咱们这儿可是后方。”心头却有些不确定，今天出动五百人马给人坑了，现在还在往里添人。这规模就算不是战争，但是动静也不小了啊。 几个妇孺等了一会儿，皇帝才从里头出来。看到她们还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众人是之前被他叫来一起吃晚饭，今天如常过来了。 团子摸着肚子嚷道：“爷爷，肚肚空了。” 乐乐道：“曾外祖，乐乐也饿了。”方才的气氛太凝重，俩小家伙被顾琰哄着吃了块点心，没让他们闹腾惊动里头的皇帝。皇帝也没发话让她们散了，几人便在这儿等着了。 皇帝看看两个小家伙，微微一笑，“好，传膳吧。不用等楚王了。” 场上的气氛陡然一松，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二十多个菜摆满了大圆桌。这是战时的伙食，已经是减半的了。 “动筷吧。”小太监试吃过后，皇帝当先把银筷子拿了起来。 顾琰拿起筷子夹菜，团子和乐乐另有人照顾着吃饭。他俩还有儿童餐吃。她偷瞥了皇帝一眼，虽然没有形于外的担忧，且还挂着淡笑，但他的肩膀一直是下意识紧张着的。做出这幅和悦样，大概是不想吓到团子和乐乐吧。 皇帝察觉到顾琰的视线，瞥了过来，“琰儿你都好全了？” “回父皇，儿臣好得七七八八了。”顾琰吃的也是特制的伤员餐。大家凑在一块儿吃饭，其实吃得就是一个气氛。不过此时气氛显然不大好。贵妃和楚王妃看来也是忧心忡忡，担心着楚王会受责。团子和乐乐饿了，这会儿就顾着蠕动小嘴祭五脏庙。 皇帝点点头，“好了就好。” 一众人等吃好了，也不见楚王返回。饭后，皇帝也没心思留她们说话，都打发走了。连团子和乐乐都没有留。顾琰愈发觉得情势不太好。方才饭桌上就只有皇帝问了一句，她答了一句。旁的什么都没听人说，和往常皇帝有兴致和众人说说笑笑的情况迥异。她得赶紧回去让人打听一下。 一回到住处，顾琰立即问道：“萧夫人回来了么？” 齐娘子的胳膊还吊着，这会儿也来了，“王妃，萧夫人找不见了。连马车都不见了。”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啊？我不就是让她出去转转么。楚王肃清了这么久，难道大街上还不安全？可别真出什么事啊！” 团子吃得饱饱的，闻言左右看看道：“十四姨，哪去了？” “她出门去了。团子，你晚饭吃得有点多，和乐乐一起出去散步消消食。”顾琰方才急着回来，没带着他们慢慢走，让人直接给抱回来的。 团子揉揉眼眶，“想睡了。” “不行，吃饱了就睡是小猪猪。快去散会儿步，不是说牡丹园的牡丹好看么，让人带你们去里头转悠。” “不想动。” 顾琰使个‘求帮忙’的眼色给乐乐，“带你表叔出去走走。” 乐乐站起来，“好勒！表叔不乖，不听舅奶奶话。羞羞脸，说了自己会听话的。”说着伸手把团子拉起来，“我们去散步。” 团子被动的站起，被拉了出去。摸摸小肚肚，好像是多吃了一点点。 打发走两个孩子，顾琰对齐娘子道：“再多安排些人沿着我下午说的路线去找。” “萧将军已经带人出去走了，说让王妃不要太担心。他一定回把萧夫人找回来的。” 顾琰脸色不大好，女人失踪还有附加的危险。对名声损害极大，哪怕其实没出什么事儿。这回顾珏是被她打发出去的，出了状况她难辞其咎。要是这次走漏了消息，萧戎的娘再叨叨，她哪怕仗势欺人也要给顾珏撑腰。不过，这都得在顾珏平安被找回来之后。 闻说萧戎带人出去找了，顾琰点点头，“消息可有封锁好？” “已经尽全力封锁了。对外只说是您让她去顾大姑旧宅取东西去了。这样回不来也好有个说辞，就是留宿那边了。加上萧将军也出去了，到时候便是一起留宿那边。”顾珏是故意十分惹眼的从行宫门口出去的。到这会儿了还没见人回来，有心人要注意到不难。 “嗯。”顾琰点点头。这可真是一波还未停息，一波又来侵袭。 三夫人也听到消息了，她匆匆过来，“刚才珉儿回来说让我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出事儿了么？” 顾琰点头，“下午楚王派出去的人被人坑了，具体情况还不明。但听说损失不小。另外，珏儿失踪了。” “什么？”三夫人骇然。虽然她对顾珏观感一向一般，但毕竟也是侄女。而且顾珏姐弟如今也挺好的。她如今唯一不待见的便只有顾瑾而已，因此这会儿也跟着着急。 “我怀疑洛阳要出事儿。” 顾琰的话音刚落，苹果的声音响起，“王妃，洛阳城中有数处起火。离行宫最近的一处目测只有三里。” 顾琰心头有一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下的感觉。她快步出去，果然看到几处火光。洛阳历史上曾经毁于祝融，可千万别再历史重演。之前老爷子让洛阳知府带着属官巡视，这会儿就用得着他们了。希望他们带着人赶紧的把火灭了。还有，既然是四处放火，肯定不只放火这么简单。 “去把团子和乐乐接回来！” 团子和乐乐这会儿其实已经在牡丹园溜达了一圈往回走了，听到宫人的动静，两人也仰头看着四下的浓烟。 乐乐疑惑的道：“烽火？” “什么？” “传消息。” “啊？” 乐乐比划道：“打仗，城与城之间传递消息。对了，烽火戏诸侯！是九舅爷爷点的么？” 团子听不太懂，满眼的蚊香。这怎么又干他爹的事了啊？ 苹果过来弯腰对两人道：“小世子，孙公子，王妃让奴婢来接你们回去了呢。这就走吧。”说着挥挥手，两个小丫鬟上前抱起二人就走。 团子一回到屋里就问顾琰，“爹点的？戏、戏……” 乐乐补充道：“烽火戏诸侯。” 顾琰哭笑不得，“乐乐你哪听来这个故事，张冠李戴的安在你九舅爷爷头上啊？不是的，是洛阳有几处失火了。好了，你俩准备洗洗睡吧。” 团子道：“不是爹？” “肯定不是。”阿允要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那她不成了妖妃褒姒了么。乐乐这家伙，一知半解的就说给团子听。 乐乐的确是一知半解，这个故事以前方子墨给他讲过，可他那会儿哪知道那么多。就本能的觉得戏诸侯这事儿挺霸气，像是他九舅爷爷干得出来的。后来萧允知道了这件事，呕得不行，直骂乐乐是傻小子。 顾琰让把团子和乐乐哄睡，可是两人这会儿兴奋起来了，叽叽喳喳的在床上说个不停。团子之前就喊困的，也精神了。顾琰摇摇头，让人去分头通知三夫人、王氏、欧大嫂，今晚睡觉一定要警醒些。随着时间流逝，她愈发为顾珏担忧起来。珏儿，你可千万、千万别出事啊。心头也忍不住埋怨楚王无能，这么些天折腾了些什么啊？ 三夫人她们都回了话，让顾琰不用为她们担心。 “王妃，方才的火扑熄了两处。可是又有几处燃起来了。” 顾琰蹙眉，看来事情是真的要闹大啊。 “行宫附近呢？” “行宫附近看来。”这么说行宫附近被保护起来了。可是圣驾在此，却让人把洛阳给烧了，这脸也丢大了。而且，一场大火，会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多少人无家可归。 ... 正文 460 留守 皇帝这会儿也正在发火，直接一脚把楚王踹倒在地。如今，下午很明显是他中计派了人出去。现在倒好，行宫要分出人手去救火根本就不可能，光是布防就要用到两千人了。如今，只能靠当地官员组织民众了。看着天色，今晚也不像能下得起来雨的。只希望上下一心，可是救火困难，放火却容易。一边救火还得一边抓人。 皇帝站在高处看着城里四处冒起的浓烟，不行，不能只靠当地官员和民众。这么一燃，很多人都是惊慌失措。知府要组织起足够的有效人手，既救火又抓人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办到的。但火势却是不会等的。这洛阳知府回头也该撤换了，太不得力。紧急应变的能力太差。 “抽调五百人出去救火。” “父皇，那行宫……” “行宫的人也不多，防卫全线收缩。快去！” “是。” 楚王领命去了，皇帝叹口气，“朕这回也是识人不清，竟然没有留意到老七平日都是老三在指点着做事，对他委以重责大任。”早知道真该留旁的儿子下来，就是平日里不哼不哈的老八都强许多。还有洛阳知府也是，那股子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潜伏了这么多年。 团子和乐乐兴奋了一阵，乐乐颠三倒四的给团子讲‘烽火戏诸侯’，两人这会儿也并头睡下了。顾琰脸色很不好看，萧戎派人回来说，如今情势紧急，他无法再专注的去找顾珏。只能配合当地官员组织民众救火同时抓捕放火的人。还请秦王妃见谅！ 大局为重，又怎么能够不见谅？萧戎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难道让他看着百姓葬身火海不管不问，只专心的去找自己媳妇儿？ 然后就听到老爷子派了五百人出去帮忙救火，防守全线收缩的消息。不过，这个防守依然涵盖整个行宫，她们倒不用转移。睡着的元元和小棋儿也被抱来了，索性让他们四个在大床上大被同眠。这样也是让秦王府的防守收缩，妇孺都集中到了一处。 大人这会儿自然是睡不着的，顾珏丢了，洛阳数处失火，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好在，各处的火势听说是都扑下去了，没灭的也都小了。至于房屋、财产的损失那是不计其数，好在是刚刚入睡不久，很多人都没有睡熟，或者被人叫了起来。伤亡不是太大。那些人这么闹一场，看来也不是想毁了洛阳。是想做什么呢？听说抓到的放火人大半都自己了断了，剩下几个萧戎如今亲自在刑讯。可是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三夫人吩咐人做了宵夜送上来，顾琰道：“我吃不下。” 三夫人道：“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怎么都得吃点。我还让人做了干粮。” 顾琰骇然，“不至于吧？”难道她们还真的要逃一回难啊。要围攻行宫可是不容易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比到时候饿着肚子强。你不是已经换上轻便衣服了么，不就是为了一会儿行动方便。” “嗯。”顾琰点点头，坐下接过筷子。自然不是多复杂的东西，三夫人自己让下的面条，招呼众人都过来吃一碗。王氏和欧家母子虽然心头也着急，但听了她们的话也坐过来吃了起来。顾琰让齐娘子去清点一下秦王府能用到的人力。之前当街遭到刺杀，也是有损失的。还有伤重的，这会儿也不能算作有生力量。 她也只能顾着这一屋子的妇孺，别处无力了。皇帝那里肯定有十足的安保措施，贵妃、楚王妃那边想必也是。真要有什么，各自顾好自己就成。说来她这里倒是压力最大的。 正吃着，皇帝给派了一队人马过来，是他的天子卫。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秦王妃，皇上让末将等协同秦王府的侍卫，保护各位贵人。” 顾琰点点头，这下人手不会不足了。她这里有团子、乐乐还有小棋儿、皇帝的师妹还有欧哲的家眷，如此安排也说得过去。 “那父皇那里呢？” “王妃放心，我们首领带人亲自守护。” 正说着，听人来报，一大波百姓涌向行宫。据说到处都在起火，就行宫附近最安全。人太多了，阻拦不下。 顾琰以手扶额，最糟的情况发生了，还不知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混在这里头涌向行宫呢。这会儿别说行宫只有两千人，就有两万人也阻拦不了被火灾驱赶到这附近的人啊。回头一乱起来，不得了。 顾琰放下筷子，看向三夫人，后者断然道：“你去忙吧，孩子们这里我会看着。有这么多人守着，我们不会有事。就是转移也不会有问题。” 王氏和欧夫人也纷纷表示，有这么多人守护一会儿怎么都能自保。几个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顾琰看一眼睡得正好，把脚搁到了乐乐肚子上的团子起身往皇帝所在的院落而去。 楚王正在劝皇帝暂避锋芒，这行宫有地道可以离去。 皇帝蹙眉不已，“你连这行宫都守不住？” “儿臣是不想父皇有一丁点闪失。外头如今人太多了。”那些人虽然不敢请求进行宫避难，却是一直在靠近行宫的地方不肯离去。有人在里头散布消息，只有行宫附近才是绝对安全的。被大火惊吓到的民众就都奔这儿来了。 皇帝看顾琰来了，“琰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如今信老七，他还不如信小儿媳妇呢。 顾琰躬身道：“儿臣也认为七哥说得有理。父皇不妨暂避锋芒。至于行宫，父皇带着人离开之后，倒是可以开放给民众避难。”人是活的，行宫是死的。就算行宫被毁，以后还可以重建。而此时让惊慌的民众入内避难，倒是可以很好的收买人心。这里头自然也会混入别有用心的人，但皇家都如此做了，他们要煽动什么也没想得那么容易。 楚王道：“这儿是行宫，怎么能让那些小民百姓进来？何况里头还不知混着什么人呢？” “父皇在哪里，行宫就在哪里。”顾琰沉吟道。 楚王一时语塞。皇帝看顾琰一眼，“让百姓进来避难，这个建议不错。刘方，带着人把东西收一收。” 这个顾琰也能明白，圆明园里的好东西很多，这行宫也不少呢。那些东西是得收一收带走，不然怕是就要不知所踪了。而且留下还容易引起祸端，回头留守行宫的人手肯定不够，引发争抢可不行。到时候东西被人抢走了不说，为了掩盖罪行，还真可能再加一把火毁灭罪证。反正今晚洛阳已经起了那么多处火了。 如今行宫人手不少，刘方带着人一刻钟的功夫就把该收的全收起来了。也通知了各处准备转移。如今能从地道离开，倒是比呆在这个被成千上万民众围起来的行宫有安全感。几个小家伙都还睡着，团子和乐乐玩儿累了还打着幸福的小呼呼。三夫人让人用两个担架稳稳的把他们抬着。 如今，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了。行宫肯定不能空无一人就让民众进来，还得留人。士兵、宫人都得留一部分。还得有主事的人。这样进来的民众才可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不然，一下子到这么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还真可能全部成为乱民。 皇帝看了一圈，目光在楚王身上挺留了一下，很是犹豫。要留下主事，必须有极高的威望，最好还要能够安抚民众的。楚王不适合。他近来在洛阳大肆抓捕人，弄得如今一片乱象，民众对他有抵触情绪。而且有他镇守着洛阳出这么多状况，他也没有震住如今这种场面的威望。 他目光移向顾琰，也很犹豫。小儿媳妇倒是安抚民众的最佳人选，但是留下必定是有危险的。看看旁边憨憨睡着的乖孙子，他有些举棋不定。可旁的贵妃和楚王妃，怕是都撑不起局面。不留人，这场混乱只能加剧。到时候愈演愈烈，无可收拾。倒是小二媳妇留下，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琰儿，你可愿留守行宫，安抚民众？”皇帝很快做出取舍，如今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不能再犹豫。 顾琰早在搁下筷子决定来劝皇帝暂避的时候就知道这差事多半是落到自己头上。三夫人也知道了，所以之前才会那样说。如今的情势也容不得她说不愿，当下躬身道：“儿臣遵旨！” 皇帝颔首，“你点出要留下协助的人员，其他人等，准备进地道离开。” 顾琰将秦王府的人大半留下，又留了一部分皇帝身边的人手和普通士兵。只有这样，留下的人她才能如臂执掌。 皇帝道：“如果事不可为，保存你自身为先。地道的入口朕给你留着。放心，团子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的。就是朕出了事，他都不会出事。” 顾琰慌忙摇头，“父皇是第一位的，团子跟着您，定然无恙。” 顾琰打头，贵妃等人跟着进入地道，众人进去前看向顾琰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感激、庆幸什么都有。三夫人等人也带着孩子进入。 贵妃站在皇帝身边一阵犹豫，忽然走了出去，“琰儿，本宫和你一道。” 顾琰一阵惊讶，一会儿有事的话逃命她应该能逃出去。皇帝此时也只能将她留下善后。但是众人都走了，独独自己被留下，这感觉还是不太好的。她并不是大公无私到‘你们先走，我掩护’的性子。要是单为了团子乐乐还有三伯母元元、师母师弟也就罢了。皇帝也还凑合，至少此时他对她不错，而且他是阿允亲爹。让她掩护楚王夫妻和贵妃，还真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这会儿贵妃主动站出来和她一起留下，她心头好过多了。不过还是道：“贵母妃，您还是跟随父皇离开吧。” 皇帝看了过来，却没有阻止。贵妃肯主动留下也好，要不然允儿回头心头肯定有想法。尤其楚王夫妻都一同离开了。 楚王妃见贵妃站了出去，好一阵犹豫才道：“母妃，儿臣也留下陪您。” 贵妃摆手，“你就不用了。赶紧走，别耽误了！” 顾琰忽然伸手，把贵妃推进了地道：“贵母妃，儿臣会武，就是有个万一要逃命也容易。您的心意儿臣领了。”贵妃留下是可以帮衬一二，但是顾琰更喜欢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尤其是当前的情势下容不得分权。而且，万一她活下来了，贵妃却有事，回头她怎么和晋王交代？在晋王心底，是极爱他的母妃的。 楚王妃赶紧伸手抱住贵妃，不让她再出地道。然后看向顾琰，“九弟妹，过去的事，是七嫂错了。你别记在心头。” 顾琰摇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会儿也算是生死关头吧。她留下是有所牺牲的，甚至可以说是顶了楚王的位置。所以，楚王妃很是感动。 楚王要带人护卫众人离开，临进地道前罕见的对顾琰躬身行了一礼，“九弟妹，将父皇、母妃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回来助你，有劳了！” 顾琰摇头，“七哥，不用了。你护好父皇他们就行。我见事不好，会脚底抹油的。”她还有三个幼子，肯定不能死在这里。以后让人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娃。除非真的是跑不掉了，否则她绝不当烈士。 听顾琰说‘脚底抹油’，楚王似乎想笑，忍住了。这一刻他对顾琰的心结尽去，看她顺眼多了。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三哥一直放不下。他又行了一礼，“总之，拜托了！” 顾琰等着人全都进去了，地道口从里头关起来，交代苹果留下，“你带几个人看着这里，千万不能让人把入口封住了。”到了那一步，这就是逃生的唯一的路。 苹果正色点头，“王妃，奴婢明白。” 顾琰这才对留下的众人道：“走吧，我们去大广场。”她还要去接收留下的近一千五百士兵。皇帝方才又带走了数百人。这一千五百人在手，再有秦王府留下的几十个人，她才有可能不让这乱子闹大。皇帝方才给了她一个信物，可以命令这只人马的几个头领人物。 顾琰让人去召集人马，自己接过吩咐雪梨回去找来的银甲白袍。她本来穿得轻便，是为了以防万一逃命的。如今要去率领那一千五百人守卫行宫，同时让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穿盔甲更容易得到认同感。 顾琰将银甲白袍换上，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都变了。再加上此时事态严峻，她端凝了眉眼，有一众肃杀之美。雪梨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呆愣了。王妃穿王爷这身旧日战袍，竟穿出了一众别样的美态。这是萧允数年前身量未足时穿戴过的，顾琰此时穿来正好。她原本在女子中就是身量高的，这会儿穿这身也挺有气势。 “禀王妃，人马已经集中完毕。” 顾琰点点头，将佩剑挂在腰间当先而出。门口是奉召而来的四个头目，几人看到顾琰都是一愣，他们本以为此时是楚王召集人马。说实在的，对楚王中计，让这只队伍有所损伤他们也是心有不虞。但是那是王爷，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换秦王妃来，这合适么？ 顾琰道：“诸位将军，七哥护着父皇从地道走了。父皇命本王妃留下善后，安抚民众，让事态不至于扩散。还望各位鼎力相助！”说着抱拳行了个军礼。 众人心头有些诧异，皇上竟然命秦王妃留下断后，那看来对秦王妃的能力很有信心。倒是楚王，居然让弟媳妇给收拾烂摊子，未免让人有些不齿。不过，既然还是皇上的命令，他们尊从便是。关键的时刻，如果秦王妃不行，他们几个商议着办就是了。再能干，也只是个女人嘛。敢留下就很不错了，如果做得不好，他们帮着描补一番就是。 走到大广场中央的高台下，顾琰在一千五百人注目下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身后四位将军随行。 顾琰运起内力道：“本王妃受皇命留下，节制行宫兵马，统管一切事务。尔等各回岗位，随时听侯调遣！” 下头的士兵楞了一下，让他们听从女人命令多少有些膈应。不过秦王妃先声夺人，一上来就用内力传音，倒是把众人都震了一下。危急关头，有一个皇家人留下主事，这感觉总比皇家人都走了，只留下他们来得好。而且，各自的首领都在秦王妃身后站着呢，于是纷纷抱拳，“谨听王妃吩咐，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将免礼，各自归位！” 夜色中，顾琰手按佩剑，面色肃穆。下头的士兵、将士仰头看着，齐声应道：“是。” ... 正文 461 留守（2） 顾琰回身对四位将领道：“父皇有令，在他离开后，将行宫开放让受伤的百姓进来避难。行宫中一众太医带着民间大夫看诊，所有药材都可取用。吴将军，你派一百人人去城中将所有的大夫都给本王妃弄来，药材也搬来。” 既然是皇帝的命令，四人便不再多话。吴将军躬身道：“末将领命！”心头嘀咕，这秦王妃很懂行啊。这会儿谁还有功夫去请，当然是弄来作数。 “关将军，你负责巡视行宫防务。一旦发现可疑人等，可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关将军得到先斩后奏的交代很是满意，也领人走了。四位将军听顾琰分派，觉得颇有章法便没有出声提醒或者反驳。剩下还有王、李二将这会儿都望向顾琰，等着她的吩咐。 顾琰道：“你们二位随本王妃去宫门处。就是要放人进来，也不能让人浑水摸鱼。外头那么多人鱼龙混杂，还得靠你们镇着。”如果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舍得把自己弄伤，那混进来了能起的作用也有限。她第一步，只放伤员进来。让他们先在宫人的住处歇着就是。住不下，那就搭帐篷。如今秦王府的人已经将行宫里所有的帐篷都收集了起来，带着士兵正在搭建之中。 她已经让人传话给萧戎，让他去城中富户家里搜罗各种物资。衣食住行统统都需要。拿走的东西记个数，回头告诉老爷子，让他安排人去还或者去奖励就是。现在就是要集中力量办大事。不肯的不愿的，强借！这事儿有些得罪人，目前这四个将军还不够信服她，怕是不肯。只能让自家妹夫去了。左右萧戎面相严肃，也适合干这个。至于顾珏，此时真的顾不上她了。只能希望她是暴露了身份出行，别人想着抓了她来威胁自己，不会伤害她。 行宫外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前面的人身不由己的被后头传来的巨大力量推着往前。众人心头就一个信念，靠行宫越近越安全。 忽然，宫门缓缓开启，两列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有序的从里头跑步出来。长枪同时重重的杵到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老百姓一惊，生怕是要驱赶镇压。毕竟，这是行宫啊，哪是谁想来就来的。这是冒犯天家威严。他们本也不想考这么近的，是被身后的力量推着挤到这个位置的。一时，惊恐涌上前面的人群心头。如果官兵要动手，首当其冲就是他们遭殃。可是，退无可退啊。后方还在传来不小的力量往前挤压。 数十名士兵出来后，有人抬出几个六尺见方的箱子拼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台子，还铺上一层暗红色的地毯。抬了桌子凳子等山区。众人不由都仰头望了上去，手上脚下都忘了动作。一时，站在前方的人感到，连后方传来的力量都消失了。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银白的身影飞身而上，站到了高台上。行宫外上万人都朝那道身影看了过去。 顾琰看一眼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心头也是一惊，再过一阵真的闹起事来，可是不得了。幸亏把老爷子劝走了。 她运起内力朗声道：“我乃秦王妃，奉皇命，先接伤势最严重的百姓进行宫由太医治伤。其余人稍等，朝廷会有相应安排的。请大家把中间的空地让出来，把受伤最严重的的百姓抬过来。吴将军要带人去城中请民间的大夫都来协助，大家让他们先走。”这会儿各道门都被堵住了，根本出不去。 老百姓闹哄哄的议论了一番，有些人道上头的确是秦王妃不假。他们在花车游行的时候听到过她的声音。于是，众人很快把中间的大道让了出来。吴将军骑马带着人出去，然后陆续有伤重的人抬了出来。这会儿城里的医馆根本救不过来。很多人家把伤者也带来了只求不要再遭祝融。这会儿听说可以进行宫得到医治，都万分欣喜。 伤员只能被抬到或者背到关天河方才划下的一道白线外，那里离顾琰还有六丈距离。到了那里，就有士兵上前抬人。抬进去，在已经收拾出来的灯火通明的大广场被留下的以王太医为首的七名太医以及他们的徒弟按伤势轻重诊治。顾琰让人把一道道宫门都敞开了，这样外头的人能直接看到大广场去。眼见为实！ 一时，这件事就在外头传开了，陆续有伤员送出来。受灾的百姓也心安多了。秦王妃的名声还是极好的，而且此时众人也本能的选择相信代表朝廷出面的她。遭灾之后能有皇家的人站出来稳定民心还是很重要的，让人感觉踏实。而且还开放行宫让伤者进去得到治疗。这感觉比方才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城里跟着人流走好多了。 还有远处的伤者也在陆续被抬来，中间空出的通路顾琰派了士兵维护保障畅通。一时，宫里的太医们忙不过来了。王、李二位将军则帮着弹压现场，以防有人趁机作乱。还好，吴将军带人出去抓小鸡一样的把全城的大夫及时抓来，各家的药柜里治疗灼伤的药材也被他尽数搬来。 顾琰对惊慌的一众大夫道：“各位大夫先进去，协助太医们诊治受伤的百姓。朝廷会记得你们的功劳的。” 大夫们发现被抓来只是治伤救人也就稳下心神，纷纷对顾琰行礼，“谨遵王妃吩咐。”方才不断有现场的百姓向顾琰跪拜叩谢，所以他们一来就知道了她是什么人。 顾琰挥挥手，“进去吧。”吴将军‘抢’大夫的同时把行宫在救治受伤民众的消息也发布出去了。一时又涌来了不少伤者。 这会儿顾琰已经坐下，齐娘子和雪梨站在她身后。 顾琰看一眼雪梨，后者运起内力喊道：“还有重伤的没有？” 方才顾琰给伤员定了性，无法行走的、缺胳膊断腿的、不赶紧治就要断气的先治，其余的稍后。有王将军和李将军带人弹压，也无人敢有异议。一时现场次序井然。 之前那批重伤员可以不用怎么怀疑，要么就是快断气的，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可是如今让轻伤员也进去，就得格外留心了。顾琰让给他们单独划了一份区域，以便监管。 顾琰一直在高台上，就是要让远近的民众都看到她。让他们能够安心，朝廷不会不管他们的。这让事态很快稳定下来。老百姓见有人管心头就不再恐慌。如今要煽动他们就不容易了。不过，这无形中也让顾琰自己成了一个绝佳的靶子。王将军和李将军劝过她下来，她摇头表示她此时不能走开，二人便安排了十六名拿着盾牌的士兵站在她的四面，随时护卫。 顾琰就那么坐着，手撑着头，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王、李二人看到了一时有些无语，方才秦王妃一番分派极有章法，就连里头被迫给受伤百姓当看护的宫女们都有秦王府的人监工，不敢对百姓有所怠慢。可谓事事处处都考虑周到了。四下里的百姓如今也被很好的安抚了。现场的次序也就更好维护了。结果他二人一抬头，秦王妃就在那上头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也多了起来。方才顾琰话不多，有些高冷。但是她做的事是极得人心的。所以这会儿看到她当众打起了瞌睡，一众百姓都觉得她很亲民，自发的声量就小了下去。 齐娘子也有些哭笑不得，眼见轻伤员也差不多都包扎好了，便伸手碰碰顾琰。这些轻伤员，包扎好后，就被直接带到一旁的帐篷里安置了。还有一碗热汤可以喝，能领到一个杂粮饼子。至于重伤，这会儿也在重伤区被看顾着。 顾琰被碰醒，满脸疑惑的抬头，隔得近的百姓甚至能看清她脸上从疑惑到清醒，有人发出了善意的低笑声。这个王妃，忒平易近人啊，感觉不是那么高高在上。 顾琰听齐娘子说了当前的进展，用袖子挡住脸打了个哈欠，“让老弱病残孕进去安置，青壮就自己找地儿先窝着。等萧将军那里的帐篷收集回来，如果里头还有得剩就在这外头给他们搭一些。” 齐娘子把这话大声传达了，王将军和李将军便安排让符合条件的人有序进入。路过高台的人都朝顾琰道谢，顾琰摆摆手，“都是皇上的恩德，不用谢本王妃。”如今行宫里头收容的都是老弱病残孕伤，这外头的青壮也都被安抚了。出状况的几率越来越小。不过，也不能大意就是了。 顾琰转头问雪梨，“多少人了？” 经过高台入内的人，雪梨都有在计数。 “回王妃，已经陆续进去近千人了。看样子，人还会越来越多。”今晚的火灾，伤者着实不少。而且老弱病残孕这洛阳原本就不少。 这会儿都传开了行宫收容这些弱势群体了，人肯定会不断涌来。其实青壮里也有人蠢蠢欲动，能进去有个地方睡觉，吃到热汤热饼，当然谁都想。可是看到王将军和李将军手按佩剑带着数百名士兵巡场，就没人敢有异动了。不少人干脆找地方窝着准备等天亮了。 远处，有混在人群里的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又是这个女人！头儿，要不要干脆……” “容我想想。”在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杀死被十几面盾牌保护的秦王妃怕是不容易。不过，这会儿如果能杀死这个女人，现场肯定会乱一阵。他们也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但是，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在出面。而且还把这么多人放进行宫去。天朝皇帝莫不是已经不在行宫了？ 他们本来是想用洛阳这些老百姓当人肉盾牌冲进行宫的，谁料到这个女人又出来挡路。上一次没能当场击杀她，还真是遗憾哪。谁能料到她身边除了乳母居然没一个人不是好手，就连她本手身手都如此之好。而且几方的救援都来得那么及时。现在她出来这么作为一番，原本因为几番失火而浮动的人心又被她安抚下来了。而且，天朝皇族尤其是这位秦王妃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又上了一个台阶，就连东昌移民都很信服她。她如今在洛阳地界上，怕是已经到了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地步。想要再煽动人闹事儿，就更难了。还是楚王好啊！一步一步按照他们的设想来走。如果留下主持大局的是他就好了。 这会儿刺杀秦王妃，难度非常的大，不容易成功更不容易脱身。一定会被看成是公敌，踩成肉酱。如果这样能弄死她也就罢了，可是她就白袍飘飘或站或立于那么多盾牌之后，真的没办法将她一箭毙命。那这样死了就极其的不值。 “事已不可为，撤！” 顾琰又掩口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她从来都是要睡美容觉的啊。熬夜这种事一向都和她绝缘的。局面看起来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也是妇孺之一，她要回去睡了。 “王将军、李将军，这儿就交给二位了。有事情，你们和萧将军商量着办。”维持次序什么的，不用她再交代多的。这些老家伙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她放在高处的岗哨方才旗子倒了几下，想来是有人逆流想出去。 这会儿所有人的都往行宫方向来。她已经说了，明早给众人施粥。管饱不可能，但是至少不会饿坏谁。行宫的储粮也不够这么多人消耗，但是萧戎弄回来很多。顾琰估计就连费夫人家之前没被抢的粮铺也被他抢了。所以，此时想离开的肯定有鬼。 王、李二人躬身应下。其实今晚这个局势，他们也捏了一把汗，生怕灾民暴动。如今秦王妃出面把事态缓和下来，再好不过。 顾琰站起来招招手，“萧将军，把借给你物资的大善人们的名姓以及他们捐助了多少物资让人给念念。这样的善行一定得表彰。那个，广而告之！”她是让萧戎记了个数的。这些她没承诺要还。以后把名单交给老爷子，还得了就还，还不了就不还了。她此时承诺了，以后又还不了倒是个麻烦。倒不如让他们以为被官兵抢了，这会儿落个善名不好追讨。以后真能得回去，再来惊喜一下好了。她这会儿除了打富济贫，也无有其他好办法。难道那些家伙真的肯捐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过最好还是老爷子能出面开国库还了最好。 萧戎丢了媳妇儿，心情肯定不好。方才行事也一直黑着脸，吓得那些富户不行，东西很快就弄来了。不过这会儿听到顾琰这么损的主意，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顾琰站起来，朝老百姓挥了挥手，“在场的都是青壮了，本王妃也要回去安置了，这里留下一众将兵和诸位作伴。大家能睡还是尽量睡一下。明早醒来应该就可以喝热粥了。捐粮、捐碳的大户有以下这些，大家要感谢他们啊！” 她一下来，萧戎安排的用内力诵读名单的人便上了台，“城西xx巷徐员外，捐粮二十担……”这活儿还得有几个人轮替才行，萧戎工作效率颇高，这洛阳的大户就没有落下的。一个人念完，亏嗓子。场上众人听了，便有人喊道：“谢谢徐员外！”喊得人越来越多，是真正的广而告之。 顾琰下得台来，齐娘子凑近道：“王妃，方才有人想走，可是走了不几步就停下混入人群不动了。这会儿再找不出来了。” “也是人精啊！罢了，只要事态在控制之中就是了。这么多人，只要对方不动，根本不可能把人找出来。” 顾琰上了肩舆。剩下的人里萧戎职级最高，这里的事就交托给他了。本来还想把顾珏的下落着落在这些人身上的，看来也暂时无法了。只得等局面缓和了，再找。顾珏此时都还没有消息，十有**是落入这些人手中了。说起来倒是让人能放宽些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琰直接在肩舆睡了过去，方才她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生怕出什么状况。在场可是有几万人了，一个失控，不是她手头一千多人能控制得住的。 行宫的前半部分归宫人住的地方，空场地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帐篷。吴将军抓了大夫回来，便被顾琰委派来盯着后勤工作了。他在军中也管过后勤，倒也弄得井井有条。 大广场那里还灯火通明的在救治伤员。小菊在这里盯着，以免从前只伺候贵人的宫女们对老百姓各种怠慢。这会儿看到肩舆便走了过来想汇报一下情况，结果看到顾琰已经歪在上头睡着了，便默默的又回到她的岗位上去。眼底颇有些心疼她家姑娘不得不承担这么多。 其实之前进地道的时候，顾珉是想主动留下帮衬的。可是顾琰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三夫人等人。意思是这里咱们的人全是妇孺，连个壮年男丁都没有她没法子放心。顾珉这才没有坚持，和一众侍卫一起进了地道护卫在皇帝身侧。 ... 正文 462 留守（3） 顾琰这儿有萧戎和关天河、齐娘子、王太医等人帮衬，只要不是灾民暴动而她又在现场走不开，她都安全无虞。而如果发生那种情况，不管谁在场怕是都救不了她。倒是那边，皇帝在跟前还好，万一到了必要的时刻，皇帝又一个错眼没看到，楚王会不会丢下秦王府里不那么重要的妇孺就不好说了。回头说她们自己走散了，难道危急关头还有机会半道回去找？ 欧子川也是被她以这个理由送走的。他是觉得留下小婶一个女人，自己却跟着从地道逃走不能接受。顾琰便委以重任让他去照顾秦王府一堆的妇孺。欧子川听了顾琰隐晦的说明，这才不再坚持跟着一道走了。 顾琰被抬回住处安置。行宫的绝大部分是供给贵人们起居的，这会儿除了顾琰这儿全空着。其实如果全部开放，完全还可以再收容进来上万人。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有事情都得有个度。她只让受伤的灾民进到宫人们起居的地方，婆家的一众亲戚还能勉强接受。如果把人放到了这里头，那可不成。而且，就是只开放前头一小部分收容灾民，他们也已经很惊喜很感激了。再说了，宫人的住处也不至于奢华到引起人过分的贪念。真要让人到后头来，看到那些闻所未闻的珍品，能把持住的大概也就一成不到。那就是引诱人犯罪了。过犹不及，所以这样就好。皇家也不能太过于亲民了，这个天堑不是她能打破的。 因为劳累，顾琰今晚上睡得难得的好，第二天还是雪梨用毛巾给她敷脸才把她给弄醒的。 齐娘子看她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便禀道：“王妃，四十口大锅熬出来的粥已经开始向灾民施粥了。按您说的，把外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叫了进来做帮手。有的跟着学做看护，有的熬粥。那些等候施粥的青壮有士兵看着，都老实排队没有闹事的。另外，城里的火昨天半夜就全部扑灭了。只是，萧夫人依然没有消息。东昌那边也没有消息。王爷倒是派人来问过这边的情形，属下已经据实回报。” 顾琰遗憾的道：“没有闹事的啊，看来那些人真的打算把自己隐匿在灾民里了。”阿允派来的人大概是日以继夜马不停蹄跑了两天才在昨天半夜跑到的吧。恐怕他也没想到这次传回去的消息那么惊悚。 “等那些青壮吃过早饭，就进行下一步吧。”萧戎也弄到不少修房建舍的物资。如今有的是人力，再找出一些有经验的工匠和青壮劳力，今天就可以开始重建工作。只要许诺给这些人每顿吃干饭，每天有一定数额的铜板，外头报名的人肯定多得很。工部有个侍郎之前跟着来洛阳的，顾琰点人留下的时候可没忘了他。这会儿便是他发光发热的时候了。以工代赈，也很好的杜绝了青壮年无所事事生是非。 “好的，那王妃今天有什么安排呢？” 顾琰搓搓脸，她想睡懒觉，算不算安排？不过肯定不行啊，老爷子如今算是把洛阳交到她手上了。 “我先在行宫里看看，然后去城里转转，看一下昨晚火灾受损的情况。”她还得去慰问一下受灾群众呢。 齐娘子蹙眉，“暗中捣乱的人还没能清理出来，王妃您这一出去，那些人……” “让萧将军带人跟着就是了。那些人不揪出来，就是个极大的隐患。而且珏儿落入他们手中，也得尽快救回才是。好了，叫人给我梳头吧，梳个男式发髻就好。” 梳洗完毕，吃过早饭，顾琰便往大广场的临时医院去了。她今日依然穿的是昨晚那身。要是萧允和团子也在，也这么穿戴的话，一家三口就可以凑成这个系列的大号中号和小号。 “秦王妃来了”有人看到顾琰，激动的喊道。顿时所有的人包括伤员都朝顾琰一行人看了过来。顾琰昨晚坐在高台上给人看，多少有点高冷，这会儿却是自动开启了亲和模式，一径微笑着。 这个大帐篷里全是伤得有些严重，但又不算最严重的的女子。伤得最严重的这会儿还在昏迷状态，不需要慰问。伤得不严重的，则不需要特地去慰问。毕竟有三千多人，就算排除掉男子，也还有一千多。顾琰也不可能都去慰问。 她就近找了张简易的病床坐下，这是昨晚找来的木料让木工师傅连夜造的。宽三尺，长六尺（按现代的尺寸算的，我懒得换算了）一个大帐篷里隔两尺的距离摆一张，一共有五十张。这会儿看看，吴将军这个搞过后勤的工作还是完成得不错的。 “老人家，您还好吧？”顾琰制止了病床上满怀感激的一众伤员下床跪拜，问候起她坐的这张病床上的老太太来。 “好好，都是托皇上和秦王妃的福。”老太太想来一辈子也见过不少事，这会儿虽然激动，口齿倒还清晰。 顾琰看看四方，一众伤员都在看着她，便笑着开口，“大家安心在这里养伤，朝廷已经在安排给大家重建屋舍了。等你们好了就可以回家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给我这个亲如姐妹的豆夫人讲，她一定会转告我的。”顾琰说着拉过一旁陪她巡视的小菊道。这个‘医院’的一些杂务她就交给了小菊盯着，吴将军手下可没有这方面的人。而且让那些士兵和宫女们走得近也不好。再说，凭她对小菊的看重，这会儿也没哪个宫女敢跟小菊叫板不听招呼。要知道如果昨晚行宫被攻破，最惨的怕就是她们这些宫女了。 小菊冷不丁被拉过来，楞了一下笑道：“什么豆夫人，我就是姑娘，哦，秦王妃身边打小伺候的丫鬟。大家可以叫我一声豆嫂子，有什么就请人来告诉我好了。” 顾琰又问候了几个年老或者年幼的伤员，然后站起来道：“还要去街上看看昨晚到底损失有多严重，这就走了。大家安心休养吧。”病号饭她是叮嘱过的，方才也去看了，比外头施的粥稠多了。 “恭送秦王妃！”宫女们和新近加入帮忙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下拜。 顾琰摆摆手和王太医、小菊一起往外走。 “王太医，你去歇会儿。然后安排一众太医和大夫轮休。昨晚那么多伤员，大家都辛苦了。告诉他们，我会记得他们的付出，父皇也会知晓。”这件事做完之后会有什么影响，顾琰如今已经完全放开不去想了。不管怎样，此事她都必须不留力气的做好。洛阳乱了，对东线的战事影响巨大。对西线也同样有不好的影响。 “是。”王太医点点头。他还真是有些撑不住了。不过，昨晚救死扶伤。这是他当太医以后只给贵人诊治就很少拥有的成就感啊。 顾琰又对小菊道：“你也去歇会儿，听说你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别自己先累垮了。” “姑娘，我知道的。” 看望过伤员，顾琰又去看收容的老弱病残孕。这边倒是挺热闹的，她之前让几个留下的女官过来登记这些人能做些什么。众人都在积极的自我表白着。以工代赈也不仅限于青壮男子。女子也是可以的，哪怕只会做衣服、做饭、照顾人也都是可以的。一样能够吃干饭，还有铜板可以领。很多人都想挣这个工钱，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这会儿气氛比昨晚刚被收容的时候好多了。有一种叫做希望的意味在流动。 顾琰略站了站，没惊动人便骑上马往行宫大门去。 萧戎对顾琰打算引出那伙暗藏的人不太赞同，这会儿还在试图打消她的念头，“王妃，您是千金之躯，不该以身涉险。内子如果知道，也不会希望您亲自做这事的。”昨晚的事情出来以后，他对这个大姨子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昨晚那可真是千钧一发啊，一旦数万灾民就那样涌进行宫，洛阳就真的是大乱了。可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顾琰控着缰绳道：“就算不为了救珏儿，本王妃也得出去看看才行。一是了解情况，二是继续安定民心。” 了解情况这一条，萧戎自问可以代劳。但安定民心他就不够威望了。如今的秦王妃在洛阳百姓心底，不但是皇家的代表、如今洛阳一言九鼎的人物。同时也相当于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有些事她能做到，换一个人还真是不行。 对萧戎的说法，顾琰莞尔，低声道：“我如今就是个吉祥物。”就是不知道三个儿子能不能成为她的吉祥物，保她真的千岁千千岁。大球小球跟着皇后回京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好儿的。这么小的孩子离开了娘，怕是会不适应很久吧。要是生病就更麻烦了。还有团子跟着皇帝从地道逃逸，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娘不见了又会怎样的闹腾。那些人既然想对老爷子下手，总不会做到这一步就放弃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有危害到那一行人的举动。 萧戎耳力好，听到了顾琰的小声嘀咕，但看她不想多讲也就没有问。 很快走到昨晚离行宫最近的失火处，一群人正在清理着残垣断壁，干劲儿十足。这儿是最早要被重建的。一应物资都是富商大户‘捐’的。昨晚萧戎的处理简单粗暴，顾琰安排人广而告之众人的善行之后，打算对此描补一下。所以临时增加了一个行程，就是等会儿回去行宫将会见见这洛阳城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让他们去给富商大户讲讲锅里有碗里才会有的道理。如果洛阳乱了，他们的家产肯定十不存一，倒不如如今不伤筋动骨的落个好名声。如今这个善后工作，她也是第一回做，也是边做边学。 顾琰没有打断重建工作，让人阻止了那些人过来拜见，和萧戎一起继续打马往前。不过在她走过后，还是不少人自发跪拜。然后，秦王妃在城里巡视的消息就传开了。很快，越来越多的洛阳民众涌上街头。顾琰被围观了，路也走不动了。 萧戎头痛不已，这样他更难保障大姨子的安全了。他的手一直放在佩剑上没有拿开，指挥随行的一百来号人把顾琰牢牢护在中间不让人靠近，然后派人前行开路。 顾琰在马背上朝路人微笑颔首，对这种状况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她是如今留在洛阳地位最尊贵的皇族，昨晚出面安定了火灾后惊慌失措的灾民，或者还可能阻止了一场大乱，再有她也是颜值爆表的。今天出门造成这种轰动效应是理所应当的。想来此时热情围观的人里就有想取她性命的。她在银甲里还穿了贴身软甲，虽然没有武侠里那么夸张的效用。但如果拿的不是什么神兵要想杀死她也不可能。再说了，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护着，暗中也有暗卫跟随。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所以，要想置她于死地可不容易呢。 顾珏落入敌手，还是尽快救回来为好。虽然萧戎没有说什么，但做人夫婿的怎么可能对媳妇儿被人抓去超过八个时辰还心无芥蒂。昨晚本来是对外说顾琰去顾大姑旧宅替顾琰取东西了，但到了夜里出现了火灾，还有数万灾民围住了行宫，她依然没有露面。这不能不惹人疑窦。人再救不回来，就难以说圆了。 顾琰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朝热情、激动的民众挥着。两旁喊‘秦王妃’的声音不绝于耳。如今的人口基数不大，洛阳这样的大城镇也不过十多二十万人口。所以昨晚那几万人里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受灾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担心还会出现火灾，然后出于从众心理跟着人涌到行宫附近避难的。顾琰如今想的就是让众人安心，没受灾的就回到自己家中去。只要不再是几万人围堵在行宫门口，她这颗心就能够放回去了。她给三天时间，三天后没有受灾却还在行宫周遭不走的，她就要驱赶了。这会儿嘛，怀柔为上。 等到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了，这场危机也就算是过了吧。那老爷子也能带着团子他们回来。她也就可以交差了。然后，就可以回京城了。老天保佑，这件事赶紧过去吧。还有师傅他们也快点回来吧。 今天洛阳的天气不错，一切都给人一种有希望的感觉。顾琰骑马看遍了昨晚失火的几处地方，民众跟了很长一段路。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一路都热闹得紧。工部留下的那位马侍郎也算得力，这会儿已经做出了全盘的规划。把人手、物资都调派好了。顾琰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是满意，打算等老爷子回来之后向他举荐。 但是，也有一个官员让她很是不满意。那就是洛阳知府。昨晚救火很是不得力，还有之前也完全没有发现一点先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尸位素餐。今早萧戎告诉顾琰，昨晚救火时倒是一个姓章的府尹很是得力，也比较得民心。 顾琰看了一下如今的洛阳，觉得这事儿不能拖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地方长官无能也是很要命的。既然已经将此事的影响抛诸脑后，顾琰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老爷子是授她全权处理洛阳事务的，所以暂时让不称职的洛阳知府停职，让得力的章府尹代职也是她职权范围内的。有这么一个能人帮衬，洛阳的局面也会安稳得快些。她的压力可以减轻很多。 “洛阳知府背后的人是谁？” 萧戎听了这话就知道有戏，秦王妃果然是个有担当的人。 “听说他是宁王妃的族人。” 顾琰嗤笑一声，宁王府和秦王府已经是撕破脸了，也不怕多这一桩事。就是回头有人说她公报私仇她也不怕。知府的不作为和楚王的平庸才导致了洛阳出这么大的状况，搞得老爷子都逃了一回难。这种人不撸了，简直没天理。再说了，她也只是让他暂时停职，又不是越权免他的职。她这个钦差这样做，合情合理合法！ “去府衙！” 萧戎挑眉，“还是召知府和府尹到行宫吧。”这大街上虽然民众众多，一路跟随，但是对方要下手也不容易。这要是去了府衙，老百姓可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不是正好给人下手的机会么。 顾琰笑笑，“我不想拖了，珏儿今天必须救出来。不然，事情就真的瞒不住了。” 萧戎道：“秦王妃，不管内子有没有出事，末将向您保证。她的正室之位不会动摇。” “可我不想流言蜚语跟随她一生。更不想她因此被你母亲责难。”一旦消息走漏，那顾珏就算有她撑腰不用被迫自尽，这辈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她相信在萧戎的保护下，自己可以平安。这么做，也是要让这个妹夫知道她挺妹妹的决心。只是正室之位不动摇有什么用。 她有信心，但萧戎却真的不敢冒险。此时秦王妃出事，不只是无法向秦王交代。他是无法向洛阳的老百姓交代啊。而且，还是为了救回他媳妇儿以身试险。 顾琰冷下面孔，“怎么，你打算舍弃珏儿？” ... 正文 463 诱敌 被顾琰这么一问，萧戎一滞。他是那种很传统的男人，不到万不得已，哪有放弃自己媳妇儿的道理。哪怕那不是他心头所爱。于是颇有些艰难的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末将又岂会希望内子有事。但是，如若王妃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末将不能冒这个险，更担不起这个责任！” 顾琰听出他话语中的真诚，叹口气道：“我坚持要赶紧把珏儿救出来，不只因为她是我妹妹，还因为她是萧将军你的夫人。更因为不赶紧把那群人揪出来，咱们就处处被动。总不能一路他们放火，我们一路灭火吧。防不胜防啊！一个不好怕是就来不及。”救火队员不好当，尤其这还是天朝的主场。一个闪失就不知多少百姓的要送命。要想尽早把那些人抓住，以顾琰为饵设伏是最好的办法。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是到洛阳的府衙向知府问责，引出那批暗中行事的贼人。 萧戎迟疑道：“王妃如何知道他们一定就会上钩？” 顾琰笑笑，“他们好像已经被我搞得几度功亏一篑，尤其是昨晚。再说他们还有不少人因我而死。如今怕是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而且如今杀掉我，就有极大可能翻盘反败为胜。任务失败大概他们回去也是个死。凡此种种，他们肯定会放手一搏赌一把。只要能杀掉我，哪怕全数葬送于此也在所不惜。” 萧戎还是难以下这个决心。如今的情势多半是秦王上位，如果秦王妃在他护卫下有失，他这辈子再怎么奋斗大概也是白搭了。秦王、秦王世子都不太可能心无芥蒂的重用他。但若是此时执意不肯，又很可能狠狠得罪秦王妃这个大姨子。 说句良心话，顾珏这个妻子在萧戎心中一直不是单纯的存在。一开始她是齐王的继女、魏王的侄女，如今她是秦王妃的妹妹。顾珏从来都不是他心悦之人，当然当初背弃表妹是萧戎自己的选择，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有担当的怪到顾珏头上。但成亲以后她骄横跋扈，不敬婆母夫婿。直到齐王、魏王相继垮台才有了改观。更要命是顾珏还不能生养，害得他到如今都还没有一儿半女。要说萧戎对她有多喜欢那肯定也说不上。 如果顾珏不是秦王妃的妹妹，那么此时拦阻秦王妃涉险，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他半句，反而要说他知道轻重。岳母和小舅子又能奈他何？救顾珏要担的责任太大了，而且她又被人掳走这么久。取舍之间的得失谁都得掂量一二。 可偏偏从前只对这个妹妹有点儿面上情的秦王妃，如今不惜以身试险也坚持要救她。那就不是可以轻言放弃的了。秦王妃的枕头风必定是非常厉害的，而且小世子也是她所出。得罪了她，不但是在秦王手上难以施展抱负，就是熬到小世子当政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看萧戎陷入天人交战，顾琰心头冷笑。这个妹夫，一开始能为了讨好齐王放弃青梅竹马的表妹，就充分展现了在他心头情爱的分量。和权势一比，情爱什么都不是。也难怪他那位表妹就算如今终于嫁了他，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也不再如从前一般交心。 孙茯苓这是什么眼光啊？能干倒是真的很能干。可哪里是良人啊？当然，也不能说萧戎就有多坏，他这样的三观在如今似乎才是主流。这还是个真小人，不是伪君子。如果这会儿萧戎表现得多着紧顾珏，那才是假得不能再假，让人不敢信。 “想好了没有，萧将军？这次珏儿出了这样的事，你有放弃她的想法也无可指摘。不过，想做秦王连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这一次的事，想来珏儿回来也不会没有触动。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夫婿，再是能封妻荫子又如何？如果顾珏想和离，以免以后因为此事被萧戎的娘磨搓，那这个主她这个当长姐的就做了。 萧戎俯首，“王妃这话真是诛心，但末将还是不能让您犯险。”得罪了秦王妃，总比让她出事来得好。如果秦王妃因此对他报复，那别人也只能说他是深明大义，是秦王妃不讲道理了。就是要坐冷板凳，秦王也会有所安排。但如果秦王妃因为救他妻子今日出事，他才是永无出头之日。要抓那群人固然重要，但秦王妃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顾琰摇摇头，“本王妃可不是在和你商量。王爷命你协助，却不是让你来驳回本王妃的命令的。关天河——” 关天河一直骑马随行在侧，这会儿驱马上前，“王妃有何吩咐？” “派人秘密去府衙设伏。” 关天河和齐娘子对视一眼，他们都是知道顾琰的固执的，的确这一次也不只是为了救出萧夫人这么简单。但萧将军这么取舍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作为苦主，是只能这么表态。 “可是王妃的安危……” 顾琰看一眼齐娘子，“又不是没有换过身份。” 关天河和齐娘子闻言一喜，王妃肯和齐娘子调换身份就好。她们二人身量、体型都相当。而且齐娘子天天跟着顾琰，要模仿她的声音、举动糊弄过外人也不难。之前齐娘子就替顾琰坐过内惩院的牢房。要不是临时找不到第三个身量体型如此相似的人，而昨晚齐娘子也一直侍立顾琰身后，那就可以直接让齐娘子替她去，她都不用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顾琰便不待洛阳知府过来陪同巡视，直接调转马头往府衙去。知府虽然之前不得力，但昨晚那样的情形他还是不敢不全力救火直接回家睡觉的。所以这会儿他才在府衙后的住处休息，没有能够及时来拍顾琰的马屁。不过再拖下去，他怕是就可能赶到了。那就破坏今日的设伏计划了。所以这会儿顾琰只是装作越看越怒，大骂知府无能，让这么多百姓受灾，却不能及时制止火势。怒气冲冲的就往府衙去了。 沿途的百姓听了她的叱骂，都知道秦王妃是找知府算账去了。对这个知府，爱戴的人着实不多。因此他们还给让出了道路。只希望秦王妃将知府就地免官，把章府尹扶上位。对于秦王妃其实没这权利，只能暂时停知府的职，等皇帝或者户部发文处理这样的流程，他们却是不甚清楚。当然，这洛阳城里此时也不乏暗中说顾琰牝鸡司晨的老冬烘。但是此时只有她肯出头，他们也不敢公然说什么了。 进府衙的时候，顾琰和齐娘子还没有更换身份。知府今早才睡下，也是和王太医小菊等人差不多，忙了个通宵。顾琰是发了话让昨晚忙碌的人今天都可以休息的。而且府衙有三个府尹，完全可以轮班。所以他就安心躺下了。想着自己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而且秦王府和宁王府交恶的消息，这下头的人还不知道。他完全没料到一介女流的秦王妃会直接来府衙停他的职。也是他脑子不够用，在这关头被皇帝留下来稳定局面的女流之辈，能等闲视之么？ 因此知府被人叫醒，让他赶快穿衣，秦王妃来了的时候，还在发懵。洛阳过去一直是和平、繁华、富庶的。所以他这个知府当得也很惬意，种种不足也都被掩盖了。他昨晚着实是累得很了。这会儿被叫起来还有些不乐意，嘟囔道：“还真要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成？” 顾琰便利用这个时间差和齐娘子快速更换了衣服，各自戴上了面具。如果来的是王爷，大可以一脚踢开知府的房门。可她是王妃，当然只能坐等让别人去催促了。这个时间段便是可以利用的，这是来之前就计划好的。萧戎冷眼旁观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环环相扣。但对她以身诱敌还是不赞同。那些人抓不到不过多死一些小民百姓，值得秦王妃冒如此大险么？ 对此，顾琰心知肚明。这的确是所受教育不同，三观不合。换了萧允在这里，怕是一样认为她的命比老百姓的值钱多了。可她没办法漠视，能同意和齐娘子互换身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就是齐娘子和关天河心底肯定也是认为不应该如此取舍的。他们只是知道顾琰不会听劝，拗不过她而已。齐娘子方才死活不肯穿顾琰脱下的贴身宝甲一定要她穿了回去。顾琰对此也没有办法。其实她也不会大公无私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旁人的命。她还有三个幼子呢。是通盘考虑后觉得这样最合适也有安全保障才坚持的。但是，身旁的人都不敢拿她的命冒险。宁可放弃自己的妻子，也想要她这个‘贵人’平安无事。 知府匆匆忙忙穿戴了官服官帽赶来，“下官参见秦王妃！” ‘顾琰’冷冷看他一眼，“邱知府，你可知罪？” 邱知府脖子一梗，“下官不知。下官从昨晚失火时分一直忙到一个时辰前才去躺下稍息。原计划午后又要起来忙碌的。”他原本的确是计划再睡一会儿起来去跟着秦王妃巡视全城，既是表明他在跟进，也要趁机捧一捧秦王妃。但这时候肯定不会这样讲。 “你不知？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辖下藏了那么多别有心思的人，不知道这些人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害得父皇都不得不从地道离开行宫暂避。这都是因为你不知。” 邱知府一时语塞，他昨晚这么卖力就是因为知道之前是自己失职了。可是，谁能想到一贯交好的东昌暗藏如此狼子野心啊。皇上不也没想到么。 ‘顾琰’看穿他所想，“父皇要想的是天下大势。这些地方的事务就是交托给了你们这些地方官员。你什么都想不到，要你何用？来人，剥去他的官服官帽，暂时停职。等候父皇回来发落。这段期间由章府尹代行知府之职。”章府尹这会儿不在，还在外头忙活呢。等下让人去知会他一声就是了。 邱知府大惊，“秦王妃，你无权如此。下官是十年寒窗，金榜题名的两榜进士。下官的官职是朝廷所授、皇上亲封！” 秦王府的侍卫哪里管他嚷嚷什么，几个人上前抓住人就开始执行命令。 ‘顾琰’道：“行了，别嚷嚷了。本王妃是钦差，暂时免你这个尸位素餐的蠹虫的职，等候父皇回来发落而已。又不是罢你的官。这里头哪有越权之处？再让你把这个位置占着，还不知耽误多少事儿呢。” 顾琰在旁边看着，真有一种匪夷所思感。齐娘子没和她对过戏，但是发挥得太自然了。如果是她自己，这会儿的情景肯定一般无二。果然身边的人对她观察得够仔细啊。 就在堂上堂下众人都在关注着邱知府被剥去官服，府衙门口还有不少百姓围观的当口，异变陡生！一只长箭从对面的角楼以一个刁钻角度破空而来，目标正是‘顾琰’。 萧戎和关天河都赶紧飞身过去，想要击落长箭。但由于男女大防，他们离得都有些距离。顾琰瞥了一眼，扮成她的齐娘子袖中滑出一柄长剑，抬手朝已经来到面前的长箭用力一挥。那只箭偏了方向射到桌案上，几乎齐柄而入。 顾琰看到齐娘子虎口都裂开了，暗自咂舌，这下换了她自己是搞不定的。看这惊人的力道，怕是有宝甲护身，她也得内伤吐血，甚至可能伤重不治。她也跟着抽出长剑。 此时，萧戎和关天河已经冲到，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挡住了随后雨点般射来的长箭，将真假顾琰都护在了身后。 顾琰看现场百姓一阵慌乱，一个不好就要发生踩踏事件。忙扬声喊道：“王妃有令，在场百姓统统抱头蹲下，不要胡乱跑动！” 跟来的百姓们对秦王妃还是比较信服的，当即纷纷按照命令抱头蹲下，以便秦王府的暗卫以及事先埋伏在四周的士兵冲向角楼抓人。 关天河和萧戎都没有离开，对他们而言，抓凶手重要，但保护秦王妃万无一失更重要。方才那一箭必定是天生神力的箭手所射。没见齐娘子的右手如今都还拿不起剑么。不过，她左手倒也能用。只是不想暴露了身份，因此只换了一只手握剑，却没有挥剑，躲在了人后。 顾琰让老百姓原地抱头蹲下，这使得在场百姓不至于被误伤也减少了抓人的障碍。但同时，如果有人混迹人群也将逃脱。角楼那边失手，且战且退。却已经有人从顾琰方才喊的那一嗓子发现了她才是昨晚登台的秦王妃。心头懊恼不已，中计了，有埋伏！要不然，方才那一箭就能要了她的命。她方才坐在那里，不像在马背上前后左右都是武将随侍。而且众人都在看着邱知府被剥官服，注意力大多在那边。可惜是计！ 如今，角楼那边的兄弟已是无幸。要不要趁那个女人此时身边人少，再搏一把？这样，前前后后为了杀这个女人牺牲了的那么多人才能说是牺牲得值得。 这人正是混迹人群，抱头蹲下的人之一。他心念电转，想了这么多却也只是一瞬间。他们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分出了绝大部分去追天朝皇帝一行。今天再被抓走这么些，他们剩下几个也做不了别的。拼了！ 顾琰正扶着齐娘子问她手怎么样，可别腿已经出状况了，手再残了。齐娘子摇头表示不是什么养不好的伤。就在这个时候看到抱头蹲下的人群里有人暴起，一串梭子镖直击顾琰面门，忙道：“王妃小心！”同时左手剑舞动，试图将梭子镖全部挡下。既然对方识破扮作女官的才是王妃，此时掩饰已无必要。 那人掷出梭子镖的同时已然喊出，“女官才是秦王妃！”混迹人群中、靠近府衙的几个东昌杀手也是暴起，奋力要杀进府衙正堂，想趁此时正堂上人少将顾琰毙于剑下。 关天河和萧戎一直暗暗戒备着，也早就等着这一幕。梭子镖被齐娘子用左手剑挡开，他们二人一起仗剑前扑。至于顾琰身边，从府衙的屏风后冒出二十名王府暗卫团团护住。另有二十名则随同关天河、萧戎扑出围攻杀进府衙的杀手。这些暗卫才是半道先行来设伏的。为的就是一网成擒，护住顾琰没有丁点闪失。要不是有这样的安排，顾琰又怎么敢一力坚持？之前在大街上遇刺，那是真的猝不及防，人手有些不够。此时设伏，人手自然是够够的。 堂上官服被剥得七零八落的邱知府看到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彻底傻眼，赶紧的爬到桌案后方藏了起来。 顾琰嗤笑一声，“脓包！”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一方大员。即便是文官，也该有几分气节才是。 齐娘子看情势已经控制住了，依然不敢松开手中的剑，就怕哪里在突然再暴起一些杀手。 正文 464 审讯（1） 顾琰看齐娘子至此都不敢放松忙道：“放心，已经没事儿了。你先坐下，我给你看看手。” 齐娘子的确有些难以支撑了，想说去后头，但想想还是这里自己人最多最安全。谁知道后头有没有埋伏杀手啊。两人便在暗卫保护下，挪到了屏风内侧。如今只等关天河和萧戎将余下的人都抓住，然后再安抚一下现场百姓，告诉他们昨晚的火是人为，就是这些人放的就行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才能安居乐业。洛阳的秩序也才能恢复正常。 齐娘子的手伤得很严重，虽然不至于废掉但也得休养很久且不能用大力。也就是她这个王牌暗卫还能在这样天生神力的箭手的手下捡回一条命来。换个普通高手这会儿怕是都去见阎王了。顾琰这样被明晖讥讽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是毫无疑问死翘翘的。 看雪梨帮着齐娘子包扎好，顾琰取下脸上的面具出去。这会儿外头都已经肃清了。萧戎和关天河将现场作乱的人以及角楼上的箭手悉数拿下。因为有之前被杀手自行了断的先例，这一次便有所防备，总算是抓住了几个活口。顾珏的下楼还要着落在这些人身上呢。 外头的百姓看到人都被抓了，安下心来。又听秦王府的人说这一趟来出行巡视并来府衙问责就是秦王妃不欲这些恶人再为祸百姓，所以不惜以身涉险引蛇出洞。再看看周遭老百姓并无损伤，众人心头都唏嘘、感动不已。又被秦王府的人劝说回家去，便纷纷表示一定回去重整家园好好过日子，不负秦王妃的期望。 衙门正堂，关天河看看从桌案后出来眼含希冀的邱知府笑道：“邱大人，我要是你，就自己把这身官服扒了。被人扒掉多难看。难不成你还希望方才只是我家王妃做一场戏？” 邱知府的确是抱着万一的想法，不过此时听关天河这么讥讽了一番也心死了。乖乖去后头自己将官服官帽脱下，然后黯然离去。这个秦王妃和秦王一样，都不是善茬。他的官当到今天就算头了。之后如果要追责，还要看上头的心情来发落了。所以这会儿他要回后衙派人去京城向宁王和宁王妃打点求救，希望能免掉追责。秦王妃这个女人，牝鸡司晨，简直不知死活！他等着看她的下场。 顾琰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理会他，只交代人盯好。倒是对刚得到消息赶回来的章府尹和颜悦色道：“接下来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就看章大人的了。”她也不是只听萧戎一面之词，方才也是派人向百姓还有衙门的衙役这些好生打听过的。众口一词对他比较信服，还列出了章大人做的不少实事。当然，这些都被邱知府冒领了功劳。她如今要找的是帮手，当然会格外留心。 章府尹是知道昨晚的情况有多危急的。就是方才他巡视在外，看到有偷偷往井水里下毒的人被逮住，知道是秦王妃安排下人看着城内大小水井和入城的水源，也是大感钦佩。只觉此女巾帼不让须眉，堪称女中丈夫。怪不得皇上会单单留了她下来主持大局。当即躬身道：“王妃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可谓扶大厦于将倾。下官要是这样都还不能让洛阳回归正常，实在是不如回家卖红薯算了。” 顾琰失笑，“好，那后续种种就交给章大人了。之前的事务你直接和关统领交接。如果需要帮助，也直接和他联系就好。”局势已经在稳定了，民生问题，她只能救个急，这后头种种还是得靠专业人士。好了，等局面稳定把老爷子接回来，她就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回去收拾昨晚摆的摊子：尽可能的打消那些被捐物资的大户的怨怼之心。昨晚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先将一应物资征调上来再说，但还是得安抚一下的。而且，抓住的活口也得尽快审问，撬开他们的嘴巴才能将顾珏救回来。这事儿还是只能交给萧戎去办。免得那些人说出些有碍她名节的话。不过他们这对夫妻要白头到老，顾琰可是一点都不看好。 萧戎没有以‘无子’的正当理由休掉顾珏将表妹扶正，完全是看在她是秦王妃亲妹的份上。他另有所爱，而且两人也快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娘对顾珏也一点都不好。当然，这和顾琰之前对她只是面上情也有极大的关系。他们也知道这两姐妹之间有着心结，关系并不和睦。不然，萧家母子不敢这么慢待顾珏的。之前齐王和魏王得势的时候，顾珏在那个家里可是属螃蟹的。不过也好，逆境才能让人看清自己和身边的人。要是没有这回事，一直顺丰顺水的顾珏此时怕还是那样的刁蛮自私。 这样的婆家，孙茯苓大概是那时候认为齐王当定太子了才会找的。那样，她就可以一世庇护顾珏过舒心日子。不过，劝和不劝离，除非顾珏自己提出来，否则她也不会多事劝她和离就是了。 顾琰抓住了昨晚放火的歹徒，其中还有几个活口。又把一部分担子卸给了章府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要不是齐娘子实在伤得不轻，她都想哼小曲了。肩负重担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事情比想象得顺利，看来是老天庇护。不过，如果昨日老爷子在行宫里没有离开，她肯定不能毫无负担任意施为。那么一尊大佛在，肯定得事事处处以他的安危为第一位的。首先，接收伤员等进行宫就是不可能的。可当时要是不这么做，民众的情绪就快到喷发点了。真要被人煽动成了乱民就麻烦了。 回到行宫，顾琰便召了一个太医过来给齐娘子看手。萧戎押着人下去刑讯。 “王妃，您请的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已经到侧殿了。”雪梨叩门而入。 齐娘子道：“王妃放宽心，谢太医已经说了属下没有大碍，只是要多休养一段时日。您去忙吧。” “那好，我先去见见那些老头子。”她昨晚的举动有些值得商榷，不知道这些老家伙能不能接受。要是不能，还是别指望他们替她去劝说那些被捐的大户了。那只能是火上浇油。 因为都是老头子，也就不用避嫌了。之前顾琰一身白袍银甲，那是戴了头盔，半张脸都遮了起来的，并没有抛头露面。这些细节她一向是很注重的，省得成为被攻击的理由嘛。 顾琰带着雪梨和关天河往侧殿去接见一众老者。进去的时候自然是众人都跪拜在地，顾琰已经换回王妃的礼服，坐上主位道：“诸位老人家，请起吧，坐！” 老头们谢了恩慢悠悠的起身，然后坐回原先的座位上去。在看到顾琰时，还有那么两三个定力不够的，被上方艳光四射的顾琰震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众人之前似乎已经沟通过了，坐下之后便有客座首位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站起来道：“此次洛阳失火，百姓情绪激动险些酿成大祸。秦王妃安抚得及时、有效，端的是辛苦了！小老儿方步东，是致仕的三品朝官。回到洛阳蒙知府大人看得上，有时候也召见老朽，问问愚见。这厢代洛阳的父老乡亲谢过王妃！” 顾琰心道，给我戴高帽子啊。行，我接着。不过，赏识你的知府大人这会儿已经被我暂停职务了。她伸手虚按一下，“方老请坐，本王妃年轻经得事少，奈何父皇殷殷嘱托，不得不承担起来。有些地方处理得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这也是今日请各位老人家来的原因了。” 众人之前显然是揣测过顾琰召见的用意的，这会儿便都望向顾琰。 顾琰继续不疾不徐的开口，“昨晚紧急征集物资，也是承蒙洛阳这一方的富商大户心怀家国，慷慨解囊。各位老人家还不知道吧，本王妃方才出去巡视灾情，遇上一群贼寇行刺。初步得知，昨夜的火是人为，就是这帮人放的。他们还想鼓动灾民冲击行宫，幸而被本王妃及时化解了。请大家来呢，就是想各位老人家能替本王妃去那些富商大户府上道声谢。就说朝廷和百姓都会记得他们的慷慨。” 下头有些人微微变了脸色，所谓德高望重，其实和有钱有势是分不开的。昨晚被捐的人家里也有下头坐着的好些人。听秦王妃这口气，那些东西就白给了？ 其实昨晚那个凶神恶煞的将军带了人搬走了许多东西，他们也知道多半要不回来了。后来又听说他们的‘善举’被广而告之，灾民们都知道了。有了这个好名声，就更不好开口要了。但秦王妃今日召见，还是让他们生出了指望，兴许朝廷能主动给些补偿。另有一些人家里只是小康，倒是没有什么损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那些东西用出去，的确也是让局面很快安稳下来。他们倒是极力赞同的。 顾琰继续道：“昨晚情况紧急啊，各位大概也听在场的人说了。行宫的宫门都差点给冲破了。这真要被冲破了，一个不好就和之前被打砸抢的东昌移民的店铺、宅子一样。而且数万灾民，行宫一时也装不下，说不得就分头奔这城中的大户去了。连行宫都敢抢，他们还会忌讳哪处？所以，昨晚那些大户能几时捐赠，也是破财免灾嘛！本王妃已经将各家各户捐赠的数目都记录了下来，相信父皇接下来会有所表彰。” …… 顾琰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软硬皆施。但就是不肯具体承诺。那些药铺的损失，她会赔偿，之前就说的是征用大夫和药材。可这些大户，原本那钱就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而且要供应几万人，那数额太巨大，她可不当冤大头。绝不会说秦王府会赔偿的话。她已经出力了，出钱的事儿找老爷子去。老爷子要是觉得这些人富得流油，理应舍财，那就不关她事了。 下头那些老头子听了她一通话，倒也认可了如果昨晚真出了事，那些大户的家财更加不能得保而洛阳将会大乱的话。也知道了眼前这位丽颜无双的秦王妃的确就是指使那些人明着让捐实际用抢的主，也不敢跟她放硬话了。只是白出那么多东西，可不是一些小民百姓到门口来道声谢就能了结了。 于是又公推了方老站起来道：“是，国泰才能民安。这个道理小老儿等也是知道的。久闻秦王妃是最像顾大姑的后辈，数年前一手字便自成一体。小老儿等想替昨晚捐资的人家讨一块您亲题的匾额。” 顾琰一愣，看来这洛阳姑祖母的粉丝不少啊。她笑道：“讨了我的笔墨，那可就不可能讨得到姑祖母徒弟的了。你们可要想好哦！”老爷子的字才是写得真好呢。这些人难道是知道他从来不轻易赐人笔墨？这五十多年老爷子赐下笔墨的人加起来一只手也能数的清。（除了大年初一赐给重臣的福字）哦，对，这个方老头是致仕的朝官，他应该知道。 “能求到秦王妃的笔墨，已是他们三生有幸了。” 顾琰颔首，“那好，回头本王妃会给捐出最多数额的那一家以及第一家主动捐资的人家各写一幅‘积善之家’的匾额赐下。”她的字却也不是烂大街的，只有两份，写得多了就不珍贵了。据萧戎说昨晚还是有人家是主动捐出不少物资的。至于其他人家，就只能怪自己不主动积极了。明明官军都登门了，洛阳情势也是危在旦夕，还想跟打发叫花子一样那可是不行的。回头老爷子回来了，如果搞什么庆祝活动，她给这些人家都能一张请柬让他们来做民意代表，见一见圣驾好了。这可是值得几代人吹嘘的资本。 见众人陆续表示了愿意合作，顾琰遂留老头子们在行宫吃了饭，用的是之前老爷子请本地有名望士绅的标准。御厨们见情势稳了下来，这会儿也能安心做饭了。当然，地方肯定是在后头贵人们起居的所在。末了，再客客气气的把人从侧门送出行宫。 顾琰微笑道：“就拜托诸位老人家转达本王妃的谢意了。” 送走了老头子们，顾琰过问刑讯的情况。听说是萧戎单独刑讯，她便起身往牢房走去。还没有进去，就见到萧戎脸色十分难看的出来，想来是听了些污言秽语。那些人被他刑讯，肯定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是了。 “问出什么来了么？” 萧戎匆匆止住脚步，“人的确是被他们抓住了，只是在哪里却不肯讲。说要和王妃您面谈。”这是觉得他们要交换的条件，萧戎做不了主了。 顾琰想了想道：“那我去跟他们谈谈。” 萧戎伸手隔着一段距离拦阻了一下，“王妃稍待，里头此时着实有些腌臜。末将正让亲兵在打扫收拾呢。” 顾琰便停住了脚步，她也不想看那些令人不舒坦的情景。更加不可能怪责萧戎出手太狠。自己媳妇儿被这些人抓走了，此刻还敢污言秽语，萧戎没把他们弄死已经算是很理智了。 “他们抓珏儿的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好和我谈交换条件，所以应该不会伤害她的。”顾琰尽力解释道。可如果萧戎耿耿于怀，这是谁都没办法化解的。就算顾珏没有被侵犯，但她失踪这么久，这些人又胡说八道，这也不是一个男人能忍受的。 萧戎勉强道：“末将知道。” “都是我不该让珏儿那个时候出去。” 萧戎摇摇头，“怪不到王妃头上，您卧床养伤哪里能知道楚王整肃了那么一些日子，洛阳更乱了呢。就连我一直关注楚王也没有想到。对了，那些贼人似乎除了内子还有什么倚仗，一副死得其所的模样。这里头或许有什么别的大阴谋。” 顾琰挑眉，沉吟道：“他们是觉得东昌的军队连打了几个胜仗，镇东军不是对手？” “不知道。可胜败之数，此时怕是还不好下定论吧。”萧戎也是对秦王有极大信心的人之一。 “那难道……还有什么针对老爷子的阴谋？” “老爷子？” “就是父皇啦。”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怪这两天自己觉得情势比想象的好收拾些了。对方的主要精力转移了啊。 顾琰和萧戎相对骇然，这会儿也顾不得里头有没有收拾妥当了，两人齐齐冲了进去。要是老爷子那里真出什么状况，那他们再是稳住了洛阳的情势又能怎样。老爷子可是真的一身系天下安危啊。回头连太子都还没有定下来，那不只是乱一个洛阳，是整个天朝都要乱了阵脚的。 里头当然不怎么好看，好在顾琰看过不少民国时期的电视剧，里头也有不少刑讯的场面。还不至于被这一片地狱景象吓住。她直接冲到第一个在人群里暴起的那个人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是这个人没错，吼问道：“说出你们的计划，本王妃饶你们不死！”原本说出顾珏的下落，是准备留他们一个全尸。 正文 465 审讯（2） 那人受伤不轻，勉强抬起头来，“秦王妃，败在你手上，我等倒也不冤。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只求你给我们兄弟一个痛快。至于那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我们的首领收到一个绝密消息后带着组织的大部分人手先行离开了。” 顾琰心底一沉，转头对萧戎道：“赶紧带人从地道入口进去看个究竟。”那条地道到底通向哪里，其实顾琰也不知道。她也只知道有这么一条逃生的通道。而此时局势还没有完全掌控，她也没敢贸然要派人去接老爷子回返。 萧戎颔首，立即出去召集人手去了。苹果此时还带着人寸步不离的在地道入口守着在。听说了这个情况，赶紧开启入口让萧戎带人进去。 刑房这边就只剩下顾琰，她虽然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情景，但对于刺鼻的血腥味还是不太适应。当下依然叫人继续冲刷了去。然后才在抬来的椅子上坐下，“我妹妹在哪里？” 那人道：“请秦王妃答应放看守令妹的两个小孩一条生路。我等并未为难令妹的。” “好，说吧！” 那人很快报了一个地点出来，顾琰把关天河叫了进来，“去他说的这个地方救人。除非对方拼死反抗，否则就放他说的人离开。不能让他们停留在天朝境内，立即秘密遣送处境。” “是。” “多谢秦王妃！” 顾琰吁出一口气，“只是求一个痛快而已，何必梗着不肯和萧将军说？”不管那些人之前抓顾珏还是为了什么，但此时只是求一个痛快并两个看守人员活命，这也不必闹到非得跟自己对话才肯讲吧。瞧瞧这人都变形了，她都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哪个是首犯。 “萧将军泄私愤，上来就给我等好一顿排头吃。我们难受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菱悦是你们害死的？”既然此刻肯说，顾琰便把之前积压的疑案一并问了。 “是，他们叛逃家国，能够以一死出分力，也是赎罪。可惜我们想借菱悦之死以及对东昌的打砸抢事件做文章，都被秦王妃巧妙破解。” “所以，之前的方家人也是你们故布疑阵，诱导人往晋王府去想？” “没错。” 顾琰蹙眉，“天朝、东昌交好数十年，你们又何必被西陵纳真鼓动？” “哈哈，天朝对我东昌，不过是僚属、家奴视之。我等愿跟随国主，脱离天朝，做一个独立之国又有何错？” “你们在皇上身边有内应吧，不然怎么能那么快知道他离开的消息还分兵去追击。是什么人你肯定不会说的了。可楚王带了数百人离开，这样你们还认为对皇上有威胁？”顾琰一边问话，一边想着老爷子身边的奸细会是谁。如果那一行真的出了状况，那她原本以为很安全的一堆妇孺，此时岂不是都糟糕了。 那人笑了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秦王妃以一千多人控制住了几万险些成为乱民的百姓。楚王手头几百人却未必够用呢。” 顾琰站了起来，“看在你还算合作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痛快。明日午时，将你们推出行宫门外公审然后当众斩首。天朝不曾侵略压迫过东昌，就算你们不想依附，彼此可以渐行渐远。但你们所追随的伪国主对亲祖父、叔伯等等都下毒手，这样的人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追随的？” 顾琰已经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声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无法苟同！” 出去之后，顾琰便命人在行宫门口贴了告示，明日午初在此地公审纵火的东昌贼人，明正典刑！雪梨看她愁眉不展，劝慰道：“王妃，楚王有人点拨还是能成事的。您别受方才那人影响，皇上和小世子他们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顾琰豁然开朗，是啊，还有老爷子在呢。楚王有人点拨的话，执行力还是挺强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人人都看走了眼，连老爷子都以为他可以独当一面呢。自己是不该被东昌杀手一席话就说得心神大乱才是。 “王妃先回去歇一歇，一切等萧将军回来再说。” “好！” 从行宫的地道入口一路过去，肯定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到达。沿途老爷子肯定让人给留下了讯息，这一来一去怕是也得半天。顾琰决定回去养养神先，别就在那儿自己吓自己。这会儿行宫还收留着数千名老弱病残孕与伤员。外头围堵行宫的人，有一部分已经参加以工代赈去了，一部分还是在等着施粥。洛阳城里到处都在忙着重建工作，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乱。不然就是功亏一篑。 也不知道阿允此时理顺没有，这几个败仗一吃，对他的名声损害真的是不小。就算老爷子知道这是难免的，甚至是必须有的一个过程。但老百姓无法接受啊。尤其孙小丁那里有方子墨辅佐，倒是打了两个很漂亮的胜仗。阿允那里也需要一场大胜仗来提升信心才行。 还有，如果老爷子真的出了状况，晋王就在京城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唉，老爷子要是出了事，那她的团子……还有师傅，这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过对这个，顾琰倒是越来越乐观了。如果明晖落入东方槿之手，肯定是不可能这么静悄悄的。他或者他们怕是藏了起来，暗中在捣乱吧。大概真的是那边的细作机构遭到了极大破坏，所以才没有消息传出来。 老天保佑，各处都能顺起来吧。她以后再不敢抱怨日子过得太平顺了。 “王妃”顾琰被雪梨的声音打断思路，忙问道：“有消息了？” “是皇后那里来的信，奴婢想您兴许想第一时间看看。” 顾琰接了过来，是十七公主写的信，说路上两个球球一开始总是闹腾，她和顾琇都快束手无策了。好在慢慢的俩小家伙终于不闹腾了。还说她让人称了称，没瘦。想来回头能够交差云云。还说她们就快到京城了，问团子最近乖不乖。让顾琰好好保重身体云云。还说她问顾琇有没有要说的，结果顾琇接过信一看说是要说的话都被十七公主说了……另外还有一封信，也是十七公主写的，给皇帝的，顾琰让先收起来。 没瘦就好！她一直担心大球小球在路上生病。那么大点的孩子，又不会说只会哭的。那俩小子不闹腾了大概是把她忘得差不多了。以后回去还得重新培养感情。 十七公主的信寄出大概也有日子了，说不得这会儿她们已经到京城了。多半也很快就能知道洛阳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明天就是老爷子原定返京的日子了，原本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最多推迟个一两天。洛阳如今的情况，多留两天也是可以的。可如今听了那些视死如归只求个痛快的杀手的话，顾琰心头不踏实了。 她答应给那些人一个痛快，这十个时辰便不会让人再去刑讯他们。但也不会就直接一剑杀了他们，得让他们接受公审。洛阳那么多的老百姓因为他们流离失所，甚至是失去亲人。今天上去出去巡视，还是看到不少受灾的人家挑起了白皤的。所以那些人肯定得在众目睽睽下被明正典刑才能泄了洛阳百姓的心头之恨。 上午去休息的小菊、王太医等人陆续起身，他们一起用饭的时候看到外头走过的齐娘子吊着胳膊都吓了一跳，忙问王妃有没有事。 齐娘子道：“王妃没事儿，你们安心吃饭吧。”她原本在休息，听苹果回来说了萧戎带人进地道的事心头不安于是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被王太医、小菊他们看到了。 齐娘子继续往前走，快到达顾琰起居室的时候看到顾珏进了院门，当下吁出一口气庆幸地道：“萧夫人您回来了？” 顾珏有些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是啊，路上堵着我就尽力帮了下附近的邻居再回来的。”她身后跟着的人还拿着一个书匣。既然说她是去顾大姑旧宅取东西，那她就得拿些东西回来才是。怎么也得先圆过去了再说。她听说顾琰以身试险自己做饵抓住杀手问出自己的下落，心头十分的感激。 “您跟属下一道进去吧。王妃看到您肯定很高兴。之前乱了也顾不得立即就去接您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倒是让姐姐担心了。”顾珏心头也有些打鼓，萧戎对此事会有什么反应。只有等着进去了再私下问姐姐了。 顾琰看到顾珏的确是很欣慰，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对闻讯而来的齐娘子她摊了下手，“现在只有等萧将军的消息了。”面对顾珏疑问的眼神，她解释道：“萧戎去接父皇他们了。昨晚其他人都从地道离开暂避。” 如今，她和齐娘子都是儿子安危不明的母亲。但是，如今二人更担心的反倒是皇帝是否无恙。小孩子无关大局，团子如果落入敌人手里，肯定就是被逮去威胁萧允。阿大阿二兴许会同行。那样暂时性命都无忧。但是皇帝要是出状况了，那天下这盘大棋格局都要变啊。之前东昌王出事，东昌可立马就乱套了。 顾珏‘哦’了一声。 顾琰看她已经洗漱更换了衣物便道：“你要不要下去吃点什么？” 顾珏点点头，“嗯，那我先下去了。”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惊魂，她这会儿真的很想呆在姐姐身边，甚至抱着她哭一场。可是看这样子，又出什么大状况了。顾珏没意识到她这会儿想抱着哭的人不是萧戎，而是顾琰。这其实是有点儿不对的。 顾琰看出她眼底的依恋，心头一软柔声道：“你吃过再过来这边休息吧。” 顾珏立即提振了精神，“好！” 顾琰又转向齐娘子，“你就在厢房里休息吧，让你回去肯定是不肯的。”这个局面，什么时候才否极泰来啊？太惊心动魄了。 齐娘子点头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顾珏吃过东西很快就过来了，瞥了一眼顾琰的床道：“姐姐，我睡你的床好不好？” 顾琰想起那天她就想和自己一起睡便点了点头。 顾琰高兴地爬到顾琰床上躺下抱着被子放松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这会儿才感觉到真的安全了一般。 顾琰坐到床边，“行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吧。看你这一天一夜也是吓得够呛。” 顾珏点点头闭上眼。她一句都没有问起萧戎的反应，大概也是心头有数。看顾珏睡了过去，顾琰起身坐到屋檐下躺椅上等萧戎的消息。她这会儿实在没心思问顾珏受了什么委屈，只要人回来了就好。如今最重要的是老爷子那边的情况，至于顾珏的私事，缓一步吧。 行宫里‘医院’、‘工程部’、‘大食堂’这些机构还在有条不紊的转着。听说纵火的凶手已经被抓住，门外围堵的人群下午又散去了一部分。这会儿外头也就万把人了。青壮都参与重建工程了，这些都是十岁出头或者五十以上不到六十的。不符合老弱病残孕伤的收容标准。但家里的房子又被烧掉，甚至无处投亲靠友的。留在外头好歹有帐篷可以睡，三餐有行宫施粥。如此，行宫被冲破的危险算是已经解除了。 顾琰等了一个多时辰，等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地道出口处的隐蔽庄子一片凌乱，没有人。萧戎已经带着人四下里搜寻了，派人回来请求支援。 顾琰当时差点眼前一黑就倒下，齐娘子右手不能用力赶紧左手伸出去扶住她，“王妃，莫乱！此时万万不能乱。” 顾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微镇定一点，“赶紧点三百人，从地道过去协助萧将军找人。”这真的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老天保佑，老爷子和团子都平平安安的，还有三伯母、元元、乐乐、师母、师弟、欧家母子他们……就是贵妃他们，顾琰都不希望她们出事的。 为了不引起恐慌，只能从地道过去。而且行宫这边也得保证有一定的人手。之前那个人什么都肯说，想必是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就是派人也赶不上救援了。如今不知道那一行人是都被俘虏了，还是被打散了。如果只是被打散了四下藏匿，那三百人再加上萧戎带过去的几十人，光是找人而已足够了。顾琰也想过去找人，但她不能走开。万一行宫这边再发生点什么，总得有一个拿主意的人应对突发状况。 顾琰心急如焚，却不敢让这样惊骇的消息一丁点外传。如今消息都还没有散布开，难道那些人想无声无息把人质带出边关？或者他们也还在找人？ 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她得和阿允通个气儿。可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呢，难道就要送消息去？要不，再等一阵？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过传消息的小老鹰的。一般的情况还是用八百里加急的飞马传递，只有最最紧要的消息，才需要动用到那只小老鹰。可如今，怕是就要到动用它的时刻了。再等一等，说不定萧戎带着人能将老爷子救回来或者找回来。除了老爷子出事，旁的人被俘虏便都算不上真正的十万火急。哪怕是团子和乐乐，都得缓一步。不知道阿允那里是不是正在和敌人厮杀呢。 顾珏这一觉睡得很深很香，一直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醒。舒舒服服起床找来才发现正殿里盘腿坐着的顾琰眉心都要打结了。她赶紧收敛了放松的姿态看着四周脸色凝重的众人，小声问一旁的小菊，“出什么事了？” 小菊轻道：“之前从地道暂避的一行人失踪了。” 顾琰方才已经放飞了小老鹰，纸条上称老爷子疑似失踪。她不敢再等了，还是提早让阿允有个准备才好。 顾珏当即吓住，再不敢出声，找了个地儿安静的坐下。 “王妃，小世子和孙公子找回来了。” 顾琰猛地站起来，就看到团子和乐乐被关天河一手一个抱了进来。她心头稍微一松，扑过去把团子抱了起来，又伸手摸摸乐乐的脸，“其他人呢？” “萧将军还在带人搜救，让属下先将人送回来安王妃的心。小世子和孙公子是被藏在中空的柱子里在。咱们的人去了他们一开始也没敢出声，后来看到萧将军孙公子才拍打出声的。” 顾琰道：“乐乐，是不是出了奸细？”不然，那么隐蔽地点不会被人端了。乐乐也不至于看到旁的士兵不敢求救。 乐乐点头，却没有出声。 顾琰一惊，扳过团子的头道：“团子，你也出不了声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关天河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方才他还以为两位小公子是吓着了才不说话呢。 乐乐从衣兜里掏了张纸条递给顾琰，上头是刘方的字迹：勿忧，喂了暂时失声的哑药，三天就能恢复。 顾琰这才放下心来，老爷子这是怕乐乐和团子忍不住出声暴露了所在吧。不过才这么点大的孩子，怕是吓得够呛。 正文 466 失踪 “你们饿不饿？”其实所有知情人都还没有吃晚饭，这种时候谁有这个心思。 乐乐摇头，团子把头埋在顾琰颈窝，完全不理周遭。 关天河道：“王妃，末将路上喂了小世子和孙公子一些干粮。” 接下来自然是继续焦虑的等待，团子似乎缓过来了，伸出小手打了顾琰几下，似乎是怪她丢下自己。然后无声的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 顾琰心疼不已，抱着他边走边拍哄。他哭过一场情绪总算好些了，整个人平静下来。顾珏则上前抱过了乐乐，乐乐便靠到她怀里。两个孩子在黑乎乎的柱子里还是藏了许久，又惊又怕。 陆陆续续的，元元和小棋儿还有三夫人王氏也被找了回来。顾琰这才知道，是半夜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儿的。大部分守卫庄子的士兵无声无息的就被杀了，其他的也大多手脚发软无法战斗。他们的饮食是单独的，因为一直有人守着，这才没让人找到机会动手脚。但一众人等根本无法带着这么多妇孺逃逸，皇帝便让把团子和乐乐藏在他屋里的柱子里。那里只藏得下两个小家伙。其他人由天子卫护着四散逃了，各安天命。 又等了一阵，贵妃和楚王妃也被找了回来。再然后是欧家三母子……顾琰骇然，除了损失的士兵，竟是只剩皇帝和楚王以及一干近身侍卫还没有找到。 厨房送了些清粥小菜来，众人依然没有胃口，只喂给几个孩子吃了。元元和小棋儿也被喂了暂时失声的哑药，几个孩子静默着吃了一些，然后依然是大被同眠。大人就继续等着。 到快天明的时候，受轻伤的楚王被救了回来。贵妃忙忙问道：“皇上呢？” 楚王道：“当时情况紧急，儿臣断后。隐约看到父皇被顾珉背起来朝山里逃了。怎么，还没有找到？” 顾琰摇摇头，“就缺父皇了。”顿了一下道：“接下来怎么办，七哥拿主意吧。”她大方交权，不说如今的局面绝对是个烂摊子，就是不想落人口实也得如此。虽然大部分人都说她力挽狂澜，但讲她牝鸡司晨的也不少啊。这种情势她如果把着手头的权力不放，那就是真的不把楚王放在眼底了。再继续掌管一切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顾琰说完就抱起团子去把了晨尿，然后带上秦王府一干人等准备先回住处。只留下关天河交接。 楚王有些犹豫，如今的局面其实更难了。可是他一个大男人、大伯哥，也没脸让弟媳妇继续劳心劳力，自己在一旁躲清闲的道理。但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的局势他是把控不住的。 楚王妃张了两下嘴没说出话来。贵妃想了想道：“琰儿你留守洛阳做得非常好，如今的局面也只有群策群力。这样，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安置好。然后要怎么做，咱们再一起商量。告诉小允了么？” 顾琰点头，“已经放飞了传信的老鹰。” 贵妃便对楚王道：“你也赶紧告诉你三哥，虽然远水解不了近火，但让他知道也是必要的。他如今毕竟坐镇京城把控全局，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顾琰知道秦王府和晋王府薄弱的合作关系，怕是要画上句点了。老爷子失踪这是天大的事，贵妃在这儿一句话定性晋王是坐镇京城把控全局的人，那秦王不过是征战东方而已，岂不是接下来得听晋王发号施令？不过，皇帝失踪，晋王就在权力中枢的确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做口舌之争没有必要，顾琰微微福身退下，算是给贵妃这个长辈面子。她得赶紧回去跟三夫人她们问清楚那边的情形。之前一直有旁人在，不太方便。昨晚大家被找回来，都是临时安置在正殿这边。 一行人回到秦王府的院子，顾琰一路抱着还是不能出声的团子。小家伙还没有怎么开眠，赖在她怀里。乐乐依然是顾珏抱着，他们一个离开了母亲身边一个无子，凑在一起倒是不错。元元则窝在三夫人怀里，小棋儿也由母亲抱着。大概都被吓坏了，而且都还不能出声，与往常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场景迥异，让人感觉沉闷又压抑。 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被找回来了，可是偏偏最重量级的皇帝不见了。而且四哥也跟着不见了，所以大家心头都沉甸甸的，轻松不了。顾琰抱着团子边走边想着这件事对全局的影响，差点就走过了头。幸亏旁边帮忙牵着阿大阿二的小菊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及时刹住了车。 顾琰囧了一下，停住脚步道：“大家能回来就是好事，先回各自屋中吧。等一下让厨房把早饭都送到你们房里。”方才路上，三夫人已经小声的把昨夜情形讲给她听了。 众人颔首，这一两天的经历让大家都有些心累，各自带着孩子回去屋中。至少在这里，有顾琰在还是能让人安心的。 顾琰抱着团子，顾珏抱着乐乐，然后小菊牵着阿大阿二再加上伤了手的齐娘子一起回到了正房。三夫人、欧夫人还有王氏各自带着孩子回自己屋去了。 团子和乐乐被苹果、雪梨接手照看，阿大阿二在一边陪着。几个大人在外室坐了下来。 顾珏道：“姐姐，我觉得方才贵妃的话听着怪怪的。可又让人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贵妃说话要是让你能找出不对来，她也就不是贵妃了。不过，如今晋王在中枢，你姐夫在镇东军中，名分上是输他一筹。”原本有老爷子在，萧允在哪里都不至于矮晋王一头的。可现在老爷子失踪了啊。中央和地方，那就有了高下之分。除非萧允能有个压得住监国的名头。可太子又没有立，怎么压呢？难道就要听晋王指挥不成。这一俯首打破了如今两雄并立的局面，以后要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如果老爷子这次真的出状况，那岂不是等于把大位拱手让给晋王了？晋王是监国，又占了长和贤的名头。萧允呢，先是还背着催逼得两个官员累死的名声，如今又在东线连吃败仗。 齐娘子道：“王妃，得想想办法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晋王开始发号施令啊。到时候他以监国的身份下令，咱们王爷是遵命还是不遵啊？这遵起了头，就等于承认晋王的地位了啊。” 顾琰道：“阿允昨夜收到我的消息，如无意外，这会儿应该是日夜兼程往回赶了。”镇东军那里没有头面人物坐镇，三五天的挂上免战牌对方也无法。毕竟如今镇东军虽有败绩，但是城池未失。只要关闭城门，全面防守一时半会儿的东昌方面也只能不断叫阵。而且顾琰相信，萧允去了那么些日子，怕是也提拔了一些将领起来。在他暂离的时日里代理事务。这会儿还没到需要她破釜沉舟的时刻。毕竟晋王的命令只能走最光明正大的路子，要经过沿途州府让天下人周知。这里头就有一个时间差。这个时间差足够阿允回来一趟把局面扳过来了。有些事情她只是媳妇，不如他这个儿子行事方便。 顾琰对齐娘子道：“立即和京城齐王父子联系，让他们密切关注晋王的行动。如今父皇只是失踪，他们还不至于忙着改变立场。告诉齐王，父皇失踪另有隐情。” “是。” “现在，就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咱们之前很高调，这会儿尽管低调一些。” 顾珏嘟囔道：“那姐姐你之前岂不都成了为人作嫁？” “就是贵妃和楚王妃再去慰问民众，他们心底最感激的还是我。”但老百姓不会忘记，最危难的时候是谁出面安置他们。这两位贵人是跑得影都没了。估计她们要是知道逃出去会遇上这些事，而顾琰留下来却是比想象中顺利，怎么都会一起留下吧。顾琰也庆幸当时自己把贵妃推回了地道中。可偏偏贵妃和楚王妃知道这些，还是不能不去展现一下亲民的一面。 不过此时，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阿允的名分。顾琰其实已经有想法了，但得等到萧允回来才能实施，而且是让他来实施。她最好是不要出这个头。阿允也只想要贤内助，不想她太厉害、过度揽权的。 团子几个都当起了‘小哑巴’，看着苦逼得很。贵妃派来的人过来就看到顾琰很发愁的抱着不会说话的团子，看着师弟、侄女、侄孙。这样的场景也让贵妃没法儿把顾琰叫过去干活。明知道她是装的也没办法，本来那些就不是顾琰的分内事。之前是受了老爷子重托，但如今楚王不是都回来了么。 贵妃也算不得正经长辈，要是何皇后还能用婆母的身份压一压顾琰。她也不能撕破脸指责顾琰此时不出力，只能生闷气。既然你都说了如今是你儿子把控全局，凭什么还要求人家像之前一样掏心掏肺的出力啊。 团子变得很依恋顾琰，一刻都不肯稍离。只要顾琰有离开他视线的趋势，他就咿里哇啦的大叫。然后元元、小棋儿也跟着一起。贵妃下午过来相劝，想让顾琰把私事先放一放，出去和她一起安抚百姓。顾琰站起来还没有迈步，团子就扑过来拉着她袖子叫了起来。元元小棋儿也跟着一起叫。乐乐本来大一些，有点不好意思。但在顾珏的暗示下也加入了进来。 顾琰便回身抱住团子安抚，一屋子的人都忙乱起来。贵妃也不好强行要求，只得离去。 不过下午的时候听说刘方被找回来了，顾琰立马就抱上团子出去了。贵妃刚和楚王妃去看过‘医院’里的伤员回来，见状心头暗恨。 顾琰顾不得理会她们，赶紧问刘方，“刘公公，父皇呢？哎，你先坐着歇口气，慢慢说。” 刘方一身的狼狈，当下一气儿喝了半盅水才道：“奴才和皇上半道走散了。是在脸上抹了很多血，又滚落山坡下，装着摔死了这才逃过了东昌杀手的追杀。幸亏他们急着去追皇上一行，才没有顺手再屠戮奴才的‘尸身’。然后奴才就一直等到萧将军带人搜救才被救回来。”萧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马不停蹄的在外头忙碌着。关天河交接了相关事务也去了。有他们在，旁人就不能说秦王府此时消极对待。顾琰此时照顾儿子不出头，就谁都指摘不了她。 本以为在刘方这里能得到些有用消息的众人都失望了。顾琰早上问三夫人她们，她们也是半路跑散了。危急的时候幸亏有天子卫出来救助才没有丧生东昌杀手剑下。刘方这个更是奇特，装死等到救援。 “刘公公，你死里逃生，也算是命大。下去好好歇着吧。”贵妃道。 刘方躬身道：“是，多谢贵妃娘娘和秦王妃、楚王妃的体恤。奴才这就退下了。”说完看团子满是担忧的眼睛盯着他，只能叹口气。唉，不枉皇上疼小世子一场。虽然不能说话，也是在担忧着。 顾琰道：“刘公公，那个哑药有没有解药可以提前解除啊？” 刘方道：“有倒是有，但是配药的太医也跟着皇上不见了。”说完就躬身退了出去。 顾琰道：“贵母妃，儿臣带团子也下去了。” 贵妃点点头，等到顾琰走远才对楚王妃道：“让人看着，别让刘方和秦王妃私下接触。”顾琰退到一边，如今行宫一言九鼎的人自然就是贵妃了。刘方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要是让顾琰私下接触到他，一个不好兴许又要出变故。回头冒出什么皇上的口谕或者是信物要怎么弄？贵妃此时心底也很是矛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着皇帝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了。 “是，母妃请放心。” 顾琰抱着团子回去，越走心头的疑窦越大。老弱妇孺都没有出事，就是皇帝不见了。还有之前吃饭他问自己是不是好全了，还说好了就好。临进地道，说是就算他出事也决不让团子出事。如今倒是真实现了。还有那个藏人的柱子，他怎么就那么放心的把两个孩童留下。暗中怕是还有安排吧。三伯母她们逃命的时候，危急关头都有天子卫现身相救的。如今这个局面，不是老爷子在故布疑阵吧？要说他被人撵得满天飞，顾琰还真是抱怀疑的态度。也是因此，她此刻更加不敢妄动。不过此时，一切还是都得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到晚上天朝的人没有找到皇帝，萧戎等人都累得够呛，楚王安排换了一批人继续找。但好在，东昌那边也没有找到。老爷子如今，真的是完全失去了踪迹。 顾琰发现自己所在的院落被人监视着，不动声色，只不再说一些私密的话而已。不过看三夫人的眼神，她似乎对皇帝这次的失踪也有点疑惑。 到这会儿还是没有老爷子的消息。楚王分析是不是双方都在找，而且之前还有奸细，皇帝不敢轻易露面。 顾琰抱着儿子道：“也有这个可能。要不，再派人出去就带上一些皇上信得过的人吧。”说着看向刘方。后者立马表示他已经完全恢复，可以跟着士兵一起进山搜寻。三夫人也表态，她也愿意去。 说句实在话，如果晋王想趁机做什么，真要趁这个机会送皇帝归天然后栽到东昌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估计这也是老爷子没有轻易露面的原因之一。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国之君这么个失踪状态，如果晋王在朝臣支持下即位，遥奉皇帝为太上皇，也不能说没凭没据啊。所以顾琰才要赶紧的放飞鹰和齐王通气儿，告诉他皇帝失踪别有隐情，让他在京城给晋王添堵。再有，兵权不在晋王手里，就是京畿和城里的兵力都是齐王世子掌管着，他也不敢贸然走这一步。 顾琰如今就是一边等萧允回来，一边在暗中谋划着。一旦晋王有所动作，她这里就得有相应的应对措施。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有一个时间差。晋王也不可能在皇帝失踪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开之时，就急吼吼的要登基的道理。一是这样很打他这个贤王的脸，二是他手头没有兵马。文官的支持这会儿可不能作数。老鹰飞回京城也需要时间，再说顾琰知会齐王的动作可不比贵妃的慢。萧允收到消息赶回行宫肯定比晋王收到消息有所举动快就是了。除非路上萧允被人拦截了，但是楚王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 顾琰抱着团子哄道：“爷爷很快就回来了。团子放心吧。” 有士兵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说东昌那边放了消息说天朝皇帝失踪了。镇东军和百姓这会儿怕是一时都有些人心惶惶。 楚王拧眉，看向贵妃。后者沉吟一番没有出声。 顾琰知道贵妃是想坐实这个消息，给晋王那边创造条件。她不好主动去宣扬，但东昌人说了，她也不会制止就是了。而萧允，应该最快也得明晚这个时候才能回得来。不过，晋王要有所动作，应该比这还晚。谁让他离得远呢。 正文 467 反转 贵妃轻道：“事到如今消息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倒也是真的瞒不住，如果皇帝没有失踪，这种时候露个面就好。不能露面，那就是真的失踪了。顾琰也不说什么，只是看团子上下眼皮都要粘到一起了，便起身对贵妃和楚王道：“贵母妃和七哥七嫂商量着处理吧。我先带团子回去睡觉。” 楚王妃道：“九弟妹你不能把孩子交给下人么？” 团子被找回来以后就像长在顾琰身上一样，一刻也不肯稍离。顾琰要照看他，还要想着如今的局势。看顾珏和同样受到惊吓的乐乐处得甚好，便让她带着乐乐了。就是方才，萧戎忙活了差不多十个时辰回来，顾珏也是带着乐乐去迎接他的。这样也好，免得两人单独面对面难免尴尬。至于元元和小棋儿、小臻宁则有三夫人和王氏照顾着，欧夫人看王氏要照顾两个孩子便帮着照顾小臻宁，这些都不用顾琰操心。 “团子被吓坏了，而且至今还不能出声。”顾琰低声道，手在团子身上轻拍着哄他入睡。 楚王横楚王妃一眼，“九弟妹照顾孩子，你也有意见？”有本事你也这么能干，真能帮上忙。成天的被人吹捧将门虎女，就只会对妾室、下人耍威风。 顾琰抱着团子朝贵妃、楚王微一福身便退了出去。老爷子失踪的消息传开，对当前局势无疑是雪上加霜。镇东军中没有阿允坐镇，怕真的只有暂时不出战。那样民众就更加难以理解了。只希望如今的局面能早早过去。 回到住处，顾琰把团子放到床上。苹果上前小心翼翼的给他脱鞋袜和外衣，又接过小丫头拧的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擦脚。末了抖开薄薄的云被给他盖好。 顾琰抱着手看着窗外的月明星稀，阿允此刻肯定在快马加鞭，明晖想来也在暗中给东方槿使坏。就是不知道老爷子和四哥一行人到底在哪里？ 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是太好。他可别真撑不过去啊。至于楚王有没有趁机做什么的心思，顾琰觉着没有。他虽然才具的确平庸了些，对女人也有些渣，但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对贵妃，对晋王那么感激和服膺。要说他会趁机弑父，还真不会。可是贵妃却有些不好说啊。楚王在这事儿上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就是晋王在此多半也不会。 贵妃爱过皇帝没有不好说，反正她一直表现得很理智、淡定。从来没有像淑妃那样钻过牛角尖。当年她被打入冷宫后的遭遇，萧允知道后告诉了顾琰。她咋舌之余也不免觉得晋王有那么强烈的权力欲望实在是理所应当。皇帝是他生父，他即便心头有所怨怼，但是作为儿子怕是也不会多么的恨他。更多的还是想自己掌控权势，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但贵妃遇到那样的龌龊事，这二十多年对皇帝是个什么想法就不好说了。这一次皇帝摆明了是带她出来当人质的，而且如果皇帝死了，如今的情势看起来对她的儿子大大的有利啊。她做个皇帝儿子孝顺的太后，肯定好过此时当个贵妃。 所谓贵妃，放在普通人家，其实也不过是个贵妾而已。顾琰这些天敢不买她的帐，不就是因为她不是名正言顺的婆母。只是个庶母妃么。不过，贵妃在深宫经营几十年，肯定是有自己的铁杆，要派去做些隐秘的事也不难。接触虽然不多，但顾琰从来不敢小觑贵妃。要是阿允的名分还不能压过晋王，皇帝就出事了，那他们就被动了。到时候再要翻盘可就不容易了。 “来人，去请寇公公今夜在他方便的时间和地点与本王妃一见。”顾琰轻声吩咐道。 这寇公公就是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顾琰原本有些纳闷，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被阿允给拉拢过来。后来才知道，这个人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曾经受过宸妃的救命之恩。他是后来才混到贵妃身边当上总管的。这些年贵妃对他虽然是宠信有加，但是却不能跟救命的恩情相提并论。寇公公已经将近五十岁了，按时间算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吧。那会儿宸妃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不过她从小就在宫中走动，受太后宠爱，倒也是很可能的。 阿允不是容易相信人的主，他肯定是详细查探过，才相信了寇公公。所以这个时候，这个埋得很深的棋子就可以启动了。之前最多就是向他问询一些贵妃和晋王的私密事而已。如今要知道贵妃有没有暗中做些什么，也只能问他了。贵妃明面上可是一点儿都没露啊。知己知彼，她才能不被贵妃糊弄。阿允明晚回来，这些她得探知才行。不能让他回来了，千头万绪的找不到线头。 齐娘子安排了人悄没声息的就去寻寇公公了。顾琰如今还处在被监视中，回头还是得让齐娘子扮成她留在这里。她才好潜出去。 顾琰伸手摸了一下袖中的一块玉佩。这是老爷子进地道前给的，可以号令行宫和洛阳当地的人马。顾琰交出了这些人马，却没把这个信物交给楚王。老爷子是给她的，她无权也不会给任何人。留着，必要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说不定还会有不得不和贵妃硬拼的时刻呢。 齐娘子凑过来低声道：“王妃，回头属下替您去见寇公公。”她这是担心顾琰因此落入了贵妃手中。贵妃如果真想做什么此时顾琰就是最大的挡路的石头。只是顾琰身边一直有最严密的保护，而且行事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可以找到的下手机会和借口。寇公公如果有问题，那无疑顾琰此去是羊入虎口；而寇公公没问题，但若是引起了贵妃的怀疑，顾琰也很容易出事。 顾琰微微蹙眉，寇公公一直隐于暗处，如今冒险出来相见，她这样似乎有些不好。 齐娘子继续道：“属下会一见面就与寇公公言明的，想来他也会理解。小世子这会儿是不会说话了，可他鼻子贼灵。回头属下替您陪他睡觉，他要是觉得人不对哭闹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这倒是，那样反而容易惊动贵妃。顾琰微微颔首应下，“替我好好向寇公公致歉。” “属下一定会的。” 顾琰吁出一口气，也不知道顾珏和萧戎那边什么情形。顾珏失踪了一天一夜回来，怕是根本没有男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吧。萧戎之前一直坚持带人搜寻在外头忙活了将近十个时辰累到极点，怕就是不想回来面对顾珏。如今回来也可以直接到头睡下，什么都不闻不问，休息好了再出去搜寻就是。这样的做法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顾琰洗漱之后宽衣躺下，团子似乎闻到母亲的气息，便朝这边挪过来一些。明天晚上就一切都好了。阿允应该已经回到行宫，团子也终于可以出声。看到团子、元元他们统统苦逼的不能说话，真是让人心烦。 顾琰闭上眼假寐，过了一阵忽然睁开眼道：“不好！”团子和元元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宁王和宸妃也是啊。宸妃小时候做过的事，他应该是很清楚的才是。如今他失欢于皇帝，又得罪了阿允，怕是很希望继位之君是晋王吧。如今的局势他搞不好会利用手里的人脉、金钱上蹿下跳为晋王造势。洛阳府尹那么巧也是他的人，这整件事背后有没有他的影子啊？ 那么，他想必会和贵妃合作。寇公公的事没准他早就告诉贵妃知晓了。那说不得贵妃也早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了。齐娘子和寇公公危险了！为了隐秘，齐娘子可没准备带几个人呢。 顾琰坐了起来，值夜的苹果赶紧上前撩起床帐，“王妃，有什么吩咐？” “齐娘子去了么？”寇公公那么带话来，此时便方便，晚了要出来各处都有宵禁怕是更麻烦。地点就约在了牡丹园。他大大方方的带着徒弟一道往牡丹园为贵妃采摘适宜在此时摘下的花种预备回去插瓶。 “禀王妃，齐女官已经去了。” “让关天河带足人，去救齐娘子和寇公公回来。把这块玉佩拿去，人不够就调行宫的士兵。” 苹果立即应道：“是。” 可千万别出事儿。回头贵妃正好说是潜进来的东昌杀手杀了‘秦王妃’，寇公公是遭池鱼之殃。虽然顾琰没事儿，不会让民众因此更加恐慌，但损失了齐娘子和寇公公也是不值。不过，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也就可以证明宁王真的在这整件事里头推波助澜了。还得追加一条消息给齐王送去才是。好险哪，差一点点就漏掉了这个。 “更衣，本王妃去找贵母妃谈谈心。”至于贵妃派去杀‘秦王妃’和寇公公的人，正好当东昌乱党格杀勿论。 离开顾琰的怀抱，团子哼哼了两声抗议。可实在太困，他还是继续睡。顾琰塞了个和她身上香味儿一样的人偶娃娃给他抱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衣。末了戴上披风的帽子出门去。 这件事的主谋只可能是贵妃，如果晋王妃在可能还会参与进去。但楚王妃城府不够，而且她虽然恨自己，却没有恨得要杀之而后快。贵妃不会让她知晓的。就如要对皇帝动手，不会让楚王知晓一样。没有帮手，自己只要绊住了贵妃，她就不能及时调人去救援。消灭她的心腹力量，这可是大有好处的事。 贵妃已经歇下了，顾琰心道，果然厉害啊。做戏做全套！这会儿明明在心焦的等着自己的死讯，居然还如常睡下。 “请通禀一声，秦王妃有要事求见贵母妃。”顾琰其实也心焦，她怕派去的人晚了一步。可这会儿脸上还是一径的气定神闲。 贵妃则是大吃一惊，顾琰不是已经去牡丹园了么，怎么这会儿又来见自己？如今非常时刻，她也不好以自己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来拒见。只让贴身宫女赶紧的设法通知人。来见她的顾琰肯定不会是假的，那么牡丹园那个就不会是真的。原本是自己挖了个坑给她，如今倒是她将计就计了。 只可惜，她的贴身宫女刚从院子的侧门出去就被人打昏了。至于到时候查找下毒手的人，很简单，牡丹园有东昌杀手混入。这儿说不得也有。顾琰要是再狠一点，干脆让人闹一番贵妃的居处，回头说她被东昌杀手闯入内室惊吓了，那回头传来传去传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可是想到贵妃是晋王的生母，她还是忍住了。打算用别的事同贵妃交换，不要把顾珏失踪一天一夜的事传扬出去。当时贵妃人虽然没在行宫，但是要知道这件事怕是也不难。 贵妃稍微穿戴了一番就出来了，毕竟顾琰是女的又不是男子。 “秦王妃有什么要事要和本宫说？” 顾琰也没说别的，和贵妃东来西扯的说起团子来了。你敢说这不是要事？这是秦王府的小世子，举世皆知的皇帝的爱孙。如今受了这番惊吓回来，顾琰身为母亲十分担忧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她来向养过儿子的贵妃讨教，这不是要事么？ 贵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为了将顾琰置于死地，她是把手头的精锐派去了一半的。如果都被人收拾了，接下来就难办了。那个私生子明晚可就能回来了。 贵妃不是没想到直接对萧允下手一劳永逸，可这趟出来她是来当人质的。之前也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事态发展，能带出来的人手根本就不足以做成这件事。所以才想先断他一臂除掉顾琰再说。而且顾琰对于萧允，可不只是臂助这么简单。这个女人死掉了，说不定他会跟他老子一样整个人都不对很多年。那还怎么跟自己儿子争？ 可这会儿想杀的人就在自己跟前黛眉轻蹙说着养儿子的各种不容易，自己派去的人却是成了她的猎物。贵妃握着扶手的一双保养得非常之好的手越握越紧。 顾琰看得心头很是畅快，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从团子又说到大球小球，然后很体谅的说起体弱多病的小承治，说起晋王妃肯定比自己更加的为难。 “够了，承治的事秦王妃就不用说了。”贵妃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贴身宫女迟迟未归，肯定是吹状况了。她今天是栽在这个年轻的秦王妃手里了。这么多年，除了被废后陷害那次，这还是头一遭吃这么大的亏。 顾琰也觉得说了半天有些渴了，伸手拿了旁边果盘上一颗没开过的果子来润喉。茶水她可不喝，回头让毒死了，还不是一样栽到东昌杀手身上。 “启禀贵妃娘娘，启禀秦王妃，一伙东昌杀手潜入牡丹园意图行凶。幸亏发现得早，如今已尽数伏法。”关天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顾琰看贵妃的脸色真要挂不住了，便站起道：“贵母妃歇吧，琰儿去看看。”一边说一边啃着果子往外走。走不多远，听到身后正殿一声茶具摔碎的声音，顾琰闷笑两声，把果核吐到手帕里。 “齐娘子和寇公公都无事吧？” “寇公公没有大碍，当时齐娘子及时将他拉开避免了身首异处，只是腿受了点轻伤。但齐娘子一手持左手剑御敌，右手又将寇公公拉离险境，如今右手是伤上加伤。要复原怕是更困难了。” 顾琰吐出一口气，直接朝自己住处走，“那些东昌杀手一共有多少人？” 关天河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约莫四十人，都是精锐。”他如今对顾琰，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别笑了，赶紧通知齐王。有宁王相助，说不得被他拿捏了阴私的中立官员不得不投靠晋王。齐王那里不一定顶得住。” “那是要……” “让他趁着老爷子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先堵了这条路。”这是让齐王必要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弄死宁王了。不然，京城的情势还真是有些难以掌握了。而一旦强弱分明，齐王说不定就要当墙头草了。还有何皇后一行，再不多久怕是也该抵达京城了。只要齐王撑住了这一段时日，何皇后一到，有她以国母的身份在皇帝失踪、太子未定期间主持大局，再加上齐王敲边鼓，晋王就很难一手遮天了。阿允这边估计也尘埃落定了。 回去看到王太医正在亲自给齐娘子诊治，阿大阿二一脸担忧的站在一旁。谢太医在给寇公公看伤处。 顾琰紧张的问道：“手能复原吧？” 王太医笑道：“万幸，倒不至于腿出了毛病，手也……” 齐娘子道：“王妃，属下左手同样的熟练。” 顾琰道：“当然是好好儿更好。”一边转向寇公公道：“寇公公，怪本王妃一时没想周全，把宁王这个因素算漏了。幸而没有造成更坏的后果。你就安心休养吧，本王妃会将你从贵妃身边要过来。”这是要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拿他当饵的。留下这么个芥蒂，以后难免不会离心。 寇公公脸上无限唏嘘，“如此最好，让王妃费心了。” 正文 468 再气 齐娘子之前就看到寇公公盯着阿大阿二看，眼里不无羡慕。这会儿便道：“寇公公，刘总管那对龙凤胎儿女您见过吧？” 寇公公点头，“当然见过，皇上时常唤他们进宫作陪小世子。”说完反应过来，那对龙凤胎可不就是秦王给刘老哥找来的么。 顾琰笑道：“寇公公家中也无亲近写的子侄了？那要是想寻个养子也不难。龙凤胎不敢保证，但肯定是来历清白不会有后患的幼童。你要是没有时间照管，就让他在秦王府成长好了。就和阿大阿二一起玩耍，不会那么容易长歪的。” 以寇公公在宫中的地位和几十年来攒下的身家，其实也不是不能找到个养子。事实上他曾经收养过一个。但因为自己长期在宫内当差，那孩子慢慢就长歪了。后来糟践了无数金银和惹下许多的祸事，最后还因为和人斗殴丢了性命。 他看到刘方的龙凤胎也动过心，但怕重蹈覆辙便没有实行。这会儿看到阿大阿二被教养得如此好，在旁边流露出对受伤的齐娘子的深深担忧，倒是真的又动心了。自己以后在秦王府当差，如果孩子也在秦王府，也可以有精力多照管一些。当下也不推辞，轻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好，你们包扎好了也各自休息。”顾琰示意苹果去给寇公公安排住处和伺候的人，自己便先回去了。 团子把人偶娃娃箍得死紧，一只脚还压在上头，睡得正香。顾琰便在旁边躺下，任由他抱着那娃娃。至于牡丹园的事，她才懒得去看呢。贵妃肯定也不会等着她派人去回报。那就真成了把人欺负到家了。 第二天她是被团子推醒的，团子挺急的样子抓耳挠腮的。顾琰懵懂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要晨尿，又不会喊。顾琰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全身都有些乏，遂拉开帐子。正要喊人，发现雪梨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见状立即伸手进来把团子抱出去。 昨天团子晨尿还指定要顾琰服务来着，可今天他急了，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顾琰耳听得他撒了好大一泡，不由微微一笑。幸好没发大水冲她。 团子被抱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畅快，还用鄙视的小眼神看了一眼睡过头的顾琰。至于那个人偶娃娃，早上起来就被他踢到角落去了。 顾琰伸手戳他的胖脸一下，他重又钻进被窝，窝到顾琰怀里。 “还睡回笼啊？行，那就睡吧。”饿了自然知道表达。顾琰也还没怎么开眠，索性抱着他继续睡。昨晚她顺口问了一句，顾珏是带着乐乐一起睡的厢房，萧戎自己睡寝房。眼前的情势要怎样也得缓一步再计较了。希望今晚阿允回来了，就什么担子都卸给他了。 团子大概是睡饱了，睡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来动去。像是又想起了皇帝，小家伙胖乎乎的脸又变成了小包子脸。 “别皱眉头了，今晚你爹大概就回来了。到时候找你爷爷就容易多了。” 团子的眼睛一亮，伸手推顾琰，催着她起床了。 顾琰皱皱眉头，“好吧，起了。”最多回头闲了她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补眠。这会儿也该起来应对贵妃会有的反击了。昨晚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雪梨将帐子用挂钩拢住，拿过小衣服给团子穿。顾琰则慢条斯理的自己穿外衣，随口问道：“昨晚西边很安静？”贵妃住在西边的院落。 雪梨道：“昨晚倒还好，今天一早就犯了心绞痛，召了太医。楚王妃一直在那边伺疾，楚王也过去问了安。王妃要不要也过去？” 顾琰挑眉，没半夜折腾人，还不错啊。不过素来贵妃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那这回该不是真的被气得狠了老毛病翻了吧？ “去啊，她可是如今行宫唯一留下的长辈。虽然只是个庶母妃，也要关心一下呢。传早膳吧。” 顾琰带着团子用早膳，正吃着呢楚王妃就黑着脸过来了。 顾琰抬起头道：“七嫂来了，吃了么？贵母妃病了，你也别垮着脸啊，看吓到孩子。坐，一起用点？我看你也没顾上。” 雪梨赶紧招呼小丫鬟上一副碗筷。 刚咽下一口莲蓉包的团子朝楚王妃做了个鬼脸，然后自顾自吃喝。反正他娘也没有叫他给这个脸凶凶的七伯母行礼，他也不喜欢她，就不理了。 楚王妃深吸了口气，盯着顾琰道：“你可真够厉害的！” “我不厉害父皇能让我下来收拾局面么？”顾琰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着她的养生美容粥。 “你——” “我怎么了？”顾琰放下勺子擦了下嘴说道，还安抚的摸摸团子抬起的头，“慢慢吃。” 楚王妃再怎么样基本的大家之女的教养还是有的，见团子在座便收敛了怒色，“你们竟然将母妃身边的总管太监都收买了！昨夜还托词擒杀东昌杀手，将母妃派去的人都杀了个干净。她只是发现那太监有些可疑，怀疑他暗中与东昌人有所勾结想要拿下与之接头的人审问清楚而已。都是你把母妃生生气得心绞痛发作！” 顾琰道：“人嘴两张皮，随便移一移话就出口了。你母妃的一面之词你要信我也没办法。我只告诉你一条，她派去的人差点把扮作我的齐娘子杀死了，如果不是我的人救援及时的话。” 楚王妃犹豫了一下道：“你也是一面之词，而且你的人现在都活得好好儿的。”她和楚王今早去探望贵妃，看到病卧床榻的贵妃气色十分不好，又听了宫女的一番诉说都好生生气。他们二人也是深宫与大户人家长大的。自然知道在皇帝失踪的时候顾琰闹这么一出，是排除异己。但顾琰的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就是对亲娘的话，她也知道不能全部听信。她亲娘整治姨娘、庶子可是很有一手的。而屹立深宫几十年的婆母，还不是亲的，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弱势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也是值得商榷的。不过，立场注定她是不会站到顾琰这边的。 “那个内奸在哪里？” 顾琰挑眉，“难道我身边没有贵妃或者晋王妃派的人么？被发现了处决了咱也就认了。可人我都救回来了，还能交出去？那以后谁敢替秦王府做事？如今，知道不是东昌人的细作不就够了。至于昨晚，我不过是还手。如今，你们是要趁秦王府没有成年青壮，欺负我们母子不成？” 顾琰会这么问，是看到原本等在外头的楚王也大步进来了。 “九弟妹哪是能任人欺负的人，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楚王也沉着脸道。 团子抬头看他一眼，朝顾琰的方向靠了靠，一副要挡在前头的样子。 “那楚王和楚王妃一大清早把琰儿母子堵在饭桌上，不知是要做什么？”闻讯赶来的三夫人，笑吟吟的开口道。她是皇子们的师姑，这么以长辈的架势问一声也不为过。一边问一边将元元搁在位置上，和团子一起吃早饭。她们原本也正吃着呢。听小菊跑来说楚王妃和楚王来找麻烦，匆匆过来的。元元还没有吃饱。 楚王道：“九弟妹吃好了么？吃好了随我们去探望母妃吧。” “我还没有吃好，不过让你们等着也不大妥当。我先去看过人然后回来接着吃吧。” 三夫人道：“臣妇也该去探望一下贵妃才是。” 顾琰笑笑，低头对揪住她袖子的团子道：“和表姐一起好好吃完，然后坐一会儿可以去看鱼看花。你看表姐都没有像是长在三外祖母身上一样。你是男孩子，应该比表姐勇敢才是。” 团子看元元正捧着个奶黄糕，两眼盯着自己拉扯母亲袖子的手看，一脸取笑自己的神情。元元当时是睡着的，一直被三夫人抱在怀里逃命，可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只是不能说话觉得很苦逼而已。 团子抿抿嘴，慢慢把顾琰的袖子松开。顾琰便让人把顾珏叫来看着他们俩，自己和三夫人一道往西边的院子去。不由想起很多年前三夫人对她说过的，是拿她当亲女儿看待，如果以后婆家人敢欺负她，会带着人打上门去给她撑腰的话来。当然，那会儿她也没想到顾琰会嫁入皇家就是了。不过就是嫁入了皇家，三夫人一样不怯场。 楚王和楚王妃顾琰不惧，可贵妃毕竟是高了一辈不好明着和她呛声。三夫人去再合适不过。她的身份虽然不如贵妃，但身为皇帝师妹，却也不会怕贵妃的威势就是了。 贵妃面色蜡黄蜡黄的，头上绑着抹额，看来是真的被气病了。也是啊，原本手头信得过又得力的人手就不多。如今还是用人之际。一下子赔进去那么多，是得犯心绞痛啊。不过，病了不能搞风搞雨正好。昨天好险，差一点就被她弄死了啊！顾琰昨晚又把近来所有的事理了一下，确认再没有那样要命的疏漏才真的能睡着。 三夫人进去利落的行了个礼，“贵妃娘娘，您这是担心皇上担心病了吧？唉，臣妇也就那么一个儿子。担心得不得了。可是，再担心还是得保重身子才是。” 顾琰想笑，三伯母这话说得，难道贵妃还能紧咬着她不是担心皇帝担心病了，是因为昨晚的事被气着了？三伯母这楼歪得真是妙啊！接下来贵妃三人还能以什么口实来讨伐自己呢？哼，让你们贼喊捉贼。 楚王道：“九弟妹，你昨晚缘何派人将牡丹园的人都杀死，还假称是杀的东昌杀手？”如今是他主事，可是顾琰完全不经过他，调动行宫人马。（秦王府一多半的人在外头找皇帝，关天河觉得自己手里的人不能算是压倒性优势，不欲有所伤亡，便用顾琰给的信物调动了行宫守兵）还将贵妃派出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自然要问一问。 顾琰挑眉，“啊，不是东昌杀手么？我之前被东昌杀手当街刺杀，昨晚又来了人行刺于我，我自然以为又是东昌杀手。这么说来，我也正想问问，贵母妃做什么要派人杀我？” 楚王妃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贵母妃觉得姓寇的太监可疑，怀疑他勾结了东昌人。近来发生这么多事，明显是有内奸，他暗中与人相会，母妃自然是要派人去查探的。天又黑，一时动起手来，伤了九弟妹的替身也是有的。可你们下手也太狠了吧。” 顾琰道：“这么说是一场误会。哎，我也是误会了，以为有东昌人潜入，下手自然是不容情。要不然，父皇不在的当口，怎么可能那么不懂事的做内讧的事呢？你说是吧，贵母妃？”唉，早饭还没有吃完啊。可惜这会儿吃水果不养生，不然她再拿个果子嘎嘣嘎嘣的咬上，本就心绞痛的贵妃这会儿怕是脑门也得一起痛啊。 贵妃开口道：“琰儿，本宫没什么，就是担心皇上而已。难为你还专程带顾三夫人前来探望。对了，寇忠明那个吃里扒外的，你要是愿意用就送给你吧。只是他能背叛本宫，也同样能背叛别人。你可别跟本宫一样养他十数年，最后还被他咬上一口。” 顾琰道：“其实寇公公倒真是不负一个忠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来他是对贵母妃有所误会吧。”什么叫你养了十数年，人家领的是老爷子发的俸禄。她这话也是暗指贵妃对皇帝不忠诚，在如今的情势下暗搓搓有所图谋。不管如今的局面是不是老爷子推波助澜吧，但这样的关头的确是忠奸立现就是了。顾琰这是明晃晃的告诉贵妃，你想对老爷子下黑手，我已经知道了。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得逞就是了。这还是建立在老爷子当真是落难等待救援的前提下。 她已经派人一一核对过了，跟着老爷子失踪的，有一个太医正，还有四哥等一众贴身侍卫。这也太巧了。为什么把刘方丢下，难道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腿脚慢？就算是她脑洞开大了吧，那也绝不能让贵妃得逞。不然，她派出秦王府那么多人是做什么？刘方和三夫人今天都会跟着进山。表现得可比贵妃这个枕边人对皇帝上心啊。不过她好像给贵妃制造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担忧皇帝以至于心绞痛都犯了。 算了，岂能尽如人意。昨晚砍掉她那么多有生力量已经足够了。而且，有那么些士兵也出了力的。同时也知道了这些人意图刺杀‘秦王妃’。如今传出去是贵妃的人，也是先打了个底。楚王妃把顾琰叫过来，其实是想兴师问罪的。可没想到，贵妃又让她和三夫人一唱一和的气了一场。顾大姑的徒子徒孙，战斗力不能太次啊。不然很丢她老人家的脸哪。 顾琰和三夫人告辞出来，走出了院子三夫人才轻道：“看到没有，贵妃的手一直在用力。虽然有被子挡着，但床单搞不好都被她揪烂了。”说着叹口气，“她当年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就变这样了啊？” 顾琰道：“当年阿允冬天被推进湖里，她打入冷宫后受了莫大的委屈。而且此时的情势顺势而为对晋王有利。”如果她是贵妃，肯定恨死皇帝了。说起来，老爷子对宸妃和宸妃生的阿允，还有团子三兄弟那是真好。可他对其他的女人和孩子，也挺渣就是了。所以，她不让阿允纳宠，那也是拯救她们哪。不然，岂不是又要重复上一代的悲剧。 回到住处，乐乐也加入进来，三个小孩演哑剧一般的在看鱼。团子没什么精神，他娘不在，他爹也得晚上才回来。他就在这儿和小伙伴们一起了。可是大家话都不能说一句。 顾琰摸摸下巴，让把王太医叫来问，“暂时性的哑药，配制起来复杂么？” 王太医思忖了一下，“臣没有看过药方，不过应该不是一下子就可以配好的。但是太医正那人，平素就喜欢捣鼓稀奇古怪的药。说不得是他早就配好放在身边，也是有的。” 三夫人看着正在用心照看三个孩子的顾珏，心头暗暗叹气。如果真的和离了，难不成珏丫头回五房去？可五弟恨死了孙茯苓，连顾珲都不怎么待见，何况是她了。钱氏也不是多么宽容继母，不挑事儿就不错了。而且，怎么都不可能像没出阁的琇丫头一样跟着去秦王府常住就是了。那她日子可是真的很难过。 她小声跟顾琰道：“回头如果真的要回娘家，就让她去我府上住吧。” 顾琰也小声道：“萧戎倒是说了可以保证她的正室之位。不过我也觉得那样的日子过起来没意思。就看珏儿自己怎么选择吧。其实，单门独户也没什么。普通女子不能单门独户，一是怕有碍名声，二是怕不安全。我派人去保护她，二者都可以兼顾。” 三夫人点点头，不再坚持。她和孙茯苓本来就处不拢，和顾珏同样。她主动提出，不过是觉得这个侄女儿命着实不好，心生怜悯。既然顾琰有所安排，她就不管了。顾琰其实也是知道三夫人和顾珏处不到一起，为了不让她们彼此都别扭才回绝的。 ... 正文 469 进山 顾琰和三夫人离开之后，楚王和楚王妃在贵妃病床前都气得不行。明晃晃的排除异己，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他们了？ 楚王道：“大概今晚，老九就能回来了。”一个九弟妹都如此难以对付，老九再回来，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么？老九在两军交战之际擅离战场，原本是犯了大忌。可他本来就是管兵部的人，此次出行也是他统管一切事务。再说，如今是发生了父皇失踪这样的大事，他这么跑回来就成了无可指摘。倒是自己，父皇在自己手上失踪，还不知老九回来会怎么闹腾呢。 一念至此，楚王对楚王妃道：“你在这里伺候母妃，我亲自带人出去找父皇。” 贵妃道：“你去吧，不需记挂母妃。当务之急是把你父皇找回来主持大局。”楚王手下的副将是贵妃的人，可是秦王府也派出了很多人在那一片找寻皇帝。真要做什么，想要不被他们察觉怕是有些困难。 这边，刘方和三夫人也跟着萧戎准备出发了。萧戎觉得带上他们挺累赘的，可顾琰要他带他也不能抗命。而且都到这会儿了，皇帝失踪两天，双方的人马都找不到他。他也觉得兴许是皇帝不想露面吧。带人去结果可能不同吧。要是皇帝肯给个定心丸吃就好了。 顾琰送他们到门口，“小心那些落网的杀手，那些人不多，但都不是善茬。”说完压低声音道：“还有，提防楚王一系的人马。” 萧戎一凛，肃然道：“王妃放心，末将省得。”萧戎很传统，忠君爱国，所以绝不会苟同任何人想对皇帝下手的举动。他立即带着人马起行。刘方和三夫人一个上了年纪一个是妇人，先坐马车，回头便用了两个窄轿抬他们上山。 顾琰送完了人，继续回去看儿童默剧。这会儿小棋儿也来了，四个同病相怜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儿。其实被灌了暂时失声哑药的还有小臻宁。所以这两日王氏和欧夫人对她格外上心，生怕她饿了、尿了又不能表达。摇篮边一直都有人守着。好在，今晚小朋友们就能开口了。 顾琰躺在躺椅上养神，顾珏带着几个小朋友看了一阵鱼又去看花。不是去牡丹园，那儿半夜死了那么多人，是个凶地。顾琰这边有个小型的牡丹园，她之前留守，有时候懒得动弹，下头的人就把那边开得好的牡丹每样挑了一些送过来。让她不用走远就近观赏。其实这会儿的牡丹已经差不多该谢了，也不知道花匠用了什么法子，依然让它们盛放，延长了花期。 团子他们几个都想拉顾琰一起去，顾珏弯腰笑道：“姐姐很忙，也很累。我们不去吵她了，走吧。”她自己没有孩子，而且遇上被人抓去的糟心事儿，只有看着这几个孩子心头才是明媚的。因此照顾起他们来，很是上心。 乐乐伸手拉团子，团子顺手拽上小棋儿，小棋儿再牵着元元，牵成了一串小粽子跟着顾珏出去。 顾琰闭眼假寐，她是真的很累。要通盘考虑当下的局势，要防着贵妃使坏…… “王妃，快醒醒”雪梨推醒睡过去的顾琰，指着远处的黑烟道：“好像是那边的山燃起来了。” 顾琰睁开眼看了一下，好像正是皇帝最后失踪的方向，也是这两天重点搜寻的地方。这是要放火烧山把人给烧死？天高物燥，山上很好燃的。而且也不费事，一点火星就搞定了。最后还压根找不到罪魁祸首。果然是个好办法。多半不是东昌人干的，他们只有找到活着的皇帝才有用呢。 不过，老爷子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藏起来的，他肯定会找靠着水源的地方才是。所以，只要不是真的整片山都烧没了，老爷子想来不会有事。而且，他又不是被钉在那里不能挪动。现在要提防的，倒是东昌杀手或者贵妃手下的人趁乱下手。就是可惜那一片青翠的山林了。 顾琰换了身轻便衣服，带人骑马出去。一路上只看到城里的百姓提着桶往起火的方向跑去。只是这样一来，她这一队人的马就不好跑了。百姓们大概还有些惊弓之鸟，所以看到起火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救火。如今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经不起再来一场火。 顾琰面色有点急，虽然知道老爷子多半无事，但是这火这么燃着一时半会儿也扑不熄，还是很让人焦心的。而且，这种时刻其实也是找老爷子最佳的时刻啊。所以，她当机立断带着人加入到找人的行列。至于行宫里的妇孺，倒是不怕贵妃会动手脚。她要动的也就是老爷子和自己、阿允而已。而且是暗搓搓的进行。那些小娃娃们搁在那里，她是长辈，只有照顾断没有加害的道理。明面上她什么都不敢做的。还有顾珏和齐娘子、小菊在，衣食住行这些她自会打理妥当。所以顾琰一想，自己其实没有后顾之忧啊，她便跨上马背出发了。 “雪梨，让人把道让出来！” 雪梨提起内力，纵声喊道：“秦王妃出行，众人退散——” 街上要去救火的百姓听了，大部分都下意识就提着桶靠边站了。顾琰打马从空出来的路上经过。因为百姓的配合，这一行上百人，很快冲到了城门处。守城门的官员也早早把道给留了出来，让她们顺利通过。顾琰通过的时候还给城门官留了一句话，“让城里的百姓不要惊慌，也不用去救火。太远了！那里有上千士兵，足以扑灭山火。”这一次，最好是能够将东昌那些漏网之鱼全抓到。 看山跑死马，顾琰快马奔驰了大半个时辰才接近了起火的山林。火势还真是不小，看起来这整座山头都快烧焦了。满山满谷都是正在救火的士兵，大部分是拿着捆绑在一起的树枝扑着。皇帝很可能在这片山林中，没人敢怠慢。不管是楚王带去的人马还是萧戎带去的人马都是全力救火。顾琰看着这些士兵，忽然找到了后世哪里有灾情哪里有子弟兵的即视感。 忽然来了这么一大队人马，楚王自然要派人来问。顾琰便跟着来人到了山脚救火的临时指挥大帐。三夫人和刘方都在这儿，楚王也在。楚王本来想把这两人送回城里，可这会儿分不出太多人手，而且这两人也不愿意回去便作罢了。他看到是顾琰跑来了也没说什么，这个弟妹不能以常理判断。人家都能留下把洛阳平定成眼前的样子，让她就在行宫带孩子显然不可能。而且正救火呢，双方就是有分歧，也不会这会儿再撕扯。 三夫人道：“琰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能做点什么。七哥，还是没有父皇的消息么？” 楚王面上凝重的摇摇头。 “那有没有抓到东昌漏网的杀手？”那晚上追杀老爷子一行人的杀手，如今同样是杳无踪迹。 “也没有。” “这火还有多久才能扑灭？” “至少还得五六个时辰才能彻底扑灭。你想做什么？” 顾琰左右看看，“萧戎呢？还有，七哥你的副将呢？” “他们进山找父皇去了。我怕这火危及父皇的安全。”楚王被问了这么多，脸上显出不耐来。 顾琰便不再说什么了，总的说起来楚王的应对还是可圈可点的。只是，她信不过他那位副将。一念忽起，“七哥，我也进山去。” 楚王一脸的不可思议，顿时提高了声量，“你进山去做什么？这火还没全熄呢。老九晚上就回来了，回头有个什么好歹，他找我要人……”说到这里楚王戛然而止，因为顾琰已经跑了。三夫人和刘方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虱子多了不痒，行宫的妇孺就拜托七哥了。我带了那么多人，不会有事儿的。”帐篷的门还在摇晃，顾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楚王恨得牙根痒痒，虱子多了不痒，这是说他把皇帝都弄丢了，再多一个秦王妃也无妨。 顾琰带来的人留下了二十个负责护送三夫人和刘方回城，她带上八十人问明水源所在地一路进山去。如今大片的火是没有了，但山林里死灰尚且复燃，更别说这星星点点的明火了。所以楚王才说要彻底扑灭还得五六个时辰。楚王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山腰一片人马徐徐往上。气得骂道：“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他之前其实也想进山寻父的，被副将劝下了。这个女人倒好，话都没说完就跑了。 顾琰走了一段就觉得热，拿过雪梨递上水壶喝了一大口问道：“离水源地还有多远？”他们这一行，别的没有就是水带得多。顾琰出城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这队人肯定要进山了，一到营地就让人去分头准备。每个人身上都有两到三个大水壶，干粮也都够支撑一两天的。 “禀王妃，还有些远。要翻过这座山才行。” “那就加紧脚步吧。”顾琰运起轻功步法上行，后头的侍卫和宫女也没有哪个掉队的。一时速度又加快了许多。饶是如此，爬到山顶也过午了。实在是烧得面目全非的山林十分不好赶路。路上碰到许多灭火的士兵，看到顾琰一行都很震惊。顾琰戴了纱帽，而且他们也没有真的见过。但她身边的人常带的人除了齐娘子可是都在啊。 当然，顾琰也没有浪费时间让他们行礼，一路低调错身而过。 沿途也有士兵一边灭火一边小声道：“刚过去的真是秦王妃啊？她怎么也进山去了啊？” “去找皇上呗，听说之前皇上是被秦王妃的兄长背着暂避。她既是去找公爹，也是去找兄长。” “秦王妃可是真厉害啊，之前要不是她留守洛阳。这千年古城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我家就是洛阳的，房子被烧了。如今朝廷正组织人手重修呢，都是托秦王妃的福。” …… 顾琰在山顶空旷的地方吃干粮就水，有侍卫在关天河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看看顾琰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顾琰疑惑的道。 关天河想了想，早早晚晚得说，于是道：“有侍卫发现山坳里有十数具烧得无法辨识的尸体。” 顾琰一联想，立马干呕起来。雪梨上去给她拍背，埋怨的看关天河一眼。关天河无奈的道，这会儿才吃一点儿。总比一会儿都吃好了全吐出来强吧。也不知王妃怎么想的，自己跑来了。别说楚王觉得无法对王爷交代，他也一样啊。 其实顾琰本来的打算是在山脚下等消息的。她此时离开行宫，一是因为没有后顾之优，二是为了避开和贵妃的争端。贵妃针对的只有她，她不在，那些妇孺反而不会有受到池鱼之殃的危险。可是到了山脚下，看到对如今的事态一无所察的楚王，她真不想和他呆在一处等着。如今对老爷子来说，最大的危险其实不是来自东昌杀手，是来自贵妃或者说来自他的副将。顾琰自认不会拖后腿，索性和众人一起进山了。阿允对他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这半天也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她便亲自来找一找好了。她的目的地就是水源沿线。老爷子要藏匿肯定是藏匿在这些地方。 不管找到人没有，她下午都会回到城里。等萧允回来，局势又将是一变。贵妃最后的机会就是抓着这几个时辰再做什么，她都避开了，想来贵妃也翻不出大浪来了。所以，与其在行宫继续和贵妃斗法，她不如出来。与其在山脚看着楚王着急，不如亲自进山来。 不过，她实在是没想到，才刚爬到山顶就遇上这么一出。顾琰很快忍住恶心，“派人下去看一看，有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线索。”天啊，千万不要是老爷子那一行啊。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没确认之前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关天河也是觉得不太可能是皇帝一行人。东昌人肯定不会要老爷子的命，贵妃派来的人也没有这么容易得手。有萧戎盯着，而且这事儿不但得避着秦王府的人，行宫出来的大部分的人他们也得避着啊。皇帝身边最后留下的天子卫，可没有一个是弱手。 “王妃，属下觉得兴许是东昌人。被天子卫杀掉弃尸于此，被方才的大火正好烧毁了。” “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是确认一下为好。”如果真的是被天子卫所杀的东昌杀手，那就证明老爷子其实真的是主动藏起来了。他怕是觉得贸然露面不安全。到后来，没准就是他不想露面，顺势布了个局。 去查看的人身上帮了绳子被放下去，很快上来禀报：“禀王妃，完全看不出来身份，也找不到任何的线索。什么都烧没了。” 顾琰想了想道：“我们继续往水源地找。”东西她暂时是吃不下了，等回头饿得不行再说吧。 关天河看她这么快调整过来，又能继续走了，心头倒是佩服。留下四个人守在这里，一行人辨明方向继续往水源地进发。到下午申时，他们找到了一个这几日有人生活过痕迹的大山洞，旁边就是水流。 顾琰已经很累了，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道：“赶紧找找是什么人生活过的痕迹。”这地头挺舒服啊，收拾得挺好。又宽敞又平坦。瞧那墙上每隔一段地方的洞眼，要是安上夜明珠正合适。还有那明显是用来烤肉的台子，那个可以铺上当床的大石头。啧啧，这简直可以当做一个洞府，至于上午那场火，对这里也没有什么危害。旁边就是山泉啊。 “禀报王妃，收拾得很干净。确认不了是什么人。” 顾琰抿嘴，其实毛发什么的还是能找到些的。可是这儿没有高科技的工具，无法辨识。真要是老爷子，他这是把所有人都涮了啊。这根本不是不敢露面啊。他也不怕真出大事啊。或者，这是对阿允的最后一次考验？或者是给他造势？反正什么时候露面掌握在他手中，局势不至于真的到不可控的地步。但是，这是最乐观的想法。也有可能这是东昌人生活过的地方，那十几具尸体才是天朝人。当然，老爷子不在其中，但是四哥就不好说了。 “王妃，您该下山了。王爷入夜就该回来了。”关天河提醒道。 顾琰站起来，“好，留下五十人继续在水源沿线寻找。我们走！”把水和干粮都留个这五十人，足够支撑三天。 下山比上山还难，顾琰没有拒绝关天河让人砍伐树木，用几件外衣绑缚做成了个简单的担架抬着她下山。 这一上一下折腾一番，山林的明火已经基本被扑熄了。有经验的老者向楚王建言，还得排查所有的暗火。不然，这火很可能就白扑灭了。顾琰到达山脚的时候，楚王正安排之前休息过的人上山排查，分片责任到校尉。哪里复燃就追究领头的校尉的责任。让他们有所约束，不敢不当复查是一回事。 看到顾琰，楚王没好气道：“九弟妹发现什么了？” 顾琰便把发现十几具焦黑尸体以及一个这几日有人生活过的大山洞的事说了。同时把她的两种猜测也说了。 “七哥，我回行宫去了。你派人进山看看吧。” ... 正文 470 共识 顾琰换乘舒服的轿子往城里走。其实那个大山洞是极其隐秘的，如果洞口再多做些手脚，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大概因此萧戎等人之前才没有找到。这次这么容易被找到，估计是因为里头已经没有人了。也或者是人家看他们这两天找得可怜，走了就留下了一点线索？ 其实顾琰之前还想弄一只狗闻闻老爷子留下的物件的味道的。没想到那些衣物洗净后被宫女熏了淡雅的香味，闻不出来。再有熏什么香有时候他老人家又是心血来潮，时时更换。而其他的物件，汗，老爷子有点轻微的洁癖，他用的床单、帐子什么的换的可勤了。据刘方说，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这点。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差点因此被饿了几天的恶犬咬了。当时幸亏是有人以身代之。那人可是被生生咬死了的。要不是救援的人到的及时，全尸都别想留下。 又去找四哥和太医正等人的物件，结果四哥基本住在值房，和同僚一起。在行宫他们只能住集体宿舍，那气味儿叫一个混杂。太医正的东西呢，全是药味。狗嗅过后就在行宫的‘医院’里转悠，还把一些伤员吓着了。硬把它弄出行宫，它又逛到街上的药铺去了。到了山上，它倒是很给力的找到了几种上好的药材。最后无奈只有放弃了这条路。那狗狗让团子想起了京城的卡拉，几个小哑孩闲着没事还去喂它肉骨头。如今就养在顾琰住的院子的角落里。 回到行宫，看到三夫人希冀的眼神，顾琰道：“只找到一个大山洞，估计是他们住过又放弃的。”她不敢提那十几具尸体的事。 三夫人点点头，“那就好。”顿了一下道：“我今天完全没有和刘公公单独说话的机会。刚出行宫，楚王手下的人就追上来一起走了。他们防得很严。而且我看刘公公也不像有什么话要私下同我讲的样子。” 顾琰让三夫人和刘方出去找皇帝，就是为了制造私下见面的机会。贵妃不让她接触刘公公，怕生出什么变数。顾琰何尝不希望刘公公能带来些转机。可是，兴许是他太显眼不方便带话。也或者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刘公公看来没带什么消息给秦王府。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阿允很快应该就回来了。唉，我去泡个澡。这个王妃当得我是身娇肉贵，这样就浑身痛了。”顾琰往前走了两步，“团子没闹腾吧？” 三夫人笑道：“闹了，虽然不能出声，但破坏力不减。我训了他一顿，老实了。乖乖和乐乐、元元、小棋儿一起逗狗玩儿。” 顾珏、顾琇这些长辈，团子有些怵是因为他不听长辈话顾琰会教训他。但他怵三夫人，是因为看到顾琰自己都怵三夫人。因此，他闹腾的时候，顾珏制不住他，倒是三夫人能收拾得了他。其实三夫人讲的道理他可能没听明白，但从来不生气的三外祖母垮下脸说他，他还是不敢怎么闹腾了。 其实团子也是因为那晚醒过来就不见了顾琰，所以今天又找不见她了便以为她又把自己丢下了，才会反应那么大。可顾琰也不敢等着他回来和他打声招呼才出门。小家伙会死活抱着她的腿不让走或者要跟。到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心。那她避出去几个时辰不和贵妃再发生什么事儿的打算就泡汤了。 “西边，下午没动静？” 三夫人笑笑，“你都避出去了，她唱独角戏不成？就是添上楚王妃那也才两个女人，构不成一台戏。” 顾琰进去泡了个热水澡，又让小菊用美人捶帮自己敲打了一阵。 期间团子又想一起泡，被她打发到行宫二门处迎接萧允去了。小家伙也是挺久没看到自个爹了，想了想便蹬蹬蹬的跑去了。 顾琰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便出来找团子。小家伙骑坐在一个侍卫的肩头，正翘首以待。看到顾琰用眼神问她，怎么爹还不见回来啊？ “应该快了，咱们先回去吃晚饭吧。”顾琰朝团子伸出手。 团子摇摇头，“不！” “咦，能出声了？” 团子摸摸嘴巴，高兴的点点头，“嗯。”当了三天小哑巴，可苦逼了。 “走，回去看看乐乐他们好了没有。” 团子又望了门口一眼，这回没拒绝了，扑到顾琰大张的两手间。 团子清了清嗓子，问道：“爷爷呢？” “爷爷不会有事，很快就回来了。” 团子忽然拿小拳头捶顾琰的肩膀两下，“娘坏！” “娘下午去找爷爷去了，你还说娘坏。” “一起。” “不行，山路太难走了。带上团子就走不快了。你也想爷爷早些回来吧？” 团子点点头，又开始皱眉头。顾琰叹口气，抱着他继续往前走。还没有走到就听到元元很欢快的跳出来，小手放在嘴前做喇叭状，“姑姑——团子——” 又是一个终于能出声，高兴得不行的苦逼娃！不过团子显然被引得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皱眉头，高兴的回了一声‘元元——’ 乐乐和小棋儿也可以出声了，同样是兴奋得很。于是沉寂了许久的院子重又热闹起来。几个小家伙就跟憋狠了要把前头三天没说的话都补上似的。就连一个字两个字一起往外蹦的小棋儿都激动得不行，挨着个儿把他认得的人都喊了一遍，喊得王氏笑弯了眼。 三夫人摇着宫扇跟顾琰道：“这几天可愁死我了，就怕她到了第三天还不能出声。虽然是太医正配的药，但用在自家孩子身上，还是害怕这其中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呢。” 王氏道：“可不是么，我这三天一直提心吊胆的。” 顾琰倒不像她们这么担心。老爷子敢喂给团子喝，肯定是有绝对把握的。还不知拿谁家孩子试验过呢。团子可是阿允的嫡长子，阿允是他心目中的即位人选，怎么可能让团子有变成哑巴的危险呢？一开始就是这一条让顾琰怀疑这件事是老爷子顺势布局的。再有，她的事情还多。也不是围着儿子在转，在这一点上就没有三伯母和师母这么感同身受了。不过，能看到团子确实能开口了还是挺让人鼓舞的。今晚阿允也要回来了，这就叫好事成双。 吃过晚饭，顾琰牵着团子散步往二门处去。如今，她能有八成肯定明晖没事了，六成肯定老爷子也没什么事儿，浑身都很轻松。 当然，顾琰不会像团子那样明晃晃的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在二门附近的凉亭里坐下，一边品茗一边等。人一进来，这儿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经过的宫人也都知道秦王今晚要回行宫，行礼时都会善意微笑一下。秦王妃坐镇比楚王坐镇让她们安心，如今秦王也回来就更好了。 顾琰微微有些赧然，小菊笑道：“王爷一回来就看到姑娘带着小世子在这里等着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可是从头到尾见证秦王追妻实录的人啊。头几回还倒霉的被秦王敲晕过去。十多年看下来，这会儿也是觉得温情无比。 萧允的确挺高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笑得简直闪瞎人眼。不过看他这一身可真是够狼狈的，不但靴子上，就连衣袍下摆也不少泥点子。胡子都长出来了也顾不得打理。可见这一路的艰辛，怕是马歇人不歇，这才这么快赶了回来。 团子立时大喊着‘爹’跑了过去，顾琰也跟着走过去。半个多月不见，还怪思念的。而且，一家之主回来了，心头真的是踏实多了。 萧允一把接住跑过来的团子抛了几下，乐得团子哈哈直笑，末了把他安置在自己肩头。 顾琰轻笑道：“回来了？” “嗯。”萧允看着她眼底发亮，点了下头一把揽住人就往里走。 顾琰这些时日做的事他路上已经陆陆续续听说了，深深觉得自己眼光好。不枉这一路追得这么辛苦。 团子嘻嘻哈哈的伸小手去摸他爹的胡茬子，刺得他手心痒痒的。嘴里不停的喊爹，萧允一连答应了他好些声也不嫌烦。 一路的宫人看到秦王回来了，也都浮起喜色。请安行礼的时候，萧允手一挥统统给免了。不过在走到和西边院子的岔路口时，他露出一抹狠色。好险，要是昨晚琰儿的应对一个不好，这会儿他紧赶慢赶回来能看到的怕就是一具美丽的尸体了。从此，贵妃小时候待他的好便都一笔抹去了。 小的时候萧允实在是骄纵得很，饶是老爷子对他百依百顺这位小爷也有不满意的时候。这种时候他就会‘离家出走’。从紫檀精舍走到贵妃宫中。贵妃每次都是好气又好笑的安置他，末了让晋王牵着把他送回去。有的时候就索性让他留在自己宫中睡一觉，第二天再送回去。一个月里这种事总是要发生一两回的。直到后来他大些了才断了这个风气。 走进了自家住的院子，众人都只是远远儿的打个招呼，并不过来打扰这一家三口团聚。 顾琰含笑道：“看你这样子，真是够狼狈的。先洗一洗，然后出来吃饭？” “好！” 团子嚷嚷道：“一起。” 顾琰道：“成，你和你爹一起吧。阿允你给他洗脸擦身力道放轻点。小孩子皮肤娇嫩，别又把他洗得咿里哇啦的乱叫。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我看宴席什么的你现在也吃不下。”说着就朝小厨房走去。 萧允扛着团子往浴池里走，“你小子既然嫌老子手重，干嘛又闹着和老子一起洗？” 团子道：“就要，一起。” “成，一起一起。”萧允三两下把团子剥得精光，试了试温度放到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看他自己漂浮着也不下沉便开始脱衣服。 团子这才发现他爹的衣摆尽是泥点子，嘟囔道：“好脏！” 萧允这个天气两三天没下马背，一直全力驰骋，汗啊泥啊什么都堆积到身上，自然味道也不太好闻。等到他进了浴桶，团子又道：“臭臭的。”还朝离萧允远点的地方挪了挪，脸上的表情是有点后悔要和他一起洗澡了。本来爹虽然不像娘香香的，也不至于臭臭的啊。 萧允自己嗅了嗅，是有点不好闻。琰儿不会就是方才闻到了，所以才说要去帮他下面，省得被抓进来搓背吧？很有可能啊。他几下搓洗了全身，然后出了浴桶，把团子也抱了起来，爷俩围了浴巾唤人换水。 等到他们洗舒爽出来，顾琰收到消息便往锅里下面。端过来的时候萧允正在给团子穿寝衣，举着小衣服让他自己伸胳膊进去。团子对准了一下，然后插进去，结果爷俩没配合好落空了。萧允一看顾琰用托盘把一大碗面端进来，就把小衣服递给她，“你给他穿。”自己坐到桌边呼啦啦的吃起了面。 顾琰好笑的接过小衣服给团子穿上，抱他到怀里哄他睡觉。不过小家伙真的好久没看到爹了，着实有些兴奋，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顾琰也就随他了，抱着他一起看着萧允吃面。 “我今天下午进了一趟山，找到一个大山洞。可能就是父皇这两天落脚的地方，不过还得进一步的确认。还有，刘公公似乎没什么话要带给我们。”旁的事想必他都听说了，顾琰也就没再讲。而这两件，怕是他最挂心的。 萧允蹙了蹙眉，老头子失踪的确是最紧要的。不能确认还是让人放不下心。 “贵母妃被气得心绞痛犯了，你吃完穿戴好我们一起探望一下她吧。”于情于理是该有这么一出。 萧允冷冷的哼了一声。 团子伸手比划了一下，“好大。”他比划的是萧允的面碗。顾琰给下的是一人半分量的，还是按照士兵的分量算的。以团子的目光看来，的确是大得不行了。 萧允这才笑了一下，然后对顾琰道：“有你师傅和大哥的消息了，他们都没事，已经联手了。你师爷也还活着，阿樱被软禁了。” 顾琰高兴的道：“谢天谢地，这真是近来最好的消息了。”她赶紧唤来雪梨让她去通知王氏和欧家母子。 萧允很快吃完，接过雪梨递上的茶水漱口。坐了会儿慢条斯理的起来穿上外衣，他头发还有些潮，顾琰给他梳了个头顶梳上一些头发，其余的披散在肩头的发型。配上他一系白衫，还真有几分玉面公子的感觉。回头看看团子，小家伙还是挺精神的。只好给他也套了外衣，带上一道出门。不然，怕是要在床上打滚了。 和贵妃的见面自然乏善可陈，彼此虚伪的客气了几句，夫妻俩就告退了。 回去团子还是不肯睡，顾琰便由得他坐在床上玩儿。 萧允唤关天河和何山亲自在门口守着，抓过他系回来的腰带拆了封口给顾琰看。顾琰伸头瞥了一眼，心道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里头有一枚金牌令箭，可以号令天下兵马的。但很显然是赝品，真品如果在手，不会等到此时才拿出来。能号令天下兵马的，只有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职务在四镇将军之上，默认是太子兼任的。（就和如今当上junwei主席，全国人民就都懂了一回事） 废太子被废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还没有去军营里历练过。因此他还没有兼任这个职务。算下来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兵马大元帅了。真要是有兵马大元帅的名头，那可就压监国的晋王一头了。只是，这赝品四镇将军和其他人能认么？万一戳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就比私制龙袍的罪过轻一等而已，同样是造反的罪。所以之前顾琰就是想到了也不敢贸然行事。再说，萧允都不在，山寨出这金牌令箭来，兵马大元帅在哪啊？ 老爷子如果回来了想必能帮着圆谎。而如果他真回不来，他们也只有如此孤注一掷了。不然，就真的要被晋王压一头，永世不得翻身了。看顾琰的目光渐渐坚定，萧允心头又肯定了几分。这要是出了事儿，他们全家最好也就是跟魏王一家子一样，内惩院禁锢终身了。团子才两岁，大球小球更小。他需要顾琰的支持。 顾琰也知道没别的选择了，晋王上位之后，贵妃和晋王妃肯定是要置他们全家于死地的。 团子看顾琰伸头瞥了一眼，他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头瞥一眼。一瞥之下，发出‘嗯’的一声，还伸手想摸。 顾琰和萧允对视一眼，都急急的问：“团子，你见过？” 团子点点头，“嗯。” 顾琰和萧允狂喜，“在哪里？” 团子朝皇帝住的院子一指，“爷爷那。” 顾琰忙问，“你还能找到么？” 团子得意的点头，抬起脚示意给他穿鞋。 萧允大笑出声，“老头子也不怕团子看不到啊！” 顾琰心头念了声‘无量寿佛’，总算不用拿着山寨货提心吊胆了。 “大概团子没看到，刘公公才会是带话的人吧。” 萧允把山寨版的金牌令箭递给顾琰，“藏好。”说完抱起团子就走。团子能找到，那这东西毫无疑问就是老头子交给他的了。顾琰赶紧的拿针线把山寨版的又缝了回去。 ... 正文 471 奇功 萧允抱着团子直接就走到了老爷子的屋子外头，这儿自然是有人守着的。可谁敢拦他啊？就是贵妃站在这里也是一样拿他没有办法的。他回来之后，来这儿坐坐思念一下老头子，说出去谁敢说有问题？只要晋王没登大位，那他依然是一贯在宫中可以横着走的小爷。 萧允把团子抱了进去，“在哪里？” 团子伸手指向老爷子的卧室。进去之后，他爬到床上拍拍床头一个精巧的小柜子。萧允赶紧打开，里头空的，疑惑的看向团子。 团子更得意了，伸小手进去拍拍按按。里头跳出来一个暗格，一块黑色的绒布上正躺着正品的金牌令箭。萧允一把抓了起来揣进怀里，抱着团子狠命亲了两口。 “小子，你这回可是给老子立了一个奇功啊！”有了这东西，他就真的名正言顺了，也不用让媳妇儿子都跟着担惊受怕的。 出了老爷子的卧房，团子被萧允递给关天河，“抱他回去。” 小家伙对于老爹用过就丢的行为大为不满，巴着他不肯撒手，虎着张小脸。 萧允大方道：“回京之前，你都可以睡中间。” 团子这才笑开，高高兴兴的被抱回去了。 萧允转而对何山道：“按原定计划，把该叫的人都叫来。楚王一定得到场！”他要正名！老爷子来东都，几乎是六部都有人跟来，还有各家勋贵、世家也都有代表。跟着何皇后回去的大都是女眷，这会儿男丁都还在东都呢。如今，他就是要把人都召集起来，让他们率先承认他的地位。之前还有些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人眼尖认出是赝品来，还得藏着掖着些。如今，他底气足了。 何山看他喜笑颜开的不寻常，小声问道：“王爷……” 萧允眉目舒展地道：“拿到真的了！” 何山大喜，这下他们也不用担心事情败露跟着送命了。立即喜滋滋的答应着去了。 萧允在老爷子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刘方。想起顾琰说她没有机会和刘方私下接触。这老东西不是下午回来被贵妃灭口了吧？那贵妃的胆儿也未免太肥了。 “来人，赶紧给本王把刘公公找到。” 刘方的确是被贵妃控制起来了，不过他自从被救回来就没有和秦王府任何人单独相处过，话都没说过一句。而且他在皇帝身边几十年，在宫内徒子徒孙无数。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了。晋王毕竟还没有登位，贵妃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还真不敢贸然杀他。杀了没准勾结异族叛国的罪名就真洗不清了。 贵妃自然也想到了这是不是皇帝布的局，刘方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给那个私生子传递什么要紧的信物。但他回来以后，老实得很。话也不多说一句，被监视也丝毫不以为忤。不过，在秦王回来前，贵妃还是派人把他抓起来了。 顾琰这边得知团子果真打开老爷子的机关暗匣把金牌令箭找了出来，一时也是激动的不行。 团子这回主动把脸凑过来给她亲亲。顾琰噗嗤一声笑出来，也狠命亲了他两口。这回就不用一家五口要么流放要么坐监了。晋王想来不会要他们的命，可是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置他们一家五口于死地哇。到时候还是得挣命。 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找出来，爹娘都那么激动。爷爷教他怎么拿出来的时候他还不耐烦呢。早知道就不那样了。 顾琰喜过之后吐出一口气，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从今晚起，一切都将不同。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那就走下去吧。过了一阵闻说萧允让人找刘方，她心头也是一个咯噔。刘公公人挺好的，真正一把屎一把尿把阿允拉扯大的人其实是他。可千万别出事啊！ 团子又拉着顾琰陪他玩了一阵，终于困了。顾琰把他放在床中央，轻轻拍哄，心头却难以平静。 另一边贵妃听说萧允去了一趟皇帝屋里，出来满脸的喜色大肆召集各方头面人物，心道不好。不知道他拿到了什么。等到听说是金牌令箭，心头只能哀叹一声大势已去。如今除非萧允死了，否则储位之争就算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可如果她有能力弄死他，根本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他从镇东军回到洛阳行宫，进而取得金牌令箭。 贵妃倒没有怀疑过金牌令箭的真假，因为听说秦王是大大方方传示众人。虽然皇帝并没有当众拿过给他，他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还有些疑窦。但似乎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帝爱重秦王，这是人所共知的。如果他不是想立秦王，那早就该立了晋王了。而且秦王掌军素有名声，虽然镇东军连吃几个败仗，但明眼人知道核心力量并没有真的有多大损伤，倒是起了个去粗存精的效果。秦王要在东边的战事上翻牌并非不可能。如今也算是国难当头，西边东边同时有战事。皇帝此时将金牌令箭交给秦王，让他解决目前的困境，也是要让他立威的意思。 所以虽然贵妃再度被气到，心头直骂皇帝偏心，其他的官员倒是接受得挺快。见机快的便离席跪拜，口称：“下官见过兵马大元帅！” 一时众人都拜服下去，萧允看向楚王，后者方才也见到了金牌令箭，也只得俯首。 “敢问王爷，皇上此时是否安全？”萧允让众人平身后，有官员问道。 “今天下午本王的王妃亲自带人进山，找到一个有过明显生活痕迹的大山洞。但是本王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萧允神情凝重地道。 秦王妃？在座的人心头都有些复杂。关键时刻受皇帝重托、挺身而出的秦王妃，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会亲自进山找人众人倒也并不吃惊。 “如果皇上无事，为何不露面啊？” 萧允冷笑一声，“怕是父皇觉得贸然露面不够安全。各位不知听说没有，本王的王妃昨天也差点就被杀害。”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就飘向了刚被叫回来的楚王。 楚王很火大，“秦王妃的事是一场误会。”说着想到萧允说的皇帝觉得不安全所以不露面的说辞，这不是说他有要弑父的嫌疑么。他腾地一声站起来，“老九，你什么意思？” 萧允道：“你把父皇弄丢了，你还有脸大声问我什么意思？” 皇帝失踪，楚王的确是有保护不力的罪过。而且之前洛阳的形势，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秦王妃应对得当，此时众人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都不好说。一念至此，一时很多人的心态都发生了些变化。 楚王道：“你是说我故意的么？你血口喷人！如果要随意安罪名，那我还可以说当时背着父皇跑远的是你大舅子顾珉，如今父皇和顾珉等人都不见踪影。然后你一回来不明不白的就拿到了金牌令箭，这里头是不是也有文章啊？还有，东昌那边，有你交好的东方樱，还有你媳妇儿的师傅也在，东昌这场事儿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给你自己和你媳妇制造收买人心的机会？哼，大元帅，你倒是打两个胜仗来看看啊！” 萧允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这的确就是血口喷人。谁都知道父皇对我的倚重，父皇若在，对我大为有利。我是最不想父皇失踪的人。至于东昌的事，西陵纳真和东昌东方槿沟通，他们本国人都不知道。有我什么手笔啊？哼，我去了镇东军坐镇，到底是谁把洛阳搞成今天这样的啊？出了事你倒是从地道离开了，留下我媳妇儿一个女人主事。当时行宫宫门都差点被灾民冲破啊。我是吃了几个败仗。那是因为镇东军几十年都没实战，良莠不齐。可我丢了哪座城池？我让百姓陷入遭屠戮的境地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给我坐下！” 楚王扫一眼全场，发现自己完全孤立无援。而且就不说什么大元帅之位，萧允是亲王，他只是郡王也是矮了一头。只得闷闷坐下，听他继续发号施令，总揽全局。 其实众人听这两兄弟争执，也是捏一把汗。怕皇帝不在，兄弟相争的一幕在东昌闹大。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可惜晋王远在京城，楚王完全不能独当一面的。但如今，似乎真的已经是大势所趋。谁都挡不住秦王上位的步子了。 萧允最后回来睡下的时候已经入更了，团子早就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呼，顾琰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便轻手轻脚的在床的外侧躺下了。 可惜小别胜新婚，却是连亲热的功夫都没有啊。老爷子这是给他搭好平台了，他要是还不能好好的解决当前的麻烦，那就真的太辜负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如果猜测无误，等到他初步解决问题立威成功的时刻，老爷子便会露面了。 好在，镇东军经过这几次的实战练兵，生死之间的考验，战斗力是上了一个台阶了。西边有孙小丁和方子墨，至少守住国门是可以保证的。东边，东昌国内有国师和大哥等人，还有忠于东昌王的民间和朝堂的力量，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就是不知道京城那边齐王有没有将宁王那个家伙制住。还有三哥，兵权如今都在自己手中，名分上也算是定了，他不至于还要孤注一掷吧？贵妃如今可还在自己手上呢。就是刘方，到如今都还没有被找到。罢了，先休息一下。已经三天不曾好好的睡一觉了。 萧允在被子里摸到圆滚滚的团子的小身体轻笑一声。他和琰儿都寄望刘方，贵妃也盯着刘方，而且他那么巧的在这种时刻回来了。让人想不多想都不能。倒是没想到老头子神来之笔，竟然是把东西交给了团子保管啊。一环一环紧扣，要是哪一环掉了链子也走不到这一步啊。可是要不是如今的情势，众人肯定没有这么轻易接受他兵马大元帅这个身份的。哪怕是老爷子亲自当众授予他也不如时势造英雄。最要紧，如果琰儿稳不下之前的紧急局面，洛阳这一方官员和百姓对他的接受度也不会如此的高。如果她控制不住局面，老爷子肯定有后手，可出风头的就不是秦王府了。所以他能走到这一步，多亏了怀中睡得正好的这娘俩啊。 第二天顾琰和团子都起晚了。顾琰看看外侧凹陷下去的枕头伸手摸了一把，被窝早就冷了。她叫来苹果把睡得兀自迷糊的团子抱去把晨尿，再不把就真的要发大水了。小家伙昨晚兴奋过度，这会儿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苹果脸上满是喜气洋洋。估计不只她，秦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他们家王爷终于熬出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待她将团子放回被窝，看到顾琰盯着自己，忙收敛了喜色，“王妃，奴婢知道不该喜形于色。皇上还没有找回来呢。” “知道就好。盯着西边的动静，同时跟进找刘公公的事。” “是。王妃，王爷在前头召见章府尹等官员。说是今天都不会有什么空闲，让您自己安排。”苹果赶紧把萧允交代的行程禀报了。 看团子睡得还香，顾琰点点头自行起身。接下来她可以退回到相夫教子的日子了吧？无论是当前胶着的战势，还有皇帝的下落，都有阿允操心了。 顾珏等人也都替顾琰欢喜，天下兵马大元帅夫人，还差小半步就是太子妃。只有三夫人，一则并不认为这就是多大的喜事，二则还在担心失踪的儿子，还是一径的清冷。还有个小菊，无论顾琰的身份怎么变，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只为顾琰能歇口气不用再活得那么操心开心。 不过，这个院子的氛围比起之前东昌的消息传来，然后洛阳又跟着出状况的时候好多了。那时候可真是愁云惨雾的。 欧夫人道：“要不是皇上还没有找到，这会儿怕是不少人来道贺了。” 顾琰笑道：“怎么可能？大嫂忘了各家的正室都已经跟着皇后回京了。如今留在洛阳作伴的不是侍妾就是外室。也就洛阳本地官员，可能正室在这里。可她们的诰命最多就是五品，也是不能来当面道贺的。如今除了坐在这里的，就西边婆媳俩位分高些。她们可不想来道贺。正好借着生病的由头不来。” 欧夫人拍拍脑门，“瞧我，把这茬都给忘了。不过这皇上再不找到，难道今年的万寿节他要在山里过？紧接着就是咱们团子满两岁的生辰，那也是跟着不能过了。” 顾琰皱眉，“团子一个小孩子，咱们自家人坐拢来吃个寿面也就是了。可老爷子六**寿，的确是不能就在山里过了。扳起指头数数，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希望阿允早些把事情都料理清楚。”至少，镇东军要打个翻身仗，各方要服膺他这个兵马大元帅。 可以想见，如今在洛阳的官员，至少明面上是都服膺了。那朝中呢？朝中这会儿最多也就是收到皇帝失踪的消息，也不知道晋王会怎么应对。而齐王又能不能真的把宁王弄死？ 顾琰听到些动静，抬眼一看是半空有一只鸽子被射了下来。这莫不是贵妃或者楚王给晋王送最新的消息？ 皇家养了一群效率比信鸽强一些的飞鹰。秦王府分到一只，晋王府楚王府也有。那种飞鹰十分的难训练，萧允是死乞白赖的在皇帝那里私下里又讨了一只。顾琰之前给他送消息放了一只，给京城的齐王送消息放了一只。第一只已经飞回来，又给齐王追加消息去了。如今都还没有飞回来。 想来楚王府之前给晋王送消息的那只也是还没来得及回返。那种鹰可不好射，飞得比信鸽高多了。阿允这是不让贵妃他们给晋王送他当上兵马大元帅的消息，为什么啊？他不是应该让这个消息早日传回京城，以正视听么？难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要考验晋王？ 看来行宫里有老爷子的耳目，随时在传递消息。不然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阿允当上兵马大元帅的事了。算了，阿允都回来了，她就不要再过问那么多了。 “三伯母、大嫂、师母、珏儿，皇上的寿辰想来是不会在山里过的。我得开始做准备了。”贵妃称病，楚王妃侍疾。这事儿自然就落到她头上了。还得暗地里进行，不能大张旗鼓。唉，刘方找不见，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算了，她就弄那些场面上的事儿。照如今大为好转的情势看来，到时候多半还有一场庆功宴提振人心。场面上一定得过得去。正好把她之前说给那些‘被捐’的大户一个面圣机会的事落实了。再接下来怕就是这第二批人启程回京了。 顾琰理清自己要做的事，心头不由默念：晋王啊晋王，你可千万别一步踏错啊。这一步要是踏错了，你从前的功绩就都会抹去，连功过相抵都不能够。 ... 正文 472 忐忑 接下来顾琰就开始暗搓搓的进行老爷子寿宴的准备。所谓暗搓搓其实主要是乐舞之声不能有，歌舞伎只能靠清唱来练习，动静不大。且她们也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旁的采买什么的行宫日常本来也需要，分期分批的进行就是了。摊到每一天并不算显眼。萧允知道顾琰的这一番举措后并没有说什么，算是个默许的态度。顾琰自然更加肯定她的猜测：老爷子已经给阿允送给消息了。她只是不无担忧的问起，“刘公公的下落有消息了么？” 萧允怎么都是儿子辈的，就算贵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此时也不好处理她。再说明面上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又在生病。还得等老爷子回来亲自处理。而且既然老爷子要试晋王，那就更不可能主动把晋王逼上绝路。贵妃多半是性命无忧的。顾琰觉得问出来的可能性很低，不能威逼不能利诱的。 萧允蹙眉，“不用了，想来此时她也该知道大势已去。她关押刘方也没什么用了，应该会主动放人。如果老家伙还活着的话。” 正在此时，苹果进来禀告说是贵妃晕厥过去了。 萧允显然不太想贵妃此时出状况，而且也没有多余的心力还应付她，便看向了顾琰。 顾琰挑眉，这是知道放出的信鸽被打下来了，为晋王担心，一时气怒交集吧？ “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贵妃这一晕，一则刘方的下落会继续成谜。二则她万一有个好歹，这可都得着落在萧允头上。因此顾琰也是非常的上心。不是亲娘，而且是竞争对手的娘，当下更得上心才是。 萧允正名，顾琰自然成了行宫女眷中的头一份，一切都是她说了算。但如今不能落人话柄，所以即便贵妃之前对她下过毒手，她也不会在物质上亏待她半分。 这样的手段着实不够高大上，总的来说贵妃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对手。所以顾琰严禁手下人以这样的手段替她出气。再说了，就凭晋王和贵妃曾经对萧允有过的好，也不该如此。哪怕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借此讨好皇帝，只是做得比别人更不露痕迹而已。但毕竟令年幼的萧允得到了在亲姨母和其他兄长那里都没有得到过的关爱与温情。因此她立即叫上三个太医预备往西边的院子去。 自从萧允回返，团子又给力的把金牌令箭找了出来，顾琰便不需要怎么担心军政事务。就只是为了清除‘牝鸡司晨’的名声带来的一些影响她如今也不便插手太多。更因为事涉晋王，她就更不能有什么举动了。因此，她剩下的事儿就是带孩子以及准备寿宴、继续去露面慰问百姓。生病的贵妃自然也该她来照管。萧允回来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探病这些方面就得她代劳了。 顾琰去萧允自然是放心的，当下点点头道：“你去吧，我打个盹。”他昨晚就睡了两个时辰，今早又分别约见方方面面的人物。这会儿简直是满心的疲惫。好在初步目标算是达到了。 顾琰想了想，“那我把团子也带去。”不然，小家伙回头看到会坏心的努力把大白天睡觉觉的爹闹起来的。因为顾琰每天中午都会把很想继续午睡的他弄起来，还给他灌输白天睡得多的是懒家伙的概念。至于弄醒的手段敷冷水一向是针对团子最有效的。 萧允道：“那个，你放哪了？” “老地方，搁你平常放腰带的地方在。”其实顾琰也纠结了一阵那条腰带放哪里的问题。屋里隐蔽的地方都想遍了，最后还是觉得如常放在衣柜里就好。正常情况，谁都不敢去拆萧允的腰带的。她要是太草木皆兵了反而容易露馅。回头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它融成金块好了。 萧允点点头，把外衣丢到一旁径直躺了下去。顾琰挺遗憾的走到外室，回来这么久真正属于她的时间就是拿出山寨金牌令箭达成共识那几分钟。而且，这以后怕是要成为常态了。 三个太医都已经准备好了，顾琰让人去把团子叫来。小家伙在王氏那边玩，几个孩子都在，顾珏也在。顾珏如今简直是当起娃娃头了。萧允都这么忙，萧戎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清闲。她倒是挺会安排自己的。不过看起来，她对萧戎真的很不上心啊。顾琰预备着从贵妃那里回来，找她聊聊。从前顾琰从来不认为顾珏会是她的责任，她心头只当顾琇是亲妹。就连对顾珲的安排也是和老太太的交易。可顾珏成亲四年不能生养未免也太惨了些。如此她心头对往事的在意便随风而去了。而且这次的事会发生和她也是莫大的关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闻不问。 团子被叫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娘，去哪？”他以为要带他出门玩儿去。 “去看望你贵妃祖母，她晕过去了。” 团子捏捏手指，脸上的喜色褪去了大半，很纠结的小模样。 顾琰道：“不想去啊？你们方才在玩什么？” “比大小。” 顾琰笑笑，这是小家伙们投骰子的一种玩法。看来团子方才手气不太好老输，八成脸上都被贴满了‘胡子’，这才一叫就爽快的来了。 “那要不要改玩别的？你皇爷爷过些天就要过生辰了，到时候你们几个也去出个节目拜寿吧。” 团子消化了一下，似乎理解了顾琰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要拜寿的话，那爷爷肯定快回来了。 “嗯，让人给你们编排。不过你们几个要乖乖听话，尤其是你，不准骂人发脾气。嗯，找齐娘子和十四姨去吧。”顾琰也只是打算把团子带开省得他去吵萧允补觉，并不是一样要带他去探望贵妃。眼看团子不情愿便另想了个招把几个小家伙支到远离正房的地方去玩儿了。要是回头编排出的节目真的不错，到时候就让他们上台也无不可。 到了西苑，迎出来的楚王妃气色很是不好。只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此刻也不敢和顾琰再叫嚣了。态度虽然说不上热络，却比昨天好多了。 “七嫂，贵母妃怎么样了？”顾琰问道。 “一下子晕厥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楚王妃侧身让了下，让顾琰带着太医进去。 顾琰没多问，直接让太医过去诊治。皇家媳妇不管人后怎样在人前还是一片和气的。但顾琰和楚王妃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她没打算怀柔，而楚王妃也不会一下子就态度大改，哪怕她此刻心底很是惊惶。好在，贵妃正病着，三个太医轮流诊脉，她们两妯娌不说话也不显得突兀。一时屋子里很是静，掉根针都听得见的那种静法。 楚王妃从昨晚知道萧允成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到如今，一度很无措。她有些担心顾琰趁机报复。之前的种种，还有她说的牡丹园她的替身险些丧命的事。就算此时不报复，可以后就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了啊。母妃一听说信鸽被人射下来，立即气得晕厥过去，她就更加的害怕了。如果三哥不知道洛阳这边的最新情况，会不会落入老九彀中？还有自家王爷，自老九回来被叫去参加了一个会面就靠边站了。以后会不会彻底靠边站啊？看看燕王这两年靠边站之后燕王府的境遇，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燕王妃回了娘家还不如嫁到公侯之家的妹子受重视。 三个太医诊治完以后，又商量了一番开出了一个方子。顾琰看了一下都是温养为主，便递给了楚王妃。如今贵妃要想尽快好起来，首先就是要心头诸事放下。可这谈何容易，事关她儿孙福祉甚至可能是性命，一味让人放宽心那说的就是空话。 基本的药方楚王妃也懂一些，看过也没意见，于是让人下去抓药。一个太医请示顾琰能否给贵妃扎几针。 顾琰颔首：“有效的话就扎吧。”她如今也不怕楚王妃误会自己要对贵妃做什么，反正她是一片公心没有要借机报仇的想法。当务之急是要让贵妃渐渐好起来。只要她好起来了，一切不攻自破。 太医三针下去，过了一会儿，贵妃悠悠醒转。看到顾琰又闭上了眼。 顾琰便打发王太医和另一名谢太医离开，留下一个马太医在此值守。王谢二人躬身退下，马太医也收拾医箱下去。 顾琰这才对贵妃道：“贵妃娘娘，你此时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家阿允不过是多背一个黑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他日后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好。年深日久的，谁还会记得你们泼在他身上的脏水？谁还会记得曾经兢兢业业主持国政的晋王？你若出事，晋王可就没娘了。他这么多年是靠什么做动力做到如今的地步，你该比谁都清楚。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今的情势下，不是给逼着他孤注一掷一方加分量么？他如果行差踏错，那等待你那一支以及你娘家的是什么，我想你很清楚。好好休养吧，你这个岁数经不起怎么折腾了。” 贵妃把眼睁开，盯着顾琰，眼底露出一些希冀。 “本宫听得出秦王妃也不想看到那一幕，能否……” 顾琰摇头，“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她怎么能给晋王通风报信？就算私心里她不想看晋王真的走错，但以她的立场，怎么可以这么做？老爷子要做的事，她岂敢阻挠？她要是真做了，让阿允心头怎么去想？贵妃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贵妃娘娘应该了解自己的儿子，我觉得如今的国势下，晋王不可能不顾大局。而且，皇上剥夺了他手上的军权，晋王府的人手，根本不够。他还把贵妃你给带来了洛阳。这其实都是不想晋王真的冒险为之。皇上其实还是信得过晋王的。此番也是要给他一个以后安身立命的机会。他这一次只要谨守本分，阿允日后哪有动他的理由？” 贵妃眼中露出嘲讽，那个男人对她们母子何曾心软过。如今种种哪里是把晋王当儿子看，根本就是当贼在防。 “我言尽于此，要怎么做都由得贵妃你。七嫂，你在这里好生照看吧。”以贵妃的心性，此时肯定不会求死的。既然她醒过来了，顾琰也就不担心了。她继而又问道：“贵妃你将刘公公关在哪了？放出来吧。此时还不放难道要等着皇上回来才肯？” 贵妃忽而一笑，“秦王妃，你有没有发现你不在皇帝跟前的时候从来没有称过他一声父皇。你心底其实并不希望他能回来吧？” 顾琰脸色一变，“贵妃你可别乱说，皇上现在必须回来。他不回来阿允始终没那么名正言顺，我怎么会不希望他老人家回来呢？” “本宫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秦王妃，你可不要像我那倒霉的儿子一样，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待到百花成蜜时，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顾琰道：“我是绝不会将属于我的人或者地位拱手让人的。你还是赶紧放人吧。” 贵妃也不再多说，她此时精力还十分不济呢，只看了贴身的掌事宫女一眼。后者退了出去办事。顾琰知道刘方无恙心头也安稳下来，不欲再多留转身出去。被贵妃说破心思，她有些烦躁。要不是贵妃特地点出来，她还真没留意自己从来没在皇帝背后称他一声‘父皇’。 和阿允说起的时候，他满口的老头子，自己称之为老爷子没什么突兀。在其他人跟前就称一声皇上，这么久也过来了。被贵妃点明，她才知晓自己对老爷子其实一直是心有怨怼的。不过此时，她是真的希望老爷子能平安回来。他都六十六了，她也不想他死于非命。而且他要真死了，四哥岂不是得陪葬？阿允倒是顶多麻烦一些，史书下留下些疑似非法继位的记载而已。不过，他们父子俩怕是都得非常难过。顾琰也不想看到他们如此。 顾琰在荷花池边走了一圈心头才略平静些。这会儿已经五月底，满池荷花倒是开得挺好。她从前很盼望能来洛阳，现在却是只想快些结束当前的乱象，赶紧回到京城。当然，不要以晋王府的覆灭来作为这个结束。 眼角余光看到有一些人远远儿的在半月门外叩首，顾琰问道：“那是什么人？” 苹果道：“王妃，是在行宫中将伤势养得差不多的百姓，离去前远远地叩谢王妃的恩德。”如今每天都有伤势较轻的百姓集中离开，回归家园。洛阳的重建工作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很多灾民在章府尹等人的安排下，都有了栖身之所。 “哦，原来如此。咱们回去吧。瞅瞅团子他们几个折腾得如何了。” 团子他们的节目很简单，已经编排出来了。只是顾琰一踏进院子，小棋儿就泫然欲泣的扑了过来抱着她的小腿，“姐——”声音里满是委屈。 顾琰忙把人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那几个小家伙是谁敢欺负长辈不成？”说着便瞪向那三个晚辈。 团子、元元还有乐乐都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欺负长辈。顾琰一看他们的打扮便知道齐娘子很省事的给他们安排的角色扮演。团子穿的还是那身小盔甲，这是扮的秦王。他身边的元元，穿得跟顾琰那天晚上露面喊话时一样，这是扮的秦王妃。至于乐乐，不用说是扮孙小丁了。 天气热，小家伙们也是一身单衣，然后套上透气轻巧的盔甲。至于小棋儿为什么包着一包泪扑向顾琰，当然是因为没有合适他扮演的角色了。本来让他cos明晖正好的，可齐娘子哪敢这么干。国师明面上可没有儿子啊。 顾琰安抚的拍拍小棋儿的肩背，小棋儿比划着又指指旁边太监手里的拂尘。他被顾琰扮过几次小道士，印象很是深刻。 “咱这回不扮道士，咱们扮军师好吧？” 齐娘子眼中一亮，“是属下着相了，只想着不好让小公子扮天朝的将士攻打东昌。倒忘了可以让他去西线嘛。实在是一叶障目。” 于是很快在场的手一起动手，就把小棋儿捯饬成了缩小版的‘方子墨’。如今随着西线几次胜仗，羽扇纶巾，谈笑间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方军师也是红了。他在京城时风度翩翩，很是赢得了众人几分好感。而且这个角色不用有台词，只需要摇扇子高深莫测的站在乐乐身边，偶尔拿扇子指一指被找来扮西陵士兵的小群众演员们就够了，很是适合小棋儿。 顾琰看几个小家伙都很带劲的样子，阿大阿二也在里头扮着比较重要的群众演员，便笑着在一边看。结果团子忽然就不高兴了，原来乐乐那边都打了几个胜仗了，他这里还在吃败仗。就连元元都比他出风头，站在一个小台子上向扮成百姓的小群众演员喊话。元元可得意了，把‘我乃，秦王妃，奉皇命……’这一长串台词喊得字正腔圆的。 顾琰揉揉团子的脑袋，“很快了，你爹很快会打一场大胜仗的。” “几时？” “快了、快了。你难道信不过爹么？” ... 正文 473 决定 团子不言声了，只是每当排练到乐乐和小棋儿那边打胜仗或者元元又大出风头的时候，他还是满脸的不乐意。直到齐娘子给有板有眼挥舞桃木剑做逃命状的元元身前绑了个小娃娃，他才乐了。元元扮的是他娘他知道，那这个小娃娃就是他了嘛。 顾琰见他不再纠结，朝旁边乐呵呵看热闹的顾珏使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出去。 姐妹俩在树荫下走着，顾琰道：“你和萧将军这些天关系如何？” “就那样，反正他整日忙，我就在家帮着姐姐照看几个孩子。” 顾琰蹙眉，如今萧戎身边就顾珏一个，他们都完全不沟通。等回到京城，表妹又生下孩子。那个家留给顾珏的生存空间还有多少？即便她是未来太子的小姨子，也只能保得正室之位不失而已。当然，这样的生活，如果顾珏自己愿意过，顾琰也无话好说。不过她着实没看出顾珏对萧戎还有多深的感情来。 顾珏自然知道顾琰问话的用意，其实自从被救回来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很不幸，成亲四年都没有孩子。她却也很幸运，一路走来都有靠山。从外家的魏王、德妃到母亲不要名分跟从的齐王。他们都倒了，还有姐姐。因此，萧家母子虽然对她无子不满，却一直不敢真的薄待她。但是，她真的想把那样的日子过下去，过一辈子？尤其如今还发生了她被东昌杀手掳走一天一夜的事。那天在行宫门前被民众强烈要求用火烧死的那些个纵火的东昌杀手，被押出去公审的时候满身都是伤。那可都是萧戎的杰作。他心头对她这个没有以死保护名声的妻子，还能有多少怜爱？更何况，就在那之前，他们之前也已经淡如水了。 顾珏抬起头直视顾琰，很坚决的道：“姐姐，我要和离！” 顾琰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些天顾珏的表现其实是心底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因为自己一直忙得焦头烂额的顾不上她，所以没有出声。如今阿允回来，自己清闲了不少，她才讲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得确认清楚，“你真的想清楚了？”再怎么说别人也是夫妻，一夜夫妻百夜恩。回头又反悔了，她夹在中间岂不是为难。毕竟，萧戎也是阿允很看重的得力下属。 顾琰用手里宫扇指指旁边白纱轻舞的凉亭，“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顾珏颔首跟了上去。苹果等人进去布置了一番，被顾琰打发到不远不近的阴凉处候着。 顾珏端着手里的凉品道：“姐姐，这件事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和我之前新婚的时候还有过那么些甜蜜的日子。可是后来先是齐王倒了，再是魏王德妃和孙家彻底垮了，我慢慢的也体会到世态炎凉。婆婆一直不满我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后来她亲侄女守寡回到府里，她就更加的打压我。原本没赶我出去就是因为姐姐的关系。但我和姐姐的关系，当时显然比不上他与姐夫的关系密切。所以，婆母私下也就没什么忌讳了。” 顾琰心头有些堵，如果她和顾珏一样不能生养，皇帝怕是早就给阿允赐下新宠了。淑妃和云家也断然容不下她。 顾珏顿了一下又道：“姐姐，庄太医的药好难喝啊，而且所耗不菲。我每天都是咬着牙硬咽下去的。可是，除了初一十五，他根本不进我的房。就是来了，也不一定会……”顾珏说着，脸上露出难堪来，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以前都这样了，如今发生了我被掳走的事。他以后怕是更不会碰我的了。姐姐，我很喜欢孩子。我想要有我自己的孩子。” 听顾珏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顾琰拍拍她的手，“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一定支持你。” 顾珏手里端的是一碗红豆冰碗子，为了掩饰此刻的难堪，她低头吃了起来。即便是亲姐妹，说出这种闺房秘事也很难堪就是了。 顾琰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取了一碗杏仁豆腐吃起来。 顾珏吃着吃着就想起来，顾琰刚回来的那个夏天，还没到老太太的东院去。那个夏天也挺热的，每个人份例里的冰都不太够用。母亲当时手头阔绰，是自己掏腰包给正房还有她们姐弟俩另外购置了冰块消暑。但姐姐不但没有额外的冰盆用，连她份例里的都被下人克扣。一个酷暑就靠每天洗两次澡以及小菊不停的洒水在院中降温度日。可那个时候她对姐姐一点都不好，从来没有想过分点冰给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替她说过。看着她被下人欺负，还得意得紧。如今，却是什么都要靠着姐姐。 想到这里，顾珏吃不下去了，她搁下冰碗子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姐姐，我对不起你——” 顾琰开始以为她是因为要和离的事哭，本来打算让她哭个痛快的。结果一听，居然跟她有关系，于是道：“你别哭啊，这么大人了，有事说事儿。” 顾珏抽抽搭搭把想到的事说了，顾琰笑笑，“就这事儿啊，早过去了。连祖母大伯还有渣……父亲我都放过了，难道还记恨你不成？而且，从你们母女的角度，当时只把我当成来路不明的外室女，对我不好也不能说就多过分。”当然，孙茯苓几次三番要害她的性命、毁她的名声她是不会圣母的忘记的。但的确不会在顾珏、顾珲身上找补回来就是了。 顾珏听到那个‘渣’子，楞了楞低头笑了一下。说起来，她们的那个爹是真挺渣的。姐姐的母亲被他害死了，自己母亲也被他害了一辈子。 “行了，擦擦脸，像什么样子，哭得跟花猫似的。和离就和离吧，反正你才虚岁二十，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呢。至于萧戎，就让他和表妹过去吧。如此，也是你们放过彼此了。”萧戎想用一个正室之位就保住与秦王的连襟关系，可没那么便宜的好事。 顾琰点点头，“姐姐，我想过了。我手头还有一些嫁妆，和离的话是可以带走的。虽然这些年花用了不少，但要让我自己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也是够了。大不了，我就当女道士去。”母亲和妹妹那里，这几年她有所贴补。但齐王妃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们被下人克扣得太厉害。怎么着妹妹也是齐王的女儿呢，面上不能太不好看。所以，手头的银钱度日是够了。 顾琰哂笑，女道士，那些贵族出身的女道士日子不要太好过啊。既享受荣华富贵，又能自由的和情人来往。只是不能生孩子而已。 “你不是想要孩子么，那还是别当女道士。继续吃季太医的药就是了。另外，也别想着坐吃山空，回头我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管事照管那些产业。做得好了，你给他们些分红也就是了。你陪嫁里有宅子吧，到时候和离了就搬过去自己住。我派些人把宅子保护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就不用回去五房，和钱氏大眼瞪小眼了。反正家产珲儿肯定占大头，其他细枝末节的你也别去和钱氏多计较了。”既然渣爹的生意她都派人照管了，那就把顾珏的一并管起来吧。至少渣爹如今不会伸手跟她要银子。至于顾珏，手里松点也是好事。 顾珏点点头，“嗯。”她这些年没怎么理会生计的事，那些本该很赚钱的铺子大概账面上也就是个不赚不赔。盈利大多都被管事的吞了。这么描画一下未来，心头有底多了啊。末了，她有些期期艾艾的跟顾琰道：“姐姐，看了你和姐夫的日子，我就想着我也不能白做了一回女人啊。” 顾琰失笑，“所以，你才要和离？” 顾珏认真的点点头。她在萧戎那里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爱。小的时候，母亲处处都要让她和姐姐比，可她什么都比不过。但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可以向姐姐看齐一下的。她也不求能像姐姐一样把那么厉害的姐夫拿捏得死死的，不敢生出外心。但是，各有姻缘莫羡人。谁说她就不能找到一个真心关爱她的男人呢。就是找不到，她自在度日，也不比在萧家受老虔婆的气，还得看萧戎和表妹以及他们的儿女幸福自己守活寡差啊。正室之位算什么？这样下去，她自己的嫁妆都的留给表妹生的儿子呢。她犯得着么？ 顾琰看她是真想明白了也挺高兴。就是嘛，衣食无忧，干嘛非得在萧家憋屈着。 “和离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你因为无子所以要自请下堂。萧戎大概不会那么轻易同意。毕竟你姐夫的兄弟算下来成百上千，连襟却只会有三个呢。可他的正室之位，休想拴住我妹妹。” 顾珏点头，“姐姐，你帮我去处理这件事吧。我才不要为了面子，失了里子都还要苦苦撑着呢。” 旁边传来赞叹声，“这样才不愧是我们顾家的女儿呢。”随着话音三夫人从一旁的白纱后转了出来。顾琰早发现她了，只是顾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三夫人又是在她身后，所以一直没有察觉。 这还是顾珏头回受到三夫人的表扬，一时有些惊喜，“三伯母，您……” 三夫人过了坐下，“女人何必把自己看得轻贱了，有的时候委屈未必能够求全的。” 顾珏点点头，然后道：“三伯母，您找姐姐有事儿么？” 三夫人点头，“是有点事，不过你也无须回避。我也不是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齐娘子让元元扮琰儿你，团子扮秦王，再加上他们两个成天在一堆，这会不会给人造成错觉啊？以前师兄就误会过。” 顾琰心道，哪里是误会。不管是老爷子还是阿允，那都是觉得团子妻妾的编制多得很，多一个元元不多，少一个元元不少。反正被人说笑吃亏的也不是团子。但三伯母就不同了，她肯定会想着这件事对孙女今后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毕竟如今已经算是明朗化了，阿允就是未来的太子。而团子就是太子世子，将来也会是太子。三伯母可从没觉得嫁进皇家对女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呢。 顾琰也很心疼元元，她那个性子肯定是不适合宫廷的。于是道：“三伯母也不必想太多。如果将来元元因为和团子走得太近被人误会，我给她寻个合适的婆家。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齐娘子编排的这个节目着实挺不错的。秦王的儿子扮秦王，秦王妃的侄女扮秦王妃，镇西将军的儿子扮镇西将军。还都是小娃娃，上场的效果肯定不错。如今只等萧允在东线打个胜仗，到时候节目就很完美了。用这个节目给老爷子拜寿，肯定会让他很乐呵，也让宴会的气氛推到高氵朝。 三夫人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顿了一下又解释道：“琰儿，我不是对团子……是元元那性子真不适合。” 顾琰点头，“我明白的。”她要是一早知道萧允有夺嫡的野心和决心，当初要不要跟他私奔真的要打个问号的。 顾珏托腮在一边听着，眼睛还是哭过的样子，红红的。却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母亲一直给她灌输的就是女人一定得嫁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所以当年孙小丁弄错对象求亲，她们才那般欣喜。她眼见姐姐如今过得很好，就连萧戎那般傲气的人都不敢对她有半分违逆。虽然她知道姐姐本身极为厉害，但她嫁的是秦王更是极大的一个原因。可为什么三伯母和姐姐却不希望元元嫁给团子呢？姑姑做婆母，青梅竹马的表弟做夫婿，而且团子想来也不是萧戎那样心头最重权势的人，这有什么不好呢？ 三夫人看她一眼，“你姐姐原本可以很自在、安逸度日的。哪里需要过得像如今这般辛苦？我不想元元以后也这样辛苦度日。只要她过得好就够了。反正有未来的太子妃做姑姑，太子世子做表弟，她已经可以过得比谁都好了。” 顾珏细细想了想，好像三伯母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呢。 顾琰没出声，就听着三夫人开导顾珏。经历了那么多，又被这么点拨，顾珏深受孙茯苓影响到择偶观应该会有不小的变化吧。男人有出息当然重要，但更要紧的是这个男人心头得有你。不然，再本事又如何？ 眼见三夫人眼底还有一抹隐忧，顾琰道：“三伯母，四哥一定会没事的。”如今可以肯定老爷子是没事了，可跟在他身边的人却未必不会已经被炮灰掉了。可就是如此，三伯母依然不想元元嫁进皇家。 “我昨晚梦到他胸口中箭，但愿梦是反的。” 顾琰心头叹息，这一趟洛阳之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师母和欧大嫂可能得做寡妇，如今师傅和欧大哥证明没事儿了，四哥又一直下落不明。要不回头托阿允问问四哥的下落好了。 此时的京城，晋王和齐王几乎同时收到了皇帝失踪的消息。所不同的是，晋王收到的只是皇帝失踪，但齐王收到的确是顾琰实为猜测但却言之凿凿的‘老爷子失踪另有隐情’。不过不管怎么样，老爷子失踪这都是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两兄弟心头波澜万丈。 齐王拿着书信把长子叫了进来商量，“你觉得你九婶信中所言，可以信几分？”这个很重要，关系到齐王府接下来的立场、举措，以及今后长远的发展。 齐王世子对此自然也是无比上心的，他思忖了一番道：“让儿子管着京城和京畿的防务，牵制手握监国大权的三叔，这是皇爷爷的交代。” 齐王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是在没有准确的老爷子真的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前，齐王府都该坚持立场。因为，这是在尽忠，无可厚非。他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比起老三他更希望是老九上位。如今，战火又起。不知道有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啊？ 齐王世子听了父亲的感慨，心头叹口气，父亲还记挂着想重掌兵权洗刷恶名。可他之前走错的那一步实在是太大了。他也希望是九叔上位，这样还能心无芥蒂的重用自己。如果是三叔，重用的怕就是一干文臣，武将难免受到冷落。 “父王，如今的战事对九叔应该是好事。” 齐王颔首，“说得是，你皇爷爷一直想重现天朝上国的威风，万邦来朝。武力征服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过程。咱们，就按你九婶说的办吧。你派人暗地里把晋王府，哦还有你三叔那几个得力的幕僚以及你三婶的娘家、外家都监视起来。还有，莫忘了宁王府是重中之重。我去找一下叔公说道说道，他是皇族长，此时得表态。” 齐王世子道：“父王尽管去，儿子省得此事的重要。儿子觉得，咱们还可以联系一下云家、何家、顾家。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支持九叔，他们就是天然的同盟者了。” “嗯，我儿考虑得周全，去办吧。” ... 正文 474 京城（1） 得到消息云、何、顾三家都十分的震惊，直接用吓到了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一国之君失去踪迹，这是何等大事！ 他们此时是集中在齐王府，云家来的是萧允的大舅、二舅，何家来的是何皇后的长兄，顾家到的是顾琛和顾珲。齐王世子派人通知有十万火急的事，让各家派人前来商议。云家和何家来的都是家主，顾家来的是下任家主与顾琰的亲弟弟。 顾家目前只有顾琛和顾珉有公职在身，而顾珲则是在太学读书。太夫人收到消息便让他们哥俩一道过来了。至于大老爷和顾询，则被排除在外。顾家的未来他们二人是担不起了。好在取代他们的是各自的儿子，倒是比被同辈的弟兄取代稍微好接受一些。不过，他们接受与否已经不在太夫人考虑范围了。大儿子才具平常，而且和顾琰有杀母之仇。顾家与顾琰如今是合作的关系，要想将来自己走后她能多看顾顾家几分，就得让大儿子及早退居二线。早早的把长孙推出去锻炼，也让外界和顾家内部接受他才是顾家的代表。 云大舅道：“当前最要紧的当然是尽快把皇上找到。不过，秦王在东线作战，如今是全线收缩并无佳绩。可晋王却是以监国的身份坐镇皇宫。这一点很是不利。” 众人颔首称是，都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最紧要的时刻了。秦王和秦王妃都在外未归，京城这边能出大力气的就是他们几家了。 齐王世子道：“本世子派人盯着晋王府，三叔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估摸他也派人监视着咱们几家呢。” 何国舅道：“世子，敢问齐王何在？” “去见本世子的太叔公，当今的皇族长去了。” 云二舅道：“是该去见见，此事少不得皇族长的表态。另外，叶相那里也该派人去。还有从前的聂相，他曾站出来帮秦王说过话，缓和了他和文官群的关系。此时也不要失了联系。”以皇帝的心思，属意的应该是秦王，如果他一早留下后手，那也应该是交托给了皇族长。齐王这一去也是虚虚实实，至少晋王那边的人马会紧张一下揣测皇族长是不是握着立太子的密旨之类的。 何国舅道：“叶相只听皇上的。如今只要他不被晋王拉过去就成。至于聂相那里，二位云兄要去走动走动。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还要多久才能抵京。有她在，事情会好办许多。” 齐王世子心道，这倒是。正位中宫的何皇后在皇族长、叶相等朝臣处是要说得起话也名正言顺一些。也是如今在京城唯一能不矮晋王一头的人。 众人一早看到顾家来的是两个晚辈，而且他们长辈的无能也是颇有名声，这会儿看他们一时没有出声便也只当他们不存在了。叫上顾家原本就是为了表示没将秦王妃娘家撇开而已，倒没指望他们能出什么力。而且，两个晚辈，其中一个还在念书实在也指望不上什么。齐王世子也是晚辈，也是未及弱冠。但人家可是执掌京城兵力的人，不可同日而语。 不想，顾琛和顾珲对视一眼后却道：“敢问世子，秦王妃信中还说了什么没有？”他们都不信，顾琰在信中只是单单陈述而已。 齐王世子心道，这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下从袖袋中将顾琰的信取出，“还真让二位顾家的舅舅说着了，九婶信中说皇祖父失踪另有隐情。她暗示这极可能是皇祖父顺势布的局。只是，本世子与父王认为当前可信度只有六七成。所以咱们如今还是得当做皇祖父失踪来应对。” 顾琛心道，以那个丫头的心机，在这种时刻自然是会尽一切努力。但到底是哄得齐王父子不敢轻易改弦易辙。却也不得不防着他们一些。至于云家，对齐王父子也有三分提防。此刻云家为了秦王出人出力出银子欠人情这些都是应该的，他可是云家嫡亲的外孙。但是可别回头被这爷俩给卖了。何国舅自知自家那个兄弟因爱生恨做下的事，绝难见容于晋王。如若晋王上位，早早晚晚会是祸根。何家倾覆只在旦夕之间。一时之间，倒是这三家都隐隐有了共识。齐王和晋王是有前仇没错，但他可不像他们那么死心塌地希望秦王上位。若是洛阳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晋王又许下重诺，他未必不会做识时务的俊杰。但他们三家却是没得选。 云、何两家想到此处又想到顾家还有一个女儿是入的晋王府。而秦王妃和顾琛还说得上是有仇的。一时，对顾家会不会当墙头草也有几分怀疑起来。 齐王世子敏锐的觉察出来他们这些心思，于是出声道：“齐王府一开始就和晋王府是不两立的。而且如今本世子受皇祖父临去时托付执掌京城与京畿的防务、兵力，断无投向晋王府的道理。本世子有今日，也多亏秦王叔提携。如果做那反复无常的小人，我齐王府就是真的只能一蹶不振了。晋王叔以及他手下的人安能坐视我们坐大？如今，咱们几家可不能互相不信任。” 顾琛也表态道：“秦王妃与我们长房才是一脉同源。我们不支持身为秦王正妃的她，难道要去支持庶出的晋王侧妃？晋王妃如果心愿得偿，第一个要不声不响除掉的怕就是我们家那位侧妃娘娘。”当年的换子风波，晋王妃肯定不想一直延续下去。 齐王世子再看看云何二家的家主，“兵合力不齐乃是大忌，极容易被人逐个击破。既然二位国舅都有顾虑，不如，我们四家便来歃血为盟？” 经过一番郑重其事的歃血为盟，以各自家族的兴衰发下重誓，四家终于达成一致。至少此时他们是共同进退的。如今的人，歃血为盟还是看得很重的，更何况是用家族兴衰起誓。不比现代人，出尔反尔都是家常便饭。 正在此时，齐王返回。众人都看向他，由何国舅做了代表问道：“王爷，在皇族长处可有收获？” 齐王道：“父皇倒是和叔公说起过属意阿允，他说接下来几十年更需要的能定国安邦的雄主。可是，只是口头说了说，并没有留下手谕。”当齐王听到的时候，心头的悔意简直是一波一波的涌起。既然父皇是这样的考量，曾经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人是他啊！ 像这样的秘事，如果不是恰逢皇帝失踪的当口，皇族长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太子之位这样的大事，只凭一面之词没有立储诏书那显然是不够的。不过，如果晋王一派要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理由拥他上位，皇族长这话就很有分量了。他能受皇帝信重，受皇族拥戴，可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帝硕果仅存的小叔叔，而是因为他是真正的德高望重。这种事他不会乱讲的。这样一来，除了握在手中的兵权，又多一重制约晋王的力量。 四家人又坐下来商议了一番，便各自分头行动了。 与此同时，晋王府自然也不平静。晋王默然在书房坐着，并没有召集人来商量。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搅动着他这一派上上下下的心。小老鹰飞来，肯定是十万火急无比重大的事。晋王并没有严令不得外传，诸如晋王妃以及府里首席幕僚这样的人物就纷纷探知了。然后晋王岳父等一批人物也知晓了。 他们都等着晋王召集人商议，以便慷慨陈词。心思活泛的，已经想着私下联系看守皇城的禁军中那些头面人物了。兵力是交给齐王世子统管没错。但毕竟他接手时间不长，还不能整成铁板一块。而且，真正管着下头人的其实是各级统领。在楚王掌管的时候，未尝没有一些他的铁杆班子。这些人用好了，未尝没有架空齐王世子的可能。进而甚至可能把齐王父子一起拉到己方的阵营。到时候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众人等了又等，始终没有等到晋王召集人。晋王妃的舅舅定国侯之前被顾琰逼着放弃了精心调教近二十年的世子，对她恨得牙根都痒痒，一时耐不住便催着晋王妃去问问晋王到底是个什么谋算。 晋王妃苦笑：“王爷早就不待见我了，舅舅又不是不知道。他真有什么谋算，哪能说给我听？” “王妃，要坐稳位置靠的可不只是男女之情。王爷后院新人再多，您也依然是拥有嫡子的正妃。只要你爹和舅舅在，你的位置就动摇不了。当下可是关键时刻，王爷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等心慌啊。听说齐王府可是把云家、何家、顾家的人都叫去一起商量对策了。我们怎么都是下属，不好硬闯去王爷书房，这种时候还是请您去问问吧。”实在外甥女问不出来，他们再去不迟。 晋王妃看向自己父亲，后者思忖一番也道：“还是去问问吧。王爷一直关在书房不出来也不是个事儿啊。” 晋王妃便起身命人做了些晋王平素爱吃的小点心预备送去。 看门的人很为难，王爷的书房没有宣召是不然任何人进入的。从前王妃也很懂规矩，从来不会试图来叩门。 “王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头大半日了，本王妃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叩门问问，若是王爷不见，本王妃立即回返。只是这些吃食得递进去。” 话音刚落，书房门从里头打开了。一身家居素色长袍只在腰间系了一根玉带的晋王出现在门后，看了一眼晋王妃道：“进来吧。”说完返身入内。 晋王妃接过丫鬟手上的托盘跟着进去，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 这书房的采光很好，虽然门合上了，但光线依然很足。 晋王坐到桌案后，晋王妃将几盘点心取出来一一放在光洁没有摆放文书的桌案上。既然什么文书都没有，那就说明方才在书房里关了一两个时辰，都是在想着皇帝失踪的事情。只是这到底想得如何，怎么也不见拿个章程出来？下头一堆人聚在一起，急得不行。 晋王这会儿倒真是腹中有些饿了，但正餐他此时也不想用。因此很顺从的就拿起银筷箸开始用点心。动作一如往日的斯文、高雅。他接连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一口参茶才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晋王妃这才道：“王爷，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晋王哂笑，“父皇失踪是何等大事，影响何其重大，怎么你等倒是觉得是天大的机会一般？” 晋王妃一时语塞，却还是道：“父皇失踪当然是大事，你我夫妻为人儿、媳，自当关心。但王爷处在这个位置，该想的难道不要想想？” “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本王自然知道。告诉你爹和你舅舅，还有其他的人，都回去吧。别亟不可待上蹿下跳的。还有，消息不可走漏。不然引起朝野动荡，本王唯他们是问。” 晋王妃不服的道：“齐王兄那边也收到消息了，还找了云何顾三家的人前去商议。甚至齐王还去见了皇族长。焉知消息不会从他那边走漏？” “他现在可不想消息走漏，除非他手头有什么杀手锏。但既然见了叔公也没有什么说法，那就是没有了。怎么，王妃和你的父亲、舅舅是要教本王此时该如何应对么？”晋王说着沉下了脸。 晋王妃忙站起告罪，“妾身不敢。父亲和舅舅也断断不敢。” “哼，敢私下打探本王书房的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年深日久的，怕是更离谱的事也能做得出来。好了，有劳王妃送来吃食。没什么别的事你就退下吧。本王的话记得转达到。” “是。”晋王妃本来被叫进来还有几分心喜，如今却是郁郁而返。 定国侯听了她的转告顿足道：“王爷怎么此时轴上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可既然晋王严辞警告，甚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也是真不敢再擅自做什么了。 晋王待晋王妃走后，依然独自在书房没有出去，也没有看文书。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他的机会，可当真如此么？看起来他是比小允占强，但父皇年事已高，难道一点后手都不会留？ 晋王此时心底已经是肯定皇帝心头属意的人不是自己了。不然，去年爆出小允逼得两个官员过劳死的消息，父皇就不会以承治的身体为借口依然打压自己。从前他还能自我安慰，父皇几番几覆的磨搓自己，是为了打磨出最好的储君。可是，在那之后他就连这样的自我安慰都不会有了。 只是，父皇怎么就看死了他应对不了这样东西二线同时开战的情况？是，他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是，做储君做皇帝都得会打仗么？皇帝要的不是善将兵而是善将将。上将伐谋，上一次四国同时起了兵祸，从中化解他也出力不少啊。父皇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展现军事谋略的机会，每每有战事发生都是让他坐镇后方。久而久之，一旦有事，就更轮不到没有征战经验的他上阵了。 从前大皇兄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如今换成小允父皇就更加变本加厉的偏心。他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个替补而已么？这一次去巡幸东都，不但让大皇兄父子掌管京城兵权，还将母妃也一并带走。他这是对儿子么？他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哪一次交代给他的差使他不是尽心尽力尽善尽美的完成？哪一次监国不是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懈怠分毫。他这十多年赢得上下一片赞誉难道容易么？ 父皇定然有后手，母妃也还在父皇或者说小允手中，他这里怎么能够轻举妄动？他就是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弄得咋咋呼呼人尽皆知的。 王妃娘家那些人这些年仗着他性子和气，是越来越放肆了。真当他堂堂的天潢贵胄这么好拿捏？罢了，此时不去理会他们。当下要紧的还是朝政不能乱套。就算他心头愤恨父皇偏心，但东西二线都在开战，大局为重他还是知道的。晋王想到这里不由苦笑，父皇是不是就是看穿了他的心性，所以才这样一边安心用他一边又不担心他会犯下和大皇兄一样的错误？ 这些暂且不去想，总不能让东昌西陵的狼子野心因此得逞。后方该给前方的他定然不会克扣。只是，有些时候他也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王爷，宁王求见！” 晋王闻言蹙眉，这种时候宁王叔跑来做什么？上次的事情之后，这位王叔和小允算是彻底交恶了，想跳到他的船上来也说得过去。母妃和宁王婶过从有些过密。如今宁王叔在这当口找来，是知道洛阳的事了吧？ 宁王的财力、人力、物力都很惊人，他及时知道了消息晋王并不是很震惊。这会儿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看看他说些什么再说。如果是要将他手中掌握的力量送给自己，那他当然是要笑纳的。如果不肯出血本，那他可懒得再理会了。反正宁王那些驭人之术也着实不登大雅之堂。收下他也不过是个补充而已。 正文 475 京城（2） 宁王进来，发现晋王没有如往日般迎到书房门口心头有点不虞。自从他的把柄被这素有贤名的好侄儿抓住，私底下就没再受到过什么礼遇了。可恶！可是如今要是眼睁睁的看着老九上位，对自己更加的不利。也只能找上老三了。 想到萧允，宁王心头就有些复杂。如果从私心里讲，他自然是希望萧允能过得更好。上次那小子找上他帮忙，他也是很乐意顺手帮他一把的。可是，要是晋王把他私下养了酷似卿儿的外室这事儿和皇兄说了，他一家子就得从天上落到尘埃里。卿儿原本就是他的，皇兄实在是太过霸道。 宁王想起当年的往事，心头百味杂陈。当年太后给他定下云卿，他心头是真欢喜啊。结果转眼她就被人坑陷，落入强盗之手，还被当时的欧大将军给及时救了。如此一来，对女子的名声影响极坏。自然是做不得他的正妃了。可要他就此割舍他又舍不得。于是让人带话，他愿意纳云卿为侧妃。而且，正妃之位可以因她虚悬。如此一来，她还是王府地位最高的女人。他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啊。 谁知道云卿居然直接就回绝，说即便是做正妃，若不是太后降懿旨赐婚她都会回绝，更遑论侧妃。还说这件事难道是她的错么，她不也是受了宁王的连累，才被想嫁他的女人害的。凭什么她要为此被贬妻为妾，以后出门应酬或是亲戚间往来都低人一头。而且，对他说得以后正妃之位虚悬也压根信不过。她堂堂将军府嫡女，岂能沦落到做侧妃以色事人的地步？做侧妃管理后宅难免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若是色衰爱驰，宁王再聘个出身高门的正妃回来，她如何自处？既然根本没有公布，而且宁王有所嫌弃，成婚之事不提也罢。 宁王大怒，心头存了一个心思，你已然污了名声，我还肯以侧妃之位相待，甚至许诺正妃之位虚悬。竟然还敢拒绝我。看以后谁肯娶你做正室。就是想娶，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夺我之妻。谁知道，一转头她竟然嫁给欧大将军做继室去了。他的身家、地位哪一样比不上一个武夫，就说年岁也是他们二人相当。何况欧家早就有了嫡长子。在她心底，他就那么不可取么？还比不上一个早有嫡长子的中年鳏夫！ 当时就把他气坏了，对敢截胡的欧大将军恨得不行。哼，当时要不是皇兄把他好一通教训，说欧大将军是国之柱石之类的，云家也是守边有功，不准他给两家联姻之事捣乱还把他软禁在了宫里。他肯定不会让花轿不能顺顺当当到欧府。哪怕云家和欧家都派了家将护送。他要抢亲！结果，当时满口大道理的皇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太后立即给他另择了一名出身比云卿还高的正妃，风风光光大办喜事。只是他心头着实是意难平，趁着欧大将军外出守边，他还偷偷去见过踏春在附近寺庙歇脚的云卿。哪晓得被她臭骂一顿不说，还声称再敢纠缠就要到太后跟前告他一状。他知道云卿便是出阁以后，也每月都会进宫给太后请安。便不敢放肆，而且，真要动手，他说不得还打她不过。 次日，云卿果然进宫。他得到消息大急，不会真的是告他的状去了吧？结果没想到她就是那一次被凑巧在太后宫中陪着聊天的皇兄看入眼了。后来他才知道，她压根就不是进宫去告状，就是去请安的。之所以第二天就去，是为了震慑一下他，免得他再去纠缠。毕竟太后当时已经病重，她岂会如此不懂事。结果没想到却惹来了更加不能摆脱的人。 再后来太后过世，连唯一可以约束皇兄的人也不在了。又过得几年，她难产而亡。当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哀叹佳人从此登了仙界、芳踪杳然。说实话，不是不悔的。早就知道她性子烈，怎么当时就觉得再聘她为正妃是委屈了自己，竟想出那样的解决办法来？如今弄到她双十年华就早逝，自己心口也永远破了个大洞。 到后来在紫檀精舍见到小允，他真是跟被雷劈了一样。好一个满口家国天下的皇兄啊！原来，真正夺他之妻的是皇兄。以他的性子，就算卿儿当年妥协做了宁王侧妃，他在太后那里见到了怕是也不会放手。可是，那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能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皇兄消沉的那段日子，他不是没有过想法。毕竟当时，就连齐王都才十岁呢。说起来卿儿都是皇兄害死的，他要是夺了大位也算是帮她报仇了。凭他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不是心甘情愿与皇兄私通的。全都是被迫！ 可是皇兄消沉也只是失去了当年进去的雄心，大权可是并没有旁落。他在打探清楚后，不得已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装作什么都已随风而逝，丝毫不萦怀。只一心钻到钱眼里去。如此，才得了这几十年的平安。 小允那性子太像皇兄，霸道得没边了。如果让他上位，得罪过他的自己断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这一次，就算是对不起卿儿，他也的为自己、为儿孙谋一条出路了。 “王叔”晋王在书房等了会儿，没见到宁王进来，便出来看个究竟。没成想宁王正对着他院中的一株牡丹发呆，脸上的神色喜乐莫辩。这是魔怔了？晋王便出声准备将人喊醒。他可没闲工夫陪着宁王发呆。 好像，当年宸妃挺喜欢牡丹的。父皇还偷偷陪她去过洛阳赏花。就是如今，紫檀精舍也种满了牡丹。难不成宁王叔至今没有忘情？真是好笑，当年明明是你自己先放弃人家。以为宸妃那样的女人会愿意给人做侧室？她要是想，父皇当年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后，然后巧立名目再封她为后都未尝不可。父皇就是对不起，那也只是对不起欧老将军，可没对不起你宁王。 宁王醒过神来，“一时想起往事，竟然看住了。” 晋王道声‘无妨’做了个请的动作把宁王引入书房。 宁王收敛心神，当先走了进去。 “王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不知今日来侄儿府上有什么事？”待下人上过茶被屏退后，晋王施施然的开口。 宁王端起茶盏，轻轻拨着茶盖，“洛阳的事，王叔我已尽知。此来只为问监国一句话：江山和美人都拱手让人，你可甘心？”他既然消息灵通，知道晋王和顾琰多年前那一点点几乎没起一点波澜的往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晋王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王叔还是直说的好。不用跟侄儿在这里绕弯子了。”甘心？他当然不甘心。凭什么江山美人都是小允的？ 宁王心头哂笑，他都不甘心，就不信更有资格的晋王能甘心。不过看来，再用这个话题开头，这个据说脾气甚好的侄儿就要毛了。看来他对那秦王妃顾氏的确是不甘心得很呐！如此就好，他此行就算是十拿九稳了。不然，真要是个贤得没边儿的，那他不就白来了。 “好，那我就直说。侄儿你也知道，去年的事小允恨毒了王叔。如果不是不能让他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同时也顾忌王叔手里的那点力量，依那小子的心性，早就对王叔下毒手了。” 晋王颔首，这话倒是不假。去年小允算是被他和宁王叔联手涮了一把，没发作的确是因为顾虑太多。如果不是想争储位，他才不会有什么顾虑。但毕竟父皇的的年岁在那里了，还能在纵着他无法无天多久呢。所以，他也慢慢成熟了，懂得了暂时隐忍。 “所以这一次，这么大好的机会，王叔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晋王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讥讽的幅度，“王叔能令京城的兵马听我调动？”对此时的他来讲，宁王能献上的力量有可以添些助力，没有却也无碍大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瞧他这副能帮着定鼎乾坤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手中掌握了多少堪称士的高人呢。不过是用了些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手段窃听人阴私而已。 宁王一窒，“虽然暂时不能，但是可以推动此事。齐王父子是不可能豁出身家性命帮小允的。只要情势有变，他们也不是不会动摇的。王叔手里的力量，再加上侄儿你这些年让老七等人下的功夫，这京城不是不能翻盘的。到时候再有满朝重臣的支持，侄儿趁势登位又有何难？” “王叔这几十年的确攒了不少财力、人力，这些可都是在父皇的纵容下才能有的。他老人家一失踪，你就上蹿下跳的，这样好么？你就不想想，他老人家一旦平安无事的回来，会怎么处置你？”说到这里晋王一凛，“王叔，你在洛阳那边可是有什么安排？”洛阳府尹是宁王的人，这一条晋王是清楚的。如果皇帝失踪的事和宁王有关，那这就是叛国的大罪。他可不能和这样的人为伍。 宁王也听出晋王言下未尽之意，忙摆手道：“没有这回事。王叔这一辈子看起来风光无比，其实过得窝囊啊。小时候得讨好太后，做出完全无害的模样才能平安活下来。后来封衙建府，也只敢沉浸于风花雪月之中。我哪敢挑起这样的大事。这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晋王盯了他几眼，“没有最好。此时父皇才刚失踪，难道你就要本王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再等等吧。” 宁王颔首，他就知道晋王这里有戏。这样的机会，不把握的是傻子。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份绢帛，上头有一些按照官职分列的人名。 “这是王叔的诚意。王叔知道侄儿你是坦坦荡荡的贤王，但很多时候小人比君子更容易成事。这些人你看看，有用得上的说一声。” 晋王瞥了一眼，“这皇家哪有什么君子小人之分。既然王叔如此有诚意，那侄儿也不藏着掖着。我怀疑父皇为小允留有后手。所以，等等看。” “但暗地里该做的也不能全都不做，不然真到了那一步，怕忙乱中出错啊。” 晋王笑了笑，端起茶盏，“王叔，喝茶。” 宁王定定了看了晋王一眼，“嗯，你做事不用王叔教。那王叔就回去了，有事你就吩咐。”端茶送客，还真是没把他太当回事啊。可是，没得选啊。本来是可以不偏不倚继续当富贵闲人的，可谁让他把柄被人拿捏住了呢。不过看来，这个侄儿做事果然老辣，暗中已经在派人行事了。还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这样就好！唉，他如今求的，也不过是儿孙平安，家族延续罢了。果然他就是卿儿说的极懦弱胆怯的人。要不然，当年就利用掌握的力量从消沉的皇兄手里夺了江山。今时今日又何须投靠他的儿子才能保全自身。 宁王走了两步，“王叔手里这些力量来得是有些见不得光。可如果侄儿要想事成，有时候也是不得不借助这样见不得光的力量的。”他就怕晋王回头翻脸不认人。反倒要拿下他来收买人心。那些人的秘密只有他掌握着，如果他被弄死了，那些人也就能安心了。要是晋王借此收买人心，那可是把这股力量接收得漂漂亮亮的。 晋王道：“我与王叔又没有什么仇怨。如果真的能成事，王叔与你的儿孙只需一切照旧就是。王叔说得没错，有时候做事是得有些暗地里的手段。我不方便出面的，有王叔出面不是正好么？” 宁王放下一半的心，“老三，王叔再多一句嘴。有些时候，该出手就出手。不然，一时擦肩而过就是一世的错过。悔都悔不过来的。美人如此，什么都如是。” 晋王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这宁王对宸妃还真是记挂了一辈子啊。那当年又怎么会干出那样的蠢事来？哦，他是认定宸妃当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也没想到欧老将军能那么有担当吧。他这样的错过，只能说是活该了。不过，自己也是小看了琰儿的脾性刚烈到那样的地步。还真是和他有几分同病相怜呢。不过如今，倒真是有了一个挽回的机会呢。只要江山在手，美人也可在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激动。 晋王活到如今而立之年，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是他的一个心结；皇帝的偏心也是他一个心结；再有一个，便是当年原本优势满满这几年却只能看着顾琰站在萧允身畔巧笑倩兮。如今的情势只要运作得好，这三个心结可以一起去掉。只要他掌握了无上的权势，就再没人敢欺辱他重视的人，也就不会再那样介怀父皇的偏心，同时也有可能失而复得。 只是，母妃还作为人质留在洛阳。所以他一定得好好运作。不然真到了那一步，为了不成为他的负累，母妃会自行了断的。他争这个位置的初衷就是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再不必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不必被人生杀予夺。哪怕能令她如此的只有两人也不行。 此时，往京城的航线上一只巨大的船队正在乘风破浪的前行。不知情的众人只到皇后突然下令加速是体谅大家归心似箭，她自己也归心似箭。全然不知她急于回京是了能对当前的形势出力。就连十六公主都不知道。因为皇后收到皇帝失踪的消息后，问明只要七天内到达可以不是必须再补给，便下令加速前行，不再停靠。除了心腹的女官，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个消息。 隔壁船舱里，大球小球因为船行甚快风大，不得上甲板看风景，依依哦哦的抗议着。顾琇推着摇摇车道：“就快到家了，忍一忍哦。风太大了，着凉了可不成。” 耳听得两个小家伙不依不饶，她只得命人打开一些窗户抱他们在窗口看看，还得给他们把小脸遮住。 顾玺在一旁嘎嘣嘎嘣的啃着水果，坐了这么久的船，他也觉得好闷哦。好在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到家了。 两日后，晋王亲自带人到码头迎接皇后一行，执礼甚恭。他和皇后只对视一眼便知道彼此都还把皇帝失踪的消息瞒着，不然此时肯定不是如此其乐融融的场景。来迎接的百官以及同船归来的人肯定都会是一片惊慌，哪能如此淡定。 彼此客气了几句，晋王便奉了皇后上马车。看到后方十七公主和顾琇各自抱着一个半岁左右的小男娃，他微微驻目，还真是两个小肉球。名儿没有取错！ 何皇后是让顾琇带着大球小球以及一干下人先随她回宫，等顾琰回来了自会进宫来接人。就连顾玺都被一并带去了。回头再遣人送回顾家就是。 正文 476 京城（3） 顾琇心头不无忐忑的跟在皇后公主身后进宫。这是她生平头一次进皇宫。不过，顾琇忐忑，除了因为是头回进宫，还因为她敏感的察觉皇后身边的气氛跟之前略有些不对。 进宫之后，皇后身边的王女官安排了一个院子安置秦王府的一众人等。院子挺宽敞，而且早已经收拾得很好。就连婴儿房都已经准备出来了。 顾琇看一眼小兰，后者熟练的上前递上一个绣囊，“有劳王女官张罗。” “皇后娘娘有交代，就这是我的分内事。琇姑娘、端妈妈、小兰姑娘你们都赶紧修整一下吧。如果两位小公子这里还需要人手，随时出声就是了。我就先告退了。”王女官对秦王妃的庶妹、教养嬷嬷以及贴身丫鬟一路都是极为客气的。 大球小球已经能稳稳当当的坐着了。这一路照顾得周全，他们都好好儿的。而且两个小家伙如今都很亲近小姨，一看到她就乐呵呵伸手讨抱。 顾琇摸摸他们的头，小声道：“端妈妈，我觉得有点不对。”最后这几日的气氛，一开始她其实也没有多想，但后来皇后的急切已经有些不合常理了，让她不得不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端娘其实也有所察觉，她吐出一口气，“琇姑娘，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不是咱们该想的。咱们替王妃照顾好二公子、三公子就是了。” 顾琇点点头，“嗯，说得也是。”旁的，想了也是无能为力。说着摸摸大球小球的背心，觉得有点黏黏的。这是天热出汗了。于是对两个乳母道：“去要些热水给他们洗个澡。”如今秦王府回来的人等，都是顾琇在掌管、分派。她如今虚岁十二，在秦王府呆了有两三年了，上上下下都很熟悉。言谈、行事也是被顾琰和三夫人调教出来了。再加上端娘处处帮衬，府里下人倒也算服膺。 “是。” “让人多要一些，大家都洗一洗。不过如果正殿那边也要用热水，就等一等，先取些回来给大球小球洗就好。”应该也住不了多久，不然还是有个小厨房好些。如今要是回秦王府去，算是个家里没大人的状态。就怕临时出些状况处理不了。既然皇后让她们住进宫等姐姐回来，那还是这样最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帝后也不可能就完全放心的把才半岁的大球小球交给自己一个半大孩子照管，哪怕人手充足。但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还是得有拿主意的人的。 洗去一路风尘后很是舒服，顾琇坐到摇摇车边看到吃饱喝足的大球小球已经并头睡着了露出点笑容来。看来他们这一路也 有些疲倦。顾琇也到分给自己的房间打了个盹。 晚饭是送过来的，顾琇用过晚饭，看大球小球醒了便准备带着他们去给皇后请个安。也算是替他们的爹娘晨昏定省了。她还是觉得去设法打听一下是出了什么事比较好。与其让人偷偷的去打听，不如正大光明的去看看。 端娘想了想道：“琇姑娘这性子还真是有几分像王妃，年纪不大忒有主见。其实就是知道了，咱们又能怎样呢？也罢，既然你一定想心头有数，咱们就去吧。”一边说一边唤了乳母抱人。她也有些担心顾琰那里会不会出了什么状况。 一行人走到正殿门口，小兰上前道：“秦王府的二公子、三公子来给皇后请安。还请公公代为通传一下。” 门口的太监看看两眼顾盼有神，正挥动着肉肉的胳膊、腿带得手脚上铃铛响动的大球小球，躬身道：“请二位小公子稍等。”说着便麻利的进去了。 一会儿，十七公主的贴身宫女出现在正殿门口，“琇姑娘、端妈妈，皇后此时有事。你们先抱二位公子到我家公主那里坐会儿。” 顾琇点头，“好。” 大球小球见到十七姑姑也挺高兴，嘴里依依哦哦的和她打着招呼。 十七公主让把他们放在凉榻上玩儿，她则拉顾琇在榻边坐下，“是何家大舅舅来求见母后。现在正在正殿说话。” 顾琇讶然，“这么急啊？”都等不及明天来。而且来的还是国舅，并不是国舅夫人。这有点不合规矩。但也说明，多半不是何家的家事。 十七公主点头，“估计是有什么事。” 顾琇听十七公主这口气，知道她也不知道，便不再多问。只和她一起逗着两个球球。 “幸好这一路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能吃能睡。这回了京城，心头也踏实多了。”这一路同行，她们分别受顾琰托付，一起照看两个侄儿，熟稔多了。顾琇也就没有一口一个公主、民女的。 十七公主点点头，“是啊。九嫂平日还要再照管一个皮实的团子，还有秦王府的中馈，也真够她操劳的。” 顾琇点头，“是啊。”她有些担心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或者洛阳那边有什么事姐姐被牵累了。所以才想要知道。如今看来，何国舅这么匆忙的进宫来见皇后，发生的多半是影响大局的大事。姐姐估计也是要卷入其中的。这样一来，到底是什么事她倒是不敢打听了。不过，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要不是姐姐直接出了什么事就好。被牵连进去，以姐姐的本事应该是可以化解的。 十七公主心底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此刻，她们都没有想到发生的事那么惊悚：皇帝不见了。 何皇后同何国舅说了许久，直到大球小球重又犯困也没有结束。顾琇站起来道：“我还是先带他们回去睡了。这又换一处地方，大概还得适应个一两天。”多亏一路走一路将两个小家伙婴儿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搬着走，加上身边的人也都是熟悉的。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新环境的适应时间。 十七公主点头，“嗯，我送你们回去。母后那里有事，我看你也不用惦记带大球小球请安的事了。等母后闲了，自然有逗孙儿的闲心。”言下之意，如今不得闲显然是没有这个闲心了。说着干脆和顾琇一人抱一个回小院去。 顾琇点点头，既然是影响天下大局的大事，那就真不是她能过问的了。她就好好的帮姐姐把大球小球带好吧。只希望姐姐、姐夫还有团子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如今，别说顾琇不敢去打听了，就连十七公主都不敢。作为未出阁的小姑娘，对天下大势她们都是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的。哪怕皇后这边借着十七公主和聂相孙子定亲的关系和聂相沟通，也和如今的她没有太大关联。所以，二人虽然还是放不下心来，却是半点不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球小球对新环境有好奇，不过寝房几乎一成不变他们就还是很容易入睡的。很快就被乳母哄得又睡着了。见他们小肚子一起一伏睡得香甜，顾琇蓦然觉得虽然下午打了个盹，但自己这会儿也很困了。再看十七公主也差不多，二人留下乳母和值夜的丫鬟，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各回各屋睡下不提。 晋王此时正在灯下看着战报。相比西线，他自然更关注东线的战况。镇东军连吃几个不大不小的败仗，有所减员但并没有到让人惊骇的地步，也没有丢失国土。不过如今城门紧闭高挂免战牌，任由东昌军队在城下叫骂也丝毫不予理会。这只说明，至少五日前小允已经离开了军营，潜回洛阳行宫。而父皇至今仍无消息。老七和琰儿没有找到他，东昌也没有找到他。这件事里透着怪异啊。如果东昌人找到他，肯定是会大肆宣布的。那除非是父皇自己觉得露面会有危险躲了起来。时间拖得越长，晋王这个怀疑也越深。 那么，是什么令父皇觉得露面可能回不安全呢？东昌王这一次为儿孙所害，令他物伤同类？还是在洛阳行宫，他的确感到不够安全？ 晋王看到了这些，顾琰的亮眼表现自然也同时收入眼底。果然是得一贤妻省得半壁江山啊！如果早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当初会不会……罢了，此时再想这些又有何用。他强自收回思绪，依然关注在皇帝不露面的缘由上。琰儿肯定不会是让他感到不安全的缘由。她这几年安分守己，也就是行宫差点被冲破才崭露了一回头角。她手头能掌控的只有秦王府的那部分人马。如果还有多的，那必定也是父皇给她的。如果父皇认为她此时会危及自己，肯定不会放权给她。所以，不是她。 那么，就只剩下老七和母妃了。老七，不太可能。那父皇此时防的就是母妃了。母妃这二十二年自然也没有闲着，她二十二年的经营，难道就用在了此刻？ 众人都说此时以监国身份坐镇京城是他的优势。但此刻，晋王只想身在东都。而不是远隔千里，所有的讯息都蒙山了一层纱的感觉，而且滞后起码三天。如果他在东都，事情要好办得多。如今小允已经潜回行宫，如果父皇真的留有后手，应该已经表露出来了。他日前以监国的身份发布了一道命令，责问东线为何连连失利。但从官方渠道走，消息更加的滞后。到他得到回馈，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至于说定国侯等人劝说的让他尽早公布皇帝失踪的消息，趁势登位，似乎目前看来也不太可取。皇后都已归来，他做什么至少得面上过得去。就是前几日，那也是皇后即将到京，没有他急吼吼动作的道理。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声响，“王爷，皇后懿旨，召您明晨到后宫见她。” “就见本王一个人么？”何国舅今晚就迫不及待的进宫长谈，他也是知道。但没有拦阻的理由。说男女有别不宜相见么？虽然一般是国舅夫人进宫，但国舅要求见，皇后召见了也找不出什么不对来啊。除非他此刻已经决定逼宫了，否则都不宜过于强势。但要逼宫，齐王就是一头拦路虎。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老大肯定不会更改立场。至于宁王提供的那些信息其实都是小节，威慑得住旁人，却威慑不住老大。反正，他勾搭别人妻室这些其实也是半公开的秘密。他身为皇子，而且还是与皇位绝缘的皇子，压根不怕这些。 所以，定国侯他们说的优势，其实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啊。除非，父皇真的出事了。那他倒是真得抓住机会，抢个先手。毕竟，暗中他也是做了不少准备的。但是，母妃真的能成功？再说了，不管是母杀父，还是父杀母，对他而言都是很难接受的啊。 “禀王爷，应当不是。传懿旨的太监是分赴几处。目前知道的，至少齐王府、叶相府、皇族长府应该都有人去传旨。” “知道了。”看来皇后打算公开父皇失踪的消息。 “王爷，休息了吧。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呢。”身旁的太监劝道。 晋王吐出一口气，“督促洛阳那边的细作，最快时间将最新的情况送出。”他在洛阳，自然不只贵妃这一个消息渠道。但是，别处肯定要慢一些。至少，送信的工具就比不上。而且也很难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越是此时，越急不得。晋王说完起身宽衣预备上床休息。他近来都是独寝在书房，妃妾、儿女都不能前来相扰。他的后宅，之前虽然有些暗潮汹涌，但此刻还是都安安分分的。不敢在此时闹出什么事来。 晋王躺在床上，自然是难以入眠，只能是闭目养神。皇后召见，肯定是要号召众志成城共度时艰。涉及帝位传承，她肯定是让等候父皇的安排。老大之前去见过叔公，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杀手锏。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安排都没有。自己要想顺利即位，是很难得到皇后和皇族长的支持的。最后还是只有武力逼宫一途。至于说史书的记录，这个无妨。为尊者讳，笔削春秋即可。一直以来，他在文人士子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临了玩这手，只要处理得好，不会有后患。如今关键倒不是京城，京城明里暗里他有把握掌控。老大手里的武力，他有办法克制。但关键还是洛阳那边得不到最新的消息。所以一切都要滞后。 晋王后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迷迷糊糊睡去的。只觉得一闭眼就被叫醒。再不起就赶不上皇后召见的时辰了。虽然他不惧皇后等人，但此时面上也要过得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时间都是照常流动。皇后的召见，谈话内容不出晋王所料。皇帝始终的消息小范围内公开了。他等着的，依然是洛阳的消息。 最先等来的，是牡丹园秦王妃的替身险些丧命的消息。出了一身冷汗之余，晋王也是肯定贵妃真的开始动手了。而琰儿能够避开，她们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父皇依然失踪，东西二线的战事也依然胶着。母妃她，真的能置父皇于死地？言下不但有琰儿在，小允怕是也回到行宫了。 晋王捏捏隐隐发痛的太阳穴，“来人，进宫给本王告病！”他此时只关注洛阳一方的消息，至于京城其实已经在他掌握之下。但是，如果洛阳那边情况逆转，他在京城抢得先手也无用。此刻他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和皇后、齐王等人周旋。说他撂挑子什么都好，京城如今又没现乱象，他歇会儿怎么了？ 接到晋王此时告病的消息，皇后和齐王等人的确是面面相觑。这个节骨眼上病了。不过，上次晋王进宫，气色是有些不好。不过，病了虽是病了，各部事宜如今也是正常运转。要想抢他手上的监国大权却是不能办到。再有，也得有合适的人选啊。渝王、蜀王都是不肯出头的。燕王更不必指望。齐王，皇后不能完全信任他。皇后她自己，一则不想担这么大的责任，她又没有亲儿子。肯定不会像贵妃一样甘冒大险。二则监国只是告病几日不出，她再是皇后也毕竟是个女人，这时候夺权怕是也没多少人会赞同。 此时就能见出晋王这十多年下的功夫了。就是他告病不出，齐王等人一时也拿不去什么好处。他就是不耐和众人敷衍了，只一心等着洛阳那边的消息。双方如今就是互相监视着，谁都不会贸然动手做什么。都在观望洛阳的情势。 －－－－－－题外话－－－－－－ 还没有查错字，大家先看着。 正文 477 探病 晋王妃心里有些着急，倒不是因为晋王突然称病。而是因为到了此事，她已经知晓晋王暗地里肯定是做了不少动作的。可是，她身为晋王妃，居然完全不知道。而她的娘家、外族，也压根不知情。这是被排斥在这个圈子权力中心之外了。 如今就这样，那将来……这自然由不得她不急。他们前期投入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这样的格局。现在不说分享日后的权势，还表明晋王对他们多有不满。她早就提醒过父亲和舅父，别把晋王看得太软了，可惜效果不大。如今，得到晋王病倒的消息，晋王妃忙带着长女承悦与次子承治过来探望。承治两个月前已经满了一周岁，看起来依然瘦弱。但总算不是风吹吹就倒的样子了。养到这样，晋王妃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这一点，晋王也明白。但是想到前几日看到的两个笑口常开的小肉球，还有调皮捣蛋的团子，又或者是好学的承灏，虎头虎脑的承湛，他心头还是一阵叹息。这是他的嫡子啊，除了换正室，这就是唯一的嫡子了。不过，这是最像自己的一个儿子。任何人同时看到，都能看出他们是父子来。看到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晋王放下手中书卷，朝乳母怀中的承治张开手，“来！” 乳母赶紧上前两步，把承治放在他手上。到如今晋王也还没有给承治请封，府里都称三公子。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这年头的小孩儿成活率不高，哪怕是皇家这么好的生活医疗条件。或者说尤其皇家的小孩存活率不高，因为宫斗宅斗最大的牺牲者都是娃娃。所以一般都是要等到有个几岁俗称立起来了才会请封。团子那样生下来不就就请封的，是极少数。谁让他一生下来就壮实，而且秦王府完全不存在各种斗呢。 承悦已经虚岁十一岁了，听闻父亲生病她很是紧张。直到看到父亲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人倒是挺精神才放下心来。 “父王，您没事就好了。悦悦担心坏了。” “父王没事儿，不过人是得注意劳逸结合。父王就是个教训，悦悦可得以此为鉴，学东西也别太拼了。”承灏好学，是学经史。承悦才是真的好学，无论学什么都尽力做到最好。如果这是个儿子就好了。毫无疑问的嫡长子，聪慧、健康。好好调教，如今这个年岁差不多都能帮上些小忙了。 晋王妃道：“王爷说得很是，妾身前两日还在说悦悦呢。” 承悦赧然一笑，“父王、母妃，女儿知道了。” 承治还不会说话，这一年来晋王妃关注更多的事他的健康。说话晚些倒是小事了。再说了，也才一岁两个月。不过，如今晋王对她娘家、外族不满，她却是很担心将来被人取而代之。这样的嫡子实在没有什么优势。府里的三位侧妃，顾珏没有得力家族的支持，虽然这半年看起来地位上升，手腕也比从前圆熟，但其实不足为惧；可是安侧妃身为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之女，此时其父的作用就不可小觑了；还有刘侧妃，她可是晋王后宅唯一与武将挂钩的侧妃。此消彼长，这两人如今对她的威胁实在是不小。 因为晋王得闲就回去看看承治，所以他对父亲倒是不陌生，安安静静的坐在晋王怀里，小手摸着他左手拇指上的碧玺指环。 晋王和承悦又说了几句话，便让她带着弟弟到外头院子里玩儿。晋王此时本来一就是要趁机压一压晋王妃娘家和外族，二则是因为他们太显眼，倒不是要将他们撇开了。不的他们，就连安氏和刘氏的娘家也太显眼。他此时只是要暗中做准备，其实倒是不用他们在明面上做什么。该做的，这些年已经潜移默化的做了。不过此时，也该给王妃吃颗定心丸了。所以，晋王便将这二重意思隐晦的讲了讲。 晋王妃这才释然，其实第一重意思她也明白了。当下道：“一切唯王爷之命是从。” 夫妻俩正说着，小厮来禀报刘侧妃和安侧妃带着儿子，还有顾侧妃也带着女儿一起来探望了。 晋王道：“本王有些倦了，让她们先回去吧。”嫡庶之间，还是得分际明确一些。 晋王妃心头一松，面色又和缓了不少。如果此时晋王抬举安氏和刘氏，对她和她背后的支持力量十分的不利。 晋王府妻妾之间的小争斗无关大局，何皇后在听人禀报时直接略过。她只是关切的问询晋王的病况。 太医自然不敢得罪晋王，说他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好在多年操劳，晋王身体也不是没有毛病，休息调养还是有必要的。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回来才一两天，晋王就称病了。这背后的水太深，不是他一个太医可以过问的。于是只将晋王的身体状况夸大了一些回禀皇后。 何皇后听过后挥手让他退下，心头有些不虞。晋王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这个嫡母了。原本有贵妃在，何皇后就知道晋王登位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倒是宸妃，即便再受宠她如今也已经不在了。而且何家与贵妃晋王还有大仇，所以她自然是要选择支持秦王的。晋王自然也是知道何皇后此时不会改弦更张，他自己也定然放不下当年之事，这才会是如今的态度。 何皇后也知道自己等人在京城能做的有限，关键还是在洛阳那边。毕竟晋王在京城经营了十几年啊。至于齐王，早在他分不清里外被皇帝厌弃之后就成了这层夺嫡之争的半个局外人。他这个时候能起的也就是一个牵制的作用。但好歹能挡上一挡。希望秦王夫妻在洛阳能有好消息传来。她实在不想下半辈子还得看贵妃的脸色过日子。不想她的女儿明明是嫡出，却要受庶出的气。 何皇后没闲心逗孙儿，十七公主和顾琇便知道事情如今很棘手。都老老实实的在各自小院握着，最多互相串个门。只有大球小球依然成天乐呵着。他们的确是把一个多月不见的顾琰给忘了，只对日日得见的小姨和小姑姑亲昵得紧。 其实此时萧允已经在团子的帮助下找到了金牌令箭，但是封锁消息并不只针对晋王。何皇后等人也完全都被蒙在了鼓里。不但是贵妃命人放出的信鸽被射落，如今的洛阳，可以说根本就不会有信鸽或者飞鹰能自由出入。何山派出去的人倒是因此吃了不少鸽子肉。至于派人传递消息，走水路得一个来月，走陆路至少也要二十来天。根本就没有时效性不说，沿途城门还排查得很严。 团子几个排的节目已经完成，就是元元的台词多一些，但小姑娘记性好记得牢牢的。这天萧允议事回来看到团子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捏了下他的脸，“怎么了？” 团子看他爹两眼，揉揉自己的脸蛋，转身拿背对着。 萧允挑眉，这是对他有意见啊？他望向顾琰，后者道：“他听人说你一直吃败仗，不高兴呢。” 团子侧了身子过来听着，盯着他爹的脸，要是能说清楚肯定开口问了‘爹，你几时才打胜仗？’ 顾琰看自己说完萧允一滞，不由问道：“怎么，很困难？我师傅和欧大哥不是都已经联手了么？师爷和阿樱也在呢。” 萧允吐出一口气，“没有人是甘心居于人下的。东昌连胜几仗，如今民众情绪正高涨。他们国内也不乏支持东方槿的人。就连你师爷和阿樱，如今怕是态度也有几分暧昧。而且要强压下那些支持东方槿的人也不容易，那样他们也会失去部分民心。大哥带过去的人毕竟不多，如果你师爷翻脸，他们还是有危险的。至于国师，他体内东昌和天朝的血脉各占一半，如今也很难处。” 这么一说，东昌如今的局势还是挺复杂就是了。要打个翻身仗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四镇将军都承认你这个大元帅了么？”顾琰说着接过苹果端上来的茶盏递到萧允手里。至于团子他发现听不懂就跑开了。顾琰看阿大阿二跟着去了，也就不去理会他。 “镇东将军就在洛阳行宫疗养，他倒是表态支持了。另外三方，要得到回馈还需要时间。不过我想孙小丁和镇北将军那里应该没问题。镇南将军咱们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只要他确认金牌令箭是真的，不会明着不遵令。” 顾琰挠头，“镇北将军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萧允笑了笑，“我小时候每次镇南将军入京述职都会来紫檀精舍看我。不过他私底下和老头子的关系很差。” 顾琰想了想，看四下无人便小声道：“他不会是和母妃的关系很好吧？” 萧允点点头，“是，他曾经救下从京城逃跑的我娘。当时他扮成和尚去刺探军情，就把男扮女装的我娘当成了掩饰身份的道具。我娘也是借他的路子躲避老头子的追捕。两人各怀打算，不过后来也算是生死与共。最后是结为了异姓兄妹。我第一次将他，老头子就教我叫他舅舅。不过自从他当上镇北将军，我就好久没见到过他了。” 顾琰心头暗笑，怕是这位镇北将军当年对宸妃不只兄妹之情呢。不过听说那次宸妃是被老爷子亲自抓回来的。后来还绕道洛阳看了牡丹。看老爷子教阿允叫舅舅，就知道他对镇北将军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了。至于镇北将军，想来也是不满宸妃那么年轻就过世。难产的事他不至于怪到阿允头上，怕是有些怨怪时时处处逼迫宸妃的皇帝。皇帝虽然不喜欢他，却又有爱才之心，而且换个人去大概也对付不了北方的蛮族。因此虽然二人私人关系不好，镇北将军依然在任上，也照旧尽心尽力的守卫着国门。 “你在洛阳能呆多久？” “过两天就走。” 顾琰也没多问，至于皇帝要用不用继续找，东线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她都没问。既然他已经把洛阳这边的官员都收服了，她就安分守己的退居后院吧。东昌的战事她更是不懂，就不多过问了。想来就是再难，他也能开辟新局面。这也是如今势在必行的。这一个翻身仗打了，他这个元帅才能名副其实，号令得了天下兵马。东昌那边，师爷和阿樱也才能彻底死了浑水摸鱼的心，进而有一个比较好的平台去争取更多的人走和平相处的路子。 团子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告诉顾琰他想弟弟们了。 “小二、小三” “跟你说多少回了，不准这么叫。”就没一个中听的。小二，店小二啊？小三，那就更不好听了。 团子改口，“二弟、三弟” “这还差不多。我也想他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们了。你爹过两天就又要走了，你别再拿小屁屁对着他了。”因为吃了败仗，被百姓和下属不信任。回到家，还要被两岁的儿子看不起，估计阿允心头也是憋着一团火呢。他刚回来的时候，团子可是乐得没边了。这听说他吃了败仗，就改了态度，刺激怕是有点大。 “啊？”团子惊讶的张开嘴，又要走啊。 “爹爹要去打胜仗啊，好让团子也跟着风光风光。”团子这两日排练对乐乐的风光很是羡慕嫉妒恨的。 “哦。”这个解释团子还是接受的。他最近被本身也倒懂不懂的乐乐洗了好些次脑，对打胜仗很是执着。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肯对萧允笑了。 “你小子不拿屁股对着老子啦？”萧允笑道。 团子挥挥小拳头，“打胜仗。” “好，爹去打胜仗。哎，团子，爹跟你商量给事儿。” “嗯？”团子纳闷的看着他爹，就连顾琰都有些奇怪。有什么事需要和团子商量啊？ “你看，爹是答应了回京城前你都可以睡在我们中间。不过，这两天，你就跟着乳母睡怎么样？团子半夜要踢人，爹有些睡不好。睡不好要影响发挥，就打不了胜仗了。团子也想为打胜仗出一把力吧？等爹后天走了，你就可以和你娘睡了。”小家伙精力好，每晚还闹着和他玩。他白日事多，晚上睡觉的时间有限。再分给团子，就更不够了。等到团子睡着，那会儿也没什么精力了。可是回来一趟，都不能好好亲热一回，实在是有些亏呢。 团子半信半疑的，他踢人么？好像乐乐也这么说过。他想了一会儿，“好吧。”反正过两天他就可以一个人抱着娘睡了。这两天就让给爹吧，让他睡好一点，好打胜仗。 当晚，萧允自然是早早就回来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拥着顾琰满足的叹了口气。 “还是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过着舒坦啊！” “这一仗要是顺利，你会和我们一起回京么？”如今，顾琰已经知道顾珉在逃跑的途中给皇帝挡了一箭，伤势不轻。好在，太医正是在一路，药也带足了的。立即展开救治，一条命算是保住了。既然他没有被送回来，想来老爷子如今的居住条件还蛮好的。在山上养伤也好，省得回来吓着三伯母和元元。她对她们说的是顾珉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萧允点头，“当然会。我不会留在镇东军打仗。兵马大元帅要紧的不是能在一处打胜仗。只不过是必须打一个胜仗正名而已。省得连团子都觉得跟着丢脸。到时候大哥应该也就回来了，东边还是要交给他。整顿的事务前期我做好交给他，后面应该好顺一些。只要这一仗大胜，你师爷也好，阿樱也好，还有东昌国内那些人都不会再抱有幻想。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得回京去，还得老头子极高天地，正儿八经的给我太子的名分。如今这样，还是不够的。到时候肯定什么事务都得落到我头上，都这样了总不能指望三哥一点情绪都没有，还任劳任怨的做事吧。” 顾琰心中一动，看来阿允也是不希望晋王出什么大事。其实老爷子想必也不想。只是他住在那个位置，如果晋王真的动手，他必须替阿允除去坐稳江山的隐患。如今还是希望晋王不要妄动吧。顾琰正想着，忽然被萧允把脸捏住，“不准想他！” 他的确不希望晋王出事，但见不得顾琰想他。尤其她人还在他怀里，他们才刚刚云收雨散。萧允觉得养精蓄税的差不多了，又重新翻身覆到顾琰身上，“我是谁？” 顾琰捏他一把，“你是阿允，是我的夫婿，是我三个儿子的爹啊！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即将成为太子的秦王殿下嘛！”明明是他先提起的晋王，这个家伙！ 这个答案让萧允很是满意，重又全身心的投入。良宵苦短，得抓紧时间哪！与此无关的人和事就不去想了。 正文 478 诱杀（1） 两天后，顾琰抱着团子再次送萧允上战场。这一次的心态就比上一次要稳多了。毕竟鞋子已经落下一只了，如今只待东线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回返京城后皇帝祭拜天地正式册封太子另一只鞋子也就落下，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而行宫里也没有能威胁她们母子的人存在。洛阳如今更是重新安定、繁荣起来。 “你要小心点，不要跑去冲锋陷阵。如今你不是一个人在镇西军里拼杀的时候了。我和儿子们都还指着你呢。” “嗯，知道了。等着我回来就是！”萧允说着转向团子，“来，跟爹说句好听的。” 团子挥舞着肉呼呼的拳头，嘴里吆喝道：“打胜仗、打胜仗——”这是如今他天天挂在嘴边的话。萧允此时问他便是要讨他这个口彩。 “好，打胜仗。走了——” 等到一行人身影消失不见，顾琰便抱着团子回返。小家伙胖乎乎的颇有些分量，顾琰要不是练武之人，这么抱着他走来走去还真是颇为费力。 团子用胳膊圈住顾琰的脖子，嘟囔了一句‘爷爷’。 “你皇爷爷还真是没有白疼你。也不知道你四舅……”伤势如何了。顾琰及时打住，省得小家伙回头说给元元知道了。 “嗯？”团子没听到下文，发出询问的声音。 “不知道你皇爷爷和四舅，几时才回来。” “就是。” 顾琰把团子抱到刘方那儿去，他正和寇公公一起在喝茶。贵妃虽然把他关了起来，却没对他怎么样。出来听说团子已经将金牌令箭找出来，他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只是担心着皇帝的安危。寇公公养伤之余，就爱来找他一起闲话、喝茶、下棋。两人差不多是一拨进宫的，倒也不少共同话题。只不过刘方出头比较早，一早就被选为了小皇帝的贴身太监，然后一步一步做到太监总管。寇公公则是几起几落。不过二人从无过节，处得还算不错。刘方也曾经拉过寇公公一把。二人如今说起几十年前一批进宫的二十个人，如今就只剩下四个了，正不胜唏嘘。 二人看到顾琰进来都忙忙站起，“秦王妃，小世子” 顾琰把团子递给刘方，“团子又念叨皇爷爷了，刘公公替我看一会儿。”团子念叨这事儿，得有人告诉皇帝。刘方自然还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也只有刘方能告诉团子皇帝没事儿的话。反正他说了别人也只当他是安慰团子。团子也的确可以得到安慰。 刘方讪讪一笑，“王妃心底真是明镜一般。” 顾琰没好气道：“我就担心我四哥。”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老爷子顺势布局，他们所有人都是棋子。 走出去后，吊着胳膊的齐娘子上前来，“王妃，萧将军不肯答应和离。” 那当然不会轻易答应，水涨船高，阿允这一当上兵马大元帅，顾珏就从秦王的小姨子变成了未来太子的小姨子了嘛。 “你告诉他，不管他答不答应，珏儿不会再回到将军府了。那样只有面子没有里子的日子，我妹妹不过了。他要是不答应，尽管和本王妃对上。姻亲姻亲，结得是亲不是仇。他如果执意不肯，只会不得其利反得其弊。” “是。” 其实萧戎不同意和离也很好理解。就撇开顾珏可以让他和秦王的多一重连襟关系不提。如今是顾珏被人掳走，他还一句话没有说准备保留她的正室身份呢。结果她倒好，主动要和离，还搬出了秦王妃当靠山。这明说是和离，实际就是变相的把他萧戎抛弃了。他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了。不过，他早早晚晚是会想通的。与其今后闹得成为京城权贵之间的笑柄，不如好聚好散。他如今需要看到的也就是顾琰和顾珏姐妹俩的决心有多大。只要认识到她们是玩真的，他会妥协的。好聚好散还能留下分香火情，而且也终于能给表妹一个交代。把表妹扶正，到时候他们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嫡子了。 这件事顾琰并不担心，反正萧戎对顾珏也没有感情，她一点都不会愧疚自己以势压人了。如今就是要继续施压，让萧戎写下放妻书。没有孩子，也不用切割财产。这桩和离很好办的。 齐娘子答应着去了，顾琰叫上小菊走到莲花池边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她想一个人安静会儿，不然不会把团子托给刘方看着。 “小菊，还记得么十二年前我们在山洞里救了濒死的晋王。” 小菊道：“我当时看到晋王流了那么多血吓得不行，是姑娘胆子大才及时找来国师救了他一命的。” “我觉得晋王此时，和当时的情形也差不多了。一步走错，就可能是深渊。”这样的话，她也只敢和小菊说说了。 小菊静默了一会儿，“难道姑娘想……” 顾琰摸摸脖子，“我要是敢坏老爷子的事，我的脑袋怕是就保不住了。他第一不喜我对阿允的影响力过大；第二不喜我在他们兄弟之间跳来跳去。” “您哪有跳来跳去？” “在他的认识里就是有。所以，我此时什么都不能做。就能睁只眼闭只眼让贵妃把消息传递出去都不行。晋王如果踏错一步，看在父子情分以及晋王十几年的辛劳上，或许还能保住性命。我要是踏出这一步，团子三兄弟就没娘了。” “不、不至于吧？您才立下大功呢。” “当皇帝的人，不能有太多的个人情感。”顾琰说着一笑，“你看皇上对我婆婆用情深了造成什么后果？那十几年朝政可是够乱的。所以，他也担心我要是死了阿允受刺激过大。所以，只要我不行差踏错，他留下我性命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毕竟，我是他三个孙子的娘呢。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又怎么可能此时给晋王传递消息呢？只是，我当初救下晋王，难道就是为了此刻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么？”顾琰面上表情有些痛苦。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当初陌上回眸一笑的那个少年死去。他已经无缘奋斗了二十年的储位了，如果再要因此招致灭顶之灾，也太凄惨了！ 小菊伸手抱住顾琰，“姑娘，我们无能为力。这一次帮不了王爷。只能靠他自己了。”顿了一顿她悄声道：“姑娘，您不会是还对王爷……” 顾琰摇头，“没有。可是就是只当他是个好朋友，这种时候也难免牵挂。” “那还好。要是您对他还余情未了，那晋王才是真的没救了。” “你想到哪去了？”顾琰瞪小菊一眼，又道：“要是师傅在这里就好了。不过估计他此刻也是满头包。”混血儿在两族交战的时刻，的确是不好自处啊。 顾琰说着说着抬头看小菊，“说来说去，还是你好啊。果然过得好的，都是想的少的。” 小菊道：“姑娘，您和国师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举足轻重。我就是一个小丫头，哪能跟你们比？”不过，如果姑娘当初和方先生一起走商路出去了，如今想必过得很自在。但此刻这样的话说了也没有意义。方先生都当爹了。姑娘更是儿子都生了三个了。 顾琰把头靠在小菊肚子上，“小菊，我累！” 这话小菊就不好接口了。秦王是从小在糖水梨泡大的，不太会为人着想，也不太懂照顾人。而且他就要做太子了，以后还要当皇帝。姑娘怕是还得一直辛苦下去。如果是晋王那样年龄心智都比姑娘成熟许多，倒还好些。 “唉，谁让我禁不住美色的诱惑呢。” 小菊点头，“嗯，至少小世子、二公子、三公子都特别漂亮。” 顾琰也点头：“这倒是，我还没见过比他们漂亮的小孩呢。” 小菊扑哧一笑，人家说癞头儿子都各人爱。何况姑娘这三个儿子的确是都跟小仙童一般。 “嗯，原来我跟团子一样的臭屁。” 小菊见顾琰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不再悬心晋王的事，稍微放下点心来。 “姑娘，四少爷这次会受嘉奖吧？” “应该会，毕竟四哥差点丢了性命呢。不知道会怎么嘉奖。老爷子这次也是玩得挺险的就是了。”其实这一次也是死了很多普通士兵的。只是，上位者眼底他们都只是必须的牺牲而已。 顾琰这么说了一通憋在心底的话，感觉好多了。便站起来和小菊一起慢慢往回走。如今在行宫她就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还有不少事等着她拿主意呢。 此时的京城，齐王同何皇后道：“母后，九弟妹让儿臣……” “让你做什么？” 齐王压低些声音，“她让儿臣把宁王弄死。她说宁王和贵妃勾结，她都差点遭了毒手。贵妃还想向父皇下手。”这是他最后收到的顾琰的飞鹰传书内容。 何皇后猛地抬头，眼中利芒一闪而逝，“她真这么说？” “是。” “宁王手头有钱，还用一些手段笼络了不少人，这个人的确是大患。” “是，他之前还去过晋王府，怕是和老三有默契了。” 何皇后看齐王一眼，这是找她共同分担责任呢。宁王毕竟是太后一手养大的侄儿，实际上跟养子也差不多。皇帝这几十年对他都挺纵容的。弄死，琰儿连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看来贵妃动作不小。不过，要弄死宁王，暗杀可能不太可行。此人甚为惜命，而且齐王八成已经派人去踩过点了。知道很难办所以才找上了自己。 何皇后想了想，“你去搜集宁王的罪证。等搜集齐了，本宫召他进宫。” 齐王懂了，骗进宫来杀。他此刻对何皇后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这个女人一向看起来好好先生一样，原来狠起来也可以很狠。怪不得皇后的位置她坐得这么稳当呢。也不完全是会揣摩圣意的缘故。宁王对自己防备很深，对何皇后则不然。 “好，儿臣即刻去办。”如今杀了宁王，就等同于断老三一臂吧。 “去吧。” 宁王的罪证很好搜集，他大的坏事譬如造反的确没干过，但是其他事儿却是做过不少。每一个王公贵戚大概私底下都不是太干净。平常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如今却是很方便找小辫子。毕竟很多，众人都是心头有数的。到时候就是皇族长要过问，皇后也有话说。 两日后，顾琇发现她们被限制活动范围了，面对咿咿呀呀闹着要出去溜达的大球小球只得尽力安抚。如今可是多事之秋，不能出去走动就不出去吧。这小院子也挺宽敞，景致也很不错。她找了手铃来摇给他们听，又让乳母抱着一起去看锦鲤。总之就是要转移两个小祖宗的注意力，让他们别惦记出去转悠了。 端娘看看门外多了一杯的士兵心头直犯嘀咕，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宁王接到皇后召他进宫的懿旨有些纳闷，何皇后和他内外有别，召他做什么？ 面对他的询问，女官道：“不只召了王爷。还有皇族长也要去的。如今皇上不在，您二位是皇族的长辈，皇后有事想同二位王爷相商。” “这个，本王一向是不管朝中事务的，这个皇嫂应该知道才是。” “王爷，皇族长管的也不是朝中事务，只是皇族事务而已。如今，就只有您二位长辈了。皇后不同你们商量，要同谁商量呢。” 宁王想了想，皇帝失踪的消息他之前就知道。但何皇后回来之后小范围的又通知了一部分人。他就是其中之一。何皇后就是一个女人，如今皇兄失踪她又没有儿子，其实安居后宫就可以了。干嘛要出来掺和嘛。反正总跑不了她一个母后皇太后就是了。哦，对了，何家狠狠地得罪过贵妃和晋王。所以她不能就无所作为的看着。 “好，本王这就进宫去见皇嫂。” 齐王得到宁王已经进了宫门的消息，又叮嘱了一遍暗伏的刀斧手，“记住，皇后娘娘摔杯为号。”其实是准备了毒酒，但怕宁王万一不上当，便是两手准备。 晋王也得到安插在宁王府耳目送的消息了。他在书房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这会儿叫宁王和皇族长去做什么？难道皇后手头有父皇给的什么物件或者直接就是诏书？要让他们两个长辈做个见证？可是，以父皇的性子，这东西不该交给何皇后啊。他要交肯定直接就给小允了。就是条件不允许，也最多就经一道手而已。小允还在洛阳，何皇后手里有诏书，总不至于是要传位给自己吧？ 晋王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到下头禀报，“王爷，皇族长过府探望。” “你说谁？” “皇族长。” 晋王心头一跳，“不好！”宁王危也！何皇后把他骗进宫，绝不会是好事。 “王爷，怎么了？” “立刻通知咱们宫里的人，去堵宁王。堵不住就让人闯宫去禀告皇后，就喊十六公主病重。混进去通知宁王赶紧离开。” “那皇族长……” 晋王道：“就说本王睡着了，请他稍坐。” 心腹心领神会，叫来负责给晋王化病人妆的人，快手快脚的把他弄成个病的不轻的模样。皇族长是晋王叔公，亲自登门探望，总不能避而不见。至于宁王，就看他的造化了。万万没想到何皇后下起狠手来这等厉害。这叫什么，不叫的够咬人才疼么？一直一副宽厚待人、母仪天下的面目出现，实际上和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二哥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如今的女人都怎么了，一个更比一个厉害。 宁王一步一步跟着面色如常的女官往皇后宫中去，晋王安插在宫中的人手收到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却只看到中宫的宫门缓缓关上，宁王已经进去了。豁出去了，来人大步跑上前，拍着宫门喊道：“十六公主病重，请皇后娘娘派出太医。” 看守宫门的人本来得了严令，宁王一入内便紧闭宫门。但外头有人大喊十六公主病重，他几番犹豫还是开了门，“此话当真？” 看门人转身就走，走了两步道：“公主府派人进宫求助，怎么会派你这么个生面孔？你不是公主带出宫去的人啊。” “哎呀老哥，我是新分到公主府。耽误了公主的病情你担待得起么？” “谁敢拿公主的玉体玩笑？快去通报。我跟你一道进去，也好说得清楚些。”来人边说边递出一块公主府的腰牌。 “好，一道进去。” 宁王就要走进正殿，听得身后一阵嘈杂声。驻足听了一下，听到是皇后亲女病重。心道怕是得等一等。他左右看看，皇叔怎么还没有来？ 负责去传召宁王的女王心头大急，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啊？ ... 正文 479 归来 正殿里端坐着等待宁王入内的何皇后和隐身于暗处的齐王同时一愣。前者担忧的站了起来就要传太医去公主府，后者心道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会儿病了。还是得先把宁王骗进来再说，皇后可别这会儿出状况啊。 就听那名混入的太监道：“宁王快走，此番皇后与齐王诱你进宫，我家主子命我前来相告。”即便如此时刻，他也没有将晋王的名讳封号叫出。 宁王一凛，不及细想转身就往外跑。他方才停住了脚步，因此离宫门只有堪堪十数步，倒是离正殿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如果弄错了，大不了得罪皇后。可万一要真是皇后和齐王联手要杀自己，这不跑可就要死在这儿了。 齐王见状一下就蹿了出来，也不管是在皇后宫中了，直接发号施令：“拿下宁王，重赏千金！” 皇后也反应过来，及时道：“都听齐王号令！”她只负责把人骗进宫来，真要动手还是得交给齐王来办。 宁王已经跌跌撞撞的快要跑到宫门了，那名报信的太监也是趁人不备已然抢了一把剑护着他继续往前。至于他自己，此番前来便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齐王苦于手里没有弓箭，眼见追击的人慢了一步，宁王就要扳开宫门的门闩出去。这要是出去了可就没法袭杀他了。在皇后这里大门一关，便无人敢擅闯。事后人都死了，再把罪证一亮，旁人也不会再为宁王出头。哪怕是皇族长，知道如今是特殊时刻，他也不会多事。但要是光天化日的在皇宫里追杀王叔，便是齐王也是不敢的。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齐王手里握着剑，眼看追之不上，一咬牙把手中长剑当做暗器朝宁王后背全力掷去。一掷之后，他甚至都有些脱力了。 宁王已经拉开了门缝，看到了外头的殿宇和人群，却是背后一痛、眼前一黑再不能迈出去了。 那名报讯的太监见状心头长叹一声，然后利落地横剑，自刎当场。 这样的发展让何皇后和齐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旁边见机得快的侍卫赶紧把宁王拉开的那一条缝重又合上了。 何皇后吐出一口气，“齐王，这里交给你了。”一边交代女官，“派人去公主府看个究竟。”虽然这人是被人派来的，但女儿到底有没有事还是得确认一下。 齐王应了一声，指挥人把宁王与太监的尸首拖下去，然后把场上的血迹冲刷了。染血的地毯也更换掉。等到将这一切办完，他朝着东边吐出一口浊气，“九弟妹，如你所言，我把宁王弄死了。你可千万不要是骗我的啊！” 公主府离得不远，半个时辰后便证明十六公主得了重病的说辞是无中生有。女官也没有直言是去看十六公主有没有得重病，只是将宫中的一些稀罕物件带去，说是皇后赐给公主的。何皇后就这一个亲女，自然什么好的都巴不得给她。这样的行为隔三差五就有一次，旁人也不会多想。见到公主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出来让人接了东西，女官没有多做停留便回返了。 这女官也是之前去哄骗宁王进宫的那位，如果顾琰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是她当女官时走得比较近的那个名不副实的女史朝华。顾琰倒是没想到数年不见，她成了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连哄骗宁王这么重要的事也吩咐她去办。 何皇后听说十六公主什么事儿都没有才松了一口气，“外头，都收拾好了么？” “回禀娘娘，齐王已经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外头一切如常。” “那就好，本宫能做的就是这个了。”宁王可以骗进宫来杀死，那是因为他素来风花雪月、贪财好色，不像晋王有那么好的名声。要对付晋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晋王这十几年在朝臣百姓心目中都是很有地位的，甚至大部分人都是视他为准太子的。 刚杀了人，何皇后心头有点不安宁。她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当下站起来，“本宫去抱抱两个大胖孙子。”对皇后而言，大球小球此时简直可以说是救赎一般。她过去抱上了就不撒手。 因为隔得远，顾琇等人什么响动都没有听到。只是看到门口的士兵又减少了心头知道事情怕是已经过了。等看到皇后进来一脸倦色的抱了大球小球在腿上，把头轻靠在他们头顶，顾琇心头产生怪异的感觉。 大球小球仰头看着何皇后，他们还能记得一路同船回来的祖母，依依哦哦的跟她说话。何皇后看到两个胖小子心差点都化了。等这件事过后就让太医去给十六诊脉，希望她能早些给自己生下血脉相连的外孙来。 晋王在府里听心腹禀告了宁王的死讯，心头微微一叹。慢了一步啊！这样一来，宁王给出的绢帛上那些人怕是就不好掌控了。 皇族长看他面色大变，不由道：“出什么事了？”现在是多事之秋，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叔公，宁王叔死了。” “怎、怎么死的？”陡然听闻宁王死讯，久经风雨的皇族长也不由得愣住了。 “被母后和大皇兄骗进宫杀死的，就在方才。”晋王沉着脸道。 说齐王杀了宁王，皇族长信。可说皇后也参与了，还真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他站了起来，“我去皇后宫里问问。” 来到皇后宫中，一片祥和。皇族长被直接带到大球小球居住的小院，俩胖小子一左一右坐在皇后身侧靠着身后的靠垫，都好奇的盯着来的白胡子老头儿。 何皇后把人交给行礼起身的顾琇，“看好他们。皇叔，咱们出去说。”那么血腥的事，还是不要当着两个小家伙的面说好了。哪怕他们根本听不懂。 走回正殿，皇族长开口问道：“皇后，臣听说您与齐王将宁王骗进宫来杀了？这是讹传吧？”哪怕已经过去两刻钟，皇族长依然有些接受不能。而且方才看到何皇后含饴弄孙的模样，哪里能够相信她才刚杀了自己的小叔子。 何皇后点头，“不是讹传。如今尸体就停在内惩院，皇叔过去一看便知。” “停在内惩院做什么？” “齐王那里搜集了宁王的罪证，如今对外就宣称他被关进内惩院，当日就在内惩院暴病而亡吧。” 皇族长气结，合着还要他来背这个黑锅？ “皇叔要是不愿，那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皇族长更气，这能直说么？皇后和齐王联手把宁王骗进宫来杀死了。这样的消息放出去，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为什么？” “宁王与贵妃勾结，向皇上下毒手。这是秦王妃亲笔书写。就连秦王妃都差点死在贵妃手上。” 皇族长一惊，洛阳那边的情势已经危急到如此地步了。再一想消息的滞后性，如今还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不过既然秦王妃说她险些死在贵妃手上，那如今肯定是贵妃落入秦王妃手中了。但是关键是，“皇上到底找到了没有啊？” 何皇后摇头，“还没有。秦王妃说皇上失踪另有隐情。既然贵妃想朝皇上下手，东昌人又一直没找到皇上，那想来皇上失踪是真的有隐情。皇叔，宁王和贵妃勾结，要对皇上下手，此时他难道不该死么？他暗中做下的事您也不是不知道。不然，本宫肯定把人直接交给皇叔。他不死，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呢。”要不是认定皇帝失踪有隐情，她也不会出头杀宁王。 皇族长坐了半天，“罢了，这黑锅老臣就背了吧。可是这一切都是猜测，是秦王妃的一面之词。皇上到底在哪里啊？” “不知道，不过只要东昌人没找到皇上，应该就是好事。咱们如今也只有等而已。” 云家、顾家的人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对于何皇后展现出的这一面都只有咋舌的份。收到顾琰的传书，他们几家商量过杀宁王的法子。可是宁王身边总是有高手跟着，一直不得法，就没敢打草惊蛇。这才由齐王去禀报了皇后，没想到皇后当机立断，直接就把宁王弄死了。 顾琛不敢评论皇后，只在心头说道：“这年头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残。能当皇后的女人，更加如此。自家那个堂妹也是这样杀伐决断的人物啊。直接传书，就让他们弄死宁王。然后皇后也是多余话一句没有直接下手。” 云家人则是想到，何皇后这等厉害，此番算是出了大力为秦王登位扫清障碍。那以后云家岂不是得一直矮何家一头了？ 宁王的死一时令舆论大哗，皇族长先是公布他的罪行和在内惩院幽禁终身的决定，将他的妻儿也一并幽禁，紧接着就是暴病而亡的死讯。之前心怀忐忑担心宁王将各人阴私泄露的众人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宁王的所有家产全部抄没充公，是由齐王府和何云顾三家人执行的。何皇后特别下令将宁王那所专供人偷情的豪华别苑里封存的装着各人阴私卷宗的几大口箱子全部搬到了内惩院，验证封条未动过后由皇族长当众烧毁。除了齐王、燕王、渝王、蜀王，称病的晋王也被请来做了见证。此举自然是大快人心，众人都称道皇后英明。 晋王心头却也没什么可惜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有固然是个补充，没有对他却也不会伤筋动骨。何皇后此时再受人称道，只要她无子便影响不了大局。中宫无子，若是想过继可不是她自己想过继就行了的。所以，由得她折腾吧。要紧的，依然是洛阳那边。他已经几日没有收到贵妃传递的讯息了，不知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他也判断出既然贵妃向琰儿下手没有得逞，如今怕是被琰儿看起来了。以她的心性应当不会为难自己母妃才是。但是父皇那里，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萧允虽然把所有送给晋王的消息都拦住了，但是他并没有趁机借贵妃的渠道传递假消息给晋王。如果他这么做，晋王这一次就是绝无幸免的可能了。顾琰估计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意思。总算，这皇家还有那么一点子亲情在的。不过，萧允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顾琰心头对他难免会有几分害怕。想一想当年知道哥哥出事比暗卫动作都快第一个找来的冷漠小少年，如果他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了，那她真的会害怕的。 京城得不到洛阳这边的准确消息，但京城的消息却是可以很畅通的到达洛阳的。顾琰不知道传递消息的是谁，不过相关的事她倒也都能知道。大概是萧允临走打过招呼。所以她知道大球小球都好好儿的，这会儿跟着小姨住在皇后宫中的小院里。知道何皇后和齐王将宁王诱骗进宫杀掉，然后由皇族长出面将这事儿抹平了。听闻此事顾琰也直庆幸何皇后没有亲儿子。也知道谋定而后动的晋王暂时按兵不动，齐王联合云家两位舅舅还有自家的堂兄正在整肃京城和京畿的军队。他们也担心这里头被晋王埋了钉子。 似乎看起来，事情并没有朝最坏的地步进行。至少晋王如今要做什么，是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了。皇后齐王这一联手，再加上敲边鼓的云何顾三家，皇族长也隐隐的有偏向，晋王想在京城一手遮天怕是不容易了。再加上洛阳这边始终没有确切消息传出，他怕是不会再妄动了。时间越长他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就越低。如此就好！ 顾琰松口气之余，让人把消息传递给贵妃知晓。贵妃近几日焦虑得很，听说每天枕头上都要掉落许多头发。保养甚好的人一下子老了几岁。 一只小手拉拉顾琰的裙摆，“姐，爹爹？” 顾琰低头，把小师弟抱了起来，“师傅就快回来了。你想他了？” 小棋儿点点头，又道：“爷爷？”他如今也能说简单的两个字了。 “快了，一切都快尘埃落定了。你爹快回来了。”沈寄抱着小棋儿喃喃自语道。明晖肯定事后是会回来的，他骨子里是把自己当天朝人的。但东昌王就说不一定了。阿允想要打个大胜仗，那东昌的损失肯定会非常惨重。而且，也不可能是一仗定乾坤。这场仗怕是得旷日持久。东昌王想来是不会再到洛阳来养老了。洛阳人估计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欢迎他了。想要恢复之前的和平友好，只有靠时间了。 可恶的纳真，可恶的东方槿！这一切，都赶紧结束吧。她想回京了。再不心心念念要到洛阳来了。 “姐姐”顾珏靠近顾琰。自从说了要和离，她已经搬到顾琰的院子来住，不回之前的住处了。如今算是个夫妻分居的状态。不过暂时也没人留意到。因为萧戎几乎都在外头忙活，顾琰搬到这边帮着照看侄儿侄女也不突兀。她们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只想低调和离。 顾琰看她一眼，没说话。 “看起来晋王怕是不会动手，十三姐也不至于被连累了。” 顾琰如今对顾瑾的感觉很淡，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爹？”元元惊讶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顾琰和顾珏对视一眼，都赶紧跑了出去。顾琰甚至是抱着小棋儿跑出去的。出去一看，果然是几个人用担架把顾珉抬了进来。他之前住集体宿舍，如今要养伤，自然是在这边有人照顾好些。 顾琰几步上前，看顾珉躺在担架上除了有些苍白旁的还好。元元小脸发白的和团子一道走过来。顾珏伸手牵住他们，没让他们太靠近担架。 “秦王妃，皇上命我等将顾侍卫送来此处休养。” 顾琰道：“父皇回来了？” “是，皇上已经回来了。” 顾琰心头大石落地，“你们把我四哥抬进去。珏儿，你赶紧去告诉三伯母一声，把王太医叫来。元元别怕，你爹没事儿的，养养就好了。” 元元眼圈红红的，跟着担架走。团子有点为难，他想去看皇爷爷，又觉得元元现在蛮可怜，四舅舅也蛮可怜。 顾琰把小棋儿交给下人让给王氏抱去，自己拉上团子，“我们去看你皇爷爷。”还是赶紧去瞅瞅老爷子有没有事吧。四哥这里，有三伯母，有太医。她已经见到他了，这会儿该去看看公爹去。 团子便不再为难，被顾琰抱起往正殿去。 皇帝在和刘方说话，听他说这段时日行宫和洛阳的情形，见顾琰抱着团子过来，面色和蔼的朝她们点了点头，又朝团子伸手：“过来！” 团子过去被一把抱起来，“咦，你小子没瘦啊，还说担心皇爷爷。” 团子一脸的委屈，又分辨不清。最后伸小手打了皇帝几下，“爷爷坏！”顾琰想制止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也觉得皇帝这么涮众人是有些可恶。而其她呵斥团子，换来的只能是皇帝呵斥她。 刘方忙道：“小世子是听老奴说了皇上没事儿。他还和孙公子他们一起为皇上的寿辰排了一个节目呢。” “是么？”皇帝转向顾琰，“琰儿，这次辛苦你了。” 顾琰躬身道：“父皇没事就好。” ... 正文 480 捷报 老爷子甚有兴致的逗着团子，“你小子皱什么眉头啊，你这么个小人儿还有什么好愁的？” 团子嘟囔，“打胜仗！”这两天他这三个字真是把顾琰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嗯，会的，你爹会打胜仗的。”皇帝看乐乐也跑来了，便问道：“那天晚上吓着没有啊？” 乐乐的脸色当即变了，团子似乎也想起来了。皇帝又问道：“你俩尿裤子没？” “没有。”两个人齐声道，一副被侮辱了的样子。 皇帝看向顾琰，“生在皇家，难免有遇到这样那样事的时候，不经点事那以后很难成器。”不过要不是俩人经历过当街被刺杀，他也不敢把药下猛了。俩小子忒争气，居然真的一直等到了救援来才弄出动静。估计也有点无知者无畏的意味在里头，回过头才真的体会到当时的危险。 顾琰心头对此多少是有点意见的，就算知道皇帝不会就那么丢下两个小孩子不管也难以释怀。不过这会儿听皇帝对她这般解释，她倒也释然了。这还是她守住行宫，稳住洛阳局面有功，所以才不吝对他解释了一句。 “是，儿臣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父皇歇一歇，儿臣下去安排午膳。” 皇帝点头，“随便弄点清淡爽口的来吃就行了。” 顾琰退了出来，问了跟回来的侍卫知道老爷子最近吃了不少山鸡野兔，没吃到什么蔬菜顶多就是摘的野果，便让人去对老管交代了一声，然后才回到住处。 三夫人的眼红红的，“那日我就梦到你当胸中了一箭，琰儿还对我说什么梦是反的。后来知道你受伤也不告诉我一声。” 顾琰摸摸鼻子走进去，“三伯母早知道不过早几日担心。” 三夫人瞪顾琰一眼。 一旁的顾珏道：“我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好了三伯母，元元，咱们出去让四哥好好休息吧。” 三夫人不肯出去，一定要守着顾珉睡。元元便也有样学样。 皇帝逗孙子也没逗多久就让送回去了，看乐乐牵着团子走远，他沉下脸对刘方道：“去传旨，废黜林氏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回京后，便打入冷宫。告诉她可别死咯，她能留下这条命都是因为她儿子审慎，没有铤而走险。”他这次遇上最大的危险居然不是来自东昌杀手，而是来自这位贤良淑德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他如今压根都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传旨的太监到了西院，本是形容憔悴病卧床榻的贵妃刚刚按品大妆完毕，还上了腮红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些。本以为会被直接赐死，所以费心打扮只想死得好看一点。愿赌服输，这个结果她认。没想到只是贬为庶人。只是，打入冷宫这是让她余生都生活在醒不过来的噩梦里啊。还拿她儿子威胁她不准自行了断。也罢，只要儿孙都能活着就好。 旁边一起跪听圣旨的楚王妃看她神色不对，忙推了两把，声音有些艰涩的道：“母妃，谢恩哪！” 贵妃慢条斯理取下头上的八凤钗，把头叩到底：“臣妾谢主隆恩。”她是庶人，那以后死了便是入废妃陵。离皇陵可有段距离，也不会享受子孙香火祭祀。那就是从此死生不复相见，好！来生也不要再遇上这个人更好。 顾琰听到消息，叹口气，上一代的事她没有置喙的资格。更何况老爷子此刻还正在气头上呢。不过这一次晋王已经成年，应该不会再有人敢作践他生母了吧。 三夫人也不知道伤了顾珉的到底是东昌人还是贵妃的人，沉默半晌道：“我就说嫁进皇家不是好事嘛。凭她的才貌，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家族入宫，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顾琰心道，那八成是做了何皇后的二嫂，还是逃不开后宅的纷争。不过以贵妃的心智谋略，应该是胜利者才是。 “三伯母，我就是嫁进了皇家，您说这话就不怕我想不通啊？” 三夫人看她两眼，“只要你不要太执着于情爱，便已是立于了不败之地。你可是生了三个儿子啊。就是将来再有别人生，那也是越不过你去的。何皇后那样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何皇后诱杀宁王，为她们母女将来的安富尊荣也铺好了路子。今后，她肯定什么事都不会再过问。哪怕做了太后，也绝不会插手任何政务也会约束好何家人。那样，新君能不一直礼敬着她？ 顾琰心道，合着在皇宫里追求情爱的都是傻子。想一想淑妃就这么拧着过了半生，倒真是不如像何皇后这样把皇后当最高女官来做。至于贵妃，她和德妃一样，儿子是夺嫡的失败者，她们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她今后该如何自处呢？ 罢了，太子妃的位置应该会直接落她头上，但后位可不一定。搞不好她是死后追封呢。反正那样她一样是元后，也不影响团子嫡长子的地位。她还是先活出来了再说其他吧。也不知老爷子还有多少寿数，反正他驾崩的时候一定是她的生死关。 楚王一开始整个人懵了，后来被楚王妃点醒才没有去找皇帝求情。只是整个人都蔫了。楚王妃到此时只庆幸贵妃什么都没有让他们夫妻知晓与参与，算是最后顾念了他们一次。于是愈发尽心的服侍。皇帝不会因此怪罪，顾琰看起来也不会因此记恨。就让她尽最后一份心吧。顾琰让齐娘子告诉江氏，以后不用监视楚王了，让她好好过日子便是，算是了断了彼此的联系。楚王府如今已经不值得她费心思了。 皇帝回来的第二道圣旨是给顾珉的，直接封他为武英伯。虽然比不上顾家祖上传下来侯爵，但伯爵也不低了。祖上那可是开国时立下的战功呢。顾琰一开始有点诧异，四哥是给老爷子挡了一箭，不过似乎也不至于就封爵了。毕竟，在山上为了保护老爷子也死了不少人呢。 三夫人道：“你四哥的箭离心口只一寸的位置，相当于是以命易命了。再有，你此番立下大功。你是女子，要赏也是赏在你夫婿、儿子或者父兄头上。秦王和团子三兄弟都不需要，就落到你四哥头上一并赏了。这才有了这个爵位。这个可以传三代，每代降一等。这么算下来也不算赏得过度。” “原来如此。” 皇帝归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消息也没有对京城封锁。想来不出几日，京城也会得到消息。同时传开的还有宁王与贵妃勾结谋逆的消息，如今宁王已然伏法，贵妃也被贬为庶人。这样一来，晋王虽然没有参与，但明里暗里为他鸣不平的声音便绝迹了。 顾珉的伤势虽然极险，但处理得及时，此时只需休养便是。顾琰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对前线的关注上去。就在这个时候，明晖回来了。 顾琰在行宫门口看到他，一时不由得有些傻愣愣的。半晌才小声道：“果然是祸害！” 旁边的小菊喃喃接口道：“嗯，留千年。” 明晖笑道：“皮痒啊你俩！”一回来就看到她们，也令他很高兴。 顾琰嘿嘿一笑，对苹果道：“快去告诉小棋儿和我师母。” 明晖道：“先去看看皇上。珉儿没事吧？” “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好在命大逃过一劫。”那种时候也是没得选择的，当然得冲上去挡住。就算死了，至少为母亲、为妻女挣得了以后安身立命的位置。如今侥幸不死，自然是更好。至于明晖一回来，顾不上看看儿子，就要去瞧瞧皇帝，也是一样的道理。自然得事事处处把皇帝放在首位。 路上顾琰悄声问：“东昌王族这次不会就只剩东方槿那一只有男丁了吧？” 明晖笑笑，“放心，还有个冷宫的漏网之鱼，今年四岁。”所以，他儿子安全了。看老头子那意思，也是不赞成阿樱做女王的。要没这个侄儿那到时候还真是不好回绝。 顾琰舒了口气，那就好。 “那是不是等东方槿下台，阿樱就要当摄政公主了？”四岁的小屁孩当国主，实权肯定是会掌在阿樱手里啊。只不过十来年后，怕是东昌还会有一场姑侄间的权势争夺。 “嗯。东方槿势力颇大，不是那么容易垮台的。” “那你怎么就回来了？” “老头子和阿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欧哲也回来了，镇东军与东昌近日必将有一场大战。” 看明晖不想多说，顾琰也就不再问了。大概他和师爷阿樱在一些地方还是有分歧。 明晖见了皇帝，行过礼二话不说就伸手搭脉，半晌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边用责备的目光看着皇帝。 顾琰下意识跟着看向皇帝，只见他叹口气，“既然选定了，自然是要好好铺路。再说一开始也不是朕想这么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你看，这一来，是神是鬼不就都现形了。” “父皇还是得保重身体才好，这样阿允心头也会愧疚的。”老爷子近年来一直保养有加，但这次肯定对身体是有所损害的。顾琰也不想虚伪的说她多担心，说了也不可信。只能替萧允说这么一句。 “也不全是为了他。”老爷子也不欲多说，笑吟吟的转头去看地毯上蹴鞠的团子和乐乐。 顾琰拿出袖中生辰宴的流程安排，“父皇您过目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皇帝随意一瞥，“你看着办就是了。” 顾琰知道如今最紧要的还是阿允得打个大胜仗献礼，不然老爷子这个生辰肯定会过得索然无味。什么庆祝那都是其次的了。 皇帝对明晖道：“回去瞧瞧小棋儿吧。” “是。” 顾琰躬身道：“父皇，那儿臣也告退了。”如今皇帝归来，萧允的地位尘埃落定，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之前捐钱捐物的大户上门来讨墨宝了。她要回去酝酿一下，写好了赏下去。那些大户，这次她也都安排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这样他们的意见大概会少很多了。那些物资就当买门票了嘛。这门票可不是有银子就能弄到的。 顾琰和明晖一起往外走，他忽而道：“这次的事，有一处你用力过猛了。” 顾琰停住脚步，“哪处？” “洛阳的事办得可圈可点，但是杀宁王的话不该你提出来。你只需告诉齐王，宁王与贵妃勾结朝皇上和你下手便是了。” 顾琰想了想，“我没想到皇后那么给力，主要是怕齐王不肯担责任犹豫来犹豫去耽误了时机。” “什么？”明晖听不懂‘给力’，拧眉问道。 “呃，没想到皇后那么肯出力气。”看来她保住何家二房的决心很大。 “算了，以后注意点吧。”明晖也没深究她脱口而出的话，只想着当前的情势。 顾琰受教的点头，别看皇帝如今对她和蔼可亲，还给四哥封了武英伯。但对当皇帝的人而言，如此赏过也就过了。以后是不能拿这些功绩再说事了。 明晖挥挥手，朝自己住的小院走去。王氏抱着小棋儿出现在转角处，一家人转个弯失去了踪影。 顾琰这回可以大张旗鼓的准备生辰宴看，立即风风火火的把人都召集起来忙活。除开这个，她还得准备离开洛阳回京的事务。一时诸事缠身，就没找到写字的好时机。这可不是一挥而就的事，那些人肯定会把她的字悬挂到大门口，世代流传的。她不能在状态没有调整好的情况下就仓促动笔。到时候让人以为她就这个水平，她可就冤了。 晚上搂着团子睡在大床上，顾琰还在担心着前线的事。这打胜仗也不是团子这里有个好口彩就能打胜了。而且，再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堂堂天朝上国被东昌压着打，顾琰也觉得很不爽啊。大家的期望值越高，阿允那里承受的压力就越大。而且这是他当上兵马大元帅之后的第一仗，虽然是锦上添花吧，但少了那朵花总是感觉不对劲啊。以后也再没有这样好的时机了，他也不能放下政务，再来领军打仗正名了。那还不是给人留下一个大笑柄啊。兵马大元帅打不了胜仗，一次一次败在东方槿手下。老爷子会给他铺路，东昌人可不会。 团子四仰八叉的睡得很好，还踹了顾琰一脚，然后把腿搁到她身上。 “什么睡相啊这是？怪不得乐乐说不跟你一起睡了。”顾琰把团子的腿放好，把他卷起来的裤腿也拉了下去。 顾琰抱着儿子迷迷糊糊睡去了，早晨醒来听到些动静，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又坐起来喊帐外值夜的雪梨，“你听到没有？” 雪梨高兴的道：“听到了听到了，外头喊东线大捷呢！” 顾琰吁出一口气，“总算传来的是好消息啊！” 团子睡得正香，被声音打扰到不高兴的哼哼了两声。顾琰朝雪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告诉大家，行宫上下这个月都发双份月例。”这会儿有了好消息传来，五天后的生辰宴阿允应该赶得及回来参加吧。欧大哥也回来了，他走开应该也无碍了。 “是！” 顾琰睡不着了，当下就起身穿衣，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一拾掇好她就忙不迭的奔老爷子的正殿去探听消息去了。只听到大捷，到底怎么个大捷法？斩杀敌人多少，俘虏多少，收获多少战略物资……那只有送到老爷子这里的详细军报上才会有。 皇帝自然也是一直悬心着这件事的，晚上也是没睡好。不过这会儿得到确切的消息却是一下子精神了不少，惹得明晖腹诽：比吃药还见效！ 皇帝本来把捷报拿得远远儿的在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顾琰一脸的急切，笑着把军报递给了她。 顾琰下意识想接过来，忽然瞥到皇帝身后的明晖，赶紧道：“父皇您告诉儿臣一声就是了，这军报哪是儿臣一介女流能看得的？”这是明晃晃的挖坑给她啊。 皇帝失笑，“琰儿你可是巾帼不让须眉，要不是你应对得当行宫都被人冲破了。这会儿又何必过于自谦。” “那会儿是承蒙父皇信任，情况紧急。但儿臣平时还是应该谨守本分的。” 皇帝看一眼他们师徒，“你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还是把朕看得过于心机深沉了？” 顾琰正色道：“有些事情，应该自己给自己划一条线，不能越雷池半步。” 皇帝道：“你不看就等会儿听吧。” 顾琰心头痒痒的，这是故意吊她胃口了。这会儿众人都陆续才起来，还没有开始一天的生活呢。要宣读这封捷报，肯定得等到大家都起来之后才效果最好啊。罢了，既然皇帝会让宣读出来，那肯定是战果挺漂亮就是了。锦上添的这朵花终于是被等到了。 “那、那儿臣先回去，团子还没起呢。” 皇帝颔首，“去吧。”至于什么生辰宴、什么返京的安排，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他一概不过问。楚王如今几乎看不到身影消沉得很，皇帝也不过问。反正有个能干儿媳妇，他只管享福就是。之前亏损有些大，这些日子正好调养一番。 ... 正文 481 离开 顾琰回去，看着丫鬟照顾团子起床，吃早饭。小家伙还不知道他爹打胜仗的消息呢，知道了肯定一早上都不会消停。大家都知道会这样所以暂时还没有人告诉他。 直到吃过饭一会儿了，乐乐跑进来朝他招手，“快，出来听！舅爷爷大捷了！” 团子一下子就从凳子上滑下去了，跟着乐乐就朝外头跑。 “慢点，刚吃了饭。屋里也能听到的。”顾琰如是说着，不过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听着‘斩首两千余，俘虏四千，俘获健马八百匹……’这么看来的确是大捷，不带水分的啊。难怪老爷子今早精神头那么好。她脸上也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乐乐和团子在一旁高兴的手舞足蹈，“赢了赢了——” 有这么一件大喜事，行宫里的气氛自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不但行宫，整个洛阳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为了欢庆扬眉吐气的胜利，也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万寿节，街上的店铺都自发的张灯结彩起来。 顾琰也终于有了写字的心情。她嘱咐把团子和乐乐送到老爷子那里去，最好是午饭之前都别回来了。老爷子闻说她是要写许下的两副字笑道：“又让老子替她看孩子啊？” 刘方道：“皇上您明明再乐意不过了。” 皇帝瞪他一眼，“叫她写好了先不忙赏下去。” 东苑的书房里，顾琰正在打坐静心找感觉，小菊在书桌前慢慢研墨。苹果和雪梨对小菊一向是只有羡慕嫉妒却恨不起来。一则小菊和顾琰的情分就是小兰都比不上，她们就更得退一步了。二则小菊早就嫁人生子，和她们也没有利害冲突。此刻便安分的在一旁打下手。 八个字顾琰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写完。她写百寿图的时候，完全是一气呵成，需要小菊和小兰配合默契不断的挪移宣纸。一百个、二十几种字体的寿字写完也才一刻钟。这次却是写得极慢，一个字就写了一刻钟。 顾琰从八岁开始直到如今二十岁，每日都要抽出一个时辰来练字。因此不但小菊在书房伺候过很多次，苹果雪梨亦然。这会儿都多少有点惊讶，怎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小菊道：“姑娘，三夫人说写好了通知她。我去告诉一声。”说着便往外走去。她只能看出姑娘的字更好了，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顾琰站在书桌前看着两副字，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是她写过最好的字了。 三夫人很快进来，看到这两副字脸上也是露出喜色，“不错！二婶当年就说过书法一道你只要勤练不辍终能自成一家。今天终于是实现了。唉，都不舍得给人了。”顿了一下又道：“你以后也不要懈怠了，一定要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心头却是有些可惜，虽然如今的地位可以助琰儿扬名。但那样的名声总是不如只是在书法上求得大道来得单纯。而且，俗世事务必定会占去她太多的精力，不可能达到她自己潜力的顶点。 不过，如今秦王成为太子的事尘埃落定，琰儿的心态也是随之大变啊。这一点对她写出今天这两副字也是极关键的。追求道的极致，似乎也不是一味出世即可。三夫人有这一番了悟，突破了困扰自己多年的桎梏，后来终成顾大姑那样的大方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顾琰点点头，这么多年下来，练字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至于追求极致什么的，她不算执着。不过像今日一样长足进步，还是令人欢喜的。 皇帝听说了，也立即让拿去给他看看。之前他给顾珉赐下了爵位，因为顾珉伤重卧床也还没去谢恩，倒是皇帝过来看了他。当时顾琰自然是在一旁作陪的。结果就惊诧的发现三伯母对皇帝颇有微词，而且是当面有怨怪之意。这倒是不难理解，她青年丧夫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却差点因为皇帝的布局牺牲，心有不满是很正常的。顾琰惊诧的是她居然当面表现出来。 而更惊诧的皇帝居然还向她低了头说了两句致歉的话。这样一来，顾琰才知道皇帝对她三伯母这个小师妹其实还真的蛮纵容的。再一联想三伯母说的她小时候皇帝还背过她下山什么的，也难怪她面对贵妃一点都不怯场了。事后她问三伯母，后者只说了一句：“他看重我是因为我从头到尾对他无所求，明晖也是。” 顾琰当时沉默了半晌，是了，这天下的人都对皇帝有所求。所以有这样无所求的师弟、师妹，皇帝自然是看重的。 那两副字被拿到皇帝那里，一起摆放在大书案上。皇帝朝刘方招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倒真是有了些名堂。” 刘方也从这两副字里看出顾琰比之前开朗的心绪。不说其他，就只作为同道中人，他一向就是很欣赏这位集美貌、聪慧、能干于一身的秦王妃的。从多年前萧允带着顾琰的画找上他装裱便是如此。 “皇上，确是如此。秦王妃的字到今天算是真的入门了。” “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了。”皇帝拈着胡子道。 一旁明晖道：“不过是关关难过关关过罢了，也就只能松一口气。” 皇帝扫他一眼，“问你了么？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皇帝心头也有些感慨，他看重的一对师弟师妹，几乎可以说是那丫头感情上的父母；他最爱的儿子，更是为她神魂颠倒数年至今没醒过来；他最疼的孙子也是她生的。这令皇帝想做什么也是不能不顾虑重重啊。不过，此时还不到下最后决定的时候。怎么着也不能影响了团子的名分。而且，顾氏才刚立下大功。就不说这些，处置如此既美且慧的女子，也是令人好生不舍。 不过，他的想法没有错。有些女人杀伐决断起来，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但琰儿如此，竟然连皇后也是。但是，皇后没有亲子，对允儿的影响力也不大。她这二十年一直懂分寸知进退，求的也不过母女的富贵尊荣和家族的繁荣昌盛。这倒不是不能接受的。但允儿对顾氏过于钟情，这怕就是淆乱根本的祸源啊。只是，她毕竟生了三个儿子，而且三个都在稚龄……唉，这事儿真是越拖越难决断。如果当年在战场上就得手了，也不会有今日的为难了。只是那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今日越来越成熟的允儿以及团子三兄弟了。 看皇帝对那两副字出神，明晖拧了拧眉。正想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咚的一声挺大的水声。 刘方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又是陆续几声更大的声响传来。 “小世子落水了——” 明晖第一个冲到了荷花池边，皇帝和刘方慢了一拍，却也紧随其后。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下水的侍卫把裹了一身淤泥的团子救了上来。乐乐在旁边完全傻眼了，他不明白团子怎么说着说着就朝荷花池里跳去了。旁边没有来得及及时把人抓住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吓得变了脸色，跪地请罪。 明晖问道：“团子，你怎么样？”一边问一边对旁边的人道：“去提些温热水来。” 团子眨眨眼，满是不解的样子。他如今也就两颗眼珠子没裹上淤泥了。 皇帝本来有些急眼，结果看他好像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一愣之后道：“怎么回事儿？” 跟着的太监道：“奴才等只知道小世子和孙公子站在这儿看荷花，然后小世子就自个跳下去了。” 皇帝又看向乐乐，只是询问并无责备的意思。毕竟团子是自己跳下去的，又不是乐乐推的。 乐乐摸摸后脑勺，疑惑的道：“团子说他会压水花。”团子的话总是两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但他们时常一起玩儿，他还是能翻译的。 温热水送来，明晖接过，对团子道：“闭眼，师爷给你洗淋浴。”声音里有憋不住的笑意。这傻小子把荷花池当成秦王府的大湖了，还压水花呢。 团子依言闭上眼，明晖把桶一翻，一桶水倾盆而下。接连几次团子又被冲刷出了原形。明晖一把把他抱起就往屋里走。地上只留下一滩水一滩泥。 刘方问皇帝：“皇上，要不要传太医？” 皇帝摆摆手，“有明晖就够了。”看那小子也没什么事。这么热的天在嗮了一早上的池水里泡一下倒也不会怎样，他身体一向挺好的。他看向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还有侍卫。 刘方劝道：“皇上，再有几日就是您的好日子了。如今秦王也打了大胜仗。此时实在不宜惩罚过重坏了喜气。” “拉下去各打十板子长长记性。”皇帝也有些好气又好笑的，发落完就进去看团子了。 这算是很轻的惩罚了，众人对刘方道了谢下去受刑。 “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跟着小世子的时候警醒些。”刘方说完跟着进去。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秦王妃不是让萧夫人盯着就是自己看着了。这一般人是看不住啊。 明晖已经把团子扒光放进被窝了，正拿了毛巾给他擦露在外面的头发。 “那是淤泥，根本踩不稳，直接就陷进去了。贼大胆！” 皇帝走进来，“团子无碍吧？” 明晖道：“喷嚏都没打一个，没事儿。药也不用吃。” 皇帝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团子道：“倒真是比你爹小时候强多了。”团子一直都是喊爹，从来没有喊过父王。日子久了众人也就习惯了。 刘方道：“小世子这是六月间跳下去，秦王可是寒冬腊月被人推下去。再说秦王那会儿身体的确是不如小世子如今的。” 顾琰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团子没什么事儿正穿了小衣服在喝姜汤，便对着皇帝福身道：“又给父皇添麻烦了！” 皇帝笑道：“平日里，倒是辛苦你了。再有个半年大球小球也能满地跑了，到时候跟在团子身后，更有得你忙的。” 听老爷子这么说，顾琰眼角抽抽了一下。如果大球小球跟着团子有样学样，她可真是要忙得连轴转了。 明晖噗嗤一笑，这会儿就显出小棋儿的好来了。别说小棋儿，就连同样好动的乐乐也比团子好带多了啊。 四天后，也就皇帝万寿节的前一天晚上，萧允回到了行宫。这一回就没有上次那么狼狈了。 这一回顾琰没有带着儿子迎出去，老爷子回来了于情于理他都得先去拜见。而且上一次正是风雨飘扬的时候，她迎出去也没什么。这次再这么着，人家就要说她黏糊了。至于团子，想早点看到他爹，就到他爷爷那儿去了。这几天，齐娘子排的戏收尾了，自然是加上了东线大捷这一出。团子也扬眉吐气了，格外的积极。知道他爹回来，他乐颠颠的就去正殿等着迎候打了胜仗的父亲了。对于母亲不去，他纳闷了一会儿也就过了。 萧允此时也算是出了一口郁气，看到团子跑出来迎接便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团子凑近使劲嗅了嗅他的味道，发现不是臭臭的这才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萧允拍他小屁屁两下，“爹打胜仗了，高不高兴？” 团子用力点头，“高兴！”他比乐乐风光了，当然高兴。其实也不是西线的战绩不如东线。但如今萧允位置又上了一个台阶，自然是要突出他了。就是元元看她爹还躺着想打退堂鼓了。最后还是顾珉说他也想看看元元登台表演，小丫头才没闹着要退出的。只是排练的时候，总是没有那么兴高采烈了。别人恭喜她成了伯爷千金也不见她露笑容。 皇帝听说后便发了话，说让他们几个小的别登台了。等回头单独演给他看就是，时间缓缓不妨。顾琰觉得这样挺好，元元如今的状态也没可能演好。还是等四哥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表演吧。说到这个，她再次觉得皇帝有人味儿。只可惜对她却是太严苛了。 萧允抱着团子进了屋，看到皇帝安然无恙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喊道：“爹——” 皇帝指指旁边的凳子，“过来坐吧。” 这次的事情，作为既得利益者的萧允自然不能得了便宜卖乖。他坐下半天才道：“爹，三哥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点老子心里有数，你不用多管了。”要说起来，他的确是有些偏心允儿，薄待了老三。但是总得做出选择。既然选定了，该做的就得去做。再拖下去，只会越拖越尾大不掉。 “嗯。爹，儿子给您送的寿礼还不赖吧？” “不赖。”团子学嘴道。其实他压根不知道他爹在说啥，就学最后俩字（刨开语气词）。他学说话就是这么学的。话音刚落，就被萧允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老子叫爹，你敢答应？” 皇帝看团子委屈的摸头便道：“他能知道什么，不过学嘴而已。你别敲他的头！老子以前是这么对你的？” 萧允作势给团子吹了吹，“大人说话，你学也得挑时候。” 团子靠进皇帝，皇帝剥了香蕉喂给他。 父子俩又说了好半晌，都是皇帝提点萧允回朝之后该做什么。到最后萧允是把犯困睡着的团子留在那边自己回去的。臭小子不在正好。 当夜不用讲，自然是一派春光。次日热热闹闹的过了万寿节，整个洛阳都沸腾了。顾琰上次收到的‘捐赠’物资还有不少富裕，她请示过皇帝又领了大笔银子再购置了一部分添上，让章知府派人在这一日发放给贫苦百姓，也算是让他们得沐天恩。老爷子都回来了，一句话自然就给办差得力的章府尹升了官，公文什么的后补就是了。他如今就是洛阳的知府了。至于前任知府，宁王已经死了，宁王府也垮了，他自然是要被收押问渎职罪了。 洛阳从一众贵人们来就开始闹腾，至此总算是落幕。因为顾琰之前赈灾时的运作和这次大批量的发放各种紧俏物资，銮驾离开的时候，洛阳百姓倒是自发的相送，很是热情。喊皇上万岁，秦王千岁，秦王妃千岁的声音格外的大声。 顾琰抱着团子，和萧允一起站在皇帝身旁看着相送的百姓。团子兴奋的很，小手不停的挥舞。乐乐也被顾珏抱着，嘟囔了一句：“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顾琰心道：於我心有戚戚焉！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萧允看他一眼，“你小子不念叨去你爹娘处了？”顿了一下又道：“放心，舅爷爷说话算话。等战事停息了，要么送你去见你爹娘，要么让他们上京来瞧瞧你。” “好！” 皇帝听到乐乐中气十足的声音微微一笑，站在船头往远方埋着顾大姑的山上最后看了一眼。那里不但埋葬着他的恩师，也是他和卿儿定情之处。只不过，这一走就再不可能亲眼看到了。不过这辈子走到这一步，也是可以去见卿儿了。只待允儿一切上手，军政大事他就什么也不管不问了。 ... 正文 482 兄妹 此番回京，除了环卫的几艘大船就只有中间的龙船。所有的主子都是坐龙船，再加上随行的三夫人、王氏、欧夫人等人，扳着指头算算也不多。楚王夫妻与庶人林氏等人近来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直安安分分的。所以顾琰需要操的心其实不多，只需要照管好这一船人的食宿就好。 眼看着洛阳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小点，皇帝转身预备回舱房去。经过顾琰的时候驻足道：“看好团子！” 顾琰顿时囧了，这是怕团子玩儿跳河呢。那天她问团子落入淤泥里什么感觉，臭小子想了想告诉她，“暖暖的。” 顾琰呕得不行，要不是有人跟着，那淤泥就能让他窒息甚至丧命，居然就留下这么一个印象。一点没有诸如害怕之类的念头。听说明晖用温热水替他冲掉淤泥的时候，小家伙还咯咯笑出声来了。如今洗澡都不肯洗盆浴了，坚决要求淋浴。 淋浴的要求可以满足，但对于那天跳荷花池的事顾琰还是罚团子对着墙壁思过两刻钟，直站到他腿差点抽筋。不过跳河，老爷子也是真能想啊。就团子那个三头身的身高，他爬得上船舷么？而且经过那一次，身边的人如今都是不敢错眼的把他盯着了。 团子这会儿很兴奋，正比手画脚在甲板上跟小伙伴们炫耀他的淋浴设备呢。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顾琰让造办处做了一个大水囊，是把普通装水喝的皮质水囊放大了十倍。上头一面戳了均匀的十八个孔，然后悬置在高处，淋浴的时候不停的有人往里头灌热水自然就变得跟花洒一样了。大小、温度都可以通过人为调节。自从有了这个大水囊，团子就变得爱洗澡了，一天可以洗上三五次都不腻。此时正新鲜顾琰也不阻止他。反正淋浴的确是比盆浴要卫生一些。其实想想可以回去给自己的浴室也弄一个，到时候多花些心思弄精巧些。 只是可惜她在秦王府的浴室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住不成了。等到萧允正式册封为太子，他们一家都得搬到东宫居住。东宫在皇宫的东面，旭日初升的方向。那是地位的象征，但是既然是皇宫里的一座宫殿，就注定会比占地广阔的秦王府小很多了。而且，在秦王府内宅什么都是顾琰说了算。甚至她想睡懒觉什么的只要不传出二门去都没问题。但到了皇宫里居住，可就再不会有这么自在的日子了。 其实那个淋浴的水囊挺简单的，之前没有人弄过不过是因为众人都被框框套套拘束着根本没想过这茬。而且很多女子在家因为主持中馈，给婆婆立规矩，照顾夫婿儿女，更多的还得照管妾室通房庶出子女，甚至是跟妾室斗来斗去，哪还有这个个心思想这些没用的。没出阁的女儿家呢，琴棋书画这些是加分的项目，但把心思花在这种生活享受上头还花重金改造浴室什么的，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倒是顾琰，反正她一早有了毒女的名声其他的说辞根本就不怕，萧允都什么都由着她。宫里帝后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责备，她自然就随心所欲了。 听团子炫耀了一番，乐乐和小棋儿就跟着他走了。这是要一起去淋浴，小孩子都爱新鲜玩意儿。顾琰看了一眼元元，生怕她也要一道去。结果元元因为顾珉还是在卧床休养，没什么心情跟他们一起玩乐。团子他们叫她她也说不去。 顾琰道：“你们三个去吧，别洗太久了。”说完走上前蹲下摸摸她的头：“元元，四哥不会有事儿了。” 元元小声道：“差一点，元元就没爹了。”这话是三夫人念叨的，被她听到了。所以小姑娘这几天都郁郁寡欢的。 顾琰叹口气，四哥是三房唯一的顶梁柱。四嫂还没生下来的那个还不知是侄儿还是侄女呢。如果是侄女，那四哥要是真出事了三房就只剩下四个女子了。就算是侄儿，那也是个小豆丁，要等到他长大成人撑门立户还有得等呢。到时候哪怕有追封的爵位又怎样？难道全指望着大房帮衬？顾琰可不觉得大房能靠得住。而她是出嫁女，就是想照顾娘家也是有限的。可当时，四哥难道能够不冲上去？ “元元的爹已经回来了，以后还会有弟弟。你们一大家子会很和乐的。” 元元仰起头问顾琰，“会一直在一起么？” “会。”顾琰斩钉截铁的道，“所以元元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了。咱们要往前看！” 元元想了会儿道：“嗯，好吧。那我也去淋浴。” 顾琰看她恢复过来，笑道：“你是小姑娘，不能跟小小子一起洗澡。等会儿姑姑让人专门给你做一个淋浴用的大水囊。” 元元不太明白，但是另给她做一个她还是开心的，“好，谢谢姑姑。” 将元元送回三夫人身边，顾琰去看团子他们三个淋浴。三个小家伙精光赤条的在大水囊下站着，嘻嘻哈哈的。顾琰估摸团子对淋浴的热情大概也就这么几天了，只要他不超出一天三次、一次两刻钟的限制也就不拘束他了。 中饭萧允也没回来吃，在皇帝那边用的。看样子老爷子是准备把一生的经验尽快的传授给选定的继承人了。毕竟他不是从小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这课要补起来是得抓紧时间。而行船的一个月就正好被利用起来。这一路行船大概都是如此了。她白日大概是不怎么能见着人的。 半个月后，顾珉得到太医的允许可以下床走动了，由小厮扶着到甲板上去透气。顾琰闻讯便走了过来，也是满脸的喜色，“四哥，你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顾珉笑笑，“嗯，很快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可别，好生养养吧。你这回不但把三伯母吓得够呛，元元也让吓着了。就是我，也难免悬心。”好在要对京城封锁消息不难。不然，四嫂大腹便便的要是陡然知道这个消息，一个不好可能回早产呢。早产也就罢了，万一难产…… 顾珉点点头，“琰儿，你觉不觉得咱们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似乎又绕回起点了。” 顾琰想了想，可不，他们当初都是因为丧母和家族不和。可如今她当是秦王妃，很快还会成为太子妃，四哥如今也是武英伯。竟是又绕回到家族最初对他们的期望上来了。 两兄妹对视一眼，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祖母这次要是知道你终于要当上太子妃了，肯定得乐坏。” 顾琰笑笑，“的确一切都没有变。”太夫人想到的依然只会是顾家的兴盛，儿孙尤其是长房儿孙的前程。至于她怎么样那是其次的。所以如今太夫人只会单纯的狂喜。不会忧心她当上这个太子妃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凶险。还是只有师傅和三伯母是真正疼她的。三伯母前些日子就在敲打她不要对情爱看得过重了。这是怕她成为太子妃依然容不下阿允身边的女人犯众怒，最后什么都失去。三伯母担心的也没错，之前她如果不是看得重，顾瑾和晋王妃又怎么会差点害得她一尸三命呢。只是，如果改了，她还是她么？而且，她最大的危机也不是这个，而是老爷子的忌惮啊。 “不说这些了，四哥，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位置？你之前在五城兵马司就很好啊。”在皇帝身边，升迁是快。可是炮灰的几率也比在五城兵马司高啊。如今有了爵位傍身品级也升上去了，换了别处也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顾珉压低声音道：“琰儿，母亲和师叔的担心也对我说起过。如果将来……那宫里一定得有人。我这次伤愈回去肯定可以再升职。这样以后对你帮助也大些。就算我招人眼，但是我可以在宫里暗地里结交些关键时刻可以出把力的朋友。” 顾琰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如果皇帝到时候要弄死她，顾珉身为兄长肯定是会被排除在外了。但如果他多在宫中结交些生死兄弟，抓住对方的弱点、难处施以大恩，关键时刻兴许就用上了。就算只是暗地里知会阿允一声，他也能赶来救下她的性命。平日里要人和皇帝作对很艰难，但如无意外她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皇帝殡天前。都要新陈代谢了，救下备受宠爱的太子妃，对将来自然是大有好处的。想来还是有人肯冒险一试的。如果她没有猜错，四哥其实已经在悄悄进行此事了。只是，要背过皇帝的耳目进行怕是不太容易。 “还有，已经要立太子了，以后皇上身边不会再有那样的危险。所以，我何必离了皇上身边？怎么说我也是他师侄，呆在他身边肯定有好处啊。”顾珉玩笑道。 顾琰心道，伴君如伴虎，哪有那么轻松？虽然皇帝表现得对三伯母和师傅相当看重、顾念。但前提是他们对他无所求。像四哥这样就是有所求了，而且又隔了一层，关系远了。不过，四哥说得也有道理。太子都立了，皇帝身边的确是比从前安全了。就是皇帝出事也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在，那人家何必冒着造反的名义动皇帝呢？ “四哥，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变。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顾家其他人都只能利益相交，还是咱们兄妹相依为命吧。”顾琰笑颜如花的道。 顾珉点点头，“好！”琰儿的位置太高，而他的力量还是太弱小啊。唉，如果她是嫁个门户相当的，他如今就能庇护于她了。 一旁团子和元元在说话，元元高高兴兴的道：“我就要有弟弟了。”团子时常挂在嘴边炫耀的就是他有两个弟弟，一样一样的。这回，她也是要有弟弟的人了。 顾琰想了下，算算日子小秦氏如今怀孕都七个多月了。等到他们回到京城，就是八个月了。等不了多久，三房就会多一个人口了。三伯母盼着抱孙子也很久了，希望这次能够如愿。 团子挠挠头，想了想道：“元元，方方？” 元元疑惑地重复道：“方方？” 顾琰笑道：“你怎么这么热心啊，就急着给小表弟取小名了。元元是本元的元不是方圆的圆啊。”你们三兄弟的小名都是圆溜溜的，可元元取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顾珉笑道：“嗯，听团子的。等舅舅的儿子出世，小名就叫方方。” 团子便高兴的笑了起来。阿大阿二平时有告诉过他，球是圆圆的，箱子是方方的，他记住了。 顾琰又对顾珉说了她支持顾珏和离的事。不过这些事她明着出面不大妥当，譬如到时候去萧家接顾珏出来，当然是顾珉作为兄长比较方便了，再带上顾珲就是。不然，光是还没成年的太学生顾珲去，甚至是品级只有五品的顾琛去，在身为一等将军的宗室子弟萧戎面前都显得单薄了。如今顾家，就属顾珉这个武英伯最有地位也最拿得出手。这次回去长房的人心头怕是要不平衡了。 之前三夫人也有说起过顾珏的事，来龙去脉顾珉也清楚了。闻言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出面就是了。萧将军还不肯答应么？” 顾琰嗤笑一声，“还没有想明白吧。” 萧戎自己可以左拥右抱，却是不能接受身边的女人主动求去。更别说顾珏要是和离出去，肯定是会改嫁的了。按时下的观点，顾珏被人掳走，他没有让她无声无息的‘病故’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要不是顾珏有顾琰这个姐姐，等着她的也就是这条路了。萧戎不会休弃她，只会隐瞒下她被掳走的事，然后让她带着清白名声死去。 “那里打算怎么处理？” “让珏儿直接回她名下的宅子去住，不回萧家。不过萧家怕是还会提出一些妥协退让的条件。只要珏儿认定了要和离，我是不会动摇的。” 顾珉心底并不看重顾珏，在他看来如果萧家同意将那个贵妾生的长子记在顾珏名下让她养大，未尝不可。但既然顾琰觉得那样还不够，他自然会支持她的想法。他们当初到如今如此艰难的挣扎，这一回他还险些把命都赔上了，不就是求一个不再被人随意拿捏么。自己不别人随意拿捏，在意的人也不会。当年两人幼小无力不能保护母亲的悲剧绝对不会再重演。既然琰儿如今看重珏儿，那他能出力的地方绝不含糊。 三夫人寻了出来，“珉儿，太医只让你出来略站站，回去了吧。” 顾珉点点头，“好的，娘。我这就回去。” 顾珉回去了，三夫人和顾琰说道：“听说贵……林氏的身体没什么起色？” 顾琰摇摇头，“我很少过去，楚王妃在侍疾。听说皇上以晋王父子威胁不许她自行了断。可如果是病故的，也不好再拿晋王他们撒气吧？”林氏的事她不想管多了。看在她是晋王生母的份上，物质上不苛待，太医给她请好的，用药上也尽量给好药。但更多的，顾琰是不会管了。那个女人毕竟曾经要杀自己。她又不是圣母。 “我听说方才刘方往那边去了。” “那看看吧，如果林氏身体有了起色。那想来刘公公就是去放了些狠话。”对林氏来说，死了一了百了肯定比受活罪好过。而且她都死了，皇帝如果对没有卷入此事的晋王还咄咄逼人，那舆论风向大概会转而同情晋王。不过，老爷子岂能容林氏如此好过。当惯了皇帝，那都是只能我负人不能人负我的主。林氏如今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皇帝对阿允、对团子还有大球小球都好得不得了，对师傅和三伯母也时常顾念三分，对姑祖母更是一直记着。顾琰亲眼见过团子把自己咬了一口觉得不太好吃的糕点笑呵呵塞到皇帝嘴里，嘴里撒娇的道‘爷爷吃’，他明知团子是怕扔掉被母亲数落还是会吃下去。如果就此判断皇帝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和这个公爹相处越久，就越觉得他在对人上头爱恶其实十分的鲜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不过林氏胆敢趁乱行刺，轻饶了她的确也是不可能的。想一想她当年在冷宫差点被那些太监用工具凌辱，那儿肯定是她宁死都不远再踏足留下了一生阴影的地方。皇帝偏就要她余生都呆在那里。 就是苦了晋王，生母在冷宫过得凄凉，自己却在王府锦衣玉食，让他这个素来孝顺母亲的儿子怎么安心度日？就算有晋王在，林氏不会再遭遇什么不堪的待遇，但冷宫也绝不是好地方，呆久了大概会疯掉吧。 对林氏的遭际三夫人也是唏嘘不已，“说起来楚王夫妻至少有一点不错，此时都还能敬林氏一如往昔。倒不是一味趋利避害的主。” 顾琰哂笑，“皇宫里哪有真正单纯的人。不过是知道皇上不会因此就他们有好感，但也不会因此就产生厌恶。我和阿允也不会揪着这点就跟他们过不去。而且此举也能给他们赢得些好名声。再有就是对林氏和晋王的确是真心的有感激吧。” ... 正文 483 解决 顾琰往住的舱房走去，看到团子和乐乐几个在侍卫保护下兴致勃勃的拿着上好的生牛肉快去喂老鹰。这是养来专门传讯的鹰。萧允当了兵马大元帅，并不是打了个还算漂亮的胜仗就完事的。 西线的纳真不好对付，孙小丁和方子墨事前做足了准备，这才堪堪打了个平手。如今战事依然在胶着着。东线虽然萧允胜了一仗，但并没有让东方槿真的伤筋动骨。甚至他能打赢这一仗也有侥幸的成分。南边还好，不知道是和亲的功效还是南越王此时不想大动只等着收渔翁之利，并没有调兵遣将要浑水摸鱼的架势。但北戎却是陈兵边关磨刀霍霍，镇北将军哪儿也不得安宁。 萧允如今一半的时间在跟着老爷子学习处理政务的种种手段，一半的时间得关注着四方动向调兵遣将，四镇将军都只能指挥自己麾下的人马，要协调援兵和各种物资就得大元帅来办了。那几只老鹰就是他和各方联络用的了。这样也省得几家总打口水官司。这还是幸亏坐镇京城的晋王一直没有异动，不然就是腹背受敌。如今皇帝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京城，并没有对晋王的监国之职做出什么调整。晋王依然掌管着政务，京城目前处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团子胆忒大，把一块生牛肉喂到老鹰嘴边。等老鹰叼走他还摸了一下鹰头。乐乐则端了水槽放到老鹰身前，他也伸手摸了下。两小的举动弄得侍卫们很是紧张。好在，那只鹰像是飞累了，一径吃喝着，也没有理会他们。当然，这鹰也是驯养好了的，不然怎么敢让他们两个无知无畏的小家伙去喂。 顾琰道：“好了，老鹰累着了，让他好好的吃喝。你们别捣蛋了。” 团子走过来抱住顾琰的腿，指着老鹰道：“娘，我要。” “这个可不行，这是派正经用场的。等回头到了京城，让人给你和乐乐各调教一只。老鹰都在吃东西，团子和乐乐也去用些点心吧。”天气热，亏得是在船行水上不然更难受。不够一向要吃两碗饭的团子和乐乐还是有些苦夏，中饭都只吃了一碗，精神都不是太好，连淋浴都没什么兴致了。要不是看到老鹰飞回来了，两下还提不起精神出来玩呢。这会儿差不多申时，顾琰便让给他们准备了凉粉、凉糕之类的。既解暑也可以填一下肚子。 白白，嘴里还哼着不知哪听来的小调，可欢快了。 倒是小棋儿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明晖的体质，没怎么受炎炎夏日的影响很有几分心静自然凉的意味。顾琰方才问起，下人说他一个人在淋浴室洗 团子和乐乐被顾琰带回去吃凉糕，小棋儿洗好也被带来，元元这几天被三夫人拘在屋里省得出去晒成黑丫头，这会儿已经由小丫鬟在喂食了。 顾珏没有和萧戎住在一处，她就跟着顾琰一起帮她照看几个小孩。这会儿见到几个小家伙便招手叫道：“团子、乐乐，小棋儿，快坐过下此凉糕。姐姐，你要不要来一碗？” 顾琰坐下来，“给我师母还有欧大嫂她们送了么？”老爷子是不能吃这些凉东西的，明晖管得很严。 顾珏点头，“都送去了。” 顾琰不再说话，坐下吃了起来。在船上避暑还算不错，但在京城的话也有一点好：有冰用！而且，绿树成荫也很凉快比如今这样巴巴的被晒好多了。 一屋子大大小小正吃着，萧允回来了。顾珏忙张罗着让人给他也端了一碗。说实在的，齐娘子至今都么有好全，小菊身份所限也不好管王府的女官。有顾珏在，很多事情顾琰省心多了。 萧允在顾琰旁边坐下来，顾琰留意到他瞥了顾珏一眼。知道八成是萧戎私下找了他说项，让他劝自己不要插手他们夫妻的事。理由都是现成的，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嘛。要不然，平日里顾珏也在的，萧允根本没留意到有什么不对。搞不好萧戎不说，他都不知道两人没住在一处。小姨子来帮忙照看孩子，再正常没有了。以前顾琇就差不多天天这么做。他如今忙得脚不沾地的，会留意到才怪。 萧允很快吃完，将几个小家伙都在吃着，便看了一眼顾琰径直往寝房走去。 顾琰也吃好了，起身跟了进去。 “怎么，今天闲一点？”往常这个点很难看到他的。 萧允点点头，在躺椅上道：“你给我捏捏肩膀。” 顾琰便坐到扶手上给他捏肩膀，力道用得不小。 “阿戎今天来找我了。” “猜到了。不过，他们俩的事你别管了。” 萧允转过头来，“怎么，你这是吃了衬托铁了心啊？” “不是我，是珏儿。” 萧允对顾琇挺有好感，对顾珏就有些不感冒了。实在是之前孙茯苓和顾珏对顾琰都是仗势欺人，如今有了事却要找她撑腰，他不乐意。萧戎和顾珏，他更看重的自然是萧戎。 “阿戎对她不赖了。她都不能生养，脾气又不好，也一直容了她。如今更是被人掳走一天一夜，阿戎还没说不要她呢，她倒是要抛下阿戎？”萧允说着就有些来气，萧戎七尺高的一条汉子因为私事求到他这里，那一脸的苦涩与无奈啊。当然，萧允自然不会觉得顾琰做得不对，他认为一定是小姨子在琰儿跟前说了萧家母子不少坏话又装可怜博同情，骗得琰儿替她出头。外头说琰儿是毒女，其实她对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好着呢。哪怕是孙茯苓的儿女她也肯善待。 顾琰也不捏了，“那里说萧戎从前为什么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背后有魏王德妃孙家还有齐王么。可等他们相继失势之后呢？他们母子是变了一副嘴脸嘛。所以，也别说什么珏儿脾气不好的话。至于说不能生养还保留她正室之位，那不都是因为她是你的小姨子么。可他们也没给她好日子过啊，娶了二房这都要生孩子了。她也就是保留了一个名头，连管理中馈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至于如今，被掳走难道是珏儿的错么？要是我被掳走了，你是不是也要翻脸不认人？” “我怎么可能让你被人掳走？” 顾琰也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缠，继续道：“阿允，萧戎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妹妹。你看他那个人，不喜欢要硬留着，就因为她马上要变成太子的小姨子了。喜欢的呢，从前可以为了权势放弃。如今也是明明有扶正的机会，却还是为了权势不肯。我承认，珏儿的确不是一个好妻子，但萧戎也不是什么好夫婿。既然这样，何必硬绑在一起？不如好聚好散。我知道你看重他。那难道他不是我妹夫了，你就不看重他了么？” 萧允想了想，“你从前一点都不在意那个妹子，我看着的也是阿戎本人。” “那不就结了。其实我真是想不明白，萧戎他也不是没本事的人，何必一定要走裙带路线呢？” 萧允哂笑，“他有本事也不能确信一辈子这么顺风顺水。如果多一层连襟的关系，当然是要好很多。琰儿，这件事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管呢？” “是我让珏儿出去她才会被掳走的。这种事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强了，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件事的阴影的。” “阿戎说，等他的长子生下来可以记到你妹妹名下，这样她也有儿子了嘛。你看她又不能生，再和离了的话，就算以后仗着是你的妹妹，那也很难嫁到比阿戎更好的了。” “什么才叫好？有权有势才叫好么？依我看来，只要是真心疼媳妇，哪怕是贩夫走卒也比萧戎这样只拿珏儿做个名贵摆设强。阿允，你成天忙军国大事都忙不过来了，这种事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好了。”顾琰柔声道。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那天珏儿说看我们过得和和美美的，她说不想枉做了一次女人。难道就让我夫妻和乐，却看着妹妹年纪轻轻的心如死灰？” 这么说了一通，萧允算看出来了，如今的顾琰挺在意顾珏。而且她说萧戎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罢了，反正萧戎身边也不是没有他的人。正如琰儿所说，他这样顾珏不会就感动留下了，他那个表妹就更是不会觉得他是靠得住的良人了。唉，原本看他做事挺不错的，怎么后宅搞成这样？不能修身齐家，谈何治国平天下？说来说去，都是当年贪图齐王能给的好处抛弃了青梅竹马的表妹所致。他要是再替萧戎说话，搞不好战火就得烧到他头上了。这种事他本来就不想管的。他近来真的是一个人当两个人在用呢。要不是萧戎求得恳切，事儿传出去对琰儿的名声也有损害，他也是不想管的。但此刻看媳妇儿是真的铁了心要管，他也就作罢了。 顾琰看他不再坚持，继续灌迷汤，“阿允，说实在的，这个萧戎在为人夫婿这一点上比起来你真是差远了。你就从来没有在意过我能不能有强大的娘家给你带来助力。也从来没有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的，什么都要占住。” “那当然！”萧允想了一下又道：“但小姨子比你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啊。” “既然他觉得珏儿不好，那就放手嘛。何必一定要委屈自己呢？他要是一直对珏儿很好，我至于替妹妹出头么？”萧戎要是知道自己对顾珏还会有态度大改的一天，怕是不会对她这么轻慢了。不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萧允挥挥手，“算了，这件事我不管了。可是，你就真不在意再添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虽然说了一大通萧戎对顾珏不好的话，可是在旁人看来被婆婆拿捏，不能生养娶二房那真不能说是萧戎做得不对啊。那到头来损害的还是琰儿的名声。 顾琰道：“我只在意你的看法。旁人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我又不是金银珠宝，还能人人都喜欢？”她伸手定住萧允的头，“怎么，嫌我名声不够好啊？” “怎么会？那些营造出来的名声，只要琰儿你想，很快就可以造起势来。这一次在洛阳，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不可能那么快就被官员和百姓接受的。” “所以，你还是希望我能招一个好名声出来？” 萧允点头，“你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行事也不能再那么肆意。小姨子这件办完就作罢吧。” 顾琰道：“如果关乎到我在意的人跟事，我还是不能为了一个好名声就做出妥协的。” 萧允想了想，这一条就是他也做不到。于是道：“有些事只要不拿到面上来讲，也就是了。” 顾琰凑过来亲了他一口，“阿允你真好，还肯替我扫尾。那萧戎那里就交给你了。” 萧允哭笑不得的道：“你不是让我别管了么？”现在又要借他的手来压制萧戎。当然，这件事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是让萧戎自己吐口退让比较好。对琰儿的影响也会稍好些。要是他还不依不饶的坚持，是不太好。 “我让你别管珏儿的事，又没说不让你管萧戎怎么处理。”顾琰强词夺理道。 “好好好，我管成了吧。”萧允自然不会再继续去和萧戎说什么，只叫了王嘉到房门口吩咐道：“你去和萧将军说，本王的意思，不如好聚好散吧。到了京城，就去京兆尹衙门把和离手续办了。”萧允其实心底也不太喜欢萧戎如今黏黏糊糊的处理。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么个女人要自求下堂就让她走好了。只是毕竟是跟随了多年的人，那样求到面前他也不能完全不过问。但既然知道了顾琰的态度这么坚决，他自然是转而压制萧戎。以免坏了自己媳妇的名声。而且经顾琰这么一说，他对萧戎总是不舍放弃裙带关系，明明不喜顾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攀附靠山也有了点不喜。 萧戎收到王嘉的传话，心头暗自震惊秦王妃的枕头风太过厉害。知道再坚持下去，自己不得其利反得其害，最后也不得不同意了。至于具体的事务就等到了京城再说了。 顾珏知情以后，诚意诚意的对顾琰拜了一拜，“多谢姐姐！”她也知道，不是有顾琰，她早被萧家母子休弃或者磨搓死了。 顾琰正色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你以后，学着靠自己吧。” “是，我知道了。”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啧’了一声，“她还管得挺宽啊！” 刘方笑道：“皇上该说是秦王妃心宽。这位萧夫人和她的母亲从前对秦王妃可说不上好呢。她就是不闻不问，只要萧夫人还是正室，此事也完全影响不到她的。” “朕身边替她说话的人不少了，不用再多你一个。” 刘方跟了皇帝几十年，自然不会被这句话下注。坦然道：“老奴一向对秦王妃就甚有好感，但老奴忠心的始终是皇上。” 皇帝想了想，“你对她甚有好感，那你说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方为难道：“呃，秦王妃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很难一言以概之。” 皇帝点了点头，“嗯，有争议的人，的确！”说她是毒女，她偏有时又对顾家人很好；要指责她不能容人妨碍到允儿开枝散叶，她偏偏一气儿就生了三个嫡子；要夸她精明强干，偏偏女人太能干了有时候未必是好事……的确是有争议。完全打破了历来对女子的固有看法。 顾琰完全不知道这一番对话，她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团子呢。 团子刚刚宣布了一件事：他要当老子！ “娘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想当什么？” 团子中气十足的道：“老子！” “为什么啊？”团子一向很喜欢当长辈，也爱在乐乐面前摆长辈的谱。那是受了顾琰影响，一直以来顾琰给他灌输的就是必须听长辈的话云云。所以他在面对小姨小舅等人时都挺听话的。对小师叔也相当的照顾。但如今怎么又冒出想当老子的念头来了？ 团子也不太表达的清，更说不出他觉得当老子哪里好。就反复念叨想当老子。 顾琰便抱上她去找小睡起来的萧允，“他说他想当老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允也楞了，伸手捏了团子脸蛋一下，“儿子还没当晚完呢，你就想当老子了？” 团子捂着脸一脸委屈的窝进顾琰怀里，这下子不用再问顾琰也明白过来了。她本来就是觉得这事儿跟团子他老子有关系才会抱来问他的。 “你别动不动就欺负他。我算知道他为什么想当老子了。当了老子就可以随便折腾儿子。” ... 正文 484 解惑 萧允看看团子，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刚睡了起来，一缕散发垂于胸前，笑起来某种流光溢彩，就连朝夕相处惯了的顾琰都看得一时有些失神。心道也不枉自己当年被美色所惑了。再看看抱着的团子，圆滚滚的只是可爱无比，却是还没怎么长开，比不得他老子。不过将来想必又是倾倒众人的妖孽人物。 萧允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也总盼着能早些当上老子。那会儿身体不好，老头子管手管脚总是不自在。我还同他说过，等我当了老子要如何如何……”说着笑看团子一眼。嗯，儿子还小，而且有母亲陪在身边。要不然，被他折腾多了搞不好也要搞出‘离家出走’这样的名堂。不过有时候，他就是很想逗弄团子，看他气鼓鼓的就觉得好玩儿。 团子被笑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迈出了反抗父权压迫的第一步：他快速伸手狠狠拽了萧允垂落的那一缕散发一把，然后窝进顾琰怀里不出来。 萧允吃痛低呼了一声，他就是神功盖世也没把功夫练到头发上去。这么被狠狠的拽一把自然是很疼的。抬眼看到团子整个人窝进顾琰怀里便道：“小子，你倒是会找靠山。”不是找老头子就是找琰儿，这可是世上唯二能吃得住他的人了。 团子在顾琰怀里抿嘴偷笑，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别乐，你背还在外头呢。” 顾琰本来是托着团子的小屁屁，他的两条小肥腿也缠在她腰上。闻言便笑着用胳膊把团子的后辈遮住，团子立时安心了。就差转过头来对萧允说‘你打不着’了。 萧允岂会跟他多计较，正打算掀被下床忽然响起一茬事，当下苦着脸道：“老头子说我读书的时候一大半的时间在打混，等住到东宫便要让几位大儒给我补课。每天午后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顾琰想到自己从前一天有八个时辰都在学习，立时幸灾乐祸的笑了，“补什么？” “经义、史书、舆地……总之什么都要补。”儿子都三个了，还要补这些少年人的课，不是一般的丢脸啊。当年一起逃课的还有孙小丁，好像把他拖回来一起补课。 “活到老、学到老。王爷要为天下读书人做个表率啊。”顾琰笑颜如花，团子虽然没听明白也跟着呵呵地嘲笑。顾琰还火上浇油的道：“上阵父子兵，要不然回头团子也去旁听。他可也满了两周岁，吃三岁的饭了。再说再过两三年大概也是这些大儒给他启蒙上课。不如先去熟悉着？” 萧允面孔有些扭曲，比二十五六了还要补十多年前的课还丢脸的唯有跟没有开蒙的儿子一起听课了。传扬出去呀他的脸面就只有拿去扫地了。这一刀补得真狠！就他一个人，还可以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再加个团子，那就连遮羞布都没了。 “快起吧，不是还要去你老子那里补课么？”顾琰哈哈笑着一手继续抱着团子，一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衣物抛到床上。 萧允吐出一口气，“我以后一定会很忙很忙。” “没有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已经很不错了。” 萧允穿上外衣下地，“我又不是一味的不学无术，遇到感兴趣的课程我可是学得很好的。便宜孙小丁那小子了，小时候打着陪我玩的旗号逃课，如今也不用补。” “他学的做镇西将军足够用了。他还补什么？” 萧允看看团子，“以后让乐乐跟团子一起读书，可不要说我不照顾他儿子。琰儿，过来给我束发。” 顾琰和萧允近来虽然日日睡在一处，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是很少。便是睡在一处，也常常是睡下的时候萧允还没有回来，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做事了。大多时候都只能凭借身旁枕头上的凹陷判断那人是回来过夜的。因此她也没有拒绝，只低头问团子，“你是在这儿看娘给你爹束发，还是出去找乐乐他们玩儿？” 团子想了想，表示要出去玩。顾琰便叫来乳母让她把团子带出去。自己走到了等身的镜前前。 初时顾琰还有些担心老爷子把他圈在身边会不会趁机塞个女人到他床上，此时想来是多虑了。老爷子是想趁着在船上没有太多的事，填鸭似的把一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他。而且，洛阳既然是他和宸妃定情的地方，这一路回返也依然会有不少回忆涌上心头。这种时候，他怕是也不想给他们之前制造障碍。 不过，这依然不妨碍顾琰提醒萧允，“唉，老爷子有没有替封你做太子之后的事啊？” 萧允开始不解其意，“这些天不都在说这之后的事儿么？” “我问的良媛、良娣的事儿。”顾琰边说边打散他的头发。听他这个回答就知道他压根没想过这茬事，可这件事分明是必须面对的。想到之前团子解恨的拽他头发，她也有几分蠢蠢欲动。 萧允是真忙得没想过，他身份变了，后宅要是还没有人，就更受人关注了。他静默了一下，然后看着镜中的顾琰，看她面色急剧变化，分明是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在想了。心头一颤，忙道：“琰儿，我许了你的，便会做到。” 顾琰心头还是不踏实，“这件事，还是只有走着瞧。”从前小允可以很强势的坚持只要她一个，可如今老爷子眼看着就没多少寿数了，他还能坚持得住么？ 还有，三伯母之前殷殷告诫让她不要困于情爱，其实就是想她能接受别的女人来分宠。这样，她也就不会再那么显眼，以至于让老爷子觉得威胁甚大。只是，这条路她着实是不想选啊。她这条情路怎么就这么难走呢？如果可以少喜欢眼前这个冤家一些、如果没有三个儿子也就好了。 “我叫人来给你束。”顾琰想到这些，心绪顿时没了。说完转身就要出去叫人。走了两步却被萧允抓住手腕一用力拉了回去，“琰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信我，可好？就算老头子塞人，我也只会让她们做摆设。” 摆设？顾琰嗤笑一声，那是良媛、良娣，又不是俩通房。等萧允登基，这俩直接就是贵妃和淑妃。说不得她到时候被死亡追封为后，她们就都升一级为皇后和贵妃。这得是什么人家的女儿才能做太子良媛和太子良娣啊。是能任你说晾着就晾着的？那还不晾出大祸来。到时候要上演的剧目可就多了。顾琰心头一阵的烦躁。 “纳了又把人晾着，还不如不纳呢。”不纳，那些个名门贵女但凡有羞耻心的总不能来爬床吧。一旦纳了那使出什么手段可都是合情合理合法，顺利民心的。 “那就不纳！反正我都有三个儿子了。这一点他们没话好说。至于别的，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扛得住的。”萧允毫不犹豫的接口。 顾琰道：“你不觉得我过分么？” “我只知道如果我还想一家和乐，享齐人之福这种事就想都不要想。你放心，自然没到京城前老头子应该不会提这事儿。他这一路时不时都在回忆我娘，好几回说着说着就走神了。来，继续啊，我就喜欢你束的发。”萧允说着把梳子塞到顾琰手里。顾琰束发的手艺是极不错的，当年讨好老太太的时候练出来的手法。这些天难得有这样的闲暇独处，萧允不想叫人进来破坏了。 顾琰手下仔细动作，心头却浮想联翩。只听说婆媳矛盾，她没婆婆却是跟公公总是因为这样那样不对付。如果没有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公爹敢塞人她就豁出去闹腾，反正她有三个儿子。可明知公爹去世前多半会对自己下毒手，她这么闹腾不是找死么。可恶，为了活命她都三年抱三了还是不够。如果公爹一定要塞人，那她怎么办？ 束好了，萧允看她还是没有欢颜，转身拉下她的头，镜子里的两个人就亲在了一处。 “琰儿，你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岂是能随意让人拿捏的主。就是老头子也一直是顺着我，从不曾拿出手段对付我的。” 顾琰勉强笑笑，好吧，其实老爷子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到时候封了太子，多得是上折子进言的大臣。对，多半是如此。老爷子既然没几年了，肯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爱子为这事儿争执上。他只需要不闻不问他们夫妻压力已经够大了。过去一年主理政务，阿允已经知道了对大臣不能一味的强势，有时候也需要妥协退让。做了太子，也不能就不管不顾了吧。 萧允看看钟漏，真得走了，摸摸顾琰的脸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每晚都睡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顾琰嘟囔，“又不是非得晚上才可以。” 萧允脸上现出一抹无奈，那总不能一天十二时辰绑在一起吧。 “琰儿，患得患失从来不是你的性子。你说过的关关难过关关过，咱们都携手并肩走到这一步了，自然是要一起走下去、走到底的。好了，别钻牛角尖了。这种事，只有男人强迫女人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女人能强迫男人的。我不肯，谁还能强了我去不成？”说到后来，萧允只觉好笑。 顾琰想想也觉得，危机都还没有来临她就在这里东想西想，的确是无用。敲打也不能敲打过了。她点点头，“嗯，是我想太多了。” 萧允的手从她脸上划到下巴，感受着滑腻的触感。顾琰的皮肤从八岁起便是老太太请了宫里出去的嬷嬷做药浴隔三差五的给她泡。那里头可都是花重金购置的名贵药材。这就养成了她一生嫩若婴儿的肌肤。今时今日，条件更好，她自然也没有搁下这件事。要双住人，美色也是必不可少的。她这几年花在养颜润肤上的精力只有更甚从前的。 萧允的手流连不去，方才顾琰那句‘又不是非得晚上才可以’，他很认同啊。可惜，老头子在等着，他得过去了。回来的话也差不多到子时了，他凑到顾琰耳边，“今晚我争取早点回来，等我！” 顾琰轻轻点了点头，心头只觉得老爷子就是她最大的情敌。如今萧允的时间三分之二被他占了，剩下三分之一一多半都是在睡觉。 “我送你出去！” “嗯。” 送走了萧允，顾琰问了一声，知道团子叫上元元找小棋儿去了。便往明晖住的地方走去。 其实小棋儿时常都在顾琰这边，王氏平日照看小臻宁的时间还多些。不过今天明晖休息会去陪他们母子，他便回去了。乐乐四岁多了，已经不是可以整天就玩儿的年岁。他要扎马步，要描红。有时候就不能和团子他们一起玩儿了。顾琰不想回头他这些好习惯都没了，便让顾珏过去看着他。他们二人近来处得相当不错。 明晖在烹茶，王氏在哄小臻宁睡觉。她一直很想再要个女儿，而且对明晖的情意不知该怎么表达，便只能对他在意的人、他的亲人尽力的好了。因此一直把臻宁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说大家判断东昌最后会落入阿樱手里，但如今她毕竟还陷在东昌。小臻宁就只能还是跟着叔姥爷。如今两国交战，也不方便把她留在洛阳，就一起带回京城了。也是小臻宁再无其他亲人，不然明辉可能会把她送走。毕竟如今的情势，她被带回去，说不得以后会卷入*。想到这里他就想骂侄女，让他连阿樱的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看顾琰走过来，明晖招手道：“过来喝茶，看你这样子就是上火了。” 顾琰对王氏微微躬身，然后在明晖对面坐下等着喝茶。 小臻宁停止了哭号，王氏这才有空招呼顾琰，“来找团子么？” “他们几个去看龙船后方看大鱼去了。有个士兵捉了好大一条鱼，比团子还长。”王氏其实很艳羡顾琰在明晖跟前的自在。不过她选择的攻略明晖的方式就是对他在意的人好，那对顾琰自然是好上加好。 “顺道。”顾琰也不是特地来接团子的，反正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她这会儿就想在师傅这里享受一下静谧的气氛。她真的是看着明晖，心就静下来了。可以说明晖现在虽然有了王氏和小棋儿，但是却愈发的有仙气了。顾琰估计他的内家功夫是更上一层楼了。真奇怪，居然不要求童子之身练功么？ 明晖看顾琰一眼，“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照看好你三个儿子，管好秦王，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顾琰瘪瘪嘴，“师傅，你是不是很快要让师弟教元元功夫了？”这一次，朗月几个师弟深入东昌腹地寻师，九死一生总算是平安归来。 “嗯，三岁开始打基础正好。等过完年吧。”明晖说完一笑，“这会儿就稳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啊。要成为传奇一样的人物，不付出加倍的努力怎么可能？琰儿，你是注定成为传奇的人，所以，学会放宽心很重要。” “过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听明晖说到传奇，顾琰脑海中自动播放王菲的天籁之音。 “谁让你嫁了秦王呢？嗯，你嫁谁大概也平凡不了。小菊那样的日子，是不适合你过的。琰儿，你就是适合活得众所瞩目的。” 顾琰接过小小的茶盏道：“可是师傅，我可不是符合大众要求的人。要是用那些老大人的话说，我是一点不适合当秦王妃、太子妃的。” 明晖摇头，“你说错了。换了任何一人，在霸道的秦王面前，都不能如你一般能与她并肩而立。”便是皇上亲自挑选的秦菀，气势上一样会被压倒。 顾琰缀饮了一口茶，不甘的辩解道：“我也不是多强势的人啊。” “当然有比你强势的人，阿樱就是。还有西陵的两位公主也比你霸道。但过犹不及，琰儿你这样的最好的。” 顾琰道：“师傅，你这么说，好像你觉得我跟阿允是天生一对的感觉。我结得你从前不是很看好我们啊。” 明晖心道，都事到如今了，当然是要以鼓励为主了。 “原本是觉得你们不适合的，也不是为了别的，觉得这样你会很辛苦。但这几年看下来，秦王其实在你跟前脾性是特别好的。他对你是特别的。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克星，就譬如宸妃之于皇上。” 这话听着中听，顾琰的眉头开始舒展。她觑到王氏听到这儿幽幽的朝明晖的背影看了一眼，只能为她叹口气。喜欢上这样浑身仙气的男人，比她还要来得辛苦啊。其实，和哪个男人携手一生，都不会轻松吧。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所以牵了手得手，来生还要一起走……听到这儿，顾琰脑中的《传奇》转换成《牵手》。她觉得心头明朗多了。 看她这样，明晖心底却是在不符合形象的咆哮，他这个师傅当得也是够了。传道授业解惑，还得包括夫妻相处。其实他对这些最外行了啊！ ... 正文 485 回京 差不多七月下旬，龙船终于抵达了京城。这一路很热，船上存着的有数的冰块都是先尽着老爷子用。除了他也就只有团子屋子里每日有一盆。因此，乐乐、小棋儿都爱呆在团子屋子里。顾琰随着明晖练道家的内家功夫，白日里她很少用冰，实在热就去团子屋里。晚上萧允回来他怕热，寝房晚上会摆上一盆冰，到早晨就化了。还有顾珉那里，因着皇帝的嘉奖，顾琰也每日送一小盆去。其他人就统统没有了。实在是船上要保存冰块不易。顾琰只能这么精打细算过日子。 期间楚王妃也派人来讨过冰，顾琰就只让人看了看她屋里都没有摆，楚王妃就只好作罢了。也因此，她也不能私下照顾三伯母、师母和王氏。她们三人在洛阳，要么是经历过夫婿失踪，要么是经历过儿子失踪，对这点热倒是不太在意了。而且三夫人和元元还可以呆在顾珉房间，王氏如今也在跟着明晖学内家功夫，日子倒也不难过。 好在，如今到京了就好了。码头上依然是晋王带人来接驾。如今众人都知道他与储位无缘了，但因他态度镇定且余威仍在，而且毕竟监国一职还没有卸任，面上倒也都是服服帖帖的。 御乐声中，刘方侍奉着皇帝下船，萧允就随行在后，然后是抱着团子的顾琰。 臣恭迎圣驾返京！” 晋王领着兄弟、群臣跪迎：“儿臣 皇帝在群臣跟前站定，沉声道：“都起来吧。” 晋王带着人起身，皇帝看了他两眼，“此番辛苦你了！” 晋王神色淡然地道：“儿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倒是父皇，一路劳顿，还请回宫歇息吧。”他话音一落，便有人驱赶龙撵上车。皇帝从旁边的木梯走了上去。刘方和明晖也跟着上去。 第二辆车撵自然就是属于秦王府的了，萧允看一眼晋王，拱手道：“三哥”。 “九弟”晋王也拱了拱手。无论他心头此刻想的是什么，但风度是不差的。顾琰心头有些五味杂陈，就见晋王并没有和萧允多说，上前两步朝随后下来的楚王和楚王妃做了一揖，“七弟、七弟妹” 那两人赶紧避让，“三哥，怎么敢当？母……亲也是我们的母亲。” 晋王点点头，上前扶住一身素服的林氏，“母亲——” 萧允这里自然是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打招呼。齐王、燕王还有另外一些人，各个不落人后。此番出迎，女眷与孩童是没有来的。晋王说天热，怕她们中暑气。顾琰因此便得了个清静，只抱着团子感受着地位的变迁。晋王那边就他们几人，这边却是热闹得紧。 “九婶，一路辛苦。您这次在洛阳，可是好生厉害啊。”齐王世子过来朝顾琰作揖。 “你也不错。团子，叫人啊，不记得了？” 团子歪头看了看齐王世子，半晌道：“大哥哥——” 萧允只对齐王几人打了个招呼，没有多理会围上来的人，他跨上马车回头招呼了一声，“琰儿” 齐王世子忙把路让开，顾琰便抱着团子上了马车。他们上了马车，其他人也就不多寒暄了，各自上车上马。 顾琰一上去就道：“我们跟着进宫去吧。我可想大球小球了，接上他们一起回王府。” “嗯。”萧允应了一声。 “我也想。”团子大声宣布。 皇帝回宫就直接回了紫檀精舍，让众人都不必去见。萧允和顾琰直奔皇后宫中接儿子。晋王则亲自送林氏去冷宫，他这会儿虽然是将监国大印交还给皇帝了，但他还是晋王。这一次如果还有谁敢慢待他生母，他绝不会姑息。 皇后已经是让顾琇带上大球小球到了正殿等候，因此顾琰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了。俩小子并肩朝着门的方向，长得很好，算来快八个月了。 顾琰匆匆向皇后行了一礼，皇后道：“快去看球球吧。” 顾琰也顾不得寒暄，立即奔摇摇车而去，团子紧随其后。萧允见状便坐了下来，和何皇后还有两个妹妹说话。不过也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大球小球盯着过来的顾琰和团子看，但是眼神很陌生。 顾琰蹲在摇摇车跟前，“球球，不认得娘了么？” 团子在旁边拍拍胸口，“大哥” 大球小球对他们咧嘴一笑，露出各人的两颗小牙，然后又转头去看顾琇，乐呵呵的伸手朝她讨抱。 顾琇看到顾琰激动了一下，但是看到大球小球的反应又略有些尴尬，两个小外甥近来十分的依恋她，似乎是把她当母亲了。 “姐姐他们两个多月没见姐姐，有点生疏。” 顾琰其实也知道，闻言点点头，“辛苦你了。”看大球小球这个状态就知道顾琇平时是很尽心尽力的。 何皇后道：“你们一家子到小院聚聚吧。其实本宫的意思，也不必急着吧大球小球接回去。反正你们马上要搬到东宫了。到时候再来接他们好了。小孩子环境变得太频繁了难以适应。至于说暂时生疏了，回头多处处就好了嘛。” 顾琰有些不舍得，可是也知道皇后说的是正理。一家五口一起往小院去，阿大阿二推着摇摇车，团子一直在摇摇车旁刷存在感，不是做怪相就是拿着手铃摇啊摇的，逗得大球小球一路看着他。顾琰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可惜她得顾忌形象。 到了小院门口，端妈妈等人迎了上来，“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如今都知道王爷、王妃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太子妃了，众人都有些激动。 团子一看冒出来这么多熟人，冲着人群喊了声‘端妈妈’。端妈妈激动的应了一声，然后道：“小世子好记性啊！” 进去坐下，顾琰也拿着手铃蹲摇摇车前摇，然后扮鬼脸给大球小球看。 团子看顾琰学他的招，瞥了一眼他爹。萧允这会儿是满脸的无奈。他也有些失望大球小球不认得他了，可是琰儿这也太心急了吧。不过看到团子也不敢落后的凑了过去，母子版的鬼脸逗得大球小球哈哈大笑，他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见他们一家子如此，其他人便都避到了外室不打扰。 在皇后宫中呆了半个时辰，萧允道：“回去了吧，我看就听母后的，不必急着把他们搬来搬去了。你想见他们，每天进宫来一趟就是了。正好也可以对东宫怎么安排有个打算。” 顾琰想了想，“好吧。” 端妈妈和小兰跟着顾琰出去，端妈妈道：“姑娘，这宫里呆的人都是有品级的。我们母女还是回王府的好。二公子三公子这里有琇姑娘带着乳母照顾。”她们在宫里住了一个来月，着实呆不习惯。好容易盼到顾琰回来了，自然是想跟着她回王府的。至于今后，贵女书院想必是依然开在秦王府，那小兰就还是在那儿呆着。端妈妈也可以住在王府里头。 顾琰点头，“那好，走吧。” 回到秦王府，已经有好多接风洗尘的帖子在等着了。不过，萧允和顾琰都没打算理会。本来今日宫中应该有宴会的，老爷子说没什么意思，在船上的时候就让通知不用接风。因此大家省事。 总管躬身道：“王妃，顾老夫人派人传话，说想见您。请您得闲的时候回去一趟。”老太太如今七十八了，甚少出门，宫外也只有她能让顾琰亲自跑一趟了。 “哦，知道了。”顾琰挥退了管家，进浴室泡了个澡，洗去一路的风尘。她没急着回去看老太太，下午就在王府里休养生息，也没有见什么人。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接下来怕就是紧锣密鼓的要准备册封太子、太子妃的仪式了。到时候有一整套的流程，她只需要跟着教规矩的嬷嬷学就是了。所以今天是没什么事儿需要操心了。至于旁的，以后再说吧。 次日一早，萧允自然是进宫处理政事去了。如今他是准太子，监国自然就是他的事儿了。处理完军政事务，还要到紫檀精舍听老爷子讲课。顾琰则带着团子进宫去看大球小球，至于东宫怎么安排，尽交给礼部和宫中的人安排。以后小细节她再来调整。这会儿就急吼吼的摆出东宫女主人的姿态，未免显得心急了点。萧允的地位是定下来了，她的可还没有明发诏书呢。万一中间出什么差错呢。 陪着大球小球玩了一个时辰，顾琰告辞出宫。团子不想回王府，跑到紫檀精舍去了，她也乐得轻松。回王府用了午饭，小憩之后处理了一些积压的事务，顾琰便坐上马车回顾家了。 顾珉封武英伯的事自然在顾家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家里有人得了爵位自然是好事。但落在前几年失了祖传爵位的长房眼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不过，顾珉的爵位有一半是拿命换来的，还有一半是顾琰的功劳落到他身上。他们也是无话可说。可是没话好说，不代表心气就顺了，总是意难平。尤其如今三房有爵位，五房也将会有爵位，就只有长房最高也就是顾琛一股五品武职。 老太太找顾琰自然不是为了说道这事儿，长房的事儿找她没用。她才不会管呢。而且如今她也只是秦王妃，爵位什么的说不上什么话。老太太就是想见见她，确认一下太子妃的事儿。她如今年近八旬，满头银发，最挂心的就是顾琰的地位了。只要顾琰的地位敲定了，长房就是吃不到肉也能喝点汤的。三房和五房就更不用担心了，三房肯定是跟着顾琰吃肉的。就是五房，将来顾询得个承恩侯也是礼法规定了的。虽然他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帝下了批语永不录用的人。但谁明文规定太子妃之父，将来的皇后之父必须是有品级的官员了？ 顾琰其实很明白老太太的心思，这一趟她就是走个过场。她背负着毒女的名声，回头再传出老太太想见她都见不着的话来，可是大大的不利。除了三伯母和四哥，她对顾家的其他人从来没有指望过。没有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这些人只能是利益相交。 家里的门房笑得比往常来都灿烂，长房的人也都是迎到了门口行礼。顾琰道了声‘大伯父、大伯母请起’，对同辈的兄嫂也招呼了一声。 柳氏道：“老太太听说王妃要来，早就等着了。王妃这边走！”在长房，顾琰唯一真心卖几分面子的就是这个大伯母了。 “好！” 老太太的模样看起来愈发富贵了，不过几月不见，顾琰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又老了一头！罢了，有什么事她就当敬老爱幼吧。 老太太作势要起身给顾琰行礼，顾琰忙拦住了，“祖母，您坐着就是。”说完在凉榻上坐下。 肖嬷嬷亲自端了新鲜的水果过来，上头留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老太太大小就不给顾琰吃冰镇的东西，说女子不能吃冰的东西，会凉了子宫。如今这水果也只是用井水清洗过而已。顾琰拿起一块叉了银签的果子小口吃了起来，等着老太太开口。她反正是不会主动汇报什么情况的。 “王妃，你们这次在洛阳是不是挺险的？”老太太尽管最关心顾琰的地位变化，但也不会一上来就直接问。还是要先关心几句的。 顾琰点头，“是啊，四哥差点就……” 老太太点头，“小四此番也是求仁得仁。” “我也几次差点被人下了毒手。” 老太太拧眉，“怎么回事？” “嗯，一次贵妃，哦林庶人差点就置我于死地。然后高昌杀手有一回也是当街刺杀于我。后来火灾，皇上让我断后，也险些被冲击行宫的乱民加害，里头混着东昌杀手呢。要是被他们冲破了行宫，所有人都回不来了。” “可见你们兄妹都是得天庇佑的。皇上就更是真龙天子，有天老爷护着。”老太太说着就露出笑容来，“盼了这么久，秦王终于要成为太子了。这个悬念也真是悬了好多年。” 顾琰心有戚戚焉。从废太子被废到如今二十二年了，东宫无主状态也保持了二十二年。而萧允可是近几年才冲出来的黑马，恐怕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是他成为东宫太子。 “册封的日子定下来了么？” “钦天监定在下月初六。” 老太太身子前倾，“那你呢？” “我，不知道。” “你有三个儿子呢，怎么会不知道？” 老太太见顾琰一脸的淡然，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心头松了下来，“顾氏祖先保佑！”她心头也一直怕中途出现什么变故。 顾琰哂笑一声，心头默念了一声尊老爱幼，没有打破老太太美好的想往。而且就是告诉她自己搞不好太子妃就算是到头了，对事情也没有任何的帮助。那就让老人家多做会儿美梦吧。 老太太高兴过后又想了想，“东宫的编制，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听王爷的。”估计如今都盯着太子良媛和太子良娣这俩位置呢。这两个以下，也有不少位置。都是有编制的啊。只要太子想，再多弄些没编制的也是可以的。顾琰忽然联想到后世千军万马考公务员编制，那热闹劲儿其实和如今也有一比啊。她不由低低笑了两声。 老太太看了心头着急，可是也知道她的话顾琰听不进去。也只有找老三媳妇多说道说道，让她劝劝了。 外头忽然来报说五老爷五夫人来了。顾琰并不想见渣爹和钱氏，不过这会儿也不想和老太太多说，倒是不排斥他们的到来。 老太太道：“你爹和钱氏来了。怕是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地来见你的。” “嗯。”分承恩侯得她当了皇后以后，渣爹如今急也急不来。那他今天主动来见自己是有什么目的？顾琰可是知道渣爹是有些害怕见到她的。一来是对颜氏心虚怕顾琰提旧账，二来顾琰在他面前太强势，他从来不敢摆当爹的谱。 顾琰怎么都没有想到，渣爹和钱氏是为孙茯苓而来。准确的说是为孙茯苓在族谱上的记录而来。当年靖西侯府失去爵位，一个重大罪名就是以继室为元配。所以大家默认孙茯苓是继室。不过当时孙家还既有势力，德妃和魏王还在。倒没想到如今又翻出新花样来了。 渣爹和钱氏提出，当时孙茯苓进门的时候，颜氏还在世。所以孙茯苓不能算继室，只能算侍妾。 老太太楞了一下，心头有些火。她很是不满意老五两口子就盯着一亩三分地的做法。肯定是钱氏想出了这茬，然后老五本着对孙茯苓的深恶痛绝便和她站到一起。 老太太问顾琰，“王妃的意思呢？” “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孙茯苓是继室还是侍妾，她都是原配嫡出。真正受影响的是顾珏和顾珲姐弟俩。尤其是顾珲，他要是变成了庶子，那五房的产业可就不是他的了。说不得就全归顾玺了。 钱氏小声道：“娘娘不反对？” ... 正文 486 说清 看着渣爹和钱氏脸上的喜色，顾琰笑道：“你们就可劲儿的闹吧。正好赶在我即将受封的时候，给人增添点茶余饭后的笑料。”她和老太太算是有默契，由老太太出面约束顾家人。如今居然问她的意思！这是她老人家知道就要撒手人寰，想看看她对渣爹的态度呢。她今儿就给他们说个清楚明白。 听了顾琰的话，老太太和渣爹、钱氏都滞了一下。老太太道：“瞧瞧你们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孙茯苓在琰儿她娘还在的时候是贵妾，琰儿她娘不在了就是继室。这有什么好争的？族谱上添一笔就好了，还要拿来烦王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往外头说去。” 顾琰心头冷笑，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样一来，顾珏就是庶出，顾珲依然是嫡出。不会对五房目前的格局造成变动。而且也满足了渣爹羞辱孙茯苓的*，分化了他和钱氏的阵营。钱氏窜上窜下半天，实质性的问题照样没有解决。 老太太说完看向顾琰，顾琰道：“父亲，我的打算是以后送你回白山黑水的老家。如果你想提早去，说一声就是。有什么可心意的人儿要带，也都可以提。”这个以后自然是老太太去了以后，让他回去老家守孝不准再到京城。 这话一出，老太太喟然一叹，却是没有说话。小儿子就是这么不争气，这当口了还干出这样的事。而且顾琰这话一听就是早打定了主意，提前通知他们一声而已。 顾询也听明白了话里所有的意思，他当即苦了脸。京城如此繁华，他自小就在这里长大。而老家，当年为父亲守孝三年，可是见识过的。什么白山黑水，跟京城比简直就是穷山恶水，而且还苦寒！再说了还有那些老冬烘的族老肯定会领会顾琰的意思，把他管得死死的，以免他丢了这个出息得不得了的女儿的脸。那他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根本就是在坐监么。锦衣玉食又如何，想玩个鸟都没可能了，更遑论其他。 “不要啊，琰儿！”顾询伸手抓住顾琰的袖子恳求，眼眶通红就差哭出来了。太夫人差点被他这不争气的表现气得晕过去，当下翻身朝着里侧不再看他继续丢人现眼。 渣爹一贯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只看外表简直是风神毓秀芝兰玉树一般，完全符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顾琰心道真是浪费了这等美色。 “你是我生父，就是在老家日子也会很自在的。”顾琰说着将袖子从渣爹手里扯出来，随手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举动让顾询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钱氏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您不会让玺儿也去吧？” 顾琰看她一眼，“如果你希望的话。” 钱氏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不希望。”当着顾询，她不敢问‘那我呢？’可是只要玺儿不用去，她留下的希望还是很大的。王妃不是说了么，让老爷带可心意的人儿去。到时候她打发二夫人林氏陪着去。她在京城照顾儿子。 “啪——”地一声，顾询抽手给了钱氏一巴掌，“都是你这个女人出的主意！”他选择性的忘了顾琰是早有决断，只把事情迁怒到钱氏怂恿他来说将孙茯苓贬妻为妾的事上头。这会儿他算是知道他下半辈子想仗着女儿的身份在曾经笑话过他的人跟前扬眉吐气是不可能了。他只会在老家被人看管着过完这一生。 钱氏冷不丁挨了这一巴掌，头一下就歪到了一旁。太夫人转过身来，怒道：“要打要闹都给我出去！滚——” 渣爹拖着钱氏出去了，太夫人道：“你也没打算把钱氏留在京城吧？” “留下她顶着我继母的旗号继续这么上不得台面么？”让渣爹下半生就和这个不合他意的钱氏绑在一起度过倒也不错。顾琰都有些想笑了。 太夫人想了想，“也好。”如今她还在还能压制，等她不在了，这两个时不时闹些幺蛾子出来也是伤脑筋。到时候顾琰要做什么却是违反孝道，让人说嘴。送到老家让族老看管，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也就是了。到时候自己当众发这个话省得带累琰儿名声。只要五房的两个男丁她还肯管就成。 顾琰站起来，“祖母好生歇着吧，莫被那些不孝的给气着了。我这就走了。您要是想我了，再打发人来说。” 柳氏一直在外室候着，也旁听了这一出闹剧。说实在话，她也挺称心就是了。老五就是个蠢的，钱氏又眼皮子太浅。回头留在京城不但碍她的眼，出了什么状况还得她和大老爷收拾烂摊子。 柳氏适时站出来道：“我送王妃出去。”顾琰和顾家的长辈说的，私下里在她跟前就不要用什么谦称，直接自称我就好。太夫人想了想，等以后封了太子妃皇后再改口不迟。这样也显得顾家人同她亲近。所以众人便都是以我自称。 “有劳大伯母！”顾琰颔首为礼。至于厢房里还在传出争吵的、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渣爹和钱氏她就懒得理会了。有这样的爹，她只为她们几姐弟感到悲哀。不过，有这样的爹又如何，一样阻不了她们的脚步。 上了马车顾琰以手扶额，“幸亏没带团子来。”要是团子问她外公怎么是这个样儿的就跟唱大戏的一样，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跟来的端娘也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五老爷、五老爷真是，唉——”她看看顾琰，这算是歹竹出好笋的典范了吧。 苹果问道：“王妃，直接回王府么？” “去看看珏儿。”顾珏昨天就搬到她名下的宅子去了。有了之前萧允的发话，萧戎自然是不会拦阻。想一想她自小以嫡女的身份为傲，如今被这俩人闹得成了跟顾琇一样的庶女，顾琰也是蛮同情的。好在顾珏如今经的事多，怕是不会太受打击。 顾珏这个宅子是出嫁的时候孙茯苓给她置办的。当时齐王风头正盛她也正得宠，因此地段着实不错。虽然只有三进，但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不是手眼通天根本弄不到。如今里外都有秦王府的侍卫把守着，无人敢小觑。也确保了顾珏不会遇上什么糟心事儿，更不会被坏了名声。 顾琰刚下了马车，顾珏便迎了出来，笑吟吟福身道：“姐姐来了。”在这个宅子里，她说了算。比在萧家受那老虔婆的气，受萧戎的冷落日子舒服多了。 往里走的时候顾琰瞅了瞅，“不错嘛，这小日子过得。” 顾珏道：“都是托姐姐的福。” “这宅子可不是我给你的。” 进去之后，顾琰在首位坐下，顾珏亲自奉茶。 “我刚看了一场闹剧。”顾琰道。 “嗯？”顾珏疑惑的看过来。 “估计很快就有人来通知你了。端妈妈，索性你告诉珏儿好了。” 端娘便三言两语把发生在顾家的事将了。顾珏听着，一时气愤一时好笑一时悲凉，末了只道：“我娘当年真的是眼瘸了吧。罢了，如今顾家视我为嫡出还是庶出都无妨了。” 顾琰感慨地道：“我娘也是啊。算了，不说他了。你这边进行的怎样？”她自己也是外貌协会的，只不过她比她娘还有孙茯苓幸运的是，遇上的男人不只是金玉其外而已，算是内外一致的。 顾珏道：“他之前拖了许久，如今姐夫发了话，便快起来了。明儿去衙门办手续。这会儿我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就带着人在萧家对着我的嫁妆单子清点东西呢。一会儿就会搬过来。”这样她手头就会宽松许多。便是继续吃季太医的药，诊金和药钱也能凑出来。她总不能什么都想着靠姐姐。实在外头买不到的药材再去秦王府想办法。 “那敢情好。看来萧戎这人下了决定也是不拖泥带水的。” “姐姐既来了，就留下吃个晚饭吧。昨天一切都忙忙乱乱的，今日已经理清可以过日子了。厨子什么都是现成的。我还可以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款待姐姐。”顾珏热情留客。 “好！”顾琰也不推辞。萧允和团子都在紫檀精舍，老爷子肯定是会管饭的。大球小球在皇后那儿，也不用她操心。她回去也是一个人。既然顾珏想她留下让众人知晓她是很顾念这个妹妹的，她就留下吃个晚饭。就当是安慰今日由嫡变庶的妹子了。 到申时的时候，萧府的大管家拿了三千两银票跟着押嫁妆的车辆过来。当年顾珏出嫁是十里红妆，如今搬回来东西自然也是挺多的。至于那三千两银票，可不是萧戎给的赡养费。是萧戎赔给顾珏的，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兄弟把顾珏的几样不起眼的物件偷出去当了还赌债。这会儿对着官府存档的嫁妆单子清点少了东西，派人去当铺找说是已经过了可以赎的期限，已经转手卖出去了。萧戎便让人直接折了银两。 大管家送过来的一路受了行人围观，这也是一件难得瞧见的热闹啊。将军府这回算是颜面扫地。虽然对外说是顾珏因为无所出执意下堂求去，但顾珏这会儿在京城也是水涨船高，明显是她不愿意和萧戎过了嘛。很多人都说萧戎是自找的，娶到秦王妃的妹子，居然还娶二房给她没脸。不能生养怎么了，弄个小妾通房不一样的生。到时候去母留子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就是顾琰说的，想当太子连襟的人多了去了。见了这一幕，自然是有人蠢蠢欲动了。不过，想想萧戎这个一等将军，有一些人便生了犹豫。虽说成了太子连襟就不用怕一等奖军，但那也得成了才行啊。如果没有把握，还是很多人不想白白得罪一个很有前途的一等奖军的。 萧府大管家早就收到秦王妃在这位自请下堂的夫人处的消息了。当下进来让人将运回来的物件清点，又恭恭敬敬的呈上银票说明了缘由。 顾珏让自家的管家去收了银票。左右不是什么祖传的物件，是临时置办的，丢了也就丢了。她当年的嫁妆全部都是用银子置办的，没有什么是打小攒起来的。不过她也挺同情萧戎，怕是要一辈子替他那个兄弟收拾烂摊子了。 顾琰听说了事由，只嗤笑一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当晚顾珏果真是拴了围裙下厨捯饬了半桌菜出来，另外一半就靠厨娘了。她们这样的出身，都是要学厨艺的。只是真正下厨的时候极少。顾琰吃得挺香的，直道味道还不错。 顾珏道：“当年姐姐样样出挑，我心存比较，自然也是卖力学过的。勤能补拙，虽然追不上姐姐，倒也还看得。不过平时做菜的时候少，还真有些累。” “你怕我再来吃是怎么着？我还没走呢，你就嚷嚷累着了。” 顾珏道：“我倒是巴不得姐姐能时常来，可你接下来能有空闲么？” 顾琰想了想，“没有。唉，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过过天不收地不管的日子吧。” 顾珏点头不已，“嗯。还要一碗么？”说着伸手要接过顾琰的碗。 顾琰道：“不要了。” 顾琰吃过饭回到家，不出所料萧允和团子都还没有回来。她晚上多吃了半碗，便在院子里拉开架势多打了一趟拳。不然，腰上该长肉肉了。如今她虽然不是以色事人，却也得处处留心。再说她自己也是极爱美的，忍受不了腰间的马甲线消失。 顾珏那里在顾琰走后又来了客人，或者不该说是客人。因为来人正是今日被顾家贬妻为妾的孙茯苓。她不敢和顾琰打照面，无颜相见。如今就是齐王妃见了顾琰都得矮一头，她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便等到顾琰离开了才来。 顾珏虽然在顾琰面前对自己变成庶出得事表现得云淡风轻，但面对孙茯苓就憋不住了。忍不住埋怨道：“娘，您当年到底是什么眼光啊？哦，不只当年，您替我挑的萧戎也不过尔尔。” 顾珏和离的事，事前没有知会过孙茯苓。所以她也是有几分恼火的。 “萧戎怎么了？秦王就要做太子了，他是秦王麾下干将，将来的前途还能不蒸蒸日上？” “那同我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能封妻荫子，你以后的诰命还能再提品级。罢了，不说了，反正你嫁妆都拉回来了。”孙茯苓气恼的坐了下来。 顾珏道：“娘，我在洛阳的时候被东昌杀手绑架，失踪了一天一夜，是姐姐把消息捂住了。可萧戎是知道的，你觉得我不和离就能有好日子过么？就是有好日子，那也是因为我是姐姐的妹妹。我和不和离都是姐姐的妹妹，那我干嘛为难自己？” 这件事孙茯苓才知道，她愣怔了半晌才道：“顾……秦王妃对你们姐弟真是很不错了。”这话说得真是五味杂陈。 “那是，姐姐的恩情我们一辈子还不了。娘，你知不知道今天顾家发生了什么事？” 孙茯苓不耐的道：“顾家发生了什么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道：“和你弟弟有关？”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顾珏当下便将端娘告诉她的事说了。 孙茯苓立时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年她可是下嫁啊！好个无情无义的顾家，翻脸不认人。 顾珏道：“你也别恼，你做的事顾家自然是记仇的。好在如今对珲儿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有影响也无碍。反正顾家也就那样了，还不是什么都要靠着姐姐。只是这么变来变去的，简直成了笑柄。”亏得不会外传，偷偷在族谱上动一笔就是了。 孙茯苓想起自己的靠山一座接一座的倒下，就连齐王如今对她也很是冷淡。再是少年时的情谊，毕竟她是嫁过人的，如今也上了年岁了。她生来就是将门贵女，父亲是当朝大将，姑姑是皇妃。她自己更是因为会讨人喜欢，从小就得封县主。这可是宗室女才能有的位分。她先天的三分是只逊色于那些真正的公主郡主的。可是却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反观顾琰，她生来有什么？虽然是靖西侯府五房的嫡长女，但从小是以外室女的名义养在偏僻的庄子上。如果不是自己一时不忿打死了顾询怀孕的通房，老虔婆把她接回来给自己添堵，她都未必能从庄子上回到侯府。后来自己作为嫡母还对她诸般苛待。可是她居然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海阔天空。收拾了害死她生母的祖母、大伯弄掉了侯府的爵位不说，如今居然就要成为太子妃，还生了三个嫡子。秦王对她更是一直宠爱有加，百依百顺。她将来可以成为皇后，她的儿子会成为太子…… 孙茯苓在这儿想着自己一手好牌打到如今臭得不能再臭，顾琰却是一手臭牌打得比任何人都好得当口。萧允扛着睡着了还在打呼呼的团子走进了正房。把儿子搁在榻上，自有丫鬟上前照顾将其打理好送回他自己的屋子睡下。他已经知道顾琰下午回了顾家，此刻见她面色不虞便道：“回顾家又生闲气了？那以后别回了。” ... 正文 487 准备 顾琰也是坐在这里一时想着自己那个糟心的爹才会面有不虞，闻言道：“你不是说我就要做太子妃了，以后行事不能再肆无忌惮么？放心，如今难道还有人敢给我气受？我也是回去走个过场。当初对外说不是我和顾家闹翻，是老太太幡然悔悟让大伯去自首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遮羞布还是要的。只是想起我那个爹，唉，一言难尽啊！” 想到自己那个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岳丈，萧允也是一阵心塞，“他又干嘛了？”别人家的岳丈那都是助力。只有他这个，老头子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跟顾家的草包美人当了亲家就犯堵，然后就要骂他一通出气。 顾琰把今天下午的事说了，“反正我是和他说清楚了。以后他扶老太太的灵回乡，就别想再到京城来了。就是在老家，族老们也会把他看管着，不会让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对纨绔了一生只会吃喝玩乐的渣爹而言，这不啻是最大的惩罚了吧。她反正怎么都不能弄死他，就只好眼不见为净，让人名正言顺把他看管起来了。也唯有如此，才不会有不利于她的言辞传出。她还送了渣爹一个孝顺的好名声呢。 萧允点头笑开，“嗯，这主意相当不错。” 第二日依然是一样，萧允早起进宫处理军政事务。顾琰晚一些起来，拖上团子一起进宫看球球。晋王在码头迎接了圣驾之后，就主动交还权柄，然后回府称起病来。端的是十分的识趣，贵妃的日子因此便好过不少。只是，既繁且杂的各种事务让萧允十分的头痛。好在叶相是老成谋国之辈，带领六部尚书尽忠职守给予了相当大的支持。 兵部那边是云家大舅主理，军备、粮草等等都可放心交给他管，也分了很大一部分劳。前线的孙小丁、欧哲也算得力，虽是各有胜负，但没有太大的败绩传出。再有如今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大比之年，除开东西二线都在开战，其他都是例行事务。老天爷也算给面子，没降下太大的灾祸。最关键老爷子这几十年在国库攒下了好几千万两白银，手里有粮心头不慌。晋王之前留下的绝不不是烂摊子。不然，只有不到一年主政经验的萧允怕是更加吃力。 大球小球今天对顾琰有点热情了，看到她就眯着眼笑来着。顾琰大受鼓励。 何皇后道：“皇上方才发布了旨意，下月初六祭拜天地册封太子。”其实选在下月初六，是明晖的意思。穿着大礼服祭拜天地什么的，也是需要体力的。老爷子之前亏损有些大，一路坐船回来又一直在对萧允进行填鸭，哦不，倾囊相授。调养一段日子才能积攒起当日所需的体力。不然，就得服用虎狼之药了。但这事儿又不能再拖了，权衡再三最后便定在了下月初六，距今尚有二十来天。 顾琰点头表示知道了。宁王的事，她对何皇后也有几分刮目相看。果然能在宫里存活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当然不是萧允能明着论功行赏的时候，但是何皇后以后做母后皇太后只要不干政，萧允一定会给予她相当的尊重。也能用心看顾十六公主与何家。再有齐王，以后恢复亲王爵位应该是跑不掉的。他还能不能掌兵说不好，但齐王世子今后是肯定会得重用得。再有为之奔走得云家、顾家得人多少也是能分一杯羹的。当然，云家在京城防务上出力比较多，自然得的好处也会多些。顾家就只是一些跑腿的事务，只能是沾光。好在还有顾珉舍身给皇帝挡箭这茬事，这个功劳就很大了。要是老爷子出事了，兴许晋王就不会按兵不动了。那说不得今日的情况就要翻转。因此，众人才不干小觑了顾琰娘家。 “你的事定然也要提上日程了。反正你日日都要到本宫这儿来，依本宫看，干脆就在这儿跟着嬷嬷学册封太子妃的流程、规矩。也好多谢时候和球球相处，让他们对你尽快的熟悉起来。你看如何？”何皇后笑容可掬的道。她如今再无什么事了，就是时时关心十六公主是小日子过得可顺遂，不时过问一下十七公主被女官调教得如何，再逗一逗两个一模一样的大胖孙子。就是何家，有长兄掌舵也无须她多操心。因此日子很是舒心顺意。 “听母后的。不过还是再等等吧。”等到老爷子明发旨意。 何皇后道：“你也小心得太过了。”顿了一下又道：“怎么，你是还打算不让允儿身边有旁人啊？” 顾琰来了个默认，嘿嘿一笑低头又逗弄起球球来。如今她在球球跟前的时间见见加长，顾琇慢慢淡出。不过这是一个过程，得潜移默化。顾琇其实担当照顾两个外甥的重大责任，也有些想开溜了。贵女书院已经在秦王府开课有一段时日了。她都不能去，功课肯定是有所耽误。只好回头请先生开小灶了。 何皇后看着顾琰逗两个儿子，挥退了众人道：“琰儿，母后也是个俗人，忍不住要问一问。” 顾琰茫然回头，“什么事，母后尽管问？” “你到底有没有生子秘方？” 何皇后自然不是为自己问了，她是为十六公主问的。 顾琰道：“母后，真没有。一定要说多，就是您方才不太认同的那点了。” 何皇后想了一下，她方才是问过太子良娣、良媛的事儿。这么说就是必须专访专宠了。这倒的确是个路子。可是对十六不适用啊。因为驸马是礼法规定不能有侍妾通房的。 顾琰清了清嗓子，“母后，儿臣听说公主与驸马同房，还得通过中间的嬷嬷。如果遇到不好的……” 何皇后点点头，不再多说。是这样的，公主和驸马虽然同住公主府。但是并不是住在一个房间。如果要同房，是要通过嬷嬷中间传话。一些不受宠的公主还必须贿赂管事嬷嬷才行。但十六公主显然不在此例。但金枝玉叶的公主有时候会碍于面子不够主动。顾琰提醒的是，夫妻之间不能面子太薄，有时候还该坦坦荡荡一些。顾琰的暗示何皇后心领神会，她自会私下提醒十六公主一声。也会召她的嬷嬷进宫来，让其到时候对公主提点一二。 到这一日离开的时候，球球表现出了不舍，一人一边拉着顾琰的衣袖不让她走。至于团子，他到这儿报了个到又跑紫檀精舍去了。虽然他爷爷在给他爹补课，可是不妨碍他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啊。 “娘明天再来看球球。”顾琰很是不舍的从两个小儿子的小胖手里把自己的袖子拉出来。 回到王府，收到王管事派人传来的消息：渣爹病了！ 顾琰对渣爹十分的不耐，对端娘道：“你带些药材去看看。告诉他，要是吃了药还不见好，白山黑水那边的水土养人，最适宜病人休养了。”哼，别说这会儿了。就是将来送老太太的灵柩还乡，他要是敢装病，也送他去老家养。想用孝道拿捏她，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端娘差点破功笑出来，忙不迭的点头出去办事了。 端娘把话带到，没两日顾琰就听说渣爹见好了。但顾玺却是被送了来，他抱着顾琰的胳膊哭道：“呜呜，大姐姐，他打我娘！”顾玺是自己去找的王管事求助，五房人人都知道王管事是顾琰派去的，权柄很大。顾玺的目的是来求顾琰去救他娘。王管事也对王妃这爹没话说了，想了想王妃还挺喜欢这小兄弟的，便吩咐人套车把他送了来。 说句实在话，钱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的。本来顾琰不想管的，可是顾玺拿她当救星小小年纪上门来求，她也只有管了。但这种事她出面肯定不好，便让人去知会了太夫人一声。太夫人便让柳氏上门，把钱氏带到老宅去了。 顾玺在王府听说了，对顾琰道谢不已。 顾琰抱住他，“他对我娘很坏，对珏儿和珲儿的娘也不算好，对琇琇的娘也不怎么样，对你娘，还是如此啊！”真的是从头渣到脚！ 顾玺恨声道：“他是坏人！”两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别在别人面前说。”据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呢。再如何不是，都是父母。啊呸！可是，还是不能不顾忌那些人的说辞。 顾玺不懂那么多，不过还是乖乖点头。 顾琰看他如此维护钱氏，让人替他把脸洗了送到老宅去。罢了，她和钱氏也没有什么直接冲突。如果钱氏在给老太太守满三年孝之后能够懂得什么叫做谨言慎行，看在顾玺份上，就让她回京亲自照看儿子吧。当然，还是得派人看住她。 “来人，给王管事家送百两纹银去。他家小子丫头，看他有什么打算，不离谱就满足了。这几年，着实辛苦他了。”要让渣爹那里没有任何对她不利的言辞传出，要看着他不着了人的道……说实在话，整天面对那样的极品，顾琰自己是受不了的。 晋王称病，皇帝没派太医，王府就有自己的太医。他把明晖派去了。 明晖下了马车站在晋王府门前，也是好生感慨。他作为晋王府上的客卿那段时日，也是时常造访这座王府的。十二年过去，简直是沧海桑田啊。当日聚在他那破败小道观里的两个少年没想到境遇会如此翻转。只不知当年那份让人艳羡的兄弟情谊还留存有几分。 晋王就是有病就是心病，这一点世人皆知。皇帝派明晖来自然不是给他瞧病，所以落座看茶之后，晋王便道：“把三公子抱来。小儿生来便体弱，还请国师替他瞧瞧。”体弱，但却不算多病。这不能不说晋王妃照顾得好。当然，不用她事事处处亲力亲为，但几班倒照看的人却都是她一个一个仔细找来的。 明晖点头，皇帝派他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了。他瞧着晋王这模样，还算淡定，心头也不得不佩服几分。很少有人在得失之间能够保持基本的风度的。 晋王没和明晖说别的，跟他讲起了养儿经。因为别的什么都不好讲，就只有说这个了。不然呢，叙旧还是发牢骚？一叙旧就不能避免要提到萧允和顾琰。发牢骚就更不行了。二者都不合适。好在明晖也有个年岁相当的儿子，两个父亲虽然亲力亲为照顾儿子的机会都少，但也总算是找了个共同话题。不然，干坐着着实尴尬。 承治很快被抱来，晋王直接接了过来，安置在腿上。这两日他什么事都没有，就呆在府里也不见客，和儿女相处的时间最多。当然，他如今也没有客。太子大位尘埃落定，往日车水马龙的晋王府如今便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萧允暂时没有要捉拿与林氏勾结意图谋逆的人的举措，或者说暂时没有要借机铲除异己的举措。但是人人自危，哪里还会有人故意凑上来。 如今也就是宁王一脉以及林氏的娘家受到此事的牵连最大。齐王等人之前从宁王府邸抄出了折算后可达数百万两的家私，全部归入国库。不过据说应该不是全部，如今宁王妃、宁王世子已经宁王生前的心腹还在为此被审讯呢。而林氏娘家所有在朝的官员全部去职，如今也是被抄了家正在审讯。大概免不了被流放一途。如果是发现林氏的兄、弟也牵涉进谋逆案中，估计还要斩首。晋王此时也不能出面打点，只能让晋王妃出面以亲戚的名义往大牢里送了些银子，保证林家上下人等不至于吃的是馊饭食，林家女眷不至于被狱卒侮辱。至于流放以后，在路上和流放地想来能受到未被波及的晋王府的照顾。 这两日，晋王府的气氛自然是凝重而低沉的。十几年的辛苦到头来是为人作嫁一场空，要说晋王真的如表面上这么淡定的就接受了，那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会信。不过明晖也没提出要替他诊脉。郁结于心什么的，得靠自己解脱。 承治因为年幼又体弱，是几个孩子中和晋王呆得最频繁的。当下奶声奶气喊了声‘父’就扑进了晋王怀里。他如今也只会喊一个字，父王俩字便被直接省略为了父。可没人敢提议让他跟着团子学就喊‘爹’。晋王府的下人都知道，在王妃跟前要尽可能的避免提到秦王妃。 晋王轻声哄着承治把脸转向明晖，“来，给国师笑一个，就算见礼了。日后你小子麻烦国师的地方还多着呢。” 承治坐在晋王腿上简直是他的翻脸，只是比较瘦弱而已。闻言有些害羞的朝明晖笑了一下。 明晖取出小脉枕，“三公子，把手放到这上面。” 晋王把着承治的小手放在上头，明晖诊脉后道：“王妃真的是慈母，三公子被照顾得相当好。臣这里有一道增强小儿体质的药浴方子，三公子如今十六个月身子稍见好转，倒是可以药材减半再减半，七日一泡。王爷斟酌着用吧。有什么情况及时让人告知臣一声，也好做添减。” 晋王命人手下拿去给王妃，他早就打算等承治大些也请了明晖给他伐经洗髓。对明晖的人品是相当信得过的。既然这药浴对承治有好处，自然不会不做。 “大球小球，是不是也要准备伐经洗髓了？” 明晖点点头，“是，这俩小子也是壮壮实实的。这会儿八个月，可以做了。”这个其实越小越好。不过也得看孩子受不受得住药性。团子之前就是半岁就做了，身体素质一直棒棒的。但萧允却是两岁多了才做。看承治这模样，也得再等上一年看。其实就是做了，承治的体质这辈子也不能同团子哥三形体病论，但肯定比现在要来得好些。这样好好养着，时日长了，可与常人基本无异。 给承治诊过脉，略坐了坐明晖便告辞了。要保证皇帝下月处理精神抖擞的出现在祭天大典上，他能走开的时间有限。晋王也没有多留，只抱着承治送到了书房门口。握着他的小手挥了挥，“此番有劳国师拖步了。” 明晖道：“王爷客气了，臣告退。” 回到紫檀精舍，就见到一颗彩色鞠球滚了出来。随后跟着跑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小棋儿。他看到明晖回来了，高兴的喊了一声：“爹——”小臻宁这两日有些咳嗽，王氏本来打算把人送到欧家去请欧夫人照看的。实在是顾琰如今忙得不行。明晖知道了索性直接把儿子接到了身边，平日就让清风他们照看着。正好团子每天都要来玩，上午来晚上才回。叔侄俩刚好可以互相作伴。 明晖连人带球抱着进去，发现团子很不乐意的样子便道：“怎么了？” 团子道：“木头人。” “嗯？” 一旁的阿大解释道：“国师，小世子是说礼官让他当木头人。”祭拜天地册封太子，皇帝的意思让团子也去。这种场合顾琰去不了，少个约束他的人。便让礼官教他到时候怎么守礼。 ... 正文 488 一路 团子哪是个能守礼的主，要是让他搞怪一定没问题，可守礼绝对不行。所以礼官教的那些，在他看来就是让他当提线的木头人十分的不满。心头还不服气得很，这有什么好学的，就是跪着和磕头嘛。还要他一遍一遍的做。要不是师爷来了，他就要发火了。 明晖揉揉他的头，“祭拜天地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不当木头人当什么？”礼法大于天，就是皇帝，那会儿也是一切得按流程走呢。 “师爷去么？”团子歪头问道。 明晖点头。他是国师，一品的职级，当然得去。更关键万一皇帝受不住那份操劳出现什么状况，他得就在现场随时预备着救治啊。 团子闷闷地道：“娘，不能去。” “嗯，那一天女人都不能去。”明晖心道：要是你娘想去，那皇帝这会儿怕就容不下她了。不过，团子这家伙真要露面的话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把他看住。否则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是会直接被史官记下来的。学规矩什么倒是次要的，到时候关键得要有个能镇压他的人在旁边。 明晖把这层意思对皇帝一说，后者想了想，这个人选不大好安排。和团子跪在一处的自然就是诸皇子，可问题团子这家伙不怕那些个伯伯，到时候怕是不服管。要是谁吓唬他，他还会当场哭嚎起来。 团子历来就只怕他亲娘、老子，在皇帝自己这儿都是撒娇搞怪惯了的。方才也是威逼利诱的才哄得小家伙去学规矩，听说这会儿也是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回头仪式正进行，他冷不丁喊一嗓子，那中气又足礼乐声怕是都遮不住。或者他觉得跪得累了，自己爬起来站着走动一圈四下逛逛也是有可能的。 明晖有些好笑，皇帝处理军国大事都是举重若轻，却在对待团子这上头一叶障目。两岁多的孩子弄到那种大场面去干嘛啊，他能坚持得住？再学规矩到时候肯定也不会守规矩。那也太折腾人了。至少也得等着他有乐乐那么大了才行啊。团子是长得挺好，高高壮壮的看着像普通四岁的小孩，而且他也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但是不代表他能这么逆天啊。就是琰儿因为生母的死十分早熟，也还四五岁了都在田坎上疯跑着放风筝呢。 “如果皇上要让团子也露面，那就得确保他不会干出什么落人笑柄的事。不然，还是再等等吧。”明晖笑道。 皇帝皱皱眉，半天道：“罢了，告诉外头不用拘着他了。是朕心急了！”他是看不到团子成器的那一天了。一时就有些急切起来。这简直跟揠苗助长一样啊。 团子听说不用他学了，立马麻溜的从蒲团上爬起来。早知道今天过来会被这么折腾，他就不过来了。他拉上小棋儿进来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刘方问明他是要回皇后那儿去，赶紧的让人叫来了凉轿把他们俩抱上去，让人从荫凉的地方稳妥的送过去。阿大阿二也跟在旁边走着。顾琰打算这次把他俩也带进东宫，满十岁以后再放出去住到王府。没到十岁就是呆在后宫也是无妨的。等过几年必须避嫌了，再让他们进来进东宫当差，晚上住出去。 所以如今也是每日带上他们一起进宫来了。团子已经很习惯他们哥俩的陪伴了，而且这样也能让他们和齐娘子多些机会接触。要让他们以后给齐娘子养老，感情培养也是很重要的。齐娘子可不缺银子，缺的是儿子。 顾琰这会儿依然是化身二十四孝老妈，逗得球球笑得胖脚丫都翘起来了。俩小子都很习惯她每天这么来呆上半日了。到了点还没见到人还会伸长小脖子朝宫门处望着。 团子拉着小棋儿进来，喊了声‘娘’伸手就挠他们的脚板心，“还是，你们好。” 顾琰道：“别挠了，看他们笑得喘不过气来。怎么了这是？”在老爷子那里还能受委屈不成？瞧这气呼呼的样子。知道团子说不清楚，她直接看向了阿大阿二。 阿大道：“王妃，皇上想让小世子参加祭天大典。方才让礼官教他规矩呢。小世子学得很不耐烦，国师看到就进去劝了皇上，后来皇上就发话说不用学了。到时候也不用去祭拜天地。” 顾琰愕然，“你皇爷爷也把你想得忒天赋异禀了。”那样冗长的仪式，哪是团子这个好动的家伙能坚持的。一开始的时候图好玩跟着跪下、磕头、起身再跪下肯定没问题。时间久了，他肯定不干的。要是遇上尿急，他都敢直接在祭坛上尿尿。那阿允受封太子的仪式就彻底成闹剧了。 团子不知道什么是天赋异禀，他就是觉得委屈。以往皇爷爷什么都纵着他，今天却逼他学这学那。他不乐意了还非得让他学。他两度想偷跑都被抓了回去。 顾琰摸摸他的头，“是你皇爷爷太看重你了。好了，既然不用学了，那就别想了。就在这儿陪弟弟们玩儿吧。”方才做了半天怪相，她可是累着了。忽然听到刚停下笑声的大球小球又刹不住车的笑了起来，忙转头一看，半天没声的小棋儿却是从腰间抽出了他的那把羽毛扇，用扇尖的羽毛在大球小球身上怕痒痒的地方轻轻刷过。 这把缩小版的羽毛扇还是顾琰让人给他做的呢，让他cos羽扇纶巾用的。近来天热，他就随身带着了，时不时还从腰后抽出来扇扇。整个人看起来卡哇伊的不得了。这会儿拿出来搞怪，大球小球笑得是浑身乱颤。顾琰咬牙，平时看小师弟不哼不哈的，这整人手段也不少嘛。还以为他性子是随了师母呢，原来骨子里还是像明晖。 顾琰蹲下摸摸小棋儿的头，“师弟，你是长辈。不可以这么欺负球球。” 小棋儿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我欺负了么？简直是要萌化了。 “好了，让球球歇会儿。一直笑也不好。”顾琰摸了一下，球球身上出汗了，便抱上他们往浴室走。团子和小棋儿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何皇后得知了皇帝匪夷所思地想让团子出席祭天大典最后又只得作罢的事，直接让人把礼官找来，要顾琰开始练习册封典礼上的流程和规矩。皇家从来都是母以子贵，团子这么受看重，顾琰的太子妃已经是铁板钉钉没得跑的了。如今所有人都是认定了她就是准太子妃，就她自己谨慎过头觉得中间可能还会有变数。 当然，以何皇后一向的出事方式，这事儿她自然不会忘了请示一下皇帝。皇帝当时就点了一下头，别的话没有。连何皇后之前担心的要给东宫塞人的事儿都没有发生。 皇帝看穿她所想，轻笑道：“这不是皇后你的事儿么？” 何皇后一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之前秦王的事不都是皇帝既当爹又当娘的包办么，她是完全插不上也从来不想插手的。她一点都不想因为此事和秦王夫妻把关系弄僵啊。她又不是亲娘，管多了秦王能给她几分面子？如果是皇帝还在壮年倒也无妨。可如今皇帝已经是暮年，她却才三十有五。她亲闺女、亲外孙以后可都得靠秦王夫妻关照呢。 而且，给秦王身边塞人，是之前皇帝自己都没有办到的事儿。她哪能办得成啊？秦王妃那个轴性子，这么三四年她也算看明白了。除了女人的事儿，其他各方面她都是成熟懂事又大方得体的。可一旦牵涉到这个，她就是头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后退。当初直接就把何家的、云家的姑娘拒了，后来差点因为误会秦王在她孕中找别的女人被晋王身边的女人算计得一尸三命都还不改初衷。这样的人，你要强硬的给她家后院塞人，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真闹出大事，秦王和她的三个儿子还不得记恨一辈子。 皇帝自然知道何皇后的为难之处，“这事儿不急，你先调教她吧。把球球给朕留下。”大球小球就在宫中，也是紫檀精舍的常客。每天都要过来一趟的。何皇后这会儿过来问顾琰的事，就顺道把他们带过来了。皇帝看到他们就想起了团子，那小子居然因为上午被折腾了一通，就躲着他这个爷爷连点心都不过来吃了。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何皇后应道：“好，这俩大胖孙子给您留下。臣妾回去逗团子去。”她来时也问过团子要不要一起过来，结果小家伙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让她一阵得好笑，这会儿说出来也是取笑一下皇帝操之过急的意思。 皇帝没好气地挥挥手，“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顾琰便每日都得抽出两个时辰在皇后处学规矩。她索性早出晚归，上午去陪着球球玩儿一阵然后开始，就在宫中用饭午睡，下午起来再重复上午的事。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就陪着球球玩。务求到时候一点纰漏都不会有，一举一动都做到比教科书还完美，而且还要透出优雅从容与大气。用何皇后的话说，这才是天朝上国未来国母该有的气度。 顾琰从知道她得在何皇后眼皮子底下学规矩，就晓得她没有丝毫偷懒的机会了。只能是每天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咬牙坚持，精益求精。饶是如此，她的进度也不能让何皇后满意。 “之前就跟你说早点着手这事儿，你偏拖。天天把时间花在在球球的摇摇车前耍宝逗趣上。” 顾琰心道，我那会儿哪知道这件事是得在您眼皮子底下进行了。本来只需要做到七八十分场面上过得去的事，生生得练习到一百二十分才能让您满意。不过好在，十来天后，何皇后终于夸了她两句说了还是有点灵性的。 只是，萧允如今每天政务堂和紫檀精舍奔忙，回秦王府就只是睡个觉。有时候太忙了就直接留宿紫檀精舍。她自己也是一日一日被训练得腰酸背痛。这样子简直是已婚青年享受未婚待遇啊。两个人越来越难得真正的见上一面了。 “母后，儿臣后日不能进宫，今日先跟您告个假。”顾琰赔着笑脸道。 何皇后挑眉，“才有点进步，你就要偷懒？本宫看你成日教训团子说得是振振有词的，怎么到自己身上了，就什么毛病都往外冒啊？” 顾琰忙忙摆手，“不是的。母后，您还记得您之前大发慈悲放出去许多大龄宫女的事儿么？儿臣将一部分术业有专攻的接到了秦王府安置，想着她们年岁其实也不是多大，而王府墨香苑编纂《九州志》的文人们有不少还是一个人，身边也没人照顾。便从中牵线搭桥，让他们彼此认识了。这次去洛阳，他们也更加了解了。儿臣就想着都不年轻了，不如找个好日子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何皇后听了道：“这是好事儿啊。有几对新人啊？到时候本宫也送份礼。” “有五对。他们请儿臣主婚，所以儿臣就来不了宫里了。这些日子都是五嫂在帮着张罗，儿臣也不能正日子都不露面吧。”三夫人一则是儿子受伤、媳妇待产没有精力管这些；二则她是寡妇身份也不方便出面。顾琰便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渝王妃。渝王对此事大为赞同，给予了极大的支持。等到太子、太子妃的册封仪式过了，他的魁星阁也要正式开始编纂事宜了。 萧允和顾琰即将搬入东宫，而且秦王府一直是空置的院落比较多。空着也是空着，她就给利用起来了。圈出一片院落群分给了新人们作为新房。刚成亲的新人便都拥有了一进的小院落作为新家。这个手笔自然是让《九州志》的撰稿人们以及那些退役宫女感念在心，十分的增强向心力。因为顾琰手一挥圈出来的院落群挺大的，今后还能有不少解决了个人问题的文人与退役宫女可以从集体住宿搬到单独的小院过日子。 十七公主在旁边听了忙道：“母后，儿臣到时也想去观礼。”指了亲事之后她就搬到了皇后宫中，顾琰只需要恶补一段时日的规矩册封礼上不掉链子就行。她却是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直到出阁。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只有顾琇是照管大球小球的主力，她只能从旁协助了。如今见顾琰找了个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小姑娘立即也报名了。实在是何皇后骨子里是个完美主义者，要得到她满意不容易啊。 何皇后一时哭笑不得，“瞧你们两姑嫂这副恨不能溜之大吉的样子。去吧，就一天啊。” 顾琇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回秦王府住，然后到贵女书院继续上课。经过这段时间的淡化，大球小球虽然对她依然亲昵，但没有那么难分难舍了。不过顾琰还是把他们放在了皇后这里。这场婚礼办完，他们一家子就该搬家了。日子也是钦天监看过的。说实在的，这秦王府住了差不多四年，这一下子搬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啊。 如愿请到了假，顾琰对团子道：“我们推上球球，去看看新家。”再有几日就要搬了，也该去看看了。 团子摸摸耳朵，“啊？” “就在宫里，以后咱们一家子就住宫里，不住王府了。你要看爷爷就很方便了。” “哦。”团子嘿嘿一笑。他躲了皇帝好几天，前两天被刘方过来抱过去了。发现皇帝是真的不打算继续折腾他学规矩了，他才放心的继续往那边跑。这几天他一直坐在旁边看顾琰被折腾，实在是看得小心肝怕怕的。 还是阿大阿二推摇摇车，大球和小球坐靠在里头咿里哇啦的，团子被顾琰牵着也是满脸的好奇。十七公主和顾琇也跟着一路过去。齐娘子、苹果、雪梨等人也纷纷跟随在后。她们都是有品级的女官，自然是要一路跟随进东宫侍候的。 宫女太监见到这一行人自然是纷纷避让到路旁。顾琰一路想着自己第一次被召进宫面君的情景，那时候她面色镇定，其实心头也是不平静的。还有五年前以低品女官的身份到皇后宫中当差。没想着不到十年她就要以太子妃的身份住进东宫了。 她自然知道这样的身份转变是会引来羡慕嫉妒恨的。就是这些日子在皇后宫中，见到那些昔日一起当差的女官，那些人眼底也是颇为复杂。说句实在话，里头有不少人出身都比她尊贵，怕是其中也不乏心有不服者。这些年，对她当秦王妃在背后说怪话的人不少。什么‘谁让人家会笼络男人、肚子又争气’云云，她心头都是有数的。如今，她更上层楼，怕是对此眼红的人就更多了。 良娣和良媛的事儿这时候还没有人开口，毕竟太子都还没有正式册封呢。老爷子也没有提，只是让钦天监在下月底又看了个好日子，二十二，到时候行册封太子妃的仪式。她偏头看看团子，想来真的是因为阿允的坚持，因为有团子三兄弟所以这一步她才如此的顺遂。老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团子未来的地位受到影响的。 ... 正文 489 宴客 顾琰选在此时给府里几对新人办集体婚礼，也是因为自洛阳归来，她和萧允就各忙各的。对那些想和即将出炉的太子和太子妃攀上关系的人来说，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在搬进东宫前对所有的帖子都置之不理也不是太妥当的处理方式，那几对新人的感情已经是水到渠成，便干脆想到了这一出。秦王府主办这样的婚礼，之前所有来走门路的人自然都会来锦上添花，也算是他们对那些帖子的一个统一回应。以后搬进东宫，虽然关上门可以自成小天地，但毕竟是处在皇宫内院，要招待人就不是这么便利了。 十七公主和顾琇当天就跟着顾琰回到了秦王府。渝王妃听说后便过来了，笑吟吟招呼道：“九弟妹，十七妹”。顾琰不用说，下个月就是正式的太子妃了，就是十七公主也因为和萧允血缘更近一些水涨船高。渝王妃从前就和顾琰交好，如今受她托付，操办起事情来自然是尽心又尽力。渝王也觉得自己一早邀顾琰当大类书的副总编纂是很明智的决定。拖到现在开口，有些东西就变样了。 不但是渝王夫妻，如今只要是之前同秦王一系走得近的都在庆幸自己押对了宝。就是墨香苑编纂《九州志》的一干书生，这会儿也是觉得与有荣焉。原本秦王在文人中名声是不怎么好的，他们来秦王府一部分是因为依附晋王府的文人已经很多，勉强挤进去也得不到重视。一部分是因为秦王妃出身顾家，素有才女之名。而且这个才女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一味吹捧、造势出来的。他们对她的学识是很佩服的。 这两三年秦王妃是将对他们衣食住行得照顾落实到了实处的，是真正的看重他们这些文人书生，大家很有切身感受。如今的局面，将来他们编纂《九州志》也好，再编纂其他书目也好，甚至是考上科举进入仕途都会便利得多。大家自然是不由得不高兴。 至于一贯和萧允走得近的武将集团，那就更是欣喜若狂了。秦王管兵部一年，有很多对士兵的好的政策落到了实处。而且武将一直矮同等级文官一头的局面，也有所松动。他们是非常支持甚至可以说是热切期盼秦王能当上太子的。毕竟萧允可是从小兵——伍长——什长这样坐起来的。军队的事情他十分的清楚。所以这会儿，借着这一场集体婚礼，秦王府内部也是名正言顺的‘普天同庆’了。顾琰也是知道这种情绪需要发泄一下，所以才把日子定在了这个点上。而且还有个好处，这次来送礼是送给五队新人，便不至于有多离谱的厚礼。当然，婚礼费用自然是由王府来支付了。 因为新郎、新娘双方都算是秦王府的人，次日晚上会有女儿出阁前的花烛酒，后日才是拜堂成亲的正日子。所以次日开始府里便会热闹起来。到时候不管是平素有关系、没关系的，送上一份贺礼就可以趁机过来一醉方休。 其实这一次五对新人，有四个新郎是墨香苑很有前途的文人，还有一个是关天河手下的侍卫。为此，武将一系的人玩笑的说王妃偏心，五个新娘他们才分到一个，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侍卫。他们军中很多光棍啊！还请王妃下次有这种好事多想着些他们。 话是成天跟着的关天河负责带的，顾琰当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一次放出来的宫女不少，如今起了个头，再让人张罗就好办了。就是宫中如今正服役的宫女，也是可以打一打主意的嘛。左右她如今已经要是太子妃了。老爷子这把年纪了，三千宫女肯定是青春空逝。而萧允的后宅注定会被浮云掉，那自然是可以大大的惠及军中那些光棍们了。这件事顾琰是很乐意的。 “娘，玩水”团子一回到王府坐下就拉着顾琰的袖子申请。刚去东宫转了一圈，那里也有一个湖，可是比不上秦王府的大。他还是更喜欢王府的。 顾琰道：“玩水？你是又想跳水了吧。” “嘿嘿。” “好吧，大热天的，以后也没多少机会回来玩水。知道跳之前来申请就好，下次再敢心血来潮就朝水里跳，我就打得你再不敢跳。” “哦。”团子朝阿大阿二招招手，乐颠颠的朝后院的大湖去。 十七公主和顾琇告退出去，怎么准备婚礼这和没出阁的她们无关，自然不会留在这里。 顾琰朝渝王妃道：“此番，真的是让五嫂操劳了。” “我也就是把总，还是你手下的人能干。说实在的，这样大型的婚宴，我也没张罗过。”皇家的婚宴自然比这大，但那都是有礼部官员操办的。 顾琰道：“我也是头回。”好在不过是借那五对新人的名义，把人聚在一起。真正的婚礼，还是小范围的。倒是宴席更是重头戏。 虽然委托了渝王妃把总，但具体事务还是秦王府的人在做。顾琰这会儿回来，自然是要过问一番的。待和渝王妃又说了几句进程，大的走向了解了，她便将几个总管都召集了起来。 作为主要经手人的大总管杨次雷禀报道：“王妃，明晚预备了五十桌，后日则是一百二十桌桌的流水席。是京城最好的三家酒楼派来大师傅在府里的空地上搭的灶台炒制。如今灶台都已经搭好。明后日他们都不开门营业，就只做咱们府上这一单生意。还给预留了三成席面的菜肴，一旦需要立即下锅炒好送到。府里光酒水就预备了三百坛。请了八个戏班子，还借了齐王府、渝王府、蜀王府的家乐班子。就连三府的人手也都各借了四十人过来帮忙……” 这么大的宴席，来客肯定是一千人往上。朝中、军中只要能走得开的人肯定都会来。秦王府的下人有些不够用。晋王府和楚王府的人就不说了，就是燕王府的人，燕王曾经说过宸妃坏话，虽然萧允算是没跟他多计较还在老爷子跟前说了情，但两家的关系一向不好。这一次便只向另外三家借了人才。 顾琰成为秦王妃以后也请过好些次客，对杨次雷的办事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这一次正好是在萧允封太子前夕，场面可想而知会大很多。哪怕与五对新人什么关系都找不出来，这京城的权贵也会悉数到场。席面和酒水、戏曲歌舞还有人手看来数量是差不离了。但到时候就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那么多桌，还是绕湖摆？” “这样安排会凉爽许多。” “好，先这么着吧。” 次日萧允也是早早就从宫里回来了，他也是最近累得够呛，要趁机放松一下。 午后，秦王府就开始热闹了。一开始团子还高兴的跑进跑出，“好多人哦！”到后来也习惯成自然了。 顾琰道：“今天还不算什么，明天人更多。”能到她跟前的人都算是少的了，各层级的人都有相应的人招呼。就是她这里，也有渝王妃和齐王妃、蜀王妃在帮忙张罗。至于十七公主，她是出宫来观礼纯放松的。 今天这种场面从来没有见过王府有这么多人的团子惊讶，顾琰却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秦王府占地广，就是来这么一千号人也只会是涨人气，不会有噪杂之感。她可是上辈子见识过旺季的故宫旅游的。 花烛酒刚开始，便有皇后宫中的公公来传旨，送来何皇后的赏赐。是五盆寓意开枝散叶的宝石盆栽，五名准新娘出来拜接了叩谢皇后隆恩，给宴席掀起了一场*。她们心底其实很清楚，自己能走出皇宫，还能嫁人生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托秦王妃的福。所以在顾琰之前派人询问她们愿不愿意让她借用一下她们婚礼的名义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也是难得有机会能回馈一下王妃。再说了，王妃负责一切的费用，还给她们安排了今后的住处。来再多不相干的人，又不会影响她们的婚礼正常举办。 其实不借婚礼的名义也没什么，只是前线还在打仗，而且晋王辛苦了这么多年都成了给萧允白做嫁衣，在朝的官员还有太学生们暗地里都都有些抱不平。近日来递帖子的人也多。顾琰和萧允商量了一下，就不要大张旗鼓的白什么庆功宴了。就借着这个机会热闹一下就得了。五对新人，来的亲朋好友多一些也是有的。 端娘走进来，“王妃，晋王府派人送礼来了。” 顾琰挑眉，“来的是顾瑾？” “是。” “收下吧，请她留下喝一杯花烛酒。”顾琰不太想见顾珏。但想了一下，顾瑾是作为晋王府的代表来的，她不见就成了秦王府慢待晋王府来人。 “慢着，请她进来。再把我大姐姐、九姐姐还有琇琇也叫来作陪。”这一次的婚宴，顾珏送了礼人却没有到。她是和离之人，怕人有忌讳。所以这会儿有四姐妹在，也算是趁机姐妹间私下一聚了。 “是。” 顾瑜今日挺早就来了，帮着顾琰招呼一二品的诰命夫人，整个过程都乐呵呵的。堂妹要做太子妃了，这对梁国公府、对她个人都是极大的喜讯。这会儿听说顾瑾来了，她却也没露出什么不虞来。这个时候如果对顾瑾不好，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砸拜高踩低。就是顾琰也不会多高兴的。这场夺嫡之争，胜负其实就在一页之间，当时会怎么翻转谁都不知道。如果是晋王上位，那此刻落到这种地步的就是顾琰了。 不过她知道去年发生的事，自然也不会对顾瑾多么热络。顾珂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嫁人以后是嫡次媳，也不用担什么重担。而且她不知道去年那件事，所以对顾瑾也没什么多的看法。但顾瑾是庶出，她是嫡出，所以她一向心头不是很看得起她。哪怕她如今成了晋王侧妃，态度依然是不冷不热。因为长房是和顾琰站一边的，所以柳氏和顾瑜也从来没有说过她。如今晋王在夺嫡之争中落败，她却也是态度不改，还是那般。 至于顾琇，她心底恨死顾瑾了。不过如今被三夫人花大力气调教过了，自然不会再干出和堂姐争吵的事。这种场合和堂姐吵只会让人觉得她家教有问题。而且，也容易让人误会这是顾琰的态度。 顾琰没怎么出声，态度很冷淡，场面全靠顾瑜在维持。人后她就不想装了。顾瑾做过的事，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的。晋王妃派顾瑾前来，看起来是没问题的安排。但熟知一切内情的她此举多少也有点给顾琰添堵的意味。 顾瑾也知道顾琰不会原谅她，所以顾瑜打圆场她就接着，偶尔顾珂和顾琇也说上两句。说着说着就说到顾珏和离的事汕头去了。 顾珂道：“她们母女，简直就是顾家之耻。” 顾琰抬起头来，“和离怎么是耻辱了？” 顾珂很想说和离怎么不是耻辱，想起顾琰如今的身份又忍了回去。 顾珂忙瞪一眼顾珂，“珂儿，珏儿是我们的妹妹，不能把她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而且那个女人也早不是顾家人了。”就萧戎那个家世、地位，没有顾琰的大力支持，顾珏能顺利和离得了才怪。那日顾珏派人去收回所有嫁妆，要不是有顾琰这座靠山，这能办到？无子本就是七出之一呢。 对于顾珏由嫡变庶，顾琇说不上多高兴，当然她也不会不高兴。不过想着她不能生孩子，还是多少有些同情。而且就算两个吵过架，那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因此此时肯定不会附和顾珂。一时场面就僵了下来。 顾珏看看钟漏，“我也进来小一刻钟了，姐姐府上这么多客人。咱们还是出去吧。”对于晋王的落败，顾珏心头自然是难过的。她如今在晋王府也颇有些尴尬。众人对待她的时候也难免矛盾。一方面，她的姐姐姐夫算是府上的仇人。可另一方面很多人也怕他们会清算旧账，也有些讨好于她。 ... 正文 490 宴客（2） 在座的人都是秦王府的班底或者是如今正积极向秦王府靠拢的。晋王府来了人道贺，这些人自然不会多亲热。可偏偏来的又是秦王妃的妹妹，一来还就被请进去几个姐妹私下先说了几句。众人出来的时候都是笑吟吟的，而且对外顾琰和顾瑾也没有撕破脸。甚至还有深挖过当年靖西侯府消息的人知道她们小时候关系是最亲近的，更胜过如今正在招呼众人的梁国公世子夫人许多。这样一来，倒也不好一味的让这位顾侧妃坐冷板凳。便也有人和顾瑾搭起话来。 其实顾琰作为主人把其他几个王府的客人放在这里，说起来有些失礼。不过她实在不想在人前和顾珏扮演亲密姐妹，便拉她私下去说了几句以免被人说她慢待晋王府来人。而且这个屋子里她和顾珏不在，剩下也就是渝王妃和齐王妃、燕王妃，蜀王妃四人。楚王府的人还没有来。另一些叔辈的老王妃也还没有到。这些都是亲近的，才会早早就来了准备帮忙招呼客人。 渝王妃、齐王妃、蜀王妃更是今天的半个主人，各自府里都来了不下五十人帮衬应付场面。她们自然也是卖力张罗着。顾琰走开一刻钟请她们帮忙招呼，其实是没拿她们当外人的表示。她们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至于公侯夫人那里，走了一个梁国公世子夫人，可梁国公夫人可是在的，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妨害。 齐王妃小声道：“三弟妹府上有顾侧妃，却不知七弟妹府上还有谁合适派来？”派侧妃来稍微低了半级，但那是九弟妹的妹子也就说得过去了。至于楚王府怕是就得七弟妹亲自来道贺了。虽然说今天名义上只是给五位准新娘办花烛酒，但实际上就是秦王府庆功宴的前奏。晋王妃说一声要照看承治派顾珏来能躲得掉不来添堵，楚王妃可躲不掉。她要是也敢派个侧妃来，那就是太没把顾琰这个准太子妃放在眼底了。 齐王府和晋王府、楚王府也是一贯不睦，齐王妃这话是绝对的幸灾乐祸。这种站对了队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看到对头倒霉是很赏心悦目的。 渝王妃和蜀王妃历来和顾琰走得近，听到这话只是笑笑。燕王妃的脸却是白了白。她今天是特地早早就来了的。燕王当年失欢于皇帝就是因为骂了宸妃，如今宸妃的儿子要做太子了，由不得他们一家不心惊胆战。虽然看起来萧允当初是放了他们一马，还主动替燕王求了情，赢得了一个好名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人家身份不同了啊。这才想早早地来修好。可惜看起来没什么成效，九弟妹待她依然是一贯的客气有礼却透着疏离。 说话间楚王妃到了，她也是不得不来的。当下笑着进来，“哟，妯娌间我来得最晚了。” 顾琰看几位老王妃到了站起来道：“不妨事，还没到点呢。”如今外敌当前，稳定第一。而且已经胜利了，也没有必要让人觉得她会咄咄逼人。就连顾瑾她都容了，楚王妃有什么容不下的。再说了，如今的楚王妃还用得着她亲自出马对付么。 “各位嫂嫂，几位婶子来了，你们帮我一起招呼着，把牌桌圈起来。”这几个王府其实血脉有些远了，至少比已经去了黄泉的宁王远。不过正因为近支的都没了，他们倒是显得金贵了。顾琰亲自朝皇族长夫人迎了过来，齐王妃几个也都朝相熟的婶子迎了上去。牌桌很快支起了三桌，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皇族长夫人坐在顾琰的下首，一边抹牌一边问道：“怎么没见到团子啊？”今日众人都非得推顾琰做上首，她推脱不得便坐了。 顾琰无奈的笑笑：“他想亲手点焰火，我肯定不能答应啊。只能退一步，允许他在附近楼上看着。这会儿多半就在那边呢。” “团子的胆子真是大。估计我那小孙子这会儿找他去了。吃牌——” 顾琰也是知道今晚团子身边也会围一堆人，所以他执意要在那边看着，她也只能是加派人手。肯定不能让一个小孩儿真的凑近了去看。如今的焰火安全系数可不比上辈子。好好的日子，可不能出安全事故，尤其是这些个小王孙公子。今晚会来秦王府，然后被大人交代多和团子接触的自然都是各府看好的未来继承人或者是受宠的幼子、幼孙。 今晚武英伯府只来了一个元元做代表，三夫人寡妇身份不好露面，秦茵大腹便便已经进入了预产期，顾珉伤势没有好全，折腾不了一个晚上。就是明日，也只有元元一个。所以，她这会儿来便被顾琇直接带到正房这边来露了个脸。听说团子放焰火去了，她立即表示也要去。 渝王妃道：“元元的胆子在小姑娘也是大的啊，听说就要跟着九弟妹的师弟学武了？”她是有些诧异，怎么顾三夫人的长孙女竟是个小男孩的性子。这到秦王府背上还背把桃木小剑呢。不只她好奇，在座都有些奇怪。 顾琰道：“师傅说元元根骨好，他有适宜女孩子练的一套剑法，指望不上我就要着落在元元身上了。她胆子是不小，也是因为没有多少同龄的小姑奶做玩伴，一直跟团子凑在一堆玩耍。琇琇，你带元元过去，顺道看着团子，怕那小子不听别人招呼。不能让她下楼啊。”这会儿客人已经渐渐多了，她肯定不能走开。就只有靠顾琇出面镇压团子了。 顾琇点头答应，一把抱起元元，“跟小姑姑去吧。” 当晚，送走了客人顾琰吁出一口气。招呼这么多客人，饶是有不少人帮忙也是累得慌。亏得她这些天在皇后那里被折腾，体力愈发的好了。不然，明天一天还真是撑不下来。萧允喝多了，已经被收拾利落躺大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最近战事胶着，他军政全面接手，即使有老爷子保驾护航也是累得够呛。今晚难得放松，敬酒的人多，他不小心又喝多了。 顾琰走到团子屋里去，小家伙蹦跳着闹腾了一晚上，这会儿也消停了，睡得挺好。他和元元一人一头的睡着，各自一张小被被，省得睡相不好的两人半夜抢被子。看着已经睡得很香的儿子和侄女，顾琰微微一笑，再回屋睡下。 次日是婚宴的正日子，自然是更加的热闹。 五对新人拜堂的时候，团子和元元凑到近前看着。两个小娃娃简直就是观音跟前的小金童、小玉女。让人看了恨不能抱回自己家去。再加上身份的变化，夸赞的声音就更多了。 顾琰一边留意着场上，一边敷衍着周遭说好话的人。她心头有点担心，因为团子和元元明显表示的过于热衷了。果不其然，随着赞礼官‘送入洞房——’的声音后，他们俩也跟着人走。不但他们俩，小棋儿、聂湛、乐乐还有顾玺几个也兴致勃勃的跟上去了。今天他们几个都是兴奋得不行了。 “琇琇，十七妹，把他们统统抓回来。”闹洞房什么的，少儿不宜啊。 顾琇和十七公主对视一眼，笑着上去，把领头得团子和元元截住，一人一个抱了起来，“走，前头吃酒席去。”然后看着后头的几个，“小玺，乐乐，还有聂湛你们三个大些，带个好头。” 顾玺和乐乐还有内战对视一眼，大的真是不好。每次被说最多的就是他们。他们也不过是想跟去凑个热闹嘛。探头看看，新人已经走远了。罢了，去吃酒席吧。今天的菜应该也好好吃哦。 次日八月初一，便是搬迁进东宫的吉日。大球小球也被接回了身边。元元逗着两个小表弟玩了一阵跟顾琰说道：“姑姑，我想回家了。” “这次元元就在姑姑这里多住一阵子，好不好？”昨儿来人送元元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三夫人的话，让顾琰照看元元一段时日。秦茵就快要生了，顾珉还没有好齐全。她有些忙不过来。 顾琰左哄右哄，最后答应以后送一批可爱的小马驹给元元。小丫头终于答应留下来多玩几日，帮她照顾大球小球。顾琰很是无语，就你还照顾我小儿子呢。 团子搬到新家，新鲜了几天，天天到处溜达没有淘气。可这热情也只持续了三天。第四天他就又开始逗猫惹狗了。倒是元元，因为顾琰许诺了要送她小马驹，要指明了是哪匹马的后代，每天除了逗球球，便去看她小马儿的爹，还让人抱着她去喂。倒是没让顾琰操心。她要照看刚回到身边的球球，也就没多余的精力分给这两个大的了。索性便让阿大阿二分开跟着他们，又加派了小宫女小太监跟着，确保他们不把自己玩儿出状况就行。从前在王府，顾琰不愿意用太监。但进了宫也就不好再固执己见了。便让寇公公从中挑出了一些老实本分的留下调教。寇公公如今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了。 八月初四晚上，秦茵觉得有些气闷。她上一次难产留下了阴影，便有些担忧。三夫人看她肚子滚圆、脸色煞白便打发人用武英伯府的对牌去请季太医上门。 京城里想找季太医上门替家里有孕的妻室看诊的多得很，他等闲是不会轻易动的。遇上不想去的，一概用人在宫里当值还没回来的话搪塞。这一天也是从宫里刚下值，听说只是个伯府便道：“这还需要老爷我教啊？直接回掉。”京城的权贵多得数不胜数，区区一个伯府真的是驱动不了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他的。 “老爷，你忘了武英伯是什么人么？”总管看他就要躺下，赶紧道。 “什么人？”季太医问道。然后脑子里就开始搜索起来。武英伯，很陌生的一个封号。不过最近好像听过。只是他辛苦了一日，这会儿只想躺在高床软枕上休息，一时没想起来。 “武英伯是秦王妃最亲近的堂兄啊。”如今顾琰成为准太子妃，新鲜出炉的武英伯府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季太医一拍脑门，“瞧我，竟把这茬给忘了。更衣，套马车！”既然是那家，肯定得走一趟了。上一次这位还不是武英伯，媳妇儿难产就是拿了秦王府的对牌把还在宫里当值的他给叫出来的。那会儿可是宫门都下钥了又打开的。如今更是不能怠慢了。 季太医刚要上马车，楚王府的人也到了。江氏腹痛，楚王侧妃马氏遣人来相请。 季太医略一犹豫，“这个，老夫分身乏术啊。这样，老夫让大徒弟随你回楚王府吧。”秦王妃看重的嫂子，楚王宠爱的侍妾，如今要做出选择并不难。 楚王府来人面上很有几分焦急，他完全没想到季太医就这么丢下一句话就钻进马车扬长而去，一时楞在了当场。这么多年，何曾有人敢这么对待楚王府的人啊！可是没办法，马车已经转过街角了。如果是从前就是绑他也会把人绑回去交差。不，从前季太医根本不敢这么对待楚王府。可是如今，只能是把季太医的大徒弟带走，然后打听清楚是哪一家把人给抢走了。季太医既然做出了取舍，那对方肯定是正得势的。打听清楚回去，自己的罪责也少些。唉，自家王爷站错了队，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楚王和楚王妃进门的时候正好遇上看家的马侧妃派人没请到季太医本人，只有一个徒弟抱着医箱登门。这个徒弟自然态度很好，就算是楚王如今不得势了，那也是皇子啊。 “王妃，嫔妾也是担心江氏出事，王爷又怪到王妃头上。这才派人去请季太医。没想到，晚了一步。季太医往武英伯府去了。如今只请到了他的大徒弟。”见到两个顶头上司，马侧妃忙躬身解释。 楚王脚步有些不稳，被人扶下去休息了。楚王妃听明白了原委，脸上阴晴不辩。 “既然是去晚了，那也没办法。本王妃有些累了，就不过去看了。还是劳烦妹妹张罗着，有什么赶紧来告诉一声。” “是。” 这会儿楚王妃心底很复杂，江氏和她的孩子出事，她自然是称意的。可是堂堂郡王府居然排在一个伯府后头，这里头透露出来的消息也是让人不得不深思。如今老九是腾不出手来，顾琰那个女人今天看起来对她也客客气气的。以至于其他人也不好对她不客气。可是时日长了谁知道会往什么方向变化。这一切都源于父皇的偏心。如今，老九就要当太子了，更是世人的心都朝他那边偏去了。这以后，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么？ 当晚，秦茵和江氏都是有惊无险。三夫人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让管家送疲累的季太医出门。季太医到的时候就显得很疲累，走到时候自然更加。三夫人心头有些犯思量，最近也没什么王妃待产，再加上秦茵也很害怕，她本来想和何皇后打了个招呼，让季太医在秦茵即将临盆的时候在武英伯府多留几天的。可是听说了楚王府的人只是晚到一步，就有些犹豫。可看到脸色苍白的儿媳便下定了决心。次日一大早就递牌子进宫求见何皇后。 她甚少递牌子求见，何皇后当家就让人传召。听说是想把季太医留在府里一些时日，何皇后乐得做顺水人情，一口答应下来。 三夫人随后便到东宫看孙女儿。在东宫门口就遇上团子了，他刚从外头疯玩了一阵回来。 “三外祖母” 三夫人道：“团子，元元没跟你一块儿么？” 团子吸吸鼻子，“臭烘烘，喂马，我带路。”元元每天都要去喂马，他嫌马臭，不乐意一块儿去。不过给一向待他亲厚的三外祖母带路到门口，他还是乐意的。 “好，你给三外祖母带路。”听说孙女儿喂马去了，三夫人额角抽抽了一下。她也知道顾琰顾不过来那么多，而且元元本来就是个假小子。本来她是想把元元搁老宅的，可太夫人年事已高，而长房最近看三房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一回来就去把怀孕的儿媳妇稳妥的接了回府。这会儿也不想送孙女儿过去。便还是把她寄放在了东宫。 走到马厩门口，团子就准备扬声招呼元元，却见三夫人做了个‘噤声’。方才小宫女已经告诉她了，小姑娘惦记着当姐姐想回家，是好不容易才被顾琰哄着留下的。如果看到自己来看她，肯定会闹着一起回去。她还是在旁边悄悄看看就好了。 团子摸摸自己的小双下巴，三外祖母和四舅舅快有方方就不要元元了？这是把元元送给他娘了？那感情好啊，娘说他们家就只有三个臭小子，没有小姑娘。现在这不是就有了。哼，他才不臭呢，他香喷喷的。元元喂了马回去才是臭的。 ... 正文 491 受封（1） 心头打着小算盘，团子安安静静在旁边站着，陪着看了一小会儿，就被三夫人牵着回正殿。 “这么热的天，团子上哪儿去了？” 团子拉拉身上的小褂，“玩水。”他嫌东宫的湖不够大，这是刚从御苑池回来。可是那边石栏高高的他爬不上去，也没人敢抱他，都害怕的跪在地上，他就玩不了跳水了。 顾琰已经听说三夫人来了，被团子带着去马厩那边看元元去了。她这会儿正让人把球球放到湖上的小船里，亲自操了桨划动。这是要不动声色的诱惑团子别老往东宫外跑，这东宫里也是可以很好玩的。 球球各自坐在一个圈椅上，身体都被圈着，就两只胖嘟嘟的胳膊和两条同样胖嘟嘟腿晃动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对当前这种树荫下清风徐来，小船慢慢在近岸处绕圈的待遇十分满意。 三夫人牵着团子走到树荫下，看顾琰如此悠闲不由道：“你不是要在皇后那里学规矩么？” 顾琰把小船往她跟前划去，“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我这也是忙里偷闲。三伯母，四嫂如何了？” 三夫人蹙眉，“昨晚腹痛，我还以为要生了。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好在季太医到的及时。这不，我今儿进宫就是请了懿旨，这段时日就让季太医留在武英伯府，哪儿都不用去。” 如今顾琰还没有正式受封，身边第一女官又是齐娘子，暂时还没人说她跟三夫人这么你你我我的对话有什么不妥。她也就乐得自在。闻言道：“这样啊，苹果，拿一些东西去赏季太医。说是本王妃谢他的尽心。”小船上此时只有顾琰和球球，但旁边却有几艘同样的小船坐着伺候和警戒的人。 苹果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顾琰从秦王府的库房带了不少好东西进东宫。针对季太医的爱好挑上两样遣人送去就好。这事好办。 团子看顾琰把船划了过来，招手道：“娘，上去。” 顾琰用桨稳住船身，“慢慢跨过来，不许挑。” 三夫人扶着团子跨上船，“我走了，你四嫂随时可能发作。元元还是继续搁你这儿。”喂马什么的，先这样吧。到五岁了再教她大家闺秀的规矩把性子扳过来。不然身为女子，一辈子都没什么自在日子。不过想想元元要跟着朗月习武了，她还是有点心塞。这么下去，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儿啊？ 顾琰点点头，遣刚养好伤回来当值的齐娘子送出去。她看团子想朝自己这边过来便道：“你和两个弟弟坐一边。” “和娘一边。”团子不肯。 “那船会变成跷跷板，咱们四个都要翻到船去去了。”其实不至于，但是顾琰希望三兄弟多亲近些。 团子站在原地想了想跷跷板，嗯，大球小球坐一块儿都不能把他跷起来，再加上娘是不行。这才坐到大球身边的位置去。大球小球都转头看他。团子拍拍胸口，“大哥”。他每次见到大球小球都会这么自我介绍。久而久之，听到顾琰说‘大哥’他们也会有反应。这会儿也露出仅有的两三颗小牙朝团子乐呵。 顾琰用桨在岸边的石头上用力一戳，又开始慢慢划动。其实团子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到了东宫，娘闲暇的时候都陪着弟弟。所以他才要时不时的往外头跑，想让顾琰去找他。顾琰可没工夫成天找他，便想出了划船这招。只要团子喜欢上这个活动，又可以安分一阵子了。 看三个儿子由大到小排排坐，顾琰脸上笑容加深。不过，团子坐没一会儿就开始坐不住了，“娘，我要划。” 顾琰道：“你都不会，回头把弟弟们弄水里去了。”回头三个儿子落水，她可只有两只手救不过来。 “我学。” “等弟弟们午睡去了再说。” 团子盯着大球小球，嘴里开始哼唱，“月儿明，月儿静，啦啦啦啦啦啦……”后头他不记得歌词，就记得调子。大球小球只以为他在跟他们说话，依依哦哦的回应。 顾琰失笑，“这会儿风正好，靠岸边的地方有树荫遮着也不热。他们本来都要睡着的了。结果看到你就兴奋起来。如今你还唱歌，他们就更睡不着了。”这催眠曲也得分是谁唱啊。团子这种唱法，再加上两眼圆睁的盯着，不是催眠是提神啊。 “那怎么办？” “你安分坐着不出声，他们再坐半圈肯定小脑袋就会一点一点的了。” 这么一说，团子便不唱了，在位置上装木头人。大球小球看他没动静了，便也不再看他。果然，顾琰又划了半圈，来小家伙就开始犯困了。至于团子，他每天都精力过剩，午觉顾琰压着他睡过，可他就是睡不着也没办法。他看着大球小球眼皮开始耷拉，脸上露出喜色，差点笑出声来又赶紧用小胖手把嘴巴捂住。可不能把他们又弄精神了。娘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去祖母那边学规矩了。 顾琰再次把船划到岸边，将已经快睡着的大球小球递给他们的乳母抱回去睡。团子候着人走远了，这才道：“娘，教我。” “好，你坐过来。慢慢走，不要怕，娘稳着船呢。” 团子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才不怕呢，有什么好怕的？ 顾琰心道，是，跟一个以跳水为乐子的小家伙说不要害怕落水是没必要。等团子稳稳当当的移过来坐下，她就把着他的小手教他怎么控制力道和方向。教了一会儿，团子自觉已经学会了，便挣脱顾琰的手要自己划。本来就是为了引诱团子爱上这项活动，这桨上就专门有给他放小手使力的手柄。顾琰把桨交给他，往后仰躺在软垫上，“娘睡会儿，你随便划吧。别把娘弄进湖里等会儿还要换衣服擦头发就行。”以团子的力道，掌握了要领大概能划动几下，不过多半是原地打转。要弄翻船却是不大容易的。 团子兴奋又认真的点点头，用力学着顾琰的样子划动。他出力不均匀，果然船艰难的往前动了一下，就开始歪方向。一旁船上的阿大阿二便比着手势，小声的跟他讲该怎么用力。团子看他们两个一人拿了一只小桨，配合无比默契的样子悟了，他一个人力气不够。元元呢，赶紧把她叫来。他朝阿大道：“把元元找来。” 阿大点点头，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小公公，劳你去把表小姐请来。” 元元也是个爱玩的，听说团子找她一起划船，立马就来了。然后，问题出来了，顾琰真的睡着了，很放心的把一切就交给憋着吃奶的劲儿还是只能让船稍微乱动一下下的团子。元元到了，团子可没法靠岸接她上船。两人只能干瞪眼。 阿大阿二赶紧朝河边划来，接了元元上船把她送到顾琰和团子的船上去。其实他俩也是刚学的，不过有六岁了又在学武，手上肯定还是有把子小力气的。再加上双胞胎心意相通，两人一人掌控一个桨，划起来就显得轻松写意了。 元元一上去，团子就拉她坐下，比划着道：“我们，像他们，我教你！” 元元不愧是和团子从包尿布开始玩的，听到‘我教你’立马撇了撇嘴，完全不觉得他靠谱。她指指阿大阿二，“我跟他们学。”说完招手让阿大阿二再划过来接她。 阿大阿二便又划了过来，团子见元元被阿大扶着跨到那边小船上，赶紧道：“等等我。”他也去了阿大阿二船上。 顾琰微微掀了掀眼皮，看阿大阿二带着团子和元元玩得很好，手把手的教他们划船便坐起来自己慢慢靠了岸。她又得去皇后那里上课了。明日就是萧允受封太子的正日子，不过场面上没她什么事儿。也没去三个儿子什么事儿，团子本来有机会参与露个脸的，不过他视为受罪，皇帝也就不再压着他学了。 当晚萧允挺早就从政事堂回来了，说是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他一进正殿就看到团子和元元都在甩胳膊，大球小球脸上带着笑看着，疑似嘲笑。 “这是怎么了，胳膊酸？” 团子抬起头，苦着脸道：“爹，划船累了。”说完跑过来讨抱。 元元唤了声‘姑父’，继续在原地挥动她的胳膊。 萧允一手抱上团子，一手牵着元元走到顾琰身边坐下，“今天带他们划船了？”萧允一直蛮喜欢元元，觉得顾琰小时候如果被娇宠着长大想必就是这个样儿的。这一次顾珉又救了老爷子的命，他自然对元元愈发的好起来。 顾琰也没多精神，她才从皇后那边回来一会儿，有些累便靠坐在大迎枕上。旁边大球小球倒是睡饱了挺精神的。 “嗯，团子老是出门溜达都不着家，今天下午懒得没出去逛。” “哦，那学会了么？”萧允颇感兴趣的问道。 团子捏捏小胖手，“嗯，船动了。” “不是原地打转吧？”萧允嗤笑一声道。 元元道：“后来好了。” “哦，那还不错。”萧允俯身将大球小球抱到腿上，一只腿上搁一个。 顾琰笑道：“团子跟元元今下午吵了一架，到后来同心协力才终于都学会了。”开始配合怎么都不行，两下就在船上吵起来了，互相抱怨。不过，终究是关系与旁人不同，吵了很快又和好。阿大阿二又教得耐心，这才最终学会了。不过始终就只能划上几桨就停摆。俩小家伙不服气，总是歇会儿再划，最后还真是划完了大半圈。就搞得这会儿两人都有点发酸了。 说话间，齐娘子带着阿大阿二进来，身后的宫女手里还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药水。这是找王太医配的。团子和元元看了脸色一变，想跑又知道跑不掉，只得苦着脸由阿大阿二动手给热敷。团子还嘟囔，球球就好了，以后很好学划船。 顾琰失笑，“是因为你和元元性子都要强，一开始谁都不听谁，自顾自乱来。以后你会跟许多人合作，什么性子的人都会接触到呢。”一边看团子跟元元都想甩开阿大阿二，元元还直接嚷嚷起来，“好烫好烫！” “都给我忍着，你们怕烫难道阿大阿二不怕啊？是你们连累了他们。好了，热敷过要是还是挺累，就到温泉池子去泡着解乏。记得把贴身小衣服穿好。”东宫有一点明显比秦王府好，那就是引了温泉。这宫里也只有皇帝、皇后住的地方还有东宫有这待遇。这回顾琰就不用为了泡个舒服改造浴室了。只弄了个比较精心的淋浴设备就是。 萧允笑道：“琰儿，我们也去大池子一起泡泡？泡了让人给捏捏。”元元和团子去的是小池子，隔壁还有大池子。 顾琰想了想，“好。” 至于球球，就搁在两个装水果的木鸭子果盘上，让他们自得其乐的玩水。只要别让他们把自己弄翻了就成。这两只还不能像团子跟元元那么闹腾，放在这边无妨。 泡在汤池子里，顾琰给三父子各叠了张白毛巾放头顶。 萧允道：“这是干嘛？” “免得跑了元气。” “噗——你看，球球都不乐意。”大球小球都在伸手试图把毛巾扯掉。如是几次，还真让他们得逞了。萧允便也大笑着把头顶上的拿下来，“元气这东西，不会轻易跑掉的。” 泡了一会儿，顾琰忍不住小声问道：“明天，晋王参加么？” 萧允过了一会儿才道：“他这大半月都没有出过府门，也没有见过什么人。不过，国师去了两次，都是去替承治看身体。” 顾琰心道，老爷子还真是会找人。明晖本来就是晋王的救命恩人，这次又帮他调理承治的身体。这其实也是在施压啊。看来晋王明天是会出席的了。自己失败了还得看着对手被加冕，明天得场面肯定很给他添堵。可是，没办法啊，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为了什么都是得俯首称臣了。 萧允伸手把顾琰精致的下巴抬起来，“我不会对三哥怎样，你也不会对他的妻儿怎样。但如果是咱门败了，不说三嫂就是贵妃都不会留手。”所以，如今这样是最好的了。 顾琰看看咯咯笑着，用手抱住木鸭子脖子，小脚丫不住拨弄水的大球小球，再想想隔壁肯定在和元元闹腾的团子，点点头，“嗯，我知道。” 当晚，顾琰先去看过并头睡着的大球小球，又到团子的屋去。元元已经睡了，团子还没有睡着似乎在想什么，看到顾琰他就坐了起来，招手让她俯下去，然后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娘，舅舅不要，元元了？” “瞎说，元元只是在咱们这儿玩一段时日。你可别当着她面讲啊。” 团子有点失望的样子，“哦。” “睡吧。明天可是你爹的好日子，咱们一起送他离开。” 团子懵懵懂懂的道：“嗯。”躺下去合上眼。顾琰给他拉好被子，这才回到屋里。 萧允已经上床了，看到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快上来！前些日子冷落你了，我今晚都给你补上。” 顾琰嗔他一眼，“去你的！早些睡吧，看明儿起晚了。” “嘿嘿，睡不着啊。我这会儿还是有点激动的。” 顾琰刚躺上去，萧允就伸手将屋里的烛火都扇灭了，拉了她入怀。接下来自然是一夜*，不必细言。 次日起来的时候，齐娘子禀告道：“王爷，王妃，武英伯夫人一个时辰前又添了一位千金。” 秦茵昨天入夜就发作了，这一次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而且又是二胎。所以等到顾琰一觉醒来便知道自己又添了一个侄女。她心头只道万幸，幸好四哥捡回了一条命。不然三房就真的只剩妇孺了。三伯母应该会失望，但是经历过儿子险些回不来的打击，只是暂时没有孙子，四嫂又不是不能生，四哥没事儿，他们早早晚晚能给三伯母添个孙子的。 这会儿顾琰正在给萧允穿繁复的太子祭天的礼服。因为之前尚衣局送来，两人就演练过两回了，所以倒是不太麻烦。本来这事儿有专人做的，可是萧允抓了顾琰的壮丁，一定要她替自己穿。还说以后她受封太子妃的时候还给她。顾琰便只能将礼服、绶带、饰物……最后到冠冕。这些的顺序好好记了一下。别说，这么操作下来，还有点累人呢。亏得如今是夏天，要是冬天，礼服就更得多几层了。 萧允道：“唉，又是闺女啊。”话中不无得意。谁能有他福气好啊，三年抱三，还都是带把的。 顾琰瞪他一眼，“闺女有闺女的好。” “是是是，我如今就等着你给我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小闺女了。” 顾琰道：“如今这三个我都捯饬不利索了，再添一个还得了。还是再缓缓吧。”说完站开去看着意妆扮过后愈发玉树临风的萧允，眼中有着赞叹。 萧允看她看得有些愣怔，凑到她耳边道：“昨晚没喂饱你？成，等我行完仪式回来咱们再庆祝一把。” 顾琰看到三个儿子都被打理好送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带着他们一起将萧允送到东宫门口，看他坐上太子的车撵意气风发的朝她们四母子挥手，然后离开。 正文 492 受封（2） 萧允一步一步的走上祭坛，眼角余光瞥到肃立两旁的文武百官、勋贵宗室，直到最上方的诸皇子他的兄弟们。他受封太子，晋王作为亲王正在众人之巅，躬身立着。上方目前唯有身着天子大礼服的皇帝。 萧允脚步轻微的从晋王面前经过，就将身后的臣工、兄弟统统抛下了。然后腰背挺直，跪在了皇帝身前。皇帝头戴旒冕，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背对众人展开祭天的文书朗声诵。，骈四俪六的文章做得相当华丽，想来是出自翰林院哪位大才子的手笔。祭坛上的气氛庄重肃穆！ 萧允却是没怎么听进去，那些溢美之词说得仿佛是他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直到看到皇帝也跪拜下来，他才开始跟着叩头…… 整个仪式在礼乐声中显得冗长而繁复。虽然是一大清早但太阳已经很烈，哪怕有黄罗盖伞遮着也是很热。他看到汗珠几颗几颗的从老头子额上落下，不由得有些担心。便对国师所在的方位微微侧目，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才稍微放下心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仪式终于结束。明晖上前扶住皇帝，“皇上，先到那边歇歇。” 萧允也跟了上去，走到渝王跟前停下脚步，“五哥，让众人散了吧。” “是，殿下。” 萧允微微一愣，心头感觉有点奇怪。没错，从此时此刻起，他就是天朝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了，是半君。他的这些兄弟和他也有了君臣分际这道天堑。正式的见礼都需要二跪六叩。 看到晋王沉默着往台阶下方走，萧允道：“三哥的身体好些了么？” 晋王停住，躬身道：“臣，时好时坏。幸而今日精神还不赖。不过既然父皇都能撑下来，臣没有撑不下来的道理。” “得闲我去看三哥。”萧允说了这一句就朝皇帝和明晖去的侧殿方向追去。这种时候，如果晋王继续心平气和的辅佐他，那才是有问题呢。告病韬光养晦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入得屋内，刘方已经替皇帝宽去了大礼服，正在脱靴。明晖坐在椅子上伸手给他搭脉，见萧允盯着自己便道：“皇上没有大碍，歇一会儿就好。” 萧允点点头，“今儿让父皇受累了。” 皇帝闭目不语，一会儿睁开眼道：“以后别让老子再受累就成了。准备回宫！” 明晖道：“回去也没什么急事，左右还有太子监国呢。不如等太阳落山再动身。”庆贺国有储君的宫宴在晚上，所以迟一些回去也无妨。 皇帝想了想：“也好！” 萧允道：“那儿臣就先走一步。” 方才让众人散了也只是散到阴凉的地方，皇帝跟太子都还在这边呢，肯定得等着。而且那些王爷们除了是儿还是臣，还得关心一下老父的身体才行。 萧允出来说了两句，皇帝身体没有大碍，就是累着了需要多休息一阵。又点了一些人留下，然后他就带着其他人回宫了。今天还有日常政务、军务需要及时处理的。 东宫这会儿也挺热闹，几位王妃、老王妃都来恭贺顾琰了。 一早团子听说又得了个表妹，嘟囔道：“不是方方。” 元元道：“会有的。”她又跟顾琰申请了一次回家，她要看小妹妹。这回顾琰答应了，让她等着一会儿派人送她回去。顾琰有礼物要送给新出生的小侄女。她一开始让齐娘子准备的物件就是男女双份的，如今送去女娃娃的那一份就好了。顾琰知道三伯母还是难免会失望，想了想铺开宣纸写下‘阮阮’二字。然后对齐娘子道：“这是我送给小侄女的小名。” 齐娘子等墨迹干了便收起来，然后牵着做了姐姐的元元往外走，把她交给代表东宫送去贺礼的雪梨。这会儿东宫客人众多，齐娘子还得帮着照应。就连团子，都被顾琰留下招呼一众小皇孙一起玩儿。等一会儿到晚上太极殿上还会有庆贺的宴席。因为在打仗，范围就小了些。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参与。中午的时候，东宫也有一场小宴。就是这些近支的兄弟叔伯以及其女眷儿女。顾琰许诺了到时候会带团子去看小表妹洗三，又说大球小球都帮不上忙，只有靠团子了，他这才没有闹着要跟元元一起去。 今天东宫有一个特殊的小客人——晋王嫡子承治。他已经一岁多了，正式的场合也该露露脸。何况东宫还有团子三兄弟在。他要是再不露脸，外头该传他病得快不行了。这会儿大家看着，也就是显得瘦弱些，一看就先天不足。但后天显然养得很精心，倒不是风吹吹就要倒的样子。今日，晋王妃与顾瑾都来了。晋王妃的气色很不好，可今日她再不能回避，只能亲自来道贺。 顾琰牵了团子过去告诉他，“看，这是承治弟弟。” 团子乐了，“橙子？” “是承治。”顾琰无奈的道。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要搞怪。 “哦，橙子弟弟。”团子含糊不清的念着，伸手摸摸承治的小手。然后他看到了顾瑾，高兴的喊：“十四姨” 顾瑾点点头，“团子” 团子惊讶的指着小承治问顾瑾道：“你的，儿子？” 周遭的声音一下子就停顿了，都不由得看向了承治以及晋王妃、顾瑾。这实在是一桩悬案，由不得众人不好奇！ 虽然团子极有可能一个不小心真相了，但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顾琰俯身道：“团子你忘了，十四姨生的是承曦妹妹哦。承治弟弟是你三伯母的。” 团子挠挠头，想了想点头，“哦，我忘了。”又问顾瑾，“怎么，不带来？”他还没见过承曦妹妹呢。嘻嘻，从爹那边算是妹妹，从娘那边算也是妹妹。那比其它的妹妹就要亲一些哦。怎么可以不带来给他看呢？ 顾瑾道：“团子想见妹妹啊，那十四姨下次找机会带来。”今儿来的都是嫡出的，承曦不够格。 团子用力点头，“嗯。”说着又伸手牵承治，“喊哥哥，带你玩。”除了小师叔，终于有个比他小的了。小师叔是长辈，得尊敬。还是弟弟比较好玩，嘻嘻。 承治是真正的长于妇人之手，不过平日他是极喜欢和晋王呆在一块儿的。这会儿看到高高壮壮的小堂哥，有点羞涩的咬了咬曲起的手指节，偷眼朝团子看去。 团子道：“橙子，不能咬，手手，脏！拿出来，哥哥，带你玩！” 承治想了想，把手指节从嘴里拿出来。团子看他没有别手绢在衣襟上，便掏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了擦手。这活儿他经常干算是熟练工，因为大球小球经常流口水。当然，一开始他可没有这么温柔，直接团起大球脖子上的围兜兜把嘴堵住省得他总流口水。被顾琰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才学会了给弟弟擦口水。 燕王妃道：“哎呀，我们团子还真有哥哥的样子。” 团子咧嘴笑笑，一副你说得对极了的样子。他擦过承治的手，就拉着他到旁边玩耍去了。承治倒也肯跟着他走。团子时常牵小棋儿，也知道矮一些的腿短一点，走得慢，要放慢速度等着。两人手拉手往外走的背影很是和谐。 顾琰和晋王妃不小心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招呼人跟上去。 “九弟妹，把球球抱出来吧。”蜀王妃特别眼热顾琰的双胞胎儿子，看团子也走开了便提出了要求。一群女人在一处，还是逗着娃娃最好玩。不然，说话都要多费心思，怪累的。 顾琰点头，“苹果，去看看。如果二公子三公子吃好了，就把他们抱出来。” 大球小球差不多八个半月了，和团子一样肉呼呼的。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他那会儿小，长大些就看不大出来了。他们被抱出来，一看到顾琰就咿咿呀呀的朝她伸手。 蜀王妃和渝王妃都伸了手去接，最后一人抱了一个，大球小球盯着她们看看，倒也不排斥。今天在场的女人穿得都很华丽，尤以顾琰为最。小哥俩就挨个盯着她们的衣服看，看得很专注。 东宫的宴席只是小宴，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热闹。顾珉也带着元元进宫了。武英伯在今晚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虽然离龙椅稍远了些。可是他要是不来，顾家就连个代表都没有了。那样，实在是很扫顾琰的面子。所以，虽然还没有好完全但是行动无碍，他也就来了。 不少人恭喜他又喜得千金，说是先弄瓦再弄璋。不过，要不是秦茵是三夫人嫡亲的侄女，这会儿大概就有人想把庶女、侄女许给他做二夫人了。准太子妃最看重的堂兄，救了皇帝一命新受封的武英伯，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娶个二房生儿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至于把元元又带进宫来了，是因为今晚他们几个小家伙在洛阳排的节目终于要上了。说起来元元可是女主角啊。这会儿一到便被团子和乐乐、小棋儿几个拉去东宫最后排练去了。 萧允的位置自然是越过众兄弟高高在上，就在皇帝的手边退后一步的位置。顾琰带着三个儿子一起陪在他身旁。如今众人还是称顾琰‘王妃’，因为她的册封礼是定在半月后。不过，太子其实也是王，所以这个称呼倒没什么不妥。皇帝的精气神这会儿也养回来了，身边只有何皇后和淑妃一左一右的陪着。他看着旁边三个胖乎乎的孙子，忍不住微笑。大球小球坐在圈椅里听着场上的乐舞声不住的手舞足蹈。顾琰只得安排了阿大和阿二扶着圈椅，省得他们坐翻了。众人看到两对双胞胎都纷纷露出笑意。 团子在扳着指头数到第几个节目了，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七个。到第五个的时候，他就站了起来，“娘，我进去了。” “去吧，好好准备。别怯场哦！” “才不会呢！”怯场是什么东西，团子根本就不懂，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大球小球看他走开了，伸手指着他的背影呀呀的叫。俩小子下午睡得饱饱的，这会儿也忒精神。顾琰就是为了让他们也看到团子等人的表演。至于其他的看不看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们只要来露个脸，展现出东宫人丁兴旺的一面就够了。如此，那些大臣也少了个拿子嗣不广说事儿的理由。 阿大阿二是群众演员，也跟着团子走开，换了两个小太监来扶着小圈椅。大球小球这会儿也没那么兴奋了，舒服的靠到靠背上。 轮到第七个节目了，团子穿着轻巧透气的小铠甲第一个上场，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被阿大阿二等人扮演的秦王府家将簇拥着，临危受命奔赴镇东军营。 顾珉虽然离得远，只听得到鼓身听不到团子背台词却也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能听到团子那发电报一般的台词声的皇帝、萧允等人也是失笑。团子很有台风，理都不理他们径直演下去。 然后是元元上场，手里还抱了了布偶娃娃，正是‘团子’，她摇着手道：“要小心——” 何皇后一下子没忍住，以袖掩面大笑出声。这出戏后来一直没演给帝后看过，就是为了追求此时的场面效果。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也在一旁笑得不行。 再然后，元元进去换了一身和团子同款的铠甲又出来，这个时候场面上已经是一片乱象。一群扮演洛阳灾民的小演员上场，做冲击状。元元朝着皇帝坐的方向跪拜，奶声奶气地道：“儿臣领命！”这是受命镇守行宫，平定洛阳局面。 顾琰也笑了出来。大球小球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哥哥和小姐在上头，还是高兴的去拍圈椅。皇帝也笑出声来，“有板有眼的啊！” 就连常年没有笑容的淑妃，这会儿也是嘴角上翘。 再然后，是以战报形式引出西线作战的乐乐。他一出来，就是手按长剑的造型。活脱脱一个小‘孙小丁’。大公主和汪翎羽也是笑得不行了，坐都坐不稳当。 小棋儿手持羽毛扇，站在乐乐旁边，羽扇清点，状似在指点场中的排兵布阵，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没台词，只需要摆出这个范儿就行。然后乐乐有一句台词，“好！军师所言甚合我意！” 又到团子了，他吃了败仗，摆出一副‘胜负乃兵家常事，最后的胜利肯定是老子的’臭屁样。旁边还有人在大声解读剧情，以便众人理解。这会儿便说到镇东军几十年都没有什么仗打，比起镇西军的军事素养低了不少。如今是秦王在以战养战。 团子那臭屁样让皇帝差点把泪水都笑了出来，萧允以手掩面，却也是忍不住的笑。 洛阳这边，元元十分焦虑的样子，这是到皇帝失踪了。然后便是以身诱敌，团子则是在旁边做骑马赶路状。这出戏，后来顾琰也动手修改过。融入了很多后世的舞台艺术，就譬如团子骑马的动作。而代表洛阳军营的道具小城墙上则挂出了‘免战’牌。 末了，是皇帝终于被找回来，团子回返军营，这一次是大获胜利扬眉吐气…… 最后，团子、元元、乐乐、小棋儿还有阿大阿二以及小群众演员牵着手出来鞠躬谢幕。先朝着帝后的方向鞠躬，然后又转过来对着群臣的方向。 皇帝大笑道：“好、好、好！统统有赏！” 团子等人谢过赏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一坐下就仰起头看顾琰，满脸‘表扬我吧’。 顾琰点头道：“嗯，真的很不错！进步很大！不枉排练了这么多场。” 团子咧嘴笑开，他身旁坐着元元。小姑娘觉得她爹的位置太远了，便挨着姑姑这边坐了。团子左右看看，看到承治正看着他，便朝他挥挥手喊道：“橙子——” 晋王的位置离东宫的位置自然也是不远的。他听到这声‘橙子’微微挑眉，然后就见到一向内向的小儿子也伸出手挥了挥回应团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晋王妃为此心头有些发堵。当年萧允就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让王爷一直对他不设防，在废太子和齐王相继落马之后突然蹿了出来。哼，如今儿子辈又来这套。 顾琰道：“都说是承治了，你别乱叫。”一边歉然向晋王夫妻微微躬身。 “我是团子，他是橙子，有什么不对嘛。”团子嘟囔道。 晋王笑道：“不妨事，团子爱怎么叫随他好了。” ... 正文 493 洗三 自从顾琰一家子搬到东宫，这皇宫里便多了一道风景线。每日一早一晚能看到顾琰带着三个儿子往返于紫檀精舍与皇后宫中，代替忙得不可开交的萧允进行晨昏定省。 一般是顾琰牵着团子走前头，阿大阿二推着球球的摇摇车跟在后头，然后再有女官、宫女、太监跟着。浩浩荡荡的，颇有气势。皇帝和何皇后都很稀罕三个胖孙子。先去皇帝那里，然后到皇后宫中。只是，到皇后宫中的时候往往人就不齐了。不过，通常是团子被留下，球球离了顾琰跟前要哭闹的。团子有时候也惦记着去何皇后那里看娘和小姑姑分别被管礼仪的女官折腾，他便也要跟着走。打着‘还要去看祖母’的旗号。 说到看祖母，至今宸妃那幅画像还在团子床头挂着呢。一直从洛阳带到了东宫。 顾琰这个做法，帝后都是很受用的，尤其是何皇后。对她来说，和萧允、顾琰的关系处得越好，今后的保障也越多。不管是不是完全出自真心，但这个孝字肯做出来就是好的。而对顾琰来说，这么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她能得个很好得名声。所付出得不过是一早一晚带着儿子们在宫里按固定路线遛弯而已。到了地方也不用她多做什么，三个儿子就能把帝后哄得很开心了。 八月初八，是阮阮洗三的日子。顾琰预备如常先带着儿子们到紫檀精舍，再到皇后宫中。何皇后这儿是已经请过假了的。 到了紫檀精舍，皇帝让刘方拿了一个匣子出来，说是给阮阮洗三的礼物。明晖自然也拿了一份礼物。这都是要托顾琰带去的，都不打算明面上给。 对皇帝来说，三夫人从来就不希望他给予过度关照。而顾珉立了功，也赏了武英伯的爵位这就够了。再过了，对其他牺牲的侍卫就不公了。这一次洛阳牺牲的侍卫也都得了追封、赐金。家人也有所安顿。而明晖，他是顾大姑儿子这件事始终只能是不公诸于众的。 明晖把小棋儿也带了，他听说元元添了个妹妹，也想去看热闹。不过这会儿他看顾琰带着三个儿子不由问道：“大球小球你也要带去？” 顾琰道：“他们一会儿看不到我就要哭的。再说，老太太也想见见他们。”老太太发了话，武英伯府二姑娘洗三，这是整个顾家的大事。柳氏和儿媳都被遣去帮忙张罗，招呼客人。老太太自己也是要去露个面的。不管怎么说，总是顾家的儿孙终于又有了个爵位。至少，初六的宫宴上顾琰娘家还是有人列席了。有时候顾琰都想，老爷子封四哥一个爵位，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多少有个娘家人能登堂入室？要不然，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小棋儿在顾琰跟前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当即就和团子跑到了一起，预备跟着出宫去了。 顾琰道：“没事儿的，我带到人多着呢。” 明晖想了想也是，这也算是去给顾珉撑场子，而且准太子妃带少了人出门也不成的。 “那回头你把他送回去，不用带回宫了。臻宁已经不咳嗽了。” “哦，好的。” 皇帝在旁边逗团子和小棋儿，他一本正经的道：“阮阮比元元多两只耳朵。” 团子和小棋儿都愕然张大嘴，那、那阮阮岂不是有四个耳朵？怎么长啊？前后左右么？ 皇帝拿过笔，先写下‘元元’，“这就是元元的名字。”然后添上两个左包耳，“加上两个耳朵，这就是阮阮的名字了。” 团子凑到宣纸上吹了吹，把墨迹吹干，然后伸出两只手把两个左包耳遮住，念道：“元元”。放开手，再念道：“阮阮”。然后一副恍悟的样子。小棋儿在旁边也看明白了。至少能看到左包耳，真的很想耳朵。然后元元的名字也不复杂。就说嘛，怎么可能长四只耳朵。 皇帝对顾琰道：“既然要出门，就早些去皇后那里吧。”对顾琰对何皇后表示出来的尊重，他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个女人，很好的尽到了皇后的责任。就连他这样除了对卿儿，对旁人都冷心冷肺的人多少都有些过意不去。只要她将来安分守己，他会交代允儿予她和她的家族一世安富尊荣。不过，何二例外。 那个家伙，一开始觊觎贵妃，后来还使出那样的龌龊的手段。当然，他是过了很多年才知道的。这样的事，贵妃自然是瞒得死死的，不敢让他知晓。留着那个人，其实是打算让晋王泄愤。没想到他被那些好名声绑住了手脚，迟迟没有动手。又或者是担心当年冷宫的事情因此泄露。大概是打算等到尘埃落定再动手。 是把这个人留着以后然老三或者允儿动手，还是自己干脆先将他除了？皇帝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最后决定撇开此事不想了。这么个渣滓，还不值得他多费心思。就留着让哪个儿子动手好了。只是，到时候须得给皇后留几分脸面。而且此事若是宣扬开去，也是皇家没有脸面。 顾琰躬身道：“是。” 大球小球挺纳闷的，就走了？往天可都要呆一阵呢。俩小家伙抬头把顾琰望着。 皇帝看他们小脸上有疑惑，笑道：“是不是舍不得皇爷爷啊？” 团子代答道：“是，皇爷爷。”不过再舍不得，今天还是要去的。好久都没有出宫玩过了。而且，他也没有见过阮阮。 皇帝捏捏团子的鼻子，“去吧，早些回来。” 小棋儿对着皇帝挥挥手，“师伯”。这是道再见，皇帝笑着也对他挥挥手。 顾琰牵着团子和小棋儿出去，大球小球也被推出去。到何皇后那里打了个招呼，皇后也是送了一份礼让带去，同样让他们四母子早去早回。 十七公主艳羡的看着，何皇后道：“小十七，又想跟去观礼啊？” 十七公主当然想啊，可是知道去不了，嘴上便乖巧的道：“儿臣不去。” 何皇后道：“等以后嫁了人就自在了，整个公主府你最大，驸马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的。” 十七公主脸上显出羞涩，“母后——” 团子嘿嘿笑道：“脸红红！” 两边都请过安了，顾琰便带着几个小孩坐上大马车往武英伯府去。武英伯府的门庭已经改建了，比之前的大门气派了不少。 顾琰自然是一到就被当做最最贵的客人迎了进去。府里的人听说她到了，纷纷出迎。今儿来的人可着实不少，几乎前些天在秦王府和喜酒的人都来了。好在这个情况也是在预料之中，倒不至于临时慌乱。三夫人和柳氏婆媳都是掌管过中馈的人，又有顾瑜相帮，场面也是弄得很气派。 秦茵一开始也是挺担心，这会儿坐着月子也忍不住道：“我们阮阮真是个有福气的。”谁家儿媳妇一连生了两个闺女，还能这么受重视啊。是这丫头赶对了时候，赶在她姑父封太子的时候降世。不过，她也是得尽快调好好身体，预备拼第三胎才是。 不过，秦茵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倒是没什么人认为顾琰有生子秘方了。真要有，还能不告诉最亲近的嫂子么？看来这位准太子妃在子嗣上是真的得天庇佑啊。 顾琰看到迎出来的人里齐王妃、渝王妃等人也赫然在列，就连晋王妃也在。晋王妃可以说是因为和秦家的关系来的，其他人自然就是看在顾琰的面子上了。 顾琰还没有受封，这些妯娌就不用拜她。她对着一众诰命道：“大家伙都起来吧。今日不分大小都是来做客的。侄女儿在哪儿呢？” 元元跟在长乐身边，闻声道：“我在这里，姑姑。” “嗯，元元在这里。带姑姑去将阮阮吧。” “好！” 大球和小球坐在摇摇车里，被人连人带车稳妥的抬过门槛，看到顾琰往里走，两人咿里哇啦的叫起来。 顾琰道：“嗯，你们也要去看表妹啊？那走吧。团子，牵好小师叔哦。” 团子点头，“嗯。” 众人一开始不知道顾琰把三个儿子都带来了，这会儿见到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准太子妃比传说中更看重武英伯这个堂兄呢。 还有那个时场跟着准太子妃出现的小男孩也来了，大前天他可也上台表演来着呢。众人只知道这小男孩挺有来头，却没有人敢深究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没有说明白的，那就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至于来龙去脉都知道的，也都是如梁国公这等老狐狸，断然不会说的。因此，一众人等对小棋儿都是以‘小公子’呼之。 元元带着顾琰去看了摇摇车里睡着了的阮阮。大球小球一脸的稀奇，脖子都伸长了去看。俩小家伙还差点撞到彼此的头。 团子更是拉着小棋儿走到近前去观看，他以为元元的妹妹一定也是很好看的才是。结果没想到皱皱巴巴的。这该不是捡回来的吧？ 小棋儿也凑近看了一眼，嗯，远没有小臻宁好看。 元元看他们俩都是一脸的嫌弃，气呼呼道：“小孩子都这样，长开就好。”这是她听来的原话。这会儿她也浑然忘了她也嫌弃过妹妹来着。 “元元说得没错，你们都是这么皱皱巴巴长到如今的模样的。” 团子‘哦’了一声，不过终究是有些失望。他转过身来，却是眼睛一亮，这儿有个妹妹很好看。 顾琰心道，这么小就是外貌协会的了。她笑着道：“团子，你之前不是想见承曦妹妹么。这就是了。”对顾瑾再是不喜，对这个小侄女她倒是没什么恶感。 团子朝抱着承曦的乳母招手，“放下来。” 乳母看一眼顾瑾把承曦放到了地毯上，团子上前道：“喊哥哥！” 承曦看看他，然后道：“多多” “是哥哥” “多多” 团子皱眉，多多，还少少呢。罢了，多多就多多吧。比橙子不吭声好多了。 顾玺在旁边道：“我是舅舅。” 承曦张了张嘴，然后道：“酒酒” 元元道：“她喊不清，方才都喊我且且。” 顾琰道：“得了，你们要求别太高了。你们一岁出头的时候一样的。” 三夫人对顾琰道：“等一下，你……王妃抱阮阮去洗三吧。”这活儿是要由最尊贵的女性长辈来执行的。 顾琰道：“当仁不让。” “太夫人在厢房歇着，你带球球进去给她老人家瞧瞧。” “好。” 顾琰看团子在跟承曦、元元、小棋儿几个玩儿，便让人抱上阿大阿二跟她到了太夫人那边。 太夫人此刻有些心潮起伏，这样的热闹，还是几十年前老侯爷正得势的时候才有过的。她一心谋求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重现。可惜不是出现在长房。三房虽然也是她的儿孙，算起来却是旁支了。 罢了，如今还求什么呢。这样子，她去了下面总算能有点脸面见老侯爷和顾家的列祖列宗了。正想着，就听见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她心里一动，“是球球么？”团子她还见过几次，球球还真没见过。 顾琰从乳母手里接过球球，一手一个抱着进来，“祖母，您看谁来了？” 太夫人眼睛一亮，又瞅了一眼顾琰的腰身。这都生了三个儿子了，腰身还这么苗条。看来琰儿果然是有福气的。有后福的！她以后的福气还会更大的。顾家也能沾更多的光。 “来，放在我身边，让外曾祖母好好瞧瞧。” 像团子哥三这样的小胖娃，就不会有人不喜欢的。尤其是老人家。更不要说是有血缘的老人家了。 顾琰把大球和小球放在凉榻上，两人盯着老太太的满头银发和脸上的皱纹看了看，然后实现又转移到她红色暗纹的衣服上。他们喜欢这个喜庆的颜色。 太夫人逗了球球一会儿，对顾琰道：“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顾琰一愣，球球什么都听不懂。那太夫人肯定就是不想在他们跟前说不好的事儿。她也不想在他们跟前说，于是唤了乳母进来抱人，又对不肯离开她的球球道：“去找大哥，娘马上出来。” 听到大哥，球球转动着脑袋，这才发现大哥又不见了。这么一走神，就被乳母抱出去了。 太夫人道：“听说那个残骸姐妹的孽障也来了？”顾瑾当初也在东院陪过太夫人不短的时间。那会儿她还真没把顾瑾放在眼底，只当她是顾琰的影子而已。又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偶尔丢给些好处就会使劲的巴结讨好了。万没想到顾瑾竟然比当初的顾琰还毒。是真的差一点就让她一生想往成空啊。之前顾忌着晋王，如今还须顾忌什么？ 顾琰道：“还是顾忌晋王。而且姐妹相残这样的名声好说不好听啊。她以后怎样我不管了，任由她在晋王府后宅自生自灭吧。”没有顾琰的支持，晋王也放手不管的话，顾瑾这么个侧妃，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晋王妃已经不能生养了，她不会让承治有变成别人的儿子的可能。还有之前的安侧妃和两个侍妾，对顾瑾的意见也不是一般的大呢。而顾瑾也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就让她们窝里斗去吧。还有个刘侧妃，那也是个聪明人呢。晋王府后宅这几个女人能唱出的大戏会很精彩的。 太夫人想了想，“你啊，还是太心软。”对谁都心软，就是对她和老大、老五一点都不软。 端娘今儿也跟着顾琇一起过来了，这会儿在外头道：“王妃，太夫人，吉时就要到了。” 顾琰便扶着太夫人一起出去，然后抱着阮阮去洗三。其实也就是浇了三下水，然后就交给乳母了。她虽然生了三个，但是这么大点的还真是没有洗过呢。小姑娘从头睡到尾，一点面子都不给，也没有响盆。不过，今天她的收获着实不小。收到的这些物件，攒着以后做嫁妆也差不多够了。 接下来便是吃洗三宴，吃过后顾琰就告辞了。她没有带着三个儿子送小棋儿回家。那样也太过大张旗鼓了。以后他们母子别想有安静日子过。正好欧夫人也带着儿子来吃洗三宴，便托她送了回去。小棋儿还认得他们，乖乖的就由欧子川抱了起来。 团子看到欧子越很高兴，蹬蹬蹬的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慢哥，好想你！” 欧子越眼角抽了抽，“我要告诉小婶去。” 团子一听慢哥要告状，忙道：“我不叫了，哥——” 欧子越笑笑，“你就是欠小婶收拾你。” 顾琰过来看到他们哥俩好的手拉手还挺高兴，“大嫂，川川，越越”。唉，也不知道东线的战事如何了。自从搬到东宫，萧允就早出晚归，没有再和她讲起军政大事。顾琰估着一是不得闲，二也是避嫌。到了东宫可就是老爷子眼皮子底下了啊。 ... 正文 494 凑巧 马车平稳行驶，顾琰靠在靠背上，左手揽着团子，右手揽着两个球球，心头涌起一股满足感。要不是头上还悬着利剑，她几乎都要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 还有十来天受封，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不会有人发难的。那些个大臣就是再对善妒的她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书请封良媛、良娣的。所以暂时她就享受一下难得的平静生活吧。至于战场上的事，她就不多过问了。如今只要相夫教子就好。之前和球球两个月都没能见上面，俩小子就把娘忘了。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她不想错过。说句实在话，这样的平静安稳的日子对顾琰来说真的是生平头一次呢，弥足珍贵。 今日顾珏依然只是送礼人却没有露面。她不想在侄女儿洗三的日子别人的关注点却在她和离上。而且她这样和离的，其实也只比被休的好一点儿。担心别人认为她露面不吉利。再说了，顾家和她关系近的也就是顾琰和顾珲，其他人她也不想多接触。这会儿她正在家里等着季太医在武英伯府吃过洗三酒过来给她诊脉。她还是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的。眼瞅着团子三兄弟，说不眼馋绝对是假的。 不过今天也是巧了，萧戎也在武英伯府吃洗三酒。吃到一半下人来告诉他，二夫人提早发作了，有难产迹象。萧戎二十六了，同龄人有些长子都十一了，过两年就要预备定亲的事儿了。所以，他对表妹这一胎不是一般的看重。当下就向顾珉致歉提出告辞，然后还把季太医也给请去了。他曾经是顾家的姑爷，出席今天的酒席其实略有些尴尬。但也不能因此就断了和准太子妃堂兄的来往。这说不得就是将来最得势的国舅爷了啊。再说了，大家在之前的夺嫡之争里可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呢。 顾珏这边等了季太医半天，派人去问才得到消息，脸色复杂的静默了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琰的车驾在午后回到东宫。齐娘子看车停稳了她半晌不叫人，便上前从车窗往里看了看。一看乐了，四母子睡成了一堆。 苹果请示的看齐娘子一眼。后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她退后几步道：“王妃还真是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日子过。”嘿，今儿这路上是有多好睡啊，竟连一向不睡午觉的小世子都睡着了。 这一路自然是清了道，马车很安静平稳的慢慢行驶。更难得的是，今天有微风拂面吹进车厢。再加上马车里远人的一端放了一小盆冰。因此一路很是凉快。大球小球最先睡着，然后是顾琰，团子便也靠在顾琰身边闭上了眼。最后就睡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苹果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自她来到王妃身边，就一直看着王妃过的都是惊心动魄的日子。精彩是真精彩，可辛苦也是真辛苦。 最后，马车就在东宫元坝的阴凉处停了小半个时辰。要不是怕两个小公子受不住，齐娘子还有意让人再搬几桶冰出来把马车围一圈。齐娘子虽是女子，身上颇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顾琰待她极好，待阿大阿二也很好，她自然是视她们母子几个为一生效忠的对象。就是这些生活小节，也恨不得打点得周周到到的。 团子第一个醒来，他在顾琰臂弯里动了动，顾琰也跟着醒了。她睁开眼一时有点没弄明白情况。团子也是一脸睡迷糊了的样子。至于两个球球，都还睡得跟小猪一样香呢。 顾琰示意团子自己坐好，然后让人把球球抱到摇摇车里继续睡。团子还没开眠，见弟弟被抱开了，便伸手讨抱。顾琰抱着他下马车，轻声问道：“我们睡了多久？” 齐娘子笑道：“在路上睡了一会儿，回到东宫约莫小半个时辰。” 顾琰失笑，“看来这日子还真是过得。今天没什么事儿吧？”萧戎中途拉着季太医离席的事儿，并没有传到武英伯府内宅。至少是没有传到顾琰耳朵里。这次她一力支持顾珏和离，大家认为她大概不想在侄女儿洗三的场合听到那家二房生孩子的消息。而且当时，那么多人就盼着和顾琰说上一句半句，哪有人会主动提跟自己不相干的话题。 不过齐娘子不这么认为，她上前一步道：“禀王妃，萧将军的二夫人难产，席间他将季太医请去了。”这是一个修复和萧将军之间关系的机会。毕竟萧将军还是太子殿下甚为看重的得力下属。 “难产啊？”顾琰想了一下，“苹果，你带上一只百年的老山参替我去探望一下。”萧家自然不缺百年的老山参，这会儿便是要拿出来切片让二夫人含着也是有的。但她得有个姿态。这的确是一个修复关系的好机会。虽然顾琰相对于萧府是上位者，但一直拧着也不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些。 “是。”苹果应声而去。 顾珏坚持和离，是扫了萧家的面子。但同时也是给二夫人腾出了位置。萧老夫人心头也未必就不高兴。反正不是他们家把顾珏休弃的，那顾琰也怪不到他们头上。至于二夫人自己，自然也是高兴的。这也是顾琰给她清除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毕竟还要靠着她更好的掌控萧戎。就是萧戎本人，遗憾的也只是失去了一条和太子殿下更亲近的路径而已。但既然准太子妃吃了秤砣铁了心，还不如好聚好散的好。 所以，顾琰的这一次向下示好，萧家人都很领情。萧老夫人虽然心急，也还是亲自来接待了苹果。苹果知道她此时既担心孙子又担心儿媳兼侄女儿，问了几句情况略坐了坐便告辞了。 顾琰得知季太医说有几分凶险，心头有些不安。叹口气道：“希望能母子平安吧。”如今，季太医也在，萧家也不缺救命的好药。二夫人也是经历过许多世事，想来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和孩子。就是萧戎母子，一个因为愧疚，一个因为毕竟是跟前长大的嫡亲侄女，想来也不会轻易就要保小去大。所以，希望应该还是很大的。 今日是顾珏原定请季太医上门诊脉的日子，这个齐娘子也知道。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此时肯定得紧着人难产的。不过，也真是凑得巧了。这两家赶在了一天。她感慨道：“要是季太医的手艺能多几个人学到就好了。” 顾琰嗤笑一声，“那他就不会这么奇货可居，门庭若市了。不过，这种现象的确是应该改变。岁月不饶人，也不能让季太医整日疲于奔命到处赶场，最后还断了传承。”这个姓季的，可还是晋王妃的人呢。顾琰用起来也有些不顺手。是时候安排几个人进太医院，争取把他的衣钵学到手了。至于季太医肯不肯用心教，顾琰想他会尽力的。因为他听命于晋王妃这件事，他也知道自己早知道了。不然，当初怀大球小球的时候，就不会对他的家人实行控制了。在保命和奇货可居之间，他知道该怎么选的。不过他想必还要担心教会了徒弟被卸磨杀驴。这一点可得好好安抚安抚他才行。听说他门下的弟子其实也都只学了他一半的手艺。真遇上疑难杂症是独立应付不了的。 就是不知道当年晋王妃疑似换子的事儿，季太医参与没有，或者说知情不知情。顾琰从来就不是会放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的主。晋王妃对她可是下过几次手呢，以后也不会就彻底安分了。她和她的娘家、外家可都是有能量的呢。伟人说得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只要能找到晋王妃换子的证据，她就休想翻身。不过这事儿，除了她这里下点功夫，晋王府的那些女人们也该发挥作用才是。她扶持顾瑾，可不就是为了让晋王府后宅乱起来么。用了她那么多银子，也是该回报的时候了。以她对顾瑾的了解，对她这个打小关系最亲近的堂姐都能下那样狠手的人，她就是捏造晋王妃换子的证据，顾琰也不会太过吃惊的。 顾琰吐出一口气，看来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于她真的就是一个幻觉。如今，可还没到船靠码头车到站的时候呢。要说晋王一系的人马就此认输，还真是不好说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琰在温泉池子里看团子游泳，球球也坐在木鸭子上欢快戏水的时候，终于传来好消息，萧戎家里添了一子，母子平安！ 顾琰吁出一口气，“这样就好！再送一份贺礼过去，洗三礼也备上。还是让苹果走一趟吧。”不过，洗三她就不亲自去了。如今的姿态已经够了。 齐娘子点头应下。 顾琰便拉了拉缠在团子腰间的丝绸编织成的绳子，“你游了一阵了，起来歇歇。温泉泡久了也不好。”她不许团子去湖里游水，那些水看起来干净，但其实很多细菌。两岁多的小娃儿，一个不好病了还是很严重的。温泉池子就要好很多。小家伙去年就在秦王府的大热水池子里学会了游泳，一向很热衷这项运动。如今有温泉池子了，一年四季要游都很方便。 顾琰怕他出状况，便用一条长绳子绑在他腰间。这里是温泉池子，她有时候也要下水，不好安排侍卫守在一旁当救生员。有个什么不对，她这里一拉就可以把人凌空拉过来了。绳子够长，团子的自由活动空间也不少。因为这丝绸漂亮，大球小球还总想摸一摸，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大哥。团子便也不排斥了，还在那边拉绳子‘调戏’顾琰呢。 团子还不想起来，便爬到另一个大些的木鸭子果盘上坐着。大球小球方才一直欢快的抱着鸭脖子在用腿踢水玩儿，偶尔木鸭子也能往前动一动。这俩只还不能作怪，危险系数不高。顾琰只让阿大阿二也下水，推着他们的木鸭子顺道保护就成。 “阿大阿二，你们把两个小公子推到我这边来。你俩也上来歇一歇。温泉不能泡的时间长了。”顾琰说着转头对一旁的扣儿道：“拿毛巾把他们俩的身体擦干。身上有水，吹了风容易着凉。” 阿大阿二把人推过来，上岸来擦干身体披上大毛巾。大球小球不干了，他们看到大哥还在池子中央呢。顾琰便将三只木鸭子用丝绸绳子连接起来，让团子在前头拖动。她自己也脱掉外衣下了水保护几个儿子，省得他们翻到水里。 “团子，你慢点，小心把弟弟弄翻了。” 萧允回来看到的就是四母子在温泉里玩耍的这副场景，失笑道：“你们这日子，好自在啊！” 顾琰笑道：“因为有你的不自在，我们才能自在啊。”萧允那天受封太子回来，顾琰替他脱下礼服的时候听他说老爷子给他戴上太子冠冕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就是老爷子在那样的时刻将自己一生经验传授给继承人了。这八个字讲的就是责任感。萧允如今对这个国家便是充满了责任感。 “要不要下来泡泡解乏？”这池子很大，有半个游泳池那么大，搁他们一家五口很是宽敞。 “好啊！”萧允几下除了衣物下水。这会儿温泉这边就只有他们一家五口，他泡在池子里看着娇妻稚子很是放松。 “关氏今天下午给萧戎生了个儿子，怕是他要上书请求扶正了。”关氏出身其实不算低，如今正室的位置空出，她又生了儿子。 萧允道：“哦，是么？他也是该有儿子了。”顿了一下又道：“怎么你都不怎么过问小姨子的事了？” 顾琰看眼三个儿子，“我自己三个儿子还照看不过来呢。她那么大人了，大事我帮她摆平，其他事我是不会管的。我对顾家的人都是这个态度。”这也是顾琰的表态。她即将是太子妃，顾家人也就是将来的外戚。她管太多是不好的。顾琰又小声给萧允说了对渣爹以后的安排。 萧允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他其实只是一时好奇问问，之前顾琰一直很有分寸。不过她如今愈发谨慎，他自然是高兴的。在他看来，顾家除了三房，其他都糟心得很。可惜顾琰不是三夫人的女儿。偏是顾家那个出了名的草包美人的亲闺女。圈养在老家，嗯，很不错的安排。 团子这会儿折腾累了，仰躺在木鸭子上休息。大球小球有样学样，也咿咿呀呀地要求顾琰把他们摆成那样的造型。哥三一人睡了个木鸭子漂浮在水上。顾琰压着声音给萧允说就是怕被那边的团子听去了。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不要给他灌输会对长辈产生反感的东西了。说起来团子还对他那个渣外公蛮喜欢的，因为和顾琰长得实在太像了。 一家人泡舒服了出来，尚衣局已经将顾琰受封的礼服送来了。萧允赶了三个儿子出去玩耍，跃跃欲试的要帮顾琰试穿礼服。 “我都说了等你受封的时候还你了。来，试试合身不？这会儿赶着送来就是为了万一哪儿需要收一收、放一放好改。” 虽然是量身定做，但是这半个月胖了瘦了都是有可能的。 顾琰看他把儿子都赶出去了，又两眼放光的样子便知道他不是想帮她试穿。他是想看她穿上后帮她脱下来。这算什么？制服控？她才不干呢。这么一套礼服上身，热得要死。而且，万一撕破了又让尚衣局再赶制一套。那传出去是试穿的时候被太子撕破的，她还不落个‘白日宣淫’的名声啊！这是一辈子都不能翻身的啊。她又不是宠妃，她是正妃。才不走这种路线呢。 “刚洗了出来，我才不要弄得一身汗呢。搁那吧，我最近体型也没什么变化。等晚上凉快了我再试好了。” 萧允果然很失望，不死心的道：“我想看你穿！” “就只想看我穿而已？”顾琰嗤之以鼻。这家伙自己很讨厌穿正装，却很喜欢她穿正装。 萧允闷笑两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琰儿也。换上试试嘛！” “都说热了，我晚上临睡前穿给你看。”顾琰抛了个媚眼给萧允。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板着脸啦，那也忒不懂情趣了。 萧允失望之余又有些心痒痒的，看团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只得道：“那好吧！” 顾琰道：“先说好，你到时候可不许动手给我撕破了。我丢不起那人！”说着便脚步轻悄的出去陪儿子玩了。留下听到‘撕破了’愈发心猿意马的萧允独自在屋里发散性思维。至于当晚是怎样穿穿脱脱，顾琰又是如何保住这身礼服没有被撕破就只有他们两口子知道了。 ... 正文 495 阻拦 顾琰的礼服最后也没需要修改，这半个月她体型没什么变化。因此，也不用再一次试穿了。 才玩儿了一次，萧允有些不甘心，“总得多试几次，我才熟练啊！不然到时候会给你穿得很慢的。那不就耽误事儿了么！” 顾琰没好气道：“太子殿下，这事儿还是不必你大材小用了。到时候自有专业人士负责帮我穿戴妥当。” 虽然两夫妻私下里玩点制服游戏也是一种情趣。可这东宫它不是之前整顿得铁桶一般的秦王府啊。外头关于她很有笼络男人手段的话已经是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还有人说她给萧允下降头的。她可不要再制造出些话题来。好好一个正妃被人传成走宠妃风格就不好了。 她有三个儿子防身，这会儿那些老冬烘正在找她的纰漏还上折子请立良媛、良娣。好把与自己有种种关联的美人们送进东宫来分宠呢。或者也有一心为公的，觉得她这样把太子霸占着有这样那样的隐患，也正打主意呢。前一类人好对付，以权、利诱之即可。后一类人难办啊，那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儒门子弟。上至丞相，下到贫苦学子。 萧允有点无奈的道：“琰儿，你是不是草木皆兵了一点啊？”这东宫可也不是漏斗啊。 “什么板子都是打在我身上呢。当年的事母妃分明就是受害者，可之前不是所有脏水都泼向她么？”顾琰搬出婆婆来说事儿。 萧允想了想，点点头，“嗯，是这个道理。那等以后……”东宫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时候吧。他如今其实也忙着呢，偶尔放松一下就好了。而且，才刚受封，没有把柄也不好轻易下狠手整顿。 齐娘子在外轻叩房门，“殿下，王妃，小世子长痱子了。” 其实团子也还没有正式受封太子世子，齐娘子等人请示过要不要改口先叫‘大公子’。萧允说不用，等太子妃册封仪式过后他就上折子为团子请封。不用改来改去让孩子被弄糊涂了。 之所以要等到顾琰受封以后，是他不想人说顾琰是母以子贵。如今这样先给她正名，然后再是团子。那就是因为团子是嫡长子所以顺理成章成为世子，是子以母贵。 说到长痱子这茬顾琰就有点来气。她已经想法子让团子喜欢上划船了。结果他学会了，就跑去御苑池里划，根本就不满足于东宫的湖，嫌小。 其实哪小了，比一般公园里的还大不少呢。这小子就是没见过后世公园里就跟下饺子一样多的游人游船。那么大个湖就给他和跟随的人划，大得很好吧。 可是团子见过了御苑池后，就是嫌弃东宫的湖小，一定要跑到那边去玩。他自己动手划累了，就让阿大阿二顶上。他舒舒服服躺在船上翘个二郎腿，还作势拿一顶大荷叶当伞撑着，死活不坐有顶的船说不好看世相。就为这，他自个和阿大阿二一群人这半个来月都黑了许多。尤其那胳膊腿和大球小球放在一处的时候，简直是黑白分明。 顾琰有时候都不明白，两岁多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有主见、不好带？之前小的时候还好摆弄些，如今大些了愈发野了。这儿还有两个什么都爱学大哥的球球，以后淘成一串怎么得了？东宫，不，整个皇宫还不得然他们哥三弄得鸡飞狗跳啊！ 好在老爷子跟阿允都知道团子是不怎么服管的，也知道顾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笑之余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拿团子没什么办法。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黑就黑点吧，回头夏天过了捂一捂、养一养自然就白了。 顾琰走过去看团子。小家伙只穿了条亵裤趴凉榻上，阿大在给他抹王太医用薄荷等配制的药膏。 看到顾琰，他苦着脸道：“娘，痒痒——”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挠。 顾琰道：“不能抓，抓了会再长，继续痒，更痒！”她看看屋里，通风透气什么的都没问题。 “难受——” “别出门了，就在屋里呆着吧。少出汗、勤洗澡。” 王太医观其行听其言，挑眉心道：没我什么事儿了啊。不过，眼前这位准太子妃可是受教于吕太医，又有国师这个师傅，自个儿还考过了行医簿子，寻常毛病是能开方下药的。 团子趴那儿哼哼唧唧的。他一身白生生的嫩肉上冒出不少痱子。阿大给他抹了药膏，想拿过小褂帮他穿上，被他一把打开。气鼓鼓的道：“不穿！” 顾琰道：“如果不出这个房间，就可以不穿小褂。不然，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团子蔫蔫的，趴着不动。身旁两个宫女拿着宫扇给他扇风。他年纪小肠胃弱，冰的东西顾琰也不敢让他多吃。 “晚上娘让人煮荷叶粥给你喝，再做几个你喜欢的小菜。” “嗯。” “想玩水的话，就在东宫的湖里，坐有蓬的船。你乖乖听话，很快就好的。” “好吧。” 顾琰忍不住戳他额头一下，“这就是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了。以后不要总是自作主张了。娘还能害你啊？” 团子这会儿表现很好，软软糯糯的申请：“娘，不喝药！” 顾琰看一眼王太医，后者点头，“可以，泡药浴就好了。” 前些日子明晖给大球小球做伐经洗髓，给团子也又做了一次。他亲眼看到师爷放了很多药进浴汤里，泡在里头很不好受。只是被师爷按住了肩膀挣扎不脱而已。他当时哭着喊‘救命’，师爷还让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嚎，说嚎得越大声效果越好。 所以，一听药浴他就觉得是往浴汤里放药，当下就变了脸色。 “不泡了，师爷、说了的。”团子嚷嚷起来，一下子就把小身子撑了起来。 顾琰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便问王太医：“泡药浴难受么？” 王太医道：“回王妃，不用下烈性的药，泡在里头就和平常洗浴一样的。臣下去准备了。” “去吧。” 顾琰捏捏团子的脸，“你以为伐经洗髓的药材那样好弄呢。你泡过的药汤，齐娘子还讨去重新烧热让阿大阿二进去泡了半天，说是大有裨益呢。这一回的不一样啦。” 听说不一样，团子想了想，那是比吃药好啊。于是不闹腾了。 大球小球午睡起来找不到顾琰吵闹不已，乳母便抱到这边来了。他们近前了就盯着团子身上的痱子看，一脸的好奇。团子坐起来一下子就扯过小褂挡在身前，就好像遭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一般。而在乳母怀里张牙舞爪的大球小球就是恶霸了。顾琰好险没笑得把宫扇给掉地上了。 “娘——”团子拉长声音喊道，又朝球球道：“不许看！” 球球偏想看，还一人伸一只小爪子作势要把大哥遮挡身体的小褂扯开。 团子往凉榻里侧挪着小屁屁后退，朝两个乳母喊道：“抱开，抱开！” 顾琰拿过小褂，看看是宽松款的便道：“来，我们穿上就好了。” 团子这才不甘愿的伸出胳膊方便顾琰给他套上。小哥三穿的是兄弟装，同色同款的小褂、马裤，看着很是养眼。今儿轮到西瓜装，红底黑点的布做瓜瓤是小褂，绿底黑纹的布做瓜皮是马裤。自从大球小球脱离了襁褓，顾琰就一直给他们这么打扮。这样三兄弟能更有彼此认同感。不然，光是打球和小球成天一处，团子就落单了。 顾琰让团子下榻到地毯上，把大球小球也放上去。这两个快九个月了，正是学爬的时候。他们还想去撩起团子的小褂看他身上的红点点，团子自然是要躲开了。 顾琰道：“团子，你不要用走的，你爬吧！慢一点，小心腿不要蹬到弟弟。” “为什么？” “让他们跟着你学啊，你可是大哥啊。大哥要教弟弟的嘛。” 团子嘟囔：“这都不会！”不过还是趴下去爬动。顾琰让阿大阿二上去托在大球小球腋下教他们跟着爬。 大球小球还有点怯，顾琰弯腰在一旁鼓劲儿：“快点快点，抓住大哥！” 终于，大球在阿大的引导下，试探着左手开始向前，然后右腿也跟着动了一下，幅度非常小。不过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了。然后小球也跟着动了…… 团子在前头爬到很欢快，一会儿还停下来朝后头招手：“快点、快点，来抓我！” 大球小球的动作渐渐熟练起来，顾琰让阿大阿二站开，结果他俩又不会动了。阿大阿二便主动跟着趴下，在一旁慢慢地示范。 团子又喊：“快点啊！”他知道如果弟弟们学会了爬，娘一向会犒劳自己的。因此也很希望他们赶紧学会。 大球小球在各种诱导和示范下，终于又开始动了。 好一会儿药浴准备好了，来了个小药童要抱团子去泡。团子伸手拉顾琰，要她陪自己进去。顾琰看看球球，她如果进去这两个肯定也是要跟的。团子便放开了手，恨恨的哼了一声。他才不想这两个进去盯着他长了不少痱子的果体看呢。 团子走开了，顾琰便自己蹲在前方手抓两只玩偶，“三个大西瓜变成了两个，咱们继续啊。来，爬到娘这儿，就给你们。” …… 大球小球又学了一阵爬，累了，也出汗了。顾琰便让把他们也抱进去泡澡澡。让王太医预备了一些预防蚊虫叮咬、也预防长痱子的药浴给大球、小球。 进去浴室看到在一个小木桶里悠哉泡着看小太监玩皮影戏的团子，顾琰道：“你倒是蛮会利用时间啊。” 团子只露了一个头出来，药浴把身体遮住都遮住了。他乐呵呵道：“昨天的。” 是，昨天没看完的。 两个小一号的木桶装了一半药浴被提来，大球小球被扒拉干净放进去。这种桶大小正合适，坐在里头腿打直、腰背有依靠。分别有三个药童在照看着三兄弟的水温，有些药需要中途再放的。 顾琰看到药童便问道：“王太医，给季太医找到合适的学徒了么？” 王太医道：“回王妃，目前找到两个比较适合跟季太医学的。年岁和领悟力、耐心都挺合适。臣正在进行说服。您看够了么？” 专攻妇产科，的确是富贵差使。但是，传统观念还是认为庄光女人生孩子是要倒霉的。再说，要是学艺不精，一个不好容易出事。本来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在阳间一脚在阴间。就是季太医也有过救不了的先例。给贵人生孩子保驾护航，这也是富贵险中求呢。因为这两个原因，再有跟着季太医学的人这么多年可都没人能出师独当一面，所以愿意专门学这个的不多。 “嗯，是得做通思想工作再说。做通了就送去吧。再找，两个少了。”只有两个的话，季太医完全可以推说资质不够好，所以继承不了他的衣钵。而不是他留了一手。 “是，臣明白了。” 顾琰看向一字排开泡木桶里的三个儿子，看他们脸上都露出惬意的神情便微笑起来。 “王妃，皇上来了！” 顾琰挑眉，“进浴室了？”这是小哥三专用的浴室，老爷子进来倒也无妨。只是这屋里水汽蒸腾，顾琰只当自己在洗桑拿。要是老爷子进来觉得不适就不妥了。说起来老爷子最近挺闲的，他要填鸭的在船上填得差不多了。再多的，就是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了。萧允倒是这段日忙成了狗，又要处理军政大事，又要补各种落下的课程。 老爷子已经进来了，看到三个木桶里泡着的孙子笑了笑。然后看向顾琰：“团子长痱子了？” 顾琰心道，我就知道你是闲得过来看这个的。嘴里却是道：“是，这小子坐不住。也是儿臣没有把他照看好。” 皇帝看向团子的木桶，他一下子就朝药浴里缩了一下身子，苦着脸道：“丑——” 会说团子生了痱子丑的只能是顾琰，皇帝秒懂，“既然知道丑，那这段时日里就别再遍宫里乱蹿了。瞧你这肩膀，黑成什么样了。”因为旁边就是大球，这么一来对比更加的鲜明。 团子看一眼大球小球露出来的光溜溜白嫩嫩的肩膀，他不觉得晒黑了丑，元元、乐乐他们都晒黑了，可是身上一块一块的痱子真的是不好看。 王太医道：“皇上，王妃，小世子该起来了。”泡久了过犹不及。 皇帝看看旁边宫女端着的托盘里放着大毛巾便道：“站起来！爷爷不嫌你。” 顾琰看团子还是不肯出水，便伸手把大球小球的眼虚挡住。他这才从药浴里湿漉漉的站了起来，被宫女用大毛巾裹着抱了出去。 大球小球很快也被抱出去，这回小哥三都换了一身荷叶装，上白下绿，小褂做成莲花状，腰间还有一圈荷叶。 皇帝看他们三个坐在那儿也是不由得笑，小儿媳妇成天把心思花在这些地方倒是不错。不过，这是个动静皆宜的女人啊。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一身红装立刻就能变做武装。 “什么时候承治也能跟他们一眼壮壮实实，虎墩墩的就好了。”皇帝感慨道。 顾琰听了心头犯嘀咕，她这儿才刚准备把当年‘换子’的风波查个水落石出，老爷子这话几个意思啊？ 团子一副臭屁样的道：“橙子，豆芽菜！” 顾琰瞪他一眼，“怎么说弟弟呢？不许再说了。” 皇帝摆摆手，“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互相嘲笑几句都无妨。” 那什么有妨，您倒是给句准话啊？ “你们姐妹之间小时候也是如此吧？” 顾琰一滞，是，她和顾瑾小时候也时常互相调笑的。 “还是团子橙子”皇帝说到这里，反应过来自己跟着团子说‘橙子’了，于是瞪小家伙一眼。团子很是莫名其妙。 “他们这个年岁最是天真无邪，玩得好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顾琰笑道：“是啊。”又是兄弟又是姐妹的，她再听不懂就是棒槌了。老爷子不让她继续往下查呢。也是，晋王如今安分守己，怎么都得给他留个面子才是。老爷子这是觉着挺对不起这个儿子的吧。而且，真要查出什么来，不但是给晋王府抹黑，整个皇族都跑不了。 皇帝看她听明白了，也就不多说了，只道：“多让些人学到季太医的本事，倒是功德无量。省得有时候为了抢人官司打到朕跟前来了。” 顾琰道：“父皇，这也得靠天时地利人和。对了，大球小球会爬了，让他们给您爬一个？”稍微爬一下下，应该不至于又出汗的。 皇帝点头，“好啊，都会爬了啊！” 顾琰下巴朝团子微抬，“大哥——” 团子撇撇嘴，然后开始慢慢爬动，“球球，来追，大哥！” 大球小球素来爱模仿他，于是也趴下去慢慢吞吞的开始动手动脚。只是爬了两下，大球变成同手同脚了，小球也就跟着他变了。 顾琰赧然道：“今天刚学会，刚学会！以后多爬爬就好了。王太医说这样蛮寻常的。” 皇帝笑笑不语，“行啊，能动就好。还是别忙着纠正了，回头该不会爬了。” ... 正文 496 女官 老爷子逗弄了一阵孙子，走了！顾琰让各自的乳母看着，起身回屋去。她心头堵得慌！方才好容易才没有表现出来。 她可是差点让晋王妃和顾瑾害死啊，连大球小球一起。不过，在老爷子的看法里，萧允在她孕期招个青楼女子侍寝，那根本就不叫事儿。是她自己心眼小，太过妒忌导致的。所以如今他不想看到儿子之间再激化矛盾要和稀泥，并不觉得对顾琰有什么过分的。在晋王妃和顾瑾而言，她们这是打蛇打七寸。只可惜功亏一篑。 顾琰走进屋，看到团子的彩色鞠球，也不知是团子几时丢在这儿。顾琰猛地一脚踹了出去。她和萧允这件起居室，里外好几十个平方，这一脚就把鞠球踹到门口去了，正好滚到跟进来的团子脚边。 团子乐呵呵的出脚，又给顾琰踹了回来。不过，他脚劲小，虽然经过练习如今很少踢空，球却是离顾琰还有一大截。于是团子又上前几步，连补两脚这才到了顾琰脚下。 “娘，再来！”团子仰起头兴致勃勃的喊道。 顾琰却是在他进来的时候就愣住了。她方才这一脚纯是在泄愤，踢出去就后悔了。且不说言传身教给团子做了个坏榜样。皇帝刚走一会儿，她就在这儿踢球泄愤，这要是传出东宫还得了。亏得团子以为自己在跟他玩儿，不但没觉得她是坏榜样，还无意中给她解决了个难题。 顾琰笑吟吟道：“好，再来！”轻轻一脚再把鞠球喂到团子脚边。两母子就这么你来我往的玩上了。 齐娘子开始是看到皇帝走了，跟前只有她们几个人，顾琰便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当然，除了她，另外几人也没有看出来。她这才让乳母把球球抱开，不要烦到顾琰。至于团子，他一蹿就跟着顾琰走了，乳母都没能拦住他。 所以这会儿，母子俩的笑声传出去，齐娘子着实有些奇怪。她探头一看，结果看到团子在跟着鞠球跑，顾琰提着裙子脸上带着笑容。难道方才她真的是看错了？王妃眼底的不高兴的确也是一闪即逝。 “把球球也抱进来吧。”顾琰见到齐娘子道。 团子道：“嘿嘿，踢球球！” 顾琰一脚把球踢过来，“敢踢我小儿子试试，揍扁你！” 团子想了一下，要把一个‘团子’揍扁，那肯定好痛的呐。他指指鞠球，示意自己要踢的是这个球球。 “算你识相！”顾琰说完，看到大球小球被抱了进来，招手道：“抱他们过来踢。”多活动腿脚有好处。 团子顿时苦了脸，他又要沦为两个弟弟的陪练了。 大球小球被放到地毯上，由各自的乳母托着腋下，高兴的咿咿呀呀叫着，伸出白嫩的小脚丫去碰鞠球。 顾琰在一旁指挥，“对对，使劲儿——” 也不知道大球小球听得懂不，反正就是乱踢。 团子嘟囔道：“好慢！” 顾琰看他一眼，“那方才我还老等你呢。”方才真是亏得这小子了。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养气功夫已经很到家了，却也还差些火候。不过，如果这样都不生气，她就不是顾琰了。罢了，亲爹都是那副德行，对公爹有什么好指望的。她有师傅就够了！ 团子等了一阵，才等到大球小球接力把球弄了过来，然后轻轻松松一脚踢过去。然后招手让小太监给他端个锦墩过来，他坐着等。充分展示了体能上碾压大球+小球的优越感，实在是臭屁得可以。 顾琰好气又好笑，随手捞了把宫扇坐下扇着看大球小球兴奋且辛苦的蹴鞠。 齐娘子小声问顾琰，“王妃，不查了？” “查，过来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皇上那里……” “查，但是不公布。不过晋王妃这个把柄我得拿捏着。”反正老爷子话没怎么说明白，她就打个擦边球。她一味顺服，老爷子也只会认为她是在隐忍。将来一旦不愿忍了，后果只会更严重。所以，顾琰决定释放她的压力。她才不要一直憋着，憋成个变态。还让老爷子对她更加的忌惮。 又过了两天，乐乐进宫来玩。他告诉团子他要开始读书了。 团子一脸的迷茫，他不是不知道读书是什么意思。他时常都听顾琰说你爹又读书去了。所以，他以为这是当了老子以后才需要进行的活动。宫里这会儿已经没有幼龄的皇子要读书，太子的儿子最大也才两岁多。所以宫里如今唯一在读书的就是新出炉的太子殿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琰走过来了，她这是到何皇后那儿练习礼仪回来。本来搬到宫里以后，顾琰就申请说可以让礼官到东宫去。结果何皇后断然拒绝，说是在东宫那练成什么样还不是顾琰说了算，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练。十七公主也在一边帮腔说两个人热闹些，不想看她脱离苦海。于是，顾琰如今还是上午下午的到何皇后那儿报到。好在她还有几天就解脱了。 她是这么跟十七公主说的，“十七妹啊，九嫂我很快就解脱了。你到时候还不是一个人慢慢的练这练那，哈哈！” 何皇后也笑，“琰儿，你身边只有齐娘子一个，她完全唯你马首是瞻，起不到提醒的作用。本宫这里给你预备了一位萧女官，你今儿就领回东宫去吧。以后你如果有什么言行过界的，萧女官会善尽职责。就当是母后陪在你身边，处处提点一样。” 长者赐，不可辞！顾琰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所以这会儿她带着萧女官回来，一肚子的憋屈啊。这也就只比一言一行都有史官在一旁记录好上那么一点儿而已啊。不过，她要做这个太子妃，的确是时时处处都得谨言慎行。有这么一个人跟着，也不全是坏处就是了。 “娘”团子迎了过去，抱着顾琰的腿道：“乐乐，要读书！” 五岁了，是可以启蒙了啊。有什么不对，值得团子这么大惊小怪的？顾琰一脸的莫名其妙。 “爹，读书——” 哦，明白了。顾琰心情一下子好了，阿允啊，不是我不给你留面子，是团子问到了啊。 “这个啊，是因为你爹和乐乐的爹当年……” “琰儿——”萧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脸的庆幸。好险，他要是晚回来一步，岂不是就让琰儿给卖了。那以后他还怎么在团子跟乐乐跟前摆架子啊？ 团子和乐乐都看着萧允，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断顾琰的话。顾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没再继续漏萧允的底。 萧允蹲下对俩小子道：“以前，我和乐乐的爹在一处读书。乐乐你先读着，等过两年团子也读书了，你们一处。至于我如今嘛，那是学着怎么做一个好太子。” 乐乐被忽悠了，点头道：“哦，好的。”听说舅舅爷爷实在学如何做一个好太子，顿时觉得高大上起来。后来，他识字多了给孙小丁写信，说到萧允每天上课的内容。孙小丁展信爆笑，什么学着如何做个好太子。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课程不错，但是这里头有一部分分明是小时候他们俩一起逃掉的那些课程啊。这就是在补课啊！ 趁着俩小子没留意，萧允瞪顾琰一眼。没说在儿子和侄孙子跟前替他遮掩一二，还打算露他的底。也不怕儿子以后有样学样啊？ 顾琰小声道：“你还怕儿子跟你学啊？” 萧允又羞又恼，“小声点。” 顾琰道：“真该请老爷子来看看你的现世报啊！听说你还把他用来打你的荆条都抢来扔了啊。” 萧允变了脸色，深悔自己什么都说给顾琰听。 今天他被一位姓董的夫子说了一顿。这老头儿当年就教过他。而且先生说学生，他即便是太子也只能乖乖听着。 回来的路上他对何山道：“小爷我生平最讨厌夫子嘴里的好学生了！”就会显他们能，衬得别人要么是蠢材要么是不走心。 当时何山要笑不笑的，这会儿萧允才反应过来，顾琰就是夫子嘴里的好学生。瞧她这副充满优越感嘲笑自己的样子，学霸和学渣，这中间是天堑啊！再一想，晋王其实也是夫子嘴里的好学生。那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和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可都是学霸。他还说什么生平最讨厌学霸。何山当时肚子里指不定笑得肠子打结呢。 顾琰嘲笑过萧允后，看到赵女官一副目瞪口呆显然被吓坏了的样子，心头暗道不好。怎么把她给忘了？何皇后可是有言在先，如本宫亲临啊！ 萧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个生面孔立即道：“这谁啊，哪儿冒出来的？” 顾琰道：“这是母后赐给我……臣妾的贴身女官，殿下！” 听她这么说话，萧允立即明白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来了。他拉着顾琰到一边去，“怎么赐了这么一主啊？送走送走！” “长者赐，不可辞啊！” 萧允撇嘴，“要是母后赐个良娣来，我就不信你还要当孝顺媳妇儿？” “背个不孝的名声，只会退回去一个贴身女官，我犯得着么？” 赵女官面对咬耳朵的太子殿下和准太子妃，更加的无所适从。这、这真的是东宫夫妻？这比民间夫妻还要随便不讲规矩呢。再看周遭的人，从大到小就没一个觉得这样不合礼仪的。她算是知道临行前皇后为何要说此行任重而道远了。她作为要规范准太子妃言行举止的人，怕是会很不受欢迎啊。可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 就在她准备出言提醒的时候，团子忽然抬手指着她，“你谁？哪冒的？”这是没把他老子的话学全。 赵女官既然是来规范顾琰言行的，自己的言行肯定不能越轨，团子问她她就不能不答。于是躬身道：“回……”按说还不该叫小世子，可是皇上都默许了，宫里上下都这么称呼，她也只有从众了。 “回小世子，臣是皇后娘娘赐给王妃的女官。是从皇后身边来。” 团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齐娘子，她在说个啥？ 齐娘子忍住笑上前，“赵女官，我是王妃身边的齐女官，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来，我先带你下去安顿。”既然是皇后赐的，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不可能退回去的了。何皇后的用意她倒也能理解，自家王妃有时候是跳脱、张扬了一些。身边有个人时时提醒，有好处。也是给自己分担了一些责任了。至于谁主谁次，这个不需争。这个人就是被派来约束王妃言行的而已。旁的事，她管不着。 “这……”赵女官看了一下还在咬耳朵的东宫夫妻，一阵犹豫。按说她该提醒王妃注意的。 团子误以为她是想请示告退，又不好打断。于是一手叉着小肥腰，一手特有范儿的一挥，“去吧！”他对何皇后印象不错，虽然整句话他就听懂了‘皇后’俩字，但能猜到这人跟皇后祖母有关。 赵女官无奈的叹口气，“是，臣告退！” 约束准太子妃言行的第一回合，赵女官完败！压根不用顾琰做什么，团子就把她打发了，外加齐娘子敲了敲边鼓。 等人跟着齐娘子走了，乐乐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觉得方才这人特憋屈！表叔，你威武！”偶尔开玩笑的时候，乐乐还是会叫团子一声表叔的。 团子有点不明白，不过威武是好词儿他知道，于是点点头，“嗯”。两手背在身后，那神情还颇像皇帝听萧允汇报事情的模样。 苹果等人失笑，顾琰转过头来，指点着她们几个道：“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你们要是像样，皇后至于赐个贴身女官给我吗？” 苹果、扣儿等人对视一眼，默默的委屈。明明是您在皇后宫中，一不小心就露了原形。皇后娘娘是为了防微杜渐，约束您的言行呐。 团子学嘴道：“像个、什么、样子？”他如今还是很喜欢学习新鲜词汇。 顾琰道：“都给我好好整顿，不要让人家说我们东宫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官！” 团子伸手指点苹果等人，“拿出手！” 躺枪的苹果几个，愈发委屈。她们在外头也很像模像样啊。方才不是小世子一直在搞笑么？要说她们不像样，那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嘛。分明就是王妃自己不自在，就要搞得身边人都不自在，她才舒坦嘛。 看团子那样儿，顾琰也想笑了，可是她才刚教训过人，只得硬忍着。 萧允闷笑两声，叫上团子和乐乐走了，“走，这是女人的事，咱们爷们不掺和。” 赵女官被齐娘子安顿在东宫景致甚好的小院里，单门独户。充分显示了东宫上下对何皇后的敬重。又吩咐了人替赵女官安置，齐娘子就回来了。听苹果说了顾琰方才的话，叹口气道：“就是王妃不发话，咱们也得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了。松快日子，真的到头了。再几天，咱们就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了。是得像模像样才行。” 苹果道：“还是端妈妈还有小菊、小兰她们好啊。”留在王府或者义学里，自由自在的。 齐娘子道：“你和王妃有那样的情谊么？她们可是陪着王妃走过了最艰难岁月的人。”不但这几个如今日子好过，就连被顾侧妃利用过的马婶子一家，如今不也没遭罪么。王妃是念旧的人。所以她们只要在她身边呆得够久，陪她度过这一段看似风光，其实布满荆棘的路，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会很好的。 苹果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头儿，以后要怎么做，你发话，我们照做就是了。绝不丢王妃的脸！”方才那个姓赵的，口里没有说什么。可是扫过她们的眼神，也是觉得她们不合格的。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怎么也不能让人看不起才是。 齐娘子点头，“咱们暗卫都能做得好，还做不好女官？”暗卫的日子可比女官苦多了。她们要是认真了，礼仪方面、仪态方面，绝不会逊色于皇后身边的女官的。 顾琰和萧允这会儿正在看大球小球爬，团子把乐乐也拉上当陪练了。乐乐叫苦不迭，他都要读书的人了，还要退化到爬行。 “快点，慢慢！”团子还要嫌弃他爬得快。声音里很是幸灾乐祸的欢快，终于有个人陪他了。元元要在家看阮阮，小师叔也在家看小臻宁，最近都不到东宫来玩耍了。乐乐今天自投罗网，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萧允脱了鞋袜靠在大迎枕上，他抬起腿作势要蹬大球小球的小屁屁。肉墩墩的，看着真实在！ 顾琰道：“快跑快跑，爹爹坏！” 大球小球看到萧允的大脚丫，拼命的想要跟着大哥和大侄子往前爬，嘴里还呵呵哈哈的吆喝着。 顾琰小声道：“这样，那个赵女官不会冒出来说什么吧？” 萧允道：“我就不信你拿她没办法。” “有啊，让她陷入人海战术，我们同化她！”除了那次差点被杀，顾琰一直没有在萧允面前说过老爷子什么，这次也不例外。因为说了也不能真的解决问题，还要背上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罪名。 ... 正文 497 女官2 晚上，东宫一家五口外加乐乐一起吃晚饭。大球小球算列席旁观的，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只是坐在圈椅里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饭菜手舞足蹈刷存在感。 团子是顾琰半岁就开始在吃奶之外给他添加各种王太医和管御厨敲定的辅食。但大球小球跟着何皇后回京，一直是到顾琰和萧允搬到东宫才开始慢慢添加，所以他们目前九成吃的都还是奶。 吃到七分饱，顾琰就搁了筷子。跟着明晖，养生之道是潜移默化进了她的骨子里的。萧允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是要吃饱。两人一开始都干涉过对方，但是无果，最后互不干涉。团子则是介于他们两人之间，他通常吃个*分饱。然后活动量大，晚上还要加一餐。 顾琰拿了公筷帮团子和乐乐布菜，萧允轻咳两声，顾琰笑着帮他也夹了一筷子。他们家吃饭没有外客的时候都是不用宫人站后头给布菜的。乐乐当然不算外客了。 “乐乐，既然要读书了，咱们就好好读。少壮不努力……” 乐乐把饭咽下去，笑着接口，“老大徒伤悲！”大人说话都一样，姑姑上午才说过这话呢。 萧允有心病，总觉得顾琰在拿他当反面典型。他看过去，顾琰轻道：“别草木皆兵的。”这是被害妄想症啊，看来以后不能再随意取笑了。人家还挺上心的。 听到‘兵’乐乐眼睛就亮了，看着萧允恳求道：“舅爷爷，我要学打仗。” 萧允敷衍道：“嗯嗯，回头和团子一起打吧。” “不是，要像慢叔那样学。” 萧允看看乐乐和团子，“跟你们说几次，不准再叫慢哥、慢叔。乐乐，越越学的是怎么做个好军师。军师知道么，就是小棋儿那天羽扇轻摇那种。” 乐乐点头，“知道，方军师！” 萧允点头，“哦，对。你跟方子墨还挺熟的。”说着看向顾琰，“你说你送人什么不好，送人小手镯。你看，害得人家就生了个闺女。”话中一阵的得意。 “生闺女怎么了，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可怜我就三个调皮捣蛋的，操心死……坏了。”顾琰差点咬到舌头。 萧允失笑，“你至于么，那姓赵的女官给你这么大压力啊？我可不忌讳这个词儿。我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呢。” 乐乐看他们跑题了，又强调：“舅爷爷，我要学打仗。” 团子跟着道：“我，也学。” “嗯，学吧。练武功再厉害之多十人敌。打仗那可是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啊。以后给你们开这样的课程，也算你们子承父业了。不枉你俩扮一场镇东、镇西大将军。” “好吔，多谢舅爷爷。” 萧允笑道：“不谢啊，舅爷爷一定会给乐乐最好的学习条件，让你成为文武王才。” 顾琰想起他说的不能抓孙小丁回来一起补课，要好好照顾他儿子的话。 团子道：“我也成才！” 萧允摸摸他的头，“你小子这句嘴学得不错。” 吃过饭，一家子去遛弯，顺道送乐乐到宫门处。大球小球不想坐摇摇车，萧允便一边肩膀扛一个。两个小家伙发现视野开阔，兴奋不已。 顾琰道：“扶好，他们没腰的。” 团子道：“我也要坐，我也要坐。” “你爹我哪来第三个肩膀。难道你还想坐老子的脑袋不成？那边，过来两个人。”萧允把站岗的两个侍卫叫了过来，让他们把团子和乐乐顶到肩膀上。 东宫侧殿的一角，明日才开始当值的赵女官愈发瞠目结舌。 跟着顾琰往外走的齐娘子心道：慢慢习惯吧！接下来几十年，如无意外的话这一家子肯定会一直是宫中一景的。太子殿下太接地气了！ 萧允从前都不在意有人叫他抱子王爷，如今更不会在意人家说他抱子太子了。抱不抱子，他都是他。 赵女官连夜回了一趟皇后宫中。她自然不是去找皇后，她去找朝华。朝华是赵女官的同僚，也曾是和顾琰走得比较近的同僚。这半天的耳闻目睹，让赵女官觉得准太子妃之前和皇后身边的人打听到的那位完全是两个人。 朝华如今已经是皇后身边最信重的人之一。就连诱骗前宁王进宫的事都是由她去做的。 赵女官之前曾经帮过朝华大忙，所以朝华才肯和她说。要不然，这也是私下议论贵人。要知道如今的顾琰可不是吴下阿蒙了。之前皇后身边几个女官说的都是有些云里雾里的。顾琰虽然在这里当过差，但自己把自己发配到了无人问津的图书管理岗位，和众人接触其实不多。她问到，也不过是一些套话，靠她自己连蒙带猜而已。 赵女官直接找到朝华的宿处，如今她可是住上一室一厅的单门独户了。不再是和顾琰当同僚时的集体宿舍。算是女官里发展比较好的。从挂名的女史到皇后信重的贴身女官。不过对比起顾琰来，这个发展就不值一提了。不过，朝华能和顾琰做上朋友，本身也是极豁达之人。 她笑着对赵女官道：“我听说赵姐姐被派到东宫去，的确是为你捏一把汗。九王妃人很不错，不过她骨子里是不太守礼的。太子殿下也是个不守礼的。所以他们私下里是不讲什么规矩的。姐姐去了半日，大概也看出来了吧。”因为顾琰还没有受封，这宫里的人提到她有时候就直接称作九王妃，以和晋王妃、渝王妃区别开来。 赵女官点头，“是，私下里真的就是一家子，看不出什么尊卑上下。可是娘娘让我去约束九王妃的言行举止，让她更加符合身份。可太子很是宠爱九王妃，我觉得，此事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太大难度，而是看到了太子对王妃的态度，她如果把握不好这个度，怕是会费力不讨彩。太子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啊。回头真毛了，皇后怕是都保不下她。而且东宫上下，虽然顾琰和萧允觉得不如秦王府被掌控得那么好。但赵女官看了半日是觉得铁板一块的，自己很难融得进去。 朝华想了想，“赵姐姐，我从你话中没听出对九王妃的敬畏之心。你是不是受了那几位的影响，觉得她不过尔尔啊？”那几位也是皇后身边的人，高门出身的女官。一直对顾琰有着很复杂的感受。 “姐姐帮过我大忙，让初进宫的我免除了一次大难。我今天跟姐姐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九王妃绝不是一味依附太子，借他的高枝才有今日荣耀的凌霄花。她可不是以夫比天的人。她有今天，靠的不但是美色，而是自身无人可比的魅力。单说美色，太子殿下眼底能有谁啊？” 赵女官迟疑地道：“那、那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朝华想了想，“这么说吧，她如果把你纳入自己人的范畴。那么你在东宫就会平安喜乐。这个，对姐姐的确有难度。我如今说再多，你感受也不会深。皇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尽职尽责去做。然后在相处中你再慢慢去了解这位新主子。”朝华把新主子三个字咬得很重，暗示赵女官，你已经不是皇后的人了，你是东宫太子妃的人。但是，你的职责是尽力规范太子妃的言行。这个点也得把握住。 “新主子”朝华重复了一遍。 “皇后娘娘既然点了姐姐，那就是认为姐姐能够胜任。这其实也是为姐姐谋一份前程哪。东宫女主人，以后必然是这座宫廷的女主人的。” 第二日，顾琰继续往何皇后身边去。身边跟着的就是新上岗的赵女官，而不是齐娘子了。 “赵女官，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本宫的一把尺子了。”顾琰虽然觉得不习惯，还是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她身边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就是皇后不给，她自己也要想办法寻觅一个的。 “是，臣必定恪尽职守。”赵女官牢记朝华的提点，先善尽职守。 顾琰上了凉轿，坐姿标准。人前她必须端着，而且要把这份端着刻进骨子里。她被何皇后‘折磨’了这么久，还是初见成效的。其实小时候太夫人也是很注意调教她的言行的。不过后来在外头松散了几年，就懈怠了。当上秦王妃，因为萧允很纵容她，所以除了必要的时候她把之前被调教的礼仪表现出来敷衍过去，平时真的是很没有规矩的。 如今既然是要做太子妃，那就真的不能这么下去了。皇后也是用心良苦，她得知道好歹。 “赵女官，你以后觉得本宫有哪些言行不合规矩，直言无妨。就是在太子跟前也尽可以直言，本宫为你作保。”既然要一改往日懒散，最开始的时候矫枉过正也是必要的。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她接下来真得练习容人之量了。不是说齐娘子不够忠，而是她已经习惯如今的顾琰了。她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 “是，这是臣的本分，臣会守好的。”赵女官谨慎地道。 接下来，从秦王府来东宫的旧人从顾琰往下，一直到扣儿这样的小丫头，都开始谨言慎行起来。先受不了赵女官的反倒是萧允。他看着对自己执礼恭敬的顾琰很是受不了。 “把那个人送走！” 团子也气呼呼道：“送走！”这回却不是学嘴，而是表达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扑向顾琰想抱她腿，那个女人就在旁边说这不对那不对的。讨厌极了！ 顾琰道：“人家也只是尽职，也没做错。再说还是母后赐下的人，无缘无故的要送走，怎么行呢？阿允，你身边不是也有很多规范你言行的礼官么。以后，你的一言一行还得被记入史册呢。就是如今，不是也很多人盯着你么。如今就当提前习惯嘛。” 萧允道：“我成天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够累的了。也就回来还能松快点，如今还塞这么个人过来。这是存心不叫我舒坦呢。” 顾琰以手抚额，这要是亲娘萧允肯定不会这样。这么把人退回去，得惹来多少是非啊。再看团子也是气鼓鼓的，她都看到小家伙几次瞪赵女官了。 “阿允，让我想想。这件事得有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才行。团子，你也别急，咱们想个办法。你们两父子真是一个德行。” 萧允看看盘腿坐在自己身边的团子，笑道：“可不是父子么。”方才他直接就坐到地毯上，团子有样学样。赵女官不敢说他，只是提醒顾琰要善尽提醒之责。萧允一下就火了，把人赶了下去。这会儿父子俩便是一个造型盘腿坐在顾琰跟前，萧允还顺手就把近来很端着的顾琰也从椅上上拉了下来，让她也坐在地毯上。 其实送走的话，萧允也就是说说。这个时候他才刚当上太子，就要送走皇后赐下的女官。这可是忤逆不孝！他就是想把赵女官吓唬住，让她不敢再管东管西而已。 团子嘟囔道：“回家！”他怀念在秦王府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儿就是我们的家。”顾琰道。 萧允道：“琰儿，你这次怎么这么软弱？”他开始根本就没觉得赵女官能兴风作浪。完全没想到顾琰居然任由那个女人发挥。之前说的让她陷入人海战术呢？ 顾琰道：“我是觉得东宫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人家接了这个差使也为难。”其实赵女官本人怕是也巴不得顾琰真的把她送走。她一时丢面子而已，但免了以后一直活在被太子殿下恐吓的危险中啊。 顾琰想了想，两手一击，“有了，我给她圈定一个当值的范围。不让她进咱们起居的殿宇。以后我出东宫，或者接见命妇的时候就带她在身边。其他时候，就是齐娘子。你们爷俩看怎么样？” 萧允想了想表示接受，团子听说以后基本看不到赵女官了也说好。 “那就这么办吧。” 顾琰便让齐娘子去传达这个意思，然后赏下许多物件安抚赵女官。再然后，她亲自往皇后宫中去对何皇后做出解释。也是希望她能理解和接受这种安排。她对何皇后还是很敬重的。她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如果真要是亲婆婆，管手管脚的她更受不了。有一个既当爹又当娘的皇帝公爹已经够了。现代心理学说最好不要嫁给青年守寡的婆婆一手养大的独子。其实遇上一个爱子如命的公爹，效果是一样一样的。 何皇后听完顾琰说明淡笑道：“那就照你们的安排办吧。” 顾琰看看她，“母后，您其实早想到这样的发展了吧？” 何皇后道：“本宫要是一早就这么安排，那你们还不知要怎么打折扣呢！” 那倒是！ “母后英明！”折腾了一番是这么个收场，顾琰也替何皇后觉得累。这就是不是亲娘才需要这么小心谨慎啊。可她处在这个位置，发现东宫有规矩松散的毛病，又不能不管不问。左右为难啊！ 何皇后哂笑，“英明什么啊，不过是得把方方面面都周全到而已。琰儿你以后不必像本宫这么辛苦的。” 顾琰心道，那当然。团子如今不听话，她气急了也会啪啪啪的打他小屁屁。长大了不听话，她一样会骂。亲儿子嘛，还怕他不服管啊。这么一想，她真是有些同情何皇后了。一辈子这么谨慎，图的不过是家族昌盛，母女富贵尊荣。旁的，她不求，也求不到。 顾琰想到这里，一阵心酸。只是不敢表露出来。不过伸出手握住了何皇后的手，“母后，您的良苦用心儿臣都知道的。” “本宫一向知道你是好孩子。”要是遇上了晋王妃，以后她的日子肯定没有在顾琰手里好过。关于这一点，何皇后是深信不疑的。只要她不给太子塞女人，这个是大前提。 “母后放心，您放在东宫的人，儿臣会好生看待的。” 何皇后点头，“赵慧这人虽然稍微死板一点，但品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然，本宫也不会将她放到你身边了。”她可不是要放个钉子在东宫的意思。 顾琰走出皇后宫中，何皇后如此善解人意就避免了很多婆媳矛盾。她以后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不然，老爷子已经是这样了，再来个跟她不对付的皇后婆婆，真的只有喊吃不消了。 “九王妃，国师到东宫了。”扣儿过来通知。齐娘子怕顾琰从皇后这里出来，又顺道上宫里哪处看景去了。国师过来，肯定不只是来逗徒孙而已。他是皇帝身边很亲近的人，又向着顾琰。齐娘子便赶紧的遣人来通知了。 “哦，本宫这就回去。”顾琰坐上凉轿子回去。赵慧随行在侧。划定了一个当值的范围，这样也算是宾主尽欢。也是达到了皇后要求的顾琰在外头在人前像个太子妃该有的样子的目的。萧允父子也不会反弹得那么严重。 顾琰心头嘀咕，明晖怕是也是为了她还在继续查晋王妃‘换子’的事儿来的。他最近常往晋王府去，就是不知道此来是不是受晋王所托了。那如果晋王托了，自己要不要住手呢？ ... 正文 498 受封 顾琰回到东宫，赵慧识趣的退下。如今这个安排算是过了明路，皆大欢喜。皇后同意了，准太子妃在外面也很配合显出了她的用处。又不用被迫打断太子一家的亲密相处，她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齐娘子迎出来，“王妃，国师在里面逗二公子和三公子呢。” “团子呢？”顾琰边上台阶边问。 “小世子上紫檀精舍去了。” 顾琰进去，就看到明晖很悠闲的盘腿坐在地毯上，把一颗大苹果抛上抛下。大球小球本来靠他坐着，试图伸手去抓住苹果。慢慢就改坐为趴，追着滚到一边的苹果一路爬过去。 “师傅，你很闲啊？”顾琰在明晖对面坐下，大球小球已经追着球爬远一些了。这个屋子是专门给他们练习爬的，空空荡荡也没有障碍物。可以放心的让他们在里头爬来爬去。 明晖笑道：“我这是忙里偷闲。哎，对了，听说你身边不是添了一个挺厉害的女官，专门负责纠正你言行的啊。”左右看看，“人呢？许你这么席地而坐啊？” 顾琰道：“阿允跟团子很反感她，再这么下去我看她压力也很大。我方才和皇后沟通过了，以后她的当值范围就在东宫寝殿外。” 明晖点点头，“早该这样了，你要是这会儿拿腔拿调跟我说话，我也会觉得你鬼上身了。以后一准躲着你走！私底下也那样，活得也太累了。就是皇上，私下里也有另一面的。” “我那不是一开始矫枉过正么。球球，回来，回娘这儿来。师傅，我就不信你在宫里不觉得束缚。不然，我搬到宫里这么久了，你才头回来。搞得我这儿跟三宝殿似的。也就小师弟在的时候，天天都要过来玩儿。” 听了顾琰的抱怨，明晖道：“你不是在学规矩么，我时常过来，回头学不好还不都得赖在我头上啊。我可是反面典型！至于今天，我是有事问你。听说你还在查晋王府的那件事儿？皇上不是都发话了么。” “他又没明说，我就查查，又不会公诸于众。” 明晖皱皱眉，“皇上不喜欢人对他的命令执行得不彻底的。” 顾琰伸手引导大球小球爬回来，苹果被大球得了，他推着往前，自己在后头爬着。小球想抢，紧跟在后头。两人绕着顾琰和明晖转圈。 重逢这些年，明晖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最开始看着和顾琰是大人和小孩，如今乍眼看去竟像是一对年貌相当的青年男女。远远站着的齐娘子心道，国师保养得真是好啊！ 顾琰小声道：“是因为皇上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从晋王府来，是不是晋王托你带话给我。”顾琰声音越来越低。 明晖的脸一下就落了下去，“琰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晋王是谁，他是你大伯子。他怎么可能给你带话？你想什么呢？” 顾琰很少看到他变脸，“我、我……” 明晖朝齐娘子道：“齐女官，请你出去一下。” 齐娘子很合作地便出去了。她是知道明晖和顾琰有很近的血缘关系的，而且他们平素虽然有点师傅不像师傅，徒弟不像徒弟。但其实师徒的界限是刻在骨子里的。没看平时没正形的国师罕见地落下脸，王妃立即就蔫了么。她自然不会觉得他们单独呆一屋有什么不妥。而且方才她听到‘晋王’了，也觉得接下来的话她最好是没有听到。她如今是王妃的人，可要是听到了和晋王有关的话，会左右摇摆要不要告诉殿下。没听到就最好了。再说了，国师明显是要教训王妃，她这个做人手下的在一边听着不好。 等到她出去，明晖道：“琰儿，你如今该不会对晋王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吧？赶紧打住！”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道：“师傅，我又不是草木。就当他是个老朋友，我也不可能对他如今的境况毫不关心啊？”不是草木，就会有感情。感情是能说打住就打住的么？晋王在她心底，始终还是那陌上回头一笑的少年。而且这十二年晋王一直待她很好。没有晋王明里暗里的帮忙，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对付得了杀母仇人。如今，虽然她是阿允的妻子，但看着他黯然退场，感到的绝不是欢欣啊。 “你要是真为晋王好，你就得学会当草木。你第一反应就是晋王托我给你带话，这个想法很要不得。你这样，会害了晋王的。”明晖严肃地道。 顾琰讷讷的道：“那师傅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皇帝公爹说的吧。他如果对自己有不满，不会告诉师傅。肯定是直接在心头给自己记一笔，以后算总账。 “刘方告诉我的，说皇上为此很不高兴呢。” 顾琰挑眉，“他怎么敢告诉你啊？”她知道刘方对自己蛮有好感。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对皇帝命令的执行力。如果到时候皇帝留话让刘方亲手勒死她，刘方即便不要命了也会照做的。所以这种提醒让她有些惊讶。 “如今也没到多了不得的时候。他善意提醒一句，皇上也不会就怎么着了。倒是你，怎么敢对皇上阳奉阴违？他可是掌着你生死的人。”明晖有些焦急的道。 顾琰看小球快追上了，伸手去扯大球的裤子，大球毕竟推着一个苹果爬得就慢些。他回头看弟弟几次手都要抓到自己裤子了，着急不已。朝母亲发出求援的声音。 顾琰则只是看着而已。裤子拉下来了再拉上去就是了。所以她只是笑看着，没有管。 “师傅，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讨好到我这位公爹。左了不是，右了也不是。而且我再怎么讨好，其实也动摇不了他的心志。所以我决定，本色演出，一切依心而动。晋王妃跟我这么多年的仇怨，那一次还差点害死我跟球球。还有顾瑾，她可真是个好妹妹。我要是真的就这么算了，皇上搞不好会认为我是记在心头，以后肯定会更辣手的报复。我与其左右都不是，不如按我的本性行事。”在那样的老狐狸面前再怎么装都是会露馅的，那不如本来怎样就怎样。省得憋屈一场最后还不落好。皇帝是最多疑的生物，尤其这种当了五十年皇帝的，多疑已经是本性了。她不如按自己心意行事，至少最后不是憋屈死的。 明晖静默了半晌，然后道：“你说的也是。那看来接下来受封之后，你也是不会接受别的女人进东宫了？” 顾琰点头，“是。我就是憋坏了自己，也是不成的。在我公爹跟前，谁受委屈那都是应该的。我委屈也求不了全。既然如此，我干嘛受这个委屈？小球，放手放手，哥哥的裤子要被你拉下来了。”说着上前把小哥俩拉开，给大球把裤子穿好。小家伙白嫩嫩的小屁屁都露出半个来了。 明晖本来难得一本正经一回，结果被这两个徒孙弄得实在是没能绷得住，笑了出来！ 顾琰好气又好笑地又去拿了一个大苹果，塞给小球，“不就是一苹果么，看你们争的。把哥哥裤子都拉下来了。” 明晖用手撑着下巴笑道：“嗯，亏得是双胞胎，以后也不会和团子争什么。你这第二胎生得实在是好。我都觉得你是得天庇佑了。”要不是双胞胎，年纪这么接近的儿子，以后还不知争成什么样呢。苹果可以再拿来一个，那个位置可不成啊。 一人一个大苹果，不稀奇了。大球小球各自捧着玩儿了一阵，不要了。 顾琰道：“刚不是还争得裤子都拉下来了么？真是的。” 明晖肩膀抖了抖，“来来，咱们言归正传。刚说到哪儿了？” 顾琰道：“说到我不会接受别的女人进东宫。”这是肯定的，要是接受别的女人，她这么多年的坚持不成一场笑话了嘛。所以不管多辛苦，她一定会把所有的女人拦在东宫的大门外的。 明晖摸摸下巴，“那你可是要跟半朝的人作对了。皇上那关可不好过啊！” “我还就作对了，是他们要跟我过不去，不是我跟他们过不去。”顾琰眉眼凌厉的道。 “你这是对长久以来的习俗宣战。罢了，咱就想做啥做啥吧。反正你乖乖接受了良媛良娣，皇上也不可能就因此放你一马。那咱干啥受这委屈？说实在的，我听说你最近被人管手管脚都还服服帖帖的。我都在想你是不是真要洗心革面，从此要贤良淑德了。你要真是改成那样，我都不敢认你了。还是如今这样顺眼！”真要被规矩束缚住了，那也会渐渐失去自身特有的魅力。那才是真的会失去太子。 顾琰听他一口一个‘咱’，心头很是熨帖。师傅明知道皇帝极可能在阿允登基后容不下她活着，依然是不离不弃的帮她。还有三伯母、四哥也是。呜呜，她被婆家人伤到的心，很好的在娘家人这里得到了安慰。 “师傅——”顾琰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看她要朝自己抱过来，明晖赶紧躲开了，“多大了你，还抱来抱去的？黏糊！我走了！大球小球，师爷走咯。” 大球小球这会儿又很好的玩到一起了混不记仇，听到自己名字便仰头对明晖笑。顾琰把他俩的右手举起来挥挥，“来，咱跟师爷挥挥手，让师爷以后常来玩。” 明晖随手挥了挥，往外走去。说实在的，他一直挺替顾琰担心的。担心她成了太子妃不好自处，渐渐迷失了自我。如今看她什么都想清楚了，也就放一大半心了。就是有一点，她对晋王……唉！其实别说她，就是自己看晋王如今陷入低谷也是很有些难受的。尤其他还那么平静的样子。可是，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是太子，将来会是皇帝。他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心头还惦记旁的男人？而且还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这是一个隐患啊。哪怕他提醒了，可是人自己的心自己通常是做不了主的。 顾琰还在举着两个球球的手挥着，“你俩挺像招财猫啊！” 俩小子不干了，咿咿呀呀的抗议，要把小手收回。顾琰便松了手，“好，不折腾你俩了。要相亲相爱知道么，为一颗苹果就裤子都抢掉了。像什么样子啊？” 大球小球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俩小子一起冲她卖萌，露出刚长的两颗小牙笑眯眯的。小哥俩和谐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刚才抢苹果裤子都拉掉过。 大球小球一起朝顾琰的方向爬，顾琰看他们想讨抱，便退了三步。 “热啊，这么热的天抱着更热。你看，地毯上不都给你们铺了凉席么。乖乖爬吧！”团子这小子，不想当陪练，溜到紫檀精舍就不回来了。估计乐乐也好久不想到东宫玩了。罢了，不难为他们。还是阿大阿二最好了，而且两对双胞胎看着也养眼。回头再把大牛牛小妞妞接到东宫玩玩。既然刘方释放了善意，她也该接着，有所表示才是。 球球没讨到抱，一块儿郁闷的坐着，也不爬了。过了会儿，大球把小褂下摆掀着，笨拙的想给自己扇风。小球看到了立即跟着做。顾琰以手扶额，这也是跟团子学的。结果，俩小子一用力，坐不稳当扬天倒在了凉席上。地毯是很厚实的俩人压根没摔着，呵呵笑着望着房梁。 日子很快就到了顾琰受封的当天，她一早起来，由一群宫女各司其职的伺候着捯饬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收拾好。到最后，她头顶几十斤重的饰物，身披太子妃的礼服。身遭四名宫女举着等身的铜镜让她能看个清楚。 萧允就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到这会儿眼底也有些惊艳。本来两口子在一起过了四年，已经很是熟悉了。没想到今天又让他惊艳了一把。方才顾琰不让他参与，只让他旁观。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确还是旁观好。他可打造不出这么让人惊艳的太子妃來。这一身让琰儿穿得真是特有范儿。 顾琰款款走来，“太子殿下，您该去理政了。” 萧允伸手勾了勾，顾琰朝他俯下身，有些紧张的问道：“哪儿不对么？” “真想把你这身扒下来！” 顾琰瞪着萧允，“你——” “走了，今天事儿还多。”走来几步，萧允又退回来，“琰儿，你一会儿能等我回来再脱么？” 顾琰其实也很喜欢自己这会儿的打扮。看着特有气场。可是，穿着累啊！她才不会大热天这么披挂着等太子殿下回来宠幸呢！就算是用了再好的布料，一件衣服就几十克，可重重叠叠那么些件，尤其是头上顶着这么重，真心累得慌！ 萧允道：“我会赶回来的。”他放个人通风报信，只要不是朝上出了天大的事。他一定在仪式结束后赶回来。亲手帮她卸下战袍！ 顾琰嗔他一眼，“我也得准备走了。” 整个仪式冗长而繁复，顾琰亏得是身体素质好，才撑了下来。 何皇后笑道：“琰儿，还是你厉害。这个季节，这么长的仪式也撑了下来。來，站到本宫身边来。”说着朝顾琰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何皇后当年只是继后，而且老爷子当时还没怎么从宸妃离世的悲哀里走出来，并无封后的大典。这一番看顾琰虽然是被折腾，可也是她的男人对她重视才会有这么多坚持。还一定要等到琰儿封了太子妃才给团子请封。 顾琰站在何皇后身边，俯视下方以晋王妃为首的内外命妇，心潮起伏。她有些明白男人们为什么一定要争那个位置了。这会儿看着下方伏低做小的晋王妃，想想她这会儿该有多心塞，顾琰心头很是舒坦。 何皇后侧头看她一眼，这个时刻就不会有女人能平静的。就是她，也曾经很是迷醉于这种万人中央感觉。 “琰儿，一步一步走下去吧。你人生的荣耀才刚开始呢！” 接受了内外命妇的朝拜与恭贺后回东宫，顾琰快累瘫了。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和力气才保持了仪表。一进到寝殿，她就垮下了肩膀。 “小世子和两位小公子呢？” 齐娘子道：“都在等着太子妃呢。” “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团子哥三今天也都是正装蟒袍，一字儿排开。团子一开始不干，后来听齐娘子说今天是顾琰的大日子，一定得这么穿，才勉勉强强接受了的。他不闹腾，大球小球没人领着，也就不闹了。各自身边有两个宫女打扇，安分坐着，屋角又有冰盆倒也不是太热。今天还有庆典，小哥三都要出席的。顾琰这会儿只是中场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顾琰蹲下摸摸三个儿子的头，她今日的确风光无比。但是，最大的收获还是以后她都不需要担心三个儿子的出路了。不管是团子还是大球小球，从今天起都有了可以确保一生安逸富足的保障，不会再有人能轻易对他下手。 “娘，好看！”团子伸手摸摸顾琰的礼服。 “团子今天也好看。” 大球小球也跟着伸小手，满脸都是笑。 “球球也好看！” －－－－－－题外话－－－－－－ 《秘宠之霸爱成婚》铭希。 简介： “做我的女人。”他霸道。 “我不认为我需要换金主。”她拒绝了。 以为就这样甩掉了他，可是两个月之后，她自己送上了门。 倚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阴沉着脸的男人，撒娇道：“坏蛋叔叔，你英俊帅气，冷酷有型，我想了这么久，还是决定跟着你。” 祈诺显然很不喜欢听这个称呼，眉头一蹙，“从今天起，你只能刷我的卡，住我的房，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但是……”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不准叫我叔叔。” 她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好啊。坏蛋。” “……” ... 正文 499 序幕 顾琰受封太子妃的庆典，各房的小孩儿也都聚在团子周遭。顾玺和元元、小棋儿也被顾琰派人接来了。团子看到承治和承曦一起进来便招手喊道：“橙子弟弟，承曦妹妹”。 “多多”小兄妹俩唤道。 团子拍拍胸口，“团子哥哥” 元元乐呵呵道：“其实可以叫柿子哥哥”边说边举起一个红彤彤的小柿子。 小棋儿乐了，“橙子，柿子”一边说一边扒拉了一个橙子，一个柿子到面前来。 团子挠挠头，他叫承治橙子，好像也不好拒绝别人叫他柿子。于是大度的道：“可以！” 乐乐和顾玺年岁差不多，俩人凑一块儿看一出打仗的皮影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俩人还带着汪翎羽的儿子贺晓光。还有承缄、承箴、承灏、承湛等稍大些的也都一起看着。如今东线和西线都在打仗，从上到校都在议论着战事。便是这几个小书生也动辄爱谈论战事。 大球小球很少见到东宫有这么多小孩儿，也乐颠颠的坐在圈椅里挥舞着胳膊、腿。阿大阿二负责照看他们，也就是擦擦口水，保证不要自己把圈椅弄翻了什么的。另有宫女、太监十数名在屋里当值。屋子的四角都放着冰盆，时不时发出几声冰块碎裂的声音。 团子问元元，“阮阮，好看些、了么？” 元元与有荣焉的道：“好看多了，很像我！” 团子一副震惊的样子，“像你，好看？” 小棋儿哈哈大笑，跟着道：“好看？” 元元火了，抽出背后桃木剑就跟着团子和小棋儿追。几个大的看到吃了一惊，这个小姑娘蛮厉害嘛，连团子都敢打。他们在家可是被千叮万嘱不要让团子不高兴的。负责照看这一群小孩儿的雪梨倒是看惯了这几个小家伙打打闹闹。她笑看着，桃木剑真要落到身上了再说。 团子的房间依然是几间屋打通的，大得很，跑得开。他和小棋儿开始一起跑，然后见元元追的紧两人就分头跑。元元衡量了一下，打小棋儿是打长辈，回头有理没理都要挨说、挨打。于是放过小棋儿专心追团子去了。追了两步心道，等下，娘说过打团子是以下犯上呢。小姑娘跺跺脚，哎呀，一个都不能打。那她还学功夫干嘛呢？ 小棋儿跟乐乐在洛阳混得比较熟，跑到他身后藏了起来只露个头出来。眼看元元在那儿跺脚，便乐不可支的。团子跑到门口，发现元元没追了，嘿嘿笑着停了下来。 承治和承曦看得一愣一愣的，承灏过来带着自家弟弟、妹妹到锦墩上坐下。雪梨这才上前来拉住元元，“表小姐，今天是太子妃的好日子。咱不理他们啊。咱们和承曦小姐一起坐在看皮影。”这两个表小姐，脾气差异可真大。一个文文弱弱的，一个虎虎生风的。 元元看大家不看皮影了都看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很帅气的收剑回鞘，被雪梨带到承曦身边坐下。承曦话都说不圆乎，却是自此就记住了，这个且且很厉害！ 顾琰晚上安顿几个孩子睡觉的时候，听顾玺说了元元被团子和小棋儿联手作弄的事，笑骂道：“这俩臭小子！”小棋儿真是越大越皮。嗯，明晖肯定会说是跟着团子学的。 “也是元元先说团子是柿子的。”顾玺中肯的道。 “你怎么没管他们啊？你可是长辈。”顾琰问道。 顾玺小声道：“他们一会儿打了，一会儿好了，反正又没真打起来。雪梨姐姐在呢。” 顾琰笑笑，“没错，只要不是真打起来了，咱们做长辈的就可以不管。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过，元元后来怎么又算了呢？” “姐姐，我进宫的时候，祖母同我说团子如今是太子世子，就是以后的太子跟皇上。我不能只当他是自家小外甥看。” 顾琰明白顾玺的意思了，他都被提点了，元元那儿肯定也不会漏掉。这小子还是挺机灵的嘛。啧啧，连敢说团子是‘柿子’的元元都知道注意上下尊卑了，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才多大啊。 顾琰伸出手给顾玺拉了拉被子，“睡吧。” 刚走到门口，就遇上苹果过来，“太子妃，太子殿下让瞧瞧您怎么还不回去呢？” 顾琰道：“知道了，本宫这就回去。”死阿允，还惦记着早上的话呢。她今天一整天都是正装，风光是无限了，可是这会儿撑着送走所有客人，又安顿自己三个儿子以及留宿的侄女、师弟跟兄弟睡下，骨头都要散架了啊。哪里还有精神和他玩什么制服游戏。 回到屋里，顾琰便道：“阿允，人家好累啊！” 萧允道：“知道！所以，本太子才要为太子妃服务啊。” “服什么务？” “你不是不喜欢被宫人伺候沐浴么，那就只有本太子亲自伺候太子妃了。放心吧，知道你快累摊了。赶紧卸了钗环，到温泉池子里泡泡，我给你按按，保准你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明。至于旁的嘛，当然是来日方长啊——”萧允说着把顾琰按坐在梳妆台前，招了宫女进来替她卸钗环，宽衣。这些，他其实也挺乐意做。不过，他比起这些宫女就有点笨手笨脚了，回头耽搁时间。 一刻钟后，顾琰挽了个卧髻，身着浴衣被萧允打横抱进浴室。然后宽去浴衣，被安置在温泉池子里。萧允坐在她身后，轻柔的给她按摩着几处穴位。他如今时常尽一尽孝道，这套手法还是明晖教的。 顾琰真是舒服的要睡着了，发现他果真手下很老实，这才嘟囔了一句：“阿允，你今儿真体贴。”然后彻底放松往后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萧允嘟囔，“我明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再不老实不是难为自己么。”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的替她洗了洗，然后擦干身体着衣抱回大床上安置好。 何山和关天河有一次喝高了，拿他做佐酒的谈资。关天河说看着小爷长大，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这么疼媳妇儿的主。何山就笑，说得来太不易了，所以才这般知道珍惜。 当时他在两人后头冷笑一声，把这俩背后编排自己的家伙好一通整治。不过细想想，还真是得承认他们说的是真的。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媳妇儿，当然得倍加珍惜才是。 顾琰果真是一夜无梦到天明，还是被团子推醒的，“娘，醒醒！” 顾琰睁开眼，瞥了一眼钟漏。哎哟妈呀，居然睡到这个点了。 团子倒没有嘲笑顾琰起得晚，他爹说的娘这段时日累坏了让她好好睡，家里的大小男人都要宠着娘才是。等钟漏到了这个位置再叫醒。 顾琰洗漱的时候，团子也跟进跟出的，顺道汇报了一下今早叫醒服务的由来。至于萧允为什么给定在这个点，当然是因为再不起就要错过每日的晨昏定省了。每天清晨顾琰带着三个儿子往帝后那里问早安已经是宫中一景了。事有反常肯定就会引起众人揣测和议论。对于萧允终于学会的体贴和为人着想，甚至连儿子的思想工作都一并做了，顾琰觉得很是受用。 顾琰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元元和小棋儿，问顾玺：“他俩还没起么？” 顾玺道：“起了，上紫檀精舍去了。元元说她不学功夫了，要去和国师说。小棋儿就和她一起去了。是齐娘子派人送的。” “哦，她为什么突然不想学功夫了？”既然是上紫檀精舍去了，就不用担心他俩错过早饭的点了。 “国师以前跟元元说的学了功夫想打谁打谁，元元发现不是这样就不想学了。” 顾琰笑道：“原来小丫头昨天还纠结这事儿了啊。” 吃过后，母子四人外加顾玺一起往紫檀精舍例行请安。 “姐姐，祖母说我在东宫住几日回家就要开蒙读书了。”顾玺跟顾琰说道。昨天顾琇其实也进宫了的，不过她昨晚就出宫了。顾玺如今对顾琰的心态和顾琇差不多：仰望、茹慕！ 团子最近对读书俩字很敏感。聂湛在读书，乐乐要读书，如今小舅也要读书了。他嗖地一声转过头来，“娘，我要，读书！” 顾琰道：“过个两三年你再说这话吧。”这会儿只当读书好玩儿呢，所以才主动要求。尤其是周遭好多小伙伴都要做同一件事，他不能做。就跟萧允小时候年纪不到，硬是要跟着晋王去读书一样。等他进去了，就开始伙同孙小丁逃课。孙小丁也是到了年岁不得不去，开始碍着师长不干肚子逃课，后来有了个伴又发现不用被严惩，逃得可欢实了。 “要嘛。” “呃，要不下午你到你爹读书的地方跟着听听？” 方才还积极要求的团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去。”他是要和乐乐、聂湛还有小舅他们一起上课，才不要和爹一起。 顾琰想了想，就知道他只是想伙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哪是真心想读书。说白了就是从众心理。于是道：“你自己闹着要读书的，可要坐得住。” 团子点头：“嗯。” “说话要算话！那今天让人给你和小师叔、元元、小舅开堂课试试？”找个能说会道的年轻翰林学士，就当给几个小孩子讲故事。讲讲孔融让梨、黄香暖席什么的。如果讲得有趣，倒是可以让团子对读书感兴趣。 “好！”团子欢呼不已。 顾琰立即招来关天河去办这事儿，言明要言语风趣、耐心细致。简而言之就是能哄小孩儿的。 团子很是高兴，拉着顾玺走得很轻快。一进紫檀精舍，他就朝皇帝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道：“爷爷，我要，读书了。” 皇帝听了这话一把抱起团子，“你才两岁多，怎么就读书了？”眼睛看的却是顾琰。 顾琰先带着顾玺一起给皇帝行了礼，这才躬身道：“团子听说乐乐和他小舅都要开始读书了，便闹着他也要读书。儿臣就想着在年轻的翰林院找一个言辞风趣的来给他讲一些启蒙的小故事，培养一下他的兴趣也好。至不济，能让他坐得住也好。”翰林院里人满为患，挑这么一个人应该还是能挑出来的。 皇帝点点头，“既然是他自己闹着要读书，那让人给他讲讲故事也好。”说着看大球小球也朝他伸手讨抱便抱着团子坐下了，然后让把大球小球也放到了他身边。 刘方从里头拿出一个大苹果递给大球，小球看他没有就抗议的叫了两声，指着刘方向顾琰告状。顾琰好气又好笑，肯定是明晖告诉皇帝，大球小球抢苹果把裤子都抢掉了。这个当爷爷的就想亲眼看看。 团子看小球没有便道：“刘公公，再拿！” 刘方道：“小世子，就一个，没了啊。” 两岁多的团子显然不太能深究怎么就只有一个了。他想了想，做了个切开的手势，“快去！” 皇帝哈哈一笑，显然对团子的反应很满意。会照顾弟弟，而且还想了个分开一人一半的办法。也显然是顾琰平时教育得好。 顾琰心道，任重而道远嗯。如今三兄弟看着很好，但要长大后也这样才是真的好。晋王和阿允小时候也挺好的啊。她也是庆幸，大球小球是双胞胎。在这一点上自己真的是得天独厚。既避免了年纪接近的三兄弟争权夺位，又多了一分安全上的保障。 大球小球的乳母上前接过半块苹果，讨了个小勺就慢慢挖着在一旁喂起各自的小主子来。他们如今已经开始在吃苹果泥了，这会儿吃过奶也有一阵子，吃这个正好。团子在一旁了呵呵的，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 顾琰道：“父皇，听说小棋儿和元元一早就过来了。怎么没见他们啊？” 皇帝道：“元元说不要学功夫了，没用。明晖抱着他们俩出去飞檐走壁的忽悠去了。” 顾琰心道，那回来的时候元元肯定又乐意了。忽悠元元，对明晖来说小case啦。 大球小球才吃了三口，明晖就一手一个抱着回来了，元元和小棋儿两眼都在放光。团子高兴的告诉他们下午可以一起读书，他俩也不怎么感兴趣，缠着明晖要开始学功夫了。 团子道：“都学！” 皇帝道：“不错，有志气！这么小点就想着要文武双全了。不要是说大话才好。也别学你爹，不该他读书的时候他赖在课堂不走。该他读书了，他倒是不干了。” 关天河从翰林院找了个二十多岁的编修给团子几个讲故事，故事讲得有趣，每天就两刻钟。小家伙们都坐住了，只当听说书。至于习武，还是至少得满了三岁以后。顾琰说明晖是拿不出能圈住人的法子，明晖反驳他这是饥饿效应，先吊着胃口。 顾琰当上太子妃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从她受封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觉得已经落了一只鞋出来。等到收到消息说前朝有位王御史上书，请求广选淑女充盈东宫后宅，她就觉得另一只鞋终于是落下来了。 “哦，那太子什么反应？”顾琰看着凉席上爬得正好的大球小球问道。九个月了啊，再过几个月就要能说会走，也该淘气了。 齐娘子道：“太子殿下让人差了王御史的底，原来他置有外室还生了儿子，如今他大老婆已经把人接进府磨搓了。听说王御史这两天后宅十分的不平静。太子殿下说不能修身齐家的人，如何能勘察百官，停了他的职，让他回去把家务事理顺了再说。就是他的妻妾为了他的前途装一家和睦，官场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让人把位置占了，就说没合适的位置给他，叫他一直侯职就是了。 这一手倒是挺毒，一般人谁还没个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杀一儆百啊！但是，“就怕有那种真正立身正的老大人要站出来说话了。”她从来都不担心王御史之流的人物啊。这种人杀伤力有限。倒是那种一心为公，言行一致没有什么可攻击敌方的端方人士要跟自己对上，才是大麻烦。 那个王御史也太心急，自己才上岗不到半月呢，他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这人到底是图什么？可是图什么都好，这件事已经被他拉开序幕。她的清净日子要到头了。算下来从洛阳回来才一个多月呢。 众人都拭目以待顾琰的反应，结果她没反应。除了带孩子，也就是到何皇后那里如常的跟着她学习管理宫中各项日常事务了。自从顾琰受封，何皇后就说有儿媳妇的婆婆都要享清福，她也要享受这个待遇。丢了一些日常事务出来，让顾琰学着处理。何皇后是用心教，顾琰上手也快，如今已经接下了几件事。既然在管事儿，那就是掌了实权，宫里的人也就不敢再随意谈及东宫后宅的事务了。 ... 正文 500 静好 顾琰躺在凉榻上闭目养神，大球小球在她身边爬来爬去。俩小子午睡刚起来精神正好。最后把顾琰的身体当做了目标，从她的脚踝开始往上爬。顾琰睁开眼，真是俩小祖宗，瞧这样儿还在比赛呢，不时看看对方看谁爬得快。她坐起来，伸手揉俩小子的头，“也不嫌热啊？走，娘带你们划船去。”说完把他们抱起来安放到摇摇车推上往湖边走。这个天儿别说团子了，就是她都恨不得成天挨水边啊。她如今上午帮着何皇后处理一些宫中日常事务，下午倒是挺清闲的。 团子自从热出了痱子，最近也不总惦记出去玩儿了。这会儿正拿着小桨和阿大阿二一起在树荫下划着呢。小小一只船，阿大阿二在前头一人划一只桨是主力，团子在后头划架在船上的双桨，都挺卖力的。 大球小球看到了就咿咿呀呀的叫，要上船。团子便和阿大阿二一起划着小船过来接。顾琰看了看这艘小船，嫌小。于是全体换上一艘有顶蓬的大船。如此，她可以继续半靠着养神，大球小球有地儿继续爬来爬去。团子也可以接着练习划船，还不用被晒。而且，有了顶蓬船也不必一味避着阳光走，活动范围大些。 这大船自然就不是阿大阿二加团子能划动的了，出动了六名健妇做船工。团子挺兴奋的继续划动小桨出力，弄到后来就只能是一众健妇配合他的节奏，慢慢悠悠的划。 大球小球兴奋的很，他们也想去划船，使劲儿想往船边去。 顾琰只好道：“团子，过来坐着喝点凉品。阿大阿二，你们也过来。” “哦。”团子额上有亮晶晶的汗水，看到小桌上林林总总用小碗碟装着的凉品便过来由苹果给他擦了把汗，然后坐下被喂了一碗百合雪梨汤。阿大阿二则各自端了自己中意的凉品喝着。他们三个没操桨了，船行速度便不再如老牛拉破车，稍微快了一点。就连大球小球都感觉到了，高兴的叫起来，叫得团子三人都有点囧。 顾琰道：“你们也累了，歇会儿吧。这么坐着也挺舒服。团子还想划的话，等会儿泡澡的时候去划木鸭子好了。” 团子也的确有点累，于是挨在顾琰身边躺下了。吹着凉风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呼。 顾琰给他肚子上盖上布巾以免着凉。，大球小球感兴趣的坐在他两边，想伸手摸摸碰碰大哥。小球还想伸手去抠团子的肚脐。顾琰怕他们把团子弄醒了，便哄着他们到另一张凉席上玩儿。结果俩小子不肯。大球直接伸手去摸团子还没消去的痱子。 “你们两个，大哥睡午觉这是多难得的事儿啊。”顾琰使个眼色给阿大阿二，让他们想想法子把打球小球的注意力吸引开。团子可是个有起床气的，回头一个不好被弄醒了，迷迷瞪瞪猛地坐起来，一手一个把大球小球推地上他也干得出来的。虽然这么多人看着，不至于真让他闭着眼就把两个弟弟推地上去了。但大球小球被推了，肯定好久都不会这么爱亲近大哥的了。指不定还要产生排斥、躲避的心理。 阿大阿二想了想，扮鬼脸给大球小球看。顾琰见他们看住了，便让乳母抱过去玩儿。只留下团子躺在她身边。团子的小褂已经被小球掀起来了，肚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顾琰笑着给他把衣摆拉下去盖住。 大球小球被逗得咯咯的笑，却也没吵醒团子。他只要入睡，那绝对是雷打不醒的。这会儿夏日炎炎，清风徐来，他又玩儿累了，正是好睡的时候。 王御史上书的事儿，萧允回来自然是邀功讨赏了。终于在前两天雨天降温后将那身繁复奢华的礼服找出来给顾琰穿脱了一次过了一把瘾。 当时他餍足的拥着顾琰道：“那老家伙不知道是被谁推出来的。我把他打发走了，想来最近应该都不会有人再上书说这事儿了。” 顾琰轻笑，“你就不怕人家说你公器私用，窥臣下私隐啊？”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是明朝才公开挂牌营业的。如今就算是帝王私下派人监视臣下，也只是私下。这样的事儿闹出来，那些儒生怕是要心生不满。 “怕什么，我又从头到尾没露面。不过是王夫人一个相熟的老姐妹说漏嘴让她知道，然后另外还有几个姐妹给她出了主意，不要在外头闹，把人接回府里。一来显得她大度，二来更能名正言顺的磨搓。他自己后院一团糟，修身齐家都算不上，何谈治国平天下。我让他回去专心调停家务，有谁能说什么？” 别说萧允如今至少太子，即便他已经是皇帝了，也是不能降罪言官的。言官不因言获罪，这是铁律。要是一个皇帝或者太子因为言官进言对其降罪，那就会被骂做桀纣之君。这个骂名萧允肯定是不能背的。 结果他来了个剑走偏锋，查出王御史养外宅的事，让人捅给他原配，叫他后宅不宁。进而利用一些特殊渠道，把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然后用圣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话，让他停职回家整顿家务。至少明面上是没有让人指摘之处的。又对想再前赴后继的人做出了警告。人无完人，很少有人敢拍着胸膛说他什么毛病都没有，经得起查。就是他本人没有，他的儿孙、妻妾也说不定有啊。 “时机那么凑巧，他那外室藏了这么些年都没有被发现，一上书让你纳宠，就被人捅到他家悍妇跟前去了。你当满朝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萧允笑道：“反正我睚眦必报不好惹，早就名声在外。那些人，上位者稍微软一点，他们就牛皮哄哄的。一天到晚都在出声，指手画脚的。强硬了，他们也是能适应的。老爷子退居紫檀精舍那么多年，他们也不敢怎么说教。不就是因为他一直是以强悍的一面示人么。他要真的只是个为情所伤的多情皇帝，能几十年坐稳龙椅？” 顾琰想了想两千年封建王朝那些臣子们，点点头，“那倒是啊！” “再说了，如今东线西线都在打仗，他们不关注国计民生，就关心我床上没有别的女人。这存的什么心啊？” 顾琰失笑，“存的是想跟你攀亲的心呗。你如今可是满朝文武心中最佳女婿、侄女婿、孙女婿人选。不过，”说着，她在萧允裸露的胸口画了个圈，“这儿，还有你整个人都是被我圈占了的。旁的女人想要瓜分，别说门，窗都没有。真要敢来，我管她是谁。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萧允闷笑出声，顾琰放在他胸口的手指都能感觉到震动。她一巴掌拍下去，“别当笑话听！我说得出做得到。我不但不会放过那些女人，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萧允笑道：“那，你榨干我吧！” …… 有团子三兄弟在，开枝散叶这个理由是不存在了。只要萧允能守得住，这件事终将落幕。至于老爷子对这事的态度，顾琰还是觉得他没几年了，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为了这个和爱子争执不下上头。如今还是只有见招拆招。就是那些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起来说话，也一律挡回去就是。 顾琰正回想起前两日让人耳红心跳的一幕，忽然被团子踹了一脚。这小子睡相一如既往的不雅。踹了人，团子也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了。顾琰看眼钟漏，不错，睡了一刻钟呢。对他来说，已经是充电完毕，又有精神开始闹腾了。 团子坐起来揉揉眼眶，喊了声‘娘’就靠进顾琰怀里。这是还没开眠撒娇呢。 顾琰伸手摸摸他的背心，“之前出汗了，咱们回去洗洗吧。洗好差不多就到读书的点了。”团子如今都把去听宁编修讲故事称作读书。顾琰也随着他这么叫。这样以后他也不至于对读书这个词排斥。到时候她打算进言，就让宁编修做团子的老师之一。这人能把小家伙哄住，每天都想着这个事儿，好些日子了还不腻烦就是本事。怎么着也是翰林院的编修，科考头甲的佼佼者，上一届的探花郎，给团子启蒙是足够了的。也不是非得全让白胡子老头儿当先生的。 那边大球小球看到大哥把娘的怀抱占了，也闹着要过来抢地盘。 顾琰道：“你俩也是爱凑热闹的。走，回去泡澡澡。让大哥教你们划木鸭子。” 团子嘟囔，“有事儿。” 顾琰道：“到点你就去读书，让阿大阿二继续教他们就好。” 温泉池子里，团子哥三一人坐一个木鸭子，然后各一个小桨。大球小球嘻嘻哈哈模仿团子的动作，不是小桨拿不稳掉了就是自己险些一头栽进水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却是把阿大阿二给忙得团团转。 团子觉得划木鸭子一个人前进，比划船简单多了。只是他惦记着昨天没听完的故事，到了点还是主动提出要读书去了。这个点其实也是萧允补课的时间。爷俩没隔多远，回头可以一起回来吃下午茶。当然，如果事情多，萧允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那些给萧允上课的老先生，对于团子每天到点就过来听宁编修上课倒是蛮有好感。觉得他比他老子小时候受教多了。萧允也抽空过去在窗外听过宁编修讲故事，听了回来就对顾琰道：“你倒是挺会给臭小子刷好名声啊。我那会儿如果是先生这么给我讲故事，我还坐得住呢。” 顾琰笑道：“我这不也是图省事么。这样有一个又有学问又耐心的人专门负责给团子讲故事，我每天就轻省多了啊。我告诉你，宁编修还给团子画了画册，把那些小故事都画上了。画得特别好！他每天兜里都揣着，有事儿没事儿还拿出来翻翻。看起来也像是一心向学的样子呢。我这也是人尽其用，与其让人成天在翰林院当文抄公，不如给他另找点事做。” 萧允道：“那姓宁的小子倒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他有些烦朝里的老头们，也有心提拔一批少壮派。前两天旁听的时候，和宁编修谈了一番，觉得倒是个人才。 “是啊，团子才两岁多，脾气又霸道，他能哄得住就很不错。”顾琰觉得这皇家的资源就是好，请个幼教都这么高档。当然，这个幼童不简单，是太子世子。这也算是给了宁编修一个进身之阶。他如果抓住了，和团子把关系处得很好，不但可以让太子、太子妃对他另眼相看，还有可能对将来有更长远的影响。他只要不是迂腐到家，肯定会尽心竭力抓住机会。 到了放学的时候，萧允带着团子一起回东宫。父子俩一个一脸严肃，一个眉开眼笑，形成鲜明的对比。萧允一脸严肃，不是他如今威仪重了，而是他不高兴。他在外头怎样顾琰还没有机会见识，不过在东宫他是不板脸的。尤其这会儿大球小球还笑着招呼他呢。 俩小子看爹不笑，便不理他转而去招呼大哥。团子本来一直跟在萧允身后走着，见状便跑到大球小球跟前来了。顾琰时常培养自己走路，因此到东宫门口下了轿子自己走进来完全不成问题。而且走路的仪态也是极好的。他坐到锦墩上一本正经的掏出他的故事书，全是硬纸的，一张一张用线装订起来，上头用画笔认真描画了剧情。他这是要给大球小球讲故事，同时说给顾琰听。这是顾琰的要求，因为不想听团子说话一直像发电报一样断续了。 团子的动力是回头讲给元元、小棋儿他们听，显摆一场。于是他每天都很投入的听宁编修讲，一个故事他会翻来覆去听四五遍。然后回来对着大球小球练习。大球小球听不明白，自顾自的一边玩耍一边听他说话。渐渐的，顾琰就觉着他说话稍微成句一些了。 团子回来的路上其实也一直憋着，只在他爹背对他的时候才眉开眼笑。这会儿可以不用憋着，便挺高兴的讲给弟弟们听。 顾琰等团子说了一阵，让他喝水润润嗓子，这才问道：“阿允，你怎么了啊？”这位仁兄一回来，小儿子也不抱，就闷在那儿坐着。 萧允两手抱在胸前，“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非得让我跟着那些老家伙再读一回书。搞得他们下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我当幼童教训。” 顾琰心道，你本来就是任性至极的人，要是一点儿约束都没有，将来不知道会走到哪个方向去啊。这会儿老爷子还在，还能约束你，过几年他不在了，你可不就无法无天了嘛。所以要让你从这会儿就适应有些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得被这些老臣约束着啊。 她柔柔的道：“我弹琴给你听！” 萧允放松甚至靠到椅背上，“嗯。” 团子道：“娘唱歌！” 宫人很快搬了顾琰的琴来，她想了想曲调欢快的《云水禅心》。明晖这几天在看佛经，而不是道家经典，他说要两相印证。顾琰便也跟着看了一些。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随着顾琰轻快的带着些安抚情绪的歌声传出，萧允面上的表情和煦了一些。大球小球这才朝他爬过去。以往他回到东宫总是要和两个小儿子亲近一番的。被他们触碰到，萧允伸手一手一个揽到怀里。这会儿他们怎么抠老爹的耳朵，挖他的鼻孔，顾琰就不管了。 在顾琰唱的间隙，团子借着琴声的遮挡，小小声的跟她讲：“我喜欢读书。” 顾琰心道，不错，能一下子说五个字了。终于不是发电报了。 团子满以为跟他娘这么咬耳朵，他爹听不到。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萧允道：“你以为老子读书和你一样呢？”一边说还一边把小球伸到他嘴里的食指拿出来。至于大球，这会儿已经挂他背上了。 团子没吭声，不过他也去看过他爹上课，也是听那些白胡子老头儿讲故事啊。几个老头儿换着给他讲。就是那些人说话慢，听着费劲。 顾琰的琴曲正好也弹完，伸手摸摸他的头，“不一样的。先生对你们父子的要求完全不一样呢。” 大球小球听琴声断了，依依哦哦的抗议起来。顾琰笑笑，又接着弹了一曲，大球小球听得愈发兴奋，更加在萧允身上做起怪来。团子则腻在顾琰身边。 “殿下，你什么时候有兴致和臣妾琴箫合奏一回啊？” 萧允摸摸鼻子，“你的琴艺已臻化境，我的箫技比起来还真有些拿不出手。”不过琴箫合奏什么的，是挺吸引人啊。 “那改天，你闲一些的时候，咱们一起练练？” “好啊！” ... 正文 501 隔离 皇帝对萧允处理王御史的事没有点评，不闻不问。明晖说给顾琰听，顾琰道：“他才懒得管这茬。时间是最大的敌人，如果我不在了，阿允难道还能当一辈子鳏夫？师傅，我觉得我不该束手待毙。不能等着到时候老爷子来决定我的生死。” “你现在做的难道不是这个？” “还不够！我得让他知道我得重要性，要是没了我，团子三兄弟不定能好好长大。再好品性的继后，都得为她自己的儿子或者。除非她没儿子。我是受过没有母亲的苦的，绝不能让我的儿子们重蹈覆辙。”顾琰咬牙切齿的道。 明晖挑眉，“难道你要死给他看一看，不然怎么体现你的重要性？” 顾琰抬手给了明晖的肩膀一下。 明晖笑道：“我还当你真被赵女官调教成太子妃该有的样子了。原来是上当受骗了。”最近顾琰的言行在外头就是拿尺子量都不会有不合乎规矩的地方。这私下嘛，得，还是老样子！如此甚好！ 顾琰嘟囔，“你都能出宫休假，还不兴我私下稍微放松些啊？”今天正是明晖出宫的日子，顾琰让人请他出宫前过来东宫一趟拿她给小棋儿的东西。 明晖看朗月已经把东西都那好了，伸手摸摸脚边爬得正欢快的大球小球，然后道：“你这个思路是对的，就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操作。皇上可不是能糊弄的人哪。” “嗯，我再好好合计合计。” “来，跟师爷挥挥手，你们小师叔想师爷了。师爷要走咯！” 大球小球在软席上撑起小身子冲明晖咿咿呀呀的，口水都流到围兜上去了。明晖近来时不时过来看他们，他们认得他了。 顾琰送明晖出去，只到寝殿门口，再出去她又得变成那个典范得太子妃了。她小声嘟囔：“我也想休假！”那个样子，就差伸手抓住明晖的衣角了。 明晖道：“那你就休！别这么憋着。” “想抓我小辫子的人多着呢，我也就是一说。阿允对我还是很好的。” 都到这一步了，明晖也不可能说别的。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跟太子殿下好好过吧。不过，你还是可以找机会出宫去走走。张弛有度才能长久！” 顾琰笑笑，“阮阮马上满月了。我去跟母后告假，我最近表现那么好，想来她不会拦着。”亏得还有个通情达理的继婆婆。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也是多亏何皇后一直没想到这茬，认定将来会和她婆媳长长相处下去，她会成为后宫第一人。所以才会对她这么的好。要是让她知道皇帝未必能容许她真的成为皇后，就不知道她态度会不会大改了。 顾琰带着三个儿子晚上去问安的时候，跟何皇后说了这件事。 何皇后倒是没反对她出宫去给侄女儿过满月。虽然洗三她才去过，着实频繁了一些。但武英伯给皇帝挡箭差点送命，皇家多给他一些荣耀也是应该。所以这样倒也是说得过去的。她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琰儿，昨天本宫的大嫂你舅母进宫来了。” “嗯，儿臣知道啊。” “她跟本宫说起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御史家宅不宁的事。这事儿，是阿允做的吧？” 顾琰笑笑点头，“嗯。” 何皇后指着她道：“你们哪！叫本宫怎么说你们才好？”顿了一下又道：“还真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不成？” “嗯，既然说好了，就不会变。”顾琰斩钉截铁的道。知道何家还有适龄的女孩儿，未必嫁出去了一个就死心了。就算何皇后不想因此和自己把关系搞僵，但何家人未必这么想。何家大夫人昨儿来提到王御史的事，未必不是投石问路呢。这是要试一试自己的底线么？ 何皇后道：“你确定真能把男人管得住？” “不确定。但如果东宫要进新人，那除非是继室。”要么我死，要么我下堂。否则，绝不可能。 何皇后道：“罢了，只要你们自己拎得清，本宫也就不管了。那姓王的御史也不是什么好的。不过，这总归是阴谋。要耍还该是阳谋才能长久。” 这一条顾琰赞同！如今虽然暂时把一些想发声的人挡住了，但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迟早，或者说很快就会有人出头了。还是得从明面上直接把这些人得目的都挡回去才成。 顾琰道：“谢母后体谅！” “单是本宫体谅不够啊！琰儿，你选的这条路太难了。”何皇后感慨地道。 顾琰肃然道：“是，可是如果连这一点都妥协了，那也就不是儿臣了。”那日子过得还有个什么滋味？不过这话她不敢在何皇后面前说。何皇后一直过的都是这种没滋没味的日子。 “罢了！你这次去武英伯府就带赵慧去吧。” “是。”如今见过顾琰这个太子妃的，还都是一些高品级命妇。多是在何皇后这里一起见的。她受封之后，这次就算是真正的首次公开露面了，是得把东宫女主人的形象树立起来。 大球小球在何皇后身边玩得挺好，一直绕着她爬来爬去的。何皇后看着心头就爱得不行。 “琰儿，本宫有意让季太医住到公主府去，为公主调理一下身体。” 顾琰道：“母后，这样很好啊。在准备要孩子前，把母亲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这是很应该的。”这是优生的观念啊。不过这也代表着近期自己是不能对季太医动手了。那晋王妃‘换子’的事儿，也暂时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了。这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啊。只不过何皇后办事要周到许多，找的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回绝不了。看来老爷子还真是对自己继续对季太医试压很不满呢。 十六公主从备孕调理身体，一直到怀孕生子、孕后调理，这得两年左右吧。也罢，显然王太医送去的两个学徒尽可能的把他的本事学到手再说。有这么一门看家本事，季太医自带自保功能啊。这后宫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所以很多时候行事还是不那么方便。 “要是十六在子息上也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就好了。”何皇后看着大球小球，满眼都是慈爱。 “母后会如愿的。”只要一直生，三个儿子肯定能有的。 “但愿如此。” 团子这一趟没有一起过来，他留在了紫檀精舍。人家在给皇帝讲故事呢，虽然讲得颠三倒四的，但他皇爷爷肯定捧场。 皇帝听了团子讲故事，也承认团子的口齿又伶俐了不少。别的孩子他不清楚，反正当年萧允这么大点的时候比起团子可差远了。琰儿，的确挺会带孩子的。这么可爱的三个孙子，如果没了娘会是很可怜的吧。允儿从小就没娘，那是没办法。是老爷爷要收走卿儿的命。可如果是自己动手，也太残忍了。 可琰儿这性子，就跟脑后生了反骨似的。当年和顾家的关系闹成那样，虽然是情有可原。可是作为长辈感觉总是不会太好。如今自己已经拦阻过她，她却还是一意孤行要找出老三媳妇的把柄捏在手上。还有东宫进新人的事搞成这样其实也是她的意思。就这一件就可以见出她对允儿的影响力有多大。当初因为些许事就差点搞得自己一尸三命，连累他那么可爱两个小孙子。如今又这样，她能拦得住一个两个，能把所有人都拦在东宫之外？拦得了一年两年，充其量十年八年吧。十年之内她都会美得无人可及。难道还能拦得住一辈子？她虽然比允儿小，却也只小五岁呢。那么聪明一个女人，怎么在这一点上就轴上了呢？ 团子讲完了故事，得到了表扬然后高高兴兴的被送到何皇后这边和母亲、弟弟汇合。留下刘方和皇帝在寝殿。刘方面对皇帝的疑问，斟酌着道：“皇上，奴才觉得太子妃就是一个把男女之情看得极重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想要揽权的。太子妃想传递的是不是也是这个讯息？ 皇帝沉吟了一下，“的确是这样。她这一点其实和允儿倒是有些像。至情至性！”很少有男女会这样的，他们倒是遇到一堆了。有时候想想，其实也挺让人艳羡的。他这一生，就没能遇上过一个这样不顾一切都要把旁的女人挡在彼此之外的。心头未尝不想，只是没有人敢付诸行动。有一个女人倒是可以这么做，可是她偏又不想。自己当年近乎疯狂的执着，她只是一味的躲避。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团子被送到何皇后跟前，他乐呵呵的告诉祖母和母亲，他方才给皇爷爷讲故事了。皇爷爷说他讲得很好。顾琰知道他有了画册之后，对照着讲有提示作用，的确是比之前讲得好些。但也只是好些而已。夸他讲得好只是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而已。 何皇后笑道：“是么？那倒是要找机会听一听。团子今天辛苦了，明天早上过来讲给皇祖母听，好不好？” “好！”团子最近被众人夸得飘飘然的，很有要化身故事大王的架势。 到了阮阮满月这一日，团子小哥三都跟着顾琰去了武英伯府。团子很好奇阮阮是不是真的变好看了，和元元又又多像？ “娘可告诉你，去了不准再气元元。你欺负元元，她不能还手，久而久之她就不会把你当朋友了。” 团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顾琰。 “团子，你的身份不一样，你的爷爷是皇上，你的爹是太子。所以，每个小朋友都必须让着你。可是让来让去，你们的关系也就变了。” 团子挠挠头，还是不太懂。不过，娘说不要气元元，那就不气吧。说起来元元都半个月没有登过东宫的门了。以前在秦王府的时候，她可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来玩。他惦记着读书，还真是没留意到呢。 同在马车里的的赵慧轻道：“太子妃，为什么世子总是称呼‘爹、娘’，而不是‘父王、母妃’呢？这样，于理不合。” 顾琰一滞，好吧，这个的确是和别人家不一样。她看团子又在瞪赵女官了，生怕他下一步就会指着赵女官撵人下车，忙道：“团子，娘……母妃同你说什么来着？” 团子不情愿的把头扭开。 顾琰摸摸他的脑袋轻道：“以后，在人前你要记得唤娘‘母妃’，唤你爹‘父王’，私下你随意。”至于什么时候是人前，不用给团子讲。他已经被灌输过只要有赵女官在身边，就是在人前的观念。 “好吧，娘……母妃。”团子别扭的改了口。一旁的大球小球坐在圈椅里由各自的乳母看护着，他们对车窗外慢慢移动的风景很感兴趣。这辆车驾既然是太子妃出行的车驾，自然是奢华而宽敞，坐这么些人并不会挤。顾琰是觑着该去的人都去了，这才出发的。不然，她要去就得清道禁止旁的车辆通行。那搞不好造成交通堵塞。回头到了点，客人还没到齐都是有可能的。 顾家这次又是全家出动。一是帮忙，二是趁机见见顾琰。如今的顾家，就只有三夫人、秦茵还有顾琛的妻子吴氏有诰命在身。秦茵坐月子，三夫人要在家照看，自然是不能递牌子进宫去见顾琰了。而吴氏就只是五品诰命，而且长房和顾琰的关系一向就只是合作关系，顾琰不召她，她也不能莽莽撞撞的就去递牌子。所以，顾家人除了顾珉以及被接进宫去过的顾琇和顾玺，其他人还没有见过已经成为太子妃的顾琰呢。 因此听说今天顾琰要到场，顾家上上下下连老太太在内都来了。除非是像喜妞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渣爹也不例外，他还想着会不会他最近都很合作，到时候顾琰看他乖，哦不是，看他听话安分，以后就不会送他回老宅。一辈子回不了京城了。反正他要是闹腾，这个闺女立马就能把他送去老宅‘养病’。 顾琰下车的时候，着太子妃的礼服，气派十足。虽然不如受封那天的礼服繁复，但也是和身份相当的。她让众人免礼之后，向跪在人前的太夫人道：“祖母，这位赵女官，是母后赐给本宫的。让她约束本宫的一切言行，以免有任何失态之处。”这也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今天她架子十足。不然传出去，成了她不体恤老人家了。毕竟之前她都是没让老太太真跪过的。如今一切按规矩来，也是该先行宫礼再行家礼。而家礼因为彼此有了君臣之隔，老太太却是受不起了。同时，日后她们再见到顾琰，有品级的就该按品大妆了。 太夫人道：“应该的，应该的。” 顾琰又道：“今儿是来喝侄女儿满月酒的，就见一见家里人就是了。”说着扶起太夫人往里走，只有顾家女眷跟了进去。旁的跪地行礼的一众命妇就只能留在外头。不过，她们今天来本来就是想和武英伯太夫人和夫人搞好关系而已。倒没奢望能被太子妃接见，也就没有太失望。如果顾琰真的平易近人到来了就能被接见的地步，她们反倒会觉得奇怪。 见顾家人，顾琰也没让赵女官退下。赵女官便知道了，应该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太子妃这些娘家人。当年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当下便不苟言笑的站在顾琰身旁。 这么一来，从太夫人往下就都只能中规中矩的和顾琰说点官面上的话。省了顾琰不少的事儿。反正人是何皇后赐下的，也是专门约束她的，太夫人她们也怪不到她身上。一直以来，顾琰其实都不想理会太夫人试图修复彼此关系的那些话。可之前不理会容易授人以柄。如今，赵女官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上次太夫人问顾琰怎么不对付顾瑾，她心头就冷笑了。在胜负未分的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对我下手了。那会儿怎么不说这样的话呢？如今就不用听这样的话了。就像是和顾家人之间有一道隔离墙一般。 至于团子哥三，都去看阮阮了。在摇摇车旁，团子探头看了一眼阮阮，“咦，真的好看了。”又瞅瞅元元，“元元，跟你好像！” 元元瞅着没人注意，偷着白了他一眼，“是我妹妹嘛。” 大球小球很高兴，总是想伸手去摸摸阮阮。乳母知道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抠眼睛、肚脐、挖耳朵、鼻孔，可不敢让他们对小表妹动手动脚。只哄着站在他们触碰不到的地方看。阮阮还在睡呢，浑然不知自己是被参观对象。 团子从兜里掏出故事书，“元元，我给你，讲故事吧。” 元元也听出来了，团子说话流畅了不少。她道：“我不听你讲，你把这个给我吧。”她指着故事书。 团子想了想便递过来，“给你，你可以进宫，我们一起去读书。宁先生讲得，比我好。” ... 正文 502 放风 让顾琰很是添堵的是顾瑾今天也来了。晋王妃与秦家是亲戚，她这位顾侧妃又是武英伯的堂妹，综上可不就得来么。她是顾琰用不见外人都挡不住得。顾琰估着其实顾瑾也不想来做这个代表，但是来顾家晋王妃是绝对不愿意的，就只能她来了。来了不来见顾琰也是不行的。毕竟明面上不管是东宫和晋王府，还是顾琰和顾瑾那都是没有撕破脸的。闹出去说两家不和睦不是个事儿。 而且这次顾琰既然是摆出太子妃的仪仗而来，一切依礼而行。她就没有拒见顾瑾的理由。所以闻听晋王府顾侧妃求见，她也只能是让人召了进来。 顾瑾进来依礼参拜，“妾身晋王府顾氏参见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夫人等人都对她怒目而视，东宫这边除了赵慧其他人也都如此。赵慧见状心头便有数了，这一位顾侧妃怕是做过什么对不住太子妃的事的。传言中，她们在娘家的时候可是感情最好的姐妹。 顾琰抬抬手，“顾侧妃请起吧。今日本宫与你都是做客，无须多礼。” 顾瑾道：“谢太子妃！”说着站起身来。她也不在意太夫人等人的态度，这些所谓亲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如今顾琰是胜利者，是太子妃，她们自然是站到她那边去的。如果上位的晋王，她们今天的态度便会有个转向。所以，根本不需在意这些人。 顾琰道：“顾侧妃，你带承曦了么？” “回太子妃，臣妾带了的。这会儿应该和团……小世子还有元元在一处玩耍。” 顾琰点点头，“让他们多接触接触也好。”说完侧过头问三夫人，“珏儿还是只送了礼，人没到？” “是啊，人没到。她也是小心太过了。” 太夫人道：“我顾家从无二嫁之女，她还是随了她那个生母。不来也好，省得带累了元元、阮阮她们几个的名声。” 顾家人都知道顾琰的态度，就是有不满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倒是太夫人可以不用顾忌太多直言不讳的说出来。顾琰拿她也没有办法。就是现代，家里老祖母不能接受孙女儿离婚的一大把。何况如今女孩子名声是要连坐的。 其实三夫人倒是真不在意，再说元元和阮阮都还小呢。十多年后，顾珏的事早就淡化了。有顾琰这个姑姑，难道她们还会愁嫁？不过她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替顾珏出头。毕竟她也是晚辈。要是顾大姑还在，倒说不定会跟太夫人两姑嫂打打嘴皮官司。顾大姑在宫中大风大浪见多了，还真不是三从四德能约束得住的。 顾瑾插了一句嘴，“太子妃，听说季太医到十六公主府上当差了。那珏儿请他还方便么？” 顾琰哂笑，你关心的哪里是顾珏请季太医是否方便。你关心的是承治承曦哪个是你生的吧。哼，我就是弄清楚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就猜一辈子吧。 “总有休假的时候，既然珏儿是本宫的妹妹，那十六妹肯定会给她方便的。顾侧妃也是要备孕，想找季太医帮着调理身体？”顾琰故意问道。晋王如今已经不进顾瑾的房了，她再调理也是白搭。 顾瑾一滞，她和顾珏如今是调了个个儿。从前琰姐姐护着的都是她，针对的都是顾珏。如今，反过来了。 “不是，妾身只是想到珏儿，随口一问。” 顾琰继续问道：“晋王的身子好些了么？”她这是继续插刀。顾珏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晋王的面了。晋王如今就在府里休养，教承灏和承湛读书，还经常让人把承治、承悦、承曦带到跟前一起说笑。 这些都是顾琰听明晖说的。萧允是不会主动在她跟前提起晋王的。可是，顾琰觉得有些不踏实。晋王就这么接受了？别说萧允不信，暗中派人盯着，她都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就算认输，也不可能服输啊。而且晋王输在什么地方，就输在皇帝的偏心上啊。再说，贵妃如今虽然没有人宫女太监敢作践，何皇后是厚道人，不会在物质上再格外的苛待她。但是，冷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一直住在那个地方，要短命的。晋王那么孝顺的人，他能就这么看着？ 可惜贵妃是因为行刺皇帝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谁都不敢求情。不然还可以卖晋王一个天大的热情。顾琰也不乐意求情。四哥可是差点因此死了啊。 顾瑾哪知道晋王身体如何了，她什么都打听不到。承曦更是什么都不会说，问她，顶多会叫个‘父王’。她从小经常看顾珏被顾琰两句话气得跳脚，如今轮到自己了。可她敢跳脚么？就只能硬忍下去。 顾琰也没多大兴致洗涮顾瑾，挺浪费她出门一趟的机会的。于是起身道：“祖母，本宫去看看阮阮，然后就要走了。” 太夫人等人都要跟着顾琰一道过去，她笑道：“不用，你们帮着三伯母和四嫂招待客人吧。” 顾琰进到阮阮的屋，就听团子正在给元元、承曦、小棋儿、乐乐、顾玺、聂湛几个讲故事，旁听的还有大球小球和阮阮…… 顾玺和聂湛、乐乐三个大些，听团子讲得颠三倒四的，三个便想溜了。可是看团子讲得正欢，又怕他耍横。元元和小棋儿倒是听得挺有劲儿的。只是元元听到团子又讲回去了，就挠挠头，“我刚好像听过这段。” 小棋儿满脸疑惑，“好像，是。” 顾琰看到顾玺几个坐不住，又老偷眼去团子不由好笑，拍拍手道：“团子，今天就到这儿吧。下次接着讲。娘要走了，你就在这儿玩回头让人送你回东宫还是跟娘走？” 团子把画册递给元元，歪着头问顾琰，“去哪儿？” “去清风师叔主持的道观。”顾琰打算去皇家道观观光放松去。那里的景致甚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自然的气息了。 团子道：“没去过。” “所以去瞧瞧嘛。” 乐乐是跟着汪翎羽来的，秦菀不在，汪翎羽边带着他过来了。他觉得九舅奶奶要去的地方肯定很好玩儿，因此道：“九舅奶奶，乐乐要去。”他方才正在这儿盘算呢，从母亲这边算，元元应该是他表妹。可是从祖母那边算，元元就比他高一辈。他纠结得很。不过好像母亲那样要近一些，也不吃亏。 顾琰点头，“好啊，我让人跟你姑姑说一声。” 这一说，顾玺几个纷纷表示要去。元元犹豫了一下表示她不去，承曦也随着她。 顾琰道：“嗯，元元是个好姐姐。”她其实也不是不想多呆，可是这儿除了一群孩子，其他人大都是因为她是太子妃才这么热情。她来看过小侄女，态度表明了。那些人自然对武英伯府会另眼相看，就不想多留了。 贺晓光在身后扯着乐乐得衣服道：“多多”他有些认生，只认得乐乐这个表哥。 乐乐道：“晓光也一起去。” 贺晓光点点头。 顾琰道：“好，齐娘子，你分派一下人手。每个孩子都得照看好。” 齐娘子应声而去。 赵女官愣怔了一下，这是要干嘛？ 顾琰道：“赵女官，你也跟我们一道去吧。就当放松一下，在宫里当差也是辛苦。” 顾珉进来看女儿，将顾琰带着一群小孩儿要出去，诧异的道：“你要干嘛啊？”他这会儿已经差不多都好了，准备等小女儿的满月宴之后，就要回去当差了。位置已经定下来了，禁军副统领！ 顾琰搓搓手，“四哥，你看这来了这么多人，真冲着咱阮阮的没几个。我早走一步应该也没啥吧。我要去爬道观后面的山，看看风景放松一下。他们都说要跟我去。四哥不介意吧？” 顾珉想了想，“嗯，你说得没错。来得人虽然多，但是真心的没几个。你这个姑姑虽然早走，但是你是真心疼阮阮。你去吧，难得能出回宫。” 顾琰道：“我就知道，四哥最好了！” 顾珉道：“大事上帮不上你，这点小方便还是可以行的。带够人啊！” 顾琰点头，“嗯，我知道。我就在后门换乘小马车，这么些人加上带的人，四辆一般的马车就够了。回头我再到武英伯府来换回宫中的撵车。” 顾珉道，“好，回头就说你跟顾家人一席。小孩子们也单坐一席就是了。” 顾琰便带着几个孩子还有顾琇从侧门出去，和明晖汇合。这主意还是明晖给出的呢。他也是打着来喝满月酒的旗号来的。当下几车人便浩浩荡荡奔京郊的皇家道观而去。 到了道观一下车，团子就使劲挥手：“小菊姨，虎头！小兰姨，妞儿！” 小菊小兰笑着迎上来，“小世子口齿清楚了不少啊。” 顾琰道：“嗯，他如今说话清楚多了。端妈妈呢？” 小兰道：“娘在里头歇气，我们是走上来的。”这道观在半山，不过有直达的车道。 “珏儿来了么？”顾琰今天还叫了顾珏一起出来散心。她知道顾珏是不会到武英伯府露面的。自从洛阳回来，她就一直闭门不出。这样子是要憋出毛病来的。再有三天，萧戎的长子也是要摆满月酒了。顾珏又没有什么错，干嘛弄得自己像个罪人似的闭门不出。所以，顾琰今天出来放风，就让小兰去叫她了。 小兰道：“珏姑娘也来了，她和我娘一道爬上来的。这会儿也在大殿休息。” 顾琰道：“端妈妈年纪大了还说得过去，她这养得可真是身娇肉贵的。就得拉出来活动活动。这才一半都不到呢。我们团子等会儿是不是要自己走啊？” 正说着，顾珏和端娘出来了。 团子鄙视了顾珏一眼，“十四姨，我自己走。” 顾珏道：“那、那我也自己走吧。”本来她是想后面这三分之二的脚程坐上山的窄轿的。 明晖道：“确实是身娇肉贵了一点，这样不行哪。珏儿你以后得闲就多动动。” 顾珏点点头，很受教的道：“嗯，我知道了，国师。”接连被团子鄙视，被明晖教训，顾珏的耳根有些发红。回来这一个月，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孙茯苓和顾珲，还有偶尔一去的季太医，也没有其他的访客登门。今天要不是顾琰让小兰把她叫来，她还能在家窝很久。 小孩子们都很兴奋，一串串的往山上跑。团子虽然小但是长得高，这一开始倒还不至于掉队。小棋儿腿短跟不上，又急又气的。他仰头看明晖，“爹——” 明晖笑道：“你才一岁多，急什么？来，到爹肩膀上来。”说着弯腰把儿子抱到肩上跨坐着。 清风和朗月对大球小球如法炮制，其他孩子有专人跟着，已经跑前头去了。 顾琰对端娘道：“端妈妈，你就坐窄轿吧。山上的风光可比半山的好。”一边转头对顾珏，“走！” 顾珏瘪瘪嘴，跟着她往上。 齐娘子拉拉赵慧，“赵女官，咱们也走吧。” 顾琰边走边道：“我还以为你硬气的和离了，是有什么明确打算呢。结果你呢，就窝在家里门都不出。你这不是让仇者痛、亲者快么？萧戎还不得以为你离了他就活不出个好样子呢。”她真是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顾珏道：“我、我就是想歇歇嘛。我去哪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那是你自己以为的。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我当年被那么多人骂毒女，如今在世人眼底，我如今不是比谁都风光？只要你比那些人都强，她们就得仰望你。” 小棋儿小声在明晖耳边道：“姐，好凶。” 明晖闷笑两声，“你姐一向如此。以后找媳妇儿别找这么凶的。” 顾琰瞪着明晖的背，然后就听小棋儿道：“漂亮！” “你个臭小子，这么小点就知道以貌取人了？活该你将来跟太子殿下一样，被人凶！” “我什么时候凶了？师傅，你不要在师弟面前污蔑我。” 明晖换了个话题，“大球小球，这儿风光好吧？” 大球小球坐在师叔肩头，兴奋的直叫。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朝明晖看过来，满脸堆笑。 清风道：“小球啊，你要放水得知会师叔一声啊。别给师叔洗脖子！”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顾琰继续对顾珏道：“你如今就好好的把自己的状态调节到最好，然后咱们再说其他。你这个状态，我都不好意思给你介绍什么金龟婿。你是我妹子，自身也出挑，还怕找不到比萧戎好的？” 顾珏愕然抬头，“我出挑？” 端娘在旁边道：“珏姑娘，你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姑娘都出挑。只是，你从小就生活在我们姑娘身边。所以看不出自己的出挑来。” 顾珏嘟囔，“什么生活在她身边，根本是生活在她的阴影里。学什么都一学就会、就精。衬得别人就跟笨蛋一样。” 小菊和小兰都使劲憋笑，就连明晖也笑得不行。 顾琰道：“说，尽情的说，今天让你说个够！” 顾珏道：“好像除了这个，你也没什么不好。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说着挽住顾琰的手，一路往上。 顾琰道：“你这是一回儿走不动了，好赖着我是吧？” 顾珏嘿嘿的笑。 “美得你，给我自己走！我要去看我大儿子跑哪去了。清风朗月，看好大球小球。”顾琰把顾珏的手扒拉下去，快步往山上走去。 顾珏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清风、朗月应道：“是。” 小棋儿道：“爹，快点。” 明晖道：“好，咱们去找团子。”说着脚下轻点，已经跃然众人之上。顾琰眼瞅一片衣角从眼前飞过，也是脚下发力跟着追了上去。大球小球眼见她跑远了，咿咿呀呀的叫着拍打清风朗月。这二人便也跟着追了上去，不忘顾及两个师侄能不能接受这个速度。俩小子立马高兴的叫了起来。 顾琰努力在山间追赶明晖，明晖道：“你别光顾着追我，看看四下的景致。移步换景，很是赏心悦目呢。” 顾琰举目四望，山间雾气缭绕，空气很是清新，她顿觉在宫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师傅，我看着你才觉得赏心悦目呢。” “没大没小，连师父都敢调戏！”明晖笑骂道。 小棋儿在上方招手，“姐，快点！” “好！”顾琰把轻功发挥到极致，可还是连明晖一片衣角都抓不到。小棋儿乐得哈哈大笑，“啊，团子！” 团子几个跑前头的，正在路边的石桌旁歇气吃东西呢。团子见状挥手道：“娘，师爷，小师叔，快来！” 明晖把小棋儿放到地上，团子递过来一串葡萄，“小师叔，你吃！”指着旁边顺着石梯旁流淌的山泉道：“那里洗过的。” 小棋儿接过来，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嗯，甜！” 顾琰看大球小球也到了，笑着给他们捣了一杯葡萄汁，用小银勺喂给他们喝。俩小子喝得开心极了。团子叉着小肥腰站在山崖边，“娘，云在动！” 明晖笑着对顾琰道：“这会儿心头畅快了吧？” ... 正文 503 发展 顾琰点点头，就听顾琇道：“团子，站进来点儿。” 团子原本叉着腰站着，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味，闻言瘪瘪嘴，然后退了几步站好。关天河松口气，朝顾琇感激的点点头。方才这一路要不是琇姑娘一道上来，小世子更得无法无天。 顾琰笑笑，团子挺怵顾琇的，实在是一直被小姨管惯了。她笑着问：“你们累不累啊？累的话就让侍卫背你们。晓光，你就别跟着乐乐跑了。” 乐乐点头，“嗯，就是。方才你都差点摔了。” 贺晓光点点头，他和团子差不多大，勉强跟着有点为难。 团子伸着脖子在山道上往下望，“十四姨她们呢？” “还在下头呢。” “慢蜗牛！”团子嘟囔。 顾琇忍不住笑，“十四姐听到非得把肺气炸不可。” “那是以前的她。”如今的顾珏，婚姻失败又变成了庶女，似乎身上争强好胜的因子都少了很多。 顾琇愕然，“不会吧？”顾珏从前一直高她一等，她的母亲是顾珏母亲的贴身丫鬟。所以，顾珏对待她一向是很盛气凌人的。 顾琰道：“似乎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一直在一件一件的远离。所以，人应当学会自立。不然，一旦这些外物被剥离，就会很没有自信。”顾珏和离的时候大概还想过依赖自己，没想到自己帮她顺利和离然后就抽身了。而四哥对她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兄妹情。习惯了依赖他人的她，一时就无所适从了。至于顾珲，他还小，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做顾珏的依靠还早着呢。他将来的妻子，会不会很乐意接纳孙茯苓和顾珏还是个未知之数。 如无意外，这个人选多半是由老太太来定。除非自己要干涉或者是老太太不在了。不过看今天她老人家那精神矍铄的样子，短期内不至于。她老人家如今保养得可好了。明晖出宫休假，有时候还会被她请到顾家给诊个脉，开个养生的方子。据他说，老太太心头有信念，又遵医嘱，懂养生。 至于是什么信念，不问可知。多半是想看着顾家复兴。这一次四哥升官进爵，长房和五房也不能落下太多才是。毕竟，洛阳大乱时，顾琛和顾珲还曾经积极奔走过。顾家要还是风中之烛，自己也没面子。阿允怎么都要关照一二的。而将来，为了保障团子的地位，顾家人也是会水涨船高掌些实权的。所以，总归还是让她老人家多年夙愿有了要成真的一日。 顾琇想了想，这几年三伯母和姐姐对自己的要求很严厉。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从前她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倒是不会像十四姐一样。她知道姐姐是有意说给她听的，于是小声道：“姐姐，我知道得多努力。不然，虽然我是你妹妹，人家也至多拿我当个华丽的摆设。” “你知道就好。你头上十四个的姐姐，我们的经验教训，你都该好好借鉴才是。说起来，我们琇琇也快十二了呢。”顾琰笑道。顾琇的婚事，她肯定不会让钱氏和渣爹胡乱做主的。也不会任由老太太给她安排联姻的人家。 顾琇红了脸，“姐姐——” 团子走过来，乐呵呵道：“小姨，红脸蛋儿！” 顾琇瞪他一眼，他躲到顾琰身后，小胖手搭在她肩上，“害羞咯！” 大球小球什么都不懂，听到了也跟着咿咿呀呀的起哄。反正团子闹什么，他们就会在一旁帮腔。 顾琰手在团子小屁屁上一托，背着他站起来，“好了，别闹小姨了。关天河，派人去看看她们还有多久到。” “是。” 团子高兴的圈住顾琰的脖子，“娘，走嘛，不等了。背我上去！” “咱们就在这儿看看风景不好么？爬到山顶重要，路上看风景也很重要啊。咯，看悬崖边那棵树像不像一个士兵啊？”顾琰指着问团子。 团子看了看，“有点儿。”忽然，他高兴的道：“来了来了，十四姨她们来了。” 顾琰看顾珏已经拄了根拐杖，摇摇头道：“你这哪是笨蛋，你根本是废材嘛。”说着背着团子转身，招呼另外几个小孩儿一道往上走。 顾珏努力了半天才走到这儿，被顾琰当面说成是废材，一时抓着拐杖的手都在抖。 顾琇肩膀抖了抖，然后看几个小孩儿都各自有侍卫带着往上走，便也跟了上去。 “珏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小菊问道。 顾珏道：“我都已经废材了，还歇不是废材都不如！”她一把丢开拐杖，咬咬牙追了上去。顾琰她们这次没用轻功，所以她虽然慢点，还是能看到顾琰的身影的。这道身影就能让她一直咬牙跟着爬上去。 到了山顶开阔处，下人铺开了地衣，放上饮水、吃食等，又升起了火。这会儿也快到午饭的点了。这山顶有飞鸟，有游鱼，还有野菜，再有带来的米跟一些小菜，再一会儿工夫，也就能有一顿丰盛的午宴了。 团子、乐乐他们都很少这样野炊的体验，都高兴的很。一会儿跑去看侍卫抓鱼，一会儿看他们打鸟，忙了个不亦乐乎。 明晖看他们尽捣乱，便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去捡枯枝。小棋儿、团子、乐乐、聂湛还有贺晓光都跟着他去，满山顶转悠捡到了便高兴得很。 顾珏还在大口喘气，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活动过了。尤其这一个来月，就窝在家里都不怎么动弹。其他人，就连赵女官都比她好得多。好歹人家一天站四个时辰可以不歇气，跟在撵车旁穿过半个宫殿也是没问题的。 顾琇递给她一杯水，“十四姐，喝点水。” 顾琰都懒得说她了，看着一堆的调料来了兴致，“团子，师父，我今天弄东西给你们吃。” 明晖把一堆枯枝放在火堆旁，团子手里也抓了几根，跟着放下，“娘，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顾琰道：“话说流畅了，也学会哄人了啊。这一套用在你皇爷爷身上就是了。娘这里不用。” 顾琰给团子这些小朋友做的是鱼汤，给明晖烤了小鸟。烤小鸟她很在行，做鱼汤还是跟萧允学的呢。想到萧允不免有些遗憾，可惜他政务繁忙不能来。不然一家人出来爬山、野炊该多好啊。 顾琇笑着过去盛了一碗鱼汤，“团子、小玺，来，我喂你们喝。” 顾玺立即就跑过来了，团子道：“我要娘喂。” 顾琰道：“嗯，过来吧。把大球小球也抱过来吧。”鱼汤，球球也可以喝的。只要把所有的小刺都弄干净了。 喝了一口，团子道：“好喝！” “你爹做的才叫好喝呢。” 团子挑眉，“爹还会做汤？”这个动作表情神似萧允，让顾琰看了失笑，“会啊，还是他教我的呢。以后有机会让他煮过你们喝。来，小球，到你了，张嘴！啊呜，一口喝下去。” 明晖在那边掰了鸟腿给小棋儿、乐乐几个，“来，尝尝，太子妃的手艺，活肉！” 几个小孩垫了个底，也不会着急吃东西了。耐耐心心的在山顶玩耍，等着宫女、侍卫做饭。因为山有一定的高度，所以温度比平地低几度。他们跑来跑去也不会嫌热。 顾珏和顾琇也分了鱼汤和烤小鸟吃，看着几个小孩儿乐呵呵的跑来跑去。团子还去摘了一把花送给顾琰，大球小球则在铺的地衣上爬来爬去。 顾琰接过团子摘的花，惊讶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摘花送娘了？” “爹摘过给娘。”团子道。 摘过么？顾琰想了想，好像前些天打从御花园过，他摘过一回给自己。绝对只是顺手而已。团子哥三当时就在旁边。倒没想到他学去了。好吧，没有夫婿在，儿子摘的也凑合了。虽然明显是被团子胡乱揪下的，卖相差了一点。 顾珏小声跟顾琇嘀咕，“你看，她做什么都做得那么好。把我们给衬得……” 顾琇道：“十四姐，你说你自己就好了。我从来就不在意比姐姐差的。我努力追赶就是了。从头到尾不服气的都是你一个人而已。” “你——哼，最不服气的其实不是我。我还是正大光明表现出来了的。” 顾琇的脸色沉了沉，“是，真正最不服气的是顾瑾。她才是对姐姐最羡慕嫉妒恨的。偏又要装出那副弱弱的样子，跟在姐姐身边，寻求她的帮助和庇护。然后插了姐姐最狠的一刀。有她垫底，十四姐你让人看着都顺眼多了。” “你个死丫头！” “我说的都是实话。反正如今……”顾琇把‘你也是庶女，我才不怕你’这句硬咽了回去。打人不打脸！ 顾珏已经知道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未尽之言了。 顾琇想着反正都说了，索性都说出来。 “十四姐，嫡出庶出在顾家、在老太太眼底的确是天壤之别。可是咱们如今都不是被她们拿捏在手心的了。姐姐从前不是还被她们从原配嫡出弄成外室女么。咱们不靠她们，就可以不理会她们。姐姐就咱们两个亲妹妹，咱们是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关系。别人家敢拿咱们当庶出的对待么？”要联姻，做太子的连襟，怎么也不能是个庶子吧？有姐姐在，只要她们自身也足够优秀，还怕不能把日子经营好？ 顾瑾静默了半晌，然后道：“你倒是一直是个明白人啊。” 顾琇看把顾瑾说得想明白了，心头也蛮有成就感。这样就不用姐姐再费心了。 明晖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到两姐妹这番话笑了笑，顾琇这小丫头倒真的一直是个明白人。比顾珏和顾瑾都看得明白多了。大概是因为她的年龄比她们都小好几岁。而顾珏和顾瑾，那是跟顾琰年纪太接近了。天然的处在一直被比较当中。有时候心头的压抑、不平堆积到一定程度，又有诱因，就难免会做出些反常的事来。 就譬如顾瑾，她对于被当成替身纳进晋王府，想来一直是耿耿于怀。一个契机之下，从小对顾琰的羡慕嫉妒恨就爆发了出来。其实她心底倒不是真的对顾琰一点不感念在心的。只是，心魔作祟，又有外力逼迫，就做下了那等丧心病狂的事，再也无法回头。倒是顾珏，一直都把她的不满明白无误的表现出来。倒还不至于积压在心头成为心病、心魔。而且，因为她和琰儿一向不睦，她也不可能造成那么坏的结果。他母亲娘家这些女孩儿，还真是各有性格。 午饭后，又玩了一阵，顾琰把小孩子们都赶进搭在林间的帐篷里睡午觉。等他们睡了一觉起来，才让人收拾下山。 团子还是赖在顾琰背上，“娘，我们下次还来，好么？带爹一起。” “好啊！” “还有皇爷爷。” 顾琰一滞，团子对皇帝的感情也挺深啊。 “嗯，好的。”顾琰想着自己跟师傅说的，要让皇帝知道弄死了她，对团子哥三有百害而无一利。还真是不好操作呢！弄虚作假肯定不行，那个度太难把握了。那是不是如果有人要对她下手，她顺水推舟遇一次险呢？可是她平日总是和三个儿子在一处，一个不好要连累他们的。万一有个闪失，那是要饮恨终生的。如今阿允派在她身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如果她有个什么，哪怕是有惊无险，也是要把他们害惨的。 还有，如今谁会对自己下手呢？晋王妃也不可能啊。晋王府如今再低调没有，她这会儿也不会冒头的。 明晖和顾琰并排走着，他们背上的小棋儿和团子还高高兴兴的牵着手。 明晖道：“你就不能彻底放松一下啊？再大的难事儿不是还没到眼前么。” “哦。”顾琰转头看看，顾琇不用帮着照看侄儿，这会儿在后头扶着上山不容易下山更难的顾珏呢。她俩以前在秦王府当众吵架，如今关系也和睦多了。 正走着，来了个消息，是山下道观留守的人送上来的。又有人上书让萧允纳宠了。来人看一眼被侍卫背着的聂湛，“太子妃，上书的人是聂家大爷。” 聂家大爷正是聂湛的亲爹。他也是一位御史，而且品行端方，是士大夫中比较洁身自好的。而且，他会上书，代表的肯定是聂相的意思。聂家在满朝文官中是第一家站出来明确支持萧允做太子的。聂相在他背上逼的两个官员累死的污名时出面奔走，利用自己几十年的人脉帮他刷新在文官心目中的印象。聂家还是十七公主的婆家。可以说是萧允的铁杆支持者了。 顾琰皱皱眉头，这下事情有些麻烦了。 乐乐已经能明白一些事了，他当即道：“聂湛，你爹怎么这样啊？干嘛跟九舅奶奶过不去？” 顾玺也道：“就是。” 聂湛的小脸白了白，“我、我也不知道啊。”其实他有在书房听爷爷说过，说太子妃如今这样专房之宠太过，不是好事儿。但是他的确没想到爷爷会叫爹上书。 团子听了他们说的，虎着脸道：“聂湛，你爹坏，以后不带你玩了。”这还是这几个月已经玩出交情来了。不然依团子的性子，聂湛的爹和他娘过不去，他都能直接叫侍卫把聂湛扔了。 明晖道：“早早晚晚的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们小朋友就不要掺和了。” “团子，你不要这么说聂湛。这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爹、他爷爷也是出于一片公心。”就是这样才麻烦。这样的支持者，萧允怎么都不能像对付王御史一样处理。而聂家几十年的官场经营，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些人要么之前就为萧允立下过汗马功劳，要么如今在兢兢业业替他做事。都不能慢待啊！如果萧允为了自己，把这些人都得罪光了，他的支持率怕是会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不过，师傅说得对，早早晚晚的事而已。当初做下决定就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了。所以，顾琰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走，我们还得回去武英伯府呢。”这会儿事情怕是已经传开了。回去的话，老太太肯定要过问的。这种事哪怕把赵女官当挡箭牌杵在那里也是不够的。她根本没有递牌子进宫的机会，不抓住今天的时机问才怪了。不过好在，如今是顾家需要她，不是她需要顾家。她就是需要，也只是需要三房而已。三伯母和四哥，就算不赞同她的做法，也是会和她站在一边的。 顾琇和顾珏看她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也放下一半的心来。顾珏道：“我算是服了姐姐了。原来她真打算把姐夫从头到尾都独占着。” 顾琇毫不犹豫地道：“姐姐值得啊。” 顾珏用眼神鄙视了一下顾琇这个脑残粉。值得是值得，可是对上整个文官系统，姐夫的压力真的很大啊。他坚持得了一时，坚持得了一世么？对此顾珏深表怀疑。不过，看到团子哥三，她心底也升起一丝希望来。说不定这么难的事就是被姐姐给办成了呢！ ... 正文 504 底气 回到武英伯府，已近申初（下午三点）。不出顾琰所料，老太太本来午后打算回去的，听到了一些消息，便一直在这边等着她回来。前院那么多客人，这个消息传开并不奇怪。 顾琰打发团子去玩，小家伙不肯。他懵懵懂懂的听乐乐说了有人要跟他娘过不去，就一直黏着顾琰，一副要保护母亲的架势。至于球球，他们玩儿累了，早睡着了。是被侍卫用篮子拎回来的，这会儿继续在呼呼。 “去看表妹吧。有团子跟球球，还有你们的爹，没人能欺负得了娘的。” 团子想了想，有道理！他捏捏小拳头，仰起头大声道：“娘，我要回宫！”他要回去告诉爹，有人跟娘过不去！还要告诉皇爷爷。让他们保护娘！ “好，送你回宫。关天河，护送小世子回宫。”顾琰吩咐下去。关天河眼见团子已经迈步蹬蹬蹬往外走了，赶紧应了声‘是’跟了上去。 顾琰摇摇头，“这个急性子，随了谁啊？”一边让顾琇把所有的孩子送回到各自家长手中。她对聂湛依然和善，“小聂湛，东宫大门依然为你敞开的。随时可以来玩！” 聂湛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臣知道了，太子妃。”他身上可是有个四品的虚衔的，因此正式场合对着顾琰自称臣。 顾琰在首位坐下，看屋里老太太、大伯母、三伯母、还有钱氏都在。然后大堂嫂，刚出月子的四堂嫂……玉字辈的姐妹在京的也统统都在。大家也没对这会儿突然冒出来的顾珏表示什么关注。顾琰心道，亏得顾瑾没有假兮兮的留在这里表示关心。不然，她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怎么搞得好像三堂会审似的？”顾琰笑道。 老太太急道：“太子妃，这会儿不是说笑的时候。这件事您该有个态度才是。” 赵慧看过来，客气地道：“顾老太太，您逾矩了。” “是，老身……民妇知道了。”老太太憋屈的道。 老太太都吃瘪了，其他人也就不敢出声了。至于三夫人，她当着这么多人也懒得吭声。反正这事儿还得落到她头上。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老太太肯定要逼着她递牌子进宫问的。所以这会儿，即便老太太看过来希望她发问，她也只是站起来，“母亲，外头还有客人，儿媳出去张罗一下？” 老太太点头，“去吧去吧。”今天来的人也大多是既富且贵的，肯定不能没有主人家在外张罗。 顾琰道：“祖母，出嫁从夫，本宫都听太子殿下的。这就是本宫该有的态度。” 不但老太太，柳氏、钱氏、秦茵、顾瑜等人都侧目，糊弄谁呢，出嫁从夫，还都听太子殿下的。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他们家十二姑爷是个惧内的。 老太太对于顾琰能拿捏得住太子，还是很得意的。但是，这个态度不能这样啊。不能让人说他们顾家的姑娘没有家教啊。所以，她斟酌着道：“太子妃，东宫的女眷那是有定数的。您不能拦！这对您的名声有碍。” 这话赵慧觉得没说错，只是长辈的规劝，而不是‘你该怎样怎样……’，她便也没吭声。 顾琰笑道：“名声？本宫在这京城最有名的名声不就是老太太您口口声声的毒女么？都毒女了，还忌讳那么多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再加上个妒妇而已。本宫不在意！”她可无意给顾家增光添彩。要沾她的光可以，毕竟她如今也没办法把顾家甩开。可是要干涉她的言行，想都别想！可别以为她一直和和气气的，就还想指手画脚。 “你——”老太太气得不行。柳氏和顾瑜赶紧给她顺气。 顾琰站起来，“还有别事儿么？没有的话，本宫该回宫了。”顾家人如今还有什么能拿捏她的？不就是一个不孝的名声么。如今，她们敢在外头说她不孝？舍得因她而来的富贵？ 三伯母真是精明，直接就打着招呼客人的旗号出去了。省得留在这里被老太太施压。老太太如今，也只有通过三伯母来跟自己说这说那了。她知道，自己不会买她帐的。 顾琰道：“祖母，保重啊！本宫也无意气您的。只是时至今日，本宫如今还做你手里的扯线木偶，那这些年的努力到底是图个什么？” 老太太道：“民妇是为了太子妃您好。” “不用了，本宫一路到如今，就是为了活个舒心畅意。至于名声那些负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顾家一众女眷都震惊的看着顾琰，还能这样的？就连秦茵都不例外。她也就是占了婆婆是亲姑姑的便宜。这才能一连生了两个闺女，夫婿还不纳妾。太子妃居然也不让太子纳宠？太子能答应？帝后能答应？满朝文武百官能答应？如果说方才的话还听着像是在跟太夫人赌气，这会儿听着可是认真的啊。 顾琰心情颇好的道：“起驾回宫——” 先一步回宫的太子直奔他爹读书的地方。这个点，苦命的太子殿下正补课呢。这地儿团子熟。关天河亲自护送他回来的，见他执意要去找太子也没有办法，只得送了他去。 团子还记得顾琰教过他的，天地君师亲，先生是必须尊重的。所以关天河提醒他在外头等等，让太监进去通报，他便耐着性子等了。 萧允正烦躁得紧，今天聂御史上那么一道奏折，下午几个老家伙就围绕这个话题轮番给他叨叨。 “殿下，男与女，好比茶壶与茶杯。哪有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的呢？” 萧允道：“那伏羲不就只配了女娲一个，没听说还有别人啊？对了，听说他们还是兄妹呢。如今西陵的国主与王后也是兄妹来着。你们说说，这种兄妹作配它居然也行啊！” 几个老先生听他胡搅蛮缠的，把话题扯开，面面相觑了一下又道：“殿下，伏羲女娲那是原始蒙昧时代。至于西陵人，那是没有开化。” “那有什么坏处呢？” “乱了人伦啊！”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古老先生立即应道。其他几人都瞪着他，怎么能让太子殿下把话题胡乱扯远了。 萧允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很是，古老，你今儿就回去，引经据典好好批判一下西陵人这种乱人伦的做法。” 太子殿下下令，古老先生只得应下，“是，老臣领命。” 其他人自然是要把话题重新再绕回来，正在这个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殿下，小世子在外头找您，挺急的样子。” 萧允愕然，不是跟着琰儿去武英伯府了么。这怎么就回来了？是跟着琰儿回来的？她还信不过自己不成，这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不对，就是琰儿回来了，也不可能让团子上这儿找他啊。 “他，一个人？” “禀殿下，还有关统领陪着。” 那不就是一个人跑回来的么。萧允站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诸位都是博学鸿儒，希望明日讲授的内容能是言之有物，有关军政的。”团子来得好啊，再不来个人打岔，他就有掀桌子的冲动了。而这会儿会来、敢来打岔的，也就团子独一份了。 几个老头儿就这么被萧允不客气地赶了出去，到门口正好遇上团子。团子想起他第一天去见宁编修的时候，顾琰教过他要跟先生行礼。这些既然是他爹的先生，那也应该行礼才对。他胖乎乎的小手抬起按照礼官教的恭身一揖，朗声道：“老先生们好！” 几个老头儿刚被太子不客气的撵人，出来遇上团子这么有礼的对待，心头一下子就暖乎了，纷纷回团子的礼，“小世子安好！” 团子长得比较就比较招人喜欢，这些老头儿自家家里也是大多有这般大小的小孙子的，就是没有看到也会喜欢啊。当下个个笑逐颜开。多有礼貌的孩子，肯定不是太子教出来的。那就只能是太子妃教的了。众人对顾琰的印象就这么被刷好了那么一丢丢。甚至有人心头在想，这有没有亲娘从小教，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差别啊！太子殿下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礼貌啊。 萧允出来看到，就知道这群老头儿在想什么。瞅瞅团子心道，你小子还真会刷好名声。关键这小子不是有意的，他就是跟着琰儿教的做而已。这一下连他也有点觉得有娘教和没娘教大概真的有差别吧。他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教他这些。老头子就是一个字：惯！至于姨母淑妃，她对十七妹都那么冷漠，对自己也是从来不管的。这么说来，他好像还真有点欠家教啊。 团子看萧允走出来，便朝他走过去。一声‘爹’正要出口，想起早上顾琰说的在人前要叫‘父王’，便又给萧允做了一揖，“父王——” 萧允挑眉这还是头回这么叫他呢。这小子往常不是都喊一声‘爹’，然后直接扑过来抱腿的么。你小子太会做样子了，没看那些老头儿回头看来，都露出十分满意的模样么。合着以为三四年后要教的这小子是表里如一，温良恭俭让呢？唉，他娘当年要是在，也能让他刷一刷好名声。也免得和这些老头儿的关系恶性循环啊。 萧允朝着团子点点头，“进来吧。”一副严父模样。而不是平常在东宫听到他喊就一把抱起来。 萧允进去，在位置上坐下，“你怎么来了？” 团子瞅瞅四周没外人了，这才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萧允的腿努力往上爬。 萧允托他一把，把他安置在腿上。 团子坐好了便以告状的口气道：“爹，聂湛的爹，跟我娘，过不去！” “爹知道了。不过你听谁说的？” “乐乐说的。爹，收拾他！”团子挥了挥拳头。 萧允心道，要那么好收拾就好咯！十七妹的公爹，可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把柄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就落下乘了。不过面对团子的目光，他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怎样，他肯定不可能被人逼一逼就从了啊。老头子都逼迫不了他，何况这些臣子。他要是低了这个头，以后就是有一就有二了。 团子对他爹还是很信服的，当下便放下心来。既然爹能办好，好像就不用惊动爷爷了。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娘呢？” “娘在舅舅那，我回来找爹。” 萧允点点头，“是你娘教你给那些老头儿行礼的？” 团子点头，“嗯，给宁先生行礼。” 萧允心道，你倒挺会举一反三的啊。老子都要嫉妒你有娘教了。老子要是有亲娘教，至于被人称作小霸王，还说是在宫里横行霸道的么。 “那父王又是谁教你叫的？” 团子道：“赵女官说了，娘教的，有外人叫父王。” 萧允估着顾琰很快就要回来了，便抱着团子回去。团子一路很话唠的给他讲他们今天怎么去山上玩儿，吃了什么，看到什么。 “你们倒挺会玩儿啊，留下我一个人在宫里被那些老头儿絮叨。” 团子把手放在萧允肩头，安抚地拍了拍，“爹，下回带你去。” “老子要你带？” 团子心道，没人带爹你不是只能在宫里读书么？不过，他知道在他爹跟前这种话不能说。不然，爷爷和娘都不在跟前，就是事后告状他挨了收拾也是已经挨了。这是团子的经验教训。所以，他才想要当老子嘛。哼，爷爷是爹的老子，所以可以随便吼爹、收拾爹。爹是他的老子，也可以随便吼他，收拾他。等他当了老子，就有了可以随便吼、随便收拾的对象了。 萧允觉得东宫没了顾琰，空荡荡的。他等了好一阵，才等到顾琰回来。 顾琰今天心情特别好，她当着老太太的面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免得老太太还在那里一味的做春秋大梦。觉得当初的培养计划十分的成功，可以在自己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用价值。她可不是顾瑜，被卖了还一心一意的为家族谋福利。老太太当初害死她娘，她碍于血缘、碍于多年的相处无法对她老人家做什么，但也绝不可能用自己的一生去为老太太的野心献祭。 老太太在萧允封王后，野心愈发的膨胀。只以为她的多年盘算比一开始期望的能得到更多的回报。如今阿允成了太子，她怕是不知美梦都做到哪一步了。可是，这是她的人生，不可能让别人来掌控。怎么可能委曲求全让自己的夫婿纳宠，然后为顾家谋好处呢。一个家族的兴旺，正途可不是靠女人的裙带。四哥那样靠自己拼杀，才是立身之本。如今谁敢说他是靠了妹子上位？只会说幸亏他给皇帝挡了箭，才有了妹妹、妹夫如今的前程。 正如四哥所说，他们十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今天终于尝到这个滋味了。她能够这么有底气，也是因为知道萧允不会受制于官员的舆论，不会轻易背弃他们的誓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至少到如今，她是嫁对了人的。 萧允看到她便笑道：“回来啦？你们家老太太没拉着你苦口婆心的教诲啊？” “我今天当着顾家人把她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的事挑明了。她还有什么立场跟我摆祖母的架子？”顾琰说着走过来拥抱了萧允的腰一下。甚至都没有避开一旁的团子。团子在旁边瞪大眼看着，然后捂嘴偷笑。 萧允也有点受宠若惊，这么多年顾琰可还是头回大白天的主动拥抱他，而且还是当着团子的面。他有点激动的回抱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琰道：“阿允，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底气，今天可以把话说得那么硬气。不是因为你是太子，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纳宠。” 萧允道：“那当然！”再次庆幸自己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团子跑过来抱住他们一人一只腿，“还有我还有我，抱抱！” 顾琰松开萧允的腰，俯身把团子抱起来，夹在两人中间。 萧允这会儿十分嫌弃团子多余，可是又不能表示出来。便伸手把他从顾琰那边抱过来，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搂着顾琰。 “球球呢？” “还在睡。” 萧允看一眼团子，你小子怎么不睡？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团子告诉顾琰，“娘，爹说要收拾坏人！” 顾琰道：“那可不是坏人，那是你小姑姑以后的公爹。”这样的臂助，萧允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收拾。那是自毁长城呢。 “啊？”团子不太明白什么是公爹，顾琰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对萧允道：“慢慢来，得让他们明白咱们的决心。”隋文帝都只有独孤后一个（独孤后活着的时候），弘治皇帝也只有一个张皇后。所以，只要肯抗争，怎么不能保持一夫一妻啊？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顾琰奇怪的问萧允。 “那些老家伙跟我讲茶杯茶壶呢。然后这小子找了来，我就让他们散了。” 顾琰惊讶的道：“他找到你上课那里了？”茶杯茶壶的理论，原来如今就有了么。 “是啊，这小子直接找来了。而且啊，他还跟那些老家伙们行礼，说‘老先生们好’。那个好感度刷的啊，简直是踩着他老子上位！” 顾琰笑不可抑，“哈哈——” ... 正文 505 直言 当晚，萧允被好好的犒劳了一下。翌日醒来，只觉得身心愉悦，神清气爽。他坐起来后，在顾琰脸上留下几个轻吻，才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出去着衣。 顾琰一觉睡到天光大白，自觉腰背酸痛。团子进来预备叫她起床的时候在寝房没找到人，经过雪梨指点便来到了浴室。顾琰正裹了毛巾泡在温泉里解乏呢，就知道这小子会突然闯进来。也不知团子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每天穿戴好了就往正房蹿，要挖她起床。她不就有那么一两回睡懒觉被他逮到了么。 结果后来她问团子，小家伙振振有词的说早上两个弟弟起得晚，爹已经走了，娘就是他一个人。意思是他要把握时间。 她看到团子眼睛一亮立即道：“不准跳水！” 团子瘪瘪嘴，居然被娘看穿了。他好久没有跳过水了。娘说他已经是读书的人了，在外头言行都得格外注意。不然，人家要骂他是没人教的。当面没人敢骂，背后也一定有人说。 “娘，一早就澡澡？” 顾琰道：“嗯，娘想泡泡。你饿了么？” 团子摸摸肚子，“有点空。” “娘还想再泡一会儿。要不，你上紫檀精舍吃早膳去？你好久都没有陪皇爷爷用早膳了。”东宫当然不是没准备吃食，不过让团子一个人吃，还不如打发他去陪皇帝呢。 “好！” 团子去到紫檀精舍，皇帝正在发脾气。明晖给他吃的都是他不想吃的。 团子走过去道：“好孩子，不挑食！”这些从顾琰嘴里学来的话一套一套的。 明晖闷笑出声，刘方手里的拂尘也抖了抖。 皇帝有些恼羞，可是面对乖孙子又发不起火来。 团子朝皇帝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看了看，心道这什么古怪东西。 其实明晖给皇帝吃的倒多是些粗粮，每日少吃多餐。今天的早餐更是用黑芝麻、黑豆、黑米熬成的粥。 皇帝道：“没吃吧？刘方，赶紧给小世子上一碗啊。团子可是不挑食的好孩子啊。”方才明晖给他安利过这碗粥，说是老少咸宜的。 团子硬着头皮道：“嗯。” 刘方赶紧让小太监端了来，自己把拂尘往腕间一搭，拿了勺子亲自喝给团子。 皇帝一脸慈祥的笑，“吃吧，吃吧。” 明晖再度喷笑，皇帝道，“滚一边儿去。” 明晖摸摸团子的头走开，“吃吧，还能给你吃不好的东西不成？” 团子这才半张开了嘴，吃了一口觉得没有怪味儿，回口还有香甜软糯的口感，第二口便张得大了。 皇帝本来想看他闹腾不吃的，结果他这么合作，自己也就不好继续说不吃了，只好端了起来。 团子佐着小菜吃过一碗，又要了一碗。刘方是十分欢迎他过来吃饭的。他这么香甜的吃相，真是让了看了就有食欲。有团子在，皇帝通常都能多吃几口。 团子吃过出去找明晖，拉着他道袍的袖子道：“师爷，让小师叔来玩嘛，带上小臻宁。” 明晖笑笑，方才皇帝还问起他爹最近如何呢。说自己把他占着，倒是让东昌王牵肠挂肚的。明晖听这语气倒是想让他爹来京城。可如今他爹要来了京城，那不跟人质差不多么。有一个小臻宁已经够了。这会儿听团子听到小臻宁三字便有些心烦。想了想道：“好啊！”说起来小臻宁也有半岁了，带进宫来也无妨。那么小的婴孩，皇帝肯定不可能扣下。反正放自己那里，他需要时也随时能找到。只是可恨那孩子的爹至今不曾露头。 明晖牵了团子进来，皇帝也已经搁下了筷子，他笑道：“团子，听说你昨儿很是给你娘长脸啊？”教导小孩子都是当娘的职责。俗话都是有爹生没娘教。想到这里皇帝就有些埋怨淑妃这个拎不清的。要是她脑子清楚，允儿小时候也不会留下不好的名声。 团子摸摸自己胖乎乎的脸，一脸的疑惑，脸要怎么长？ 明晖道：“皇上是说你在几位老先生跟前表现甚好，很给你娘增光。” “哦。”团子其实还是没怎么懂，他没干啥啊。 皇帝看他一脸的懵懂，笑着摇摇头。允儿脾气不好，而且小时候给那些先生的印象太深。倒是不如团子这样其实调皮捣蛋，人家说起来却尽是他的好。 爷孙俩去遛弯回来，顾琰也带着大球小球到了。请过安皇帝让顾琰坐下，把几个孙子打发出去由很会玩乐的小太监领着玩去了。自从团子出生以后，紫檀精舍陆续添了许多这方面的人才。团子这小子昨天听了一耳朵就知道回宫找允儿给他娘撑腰，可不能当他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屁孩。回头听去了一言半语认为自己欺负了他娘可不妙。 皇帝看明晖也在旁边便道：“朕跟儿媳妇说话，你杵在这儿干嘛？” 明湖笑道：“琰儿性子执拗，万一她说话不中听把皇上给气着了……” 顾琰低着头，心道师傅你在这儿方便急救是吧？你还真是会噎人，皇帝要气着了也是叫你气的。 皇帝不再理他，问顾琰道：“听说你昨日在武英伯府同你家祖母说纳宠之事你都听允儿的？” 顾琰道：“是，儿臣说的是心里话。如果阿允他有这个心，儿臣是拦不住的。不过，儿臣自信，至少这十年阿允断不会背弃当初的誓言。” 皇帝哂笑，“你这脑子还是挺清楚的嘛。明知将来兴许有变，你还要坚持是个什么道理？” “父皇，儿臣什么都可以妥协，但是此事绝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当着皇帝，顾琰说话也不含糊。而且她说假话也休想糊弄得了老狐狸。 皇帝怒道：“胡闹！太子纳良娣、良媛，此为正理。你身为太子妃，本该出面张罗，却是背地里横加阻拦。你们家老太太就是这么教你的？” 顾琰没吭声。皇帝也醒悟过来，她根本就是从来都不服顾家老太太管的。从前不过是为了报仇做个样子。还有，她都已经明言不在意妒妇的名声了。拿这话责备她根本就是找错了方向。 皇帝做了深呼吸又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只有十年的信心。那十年之后，允儿若是背弃誓言，你待如何？” 这话让明晖的脊背不自觉的挺了挺。如果是问别人，这话没什么。但问的是顾琰，这话很重啊！就差直接问顾琰，如果萧允背叛了誓言，是不是就要揽权，甚至把他这个正主儿踢开，或软禁或送他归西，然后掌握着团子把持朝政了。 顾琰正色道：“父皇，儿臣只是说至少十年。但儿臣会尽一切的努力让这个时间无限延长。阿允他是您和母妃的儿子。您爱母妃将近三十年都没有变过。儿臣觉得阿允这点也会随您的。” 这话让皇帝却是不好驳。难道要说他三十年不变是因为宸妃在最美的年华就逝去不成。那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再说他也不是这么认为的。 顾琰顿了顿又道：“至于父皇问儿臣如果阿允背弃誓言到时候会怎么做。其实儿臣想先问一问父皇，您到底为什么如此不放心儿臣，一定认为儿臣会是乱政之人？”她自觉和女皇、老佛爷这些人差距甚大啊。这些年辗转反侧也没想明白皇帝怎么就这么防着她。也没出什么类似‘大唐三代之后，女主武氏代之’的预言啊。难道就因为太后和顾大姑当年太过强势，给皇帝的少年时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但如果没有这两个女人，他当年的皇位坐得稳当才怪了。 这话一出，是撕下了每日带着三个儿子来晨昏定省的温情脉脉的面纱。不但皇帝和刘方大吃一惊，就是刘方都骇了一跳。 皇帝被顾琰这种直捣黄龙的问法弄得一时失神，实在是这几十年来都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的不迂回。他倒是不奇怪顾琰知道他潜藏的杀心，这个小儿媳妇太过聪慧了。要不是这样，他又何须如此防她？ 明晖忍不住拿眼去看顾琰，小祖宗，你可真敢问！ 顾琰也回视他，这件事都快成了悬在她头上的利剑了。她实在不想一直这么憋憋屈屈的忍着。既然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她身为当事人，问上一句的权利总有吧。怎么也得让人做个明白鬼啊！当然，这也是顾琰吃定了如今皇帝怎么都不会现在就下手杀她。她三个儿子的笑声还隐隐从外头传来呢。阿允也在离此不远的地方。 皇帝看看顾琰，又看看明晖，“朕是皇帝，自然需要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将所有的隐患都清理掉。允儿被你迷得昏头转向，根本不可能对你下得了狠手。而你某些方面太过执拗，一旦不能如愿，你出色的才能便会对允儿、对朝廷造成极大的威胁。” 顾琰看他看了看师傅又看看自己，便知道果然是因为顾大姑和太后的关系。 “父皇，儿臣对权势无意的。而且阿允也不是软弱无能之辈。”萧允可不是李治啊！ “你如今是无意，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处在这个位置，有些人便只能宁可杀错，也不放过。”顾琰坦言相问，皇帝便也坦言相告。其实在他心底，已是给予了这个儿媳妇最大的尊重，把她当成可以对话的人了。 顾琰听明白了，一切不过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她这皇帝公爹，倒是跟蒋公有共同话题。她哂笑道：“儿臣何德何能，竟然令父皇如此忌惮！” “朕，从来不敢小看女人。尤其你对允儿又有如此的影响力。顾氏，你对朝廷也是有功的。如果此时你说服允儿纳宠，分薄他对你的爱意，减轻这份影响力。也让朕看看，你不能如愿之后是能够隐忍的。将来兴许朕看在团子三兄弟和允儿面上……” 顾琰打断皇帝的话，“父皇，就是儿臣此时让您如愿了。假以时日，您也会认为儿臣如今只是在苦苦忍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将来还是很可能为祸江山。父皇，儿臣想问一句，既然您这么看得起儿臣对阿允的影响力，一旦儿臣身故，您就不怕他重蹈您当年的覆辙？而且，团子三兄弟才这么一点点儿大，一旦失去来自母亲的庇护。他们真的能在宫廷的波谲云诡中活下来？” 皇帝微微变了脸色，顾琰说的这两点也正是他最担心，最让他举棋不定的。 两人正在说着，忽然外头传来团子大声喊‘爹’的声音。自然是萧允收到消息，皇帝把顾琰单独留在屋里问询，担心他为难顾琰，于是丢下国事找了来。 顾琰站起来，“父皇，儿臣明日再来给您问安。这会儿先带团子和球球去母后那边了。” 皇帝看她两眼，“去吧。” 萧允携着团子迈步进来，就见到顾琰告退的这一幕。他直接道：“老头子，你有话直接和儿子说就是了嘛。跟儿媳妇说算怎么回事啊？” 皇帝怒道：“老子跟你直接说，你听过么？” 团子站在萧允腿边，心道，看吧，皇爷爷又吼爹了。果然当老子是极好的。 顾琰道：“阿允，我要带着团子他们去母后那里，你去么？” 萧允根本就是丢下正事过来的，他现在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哪有那个空。说到这个，他对晋王其实也是好生佩服的。那么多年，还一直有人扯后腿，居然政通人和。于是道：“我不去，你们去吧。” “好！团子，跟皇爷爷和你爹告别。” 团子伸出小胖手挥挥，“爷爷，爹，我们去祖母那边了。”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 顾琰带着儿子们走了，明晖便也退了出去。 萧允问皇帝：“爹，我就是不想要旁的女人。您别为难她啊！” “这件事老子还过问不得了？” “当然过问得。只是，您问儿子就好了嘛。爹，这种事您应该也体验过啊，您身边不是有近十年也没有第二个女人么。如果我娘一直在，怕是何皇后都不会有吧。您看，团子他们三兄弟多可爱啊。儿子也不差儿子啊。而且琰儿把团子教得这么好，儿子以后再好好调教，以后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的。我们缓一缓再给您生个可爱的孙女。其他的庸脂俗粉，儿子实在是没兴趣。琰儿她也是在意儿子，才不想儿子身边有别的女人嘛。您从前最中意的儿媳就是三嫂了。她明面上倒是典范一般。可是实际上呢，三哥的后宅合纵连横不要太热闹哦。” “滚滚滚，老子懒得看到你！” 萧允还不肯走，皇帝咬牙切齿道：“老子不会再找她来问这件事了，行了么？可以滚了么？” 萧允嘿嘿一笑，“父皇，您消消气儿，儿子这就滚了。” “出息！被一个女人拿捏到如此地步。” 顾琰牵着团子走在路上，心头却在想着昨天下午在武英伯府，就顾家的一些人，居然皇帝也这么快就知道了。他老人家的能量倒真是不可小觑。至于他今天说的‘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话，处在他的位置倒也是情理之中。而且顾琰从来没有指望过能靠一些温情、功劳就让皇帝打消念头，倒是一点没有受打击。 团子走到一半道：“走不动了，娘，抱抱！” “大球小球看到娘抱你，要闹的。娘可抱不了你们三个。让侍卫抱你吧，乖——” 团子撅撅嘴答应了，又提了新的要求，“娘，摘花花给祖母。” “好，我们去御花园给你皇祖母摘花。团子亲手给祖母摘。” 于是四母子转道去摘花。原本他们去紫檀精舍问安的时间长短就是不固定的。得看老爷子有多少心情、精力逗孙子。所以去皇后宫中也没有固定的时辰。这么半道去别处倒也不至于误了时辰。 团子还好，大球小球看到御花园中满园的花团锦簇兴奋不已，硬是流连了半晌才舍得离开。在他们四处指点着花要人抱过去看的当口，顾琰终是抱着团子教他摘了几朵可以簪在头上的鲜花。不到怒放，但已明艳。让人拿水晶盘子装水盛了，看着格外的娇俏，准备送去给何皇后。顾琰是不喜欢簪鲜花的，平日最多选一些合适的簪在衣服上。她总觉得头戴鲜花有些怪怪的。 到了地方，团子给何皇后请安，然后小胖手一挥，“端上来！” 宫人便将水晶盘子端了上来，团子表功道：“我给祖母摘的。” 每天这个含饴弄孙的时光何皇后也是很期盼的，当下道：“团子有心了，还想着祖母呢。只是你摘的花太艳了，祖母一把年纪了，戴不出去啊。祖母老咯！” 团子歪头看看何皇后，“不老啊！”他见过聂湛的祖母，还有乐乐的祖母，都比祖母老多了。 他童真的话把何皇后逗笑了，哪个女人能真的服老。而且她确实也不老，也就三十四五岁，而且保养得一直非常得当。这套方法还是找明晖要的。不但顾琰瞄上了明晖的养颜之法，何皇后也看上了。当然，其他看上的人也不少，只是不够身份让他说出来而已。烂大街就不值钱了。 因此，何皇后看着说是二十七八也是说得过去的。反正她如今是皇后，也不是太后，平日穿得明艳些别人也说不着她。 ... 正文 506 犒劳 何皇后和团子说了一阵，发现顾琰坐那儿打起瞌睡来了。连大球小球拉扯她衣服都不知道。她哑然失笑，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呗。倒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她朝团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团子也竖起胖胖的食指，‘嘘——’ 何皇后抱起他，“跟祖母一起带弟弟们出去玩儿。” “好！” 何皇后唤了人抱上大球小球，跟着她一起去池子里看锦鲤。团子很开心的抓起鱼食往池子里丢，看一群五颜六色的锦鲤抢食。大球小球看到了也闹着要投喂。 顾琰头一点一点的瞌睡着，然后一下子动作大了把自己惊醒。睁开眼看到给自己打扇的苹果，又认出这儿还是何皇后宫中。 “太子妃，皇后带小世子和两位小公子去喂鱼了。” “哦，我们过去。”顾琰暗骂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就是要补眠也该等着请完安回东宫之后啊。她也没想到昨晚主动一点，萧允会那么激动。她就这么在皇后这儿睡着了，可真是有够丢脸的。 “母后，儿臣……”顾琰面上一片羞赧，迎上的是何皇后一脸心知肚明的笑容。 “没事儿。”何皇后说着转头看着团子，“等一下十六姑姑要来，你让她抱抱好不好？” 团子点头，“好啊！” “还有大球小球。” 团子再次点头，帮弟弟们答应下来，“可以。” 顾琰心道，十六公主成婚快一年了，又是让季太医去公主府调理身体，又是要进宫来抱团子哥三。看来是着急要孩子了。她如今虚岁将满十七，其实大可不必急嘛。 “母后，儿臣想去看看十七妹。团子他们几个就请母后再照看一会儿。” 何皇后知道怕是因为十七公主未来公爹上书的事，笑着点点头。团子哥三天天过来，早就和何皇后混得熟稔。这会儿都惦记着喂鱼，知道顾琰一会儿就回来了，也不闹着要跟。 十七公主在听女官上课呢，看到顾琰过来便让女官暂时退下了。她挽着顾琰的手道：“九嫂，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儿。” “你当然不知道啊。放心，九嫂又不是不知事儿的人。难道还怪到你头上不成？只是九嫂好羡慕你们啊。”公主可是可以名正言顺不许驸马纳宠的。真是不公道之极啊！ 顾琰看十七公主还是皱着眉头便道：“放心，你九哥会解决的。咱们都要相信他。” 十七公主点点头，她也觉得九哥不会轻易妥协的。当初何家和云家的表姐要进秦王府做侧妃，都被拒绝了。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两姑嫂正说着，何皇后派人来说淑妃病了，让十七公主去瞧瞧。 因为淑妃不是正经婆母，嫡庶有别，所以顾琰每日晨昏定省从来没有往淑妃宫中去过。这会儿听说她病了，便道：“十七妹，我和你一起去。” 十七公主心底对淑妃，其实挺复杂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会儿听说她病了还是很着急的。 何皇后对顾琰道：“你去看看也好，本宫就先不过去了。你把三个孩子一起带去，让她跟前也热闹一些。” 如果宸妃还活着，今年正好是四十五岁。淑妃是她长姐，今年已经是五十多岁了。当初生十七公主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所以说她当初为了生个儿子也真的是拼了。 正说着，又有人来报冷宫里的林庶人也是病了。皇后打发了一个不入流的医士过去。这已经是看在晋王面上格外开恩了。不然冷宫里的废妃，哪有资格惊动皇后，还能派人去诊脉开方。按照惯例，死了一床席子裹了葬在废妃园就作数了。只不过，顾琰在旁边听到还是有些唏嘘。贵妃和淑妃，曾经都是正一品的宫妃啊。 团子坐在顾琰身边探头往外看着，瞧见走的不是回东宫的路便问道：“娘，去哪？” “你淑妃祖母病了，咱们去看看她。” “哦。”淑妃祖母是十七姑姑的娘，这个团子是知道的。他在车上看到十七姑姑，还以为姑姑要跟他们回东宫玩儿呢。来的路上他已经是走路了，所以回去通常就是坐车。 大球小球一左一右的靠顾琰坐着，伸手去拉扯十七公主的衣带。顾琰看她没什么心思逗侄儿，知道是在担心淑妃便道：“母后已经将太医正派去了。你先别太担心。如果来报信的人说得严重，母后就会去了。” 十七公主想了想点头，“嗯。” 外头跟车走着的赵慧忽然道：“太子妃，前方是晋王车驾，正在避让。” 想来晋王是听说林氏病了匆匆赶来的，此去应该是去找何皇后，想请她派一个有品级的太医，哪怕是六品、七品的都好，去给林氏诊脉。他虽然是亲王，却不便在后宫发号施令。不过这事儿，找顾琰其实也是一样的。她已经分担了一部分后宫日常事务。不过，晋王作为儿子去求何皇后，总比他作为大伯哥跟太子妃讨人情来得合适些。 这段时日，顾琰一是想着林氏在洛阳的时候下毒手，让齐娘子受了重伤，这才好了没多久；二是顾忌是萧允对晋王的心结。因此她没有过问过林氏在冷宫的遭遇。就是今后，她也不方便多过问的。她主动去过问是显得皇后不慈，也会让萧允继续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团子在窗口认出了站在路边晋王，他高兴的挥手，“三伯——” 晋王虽然着急，却还是冲他笑了笑。然后对着顾琰点点头，“太子妃，十七妹”。 “三哥”顾琰和十七公主同时道。 两边都急，也就没有多做寒暄。 十七公主道：“三哥的心情我现在真的是感同身受。” 顾琰没出声，她知道十七公主会找机会跟何皇后进言的。由十七公主出声，比她出声好多了。 团子问道：“怎么了？” 十七公主摸摸他的头，“你三伯的娘也病了。” 团子一副‘了解了’的样子，要是他娘病了他也会急的。 淑妃看到十七公主，脸上也是有些复杂，看到团子倒是露了笑颜。不过团子站得远，他就在帘子那边探头喊了声‘淑妃祖母’。大球小球就更是连外室都没有进。顾琰也怕他们过了病气。 淑妃高兴的应了团子一声，然后道：“团子，你出去玩儿吧。” “哦。” 顾琰看两母女都没吭声便上前道：“淑母妃好些了么，本宫和十七妹听到消息都很着急，过来看看您。要不要给十姐带个话，让她带着外甥、外甥女也来看看您？”这么一座宫殿，一个垂暮的老人，也真是怪寂寞的。 淑妃倚着大迎枕坐道：“多谢太子妃盛情。就不必叫小十进来了，她要照看孩子也分不开身。等本宫好了，再告诉她一声就是了。” “应该的，您可是阿允的姨母。他忙得脱不开身，本宫带孩子来看您是正理。” “本宫病了，太子妃就不该带孩子来。” “没事儿，没让他们进来。” 虽然没让球球进来，但他们的笑声已经传进来了。还有团子也加入进去，一下子就显得这座宫殿有生气多了。 顾琰道：“本宫去问问太医正，十七妹你在这儿陪一下。”顾琰说着就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女。她决定以后除了每天去皇后宫中，也隔三差五的带着孩子往淑妃这儿来，添点人气也是好的。如今宫中也只有淑妃这一位高位嫔妃，也说得过去。 顾琰问过太医正，得知淑妃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天气变化染上了风寒，吃几服药就会好，便放下心来。只是太医正说淑妃这几十年都是郁结于心，怕是于寿数有碍。 顾琰心头叹息，何皇后、林氏、淑妃，还有之前的许多妃嫔，其实都是可怜人啊。她挡着不让别人进东宫，不但是为自己，其实也是救了那些原本要被家族送进东宫来的女子。这也是一桩功德！她会把这桩功德进行到底的。 宫人在院子的草坪上铺了地衣，团子和被乳母托着站着的球球一起蹴鞠，踢来踢去。顾琰就长在旁边给他们鼓劲儿。 淑妃身边的女官送了新鲜的瓜果出来请他们用，顾琰便招呼团子过来吃西瓜，又让人榨汁喂给球球。在这边呆了小半个时辰，十七公主从里头出来，她们便向淑妃告退，说改天再来探望她。 十七公主回皇后身边去了，顾琰也没她们母女说了些什么。十几年的心结，也不是一时就可以解开的。只是在十七公主下车的时候，她在她耳边道：“太医正告诉我，说淑母妃这几十年都郁结在心，恐于寿数有碍。十七妹你同十姐商量一下，多抽些时间陪她吧。” 十七公主脸色一白，然后点点头，“九嫂，我知道了。” 下午萧允带着团子回来吃下午茶的时候，顾琰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静默半晌道：“外公身子都还挺硬朗呢。怎么着姨母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再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琰儿你得闲带着孩子多去开解开解她吧。也请国师去替她瞧瞧。她们这个岁数更多还是要保养，药力有限了。” “好的。” “外公那儿，也挺想团子哥三的。你也找机会带他们去看望一下。” “嗯。”顾琰借着这个，还是把话题扯到后宫养尊处优的女人其实在感情上都很可怜的话讲了。 萧允抬起头笑看她一眼，也不说话。 “嗯？” 如今跟着萧允的太监小毛子道：“太子妃，方才太子已经给上书的大人们发了话了。要送闺女、侄女进东宫，可以。东宫空屋子多着呢。但是，要送进来的人必须答应两个条件。”萧允进宫了，王嘉几个就没有跟进来了。跟进来可就得先进蚕室了。他们都留在了秦王府做事。 顾琰道：“什么条件？” “为了杜绝东宫妃嫔和前朝官员有什么勾结，太子说只要同意不生子、一应亲属不再升职，尽管来。谁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有私心。太子还说如今东宫很是和睦，有小世子兄弟三人，他又不缺儿子。可不想进了新人后院争宠闹得他分心。” 顾琰看着萧允，“那些老冬烘同意你这么胡闹？”人家进宫图什么，不就图家族的荣耀父兄的升迁还有自己能生个儿子，以后就算不能即位也能封王。这两条路一堵死，谁脑子发抽才想进宫呢。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事儿，谁干啊？ 萧允道：“你怎么也说我是胡闹啊？” 顾琰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他们还能硬按着我的头逼我点头啊？去紫檀精舍，老头子也没见他们。” 顾琰挑眉，“这么简单？” “你男人立场坚定啊，还有什么不简单的。”这里头肯定少不了来来去去扯皮的事了。他再度在那些老头子那里加深了不受教的印象。只不过细节就不用讲给顾琰听了。就是不讲她也能想到，不讲反而效果更好。这叫留白！ 看团子在认真的吃着他的易克化的糕点，萧允凑到顾琰耳边，“总得对得起你昨晚上的付出啊！今晚继续啊！” 顾琰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团子听到点动静，朝他们脸上看看，又看不出端倪。他如今有礼官教礼仪，也不会动不动就跳下凳子，然后掀开桌布看了。当然，看也看不到什么，顾琰的脚早就收回去了。 顾琰等萧允走了，便让齐娘子去打听朝堂上对这件事的反馈。也让她顺道打探一下冷宫里林氏的情况。 这两个消息都不难打听到，所以很快齐娘子就回来复命了。她先说的林氏的情况，“太子妃，林氏是在冷宫晕厥了。这也难怪，她一辈子养尊处优的人，上次去冷宫也没几天。这一回时日长了身体肯定是受不了的。晋王请皇后派了稍好一些的六品医官去诊脉开方。但是多的，他也就无能为力了。总不能把冷宫变成离宫吧。” 顾琰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说另一件吧。” 齐娘子笑道：“太子殿下，就快被奏折给淹了。不过，他一概置之不理，让宫人先翻看，只要是说东宫进新人这事儿，全部堆在墙角。听说已经堆了老高一摞了。” 晾着不理啊，也是个办法。反正就是阿允说的，那些人也就能唠叨下，总不能按着他的头逼他点头。更不可能逼着他去睡哪个女人。时日久了，看到他的决心，上折子的人怕是也就少了。毕竟如今天下正处在多事之秋。不会少了比太子纳宠更加重要紧急的事务。他们一直揪着这个不放，倒成了本末倒置了。不过，聂相为首的那一帮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有古老先生这些太子傅，怕是当面还是会劝谏。阿允就只能摆出左耳进右耳出的架势了。总不会有人为了劝他纳宠，死谏的吧。 隋炀帝和弘治皇帝那会儿可都没出个这种事，东宫又不是无子。弘治皇帝大婚四年无子，也只守着张皇后一个。他那么温和的人，而明朝的士大夫可是最给力的，也没能奈何得了他。所以说，这件事看起来很难，但只要男人立场坚定，就不是不可能的。 齐娘子看顾琰笑开，也跟着笑了。着实没想到小爷还是一个痴情种。不过，太子妃的确当得起。 顾琰站起来，“唤人进来给我更衣，然后随我去小厨房看看。”某人得表现这么好，当然得犒劳了。可是如昨晚那般她可受不了。好久不曾亲自下厨做过菜给他吃了。今天就洗手做回羹汤。 只是，刚进小厨房，团子就乐颠颠的带着阿大阿二找来了。他仰头看着系上围裙的顾琰，“娘——”小厨房的人都诚惶诚恐的。一般的妃嫔说是亲自下厨，其实最多就站在一边指挥一下而已。没想到太子妃是玩儿真的，刀工还真的很不错。 顾琰看看小厨房，这后头还关着一些活物呢。要是让团子钻进去了还得了，她对阿大道：“怎么由着他到这儿来了？赶紧带出去。” 阿大露出一个苦笑，小世子死活要来，总不能按着他不准他动吧。 小屋后头传来一声鹅叫声，团子立马朝那边奔去。顾琰无奈，放下手里的物什跟了出去。 团子站在小池子旁边念了一句诗，“鹅、鹅、鹅”。宁先生给他画的画册里有过这种动物，所以他认得。 “兔兔——红眼睛” “鸡——” 顾琰看团子兴奋的走来走去，叫出他认出来的小动物。看来宁先生的画册还真是帮他认识了不少小动物。才刚欣慰呢，就叫小家伙直奔鸡笼去了。要伸手去抓红红的鸡冠，还有漂亮的尾羽。 那鸡才不管你是太子还是世子，照啄不误。幸亏阿大阿二跟了他一年多了，也算是训练有素。两兄弟很有默契的上前一步，一人一边把他架着退后了几步，避开了。 “团子，出来看年做吃的吧。”顾琰温和的劝哄。 “不——”团子很有范儿的一挥手，又开始巡视后院这些小动物了。顾琰欲哭无泪，怎么让他发现这个地方了。这要是以后见天的来还得了。 ... 正文 507 犒劳 （2） 团子在小厨房关小动物的地方玩得很开心。沈寄只要眼不见为净，让人看着他不要被鸡啄了，被狗咬了，然后出去准备晚饭的菜色。 萧允中午回来听说她在下厨也是乐颠颠的就晃了过来，全无君子远庖厨的忌讳。看她正在雕萝卜花，他笑吟吟抱着看着。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到窗子那边一只锦鸡跳了老高。而且那锦鸡没有尾羽，屁股那儿光秃秃的。 “谁在后头闹腾？”萧允说完心头就有点数了。再看雕着花手都不抖一下的顾琰，心道，这倒是个锻炼定力的好机会啊。 四周的人都讪讪而笑，萧允走过去看，就见到身上沾了鸡毛，疑似还有鸡屎，头发被抓成鸡窝的团子正叉着小肥腰在开怀大笑。 “你个不讲究的，你倒是在这儿玩得挺欢。” 团子看到父亲，小胖手拉了拉衣服，然后朝他讨好的笑。 萧允眼角抽抽了几下，“还不快带他下去洗澡换衣服。”他真是有点佩服背对着窗口的顾琰了。 中午菜上了桌，团子跟着萧允大快朵颐。顾琰问萧允：“他之前那样儿，没影响你食欲么？” 萧允道：“我可是饿过肚子的人。”又一次被包围，他饿了整整一天还得打仗呢。在那之后，他就再不浪费食物了。何况这还是自己媳妇儿亲手做的，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回的。团子之前那样子看着也只是滑稽了一点，其实还蛮可爱，倒还不至于影响他食欲。 团子眨眨那双酷似萧允的、好看的凤眼，他怎么会影响爹的食欲啊？刘方都说皇爷爷只要看到他都要多吃半碗的。他决定不多想了，伸手指着装饰的萝卜雕的花，他要那个。 顾琰道：“团子，那是生的，不能吃。” “就要！” 萝卜生吃似乎也可以，不过团子再壮实，肠胃还是比较娇嫩的。顾琰让人另拿了一个萝卜和雕刀来，“娘给你雕个小兔兔吧。” “好——” 顾琰刀动得飞快，很快一只小白兔就成形了，又弄了两点红辣椒上去做眼睛，看着活灵活现的。团子高兴的接过去放在桌上，也不吵着要吃萝卜花了。看他爹筷子动得很快，赶紧指挥乳母跟他爹抢菜。 萧允道：“这是你娘给爹我做的。桌上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啊？这一片不都是专门做给你的菜么？” 团子道：“我要吃娘做的。”顾琰做的菜也都照顾到了团子的牙口，他吃也可以的。 顾琰用筷子指点了一下，“这、这、这，都是娘做的，你慢慢吃就好了，不用抢！”说着又看看在一旁吃土豆泥的球球，他们正用小米粒一样的牙齿用力嚼嚼嚼，很是可爱。 下午分别送了爷俩读书去，齐娘子又进来告诉顾琰，“太子妃，如今市井之间正在讲您建言皇后大放宫女出宫的事儿呢。还在说东宫夫妻恩爱，将来也不会广选秀女入宫。属下估摸着很开就能传出京城去。再有之前各地被放出宫的退役宫女的话佐证。民间都会感激娘娘您的恩德的。” 满朝文武想送女儿、侄女进宫承宠的不少。但是民间希望闺女进宫的可就不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有朝廷广选秀女之前，民间女子大多匆匆定下婚事的风潮了。如今萧允让人这么在外头宣传，自然是替顾琰大大地刷了老百姓好感度的。而且，也让朝堂上那些老大人看到，他们极力要往东宫塞人的举动其实是不得民心的。民心向背可是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这下子就不好再拿来叨叨他了。这想来便是继放话之后的第二招了。太子殿下办事怎么可能那么没有章法，自然是一环套着一晃的。所以说啊，关键还是男人的立场要坚定。 团子上课的时候很高兴的告诉宁编修，他今天看到了画册上的好多小动物。宁编修听他和阿大阿二讲了上午鸡飞狗跳的东宫小厨房，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心头想着，东宫真是很和谐的一家啊。再想了想太子如今的行事，便寻思着回去写一道奏本，建言此时应该以军国大事为要，而不是满朝上下集结起来，逼着太子纳宠。此举会与很多人作对，但是却会贴合太子的需求。富贵原本就是险中求，他如今算是已经一只脚上了东宫的船了。要再加把力把另一只也迈上去才是。 今天也是萧戎长子满月的日子，他大摆筵席。他是有品级的宗室，又是太子手下受重视的大将。虽然有之前和太子妃的妹妹和离之事，今天还是来了不少人的。 只是，萧母还是有些不忿。武英伯府三天前的满月宴她也去了。武英伯生个小女儿，场面居然比她添了大孙子还来得大。太子妃也亲至了。哼，一个是一品将军府里将来继承爵位的嫡长子，（萧戎已经上了将秦氏扶正的折子，皇族长也同意了）一个不过是小小伯府的嫡次女。可是，谁让人家是太子妃的亲侄女呢。说到这儿，她的孙子也是宗室子弟呢。真是让人不能平衡！ 席间当然是有人说起太子坚决不纳宠，和那些老大人对着干的事儿。女人嘛，大多是对顾琰羡慕嫉妒恨，成了萧允的粉丝。男人都道想不通，又有人说起在洛阳的时候太子妃是何等的厉害，然后又语焉不详的说起她当年那毒女的名声，纷纷猜测她是不是母老虎一只。可是太子殿下已经是那等厉害人物，一身武力慑服四夷啊，难道真的会惧内？ “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太子殿下还未入主东宫的时候不是就有那啥的名声么？” 众人心知肚明，该人没敢明言的是‘惧内王爷’四个字。 有人眼尖看到中途出去方便的武英伯在往里走，忙咳嗽两声。这说东宫的八卦，自然是不能当着武英伯了。不过说起来这前一位将军夫人与太子妃可是亲姐妹，这手段、这际遇，尤其是生儿子的福气，可真是天壤之别啊。说起来都是命啊。 晚上，顾琰洗漱完毕进了房，就看到萧允已经一身单薄寝衣横躺在大床上了。头枕在脑后，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她险些就流了鼻血。 “好好睡啊，你这是干什么？”她声音有点不稳的道。 萧允眼中含着笑意，手朝她伸出来，“来！” “我还要去看看团子睡着了没有。”顾琰说着就要朝外头走。她吃不消啊！昨儿不就试验了一把骑乘么，某人后半段接手主动，愣是折腾到了快天明。今天处理了一天军政大事，这会儿不用好好休息休息么，摆出这幅样子来。 看她真打算再出去，萧允道：“你不是刚从三个儿子房间回来么？”他已经耐心等了有一阵了。当即伸手扇熄了烛火，手在床上一撑默运轻功就到顾琰身侧，将她打横抱起。 到了床榻之上，萧允凑到顾琰耳边，“就想昨晚开始时那样，来——我喜欢那个姿势。” 看顾琰还有点犹豫，他又道：“要我卖力干活，当然得给我好处。” 顾琰想想齐娘子说的话，好像是还得继续犒劳。不过昨晚那样有点吃不消。 “我还会别的。” “试试！” …… 第二天团子来挖顾琰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又在泡澡，于是自动自发的道：“娘，我去爷爷那儿，吃早饭。” 顾琰道：“去吧、去吧。”去了她正好省事。 团子便去了。但今天他不是空手去的，他还带了一只锦鸡。当然，不是昨天那只。昨天那只毛被他拔得实在有点惨。他是当玩具带去得，生怕紫檀精舍没有。小厨房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指挥侍卫去捉了锦鸡用笼子装着带走，一时都有些傻眼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去逐级上报。 最后报到齐娘子那里，她想到昨天的鸡飞狗跳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跳。 “怎么不拦着？要是紫檀精舍也被闹得跟小厨房外头一样，谁担得起责任？” “小世子发脾气了，没人敢拦。” “走多久了？” “半刻钟了。” 那还好，虽然追不回来了。（在宫里可不敢施展轻功乱飞）但是应该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儿。琇姑娘没有一道进宫，真是添了不少事儿。以前太子妃忙不过来，好歹还有她把小世子镇压着。如今可不就少了头上的一座大山么。小世子肯定得胡闹得更欢实了。齐娘子忙忙的遣人去告诉顾琰，自己往紫檀精舍快步走去。 而这会儿紫檀精舍的门口，侍卫都看到团子带着人过来了。走近了发现他还带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锦鸡（挑最好看的带的），一时也有些傻眼。 团子被抱下马车，停顿都没有就往里走。他到这儿是不需要通传的，随到随进，比他爹都方便。 跟着过来的关天河其实也不是由得他胡闹，他是想着国师在这儿呢。正好不是可以请国师管住小世子么。省得他们一大群人吃挂落啊。回头真惹恼了小世子，或哭或闹他们这些当差的吃不消啊。皇上可不会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 结果昨晚小棋儿和小臻宁都被接进了宫，明晖这会儿正看着人打理他们两个小不点呢，还没有过来。听说国师还没过来，关天河这才急了。一边打发人去请明晖，一边想拦下鸡笼。 团子虎着脸问：“干什么？” “小世子，放到这儿的小厨房去吧？” “不，拿去给爷爷看。让开——”团子眼看小太监不敢动，便自己要去拽鸡笼。那只锦鸡三四斤呢，关天河哪敢让他拎。回头抻着了他同样吃罪不起。但是他不让开，团子就要自己去拎。就这样，这鸡笼就被团子威逼小太监拎进去了。关天河求助于门口的侍卫，指望他们以不明物体不能随意进入紫檀精舍以免伤了龙体为名把团子拦住。可这帮侍卫也是不敢招惹团子，视若无睹。这么多人在呢，哪能真让一只小鸡伤到了皇上，当他们是废材啊？小世子带了这只小鸡进去，没准还能逗皇上一乐呢。 团子就这么带了一只鸡，大摇大摆的进了紫檀精舍。关天河和齐娘子请的救兵都还没有来。明晖是存心不来，想看热闹。顾琰还泡在温泉里，想来也得先穿衣啊。 皇帝听说团子带了一只鸡来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团子带了什么？” 刘方道：“小世子带了一直锦鸡，已经过来了。” 皇帝失笑，“他带来给朕看，还是给朕吃啊？走，瞧瞧去。” 团子在院子中间就看到皇帝了，高兴的跑过去，“爷爷，我来了！” 皇帝把他接住，指着鸡笼问道：“你这是干嘛呢？”可千万别说是跟着先生学了礼数，带礼物来看他啊。那他倒要好好问问那个年轻的编修是怎么教了。还有太子妃又是怎么教的。昨天被顾琰那么当面问了一番，皇帝心头颇有些不快。只是不好发作而已。不过私下里提到她却是从‘琰儿’变作了太子妃。当然，这一条顾琰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反正叫她‘琰儿’，那也是亡我之心不死。叫她太子妃，一时半会儿的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团子指着鸡笼给皇帝介绍，“小鸡” 皇帝心道，老子能不知道这是鸡？ 看皇帝点头，团子继续道：“好玩儿！” 刘方已经把昨天东宫小厨房发生的事打听到了，当下附耳告诉了皇帝。皇帝挑眉，鸡飞狗跳叫好玩儿啊？不过团子这个小屁孩儿的确是喜欢这样的热闹。 他笑道：“小棋儿来了，你拎去跟他一块儿玩吧。”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子，莫如祸水东移。 团子果然很高兴，小师叔进宫了啊。嗯，带去和他一起玩儿。不过，他摸摸肚子，“爷爷，肚肚空的。” 呃，那一时半会儿还移不走啊。皇帝不动声色看向阿大，阿大领悟了他的眼神，上前对团子道：“小世子，先拎下去先。不然，小鸡要拉臭臭了。” 团子想想有道理，点头同意了。刘方使了个坏，让直接拎去国师的院子，一会儿小世子吃过早饭，好过去和国师公子一起玩。这个明晖，就不信他没收到消息，这会儿还不露面分明就是想看紫檀精舍被这只鸡搞得鸡飞狗跳的。也不想想，这儿是能鸡飞狗跳的地方么。这么一件事，回头想替小世子瞒着都不成。那他最近刷的好名声不都白费了么。 明晖眼瞅着那只鸡被拎进他的小院，转头对听说团子来正打算过去的小棋儿道：“中午吃鸡肉。” 小棋儿吃什么都成，随意点了点头。他甚至根本不能把鸡肉跟眼前这只漂亮的锦鸡联系起来。 “走吧，咱们也过去蹭早膳。你师伯的伙食开得可要丰盛多了。他很多都不能吃，都是你爹我辛苦帮忙的。” 小棋儿道：“我也，帮忙。” 小棋儿进到膳厅，喊了声师伯然后挨着团子坐下。 团子道：“小师叔，你也没吃呢？” “嗯，我来帮忙。” 皇帝看明晖一眼，“多谢了啊，还劳国师你特地带着儿子拖步过来帮朕这么个大忙。” 明晖厚脸皮的道：“臣分内之事，不敢当皇上的谢字。哎，太子妃也来帮忙了啊？” 顾琰是匆匆而来的，眼见紫檀精舍一片祥和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她也懒得回去吃了，就直接走了进来。反正膳桌上有她儿子、师傅、师弟，大家一起热闹。 “儿臣见过父皇！”顾琰给皇帝行礼，进退有度。虽然昨天相当于是摊牌了，但今天她对皇帝一如既往。倒是让皇帝心头有些犯堵。他对明晖道：“果然是你徒弟，一样的德行。”都是厚脸皮！ 团子和小棋儿都朝顾琰招手，叫她过去坐。她便也笑着就坐到了团子旁边，一副照顾他吃早饭的样子。顺道不忘自己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皇帝看她几眼，自己也开动。既然她都不痛不痒的，他就更没有必要扭捏。这会儿他不吃，这些家伙也不会有一个客气的。他犯堵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一时倒是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粥。说起来就生气，明晖把他的份额吃了，就给他吃粗粮粥。 顾琰抽了个空小声问明晖，“那只鸡呢？” “在我院里呢，皇上说用过早膳让团子和小棋儿一起玩。”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用急着过来了。她就担心那只鸡不合时宜的在皇帝跟前排泄。 一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大多进了明晖和顾琰的肚子。皇帝道：“还真是多亏了你们都来帮忙。” 小棋儿天真的回道：“师伯，不客气。” 团子道：“爷爷，你往天没谢我！” 明晖和顾琰都差点笑出来。皇帝也被这两个小屁孩儿逗笑了，他转头问顾琰，“球球呢？” “晚一步，这就该过来了。” 坐了一阵，皇帝饶有兴致的踱步过去明晖的小院，看团子和小棋儿追着锦鸡满院子跑。最后锦鸡跳上了院墙，团子惊喜地道：“比昨天高！” ... 正文 508 不平 锦鸡飞到墙上去了，团子兴奋得紧。晚到一步得球球也高兴极了，咿呀有声。小棋儿默默转身，让身边的小道童去拿了个长杆子出来。 顾琰看着明晖，你还敢说骨子里不像你？连我们团子这么皮实的都一时只想到这只鸡飞得比昨天那只高。你儿子已经想到可以拿长杆子戳下来了。还准确的跟小道童表达清楚了他的意思。 明晖摸摸鼻子道，“我戳过我们家的狗，他看到过。” 团子惊讶不已，“师爷的狗，也能飞？” “不是，它从二楼，就池塘那边的那栋楼跳到这边房顶上去了。” 团子想了想，“哦——”想起了那栋小楼。那是新起的，给明晖藏书用的，他平常回家也住在那里。 这下好了，锦鸡被小棋儿指挥道童戳飞了，球球叫了起来。团子却是想起卡拉了。搬进东宫的时候他坚持把卡拉也带来了。这么几年下来，当年可以趴在顾琰枕头上睡觉的小奶狗，如今已经颇为威武雄壮。团子时不时就去投喂肉骨头，卡拉一见他就摇尾巴，而且平素待遇也因此一直很高。 顾琰有一次听到小菊跟苹果雪梨几个科普这是她和萧允的定情之狗，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你怎么不说你跟它就是我们一路的见证啊？” 团子这厢想到了卡拉，立马就要让人回去牵来。顾琰看一眼那边兴奋的看着锦鸡继续被小棋儿撵得到处乱窜，自己也挣扎中想下来跟着撵两圈得球球，他们身边的人都紧张地不行。生怕一个没有护好，出了什么闪失。虽然说有这么多侍卫，还有明晖跟她都在，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养成了这个习惯，以后很容易变得跟团子一样爱逗猫惹狗啊。她觉得生三个皮实孩子真的是够了，心塞！ 屋里传来一阵笑声的哭声，顾琰忙道：“团子，小臻宁醒了。” 小棋儿第一个停下了撵鸡的脚步，他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很上心的，立马道：“舅舅来了——”摇摇摆摆的就跑进去了。 团子也有日子没见到小臻宁了，但是时不时就听小棋儿说她如何如何好看，还说比阮阮好看，他便也忘了卡拉的事，蹬蹬蹬的跟着跑了进去，还越过了小棋儿，“师兄来了——” 顾琰赶紧示意把大球小球也抱进去，他们看团子进去了便也不抗拒，乖乖就被抱进去了。然后她赶紧让人把锦鸡捉住，想了想对明晖道：“师傅，这只鸡就孝敬您了。” 明晖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难道你还打算再带回东宫去啊？” 顾琰汗了一下，一大早上团子拎着过来，这会儿再拎着回去。不要太吸人眼球啊！这样留下，对外就说是送给小棋儿的了。反正宫里的人对他的身份也大多是心知肚明的。团子送小师叔一只漂亮锦鸡，也说得过去。 顾琰见皇帝不知想到什么，抬脚往里走，不由看了明晖一眼。老爷子突然对小臻宁感兴趣，是因为阿樱还是因为孩子她爹啊？如果是后者，那多半老爷子知道小臻宁的爹是何方神圣啊。 明晖耸耸肩膀，他也不清楚。 团子和小棋儿一人一边慢慢推着摇摇车，小臻宁慢慢的不哭了。小棋儿动作很熟练，果然是一个称职的好舅舅。顾琰看团子两眼发亮，明晃晃写着‘果然好看啊！’。平心而论，小臻宁真的是很漂亮讨喜的小婴儿。这会儿正穿着一件大红肚兜与小裤裤在踢腿，小腿白嫩嫩的，看起来还比较有力。 大球小球也跟着在乳母怀里探头探脑的往摇摇车里看，脸上带着笑意，还伸手想去抓小臻宁的腿。可惜他们够不着。团子见状就伸手摸了一把，小棋儿一脸严肃的道：“团子，不准摸！” “又不是你的，我偏摸。”团子说着又摸了一把。引得小臻宁朝他那个方向虚踢了一下。 小棋儿想了想道：“摸了，要负责。”明晖跟顾琰讨教了怎么让孩子说话更流畅，便开始了开发小棋儿语言能力的锻炼。如今也挺见成效。毕竟是潜力不错的小孩儿。 顾琰愕然，“小师弟，是师母说的摸了小姑娘的腿要负责？” 小棋儿点头。他其实已经回叫师姐了，可是每次还是只叫顾琰‘姐’，亲热得紧。 “那里乱摸过谁得腿了？”顾琰感兴趣的问。师母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说这话。 小棋儿赧然低头，小声道：“阿花。” 顾琰看向明晖，后者想了想，“好像是隔壁小孩，两岁了。” 皇帝负手看了会儿小臻宁，问团子要不要跟他回去。团子表示要留着这里和小师叔还有小臻宁玩。 “把他们都带过去好了。” 大人、小孩一起转战紫檀精舍。团子完全把锦鸡忘到脑后了。大球小球也对摇摇车里的漂亮妹妹更感兴趣。阿大阿二推着他们，和小臻宁的摇摇车并行。他们一路都转向她的方向看着。 皇帝见了便道：“前两天，允儿说你们预备给朕添个孙女啊？” 顾琰一愣，有这回事？哦，是有。但是一年内没有这个计划。这会儿那些人逼得那么紧，她怎么敢让萧允空窗期啊。十月怀胎，最容易出事就是这个时候了好不好。 “这个，也得送子娘娘不再关照儿臣才行。”万一再给她来个四儿子，头都要痛死啊。 这个说法让皇帝失笑，还真是头回听到有人不想送子娘娘关照的。不过也是，过犹不及嘛。已经三个儿子了，再来还是闺女好些。肯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到时候团子肯定到处显摆他终于有个漂亮妹妹了。” 顾琰道：“何止团子，阿允就是头一个会到处说‘如今我也是有闺女的人了’的。” 皇帝笑起来，“嗯，他肯定会干这种事的。”不过，当皇帝的话，这么喜怒哀乐外放真的好么？ 到了紫檀精舍，大球小球还有小臻宁都被放到地衣上。小臻宁还不会爬，只能躺着翻身。大球小球一到上头就朝她爬过去。小棋儿赶紧跑过去，要护着外甥女。他可是见过大球小球挖人眼睛，抠人耳朵的。团子也忙凑了上去，一副给两个弟弟撑腰的架势，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过，小棋儿本也没打算对大球小球怎样，只是护着不然他们碰触侄女而已。 大球小球本来还挺喜欢小师叔的，可这会儿也不管了。两个人爬过去，推不开挡在小臻宁跟前的他，就准备上牙咬了。团子是被他们咬过的，当下道：“小师叔，可疼了。赶紧躲开！”他这么勇猛，面对球球那小米粒一样的小白牙也只有躲开的份儿啊。因为，不能还手啊。 他以前生气打过大球小球的屁股，把他们打哭了。然后顾琰一整天都没理过他。那以后，他对两个弟弟就只能惹不起躲得起了。最多趁着没人注意，捏他们的胖脸或者胖手几下泄愤。还不能捏重了，要掌握好度。捏得多了又不重，球球只当他在跟他们玩儿，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小棋儿犹豫，看明晖和顾琰都不打算管的样子。团子也靠不住，而且球球根本不听他的。 “可是……” 明晖道：“让开吧，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会把小臻宁当玩具折腾呢。也许是想好好爱护呢。可别被他们啃得一身牙印哭啊。等他们真的要折腾小臻宁，爹会坐这儿看着么？” 小棋儿一想有道理，赶紧让开了，不然大球小球就真的要动嘴了。 小棋儿让开了两步，大球小球立马喜滋滋的爬过去，伸手摸摸小臻宁，摸摸头发摸摸手再摸摸腿脚。小臻宁使劲儿的踢他们，两人被踢到了也只是笑。 皇帝摸摸胡子，“这三兄弟都喜欢玩儿……”看明晖朝他看过去，皇帝把‘活物’俩字咽了回去。好像是不好这么说别人家小孩啊。尤其这小姑娘身兼两大王族血脉呢。 顾琰倒是想了一下，好像团子哥三都不太喜欢玩没反应的玩具，喜欢能互动的。互动得越厉害他们越开心。看现在被小臻宁连踢带踹的，球球也没有生气。 “团子、小师弟，给他们擦擦口水。别滴到小臻宁身上去也了。球球乖，不动啊。”顾琰柔声哄道。她瞥了一眼钟漏，看来今天去皇后那边要晚些了。 团子和小棋儿上前，一人负责一个，捞起口水兜兜给他们擦了一下嘴角就要滴下的口水。 小臻宁趁机翻了个身趴着，想避开大球小球的碰触。 顾琰道：“她长大了，不会是鸵鸟性格吧。”那可不像阿樱啊。 明晖道：“没哭就很不错了。她如今会的自保动手可都用上了。” 顾琰摸摸鼻子，那倒是啊。人家就半岁多，还能怎么保护自己呢。看明晖瞪着自己，怎么，真拿我家小臻宁当玩具玩啊？她赶紧上前坐到地衣上，把小臻宁抱到怀里做好，背靠着自己的胸口，这样比较省力。 “只许碰妹妹手，拉手表示友好。” 小臻宁其实在这个屋子里呆得很自在，这屋子里的香料味儿和她在家闻到的一样。平常明晖不在家，王氏也这么点着香料的。这会儿靠坐在顾琰的怀里，闻到她身上也有一样的味儿，脸上立即露出舒服的表情。 球球平常看到团子把顾琰的怀抱占了，也是恨不得把他扯出来。这会儿却是没多大意见，两人一人坐一边拉住了小臻宁的两只手。团子之前也捏过两下，感觉就跟在碰棉花糖一样。 小臻宁使劲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顾琰道：“妹妹不想让你们碰，就先不要碰了。你们跟妹妹一起玩儿，等她愿意让你们碰了再说。” 刘方进来，瞧皇帝看着五个孩子玩乐，开口道：“皇上，皇后宫中派了人过来。” “什么事情？”要是没什么事，何皇后是不会无谓遣人过来的。不过，后宫的事，有什么需要报到这里。顾琰立即想到了应该是冷宫里林氏的事。 “说是晋王又请了懿旨到冷宫去了。不过这次他还偷着带了不少东西。” 想来是看冷宫里缺吃少穿的，给林氏带了些吃的穿的。就是带点米，也能熬些粥喝不至于挨饿才是。顾琰脑补了一下晋王穿着王袍，袖袋里藏米的情形。冷宫那地方，他没没可能带多了人进去。最多就是带个贴身的太监。说多了都是泪啊！ 何皇后想来是担心这样会坏了规矩。毕竟有了一次就有二次。但晋王身为人子，怎么能要求他对生母不管不问呢？因此，何皇后为难之余就报到这儿来了。 皇帝想了想，“既然是偷着带的，就权作不知吧。”偷着带点东西，至少不会闹开，而且也带不了多少。真要太严苛了，老三反弹起来也是个事儿。 顾琰低头笑笑，晋王这个擦边球算是过关了。唉，真是让人心酸。要照顾母亲竟然只能这样。要不，让阿允想想法子。如果他能说动老爷子把林氏放出冷宫，哪怕是隐姓埋名到晋王的地方安置，也能让晋王感激不是。只是，最好不是由自己来开这个口。 顾琰和皇后宫中来的人一起走了，三个儿子都留在了紫檀精舍。她倒没想到来的会是朝华，当下便很高兴。朝华可是她在宫中难得的很说得拢的人。 朝华朝顾琰行礼，“微臣参见太子妃！” “免礼、免礼。是你过来啊，一道走吧。” “是。” 顾琰是得见故人很开心，朝华谨守礼法之外眼底也多了几分热度。赵慧更是难得的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朝华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朝华道：“皇后娘娘答应放臣出宫了。” “那很好啊，回头出阁时本宫给你添妆。”顾琰有些惊讶，她知道宁王是被朝华骗进宫来的，没想到何皇后没灭口不说，居然还肯放她出宫。 朝华道：“不是，是去十六公主身边。她身边缺一个贴身女官。” 顾琰有点惊讶，十六公主从宫里嫁出去的时候，身边的编制肯定是齐全的。如今忽然缺人，里头肯定有什么变故。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儿。只是，这是不是证明朝华很难有机会出宫嫁人了？她心头颇有些惋惜。 “臣的际遇比同期的很多姐妹已经好得多了。” 顾琰想了下，伸手捏了朝华的手一下，示意她以后有需要找自己。就算朝华知道得太多，不能随意放出去。但是，秦王府里如今还有一批女官在呢。到时候她想离开公主府了，自己跟何皇后好好说说，就把她放在秦王府看着，也走漏不了消息。秦王府的侍卫以及编纂的书生还有不少是单身呢。说到这里，渝王妃前两天进来还让自己得闲去魁星楼看看进程呢。毕竟担了个副总编纂的名头。 朝华心领神会的点头。如果不想嫁人，呆公主府其实不错。以自己的资历和能力，只要想出头，想来很快会被公主重视。权势财富能能拥有。想嫁人的话，去秦王府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再等等吧，至少等太子妃度过这次的纳宠风波再说。这种时候也不好拿自己的事去烦她。当年她奉命监视顾琰，故意的接近她。但其实也很为她的风采折服。而顾琰明知道她的目的，如今却还肯帮她。实在是让她不能不心生感激。这位太子妃在朝堂上毁誉参半，在民间、在秦王府和东宫倒是备受爱戴。也是其来有自啊。 此时的冷宫，晋王见无人来干涉，便将带来的米以及能存放的咸菜还有一些调料等给了伺候林氏的宫女。这宫女是自愿跟随贵妃进冷宫的，他也很是敬重。 这儿再缺吃少穿，锅灶倒是能找到。至于说柴火，冷宫里也有树的。至不济，拆了一些破烂宫殿的门窗、板凳也行。宫女当下很高兴的收了起来。 晋王和林氏并没有多说什么，林氏的病因为及时有六品医官诊脉开方，又有人按时送药来，倒是好了一半了。太医院熬药的药童不敢耽搁，因为万一耽搁了林氏的药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他们可承担不起。人人都知道，别看晋王如今还挺守规矩的。但要是林氏有个三长两短，他拆了太医院都有可能。晋王能十几年坐稳监国的交椅，靠的可不只是仁善和好名声。 最近萧允和老臣因为纳宠的事对峙，他自然也听说了。不由得便想起多年前顾琰离京时和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机会。倒是便宜了当时尚未娶妻的小允。只是，他真的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江山、美人都从他的之间就这么流走了。如今连母亲也落到这样的地步。晋王只觉得郁气难平。但是此时，不平又如何。不但小允在暗中监视着晋王府，就连父皇也是不放心的。自己不动，他们对自己还有几分抱愧。一旦贸然动了，怕是宁王就是前车之鉴。但是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尤其是看到了冷宫中的情形之后。 ... 正文 509 心痛 晋王为人至孝看重林氏，想说动萧允寻个合适时机劝皇帝的自然有人。根本就不必顾琰动什么心思。当初肖想过十七公主的耿探花便是其中之一。 这会儿萧允心情正好，他刚将收到的宁编修引经据典驳斥满朝上下力劝太子纳宠建言的折子让人在朝上宣读了。看着朝下那些喋喋不休的家伙被驳得哑口无言，心头十分得舒畅。 那么巧，宁编修就是本届的榜眼。耿、宁二人同在翰林院当值，也同为编修一职。但之前因为耿编修投向秦王比较早，在夺嫡得事儿上很是出了些好主意。在翰林院一直是凌驾于状元、榜眼之上的。 但顾琰给团子找耐心好、会讲故事的先生，无意中把坐冷板凳的宁编修挖掘了出来。如今宁编修上这道奏本算是呈上了投名状，再加上他把团子哄得实在很好，眼看着慢慢要起来了。耿编修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想来想去，太子如今犯愁的事，东西二线用兵他一个文弱书生出不上什么力。这道要和满朝官员作对的奏本，他写得出来，但是代价太大。他又不是宁编修，还需要这样的投名状。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如何收服晋王身上。 曾经监国十多年的晋王，曾是太子殿下上位最大的阻碍。就是如今，太子也时时刻刻关注着晋王的动向。如果能够帮着太子解除了晋王潜在的威胁，那肯定能更上层楼。三年翰林院的学习期满后不管是外放还是继续留京，起点都该比同一届的其他人高才是。 因此趁着萧允心情好，他来政事堂进言了。如果晋王领了这个情，从此真的放下心结，那对太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至不济，他的心志无法被撼动，林氏也不是什么关系全局的重大人物。而且这样一来，显出了太子的仁德，以及晋王的忘恩负义。对太子、对进言之人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萧允听了他的分析道：“林氏跟宁王勾结，犯的可是谋逆的罪。只是关在冷宫，已经是父皇看三皇兄面子从轻发落，够便宜她了！”当初要不是老头子有所安排，真让她给得逞了，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可就打水漂了。而且老头子虽然有安排，但事到临头要不是大舅子舍身挡了一箭，他即使不被射中要害，也很难康复。再说了，林氏还对琰儿下了毒手。 “所以，晋王才没有法子可想啊。试想殿下如果能让他接了林氏到府里奉养，他如何能不感念于心？便是不感恩戴德，那也是他对殿下忘恩负义。他的那些个好名声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萧允摇摇头，“这事儿明面上不好办。废宁王的家眷还都关在内惩院终身监禁呢。还有之前的废魏王全家。要是谋逆都能网开一面，还有什么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且退下，本王再想想。”林氏如今还活着已经是老头子法外开恩，要是严刑峻法松动太多，以后还怎么威慑众人？ 耿编修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把太子说动，依言退下了。 萧允从前遇上难以决断的事，喜欢回去问问顾琰的意见。可是事关晋王，他就不想开口了。最后他决定，要不等等吧，三哥如果私下来找自己帮忙，那就应了。这件事也只能私下办，对外就说林氏受不住冷宫的日子，去了。然后让三哥私下把人接到什么地方奉养。他上位之后，虽然没有排除异己，但林氏手下明里暗里的人他还是都给挪了位置都处在监视之中的。那林氏就是出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他没动那些人，一是因为刚上位就大动干戈不好，他连朝堂上的官员都没有大幅调整，区区后宫自然不急；二是其实也想让晋王主动做错些什么，否则还真没有动他的理由。 晋王袖中藏米进冷宫的事他也听说了。当时愕然不已，三哥神仙中人一般，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啊？冷宫里饭都吃不上么？母后不是会克扣人的主啊。 这天晚饭后，他对顾琰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他难得有时间陪她们四母子，顾琰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下来。东宫一家五口出去散步，哪怕不算跟着的人也是很有阵仗的。 依然是阿大阿二推着摇摇车，大球小球坐在里头玩儿布老虎。俩小子今天就在紫檀精舍玩儿，晚饭前顾琰才去接回来的。当然，期间他们也断断续续睡了两三觉。临走两人还想把小臻宁也带回来，明晖没让。他说顾琰那里已经挺忙了，怕再添一个忙不过来。而且小臻宁很喜欢闻道观里的那种香味儿，偏生萧允不大喜欢，东宫就没有点。 顾琰哄了好一阵才哄得已经玩得比较熟的三个小奶娃没有哭闹的分开。这会儿出门散步，俩小子便也如常的在摇摇车里左顾右盼。团子则照旧是顾琰牵着。 萧允看到团子就想起了宁编修，笑着对顾琰道：“宁编修的奏本写得甚合我意，把那些老冬烘以及想攀龙附凤的臣子全批了一通不说，就连聂御史等人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顾琰笑了笑，这些话由旁人来说，肯定比萧允自己跟人对峙的时候说出来更好。不过这个宁编修也真是豁出去了。这是要做孤臣么？文官集团之所以力量很大，就是因为他们盘龙错节，通过座师、门生、故吏、同年等等一些列的关系抱团。用同一个声音说话。说什么君王朋而不党，其实就是朋党。宁编修这样的罪的可是半朝人啊。看来他是打算彻底靠向东宫了。这么说来，阿允还是赢得了一些人心的。至少人家敢把全部的前程赌到他身上。 她看团子朝他们看过来便道：“团子，爹跟娘说的话，你不可以去告诉宁先生。”可不能当小孩儿什么都听不懂。宁编修这个奏本甚合阿允的意，这个谁能都知道。但不能让小家伙不知事成了个漏斗，什么话都漏给外人知道。所以得防微杜渐。 萧允愕然，“他才多大点？你也太过小心了吧。”就是学舌也学不全吧。 “可别当他什么都听不懂。一日大似一日了，以后慢慢就懂了。” 团子摸摸小双下巴，‘哦’了一声。 顾琰眼瞅着越走越偏，团子也不肯自己走了，坐到了一个侍卫肩膀上去，不由问道：“阿允，你带我们去哪？” 萧允笑笑，“带你们去看南疆的贡品。” 顾琰挑眉，什么贡品不能让人拿到东宫，还巴巴的走这么远去看。南疆，会不会是……她看向萧允，果然他把下巴朝团子微扬。 顾琰露出笑容，萧允道：“你也喜欢？” “是啊，什么时候送来的？” “去年送到的，当时你还在孕中。后来我也把这茬事给忘了。听说了今天的事儿，正好闲着，陪你们去看看。” 团子坐得高看的远，忽然兴奋的喊道：“大鸡，娘，那边有只大鸡。” 顾琰还没看到，不过从方才的话里已经猜到了，哭笑不得的道：“团子，那是孔雀。”锦鸡是小鸡，孔雀是大鸡。你还真是会安名字。 坐在摇摇车里各自玩着布老虎的球球仰起头去看团子，不知道他在大惊小怪什么。 顾琰停下脚步，这儿应该就是皇宫的动物园了，里头有没有凶禽猛兽啊？会不会吓着三个儿子另说，安不安全啊？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团子已经催起身下的侍卫，“快点、快点过去。”他才不管是叫孔雀还是大鸡呢，好漂亮！而且还有好多其他不知名的动物。有些好像以前在哪里（围场）见过的。 萧允看顾琰一脸的担忧，生怕会有什么大家伙忽然从笼子里挣脱出来伤害到儿子的样子便道：“有我在呢，怕什么？” 顾琰想了下，对，三个儿子，但他们两个有四只手，就算有什么也顾得上。而且，还有这么多侍卫。凶禽猛兽肯定也是锁得特别严实的。不然动物园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怎么保障？ 团子看他们不动，“爹——，娘——，快点嘛！” 球球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到，特别心急想看到底是什么让大哥那么上心，也跟着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催促。 顾琰点点头，“走吧。”自从当了娘，她胆子越来越小了。 一家人先去看孔雀，绿色的孔雀正在开屏。团子更加的高兴，“手抬起来了——”他也跟着两手平举。 顾琰继续给他科普，“那叫翅膀，小鸡的也是鸡翅膀啊。这个是孔雀翅膀。”怎么不管这宫中怎么波谲云诡，一看到团子耍宝就浑身都轻松了。 大球小球手撑着摇摇车里放玩具的小几就站了起来，小身子前倾的看着绿孔雀，也是全情投入。 团子看了一会儿道：“像娘的裙子。” 顾琰是有一条绿色的、裙摆仿佛孔雀翎一般的裙子。 “是娘的裙子像孔雀的翎羽，团子记性不错。”顾琰看向伸手扶着球球的两个乳母，这两小子手上脚上还挺有劲儿。只是这个地方有点臭烘烘的，他们都闻不到么？ 直到孔雀开屏结束，球球才重又坐下。乳母赶忙蹲下去帮他们揉小手小脚。顾琰看到扑过去趴在栏杆上看的团子还不肯撒手，也由得他。 旁边负责看管百兽的小官得到消息赶了来，行礼之后看到顾琰有点嫌弃环境的样子忙解释道：“太子妃，现在是夏天，这些个牲畜都是……下官已经命人时时打扫了。可是多少还是会残留味道。” 这个倒也是真的，动物们随时排泄，打扫得再勤快都还是有味道。顾琰看萧允也有些不喜，难得团子哥三居然不嫌弃啊。 团子看到旁边关着走兽飞禽的笼子还多，终于舍得离开孔雀笼子。也不闹走不动了，自个儿就小跑着往隔壁笼子边去了。阿大阿二赶紧推着摇摇车跟过去，大球小球还嫌慢的拍小几。 顾琰坐过去问团子，“你不嫌臭臭啊？”平常大球小球如果拉臭臭，都要被他嫌弃的。 团子似乎才想起了这茬事，脸色难看了一下，可是对大动物们的好奇总归是压过了嫌臭。他没回答顾琰，看了一阵又撒开脚丫子往前头跑。顾琰只得放弃劝他回去的打算。还让人去拿了对应的食物过来，让他可以投喂。既然来玩，就彻底玩个开心吧。 大球小球也闹腾着要投喂，顾琰只好让人也给了他们一些，然后让阿大阿二包着他们的小手往笼子里扔。 看团子开心投喂，不时唤父母过去看吃食的动物，球球也兴奋的直拍摇摇车的扶手，她忽然想起后世周末也很多父母一起带孩子去动物园玩。爸爸妈妈就负责给孩子照相。要是团子也转过来比个“v”，然后说一句‘茄子’，或者单是拿个dv把团子哥三的表现记录下来都会是挺可乐的场景吧。 团子撒腿跑了好半晌，最后看完了百兽园里所有的动物，终于喊累了，乖乖的被人抱着。球球也像是闹腾够了，安静的靠坐车里由乳母喂着水。 “团子你也喝点水，方才喊了半晌。”顾琰让苹果也上前喂他些温水润嗓子。 团子点点头，大口喝水，是渴了。 等到小哥三都喝过水，顾琰和萧允一起往回走。 萧允看顾琰一直笑吟吟的，不是对外人那种礼貌的笑，是发自内心很高兴。他的心情便也跟着好了，“我以后得闲就多陪陪你们母子。” “别胡乱许诺，省得让我空欢喜。”顾琰嗔道。住进东宫都快一个月了，这还是头回这么陪着她们母子散步呢。 带着三个玩儿累了的儿子往回走，没想到没走几步竟撞见了晋王。林氏还没有好全，他今日又进宫探望了。 晋王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太监，倒不像他们这边浩浩荡荡的。两下里都楞了一下，然后晋王走过来，躬身一揖，“殿下！”如今已是君臣分际，太子为半军，他身为亲王也得行礼。 萧允两手抬起将他扶住，看了一下他身后的路，“三哥这是打冷宫出来？”这儿的确是一条近路。不过，以晋王爱洁的个性，居然会从这边穿过来倒是有些奇怪。萧允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顾琰。 “是，蒙母后开恩，允臣进冷宫探母。想着这儿近，便抄了个近路。”晋王声音平稳地道。 萧允也知道林氏病了，不由想起耿编修的进谏。不过晋王并没有对他开口相求，和顾琰互相见过礼后，便匆匆告退。 方才乍然撞见，顾琰似乎看到晋王的眼眶有点发红。不过后来他一直低着头保持谦恭的姿态，而且她也不便打量，倒是无法确认。不过，看着生母落到如今的境地，他动了感情也着实难免。 萧允看顾琰两眼，终是说了耿编修的劝谏。 顾琰这才道：“阿允，你我都是有莫大遗憾的人。”这个遗憾，自然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萧允还好，他还有皇帝可以孝顺。但自己对渣爹真的是一丁点茹慕之思都没有的，就是有满腔孝心也无处可以投放。三伯母有四哥，明晖也有儿子。 萧允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我找机会探探老头子的口气。”这件事他会透露给晋王知晓，不管成不成的，他尽力了。实在是林氏的作为太过分了！ 顾琰便不再说话了。 团子方才看父母表情沉重，便一直没吭声，他还是会看一点儿脸色的。这会儿才道：“三伯眼睛，有点像兔兔。”他个头矮，虽然被抱着，但也是仰视晋王。所以晋王低着头，他反而能看到。 哦，那自己就没看错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萧允瞪一眼团子，“别胡说！”这么一来倒是能说得通了。走这边偏僻人少，能看到他红了眼眶的人就不会有。谁知道这么凑巧撞上他们一家子来看百兽。 当晚，顾琰胡乱做起梦来。先是梦到自己和小菊在小山洞遇上中毒濒死的晋王，然后是萧允找到小道观来接兄长。再后来是她和顾瑾元夜观灯，巧遇晋王和晋王妃。她心头不由喟叹，她当时就知道自己和晋王是无缘的。而顾瑾却是因此开启了和晋王的缘分。然后情景又转变到她在明晖的小院里向晋王决绝的道别，只以为自己此身就此四海为家，再也不见……最后是今日看到的眼眶发红、隐忍谦恭的晋王。 “王爷——”顾琰忽然喊出声来，然后猛地惊醒。 “你在喊谁？” ... 正文 510 过往 “今儿见到旧人哭，心头不舒坦吧？”萧允继续阴阳怪气的道。其实今天他看到晋王那样，想起他从小对自己的好，心头也是十分的不自在。要不然也不会立即就说愿意去老头子那里替林氏求情。可是看顾琰这样，他心头的酸水就是一股股的往上冒。 顾琰看他两眼，转身朝着里侧。 萧允火了，伸手把她翻过来，“马上就睡，可别又魇着了。或者，你是想接着梦？” 顾琰闭上眼不理，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她对晋王的确是有些怜意，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夫妻做了四年，儿子都给他生了三个了，还这么疑神疑鬼的。不过也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喊出了声呢，被这个大醋缸抓到了把柄。 萧允看她也不解释，也不哄自己两句，心头的酸水冒得更欢快了。躺了半天还是心头过不去，一下子把被子拉开，翻身下床，随意把脚把鞋里一塞就要往外走。 顾琰知道让他这么走出去了，碍着面子今晚就不会回来了。接下来搞不好要冷战好些日子。将心比心，这事儿也的确是她理亏。要是萧允如今还惦记着给他启蒙的那两个宫女，梦里念叨她们的名字，她也会吃醋的。她猛地伸手拉住了萧允寝衣的袖子。 “松手！” “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啊？”顾琰盘腿坐起，手里没有松开。 “你管我上哪儿去？” 顾琰低了下头，“我七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和晋王说清楚了，而且我跟他之间根本就没有开始过。你不是从头到尾都掺和其中么，应当比谁都清楚才是。” 萧允确实是清楚，顾琰根本不可能有当时已经有妻有妾，有子有女的晋王进行到下一步。就是没他在里头掺和都不可能。可是，她曾经对晋王心动却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更让萧允耿耿于怀的就是当年小道观他也在，田埂上也有他，单论外表他比三哥还好些，而且她当时才八岁，怎么也不该对十八岁的晋王而非十三岁的他动心才是。晋王从头到尾可都狼狈着呢。 一想到她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萧允心头就百爪挠心，哪里听得她午夜梦回喊的这一声‘王爷’。 顾琰看他也没有拂开自己的手，一时起了点促狭念头，“你口口声声说晋王是我的旧人，如今旧人哭了，怎不见你这个新人笑啊？反倒是半夜三更的闹别扭。” 萧允没好气道：“哭哭笑笑，那是你们女人才干的事儿。”说完反应过来，这不是对号入座把自己放到新人的位置上去了么。哪有什么新人旧人的，从头到尾都是他。 顾琰也道：“我哪儿有什么新人、旧人啊？八岁就被某人缠上了。”要不是对这个冤家情根深种，她至于还没成亲就差点被皇帝派杀手杀死，如今还时刻有生命之忧呢？她这是豁出去命在爱了。就只比歌里唱的‘死了都要爱’轻微一点了。想到这里，她也委屈了，把他的袖子一甩，径直躺下闭上眼。走吧走吧！ 萧允也是一股邪火在心头涌，方才也在犹豫她都抓着自己袖子给了台阶了，要不要就顺着下去了？可这会儿她又把他的袖子扔了，自个儿躺回去了。等于是把台阶给他抽走了。他再下就有点丢脸了。 萧允背着身子在床边坐下，使劲推了裹着薄薄云被的顾琰一把，“你喊他做什么？”他是留下来兴师问罪的。媳妇儿半夜睡在他身边，嘴里喊的是别的男人，他当然得问个清楚了。就这么出去了算什么？ 顾琰看他看好好说话，便也坐了起来，“我白天看到晋王那样，心头挺不是个滋味的。我不信你没有感触。再怎么说，当年他在小道观出事，你也是第一个赶到救援的。” 其实萧允这会儿还没有睡着，也是在想着晋王。小时候，三哥那么照顾他，如果不是三哥一通臭骂，他指不定真被老头子惯着，被其他有心人引着直奔纨绔的康庄大道而去。可如今却发展到这个地步。 顾琰看着他面色稍缓和了些，又道：“所以，今晚我们夫妻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咯？只是因为你听不得我说起三哥，所以我不不敢和你说的。我要真对他有什么，以你的不设防，还有老爷子当初把洛阳的安危都交到我手上……” 顾琰的未尽之言，萧允当然听得懂。如果她真对晋王有什么，这场夺嫡之争，败的肯定是自己。 “我不喜欢宫廷的尔虞我诈，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不是为了你，我干嘛要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啊？”顾琰说到后面也委屈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弄权。就算真如老爷子所说萧允背弃了誓言，她也不至于要颠覆他的江山泄愤啊。她跟老爷子八字绝对相克，还没成亲的时候，认为她在他两个最优秀的儿子中间跳来跳去影响他们兄弟的情谊要杀他。如今孙子都给他生了三个了，却还是担心她会是祸国红颜，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萧允大为震惊，“提心吊胆，如今谁还能让你提心吊胆啊？” 顾琰颇有些无奈，这阿允也不傻啊，怎么就想不到老爷子对自己有杀心呢？这是不是就叫做灯下黑啊？ “你啊，我时时都要提心吊胆你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变心了。”顾琰说完闷闷的倒下，拉被子把自己整个儿盖了起来。 萧允把被子从她头顶拉下来，“你也不嫌热！我怎么会变心呢，我正在为了坚守承诺跟半朝人对着干啊。你是不知道，每天听那些苍蝇在耳边嗡嗡嗡有多烦。如今这日子还不如我当‘小爷’那会儿呢，看谁不顺眼了，我让人晚上往他床上放蛇。现在却必须有纳谏、容忍的雅量。我都这样了，你还不信我！” 顾琰心道，亲，站歪楼了吧？ 萧允说着就打算脱鞋上床，脱到一半他也想起话题偏了。又沉下脸问道：“当初我跟他是前后脚认识你的，他比你大了那么多，而且那么狼狈。你怎么就看上他，没看上我啊？”她心头曾有过晋王，这件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他们真的不曾有过进一步接触，他也知道。而且，她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一路扶持到如今。他不信在她心头，自己不是最重要的。而且她所想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只是感叹世事无常，流年似水。只是她当初看上的是晋王不是自己这件事，实在是这么多年一直如鲠在喉。 “呃，你那会儿就跟小孩子一样，又冷漠又霸道。” “我还是外冷内热，后来你不就知道了么。” 顾琰身子往里头让了让，萧允很自然地就躺上去了，又听她道：“我对晋王其实就止步于好感，你也说了我跟他差十岁呢。后来在街上看到他和三嫂一起看花灯，我就不再肖想他了。这种好感也不只是对他一人啊。可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是夫妻，还要在一起过三五十年，看儿孙满堂，国泰民安。” 萧允一字一顿地道：“方——子——墨！” “我对方大哥的确也是有好感，还没来得及上升到喜欢，就又被你搅和了。不过我说的不是他。” “是谁？” “明晖。” 萧允当年也是吃过明晖的醋的，为他们师徒相处的随性、还有彼此的默契。这会儿他依然无比庆幸明晖是顾琰的表叔，而不是表哥。不然，只相差十二岁，这对没什么忌讳的师徒，未必不能发生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来。表哥表妹，那可是天生一对。 想到这里，萧允恶狠狠的压着顾琰的肩头，“琰儿，我对你一心一意，也要你对我一心一意。你的心里，必须全是我，不能有别人！只能爱我一个。” “那可不行，我还有三个小男人得爱呢。以后没准还要增加。” “他们，这个准了！” 顾琰打了个哈欠，“好困哦，半夜还要被你当犯人审。” 萧允拍拍她，“睡吧，睡吧。放心，我会想法子尽快让他们母子团聚的。”不能让三哥看起来处境这么不好了，不然不但琰儿会觉得为他心痛。朝野也会同情他。林氏的事儿看来还真得抓紧办了。明里暗里一起办！其实他如今还是堂堂亲王，只是无缘皇位而已。比历朝历代其它那些夺嫡失败的皇子好多了，可偏就那么多人同情。就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真是的！ 顾琰吐出一口气，这场闹剧总算是过去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波。 第二天忙完大事，萧允来到紫檀精舍见皇帝。他跟皇帝说起昨天带团子去看孔雀。傻小子称之为大鸡，皇帝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自然提到巧遇晋王，团子说三伯眼睛像兔兔的事儿。 “你想说什么？别跟老子拐弯抹角的。” “儿臣想说虽然作为儿子和臣子，三哥尽忠职守是理所应该。但八位兄长里，除了安分守己的五哥、八哥，另外几位兄长倒是或多或少都有罪过。可三哥过去十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看这个的份上，父皇能不能再对林氏开一开恩？”萧允恳切地道。 皇帝看向他，“你为何要替林氏求情？因为小时候她对你好？哼，那时候明面上谁敢不对你好？就是废后也只敢栽赃陷害而已。”皇帝嘴角露出嘲讽。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允儿也太感情化了。旁的他都不担心，就担心这个儿子日后感情用事。 萧允小声道：“姨母。”是每个妃嫔都对他好得很，但他的亲姨母一开始可没有。要不然，他幼时也不会没女性长辈好好教导。 皇帝一滞，然后道：“你姨母那是脑子不太对的，别说你，就连十七她都很漠视。不过，她后来想生儿子的时候，不还是得把你哄好么。不说她了，老子问你为何要替林氏求情呢。” 萧允道：“因为三哥。他如今赢得了全天下人的同情，包括儿臣自己。儿臣不愿意曾经的对手这样。一是不愿他事母至孝却无能为力，显得非常弱势；二是不愿人心就因为同情弱势跑到他那边去了。林氏如今爪牙已被拔除或者监视，她不过就是一个垂老多病的妇人。所以，儿臣愿意帮扶他一把。” 皇帝自然听得出他说的这两个理由是诚恳的，心道这还差不多。也好，他对这个兢兢业业做事，至今不曾犯错的儿子其实也有些愧疚。成全了他的孝心，今后就不至于如此。而且林氏如今的确是无干大局，再给老三一个面子好了。将来如果老三还不死心，到时候就母子同罪。自己和允儿也没有任何的亏欠。 “你打算怎么操作？”如果让林氏明着去晋王府安享天伦，那肯定是不行的。谋逆大罪还能如此，那起来造反的人还怕什么呢？但如果不是明面上操作，母亲死了，不也一样值得同情？ 萧允道：“让林氏‘病逝’，然后安排三哥偷偷把她接出去。这个事情，让一些嘴紧的人心知肚明就好。其实儿臣一直有一个隐忧，担心三哥还不肯死心，用儿臣的身世大做文章。想来想去，如今儿臣最受人诟病的就是这一条。如此一来，他这个贤王在散布这样的消息时至少得掂量一下。说起来三哥这些年名声真的很好，却也是他得一个负累。造反的名声之外，再添个忘恩负义，儿臣想他是不愿意的。” 像他就从来不会被名声束缚，他媳妇儿也不会。其实人一生要看的是大节，小节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无伤大雅的。三哥其实也知道，但是他一早给自己塑造了那么好的名声，如今想下来接接地气确实不容易。此刻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老头子祭拜天地之后册封的储君。三哥再要做什么那就是造反。别说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就是成了也抹不去这个名声。他就是拿自己的身世做文章，但皇族长当年是站出来做了证的，一应玉碟文书也都是有的。人证就更好办了。三哥就是命人宣扬，也总归没有证据。 萧允又道：“那个女人伺候了父皇三十年，最后却对父皇下毒手。这的确该斩尽杀绝的。可是父皇如果能放她一马，才是真的不在意她了呢。父皇就当为儿臣，受个委屈吧。” 皇帝闭目想了半晌，林氏、晋王还有萧允的面容在他面容交替出现，“罢了，她死她活或者是在冷宫遭罪，对朕都没有什么影响。就成全老三一片孝心吧。不过允儿，你确认老三真不是故意露出这一面，好驱动你来替林氏说情的？” “这个还真不敢确认。不过是巧遇也好，是他处心积虑也罢。儿臣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都这样了，琰儿不至于还对三哥有怜惜之意吧？听到她喊那一声‘王爷’，他当然非常的嫉恨。可是有些人有些事用强硬手段是从她心底驱不走的，只有如此，三哥于她才能真的慢慢成为过去。 皇帝点点头，心头有数就好。 “针对晋王，你还有什么打算？”怀柔之外，还该有些旁的才是。他这一个月都在等着看允儿全面接手朝政以后，会怎么处理异己分子。可是到如今也没见他有什么举动。这个小儿子他是知道的，一向任性惯了。如今能顾全大局殊为难得。但是，也不能纵容了下头的人才是。 萧允笑笑，“如今东西二线在作战，后方不宜大动。不但朝中，宫中也是如此。这也是儿臣给那些曾经支持三哥的人一个机会。待这一任三年期满再来酌情调整。如此，儿臣也能有个能容人的好名声不是。” 这一次他拒绝纳谏，下头的大臣就说他我行我素。他就让人去吹了吹风，以他以往的性子，那些时常在他耳边叨叨的家伙还能这么毫发无损？而且，他做太子全面掌管军政一个月，对之前说过自己不适合为储君的人都一个没动，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如此一来，这样的声音就慢慢平息了。三哥当年玩的也无非是主导舆论，示恩以下。他也会玩，而且还不会玩到被好名声所累。凡事过犹不及不是。 皇帝笑笑不语，听他接着说，“不过文官可以不动，三哥也拉拢了一些武将，儿臣却是不能让他们再继续掌兵权。好儿郎嘛，还是该赴沙场。前线兵将减员不少，要陆续添人才是。对了，前儿大哥来找儿臣，说是想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不想以后盖棺定论，他就是个糊涂蛋。希望儿臣给他一个洗刷名声的机会。儿臣打算让他和七哥都以比较低的职级去将功补过。”于齐王，是给他一个机会。于楚王，是要让他弥补在洛阳的过失。虽然顾琰帮着把局势稳定了，但楚王把洛阳局势搞成那样，也不能容他不痛不痒的就过了。如今还在府里满腹牢骚。 “二线主帅，可都不及他们的身份啊？” “儿臣当初不就是隐姓埋名从小兵做起的么？” ... 正文 511 交接 萧允在皇帝这里得了准话，便让人给晋王传话了。让他七日后安排好进宫来接人。剩下的，他就交给顾琰办了。 顾琰莫名其妙，“干嘛让我去办？” “这不后宫的事儿么。”他就是要让顾琰代表他去向晋王施这个恩，同时也是做见证。他都已经仁至义尽到这个地步了，他媳妇儿也不会再有什么关注了。而且也是做了个见证，万一将来三哥真的还有动作，他首先就是当着琰儿做了一回忘恩负义的小人。 “呃，那好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让太医弄个假死药给林氏服用。然后七日后晋王接人的时候要保证路上没有宫人撞见。再安排太医证明林氏确实死了。虽然萧允让她到时候也去冷宫的要求有点匪夷所思，但是顾琰还是同意了。她转身就让齐娘子去张罗去了。 弄假死药的太医就是当初吕太医留下的弟子刘太医，他这几年一直在帮着顾琰的。两人也算是有同门之谊。但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就顾家人而已。反正这件事最好不要是东宫这边的人去做，得是明面上中立的人。不然，回头还不得传出林氏可能是让她弄死的话啊。 晋王收到消息颇为吃惊，他没想到萧允能做到这步。就算是有目的，也是非常难得了。还有，父皇还真是宠九弟啊。母妃犯那么大的事儿，他都能为了九弟不在意了。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晋王妃。接了人来，自然是要有所安排的。这件事不妨夫妻俩商量着办。他要是瞒着自己的王妃，倒像是把她当外人了。 晋王妃道：“王爷想要让娘安置在王府里么？” 晋王点点头，“既然在父皇那里过了明路，与其安排在外头，本王时不时前去。莫如安排在王府里。” 晋王妃想了想道：“那就安置在从前国师住过的院子如何？” 那里与晋王府明面上不相连，但是有暗道相通，又有门单通外头。晋王想了想也觉得正是十分合适之处。 “就依你。” “另外，伺候的人怎么安排？按说母亲病着，妾身身为儿媳是该去侍疾的。可是妾身毕竟是正妃，一举一动很多人关注着怕是分身乏术。王爷看是派哪位妹妹去？” 晋王还真没想过派个妃子去。儿媳妇给婆母侍疾是应当的。王妃去不了，也该是侧妃。身份再低了，那是连见婆母的资格都没有的。晋王妃这么一说，晋王就知道她是想派顾瑾去了。安侧妃和刘侧妃都有儿子要照顾，而且娘家得力，平常还多有走动。只有顾瑾，身边只有承曦一个，娘家也绝了往来。她平常也只往顾家去代表晋王府走动一下。去到那个小院侍疾根本不会引起外头的人注意。 晋王觉得这里头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顾瑾去侍疾去了，王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承曦接到身边照顾。之前因为有着顾琰提供的金银，又有晋王的纵容，顾瑾倒是在后院也有过一段风光日子。没想到王妃这么一手，就这把她打得很难再翻身了。母亲看到顾氏女，怕是很乐意留在身边出口气。到时候王妃的亲生孩子不管是哪个，也都是在她身边的了。 他狐疑的看晋王妃两眼，却见她面上什么都没露，仿佛就单纯是一个大度的嫡母。 如今承治已经一岁多了，还是跟豆芽菜一样。那些伐经洗髓的珍贵药材自己倒是收集齐了。国师看过，说最好再等等，满了两周岁再做。有小允这个先例在，也不能说承治将来就一定是病弱的。只要按照国师的指点，把小允的路子依葫芦画瓢，承治还是有希望健康长大传宗接代的。所以，他此时倒是没有动要请封庶长子的念头。只能说是两手准备。不过，顾氏当初做下的事，的确该受到处罚。 “那就她吧，听说她在娘家时就极会照顾太夫人，以此获得宠爱的。”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到第六天，晋王妃身边的女官过去，把这件事通知了顾瑾。顾瑾倒也还平静，从容的接受了安排。只是看着承曦被抱走，不住的在女官肩头喊自己‘娘’，她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如今她真的是没有儿女了。可是除了接受还能怎样，难道还会有人替她出头？琰姐姐早已经不当她是妹妹了。 对外晋王妃说的是顾琰得了要过人的病，所以承曦暂时到她得院子里住着。什么时候顾瑾好了，再给她送回来。 顾瑾则当晚就被悄悄送到明晖卖回给晋王的那栋宅子了。带她过去的人指了第二进一间屋子道：“王爷有话，除了这一间屋子，别处随便侧妃娘娘安置。”至于林氏，自然是住第一进的正房了。那里从前明晖住过，如今已经按照林氏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番。 顾瑾点头应下，待人走后她忍不住好奇进去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间屋子是从前顾琰住过的。虽然没有什么字迹和私人的东西留下。但她和顾琰从小一起长大，顾琰的房间喜欢怎么安排，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明晖当时把屋子卖回给晋王，自然是收拾了顾琰的私人用品的。但屋子里这些摆设他就没必要动了。这几年，这间屋子一直保持原状不变，晋王偶尔还会过来坐坐。 顾瑾楠楠道：“我的人生，真是走到哪都逃不开你。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而你却拥有了一切！” 第七日夜里，哄了团子哥三睡下。顾琰换了一身深色衣服往冷宫去。她还没去过冷宫呢，听说很是阴冷。便是这九月的天气，也是阴风阵阵。因此齐娘子又替她拿了一件披风搭在手上。 也没出动车驾，就她们两人前去。路上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撞见她们，也不会撞见进出的晋王。顾琰心底还觉得有几分有趣。 趁夜走了进去，顾琰听到呼呼的风声。她知道这是因为破败而到处通风，才会有这种效果。不过四下看看这地方拍鬼片都行了。只需要配上点阴森恐怖的声响就搞定了。 正想到这儿呢，忽然听到一阵怪声。顾琰驻足，齐娘子道：“太子妃，是一只乌鸦飞过去了。”一边说一边将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 顾琰心道，又不是真死了人，怎么乌鸦都来凑热闹了？ “这冷宫里不只林氏一个呢。只不过其他人没有林氏的好命，有一个既能干又至孝的儿子，愿意拿自己从前的功劳来抵母亲的罪孽。” 顾琰小声道：“你是说，真死了人？” “怕真的是有人要走了，乌鸦才会来。也算熬到头了，倒是可以搭着顺风车办丧事，不至于太过冷清。”齐娘子实事求是的道。废妃的葬礼，宫人大概都不会上心，完全没油水啊。会十分的潦倒，搞不好两根白蜡烛，一身齐整些的衣裳就发送了。因为上头不会有人关注嘛。那仅有的一些好东西肯定也都被贪墨了。如此一来，倒是会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了。就算没有风光，但好歹看得过去。 “哦，那倒是。”晋王肯定是不会让林氏的‘身后事’真跟其他废妃一样的。可不是可以搭个顺风车。也是豆蔻年华被选在君王侧的啊，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走完了一生。 顾琰后知后觉的道：“为了安抚晋王，这操办丧事的活计大概也是要落到我头上了？”有晋王在，就不能把林氏落魄发送。宫里怕是还得有个有分量的人来露个脸。何皇后肯定是顺水推舟说一事不烦二主的，这可是件晦气事。 齐娘子道：“您算说着了。” “得，我还先没见识过宫中的丧礼呢，就当长见识了。咱们去有灯的地方呆着吧。也不知晋王来了没有。”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萧允还在处理政务没回东宫，她怎么忘了把明晖拉来壮壮胆啊。 这个阿允，这件事就让晋王一个人悄悄的办了不就好了。搞得还跟交接仪式似的。她要不要让晋王写个收条表示有这么个事情，以防将来他翻脸不认人啊？真是的！ 顾琰正往林氏的屋子走，就听得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她轻声问道：“可是晋王？” 晋王带了心腹进来，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才道：“是你？” 顾琰道：“是啊，阿允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有么？” 晋王立即明白了萧允的用心，心头对他很是无语。 “暂时应该没有。” 他来到明亮处，顾琰看到也是一身黑衣。俗话说，女要俏，一声孝。男要俏，一身皂。顾琰以前单知道晋王穿一身白衣很翩然，原来穿黑衣也很出挑啊。想起这院子里真的有人要走了，她暗骂自己不该。这是欣赏美人的时刻么。她其实也领悟了萧允让她来的用意，暗骂了两声混蛋。 晋王冲顾琰点点头，“有劳了！” “别客气！” 晋王笑笑，“好在你没再叫我三哥。” 顾琰扯扯嘴角，你也没叫我太子妃啊。她看到晋王身后那人扛了一个人的样子，就是四肢不太自然。不由问道：“那什么啊？” “蜡像。”晋王道。 顾琰瞪大眼，可不，活脱脱是林氏的样子。就是比从前见的憔悴了些，想来是因为近来病了的缘故。可不比她在杜莎夫人蜡像馆看到的差什么。晋王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废妃而已，没有太隆重的小敛、大敛。回头安排好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对林氏的‘遗体’多做检查。四肢不会自然垂落什么的，放棺木里就完全遮掩了。安排得真周到！ 林氏已经服下了假死药，只等太医来确认的确是已经走了，便可以换过来了。 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按部就班的便完成了。 晋王对着顾琰道：“替我代个话，这份情我记下了。” “嗯。”顾琰点点头。这会儿太医已经去旁边传出低哑哭声的屋子了。再等一阵子，去晋王府报丧的人也该出发了。晋王会亲自来她倒是想到了，因为怕最后关头出什么纰漏嘛。回头他把人接回去，再来一趟‘奔丧’就可以了。 晋王看一眼正在替蜡像换衣服的宫女，对顾琰道：“这个宫女自愿跟随我娘进入冷宫。还请太子妃此事之后放她自由，就让她到晋王府来吧。”他收留自愿跟随母亲进冷宫伺候的宫女，自然是合情合理的。而母亲也习惯了她的照顾和陪伴。 “没问题。”顾琰一口应下。林氏都放了，还困着她的死忠宫女做什么呢？ 跟晋王进来的人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那个宫女，“如烟姑娘，这里头是生姜水。你回头要是哭不出来，就抹在眼睛上。” “好的，多谢。” 一切妥当，晋王亲自背负林氏离开。顾琰也随即离开，回到东宫。她回去以后看到萧允已经回来了，便大步过来用力给了他两下，“你知不知道，冷宫里今天真的死人了。” “不是林氏吧？”萧允问道。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不就白费功夫了么。不过，看顾琰的表情应该不是。 “不是，听说也是老爷子的一个废了的嫔。”冷宫无人过问，如果不是‘林氏’也今天‘走’了，肯定明早才会有人过问。 萧允看顾琰脸色不大好，“你吓着了？”死个人什么的，太寻常了。以前他们一起在战场的时候，顾琰看得多了，眼都不眨一下。她还敢按住伤重的战士，让王老头给锯腿呢。冷宫怎么样萧允也没有去过，不过想来不至于把她给吓住才是。不然他怎么会让她去呢。 “不是，我就是觉得心头有点感触。”虽然冷宫那个环境的确是可以拍鬼片了，但顾琰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还真不怎么怕。就是乌鸦飞过的时候吓了一跳而已。 “肯定是犯了错才会进去呗。别想那么多了。”萧允把顾琰揽进怀里安抚道。 “我以后犯了错，你是不是也要让我进去啊？我不要进去，你直接弄死我好了。” “说什么呢，绝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哪里舍得啊？” ... 正文 512 添堵 顾琰嘟囔：“那才是旧人呢。真正的不见旧人哭！”她虽然不怕，但方才在冷宫听到哭声还是觉得有些滲人。竟有种不见她起高楼，不见她宴宾客，但见她楼塌的感受。只不知自己将来会如何。 萧允伸手弹顾琰额头一记，“我说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时不时的担心，你不累啊？我这样的你都要疑神疑鬼，真是的。赶紧洗洗睡吧，明早团子又要来挖你起床的。” 顾琰点点头，洗漱上床。第二天她处理完日常事务，齐娘子进来禀报了晋王府对林氏的安排。倒不是他们还在继续关注林氏，而是晋王府的事东宫都在关注。 “你说什么，晋王妃把顾瑾安排去给林氏侍疾，她把承曦接到身边了？”这一年多，顾琰其实一直在关注晋王妃对承曦的态度。说实在话，滴水不漏。就是有所关照，也是嫡母对庶女应有的，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是如今怎么感觉，好像她就是为了把承曦接到身边才打发顾瑾去侍疾啊。他们夫妻费心让林氏金蝉脱壳，可不是为了成全她晋王妃名正言顺把亲女接到身边的。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 顾琰觉得不舒坦了，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可是没觉着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啊。之前想通过季太医查晋王妃的把柄，被老爷子一而再的给拦下来了。如今阿允担着风险，倒像是在成全自己的老对头晋王妃。对头舒坦了，她自然就不舒坦了。 门口团子探头进来，“娘，忙完了么？” 顾琰点头，“团子，你十三姨病了，回头咱们上晋王府瞧瞧她去。” “现在么？”因为之前顾琰顾忌晋王妃，一直都没让团子去过晋王府，他觉得去晋王府去挺新鲜的。 “等一会儿，娘还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带你去，你别到处乱跑，就在东宫玩儿吧。” “娘去哪里？团子一起去。这样就不用，回来接了。” “娘去的地方你可去不得，乖乖等着，很快回来接你。咱们去看十三姨和承曦妹妹。你乖，帮娘照顾一会儿球球。哄他们睡着了最好。那就咱们俩去。” 团子听说把球球哄睡了，就他和娘去，想了想道：“那好吧，娘你快点回来。” 顾琰点点头，换身衣服叫上齐娘子一道出去。她是要往冷宫去一趟。早上，何皇后果然是把事儿交给她了。所以她怎么都得去露个面，那儿自然不能带团子去。 冷宫里的丧事也有规章制度的，不过因为晋王昨天后半夜收到消息就进宫在那儿不吃不喝的杵着，所以宫中的有司衙门半点不敢怠慢。就连昨晚真正离世的马氏那儿都比较像样。一个无后的废嫔，死后能这样还真是相当不错了。 如果团子来了的话，他肯定又要说三伯眼睛像兔兔了。他依然是昨天那一身黑袍，虽然没有痛哭流涕，但浑身抖散发着悲痛。莫名的低气压。他黑袍上是有锦纹的，这不算是孝服。林氏已是庶人，按律晋王不能给她戴孝。要是穿孝服就有诅咒皇帝的嫌疑。而跪在林氏棺木旁的如烟倒是哭得不能自已。顾琰怀疑她生姜水抹多了。 “三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顾琰几步上前露出沉痛表情道。 晋王没有言声，顾琰又劝：“你娘这是不用再继续受罪了，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吧。就让她走得更安心一些。” 晋王这才点点头，顾琰便对操办丧事的人又交代了几句。因为天气热，而且是这样的身份，所以根本不会停灵。今天就要送进废妃陵安埋。这会儿已经盖棺了。顾琰是踩着点来的。 一刻钟后，便起灵了。晋王随即离宫，顾琰则回到东宫。 团子在球球屋外走来走去，他知道自己出马球球只会以为大哥跟他们玩呢，只会越来越兴奋，不可能睡着。便交代了他们的乳母，'哄他们睡觉。' 乳母看两个小主子根本没有要睡的意思，可是小世子的命令又不能不从。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拍哄。团子时不时就探头往里看看，发现两个弟弟总是没睡着心急不已。他怕被球球看到，整个人就跟做贼似的。 顾琰回来看到哭笑不得，她就是随口一说，团子执行的这么彻底。别的事没见他这么听话。 “去叫团子回来换衣服。”球球就不带了，团子是一定得带去的。有些话由团子嚷嚷出来，比由顾琰开口好。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得着顾瑾生病的信儿了，方才她不是见着晋王了么。她这么去探病就说是听晋王提起的就是了。反正顾瑾是她堂妹，晋王告诉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至于就被外人说道东宫在监视晋王府。 顾琰也需要换衣服，她刚去了办丧事的地方。因此不等团子看到她扑过来，赶紧闪身进房。 她还得跟皇后告假去，如今出宫门都得跟皇后说。就跟普通人家，媳妇儿出门需要得到婆婆允许一样。所以，才需要带团子去啊。 果然，何皇后听说她要去晋王府探望顾瑾就不欲答应。这明摆着是去挑事儿的。回头弄得东宫和晋王府不睦事情就大了。这两个媳妇儿可是活冤家死对头。可是团子一直在旁边嘀咕什么要去看姨母，看妹妹的，她伸出手虚点了顾琰两下便还是同意了。 “谢母后，儿臣探望过妹妹就回来。” 团子朝何皇后挥挥手，“祖母，团子走了。” 顾琰这次出行并没有摆仪仗。如今都知道晋王生母过世，她大剌剌的摆开仪仗上门不好。不过，依然是让人通知了晋王妃出来接驾的。她本就是给晋王妃添堵来的，当然怎么堵心怎么来。 晋王妃还没有出来，顾琰就安安稳稳的在马车里等着。 团子奇怪的问：“娘，怎么还不进去？” “我们已经没说一声就跑来了，还是要知会主人一声的好。”顾琰解释道。看团子的样子，对十三姨和承曦妹妹还挺上心的。 “哦。”团子挠挠头，倒懂不懂的样子。 晋王妃正在发堵呢，承曦自从被抱过来看不到顾瑾，就一直哭一直哭。哭累了歇会儿再哭，睡着了就醒了继续，饿了就吃饱重来。整个人简直跟水做的一样。当然，她还一直在补水。 晋王妃呢喃，“她对你也不见得好啊。怎么就这么亲她呢？” 正在无奈的当口，下人来报太子妃携小世子来探望生病的顾侧妃，现在人已经到门口了。 晋王妃一下子就把手边的茶盏挥到了地上，吓得小承曦身子往后一缩，躲得远远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琰具体是来做什么，晋王妃就是没想到也能知道这个老对头是来找自己茬的。看承曦一副吓到的样子，她叹口气道：“抱下去吧！” 一旁已经看了好半晌的承悦道：“母妃，九婶今非昔比，赶紧出迎吧。” 晋王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末了只默默的往外走。承悦看她一句都不交代，只得对后宅总管道：“去通知二位侧母妃以及各位庶妃通出迎。”至于侍妾之流，那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不够格！ “是。”总管立马出去安排人分头通知。她可是晋王府的老人儿了，十来年前顾琰往晋王府来给晋王妃请安的时候她就在了。这会儿心头也是唏嘘不已，风水轮流转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晋王妃持家有方，晋王府后宅被她管得井井有条。这会儿效率就体现出来了。在晋王妃快走到大门的时候，被通知到的各路人马已经如百川归海一般汇聚到晋王妃身后。为的便是迎接晋王妃的老对头，突然到访的东宫太子妃。 众人站定，晋王妃道：“大开中门！”从前这个姓顾的女人上门给自己请安，都是只能走仪门的，那还是看在她师傅的份上。如今要是不开中门，众人一起跪迎，那都是大不敬之罪。 中门大开，礼乐响起，齐娘子伸手扶顾琰仪态万方的下马车。再然后把团子抱下来。团子立马上前牵住顾琰的手。两母子携手而入。 顾琰拖着裙摆走到晋王妃跟前道：“三嫂，各位小三嫂，都请免礼吧。团子，去扶你悦悦姐姐起来。”晋王和两个在读书的公子不在。晋王自然是往林氏那边去了。他没想到自己前脚出宫，顾琰后脚就来了。这会儿得到消息也没急急赶回。他在吃面，已经在宫中扮水米不进的孝子好久了，他饿坏了。 “谢太子妃！”晋王妃站起后，余人才跟着起身。 顾琰又道：“本宫是来探望生病的妹子的，不欲兴师动众。三嫂，瑾儿病了那承曦现在何人在照管？” 晋王妃腹诽，不欲兴师动众，那你在门口马车上不下来？ 承悦道：“启禀太子妃婶婶，妹妹在母妃处。” 顾琰点头，“那本宫先去看看承曦，团子想妹妹的紧。三嫂和悦悦带路就好，其余各位都回去吧。” 团子听到自己名字点头不已。 众人习惯性的看向晋王妃，齐娘子道：“原来晋王府内太子妃的口谕不算数？” ... 正文 513 添堵 何皇后一听顾琰要到晋王府探望顾瑾，立即就知道她是去找晋王妃茬的。齐娘子这个跟了顾琰数年的心腹又如何不知。因此，在看到晋王府的侧妃庶妃在听到太子妃的后后都没有要告退的表示，反而个个下意识的看向晋王妃等她发话，她立即发难。东宫太子妃的话在晋王府不被当回事儿，众人只看晋王妃的眼色行事。那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在东宫也无法令行禁止，一切要看晋王的心意？晋王乐意遵行就遵行，不乐意就可以置之不理？ 这个指控可不轻，令不行禁不止，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晋王妃立即躬身请罪，“太子妃，都是臣妾的错，没有把她们教好。但这绝不是晋王府的态度。臣妾一定会好好教育她们的。”她的头颈弯出一个谦恭的弧度。 顾琰觉得晋王妃也是真的能屈能伸，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闺女，当着满府仰她鼻息的侧妃庶妃，当着王府里得脸的下人，立即就请罪了。这个女人也果真不是简单角色啊。 她此来就是为了给晋王妃添堵，但是这样严重的罪名肯定不能乱扣。之前助林氏金蝉脱壳就是为了安抚晋王，缓和与东宫的关系。如果给人扣上这样的帽子就有违初衷了。何皇后会同意顾琰前来，也是知道她会拿捏好这其中的分寸。就是没有团子在一边嘟囔，顾琰多磨一会儿的话。她最后也会放行。团子的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台阶而已。她总不能表现得支持顾琰来找晋王妃的麻烦。 顾琰此来的确是有一些仗势欺人的意味，她累死累活才做上太子妃，总得有点好处。但是，肯定也不能欺人太甚了啊。让齐娘子说一说，让晋王府的侧妃庶妃们惊吓一下也就是了。毕竟她们是真的没把顾琰这个太子妃放在眼底。可也只能是到此为止了。因此，她立即板起脸，却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齐娘子一句，：“说到哪里去了？三哥三嫂何至于会有这样的心思。你是东宫的人，这么说岂不是让三嫂误会么？三嫂快不要理她。看本宫回去怎么责罚她。” 晋王妃，“太子妃放心，臣妾不会误会的。” 以刘侧妃为首的侧妃庶妃们这才松口气，她们还真怕被做了筏子。 晋王妃对顾琰比了个请，“太子妃请！” 还是以刘侧妃为首，众人都躬身道：“臣妾等恭送太子妃！” 顾琰没再理会这茬，牵起团子由晋王妃与承悦引着往正房的西厢如今安置承曦的地方去。这西厢还是承悦小时候安置过的地方呢。 承曦方才叫吓着了，这会儿恢复过来，她又开始哭了。没人给她灌输过敬畏嫡母的观念，所以她不如意了就可劲儿哭。承治站在旁边一筹莫展的。 原本晋王妃顾忌承治体弱，怕他受不了承曦哭闹，没让他过来。这会儿晋王妃和承悦都不在，他就偷偷跑过来了。乳母丫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抱起他过来看妹妹。 承治和承曦只相差一个时辰，从小亲近程度自然非同一般。他起先听说承曦被接到母妃身边，以后日日与他同吃同住，实在是高兴得很。但这会儿看到承曦哭得这么厉害，也是心疼妹妹。而且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妹妹有那么多泪水可以流。 团子在外头听到承曦的哭声便挣脱顾琰的手往里跑。在团子心头，众多的堂姐妹与表姐妹里，从小一起玩耍的元元自然排第一。既是堂妹也是表妹的承曦仅次于元元。苹果怕他摔了赶紧跟上去，承悦也喊了一声'团子小心脚下'跟了进去。 顾琰也加快了脚步，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儿，自然是需要表现得很在意这个甥女才是。晋王妃看她背影两眼，咬咬牙跟了进去。 团子进去，看到承治也在，便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橙子” 承治转过头来，“柿子”。 承曦听到声音，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然后就看到迈步进来的顾琰。承曦见顾琰，多是在和顾家有关的场所，她有点晕称呼，但是在她的认知里，顾琰和方姨娘都是顾家人，跟她是比较亲的。然后她又看到了晋王妃，嫡母方才挥落茶盏的一幕便想了起来。晋王妃这一年来既然是滴水不漏，承曦与她自然是不亲的。她立即躲开晋王妃的注视，朝顾琰伸手讨抱。 顾琰看晋王妃一眼，上前抱起承曦，“小承曦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啊，瞧瞧，眼都哭肿了。”要是承曦真的是晋王妃亲女，她朝自己讨抱却躲开晋王妃，那后者此时心头不知得堵成什么样子。顾琰心头畅快极了。 承曦伸手抱住顾琰的脖子，“呜呜，要娘！” “好孩子，不哭了啊。姨和多多就是来探望你娘的。” 承曦一双酷似晋王的杏仁眼完全哭肿了，从中透露出一丝喜色。两手把顾琰抱得更紧，意思她也要去。 团子看她哭成这样，立即大包大揽道：“哥哥带你去。” 承曦感激的喊了声'多多'。 顾琰道：“不过承曦不能这么就去，咱们把眼睛敷一敷啊。不然你娘看了不知多伤心呢。”顾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私下教承曦喊她娘。她是侧妃，本该喊侧母妃的。之前承曦也没怎么当着人喊过，她口齿才开始清晰呢。晋王妃也不好大动干戈，只好当作不知道。 下人拿了毛巾包上冰块过来，顾琰接过要亲自动手给她敷。看承悦，承治，团子还杵在屋里便对承悦道：“悦悦带承治和团子出去玩吧。”她和晋王妃肯定难免一些无形的刀光剑影，还是别让孩子们杵在跟前了。 承悦乖巧应下，去哄团子，“走，我们出去玩。要不然，承曦该不好意思了。” 团子看承曦把脸整个儿埋进顾琰怀里，抿抿嘴把手递给了承悦。方才大家都看着承曦的眼睛，她就躲起来了。 承治见承曦没哭了，乖乖被牵出去。他是一直被承悦管惯了的。 顾琰便拿着包了冰块的毛巾细细帮承曦敷眼，口里柔声道：“有点冰，忍着啊！”这些事其实无需她亲自做的，但是当着晋王妃的面照顾不肯亲近她对的承曦，让她感觉格外好。 承曦怕冰，但知道顾琰是为她好，弄好了才好去见娘，果真极力忍着。 晋王妃后槽牙鼓起，顾琰眼角余光看到，心头不由嘀咕，就看承治对承曦的友爱，要说她不是晋王妃亲女真是不大可能。不然，她不会这么教承治。这是有潜移默化作用的。反正都到如今了，晋王不再监国，阿允一手总揽军政大权，虽然没有排除异己，但晋王府，还有晋王妃的娘家，外家，日子都比从前不好过了许多。这个时候，她不至于就为了逗自己玩，装出对gxi的在意才是。倒是可能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接亲女到身边照顾，一时迫不及待。是她亲女就好！ 晋王妃道：“太子妃明鉴，顾侧妃是自愿去照顾婆母。” 顾琰道：“那正好，本宫可以去看一下太医的假死药有没有什么纰漏。” 这会儿没有旁人在跟前，晋王妃也不装谦恭了，出言讽道：“你这是要旧地重游？” 顾琰笑笑，“物是人非，有什么好重游的。”晋王妃最忌讳的便是她和晋王那段根本不曾开始过的过去。如今她把话都递到嘴边了，顾琰不趁机刺她一下才怪了。 晋王妃听了果然无法平静，“原来你还一直在留念过去。就不知把你捧在手心的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了。” 承曦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不过看晋王妃面色难过，她又朝顾琰靠了靠。 顾琰轻抚她的背安抚，口里继续补刀“我们夫妻和你们夫妻不一样。我们相爱，而且彼此信任。” 相爱和彼此信任，即便一开始在晋王与晋王妃之间曾有过。但如今也早已湮灭在岁月中。顾琰这两刀补得实在是又准又狠。 “你们能彼此信任一辈子？” “反正不可能被你挑拨离间。” 两妯娌唇枪舌剑中，承曦的眼敷好了。她让承曦把眼闭着歇一歇，叫了人来带她下去梳洗更衣。那一头一身哭得都乱糟糟的。 “我倒要看看，你这么舒服的日子能过到几时，小允是不是一直都守得住？”晋王妃冷笑两声道。 “那你可得长长久久的活着了。本宫会和阿允一直走下去的。如果三嫂不幸早走一步，本宫清明重阳也会叫承悦或者承曦告诉你我们依然恩爱如初。”顾琰好整以暇的道。就算她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也不能这会儿在晋王妃面前失了气势啊。 团子的脚步声响起，“娘，还要多久才去看十三姨啊？” “妹妹换衣服去了，等她换好咱们就出发。” 团子嘟囔：“女人就是，麻烦！”这话自然是他听萧允念叨过的。后来一旦顾琰对他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他就在心头念叨这句话。今天是一不小心当着顾琰的面说出来了。 ... 正文 514 添堵3 “你说谁麻烦呢？”顾琰盯着团子问道。 团子立即伸手指向正好被乳母抱出来的承曦，“妹妹！” 承曦本来是一双大眼，这会儿还是肿肿的。她用小手拨弄着眼皮，想要撑得开一点。看到团子指着自己，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多多”。多多答应带她去看娘的，不会变卦吧？ 顾琰瞪团子两眼，臭小子，才这么点点大，就敢在她面前女人、女人的念叨。还有，被学舌的某人。居然在儿子面前说她麻烦。 团子用两只小胖手捂住嘴巴，他还是不要再招惹娘了。 顾琰转向晋王妃，“三嫂，我们走吧。你看小承曦都等急了。” 承曦立即看向晋王妃，软软糯糯的唤道：“母妃——”这个顾瑾是花了很大心思教她的，还有父王也是。 晋王妃无奈，作了个请的姿势，“太子妃，请吧！其实这条路太子妃比臣妾熟得多。”没忍住，又刺了一句。眼前的一幕实在太令人恼火了。 “为什么？”团子出声问道。 晋王妃没想到他冷不丁的发问，略愣了愣。 顾琰道：“团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团子抿抿嘴，两只小手抱在胸前拱了拱，“三伯母，为什么呢？” 顾琰教儿子如此有理的问话，直接就化解了晋王妃的讥讽，让她的攻击无处着力。 心头继续发堵的晋王妃道：“因为啊，你十三姨母养病的地方以前是属于国师的。太子妃从前时常过来。” 团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既然曾经是师爷的地方，他立即觉得亲切多了。这会儿只有他和承曦两个小孩子，承治想跟来，被承悦哄着留下在她院里玩儿了。承曦的眼闭着，闭着要舒服一些。 “娘，你常来看师爷？” “十天半月一次吧。”顾琰也有些感慨。那会儿在顾家憋得难受的她，是当来明晖这里是放风啊。他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结果一转背三万两银子卖回给晋王了。哼，就是问他，肯定也振振有词的说以为她以后都不回京了才卖的。不过想想也是，他要和晋王府撇清关系，肯定不能再继续保留这套晋王赠送的院落。 团子又问，“那你多大？” “十岁的样子。” 团子扳着手指算，“一二三四五，比十岁大五岁是……” “你爹那会儿十五岁。” 承曦也跟着数道：“一二三四五……” 团子嘿嘿一笑，“上山打老虎！” 最后从假山钻出去的时候团子很是惊讶，承曦闭着眼倒是没什么反应。 “师爷的门在这儿！”团子嘟囔。 顾琰看一眼晋王妃，接下来就要她带路了。想来顾瑾已然躺到'病床'上了。 晋王妃抬头看到晋王从屋子里走出来心头一酸，太子妃上门，有她接待就够了，可他还留在这边。可别说就只是为了陪婆母啊。 晋王对着顾琰微微皱了下眉头。刚帮了他娘出宫，紧接着就上门找他王妃的麻烦。她还真是有意思。而且。把承曦抱来是个什么意思？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顾琰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对晋王微微有点抱歉。但是如果今天异地而处，晋王妃要的可不会只是让她添堵，是要要她的命。所以对晋王妃，她才不会客气呢。 团子倒是很高兴、中气十足的喊道：“三伯！”一边还告诉承曦，“妹妹，是你父王。” 承曦这才张开眼，甜甜地唤道：“父王！” 晋王露出笑容，对两个孩子点点头。然后吩咐人带他们去看'卧病'的顾瑾。 团子仰头问顾琰：“娘，你不去？” “你先带妹妹去，娘马上就来。” “哦。”团子便牵着承曦跟着晋王府下人往里走。 等他们走到后一进院子去了，跟前也没有下人了。晋王妃躬身道：“王爷，需要妾身回避么？”她身为妻子这么问晋王，里头嘲讽的意味不言自明。 晋王冷冷地盯着她，晋王妃也哼了一声，却是眼眶发红。 顾琰道：“三哥，药性过了吗？” “还没有，不是说十二个时辰吗。”晋王顿了下又道，“太子妃是来过问此事的？派个人来就好，何必亲自驾临？” 顾琰道：“本宫在东宫听说瑾儿病了，心急如焚。再加上团子也念叨要来看姨母和堂弟，便特地带他一起来探望。”晋王必定心里有数，所以顾琰也不讳言晋王府有东宫耳目的事。 “既然本王这儿有东宫的耳目，太子妃不该不知道你堂妹只是对外称病而已。” 晋王妃默默走到晋王身后站立，看着顾琰的眼中透出忿然。 顾琰道：“既然晋王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也都是明白人，那本宫也不绕弯子了。本宫此来，就是为了接承曦到东宫。宫中没有小姑娘，本宫那儿就三个小子。前些天父皇还在问起什么时候给他老人家添个孙女儿呢。正好，本宫的堂妹顾侧妃另有要事，无暇分身照顾承曦。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东宫要接晋王的庶女进宫抚养，这让外界解读，绝对是东宫太子太子妃对晋王府的示恩。承曦将来只会是郡主，但如此却可以享受公主待遇。甚至破格受封公主也不是不可能。东宫有三个男孩儿，稀罕小姑娘，皇帝也想要孙女儿。承曦又是太子妃堂妹所出，接她进宫是顺理成章的。 晋王也无言可驳，只看一眼晋王妃，都是你自找的。 晋王妃还是不肯死心，“顾侧妃有事，臣妾可以照顾好承曦的。太子妃尽管放心。” “本宫没有不放心啊。承曦哭成那样，说起来也不过是不习惯而已。并不是晋王妃看她只是个庶女，没有尽心。理由本宫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晋王，王妃这是不肯？”顾琰笑吟吟道。 晋王听她言语如刀，直指晋王妃曾经做下的事，便知道她心意已决。各看这两个女人一眼，然后对晋王妃道：“还不谢恩？”晋王妃可以以嫡母身份接庶女到身边，妾室无法反抗。如今顾琰以太子妃的身份要接侄女儿进宫，晋王妃也是无可反抗的。 晋王妃咬咬牙，嘴唇颤抖。顾琰也不是非听她谢恩不可，看一眼顾瑾住的屋子，和自己当年的寝房正好相邻，于是道：“本宫去看看瑾儿。”说完转身进去。 晋王摇摇头，迈步过去林氏的房间继续守着，说是假死药，人没有醒来还是无法全然放心。 晋王妃略一犹豫，追着顾琰而去。 顾琰听到脚步声，停下略等了等她。晋王妃道：“太子妃，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你不要……。” 顾琰道：“你把本宫当什么人了？跟你有仇，就要报复在承曦身上。放心吧，本宫可稀罕小姑娘了。而且她在东宫，代表的就是晋王府，本宫一定约束所有宫人不得怠慢。”话说到这个份上，晋王妃等于是承认了承曦是她亲女了。 晋王妃躬身道：“臣妾谢过太子妃！” 顾琰点点头，然后继续往里走。晋王妃也跟了进去，以后她再要见承曦就得到东宫了。 顾琰轻道：“你怎么只顾闺女，不管婆婆的，好么？” 晋王妃一滞，然后道：“王爷才不会挑这个理呢。” 顾琰进去，就见到承曦又泪眼汪汪了，因为她只能隔着屏风望一望顾瑾。团子在后头按住她，以防她突然跑过去。这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儿，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团子也只当十三姨是得了要过人的病，见过先例的团子便尽责的照顾着妹妹。 “承曦，你娘病了，不能亲自照顾你。你跟姨母回去，好不好？”顾琰蹲下问承曦。 承曦道：“要娘——” “等你娘好了就能接你回来。不然，你就只好跟着你母妃了。” 承曦看看盯着她不错眼看着的晋王妃，然后躲到顾琰身后。 团子高兴地道：“好啊，承曦跟我们回去。” 晋王妃看着躲她的承曦，心如刀绞。顾琰心道，你以为孩子是什么，直接为了自己的目的推出去，如今想要回来就要回来。当她是个物件么？ “团子，你带妹妹出去。看看妹妹有什么想带的爱物。”顾琰说道，一边对晋王妃道：“三嫂有什么要给承曦准备的，也吩咐人去准备吧。” 晋王妃那里已经给承曦准备好了全套的东西，当下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堂姐妹。 待到人都出去了，躺在病床上的顾瑾麻溜的下地，跪到顾琰跟前，“琰姐姐，多谢你。”她终于确知自己当初生的是个儿子，是承治了。 顾琰道：“本宫可不是为了你。还有，以后再见到本宫，须称呼本宫为太子妃。”她们的姐妹情，早就断了。 顾瑾将头伏到地上，哀哀而泣。 顾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出去了。并没有出言提醒顾瑾。而且，如果顾瑾知道了承治是自己亲子，生出什么想法，劝也是劝不住的。再说，她就算没想法，晋王妃怕是也容不得她。顾琰不给撑腰，晋王也不会当她靠山，顾瑾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 正文 515 进宫 晋王妃把自己给承曦准备的全套物件，衣食住行什么的都恨不能给她带去。顾琰便坐在一旁喝着茶，吃着点心等着。承曦看着那些人收拾东西也慢慢有些明白过来的样子。她想了想走过去把枕头下的一个娃娃拖出来抱好。顾琰一看那针脚便明白那是方姨娘给做的。想来就是承曦的爱物了。 这自然是愿意跟着顾琰走的表示了，看得晋王妃好生心酸。 承悦看晋王妃六神已乱，为了不失礼就立在一边陪顾琰说话。她这会儿也明白了，抱着娃娃和团子，承治一起在凉榻上玩耍的承曦才是她一母同胞。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五味杂陈。 顾琰伸手指指椅子，“悦悦，你别站着，坐啊！”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还蛮喜欢承悦的。承悦可以说是除了晋王和阿允，第一个对她表示友善的皇家人。 承悦道谢坐下，陪顾琰说闲话打发时间。顾琰觉得她颇有晋王处事冷静的态度，哪怕心头在翻滚，面上倒是镇定如常。 因为承曦刚过来，很多东西都比较好收拾。晋王妃亲自指挥，很快就一股脑儿的打包好了。顾琰便将茶盏放下，要带着团子和承曦回去。 晋王妃和顾琰，承曦选择跟顾琰走，等她娘好了进宫去接她。晋王妃知道这就是哄承曦的一句空话。就是她让顾瑾立马'康复'，这女儿也是要不回来的。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法子。 承治很舍不得承曦，拉着她的手不放。 刚在人前露面的晋王道：“要不，你也到东宫住两日？”女儿要被接走，他肯定不能表现得不闻不问。哪怕外人眼中，他正处在丧母之痛里。再怎么说，也是东宫太子妃亲自来接人嘛。 顾琰着实有些不敢揽这个事儿，就承治那个破身体，注意事项怕是都得列几大页。不过也不怕，她直接把人往紫檀精舍一送，交给明晖就是了。 晋王妃心底一动，两个孩子一起送进去，到时候正好一起接回来。东宫总不至于扣着晋王府唯一的嫡子不放。 顾琰道：“团子三兄弟都挺壮实，本宫怕照顾不好承治。不过没关系，把他放在师傅那里，三哥三嫂应该是放心的。”小琪儿也不会欺负承治就是了。 这么一说，晋王妃的打算彻底落空。晋王倒是大为心动，他迟疑了一下道：“国师要照顾父皇，不会忙不过来吧？” “还有朗月呢。如果三哥觉得可以，本宫今日便把承治也带去。”顾琰经常帮明晖揽活儿，他虽会骂她多事，倒是从来没拒绝过。 晋王想了想道：“就不劳烦太子妃了，回头本王亲自和国师商量吧。” “也好！”晋王这是为了不多欠东宫人情。他和国师私交也是不错的。既然如此，顾琰也不废话。她便带着承曦回去了，晋王承诺过两日就带承治进宫看妹妹，他这才松了手。承曦离家也好生不舍，窝在顾琰怀里不住从车窗回望。直到看不见了，从靠在她怀里继续闭眼休息。团子也很大方的把母亲的怀抱让给了她没有争宠。顾琰发现她三个儿子，都挺稀罕小姑娘的。 到了东宫顾琰亲自抱承曦下车，然后吩咐给她收拾个院子出来。她答应了晋王妃把承曦的乳母一起带来，至于更多的人就免谈。 顾琰还让齐娘子将东宫的宫人都叫来训话，“这是太子殿下与本宫的侄女，就如同我们的亲女一般。谁敢有丝毫怠慢，严惩不贷。”她将监管承曦身边伺候人手的责任交给了赵慧。赵慧最是守礼不过的人，交给她正合适。 大球小球本来一直在找顾琰，看到她带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立马想往上凑。承曦在榻上坐着，他们爬到她身边，还撑着小身子想去戳她的眼。一副对她的眼皮冒起来那么高很好奇的样子。不过他们显然是戳不到的，于是便朝各自的乳母吆喝，要她们把自己托起来站着。等他们站了起来，承曦笑着躲开，引得俩小子迈步去追。扣儿等人赶紧护着，生怕承曦不小心跌下塌。 团子站在一边挥手，“下来玩，下边宽。” 几人便换到了地毯上追逐，一时东宫倒是一片欢声笑语。 顾琰打算晚上请安再带承曦去拜见帝后，下午歇个午觉起来，她的眼应该就差不多消肿了。晚上去应该就什么都好了。 吃中饭的时候萧允回来了，对顾琰把承曦接到东宫的人举动他没意见，反正东宫宫人那么多，哪里还照管不过来一个小承曦呢。倒是这件事透露出来的讯息让他咋舌，原来果然是换过的啊。那个女人还真是胆肥！ 用饭时承曦挨着团子做，各自由乳母喂食。对面则是大球小球，他们如今可不只是列席了。桌上有他们能克化的辅食，也大口大口香甜的吃着。只不过眼睛时不时就落在承曦的花裙子上。 这样的家庭气氛是承曦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晋王妃要避嫌，顾瑾呆她只有半颗心，晋王从前也忙着军政大事，没有多少精力分给后宅。她觉得有点奇怪之余，又有些喜欢有些失落。顾琰待她几乎跟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萧允也是个心宽的，（只要不是顾琰喜欢过晋王的事儿，他对认定的家人都很心宽）想着晋王从小对他照顾，对承曦自然也很亲切。看得团子都犯嘀咕，原来他爹也是喜欢小姑娘。所以，承曦也很喜欢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但是又隐约知道这儿和自己家是不一样的，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失落。不过，承曦这一岁多点，要是顾琰有心，约束身边的人不要同她讲晋王府的事，然后一如既往的待她如同己出，时日长了，要她忘掉自己是来自晋王府的也不难。 下午顾琰亲自哄了她午睡，至于团子哥三那都是习惯了到点就睡，看一看就行。顾琰接来的是小姑娘，所以他们的包容度暂时都挺高。要是来的是承治，他们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安顿好了四个孩子，顾琰才回到正房。睡午觉这种好事，萧允不是每天都有福气进行的。不过他逮着机会还是会午睡养养精神。和顾琰一起生活久了，一些养生的法门他还是潜移默化的接受了。 这会儿他就换过寝衣躺下了。顾琰也没主动扰他。只是在他把手从她衣领滑进去的时候用两根指头掐住了他手背上的一层薄皮。 萧允本以为这一把能摸到软玉温香，没想到挨这么一下，“好好儿的，这又是怎么了嘛？” “女人是麻烦，你怎么不说女人是老虎啊？”顾琰娇嗔的道，看萧允还是一脸的茫然，说了声“好好休息”就翻身朝着床不理会他了。萧允只得熄了动手动脚的心思，闭目养神。起床后打发小顺子去打听，这才知道自己被团子给卖了。觉得实在是冤枉，他自己都忘了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了。结果被那小子学舌去了，害他被冷落。不过，以后在那臭小子跟前说话是得当心啊。怪不得琰儿要说须得防微杜渐了。 晚饭只有顾琰和四个小孩，吃过以后略坐了坐她就带着他们往紫檀精舍请安去。乳母看顾琰让承曦自己走想开口说话，这东宫和紫檀精舍虽然都在宫中，但这距离可不近啊。结果看到团子直接就牵着承曦一起走，她就没声了。还说什么，小世子也才两岁出头，大小郡主一岁都不到。而且她还听到小世子如是说道：“妹妹，多走路身体好。累了就出声唤人抱。” “嗯。”承曦对团子比较信服，说带她去看娘就带了，乖乖被他牵着走。当然没走出多远，她就走不动了。平日都是乳母抱进抱出惯了。团子倒也没嘲笑她，只是比平日多走了一段才讨抱。以显示他这个哥哥比较厉害。承曦果然拿'哥哥好厉害'的眼神看他。她这会儿眼睛已经完全恢复，里头的意思一览无余。顾琰好笑不已。 小琪儿在紫檀精舍门口迎候着，看到承曦略愣愣，然后上来口齿清晰的唤道：“姐，团子，球球，承曦。” 顾琰点点头，球球朝他呵呵笑，团子唤了声'小师叔'然后示意承曦跟着他叫。承曦其实和小琪儿差不多大小，这会儿张嘴模仿团子的发音，“小猪。” 团子立马笑了出来，小琪儿皱皱眉头，然后过去牵顾琰的手没有答应。 顾琰对莫名其妙的承曦道：“承曦叫错了，回头再跟着团子哥哥好好学，学会了再叫就好。” “哦。” 顾琰说皇帝稀罕孙女，还真不是假话。有三个大胖孙子，再来个孙女调剂一下自然更好。顾琰做的事，从各方面来说都不能说有错，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反而罕见的抱了抱承曦。往常他可是很少会抱孙女的。也就汪翎羽小时候因为是头一个孙辈里的女孩儿倒是抱过。 团子便教承曦喊'爷'。 承曦注意听着，然后道“椰”喊完便看着皇帝的反应。 ... 正文 516 教学 皇帝看小孙女儿有些期盼的看着自己，还有点怯怯的，想到她好好一个亲王嫡女，结果变成庶女，还备受忽略的长到这么大，心头一软，笑着应了一声‘哎’，然后道：“承曦亲亲皇爷爷好吧？” 承曦听他应了，甜甜一笑，凑上去羞涩地在皇帝颊边亲了一口。 皇帝便抱着她坐了下来，又看看挨着顾琰坐下的团子，以及已经在地毯上不知为了什么打起来的大球小球，心头百感交集。他从前最看重的视为典范的晋王妃，干出为了利益亲生女儿都推出去换个庶子充作嫡子养在身边的事，他一向觉得浑身毛病的顾琰，却是将三个儿子都照顾得十分周到。 不管皇帝是怎么看顾琰得，但心头其实对她的品行是相当认同的。哪怕她如今生的的是三个儿子，也不会干出同样的事。而且明知承曦是晋王妃亲女，她也不会有什么母债女偿的想法，对承曦不会有丝毫的不好。既然如此，这件事他就不出声了。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嘛。而且东宫把侄女儿接进宫抚养，这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再说，就算是为了给晋王妃添堵，那也都是晋王妃自己作的。 承曦一岁多了，喊人还口齿不清。不，也有清楚的。听说喊‘父王’，‘母妃’倒是喊得挺清楚。这就是照看的人有没有用心了。团子这么大的时候，虽然说话断断续续的，但是自己的意思都是能表达的了。就是小棋儿，如今也是口齿伶俐得紧，不就是因为明晖上心，王氏很认真的教么。 正想着，团子把方才的事当笑话讲给皇帝听，“皇爷爷，妹妹跟我学，把‘小师叔’，喊成了‘小猪’。” 皇帝看一眼默默坐在一旁，有点气呼呼的小棋儿，哈哈一笑，“难怪小棋儿连最爱的甜瓜都不吃了。不过，团子你也别嘚瑟，你以前还喊成过‘小猪猪’呢。” 小棋儿更呕了，他知道猪，又脏又臭又懒，骂人就可以骂懒猪。团子也没脸再笑承曦了。至于顾琰心道，老爷子，您师侄还不到满岁，您也欺负得这么起劲。嘿嘿，不知道明晖又怎么折腾您啦。 小棋儿上午去东宫找团子玩来的，结果他去了晋王府，许久都没有回来。所以方才小棋儿听说顾琰带着团子过来了，才会跑出去迎接。这会儿听说曾经喊他‘小猪猪’，便瞪了团子两眼。 团子摸摸鼻子，然后就手指着还没打完的大球小球转移众人视线，“娘，他们还在打。” 九个来月的孩子，也就能你捅我一下，我踹你一脚，这俩小子一天到晚在一起，这么动手动脚的时候不要太多。所以皇帝也好，顾琰也罢，都是安稳坐着由得他们打闹。他们的指甲都是修剪了的，没有杀伤性武器就只能是打得对方不痛不痒。吃亏了的大不了嚎一场，占了便宜的也赶紧跟着嚎以免被骂。这种情景每天都要上演几次的。然后过一会儿，两人又会好得跟连体婴一般了。就连承曦今儿都看过两场了，不新鲜。 所以，团子这么转移视线，皇帝和顾琰也不过瞥了一眼而已。反正有他们各自的乳母看着。承曦觉得心头好过多了，原来团子哥哥也有口吃不清的时候。 顾琰抚抚小棋儿的背安抚他，“承曦跟小臻宁，谁更好看啊？” 小棋儿看看承曦，然后想了想，“都好看。” 团子发现小师叔不气了，大为佩服他娘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皇帝同承曦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小臻宁啊？” 承曦点点头。 “跟小师叔去吧，以后每日随着你团子哥哥一起过来看皇爷爷。” “好！” 皇帝这才看向还没打完的大球小球，“把他们拉开啊，还真要打出胜负来不成？”话中不无笑意。这俩小子，多大仇啊，打了这么久了还不住手。 顾琰看他瞪自己两眼，“父皇，小孩子多动动没坏处的。”一边说一边上前分开大球小球。旁人他们是不会买账的，只会一致对外的用上十八般武艺（踹、掐、抠……）对付来人。是顾琰，那就会抢占她的怀抱。这会儿便是两双小胖手一起抱上了她的脖子。 顾琰在他们跟前是什么首饰都不戴的，就怕这种时候扎到他们的小手。这两个小家伙都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来着。 顾琰抱着两个儿子躬身，“球球给皇爷爷挥挥手，告退了。”皇帝问承曦要不要去看小臻宁，这就是打发他们出去了。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有限。看这样子，八成白天又被明晖折腾做了什么体力活儿，想早点歇着了。这会儿没精力含饴弄孙。 这话大球小球听得懂，乖巧挥手，好像方才打得难分难舍得不是他们一样。 团子也牵着承曦道：“皇爷爷，孙儿告退。”一边晃晃承曦的小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学。承曦便学舌道：“耶，退！” 皇帝含笑点点头，倒没想到来个妹妹团子这么欢喜，这么有哥哥的样子啊。 小棋儿作为主人家要带路，也站起来对皇帝道：“师伯，师侄明儿，再来，吃点心。” 皇帝含笑点头，“嗯，回去吧。明儿早点过来。” 一大几小一起出去，顾琰问小棋儿，“师傅在干嘛呢？” 小棋儿做了个动作，“搓丸子。” 顾琰了解的点点头，老爷子不喜欢喝苦药，明晖便经常是做的药丸子。如今团子也有样学样，拒绝喝汤药，要吃中成药。他如今腰下依然还有个装各种常用药丸的小锦囊。不过，有一些汤药的吸收效果比丸子好，明晖就不会迁就皇帝。顾琰更不会迁就团子。 去到明晖的小院子，他还在忙碌。听说顾琰来了才从里头出来。 团子高兴的喊‘师爷’，他点点头，让小道童端出许多鲜果，又让小棋儿负责招待。就连球球都有果汁喝。只不过每个小朋友分得的量有限，因为就快到上床睡觉的点了，肯定不能多吃。这会儿差不多饭后两刻钟，吃一点水果是帮助消化的。吃多了就不好了。 然后他才对顾琰道：“我打算下月回东昌一趟。”他从东昌匆匆赶回，是因为皇帝在山中数日，好容易养出来的一些底子又折腾去了大半。如今调养了一阵才好些。但是东昌王的身体也是他所担心的，所以准备告假东归。一来一回要年后才回来。既然东昌王不肯来京城，就只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两头跑了。皇帝这里，只要没什么突发状况，朗月就足以应付了。至于政局，萧允已经正名，顾琰也无需他一定要留在皇帝身边帮衬。 顾琰道：“师傅带小臻宁走么？” “她才多大点，我带上她，那得几时才能走到啊？” 这是真话，但是没有说全。其实是根本就带不走，不然以明晖如今的身份，哪里不能要到一艘船相送，带够人照看小臻宁呢。她半年前更小，不是也跟着去了洛阳么。顾琰没有多过问前线的事，但是东昌王病重，唯一的王族子弟才几岁，那东方樱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便是举足轻重的。老爷子留下臻宁，也不是一定要拿她作为人质。但她在京城长大，受中原文化熏陶，以后心理上肯定会亲近天朝。而且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东昌还在战乱，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留在安全的地方好些。 “师傅你放心，师母师弟还有小臻宁我都会帮着照顾的。” 明晖点点头，又看看乖乖捧着一颗果子在咬的承曦，“这小姑娘倒是挺乖巧的。” 顾琰点点头，“是啊，让人挺省心的。很听团子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难怪团子喜欢带这个妹妹了。 翌日，顾琰处理完了日常事务，坐在那儿摇着宫扇看团子一本正经的当小先生教承曦叫人，都教的是简称，譬如‘爷’，‘叔’，‘婶’……承曦管小棋儿叫小猪，大家不会笑笑。可到她管萧允也叫猪的时候，就没人笑得出来了。萧允更是大皱眉头，交代给团子一个任务，尽快教会承曦正确的叫人。 所以这会儿团子便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承曦也乖乖跟着学。大球小球感兴趣的绕着他们爬，俩小子还试图跟着学。顾琰心中一动，九个月有多了其实也是可以教一教的了，便乐得看团子当小先生，还帮着维持次序，“球球，坐好，坐好跟着大哥学。”于是一排小孩排排坐，团子学着宁编修的样子端着，“跟我念，爷——” 承曦已经练这个发音有一会儿了，这回终于发对了，“爷——”小脸上立时绽开笑颜。 大球小球张张嘴，当然是没有念出来，只喷了兴致勃勃的团子一脸口水。顾琰忍不住就笑了，承曦也低头跟着笑。 “太子妃，梁国公世子夫人递牌子求见。”赵慧进来禀报。 如今也陆陆续续有一些诰命夫人递牌子进宫给顾琰请安。顾琰想了想道：“下午李夫人要来，请世子夫人明早来吧。”李意欢的母亲和顾琰走动一向频繁，如今自然也是东宫的常客。 ... 正文 517 觐见 李大人依然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他从前原本算是个中立派，但因为小儿子是顾琰救的，他虽然没有靠向秦王府，可是妻子跟秦王妃走得近，两个孙女也在贵女书院读书，他也被拥戴晋王的文官群排斥。开始也郁闷过，但如今倒是心底偷偷有些庆幸。秦王成了太子，那就是正统。他媳妇和太子妃走得近，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之前他拿年轻的续弦也没办法，如今更是不可能拦着她进东宫请安。李夫人便时常的来。只是李意欢已经大了，不能再进来见顾琰了，他颇为遗憾。 这天午睡后，李夫人按约好的时间被引进来，恭恭敬敬的给顾琰行礼，“臣妇参见太子妃，娘娘千岁！” 顾琰笑道：“李夫人请起吧。来人，看座！”这样接见外命妇的场合，都是赵慧在侧。顾琰的一言一行都很注意。 “臣妇谢座！”李夫人款款而起，坐到宫女端来的锦墩上。 “本宫记得明天是贵女书院的休沐日，让想想、念念和琇琇一起进宫来玩呗。”顾琇如今也大了，都十一岁了，便不方便和姐姐、姐夫住一处。如今留在秦王府，小日子很是自在。每逢休沐便会进宫来看姐姐和外甥。到了日子，团子便会念叨‘小姨要来了’。顾琇是他最熟稔的姨母，从小就在身边，感情自然不一样。 李夫人笑道：“太子妃相邀，她们必来的。您有所不知，如今啊，不知多少人失悔贵女书院第一年招生的时候没有报名入学呢。您成了东宫太子妃，贵女书院里的那些小姑娘都跟着水涨船高呢。而且顾三夫人是真的把心血投入了，就臣妇家里那两个丫头看着都很成器呢。从第二年起，书院开始有了名气，要进可就不容易了。” 顾琰心道，那些授课的女官从前都是教公主、后妃的，就是其他那些先生，也是太夫人当年重金礼聘来教过自己的。在里头只要肯认真学，几年下来不脱胎换骨才怪。而且入学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的女孩儿，是有底子的。 顾琰笑笑，“那也得她们肯学。”水涨船高得意思很清楚，如今都成了各家争着想聘的儿媳妇呗。一来是借了顾琰这个太子妃的东风；二来是三伯母精心调教出来的品质有保证。三夫人一生无女，想过继顾琰也没能成功，孙女儿又还小，如今便把全副精力都投入了贵女书院，用以实践她调教女孩儿的理念；三来嘛第一批入学的大都是纯为了支持，都是秦王党。如今就算暂时没有得到提拔，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综上，里头的小姑娘们可不就都成香饽饽了。不过，更牵动顾琰心思的还是小菊照看的那些贫家女和贫寒学子。她得过问一下才是。可不能再出被纨绔子弟拐到手的事儿了。 李夫人笑吟吟告诉顾琰，她正给李意欢挑媳妇儿呢。 顾琰惊讶地道：“他都要娶媳妇儿了么？” “可不，太子妃您救他那年他五岁，您十二岁。如今可都过了八年多了啊。而且也只是相看相看，离正式定下来还早呢。说起来您那位跟他同学的兄弟，也该是相看媳妇儿的年纪了。” 对，顾珲那小子比李意欢还大些呢。孙茯苓肯定是没有发言权了，钱氏见识有限也轮不到她管。但是太夫人还在啊。五房已经有渣爹这个废材了，她肯定得挑个好孙媳妇。太子妃的弟弟，那可就是将来的国舅爷，想当国舅岳父母的想来不少。就是顾虑顾琰和孙茯苓的关系恶劣，但她之前都把这个兄弟弄进太学读书了，也就不必再担心这个了。太夫人之前没给定下，想必是要待价而沽。如今顾珲地位可不就上升了，算是让太夫人等着了。 明天顾瑜进宫，说不得就要告诉她替她选定了哪家姑娘做弟媳妇了。太夫人上次东宫不进新人的事儿被自己气坏了。三伯母借着新生的孙女儿躲事儿不肯进宫相劝。如今三伯母可是伯府太夫人，而且她还是皇帝的师妹，真要不听话太夫人拿她也没办法。太夫人也不可能撕下长房和三房和睦相处、相互扶持的面纱。那吃亏的只能是长房。三伯母不听太夫人的话，四嫂肯定有样学样立场一致，找各种理由推脱。怕是太夫人因此就找上了顾瑜。顾瑜可也是有诰命能递牌子进宫的人。 顾琰想了下当年被孙小丁吓得不行的李意欢，感慨的道：“怎么好像嗖地一声就长大了一样。” 要相看媳妇儿了，李夫人显然心情极好。她打趣道：“等十年后小世子也到时候了，那会儿太子妃您更得这么说。臣妇一开始其实也是觉得怎么昨天还是个小人儿，今天就要娶媳妇儿了呢。” 十年后，团子虚岁十三。可不就是要到时候了。就是不着急大婚，按宫里的规矩也要开始挑选教他人事的宫女了啊。一想到这里，顾琰简直接受不能。 好半晌她才道：“说到这个，李夫人你知道我们家团子许了个什么愿么？” “愿闻其详。”李夫人身子前倾。 “他那日跟我说他想当老子，当了儿子就可以随便吼儿子了。”顾琰笑不可抑的道。想那么多干嘛，团子现在就是个肉呼呼的小家伙，好玩儿得很。就是将来，自己也绝不会让他很小就那啥的。 李夫人也忍不住的好笑，低下头极力忍着。方才那个女官已经看了自己和太子妃几眼了，听说这可是皇后娘娘给的、专门负责纠正太子妃不当言行的。 赵慧看顾琰笑得有些不符合身份，好像忘了此际是在东宫，只当自己在和闺中密友聊天一般，便轻咳了两声。顾琰这才缓了下来，转头背着赵慧朝李夫人扮了个鬼脸。李夫人只得辛苦忍着，不敢笑出来。 末了，团子要下学了，李夫人便告退出宫。她还得回去让儿媳妇赶紧张罗两个孙女儿进宫觐见太子妃的事儿。她如今在家日子很好过。她有儿子，而且自身和太子妃走得很近。原配留下的儿子、媳妇便也不敢不敬着她。即便有一天夫婿先走一步，有太子妃照拂，她和儿子也会好好儿的。就连夫婿私心里怕也是这么庆幸着，如此一来，撒手人寰之际他就无需为年轻的妻子以及幺儿担心了。不用担心自己身后家宅不宁。 这也算是她一如既往知恩图报，不管太子妃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态度都不变的报偿吧。但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自己欠了太子妃的。以李大人的年纪，自己能生下儿子就很幸运了。如果当年不是太子妃，说不得儿子已经被惊恐的老百姓踩死了。自己也不可能再有一儿半女。而自己提供的不过是不伤筋动骨的一些帮助而已。只是太子妃记情，所以才会如此。 团子今天是带着承曦一起去的，因为大球小球睡着了，东宫很安静。他要离开就发现承曦有些不安，想着宁先生人很和气，便把承曦一起带去了。承曦自然是欢欢喜喜就跟着团子哥哥读书去了。去了发现很有意思，有好听的故事在等着，就更加的欢喜了。团子便说以后哥哥都带你来。 这会儿两兄妹在回来的路上，萧允的车上。萧允因为承曦一天就学会了‘叔’的正确发音，很是表扬了她和团子一番。两兄妹都喜滋滋的。其实萧允也是这两天才学会表扬人的，还是宁编修提醒的。说他的一句认同，有时候比升官发财还令人激动。尤其是对有着‘士为知己者死’信念的人，文官武将都是如此。萧允想了想他带过的那些兵，便试了试，效果似乎还不错。就连眼前这两个小家伙也吃这套呢。 团子想了想对承曦道：“要回去讲故事，给娘和球球听。今天你来讲。” 承曦傻眼了，她听着故事挺好听，哪里会讲啊？伸手可怜巴巴的扯着团子的袖子看着他。团子不为所动，他经常这么望着顾琰，可是顾琰一般不会纵容他。 倒是萧允先受不了了，方才看两兄妹有说有笑的，他觉得要是自己真有个女儿，在团子身后跟进跟出，那得多可爱啊。于是出声道：“团子，再过些时日，等妹妹听得多了，会说的词儿也多了再由她讲。” “哦。” 承曦松开抓着团子袖子的手，转头感激地望向萧允，“叔——” 下车的时候，萧允一手抱着承曦，一手抱着团子，找到了近乎儿女双全的感觉。他觉得是不是该和琰儿商量一下，等大球小球满了周岁，就可以不服药丸了。 回去以后，便是下午茶，就连球球都一起加餐。吃完了便是如常的一家子团团而坐，听团子复述今天宁先生讲的故事。萧允这种时候通常都是不在的。就是在也只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他可没顾琰那么好的耐心听团子断断续续的说错漏百出的故事。 不过，大球小球虽然听不懂，却一直是忠实粉丝，乖乖坐在旁边听着，还时不时发出点吚吚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催着继续往下讲的意味。顾琰则会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团子。这也是团子说话逐渐流利起来的最大锻炼。今天又添了个承曦，她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团子，就只是不能将‘哥哥很厉害’说出口了。团子被看得很激动，故事讲得愈发有激情。大球感受到喷到额上的唾沫星子，疑惑的抬手抹了一下。 顾琰由此发现小家伙坐得比从前稳当了。之前这么动作一番，搞不好还会重心不稳仰倒下去，今儿确实依然稳稳坐着。不一会儿小球也察觉自己中弹，抬手去抹。晨曦也仿佛中了散弹。只有顾琰因为高团子一大截，只有裙子受害。她哭笑不得，“团子，先停一停。”大球小球经常喷团子一脸口水，如今也算是团子小小报了番仇。只是可怜承曦遭了池鱼之殃了。 等团子平静下来，也察觉自己好像讲兴奋了。再想到方才两个弟弟擦脸的动作，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用手捂住脸只露出眼睛看着顾琰，“娘，还讲么？” “问弟弟妹妹们。” 大球小球还不会讲话，不过也是一副疑惑哥哥怎么不讲了的样子。他们已经习惯每天这么听一场故事会了。虽然只是看哥哥讲得手舞足蹈的好玩儿。讲完了娘就会带着他们出去遛弯儿了，这会儿还没动就是还没有讲完。 承曦便做了代表，点点头道：“讲——” 团子便红了红脸，然后继续讲。没再那么激动，但还是眉飞色舞的。 过了会儿，萧允张开眼，很想说一句，这儿已经讲三遍啦。可是这会儿气氛正好，他打断了就不好再商量那件事了。好容易候着团子颠三倒四的把故事讲完了，眼见顾琰打算带孩子们出去散步，萧允清清嗓子开口：“琰儿，你看承曦多可爱啊！” 一个被窝里睡了几年，当然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下文。顾琰道：“不行，我实在不够精力，你看这三个都还小。过一两年再说吧。”想想老爷子不一定能等，又改口道：“至少等球球满两岁。咱们现在不是有承曦么？不然，要是再来个儿子怎么办？” “呃，那好吧。”萧允想了想，如今三个儿子，她能分给自己的时间已经少了。再添一个，的确啊。还不一定能生出承曦这么乖的女儿来。万一又是个小魔星……看顾琰亲自照顾孩子看习惯了，萧允也选择性的忘了可以生了就丢给宫人带。他从小最羡慕就是别人有亲娘，他那是没有办法。要是让自己的孩子有等于没有，就没意思了。也罢，还有承曦呢。 出去遛弯儿，萧允也去了，他今天稍微有点清闲。阿大阿二推着摇摇车，团子牵着承曦，萧允和顾琰走在后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何皇后私下同皇帝说起，因为住进了东宫一大家子，这宫里都有人气多了。特别是团子哥三，让人看到就觉得欢喜。 团子告诉承曦，“明儿小姨要来。” “嗯？”承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因为顾琇对顾瑾实在是深恶痛绝，所以承曦没能和她近身接触过。 “她是我娘和你娘，最小的妹妹，有点凶，不过很好。”团子如是介绍着。 顾琰笑道：“你明儿当着你小姨说她凶试试。” 团子赶忙摇头，然后盯着承曦，“不许说出去。” 承曦乖乖点头，她都说不了这么多个字。 第二日，先进宫的是顾瑜。既然她是递牌子以外命妇的身份请求觐见，顾琰便也是中规中矩的召见她。这样也省得她絮叨。 果然顾瑜说起了顾珲的婚事。说起来顾珲也十五了，早就该定下了。可之前他只有个皇帝亲批永不录用的爹，娘又是个那么个名声。自己在太学读书也还没读出个名堂来。顾琰那儿呢，两虎相争还没有结论，有些人家便不想蹚浑水。如今好了，他成了太子的小舅子，日后的国舅爷。父母的影响便不那么重要了。这一个月太夫人便是让顾瑜在张罗这事儿，想在从前一个圈子的勋贵里给他寻个大家闺秀为妻。 这样的逆袭是老太太这几年一直梦寐以求的，当初被顾琰弄得靖西侯府的爵位削了，多少人对顾家落井下石啊。 顾琰笑道：“一切有祖母做主就好。本宫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顾珲送进太学，她就算是尽够姐姐的责任了。更多的，她不会管的。前程什么的他也靠自己挣就好。她可不会像顾瑜一样秉承太夫人的信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些日子，萧允还主动问起她顾府男丁的安置呢。四哥不用说，救驾之功，什么都是他应得的。顾琛和顾珲当时在京城也有出力，萧允给顾琛从五品提到了四品，在齐王世子手下做事。至于顾珲，太学出来会对他有所安排。但不会有再进一步了。顾琰从来就没打算让家风歪到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上去。便是她和团子需要掌权的外戚支持，有四哥也足够了。不会因此胡乱提拔顾家男丁，将来也不会大肆封赏。除了渣爹那个法定的承恩侯的爵位，其他都得靠顾家男丁自己挣。 顾瑜自然听出来这层意思了，而且顾琰话中也是敲打了她。她也是泼出去的水，是梁国公府的人。顾琰这是让她管好自家事就是了，顾家的事就不要总掺和在里头了。顾瑜自然不敢得罪她，如今全靠着顾琰做了太子妃她才有了掌控国公府的底气。 “太子妃说的是。臣妇前儿去看祖母，她十分的记挂太子妃。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顾琰知道这是太夫人要她对顾府表示一下看重，她做了太子妃一个多月，也就只去过武英伯府两次。对老宅是没怎么过问的。日子久了，自然惹人疑猜。如此一说，于情于理顾琰都该有所表示才是。 ... 正文 518 觐见 2 “是么？那本宫这就派太医去瞧瞧。祖母有了春秋的人了，其实真该歇歇了。把家里的事交给大伯母不就好了。”顾琰说道。有这么一个爱把控一切的婆婆和立不起来的夫婿，大伯母还真是不幸呢。幸亏三伯母不是长媳，分家分出去了。如今也做起了太夫人享儿媳的福。而四嫂也乐得她成天泡在贵女书院，她自己管家理事。两人又是亲姑侄好沟通，即便连生两女，也没什么婆媳矛盾。 顾瑜也是知道祖母和母亲这些年明里暗里较劲的，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是没个准信儿，祖母的心就一直悬着，悬着就什么都要管。”听到顾琰还在只肯派太医前去，不肯亲往她有些失望。想来上次祖母劝这位堂妹给太子纳宠，是得罪她了。 顾琰心道，老太太其实也非常人啊。别人养尊处优一辈子都不定能比她活得长呢。她临老了经历起落，居然都挺住了。如今还老当益壮，越活越精神了。 “大姐姐，一会儿琇琇要来，不如你也一起见见？” “好啊，太子妃，珲儿的媳妇儿定下来您真不打算到时候召见一下么？”顾瑜看顾琰态度和缓了不少，立即把此行的任务抛出来。 “定下来了，本宫就见见吧。”老太太是要把她的利用价值最大化啊。也罢，太冷淡也不好。经过上次，她应该不敢再想摆弄自己了。代沟那些，的确是没办法的事。她们永远没可能互相了解。她可没老太太那个耐心，用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把侍妾和庶子给收拾了。 顾琰对赵慧道：“你先退下吧。” “是。” 两姐妹一同往湖边走去，团子今天除了教承曦喊人，还要教她划船。他在元元那儿没有满足的教学欲望，终于在承曦这个乖妹妹这里实现了。 他今天就教了两个称呼：‘大姨’和‘小姨’，称得上是有的放矢。划船也教会了，只不过两人劲儿有限，船虽然操控的得法，却是半天才动那么一点点距离。被阿大阿二用小舟载着兜风的球球路过的时候就会嘲笑一声，然后和他们挥手做再见的手势。 团子弯腰掬水，作势要朝他们泼去，阿大阿二赶紧划着小舟要远离他。球球也拍打着圈椅抗议，看到顾琰走过来便抬手指着团子告状。 团子便笑着用水洗手，他本来也就是吓吓他们的。了不起弹点水珠到他们身上脸上，哪里敢用泼的。这两个家伙最会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他，泪眼婆娑的告状了。一个字都不用说，已经千言万语都在其中了。然后，只要在宫人处核实了罪行，他就会被娘扒裤子打小屁屁。前两下可疼可疼了。 “哥哥”承曦唤道。 “手累了是不是？” “嗯。” “那歇会儿。” 承曦隐隐记得父王说要带承治哥哥来看她的，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父王，带，哥哥……” 团子挠头，“你想说什么？”眼见顾琰走近，他挥挥手，“娘，”然后又朝顾瑜大声喊道：“大姨！妹妹，喊人啊。” 承曦便跟着唤道：“婶婶，大姨”。 顾琰笑着应了，阿允让团子教承曦喊人，还真是知人善任，任务也下达得轻重合适。只是喊人，还是不难教会的。毕竟承曦也蛮聪明的，人家老早就会喊‘父王’，‘母妃’了。 顾瑜道：“是听说太子妃将承曦接进宫来了。”她眼底的含义很深，顾琰懒得和她多说。就算看到他们一家子对承曦都很好，以顾瑜的性子也会觉得她是打算把承曦养得跟自己亲，好更深的呕晋王妃吧。其实顾琰也只打算不亏心就是，结果没想到团子这么欢迎承曦，立马变身好哥哥。 看阿大阿二划着船靠岸，团子朝水里的小太监示意，让他们把船推到岸边。他不喜有多余的人在船上，小太监无奈便只有下水跟在小船边，随时保护。 顾瑜道：“哎呀，一看到团子和两个球球，臣妇就开心得不行。”顿了一下又道：“承曦也好乖！这抱的是什么？” 承曦举起来给顾瑜看，是她从晋王府带来的娃娃，方姨娘做的。顾瑜她也是记得的，当下脸上堆满了笑。 顾琰道：“来来，都上岸来。等一下小姨也要来哦。还有另外两个李家的姐姐。团子还记不记得，贵女书院的？” 团子被抱上岸来，他歪头想了想，“哦，想念。” “没错，就是想想跟念念。团子记性不错哦！” 团子笑道：“她们逃课，给我吃糖。” 顾琰失笑，对顾瑜解释道：“那两个小丫头半道逃不喜欢的课，被团子撞见，用吃的封他的嘴。实在是失策，原本团子可能还记不住她们的，这样一来记得牢牢的。还跟我说她们给的糖果好吃。我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顾瑜皱眉，“你怎么不告诉团子，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啊？” “身边人检查试吃过才敢让他入口的，哪敢随便给他吃？” “还是得多小心才是。那两个丫头也是傻大胆，万一她们的糖被人换过了怎么办？或者要是原本就是居心叵测的怎么办？长安小的时候就差点吃了亲近下人给的东西……”梁国公府的万贯家财，以后绝大部分都是长安他爹的，然后是长安的，当然也是相当令人眼红。以顾瑜夫婿的身体，再生孩子的可能性不大。弄死了长安，二房、三房就有机会把孩子过继给世子。顾瑜这些年也是殚精竭虑才保住了独子的命。 顾琰想说萧允才二十五六，身体好得很。再怎么地别人也不会朝团子下手才是，得不偿失。而且她防得已经是紧的不行了。不过这么说实在有点刺激顾瑜，便没吭声。不管怎么说，顾瑜也是好意不是。 顾瑜醒悟自己方才有些太急切了，都像是在教训顾琰了，忙道：“太子妃，臣妇方才一时心急，有些逾矩了。” 顾琰笑笑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一边看着球球被抱上摇摇车，一边道：“你那几个兄弟、弟妹安分了？” “太子妃一成为太子妃，个个都安分了。如今都害怕我算旧账呢。” “这么多年，你也真的是辛苦了。”顾琰还真是有些佩服顾瑜的，就是靖西侯府还没被削爵，那也已经中落了。梁国公世子如果不是身体很破，是怎么都不可能在这种已经三等的世家挑儿媳妇的。那时候顾瑜等于是嫁过去冲喜的。没想到她真照顾得夫婿的身体稍微好了些，还生下了一儿一女。就是后来娘家被削爵，也没影响她的地位。虽然管家时处处受出身高门的几个妯娌掣肘，但是世子夫人的位置一直不曾动摇。顾瑜就是太夫人调教最成功的孙女儿了吧。 说话间，宫人已经在湖边树下空地上铺了地衣，摆放了众多的吃食，还打上了遮阳伞。大球小球把一颗大橙子当鞠球对踢，被乳母托着，乐呵呵的出脚。承曦一看到橙子就又想到了承治，便指着大橙子对顾琰道：“哥哥” 顾琰也想起晋王说过过两天就带承治进宫看承曦的话。就不知这个过两天是确数还是准数啊。她招来一旁侍立的雪梨，“去打听一下，晋王有没有带三公子进宫。” “是。” 正说着就见一个紫檀精舍的大太监抱着承治过来了，“太子妃，晋王进宫看望皇上，着奴才抱三公子过来东宫。” 团子招手，“橙子，快下来。” 承曦也抱着娃娃跑过去，“哥哥”。 顾瑜小声在顾琰耳边道：“该叫弟弟吧。” “没证据别乱说。”如今晋王妃都默认了，但是，没证据。季太医被保护起来了，不能动。晋王府里做这件事的人，肯定都是心腹中的心腹。一则人在晋王府不好动，二则怕是也难以突破，三则再追查就要同时得罪帝后了。而且此时东宫和晋王府有修好的势头，也不宜再做什么。晋王这会儿也不称病不出了，好歹进宫来探望皇帝了。他们夫妻也不好太过分的。 “那就这么算了？” 顾琰想了想，“你帮我留意着定远侯府吧。”晋王妃娘家的把柄不好找，但她舅家家风就要略松些。关键定远侯当初对他嫡长子明舍暗保，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做法实在有些膈应人。顾琰想到义学，就想到那件糟心事儿了。如果让那小子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关，实在有些打脸啊。她在东宫出入不方便，这件事不如就托给顾瑜了。梁国公府与定远侯府似乎有些不睦来着。 “好！”顾瑜满口答应。 顾琰对太监道：“辛苦你了。” “奴才可当不得太子妃这一声。那三公子送到，奴才就告退了，正当值呢。” 不用顾琰吩咐，齐娘子安排了人送这人出去。 承治也到了地衣上，这上头宽得很。他笑嘻嘻得对着顾琰抬起两只小手做了个揖。顾琰知道他喊不清楚婶婶，让他过去跟团子、承曦一块玩儿。又让人抓了他爱吃的糖果点心到他跟前。 顾瑜的目光落在承曦、承治脸上，“我还是认不出来，都太像晋王了。倒是老天爷都帮着。” “行了，这事儿不提了。” 顾瑜道：“咱们家的顾侧妃，如今日子不好过吧？” “不知道，不过我对她还蛮有信心的。对她来说，不死无大事。”顾琰不关心顾瑾如今的处境。林氏会不会因为她姓顾可劲儿折腾，晋王妃又会不会因为亲女儿被接走火上浇油她都不在意。不过，对顾瑾来说，这些她都能忍的。她从前就极为能忍。而且如今她有奔头，她有了记在晋王妃名下的承治啊。而且还不少人都知道了。晋王妃也得投鼠忌器，免得将来被承治知道她弄死了他的亲娘。所以，她不能轻易下毒手。只要不死，顾瑾就能挣扎着活下来。没准到最后林氏还会被她感化呢。毕竟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中，还曾经出手加害，和自己不算是一拨的。 顾瑜想了想，“那倒是，瑾丫头也是蛮有韧性的。说起来咱们顾家的女孩儿还真是挺厉害的。倒是比顾家的男儿出挑多了。家里也就一个四弟好些，琛儿也是从小被我娘惯坏了。如今稍微像样些，却是耽误了不少时候。听说，齐王和楚王要去战场了是不是？” 顾琰挑眉，“你不会想让大哥去吧？” “四弟是武英伯，但顾家最好还是能将祖上的爵位再挣回来。臣妇想劝母亲，不要拦阻琛儿去镇西军。有太子妃的关系在，只要他立下军功，肯定不会被埋没。二位王爷都去得，他有什么去不得的？”顾瑜心头暗暗可惜，顾珉其实也是她亲弟，如今很是成器。可惜被过继出去了，而且视父亲如仇人。 其实祖母一直很恼四弟，因为是他将颜氏的事告诉琰儿的。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但是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子起来了，所以什么事儿都是让顾家人全都去帮着支应场面以显示一家和睦。她老人家最希望的，还是琛儿能够将门庭支撑起来。 顾琰不置可否，既不赞成也不拦阻。如果顾琛真的靠自己能把靖西侯的爵位挣回去，她绝不会从中作梗就是了。估计真这样，太夫人就能含笑九泉了。 “琇琇她们怎么还没来？雪梨，你派人去宫门处问问。”顾琰吩咐过对顾瑜道：“齐王和楚王的确都要去。齐王是万般努力争取到的机会，楚王是因为之前在洛阳处事不力受到的惩罚。听说是化名前去，就从校尉开始打拼。过两日就要出发了。”萧允算是网开一面了，没让他们跟他一样从小兵做起。不过也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太小，而这两人一个已经三十有五，一个也将近而立。他们手下自然也带了不少保护的人一起编入行伍。 顾瑜愕然：“匿名从校尉做起？” “是啊，不然以他们的身份去，那主帅就不好指挥了。” 顾瑜便又多了一个劝动母亲的理由，顾琛如今的职级前去，也是校尉一级了。顾琰看她执意要过问娘家的事儿也是醉了。也不想想在顾家不是每个人都跟太夫人一样，最重视的始终是富贵名利。首先大伯母就是希望一家子平平安安在一处就好的。还有顾琛的媳妇儿，她希望已经在京城做到四品武官的夫婿再上战场拿命搏前程么？就算顾琰不主动提携，但旁人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啊。不过，顾琰也不打算再劝了。说到底，一切还是得看顾琛自己的决定。 正说着顾琇一行人也到了，不但李想李念跟她一块儿来了，就连顾珏都来了。几人依礼给顾琰、团子行礼。 顾珏那日跟着顾琰去爬山以后，爱上了这项活动。她也不再闭门不出了，三两天就要寻了地方远足、爬山。她如今有银子有空闲，这么活动了一段时日，今天看起来气色倒是红润得紧。 团子几个这会儿在地衣上吃吃喝喝的，正玩儿得高兴呢。球球也很喜欢这样的集体活动，乖乖的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排排坐吃果果。看到顾琇几人到了，团子又领着承曦叫人，挥着小胖手道：“十四姨，小姨，想念、想念” 顾琰笑道：“是想想跟念念，不是想念、想念。” 承曦今儿没学十四姨，而且她念不了三个字，最后对顾珏简化称呼‘姨’，然后是小姨，想念两个字对她也有些困难，便对着李想李念笑了笑。承治便也跟着团子学，只是他更加的口齿不清。大球小球也跟着凑热闹，但除了喷出不少口水，也就挥手这个动作最到位了。 顾珏和顾琇是长辈，还算受得起这番招呼。李想李念就有点诚惶诚恐了。 顾琰道：“你们姐俩头一回来东宫，也别拘束。就当还是在晋王府就是了。团子对你们俩印象可深了。他们几个小的正学喊人呢，就是拿你们的名字念着玩儿。都坐吧，要是嫌地衣不好坐，那边有锦墩，还有靠背小椅子。” 她这么一说，李想李念才放松下来。想到团子那次把她们卖得彻彻底底的，害她们抄了一整本厚厚的书，她们也是印象深刻啊。 顾珏和顾琇挨着两个姐姐坐下。顾瑜的观念受老太太影响很深，她也觉得顾珏和离影响了顾家女孩儿在外的名声。但顾琰如今看重这个妹子，她也就把这一丝不满隐藏了起来，和顾珏说起了顾珲的婚事。 顾珏是当初跟着孙茯苓离开顾家了的，而且她又和离了。所以她在这事儿上也没什么发言权。她之前甚至不知道太夫人在给顾珲挑人。如果今天不来，搞不好都定下了她才知道。闻言便有些不高兴，要是顾琰管这件事她也就不说什么了，那是五房的长姐。但顾瑜，怎么都是隔了房的。而且这就是太夫人的翻版，一切都已家族利益为重。顾珲本人的意愿根本不会被重视。可是她瞅了瞅顾琰，发现她好像不打算揽这事儿。而她自己，如今也根本没有一个圈子可以帮着挑选。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8930719--> ... 正文 519 惹怒 顾珏坐在那儿生闷气，可是顾瑜根本不在乎她气不气的。方才也不过是知会她一声而已。顾琇不想卷进这样的事儿里，这事儿她这个没出阁的小妹妹更是没有发言权。她和李想李念蹲到那边陪几个小孩儿玩耍去了。 大球小球也还记得小姨，一起张开小手讨抱。顾琇坐过去一边搂一个，“来，亲亲小姨。” 俩小子立即凑过去，亲热的用口水给她涂脸。看得顾瑜一阵的羡慕。 团子朝李想和李念招手，“想想、念念，过来玩！这是承治，这是承曦。来，跟我念，想想——” “想——”承曦学舌道。 “羊——”这是承治。 团子道：“你不行啊，承治。以后每天进宫来吧，哥哥教你。” 顾琰心道：这好为人师的劲儿随了谁啊？肯定随他爹了。 团子他爹这会儿挺高兴的，听闻晋王带着小儿子进宫探望老头子，他对耿编修和颜悦色的道：“你的主意，果然有点用处。”三哥也不称病不出王府了，而且一出来就是来探望老头子，这是好现象。至少不是那副心头有怨气，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了。 “微臣不敢居功，都是殿下操作得当。” “不用谦虚，如果朝中都是你和宁编修这样懂得为孤分忧的臣子，孤就省心了。”这两个人可以适当的提拔一下了。得提醒琰儿一声给团子另找一个先生讲故事了。 萧允这儿正高兴呢，紫檀精舍来人说皇帝被晋王气着了，让他赶紧过去。 萧允眉目一凛，合着老三今儿进来是气老头子的？他立即几大步出去，跳上车撵就往紫檀精舍赶。屋里的耿编修一惊，颇有些担心受池鱼之殃。不过，紫檀精舍的事儿是没法子打听的，他也不敢打听，只有退出去，焦急的等着。 车刚停稳，萧允便跳了下去，看到晋王站在门外面有急色，便上前不客气地问道：“你怎么气老头子啦？” 晋王道：“回太子的话，臣只是说想像大哥、七弟一样也匿名去战场。或者，就让臣直接顶了七弟的位置也行。” “老头子现在怎么样？” “国师在里头，应该没什么事儿。还有力气抓东西把臣砸出来呢。” 听晋王这么说，萧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忍不住问道：“你上战场去做什么啊？” “太子问得真稀奇，上战场除了打仗还能做什么啊？”晋王没好气道。 萧允稀罕的看他一眼，怎么感觉现在像是反过来了？这一幕好眼熟。哦，对了，当年他闹着要去战场，也是把老头子气得够呛，然后派人去把晋王找回来说和。如今他跟晋王的角色换了一下。不过，真难得看到三哥这副样子啊。 老头子估计今天也挺高兴的，三哥主动进宫来了。结果是来请求要上战场的，怕是认为他还是在赌气，这才呕到了。 “走，进去看看。”萧允推着晋王进去。以前被老头子砸出来的都是他啊，他可不会像三哥这样乖乖站那儿挨砸。反正老头子的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晋王怕是生平头一次挨砸，所以这会儿心头的气格外不顺。这才失礼的顶了自己一句。他怎么觉得这情形挺可乐的啊。 “爹，您没事儿吧？”萧允心头高兴，脱口就喊了出来。 皇帝已经平静下来了，明晖看他们进来便走了过来，“殿下，王爷，皇上年纪不轻了，你们要不想背上恶名，就凡事多顺着些。” 萧允推推晋王的肩膀，“听到没？” 晋王今天是气真的不顺，于是又答了一句，“合着殿下那会儿是赶上了好时候？” 皇帝正由刘方伺候着皱眉喝汤药，听两个儿子在这边嘀嘀咕咕的便看了过来，看萧允的手搭在晋王的胳膊上，看着还挺亲近心头便松了一松。他也是因为晋王从来做事都是十分的熨帖帝心，才会觉得他是故意来呕自己的。 之前东线、西线一起开战，萧允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做得有声有色，调配得当，而且军中尤其四镇将军都很支持，中下层军官因为他掌权时一些政策的倾斜也支持，而下层士兵因为看到阵亡、伤腿的同袍及家属陆续落实了安排，拿到了抚恤银子也是乐意秦王上位。可以说是上下齐心。所以皇帝在祭告天地的时候让翰林院大学士拎出来大书特书的就是秦王善战。如今晋王跑来请战，他立马就觉得是在赌气。 如今看来，这种心思怕多少是有些。但自己方才拿东西砸他也是有些过了。于是皇帝清了清嗓子道：“方才没砸着你吧？” 晋王本来想说没事，想了下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可惜这个道理自己明白得有些晚。这么想着手便抚到了方才被砸到得肩头。 萧允道：“三哥，你干嘛站那儿当靶子啊？下次你就躲呗。” 晋王道：“殿下说笑了，臣岂敢再气着父皇？” 皇帝也道：“说得朕好像动不动就要砸人似的。老三要不要悬太医看看？” 晋王摇头，“不用，没事儿。” “你说说你，好好儿的闹着要去战场做什么？刀剑无眼的，你最擅长的又不是那些。既然身体没事儿了，不如就出来做事吧。也算是教一教老九，替父皇分忧。” 晋王一撩衣襟跪下，“父皇，儿臣真的很想去。”又看向太子，“殿下，当年臣帮您说动了父皇。您就当还臣一次。您当年去不是为了掌军权，臣如今也不是。一切都在您的执掌中，成也跟大哥七弟一样，从校尉做起就好。”心头不期然想起当年萧允在这紫檀精舍闹腾的时候，他正陪着晋王妃在街上逛元夜花灯，还撞上了顾琰和顾瑾同游。 萧允摸摸鼻子，“一下子送三个皇子上战场，这是在戳父皇的心啊。三哥不是方才才说了以后不敢再气父皇了么？言犹在耳啊。再说了，林……老夫人不是还在府里么，你非得要请战也不怕她担惊受怕？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皇帝也道：“罢了罢了，朕还当你今儿进宫是想通了呢。既如此，你还是回你的王府呆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露面吧。”这从来不曾任性过的儿子这回是执拗上了。也罢，他肯把一些不满发泄出来也是好的。看他们两兄弟的情形，轻易不会打死打生。这就够了！ 萧允道：“三哥，孤的意思大哥和七弟就要远行，不如在宫中办个家宴给他们践行。对外就另找由头，三哥帮孤想一个？”齐王和楚王这次就化名萧齐、萧楚奔赴战场，对外是保密的。 晋王道：“殿下做主就是。至于由头，这不马上就是重阳节了么，到时候就说战事吃紧，宫宴就免了，办个家宴就是。” “好！” 看他们能有商有量的，哪怕只是在自己这个老子跟前做出来的样子，皇帝也觉得欣慰。他想起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瘦弱的孙子便问道：“你把承治送到东宫去了？走，我们去东宫看看。”今天团子哥三还有承曦也是来了紫檀精舍的。不过皇帝想想那边这会儿肯定热闹得紧，他便想去凑凑热闹了。 晋王是因为要避嫌所以才直接打发人把人送去东宫，实则他也想见见承曦。平日在家不觉得，也是几日几日都不见的。但如今知道了她其实是嫡女，但一直是被当成庶女待的，便有了些心疼。这两天倒是格外的惦记。 到了东宫门口，皇帝还是让人通报了一声。听说太子妃的姐妹在，还有礼部尚书的两个女儿也在，他便也没有往后院去。只让把几个孙儿和孙女带到前院来。 团子是老大，他领着头就去了。顾琰已经收到消息，于是告诉他，“皇爷爷刚一会儿生气了，你乖一点啊。”承治跟承曦在皇帝跟前都是老实头，球球只能本色发挥。也就只能嘱咐团子了。 团子点头，“嗯。” 进来之后，团子便带着弟弟妹妹们一一请安。晋王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皇帝说道：“嗯，承曦口齿清楚多了，听说是团子教的。你三伯就在这儿，跟他讨赏去。” 团子道：“皇爷爷，都是孙儿，应该做的。”不过眼睛却是笑眯眯把晋王看着了。晋王也知道团子这几日相当的照顾承曦，于是蹲下来招手道：“团子不用跟三伯客气，想要什么说说看，三伯看能不能帮你弄来。” 团子挠挠头，“想不出来。” “那就记在那里，什么时候有想要的了，又不好跟你爹娘开口，就同三伯说。” “好！” 承曦走过来，仰头软软唤道：“父王！”眼底满是茹慕。 萧允羡慕的看着，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个乖女儿。他打小就喜欢小萌妹啊！从汪翎羽到十七公主到承悦…… 物以稀为贵，何况人呢。皇帝瞅着四个孙子，也稀罕起孙女来了。看晋王抱着承曦，想着他们父女也难得一见，便问萧允，“你的侄女里头还有这么大点又这么乖的没有？” 萧允道：“父皇，你还想弄一两个进来不成？孙女儿呢是没有，不过您有一个这么大的曾孙女，老大家的。就不知道乖不乖了，回头重阳的时候您让哥哥姐姐们把家里小姑娘都带来瞅瞅呗。”他觉得怕是不容易找到承曦这么乖的了。承曦乖，是因为她一直很受忽视。其他的，哪个不是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 晋王和承曦亲昵了一阵就带着承治告辞了。临了对萧允道：“还请殿下转达臣对太子妃照顾承曦的感激之情。” “三哥见外了。”眼见承曦迈着小碎步送到门口，晋王的身影已经不见还扶着门框望着。萧允叹口气，看看自己那三个虎头虎脑也有点没心没肺的儿子。按说，晋王用在承曦身上的心思，怕是不及他用在每个儿子身上的一半呢。果然女儿才是最可人疼的。 皇帝道：“怎么，眼馋了？你媳妇儿不想这么早生，不如找旁人生一个？” 萧允道：“那生出来不跟残次品一样啊！”他想要的也是想要琰儿生的。 “以后这话别在人前说。让你三哥他们听了心头该怎么想？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皇帝斥道。皇帝心头叹气，这个小儿子对情爱的观念都是那个时候受了纵情悲伤的他影响。要不然，他对顾氏也不至于就这么情根深种了。他就是觉得，两个人就该是这样的。日子久了，习惯了。偏偏给他做这个坏榜样的人是自己。要把他的挂念扭转过来可不容易。 萧允楞了一下，“知道了。”一边看一眼团子，这话你可以学舌给你娘听的。可别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偏学。 团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走过去拉了承曦过来吃点心，“妹妹，等十三姨好了，三伯就来接你的。” “娘，呜呜——”承曦抹着眼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十三姨的病要过人，你回去了也看不到的。” 正抢果果的大球小球纳闷的看过来，不知道姐姐怎么突然就哭起来。 一开始皇帝和萧允都觉得团子很有哥哥的样儿，可看承曦老是哭就有点烦了。这孩子怎么跟水做的一样？ 萧允便让人把承曦给顾琰抱回去了。 团子问皇帝，“皇爷爷，您高兴点儿么？” 皇帝想了想就明白了，他这是想去后头了，但是又有些担心自己。怕是来的时候他娘给他说了自己在紫檀精舍发火的事儿。倒不是她故意打听，自己要来东宫，刘方故意告诉她一声，让她教团子来哄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要是没有呢？” 团子毫不犹豫的道：“那团子就陪着皇爷爷。” “后头全是女人，你就在这儿吧。承曦不会没有人哄的。”方才看着蛮乖一个小姑娘，哭起来没完没了就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了。看来重阳家宴的时候真的可以好好看看。 “哦，好的。”团子便过去挨皇帝坐着，球球看到了也闹着要过去。他们看上皇帝身上的九龙佩了。可惜只有一块，给谁都不好。回头大球小球非得为此打起来不可。就是给了团子，他们也不干的。皇帝便取下来放进了袖袋，让人另拿了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给他们。想了想又让取了一块送到后头给承曦。 团子谢过之后便自己挂在了腰间，又帮两个弟弟挂上。 “皇爷爷，我们三兄弟，已经有，一样一样的了。是乐乐的娘给的。” 皇帝道：“对啊，好久没见那小子了。重阳的时候记得让你大姐带来。” 萧允应了一声，“乐乐已经开蒙在读书了，所以很少进宫来玩了。” 团子道：“团子也在读书。” 萧允道：“你很喜欢宁先生？” 团子用力点头，“嗯。” 皇帝又逗了三个孙子一阵，心头畅快多了，便让人把他们也给顾琰送回去。他问萧允：“你三哥这是犯什么轴啊？”从来不轴的人一旦轴上，那感觉不是一般的怪啊。 “他可能是真的想去。我估着这些年三哥其实一直都想去战场证明一下自己的。”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这便是如今的时势需要的君王。晋王一直都没有机会证明这后一条，心头有些不甘也难免。不过他这么表现出来的用意，倒是有些值得商榷。皇帝无疑是希望他能尽快想通，然后出来帮衬萧允。就算不能像从前那样尽心尽力，但至少是个助力。如果他自己都服膺了，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自然也就会跟着消停了。 晋王怕是并不乐意用自己的影响力来替萧允铺平道路，锦上添花。所以皇帝让他心气儿没顺，就还在府里呆着吧。 顾琰在后头和姐妹、李想、李念闲聊，别提多惬意了。大树下凉风阵阵，倚在椅背上不要太舒服。结果就听到一阵哭声，宫人把哭着的承曦抱来了。 其实这两天承曦也不是没哭过，她想起顾瑾就会哭。全靠顾琰把她哄好的。无外是你这样哭，你娘病中都会担心的。姨母看了也心疼得紧这类的。承曦并不是听不进人劝，也不是一味的爱哭，她陡然换了环境自然是不安的。今天看到晋王走了，哭一哭也是难免的。只是前头那两个老少爷们怕是不会有耐心哄她。 顾琰便抱她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哄着。小姑娘靠着她睡着了，她还拿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吩咐人好生抱进去。 顾瑜道：“你对她还真是挺上心的。” “想一想比我刚上京的时候还小两岁呢。” 顾珏直接问道：“她到底是……” “晋王的。”顾琰道。晋王妃和顾瑾她都不待见，但承曦怎么都是晋王的闺女，而且对她完全无害。她自然会尽力对她好的。 顾珏想了想，也想到她和承曦的一个共同点：都是从嫡女变成了庶女。唉，这小丫头不管是谁生的，都有些可怜。她没有孩子，这会儿对承曦便也生出了怜惜之意。想着自己要不去育婴堂抱一儿一女来养在身边好了。 ... 正文 520 觐见 3 顾珏把她的意思一说，顾琰道：“你要不是真心想养孩子，就趁早拉倒。养孩子可不是给他吃饱穿暖偶尔逗逗就行了。真要有心做善事，你可以往育婴堂送些银子，然后让人监管银子的使用。我记得你还蛮富裕的。” 顾瑜道：“就是。”多积点阴德，说不定就时来运转，将来可以自己怀上。 顾琇伸手给大球擦口水，然后给换了个口水兜兜。要真说带孩子，她比顾珏还有经验呢。 顾瑜见小球也在流口水，便道：“这是在长牙吧，长牙的时候就是口水特别多。”说着她想弯腰给小球擦去。结果小家伙跟她不熟，不肯让她擦，就要等着顾琇。 顾瑜笑着松开手，“哟，还挑人呢。” 顾珏对顾瑜一肚子的意见，见状道：“这俩孩子当初都是琇琇带着回京城的，就是跟她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顾瑜心道：又不是跟你亲！嘚瑟什么？ 团子很快回来了，掏了他的画册出来拉着李想李念给他讲故事，指定要听‘亡羊补牢’。他仰枕在李想的腿上翘着二郎腿听着，李念在旁边帮他打扇，别提多滋润了。以前他就常去书院找这姐俩玩儿，她们也不像小姨要训他。 “念念，我要吃果子。”团子道。 李念赶紧用空着的手拿起一旁用银签叉着果子喂到他嘴边，另一手依然打扇不停。团子被两姐妹这么伺候着，自然是一脸的惬意。 顾琇笑道：“团子，你小子这么小就懂得要卧美人膝了，真会享受！” 团子道：“跟爹学的。” 众人闻言都忍笑看向顾琰，后者暗骂口无遮拦的臭小子。萧允的确是有时候累了，把没批完的不是太紧急重要的奏折搬回东宫。然后就枕在顾琰腿上让她念来着，然后还要她各种投喂。 顾瑜忍不住道：“还是十二妹福气最好啊！” 顾珏又道：“不知道多少人艳羡大姐姐的万贯家财呢。”她今天就是跟顾瑜过不去了。顾瑜不把她当回事，她也没把她这个梁国公世子夫人当回事。 “十四妹那日不也搬回了十里红妆么，可惜没人艳羡。”顾瑜微笑着道。 顾琰揉揉额角，看李想李念充耳不闻，专心把团子当小祖宗一样伺候的样子道：“当着几个孩子，你俩干嘛啊？” 顾琇道：“团子，你别躺着吃东西了。来，我们去湖边走走。小姨跟想想、念念对东宫都不熟，你领我们四处逛逛吧。” 团子纯是想模仿一下他爹，这会儿听说她们都不熟，便手一撑坐起来道：“好！”乐颠颠的就去尽地主之谊了。两个姨母的机锋，他肯定是没听懂的。只看得到她们都笑眯眯的摇着宫扇在讲话。 大大小小的孩子一离开，湖边除了宫人就只剩下顾家三姐妹了。 顾琰这才道：“珏儿，你怎么跟大姐姐说话呢？”她也不认同顾瑜的很多看法、做法。但顾珏确实没有立场讥讽顾瑜这个长姐，而且还是往人家最痛的地方踩。 有万贯家财又如何，世人谁不知顾瑜是被十万两银子变相买去冲喜的。而且夫婿身体不好，在闺房之乐上肯定是有所欠缺的。顾瑜是管得挺宽，顾琰也不太喜欢她凡事都爱指手画脚，而且不认同她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在这个前提下所有人都可以被牺牲的愚孝理念。但不能否认，顾瑜并不是一味要求别人，她要求的她自己都是做到了的。这样的人，你可以不认同她，但是不能轻视她。 就顾珏方才的挑衅，如果不是在自己跟前，就她那点道行，分分钟就被顾瑜收拾了。就是在自己面前，顾瑜的驳斥也是来得又准又狠，同样是直指顾珏的痛处。人家顾瑜再是冲喜又如何，人家赢得了公婆的喜爱，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将来的国公夫人。人家有儿有女，而且儿女都很争气、听话。 你顾珏就是有不满，也不该冲人家撒。你们母女自己逃离了顾家，对顾珲的婚事的确就是放弃了发言权。既然舍不得五房的产业留下了顾珲，那如今这样的事就怨不得别人。 顾瑜摇着宫扇道：“十二妹，臣妇是不会同她多计较的。”有那么一个娘，教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样的？倒是十二妹，虽然跟祖母有这样那样的分歧，但毕竟是祖母一手调教出来而且青出于蓝的。各方面的确是担当得起未来国母的重担。 顾珏被顾琰一斥，立即便道歉了，“大姐姐，珏儿过分了，请你原谅！” 顾瑜道：“对自家人怎样，咱们最多说几句。你要是这么对外人，那就没这么好收拾了。唉，罢了，要是你能这么对外人，倒是该为你庆幸了。” 顾珏的脸又是一白，这是讽刺她之前被萧家母子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呢。可是那是婆母、是夫主，有孝道、夫道压着。她不是忍无可忍，也不至于敢走上和离的路。她这反抗了，祖母和这位大姐姐不也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么。 顾琰再次确认，顾珏的情商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低。如果让顾瑜和顾珏易地而处，顾珏绝无法在梁国公府走出顾瑜今天的顺境来。而让顾瑜去一等将军府，她一定能想法子把萧戎拢在手里。哪怕真的不育，也不会把自己搞得像顾珏这么狼狈。 顾瑜下巴朝已经走远的顾琇微挑，“这个小丫头倒是挺不错的。”聪明不外露，要是再小一些，其实还可以好好培养的。虽然比不上十二妹，但是比其它顾家女孩儿聪明多了。可惜，已经十一岁了。 顾琰道：“珲儿备受重视，又是五房的嫡长子，祖母不会委屈他。所以他的事本宫可以不插手。可是琇琇的终身大事，得由本宫做主。” “好了，祖母也知道你疼她，不会胡乱把她许人家的。”可惜五叔被姓钱的女人私下灌了药，而且还是十二妹默许的。不然，他不用做别的，就只生孩子。五房就会有很多长相出挑的弟弟、妹妹可以用以联姻了。而且从如今的几个来看，除了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珏儿，另外几个的心计城府可都是顾家平均水平以上的。那样也算五叔为家族做了特殊贡献了。 想到这里，顾瑜失笑。十二妹就是不想有那么多弟妹，才会默许钱氏的做法的。有十二妹一个，五叔的贡献已经是够够的了。典型的歹竹出好笋啊！ 顾珏原本是最近生活状态好了，听说顾琇要进宫来，于是跟着她一道来了。她上次被顾琰骂了废材，这次本来是想来让顾琰看看她最近过得挺好。结果一下子得知一母同胞的弟弟要定亲了，然后她完全没有话语权，还是今天才被顺便告知。搞不好今后还不能参加亲弟弟婚宴的筹备，甚至不能在婚宴上露面。所以一下子就有些偏激了。这会儿被收拾了一顿，顿觉留下来和顾瑜大眼瞪小眼没意思，便起身道：“姐姐，大姐姐，容小妹去一旁反省一二。”她也是一时不忿，忘了顾瑜依然还是梁国公府世子夫人，而她自己却不是地位相当的一等将军夫人了。 顾琰道：“你去追上琇琇她们，好好在东宫逛逛吧。本宫和大姐姐说说话。” “是。”顾珏福身离开，去追团子导游带领的东宫游览团去了。顾琰看着前方边走边伸小胖手指点着介绍东宫的团子，真心觉得只要再发给他一个小旗子他就活脱脱的东宫半日游的带团导游了。 顾瑜道：“太子妃，臣妇知道有些话你不想听。但臣妇还是想多嘴说一句。” 顾琰道：“我知道大姐姐想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要守住太子很艰难。但是如果连这都放弃了，那也就不是我自己了。我之所以愿意进宫，就是因为他许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说起来，她对这一点能有所信心，还真是得感谢老爷子。是他在年幼的阿允心头烙印下了那么深的重情、专情、长情的痕迹。阿允的感情观就是在看着他为爱、为早逝的爱人痴狂中奠定下来的。所以如今他怎么都没办法自打嘴巴。 顾瑜道：“我不想乌鸦嘴的，但是女人总有容颜不再的那一天。甚至在宫中很多人根本没有来得及老去就已经失宠了。那之后，你想过团子怎么办么？”既然顾琰不再摆太子妃的谱，自称从‘本宫’变成了‘我’，而且身遭的人也都被屏退了，顾瑜便也没再一口一个‘臣妇’。 顾琰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在老爷子手里活出来。他也担心萧允总有一天会守不住，然后自己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如今连明晖都要暂时离开，她顿时觉得少了一个依靠。所以这会儿其实也很有倾诉的*。和年幼的顾琇以及低情商的顾珏都没法儿说，这会儿单独和顾瑜一起她便也不想一直憋着了。 “真要有那么一天，大姐姐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顾瑜打量了顾琰一番，确认她是真的在跟自己讨教才开口道：“我从来没有过过你如今这样的日子。我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所以我也就只当成一笔交易来做，我要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十二妹你这么聪明的人，到时候只要能放下执念，自然不过得差了。”顾瑜压根就没觉得萧允能一直守得住。就连她夫婿身体那样，身边还一两个美貌的丫鬟呢。但顾琰如今明显很执拗，所以她也只打算说到这里。 顾琰听了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嘛，老爷子是怎么想到她到时候会想方设法抢班夺权的？ 顾瑜没有久留，梁国公府还有一堆的事儿呢。她告退的时候，顾琰亲自送她到二门。这是相当高的礼遇了。 顾瑜道：“太子妃留步！”顿了一下又道：“做太子妃的姐妹，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是说顾珏，也是说她自己。 “或许吧。” 明晖九月初五就离开了，临行将小棋儿和小臻宁一起送回家去。团子和承曦都好生不舍，他们最近都在一处玩儿。看几个小孩儿在围着小臻宁的摇摇车说话，明晖对顾琰道：“你跟我进来！” “哦。” “我年后才回来。”进到内室明晖道。 “我知道啊。”顾琰顿了一下又道：“这几个月不至于出什么变故吧？” 明晖摇头，“除非天灾*。” 顾琰放下心来，只要老爷子不是突然要大行，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琰儿，你真的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这才是明晖把她叫进来要说的话。 顾琰挠头，“我也想过的。可是如今他刚接手军政，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倾力相帮。前线还那么吃紧。我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太急，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说吧。夫妻才是要携手一世的人。我觉得你好像很少把太子当做夫主、当做依靠的样子。”明晖满是疑惑的道。 顾琰也不知该怎么去解释。她刚认得萧允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三岁被惯坏了很臭屁的漂亮少年。而她已经是心态二十出头的人了。所以当年她心动的对象只可能是晋王，而不可能是他。相当于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在看着萧允成长。在某些方面来说，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去依靠他。潜意识总觉得他承担不起那么多。 即便是成亲后，一路从夺嫡走到如今。她心底也是觉得如果不是老爷子偏爱，其实晋王不会输。这些事她以前没有细想过，但一直都存在，只是此刻被明晖点穿而已。 “师傅，我好好想想。” “嗯。”明晖想了想笑道：“等我回来的时候，球球应该都能走会说了。小孩子总是嗖地一下就长大了。” 顾琰道：“那是男人的看法，让你真的从早到晚带孩子，还是熊孩子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嗯，等你回来，元元就快三周岁了。可以开始学武了。”小丫头最近都在武英伯府陪母亲和妹妹，很少进宫来。承曦倒是渐渐适应了东宫的日子，也没再想起母亲就哭，提起的时候都少了。 “好了，我明儿直接从家里走。很多年没有试过再单独出行了。”明晖的表情略有些兴奋。 顾琰道：“你住驿站吧，这样有什么消息也好传递。” 明晖撇嘴，“我才不呢。住驿站回头知道我是国师，不知道多少麻烦事儿。真要需要传递消息，我就往武英伯府寄信好了。民间也有专门送信的机构，也就是多花点银子。急件我就找当地的道观。好了，你回去吧，听说这次重阳家宴都是你张罗呢。” 何皇后如今放手让顾琰张罗的事儿越来越多。便是武英伯府那样简单的人家管理中馈都是一堆麻烦事儿，更不要说皇宫了。不过，顾琰管事儿有天然的优势。萧允如今是天朝实际的掌权人，她这个太子妃自然说话就有分量。帝后在这事儿上也不会给她设置任何的障碍。因此虽然繁琐些，但是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轨。 顾琰出去带上团子和承曦往东宫走。 路上关天河过来凉轿旁禀告：“太子妃，接替宁先生的人属下物色了一批。就是不知道小世子能不能满意了。”一开始找宁编修挺好找的。耐心够，学识好，他就随手点了。如今宁编修以此为平台外加一封驳倒百官的万言奏折入了太子殿下的眼，更上一层楼了。想来给小世子讲故事的人可就多了。可偏偏小世子就是中意宁先生，回头肯定不会合作的。往自己这里走关系送礼的人真的不少，关天河有点为难。 团子听到‘宁先生’的字眼转过头来，“做什么？” 关天河忙看眼顾琰，后者摸摸团子的头，“团子希望宁先生好么？” 团子点头，他对自己认定的人还是很好的。 “宁先生就要走上实现抱负的路了，咱们应该为他高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三年一次科考，三百人入选。这个数目比起书生的总体数量自然是很少。但逐年累积，数量也是惊人，很多人就此埋没啊。所以宁编修为了争取一个出头的机会，才不惜与半朝人为敌，支持太子不选妃不纳美。 “然后呢？” “然后，就会有另外的人来给团子讲故事了。” “不要，就要宁先生。”团子气鼓鼓地道。 “可是，你不是希望宁先生好么？” “怎么不好了？” “如果团子不闹腾，让宁先生顺利的换个位置，他会很感激你的。你看有很多人想来做你的先生，咱们来海选啊。一个一个的看过，让他们都来讲故事的团子听。最后你自己来定要留下哪一个好不好。到时候咱们做两个牌子，如果团子满意就举绿色的，不满意就举红色的好不好？” 团子被海选这事儿转移了视线，想了会儿道‘好’。他来决定呢。 承曦道：“婶婶，我也，要听。” “好，让团子哥哥带上你一起听。团子你高兴的话，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上也可以的。元元、乐乐、小师叔、聂湛……还有你想叫的人都叫来，陪你一起挑。” ... 正文 521 重阳 顾琰把让团子自己在毛遂自荐的众人里挑选讲故事的先生的事儿同帝后、萧允都说了。这些人也都是翰林院里的，多是正在抄抄写写的文抄公们。换言之就是在坐冷板凳的。他们见宁编修因此入了太子的眼，也将此视为一个改变命运的终南捷径。 而团子，在被顾琰劝了半天他这是在为宁先生好之后，注意力终于转向闻所未闻的海选中来了。他乐颠颠的点着陪他一起挑选先生的人。 帝后看团子这么兴致勃勃的，都不想泼他冷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做太子世子的先生，哪怕只是未开蒙前讲故事的先生，将来说不得也能混到个帝师的名分呢，也不算是辱没他们。御史也不至于叨叨说皇家轻慢读书人。 顾琰早就放出话去了，宁先生是在教团子一些基本的做人的道理。可不是给小儿讲故事这么简单。而且一众太子傅对团子的有礼、懂事都是交口称赞的。三岁不到的小孩儿，能这样自然是有人教得好。除了太子妃，这功劳他们认为宁先生也有一份。对东宫如此大张旗鼓的给太子世子选开蒙前的先生，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还觉得是对此的重视。还有些老先生推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也是想为他们找一个前途。 萧允摸摸团子的头，“儿子，到时候好好儿挑啊！挑个你看着顺眼的，合意的。” 团子点头，“哦。”他就比着宁先生的样子挑呗。他看宁先生就很顺眼，很合意。 顾琰失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教他挑什么呢。” 萧允想了下一怕大腿道：“也可以啊！再过十二三年，到时候让那些姑娘上来唱歌跳舞弹琴吟诗，表演各种才艺，团子坐那儿举牌。” 顾琰心道，这还真成娱乐节目的海选了。 “是你自己想这么玩儿吧？没问题，回头臣妾给太子殿下你安排一场就是了。不过这事儿说起来是臣妾分内的事儿啊，还要劳动太子亲自挑选，是臣妾失职了。”顾琰福身做了个请罪的姿态。 萧允忙摆手道：“说团子挑先生呢，扯到哪去了？是吧，团子？”唉，他怎么没有自己选先生的福气啊。太子傅全是那些老得脸上满是褶子，又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老是把他当小儿教训的老冬烘。要是让他自己挑，他一个都不会挑他们。 团子点点头，“嗯。” 九月初九重阳日午后，一众皇子、公主带着家属进宫参加家宴。宴会的地点在万岁山旁。下午自然是登高活动，宴会在晚上。 顾琰将顾玺与元元、小棋儿也接来了。他们都是团子亲点的陪审团成员。海选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二，就直接留在宫中参与。还有承曦、承治也榜上有名。当然，更少了乐乐和聂湛……聂湛是事后被加进去的，团子还记着聂湛他爹跟顾琰过不去的事儿呢。是顾琰做了工作，说聂湛回去劝了他爹，他爹后来没有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团子这才点头把他加上了。别说，聂湛还真回去替顾琰说过好话。只是被他爷爷和他爹训了一顿而已。 几个小孩儿听顾琰讲了规矩都觉得挺新鲜。乐乐还问道：“九舅奶奶，以后我们自己的先生都可以这么选么？” 顾琰道：“你是觉得哪个先生太严厉想换人么？” 乐乐挠挠头，“不可以么？” “问你祖母吧。不过多半是不行的。团子以后正式开蒙，那些先生也是他自个儿做不了主的。所以，他还没有开蒙入学前，我才想多给他点自由。” 乐乐小大人一般叹口气，“唉——” “等下你要去登高么？”顾琰想了下，像是团子、乐乐这都是天之骄子了。可是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的。这么看来，其实阿允从前的日子真的是很不错啊。 乐乐点头，“嗯。团子去么？” “去，重在参与嘛。放心，有他给你垫底呢。” 乐乐嘿嘿的笑，“不是这个意思。” “九舅奶奶早把你看穿了。没事儿，回头小棋儿、承曦也去的，连承治都可以叫去。”明晖说要让承治多动动，年后才好着手给他调理。 “啊？他不行的，回头走不了几步。”那个病弱的橙子表叔，在乐乐心头就是弱鸡的代名词。 “都说了重在参与嘛。能走几步是几步，不然被排除在外他该难受了。而且，看你们都很健壮，他以后也才会爱动啊。带他一起玩吧，千万不要笑话他哦！” 被团子说过‘以后不带你玩儿了’的聂湛闻言瞥瞥团子，看他笑呵呵的在摸大球的下巴才放下心来。 之后承治听说也带他去，有些意动之余又很犹豫。他怕自己拖后腿被嫌弃，小小的孩子也懂这些。王府里自然个个都只会把他捧着，就是承湛、承灏也只能如此。但是团子这个小圈子里，地位不乏和他差不多的，这么大点的孩子也不太懂得掩饰。承治也能够体会得出来。 承曦拉拉他的手道：“哥哥，我们，一起。”继团子之后，东宫又出了个说话像发电报的承曦。 顾琰点头，“走不动了，就可以停下休息。然后被抱回来，不用勉强的。” 顾琰说着看了一下四周，各家各户的女主人都在给家里的大小男人戴呢。她操办的这个重阳宴是很省银子的，把人都弄去登高了。节目什么的只有一会儿宴会时的一些。而且看来众人参与的积极性还不低，尤其是一群小孩儿。平时沉稳的承湛承缄等人这会儿也是一身轻便衣服跃跃欲试的。估计一会儿会按年龄段分成三个批次吧。萧允、齐王等人是第一梯队。承湛这些大点的皇孙第二梯队，最后就是团子这一批娃娃军团了。 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顾琰手脚麻利的给萧允、团子的领口戴上茱萸。顾琇也帮着给顾玺、元元、小棋儿也戴上，大球小球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他们的份，在摇摇车里拍着扶手抗议，他们也要。 “好，娘给你们也戴上。”顾琰蹲下给球球领口也各自别了一根又大又红的，衬着他们的小脸也红彤彤的。 一众人等都到了山脚下，顾琰叮嘱关天河，“照看好团子他们啊！” “属下知道的，太子妃放心。”关天河头痛不已。这位太子妃时不时就给他出个难题。小世子也是调皮的。他想和何头换岗位啊。宁可听从太子殿下吩咐去打打杀杀都轻省些。 皇帝兴致勃勃拿走了发令人手里的小红旗，他要亲自发令，看满堂儿孙登高。别说，这数量还真有些惊人。再加上一些近亲家的孩子，真的是上百啊。尤其还特地让人把家里小闺女都带来了，不论嫡庶。 皇帝既然这么有兴致，红旗挥下，众人自然是你追我赶的凑趣。大球小球急得不行，站在摇摇车里使劲儿想往外爬。 “你俩明年吧，今年就先当观众。出去难道用爬的么？乖，坐好啊！”顾琰赶紧把翘出去的腿给他们按回去。 大球小球努力无果后气呼呼的坐下，顾琇捞过宫扇给他们扇风，“不气不气，明年咱们球球就能去了。来，咱们看看大哥爬到哪儿了。” 大球小球努力朝那天看，还伸小手挡着阳光。 皇帝看过来，哈哈一笑，“这俩小子也是好动的。” 顾琰仰头望着团子，他今天穿一身很显眼的红色，很好认。顾琰特地给他穿的。这会儿闻言道：“明年儿臣就真是该头痛了。” 何皇后道：“回头叫人说你显摆，别人求还求不来的福气呢。那么多宫人，还不能帮你看住三个儿子么？” 话音没落，顾琰‘哎呀’一声，原来是团子摔了。顿时所有坐着的人都紧张了一下，好在他马上就被一旁的阿大阿二扶了起来，立马又撒腿追了上去。顾琰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紧接着没一会儿，落在最后头的承曦和承治也滚成了一团，被扶了起来。承曦牵着承治又慢吞吞的继续往上，不肯轻易放弃。 同样翘首看着的晋王妃道：“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弄去，磕着碰着怎么好？” 何皇后道：“不是玩儿得挺好么，方才也是这两兄妹自己要去的。承曦近来请安的时候时常自己走到一半才讨抱，你瞧如今就是她在牵着承治。孩子嘛，摔摔打打的带也是一种带法。” “可是母后，承治和承曦身体本来就不好。” “所以才要让他们多活动啊。老是被乳母抱着只会越来越弱。” 因为出声的是何皇后，晋王妃就不好再多说了，只埋怨地看了顾琰一眼。今天进宫来，承曦看着她更加的冷漠，却是在顾琰怀里撒娇不已。她心头别提多堵了，还得跟顾琰道谢。 再往上，距离自然就越拉越大了。承治承曦首先放弃，然后小棋儿、团子又坚持了一阵也放弃了……好在被陆续带回来的时候，虽然身上滚了泥土，脸上却都是笑着的。 团子把被他自己压扁的茱萸递给顾琰，“娘，换一个好看的。” 承曦瞅瞅她的，也沾了土，很自然取下来也递给顾琰，“婶婶，我，也换。” 小棋儿、顾玺几个也纷纷要换。 顾琰便拿出几个新的让宫人给他们换上。众人又继续仰首，一众青壮还在继续登高呢。团子也用手挡着阳光往上看，看清楚了很高兴的道：“父王在最上面！” 顾琰心道：你爹肯定得在最上头，谁敢越过他啊？而且，真要凭本事，一众皇子里怕是也就齐王、楚王、晋王可以比一比，但如今气势都不如他。剩下的渝王、蜀王两个文弱书生已经慢下来了…… 家宴的主题就是给齐王和楚王践行。齐王倒是面带喜色，他这么些年求的就是一次洗刷污名的机会。楚王脸有郁色，他是去受罚的。这和历来的皇子出去掌兵截然不同。但是又无可反驳，洛阳的事他的确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而且萧允当年是从小兵做起。让他从校尉做起，还算得开恩了。可是，这简直跟发配军前效力差不多了啊。而且，有老九的人看着，他立下战功还朝的机会也是很渺茫的。 他这话如果讲出来了，萧允肯定会给他科普一下。发配军前效力那是军奴，要杀够了一定数目的敌军才能当上小兵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爷子今儿的兴致放在含饴弄孙上在，其它都交给萧允在主持。团子等一干小皇孙今天都排在后头，和承曦差不多的皇孙女才是关注的重点。 萧允站起来举杯，提议几兄弟共饮此杯为齐王、楚王壮行色。合着场上甚有气势的鼓乐阵阵，倒真是有几分即将出征的意味。齐王站起来，“九弟，大哥多的也不说了。此去战场，必定竭力杀敌！” 楚王也只得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 顾琰瞅着小孩子们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便让人带他们下去玩耍。今儿老爷子还要看看一众孙女们的品性，适不适合接进宫来逗弄。让顾琰便另给他们安排了节目。只有离了大人跟前才能看得出来私下里是什么样儿的。不然在皇帝跟前，肯定个个都是乖孙子、乖孙女。 顾琰觉得皇帝这就是没事找事，要看看小孩子们私下的模样再决定。回头一堆孩子在一处，真要把各自的小脾气都逗出来了，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回头被妯娌们埋怨的还不是她。所以，她便把刘方请去了，让他悄悄儿去观察。一来他看好了省得回头皇帝又反口，二来刘方去了那些皇孙、皇孙女见了都得赶紧收敛，也就闹不出大事儿。 真要说乖，这么大点的小姑娘哪个能比承曦乖啊。连承曦他都嫌太会哭了。其他的顾琰就不信他还能瞧上了。搞得她现在还在这儿悬着心，生怕一群小郡主、小皇孙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顾琇在帮着照顾大球小球，眼见团子跟承曦还有顾玺、小棋儿都不在身边顾琰还是不能放松，不由问道：“姐姐，有什么事么？” －－－－－－题外话－－－－－－ 卡文，剩下一千写不出来了。硬憋也憋不出好的来，只能是灌水。 ... 正文 522 重阳 2 顾琰也不好跟妹妹抱怨皇帝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只道：“担心那么多孩子在一处闹别扭，各有各的脾性呢。” 渝王妃道：“可不是，干嘛都让送到一处呆着啊？”她满脸疑问的看过来，打算在顾琰这儿挖一挖内幕。 顾琰小声道：“老爷子如今稀罕起孙女来了。可是他又觉得承曦太爱哭了，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吵得他耳朵都疼了。说是要看看这么丁点大的孙女儿哪个最乖巧，想接到身边来。”今天并没有明说，只是让把各府六岁以下，一岁以上的小孩儿都带来。众人一开始都只以为皇帝要凑个团圆的意思。因为完成都是只带六岁以上的孩子进宫参加宴会的。 渝王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顾琰看她那样子也是不想自家闺女中选的。可是又有些担心闺女表现得太过不好，留下坏印象。 旁边听到的蜀王妃、齐王妃等人都看了过来。这会儿老爷子已经被刘方带着，背着手去隐秘的地方看孙儿孙女们私下的表现去了。他这会儿不想理会军国大事，看到刘方起身索性便跟着一道过去了。不然，顾琰哪敢这么说穿他的用意。渝王妃等人也不敢公然打听的。 其实各家王妃还是都想自家孩子被挑中然后给府里带来些好处的。但是亲生的又不舍得。本来在家千娇万宠的，要来宫里讨老爷子欢心肯定不会那么自在啊。但如果是庶出的被选中露了脸，连带着生母也跟着长脸，也挺让人心塞啊。但让别家把这个机会抢去了，也有些不甘啊。真要入了老爷子的眼，那以后的好处肯定不会小了。该是郡主的说不定就提升一级到公主了。以后的皇庄、俸禄可都不一样的。众人想到这里不由又都羡慕起还没有闺女，府里也没有妾室的顾琰来。什么糟心事儿都没有。如今她可是东宫太子妃，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就是有哪家的小姑娘送进来，也抢不走团子的宠啊。 晋王妃听说皇帝嫌承曦太能哭了，微微蹙眉。 顾琰这儿说清楚了这么安排都是老爷子示意的，跟她没有关系，便安安心心的照看起两个小儿子来。就算一会儿有人想怪她没提前透点风声，但如今会直接表示不满的却是没有的。王妃与太子妃之间还是拉开了差距的。 至于过去跟年纪相当的兄弟姐妹玩儿的团子也不用怎么担心。团子被她教的，是不会欺负姐姐妹妹们的。所以一会儿顶多和兄弟吵嘴或是打一架，这个无碍的。反正身边有阿大阿二，还有顾玺和乐乐也在，他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球球已经有些打瞌睡了，不然方才一群小哥哥小姐姐都去别处了他们肯定闹着要跟的。看他们眼皮都耷拉了，也不闹腾了，顾琰便让把他们抱回东宫去。她对顾琇道：“你也安心看会儿节目。”顾琇的性子可是外柔内刚，这会儿场上的美人剑器舞还是挺合她心意的。 顾琰给小朋友们安排的节目也挺丰富，想看皮影戏的可以去看皮影戏的，想放花灯的可以由宫人带着去放花灯，还可以去坐船游御苑池，可以猜灯谜……也都在这接天亭附近，方便老爷子观察选人。顾琰估计团子应该会拉上承曦、元元等人去划船。他还不曾泛舟御苑池呢，之前都只被允许在东宫的湖里划。 何皇后其实也不想老爷子真挑上哪个孙女送进宫来。顾琰那儿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侄女了。就是照顾得过来，也肯定会借故推脱。这可是费力不讨彩的事儿。照顾承曦，很大一个目的是为了给她的活冤家死对头晋王妃添堵。如今看起来效果很是不错。其他的侄女儿，她肯定就不想接手了。照顾一个两到五岁的侄女儿，责任还是不轻的。 紫檀精舍怕是也不好放一个小姑娘，回头肯定是直接搁到她那里。她想省点心，如今一个十七公主已经占据她不少心神了。主要何皇后就是完美主义者，她带小孩不可能随便带带就好，一定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她还在上心着十六公主调养身体生孩子的事儿，不想再操劳了。实在是自从顾琰进宫，她就开始有了多年媳妇熬成婆，可以安富尊荣不管事儿的心理了。这一放松，就不想再那么辛苦了。平日里逗逗团子哥三和承曦还好，真要让她再照看一个三五岁的小姑娘长大，就有些累心了。 所以这边一众婆媳，其实都不希望皇帝一时的心血来潮，真的挑中个孙女儿进宫来。挑个大些的都好说，在家规矩也学得很好了。就在两岁到五岁中间挑，实在是没把握进了宫能讨得老爷子欢心啊。没听太子妃方才说么，就是承曦都被嫌弃太能哭了呢。 顾琰见放出这个消息，一众妯娌都没了什么心思看场上的节目，倒是萧允他们兄弟几个这会儿都喝得挺high的。她和顾琇看剑舞都看得挺投入，反正承曦早就出局了，旁人选中选不中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没一会儿，太监传过来消息，说皇帝回紫檀精舍不过来了。让后妃、众王爷王妃、公主驸马尽兴。 何皇后问道：“皇上挑中哪家的小郡主了么？” “回皇后，一个都没有挑中，皇帝笑说还是偶尔接进宫来逗逗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 何皇后道：“那一众皇孙还有郡主呢？” 太监有点犹豫，何皇后知道肯定是有人私下里表现不佳，当着众人父母的面，这太监也不好直接说明。想了想便道：“一群小孩子，没有大人在一边看着怎么成，带回来交给诸位王妃吧。” 她看眼顾琰，后者也是一脸的无奈。方才在这儿，小屁孩们的规矩都是极好的。本来就是那么大点的孩子，各家教的能敷衍过正式场合就是了。而且那么小的孩子，离了大人跟前哪有不闹腾的。身边只有太监宫女，她们可不就可劲儿的闹腾了么。老爷子非得要看看私下情状，这就是没事找事儿嘛。这个结果其实也是预料中的啦。老爷子怕是也想明白了，在他跟前乖得跟绵羊一样的孙女儿私下怕是不乏凶悍、刁蛮之辈。于是也想通了，熄了接进宫来教养的心思。也不用细问哪家的小孩儿表现不佳了，赶紧带回来，各找各妈吧。 团子几个也回来了，顾琰看他们还清一色的带着荷叶帽子就知道他们的确是划船去了。元元和承曦还各自捧着一朵荷花。元元进宫来，承曦就成了她的小尾巴，如今终于能喊清楚‘姐姐’了。顾琰由此断定惹老爷子生气的应该不是他们。一则这几个孩子在御苑池上泛舟玩耍，二则他们其实都是皇帝跟前的常客，脸熟着呢。私下里是什么德行皇帝早知道了，不可能轻易被惹怒。 所以，惹着他的应当是方才当众表现良好，私下却不怎么样的别家的小孩儿。所以，她也就不要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从各家看过来的眼神看，团子一行人到御苑池泛舟完全避开了这次的事儿，是被认为是自己故意教的了。这就让人有点头痛了！ 承曦把手里捧着荷花送给顾琰，“婶婶，给！” “承曦，你们上哪儿去了？” 承曦指着那边的御苑池道：“哥哥，带，我们，划船。” 顾琰说团子，“晚上风大，就这么带妹妹去划船，有没有加一件衣服啊？” “有啊。球球呢？”团子道。当然不是他想着，而是乳母想着。 “他们回东宫睡觉了。你们困不困？” 顾玺道：“姐姐，我们可以继续回去划船么？” 顾琰看他们一个个都挺精神的，便点了点头。 “让人把湖边的灯笼都点上，划吧。划累了上大船睡。”算下来，聂湛、乐乐、顾玺、元元、团子、小棋儿、承治、承曦再加上阿大阿二倒是有十个人手，再加上在水里的太监暗地里使劲推，划动一艘小船是没问题了。 “好！”几个小孩子高兴的准备回去。只有承治跑到晋王妃跟前拉着她的袖子唤：“母——”他还不太会叫那个‘妃’字。 晋王妃有心不答应，可众目睽睽的断然拒绝不好，以承治的承受力，怕是当场就要泫然欲泣。晋王妃看着承曦，也觉得她比被顾瑾带着的时候活泼多了，就是脸色都红润了许多。想了想道：“那就麻烦太子妃了，明日臣妾再派人来接承治。” 顾琰点头应下，“好！三嫂让承治的乳母留下照应吧。” 渝王妃带来的小闺女头花掉了一个，据她说在那边看皮影戏来着，不知怎么就有两个姐姐吵起来了，后来还动起手来。然后波及众人，她也不知道被谁抓了包包头一把，然后也不记得把谁推倒了…… 渝王妃看看承治和承曦，觉得顾琰应该不是故意让团子带着人避开的。要带也该把渝王府的顾着才是。他们可是一直和老九夫妻交好，怎么都比三嫂跟九弟妹关系好吧。说来说去还是老爷子心血来潮弄出来的事儿。 当晚女眷和孩童便早早散了，只留下那喝高了的几兄弟。还好，至少这场家宴，场面上还过得去。 －－－－－－题外话－－－－－－ 这两天卡得不行，请大家见谅。我不硬凑字数了。卡得真是心塞啊！ ... 正文 523 同乐 顾琰去看了下球球，两个小子已经睡得吐泡泡了。各自把小手放在脸侧，相对而卧，可爱到不行。顾琰掩上帐帘走出去，这会儿湖边还热闹着呢，灯火通明。团子他们还在划船，划上瘾了一般。十个小人儿，本来就经过东宫的师傅培训，这会儿嘴里吆喝着号子，是越划配合越默契，正新鲜不肯撒手呢。 顾琰看顾琇也还没有什么睡意，就和她在湖边坐下摇着宫扇看小人儿们划船。 “团子，你们还不歇歇，明儿手要酸的了。承曦承治，你们两个上岸来休息。”顾琰把最体弱的两个喊了上来，看他们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抽出汗巾给他们擦汗，“看你们，额头都亮晶晶的滴汗了。是不是看别人都还玩儿得高兴，所以也要一起玩？不行得，你们俩最小，力气也少。过去坐下，让宫女给你们捏一捏胳膊，不然明天可疼了。” “哦。”两兄妹还是听话惯了的，没团子那么难搞定。看一眼还在湖中的小船和依然卖力得狠得小伙伴们，乖乖坐到一旁得小马扎上由宫女热敷胳膊然后给他们捏。 “婶婶，疼——”承曦嘟囔。 “忍着，不然明天更疼。” 又划过小半圈，顾琰继续点名，“小棋儿，团子，上来！” 团子道：“不嘛，我还玩！” “明儿再玩，不然手可要痛得举不了牌了。到时候就成真弱鸡了。” 在水里护着小船的太监们看太子妃发话了，便不顾团子的不肯将船推到了岸边。顾琇笑着将团子和小棋儿抱了下来。剩下的乐乐、元元几个面面相觑，也跟着下来了。不然再一会儿也是要点到他们的了。于是再湖边坐了一排，热敷胳膊然后揉捏开。 “好了，楼船上房间都已经收拾好，淋浴也给你们准备好了。都上船洗洗睡吧。” “是。” 方才众人是玩儿兴奋了，这会儿歇了一会儿便还是觉得有些疲惫想睡了。而且顾琰答应让他们就睡在湖里，明儿起来就又可以划船了。 宫人用船将他们送到楼船上去，两人一个屋子，一起淋浴然后上床睡下。分别是乐乐和聂湛，顾玺和小棋儿，元元和承曦，团子和承治，然后还有阿大和阿二。不到两刻钟，顾琰再上去看已经是一个个都睡得打呼呼了。 顾琇道：“还真是孩子呢，刚一会儿还玩得那么起劲。” 顾琰又过问了一番安排值守的人员这才和顾琇回到岸边。顾琰摇着宫扇沿湖边散步，顾琇看她抬头望月笑道：“姐姐，望月怀人，你是在思念国师么？” “我在想他说的话。” “嗯？” “跟你个小丫头也说不着，你也赶紧回去睡了吧。不然明天起晚了，被团子掀了被子就难看咯。” “他敢！” “他连我的被子都敢掀，你要不明天试试？” 顾琇忿然道：“熊孩子！”却是不敢尝试，这个外甥的确是什么都敢的。回头还要告诉人‘太阳晒屁屁了，小姨还在睡！’她丢不起这人。 “那姐姐，你等姐夫吧。我就不陪你了。” 看顾琇被团子吓得按时回去睡觉，顾琰不禁好笑出声。团子明儿早起肯定手酸得抬不起来，哪有力气去掀被子啊。一帮熊孩子，明儿肯定要喊手疼的。 湖边的灯火逐次熄灭了，万籁俱寂，只是她自己却是有些睡不着。明晖临行说的话她这几天忙着筹备重阳宴一直没有深想，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了却是涌上了心头。 明晖说她凡事喜欢自己担当，是没有将阿允当成夫主、当成依靠。其实是骨子里对他不够信任。让她好好想想今后要怎么做。要不要把皇帝想杀她以绝后患的事告诉阿允。 顾琰这几天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在想这几句话。扪心自问，似乎真的是如此。某些方面来说，她是很女汉子的。这是后世的生活带给她的习惯。但她也不是完全不依赖人。她也依赖明晖，还曾依赖过晋王。可是真的很少依赖阿允。似乎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面对他，都还是改不了初见时的印象，觉得他虽然至情至性，却是不够成熟。而且此事牵涉到他最为尊重、敬爱的父亲。没凭没据的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也害怕说了更是令皇帝憎恶，说不定更加速了死亡。 说与不说，要说又该怎么说，这都是问题。而且自己好像真的觉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的。当初皇帝也曾经要杀她，因为认为她在他两个最爱、最看重的儿子中间跳来跳去，破坏了他们的兄弟情谊。甚至破坏了他苦心孤诣为两个儿子安排好的道路。但那个时候阿允拿他家老头子也是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了阿允，还生了团子，后来有有了球球，才渐渐让皇帝暂时放下了杀她的念头。 但是，她和阿允的确已经是夫妻了，也生了三个再可爱不过的儿子。她真的应该学着打从心底去信任他，依赖他。不然，回头真活出来了，他们夫妻却生了嫌隙倒是不美。而且，初见之时他十三岁，如今却已二十五六，也是一国太子，执掌军政大事。也应该是可以试着去信任和依靠的了。只是，这事却得需要找个合适得时机。那晚她说自己活得提心吊胆，他可是震惊得很呐，压根没有察觉她的危机。可师傅和三伯母、四哥却是都察觉到了，而且在为之努力的。说到这个，顾琰也不是心底一点怨怪都没有的。人人都说她得太子倾心宠爱，可是他连她最大的危机都察觉不了。 真是恼人，偏偏要杀她的是他老子。虽然阿允口口声声喊他‘老头子’，但其实他心底有多爱他家老头子，是有目共睹的。别说他了，就是团子对皇帝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啊。 顾琰是操办宴席的人，而且心头有事，便一直等到接天亭那边全散了，萧允也被人送回来才歇下。萧允倒没有喝醉，但也有些酒意。被人扶去洗漱了又被扶到床上看顾琰穿了寝衣在床上打坐便道：“你还没睡啊？” “嗯。” “是不是没了我一个人睡不着啊？” “没有这回事。” 听到她的回答，萧允闷笑两声，只当她是嘴硬，挪了过来拥来入怀，一起往下倒去，“我们睡吧。” 顾琰还想着他对自己最大的危机完全没有察觉，心头有怨气，伸手就将他推开，“一身酒气，别碰我！” 萧允被他推得在大床上滚了一滚，“特地没有喝多，而且我已经洗了澡的。” “那也是一身酒气！”顾琰抖开云被，径直睡下。 萧允挪回枕上，又试着推了她两下没有回应，躺回枕头嘟囔道：“今天初九，那个要来了不成？上个月是哪天来着？” 顾琰懒得听他叨叨，从云被中伸出一条腿，踹了萧允一脚，把他踢到床边上去。亏得床大，萧允又及时抓住了床柱这才没有摔下去，“嗯，上月是十三，果然是要来了。”这女人每个月那几天都心气不顺，算了，不惹她。惹不起躲得起，他老老实实睡觉。 顾琰侧身卧着，听萧允嘀嘀咕咕的算她的生理期，好气又好笑。就这么各据一边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球球早起喝奶的时候，宫人就忙忙来禀报顾琰。船上那群熊孩子果然都在喊手疼了。顾琰心道，昨儿不是信誓旦旦今天起来就要继续划的么，让他们歇着还不乐意。 “都抱回来吧。”反正东宫人多，一一对应的照顾也是照顾得过来的。 一群小孩儿都被抱了回来，倒也不是个个都在喊疼。阿大阿二和乐乐就没有。他们每天都要练武，强度可比划船大多了。另外七个就不行了，都愁眉苦脸的。 顾琰说顾玺，“你看，他们三个和你都差不多大，只有你喊疼。平常就该跟着哥哥、大侄儿一起好好习武了。家里家将那么多，你小姐姐都学了，你也该学起来才是。不管以后从文还是从武，技多不压身的。” 顾玺点点头，“嗯。”他娘说让他跟八哥一样，以后进太学读书做官。不要像大哥、四哥总是打打杀杀的。所以，他这会儿在开始读书了，却还没有开始习武。 元元道：“我明年也要习武了。”边说边抬抬小胳膊，然后苦着脸放回去。 团子闷闷的道：“我也要习武。” 顾琰笑道，“那些都是后话了。先吃饭，你们就负责张嘴嚼就行了。等吃过让小医童、小道童来再给你们揉揉药酒。歇一两天就没事儿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也好知道凡事都需有个节制。承治、承曦，你们坐到婶婶身边来。” “哦。” 承治答应着正要过来，团子已经抢先过来坐下了，然后下巴指着旁边的位置，“橙子，你坐那儿。” 最后是承曦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承治，顾琰看着团子，“你还不如妹妹能让人呢。” 团子就说承治，“还要妹妹让，羞羞！” 小棋儿也道：“羞羞！” 承治不好意思了，顾琰把他抬起的小身子按住，“承治的身体不太好，本来就应该被格外照顾的。你们不说学承曦，反倒取笑承治。”说起来，承曦该是姐姐才是，虽然只大了一个时辰。 顾琰叫了七个小太监进来喂饭，喂好了又擦药酒松散。期间，大球小球一直很稀奇的把他们看着。像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太高兴。 “好了，这样就不会后天连牌子都举不起来了。这两天就安分一些玩儿吧。还想坐船也成。” 小棋儿摇头，“不划了。” 顾琇笑道：“昨天第一次叫你们停的时候肯停这会儿也不会这样了。那看皮影戏好不好？我给你们表演。” 元元第一个捧场，“好好好。” 等到顾琇和两个宫女给表演了一出皮影戏，顾琰看他们表情都舒缓了便道，“好了，我们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这一回真的是浩浩荡荡的东宫方阵了，凉轿子都坐了几乘。 皇帝看了都有些咋舌，继而得知这些都是团子点的陪他挑先生的便笑了，看着顾琰道：“一天到晚名堂真多。” 顾琰道：“启禀父皇，要是不想得多些名堂，这孩子就不好带了啊。” 小屁孩们行过礼都坐下，皇帝看他们抬胳膊的时候都有些困难便道：“这是怎么了？” “昨天划船上瘾，喊都喊不听，这会儿都胳膊疼呢。儿臣昨晚就使人给热敷和揉过，今早又擦了药酒。应该今天最晚明天就没事了。昨晚也没太放纵他们。到时候牌子还是举得起来的。” 皇帝想起昨晚御苑池边是看到这些小家伙在划船，训练有素的样子。笑着问道：“以后还划不划啦？” 几个大的和团子都点头，“要的。” 元元他们几个也点了，“要划。” 就连承治也点头表了态。 “还真是不怕疼！” 团子道：“多划就不疼了。” 皇帝也没多留他们，等人走了他才问刘方，“还是得有大人看着才成。你瞧这么好些个，也没吵没闹嘛。” 刘方知道他想起了昨天看到几位小郡主拌嘴的事儿，笑笑不语。 “看来看起，还是承曦最乖了。得，也不挑了。她如今好像也没那么爱哭了。” 顾琰带了一群小孩儿去皇后宫中，皇后也瞠目，“本宫宫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顾琰笑道：“这几日都会这么热闹，等十二过了再送他们各回各家。” 皇后失笑，“也就你能看得住这么多孩子。”这一群孩子正由团子和小棋儿带着，在她宫里转悠，看起来都好乖的。这儿倒是他们俩来得时候最多了。团子还知道事前同她请示一下，得到允许才带着人进去。 顾琰道：“带过团子，其他的孩子都不算什么了。” “看你把我们团子说的，不过是好动了一点，精力好了一点而已嘛。” 顾琰心道，不只是一点啊。他能把他小姑姑吓得一段时间不敢让他近身（怕冷不丁被他戳胸口），能吓得他小姨不敢晚睡。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痛啊！ “本宫看团子多有礼的，那些老先生也说他好。回头他挑先生，本宫也来凑个热闹。估着皇上也会来哦。” 那可真是大热闹！ 正说着，宫人来禀告，晋王妃进宫请安。 何皇后道：“本宫早就让她们出宫开府的初一十五来点个卯就好了。今天初十，她怎么来了？” 顾琰道：“母后忘了，三嫂昨天说过要俩接承治的。” 何皇后恍然，“原来如此。让她进来吧！依本宫看来，承治被她带得比女娃娃还娇怯。倒是跟团子他们混在一起，看着还有点男娃娃的样子。” “承治身体不好，又是晋王府唯一的嫡子，三嫂小心些也是有的。也是师傅临走的时候说承治应该多动动，所以我才想着让团子带着他一起玩儿。好在他们兄弟倒是处得来。” 说话间晋王妃已经进来，中规中矩的给何皇后行礼请安。她如今看到顾琰就心塞，这个新出炉不久的太子妃每日一早一晚都带着儿子上帝后处请安，风雨无阻。在老九的刻意宣传下，此事已经是朝野尽知。实在是踩着她们几个妯娌上位。可她们要来，却被皇后严词拒绝。说她们住得远，每日里这么来来去去的太折腾人。尤其是孩子们都小，就别这么拉来来去了。 可是这会儿她又得给顾琰道谢，“承治昨儿麻烦太子妃了。臣妾来给母后请安，顺道接他回府。” 何皇后让把承治叫出来，承治不想走。他想跟大家一起玩儿。 他表达不清的道：“十二、十二” 团子道：“三伯母，橙子想跟，小舅他们一样，十二再回。”一边说一边给承治使了个眼色。承治便跑到何皇后的凤椅后藏了起来。 何皇后失笑，这明显是一早商量好的。 “老三家的，既然孩子想在宫里玩儿，就让他在宫里玩嘛。多和同龄的哥哥姐姐一起玩，对承治也挺好的。你还怕本宫和琰儿亏待了他不成？你看看承曦就知道了，琰儿照顾承曦可是尽心又尽力的。” “儿臣不敢。”承治的行为又给晋王妃添了堵。末了也只好答应十二再来接孩子。 待她告退，顾琰道：“承治、承曦，快跟你们母妃道别。” 眼见承治承曦当着听话的举手挥了挥，承曦还道：“母妃，慢走！”她只觉得顾琰笑得极其碍眼。 晋王妃走后，何皇后问起到时候怎么做决断，“不是只有八个人么，那四票对四票怎么算？” 顾琰道：“儿臣也算一票，在最后。”她在最后，不至于影响几个孩子的判断。也可以把总一下。之前在东宫说到这个问题，团子想了个法子，把阿大阿二算一个人添进来。阿大阿二自然是用眼神向顾琰求助，这八个都是既富且贵人家的孩子。他们不过是小世子的伴当。这里头的区别他们还是懂的。顾琰便把自己算进去了。 ... 正文 524 请客 因为老头子也要来凑热闹，何皇后也表示要参与，给团子挑先生的选拔立即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 到十二这一天，熊孩子们的手都已经完全没事儿了。顾琰把地点定下了团子平常‘读书’的地方，就让那些翰林院的年轻翰林们一个个按抽签抽到的顺序进来给团子他们讲故事，然后当场亮牌。 一时时间到了，顾琰安排小评委们一起进场，让他们都坐在垫高了的椅子上。团子上课的时候就是还这么坐的，还得有搁脚的。不然就要悬空了。 “我坐最后，你们自己看着挑位置吧。坐定了就不能改了。” 团子自然是紧挨着顾琰坐了倒数第二，其他人倒没那么多讲究，一一坐了。都一脸的新鲜、好奇。顾琰的另一边放着球球的两把圈椅，也是垫高了放到台子后来。面前的小几上还有给他们特制的迷你型的牌子。要不然，看大家都有他们没有，要闹的。当然，他们俩举牌就不计数了。 坐在那头的顾玺拿着两个牌子跟顾琰确认，“姐姐，这个绿色的就是通过，红色的就是不过，对吧？” “对！” 球球也学着大家的样子，伸手抓住自己的两个牌子。红红绿绿的很鲜艳，他们很中意。 齐娘子过来禀道：“太子妃，时辰马上就到了。选手都已经抽完签，只是皇上和皇后还没有到。” “他们兴许就是随口一说，咱们开始吧。要是来了再从中场听起好了。这些小孩儿们，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等那么久的。”虽然是说好了，不能半途喊不干了把人晾在这儿。但要是让他们等久了，肯定也是不耐烦的。顾琰已经进行过一些筛选，最后选定了十六人参赛。 一号选手进来，先是朝顾琰、团子等人行礼。这个团子有经验，他抬手道：“先生免礼，请坐！” 往日宁编修的座位仍然在远处，正是团子手指的方位。 那人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如此就算是一开始对于自己要来竞争给个三岁不到的小儿讲故事有些许委屈，这会儿被这么礼遇想来心头也舒坦了。就是之后落选，想来对团子也会留有一份好印象。顾琰很注重这些细节。对比萧允小时候小霸王的名声，团子的名声实在是极好的。这也是萧允说他踩着老子上位的原因。太子傅们就是因为这份鲜明的对比，印象才十分的深刻。 因为人多，顾琰就只给了每人一炷香的时间（香的粗细长短是特制的，约莫七分钟左右）。规矩每个人都已经提前知道了，也无须细说。便是熊孩子们，看到香点燃了，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题目顾琰没有规定，自我发挥就好。总之选手只要在这七分钟里把台上这群熊孩子吸引住了就成。 第一个选手讲的故事是。不得不说这人的故事挑得很好，通俗易懂而且有趣，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几个孩子，而且恰恰在香尽之前讲完了。他站起朝顾琰和团子的方向一揖，“太子妃，小世子，臣的故事讲完了。” 顾琰点点头，“好，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亮牌。一、二、三——” 牌子参差不齐的亮了出来，就连球球都跟着一本正经的两只小手托着把牌举了起来。方才他俩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个啥。乳母赶紧把他们的小手包住，省得牌子掉落。顾琰瞥到小球是倒着拿的，大球是横着拿的。但总算是都举起来了。 阿大报数，“六绿三红，过！” 顾琰看了一下，举红牌的是团子、承曦和承治。一号选手看团子举的是红牌，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得体的告退。一转身发现帝后正往里走，赶紧跪地行礼。 顾琰也带着一众孩子们离席行礼。 皇帝走到一看就是给他留的位置上坐下。 顾琰笑着解释道：“父皇母后随到随看，儿臣担心这些个孩子没有耐性待到最后，便准点开始了。”她将十六人分了四个组，一组大概半个小时。视这些小屁孩们的兴致看是安排一组、两组还是三组、四组。自从那次摊牌以后，顾琰对皇帝便少了一份诚惶诚恐。反正她做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老爷子心底顽固的看法。她就只要面上过得去就成，其他本色发挥了。 说到这些小孩子怕是坐不住，皇帝瞅了他们一眼也就没挑理了。 “你，讲的什么？” “回、回皇上，臣讲的是。”方才还算挥洒自如的一号选手，略显紧张。想来除了中进士那日，混在上百人里远远看过一回皇帝，就再没机会了。哦，搞不好当时殿试的主考官还是晋王代的，皇帝压根没去。这就难怪会紧张了。 皇帝点头，“看来是做了准备的。太子妃，他过没有？”皇帝边说边好笑的看着还在练习举牌的球球。这俩小子，举得那叫一个起劲，都不晓得自己是不计入的。 “三红六绿，过了。举红牌的是团子和承曦承治。” 皇帝问道：“说说，怎么就举了红牌啊？承曦，你先说。”老爷子如今对承曦愈发的和蔼。有对比才有鉴别，那晚看到几个当着他面乖得不行得孙女儿背后又是另一副样子，他便不再觉得哭功过人的承曦不够乖了。再说她如今有顾琰派赵慧悉心教着，礼仪各方面都比刚进宫时好多了，而且也没那么爱哭了。老爷子瞧着她便顺眼多了。 承曦道：“爷，不懂。” 皇帝看看承治笑道：“看来也不必问你了，她都没听懂，你估计也是一样。” 承治点头不已，他确实也没听明白。 “团子你呢，朕记得你还给朕讲给这故事呢，你不该没听懂啊？” 团子道：“宁先生。” 何皇后笑笑，这是拿宁编修做标杆了。而且这个标杆肯定还是很主观的。 一号选手便有些冒冷汗了，他只是将团子作为了目标人物，根本没有顾及承曦和承治的接受能力。这可也都是龙子凤孙啊。 不过，有六人举绿牌，这人也算是成功通过了。看皇帝没再说什么，她对顾琰道：“继续吧。”得知皇帝睡前喝了些助眠的汤水睡过头了。她便也没有按时过来。候着那边差不多到门口了才过来一起进来的。 顾琰便对齐娘子道：“让外头喊号吧。”同时给齐娘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领悟地点点头。去到外头让喊号的时候不忘问了下一号出去有没有给其他人透露任何消息。透露了又是否是真有帮助的。 接下来，二号被淘汰，三号险险以五票飞过。顾琰看球球已经没精神了，咿咿呀呀的在乳母怀里闹腾起来。便让顾琇带他们出去走动走动。在二号的时候他们就坐不住了，被乳母抱到了怀里。只是看母亲和大哥都在，所以还不肯离开而已。这会儿新鲜感完全过了，便不肯待了。 顾琰又问团子几人要不要起身活动一下，他们也是没新鲜感了。坐得久了便有些不耐烦。 “好了，在附近玩会儿就回来吧。今天上午再一个就好。你们答应了要帮团子这个忙的，得善始善终，说到做到哦。等下回去分成四个组，一个组要复述一个故事的，可别忘了。” 团子闻言看看自己的搭档承曦，顾琰规定得大带小，然后由小的来讲大的补充。承治搭档的是顾玺。俗话说外甥像舅舅，团子和顾玺相像是一目了然的。承治或许是因为隔了房，或许是因为太像晋王了。顾琰没发现他们俩有什么地方相像的。 剩下的小棋儿和乐乐搭档，聂湛和元元一组。这会儿出去，顾琰看他们便按这样的组合在一处商量。 皇帝问顾琰，“前头三个，你看着如何？” 顾琰道：“一号出去面对同僚的询问，只说团子是比着宁编修在选人，没提他忽略了承治承曦的事儿。虽不为大过，但其实此时要调整也有难度。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肯分享。儿臣觉得给团子找启蒙先生，还是得寻个气量大些得。二号直接被淘汰了，不予考虑。三号也是低空飞过，暂时不列入考虑。” 换言之，其实已经全部被淘汰了。 顾琰感慨道：“开始的跳出宁先生儿臣还觉得是关天河随便寻来的。如今才发现里头其实用了不少心思。” “慢慢伤脑筋吧，可千万得挑个合适得。”皇帝说完笑笑离去。 如是一天半，顾琰最后敲定了地九号王编修。这位可是翰林院的老板凳了，已经当了六年的文抄公。也是因为没有背景又没有靠向哪位大佬的缘故。但是性格温和，脾性良善。讲故事也深入浅出。长得虽然不说多出挑，但看着就是腹有诗书，气质干净舒服。团子没挑到能跟他心目中的宁先生媲美的。对顾琰挑出来的人选倒也没有多排斥。这事儿便定下了。 十三中午，顾琰让团子出银子请客。说大家为了帮他的忙，都辛苦了。 团子挠挠头，然后道：“我没有，阿大阿二有。”他看到他们数过。他们还告诉他，这个叫银子，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只是他们好像没地儿花去。但是从小缺吃少穿的经历让他们习惯性的把所有的银子攒起来。就攒在齐娘子那里，月例再加上得得赏赐，已经小有数量了。 阿大阿二傻眼，小世子你这意思是让我们出？ 顾琰笑道：“你有的，团子。你有月例的。”太子世子也不是白当的。一边说一边让人把团子从来没有亲自花用过月例拿了出来。 “你们数数，一共有多少。看团子又肯拿多少出来请客。然后你们自己去小厨房问一问各色菜肴的价，商量着点菜吧。” 这群熊孩子彼此已经很熟稔了。这会儿便凑到一处商量。团子很大方的道：“我统统拿出来。” “好！” 几个大的负责点数，小的也跟着凑热闹。然后浩浩荡荡的往小厨房去点菜。虽然是众说纷纭吵吵嚷嚷的，但最后总算是在乐乐聂湛顾玺三个大的主导下定了下来，也照顾到了小朋友们各自的口味。顾琰最欣慰的就是团子没忘给球球要一道辅食。 齐娘子道：“王妃为了小世子的成长，可真是用心良苦。” 顾琰道：“有什么法子，他是我儿子，我自然得事事处处为他考虑。”让团子请客，他舍得把全副身家拿出来，顾琰很是满意。虽然这极大得可能是他平日也用不着。不过肯拿出来就好，由小看大以后也不会是个小气的。再让他和小伙伴们点算、点菜，这自然是为了培养他算术的头脑了。其实早在之前在秦王府布置灯市让小孩们自己花代币时顾琰就在培养他们的算术和理财能力了。因为跟着她总有好玩的，所以小屁孩们都喜欢在东宫玩耍。 团子回来问顾琰，“娘，你要我请客么？” “你愿意请我，当然好了。” “那，我给你加菜。对了，还要请皇爷爷、皇奶奶、淑妃奶奶，十七姑姑，还有爹。” 顾琰笑道：“好，团子去各处请客吧。” 一时，宫里都知道了团子要请客。到最后被他张罗起了一场小型的家宴。被邀请的众人得知原委自然都非常的赏脸。 萧允回来便问道：“怎么听说是团子请客啊？” 团子乐呵呵道：“我出银子。” 萧允失笑，“还以为是你请客，老子出银子呢。不是就好！” 乐乐正和聂湛、顾玺在扳着指头算呢，闻言抬起头，“九舅爷爷，超支了。还得您补上！” 团子问道：“啥叫超支？” “就是你的银子全花完了，不够这场宴席。” 萧允听说团子很大方的把从小到大的月例都拿出来了，摸着他的头道：“没事儿，超支的部分算老子的。儿子用老子的，天经地义！” “天经……” “天经地义。” “是啥？” “就是应该的，道理就是这样的。” 团子懂了一些，点点头。继而以拳击掌，举一反三道：“我用爹的，爹用爷爷的，对吧？” 皇帝道：“没错！”继而玩笑地数落起萧允来，“团子都能想着请老子吃饭，你呢？从小到大就没见你有过一次表示。” 萧允作势想了想，“刨开您给儿臣的，儿臣不是还让媳妇儿给您织了头一份的毛衣么。这不算啊？不但心意够，而且也不是普通东西啊。” 何皇后道：“没错，其他的都是皇上给儿子的。拿出来说也没意思。倒是那毛衣倒真是不错。本宫挺喜欢穿的。” 皇帝道：“你可是真好收买，一件毛衣就满足了。” “哪啊，不是还给了咱们三个大胖孙子么。这才是最好的宝贝啊。” 已经沉寂好久的淑妃难得插了一句话，“臣妾也很好收买，团子一顿饭就够了。团子请客，还能记得请臣妾，臣妾心底别提多美了。” 皇帝看她一样笑道：“你最近精气神倒是见好啊。” 上次太医说了淑妃郁结于心有碍寿数，十公主知道后便时常带着孩子进宫探望。十七公主和她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淑妃呢，仿佛到如今土埋半截的地步，倒是把一些年轻时候的执念放下了。再加上太医用心调养，便渐渐有了些起色。 顾琰听了淑妃的话笑道：“淑母妃，团子出世的时候还是您在外头守着呢。他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开始上菜了，团子学着从前宫宴、家宴上看到的，站起来抬起手，“请、请——” 一众大人都开始笑，皇帝道：“的确是个大宝贝。来来，大家起筷，团子也不用让了，坐下吃吧。” 皇帝吃了一口又对着萧允道：“是比你小时候讨人喜欢多了啊。” 萧允小声道：“我那是被谁惯成那样的？” 何皇后怕再扯下去就要扯到宸妃身上了，那皇帝、萧允怕是心情都要低落。 “好了好了，感激趁热吃吧。这可是咱们团子的全副家当办的宴席呢。错过了多可惜！” 有何皇后周全，顾琰便没怎么出声。她在想，绝不能让团子步了阿允的后尘。被人在背后说他有爹生没娘教的。 大人们吃得很满足，一众小孩儿也很满意。 乐乐搁了筷子对团子道：“我回去数数我有多少银子了。改天我回请你，还请曾外祖、曾外祖母、九舅爷爷、九舅奶奶，十七姨婆……今天所有的人。” 团子点头，“恩恩。”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要请客，十七公主喜滋滋道：“母后，儿臣到时候都可以去吧？毕竟是晚辈的一番心意呢。” 何皇后道：“聂家你也要去么？还是一视同仁的好。”方才聂湛也表态要请客了。 十七公主立时一滞，她还没过门哪有往聂家跑的道理。 “哼，给本宫老老实实在宫里好好学礼仪吧。还是琰儿这个法子好，一下子有那么多小小子、小丫头要请客啊。” ... 正文 525 犹豫 何皇后自然是一句玩笑话，她难道还缺人请吃饭？可是，这来自三五岁小孩儿的邀请倒真是生平头一遭。没有什么欲求，就是单纯把她当成一个可亲的长辈。 十七公主其实也是说着玩儿活跃气氛。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出宫去做客。而且，今儿在座的人也不可能出宫去臣子家做客。倒是乐乐要是相邀，父皇母后还有那么点可能往大姐府上去坐坐。 吃过饭，顾琰安排把这群小孩儿分别送回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东宫再是好玩儿，熊孩子们也惦记回家了。就是乐乐都惦记回去找祖母了。 团子站在东宫门口送完了客便嘟囔，“一下子就清静了！” 萧允看他一眼，你们这两天差点没把东宫翻个底朝天，闹腾得不行啊。清静些才好呢！ 承曦拉拉团子，“哥哥，去跳、跳。” 顾琰听说他们要去跳皮床忙道：“才吃过午饭一阵呢。睡过午觉才许去。”她用各种动物的真皮给团子弄了个大皮床，弹跳效果不输于后世的蹦床。这两天熊孩子们没少在上头显身手。就连球球都让人抱着在上头蹦跳得欢实呢。 团子道：“那我们马上去睡。”说完拉着承曦就往屋里走。 顾琰到屋外去听他们有没有睡着，就听到团子在唱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这个曲调跟念叨一样，是他最早学会的曲子。以前常唱了哄球球，每每将他们的睡意哄走。 顾琰也好奇承曦会不会被哄睡着，听了几句就听到承曦道：“哥哥，求、不唱。” 团子很沮丧，怎么每次娘唱他都想睡。他一唱，弟弟妹妹都不想睡呢。 “好吧。” 过来一阵里头没了声响，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顾琰走进去看了看，见团子睡相霸道，四仰八叉的躺着，把承曦推到了里边的位置。好在他还比较短，就是四仰八叉也占不了多少地儿，不然承曦就不好找地方睡了。估计躺下的时候兄妹俩不是这个造型，可是睡着了团子就很霸道的把承曦推一边去了。 旁边守着的宫女自然也不敢给他们调整姿势。睡得好好儿的，万一给弄醒了，团子是要踹人的。其实方才晋王妃来接走承治的时候，承曦还朝她身后望了望，看到顾瑾没有来，便有些失望，返身默默抱住顾琰的腿。 顾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承曦别急，等你娘好了就会亲自来接你的。” 晋王妃未必没有趁机把两个孩子一起接走的意思。可承曦根本不亲她，顾琰自然不可能把女儿还给她带回去。至于顾瑾，晋王妃不是不想把她带来接人。但林氏表示很满意顾侧妃的照顾，没有要放人的打算。顾侧妃自然只能继续‘称病’。 顾琰还当着承曦的面问道：“三嫂，本宫的堂妹还没有痊愈么？” 晋王妃只能回答还没有。 承曦把头靠在顾琰肩头。这些天团子已经给她讲给了，她娘是婶婶的妹妹，她爹是叔叔的哥哥，所以她和团子哥哥还有球球弟弟是很亲很亲的。东宫的叔叔婶婶也比别的王府的更亲，他们对她也的确非常好。而且东宫上下受了严令，是真的把她当做东宫的小郡主伺候的。她在东宫过得比在晋王府好多了。所以，除了顾瑾晋王和承治，她也不惦记别的人。而晋王平常也看不到，顾瑾又病着，承治时不时可以到东宫来玩，比在晋王府看到的时候还多。她自然乐意留在东宫。 “那瑾儿痊愈之前，就让承曦呆在东宫吧。父皇如今真挺喜欢她的。本宫和太子殿下还有团子兄弟三个也很稀罕她。” 晋王妃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把跟顾琰母子四人和承曦使劲儿挥手的承治带走了，还得承诺过些日子又送他来玩。 这会儿看床上两兄妹睡得东倒西歪的，顾琰却也没动，反正承曦能睡的地儿也不少。弄醒了是真的很麻烦，不说团子有起床气，就是承曦被弄醒了也会不高兴一阵的。说起来萧允的睡姿也不是很好，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抢被子、抢地盘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较量过腿上功夫呢。被子也被抢成横着盖，两人都把腿缩着。直到一个被窝钻了许久，他们才互相适应过来。 想到这儿，顾琰不由莞尔。一晃眼，他们居然也有点老夫老妻的意味啦。 又走到旁边去看球球，这俩小子倒是每每睡得相亲相爱的。大概是在她肚子里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出生后也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总是并头睡得乖乖的，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 回到屋里，萧允已经午睡起来。他中午也就小半个时辰打个盹。顾琰便候着他离开了自己再休息，省得彼此打扰。眼见宫女正在给他佩戴身上的饰物，顾琰上前接过俯身给他挂上。她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白眉赤眼的直接就说‘你爹要杀我以绝后患’，还是得慢慢儿得说。不然，实在是很难取信于人。难道说是老爷子亲口承认的，还要拉上明晖做见证人？这同样是空口无凭啊。 待顾琰站直身子，萧允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我怎么觉得国师走了以后，你好像就有心事一样？” “何止是他走了之后，我一直都有心事呢。” 萧允微微歪头打量了下顾琰，想了下道：“你一直都在担心我给你找几个好妹妹吧，真是的！反正我再怎么说你总算不能完全放心，那就只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看钟漏显示时辰不早，下午的议事要开始了，便摸摸顾琰的头说了句‘好好休息’走了出去。 顾琰的确是有些疲惫，准备了重阳宫宴之后又接连照看了那么多孩子两天，再是帮手众多也累心啊。这会儿便宽衣倒在床上迅速沉睡。 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起身后她也懒得梳繁复的发式，让宫人梳了个简单的便往放蹦床那屋去。去了发现团子正在发脾气，然后球球此起彼伏的正在哭。承曦在拉着团子的手劝解的样子，她的外裙仿佛也是换过了的。 顾琰走过去，就看到大球小球趴在榻上正由乳母快手快脚的换裤子、尿布。再看旁边打了清水在擦拭皮床的宫女便明白了过来，肯定是球球一起在上头放水了。团子生气了，这俩小家伙便立即开嚎。 团子看到顾琰进来心头直呼倒霉，那两个家伙招呼不打一个就在皮床上放水，还一人一大泡。他只是把脸垮下来，骂了两个乳母两句，他们立马就开始哭。哭得可伤心了，好像自己怎么他们了似的。 其实团子骂乳母，乳母也挺冤。方才球球玩儿兴奋了，就是不肯下去尿尿。一被抱起来就又踢又踹，还要哭喊。结果这么一耽搁，才尿在了皮床上的。挨得近的承曦还遭了点池鱼之殃，外群打湿了一点。 大球小球被打理好翻过身子，看到顾琰来了哭声立时又大了起来，还伸手朝她讨抱。 顾琰坐下，把两个一起接过来，他们靠着她声音才小了下去却还在抽噎。脸上挂着泪珠，小手还不忘抬起来指着团子。 团子一脸委屈的道：“娘，我没怎么他们。”一边拉拉承曦的袖子，承曦赶紧点头作证，“恩恩。” 顾琰笑道：“娘知道你没怎么他们。可是，你当着他们的面吼他们的乳母、宫女了，是不是？” 团子点点头，“嗯，她们，不得力。” 哟，还知道宫人不得力了啊。 “可是，你吓着球球了。他们哪能分辨那么多呢？”顾琰一边说一边伸手拍哄靠自己身上的两个小儿子。 团子嘟囔，“活祖宗！” 顾琰哭笑不得，“这不是你爹骂你的话么？所以，你和弟弟们是一样一样的。包括这个指着人告状，他们也都是跟你学的。你爹以前时常被你这么哭着指着。” 团子瞠目，反手指着自己，“我？”他也干过这种事儿？ 顾琰肯定的点头，就连方才说‘我没怎么他们’的表情都和萧允当时如初一辄。 球球看团子似乎被娘说了，便不再那么委屈，慢慢平静下来。那副小表情也像极了当初团子看他爹被他娘说了之后的模样。顾琰笑着摇头，这一家四个大小男人，其实某些方面真是一样一样的。 皮床被清理，承曦招呼团子又上去跳。 团子道：“有味儿。” 顾琰道：“嗯，看你们也在这儿玩了半天了。换个地儿吧。要不，先吃点凉品？” 团子嗅嗅自己，“我也有味儿，冲凉。” 承曦道：“我也，冲凉。”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不可以，和妹妹一起。”这是顾琰给灌输了好久的，不能和姐姐妹妹一起洗澡。 承曦道：“我有。”她也有个冲凉房洗淋浴的。 顾琰道：“好好，都去冲凉去。我们球球也去。”其实方才乳母和宫女已经帮球球擦过下半身了，不过让他们去冲冲汗也好。方才也是在皮床上跳了半天。 几个孩子都被宫人伺候去冲凉了。顾琰乘此机会让人去把顾珉召来东宫相见。 顾珉如今那是护卫宫城的禁军的副统领，要到东宫很是方便。虽然外男不能进后宫，但他进到东宫的外院还是很方便的。顾琰要召他进来相见也不犯大忌讳。 顾珉很快就来了，穿着一身当值的轻铠。 顾琰已经让人上了不少凉品，免了他行礼，“四哥，过来坐吧。别多礼了！”一边又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都退出去！” 赵慧略有些犹豫，即便是兄妹，也不便如此在宫里相见的。她这也是想提醒顾琰一下，别落人口实。 顾琰想了下道：“你们退到能看到我们兄妹，却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是。” 众人退了出去，顾珉边也不拘礼的坐下，拿过一块西瓜稀里哗啦啃了起来。这都过了重阳了，天气还是挺热的。这会儿来块西瓜真的是太美了。不过，他也知道顾琰把他叫来肯定不单是叫他来此凉品的。 吃完一块，他把嘴一抹，“找我什么事儿？” 顾琰道：“我就是有话憋心头没人可以说，找四哥来说说。”从前宫里还有个明晖，或者在秦王府也还有三伯母在。可这会儿却是真的不好找人说。齐娘子如今虽然是很贴心得力，但她毕竟是皇帝的人调教出来的，有宾主之义。这些事说给她听是在为难她。 顾珉正了正脸色，“说吧，四哥听着呢。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四哥说。”顿了一下又道：“跟太子殿下有关？” 顾琰点点头，“我想把皇上要杀我的事告诉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珉皱了下眉头，“这事儿是挺难办的。我听你说过，以前皇上也曾想杀你。当时太子是怎么应对的？” 顾琰苦笑，“能怎么应对，那是他亲爹。他也只能苦苦相求，后来带着我私奔。”总不能指望阿允一怒为红颜，夺了老爷子手里最后保留的权柄和一切资源，让他就当个无权无势，全靠儿子的良心、孝心过安乐日子的太上皇。他真要那么做，也太绝情了。而且，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真要是阿允这么不管不顾的做了，其实等于是坐实了她是祸国红颜的说辞。 顾珉想了半晌，“要不，我去跟太子说说？”有些事，琰儿的确不好开口。由他来开口提醒会不会好点儿？ 顾琰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道：“其实四哥去说和我自己说，都是一样会被皇上认为是在严重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还是不要了。” “我暗示一下太子，看他能不能领悟啊。” 顾琰沉吟一番，“那四哥试试吧。” 顾珉答应下来，又拿起一块西瓜三下五除二的干掉。 “你们当值的值房里没有么？”以顾珉如今的职位，已经不用再像标枪一样杵着当值了。在值房呆着，有冰盆、有西瓜。 “有啊，不过我让兄弟们分了，我自己就吃不到多少了。哪像你这儿管够啊。” “四舅，你好能吃！”团子的头在门口冒出来。他站在那儿看到顾珉很快吃掉了好几块。 顾琰笑斥道：“说什么呢！” 团子走进来，“四舅你多吃点，还有呢。” “这还差不多。” 顾珉摇头，“差不多了。” 宫人端了水进来伺候他洗手，他洗过又擦干，摸摸团子的头，“四舅在当值呢，得走了。团子你听话啊。”头发潮潮的，看来是刚洗过澡啊。 团子仰头道：“一直都听话。” 顾珉笑着出去，团子跟着送他到门口，“四舅慢走！”这些基本的礼数团子是做得很好的。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四舅舅。 “好，回去吧。” 团子回来，学着顾珉方才那样大刀阔马的坐下，也开始稀里哗啦的啃西瓜。可惜只拆了大半块就吃不了了。 顾珉回到值房不久，便有人急匆匆过来，“头儿，你让留意的镇西军中的那个人……” 顾珉一凛，“那人怎么了？”他托了镇西军的故旧留意耿家舅舅的情形。 “前线送来的消息，说是一大队人马落进了西陵人的陷阱，就是沼泽那块儿，无一生还。”这个是顾珉的亲兵，从镇西军带回来的。所以对那边的地形也很熟悉。 “消息确切么？” “是往兵部送军报的弟兄告诉卑职的。” 顾珉的脸唰地白了，耿家舅舅阵亡，这个消息要怎么跟琰儿说？还有，香寒和她的孩子才那么一点儿大，以后要怎么办？ “你出去吧。” 顾珉下值回到家，把消息告诉了四夫人，“娘，我想托人把香寒母子送回京城。她们孤儿寡母的留在边城，还不如回来还能有个照应。”他是香寒一手照顾大的，而且香寒如今还是琰儿的舅母。 四夫人叹口气，“耿将军多好的人啊，真是好人命不长。这该死的战争要毁掉多少家庭啊！有没有可能过些时日再来个消息，说其实是没找着，人还活着？” “那片沼泽地平素就被称为死亡之地。我问了，同行的还有些琅琊山的人。这消息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琰儿。这会儿，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了。”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就是香寒回到了京城，也不能让她知道。她如今没有十分特殊的缘故，不会轻易出宫的。我想太子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顾珉又道：“还有一件事。今天琰儿把我找去，她说想把皇上对她有杀心的事告诉太子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儿子觉得，不如由儿子试着向殿下暗示一二。”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毕竟疏不间亲，人家那可是亲父子。皇帝之余太子，可是先是父，再是皇。 四夫人略一犹豫，然后道：“嗯，你试着说说吧。这件事也该让太子知道才好。”她如今有儿子媳妇，有两个孙女，难免会犹豫一下。但是想想顾琰，便又将这丝犹豫给放下了。那孩子不问利益的娘家人，也只有他们母子了。如果连他们都顾虑重重不敢想帮，多让琰儿寒心啊。 ... 正文 526 心声 萧允的确是知道了，他一个人坐在议事堂里，面前摆的就是那份战报。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作为天朝实际上的一把手当家人，他每天都要收到最新战报，上头不免会有伤亡数字。他从一开始的触目惊心到后来的逐渐平静。但今天的伤亡战报上有一个名字却让他静默了半晌。 最后，他将这份战报倒扣了过去，平静的告诉收拾书桌的小顺子，“收起来吧。”他的决定自然和三夫人、顾珉一样，一定要尽可能的长久的瞒下去。 有时候，萧允也会扪心自问，顾琰之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开始，是小道观巧遇的短腿小丫头。胆忒大，看人的眼神一点都不含蓄。就那么直巴巴的盯着人的脸看，而且特坦荡、特大方，一点都不扭捏。完全无惧他一张冷脸，眉眼间有一股子的满不在乎和欢乐。眼底很欢快的透露着‘这个少年真的好好看哦’的信息。 他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好，哪怕是俊男美女打堆的宫里，他依然是十分出挑的。可是从来没人胆敢这么看他。生平头一回被人这么看，就是在小道观外。一个单手拎着一只煮熟的大鸡腿的小丫头。看那样子倒也不是乡下丫头，穿着打扮很像是京城的贵女。就是衣服配饰稍显过时了一点。长得嘛，倒是不比他见过的哪个小姑娘差。 当时那小丫头听说他是来找三哥的，便笑嘻嘻的带他进去了。他也终于没在国师摆出来的那个阵法外头转悠了。进去他发现小丫头看三哥的眼神更加的坦荡、更加的热切。这让他心头莫名的有点不舒坦。 再后来，听三哥说了她在什么境况下及时找来了国师，算是救了他一命。他惊讶于这个表现得有点‘好色’的小丫头居然还有那样的胆色，倒是难得。 然后三哥问他有没有银子，他掏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似乎是七八十两出来。小丫头同样坦坦荡荡的上前来接了过去，然后放到桌上。再后来，他喂了三哥大内秘药，扶着他离开。田埂上，三哥回头望去，微微展颜一笑。是少见的真心的笑，不同于他在宫中对那些人虚与委蛇的萧戎。他看到小丫头在山坡上笑着用力挥手，两只眼睛落在三哥身上。哼，她倒是很天然，完美的解释了什么叫做‘食色性也’嘛。哪家能养得出这样的小闺女来啊？看起来也像是大家子出身的样子。 他知道兴许很久都不会再见到这对师徒。他都来了，大哥的人、国师的人立即就会找来。他们也只有立即离开。不然，他何必跟老头子讨那仅有的两颗成药之一带上。那个小丫头当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回去之后的一日，他到晋王府散心顺道看望受伤休养的三哥，又听到了那个小丫头的消息。原来她的身世还挺复杂，怪不得被家人毫不过问的搁在那么偏僻一个小庄子上。这样的身世，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在顾家肯定日子不会好过！ 他过年的时候是很尴尬的，欧家和皇宫都不方便露面。又不想在紫檀精舍自己呆着，心头堵得慌之余便上街乱走动。走着走着就走到靖西侯府那一片去了。想着大过年的他这么不舒坦，便想去看个比他还惨的人。 她在顾家的确是很受排挤，想来没有人真正的欢迎她回府。也不知她怎么没跟着她师傅离开。她一开始明显不欢迎他，怕招惹来祸事。他就偏跟她较劲要留在她屋里。哼，要是来的是三哥，她不知会多高兴吧。后来她不知想到什么，态度软化了，还请他吃了一只烤红薯。算是全了故人之意和地主之谊。当时他心头发堵，什么都没有吃，正好填饱肚子。也算是他们两个尴尬人在除夕夜做了一回伴吧。而且，她眼忒毒，居然一早看出他和三哥是兄弟，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世。 后来，他就慢慢关注上这个丫头了。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家里还要那么辛苦的才能过得好。不管在宫里还是在欧家，他都过得挺好的。老头子不必说了，就是义父也很宠他。大哥从前对他好得不得了，就是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世也只是不想理他、躲着他。 看她步步谋划，跟继母斗，跟家里不厚道的亲戚斗，跟掌权的老虔婆玩心计。他一开始真还看得挺起劲的，比看戏都精彩。后来发现三哥在跟他看同一出戏，也在关注着小丫头在靖西侯府的那一出出。他就好奇了，问三哥怎么不出手相助。毕竟，三哥是欠了她一条命的。结果三哥说，他在等，等小丫头开口求助。 如今回想起来，好在三哥走错了这一步。要不然还有他什么事儿啊。小丫头原来那么早就中意三哥了。只是她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所以硬生生的挥慧剑斩情丝。 小丫头后来终于通过投其所好展露才具，得到了靖西侯府掌权那个老虔婆的重视。然后一步步的更加的出挑，被各种特殊对待和培养。他小的时候，老头子就爱抱着他告诉他母亲的种种。细细想来，居然和小丫头很像。都是学什么精什么，女儿柔肠男儿肝胆，可以轻看天下须眉。只不过，身为家中幺女的母亲，成长环境可比小丫头顺遂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对她越来越上心了。一开始大概是不忿她只看得到三哥，却拿自己当顽童一般打发。后来更是在其中掺入了对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思念和寄情。 他从小到大都是想要什么就能轻易得到什么，也就追求琰儿和得到储位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储位他肯定会好好的珍惜，琰儿同样。说句实在话，这一路走来十二三年了，他也不是就一直对她那么说矢志不移的。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她一开始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底，就偷偷在心头惦记着三哥，可能一开始他的兴趣就会很快淡了，根本不可能深入的去了解她。 到后来，一路看她怎么为枉死的母亲报仇，如何说走就走跟三哥决绝，从此消失在人海。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已经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所以，在边城重遇，他是怎么都不肯放手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跟三哥抢琰儿。不管有没有他，琰儿她都不可能跟有妻有妾，有子有女的三哥在一起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错过一个让自己如此心动的姑娘？ 在战场上他惊悉父皇竟然要杀她，理由是她在三哥与他中间跳来跳去，破坏他们从小到大最融洽的兄弟感情。当时他很震惊，因为这么多年父皇给他看到的都是深情、伤情以及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一面。他几乎就要忘了他原本也曾是铁血的帝王。但是，他还是不能放弃。以后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上能让他真正上心的姑娘了。 于他而言，美人是唾手可得的，毫不稀罕。难得的是能令他心动的美人。他努力了好几年，她一直若即若离。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锲而不舍的真心追逐中，她终于慢慢软化，愿意为了他重会京城。她自己一直称之为‘美色误人！’他才不承认这一点呢。分明就是她终于被他的真心打动了。当然，他的确是一副好皮囊。但他一直都长这样，从前她怎么就没有迷上他啊？ 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媳妇儿是秦相的孙女秦菀，无论从家世、品貌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但是，他就是没感觉啊。如果和这样的一个女人在一起，或者说无数个这样的女人，那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从小看老头子为母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想着自己以后如果遇上了能让自己爱成这样的女子，一定要好好的把人留在自己身边。除非，他不爱了！所以，当时他怎么可能舍琰儿儿就秦菀。 再说了，琰儿也不比秦菀真就差了什么。就算不提那个被她自己削去了爵位的靖西侯府，她背后还有国师府呢。道教是天朝的国教，国师是天下道家的第一人，还是父皇身边最为信任的师弟。再是低调，他手中握有的权势和近在父皇身边的便利都是不言而喻的。国师之前可是一力支持三哥的，为了救他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藏，然后带着体内余毒浪迹天涯。如此的支持力度不可谓不高啊。可是他娶到了琰儿，国师便旗帜分明的站到他这个阵营来了。这笔嫁妆，不比秦菀差啊。 而且琰儿本身的能力也是非常可观的。三哥这是失了多大的宝啊！不说别的，就光是在洛阳，如果没有琰儿，他得多耗费多少心神才能得到一样得效果。就这两条，彼消我长，省了多少事儿。而且，他还有一条让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优势，也是琰儿带给他的。他有三个健康的嫡子！这个在众兄弟间无人可及。更是比成亲十多年才终于得了一个身世存疑、身体孱弱的三哥强了百倍。 就为了这些，他可以接受琰儿有些霸道的要独占他的要求，和满朝的官员对峙。只要她一直能将他的心占据着，他就可以为她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 正文 527 风波 萧允回到东宫，对战报只字未提。虽然只是个没有血缘的舅舅，但在顾琰心底肯定比她那个爹重要多了。这场战事看来也得旷日持久了。这么下去，再遇上些天灾*，极可能把天朝拖入困境。他想到这些，便将耿将军的事放下了。只叮嘱了身边几个要紧的人一声，千万别让风声传进顾琰耳朵。 饭后，顾琰看他拧着眉便关切的看过来，却没有开口询问。从洛阳回来，萧允被封为太子以后，她基本过的就是后院女人的日子。老爷子的忌惮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萧允其实很像老爷子，顾琰觉着要长久的走下去，这样似乎也更稳妥。如果他主动说，她就听听。问她的意见，她就适当的讲出来。至亲至疏夫妻，便是如此了。 萧允叹口气，“我怕这战事一直持续下去。父皇虽然攒了几十年银子，但打起仗来也不禁花。再遇上些天灾*，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后方就会不安稳。” “那，前线此时如何了？” “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还是东昌和西陵暂时占据优势。他们的马匹比咱们的强，战士的体质、作战能力要强。” “这么说，要彻底打赢这些强悍的异族，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是！我预计至少得用十年。一步一步的谋划、实现。要不是这样，老爷子何必忍了这么几十年。” 团子和承曦过来拉他们一道去遛弯消食。 萧允站起来，“走吧，你俩走前头。你们走哪，我们跟着。” 团子便高兴的对承曦道：“去看大鸡，可漂亮了。”球球还不能陪着玩儿，所以乖巧听话的承曦很受团子欢迎。 在有心人的隐瞒下，耿将军阵亡的事儿就这么被隐瞒下去了。顾珉写信托了镇西军中的故交送香寒母子进京，他也派了武英伯府的得力的人去路上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进入十月就得穿夹衣了。就在战事进一步的胶着的时刻，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从西陵传出来。西陵王纳真声称他王姐给天朝前太子生了一个遗腹子。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还披露了一件前太子告诉西陵大公主的皇族*：如今的天朝太子萧允，其实就是皇帝私通欧将军夫人所出的私生子。所谓宸妃，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且，皇帝为了这位‘宸妃’，十多年来一直躲在紫檀精舍修道，以致大权旁落，妖道误国。所以，如今这位太子根本就是非婚生子，不具备成为太子的资格。 另外，当年所谓的导致废后与废太子被废的谋逆案，也是皇帝为了这个私生子捏造的。如今已经亡故的庶人林氏，也就是当年的林贵妃为此做了伪证。根正苗红的前太子无辜被废，进而被各种逼迫，最后只能求助于友邦。前太子才应该是天朝真正的继承人。既然他已经枉死，那就该是他的儿子继承天朝大统。他们发动这场战争，为的就是让前太子的遗孤正位，主持公道与正义。 而此时，紫檀精舍里正弥漫着药香：皇帝感染了风寒。大概是年纪大了，吃了几服药，拖了十来天了还不见好转。 消息传来的时候，萧允正在问太医正关于皇帝的病情。老头子如今是真的很虚弱了，就这么一个风寒居然就把他放倒了。 “一个叛国贼子，还敢声称根正苗红？哼，其心可诛！”萧允听了回报，拍桌怒道。他原本以为晋王会拿他的身世做文章，没想到晋王稳坐钓鱼台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这个可恶的西陵纳真又跳了出来。 纳真这么说，为他那个大外甥争位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前太子勾结异族，是叛国之人，被灭了妻族和母族。要替他的遗腹子争位这根本行不通。而且，到底有没有这个遗腹子的存在还不得而知呢。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天朝已经尘埃落定的储位之争再起风波。 原本，有皇帝压着，不管是诸皇子还是皇族中的知情人，都对萧允的身世缄口不言。但心底犯嘀咕不会少。但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提。就是皇帝不在了，萧允顺利登基，以他的铁血手腕，也不会有人敢再提及。他的皇位自然是无人可以质疑。这桩过往只会渐渐消散在风中。但是没想到西陵王纳真居然知道，而且在这个时候抛了出来。 前国师乱政的那十几年，还有不少受害者存世。因为根本也还没过去多少年。是皇帝后来顺应民意、官意斩了国师。这些人骂的就只是国师。但如今又冒出这么一个说法，皇帝是因为‘宸妃’的死消沉了那么多年，让官员、老百姓都受了大罪。大家对‘宸妃’的观感自然是好不起来了。连带的，对她留下的私生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感。皇帝那么多个儿子，还有个贤德无比的晋王，凭什么就轮到一个私生子了？军中原本最支持萧允的将领怕是也得犯嘀咕，物伤其类啊。 纳真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把晋王重新拱入世人的视线。除了晋王还有另外几位王爷也在呢。哪一个不比一个私生子更有资格做太子？ 这个消息散布开来，自然是人心再度不稳。原本晋王隐退诸事不问，萧允这个太子这两个月一直勤勤勉勉的做事，方方面面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大家已经在心理上开始接受这种局面了。如今西陵王宣扬的事无疑又将人心重新震荡了起来。之前就对萧允成为太子不服膺的人自然心思就要开始活动。 “刘方，这件事不要让父皇知道。” “是。” 萧允站起来，“纳真你个王八犊子，咱们之间的帐也是时候算算了。”当年纳真差点将顾琰掳走，这笔账他是一直记在心头的。只是这几年一直在争储位，还没有腾出手来。如今好不容易储位到手了，一切看起来也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犊子又冒出来使坏。 顾琰知道消息愣了楞，她这会儿也在紫檀精舍。虽然公爹病了，她做儿媳的不用侍疾，但是何皇后肯定是在这儿呆着。宫务都交给了顾琰代管。她有些事儿还是要来请示一下的，而且也得过来探病不是。 这会儿皇帝病着，在京的皇子、皇孙、公主等等也都是每日都要进宫来。有几个年长的皇孙以及晋王、渝王、蜀王更是干脆住在了宫里，轮班侍疾。顾琰安排的，诸王住自己从前当皇子时的宫室，其他皇孙譬如齐王的次子和三子就住齐王从前当皇子时的宫室，以此类推。反正皇帝从如妃（如今的南越王妃，天朝郡主）之后后宫就再没进过新人，其实在宸妃之后就只有寥寥数人。所以那些宫室都还空着。 如今这些人听到这事儿是什么反应就值得人玩味了。西陵王这是把皇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挑到了阳光下了。要说人人都服气萧允做太子，自己没有点想法那绝对是假的。哪怕他们之后有意无意提到的是晋王，也不能说他们就对储位没想法了。之前老爷子赐鸩酒给废太子，灭了他的妻族和母族；圈禁了废魏王与德妃，将孙家一大家子流放；又一度断了燕王府的经济来源；让曾经是太子候选人却犯了糊涂的齐王一落千丈……这些才是众人明知萧允身世还三缄其口的真正原因。 如今西陵抛出来的种种，应当是废太子当年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后续。消息一传开，紫檀精舍的气氛就有些怪异了。但是，也没有哪个兄弟或者侄儿这会儿敢有什么反应。 这种情况下，何皇后自然无心跟顾琰说宫务了，“一应事务你看着办就好。只是此事允儿打算如何应对？” 顾琰道：“儿臣也是刚知道，还没有来得及和殿下碰头。不过此事，麻烦的应该不在西陵那边。”废太子哪怕真留下遗腹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晋王一系如今是什么反应更加的重要。 “你下去吧。”何皇后蹙眉，她想要的就是保住何家的老老小小。眼看着林氏已经是明日黄花，晋王也悄无声息，何家的危机已经过了。至少，整个家族不会受到什么大的损害了。却又冒出这么一件事儿来。 “是。”顾琰躬身退下。她快步往东宫而去，因为如今宫中大小事务都压在了她的肩头，她没有太多精力来照顾孩子们。便将顾琇接了进宫来。顾珏也主动请缨一起来了。这会儿两姐妹正在逗团子和承曦呢。 承曦进宫已经一个月了，已经很少再提起晋王府、提起顾瑾。顾琰觉得她大概是记忆有点模糊了。晋王妃也察觉了，所以此刻她也在东宫，正在承曦跟前刷存在感。 正主儿不在，顾珏和顾琇面上对她都客客气气的。承曦乖巧坐着，敷衍着这个‘母妃’，她的确是有点记不清楚了。恍恍惚惚觉得她好像就是东宫的人，但是她又叫‘叔叔’、‘婶婶’。然后还有这个母妃三不五时会冒出来一次。所以小姑娘这会儿满脸的迷茫。 晋王妃看了很是着急，再这么下去这个女儿就要完全被顾琰给抢过去了。她暗自下了决心，要趁机将承曦带回去。总不能让她认顾琰为母。 顾琇看她去抱承曦，承曦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便道：“晋王妃，太子妃不在。您有什么事儿等太子妃回来再说吧。” 顾珏也道：“是啊，您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将承曦带走。” 团子一听，便站了起来，“三伯母，不可以！”一边说一边挡在了承曦前面。承曦也顺势躲在了他背后不肯被晋王妃抱。 晋王妃气结，她倒成了拐带孩子的了不成？但这里是东宫，哪怕顾琰不在，那些宫人、侍卫也绝不会让自己把承曦带走。而且传扬开来，皇帝病了她这个做儿媳的打着来探望的由头进宫来，却是在东宫抢了孩子回去，那她成什么了？ 顾琰、顾琰，竟被你逼到了如此地步！ 正在这个时候，晋王妃身边的女官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晋王妃脸色变了变，不再理会顾氏姐妹，只对团子和承曦道：“母妃不过是想抱抱你而已，承曦。你真的已经忘了母妃么？” 承曦摸摸小辫子，她没忘。这个‘母妃’隔几天就要出现的。 团子道：“那就好。” 晋王妃道：“好，看过承曦了，母妃要回去了。”她给承曦又送来了不少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这些也是刷存在的工具。她看到顾琰也都给承曦用上了，并没有故意要抹煞她存在的意思。但是，还是心急啊。明明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却如此的生疏。不过，如今事情似乎有了转机。顾琰能这么欺负自己，仗着的不就是高人一等的太子妃的身份么。 顾琰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晋王妃离开，晋王妃依照仪礼躬身行礼。反正每次都是她行完礼顾琰才会来一声‘免礼’，她这腰弯久了也就习惯了。 “三嫂就走了？” “是，家里还有一堆事儿。” 顾琰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是知道那个消息了。这是要回去和林氏商量对策吧，看要不要趁势做点什么。不过她们婆媳俩的想法不重要，要紧的还是晋王的想法。他这么久一直安安静静就呆在王府，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呢？由他来宣扬萧允的身世，反倒不如如今这样被西陵王叫破。 “那，三嫂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走进去，顾琇正在说团子，“别胡说八道！她是长辈你是晚辈，你不能说她的。” 顾琰便问道：“他说什么了？” 顾珏笑道：“他问……是不是拍花子的？”她把晋王妃三个字含糊带过。 拍花子是顾琰给团子讲过的，他以前时常想出王府去街上玩，顾琰就说街上有拍花子（拐卖儿童）的，最喜欢团子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孩了。 顾琰看一眼顾琇，顾琇说得没错，团子是晚辈怎么都不该说长辈得不是。心头想也不能对人说。但是，顾琇故意含糊其辞没有提承曦本来就是晋王府的。她这是对晋王妃意见还很大，毕竟当初差点害得自己一尸三命晋王妃是幕后最大的黑手。所以，如今可以利用她的亲女儿进行报复，顾琇是不会客气的。顾琰也不会圣母的要放过晋王妃，她要是圣母就不会故意把承曦接到身边了。不过，她没打算让承曦出现记忆混乱，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家的。反正她也只当晋王妃是不痛不痒的嫡母，这是晋王妃自己作的。多的，她就不打算做了。 顾琇被顾琰看一眼，知道了她的意思。只得放弃了给一岁多点的承曦洗脑的打算。 顾琰看看顾珏，“你不回家啊？还等着我把季太医召进来给你诊脉？”很快就要到顾珏每月例行请季太医过府诊脉的日子了。 顾琇这才想起来，“对啊，明天就到日子了。十四姐你回去吧，我照应得过来，这么多帮手呢。” 顾珏犹豫了一下才道：“上半个月的时候，十六公主那里出了点状况，季太医没过来。他打发了一个人过来给我诊脉送药。” 顾琰警觉的道：“是什么人？” “叫季晨，是他的儿子。” 顾琇好奇的问道：“多大了啊？” 顾琰摸摸好奇的听他们说话的团子，“去看看弟弟们醒没有。” 团子扬声道：“阿大，去看看。”他才不要被支开呢。 顾珏低头道：“二十出头。” 顾琰想了一下，儒雅有气质的季太医要是年轻二十多岁，其实还真长得蛮不错的。 顾琇便笑了两声，“十四姐，季太医明显是想让他儿子……他是怕姐姐找他麻烦，所以想跟咱们做亲戚吧。” 顾珏瞪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季太医哪个徒弟，我问他，他说确实是跟着季太医学的医术。我想着隔着帘子也无妨。后来听人叫他小太医，又看到他的相貌才反应过来。” 这是明晃晃的勾搭啊。看来季太医对他儿子还挺有信心。大概是觉得顾珏再是太子妃的妹妹，也就是一个不能生养的下堂妇。至于金银等物，他有那么一手绝活家里也不缺。而且，成了他的媳妇儿，那生孩子还是问题么？他肯定会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保儿媳妇生子啊。不过，这应该也从侧面证明顾珏的不育症是可以治的。 顾琰皱眉道：“这个季太医好大的胆子！他当本宫的妹妹是可以随便勾搭的么？”边说边看顾瑾的表情。 后者皱眉，“姐姐，我再不会嫁给看上我本身以外各种依靠的人了。我还没有吃够亏么？” 顾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对季太医客气了。赵慧，你去紫檀精舍告诉十六公主一声。如今季太医是她府里的人，我不好动手。但她得给我一个交代。”又看眼顾珏，“也不早说！”看来还是有点心动，为了抵抗这份心动，所以躲到东宫来了。 团子立马动动小屁股，“娘，我也想去看爷爷。” “爷爷病了，他不想你被过了病气。再等等吧！” “都好多天没有看到爷爷了。” ... 正文 528 应对 一旁一直乖乖没出声的承曦也道：“我也，想去。” 顾琰道：“你俩乖乖的，别让爷爷担心。等过几日爷爷好些了，就带你们去。”隔壁响起了球球的哭声，这是醒了。球球如今十个月多了，已经会自己扶着罗汉床的床架走上几步，跌倒也可以自己爬起来。 顾琇和顾珏赶紧走了过去，团子和承曦这会儿一直跟顾琰腻歪，她腾不出手来。 路上顾珏对顾琇道：“姐姐对小郡主还真是好啊。”真心真意的好，好得让那小丫头根本就不亲晋王妃这个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人。当然，一开始也是晋王妃为了利益把这个女儿推出去的。如今想要收回，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顾琇点点头，然后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小郡主在东宫过得比从前在晋王府好多了。晋王妃和那个女人可是差点把姐姐跟球球都害……这样已经很便宜她了。” 球球正在乳母怀里哭，两个乳母看到顾氏姐妹微微躬身，“十四姑娘，十五姑娘”。乳母已经让球球声音小了一些，正要抱过去给顾琰看。太子妃这几日很少有时间可以回来和小主子们亲昵，这会儿肯定想见见。 萧允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顾琰身边挤了四个孩子的场景。他微微蹙眉，有三个嫡子他平常都是沾沾自喜的。只有这种时候会觉得好像是生多了，而且还都是在不懂事的年纪。 “来来，到爹这儿来。”萧允也上了宽大的罗汉床，朝球球拍手。 顾琰鼓励的护着大球小球扶着床架一前一后朝他走去。最后几步，小哥俩是跌跌撞撞扑进爹怀里的。这一来便成了夫妻俩各据一边，一人搂了两个孩子。倒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萧允看一眼挪过来脱了他袜子挠他脚板心的承曦，“你觉得，这件事他参与其中没有？”他一贯喜欢小姑娘，处得久了，承曦在他面前便很放得开。就连团子这会儿都不太敢来挠，承曦倒是看着一挠叔叔就有反应玩得不亦乐乎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晋王。萧允受封之后，晋王一直沉默至今，这可以说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也可能是暗中在筹划其他的大动作。如今西陵王纳真的举动，是不是他早就得到消息了，现在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而已？ 顾琰斟酌了一番，然后道：“这个我现在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必定不是跟西陵王约定好了的。” 萧允道：“这个我也相信。他怎么都不会像老二那么糊涂。顶多就是利用纳真。不，他们应该是互相利用。”说着看到球球见姐姐玩得开心也朝他的脚爬去，他赶紧将脚缩回来盘坐，把脚压在了身下。 球球没得玩，抗议的哼哼。 团子笑着引导他们玩儿自己的脚。没一会儿顾琰就看到俩小子躺着练瑜伽动作翻脚了，还一个劲儿的想把大脚趾往嘴里塞。 萧允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方才想了好久，总觉得一切的事情似乎看起来都没有他。但好像一切事情的背后都有他。” 顾琰细细一想也觉惊骇。她本来就觉得晋王如此轻易就认输了有些不正常。现在想一想，好像真的是啊。 她有些困难的道：“难道耿编修劝你放了林氏，然后你我后来的举动也都是在他算计之中？总不能咱们临时起意去看孔雀撞见他，也是他得知我们的行踪故意去那儿等着吧？”其他的很多事她不是太清楚，但这一件想一想还真的是。原本萧允没打算替要杀老爷子的林氏求情的。自己也不打算放过对自己下毒手，还差点害死的四哥的林氏的。但是后来猛兽园外见到晋王泛红的眼眶，便都软化了。 萧允吐出一口气，“不是不可能啊。毕竟这朝堂和宫中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只能说还有埋得很深的棋子，没有被我们发现。” 顾琰也觉得晋王这招棋下得很妙，由西陵王讲出来，根本不会弄脏他。更不会丝毫有损形象。而且，如今林氏也到了他的王府，他便不会有那么多掣肘。现在老爷子也病着，他要翻牌这自然是最好的时机。之前萧允得到军中强有力的支持，如今揭破欧老将军为国守边不但被皇帝占了正妻还生下私生子。军中将领的支持力度肯定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萧允碍于前线的战事没有大肆清除异己，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晋王在背后的谋划。但是不管怎样，从前那些支持晋王的文官的确是基本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是会终于皇帝立的储君，但如果这个储君根子上就不具备资格，那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倒戈。说句实在话，由晋王来揭破此事，效果还真不如让西陵王后这个外人来说破更好。 这么看来，现在还真是个多事之秋！之前顾琰想跟萧允讲那件事，但是老爷子凑巧病倒了。她自然不好再提。如今，也是不好再说了，只好先放一放。 “团子承曦，别真让他们吃脚趾。”顾琰看球球成功把白嫩脚丫扳到了嘴边，示意团子和承曦阻止。 要是平时萧允对眼前的媳妇孩子热炕头肯定看着很满意，这会儿却真觉得几个小孩儿有点碍眼。也是平时太纵着他们了，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来人，在屋子四周都给圈住一圈扶手来，以便两个公子练习走路。” 萧允一声令下，宫人立即行动起来，在屋子四周都弄了一圈可以扶着走的低矮扶手。这样他们就不用挤在罗汉床上练习了。而团子和承曦也被赶下去尽兄姐的职责，扶着弟弟练走路。当然，厚厚的长毛地毯可以确保球球摔了也不疼。 屋子里所有尖锐的可能伤到人的东西也瞬时被全部移走了，一下子变得很空旷。球球倒是很满意这个练走的场地，乐颠颠的扶着扶手就开始了。反正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爹娘，哥哥姐姐也在身后跟着，他们嘴里不住发出高兴的咿呀之声。团子只当自己在玩有反应的娃娃，免得心头不平衡。不过看起来倒是跟承曦尽心尽力的扶着跟着一样。当着父母的面，他肯定是好大哥。虽然他一直不太乐意当这个大哥。 顾琰一边看着四个孩子，一边道：“母后方才问我你有什么打算？”萧允要不是不稳，之前立场坚定跟随他的那些家族自然会人人自危。 “让她稍安勿躁。我是宸妃之子，初封秦王，再封太子。这些都是记在玉碟上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动摇不了我的地位。”顿了一下又道：“下午把你四哥叫来一趟。” “好！”顾珉是禁军副统领，虽然才任职一个月，但他一直在着力交好中层、示恩于下层。有萧允的支持倒是可以将禁军都名正言顺掌握在手中。只要掌握了禁军，整座皇宫便都在掌握之中。这便是当初萧允特地将他擢升为禁军副统领的用意。至于老资格的禁军统领，立场不能确认，这会儿便撸掉让顾珉暂代便是。 宫城之外是皇城，皇城是齐王世子管着。不管这一次的事情怎么落幕，齐王都是没有资格即位的。这个大侄子一向旗帜鲜明的靠向他九叔，此时也是可以信任的坚实力量。至不济，还有顾琛在他身边监视呢。顾琛只升迁了一级，依然在齐王世子手下。当初看起来是因为他与顾琰不睦所以哪怕堂妹成了太子妃依然没得到什么好处。但现在看来，却是萧允有意为之。再说了，还有云家人在呢。这京城绝乱不了。就是何家人，此时也不是不能用上的。他们与得势的晋王也是不能并存的。 至于文官，一开始萧允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底过。说我是私生子，拿出证据来啊！欧哲夫妻是怎么都不可能跳出来指证他的。就连川川和越越都不会干这事儿。没有证据，那他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反对他尤其是在皇帝正病着的当口，反对他这个建国的太子，等同叛国。他倒要看看哪个文官敢跳出来。 如今他比较担心倒是前线。纳真把他的身世揭破，对军心也是一大打击。义父有多受军中敬重，如今那些将领就有多么的不舒坦。镇守边关，在前线拼死拼活，但家中的妻子却被皇帝占了。这对一名将领是何等重大的侮辱。听了这样的消息，不是每一个将领都还能全心全意杀敌的。他现在只庆幸不管是西线的孙小丁，还是东线的欧哲都是他的铁杆支持者。欧哲一开始就是，孙小丁在他被封太子之后便也再无犹豫。而且镇东军中义父的旧属甚多，也只有大哥出面才能稳住他们。只是，很难为大哥啊。要对众人谎称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咽下所以的不平和愤怒。 就冲义父和大哥为他受的委屈，他再对川川和越越好一百倍都是应该的。 就在这个时候，赵慧从紫檀精舍回来。方才她将事情对在那里的十六公主说了，十六公主立时差人回去找了个由头杖责了季晨五十大板。虽然看在季太医的医术的份上没有让他伤筋动骨，但是也得休养很长一段时日才能下床了。 十六公主有些怀疑这是九哥九嫂在试探她，因此立即下了严令。她和母后早就和九哥站在一处，如今九哥位置有些不稳，她一定不能让九嫂觉得她们的态度有了变化。这也是季晨撞在了刀口上。不然，以十六公主对季太医的倚重，原本不会惩处得如此严重的。这其实也是季太医敢叫儿子这么行事的底气。 赵慧是回来复命的，听说太子和太子妃在商量事情，任何人不得进入便转而去告诉了顾珏。 等赵慧转身出去，顾琇便盯着顾珏看，顾珏一把推开她，“你这个人小鬼大，没大没小的，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姐姐！” 顾琇道：“你早该知道啦。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也懒得装。等你够格做我姐姐，再来更我摆谱吧。”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那么幼稚。” 顾琇道：“你明白人家只是看上你的身份就好。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平心而论，季晨其实是很不错的对象，而且还是一个欢场老手。要不是经历了那么多，顾珏肯定是抵挡不住会陷落在他的甜言蜜语里。饶是如此，也是有点抵御不住他无孔不入的追求，最后不得以只有躲到了东宫来。 顾琇觉得外头气氛不太对，而且姐姐姐夫关起门来商量事情，只有四个毫不知事的孩子在跟前，这肯定是出大事了。但是也知道不能胡乱去打听。她只要完成姐姐交给的人物，协助宫人照看好三个外甥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顾珉奉召而来。看到抱着球球赏花的顾琇和顾珏微微瞩目。看两人要朝他走来却是摇了摇头。虽然今天是顾琰下令召他来，但他相信真正召他的人是太子。既然是公事，那就不好停下来和两个堂妹搭话。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萧允和顾琰都在座。至于团子和承曦，这会儿牵着手‘读书’去了。 顾琰道：“四哥请起。今天找你来，是太子有事要交代。”然后道：“殿下，你和四哥说吧，我出去看看球球。”她既然打算要找机会把老爷子对她的忌惮与杀心合盘托出，平时行事就该给点提示。老爷子一下子病倒，四哥都还没来得及暗示阿允呢。 萧允有点诧异，“琰儿，你何必这么见外？” “最近的事儿我也没有与闻，如今外头到底什么情势也不是太清楚。而且，我相信这次的事你一定可以处理好。好了，我出去看看孩子。”今后，她也需得避嫌才是。 因为顾琰之前也从来不忌讳对上晋王和晋王府，很是知道自己的立场。所以萧允也不会误会她是因为此事和晋王有关，所以她才不想参与。他指着顾琰的背影对顾珉道：“四哥你看她是不是真被赵女官洗脑了？” 顾珉笑笑，“这也是该当的。” 萧允想了一下，“也是，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孤确实不该让琰儿再劳心劳力。”他是一向觉得遇到事情一一破解的顾琰最有魅力。不过如果她安于平安喜乐的日子，他也可以满足。 顾琰走出去，正好看到顾琇和顾珏抱着球球在荡秋千，两小子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看到她便张开手想扑进她怀里一般。顾琇和顾珏把他们抱得牢牢的，哪敢松手。当然，也不敢荡得高了，让外甥迎着风口。回头要是胃口灌了冷风很是麻烦。这些都是顾琇在教顾珏，还有一旁跟着乳母一路提点。 顾琰过来，她们便停了下来，抱着外甥过来一起在亭子里坐下。 “珏儿，你回去吧。季太医不敢再动什么歪念头了。他要是再敢做小动作，你赶紧告诉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想断子绝孙。”给一个最擅产科的太医的独子下点绝育的药，这大概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这个季太医可是晋王妃的爪牙，他的儿子也是哄骗过不是姑娘的花花公子。顾琰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自身条件哄骗姑娘的主了。 顾琇道：“十四姐，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再识人不清的了。” 顾珏瞪她一眼，然后对顾琰道：“我知道了，姐姐。我这辈子靠姐姐甚多，我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 顾琰道：“没事儿，反正珲儿就要成人，五房以后的事我都交给他就是。”看到顾琇又笑了笑，“琇琇的婚事例外。” 顾珏出宫了，当晚顾瑜便将长乐送来了。说是球球习惯有两个人带，让长乐也来尽一份心力。顾琰知道她这是在当前的情势下向萧允表忠心，便也接受了。看来梁国公通盘考虑之后还是看好当今的太子殿下。 球球对大表姐不太熟，不过之前他们跟十四姨也不熟，有小姨带着，多相处几天也就好了。 萧允挺晚才安排好事情，又去紫檀精舍看过皇帝才回来睡下。今晚留在紫檀精舍值夜的是万事不管的蜀王。他一点也不受当前事态的影响，只专心侍疾。 萧允看了他也不由得感慨，这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啊！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有感慨。像他，像晋王，绝对不会有蜀王这么纯然的安乐日子过。想到这里，他伸手推推顾琰，“琰儿，你想过的就是单纯喜乐的日子么？” 顾琰道：“原本是的，但如今显然过不了。”她要是和方子墨一起沿着丝绸之路去行商，到处见识，那才是单纯的喜乐。坐上太子妃，她还想那样，是找死！谁都容不下她如此。 萧允道：“我会努力为你营造这样的生活的。” 顾琰道：“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过尔尔，失去对你的吸引力？” ... 正文 529 人证 萧允一把搂过顾琰，“我的琰儿，怎么会呢？” 顾琰抱膝坐着，笑道：“我可听人说平淡的日子过久了，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白月光也成为饭粒子。” “那就不要变啊！” “好！快睡吧。” 翌日一早，顾琰处理了例行宫务打算往紫檀精舍去。团子也不出声，就默默的跟着她往外走。 顾琰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身来，“好吧，带你去。不过去了要听话。” 团子点头不已，迈着小短腿跑到顾琰跟前，把小胖手塞进她手里，仰着脸甜甜的笑着唤：“娘——” 顾琰牵着他走到车撵前，又将他抱了上去。他果真乖乖的就挨在身边坐着，不吵不闹的。等到了紫檀精舍，正好遇上晋王来换蜀王。 “见过太子妃！”两兄弟给顾琰行礼。 顾琰也赶紧回礼，“三哥、八哥。” 团子也乐呵呵的打招呼：“三伯、八伯！”他中气足，声音很是洪亮。 晋王微微蹙眉，“太子妃怎么把小世子带来了？这么小的孩子，过了病气很遭罪的。”他一直看着承治长到如今，吃的药比奶都多。如今时令变化，那孩子又病倒了。他一想到本来这孩子在母体多呆上两三个月，就不会这么多灾多难，对悉心照顾他的晋王妃也就有几分不满。再想到如今在东宫的承曦，好好一个嫡女变成庶女，再听晋王妃念叨、不舍，也很难对她心生怜惜。 团子抿抿嘴，他不想被送回去。真的好多天没有见到皇爷爷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久见不到的。 顾琰道：“他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跟着本宫走。就让他远远儿的看一眼父皇，父皇想必也挺想他的。”这两个月天天走这条路，团子说不定还真敢偷偷跑来的。这会儿皇帝病着，又出了纳真揭破萧允身世的事儿，东宫的人也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要是一个不好，真让他混出来了也有可能。 平常他也爱带着阿大阿二还有太监宫女大摇大摆就出东宫附近玩耍的。门口的侍卫看到有这么多人跟着，就不会拦他了。半道他撒腿就往紫檀精舍跑，那些人未必能强硬的把他弄回去。还是只有派人去找能镇得住他的人求助。到时候更加的麻烦。 团子点头不已，“我听话，不乱跑。” 蜀王摸摸他的头，朝顾琰点点头往自己暂住的宫室走去。 晋王道：“既然如此，那走吧。团子你说话算话啊，不能靠近咯。”要是承治也能像团子这么健康活泼就好了。 “嗯。”团子伸出另一只手牵住晋王的大手。晋王身躯一震，侧头看了顾琰母子一眼。顾琰也是一愣，然后松开了团子的手，脚下也慢了一步。 团子急着进去，也没有留意，就由晋王牵着到了皇帝的寝房外。 何皇后在里头，听说顾琰把团子带来了微微蹙眉，团子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场风寒搞不好就没了。这个琰儿也真是的！她走了出来，团子便喊道：“皇奶奶！” 何皇后看着顾琰严厉的道：“你就不怕他过了病气？” 顾琰道：“他这些天一直闹着要来看爷爷。母后，就让他隔着屏风远远的看一眼吧。儿臣这些天因着天气变化，一直在给团子他们四个服用预防的汤药的。”风寒也就是感冒，皇帝得得应该是重感冒。团子很健康，不至于远远儿看一眼就被传染了。只是这年头孩子夭折率太高，团子的身份又太贵重，所以众人都格外小心。 她话音刚落，团子已经松开晋王的手猛地蹿了出去，想要从何皇后身边钻进去。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晋王和顾琰几乎是同时抓住了他后颈的衣服，两人的手还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晋王一滞，立即将手收了回来。 顾琰道：“听话，不乱跑，嗯？” 团子划拉了一下手，然后低着头不言声。 “这会儿又装上老实了？” 团子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何皇后，“皇奶奶——” 里头传出一声虚弱的声音，“是团子在外头么？”皇帝方才就听到了，还以为是误听。又听到这一番动静，便出声问道。 团子立即一喜，扬声道：“爷爷，是团子啊。团子来看你啦！” 里头传出一阵咳嗽声，何皇后忙走了进去，然后皇帝缓过来说道：“回去——” 团子道：“不嘛，爷爷。” 顾琰牵着他到屏风那里，“就站在这儿，看一眼就乖乖回去。” 团子踮起脚朝里看，皇帝本来躺着，便由刘方扶着坐起来了一些，勉力对他一笑，“好了，看到了。回去吧！” 皇帝的形容憔悴了一些，团子道：“爷爷，你瘦了！”眼底满满的茹慕。 皇帝挥挥手，“回去吧，过些天等爷爷好了，再来玩。” 顾琰拉拉团子，“走了，说了要听话，不让爷爷担心的。”她也得赶紧回去给这小子再灌一次预防风寒的药，再让王太医给看看。 团子低头把他装各种小药丸子的锦囊摘了下来，“给爷爷！”他每次咳嗽伤风，吃这个很快就好了。 小太监过来接过，顾琰道一声‘儿臣告退’弯腰抱起团子出去。 团子不敢挣扎，乖乖被抱了出去。回去以后也老老实实的喝苦药。王太医看过说团子底子好，又隔得远没什么事儿。顾琰放下心之余道：“娘为了带你去看爷爷，已经被皇奶奶说了。你可得乖乖儿的啊，不然娘就要生气了。” 团子点头，“嗯，我乖。” “去玩儿吧，娘还要再过去一趟。” 皇帝和皇后再见到顾琰便问团子有没有过了病气，顾琰道：“王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 何皇后道：“你也太大胆了，他才多大点。” 皇帝舒缓了眉眼，他这会儿没精神多说。而且，团子这么牵挂着他，来看他还给他送药，他自然是很受用的。而且听说团子也没事儿，这会儿心情不错，看顾琰也比较的顺眼。 刘方笑着把团子留下的锦囊给顾琰送了过来，这些其实跟糖豆子差不多。也就是王太医做来哄了团子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又不用必须喝汤药的时候肯吃的。他觉得所以给皇帝，但却是用不上的。 顾琰笑着让苹果收下，“回头拿给王太医，让他给世子。” “是。” 晋王这会儿也在这边，今天白天是他轮值。那件事皇帝还不知道。 晋王问顾琰：“太子妃，国师是年后就回吧？” 顾琰点点头，“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陪师爷过完年就回来了。”顿了一下又道：“怎么，承治又病倒了么？” 晋王点点头，“是啊，时令一有变化，他就得生病。本王如今就指着国师给他做伐经洗髓了。”又看向皇帝，“父皇，记得太子小时候好像比承治还不如吧？” 皇帝想了想，“他们叔侄差不多。等明晖回来，承治也差不多满两岁了。可以尝试缓和一些的，把药给他斟酌着减少些分量。”团子和承治这么明显的对比，他对晋王妃也是不满。简直拿天家子嗣不当回事，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亲王妃？ 何皇后笑道：“太子如今可是身体好得很。晋王你也不用太担心，等做过几次伐经洗髓，承治的身体应该也会好起来了。” “还得让他习武。”皇帝补充道。当年萧允可是三岁就跟着明晖的师傅练入门的到家心法和功夫了。 何皇后看皇帝这会儿精神不错，打趣道：“这团子一来看过，皇上精神气都好多了。臣妾有事嘱咐太子妃，我们娘俩去旁边说说话。晋王，你陪着皇上吧。” “是，母后。” 其实何皇后是看出皇帝有话要跟晋王讲，这才带着顾琰回避的。果然，她们一走开，皇帝就问道：“那个女人做下的事，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晋王妃以庶充嫡，以至于承治早产，身体孱弱。这样的事，是皇家不能容忍的。但她的扫尾工作做得不错，没有证据可以找到。而且，皇帝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毕竟晋王妃的娘家和外家都是朝中的一流家族，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一旦公开，波及范围一定很广。如今的国势，禁不起这样大的动荡。不然，他也不用保季太医了。 “此事儿臣心头已有盘算，父皇不必操心。如今悦悦就要说亲，还是再等等吧。”要处置晋王妃，肯定不能用换子这个由头。让她自己慢慢衰弱、病故就是最合适的了。不过他需要她身后的几大家族，如果再从她娘家挑一个姑娘来做续弦，还不如保持如今的状态。 听父皇这话音，是不想再留他的王妃了。他长女就要许人，如果母亲在此时亡故却是多有不便。这是最适当的理由。 皇帝看晋王一眼，明白他还不打算处置晋王妃就道：“罢了，你也是过了而立的人了。该怎么做不需要父皇在背后指点，只要你心头有数就是。”这个能干的儿子，自从林氏被贬为庶人，允儿受封太子，和他之间就有了一层隔膜。但这样明着违逆自己的意思，倒真是头一回。 其实皇帝这么说，一则是真的很厌恶晋王妃这个儿媳妇。二则也是一种试探。只有一种情况是晋王必须留着晋王妃的。那就是他还不服，还想做些什么。这样他就需要那些大家族的支持，才不好动王妃。就算是将晋王妃所为向岳父等人和盘托出，取得他们的谅解，另聘一个同族的女孩儿保持姻亲关系不变。但晋王妃的父亲、舅舅等人心底能不留一根刺？ “朕要歇一会儿，你出去吧。” “是。”晋王躬身退出。 皇帝吐出一口气，“刘方，晋王近来有什么动作么？” 刘方摇头，“皇上，晋王和之前两个月并无什么不同。” 皇子皱了下眉头，“如果他只是不肯相帮允儿，一时之间倒也是人之常情。但他真的就这么接受了朕的安排？”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皇上，您别操心了，赶紧歇着吧。这些事儿，太子殿下应付得来的。您总得信任他。” “是啊，总有管不了的时候。”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皇上说到哪里去了。是太子能干，能让您安心调养身子。奴才听着朝堂上的议论，虽然太子殿下和晋王的做事风格不同，但军政都在他掌握之中的。” 皇帝点点头，“玩得转就好。朕得赶紧好起来，不然都不能好好的逗孙子了。” 刘方抽走大迎枕扶皇帝躺下，“皇上说得是啊，您看小世子多担心您啊。奴才听说今早是他自己跟在太子妃身后走，太子妃担心什么时候他就偷偷溜过来了，这才不得已带他来看您的。” 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的事，团子还真干得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记得住路，回头半路走丢了可是大麻烦。” “太子妃一定会好生把他看住的。” 皇帝道：“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非得自己看孩子。明明有那么多宫人。听说如今忙不过来，又把妹子接宫里代为照看了。” 刘方道：“太子妃把三位小主子都照顾得挺好的。奴才看太子也是这个意思。奴才听他说过他和太子都是从小没有生母在身边照顾的，所以想让小主子们能够得到。” “罢了，不聋不哑不做翁姑，这些事儿朕就不过问了。”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有些事情也是该放手让允儿自己处理了。所以多的，他就不过问了。且等好起来再说。 事后，刘方告诉萧允，“殿下，皇上似乎从晋王不肯处置晋王妃的举动中察觉什么了。不过，没有追问太多。” 萧允听了没言语，老头子果然是厉害，见微知著！ 顾琰跟着何皇后出去，到了皇后在这边的屋子。 看何皇后没有开口的意思，顾琰便道：“母后，阿允说让您尽管放心。” 何皇后点点头，“只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就好。唉，都已经尘埃落定的了，又生波澜。” “如果晋王不服，这波澜早早晚晚都是要生的。儿臣如今有一些后悔劝说阿允把林氏放出宫了。”有林氏在，这件事就多了变数。另外，纳真居然直接将林氏点了出来，说她当年做了伪证。 当年见证阿允出世，如今还活着的宫妃，就只有淑妃和林氏了。何皇后当时还是个小姑娘，根本就不在宫里。淑妃不用说，她是萧允的姨母。她的证词不足以取信。那就只剩下一个林氏了。这真的是…… 纳真怎么会知道林氏还活着，还可以出来作证的呢？这就是晋王最惹人怀疑的地方之一了。 何皇后道：“你上次去看到她没有？” “她当时还没有从昏睡中醒来，那假死药吃了要昏睡十二个时辰的。对啊，她已经死了的啊，她怎么还能出来作证呢？”想到这里，顾琰两手一拍，喜上心头。林氏是诈死离宫没错，但对世人来说她就是已经死了啊。她就是出来作证说当年如何如何也是不行的。首先她得证明自己的身份，证明了她就该死了。顶多也就是像如今一样瞎嚷嚷，他拿不出证据来啊。 顾琰刚高兴起来又想到人‘死’了，可以留下遗书作为证词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倒有很多人会相信的。 但是，晋王是林氏的儿子。她为了晋王能做太子，当初连刺杀皇帝都敢做了。后来留下‘遗书’做伪证说阿允是私生子，这也是很可能的事啊。淑妃的话不能作为证词，同样林氏的也不能作为证词才对。 何皇后听顾琰这么说了一通，笑笑，“你说的都有道理。如今皇上虽然病着，但允儿在。倒是不用咱们娘俩太担心才是。”这与洛阳那时候的情形不同。皇帝在洛阳失踪的时候，萧允在前线。所以顾琰得把洛阳的局面稳住，何皇后在京城得帮着把京城的事态控制住。如今家里有顶梁柱，她们做人母亲、媳妇儿，倒是不用那么操心了。 顾琰颔首，“嗯，就是。” 何皇后又道：“如今宫里宫外肯定流言纷纷。你好好整顿一下，让那些宫女太监都不准议论。” “母后，此事儿臣已经着手在做了。”她已经把人派出去了，有敢议论太子身世的，严惩！必要的时候，可以杀鸡儆猴。这种非常时刻，哪个不怕死的硬要往刀口上撞，也只有给他一个重新做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机会了。就算阿允身世真有问题，也得咬死了他是宸妃之子，生于宫中。 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得做什么样的事。这一点顾琰很是清楚。不但如此，等这件事过后，整个后宫她都要进行一次大的清理。非得弄得像从前的秦王府一般水泼不入针扎不进才行。 “好，本宫就知道琰儿你做事不用人操心。待此事过后，本宫就真的可以享清福了。” “别啊，母后。儿臣还需要您在一旁多多教导呢。” ... 正文 530 真相 顾琰回到东宫，继续处理例行事务。顾琇和长乐在外头抱着球球蹴鞠。本来她们其实是出去看团子和承曦踢来踢去的，结果球滚到了顾琇脚边，她就那么随意一踢。怀里的大球便咿咿呀呀叫起来，要求参与。他本来想自己参与，顾琇觉得草坪上不如地毯上干净，怕草划破他的袜子，那样脚板也会划破。索性抱着他踢了起来。如此，小家伙倒也可以接受。 小球见状便伸小手拍打大表姐，长乐便也加入了进来。最后便成了两大两小在外头一起踢。 顾琇一脚朝承曦的方向踢出去后跟长乐道：“我觉得有事儿的时候，姐姐好像一点不怕麻烦，反而精气神更足。” 长乐道：“这世上有一种女人，让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反而会不自在。我听说啊，东昌郡主如今亲自领兵上阵杀敌呢。要是天朝也许女人上战场，十二姨肯定不会输给她。” 团子把球踢出去，“东昌郡主，谁？” 顾琇看他一眼，这小子如今都能跟她们聊天了啊。想了下，用一个团子能理解的方式介绍道：“就是小臻宁的娘。” 团子对东方樱的记忆很淡了，闻言摇了摇头，不过对于大表姐的话他是赞同的。他娘肯定不输小臻宁的娘啊。唉，好久没见师爷和小师叔了。嗯，慢哥也好久没看到了。东宫不如秦王府自在！ 觑着顾琰稍微有点空了，团子趴在她膝头嘀咕：“想小师叔了，想慢哥了！” 顾琰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叫慢哥。”这会儿将军府应也在风口浪尖上吧。对外说萧允是欧老将军的义子，因为宸妃和欧夫人算起来也是同族姐妹，这样一来倒不是说不过去。这会儿还是不宜召越越进宫来的。再说他正跟着阿允给他请的先生学习呢，也不是没入学的顽童，可以随便打断的。 团子趴在那儿玩顾琰腰下的饰物，玩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娘，你想去打仗么？”这会儿弟弟们又睡着了，承曦跟着小姨大表姐在给娃娃换衣服，换了一身又一身。所以，娘是他一个人的。 “嗯？” “大表姐说，小臻宁的娘，在打仗。” 这个顾琰倒是没听说，心头不由有些艳羡，“儿子，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你想做什么做不了啊？”萧允迈步进来，疑惑的问道。实在是这个口气太羡慕了，他都不会误会是顾琰在教儿子有些事不能做。 顾琰推推团子，他站起来给萧允做了个揖，“爹爹回来了。” “嗯。你们娘俩说什么呢？” 团子道：“说小臻宁的娘。” 萧允楞了一下，这两母子怎么说上阿樱了？ “说她什么呢啊？” 团子指指墙上镶了宝石的马鞭，又比划了一下，“打仗。” 萧允坐到顾琰身旁，手放在她椅背上，“东昌王年老，且早已慢性中毒。东昌太子才四五岁。也只有阿樱能统帅得了东昌军队了。”他其实也知道如今的日子顾琰过得有些憋屈，还不如在秦王府呢。在秦王府关上门她最大，如今还要看公婆的脸色。所以这消息他并没有让她知晓。没想到团子居然听到了说给她听。 “我知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属于她的机会，也就只有像洛阳那样，再没有别人可派的时候。而且皇帝还是用过了就丢。只当重重赏赐了武英伯府，这件事就过了。她当时可是冒着被上万灾民撕了的危险稳住了洛阳动荡的局势啊。 “团子，你出去玩儿，爹有话跟娘胡说。” 团子抿抿嘴，有些不高兴的被门外的阿大牵出去了。 “琰儿，我怎么觉得你近来对父皇好像有些怨气？” 其实不是近来，只是近来打算把事情说出来，所以有了些释放。倒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这么快就察觉了。 顾琰很想不管时机那些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可是想想，如今萧允是内忧外患，皇帝也还病着，又只得忍了。 “其实我也很想像阿樱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东方樱活得多潇洒啊，想借种借种，想征战征战。以后还以为当摄政公主。甚至把小国主弄没了，自己当女王也不是不行。到了她这里，处处是束缚。 萧允皱眉，男女分工本就不同。东昌西陵那才是乱了乾坤呢。皇帝既然对顾琰有防备，平日里自然少不了润物细无声的给萧允洗脑。 “阿樱那可是东昌王族差点死绝了，没人了嘛。” 顾琰正了正脸色，萧允的意思她自然懂了。 “阿允，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你说。”萧允把玩着她的手随口道。 “当初东昌和洛阳的事，你跟阿樱是不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了？”到这会儿回头看过去，似乎真正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们俩了。一个掌了东昌国内忠于东昌王的人马和实权，一个在当时临危受命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如愿坐上了天朝储位。要是纯是因为事态的发展，她不信。 萧允怔住，然后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琰儿，你不会觉得我太过狠辣了吧？”当日有些事他其实是可以阻拦的。但他却是和阿樱合谋，推动了事态的发展。战争爆发，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却是有许多人因此填入了性命。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要成就帝业了。他唯一后悔的便是让老头子涉险。老头子其实应该看出来了，但还是成全了他。甚至以身为饵，诱得林氏暴露了狼子野心，从而让三哥失去了角逐储位的资格。谋逆罪人的儿子，还凭什么做太子？ 顾琰吐出一口气，“还真是你们！我当时就觉得事态得发展太巧合了一些。阿允，你果然是帝王心术！看来父皇一开始属意的即位人选其实就是你。只是你那时候还没有开窍，他才退而求其次的准备在齐王、晋王中挑选一个。反正你有人力物力财力，日子也差不了。他总是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顾琰就不明白了，萧允这种资质，那是做秦皇汉武的主，又不是唐高宗，皇帝怎么就那么忌惮自己呢？是他成长时期女人留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都成为了心结了么？哦，对了，他说过的，的确杀错也不放过。作为帝王，是要将一切潜在的威胁都拔除的。 萧允见顾琰径直发起呆来，便摇了摇她的身子，“你还没问答我的问题呢？” “哪一个？”是会不会觉得他太过狠辣，还是近来为什么对老爷子有怨？ “当然是两个咯。” 顾琰微微一笑，眸中一时流光溢彩，有一股熏熏然的美态，“我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的你也知道。我用过的狠辣手段也不少。但是阿允，你日后成为帝王，要记得为你的大业牺牲了那么多百姓和士兵。”原来西陵王与东昌伪王也是入了他与阿樱彀中啊。阿樱会那么做不奇怪，不纵容伪王，东昌王族怎么可能凋零到如今的地步，让她一个女人掌了大权。阿允会那么做也不奇怪，对他来说，战争比和平更加有利。 萧允摇头，“琰儿，你错了。战事是无比避免的。只要东昌和西凉的当权者野心不灭。死的不是这一拨人，也会是那一拨人。这不是我的罪孽。不过，我今后是一定会将天朝推向全盛，让百姓过上安乐日子的。你且看着！”说这话的时候，萧允眼底是满满的自信。 不是他的罪孽，似乎也说得过去。只是，那些死难者和亲属何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不是天地不爱万物，也不是圣人不爱百姓。而是有时候必须有说取舍，有所牺牲。琰儿你说你也用过狠辣手段，但其实真论狠辣，你比阿樱是远远不如的。她对亲人这份狠辣，你可是万万不及的。你对顾家人可是留了一线余地的。甚至对顾珏如今还能有所照顾。” 顾琰道：“你跟她倒是投契得很嘛。” 萧允大笑出声，胸腔震动不已，“我跟阿樱太像了，所以我们只能是合作的伙伴。我是不可能爱上她的。我只会爱上你这样，既有狠辣的一面，又不失柔软，而且聪慧美丽的女子。” “你们俩什么时候说好的啊？” “就是她想跟我借种不成之后。她原本是想和我生一个儿子，这样我更加会支持她。这个女人，简直绝了！”萧允边说边摇头。 顾琰心头忿然，要是她是像东方樱这样的，老爷子忌惮她还有些说得过去。阿允说得没错，她哪有阿樱狠辣啊。如果明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样啊？还有师爷，如果知道自己子孙零落有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出力，甚至他自己如今一条命吊着也是因为阿樱纵容了伪王，会十分的受不了吧。 还有，小棋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 正文 531 出宫 萧允摇头，“只要他不想跟阿樱争，或者只要你师爷不把他扯进去，那他肯定就不会有危险了。再说了，你也别把阿樱想得太没人性了。东昌王中毒的事她一开始也不知道的。他从东昌到天朝避难，阿樱那些留下的心腹也是出了力的。你师傅师母不是还替阿樱在照顾小臻宁么，她不会恩将仇报的。你师傅一向是不爱权势的，小棋儿看那样子长大了也会是闲云野鹤一只。” 顾琰心道，帮着师爷离开东昌，那是因为她需要师爷活着吧。哼，就是阿樱想做什么，也得问问明晖和她答不答应。她对此事虽然早有怀疑，但是如今证实了还是有些心惊。阿允和阿樱竟是联手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棋盘上白骨累累啊！ 萧允看她面色有些不对，强硬的将她搂到怀里，“琰儿，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嫁了我，就得接受我的全部。” 顾琰点点头，“我要是接受不了，我就不会问出口了。”说完叹口气，“这么说来，这几年我竟是担了一个毒女的虚名啊！” “你想坐实了也不是不行啊。”萧允笑道。反正顾家长房对他用处不大。倒是顾珉嘛，还真是可以重用一下的。 顾琰摇摇头，“老太太本就活不了多久了。至于大伯，让他没了爵位成为白身，然后看着过继出去儿子成了最有出息的，慢慢煎熬好了。团子说想小棋儿了，我打发人去接进宫来住两日。” 萧允道：“过两天我们带他出去吧。老头子病着，他住紫檀精舍就不大方便了。你这里本来三个儿子就照管不过来了。”顾琰坚持不将儿子全权托付给乳母，说是不想儿子跟乳母比跟她还亲。萧允却是想到历朝历代倒是有皇帝乳母乱政的，又想着要让儿子得到母亲的亲自照顾，便同意了她。 顾琰有些惊喜，“你是说我们带团子出宫去？” 萧允点头，“嗯，这次球球就不带了。明天或者后天吧。” 顾琰犹豫了一下，“父皇病着，我们不侍疾，也不好出宫去走动吧。” “无妨，他已经在好转了。我想出去听听外头的声音，而不是被人过滤过的消息。” 顾琰愕然，难道还要去听听外头的人说得有多难听不成？她这里也是没有敢嚼舌根的，甚至整个宫里在她强硬整顿后也没有杂音。这一次，她用上了霹雳手段，之前查出来有问题的、这次嘴碎的，一共二十多人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宫里便没人敢再偷着议论了。即便还有二十多年前的老太监老宫女，也会知道选择性的遗忘和记得一些事。忘掉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的真实身世，记得的便是皇族长当日宣布的宸妃和秦王的来历了。她既然做了太子妃，做了阿允的妻子，这些就是她该做的。 萧允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琰便有数了，多半他这几天已经做了什么，打算出去验收一下成果。 萧允脱了靴子上榻，把头放在顾琰腿上，“我躺两刻钟，你到时候记得叫我。”如今的日子过得比打仗的时候还要紧张，他也只能忙里偷闲了。他早就发现躺在顾琰腿上会入睡快些、沉些，便得了空就回来东宫找她睡觉。 团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发现他爹又把他娘的腿给占了，撅撅嘴有点不高兴。顾琰想了下，他方才说想小师叔，想慢哥，那都是男娃娃。看来东宫目前能陪他玩的都是女娃娃，他是有些寂寞了。譬如给娃娃换装这种游戏就是他不喜欢的。 顾琰小声问：“跟阿大阿二玩不就好了？” “他们不好玩。”团子也小声道。阿大阿二把他当主子，玩起来不带劲。 “那，你去大姑姑府上找乐乐玩？”紫檀精舍倒是准备了一群专门陪团子玩的小太监，耍把戏的，会口技手技的，会逗鸟的……无所不包。但是皇帝病着，就不好让他这么乐呵。不管是在紫檀精舍还是东宫都不好。 大公主年岁大了又是女儿，侍疾就没有排她。不过她还是每天都要进宫来探望的。等会儿让她把团子带回去就是了。 团子想了想，点头，“嗯。” 顾琰便让人过去知会了大公主一声，等下回去的时候到东宫来接团子。 团子便高高兴兴的出去等着了，他还让人给收拾了不少吃的带给乐乐。东宫御厨的点心手艺自然是不必说的，管御厨如今都有些失宠了。因为团子对他做的点心吃得多了，如今喜欢点别的御厨做的。 大公主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团子盯着人在往食屉里放刚做好的点心便笑了，“团子这是给乐乐带去的？”原本她可以不用亲自过来接侄儿。但是团子是太子世子，不是普通的侄儿啊。尤其如今还是个多事之秋，态度更加重要。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哪个兄弟当皇帝她都是大长公主。但是她得为儿孙考虑啊。小丁从前和齐王走得近，后来和太子走得近。她便也决定在心底支持太子。 团子点头，“嗯，姑姑。还有小光和小喜。”小光是汪翎羽的儿子，小喜是孙小丁的庶女，上次跟着秦菀一起回京，如今也放在大公主府在。团子以前常看到顾琰去哪里都爱让府里的御厨做些特色点心，他便学会了。根本不用人再提醒，自己就吩咐下去了。 “团子这个表叔做得真是没说的。你爹娘呢？” “爹在娘腿上睡觉觉。” 大公主闻言莞尔，“那姑姑就不进去了。团子跟姑姑走吧。” “好。” 团子便带着阿大阿二还有随行的小太监以及宫女跟着大公主出宫了。等顾琰叫了小憩的萧允起身出去接着处理政务，才知道大公主已经把他带走了。肯定团子给大公主说什么了，她才没有进来。 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萧允回来带他们母子出宫去。团子可兴奋了，尤其是他爹又告诉他爷爷好转了。 “是不是吃了，我的药？”团子仰起头问道。 萧允也知道他跑紫檀精舍给皇帝送药的事了，伸手刮刮他的鼻子，“嗯。”这小子是比他小时候会讨人喜欢啊。 团子便乐了，喜滋滋的靠进顾琰怀里。他们一家子都已经改换过装扮，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一家三口。团子今天也没忘让小厨房给做点心，他要去看小师叔和小臻宁的。 他坐了一会儿听到已经出宫了，便爬起来靠到车窗边撩起车帘看热闹。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眼看团子的小身子不住的往外头挪去，顾琰伸手抱住他的腿。要是一头摘出去就麻烦了。虽然外头肯定有侍卫会接住他，但也挺丢脸的。 萧允手里拿了一把折扇在把玩，和顾琰说道：“我们到明月楼吃中午，王嘉已经订好包间了。”要说信任，他信任从小跟着他的两个小厮王嘉王佑比如今的贴身太监更多些。本来也可以让他们传消息进宫，但是看顾琰近来难得展颜，他也想亲自听听完全没有被过滤的民间议论，便带上她们母子一道出宫来了。 团子在车窗边指点着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卖小食的对关天河道：“要那个！” 关天河看他指的是藕夹便点点头，吩咐人去买。不过买来肯定不会让他进口。一边打发人去明月楼让人给单做一份藕夹。那里的东西有王嘉带人盯着倒是可以给小世子吃吃的。 团子等着给他端来，顾琰道：“等到了明月楼再吃。谁在车上吃东西啊？马上就到了啊。”其实明月楼这样的大酒楼，说不得味道还不如这种路边小摊好吃呢。可是，安全第一啊。 到了明月楼前，王嘉已经在候着了，见到萧允露面赶紧上前相扶，“少爷，奴才都两个月没见到您了。少夫人好！小少爷好！” 萧允见到他也挺高兴，“别黏糊了，大男人家家的，好看么？” 顾琰点点头，抱着团子下了马车，又一路抱进了酒楼包间。他们这样订包间的，也算是vip客户，另有通道通行。不过还是不想团子到处蹦蹦跳跳，或是一个不注意被人挤到、撞到。 团子很高兴的掀了她纱帽的纱巾把头钻进来，然后两只小胖胳膊把她的脖子抱住，脸挨在一边和她亲昵。 熟料，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在议论纳真说的事儿。宫里顾琰是很强硬的把这种议论镇压下去了。但民间萧允却没有动作。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能一味的堵着人的嘴不让说话。那样反而显得心虚。宫里却是不同，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不该有杂音。 顾琰瞥一眼萧允，看他面色没变才放下心来。好像他真不是几年前在边城听到人说他父母旧事可就要掀桌子揍人的冲动少年了。说实在的，昨天问到洛阳事件的背后隐情，顾琰还是有些震撼的。这些年，她的枕边人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不少了。她似乎真的不能用老眼光来看他了。这一次的事，也不知他有什么安排。 －－－－－－题外话－－－－－－ 家里有病人要照顾，更得有点少。请见谅！ 正文 532 出宫 2 “姐夫、姐、团子，”一家三口刚坐下，王佑抱着小棋儿进来了。小家伙一进门就欢快的挥手打招呼。 顾琰笑着应了一声，萧允也点了点头。团子招手道：“小师叔，快来吃藕。”天香楼的大厨已经把藕夹糯米给做出送来了。 顾琰道：“一人可以吃一个，不然等会上菜就没肚肚装了。”让人给切成了小块小块的，然后拼成一个整的，一个指头那么厚。 “哦。” 团子又指指一旁四层的点心匣子，“给你带的，新点心。” 小棋儿笑眯眯拱拱手，“多谢。”放下来就正好去抓银牙签插着的藕夹糯米。 顾琰支着耳朵去听外头的议论，吩咐苹果和雪梨看着，也就没什么心思看着两个吃起东西来萌萌哒的小子了。任由他们两叔侄自由交流。 皇家的秘闻，老百姓是最喜欢谈论的。尤其萧允完全不禁止，自然是助长了这股风气。只不过这些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还是换了称谓的。譬如皇帝就是老爷子，太子就是九少爷，宸妃则是夫人，欧老将军被改称老大人…… “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人出来说句话。你们说那西陵贼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前几年不就有过这种说法么，说夫人就是……”身为练武之人，顾琰五感很强。她看到说话人朝对面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表情。大庭广众的他也不敢说得太直白了。但认为宸妃就是欧夫人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这应该也是目前大多数人的看法吧。毕竟无风不起浪。上一次的事就是靠着皇帝的威信，皇族长的说辞压下去的。这才过了几年，大家都还记忆犹新呢。就跟上下集的剧情一样。废太子弄出了上集，宸妃其实是欧夫人的剧情。如今西陵王就抛出下集太子其实就是欧家名义上夭折的那个小儿子。 “那不也是从西陵那边传出来的么？也是那个叛国的废太子说的。老爷子给九少爷正名的时候就澄清过了。”这说的是封秦王的时候。 顾琰瞥一眼萧允，他微微点头。这个人果然是安排好的。 果然就有数人嘿嘿的笑，一副你个傻小子的样子。 “这京城最大的酒楼，都没有说书的么？” 萧允撇嘴，“什么说书的能比得上这个桥段。还被人打扰耳朵。所以就干脆撤了，换了人在上头弹琴。” “我爹说他见过欧夫人，也见过宸妃，是长得有点像，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两个人。”方才那人又道。 众人嗤笑，“你爹谁啊？还既见过宸妃，又见过欧夫人的。” 那人憨憨的答道：“家父姓万，名讳上春下雷。” 有人念了一遍，“万春雷？小子，令尊不会就是镇北军中那个一柄八十斤长枪，横扫北戎蛮子大营的万将军吧？”一提到名姓，便从你爹变成了令尊。实在是边关的守将还是很受百姓敬重的。尤其是万春雷这样的大英雄。如今他老人家已经因伤退下第一线，就在家疗养，依然按月领俸禄。 “是啊，小子叫万千，可是不是什么将门虎子。当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北戎蛮子围城，我在娘胎里受到惊吓早产，身体一直不好。送回京养了许多年，还是手不能提将不能扛的。让大家见笑了！” 有个老者问道：“看万公子这年纪，当上二十四年前北戎围城一月那当口出生的。当时老夫也在边城啊，是听说当时的万校尉的夫人把孩子生在了地窖里。老夫还在你们家的大地窖躲过三天呢，隐隐约约听到了你落地时的哭声。你可是老夫救命恩人的后人啊。真是太有缘分了。” 万千拱拱手，“那小子与您老人家可是二十四年的老交情了。” 有人扬声问道：“万公子，你说万将军既见过宸妃，也见过欧夫人，那跟我们大家伙说说呗。” 万千道：“好啊！我爹跟欧老将军虽然一个在镇北军，一个在镇西军，但是是同一年的武进士，后来回兵部述职也是常见的。我们家与欧家往来的挺密切的。见欧夫人嘛，就是一群军汉听说欧老将军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续弦，上门去看嫂夫人。听说欧夫人不但人美，厨艺也是一绝啊。我爹他们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这个解释说得过去，又有人问道：“那宸妃，万将军又怎么又机缘见到呢？” 万千笑道：“我也是前两天才听我爹说的，宸妃可是镇北将军的义妹。曾经跟着镇北将军上过战场杀北戎蛮子的。” 别说下头的百姓吃了一惊，就是顾琰都挑了挑眉毛。她婆婆还上过战场杀敌？赶紧望向萧允求证，后者点了点头。 团子望过来，“在说谁？”宸妃二字他还是能听懂的，知道是亲祖母的封号。就是天天挂在他床头的那个美美的祖母。 顾琰道：“你祖母。” 团子便也兴致勃勃的开始听。 “万公子，你胡说吧，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从来没有传出来过？” “你不信等会儿跟我回家问我爹。这件事镇北军的老人儿都知道。没有流传开是因为宸妃当年是女扮男装入的军营，被发现了是要在辕门斩首的。你们知道二十六年名噪一时的白袍小将云雷吧？” “知道啊，云校尉作战勇敢，曾经一枪将北戎王子挑下过战马。可惜天不假年，第五次上战场的时候中了敌人暗箭。”还是方才那老者。他可是天香楼的常客，经常来这里用饭的人都认得他。边城迁徙来的大富翁孙老爷子。还算是比较德高望重那种。 顾琰看向萧允，他摇摇头。这个不是他找的，不过比他原本找的人还好。 万千道：“老爷子，那就是宸妃了。她也是因为中箭才会坦言是女儿身的。镇北将军是从回京叙职返回边关和她结识的。看‘他’武艺超群便起了爱才之心带入军营。宸妃当时是逃婚来着。念在她的军功，镇北将军不忍杀之，便给她报了阵亡。那一年皇上东巡你们总该记得吧。镇北将军私下向皇上和盘托出。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洛阳便是皇上和宸妃定情之处。所以皇上后来隔个一两年还要去一趟洛阳。就是今年都还去了。只是看牡丹哪里需要那样千里迢迢，是去怀念佳人啊。只是可惜宸妃虽然逃过了战场的死劫，却终是早早就香消玉殒。镇北将军痛惜之下，自然不爱向人提起了。我爹也是因为是镇北将军的副将，负责护送宸妃到洛阳养伤才知道得这么清楚得。不过听说镇北将军回京，太子见到了都是要称呼一声舅舅的。要不是最近有人瞎叨叨，往宸妃身上泼脏水，我老爹也不肯告诉我这些成年旧事的。要知道，宸妃在当年那拨镇北军将士心目中，绝对是最美好的存在，是深埋心底的。” 万千四下看看，“你们要是好不信，可以拿了太子殿下戎装的画像去问镇北军幸存的老人儿。看他们会不会说跟云雷校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要是那样，如今的镇北将军，也就是欧老将军的儿子，能对太子那么亲热么？” 二十六年前，欧夫人是在京城照顾儿子。这一点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如果宸妃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可能有分身术啊。而且听这万将军之子言之凿凿的，不像编造的。再有皇帝后来总往洛阳跑，到如今了还要去一趟。真的只有这种解释了。至少各大包厢里的女眷是很接受这种解释的。 下头静默了一阵有人道：“那这么说来，西陵王，不，废太子是完全胡编乱造咯？” “哼，身为皇子享受了最好的待遇却叛国的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如今西陵王说得更扯，叛国之人的儿子，说什么根正苗红啊。就连劳苦功高的晋王，本身无过不是也要受生母连累么？” “那西陵王这么编造有什么好处啊？事情澄清了，谁还信啊？” 万千道：“我也这么问过我爹。他说，西陵王这摆明是在战场上打不赢所以使阴谋诡计了。他这是挑拨离间太子和晋王啊。你看如今不是又有人在说那什么了么？”那什么自然是太子不配为储君，晋王才应该是天命所归。实在是他十几年来太得人心了。哪怕林氏在当时行差踏错，另大多数人侧目，还是有那么一些人还是觉得他最合适。 之前十几年，先是齐王和晋王争储位，再又是晋王和如今的太子争储位。因此带来的政局的动荡，在座的人都是记忆犹新的。如今两线作战，如果再这么内耗，前线堪忧啊！当下便有人开始随着这个思路忧国忧民起来了。 “那皇家怎么不出面澄清呢？” “不是早澄清过了么？还有，万公子刚说的这个女扮男装的事儿，那不是那么好明说的啊。回头给弄成了先例，出了什么事都能私下处理，那还拿律法来做什么？” 正文 533 出宫3 听懂了一半，团子非常自豪的跟小棋儿道：“我祖母也能打仗！”不是只有你堂姐才能上战场。 “嗯。”小棋儿根本不知道阿樱统领千军作战的事，听过以后就专心对付眼前的零食。他虽然嘴上表达不清，但心头知道他祖母是皇帝的先生。这个更难得！ 顾琰心道：这样就够了么？不过下头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虽然将信将疑，但肯定会大肆散布。然后就会有与镇北军有关的人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求证。万千所说的这段历史应该是真实可靠的。真要深挖，又有人引导，很快就能挖出确凿无疑的证据来。这应该只是一个引子吧。只要能证明欧夫人在京城的时候，宸妃在镇北军大营那纳真所言就自然成了虚话。撕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就好办了。 也不能一股脑儿什么都抛出来，还得循序渐进。看来他今天其实不是要验收什么成效，除了是来听听民间的议论，主要还是带自己出宫来散散心。要是有机会跟进这件事就好了。顾琰很乐意出宫当太子殿下的耳朵的。 “阿允，你要是不放心别人转达的进展。不如就交给我吧！” 萧允笑了笑，“母亲如今把什么都交给你做，你还有空闲时间么？”顾琰之前近乎大清洗后宫的举动他是知道了。少了一些人，还有一些人换了岗位。整肃后宫这其实是皇后的事儿，虽然推给顾琰有点躲事儿不想被心狠手辣之名的嫌疑。但既然皇后表态什么都愿意放手一点不恋栈权位，他也很能接受顾琰提前接手。反正他如今是太子，她也能游刃有余的接下来。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顾琰道：“时间嘛，挤一挤总是有的。怎么样？” 萧允看她眉眼灵动的请缨，好笑不已。 “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以后看情况吧。”就算到时候能安排，也得每次跟她收取些好处才成啊。哪能一次就全答应了？ 门被叩响，上菜了！ 顾琰便闭了嘴，让人把俩下子没吃完的藕夹糯米给收了下去。 萧允道：“吃吧，吃了带你们上街逛去。”眼见果然话音刚落，对面一大二小都面露喜色，他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小的也就罢了，怎么琰儿也一副被关了许久的样子？不过，之前在秦王府她想出门，的确是腿一迈就出去了。如今却非得跟皇后请示，得到允许才能出宫门。算下来，两个月也不过才两次而已。 不过，太子妃的确是不能像秦王妃一样。毕竟如今是在宫里啊。 天香楼有几道招牌菜还不错，顾琰吃出了和宫廷菜不同的风格。而且今儿她心情甚好，饭都多用了半碗。团子和平时吃得差不多。因为他已经吃了半个藕夹了。不过照此看来，明月楼的饭菜还是很合他胃口的。这小子嘴挑着呢。 “阿允，这明月楼楼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么？” 萧允左手反手指了指自己。 顾琰想了一下，刚成亲那会儿看账本没看到有这家酒楼。想来是这三四年开起来的。有他在幕后支持，倒是难道短短时间就成了气候。这样一来，倒是青楼、酒楼、茶肆太子殿下名下都有了。 团子伸手拉拉顾琰的袖子，“幕后老板，是啥？”他的乳母有一个是东北那边的，他便跟着学会了这个‘啥’。整天，是啥，为啥的不离口。 “就是这是谁家的？” “我们家的？”方才他爹指着自己他还是能看懂的。 顾琰点头，团子便高兴了，跟小棋儿显摆道：“我们家的。” 萧允揉揉他的头，“你小子眼皮子别这么浅。这天下都是我们家的！” 这个团子就理解不了了。 顾琰笑着问道：“还吃么？” 团子和小棋儿都摇头，苹果便叫人进来收拾了。其后略坐了坐，夫妻俩便带着俩小子离开了明月楼。这儿正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团子坐在侍卫肩膀上看到耍把戏的就不看走了。小棋儿同样，他平常在家也是很难有机会出门的。所以这会儿俩叔侄都是一副不太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琰看关天河一脸的急色，知道这种地方人多又杂，他是怕出事儿。顾琰也有点担心，便看一眼萧允，示意他扮黑脸。 萧允好笑不已，在外头就爱摆个出嫁从夫的假样子。不过这个环境的确是不妥。 “走了，喜欢的话以后叫到家里专演给你看就是了。” 团子嘟囔，“不热闹。”他就是觉得人多才想凑热闹，包括之前想吃那个藕夹糯米，也是因为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 萧允不再出身，当先转身离去。 团子虽然不想离开，也没办法。他朝顾琰撅撅嘴，小声道：“娘，下次就咱俩……” “儿子，娘可做不了主了。” “以前……” “以前是以前，如今跟爷爷、奶奶住一起，得听奶奶的。” 团子闷闷不乐的。直到萧允使人给他买了一个小小的空竹，他在闹市里旁若无人的坐在高大的侍卫肩头玩耍这才高兴起来。他周遭自然一圈都是东宫或者秦王府出来的人围着，这样也不怕谁冲撞到他。尤其团子还发现他玩儿得比小棋儿好，就更得意了。 与其同时的晋王府，林氏休养的小院里。林氏屏退了顾瑾，正质问晋王，“这样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你要拦下派去的人？” 萧允一行人虽然是从侧门出宫，但在明月楼里却也有晋王府的耳目。他曾到窗口看过一眼万千，那人惊鸿一瞥之下把他认了出来，打听了一下，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妻小，赶紧的回到王府报信儿。 林氏和晋王妃立即就派了人，准备在闹市行刺。派去的死士身材高大，有西陵血统。就是查出来，世人也只会往西陵人身上猜。 白宸妃了。再顺势抓住这次的事大做文章，一则是我犯上作乱，行刺太子的罪名就要落实；二则闹市杀人，不顾百姓死活。这两顶帽子一旦扣实了，儿子再无翻身的机会。” 晋王道：“如今这个事态，老九他突然出宫来。这分明就透着诡异。他已经在开始洗 “你说，他是故意的？” 晋王点头，“他好好的宫中不呆，就带着妻儿游走市井。这不是给人制造机会么？” “可如果不是，这样错过了岂不可惜？” “再可惜也比落入陷阱强。” 林氏蹙眉，“当真不是听说那个女人也在，你下不了手？” 晋王摇头，“母亲，京畿重地，京兆尹衙门收到消息，很快就能赶到。老九又带了不少人。哪是那么容易得手的？”顿了一下又道：“娘，宸妃当真曾经在镇北军中弃钗而牟从军杀敌？”他从前只知道宸妃善舞，没想到还善武啊！那她跟琰儿还真是颇有几分相似。 林氏道：“我知道她躲皇上悄悄骑马出京，后来皇上亲自去洛阳把人接回来的。不过，既然小允敢拿出来说事儿，应该是有这样一段的。镇北军中的高级将领，还有军医那些应当是知情的。至少，夏春雷就是确凿无疑的知情者。他即便会支持小允，也不会无中生有编出这么一段来。而且他喊镇北将军做舅舅也是确有其事。” “哦，那宸妃去了镇北将。京城里自然几个月都不见欧夫人，这个他们又准备怎么圆？” 林氏道：“欧将军和云氏，本就是老夫少妻。而且云氏的美貌那是天下闻名的。她要是时常出门应酬，难免会有些是非。自然会惹来个不甘寂寞的名声。而且当时估计你父皇纠缠她纠缠得很紧，她便紧闭府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当时十七八岁，欧哲不过七八岁。两母子素日关在一个屋子里也没什么不妥。世人都说她守礼呢！哼！” 晋王挑了挑眉，宸妃闭门不出。那父皇难道还挖了地道去和她相会？ “娘，现在的事父皇病中不知。不过他似乎有些疑我，用王妃试探我的口风。”他在皇帝跟前说的话只是缓兵之计。实际上并没有打算让原配‘病故’。不但是因为她的家族，还因为这一路走来她对自己，对晋王府都是有相当贡献的。会因为她玩弄权术、心机深沉不喜她。很因为她弄得两个孩子的人生发生重大偏差厌恶她。但毕竟是结发夫妻，十几年的枕边人，怎么都不至于翻脸无情到如此地步。 “他永远都不可能打消怀疑的。除非你自污名声，完全不得人心了。你觉得小允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白了宸妃，就要针对我了。”异族时常入侵，如今更是两线作战，百姓都很崇拜英雄。曾经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的宸妃，无疑会赢得众人的好感，来个大逆转。今日小允安排放出风声的人还特地提到了挑拨离间这样的字眼。想来接下来就会给自己戴高帽子，说自己顾全大局，不为西陵贼子所动了。 “怕是洗 什么手段，其实都不如母亲说的刺杀粗暴、有效。只要小允不在了，那一切争端都会停息。可是，是陷阱的可能性太高了。 正文 534 路遇 团子牵着小棋儿的手，两人跑到糖摊子前，伸手去转转盘。两人的手气都不好，一个转了个桃子，一个转了把刀。老板笑着用糖勺勺了糖给他们画好，竹签粘上。 团子显然不满意，指着转板上的最大的那个——老虎道：“我要这个！快画！” 顾琰记得她小时候也转过这样的，只不过最大的是龙。这会儿肯定不敢随便画龙了。 “小爷，您没转到这个上头啊。” 团子便又试了几把，都没转到。他火了，伸手拿着直接安到老虎那格，“快画！要两个。” “这个、这个……” 顾琰看一眼苹果，她上前给了二两银子，“老板，你就赶紧我们家二位小爷画吧。” 老板笑呵呵收了银子，麻利的给画了两个大老虎。 团子这才算满意了，拿着在小棋儿耳边学了两声虎吼。他在皇宫的猛兽园里见过老虎。那天陡然听到一声虎吼，他吓得拔腿就跑。回去还很得意的炫耀他没尿裤子。 小棋儿从头到尾都相当的淡定，瞥他一眼又继续舔糖老虎。侍卫又将他们二人扛到肩膀上坐着。靠他们的小短腿走路，走到天黑也逛不完这集市。 萧允抱着手道：“有点你师傅那种味道啊。” 顾琰笑道：“其实是他的反射弧相当长，等回过神来事情已经过了。” “不是吧？” “真的，我观察了好久的。看起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其实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棋儿慢吞吞的回过头来看顾琰一眼，又转过去。 顾琰道：“看吧，刚听到了，这会儿才懒洋洋的转头看我一眼。”也是，这样的小棋儿怎么可能是会跟阿樱争东昌王位的人呢。明晖一生向往的逍遥自在、闲云野鹤，小棋儿可以真正的拥有。唉，想一想这两个小屁孩儿截然不同的未来，顾琰也是要为团子掬一把同情泪。再有三年，团子就要正式启蒙读书，这辈子也难得有什么闲暇了。 有人过来在萧允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他点点头，那人就退开，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了？”顾琰问道。正逛得有兴致呢，可别是宫里突然有什么急事啊。 萧允笑笑，“没事儿，继续逛。”来不来都没关系。他是有万全的准备，来了自然是落他手里。但他本来就不是刻意为此出宫的。就是想带琰儿散心而已。所以，不来也没什么影响。不过，晋王别苑里怎么会有西陵人？难道他和西陵王私下真的有勾结？如果是这样，那一切的布局都要打破重新来。 团子看他们站着不动了，催促道：“爹、娘，走啊！” 小棋儿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脸上满是疑问。他也很喜欢这么出来玩的，可别说就到此为止了。 “来了。”顾琰道。走到跟前，她问小棋儿，“小师弟，你想师父了么？” 小棋儿点头，“想。还有，爷爷。不带我！” “嗯，我也想他了。好在师父年后就能回来了。师爷也好好儿的。东昌在打仗，你要是被抓了，可就坏了。”小棋儿身份太重要，还真是不能有一点儿闪失的。要是让他那个杀了几乎全家男丁的堂哥抓到，很难说会怎么样。明晖武功再高，他也只能自己偷着来去，带上小棋儿可没那个把握。东昌王其实很想含饴弄孙的，也不敢把小棋儿带在身边。哪怕他身边有众多的侍卫。 小棋儿皱皱好看的眉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团子能天天跟他爷爷在一块儿，他怎么就不行？他这次也想去的，但爹不让。 萧允瞪顾琰一眼，“你看你把小师弟弄成什么样儿了。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顾琰心道，没事儿的，他转背就忘了。小棋儿的性子很恬淡，没团子那么执着。方才转到一把刀，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团子要了一个大老虎给他，他也高高兴兴的拿着。就是那种万事不萦怀的感觉，有也可以，没有也行。一切随缘，一切自然，是个适合修道的。他能说出想他爹他爷爷，这两人已经很有分量了。 果然，没一会儿团子又发现了有耍猴的可看，喊小棋儿过去一起看，他就把这茬事放下了，乐呵呵的一起看。 萧允察觉有人盯着他看，猛地看了回去，然后变了脸色。顾琰也随之看过去，居然是古老先生在轿子里盯着他们，满脸的不赞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一家子……如今国势如此，要是太子有个好歹，还连着太子世子一起，那是国失重宝啊！朝堂都要动荡的。敌人还不趁势而起啊！ 萧允摸摸鼻子，怎么遇上这个老头儿啊？真倒霉，下次出门一定要看看黄历。 顾琰道：“要不要打个招呼啊？” “又不是欠人唠叨！” “那，当没看到啊？老头儿会不会过来说咱们？”这位太子傅是最为严厉的，今天虽然休沐不用上课。但是看到太子在此闲逛，怕是忍不住想讲一通大道理啊。 萧允心道，那也太扫他的面子了。当着琰儿和团子被教训怎么行？ “走走走，下头还有好玩儿的。”萧允冲团子说了一句，转身就往转角处去。顾琰随后跟上，手放在背后朝众人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团子和小棋儿觉得还挺好玩儿的，嘴里问着：“干嘛啊？”却没拦着不让走。 古老先生已经下轿子，眼瞅着那一家子竟然跑了，追肯定是追不上的了，气得不行！ “成何体统！气死老夫了！” “老爷，怎么了？”看自家老爷气得脸色都变了，小厮赶紧过来相扶。 “回去！”古老先生转身就走，轿子都不坐了。走了一段却是让另一个小厮赶紧去京兆尹衙门，让京兆尹多调些人手到附近巡逻。必要的时候，清道！最好是这一家子失了兴致，赶紧回宫去。 萧允脚底生风，走过了半条街才停下。 顾琰回头看了一眼，“看不到了。”说完笑了出来，早听说古老先生是老爷子亲自请回来的。专为了管萧允这个不受教的太子。如今看来，阿允还真是有点怵他啊。 萧允看到顾琰眼中的调侃，叹口气道：“打不得、骂不得，他唠叨得时候想把耳朵堵住都不行。那么大年纪了，就在家好好抱孙子嘛。” “你怎么这么……尊敬他啊？” “我小的时候吧，其他那些先生也不怎么管我，只要我不影响上课由得我玩。只有他，非得要我遵守纪律，好好读书。烦都烦死了！后来其他人看他受了老爷子的夸奖，也跟着学。” “要不然，你搞不好要成白丁吧？” 萧允道：“那怎么可能啊？” 顾琰笑眯眯道：“我倒要看看，以后团子不受教，你怎么管教他？还有大球小球哦，他们也不是乖儿子。”她被三个儿子折腾得够呛，很乐意过几年将接力棒交给他。 萧允想了想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别忘了你把老爷子的荆条弄断的事儿了。肯定你还没动手，团子就喊‘爷爷’了。” 团子和小棋儿坐侍卫肩上，兀自转头望着。团子道：“刚才谁啊？”为什么他们要躲啊？ “一个讨厌的老头儿。”萧允话音未落，关天河上来道：“古老先生派人去京兆尹衙门了。看这样子，当值不当值的衙役全出动了。” 顾琰道：“还逛么？”一大群人跟着，哪还有什么微服私访的趣味啊。 萧允道：“先不逛了，谁住附近啊？” 顾琰看了看，最近的居然就是顾家五房的宅子。她可一点没有回娘家的打算。又想了下道：“团子想越越了，咱们要不去看看大嫂吧？”如今流言纷纷，他们一家子又被抛到风口浪尖了。 萧允摇头，“还是算了，以后吧。没其他相熟的人家？” 顾琰摇头，“有，不想去。” “那就送小师弟回去，咱们叨扰师母去。顺道看看小臻宁。” “好！” 小棋儿也好奇谁能把他俩吓得躲到这儿来，于是问团子，“谁啊？” “不知道。” 这事儿挺挑战两人的认知的，萧允在他们心底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没想到还有路上遇到谁就躲起来的时候。 “小师弟，我们现在去你家，你认得路么？”顾琰问道。 小棋儿摇头，他不认得这儿，抬手指了指王佑，意思他找得到。 顾琰本来就是问他好玩儿，谁还指望他一个一岁多的娃娃带路啊。 王佑笑道：“少爷，少夫人，这边走。” 回去以后，团子把买的东西分给众人，球球、承曦、小姨、大表姐，人人有份。他还是不忘追着顾琰问他们今天是遇上谁了。 顾琰看萧允不在跟前，笑道：“遇到你见过的太子傅古老先生了。就是那个胡子长长的，想起来了么？他是你爹的先生，看到咱们在外头闲逛会说你爹的。” 团子不太能理解，除了老子，还有人能管道到爹？ “是啊，天地君师亲，天地不说了，君呢就是皇帝，如今是你爷爷。师就是先生了。团子以后上课也得尊重先生哦。” “那我要当先生！” 正文 535 谈话 看团子兴致盎然的样子，顾琰道：“团子，当老子呢是早早晚晚的事儿。但当先生，可不是年岁到了就可以的。” “要怎样？” “要很有学问才行。” “嗯？” “以后你就知道了，首先你就得好好读书。” 团子毫无压力的点头，“好。” 顾琰以手扶额，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听故事的‘读书’啊。算了，跟个两岁多的小屁孩儿也说不清楚。他算是明白这小子了，什么人能管得到他老子，他就想当什么人。可惜咯，就算他将来当了皇帝，阿允也是太上皇，也是他管不到的。这一辈子他只有被欺压、管教的份儿。 萧允第二日自然是被古老先生单独辅导了。他听着老家伙满口的大道理一直滔滔不绝的，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掏了掏耳朵：“你要真是这么不满意，上父皇那儿告孤一状吧。” 古老先生气结，指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手都在发抖。皇帝病着呢，他怎么可能去告太子？ 萧允出去就看到团子朝这边走来，父子二人读书的地方离得不远。这小子是来找他一道回去喝下午茶？萧允朝当值的侍卫道：“看着点，别让太子傅气出个好歹来。有什么情况，立即召太医，然后送回府去。” 侍卫的脸稍微扭曲了一下，“是，末将遵命。” 萧允迎上去，一把抱起团子换了个方向。 团子抱住他的脖子，“父王，我们去看爷爷吧。” 老头子这两天是好多了，可是带团子去还是有点冒险。还是让他在屏风后？ 团子从胸口的大兜里掏出顾琰给他做的卡通口罩，上头画着一张笑着的嘴。然后他笨手笨脚的戴到一只耳朵上挂着，萧允看懂了便伸手把另一边给他弄好。这样，也行！老头子嘴上不说，其实心头挺想这小子的。这么想着他就一路抱过去了。 皇帝今天没躺床上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眼瞅着这父子俩进来便笑了笑。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萧允把团子搁下了，“你就在这儿，不准再上前了。” 团子点头不已，在他爹跟前，他是不敢乱跑的。刘方着人抬了个小马扎给他坐，团子这会儿戴口罩正新鲜便也不摘下。承曦还在别扭她没有呢，回去找顾琰闹去了。 刘方想想也没有给他端瓜果点心上来，招呼了小太监在旁边玩儿手技给他看。阿大阿二行过礼后便站在他身后一起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皇帝看看团子天蓝色的口罩笑笑，然后沉下眉眼看萧允：“你昨天出宫去了？” 萧允把意外会被老头子发现，多半是在宫里找不到他人。进而西陵王说的那事儿他肯定也知道了。 “嗯，我把我娘曾经在镇北军中杀敌的事儿宣扬出去了。爹，您就安心休养，其他的事儿交给儿子就是了。” 皇帝皱皱眉头，“那些人总是要打扰你娘的清静！”说完道：“你别给老子扯开话题，办这事儿用得着你出宫去？还带着团子一起，你是生怕人家没机会把你们父子一锅端啊？”他这会儿中气不足，声音本来就不高，又顾忌着团子在场便压得更低。如此一来，团子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讲什么。只是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朝这边望了一眼。不过看这样子也知道他老子在挨训，他把头转回去偷笑。这会儿也不用怕他老子看到，反正小太监正逗他笑呢。 “儿臣带够了人的，而且京兆尹府就在附近，一刻钟不到就可以赶到。” “所以你是故意的？带着团子一起？” 萧允立马摇头，“我怎么可能带着他去做这种事？我就不是冲那个去的。只是如果有人要做什么，那肯定无法得逞。” “有时候不要过于自信了。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得起的。不要不以为然，否则真出了事再痛再悔都无用。”就譬如当年他逼着卿儿给他生孩子，留下的除了允儿就是无尽的伤痛。有些事，便是身为帝王，也是无能为力的。 萧允道：“这么说您也人为有人相对儿子和团子下手？”顿了一下又道：“我可是收到消息，三哥府上有西陵杀手呢。昨儿都出动了又被叫回去的。” 皇帝静默了一阵道：“你怀疑这次的事儿，是老三和西陵纳真勾结？” “本来以为他只是利用了纳真，可如今不得不多想想。”他也不想这么想的，毕竟三哥和二哥是有很大不同的。可是，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他不能不多想想。想少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老头子这会儿都不用躺着了，而且也已经知道了。他也就不瞒着他了。 团子感觉到戴口罩有些不舒服，伸手想摘下来。阿大赶紧道：“小世子，太子妃说待一会儿就回去了。咱们回去吧！你看皇上和太子有事儿要商量呢。您要是摘了口罩，就不能在离皇上这么近的地方了。不然，就轮到您吃苦药了。” 团子朝这边看看，点点头。阿大便走过来躬身道：“皇上，太子，小世子要告退了。” 萧允点点头，“带他回去吧。” 坐上车回到东宫，团子觉得有点饿了。这本来就是习惯了的下午茶时分，可方才在那边嘴巴被口罩遮着，吃不了东西。他被抱下来真要迈腿往里走，就看到古老先生走过来了，便站住等了一会儿。 “老先生好，父王在爷爷那。”等古老先生走到近前，团子主动开口招呼。 古老先生朝他躬身一揖，“老臣见过世子。”这可比扬长而去的太子殿下有礼多了啊。那今天说服太子妃，请她再说服太子的机会应该又大了些。能教出这么有礼的儿子，太子妃不该是不明事理的人才是。 “免礼！”团子一副小大人样的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古老先生又道：“回禀世子，老夫不是来找太子，是来求见太子妃的。” 来找他娘啊，团子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先生，请进！” “世子先请。”古老先生觉得和这么一本正经而且很尊重自己的小世子讲话挺逗，还不到三岁呢。头脑清晰，吐词清楚。真是孺子可教也！ 团子懒得听他啰嗦，干脆伸手牵住他的手把人往里头牵。心头却是嘟囔，这老头儿好啰嗦！他都饿了，可不想再跟他再门口继续啰嗦下去。 团子迈开大步走着，不过对于古老先生来说不算什么，慢慢踱步跟着。要是萧允这么拉他，他非得跟得咧咧且且不可。也就没感觉到团子嫌他耽误了自个进去吃东西。 顾琰听说古老先生来了，很是纳闷。要找萧允应该不会找到东宫来才是。这会儿应该是下午的经讲刚结束。她便走了出来相迎，看到是团子牵着人进来楞了一下。 团子看到她出来便停下了，“母妃，古老先生找你。”说完他就松开手跑到顾琰身边去了，说了一声‘我去找承曦妹妹’，就跑进去吃东西了。 古老先生对着顾琰下拜，“老臣见过太子妃！” “太子傅免礼！请进！”这老头儿当她爷爷都够了，怪不得敢大喇喇的到东宫来求见她。 “谢太子妃！” 进去之后，古老先生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题。他还是觉得这样来求见太子妃有些不妥的，速战速决。本来想去找皇后，想了想皇后又不是太子亲母，一向不怎么管得动他。倒不如这太子妃，不是一向都听说太子殿下有些惧内么。不过看下来太子妃除了没有主动劝太子纳宠，其他地方都还是做得不错的。关键她对太子有影响力啊。 顾琰一听果然是为昨天的事儿找上门来的，一脸为难的道：“这出嫁从夫的规矩，本宫也得遵从啊。太子要做什么，本宫也只能从旁相劝。” “正是要请太子妃从旁相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居然还带上小世子！” “本宫一定会尽力劝谏殿下的，不让他再带世子出宫去，也劝阻他微服私访。”至于她自己，她还惦记着要帮阿允跟进后续呢。林氏和晋王妃肯定想她死。但是，一个太子妃，不值得她们付出巨额代价，而且得逞的可能性还十分之小。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当口她们不会想对她下杀手。真惹毛了阿允，晋王府说不得就得成为历史。 古老先生让她劝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他别让她劝阿允纳宠就是了。之前闹了那么一场，战事正酣，如今又出了西陵王‘造谣’太子身世离间太子与诸王尤其是晋王关系的事儿。那件事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提及了。 古老先生点点头，忽然说起了一句题外话，“其实当年老臣与顾大姑、靖西侯都很熟稔。也知晓不少靖西侯府的事儿。太子妃当年做的事毁誉参半，却也是当年的情势下唯一行得通的选择。” 顾琰一愣，不是因为他说与姑祖母、祖父相熟，而是她原本以为这老头儿挺老冬烘的，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多谢太子傅的理解，本宫也只能说再来一吃还是会这么做。本宫不能无视母亲的大仇，更无法做祖母手中的一颗棋子。” 正文 536 后院 萧允回来，听说顾琰和古老头相谈甚欢很是惊讶。他诧异的道：“你可真是厉害，那个老头儿也能被你哄得很开心。”他只当顾琰是帮他描补。 “我可没哄古老先生。难怪皇上会亲自登门请他回宫教授你。的确是才德兼备，而且不拘泥的人。以后团子也有他来教才好。”这么多年，士大夫里也就这位老先生对她当年的处境表示了一些理解。 萧允挑眉，“合着不是你哄他，是他哄你呢！你这么夸他，不是说我不受教么？” 顾琰掩口而笑，“原来殿下也有自知之明。” “你、你、你——，你站哪边的？”萧允气道。 “夫妻一体，我肯定是你这边的啊。” “你知道就好！” 顾琰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古老先生还千万拜托我好好劝劝你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讲大道理吧，其实我也很喜欢出宫。可是不说几句吧，一来是负人所托，二来臣妾是太子妃，规劝殿下不当的行为才是应该做得。唉，好生为难！” 萧允道：“行了，别在这儿唱念做打的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放心，老头子方才警告我了，不准我再这么私下出宫去。更不准带着团子去。你……”正要说也不准去的，看顾琰垮下了脸，过来挽着自己胳膊，眼巴巴看着，又咽了回去，“这是什么道理？你劝我不要出去，自个儿却想出去？” “你和团子身份贵重，不能有丁点闪失。可外头的事情，还是有个自家人盯着为好。殿下就派了臣妾这活儿吧。杀鸡焉用牛刀，人家不会贸然对我下手的。再说了，你和团子留在宫里不出去只是为了安老爷子的心而已。咱们有万全的准备，怕他怎地？殿下，就让臣妾去吧。阿允，就人家去嘛！” 萧允哭笑不得，顾琰是很少撒娇的人，他还真有点受不住。 “你也太会找空子了。”无论是老头子还古老头都说的是他和团子不该出去，却是漏掉了顾琰这个太子妃。谁料想，她会如此热衷于出宫啊。 顾琰凑到萧允脸上亲了一口，“多谢殿下俯允。” 萧允没好气道：“不谢！不过，之前就带了团子出去玩儿。这回再要出去，轮也该轮到承曦了。” 顾琰一滞，“不用吧？”这是让她带承曦去当挡箭牌不成？ “什么用不用的，你自己说了要对承曦视如己出的。都带团子出去过了，怎么就不带承曦去？我们把侍卫带够，你带着小丫头出去玩玩，有什么不好的？我仿佛之前还听到承曦念叨你没给她做口罩，让她去看爷爷呢。琰儿，这不对啊，你不该偏心分里外的。” “那不是承曦身子没团子的好么。”承曦虽然不像承治是早产的。但当时晋王妃怀相很不好，什么都吃不下，自己都病粘粘的。她身体底子可没有团子好。 两人正说着，承曦和团子一起探头在外头望着。团子问道：“爹娘，在说什么？” “说已经带过你出宫了，下回该带妹妹去。” 承曦立刻高兴的道：“就是、就势！”说着一副感激萧允为她做主的模样，爬到萧允腿上坐着，用自己的嫩脸蛋蹭他的脸，“谢谢，叔叔。” 团子纠结了一会儿道：“不能，都带么？”按道理是该轮到妹妹了。可是他也想出去啊。 顾琰摇摇头，“不能。” “那好吧。下下次就到我了。” 顾琰心道，还下下次，你娘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下次的机会。 第二天上午，承曦和团子跟着顾琰去紫檀精舍。至于球球，那是万万不敢带去的。至于承曦，皇帝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带她去倒是无妨。她进宫两个来月，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不少，小脸也红润润的。每天还跟着团子跑跑步，挥挥胳膊踢踢腿什么的，身体也是见好。 皇帝看着五步外分别带着天蓝色口罩和粉红色口罩的孙子孙女不由莞尔，“好了，你们的孝心爷爷都知道。爷爷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日你们就可以待在紫檀精舍玩儿了。” 然后就见到那兄妹俩眼中都露出笑意来，齐齐点头。 “好了，出去玩儿吧。” 看团子牵着承曦出去了，皇帝道：“朕都要好了，怎么老三那个侧妃还在病病歪歪的？” 一旁的何皇后道：“怕是这样了。这不是有几日没见老三媳妇进宫来看承曦了么。”何皇后知道他问的其实是林氏。因为事实上是林氏病着，顾侧妃在侍疾，然后对外只说是顾侧妃病了。林氏也不是年轻人了，本来就因为功亏一篑难以接受，在船上就病过一场。后来到了冷宫身心都受到摧残，如今需要好好调养却是情理之中了。 皇帝笑笑，“未必。”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当初就不该心软放那个女人出冷宫。倒不怕她敢冒出来胡说八道，而是这件事多半少不了她的手笔。有那么一个娘在身边，对老三的影响可不好。还有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好的。有这两个人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对于老三来说，毕竟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结发之妻。如果自己贸然除了，反而会引起他的反弹。但是不除了却容易引着老三走错道。 “皇后，太子妃那个堂妹是个什么样儿的？”如果是个好的，倒是可以扶她一把。如果太子妃和晋王妃是堂姐妹，倒是对那两兄弟和睦相处有些帮助。再说，她不还是承治的生母么。如果把如今的晋王妃除掉了，立她为继室，也就不存在混淆嫡庶的事儿了。 何皇后想了想道：“一个侧妃，臣妾倒是没怎么刻意关注过。不过，皇上您难道忘了，琰儿怀着球球的时候，差点因为一件事闹出大风波来。听说她这个堂妹在其中可出了不少力。” 差点害得球球出事，自然不能原谅！那件事皇帝记住了晋王妃这个幕后操纵者，还很担心萧允不顾一切冲到晋王府杀人。倒是没怎么记住顾瑾这个实施者。实在是她太微不足道了。 萧允在外头叩门，“爹，都说叫您不要操心了。这件事交给儿子就好！” 何皇后柔柔的道：“可不是，皇上您看臣妾多会享福，什么事儿都丢给琰儿在做。臣妾只管安富尊荣便是。” 皇帝道：“也罢，你打算怎么做呢？” 萧允道：“晋王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如今我那位好三嫂干的事儿就只剩一层遮羞布了。那刘侧妃和安侧妃，出身高贵，又有亲子，能甘心？”顾瑾那个忘恩负义的，老头子怎么想到她头上去了？倒是刘侧妃，温和端庄，安侧妃，娇憨明媚，扶正给三哥做继室才合适嘛。 皇帝看萧允两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儿子已经派人分别和刘家、安家联系过了。正等二位小嫂娘家的回话呢。” 晋王如果真迈出那一步，事败之后刘家和安家必定会受牵连。如今萧允都是太子了，没有实证根本推翻不了玉碟。那就只剩下骑兵谋反这一条路了。晋王手里一直没有兵权，就连楚王如今都被太子打发到镇东军去了。那里战事胶着，难道还指望楚王带着人马杀回来不成？如今执掌镇东军的欧哲可不是吃素的。就是楚王要用太子身世做文章，说动镇东军将领，也得过的了他那一关啊。欧哲的家眷可是已经声明了，西陵王所说全是捏造。是往已经过世的欧老将军和老夫人脸上抹黑，更是抹黑了宸妃。欧哲的态度不问而知。 禁军和京郊大营可都捏在太子手里，四镇将军之前也明确表示过拥立他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可没对那个‘谣言’表态。至于他安排的母妃的事，是军方的人都乐见的。 这样的情况下，要造反可不容易。所以安家和刘家还是有一些合作的基础的。不过，萧允也没指着他们做什么，只要保持中立就够了。那晋王也已经是羽翼不丰了。说到底，他如今也不知道晋王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皇帝叹口气，终是避免不了这两个最优秀的儿子相争。不过既然阿允也想到同样的事上头去了，他就不过问了。这副身体，也禁不起这么耗损心血了。 顾琰也留意到晋王府有好几天没来看承曦了，心道难道是有倚仗，觉得很快就能把女儿抢回去？结果一打听，原来是病了，病得还不轻。 “怎么一下子就病了？”顾琰问齐娘子。 齐娘子笑笑，“是太子命人下的手。一时好不了，但是也不会就一命呜呜了。还得用晋王继室的名头吊着那二位呢。”萧允想收拾晋王妃不是一朝一夕了。当初顾琰差点一尸三命，他就打算出手的。就连顾瑾，他也没打算放过。 听说他这个小姨子倒是厉害，本来林氏知道她是琰儿的妹妹，可劲儿的折腾她。结果到如今，她竟然赢得了林氏的欢心，说她贴心、周到。这也不是个安分的。怕是知道承治是亲子有了什么想头，多半是在林氏跟前表明自己和琰儿已经决裂，费心讨好才有这种转变的。 正文 537 卧病 晋王妃近日缠绵病榻，卧床不起。虽说是病来如山倒，太医也都说是病，但她心底还是有些怀疑。 承悦在床前侍疾，端着药喂到母亲嘴边。府里两个侧妃、四个庶妃，日日都来请安问好，还说要来床前侍疾。晋王妃因着心中的怀疑，都没有接受。能近身的就只有承悦与一些心腹。 承治站在门外，眼泪汪汪的，嘴里只会念叨‘母’字。他也才刚断了药，谁敢不要命的放他进去。乳母想将他抱走，他就抱着柱子放声大哭。承悦听到以后便道：“母妃，女儿去看看弟弟，将他哄走。” 晋王妃点点头，“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快让他回去，大清早的寒气重。” 承悦笑道：“小孩子都这样，知道谁对他是真心的好。” 晋王妃想到承曦，那个女人待她也很好，比她这个生母、顾瑾那个养母还好，让人无话可说。进宫才两个来月，承曦已经渐渐在淡忘晋王府的事了。听说也不再哭着要找顾瑾了。唉—— 承治看到大姐姐出来，慢慢停住了哭泣，两颗泪珠从嫩白脸颊上滑落。他才病了一场，脸颊上好容易养出的肉也没了。 承悦将他抱过来，“弟弟，母妃病了。你乖乖的跟着乳母，不让母妃操心，好么？有大姐姐在，会照顾好母妃的。过几日，你就能看到她了。”承悦心底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太医诊脉的结果似是而非，最后几个人商量出了一个温养的方子。如今，倒像是在吊着一般，好不了也坏不了。 承治还是想看看晋王妃，承悦便抱他到窗口让人撩开了一点缝让他看进去。 “好了，看到了。回去吧！” “嗯。”承治点点头，任由承悦给他把泪水擦去交给乳母抱走。 晋王妃也怀疑过晋王，因为他曾经在她换子之后如此威胁过她。但想来想去，肯定不会在此时。一则他想翻盘，肯定少不了她娘家、外家的支持。二则承悦已到议亲之龄。三则，她多少还是了解这个枕边人的。不把他逼急了，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是王爷出手，可如果不是正常病倒，这样的手法太过高明无迹。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晋王妃有些疑心是承曦被抱走，令刘、安二人确认了当初换子的真相。觊觎正室之位，因此出手。一旦她身故，她们二人之一被扶正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而且，这是替自己儿子争得世子之位最好的办法。承治病弱，一旦母妃不在，长姐最多三年后就会出阁，根本不可能跟承灏承湛争。但是，也不能确定就是她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是顾瑾，自己死了对承治有弊无利。不过她在婆母面前百般献媚讨好，心头肯定还是有想法的。 “母妃，父王派人去请圣手神医了。您先放宽心，好好休养就是。”承悦道。 “你父王还说什么没有？”那个人，也不知道还在世不在。不过晋王肯替她去相请，她还是挺高兴的。 承悦摇头，“父王没跟女儿说什么别的。不过女儿让人留意，刘侧妃和安侧妃的院子似乎都有人暗中在监视。” 晋王妃眉眼一利，王爷也怀疑那两个贱人？晋王近来挺忙，不过每天还是会抽出点时间到后院正房看看。只不过那时候晋王妃未必是清醒的。不过今天她一定要醒着问他一句。 “承悦，你到东宫去看看承曦吧。” 承悦点点头应下。其实比起被抱来就哭泣不止的承曦，她更喜欢乖巧听话的承治。可偏偏承曦和她才是一母同胞。 东宫的清晨却是充满了朝气的。小湖边，长乐和顾琇在练剑，团子腰上拴了绸带，另一头则系在承曦腰间。两兄妹在绕着湖畔跑步。团子拉着承曦跑。就连球球都各自在学步车里吆喝着跑来跑去，每每想跑出平坦的学步范围就会被小太监又拦回去。 这学步车自然是顾琰画了图纸让造办处造的。如今每每她做出什么新东西来，旁人总是一窝蜂的到造办处要图纸。新鲜、实用！ 顾琰在边城的时候还有做女陶朱的心思。后来成亲发现萧允的身家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就彻底息了这个念头。也就不存在要靠这些无关紧要不改变历史进程的物件牟利的想法。她此刻笑吟吟的站在旁边看着球球驾驶着学步车横冲直撞，就这劲头，要不是车上有负重，非得被他们搞得翻车不可。她三个儿子都是精力过剩的多动儿。再看眼被团子拉着跑的承曦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哥哥，慢点！” 团子回头嫌弃地看一眼，却是放慢了步子。这已经是第二圈了。顾琰目测，一圈四五百米还是有的。团子是跑惯了的，承曦却是才开始没多久。 正想让承曦不行就过来歇会儿，忽然听得脑后一阵诡异的风声。她立时浑身戒备起来！这儿是东宫，难不成刺客竟然闯进来了。不过看周围的人表情没有什么惊骇的，她陡然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两个丫头偷袭她。可惜，她的手比脑子快，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巧妙的一个过肩摔把长乐连人带剑扔湖里去了。噗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正拿着剑靠近的顾琇顿时傻眼。周遭众人也全数呆住。 团子看到这一幕，脚下停了下来。承曦没留意依然往前，陪跑的阿二见状赶紧伸手把她抱住，不然就要一头撞到团子背上。 团子感兴趣的看看四周，高兴的道：“是大表姐！” 球球方才被响声和水花吓了一跳，这会儿也停车跟着欢呼起来，顾琰还保持着摔人的动作，看长乐浮了起来忙放下手道：“长乐，姨母不是故意的。” 齐娘子忙招呼人把长乐救起来，极力忍着笑道：“表小姐，太子妃的反应太敏捷了。属下想拦都没拦住。来人，快送表小姐回去换衣服。” 顾琇忙上前，“我陪你回去。”一边庆幸自己的腿比长乐短一点，还没有跑到。本来是两人对了个眼色，然后一起偷袭姐姐的。不过大侄女比自己大两岁，腿长一截先到了。 团子看披着毛巾的长乐头上还顶着水草，忍不住手放在膝盖弯腰又笑了起来。他一笑，球球立马跟着，小胖手还拍着学步车助阵。这会儿反应过来的承曦也笑得不行，气都还没有喘允呢，结果呛着了。 阿大赶紧给她拍背：“小郡主，悠着点。”声音里含着笑意。 团子三兄弟又转而笑承曦。 “你们三个，闭嘴！”顾琰瞪他们一眼，走过去把水草给长乐摘了，“快，回去换过衣服喝碗姜汤。” 长乐以手掩面，太倒霉太丢脸了！ “好了，都歇歇吧。今早的活动量够了。”说着伸手去解团子腰间的绸带，“你听到妹妹喘气的声音大了就该慢点了，知道不？” “哦。” 看承曦已经由阿大拍得缓过来了，顾琰忍不住戳她额头一下：“自己气都没喘允呢，就顾着去笑大表姐。活该！” 承曦摆了个很苦逼的脸，阿大去旁边端了温水过来，“小郡主，喝点水。” 阿二则去照顾团子喝水。 球球还望着长乐的背影兀自乐呵，只是没像方才那么猖狂还拍车子造势。顾琰无语了，这也是两个幸灾乐祸的。 “再笑，等下把你们扔进汤池里。”顾琰威胁道。 这两只自然是听不懂了，不过他们还是会看脸色的。这才渐渐止住了。 晨练过后出了汗自然是要洗洗，等站到了汤池边，团子道：“娘，我帮你。” 顾琰看看乐呵呵坐在摇摇车里的球球反应过来，“你敢！” “是你说要扔的嘛。” “我说说而已。” 吃过早饭去请安，帝后听说了这事儿也是笑得不行。皇帝还笑着讲了一件往事，那会儿他虽然已经当皇帝了，但还是个不到十岁的顽童，和东昌王一起站在御苑池边赏景说话。结果梁国公从后头偷偷跑来，想把东昌王撞下去。没成想等到他快到了，东昌王笑着施施然转了个身，就把他让进去了，蔫坏！没想到几十年后梁国公的孙女又在宫里当了一回落汤鸡。 顾琰看一眼团子，看他口罩外眉眼弯弯的，便知道他又学了个新词——落汤鸡。 正说笑间，宫人来禀晋王府大郡主进宫来给帝后请安。 皇帝道：“她母妃不是病得厉害么，怎么还想着进宫来？” 今日轮值侍疾的皇子是渝王，闻言道：“就是三嫂病着，她做孙女的来看看父皇也是应该的啊。” “叫她进来吧。” 承悦进来，看到戴着口罩和团子并肩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的承曦略楞了一下。妹妹看着比在王府时气色好多了，脸颊也肉嘟嘟的。可比承治强多了。 承曦有些不记得她了，但承悦一进来就看她，她便坐那歪头想着这是谁啊？ “孙女给皇祖父请安！” 皇帝抬抬手，“起吧，你母妃好些了么？” 承悦摇头，“没有，不过幸而也没有再恶化。” 正文 538 看望 何皇后道：“王府的太医竟束手无策么？” “回皇祖母，太医们合计了一个温养的方子出来。”温养，吃不好也吃不坏！ 何皇后便转身和皇帝商量：“皇上这儿见好，不如将太医正给三儿媳妇派去？” “你拿主意就是了。”皇帝道。 承悦赶紧福身，“多谢皇祖父、皇祖母厚爱。”说着又走过来给顾琰见礼，“侄女见过九婶。” 顾琰道：“免礼！团子、承曦，你们还不赶紧叫姐姐。” 两人齐声道：“姐姐！” 承悦应了一声，“团子，承曦。” 团子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看承曦还是一脸的茫然，便介绍道：“这是晋王府的，悦悦姐姐。” 承曦重复道：“晋王府？” 承悦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朝顾琰道：“承曦这两个月真是有劳婶婶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承曦，这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这孩子！你看，你和悦悦姐姐长得多像啊。” 顾琰话音刚落，帝后的目光便在承悦和承曦脸上游移。何皇后道：“还真是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承曦长大了些，没看出和晋王妃多相象，倒是和承悦越来越像了。 承曦摸摸自己的包包头，仰起头看承悦，承悦看她眼神陌生，心头再度叹气。 “承治还病着？”皇帝问道。 “他倒是好多了，今天还跑到母妃门外闹着要看母妃。”承悦又走过去帝后跟前答话。 承曦小小声的跟团子道：“橙子、哥哥”。她倒是记得承治。毕竟承治前不久才在东宫住了好几日，而且算是自小跟她一处长大的。 团子道：“他怎么老生病啊？”他记得每隔段时日就要听到一次橙子又生病了的消息。 皇帝道：“等你师爷回来，给他做过伐经洗髓就会好些了。”他对这个病弱的孙子还是挺上心的。看到就会想起从前的萧允。 团子脸色变了变，他还记得上一次的经历。然后关切的问道：“很痛苦的，他撑得住？” “减少一点药的分量就是了。以前……”皇帝想起萧允叮嘱过他，千万别在团子面前说自己曾经跟承治一样病弱的事儿，便又道：“以前你还不到周岁的时候就做过，球球之前也做过，他明年就两周岁了，怎么不行？”他很高兴团子关心承治的态度。 团子想想，又点点头。 皇帝精神不是太多，又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告退了。承悦便跟着顾琰一行回东宫。她给承悦带了不少吃的、玩的来。自然，团子哥三也有。路上看承悦很自然的靠在顾琰怀里，甚是亲昵的样子，她心头有些发堵。如今母妃自己都病了，这承曦怕是真的要成东宫的人了。可是，她也不能希望九婶对承曦不好。 球球看到顾琰进来，一前一后驾驶着学步车就过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又不带他们！ 顾琰笑道：“快看，悦悦姐姐来了，给我们球球带礼物了。” 顾琇和长乐上来，和承悦彼此见礼。 承悦见球球仰头看着自己，便在他们跟前蹲下。把自己给他们的五彩鞠球找了出来，“喏，球球！”放到他们脚边，俩小子立马知道伸脚踢。 顾琰笑道：“给他们一个就好了。”说着收起了一个。 球球立马就各自驾其学步车在草坪上踢了起来，看着还有模有样的。他们时常看到团子蹴鞠，也跟他一起踢过。对这项活动很是熟悉。要是别的物件只给他们一个，这会儿已经抢起来了。哪儿能玩得这么友好。 团子带着承曦去吩咐人送了不少点心上来，还知道让承悦，“姐姐，吃！” 顾琇笑道：“嗯，我们团子如今待客有模有样。” 因为晋王妃还病着，承悦没有呆多久就告辞了。临走抱了抱承曦，承曦处了一会儿觉得跟她熟悉些了，便在她颊边亲了一下，然后甜甜的唤了一声‘姐姐’。 团子跟着顾琇和长乐一起送承曦出东宫，“悦悦姐姐，再来玩！” 回去之后，看球球还在挪动学步车蹴鞠，他站在旁边当了会儿裁判，阿大走过来道：“小世子，太子妃说让您哄着二公子、三公子就在这儿玩。” 团子便明白了，顾琰这是要带着承曦出宫去玩，让他稳住球球呢。这俩小子这会儿玩得正开心，一步一步的朝球挪过去，然后开脚。 “哼，当大哥吃亏，当小弟弟也吃亏。还是做中间的好。” 长乐听了他的嘟囔失笑，“物以稀为贵知道么。你们家儿子多了，小姑娘才珍贵呢。再说，你吃什么亏了？你上次不才出去过么。每次都是球球不能去好不好？来，我们大家一起来踢。” 团子看看长乐，想起皇爷爷说的大表姐的爷爷被小师叔的爷爷骗得刹车不及跳进御苑池的事儿，再想想大表姐被他娘扔进湖里，顿时乐了。只是不敢把落汤鸡三个字讲出来而已。 这时顾琰已经换过衣服，看看被宫女打理过的承曦点点头，“嗯，不错，小姑娘。咱们走吧。” 承曦乐呵呵的把手塞到顾琰手中，顾琰一把抱起她出去。路过前庭的时候她对承曦道：“等下婶婶抱你飞过去。千万不要出声惊动了球球啊。不然，咱们就不能出去了。团子在前头给我们打掩护呢。” 承曦拿小手捂住嘴巴，点头不已，眼中满是笑意。 “抱紧！” “嗯嗯。”承曦小手圈住顾琰脖子，两手在她脖子后扣住。 齐娘子已经和外头当值的侍卫打过招呼了，不然回头闹出抓刺客的闹剧就成笑话了。闹笑话都不怕，万一有什么误伤才叫不值呢。敢窜上东宫的围墙，那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呼呼风声过耳，顾琰已经抱着承曦一跃而过，省得还要经过球球跟前。回头俩小子闹腾起来可不得了。 “婶婶，好玩儿！” “这个可不能玩儿，回头被射成刺猬就糟糕了。” “哦。” 坐了马车出宫，直接就来到明月楼。承曦比团子的表现还不如，一路都在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顾琰一一耐心解答，她心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她没有拿承曦当挡箭牌的意思，但是这么带她出来用意还是有些不纯的。 承曦出来之前就答应过不会要外头的东西吃，等到了明月楼才能点东西。所以，一路她虽然好奇不已，却也没像团子那样使唤人去给她买吃的。顾琰看她乖巧，便让人给她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到了明月楼的包间，小姑娘就摆了满满一桌在那里自顾自的摆弄。 顾琰今日索性是穿的男装，还在面容上做了些修饰，让承曦管她叫‘干爹’。她今天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万千还在他的老位置上。那位老者也在。这都是大闲人，成日家无事就在明月楼听说书唱曲的。如今没有说书了，便是如火如荼的讨论着宸妃身份、太子身世。顾琰有些明白萧允开这家明月楼的用意了。就是用来听民间的声音，引导舆论的。估着最近这里的热议，已经引起各方的瞩目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照这个趋势下去，以后明月楼怕是要成为爱谈论各种热点的聚集地，倒可以成为一种文化了。 承曦摆弄了一会儿东西，挪过来挨顾琰坐着。王嘉叩门，带着人给她们送进来明月楼的几样招牌点心。 “少夫人、小小姐，请用！” 顾琰点点头，“这会儿下头还蛮清静啊！” “都才刚来呢，一会儿就要热闹起来了。” 那倒是，她们今天不用等萧允闲下来，出来的挺早的。 “那你跟我说说，这段日子都讲到什么程度了。”顾琰一边说，一边把承曦多拿了两回的点心碟子挪到她面前， 王嘉看承曦的茶杯空了，忙提起茶壶给她满上。 “如今已经确认了老夫人曾经易名云雷在镇北军杀敌的事情了。下头的风向开始变了。对于宸妃就是欧老夫人的说法，很多人表示了怀疑。花木兰从军的故事是一直有流传的，大部分的人还是很欣赏的。毕竟是保家卫国。” “那，军方的人有什么看法？哦，你坐下说吧。” “谢少夫人。”王嘉在旁边虚坐了半边身子，“少夫人去过边城，应该知道边城的妇人其实有时候也是很强悍的。有时候惹急了一样可以上战场。所以边军中对宸妃隐瞒身份从军倒是并不介怀，反而认为她后来被揭破身份就不能上战场很是可惜。当年镇东军的云雷，那可是军中的新星。” 顾琰颔首，边城的妇人的确是的。她亲眼见过军队伙房的厨娘操着杀猪刀砍向来袭营的敌人。那会儿了，不操刀子上难道还能躲起来？那厨娘要说武艺精湛真不是。但是她日日颠勺，还是军营里大锅饭的大铁勺，可是一把子的好力气。杀猪刀也是使惯了的武器，一刀下去，那西陵小兵立马身首分离。顾琰记得后来清点统计，她一个人就杀掉了六个。 正文 539 进展 下头果然慢慢热闹起来了，看来是上座率高了。这倒有些像后世的茶馆文化啊。甚至可以联想到天涯热帖。而且跟听连载差不多。再通过这些人散布开来，也是对民众的一种洗脑。 “承曦乖，我们在这儿听一阵，然后再出去玩。” 承曦抱着个新买的娃娃点头，“好！”她生平头一次到市井里来，看什么都新鲜。下头的谈论她不感兴趣，便让人抱她到另一边的窗口高高兴兴的看世相。苹果抱着她，一直在小声解说这是什么，干什么的。那些人在做什么之类的。 顾琰则开始倾听下头渐渐热火朝天的议论。 自然有人问宸妃在镇东军的时候，欧老夫人在何处。 夏千安静喝茶，没有吭声。他不适宜参与太多，说得多了人家就可能怀疑他是托。有些话自然有别人来补充。 这不，很快就有人道：“自然是在将军府啊。欧老将军领兵在外，妻儿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这人认定宸妃就是欧老夫人是无稽之谈，一激动，连暗语都忘了讲。不过他说的反正也不是坏话，想想也就不在意了。 领兵大将统兵在外，妻儿老小留在京城做人质，以防战场变节。这是历来的传统。 “要证明人是吧，欧夫人就是人证。她当时与如今的镇东将军是青梅竹马，时常过府玩耍。前两日她也说了，西陵王所言全是无稽之谈。只望镇西军大军早日打得西陵军队哭爹喊娘，为过世的宸妃以及欧老将军、欧老夫人出一口恶气。” “她不这么说，要怎么说？”这是还有怀疑的人。 顾琰观察下头众人的表情，应该说这段时日以来相信宸妃和欧老夫人是两个人，是同族姐妹还是占了多数的。这就好，没有这个基础接下来的动作根本展开不了。不管怎么说，民众还是倾向于相信这是两个人的。这对维持他们心目中皇帝、宸妃以及欧老将军夫妻的形象有帮助。大多数人还是希望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这么做是欺骗世人，但有些时候欺骗也是必须的。总不能顺应西陵王的意思，闹得人心浮动，不好管理吧。他们这也算是占了一个大便宜。这也不是阿允的过错，更加不是宸妃的错。是老爷子干的事儿，结果买单的是他们母子还有无辜的欧老将军。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肯定不能就这么正方反方的争执下去，那会陷入循环的。下头果断有人把话题扯到西陵王干嘛造谣上去了。 “这个谣可不是西陵王造的，一开始是废太子造的。废太子当年被废，就是废后指使人从背后推了晋王，然后晋王又撞到前头才三岁如今这位太子爷，把他撞进冰窟窿里去了。当初太子爷病弱啊，差一点就没救得回来。晋王母子也因此被打入了冷宫。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一下子把两个有潜力的兄弟都弄死啊。” 初闻宫廷秘史的人们一脸的震惊，“如此重罪，难怪将当时的皇后和太子都废黜了。可是听说废太子的封地并不贫瘠啊，一样过的是富贵闲人的日子。” “当过太子的人，怎么会甘于就做一个富贵闲人呢？谁都没想到那厮竟制造了一个死在娈童身上的假象金蝉脱壳。那样，谁还敢仔细验尸？搞不好要染上脏病啊。结果人家就此去了西陵，成为西陵大公主的入幕之宾。想借西陵的兵马攻入天朝。幸好当年镇西将军抵挡住了进攻。” 也有人问到：“这些可都是宫闱秘史，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得墙啊！” 这的确是说书人讲的故事好听，也有听众才不管那么多，催着说话的中年人继续讲的。顾琰发现这样的人占绝大多数。她觉得这个抖包袱的人找得不错，不知道又是什么身份。 她看向王嘉，后者会意，“是国子监祭酒郭老大人的外室子，郭奉安。” 哦，外室子啊，还是国子监祭酒家的。那位老大人才是真正的老冬烘。比起来古老先生可爱多了啊。想必这外室子是得不到承认的了。不过这人估计挺有才，所以便被阿允招揽到了麾下。他想来也是豁出去了，所以才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来替阿允做这事儿。只要更对了人，将来他未必不能超越父亲和嫡出的兄长吧。 顾琰的折扇打开又收拢，“他不知道我在这上头看着吧？” 王嘉摇头，“哪敢拿您的安危开玩笑啊。肯定是不知道的。” 顾琰不再说什么，继续听下去。这种十句真话再掺两三句引导性的话语，其实很容易取信于人的。再接下来的套路肯定是让众人猜测废太子撒下这弥天大谎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就是为了栽赃抹黑吧。估计过两日要再抛出来的就是顾琰当年推测的西周灭亡，将宸妃污为褒姒的论断了。 顾琰正打算瞧瞧下头众人都会怎么猜测，就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直接朝正背对入口侃侃而谈的郭奉安走去，揪住他的衣领就道：“混小子，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顾琰看向王嘉，后者躬身道：“郭祭酒的长子。如今在礼部任从五品郎中。” 哦，根正苗红的郭大少爷。 “那郭奉安呢？” “他中举人之后没有再继续考，并未出仕。世家子弟一般都只有嫡长子会出任职务比较高的官职。嫡次子、庶子都得为起让道。更不要说外室子了。” 老子是正四品，大儿子四十出头从五品，倒也不算低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少年高官的。郭奉安大概是在家族中受人歧视，日子很不好过。说不定连养家糊口都不能够，所以才能豁出来做这事儿。那他到明月楼的花费怕是都是何山他们给的。这儿一壶最普通的茶水可就要一两八钱银子啊。 这会儿只见他看了长兄一眼，啪地拍开他的手，“郭大人，草民可没有犯事儿，你不要一副抓犯人的样子。” 看来关系真的很不好啊！ “你跟我回去！” “你是我谁啊，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 “是爹让我来的。” 郭大人一时语滞，王嘉立即现场解说，“郭奉安没有上族谱的。” 原来如此啊！ 顾琰的身子慢慢外倾，看下头那对加起来有八十的兄弟俩拉扯。旁边有人急着听下文，帮腔道：“就是，我们在这里闲谈，朝廷都不管我们。你凭什么来管啊？” “嗯？”隔壁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顾琰侧头看去，隔壁包间窗户露出来的人竟然是晋王。他也很惊讶顾琰竟然在此的样子。说实在话，听这些根本都不必他们二人亲自来的。顾琰是图出宫玩，就不知晋王图什么了？还有，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虽然不是很精心，但也不是那么好认的吧。 顾琰转头唤道：“承曦，过来！” 晋王微微变了脸色，顾琰有点心虚，便回头去看承曦。 苹果把承曦抱过来，承曦方才在窗边看得乐呵，小脸红扑扑的。到了近前她朝顾琰扑过去，“婶婶，走了？” “呃，你父……亲在隔壁，让苹果抱你过去见见吧。” 承曦不肯，“婶婶抱。” 顾琰有点犹豫，她抱着孩子过去见晋王算怎么回事儿啊？本来是可以很坦然的一件事，但传到萧允耳朵里还不知他会怎么想呢。 晋王见状，便自己拉开包间门走了过来。王嘉赶紧给他开了这边的门，“三爷，请！” 晋王进来站定，朝承曦展开双臂，“承曦，到爹这儿来。” 承曦看着他，一开始也很茫然的样子，渐渐的就想了起来。顾琰便抱着她过去，递给了晋王。 “爹——”承曦成日听团子喊‘爹’，今天终于有机会自己也喊一声了，高兴得不行。 晋王抱着承曦掂了掂，嗬，长了不少肉的样子。看着气色也很好，比在晋王府时真的状态好多了。他看向顾琰，点点头道：“让你费心了！” 顾琰摸摸鼻子，她觉得今天自己把承曦这么带出来了，这句话就是受之有愧的。 “团子能吃，承曦每天跟他一起吃饭，自然而然就吃得多了起来。” 晋王也见过团子吃饭，那是吃得真香啊。他笑着点点头，“嗯，听说父……亲和他一起吃，也是一顿能多吃半碗。看来以后让承治也多跟团子一块儿吃饭好了。”顿了一下道：“听说你四哥的女儿要进宫跟着国师门人学武了。我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回头做了伐经洗髓，也让承治进宫跟着国师的门人一起学武。物色了一套物件，回头送来你帮着过过目，看能不能打动国师。” “好啊！到时候紫檀精舍就热闹了。元元、小棋儿、团子、承曦、承治，大家一起习武。”近来元元许久都没有进宫了，就是因为年后她会住到宫里，所以顾琰没有派人去接她，让她在家里多呆些时日。至于晋王搜罗的东西能不能打动明晖，那就简单了。晋王找来的肯定不是寻常东西，就算真的不对明晖胃口，也可以让他折现啊。明晖不会拒绝的。他做善事需要银子，养家糊口也需要银子的。之前皇帝赏赐，他都让折过一回现来着。说是内务府的物件不好变现。气得皇帝让人另端了一托盘金子出来。 晋王笑笑，“怕是还得加上球球。” 说话间，下头已经有结果了，郭大人指着郭奉安的鼻子道：“爹说了，你再在这儿胡言乱语，就搬出去！”不能说不认这个儿子或者逐出家门，因为如今其实已经变相的是不认了。所以就只有把人彻底撵走，连那几间破屋都不给他住。这才能撇清关系。书香门第的郭家，有人在酒楼里如此高谈阔论不知真假的宫闱隐私，大大的堕了门风。 郭奉安道：“搬就搬，爷不在乎！”反正这么多年在郭家过得也是下人都不如。他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京城居大不易，出去了媳妇儿女难道跟着他去睡天桥么。如今可不同了，太子殿下在秦王府墨香苑许了他一进屋子，他还可以参与甚至是渝王主持的大类书的编纂。他已经是举人了，再接着考进士也不是不行。或者直接以举人之身，好好打点一番也可以直接入仕。 郭大人气冲冲的走了，郭奉安随后也走了，手握折扇抱拳道：“回去搬家咯。大家明儿再见啊！” 众人顿足，这听到一半真是巴心巴肝的啊。幸好，明儿还要来。又有人打听起郭奉安是什么人，方才那个人为什么要抓他回去云云。下头便有人讲起了郭祭酒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其实就是没有方才这一出，郭奉安肯定也是要吊众人胃口，明天或者后天才把答案全部抛出来的。 承曦看到晋王，比看到承悦亲热多了。从前承悦是比较抵制接触承曦的，所以承曦觉得她陌生。晋王却是怜惜这个小女儿，得闲就会去看看她。爹这个身份还是很让人茹慕的。 顾琰有些不知道晋王亲自来听这些是什么个用意，看他温言细语的陪着承曦说话，便也在旁边坐下。看看太阳，离此中饭还早。而且她是另有安排的。再说了，她和承曦、晋王坐一处吃饭，那多别扭啊。如果晋王真舍不得承曦，她就让他带去。回头再送回东宫就好了。 “呃，三嫂还好么？” 晋王抬头看顾琰一眼，“老样子，不好不坏。”那天他回去，晋王妃就拉着他问是不是刘、安中的一个或者是两个一起害她。晋王当时就说她格局太小，只看到了后宅的一亩三分地。想她死的可不只后宅意图上位的人而已。这样的手法，了无痕迹，想来只能是小允或者父皇手下的高人。 怀疑父皇，是因为父皇那日试探过自己。在他看来，自己的王妃简直十恶不赦。可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又有两个女儿。而且对王府贡献也不小。而且此事如果人走了，不但是悦悦的婚事会受影响，自己的后院也会乱套。更不好说她的父亲、舅舅会怎么想了。所以，他不想她死，派了不少人出去替她寻找高人医治。只是高人不是那么好找，至今没有好消息传回。 另外，他还怀疑小允。小允从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初她对琰儿还有球球做下的事，小允只是当时克制住了没有发作。如今时过境迁，他下手就不会引起人怀疑。更何况，此时弄死了自己的王妃，对他大为有利。怕不只是王妃，依着小允的性子，怕是就连顾瑾都难逃这一劫。 顾琰当初用金银等帮顾瑾打通人脉，让他的后宅乱了很长一段时日，这个晋王可以忍受。但萧允这么暗算他的女人，他就不能忍了。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在他的地盘，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他的王妃害成这样。就为这，他也一定要保住王妃。 承曦和晋王亲昵一阵，在顾琰征询她意见的时候，她还是表示要跟着顾琰走。因为在她模糊的记忆里，父王很忙，能有机会和他亲昵这么一阵已经很是难得了。 她朝顾琰伸手讨抱，顾琰便伸手接过了她，“那三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晋王点头，“你走吧，帐我会结，不会管了。” “好，谢谢三哥。”顾琰原本还真是要结账的，她要是不结账不就明摆着他们家是明月楼的幕后大老板了么。 “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呃，这不是她跟承悦说的话么。这是小姑娘回去一五一十都说给晋王听了？算了，不管了。 顾琰抱着承曦下楼。她来的时候楼下还没有多少人，但这会儿却是满座。顾琰直接抱着人就从vip通道出去了，也没有和下头的人打照面。 难得今天出来，她预备回一趟秦王府。见一见三伯母、端娘、小兰还有特意赶回来的小菊。以及贵女书院的一众弟子和先生们。她也不能丢开她们就不管不问了。 王嘉跟在她后头下楼，心头却直犯嘀咕，这晋王怎么突然出现在明月楼。他是冲太子妃来的，还是冲楼下夏千、郭奉安等人啊？这事儿得赶紧让太子殿下知道。如果是冲后者来的，那得有所准备。要是冲前者来的，那东宫岂不是出奸细了？把太子妃的行踪暴露给了晋王。这绝对是太子殿下不能忍的啊。 作为萧允二十多年的贴身小厮，当年晋王、顾琰、萧允的事儿，他是门儿清啊。自家主子最忌讳怕就是晋王和太子妃见面了。虽然说当着这么多人吧，可太子殿下会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个时候都等于不存在啊。 正文 540 回府 顾琰想了想，承曦好像没有去过秦王府。在她怀球球的时候等于就和顾瑾决裂了，那之前承曦才几个月大呢。 “婶婶今天就带你去秦王府玩玩。” “好的。”承曦才不管带她去哪玩呢，有得玩就好。 下了马车，顾琰单手抱着承曦走前头，小姑娘用手圈着她的脖子左顾右盼的。 “站在，什么人胆敢擅闯秦王府？” 顾琰正要迈上台阶，明晃晃的枪头出现在眼前。王嘉赶紧几步上前，“这是太子妃，赶紧退下。” 顾琰摸摸自己的脸，她忘了自己穿的是男装，面容也做了修饰。就连身后跟出来的苹果和齐娘子亦是如此。只一心想着回家咯，哪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啊。 那侍卫楞了楞，赶紧把枪收回，“请太子妃恕罪！” 顾琰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抱着承曦当先而入。方才承曦虽然吓了一跳，却也只是更紧的考进顾琰怀里，并没有失声叫唤。顾琰觉得她还是有一点乃父风采的。 众人一听，果然是太子妃的声音，忙躬身次第开了门。 “咯，这儿就是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弟弟从前的家了。” “哦，我不住，这儿？”承曦问道。 “你以前不住这儿。” “那我，住哪？” “你住晋王府。”顾琰看看一脸信任看着自己的承曦，略有些迟疑。小姑娘明显如今记忆已经有些混乱了。再过几个月，搞不好连晋王和顾瑾都不认得了。她咬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反反复复算怎么回事儿。总之，她绝不会亏待承曦就是了。可没打算圣母的把她还给晋王妃。 “属下等恭迎太子妃回府！”走过照壁，便是黑压压的人群在前跪迎。有留在秦王府的端娘等人，也有留守的侍卫，还有贵女书院的师生，还有墨香苑的一众书生…… 顾琰抱着承曦道：“这是东宫小郡主。”此际她已经换过了三夫人命人送过来的衣服，发髻也快速梳了一个。 “参见小郡主！”这一次的声音有点参差不齐，有一些人没反应过来东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个小郡主。有一些倒是消息灵通知道这是太子妃堂妹为晋王所出的庶女，被太子妃抱到东宫去教养了。 顾琰笑着问承曦，“该说什么？” 承曦举起手来，“免礼！” 顾琰道：“小郡主让你们免礼呢，都起来吧。” 下头的人有些互相看了看，心道这太子妃还真是疼宠小郡主呢。不过想想也是，太子妃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子，可不是就稀罕闺女么。这不但是夫家的侄女，也是娘家的侄女，而且这么乖巧可爱，能不疼么？ 顾琰到正殿坐下，墨香苑的书生向她进献了第二卷的第一本。顾琰勉励了他们几句，又问了问一些预备参加明年大比的人的进度。 明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期，墨香苑也有不少人打算参加。这些出身秦王府，一旦入仕，自然是天然的太子党。这样给朝廷加入新血，天长日久的，自然是对萧允有利的。 末了又抱上承曦往贵女书院去看了看。三夫人小声道：“你也真是，难得回来一次，还藏头露尾的。幸好王嘉赶紧使人报信，让端娘给你找了衣服、首饰。不然，那么多人听到消息自发到照壁后方集合恭迎，不成笑话啦？” 顾琰讪讪的笑：“我这不是一时没想到么。” “哼！”三夫人继而看向承曦，“小郡主，让三外祖母抱抱你，好吗？” 承曦见过三夫人几回，但时间隔得久了，印象不深，闻言便看向顾琰。 “不记得了么，这是你三外祖母。就是元元姐姐的祖母啊。” 这么换算一下，小丫头便明白了，当即朝三夫人张开手。她一向很少爱亲近顾家的人。只可惜，她其实不是顾家的血亲外孙女。 三夫人接过去就道：“比元元可轻多了。” 承曦对着顾琰道：“姐姐——” “想姐姐了是吧。再过段时日，你就每天都能看到她了。” 到了地头，承曦倒是把李想和李念给认出来了。 “想想，念念” “小郡主记性真好！” 三夫人看一群小姑娘在那边逗弄承曦，带着她扑蝶、摘花，小声问顾琰：“你这么养着她，是为了什么？” “本意是为了出口恶气，她差点害得我一尸三命，我可没打算就那么算了。可如今养着养着吧，倒是养出了些真感情来。”如今，阿允对晋王妃下手，说不得她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就更不能还回去了。 “看得出她挺依恋你的，想来你对她是真的很好。以前顾瑾有心结，怕是也很忽视她。晋王妃有顾虑，也不敢关照。唉，苦的就是这个孩子啊。你这个报复的方式也算是极温和的了。” “嗯，我不会牵连孩子。但是，我也不会还给她。”顾琰知道三夫人和晋王妃关系也很近，不想听她劝自己，便主动说道。 三夫人道：“只要你不虐待孩子，我就站你这边。” 顾琰点点头。 “这些女学生啊，听到外头传言的宸妃的事儿，这两天一直在抓着我问东问西的。好在你四哥提前告诉了我一声，不然我可能还真的会说得对不上。”贵女书院这里自然也是一个放消息的好地方。 “哦，她们什么反应？” “当然是觉得宸妃厉害咯。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动作么？” “陆续放出一些消息，然后再出一本话本。让人四海九州的传唱。”相当于先连载，然后出一本通行本。顾琰觉得给萧允出这主意的人是个人才。 “嗯，一波一波的，这样很好。可是，别人怕是不会让你们就此澄清。或者说，你们就算澄清了，怕是还有别的招数吧。” “暂时还不能知道西陵王和晋王府下一步的动作，也唯有见招拆招了。不过，钦天监说今年冬天怕是天时不好，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再有人引导，便很容易想到天罚什么的上头去。” 三夫人皱皱眉头，“你师傅几时回来？” 顾琰笑了，“三伯母，我们想到一处去了。这装神棍还是师傅的身份最合适。可惜，他要年后才回。师爷的身体那样，也不知他们父子还有多少团聚的机会。如今他就是师爷唯一存世的儿子了。”其实最好年后明晖也守在师爷身边，总不能让他没有儿子送终。要不然，就只有如今那个五岁的孩童了。伪王他肯定是不认的了。小棋儿也不可能千里迢迢的赴边。 “想来你师傅心头也有数。我留意到他跑到渝王的魁星阁那里翻找了几回医书，想来是有点数了才会往东昌去。兴许东方先生还能再延寿。那样你师傅也能抽得开身回来。前国师垮台六年了，留下的恶劣影响还是在的。小师弟这辈子想做闲云野鹤，怕是还得等些年头。” “我在宫里，他哪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了。不过按他那种养生的活法，活个*十应该不成问题。将来也能踏遍青山人未老！” 三夫人笑道：“那倒是。好了，你去正房坐坐吧。端娘她们也盼你很久了。对了，渝王在我面前嘀咕两回了，说你这个副总编纂还真是成了挂名的。我看他是担心这战事连绵不绝，会削减编书的费用。他如今摊子铺得极开，生怕突然断了供应。你要不去给他吃颗定心丸？” 顾琰摇头，“我之前本来打算去看看，料到他要找我说这事儿，所以故意没去。渝王身上有皇家子弟固有的毛病，喜好奢华。这么晾晾他，他着急了才会知道开始精打细算。打仗忒花银子了。而且如果冬天真的暴雪成灾，也需要大比银子赈济灾民。他买一屏风都可以给几十户人家过冬了。”上次重阳的时候，渝王就想找顾琰说这事儿，被她回避了。后来指使渝王妃进宫，又被她打太极忽悠过去了。 三夫人笑了，“果然是当家主母的做派了啊。听说皇后如今什么都放手让你管，在宫里是说一不二了啊！” “不就跟您和四嫂的关系一样，您发一句话，她还不是什么都得听着。我这出来一趟可不容易了。” “那当然是不如你在秦王府后宅一言堂了。你这么做人儿媳日子也够好过了。你四嫂那可是我嫡亲的侄女儿，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虽然换个儿媳，她未必就要因为媳妇一连生了两个孙女儿就要往儿子身边塞人，但心头肯定还是会有点想法的。 顾琰点点头，“母后待我的确是不错。这一次朝臣一再劝谏阿允纳宠，她和何家也帮我讲了话。”反正萧允不会纳何家女儿为侧妃，他们乐得卖人情给他。 “快去吧，说让你去正房的。又拉着你说了半天。” “承曦，走咯！” 承曦听到顾琰叫她，应了一声就抓着一大束花回来。 顾琰笑道：“原来你喜欢茶梅啊，回头让人移植一些到东宫就是了。” 一众学生跟着送了一路，顾琰看到她们就想起被前定远侯世子欺骗那个小姑娘。便想过去问问小菊她如今的情况。 －－－－－－题外话－－－－－－ 我这两天把的后几集看完，再恢复五千更。大家谅解一下哈，不想熬夜看，又实在忍不住。 正文 541 回府2 “好大！”一路进来，快到寝殿的时候，承曦楠楠道。 顾琰笑道：“是比东宫要大。后头还有很大一片呢。” 承曦大声道：“有大湖！”她时常听团子嫌弃东宫的湖小，带着她朝御苑池那边跑，对这个记忆甚为深刻。 “对，有大湖。”顾琰知道团子很喜欢带着承曦玩儿。因为承曦已经会自己走、自己说，不像球球吃喝拉撒都还只能依靠乳母。还不是跟他一样的臭小子，又听他的话。嗯，这小子多半还遗传了他老子喜欢萌妹子的爱好。 “太子妃”端娘和小兰小菊迎了出来，脸上都很是激动。方才在照壁那里虽然跟着众人一起见到了顾琰，但哪及此时近身相见。 顾琰下巴微扬，示意几人跟着她进去。一进入寝殿，她就将承曦放到地毯上，让苹果照看着，带她在这一进殿宇和后头的湖泊、园林走动。自己则进去换了一身轻便的居家服。 小菊和小兰跟着进去服侍她更衣，小菊笑道：“姑娘，您这一会儿工夫就穿了三身了。” “我在宫里每天都要如此的。吃饭有吃饭的衣服，请安有请安的衣服，见外命妇有见外命妇的衣服……我就负责站在那儿抬起双臂当一家子，一堆人在旁边伺候。”顾琰说着顿了顿，“团子换的更勤快，他除了各种场合的礼服，还有每天两到三回被他自己搞脏了衣服需要替换。说起来倒是球球换得比在秦王府时少了。因为他们如今大了，要尿也会给个信号，乳母也更能把握时机了。”顾琰玩笑的说道。 回到熟悉的房间，穿上舒适轻便的居家服，周遭都是‘自己人’，无须谨守宫规，自在多了啊。 小菊和小兰听了都笑，看顾琰往起居室走，她们也跟了出去。外头，齐娘子正和端娘唠嗑呢。顾琰出去正好听到端娘说肖嬷嬷‘退休’的事儿。肖嬷嬷虽然是陪嫁丫鬟，却不是大丫鬟。当年只是一个外围的二等丫鬟，比太夫人小几岁。不过如今也是七十的人了。虽然每天什么都不用管，就只是陪着太夫人说说笑笑，也有些精力不够了。如今在家含饴弄孙，跟富家老太太差不多。隔三差五的到顾府给老太太请个安。 顾琰道：“那你侄儿是不是还在顾家当差？”肖嬷嬷能跟在太夫人身边一个将近一个甲子，也是人精啊。太夫人从前那些陪嫁的大丫鬟，似乎如今都不在了。其中还有两个被她开了脸给祖父做通房来着，没有留下儿女就走了。肖嬷嬷这六十年怕是知道不少太夫人和顾家的私密事，不押一个人质在顾府怎么行呢。而且这对外也可以说是太夫人对她的格外照顾。 端娘自然也明白这些，笑道：“是啊，我那侄儿一直外头管铺子，前几年调回府里，如今是府里的副总管。”她嫂子跟了太夫人一辈子才换来如今的富贵日子，比起来她可强多了。 肖家这几十年沾光也是积富之家了。想想里赖大的娘就知道了。而且管铺子当大掌柜可比在府里自在多了。当然，也要不好掌控得多。 顾琰转而问起小菊，“上次那个出事的学生，叫辛娅是吧？她如今怎么样了？” 小菊道：“她打胎之后休养了几个月，如今是教画画的侯女官的关门弟子。方才就在照壁那儿一起迎您呢，您没留意到吧。” 哦，对。人如今在贵女书院。义学里比较优秀的学生也有被选送到贵女书院的。辛娅来此倒是不显眼。 “那么多人，的确没留意到。” 小菊又道：“我来这儿也跟侯女官打听过，她如今情况挺好的。倒有些钻进画里去了，身外的东西看得比较淡了。侯女官说她在画画上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这样还算好。不过，让大姐姐给留意定远侯府的把柄，怎么现在还没有个准信儿传来？ 顾琰在这边和故人闲聊，却说此时在政事堂批阅折子的萧允得知晋王也去了明月楼的消息，捏在奏折上的手一下子用力，竟是将奏折捏出了痕迹。 晋王他还真是没事闲得哦，居然亲自跑去明月楼听‘说书’不成？还这么凑巧遇上琰儿带承曦出宫去？本来最多点头打个招呼就好的，有承曦在倒是不好这样了。他玩儿这一手，几个意思啊？ 想一想，不外乎这几个吧。第一，告诉自己东宫还有他的人潜伏着。之前已经几番排查，也弄死了几个各方的探子。他的人埋得还真是深啊。如今自己再要排查，也无迹可寻的样子。查来查去，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倒是会人心不稳；第二，他也怀疑是自己对他的王妃下手吧。还有，自己派人和刘家、安家私下接触的事，他搞不好也听到点风声了。如此，是让他的后院动荡不稳。他这是报复呢！ 明知道自己最忌讳什么，他就偏要去私下见琰儿。有承曦在身边，琰儿肯定不能一味的避开他。他这是要让东宫的后院也不稳，让自己和琰儿出现隔阂吵架吧。自己可不如他的意。不过，有时候看到承曦酷似他的小脸，和琰儿依偎在一起，自己还是有些膈应的。那样子，就好像那是他们的女儿一样。就像今天在明月楼的包间里，他抱着承曦，琰儿坐在一旁，看着就更是这么个感觉。 萧允觉得顾琰抱承曦进宫作为报复晋王妃的手段真是有点不够看。太心慈手软了！直接弄死得了。人家对你可没这么客气。 听到顾琰只和晋王同处一室不到半刻钟，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些。东宫肯定是有晋王的人没错，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凑巧出现在那里。如果不知道承曦也在，他就是出现在那点，琰儿怕是也会避嫌不接触吧。自己提议让琰儿带承曦去，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了。可恶！ “太子妃又上哪去了？” “回殿下，太子妃回秦王府去了。见了墨香苑预备明年下场的举人，见了贵女书院的师生，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和武英伯太夫人一处说话。” 倒是没去什么别的地儿，可这个出了宫就半天不想着回来的节奏，她难道忘了自己还有三个年幼的儿子在宫里？ “小世子和两位小公子在做什么？” “先前琇姑娘和表小姐带着小世子和二位公子蹴鞠来着，两位小公子玩儿累了睡着了。小世子这会儿躺表小姐腿上听故事呢。” 算了，就让她在外头有放放风。要是急吼吼的去把人接回来，不就等于被晋王挑拨了么。不过也是佩服他，眼见西陵王说的事儿渐渐被驳倒，家里正妃也病病歪歪的，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亲自去听‘说书’。也是，西陵王鞭长莫及，不可能那么有效率的隔空和自己打嘴仗，如果反驳得太迅捷的，倒是显出京城也有人在应和西陵那边的声音了，就是要反应也得缓一缓。 就是团子这家伙，平日里没怎么好打发啊。今天怎么这么懂事起来，也不闹腾了，还帮着糊弄他俩弟。（他不知道，团子等着下次轮到自己出去玩儿呢。他还有在计时，下次出去不能比这次承曦的时间段。下次就轮到承曦帮着糊弄球球了……） 好在顾琰终究还是记得自己母亲这个身份的，没有离谱。在寝殿略坐了坐，用了小时候爱吃的、端娘亲手做的点心就带着承曦起驾回宫了。这回就直接在二门上马车回宫，没有再更换衣服了。回宫正好赶上东宫午饭。团子和小姨、表姐一起在桌边坐着。至于球球，他俩刚睡了起来，正在大口大口的吃奶。如今虽然添加辅食，奶水还是主食来着。 顾琰顿时觉得三个儿子都挺窝心，今儿算是给她放了半天假。另外，琇琇和长乐显然辛苦了。她立即又送给两人各一套名贵的头面首饰，让她们收着以后当嫁妆。这些都是宫里的有司衙门送来的，顾琰带不过来。非正式场合，她不喜欢顶满头珠翠的，给她们正好。 让人把首饰盒子给了妹子和侄女，顾琰坐下预备吃饭。看到团子一副还等着给他发奖励的样子，顾琰只得用心想给难得这么乖的团子啥比较合适呢？ 团子笑眯眯开口，“娘，我都不要。只要你下次，带我出去。”他啥都不缺，就是想出去玩儿。 “呃，娘要是再出去，一准儿带你。” “好！”团子满意的点头，然后伸手示意乳母自己要吃什么，大口大口香甜的吃了起来。 顾琇和长乐都看了顾琰一眼，怎么听着像是很难再出去的样子了？今天出去发生什么了吗？ 承曦今天出门累了，吃饭吃到一半就开始眼皮耷拉下去了。最后没吃完，顾琰让人把她抱下去睡觉去了。反正之前在明月楼和秦王府都吃了半块点心。等到申时还有下午茶可以吃。平时她倒是不爱给小孩子一直吃零食什么的，省得正式吃饭的时候吃不下。唉，遇上了晋王，怕是真没机会再出去了。不过本来以关注事件进度为由要再出去也有些说不过去。又没有什么必须她去推动的进展。 正文 542 怀疑 吃过午饭，球球就在顾琰身旁扶着扶手走来走去。他们已经十一个月了。如今扶着走得也挺平稳，顾琰估计如今要突破的也就是心理障碍了。 “来，丢开手手走过来。”顾琰朝他们拍手。 大球有点犹豫，要走到娘那里，有一长段是没有扶手可扶的。小球也同样，他们最近练走，摔过好多回了。 顾琰知道急不得，便朝前挪了两步，“好，先不走。咱们把手放开，自己站。”话说慢一些，俩小子如今也是能理解一些的了。顾琰边说边蹲下比了个两手抬起平举的动作。 大球小球看着她，好一会儿，小球才试着放开了一只手，然后另一只，学着母亲的样子平举着保持平衡。 “好棒，小球好棒哦！”顾琰鼓掌道。她每天都很遵守既定的作息，这会儿该预备午睡的了。可是，看到两个小儿子睡饱喝足扶着扶手稳稳的在屋里走动，实在是不想就去睡了。团子这么大的时候，其实已经可以自己开步了。球球只要突破了心理障碍，应该也是可以的。 大球看到小球都放开了，而且得了夸奖，便也松开了手平举站稳。 “嗯，大球也好棒。”顾琰又往前挪了两步。这样球球离她就只有五步距离了。 “来，朝娘走过来，你们可以的。有娘在，怎么会让你们摔疼呢。就是摔了也不怕啊，你们穿的厚实，地毯也厚实啊。”这都十月中旬了，俩小子也是又穿上夹袄了。 顾琰哄了半天，最后大球小球一起试探着抬起了脚。俩人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牵住了对方。似乎心头找到了依靠一般，往前迈了一小步。放下脚后，俩小子胆子就大起来了，又牵着手往前挪了一小步。虽然只有平常的一步大小，但总算是开步了。 顾琰依然笑着鼓励，“娘的球球都好厉害！” 俩小子慢慢地、慢慢地的在顾琰期待的目光中挪到了她面前，还有一步的时候一起扑向了她的怀抱，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顾琰一把拥住他们，这回她也不用去睡了，就是躺下也肯定兴奋地睡不着。她抱起球球转了两个圈，“哈哈，球球会走了。来人，赶紧去告诉太子殿下一声。觑着里头没旁人了再进去。”今天阿允都没有回来吃中饭，看来事情不少。 看顾琰那么高兴，球球骄傲得很，也一直笑个不停。等到再度被放到地毯上，他们依然是牵手前行，而且越走越稳当。顾琰试着把他们分开，俩小子的胆子都小了一半，愣是不敢迈腿了。 “试试呀，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稳的。”其实两个人牵着，一个走得不稳当，势必连累另一个。可是，就是觉得心理上有了依靠。 大球小球看看对方，又看看顾琰，两只小手拼命要抓在一起。一副分开就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顾琰好气又好笑，“好像我是法海似的。好吧，你俩就牵着走吧。” 球球笑起来，又牵手前行。他们也觉得有点新奇，于是很乐意尝试。终于，小球一个步子迈大了，拉扯得大球没站稳，两人摔成了一堆。俩小子立马开嚎，宫女上前把他们抱起，送到顾琰身边。 “好好，不哭了。今天已经很能干了。等会儿大哥午睡起来，咱们吓他一跳。” 顾琰哄了俩小子一阵，终于哄得他们牵着手又开始走。 团子和承曦每天中午都是午睡三刻钟左右，这会儿被宫女打理好牵着手过来跟顾琰道别，他们要一起‘读书’去了。看到球球自己站着，两人都搓了搓眼。 顾琰道：“走给哥哥姐姐看看。” 大球小球便一起开步，朝哥哥姐姐慢悠悠的走过来。 “哇，他们能走啦？”团子惊呼出声。 球球被吓了一跳，两人双双跌坐到地毯上。 顾琰忙道：“小声点，你吓到他们了。” “哦。” 方才其实也没摔疼，俩人开嚎就是为了撒娇。这会儿不哭顾琰也抱起了他们，还‘凶’了大哥，他们表示很满意，便只是依偎着母亲，没有再哭了。 “读书去吧，一会儿不要去找你爹。”萧允一开始对儿子来找自己一起‘放学’这个事十分的心塞，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如今团子每天放学，都是习惯性的就朝他爹的‘教室’走。以古老先生为首的太子傅都很喜欢他这个太子世子。 “爹很忙？” 顾琰点头，“今天不是没回来吃中饭么。我让人去告诉他球球能开步了，也没有回来看。”一边说一边把两个小的抱起来。以前看到球球摔了，团子和承曦都会立马上前想将他们拉扯起来。但是顾琰担心他们的力道和使力的方法不对，就让他们只能在旁边站着。 承曦走过来，亲亲球球的小脸蛋，嘴里道：“不痛、不痛哦。” “跟哥哥姐姐挥挥手。等他们回来，我们球球就可以自己走了。”顾琰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团子和承曦各走各的。两人领悟过来便并肩往前走，中间隔了点距离。 承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团子，团子道：“他们还不敢自己走。” “哦。” 等到一群人簇拥着团子和承曦离开，顾琰对被她护在臂弯范围内牵手站一块儿的球球道：“看，娘的手在这儿呢，不会让你们摔着的。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手松开吧。” 大球小球分别朝身旁看了看，顾琰的手就那么大张开护在他们两侧。母亲，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两人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松开了对方的手。 “好，我们开步吧。” 大球小球虽然没有牵着，但依然是神同步。一样的动作跟表情，有些胆怯的迈出了右腿，然后慢慢的放下。两人的手也自然的平举，保持平衡。再来，左腿迈出，放下。两人又对视一眼，好像可以唉—— 顾琰就这么蹲着，跟着他们慢慢挪步。比她自个儿扎马步还累呢。不能换人，换人俩小子就不干了。 顾琰兴奋了一阵，倦意袭来。她的的作息一直好得很，今天没睡午觉身体就抗议了。她掩口打了个哈欠，“娘歇歇，或者咱们一起歇歇？”她也没法子一直这么陪着他们练走路，失踪还是得交给乳母、宫女来办。索性这会儿大球小球也是兴奋劲儿过去了，顾琰坐到榻上打瞌睡，他们俩也在边上一起休息。 “太子妃，紫檀精舍来人，让把二公子、三公子送过去。”齐娘子凑到顾琰身边道。 给萧允送了信儿，顾琰自然没忘记第一时间知会公婆。不然，团子和承曦一路出去，肯定是要昭告天下的。回头帝后发现宫人都知道了，他们居然还不知道就不好了。 “嗯，你带着乳母送他们过去吧。我得眯一下，不然就要半残了。”顾琰挥挥手道。球球也经常往返于东宫和紫檀精舍，倒也不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她。她翻个身就睡着了。至于这俩小子过去会有什么表现，以及萧允今天在忙什么都顾不上回来看一眼，都等她睡醒再说吧。生活习惯太好，改变了很难受的。 帝后自然是兴奋的等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孙子走路，往天只看到他们驾驶着学步车在紫檀精舍的空地上呼喝着来去。 大球小球今天被顾琰又亲又夸了半天，知道大人想看他们走路。两人被放在帝后跟前的地毯上稳稳站着，齐娘子蹲在后方张开双臂护着，“二公子，三公子，属下会护着你们。放心的走吧！”小祖宗，凑合用吧。你们的娘没有午睡，这会儿半残中呢。 何皇后问道：“太子妃呢？” 齐娘子小心的回答：“回皇后娘娘，太子妃每日中午都要准时午睡两刻钟，要是错过或者不睡就会十分的难受。中午的时候她看到二位小公子扶着扶手走得稳稳的，就哄着、护着他们开步。一兴奋把时间错过了，这会儿正在补眠。” 何皇后噗嗤一笑，“嗯，本宫听国师说过之后，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也是每天定点要小睡一下的。不睡确实难受得紧。” 皇帝才懒得管顾琰在干嘛，他朝球球拍拍手，“来，走到爷爷这儿来。” 大球小球看看他，准确地说是看看他身边桌案上的贡桃，小心翼翼的迈步前行。依然只有五六步的距离，远了对他们就优秀而难度了。顾琰哄着他们走，也是最多走上这么几步就要休息了。 俩小子冲贡桃走过去，皇帝看他们当真能走了，顿时喜笑颜开。至于萧允到底在忙什么，他这会儿也不想过问了。他剩下时间不多，还是逗孙子就好。看球球直奔贡桃而去也不生气，笑着端到手里，“走到爷爷这里，就给你们。” 球球中途停了一次，终于是走到了。两人都是从皇帝手里接惯了东西了，立时站定他跟前，两只小手伸出，等着他把桃子放他们手上。 既然是贡桃，肯定个头不小。他们两个其实是拿不动的。皇帝便让人交给了他们的乳母，然后另让人削了一颗，切成一小粒一小粒的，叉上银签子自己亲手端了喂给他们。 球球含进嘴里，用仅有的几颗牙齿嚼啊嚼的。皇帝看着他们道：“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叫爷爷啊？” 何皇后失笑道：“皇上，这刚会走，您又惦记上听他们叫爷爷了啊。臣妾看俩小子这会儿也有些疲倦了，等他们睡一觉起来，咱们一人教一个。您看怎么样？”球球是一天要睡好几次的，只要身体疲倦了就睡。 “好！”皇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孙子，他和皇后一人抱一个教。 顾琰补了个午觉起来，觉得人好多了，虽然不比平日神清气爽，但比之前半残的状态好。她派人打听了一下，萧允今天没有去听太子傅的课，而是召集了叶相与兵部、户部的尚书在议事。看来事情是真的有些棘手。唉，大有大的难处，要当好这么大一个家，不容易啊！以前晋王也不容易！ “去小厨房将煲着的参汤装起来。本宫要给太子和丞相还有二位尚书送去。”自从搬进了宫，顾琰一直让小厨房不断火的每天给萧允煲各种养身的汤水。平时也尽量督促他三餐一宿定时定量，不要占着人年轻身体好就肆无忌惮。但也只能是尽量，真遇上不能等的事还是得各种拖延。有时候半夜紧急军报来了也得立即起身看。 小厨房立即将参汤用隔热的瓷盅装好，交给去的宫女带回。顾琰便带上人往政事堂去了。她自然不会进去，只是在门外交给小顺子，让他拿进去给里头几个人用。听说午饭都只是匆匆扒拉了几口而已。这个时辰喝点汤水掂一掂也好些。而且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 里头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正在争执不下，兵部尚书是萧允的大舅，他要求国库向前线大幅度倾斜。户部尚书则有叶相支持，认为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不太现实，还是得多想想国计民生。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萧允是另有一件烦心事。他中午正打算回东宫用饭的时候，收到乌庄主密报。 楚王倒了镇西军中，开始还算老实，也还肯听孙小丁招呼。但自从西陵那边传出关于萧允身世的传言，他就有些不对头了。私下里竟打听起顾琰名下马庄那些高头大马的来历，又问及她名下的粮食、药材铺子的。一开始楚王不知道那是顾琰名下的（顾琰已经几年不看账册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被乌庄主等人给她扩大经营了那么大，自己去了多半也是不知道那是她的嫁妆），竟然是直接掌控西边的粮草、药材和马匹。粮草、药材都好说，那等神骏不输西陵战马的良驹实在难得。 楚王本有意插手，后来知道全是太子妃的嫁妆才作罢。但他私下却是见了一些西陵人，说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再联系到晋王府上次派出又收回的杀手也是西陵人，萧允担心他是晋王和西陵王中间的联系人。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晋王毕竟掌国那么多年。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个人又不能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他的朝野的威望也太高了。一个处理不好，国内首先就得起大乱子。然后外敌再相逼，那他就会腹背受敌了。 下头吵吵的紧，小顺子进来附耳告诉萧允，太子妃亲自送来了参汤，让太子殿下和众位大人抽空用一点。顾琰往政务堂送吃的喝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以说经常来议事的人都吃了她不少好东西。上回一众朝臣轮番上折子劝谏萧允纳宠的时候，他还拿这事儿说过嘴呢。说人家黄口小儿都知道吃人的嘴短，你们这些人吃了太子妃那么多东西，嘴倒是一点都不短。 当时一干人等被他说得面面相觑，老脸泛红。谁能知道他居然连这都能拿出来说嘴啊！ 萧允挥手让小顺子退下，然后道：“争了这么久，孤看你们也渴得慌。中午送来的饭菜，谁都没有吃好。太子妃这会儿送了参汤来，大家都喝一碗，掂一掂肚子。一会儿再议。”两线作战开销太大，哪怕老爷子攒了家当，他也不能崽卖爷田不心疼。这会儿让下头的人歇歇，他耳朵可以清静一点，他们的矛盾也可以缓和一下，送来得正是时候。 大家都坐下，用了一碗下料很足的参汤。云尚书还笑着说了一句，“太子妃果然不愧是国师的开山大徒弟，这是得了真传得啊。” 萧允笑笑，“成天让孤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要管。当孤是小孩子一般。” 叶相道：“太子殿下这分明是显摆呢。” 这么说笑了几句，气氛缓和了不少。萧允也不想再听他们争执了，于是道：“钦天监说今冬天时不好，宜早作准备。不是一地的事儿，是整个北方怕是都要受害。其后怕是还有各种天灾人祸也会冒出来。尤其镇北军那里，苦寒无比。北戎也是如此。暴雪成灾的话，北戎怕是也要趁火打劫。银子暂时不能再加大向兵部倾斜的幅度。”看云尚书还想说什么，萧允抬手制止了，“云尚书且慢言，东边的战事在年前就有平息的可能。到时候我们就能把精力财力物力都投向西边。” 云尚书眼睛一亮，“东边真的可以？” 萧允点头，“东昌王还有大部分的东昌军民是不愿意和天朝打这仗的。而且如今的镇东军经过铁与血的锤炼，战斗力提升很快。而伪王如今失道寡助，他撑不了几个月了。”如今最要紧的东昌王可千万别这个节骨眼上山陵崩。光凭阿樱和那个五岁孩童，可没有那么高的号召力。希望国师在那边能发挥作用吧。 下头叶相与两位尚书脸上都是一松，能结束一边的战事也好哇。这么两线作战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正文 543 怀疑2 打发走了这几人，萧允才回到东宫。 顾琰迎了出来，看他脸色有一抹倦色，没说什么陪着他回到寝殿。 萧允四处看看，“球球呢，不是说会走路了么？怎么，走累睡着了？” “父皇和母后让送去了。看你这样疲倦，还是等晚些时候再瞧吧。”不然，还可以两人一道过去。 “嗯。” “你好不要泡个澡，我帮你松松筋骨。”顾琰这套松筋骨的手法也是跟明晖学的，十分的实用。而且她也不存在力道不够的问题。于是，经常亲自给萧允松乏。 “好！”萧允也很喜欢她的手法，答应着边走边脱衣服，随手扔了往浴室的一路。他这种习惯成亲后顾琰也说过几次，当面好些了回头又故我。到后来她也懒得絮叨了。反正也不是没人专门跟在后头帮他收拾。 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萧允就只剩下亵衣了。再往里到池边，那就是精光赤条的了。直接就进了温泉池子。东宫有现成的温泉池子，顾琰终于不用再砸银子改造了。经团子申请在旁边给加盖了一个淋浴房。 泡进池子里，萧允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他往脸上掬了一捧水，然后朝顾琰道：“你也下来啊。我时间不多，不然你就直接在池子里帮我按得了。” 顾琰嗔他一眼，当她不知道她也下了池子会发生什么啊。 她盘腿在旁边的地毯上坐下，“唉，是不是因为今天出了大事，所以你没有亲自、及时去接我回来啊？”她一直以为萧允知道她见到了晋王，肯定会立马出宫接她回来。没想到今天居然很有风度。结果回来一问，是忙得顾不上呢。他这会儿忙里偷闲回来歇歇，她自然不会问起他烦心的事儿，逗着他胡说八道休息脑子呢。 “哪能呢，我还信不过你么？”他还真打过注意，哪晓得接到乌庄主的密保。 顾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放心，我知道他这么做，就是想害我们不和睦。我不会上当的。”萧允言之凿凿的道。 顾琰看他嘴硬，也不再说这个了。晋王的挑拨很明显，但是会留下挺深远的影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了。阿允对她和晋王的接触是最忌讳的了。这样的报复，简单却有效。看来晋王对阿允朝晋王妃下毒手的事是有数了。他们两家终是要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不成？ 等泡得完全放松了，萧允擦干身体穿衣趴在了一旁的白玉榻上。顾琰脱了外衣挽起袖子上去坐在他身上替他按捏。 过了不一会儿，顾琰就开始出汗了。虽然脱了外衣也是十月中旬了，但她一直在使力，而且旁边就是温泉。还是禁不住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下。 萧允道：“热就再把外头这身也脱了吧。” 顾琰拍他背一下，“合着你不肯出去，就要呆在这有温泉的屋子里不是懒得动，是有预谋的啊。” “那可不是么？”萧允抱着顾琰的腰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半个时辰以后，萧允打理好自己再度出发去处理政务了。顾琰倒是在白玉榻上又休息了好半天才出去。肯定还是在别扭她和晋王见面的事儿，所以跟嗑了药似的。可是，他自己也说那是晋王故意挑拨，还非得要吃这个味儿。她老早就对晋王没那意思了啊。她是真的很难再有机会出去了。 球球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没那么乖了，闹着要找顾琰。 皇帝道：“合着我们两个老的是给她带孩子的啊，这都半天了也不见人过来。” 何皇后道：“臣妾听说允儿回去了，她在帮允儿按捏呢。” 皇帝这才没说什么，明晖的手法很好，他也经常被按得舒服得睡过去了。 何皇后道：“要不，送回去吧，咱们也到东宫去。等琰儿将球球哄好了，咱们再教。” “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弄得乳母一点用都没有。难道乳母就是只负责哺乳的么？”皇帝抱怨道。 “就当出去溜溜弯，到儿子媳妇那里串个门。好了，爷爷奶奶送你们回去找娘了。” 顾琰刚从温泉里泡了一下出来，赵慧进来道：“太子妃，皇上、皇后亲自送两位小公子回来了。” 好险，幸好她已经打理好出来了。顾琰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不会露出什么痕迹。这才忙忙的带着赵慧等人迎了出去。 “儿臣恭迎父皇、母后。” 何皇后笑道：“起来吧，俩小子睡醒了就直闹腾。本宫就和皇上给你送过来了。” 顾琰道：“儿臣正打算过去接他们呢。哦，父皇、母后，快里边请。团子和承曦也快回来了。”这两尊佛怎么想到往东宫来啊？ 结果等她将不开眠哭闹不休的球球哄好了，帝后立即一人抱去了一个，教喊‘爷爷’。顾琰心道，合着是逗孙子没逗过瘾。索性亲自送了回来，哄好了接着逗。 那边帝后锲而不舍的教，球球就乐呵呵的笑，就跟当年的团子一样，我不开口我就不开口。顾琰行事讲究水到渠成，要不是看到球球扶着扶手溜达得挺熟练了，她也不会想着推他们一把的。 帝后教了一阵无果，颇有些失望。他们听说顾琰教球球走路，也就一个中午就教会了。并不知道球球已经自己扶着扶手溜达了一个来月了。 顾琰看俩小子有些不耐烦了，冲她伸手讨抱便道：“回头让团子和承曦教他们喊‘爷爷’吧。他们喜欢模仿哥哥姐姐。”这走路就是让团子和承曦示范的呢。 皇帝又生出些兴趣来，“他们还有多久回来？” “儿臣已经派人去接了，应该马上就进东宫了。” 皇帝表示很满意，看小孙子扑腾着要到母亲怀里去，便递了给她。小球看打球由母亲抱着，他不干了，死活要朝顾琰那边去。何皇后便也递了过去。顾琰一手抱着一个，看向外头，就见到团子和承曦快步进来。 “娘，球球会自己走了么？”团子一进门就大声问道。他早就想回来了，可是没到点不能走。幸亏娘知道他心急，提前派人来接他了。团子被顾琰教得很好，很尊敬先生。所以不会轻易干旷课、逃课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他老子以前干得太多了，得格外注意给他扳回来。 “唉，爷爷——”看到皇帝，团子很高兴的跑了过来。一下子就安抚住了皇帝教不会小孙子喊‘爷爷’失望不已的心。站起来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这才一抱起来，就听到腰后‘咯咯’有声，这是闪着腰了。 何皇后大惊，“皇上，小心啊——” 顾琰也急了，可是她还抱着两个球球呢。他们正奇怪的看着皇帝忽然僵硬的身子。团子虽然莫名其妙，但是看众人的脸色也知道不对了。 顾琰忙道：“团子你先别动。”皇帝还闻着生怕把团子摔下去了。要是团子自己动，说不定会加重他扭到的程度。而且那么高，也不是团子这个三头身能跳得下去的。 齐娘子见状，赶紧拉了赵慧一把，让她把团子抱住，然后自己扶着皇帝过去坐下。何皇后不知道该怎么使力才好，生怕自己上前把皇帝哪里碰坏了。只得跟着过去。 顾琰把球球放进摇摇车里，“赵慧，传御医。”这个老爷子，以为自己还年轻么，居然一下子把团子抱那么高。老小老小，这还真是老还小了。 “父皇，你趴在这榻上。儿臣先替您瞧瞧。”顾琰和齐娘子小心翼翼的扶老爷子趴到了榻上。 团子和承曦都站到榻边担忧的看着，就连球球这会儿也觉出不对，站在摇摇车的边上朝这边看。老爷子觉得有点囧，挥手示意顾琰把他们弄开。顾琰便让人把他们都带到帘子那边去了。然后站到在老爷子腰间按了几下，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母后，父皇没有大碍。等太医正来再说吧。”明晖去东昌以后，就是太医正在负责照顾皇帝的身体。自从上次洛阳历险之后，皇帝的身体差了不少。明晖都没敢再让他担水种菜了。只平日打打太极拳什么的。这猛地一下子用力抱起团子这么实在一个小胖墩，还是有些吃力的。顾琰抱起团子掂过，这小子三十多斤呢。要不是明晖说没什么问题，顾琰都要给他减肥的了。而且这小子肉忒紧实，看着就只是小胖而已，其实很沉手的。老爷子平日顶多只是把他抱到腿上坐着而已，今天一下子抱那么高，可不就出问题了。 “娘，爷爷没事儿？”团子看顾琰站起来了便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大事儿，有些闪着腰了。给你一个任务！” “是！”团子挺挺小胸脯。 “教会球球喊爷爷。” 团子教过承曦，以为这事儿没什么难度，立马拍打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去吧，承曦一起。” 都在这儿，便走过去站在摇摇车边教了起来。 两兄妹看皇帝好像是没什么大事儿，而且祖母和娘 顾琰看皇帝趴着还转头看着那边，等着小孙子喊‘爷爷’，好笑不已。皇帝对于阿允父子四个来说，还真多是绝无仅有的好爹、好爷爷。 何皇后看顾琰扯了扯嘴角瞪她一眼，皇帝年纪大了本来性子就有些像老小孩，是需要哄的。 来的是副医正，顾琰挑眉，太医正不当值？ 何皇后道：“你三嫂眼看着要不行的样子，皇上又大好了，便将太医正派去了晋王府。既然琰儿你说没什么大碍，本宫也没急着让召人回来。” “哦，的确是不必非得太医正不可。” 副医正的诊断结果跟顾琰差不多，没有大碍，但是以后行动得格外注意。此时暂时不宜挪动。副医正说完就开了药方，让人去太医局抓药熬煮。 顾琰请示了了皇帝和何皇后，暂时没有让人去政事堂报讯。 团子一脸苦逼的走到榻前，“爷爷，你好些没？” 皇帝点点头，“好些了。” “娘，教不会。他们根本，还不会说话。”团子忘了，承曦之前就会说话，只是口齿有些不清而已。要教会她喊人不难，可是球球压根就还不睡说话啊。 “让你慢慢教，又没说今天就要学会。好了，你坐这儿陪爷爷说话。” “哦。”团子想了想道：“爷爷，我给你讲故事，进愚公移山。” “好。” 皇帝暂时不好挪动，顾琰便赶紧把这间屋子收拾了出来，还让人去拿了皇帝日常惯用的一些物件过来。这会儿倒也不用趴着了，就坐着，腰下垫了软枕，让团子和承曦陪着说话。至于球球，还是让他俩在这屋子里遛弯，只是丢开扶手而已。而且有扶手在那里，他们心头踏实，万一要摔了还可以自己扶着。一时屋子里也很是热闹。 萧允回来吃晚饭的时候看到这么热闹，他爹跟何皇后都在很有几分纳闷。 顾琰道：“父皇和母后是送球球回来的。臣妾想着二位老人家难得过来东宫，就想请他们尝尝东宫小厨房的口味。”对外也是这么说的，没提老爷子闪着腰的事。他老人家还是挺好面子的。 萧允点点头，“哦。”老爷子身后垫着软垫，坐姿不太正常，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过自家老子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正如他有什么丢脸的事，绝对不希望团子知道一样。他老子在他面前还是绷着的。 萧允朝球球看去，“球球，到爹这儿来。”他一回来就看到了，俩小子正自在的溜达呢，一前一后的。 大球和小球看到他也很高兴，嘴里含糊不清嘟囔了两声就朝他慢悠悠走来。 顾琰道：“阿允，你朝他们走几步，他们只走得了一点点路就得歇气了。” 萧允一步顶球球五步，三父子很快就胜利会师了。大球小球一起挤进萧允怀里。这么和乐融融齐聚一堂的气氛，哪怕萧允今日再心烦，这会儿也觉得舒心了不少。 皇帝面色这会儿也挺好的，妻子，儿子媳妇、三个孙子，一个孙女都在跟前。这也就是平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了吧。自从允儿搬进东宫，琰儿每日都带着孩子来请安，如今更是三世同堂，这宫里总算有点人味儿了。 顾琰又派人去把十七公主和淑妃分别请到东宫一起用晚饭，再叫上长乐和顾琇，倒是张罗出了一场家宴来。这会儿皇帝的腰扎了针，热敷过，也喝了药，已经没事儿了。只是团子有些被吓着了，都不敢再让他爷爷抱了。为了将功折罪，吃过晚饭他又开始教球球喊‘爷爷’了。 可是不管他和承曦怎么轮着想法办法教，那俩小子就是不开口。反正就乐呵呵的把你望着，然后两人继续遛弯。遛一会儿又停下来歇歇。大哥教喊‘爷爷’，他们就把他望着。 团子暴躁了，“教这么久都不会。” 萧允在旁边道：“比你那会儿已经好很多了，知道我们想听，还故意装作要张口喊人的样子。看把我们骗到了还乐得不行，看得我想揍你屁股。” 这会儿气氛实在好，众人饭后也没有散去，聚在一处说话儿。萧允虽然心头有事，但想着他爹就这么抱一下团子就闪到腰，是真的老了啊，还是什么都搁在了心头，脸上淡笑着陪众人说笑。（方才进去换家居服，他已经在顾琰那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 皇帝这会儿倒不执着那一声‘爷爷’了，看团子心气不顺还道：“急什么，慢慢教吧。这事儿就包在你身上了啊。” 团子点点头，“嗯。”他天天教、天天教，就不信教不会。 等到撑着把所有人都送走，三子一女也都安顿睡下，萧允才同顾琰说了怀疑晋王、楚王和西陵王私下真的有勾结的事儿。其实下午他就想说了，可是一想到晋王、承曦、顾琰，一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他心头就有股邪火。这件事他本来想和父皇说说，可是今晚看到父皇的样子，他又决定还是不要说了。已经有了一个叛国的废太子，再添上两个，他爹怕是受不了。 顾琰愣住了，“阿允，这是不是西陵王的离间计啊？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和三哥不睦，对他都是极有好处的。都已经有废太子这个前车之鉴了，二位兄长不至于脑子这么不清楚吧？” “反正只要不被朝野知晓，也不过是拿我当身世做做文章而已。于他的名声无碍。而且，就算和西陵王有所勾结，那也是楚王做的事。必要的丢车保帅，未尝不可。” “没有证据，还是不要就下断言了。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萧允吐出一口，“就是有证据，我也不可能公之于众。朝廷再经不起这样的丑闻了。”有一个皇子叛国，已经够丢脸了。再来一个备受爱戴的晋王也和西陵勾结，那还不得被四国嘲笑多少年啊？ “嗯，说的也是。” 萧允吐出一口气，“南越王妃就要过生辰了，你遣人去她娘家问问她母亲，然后置办寿礼吧。”这南越王妃便是如妃，她和亲之后倒是很得宠。如今已生下一子一女。 正文 544 兄弟 当初的一步闲棋，萧允也没有想到居然效果还不错。如妃，哦不，南越王妃能够生儿育女受到宠爱，自然好过在这后宫里空老去。她的家族更是因此更上一层楼。所以对顾琰这个出主意的太子妃倒是感念在心的。 如今多事之秋，就算南越王没有再像几年前一般掺和进来是因为利益的因素，她这个远嫁女还是功不可没。至少，随行陪嫁的人送回了南越王没有和西陵王、东昌伪王勾结的准确消息。如今临近她的芳诞，朝廷给她送一份厚礼也是该当的。 顾琰接下任务，便盘算着这样次也顺道给陪嫁的宫女、侍卫等人也捎去家书与各种家乡的物件。于她而言不过费事吩咐一声，但对那些离家千里的人却是来自故乡的情谊。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翌日，顾琰便派赵慧出宫去如妃娘家国公府办这件事情。待她处理完日常事务，便过去看儿女。 团子又开始教球球叫‘爷爷’了，球球显然很不耐烦，看到沈寄就牵着手大步朝她走过来，一副要离大哥远点的样子。为此走得跌跌撞撞的也在所不惜。 团子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这两个家伙！ 顾琰上前搂住两个小儿子笑了笑，“你又教他们了？” 团子沮丧地道：“白费劲！” “哪啊，你看他们都要躲着你了。还是起了反作用的。” “娘——” “那你想想，怎么教承曦这么容易，教球球就这么难呢？” “承曦会说话，球球不会。” “还有呢？” 团子想了想，“承曦听话，球球不听话。”他又想拍球球屁股了，只是不敢而已。 顾琰问承曦，“你当时是不是也挺想能口齿清楚的喊人？” 承曦点头，“嗯。” “咯，一个是自己想学，一个被你逼烦了不想学。” 团子挠挠头，“那咋办？” 顾琰道：“威逼不成，那就改利诱呗。你别急在一时，这俩小子跟你一样，吃软不吃硬的。” “好吧。”团子有些心塞的道。他一向想做什么都是无往不利。只有对付俩弟弟，每每受挫。 大球和小球指着外头，示意顾琰抱他们出去。他俩人如其名，就两颗小肉球。顾琰抱起掂了掂，“我的手劲就是抱孩子练出来的。”要说起来，练武对她力气变大的帮助还不如这两年抱儿子呢。到家功夫讲究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倒是这前后三个儿子，个个都实在得不行，天天抱才练出了足以给他们爹按摩到位的手劲儿。 团子和承曦跟在后头，承曦看团子一脸郁色，伸手拉他表示安慰。团子抬起头，结果球球趴顾琰肩头看到他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令他再度心塞不已。 顾琰带着四个小的到了亭子里坐下，看湖光山色。 大球小球都挺愿意亲近承曦，趴坐在桌边跟她玩儿得挺好，就是不搭理团子。团子抱着胳膊闷闷的。 顾琰看阿大阿二站在身后护着球球，便转过眼看着团子，“你看，他们和承曦玩儿得很好，因为承曦不会逼他们做不想做的事。你以后要接触的人多着呢，要是连自家两个弟弟都搞不定可不成。就算你是太子世子，也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会顺着你的。”心塞，她三个儿子都是霸道性子，每一个能容让的。球球私下也经常为了争东西、争宠大打出手。只不过对上单独对抗不了的团子，才会临时组成统一战线。 球球还不到周岁，接触人的范围还很小。团子平素最玩得来的除了听他话的承曦，就是小棋儿和元元了。小棋儿是个散漫的性子，不怎么执着，也不强势，整个人如水一般。而团子了，性格就像烈焰一般。他们叔侄俩没有水火不容，倒是颇有几分投契。这应该是性格互补的原因了。 还有元元，这其实也是个霸道的妞。不过，她是小姑娘，团子也愿意偶尔让一让她。她也记得团子是表弟，比她小。所以两人一起捣蛋什么的就很是投缘了。 可是他们兄弟三个呢，都是一样的霸道性子，总是要闹矛盾。好在球球是双胞胎，要不然还真是会乱套。可是，就算将来不争储位，铁板钉钉那个位置是团子的。可也不能让他们的关系一直这样啊。团子是哥哥，而且最好的好处已经是他的了。肯定应该他在其他地方容让着两个弟弟了。兄友才能弟恭嘛！ 顾琰给团子讲了兄友弟恭四个字的含义，哥哥先友爱弟弟，弟弟就会对哥哥恭敬。 “怎么友爱？”团子趴在自己的胳膊上，歪着头问。 “你自己去想吧。” 唉，晋王和阿允也曾是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啊。曾经，老爷子还有心将阿允的未来都托付给晋王的。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横插一脚才让他们兄弟到了如今近乎反目的地步？ 不对，阿允并不是没有野心的。只是当初他还没有体会到皇帝终究会离去，会变天。就算没有她的存在，如今皇帝衰老，他的野心一样会苏醒的。她不能自己找口黑锅来背。而且，在家国天下面前，美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多就是一个催化剂而已。 阿允怀疑晋王通敌，顾琰觉得这真的不太可能。但是无凭无据她也不能说太多。西陵纳真，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才这么几年就成了天朝的心腹大患。先是联合先王挤垮后族，然后弑父而立，一下子就摆脱当初弱势庶子，还不得不求娶王后亲女凝然公主的低微地位。 希望东昌的好消息能尽快传来吧！四国之中，还是西陵是最大的敌人。就算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这一仗也非得打赢不可。不然，阿允的位子真的会不稳。 还有今冬可以预计的暴雪成灾，唉，需要能够通过预防手段减少人畜伤亡吧。 团子把面前的果盘推到球球面前，球球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各自拿了一颗李子出来玩耍。是的，玩耍。他们虽然有牙，但一般不会自己磕果子，都是乳母用勺子挖了喂到嘴边。他们喜欢握着圆溜溜的果子玩耍，就在桌上推来推去的，就能玩儿好半天。这也算是接受了团子的示好，不记恨他了。 承曦喊道：“哥哥。” “嗯？哦，给你。”团子又递给承曦。 承曦摇头，她不是要果子。她是想着她叫了，会不会球球也跟着叫。顾琰微笑着点头，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教才是正确的做法嘛。 “哥哥”承曦又叫。 看球球盯着他们看，团子也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一声。 球球还是没有开金口，不过如是几回，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哥哥’是在喊团子了。 顾琰道：“都别着急，等他们自己愿意开口吧。你们以后也这么当着他们叫爷爷，多叫几次，他们听得多了肯定就知道了。只要愿意开口，想来就会叫了。” 中午的时候，萧允回来吃饭，他迟疑了一下对顾琰道：“琰儿，我需要你去一趟北方诸城。” 顾琰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要我去督促地方官预备减少灾情？” 萧允点头，“你带着团子一起去。”这是一件收买人心的事儿。但手下得力的官员譬如云大舅暂时不能离开岗位，其他人位置不够，压不住那些地方官。而之前支持晋王的人，他肯定不放心。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叶相便提议了让太子妃带着太子世子去。 顾琰的能力朝野人士也算是有目共睹，而且她带上团子一起去，也是名正言顺的。萧允想了半天，的确没有比他们娘俩更合适的人选的。这个民心他肯定不能让给别人。他们娘俩去，老百姓感激的便是东宫。而且顾琰去了，他也才能放心拨下银两。每每有灾情，朝廷剥下的十两银子，真正用到百姓身上有一两就不错了。各级官吏层层盘剥，最后做下的事情自然是打了折扣的。 顾琰点头，“好，几时启程？” “三日后吧。” “嗯，我回来的时候，这东宫不会多出什么人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能。” “也不会中途多出什么人，赶在我回来之前被处理掉吧？” 萧允凑到顾琰耳边笑道：“这不是长乐和琇琇还在东宫么。就算她们只在后院带着，我也不能瞒得滴水不漏吧。你不在我就住政事堂，我宫女我都不用。至于其他女人，也是不能进入政事堂的。这总行了吧？” 顾琰道：“嗯，行了。反正我出去受累，你要是在家里乱来，我回来跟你没完！好了，吃饭吧，团子听到了，你要跟娘出去干活了！” 团子方才听得倒明白不明白的，这会儿问道：“去哪？” “北方。三天以后，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顾琰也还没有去过北地，而且她就是长乐和顾琇私下说的劳碌命，让她在东宫养尊处优的，反而浑身不舒坦。叫她出去做事，其实她乐呵着呢。唯一要担忧的就是萧允会不会出轨。但如果此时正情浓都会出事儿，那以后更不敢想了。 －－－－－－题外话－－－－－－ 看到那条讨厌顾琰的流言，我相当心塞。调整了好久才能动笔。只有三千字，写不出更多了。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是不是顾琰如今真的很不讨喜？这文你们还愿意看下去么？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好了。我还算不怎么玻璃心的。 ... 正文 545 出发 皇帝对于团子也要出远门有些不虞，萧允解释道：“朝中半数以上文官都是支持三哥的。非是儿臣没有容人之量，但他们到底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某个人，还需再看看。至于其他人，要么位置不够高，要么不能轻离。这才不得已让琰儿走一趟。”只希望明年的科考能多吸纳一些与晋王无关的人才。 “那让她一个人去不就是了，让团子去做什么？” “只让琰儿一个人去，那些文官不就又又话说，牝鸡司晨什么的了么。”这跟皇帝御驾亲征，小太子监国，其实事情是皇后说了算一样。数日按都知道小太子就是个摆设，但有了这个名正言顺的摆设，就不能有人非议皇后干政。他自然是不能让琰儿背上这样的恶名。 皇帝冷哼一声，他可舍不得团子了。少了这个开心果，他还不得好一阵子吃不好睡不香啊。 团子见状上前拉着他的手道：“皇爷爷，下个月球球抓周以前，我们就回来了。承曦会教他们叫爷爷的。团子也会天天想爷爷。”他很喜欢跟娘出去干活儿，一则可以换个环境，出门玩儿；二则这一路也没有爹和弟弟和他抢娘。而且啊，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活儿，但每次他娘干的都是大事，很受尊敬。 萧允要是知道他这第三个想法，一定会觉得十分的心塞。你老子我每天每天都干的是大事啊！而且，团子居然觉得他不受周遭人敬重。那些个太子傅提起他爹都是吹胡子瞪眼的，还不如对他的观感呢。团子觉得他爹忒不靠谱，只是为了他的小屁屁着想，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也幸亏萧允什么都不知道，每天看团子对他恭恭敬敬的，觉得自己比起老头子还算是教子有方的。 东宫里顾琰正抱着两个小儿子舍不得。她这趟出去，别的都好说。萧允会不会出轨，两个小儿子又会不会哭着找她，回头回来又不认得她了，就是她最挂心的。 球球很高兴的窝在她怀里，听她跟长乐和顾琇絮絮交代。 “下个月就要抓周了，给他们练习一下，别让他们回头闹出笑话来。” “嗯，知道了。” “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十七公主。十七公主要是也解决不了，她知道带你们去找皇后。” “好的。” 顾琰又拉过承曦，“好好照顾承曦和球球。我回来之后要是哪一个瘦了，我就找你们两个。” 顾琇知道这是在警告她们不准对承曦大小眼看待，点点头‘哦’了一声。 “还有你们俩自己的功课，也不能落下。”长乐和琇琇到了东宫，也不是贵女书院的课业就不管了。顾琰找了人给她们开小灶。回头期末要回去考试的。 承曦伸手拉着顾琰的袖子，“婶婶，我也，想去。” 团子被萧允牵着迈步进来，闻言道：“妹妹，下次带你。” 承曦想到上次也只有她去秦王府了，哥哥在家哄着球球玩儿，只得闷闷地点头。 顾琰道：“哄好老爷子了？” 萧允点点头，“算是吧。” 球球看到萧允很高兴，在榻上站起来要朝他走过去，萧允赶紧站到榻边把他们接住。一手抱住一个，团子摸摸他们的脚，“回来再友爱你们！要对我恭敬哦。” 萧允嗤笑一声，“那你可有得努力了。嘿嘿，球球可不像老头子，就吃你那套哄。”这臭小子对付什么人都是手到擒来，就是搞不定球球。 这次去北方，顾琰打算从东宫带走齐娘子、阿大阿二、苹果雪梨还有关天河等人。萧允又让顾珉点出五百精锐禁军随行护送。这一次肯定是要大摇大摆的去的。 即将小别，萧允和顾琰枕席之间自然是蜜里调油。 “你不把我喂饱，就不担心我偷吃么？来来，最好是榨干了我。” “偷吃？去啊，我这个人一向讲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来不吃亏的！” “你敢！” …… “再来一次嘛！反正你明天都是坐马车，就在上头睡好了。” “你儿子会容我补眠么？睡觉！” 翌日一早，萧允起身上早朝的时候，顾琰也跟着起了。要趁着球球还在睡就出门，不然到时候他们哭得撕心裂肺的，就走不了了。唉，要是他们大些就好了。 团子昨晚太过兴奋，这会儿根本就醒不了。直接被连人带被子抱上了马车，继续四仰八叉的睡着。一直到出京城大门的时候，他才幽幽醒转。眼都不睁，伸手四下乱摸，含含糊糊的嘟囔：“床在动？” “不是床在动，是马车。”顾琰趁着他没醒的功夫，也抽空打了个盹。 团子哧溜一声就从被窝里钻出来，要去开窗户看世相。被顾琰一把抓了回来，塞回被窝里教训道：“你以为这是在东宫有地龙，屋子里到处都暖暖和和的啊。”进入腊月已经在开始冷了，东宫已经开始烧地龙了。不然，球球早就真得裹成了球球，哪还开得了步。 顾琰开始一件一件的给团子套衣服，“这次出去，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吐口唾沫，还没掉到地上就已经结冻了。” “啊？”团子的眼睛差点瞪出了眼眶，接下来他就一直盼着亲眼目睹这样的奇景。回去讲给小师叔、元元、承曦、乐乐他们听，多带劲儿啊！ 顾琰一路看着每到一个地界，团子第一件事就是叫过阿大或者阿二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她也是醉了！ “这地方虽然下雪了，但离娘说的程度还远着呢。到了娘会告诉你的。” “哦。” 虽然北方今年很可能暴雪成灾，但此刻毕竟还没有。所以这一路倒也不至于短缺什么，让团子受罪。萧允也是想到这个，才同意把他送来的。所以这一路，各地州府自然是对接驾十分之用心，衣食住行无不周到。 因为前两日还没有到钦天监说的会暴雪成大灾的地段，所以对这些地方顾琰也就没费太多心。派人清点过朝廷先行发下的专款专用用来给百姓加固房屋，储存冬粮等的银两是足额的，库银也没有被挪用。便只让钦天监随行的官员去督促过冬的准备。自己则在安顿好之后，微服带着团子出去体验民情。 团子表示很满意这样的日子。他是火体，又做过几次伐经洗髓，如今穿得严严实实的，一路倒也不怕冷。 这是一座离京城不远的小城，还算繁华。团子不肯让侍卫抱，顾琰便只能自己抱着。 “团子，明天要去的地方可就没有这么自在了。咱们出来是干活儿的，可不是游玩的。” “知道！给爷爷和爹，分忧。”团子气壮山河的说道，却转眼就被街旁喷火的杂耍艺人吸引去了注意力。不住催促顾琰靠近点。 顾琰懒得戴帽子，直接穿的男装，再让自己的精气神看起来和本人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就黯淡了许多。就连团子为了出门也任由他娘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了一阵。如今母子俩倒是并不显眼。 关天河在后头跟着，腹诽不已。他找何山换岗，何山死活不肯。太子从前虽然顽劣，但如今国事缠身，只能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消停得很。 关天河正想着，就见到没有一道出来的齐娘子等人都来了。 “你们怎么才来？” 齐娘子笑道：“少夫人让我们收拾东西，说有关统领带人暗中跟着足够了。” “收拾什么东西？”关天河右眼皮一跳，赶紧问道。 “上路的东西啊。放心，你的有有下属帮你收拾妥当了。” 关天河瞠目结舌的道：“咱们不回府衙了么？” “要回府衙要收拾什么东西啊？等小少爷逛满意了，连夜出发。少夫人，小少爷带上阿大阿二在马车上过夜。咱们，趁夜赶路。少夫人说懒得听你一个大男人絮叨，事先就不告诉你了。” 顾琰带出来的东宫的这拨人，都是暗卫出身，这种在马背上过夜的事儿，对他们来说都是小case。哪怕是这冬天的夜晚也不妨事。 关天河道：“那这一路的安全……咱们可只有二三十号人呢。”就算都可以以一当十用，但是万一有点什么闪失怎么办？ “放心吧，少夫人几天前还没出发的时候已经给沿途卫所发下通知。他们已肃清境内匪患，沿途也安排有人巡逻。遇事随时支援。再往前走几日，就到镇北军的后军了，更加的不用担心。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措施，咱们这些人又不是废材。” 顾琰没打算在路上浪费时间，这么五百多号人，声势浩荡，却是极浪费时间。再者，她是去督办避灾的事宜的，如果当真大摇大摆，敲锣打鼓的去，那她只能是浮于表面。回头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团子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最后心满意足被顾琰抱上了精简版的马车。 “这不是……” “不是来时坐的。从今晚起，咱们就坐这辆马车赶路了。” “那辆呢？” “那辆留给雪梨和她带着的胖娃娃坐。替身懂么？那个胖娃娃就是你的替身，这样别人只会以为咱们还在后头慢慢的走呢。好不好玩儿？” 团子点头，“好玩儿。” “可是，要吃苦头咯！” “和娘在一起，团子怎么都可以的。” 顾琰笑着拍拍团子的小屁屁，“果然是口舌如蜜，专会哄人。” 马车只够顾琰一个大人平躺的长度，然后阿大阿二一人一头，团子靠在顾琰臂弯。这一夜北风甚紧，却没有下雪。天明时顾琰等人已经来到下一个城镇，在山间搭好了帐篷。团子睡眼惺忪坐在铺着毛毡的凳子上喝阿大端着喂到嘴边、热气腾腾的粥，咽下一口道：“娘，没人过啊？” “吃你的吧，有人在树上看着呢。” 他们是在等运银子的车，顾琰派了人暗中先行，不料得到一个消息。朝廷拨下的银子，入库就已经不足数额了，仅有七成。各地的官员又从中拿取了了二成，如今就只剩五成。这还没有发到具体管事儿的人手里呢。 顾琰一开始就想着肯定有人发国难财，到了地方就派人去清查库银，结果是满满当当的。这两天派人暗中调查才知道，甲地的银库是满的，是因为乙地把银库先贡献出来。先让甲地过关，然后再连同甲地的库银一起运送到乙地。这样就两地通力合作共同过关了。 如果顾琰还是按正常的行程，这会儿她还在甲地府衙腾出的住所做梦呢。等到她再到乙地，那银两早堆满了。顾琰听到禀告后冷笑一声，这是拿她当傻子耍呢。如果不让那些中饱私囊的，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而二三两银子干十两银子该干的事儿，那办得成事么？不过，就算她这里全数追回，也不过才七成。还有三成，就要靠萧允逼那些过手的人拿出来了。什么官场惯例，上下一气，他们夫妻不认账。杀鸡儆猴，这第一仗非得打好了。不然，后头雪灾会更严重得地区，就更不可能将已经吞下去的银子再吐出来了。 顾琰方才简单给团子说了一下，然后就说她们此刻在张开口袋等人进袋。团子便一边吃热粥一边朝山下张望着。昨晚颠簸，他其实等于是睡在顾琰这个肉垫子身上在，倒是一路平稳。 齐娘子将热粥端给顾琰，“太子妃，到十五里外了。您喝了这粥暖暖身子正好。” “卫所的人来了么？” “已经到位了。五个卫所各出百人，一百人来此地埋伏。另四百人到下面的府衙封锁银库。按您的吩咐，只封不查。” 只封不查，是为了让那些人有机会把银子填补进去。没准这么一来，还能找回更多的银子呢。地方官为了填满数，怕是不惜向人先借够十成的银钱数补进去。只等她走过，再还给当地富户。倒是会将朝中过手人的三成都会补进去。哼，补进去了就不是那么好拿出来了啊。回头阿允在过手人那里再掏出那三成来，可不就是多了。 水至清则无鱼，是这个道理。但如今这水也太混了，非得下大力气整顿不可。 ... 正文 546 先声 顾琰接过粥碗，勺了一勺进嘴。这一碗粥内容丰富得很，完全能满足早餐的营养要求。厨子是从东宫带来的，也是暗卫出身，口味上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的，哪怕此刻他是用半成品熬煮赶着出来的。 顾琰做什么动作都是舒缓大气，端庄无比。哪怕此时条件比起东宫简陋了许多。这是当初被老太太找人调教刻入了骨髓的。就算不是刻意，也已经是这样的效果了。再加上明晖看起来随性，其实对这些要求也相当高。她就无意间成了礼仪的典范。这会儿看团子喝粥喝得不安心，她扫他一眼，淡淡的道：“专心吃饭！” 团子最怕她这么淡淡的教训了，只得收回眺望的目光，老老实实就着阿大的手喝粥。 等到母子俩慢条斯理吃得差不多，早干掉一碗的齐娘子耳朵动了动，“来了！” 团子又有点激动了，顾琰笑他，“看吧看吧，回头可以说给小伙伴们听。”这小子两岁多，唯一的经历大概就是在洛阳街头被追杀那次。顾琰听他翻来覆去，前言不搭后语的给人讲过好多次。所以如今又有了长见识的机会，小家伙兴奋得紧。 东宫卫吃过早饭已经有一半下去和卫所得士兵一起设伏了。另外一半留在山上保护顾琰母子的安慰。齐娘子腰间系着软剑，对阿大阿二道：“你俩也赶紧吃。” 阿大阿二连上次洛阳街头的追杀也没遭遇，比团子还没有见识。听说人来了，端着碗伸长脖子往山下望，都忘了吃。 团子坐在铺了毛毡的大箱子上发出嘲笑，还作势要用带着皮质手窝窝的爪子抓两把雪放他们伸长的脖子里去。阿大阿二赶紧端着碗躲开，继续吃粥。 顾琰站到三边看着，她的耳力目力都很好。这一次搬运银子的有府衙的压抑也有地方官的私人，但东宫卫和卫所士兵在人数和身手上占了绝对优势，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走吧！”顾琰弯腰抱起团子下山。这山不高，上来只是为了方便看得更清楚。待她们走下去，下头已经清点出来，一共是五万两银子，正是一处府衙足额的下拨款项。就和顾琰前后脚的时间离开京城的。如今可倒好，直接就被人吞了一半。要两家加起来才够。 “连人带银子一起带着走吧。” “是。”关天河早安排了人在甲城断后，以免这会儿当地府衙发现应该慢摇摇预备出发的太子妃一行失踪然后飞鸽传讯。这会儿甲城的官员也该被收押起来，押往乙城一并受审了。 因为是白天顾琰便也没有坐马车，直接骑马将团子搁在身前。顾琰一只手捂住团子东张西望的眼，“又忘了，不能直视一片白色太久的。回头得了雪盲症可就要看不见咯。” 甲城送来得银子在顾琰这里，所以乙城的地方官闻说太子妃已经不声不响的到了府衙，宣他去见，自然是惊慌失措。这是连向富户周转的时间都没留给他啊。 “不是、不是说要明日才会到的么？快，去城中的两大银号将他们的纯银都借来。让夫人和师爷一起去，本官这就先行签字画押，回头让夫人落笔写借据。” 等到该名官员穿戴好官服官帽来到府衙正厅，就看到上方已换回太子妃正装的顾琰抱儿子笑眯眯的坐着。赶紧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下官参见太子妃，参见小世子。” 顾琰言笑晏晏地道：“何大人是吧，本宫顺路把李大人欠你的和借你的银子给捎来了。咯，在那里！” 何大人看到贴着甲城封条的银箱子，冷汗都出来了。他还想着赶紧把银子凑够，先过了这关再说。没想到这位美名远播、凶名同样远播的太子妃早已看穿了其中端倪。 然后，他赶着派出去借银子的师爷和夫人也被人扭送机那里。两张他已然签字画押的空白借据也作为呈堂证供摆到了案上。团子好奇的举起来看，顾琰道：“上下拿反了。”说着看向何大人，“拉下去，等李大人到了再分开审理。本宫来前，太子授命便宜行事。今天就拿这两个贪官的人头开开道，省得这一趟出来无功而返。” 算这两人倒霉，正好碰在刀刃上。贪墨专款物资达四万两，又相互勾结欺瞒钦差，按律本就达到了斩首的程度。就是不到，也可以给安个不敬太子妃与太子世子的罪名杀咯。 她就是要杀鸡儆猴，给这一路过手沾了这笔银子的贪官提个醒。该退的退，该赔的赔。不然，这就是他们的明天。她也不可能把这一路所有的地方官都撸了，干活儿还得靠他们。所以，只要及时补救，又在之后的减灾事宜中做出贡献的，这一次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何大人磕头不已，没想到这个狠辣的太子妃一上来就定了他的死罪。 顾琰道：“你这颗头本宫借定了。若好生交代，可以对你家小网开一面。下去好好思量一番吧。等李大人到了，你们也好结伴上路。” 正说着，一股骚臭味传出，团子捂住鼻子道：“哈哈，他尿裤子了！”大堂上的人纷纷侧目。果然何大人身下多了一摊液体。 顾琰面露嫌恶，她儿子当街被追杀，虽然也吓到了却是没有干出这么丢脸的事啊。她挥挥手，自有人上来赶紧将人拉了下去。 齐娘子道：“太子妃，小世子，后头的府衙应该还算干净。请移驾！”一边说一边将两张呈堂证供的空白借据收了起来。啧啧，一刻钟前还是凭着签字画押的空白借据就能从银号支借数万两银子的大老爷，这会儿已经是宣判了死刑的阶下囚了。活该！ 齐娘子的父母就是在大灾中因为官员贪墨死掉的老百姓。她自己也是因此被人几度转手贩卖，最后成为了一名暗卫。 东宫卫素来是熟悉顾琰行事的，倒是那些卫所的士兵统统被吓了一跳。他们虽然没有看到顾琰的真实面目，但是远远望去仿佛神妃仙子啊。没想到一出手竟是如此霹雳手段。 两个贪墨的地方官就这么被顾琰撸掉了，暂时让他们的副手在留下的东宫卫监视下代管日常事务。等此案审结，顾琰自会具本上奏讲明案情。然后吏部会做出相关安排。 至于这会儿，一边是等着李大人被押过来并按审理，一边就是查抄何大人的家当了。 不过，这小小一个地方官的家当还真是令人有些咋舌。虽然现银不是太多，但古董字画、珠宝玉器什么的可真是应有尽有的。算下来也该有好几万之数了。 等都清理出来登记造册的当口，顾琰牵着团子去看：“咯，瞧瞧，这就是拿着朝廷拿着你皇爷爷俸禄的官员！听说这何大人来的时候是两袖清风，如今到任不过两年有余，就积攒下了这样一份家当啊。”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些绝不是带来的私产。都是这两年收受的或者勒索的贿赂。 看团子没什么概念的样子，顾琰解释道：“何大人这一级的官吏，满打满算一年也就三四百两的收入。”这还是算了合理的灰色收入的。 团子点点头，三四百两他明白。上次他拿出来请客的就是这个数。 “可是这些东西，值两百个三四百两。你不用记得那么多，就记住他该拿的只够你在东宫大请一次客。但他现在拿的够你请半年客了。这多出来的都是朝廷和百姓的银子。” 团子有点概念了。请一次客花光了他所有积蓄，这个人可比他有银子多了。而且这些银子不是他的，是朝廷和百姓的。朝廷和百姓这两个概念，团子是一直都在被灌输的。虽然抽象，却是能领悟一二。他顿时愤怒了，却是没有词汇来骂人。 “这种呢，就叫贪官。贪了朝廷和百姓的银子。” 团子恨恨的骂道：“贪官！” 阿大阿二对银钱的见识和理解力要比团子强得多，他们两兄弟平时最大得爱好就是攒银子以及一切可以换银子的物件。也是攒了小两年，到如今两兄弟也还没有攒到三四百两呢。这还包括刚到王府时收的见面礼，两兄弟每月共四两银子的月例。还有，最直观的，他们俩被卖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娃才二十两银子呢。 这两兄弟将来多半是会走王嘉王佑的路子，说不得还有机会正儿八经考科举当官。看阿二一脸正经，顾琰便道：“阿二，是不是觉得当贪官来钱好快啊？” 阿二憨憨的点头，“嗯。”阿大想伸手拉他衣服都没得及。 “那，当贪官什么下场看到没有？” 阿二想到那个吓尿了被拉下去的何大人，小脸一白，“看到了。” “你们要是以后当官当成贪官，那可就是丢东宫的脸，丢团子的脸！” 团子听到丢他的脸，立马气势汹汹的过来，手扬起，挥下，“当贪官，丢我的脸，就切小鸡鸡。”关天河等侍卫经常拿切小鸡鸡的往事取笑这俩兄弟。团子在旁边听到了，连这个手势一并学了来。 阿大阿二两腿一紧用力夹住，“小世子，属下不敢的。” 顾琰等人都被逗笑，顾琰对齐娘子道：“找了当地有过度过雪灾经验的老人到衙门来，本宫有事咨询。审案的时候，让关天河去旁听。这两日就留宿此地，案子了结后再起行。” “是。” 下午，顾琰带着团子一起听了请来的几位老人的建议，诸如加固安全性不够的房屋与牲畜棚、储备足够的粮食、草料、衣物，预备雪铲下雪后及时扫除屋顶的雪、储备有些盐、干草、沙子，还有有防冻伤的药膏…… 听着都不难，但是老百姓穷啊，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却无法办到，这就需要官府出面了。 顾琰让人将这些使用的条陈一一记下，然后朝着几位老者道谢。团子也跟着说道：“多谢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听懂，但是学舌还是会的。 几位老人赶紧躬身道：“不敢，太子妃与小世子动问，草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琰点点头，“关天河，替本宫送客。” 几位老人出去，走得远了小小声的议论了两句，“听说太子妃一到就将何知县下狱了，朝廷拨下的银子只剩一本了。” “是啊，听说他和临县的李知县合计将银子凑一处糊弄太子妃。不过啊，没糊弄住。李知县送还和借出的银子半道让太子妃截下了。” “看起来像是真心要做事的，希望中看也中用吧。” “不中用能被派来？听说太子妃曾经稳住过已经失控的洛阳的局势呢。” …… 这些都是顾琰让宣扬出去的，这对她接下来开展工作有利。 送走了老人们，顾琰对团子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因为老人经历的事情多，很多事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应对，老年人却是知道的。” 团子道：“那爷爷就是宝。” “你爷爷当然是宝，国之重宝，定海神针啊！你师爷也是。好了，跟阿大阿二出去玩会儿吧。” “哦。” 顾琰接下来又接见了刚扶正的县丞。已经给了对方半天时间，要是个能做事的，该拿出接下来一整套应对的措施了。尤其是针对预防暴雪成灾的。要是不行，她只好继续撸掉。本地总有有识之士能够担当此事和日常事务的。 得到了还算过得去的答复，告诉对方能不能吧代字去掉就看这次的表现之后，顾琰便让对方退下去做事了。这个县丞，从派出去的人了解回来的看倒不是还何知县坑瀣一气的。官声还算不错，做事也勤勉。 顾琰在当地停留了三天，案情审结，她直接让将两个贪墨的知县斩首。秋冬是树木凋零的季节，象征肃杀。行刑也要顺应天时。如今正是冬季，所以这两人也就没有再吃几个月牢房，留待秋后斩首的福气。正好用来震慑人心！ ... 正文 547 先声2 第三天晚上，顾琰坐在桌后文不加点的写陈情奏折，团子趴在一边看着。 “冷不冷？”顾琰问道。 团子摇头，“不冷。”屋里有几个炭盆，而且他又刚活动了一番回来。东宫此时烧了地龙的也就是球球常呆常去的地方而已。这一点团子引以为傲。 顾琰伸手替他扶了扶快挡着眼的帽子，“这儿的事了结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这里和之前的县城都各留下了一名东宫卫协助两个代县令，如此便于顾琰离开之后还能如臂指使的指挥动这两地。便于震慑住代县令不敢再朝那些救灾的银两伸手，兢兢业业的做事。两处如今已经开始为无力自行加固房屋的贫苦百姓进行加固的，招募的闲散劳动力。 如今是冬天，很多工种都停工了。这样也算是给那些青壮工作机会，以工代赈。还有实在家贫或是家中没有青壮的，都统计起来由衙门同意放过抵御暴雪的物资。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粮食，顾琰让关天河沉着脸去压场子，让代县令召集本地粮商开会，平价购买他们手中一半的的储备粮。只要粮价不飞涨，老百姓心头就会踏实一些。还有盐，盐是官营的，也不准涨价，另外再从粮、盐产地以朝廷名义调一部分过来……一切都算是在井井有条的进行中。 团子点头，“哦。” “越往北走，会越冷。要做的事情也越多。所以，你再敢像今天一样跑去玩雪，娘就要对你不客气了。生病了多麻烦，你自己遭罪不说，娘也不能再安心做事了。除非你想半途而废回去被小伙伴们嘲笑到明年。” 团子今天在外头玩雪，开心得不得了。喊都喊不听，阿大便只有跑回来告诉顾琰。顾琰让苹果去吧团子抱回来灌了一大碗姜汤，辣得他不行。这会儿他听顾琰这么说赶紧摇头，他才不要回去。更不要回去被嘲笑到明年。 “好了，去烫脚。冬天烫脚，胜吃补药。烫得浑身暖洋洋的，然后把床睡得暖暖和和的等着娘。” 团子笑道：“香九龄，能温席！”先生讲过的。 “没错，娘的团子三岁就能干黄香九岁才能干的事了。明儿咱们坐大马车走，不用再连夜坐小马车颠簸了。”那晚给团子当肉垫，顾琰可是一点都不好过。 团子便乐滋滋的去了。其实哪用他暖床啊，床上早被弄热了。人黄香才是真的把冷被窝睡暖啊。可是不哄着，他大概就要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这次出门，团子黏顾琰得很。以至于乳母来了都无事可做。顾琰便在此地将乳母遣回东宫去了。 顾琰将折子写好又看了一遍，然后亲手封起来递给苹果。 “明早让人送回京城。”大概杀了两个贪官的消息早就传回京城了，势必会引起一番震动。因为这条线上人可不少，为那两人鸣不平肯定不敢。因为她是人证物证俱全，按律量刑。但对她这个下令杀人的太子妃一定会有所诋毁。这就有些怪了，如果这钦差是个男的，大概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但搁她身上，似乎就是狠辣了。简直莫名其妙！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就只是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 萧允的确是早就知道顾琰拿了何、李二人开刀的事儿了。他就感慨了一句：“下手比我还快啊！”他也是打算找出一两个来杀鸡儆猴的。倒是没想到她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把这个表现机会留给他。也罢，他们是夫妻，谁想出手都是一样的。这才叫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呢。至于那些人的唧唧歪歪，不用理会！反正那些人背地里也说他将来等级肯定是个暴君的了。暴君配毒女，正是天生地设的一对。至于名声好到不行的某人靠边站吧！ 等到收到顾琰的奏本，萧允便公之于众了。之前东宫出了个林编修，在翰林院沉默了几年，一直默默坐着冷板凳。一封奏折骂倒半朝人，众人才知道他是打嘴仗、放嘴炮的高手。如今再听听，这位一直活在风口浪尖的太子妃其实也是文笔犀利，匕首投枪一般啊。很能激起听到的人同样的义愤填膺。从前很少听到她发声，外界说什么也都不甚理会，从来一副笑骂由人的模样。原来真的是不屑理会啊！ 随后，萧允自然是一通雷厉风行的动作：户部大换血！ 云尚书回家告诉他爹，“从前见到过太子妃几回，温温和和，眉眼间自带一股温润笑意。一直不能将她和传言中那个摘掉了靖西侯府爵位的小女子对上号。如今一看果然是个这么厉害的女人！” 云老将军手里转着铁胆，“不厉害能拦着不让你闺女进门？敢和半朝人作对不然东宫添新人？” “那是在后宅厉害，栓得住男人。如今这可不同。当初洛阳的事传回来，我还以为多少是被夸大了，而且可能是太子在背后指点替她铺路来着。嗯，厉害点好，她直接下令抄了那两个贪官的家，十数万两银子入了国库。倒是比拨出去的还要多！哼，户部尚书就会哭穷，这回太子下令彻查，怎么他下属那么多人都不对头啊？哼，一批蛀虫！希望太子妃能多抓出一批贪官污吏来以正视听。”说起来，云家人从前对顾琰的认同度真的不多。不过她已经是太子妃了，还给萧允生了三个儿子。这么几年看下来，行事倒还颇合武将世家的脾性。他们也就慢慢的接受她了。 云老将军笑道：“她查完案子一直停在那儿暂时没动，就是要放后头那些人一马了。如今北方首要是对付即将到来的暴雪成灾和北戎可能的侵边，是禁不起大动荡的。你啊，就知道打打杀杀，这都看不穿。这太子妃如果是个男娃子，老顾可就后继有人了。唉，我就是担心团子，那么小点就去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可不要生病了才好。” 云尚书摇头道：“爹，团子那是跟着太子妃他亲娘出门，还能不被照顾得周周到到的？而且团子一年到头都很难生一次病的。他身体好着呢。当初太子刚出生，弱得跟什么似的，被皇上抱了去，不也养到如今这么大，儿子都三个了么。那会儿您在家总担心还说得过去，如今您不用像当年一样担心的。” “再壮实那也是才两岁多的小娃子。皇上当年养允儿养得多精心，哪像他如今，不到三岁就丢到冰天雪地里做事了。”云老将军还是心意难平。顾琰得闲，有时候就会带着团子哥三来云府看看他。或者是安排人带着那三兄弟过来。如今天冷不好讲球球送来，团子又去了北方，他有日子没见到这三个曾外孙了。 云尚书腹诽不已，我们兄弟几个小时候，还不是三岁的样子就被您老人家丢到冰天雪地里，还要扎马步。（那会儿云老将军身在镇北军中） 云老将军道：“老夫去东宫看看球球。”说走就走，捏着铁胆就起身了。云尚书赶紧叫儿子跟上去照应。因为小妹早逝，老父对她留下的儿孙一向就要偏疼一些。这个倒是情理之中的。 云老将军骑马经过明月楼的时候，让孙子进去打听了一下。听到里头不说宸妃，改说太子妃了，他想了想就下马进去要了一壶茶。酒什么的，上次国师警告他不准再喝之后，他已经喝不到了。今儿有孙子跟着，又预备去东宫，就不要了。 不管朝堂上的各大利益集团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这事儿在民间自然是一片赞誉之声。连带太子如今彻查户部，连抄几个户部官员的家的事儿也是极得民心。 云老将军没有坐大堂，直接进的包间，笑吟吟得听着。明月楼一贯是留着几间包间的，他老人家其实来听过几回了，熟门熟路的。他对于一来就有包间的待遇习以为常，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随行的孙子却是吃了一惊。这明月楼的包间哪是能随便就有的。不过，细想想也就明白端倪了。之前这里那样沸沸扬扬的讲宸妃的事儿，如今又说上了太子妃的事儿。让众人猜测不已的幕后大东家八成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那他们家老爷子随时来都有包间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会儿，大概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吧。 他想得没错，至少此刻也身在明月楼的晋王是一清二楚了。要是没有老九暗中授意，这个酒楼安敢如此议论皇家事？如今，倒是真的说书的，歌舞的都不见了。大堂就成了议论事情的聚合点。有点子门路的人都想挤到这里来听一听、瞧一瞧。倒真是办成了一家特色酒楼。 听着下头的人绘声绘色、热情洋溢的议论着新近传回京城的太子妃斩贪官的事迹，晋王有些感慨。他当政多年，其实很多弊政也知道。只是一直按捺没有动。但如今看来，再不动这些恐怕就和他没什么干系了。 ... 正文 548 算计1 早上，被窝里暖暖的。顾琰把窝在她怀里的团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盖严实被子。自己这才下床穿衣。别说小孩子瞌睡多，就是她也不想大冬天离开温暖的被窝啊。可是没办法，昼短夜长，早上再由着性子睡到太阳晒屁股的话，可以用来赶路的时间就很少了。她将耐寒轻薄的衣服穿妥当，然后解决了苹果端进来的早饭。至于团子，还是只有连人带被一起抱上马车了。 再次出发，又恢复了前呼后拥，太子妃出行的派头。杀了两只鸡，后面的猴子短时间里是会老实一阵子了。既然如此，她也乐得过好日子。实在是团子太小，禁不起折腾。万一真的病了就坏了。虽然她带了不少药，也把王太医最得意的弟子小康太医也带上了。 这么招招摇摇一路行来，到丙城就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团子在路上睡的帐篷，到了这儿睡到了炕。 齐娘子和关天河去查看了一番，回来告诉顾琰：“情况比之前的两个县城好多了。太子妃在上一个县城做的各项事宜，这里已经在着手进行了。账目清晰，存银对得上。如果每一处地方官都这么老实，太子妃今后可就省心了。” 顾琰笑笑，“看到我一点都不介意担个好杀之名，能不老实么？你们告诉县令，拨下的银子给我留足七成，每个子儿都要专款专用。如若不然，何大人和李大人走得还不远，他追得上。”她也不要十成，毕竟朝中有人吞了三成。估计这会儿也该被阿允榨出来了。说起来他们这对夫妻这一次在朝堂上的风评肯定又得加上抄家太子、太子妃这一项了。要她离开了皇宫还活得各处受束缚，实在是不行。 虽然知道此番大动静，在老爷子那里肯定又要挂上号，但她还是没办法不这么做。要是一直憋憋屈屈的，她宁可随性闹腾一番。反正她装鹌鹑老爷子也是不会信的，本色演出就好。 “来，团子，我们去洗澡澡。”在路上几天没洗澡，不想让下属赶了一天路还烧雪水这么麻烦。这里府衙的条件相当好，顾琰打算带着儿子香汤沐浴一番。虽然没有温泉和淋浴，但出门在外还是可以接受的。 团子立即跑过来，他最喜欢和娘一起洗澡澡的了。 两母子泡在放了精油的香汤里，顾琰给团子搓洗着身上的小肥肉，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爹在干嘛呢？”有没有他自己保证的那么老实呢？ 团子道：“我想爹了。” “娘也正想着呢。” 萧允此时自然是在批折子。送走了顾琰母子，他果真就搬到政事堂独宿了。最多每天回去两趟看看球球和老头子。俩小子找不见顾琰，也看不到大哥，一开始哭得那叫一个惨哦。头一两天萧允压根都不敢回去，实在是听不得。 这两天好些了，他才敢回去看看。云老将军本来今天要进宫来的，结果在明月楼一听就听住了。等想起出门的目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天黑得早，没办法。最后就只有作罢。萧允听说之后好笑不已。不过，前端时间说他娘的事儿，效果还不错。如今立即续上琰儿的事，接的也很好。要不要再将当年靖西侯府的事儿也说上一说？ 想了想还是作罢，指向性太强。之前一直都是在议论时事，引导性太强的去翻历史容易让人联想到这幕后老板是和东宫有关的。虽然明眼人现在多半也猜到了。但老百姓不知道啊。他放出那些内幕本来就不是为了让朝堂上的人信服。 对于太子妃奉命出行之后太子搬到政事堂独寝的事儿，自然少不了议论的声音。议论太子妃驭夫有道的有，议论太子妃霸道的有，说太子果真惧内的也不少…… 皇帝自然也觉得心塞不已，“这个没出息的！被女人拿捏到这个份儿上了。” 何皇后笑道：“那皇上是不是要安排一两个人去？”自从皇帝这次病倒，何皇后就搬到紫檀精舍起居了。之前什么事儿都丢给顾琰处理。如今顾琰不在宫里，她就把十七公主抓出来做苦力，美其名曰教她管家。十七公主初初接手，自然是焦头烂额。不过有何皇后派的女官帮衬也还能应付过去。之前顾琰对宫中来了一次大清洗，各处的人暂时都老实了许多。这会儿敢冒头捣乱的也少。 皇帝道：“为什么不是你来安排？” “臣妾一早说过想看他们成为这宫中的一段奢侈的。臣妾是不会安排的。”皇帝眼看没多少日子了，她脑子进水才会去给太子安排女人。未必能讨得了好不说，还得罪太子妃。在这件事上，琰儿一定是睚眦必报的。反正，允儿早就说过了，不会接受何家的女儿进宫。不进宫没名分，她何家的女儿还不至于卑微到这个份上。至于其他人家的，值得她冒着得罪这皇宫未来的主人的危险去行事？ “朕也不管，朕要去看球球了。”之前听说云老将军奔宫里来了，皇帝便没有过去。如今听说老丈人不进宫了，他便过去了。说起来还是这么多年一看到云老将军他就心虚不已。反正这件事他不管，总有人会出手管的。他就懒得去做这个恶人了。 “皇上，等等臣妾！”何皇后忙道，一边抱了件大毛披风追了出去。球球还不到一岁，皇帝不舍得他们一会儿在有地龙的屋子里，一会儿又被带到冷得不行得室外。可是他得身体也禁不起这样。最后便在紫檀精舍收拾出了一间和东宫的育婴室一样的屋子。让长乐和顾琇带着乳母、丫鬟等陪着球球搬了过来。如此，萧允也可以不用两边跑。 与此同时，一名眉目清秀名叫小初子的太监用托盘托着一份急件往政事堂的正殿行去。他是今日的当值太监。守在门口的几名东宫卫确认过腰牌之后将人放入。心头有些嘀咕，这打小去了根的太监，有些看起来比宫女还俊呢。这个小太监，之前众人就喜欢逗着他说话来着。因为实在是长得有些漂亮得过分。 原本政事堂当值是轮不到小初子的，可是之前有几个太监胆敢将太子的话泄露出去，被当着众人杖毙了。他一贯老实、谨慎，便被提了上来。因为做事麻利、机灵，嘴又严实，便成了正殿轮值的六个小太监之一。 萧允也是火体，一向不喜欢烧地龙。所以这正殿里还是有些冷的。 小初子呈上急件之后，萧允看他面色发青，嫌弃地道：“出去喝完热汤，瞧你这样子！”顾琰之前安排下的，每重宫殿都烧了一个大锅，里头是羊骨汤。让宫女、太监当值的时候喝了好暖暖身子。这也算是太子妃的一项德政。她之前打杀了不少人，震慑了后宫。这也算是打一帮子给个甜枣。 “是，谢殿下体恤，谢太子妃的恩德。” 小初子出去喝汤，很快回来，身上却无声无息多了一味无味的香料。 萧允批阅着奏章，渐渐感到气血有些往身下集中。这些天顾琰不在，这也不是头回了。不过大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解决了就是。这会儿才华灯初上，居然就有反应了。唉，要不是实在没人好派，他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饿着的了。 他搁了笔，干脆出去冻一冻冷静一下好了。这屋里虽然没有烧地龙，但毕竟比外头四面透着冷风好多了。 出去呼吸到冷空气，萧允觉得好些了。 小初子上前问道：“殿下，是要去看望皇上和二公子、三公子么？” 萧允想了想，去看看也好。等会而回来再继续处理事务好了。就不用惦记着临睡前再去一趟了。 “走吧！” “小的吩咐备车。” 萧允挥挥手，“不用了，走过去就好了。”他想再呼吸一下这冷空气，以保持灵台清明。于是点了小初子和几个侍卫便大步朝紫檀精舍走去。 半道遇上一辆马车，对方没看清是他，呵斥道：“还不赶紧让开？”此时已经开始下雪，平日宽敞的宫道，只扫出了供一辆马车行走的路径。 小初子：“什么人胆敢在太子殿下跟前没大没小的？” 马车上的人一听，赶紧下车请罪，“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奴婢是奉十七公主之命往紫檀精舍去的。公主体恤，让奴婢坐车前往。方才赶车的小路子没有看到是太子，这才失言冒犯了。请太子恕罪。” 十七公主体恤宫人一贯是出了名的，这个时候差遣人去办事，让坐马车去也不是不可能。 萧允道：“行了，别跪了。十七妹让你坐马车去，看来你在她跟前还是有点分量的。这青石板刚扫了血，还是冷得浸骨，赶紧起来吧。孤也不是不体恤人的。”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而且顾琰劝过他，对宫人还是适当和气一些为好。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小十七留点面子。 只不过，这女的跪在跟前，他好像闻到一股幽香，体内越来越躁动了啊。还真是很想把人拉起来，拉到一旁的宫室狠狠发泄一番。这是怎么回事？他有这么急色么？ ... 正文 549 算计2 萧允不动声色的挥挥手，“既然公主让你去办事，赶紧去吧！顺道告诉父皇，孤晚些再过去”说完转身就走。这么大庭广众的，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拖这个宫女到屋里去。琰儿回来，他不死也得掉层皮。 跟着的何山等人看他脸色十分难看，而且说好去看皇帝和两位小公子的，忽然就打道回府不去了，这也太怪异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只跟着回转。 小初子看萧允脚步有点不稳，赶紧把拂尘往腰后一插，上前相扶。 萧允顿时觉得反应更大，他一把推开小初子。因为用力有些大，小初子立即就摔到雪地里去了。 “何山，带回去！让他离孤远点儿。”萧允气息不稳的道。 何山听到这声，立即一挥手，就有两个东宫卫上前把小初子拉了起来，反剪着双手押回去。雪地里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凹陷。 何山追上萧允，“殿下，什么情况？” 萧允道：“回去再说。”离小初子远些，他感觉好了不少。至少不像方才那样心浮气躁得不行，自控是没问题了。 何山看他面色潮红，而且方才盯着那宫女的样子也有点不对劲，再加上此刻对小初子的处置，心头多少有了点数。赶紧让人先行回去，让王太医候着。然后吩咐人就近抬一辆暖轿过来。自己上前把萧允半扶着，“殿下，坐暖轿回去吧。” “嗯。”萧允应了一声，也不要何山扶，站原地大口呼着冷气。幸亏着大冬天穿得多。要不然，方才丢脸就丢大了。 回到东宫，王太医赶紧上前给萧允把脉，“殿下，臣已经彻查过，政事堂里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这里是日日都要查的，被人动手脚的可能性不大。要出了问题怕就是哪个人身上了。 何山道：“让你徒弟赶紧查查小初子身上有什么问题。” 结果，小初子身上真的沾有催情的香味。只不过，别人闻了都没有萧允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要问许久才开始有效果。 王太医憋着笑道：“以前还真是没发现，殿下对这类药反应有点大。” 萧允狠狠瞪他一眼，“老东西，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是各人体质的关系。原本按照正常发展，殿下是应该慢慢入彀的，不会来得这么猛。好在吸入不算多，也不用清理，殿下试着平心静气一会儿自己就散了。” 何山认真的想了想，因为太子长成这样，其实不知他身份时打他主意的男女都有。不过从小到大，皇帝都让人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的，他还真没中过催情药。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一中起来就这样来势凶猛。这其实也是因祸得福，让他知道有不对。如此，也就不太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他想到这里，便下去盘问审问小初子的结果了。 “殿下，那个人不是小初子。是个女的！”一会儿，何山急匆匆的进来。 萧允挑眉，“那小初子呢？”宫里的太监每个月都要验身，以免有煽得不干净的情况出现。所以，说小初子是女人，那是不可能的。这显然是冒名顶替。 “还没有找到。不过，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那个女人呢？把她的嘴给孤撬开。”萧允吃了这么一记算计，自然是恼得不行。差点害他当众出丑不说，回头他跟琰儿的关系还得来个大反转。那样的后果是他不愿承担也承担不起的。 “那女的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想趁着太子妃不在期间爬床攀上您这只高枝，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倒是块硬骨头，什么酷刑都受得住。” 这会儿闻不到那股气息，萧允面上的潮红渐渐便消散了。看王太医在那里研究从‘小初子’身上找到的香料粉末，他不耐地道：“弄清楚没有？”一边又没好气地对何山道：“怎么从前孤从前就没着过人道，这次却是被人算计了个正着？总不能是因为关天河不在的缘故吧？” 何山有点讪讪的。当然不是！只不过从前皇帝对于此事相当的看重，他也不用再多操心这块。如今自然是皇上的人不管不问放任的缘故。这背后的水可深着呢。但不管怎样，这次居然让人扮成假太监混了进来，还让殿下中了催情药就是他的失职。 “是属下失职了，请殿下降罪！”何山跪了下去请罪。看来从此以后，除了保护殿下的安全，他还得保护殿下守身如玉才行。以前皇上会护着，是因为以前殿下还小，吃亏的多半是殿下。但如今，这种事上他吃不了亏了，所以皇上就不管了。但是，太子妃那关可不好过啊。回头太子过不了关，他们这些人以死谢罪都不够的。 萧允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这次八成是晋王算计他。然后，老头子就算没有顺水推舟也绝对放水了。他原本就对自己不肯纳宠有所不满。如今有晋王出手，他自然是乐得袖手旁观。 至于晋王如此做，一则还是报复自己，如今晋王妃可真的是去了有半条命了；二则嘛，他当初就是因为还有别的女人才失去了琰儿，如今是想害自己和琰儿夫妻反目。哼，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在，自己才不会重蹈覆辙呢。 好险恶的用心！如果不是自己体质有异，早早的就发现不对劲了，真是慢慢的潜移默化，回头吸入的多了，眼前要是没女人也就罢了，要是冒一个女人出来，还真是很难对抗得了身体的本能和药性。 想到这里萧允问道：“老家伙，这东西是不是还会让人神志不清啊？”如果不是这样，那回头太监变成了女人，他怎么都会觉得不对才是。哪可能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就太监和女人都不分了。 王太医点头，“是有让人严重致幻的成分。说不得回头殿下就把那假的‘小初子’当成了太子妃。再不然，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春梦呢。不过，这么大费周章的，对殿下也无害啊。”说完立即反应过来，从医学的角度上是无害，甚至还有好处。毕竟如今殿下体内阳气过旺，没能阴阳调和。真要发泄出来倒是对身体有好处。 可是要是被太子妃知道了，这件事就大了啊。而且对方既然是处心积虑，肯定不会帮忙瞒着。太子和太子妃要是夫妻离心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太子妃如今对太子的助益还是极大的。就不从现实考量，太子妃可是太子暴躁时的舒缓剂。回头两人要是闹翻了，太子做别的事定然很难平心静气，又没有能劝得住他的人劝着，更得坏菜！走这步棋，看似自从男女关系入手，其实很少巧妙，是捏住了太子的软肋了。 萧允冷笑一声，“这政事堂的太监都能离奇失踪，然后被人替换。这还是政事堂么？”老三这次为了坑他，可是下血本了啊，连政事堂里埋着的暗棋都拿出来用了。不过，这一招如果得手，这暗棋废了倒也值当。 何山这会儿跪着，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他是太子身边的侍卫统领，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是难辞其咎。 “你先去查，查清楚了再自个去领一百军棍。今晚当值的统统五十军棍。还有，小初子这么一个大活人被替换，居然谁都没有察觉，该清查的都给孤清查一番。凡是责任人，一个都别想跑掉。”萧允很呕，他居然是个中了催情药药效加速、加倍的体质！那一旦中了又不察觉还不得丑态毕露啊。 不过，也幸亏是如此。不然，温水煮青蛙，回头他真把‘小初子’拖上了床，何山他们在外头也不可能冲进来把人拖走的。哪怕知道其中有古怪，也肯定是另外给他找个人形解药。一样是如了别人的愿了。 皇帝也很快知道了这一点，刘方见他面色有些古怪，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初他主子也是给宸妃下过一回药，后来脸上便添了几处下手不轻的伤，一连三天都称病没有上朝，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近身。直到涂抹了药膏淤青渐渐消散，伤口看不出来才恢复了早朝。这么看来，小爷肯定是随了宸妃娘娘的体质啊。这一点谁都不知道，就是自己也不敢确定。所以，这次下手的人失算了。 萧允待自己药效全都消散，立时便给顾琰写信。一为表功，二为告状。表的自然是自己不受别的女人诱惑，哪怕是中了催情药的情况下。然后诉说一番孤枕难眠的痛苦；告的就是晋王给他下药，实在是太过卑鄙。这人就是见不得他们夫妻好。巴拉巴拉巴拉…… 顾琰接到信倒没有太吃惊，更不存在失望。如今大家算是敌对的，晋王这么做太正常了。什么法子有效用什么法子。再说了，她也从来没觉得晋王是纯君子啊。玩儿政治的要是君子还得了。宋襄公什么下场史书上可写得清清楚楚。不但霸主没当上，还落得给被人笑了两千多年。 ... 正文 550 哀求1 顾琰给萧允的回信就一个意见，咱们不能白吃这个亏。前帐还未清呢，又来新帐。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就好。至于他说自己这些天孤枕难眠遭罪了求表扬，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遭罪。让他等着，办完事就回东宫了。别说，这次出远门，顾琰才体会到在东宫的安逸日子其实很不错。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 萧允一向乐意在她跟前‘抹黑’晋王，当下收了回信大喜。眼瞅着政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坐上暖轿往紫檀精舍去。 球球走得稳当多了，承曦一手牵一个，带着他们在屋子里遛弯。她还记着团子临走给她布置的人物，继续教球球喊‘爷爷’。因此每每看到皇帝总是大声的喊，皇帝也配合的慈爱应答，然后给予她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就是不给球球。不开口喊‘爷爷’坚决不给。 一开始球球耍赖，坐到地毯上哭闹，可是无济于事。萧允听到哭声，曾经探头看过一回，发现是他老头子把俩小儿子弄哭的犹豫了一下没管。当时球球哭得比发现找不到顾琰了还凄惨。找不到娘了至少还有爹在，如今爹也不管他们了。结果最后，就在皇帝听不得要把东西给他们的时候，终于如愿听到小球哭着喊了一声‘爷’。他赶紧捧了一堆东西给他，大球见状也试着开口喊了，也得到一大堆物件。 萧允就有话说了，抱着手道：“当日团子喊了一声‘爷’，可是在两千人跟前露了一回脸。轮到球球了，就只给这么些破东西啊？” 皇帝看看那些吃的、玩的，好像是寒碜了一点。便让人去打开了私库，牵着大球小球进去，让他们自己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就好了。然后又说萧允：“老子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一天到晚教着孩子零零碎碎的来搬。小家子气！” “您大气，拿着吃的喝的玩的把小孙子逗成那样？”以后拿到跟现在拿，当然不一样咯。萧允一边说一边还教着大球小球多拿点，别客气。 皇帝说完看到大球小球居然懂得把衣襟下摆撩起来，然后往里头丢那些金啊玉啊的，尽可能的多拿。他一时没撑住，直接笑弯了腰。又瞪萧允一眼，“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 承曦笑嘻嘻道：“是婶婶、说的，不能、猴子、掰包谷。团子、哥哥、就教、我们、这样。”皇帝也不偏心，除了俩小孙子，这小孙女儿他也带过来了，一样是随便拿。拿回去就当提前给的嫁妆了。 “那你怎么不这样？” “婶婶说，这样、不好。”球球是跟着团子的样子学，承曦却是听顾琰的。不过到最后，球球自个儿也没带出几样来。老是从掀起的衣摆里滑落。最后，皇帝还是把他们相中的东西都给找了个匣子装起来登记造册，送到他们屋里，找专人保管起来。从此便算是他们的私人财产了。 前几日萧允差点被晋王算计的事，皇帝就当不知道。他不想看到这两个儿子真的闹翻，大打出手。那绝对是一件内耗很严重的事。于公于私，如果发生了都是很令人痛心的。但让他们继续这么僵持着，老三依然非暴力不合作，允儿也依旧时时处处提防、怀疑，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让他们闹开了反而比僵着好应对。 至于允儿怀疑老三暗中勾结西陵王意图作乱，这个皇帝持保留意见。他不信老三这么糊涂，顺势利用一下情势想必是有的。但和西陵王勾结，必定不能。罢了，让他们兄弟自己去掰扯。如今还让他挂心的，也就是这一件事了。最好是能在他活着时掰扯清楚，省得一直这么僵着。 想到这里便又有些不喜顾琰了，从前这两兄弟关系多亲近啊。虽然说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就是个导火索，但要是没有她做催化，想必也不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这次的事儿，也是因为她在男女之事上颇为不懂事儿才引起的。 哼，老三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弄个女人上了允儿的床又怎样。不痛不痒嘛！顾氏就是再悍妒，还能不顾三个儿子？在皇帝看来，这一手简直是大失水准。不过也可以看出老三心底对顾氏其实还是有执念的。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事儿。大伯子心头还惦记着弟妹。这对缓和兄弟关系，是非常大的一个坎儿。 萧允对儿子开口说话也挺欢喜的，一手抱着一个，教了半天的爹，最后收获了大球小球开口喊了他，心满意足的离开。期间，承曦一直在旁边帮忙。她如今就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出远门的顾琰和团子，对晋王府忘在了脑后。才一岁多的孩子，忘了过去实在是太寻常了。尤其萧允顾琰还有团子哥三都真的拿她当家里的一员看待，东宫上下也都接受了她是小郡主。用楚王妃私下里的话说，这才是抢人闺女的最高境界。假装的早晚要露馅，这真心实意的倒是比什么都难对付。 不过，晋王府此时也顾不得承曦了。她现在不死不活的在病床上，就算是不管不问也可以知道刘侧妃和安侧妃已经接管了府里的大权。因为正妃还在，所谓的‘嫡子’也还在，两人暂时是一个战壕的，倒是相处得甚为和睦。就连晋王都觉得，是这十多年，王府后院最平静得时候了。当然，这种平静显然是暂时的。只要王妃真的不在了，这两位姐妹相称，又都有儿子，家世还都很好的侧妃立马就要掰。当初晋王妃挑了她们俩，就是要用她们互相制衡的。 而这种暂时的、虚假的平静，如今就掌握在萧允手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让晋王府后宅鸡犬不宁。这种感觉对晋王来说真是坏透了。萧允被算计了一回，虽然没有真的做下什么事来，但以他从不吃亏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这种一触即发时刻，承悦又进宫了。这次不是晋王妃让她来的，是她自己想来。 她到紫檀精舍的时候，承曦正兴致勃勃的教球球喊姐呢。这一旦开了口，教别的总是要容易一些。 “姐” 承悦一只脚跨进门槛就听到承曦大声的喊道，微微一震。然后又看到承曦是背对自己的，倒是球球看到自己进来都仰起头来盯着。 承曦这才转过头来，她歪着头看了看正在宫女服侍下脱下大毛衣裳的承悦。这屋里烧着地龙，自然是穿不了在外头那么厚实的。帝后都知道承悦这次进宫多半是为了晋王妃的病来求萧允的。二人都觉得夹在中间有些为难，便没有见她，让她直接过来这边见承曦和球球，顺道等着萧允。 说实在的，如今的晋王妃，特别的不得帝后的心。但承悦无过啊！而且，她进宫为母亲恳求活命的机会，更是至孝。两人不忍拒绝，便将难题留给了萧允。 承曦站起来，摸着小辫想了想，幸好距离承悦上次进宫不久，她想起来了。于是唤道：“悦悦、姐姐。”这也是跟着团子叫的。 承悦道：“你叫我姐姐就好了。” “哦。”承曦指着承悦告诉球球，“姐——” 球球不吭声，其实他们学会喊‘姐’了，就是不开腔，看着承曦着急的样子好玩儿。这会儿也不肯先喊不熟的承悦。 承悦弯腰摸摸球球的头，“听说他们会走路了。怎么，连说话都会了么？” 承曦与有荣焉的点头，“嗯。” 顾琇和长乐本来在隔壁温书，闻说承悦进宫便过来见礼。走到门口看到她弯腰在和承曦说话，两人想了想又退了回去。却被眼尖的球球看到了，朝她们走过去。两人一人抱了一个起来，这才和承悦见礼道：“见过郡主！” 承悦免了她们的礼，三人说了几句，顾琇和长乐就借故带着球球去隔壁了。顾琇还嘱咐承曦好好招呼承悦。 承曦有些疑惑，不是应该你们来么？ “小姨？” 顾琇一手抱着大球，一手摸摸承曦的小小包包头（头发不够，顾琰一向是将两颗珠子给她裹在里头，看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小姨和大表姐要温书呢，承曦可以帮忙么？就像你帮忙照顾球球一样。那样姐姐以后才会带你出去办大事儿啊。” 承曦想了想，小胸脯挺挺，“嗯，好的。” 民女告退。” “郡主，臣女 球球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边，咿呀出声，小手指向承曦。 承悦看着也不得不承认，东宫上下的确是待承曦都非常好。在自己还犯着别扭的时候，九婶给了她最大的关爱。她这么小，忘了母妃，忘了晋王府也实属正常。 承曦朝球球挥挥手，看他们被抱走，又指着小几上的茶点招呼承悦，“姐姐，吃！” 承悦也摸摸她的包包头，发现硬硬的，便问道：“里头是什么？”她就是觉得承曦哪有这么多头发来着。 “珠珠。” 因为如今的承悦待自己很是喝上，承曦便也喜欢起她来。两姐妹在屋里闲闲说话。 萧允知道承悦进宫，在紫檀精舍等着自己，颇有些犹豫。承悦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一直很喜欢。要是跪下来抱着他的腿哭求，他要怎么办才好？ 正文 551 哀求2 萧允磨蹭了许久，结果一问承悦还在紫檀精舍。这会儿已经和承曦说了半天话，和顾琇、长乐一起在陪球球、承曦玩儿了。看这样子小丫头是真的要留在紫檀精舍堵他的架势了。她大可以就留宿紫檀精舍，老头子和何皇后肯定不会赶她啊。那除非自己就不回去看球球和老头子了。 萧允站起来，“走，去紫檀精舍。”他总不能被一个小丫头将军。 回去之后，自然是先去看老头子。老头子一见他就挥手道：“悦悦等你半天了。” “那我过去瞧瞧。” 顾琇和长乐自然也知道承悦留在紫檀精舍不走是个什么意思，一开始让她和承曦相处自然是好意。但是也不能一直让承曦这个才一岁八个月的小姑娘待客。过来一阵子球球睡着了，她们俩便又过来相陪。 承曦见到她们终于过来了，揉揉眼眶，对顾琇道：“小姨，我也、困了。” 顾琇道：“那你下去休息一会儿。这儿和小姨和大表姐呢。” 承悦就和顾琇、长乐一处说话，不时问起她们在贵女书院的事儿。就这么一直等到球球睡醒，承曦也打了个盹回来。承曦有些奇怪这个悦悦姐姐怎么还没有走，不过她肯定不会问出来。 球球看承曦睡了起来没怎么理会他们，便一人一边伸手拉她的袖子，甜甜笑道：“姐——” 承曦高兴不已，“哎——”立马奔过来，蹲下抱住俩胖小子，和他们脸贴脸的亲昵。 承悦看到了自然是一阵的失落，论血缘她才是和承曦最亲近的。可是妹妹看着她，很是生疏。还不如跟所谓的‘长乐大表姐’熟稔。 “爹——”球球看到萧允进门，高兴地喊道。承曦也笑着喊了声‘叔叔’，顾琇和长乐、承悦则是福身行礼。 萧允把俩儿子抱了起来，又下巴微扬免了那三人的礼。 承曦喜滋滋道：“叔叔，球球、喊姐了。” 萧允笑道：“那敢情好啊，你晚上可以多吃半碗饭了。” 承曦露齿而笑，“就是。” 萧允回来了，承悦也没有急着上前，等他和球球、承曦都说过一通话，示意顾琇和长乐上前把球球抱开才上前。 萧允道：“承悦，你跟小叔叔过来吧。”承悦从小就喊他小叔叔。因为他跟晋王关系很好，所以对这个聪慧可爱的侄女也相当喜欢。承悦算是下一辈里跟他关系很亲近的。只是这几年因为他和晋王争储位，如今更是到了快要撕破脸的地步，才有些疏离了。 如今小丫头敢跑来紫檀精舍堵他这个如今位高权重的太子，也是因为从前两人太熟稔的缘故。小丫头还踩着他的肩膀挥舞着杆子打过枣呢。 承悦从前也自认是和小叔叔关系最好的晚辈。所以从前顾琰进宫做女官，她自觉有义务帮着照看小婶婶，对顾琰很是不错。这会儿见萧允转身出去，她便忙忙的跟了上去。 萧允在旁边找了间书房进去坐下，看悦悦跟进来下巴微扬，“自个找地方坐吧。” 承悦答应着就近坐下。 “找小叔叔什么事儿？” 承悦站起来道：“小叔叔，我母妃病了，如今看着竟有些药石无效的样子。父王派人出去寻找神医药王也一时找不到。小叔叔帮帮悦悦吧！” 萧允道：“三嫂病了，三哥去寻医问药是对的。你来找小叔叔是找错人了吧？太医院的太医，你要是觉得哪个好，直接让人宣到王府啊。” 晋王妃的病，太医是不是真的无能为力不得而知。但很显然，如今没有哪个太医敢治好她得罪太子是真的。能治的人，说不定就是背后捣鬼的人。晋王妃这次病得如此古怪，晋王和承悦又哪里敢相信太医。听萧允让她去找太医，承悦又往前走了两步，“小叔叔，悦悦知道您在外交游广阔，兴许比父王更能找到对症的药。您帮帮悦悦吧。”边说边用手拉着萧允的胳膊摇晃，十足小女儿的娇态。 “你父王才是真正的交游广阔呢，天南海北的能人异士服膺晋王的可不少啊。就连东昌西陵的高人，说到你父王也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萧允意有所指的道。他还是怀疑晋王和西陵王暗中有勾结。已是给乌庄主下了密令，要他把查证这件事放在首位。 也不知道悦悦到底听出这层意思没有，她依然拉着萧允苦苦哀求，“父王有父王的门路，小叔叔有小叔叔的门路。您就当是帮帮侄女吧。” 萧允是真的疼爱过承曦的，心头叹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你既然找上小叔叔，小叔叔自然会吩咐下头的人帮你留意。” 承悦听他的话落不到实处，眼眶陡然红了。哀哀欲泣的道：“小叔叔——”她这一趟来，自然是想求萧允高抬贵手放她母妃一把。可是话不能明着说，就是说了小叔叔也不会接这个话茬。就只能是如此这般的求恳。可是小叔叔明显是没有答应。 萧允看承悦如此，心头很有些吃不住。他从前最喜欢的三个萌妹子就是，十七公主，汪翎羽以及眼前的承悦。（顾琰不算，她外表萌妹子内在从来都是御姐）可是不忍归不忍，想一想晋王妃做下的事，再听听隔壁球球不时传来的笑声，他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悦悦，还有别的事儿么，你看小叔叔如今也挺忙的？” 承悦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了萧允的腿，“小叔叔，求求你了。帮帮悦悦吧！” 萧允作难了，他就是怕承悦如此才半天没过来。可是看小丫头不等到他不肯善罢甘休的那股劲儿，他还是过来了。这会儿承悦真跪在他跟前抱着他的腿哭求，他总不能一脚把她踹开挥着直接往外走，她若不放手就拖着她一起吧。 “小叔叔，悦悦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可是她是悦悦的母妃啊！”承悦的泪水滑落，浸湿了萧允的衣袍，在上头晕染开来。这些天眼见着母亲日益憔悴，她真的是绷不住了。这会儿一哭出来，就跟打开了闸口一般。 萧允头痛不已，他弯腰想把承悦拉开，可是小丫头死死抱着他，就是不撒手。除非他硬生生的把她的手掰开。那样肯定会伤到她。 “唉哟，悦悦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或者是想要什么了？来，跟皇祖母说。都这么大姑娘了，还抱着你小叔叔撒娇就不像话了啊。”何皇后笑着进来。 萧允见她进来解围，松了口气。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是他抱在手里疼了那么些年的悦悦。要说当年，晋王妃待他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可是，她竟敢对怀着球球的琰儿下毒手，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何皇后过来，伸手来拉承悦。承悦一开始还拧着不肯被拉起来，后来知道这么也无果，更是悲从中来。何皇后将她拉起来，搂进怀里，慈爱的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跟皇祖母说。瞧你哭得跟花猫似的。允儿你还有事要忙，赶紧去吧。有母后在，难道还解决不了悦悦的问题？” “好，那就都拜托母后了。”萧允感激的看何皇后一眼，然后抬腿出去。 承悦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慢慢止住了哭声。 “悦悦失态了，还请皇祖母见谅。” 何皇后抽出手绢给承悦擦脸，“没事儿，跟本宫不用见外。本宫也知道你近来照顾你母妃，眼见她病得重，心头担忧。在疼爱你的小叔叔跟前能哭一哭也是好的。只是啊，你这么一哭，倒是让妹妹吓着了。你是姐姐，历来行为端方，堪为表率。” 承悦朝门口一看，果然承曦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在往里瞧。 何皇后招招手，“承曦进来，劝劝你姐姐，可不要再哭了。” “哦。”承曦的确是听到动静好奇跑过来看的。不过她是跟在何皇后身后偷偷过来的，那会儿承悦已经没有抱着萧允的腿苦苦哀求了。她只是看到承曦哭成那样有些吃惊。 “姐姐，不哭。”承曦仰头拉着承曦的袖子道。 承曦看到她，更加的难过。妹妹啊，母妃就要不行了，你知不知道？不过，她也知道在何皇后跟前不能再失态了，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承曦。 球球看到承曦过来，他们也跟在后头走。这会儿也扶着墙慢慢挪过来了，何皇后道：“哎呀，你俩怎么也过来了。乳母，抱他们进来吧。” 宫女打来热水，伺候承悦洗脸。 等她洗好，大球把自己的鞠球递过来，“姐——”下午承悦陪他们玩儿了半天，他这是把玩具递给她，让她不要哭了。 小球见状也把自己的递了过来，“姐——” 承悦看看他们俩，想到自己母妃和九婶之间的恩恩怨怨，心头百感交集。 “姐姐，喝水！”承曦让人端了一杯蜜糖水来。以前她哭了，顾琰就会给她喝蜜糖水，让她补充流失的水分。还说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她这会儿便是如法炮制。 这会儿皇帝也扶手在外头不显眼的地方看着，见状叹口气。他自然是想看着儿孙辈亲密无间，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渐行渐远。 正文 552 告知 既然没有结果，承悦也就没有在宫里多呆了，看到球球会令她良心难安。于是向何皇后告辞离宫。 晋王妃自然是不会让承悦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的。换子风波揭秘之后，在承悦心中她的形象已经跌掉很多了。她曾经对怀着球球的顾琰下毒手的事是晋王告诉承悦的。 上午的时候，承悦跑去书房找晋王，问询有没有找到神医药王。听说还没有，承悦就急了，“父王，那人再厉害，总不会比太医院的太医加起来还厉害吧？为什么不去找太医再会诊商量换一个方子呢？是不是太医院的人跟红踩白？那我进宫去求求小叔叔。” “你想得不错。如今太医院的太医是不听父王的，听你小叔叔的。”晋王道。 承悦的脸色慢慢变了，“是、是小叔叔？不、不可能的。就算父王和小叔叔争过储位，他也不是会轻易对妇孺下手的人！而且母妃一向待他不薄的。” 晋王叹口气，“你说得没错，你小叔叔是不会轻易对妇孺下手。但是如果你母妃先对他家的妇孺下手了，你说他会不会呢？” “九婶和三个弟弟都好好儿的。反倒是九婶把妹妹抢走了。父王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承悦瞪大眼。心头却是不那么坚定了。这话如果是旁人说的，她自然不会信。但父王又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污蔑母妃呢。 晋王道：“你还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吧，你九婶怀着球球即将临盆，却因为一件意外险些一尸三命。那件事就是你母妃在背后操纵的。所以，你小叔叔要对你母妃下手，你觉得还不可能吗？知道了这些，你觉得你还有立场来怨你九婶么？”小允为此报复，在情在理。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保护妻小也是不容推卸的责任。所以，他会拼尽全力保王妃的命。 晋王说完看承悦委顿在地，心疼的摸摸她的头，“悦悦，身为皇家人，这些都是你必须面对的。从前父王、母妃能为你营造一个相对单纯的成长环境，但父王在渐渐失势，以后会如何还不得而知。也是你该长大的时候了。” 晋王说的事对承悦的三观有近乎摧毁性的打击。她从前一直崇拜的母妃，原来如此心狠手辣。可是，再如何那也是她的母妃啊。儿不嫌母丑！她总得再努力一把，为母妃争取存活的权利。这便是承悦这一趟进宫的由来。 承悦这一趟进宫在紫檀精舍堵萧允，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的办法。因此她沮丧的回到晋王府，晋王是一旦都不惊讶的。他和小允如今就差当面锣对面鼓的撕破脸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能轻易的改变既定方针。 皇帝说晋王让人给萧允下催情药是出的一记昏招。晋王倒是不觉得。对付不同的人，就的用不同的方法。这一招对旁人无用，但是对萧允却是很对症的。因为顾琰在乎。她在乎到当初可以按捺下最初的心动，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一次的计划如果能够顺利进行，就算她顾着三个儿子不会再那么潇洒的就转头离去，但和萧允必定离心。 一旦他们离心，顾琰这个巨大的助力本身自然是不会再像如今这样事事处处全力帮衬。她就退回去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太子妃，甚至很大度的接纳新人进入东宫，就像何皇后那样把‘太子妃’当成一个女官的职位来做。世人不但不能说她不对，反而得赞同她。对团子的地位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顾琰如果退到那样的位置，国师那里肯定不会在对萧允全力支持。就这两条，也能抽掉东宫一根承重的柱子了。 更不要说，从私心来说，晋王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便是当初与顾琰擦身而过的那段情缘。他输就输在早就有了正妃、侧妃，还有了儿女。而且无论从自身对掌控权势真正从心所欲做一番事业，还是要倚靠权势要报当年冷宫的奇耻大辱，又或是出于对妻妾儿女的责任，他都是不可能放弃一切就只顾儿女情长的。但是，小允总是说跟他是好兄弟，却在明知他和琰儿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无所不用其极的趁虚而入。 他和萧允如今是敌对的，所以他针对他的软肋下手有什么不对？不管阴谋阳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谋略。要说这手段确实不够光明磊落，但萧允当年横刀夺爱挖墙脚又能光明到哪去？已经是敌人了，就不要再假惺惺的说什么兄弟情谊。 他如此，萧允亦然。所以，晋王对承悦进宫恳求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抱的。大家都不用手下留情，各凭本事吧。哦不，萧允有先天优势，父皇偏爱他，恨不得江山、美人一切的一切都给这个小儿子。全不管别的儿子有多少付出。 承悦走了，承曦坐在小马扎上托腮看球球拨弄鞠球。人手一个，就有些不稀罕了。俩小子玩得有点兴致缺缺的。顾琇见状让人去暖房搬几盆花来，好让他们赏花。又看到承曦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承曦，你想什么呢？”难道承悦来一次，她就把自己原来是晋王家的事儿想起来了？顾琰一贯让顾琇和长乐别小世子、小郡主、二公子、三公子的叫，直接喊小名就好了。这样她们更有权威，才管得住这几个小家伙。所以这会儿，顾琇也没有称呼‘小郡主’。 承曦抬起头，指着球球道：“要不要，教他们，喊娘，和哥？” 顾琇松下心神，原来是在发愁这件事儿啊。 长乐忙小声道：“还是不要了，好容易他们才没惦记找十二姨和团子了。你要是教了，他们再想起来了，咱们就麻烦了。” 顾琇道：“唉，姐姐和团子要是知道球球会开口喊人，一定也挺激动的。” 长乐道：“想来应该知道了。姨父一定会在公函之外捎一封私信的。” 顾琰这会儿正展信看着，看完告诉团子，“球球会喊人了。” 团子立马兴奋地问道：“会喊我了吗？” “应该不会，他们多半也把咱们给忘了。这次回去，又得重新培养感情了。”顾琰把信放进袖袋，然后照旧抱着团子穿街过巷。她这是要去看本地的安置点。 各处不够稳固的房屋都在加固，便需要有地方来安置家里在动工的百姓。还有一些则是从棚户区搬过来的。这些窝棚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暴雪。所以这些人就会直接在安置点过冬。 “干爹，要那个。”团子指着旁边的糖葫芦道。 这段时日，京城在路上解决吃食。也不是全部都吃的带出来的吃食。有些也是在路上购置的。顾琰觉得团子的肠胃功能还是比较强的，不会像承治那样动不动就吃出毛病来。吃多了一口不行，吃少了也不行。吃的冷了不成，吃的烫了也不成。所以，团子指着她便挪步过去了。 小贩比划道：“承惠四文一支。” 团子摇头奶声奶气地道：“贵了。”然后用他的小胖手翘了个兰花指，“三文。” “小公子，这么冷的天，出摊把不容易啊。” “本来该两文的。”团子记性不错，他之前吃过糖葫芦，两文钱。越往北走物价越贵，因为天越来越冷了。所以，他就给涨了一文。杀价什么的都是这一路无师自通看会的。因为顾琰每到一处，都会到卖米面油的地方看看当地民生物资的价位。他有见到别人杀价，连杀价杀一半都懂了。顾琰就同他讲，那些人这么冷的天出摊也挺难，有些要走好远的路。他听了之后杀价才没那么狠了。 这会儿路上人少，会来来糖葫芦的人自然也少。小贩想了想，“好吧好吧。” 团子心满意足的杀价到三文买到了一只糖葫芦。顾琰也没数，随手掏了一把铜板递过去。团子也不在意，他享受的原本就是杀价成功的乐趣。就是顾琰不在，他杀价成功后也会叮嘱阿大，“多给一些铜板。”在这外头根本用不上银子，他如今也会用铜板了。倒是那些死活不肯让价的，他坚决不多给。看得随行的人都很无语。 这一路走来，顾琰觉得他是越来越接地气了。这样好，不至于将来问出‘何不食肉糜’的蠢话。至于杀价上瘾，过一段时间大概过了兴头也就不会了。 “谢谢您嘞！”小贩高兴的收下。看到那么小的孩子都懂杀价，还真没想到能得到好几倍的铜板呢。 团子递到顾琰嘴边，“干爹，尝尝！” 每次他买的吃的，顾琰都会先尝。团子不知道是在给他试毒，只当她喜欢，便每每像孝敬她。齐娘子想制止的，试毒有的是人，哪里需要太子妃亲自来。不过顾琰说她一接触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而且团子护食得很，别人是吃不到他的吃的的。 当下顾琰便咬了一口，“嗯，蛮甜的。吃吧。” 正文 553 查访 团子也只吃了一颗冰糖葫芦而已，他已经有经验了，路上会有不少卖吃的的。都吃下去他就没有肚肚装其他的了。顾琰看他眼睛四下溜着便问道：“你是在找烤红薯还是糖炒栗子啊？” “糖炒栗子要饴糖的。” 顾琰笑笑，“要是老管知道你出了门这么好养活，他真心会哭的。” “他哭啥？” “因为他为了让你每顿多吃半碗饭，从开胃的点心到正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啊。结果没想到你如今就喜欢这几文钱的零嘴。” “没吃过。老管笨，这些都不会。” 顾琰心道，好吧，我知道你如今就是图个新鲜。 “不吃烤红薯了？” 团子闻言有些赧然，“那天吃了，一直放屁。” 顾琰笑着揉揉他的肚子，“屁呢，就是一股气，在你的肚子里转来转去。不放出去才不安逸呢。那样你的肚子就会一起气鼓鼓的。” 团子也摸摸肚子，疑惑的问道：“那要多放放屁？” “度，一切都要讲一个度。过于不及都不好，做什么都是这样。”所以团子想尝尝民间小吃，这长期出门在外的，顾琰也就随了他。没吃过才会一起惦记呢。而且他的确也就是吃个新鲜而已，何必拦着。 就像如今，那些个地方官吐出了两成银子，也在积极的备战即将到来的暴雪灾情。但她走后，那些银子多多少少肯定还是会被各级经手人捞走一些。根本不可能像她说的每个子儿都用在老百姓身上。但只要不超过一个度，她还是会容忍下去的。因为就算把这些人全撸了，再换一批人来还是会一样的。水至清则无鱼啊！ 虽然是这么想，但安置点的状况还是让顾琰冷下了面孔。 多年以前，顾琰就听说家里得二伯、二伯母为了赚取差价，在陈米里放醋，然后充作新米熬粥赈济灾民。但苹果这会儿拿给她看的米都有些发霉了。 她冷笑道：“合着我只说了这粥要插筷子不倒，没说不能用霉米是吧？”上一个县城的粥有些清，团子看到侍卫去领回来的，嬉笑着说能看到他自个。她让人传了这话出去，那里的状况才改善了。方才看这处的粥虽然还是清粥，但看着好歹老弱妇孺一碗也能顶些事。（老弱妇孺才能到安置点来。青壮都得去干活听从县衙统一分派，然后换取铜板跟吃食。知道有灾情，而且如今路上很不好走，即便顾琰多方努力，米价还是上浮了。只是没有飙升得太厉害而已。这也是价值规律，不能完全违背得。） 所以方才，看到这粥还过得去，领粥的人身上不管合身不合身、新的、旧的，这会儿也有御寒的棉衣（顾琰之前设宴，号召当地的官太太，有钱人钱的女眷捐出了旧衣物、旧棉被等。这事儿不用另花银子，又能得名声，不少人都是乐意的）顾琰本来还挺欣慰的。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不用顾琰亲自管了，直接让人告诉县令就是。也不用说她还没有离开，在暗中查访。只说太子妃留下了耳目便是。顾琰在各处都留了人，她在各地的举动那些地方也都在仿效。其中可能也出了些小状况，但留下的人估计是直接处理了，没有禀到她这里。 住的地方很拥挤，人挨人、人挤人。最后顾琰目测一个十来平方的小屋子，里头至少有十七八个人的铺位。 顾琰到了每一处地方，要视察的方方面面很多。这是第一次查访当地的安置点。团子自然也是头回到这样的地方，当即咋舌道：“好多人！” “你们是什么人？要想住进安置点，先去那边登记，然后再统一分派。”有拿着枪巡视的人对顾琰和团子说道，还随手指了个方向。 顾琰点点头，用当地话说道：“好的，多谢差大哥。”一些简单的话，她听过就能学得七七八八。就连团子都能学到六七分。不然，她也不敢抱着团子就出来私访了。人家一听她和团子满口京腔的，还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娃娃，脑子转得快的，还不得想到微服私访上去啊。 “干爹”团子疑惑地环住顾琰的脖子。 “咱们看看去。”她之前已经让各地的道观将屋舍腾出来帮着安置百姓了。天朝以道教为国教，各地都有大小道观数间。应该多少能缓解人满为患的情况才是。而且，安置点也在不停的修建中。今天进来一看，怎么是这么个情形啊。如今各地都有安置点，又不是各处无力过冬需要安置的百姓都奔这儿来了。 顾琰和团子今天穿的衣服，虽然没有打补丁，却也是洗得发白的。只不过内里自有乾坤，相当保暖。所以，他们看起来虽然不像难民，却也不像有钱人。再说两人的脸还都做了修饰，顾琰前面抱着儿子，背上还背了个包袱呢。看着就是一副来寻求安置的模样。 顾琰抱着团子往登记的地方走去。 半道听到一些动静，然后不少人跑过去看热闹。她们母子被人群裹夹着也只得顺着力道往前走。顾琰把团子牢牢抱着，省得被挤掉了。 “干什么啊？”团子在顾琰耳边问道。 “看热闹去。”估计是霉米的事，县衙派人来处理了。这是要当众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或者是要做给她这个太子妃看。那些人自然不知道她在现场，是做给她的耳目看的。 果不其然，抓出了往米里掺霉米然后把置换的米偷拿出去卖的一伙人。如今的米价可是老贵，这么一天偷个一两百斤，还是有数算的。 这一伙人直接就被按倒在条凳上实施杖刑。围观的人都叫好，团子还扳着指头数数：“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 旁边有人看团子把一只手五只手指头弯下又直起反复使用的计数笑道：“哎呀，你家这娃养得可真是好啊！” 顾琰笑道：“一家人都从嘴里省给他吃。” “那是，男娃嘛！”那人表示了理解。 几个被打得下半身都是血得衙役被拖了下去，来处理这事的县丞又发表了一通现场即兴演说。开头自然是为太子妃歌功颂德一番，周围便也不少人跟着感念太子妃恩德，听得团子乐呵呵的。然后沉痛自责属下竟然出了这样的内贼，最后保证一点会更加严格，绝不让人害群之马出现。同时让安置点的百姓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立即检举。查证属实县衙会酌情给予奖励。 顾琰看着团子也跟着四周的人义愤填膺的。不由感叹这人的口才还真是不错，把现场情绪煽动的很到位。官吏分廉、能、贪、昏、庸、滑诸类，这人至少是个滑官，很会当官来事儿！不过，这件事说不得他也有参与分赃。如今不过是推出几个替死鬼以平民愤，熄太子妃之怒罢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还得再看。 县丞很快让百姓散开，自己四处开始巡视。不管他是作秀还是怎样，到这儿都够了。过犹不及！ 顾琰便抱着团子继续往方才的地方去。方才那人似乎也是往同一个地方去，见状问道：“大兄弟，你也是要去登记住进安置点么？” 顾琰点头，“是啊，朝廷设了安置点，也能给提供方便，还能省下些银钱给娃娃买吃的穿的。” “那你可得给人塞点好处才能分到向阳、人少的屋子啊。”那人压着声音道。 “为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那人道：“那当然，塞得好处大，住的屋子就好。还有一两个人就占了一间大屋的呢。里头做啥都方便得多。” 顾琰明白了，合着这安置点里也分三六九等。 她疑惑地道：“不都是穷人么？哪还有好处给人啊？” 那人看四周一眼，“穷人也有差距啊。多多少少给点好处，日子总是要好过些的。” 原来如此！ “多谢大哥告知！” 顾琰报了被她叫来了解情况的人家的身份，又塞了一锭约莫六七钱的碎银子过去。负责登记的人拿到手里掂了掂，然后道：“带他们去丙字号的屋舍。” 顾琰抱着团子跟着旁边一个压抑走。到了指定房间，团子便数了下人头，然后朝顾琰比了个‘四’。而且还有床，虽然破旧了一点。 顾琰可不敢随意把团子搁下，她怕床上有跳蚤。结果团子看到屋子里还有个年岁差不多，穿小红袄、模样还挺可爱的小姑娘便道：“干爹，我下去。” “去吧。别欺负小妹妹。”顾琰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本来打算就离开的。看团子有兴致在这里玩，想想便留下了。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 团子便朝小姑娘走去，蹲在人面前自来熟的问道：“我是萧团子，你叫什么啊？”一边还把怀里自爆者的糖炒栗子拿出来要同小姑娘分享。 顾琰以手扶额，萧团子！她这是头一回听到团子跟人做自我介绍。是谁告诉他他叫萧团子的啊？就在这个死活，她眼角余光瞥见方才同她说话那人走过房间门口，原来他就住在隔壁。这还真是巧啊！太巧了似乎有点古怪啊。 正文 554 遇袭 这安置点感觉也是龙蛇混杂啊。顾琰留了个心眼，但看团子已经很成功的和小红袄姑娘搭上话了，还把糖炒栗子递了过去，也就没有要拉着他立即离开。她暂时不出去，自然有人会找来，她就等着好了。不过团子这家伙虽然自个儿大名小名都分不清，还蛮会跟小姑娘搭讪的嘛。 那小姑娘看着跟团子高矮差不多，但因为有四岁的样子了。 团子塞糖炒栗子过去，她推脱不掉，而且的确也挺想吃的，便道谢接了过去。 “萧团子，你这名儿真有趣。我叫小福。”小姑娘笑嘻嘻地道。 团子点点头，“我还有个弟弟叫萧橙子。”团子一直觉得他和承治的名字是一挂的。不过顾琰在旁边听着，还真是担心了一下他会说他弟弟叫萧大球、萧小球呢。看他还要继续说，估计接下来就到球球了，顾琰瞪他一眼。一个‘萧团子’，有心人怕是也能猜出他们是谁了。再把大球小球也搬出来，不等于明白无误告诉人么。而且，她三个儿子，光听小名都还挺可爱。姓加小名，听着都忒乡土啊！回头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他们夫妻不会取名。 小福的娘觉得小福这么吃团子的东西不好，忙找出自家带的红薯干也请他吃。 团子见顾琰看着，道谢之后便拿过一根先给她吃。这不但是孝敬，而且也是因为顾琰给他讲给，她没吃过的东西不许他进口。他看这红薯干虽然是自家做的，但颜色看着挺好看的，是真想尝个鲜。 顾琰觉得她近来在团子眼底怕是已经沦为吃货了，但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也不敢不试过就给他吃。只得咬了一小截入口，“嗯，挺好吃的。是大姐你们自家做的吗？”在这样的安置点，这屋子里四张床中间就用帘子隔着，有些像医院里的摆布，根本不可能分什么男女。但好歹比那通铺好些了。 “是啊，自家晾晒的。大兄弟你女人呢？” “呃，她在京城家里有事儿。” “那你怎么不回京城啊？听说这北边要暴雪成灾，连太子妃和太子世子都出来巡视督促地方官员了。” 顾琰看看自己的脚，“我这腿脚不便，怕路上不方便。这不是衙门设了安置点么，就想着来对付过这个冬天。” 团子和小福坐在箱子上分享着糖炒栗子和红薯干。两双小脚还晃来晃去，典型的不知世道艰难，觉得这样的集体生活还挺有意思。 那女子这才想起顾琰进屋的时候腿脚好像是有些不方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盼着赶紧再来个人住进来，不然虽然有俩孩子在，还是挺别扭的。她是死了男人，带着孩子回娘家的。结果家里已经没人了，屋子都卖了。不得已只得到这安置点住下。虽然说每个屋子几乎都是几家人挤在一块儿，但这里就她和这年轻男子两个大人，感觉还是不好。想要拉上帘子避嫌，团子又毫不客气坐在她家的箱子上在。 恰好在这个时候，又有年轻的两姐妹住了进来，直接把剩下的两张床占了。那女子有些惊讶，按说可以两姐妹挤一床的。看来这两姐妹家境不错啊。那怎么又会住到安置点来？ 顾琰可是一点都不惊奇，就连团子都一跃跳下箱子，蹬蹬蹬的跑到两姐妹跟前仰头观察她们。半晌点点头，确认了哪个是苹果，哪个是雪梨递过糖炒栗子，“给！”然后才回到顾琰身边挨着她的腿站着。 他方才也这么自来熟的，那女子也不以为意。总之这屋子里多了两个女子她心头安定多了。而且团子也没坐在她家的箱子上了，她便朝顾琰点点头将帘子给拉上了。 苹果咬着糖炒栗子过来装着逗弄团子，顾琰小声道：“去查下隔壁那个身材高大的老头。” “是。”苹果答应着出去了。 雪梨也过来和团子说话，小声道：“您不离开吗？” “这就要走了。”只有她自己陷在那里也不是太可怕，但带着团子还是小心谨慎的为好。 团子闻言站直身子朝帘子那边的小福道：“小福再见！” 小福奇怪的道：“你出去一会儿不就回来了么？” 团子嘿嘿笑了笑，牵着顾琰的手往外走。至于他们的包袱，就搁在床位上了。 出去之后，齐娘子就迎了顾琰母子到另一间屋子去换衣服改装。看顾琰微瘸的样子，她好气又好笑。这分明是学她嘛。 顾琰笑笑，“装别的，不像！” 阿大阿二过来带着团子去换衣服。阿大一个人就够了，阿二便坐在旁边吃着糖炒栗子偷懒。 齐娘子帮顾琰梳回女子发式，小声问道：“太子妃怀疑方才那老者……” “也不是说怀疑，就是觉得一会儿遇上他几次有点太巧了。兴许是我多疑了。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方才那人没有一句刺探的话，却是不离她们母子左右的感觉。 齐娘子看阿二在偷懒瞪他一眼。阿二忙道：“是小世子给我吃的。”团子的东西一贯大方，被他视为自己人的阿大阿二也经常分享他的吃的。 齐娘子道：“你不分时间、地点，就知道吃。没见你和阿大已经一眼就能分出来，很多人还以为你是哥哥么？” 阿大正带着团子出来，顾琰瞅他一眼就笑了。阿二比较好吃，长得比阿大胖。很多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才是哥哥呢。她笑道：“好了走吧。” 一行人离开安置点，至于衙役收受好处安排屋子不公平的事儿。让人去敲打一下就好了。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存在。 熟料，刚走到安置点后的大河边，便有一群黑衣人冒出来包围了他们。 顾琰道：“果然不是我多心。你们是北戎人还是西陵人？”来人个个身材高大。如果只有一个两个，混在北方人里倒是不显眼。但是这样的个头一下子出现二十个，就有些显眼了。 “我们是北戎人。天朝太子妃，我家主上有请。还请您屈尊走一趟。” 顾琰笑道：“不对，你们是西陵人。西陵人说天朝话才是这个调调。”她可是在西陵呆过不短的时间啊。 齐娘子的手微不可见的一动，藏于袖中的焰火滑落到掌心。为首那人眼睛看过来，“要不要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手下的飞刀快？” 一名黑衣人将飞刀指着还抱着一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吃的阿二。他的腮帮甚至还鼓鼓的，有一颗刚剥出来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 团子被抱在顾琰怀里，而且他是太子世子，这些人肯定不敢轻易伤害他。留着用处大着呢。他问顾琰：“他们，谁？” “和之前差点把乐乐拐走的人应该是一伙的。齐娘子你莫动，别让人伤了阿二。” 这件事给团子的印象很深，顾琰一说他就想起来了，立即小胖手一挥：“收拾他们！” 阿大道：“小世子，敌众我寡啊。” “啥意思？” “他们人比我们多。” “那咋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团子之前去看他的‘慢哥’，阿大在一边听人给越越讲课，学会了这句。 对方为首的人道：“早听说太子妃爱惜下属，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不想动粗，请吧！” 顾琰笑道：“本宫也听说西陵纳真的手下，嘴巴比骨头还硬。也想知道一下是不是名不虚传。” “想拖延时间可不成。那就得罪了，太子妃！” 二十名黑衣人围拢来就要下手，却是从背后射来冷箭，一下子倒下了六七个。是关天河领着东宫卫赶到了。他们原本离得就很近。顾琰让苹果去查人，是因为她心头有怀疑，又怎么会没有安排。她之所以朝这河边走，就是因为这里空旷，不会连累到安置点的百姓。五十名精锐东宫卫，对付这二十名西陵杀手足够了。 眼见关天河杀到，齐娘子和苹果雪梨赶紧将顾琰母子护到身后，阿大也赶紧拉着阿二躲过去。这下团子得意了，他问阿大，“那现在叫，我众敌寡？” “呃，可以这么说。” “那好，收拾他们！” 关天河也过来护着顾琰母子，闻言道：“弟兄们，听到小世子的吩咐了吗？” “是。” “太子妃，小世子，赶紧上马车。”关天河道。 “好的，一个都别放跑了，留活口。”顾琰抱着团子上马车，团子忙招呼阿大阿二也上来。齐娘子看阿二还抱着糖炒栗子不放，气得不行，一指戳在他额上，“你个吃货，你这样总有一天要毁在这上头的。” 阿二爬上车，小声辩解道：“我帮小世子拿着的。” 齐娘子道：“都快被你吃完了。”方才阿二脱离了险情，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里的糖炒栗子嚼吧嚼吧咽下去。虽然是临危不乱吧，但是这种不乱实在是令她哭笑不得。 阿二递给团子，“小世子，还有呢。” 团子在掀着车帘看战况，闻言挥挥手，“你吃吧。” 阿大看阿二当真又吃了起来，齐娘子都懒得说他了，便问道：“你方才不怕啊？” “太子妃不会让人杀我的。”阿二毫不犹豫的道。 正文 555 遇袭2 听到阿二毫不犹豫的说辞，顾琰伸手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好了，回去吧。”说完，她靠到车壁上养神。 团子看那边打完了，已经把头收了回来。看顾琰睡着了，他也伸手去捏阿二的脸颊。阿二这几年养得甚好，捏着手感不错。团子笑着在他身上的痒痒肉处捏来捏去。平常顾琰就爱这么捏团子来着，捏得他浑身发颤，笑得不行。 阿二苦着脸忍着不敢出声惊动顾琰。齐娘子也无意出声的样子，就看着他被团子恶整。还是阿大心疼弟弟，两手合拢朝团子不住作揖，请他高抬贵手。 团子看阿二就要忍不住了，这才笑着松了手，爬过去挨着顾琰坐。 有人轻轻叩响了车壁，齐娘子知道是关天河便撩开了车帘把头伸出去。 关天河见状知道顾琰多半在养神便小声道：“抓到两个活口。”这是下手快，把他们的下颌骨卸了，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及时取了出来。 齐娘子也压着声音道：“太子妃说他们是西陵人，带回去好好审审吧。” 关天河道：“我的意思，赶紧知会镇北将军一声。卫所的兵毕竟赶不上百战之余的老兵，衙门的衙役就更次了，让他派些人来。这些不管是西陵人还是北戎人，都说明太子妃被盯上了。”光靠他们这些东宫卫，就怕突然出什么大事。可别说对方顶多就集结这么二十来号人。当初在洛阳，皇帝都被东昌人逼得避走啊。 “回头我会提。” 关天河便安排人将活口带回去，至于这里，让人知会县令来处理后续就是了。辖下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异族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不对。这人的能力实在值得商榷。 团子今天过得很充实，靠在顾琰胳膊上，车子一晃一晃的，他就睡过去了。 顾琰倒是只小眯了一下就养足了精神，抱着团子下车的时候听齐娘子说了关天河的建议，思忖一番点了点头。西陵人之前就想把乐乐抓到阵前做人质，这次又想抓她们母子。 这一次要不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关天河他们晚到一步，当时她身边就齐娘子和苹果雪梨还有三孩子，还真是相当的危险呢。 另外，让军方介入趁机查一查混入境内的北戎人、西陵人也是好的。 把团子放到床上，脱去鞋袜外衣，再盖上被子。他一点儿都没有被惊醒。这小子就喜欢成天跟着她出去。可是他就是一个活商标啊。哪怕顾琰给他扮来扮去也不顶什么事儿。 可是要说服他不跟着出门，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看来，在镇北军将境内的异族人清理出去之前，顾琰得减少甚至是不要微服私访了。 团子一觉睡了起来，看到顾琰坐在床边看书，立即软软唤道：“娘——” 顾琰把书合起来，“萧团子，你醒啦？” 团子点头，“嗯。”有点为他娘头回连名带姓喊他萧团子而疑惑的样子。 顾琰捏捏额角，把外衣披到团子肩头，“你小名叫团子，又姓萧。但不代表你就叫萧团子。” 团子一边伸手往袖子里钻，一边问道：“那我叫啥？” “你皇爷爷给你取的大名，萧承桓。所以，不要再跟人介绍你叫萧团子了。” “哦。”团子眨巴眨巴眼。 “还有，方才那两个活口已经招供，他们的同党就是听到你自我介绍你是萧团子，才最终确认了咱们娘俩的身份。” 团子嘴巴张成o状，过了一会儿道：“那我说我叫啥呢？”立即变得对自己的化名兴致勃勃起来。 “随便你取啊。你倒是取几个来我听听。” 团子歪头想了想，“顾方方？” “这不是你给你四舅的儿子取的小名加姓么？行吧，随便你了。” 团子继续想，“东方书？” 好嘛，东方棋的变异。 “孙喜喜？聂……” 顾琰比了个停，合着全部用小伙伴的名字变换一下啊。她将团子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套上裤子、鞋袜。又接过苹果递上的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出来之后，团子就不让其他人照顾他，事事都得顾琰亲力亲为。她也就累并快乐着的沦为了老妈子。 “走，出去吃晚饭咯。” 团子笑着仰起脸道：“吃了逛夜市去，好不好？”他特别喜欢逛夜市。 “不好，在没有肃清境内之前，咱们都不单独出去了。前呼后拥的出去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所以，暂时不出去了。”顾琰牵着团子往外走。 团子脸上的笑顿时就垮下来了，“可恶的坏人！”害他都不能出门逛去。他说完看到阿大阿二长子一旁，立即指着他们道：“你们也不准去。”说完还对着阿二补充了一句，“外头坏人多！下午都拿小刀刀比着你了。”一副我是为了你们好的样子。 阿大道：“小世子，那叫飞刀。” 团子点点头，“嗯，飞刀。” 顾琰好笑不已，明明就是自个儿去不了，见不得别人能去。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个霸道的家伙！ 阿二瘪瘪嘴，知道去不成了，也不再多说。团子说了不然他们出去，就肯定不会松口让他们出去的。而且，小世子不能去，他们是他的伴当，自然也是应该陪在身边的。 吃晚饭的时候，团子和阿二都没太多胃口，吃过一碗就搁下了。 顾琰道：“又不用给夜市留肚子了，你俩怎么还是只吃一碗啊？” 团子道：“心情不好。” 阿二跟着点头附议。 顾琰笑出声来，“回头饿了别让人上宵夜啊。”还心情不好呢，跟谁学的啊？回头饿了自然就有胃口吃了。她给阿大夹了一筷子菜，“还是阿大最乖了。”说起来阿大就比阿二大一刻钟，感觉比他大好多的样子。 想到这里，顾琰就对团子道：“你看看阿大，多像个当哥哥的样子。你对球球，要有阿大对阿二的照顾和容让，娘就放心了。”阿大阿二到府里的时候也不比如今的团子大多少，那会儿阿大就会照顾弟弟了。真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团子瘪瘪嘴，“我也很照顾，和容让球球的。” “我没看到，就连承曦都比好。”团子是众星捧月的长大的，承曦却是被忽视着长大的，而且还从小就会照顾体弱多病的承治。 团子道：“心情更不好了。” 顾琰道：“我还说不得你了？” “说得，只是我听了心情不好。” 顾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在你吃饭的时候说你了。省得你心情不好影响食欲。快吃饭吧！” “嗯。”团子继续用小银勺子自己扒拉碗里的饭菜，慢吞吞的往嘴里喂。顾琰给他戴了个小围兜。看他还真是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失笑道：“一会儿吃完饭，娘带你堆雪人。” 团子这才高兴一点，笑着点点头，“嗯。”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一些。 当晚顾琰带着团子和阿大阿二堆雪人，教他们滚雪团。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关天河过来禀告，“太子妃，镇北军的人到了。” 离她们遇袭不过三个时辰，离此百里的镇北军也算是有效率了。不过想想遇袭的是太子妃和太子世子，有这个效率才是应该的。至于县令什么的，顾琰自然是懒得见他。只让关天河责令他回头配合镇北军行动。 至于治不治罪，就看他对抗暴雪得不得力了。算是暂且容他戴罪立功。西陵细作潜伏多年，要不是察觉了顾琰母子行踪肯定不可能冒头。倒也不能全怪在他一个人头上，立即就撤换了。毕竟，其他的事务看他处理得还算过得去。而且顾琰对下午那个很会作秀、有些滑头的县丞没什么好感。她下午已经让人查过了，他多半就是那些偷盗粮食的幕后主使。赶着过去处理，不过是为了不让人把他供出来。那些人的伤看着严重，但其实伤皮伤肉不伤筋骨。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玩儿这一套，当她好糊弄么？这会儿便有人在明察暗访寻找此事的人证物证了。 顾琰把阿二递上的帽子戴到雪人头上，“好了，你们在这儿玩吧。不准脱衣服，不准到雪地里打滚。”说完带着关天河出去见镇北军来此地的偏将。让苹果看着这三个兴奋的滚雪球的小子。看他们玩儿得这么疯，估计一会儿就要喊饿了要吃宵夜。 路上，关天河道：“太子妃这位云偏将，是殿下的远房堂舅。” “哦，原来还是长辈啊。”其实听说来人姓云，顾琰还是有点猜到了。如今的几大将门，都是数代从军。譬如顾家先祖起于镇西军，后代儿孙也多在镇西军。云家先祖起于镇北军，后代儿孙也多在镇北军。 镇北将军派这么一个人来，是想在自己任性的时候能够有所规劝吧。他多半觉得自己下午遇上这么一场事，还是自己爱跑出去的缘故。倒也是，不是她时常微服出去，也不至于叫西陵人探得了行踪。那些人多半早就盯上她了。听到‘萧团子’的名字确定之后才会立即集结了这么多高手。 －－－－－－题外话－－－－－－ 推荐好友的文，新浪过来的都认得哈，满城烟火。大神出品，质量保证哦！ 事业有成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丈夫的背叛 三年的恋爱，五年的婚姻，抵不过一时的迷恋 一次的错过，一世的错过，该是我的，全部都还过来 股权，公司，事业的争夺就此开始 婚破，情离，谁能说不会有柳暗花明时 且看一个现代女子如何从一个离婚女子转变职场女强人，并且虐待渣男，获得真爱，创造商场传奇 http：info/708293。html 正文 556 知悉 顾琰进到正厅，有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披铠甲的武将正候着。见到她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末将云山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琰走到位置上坐下，抬抬手道：“免礼，坐吧！” “多谢太子妃赐座。” 顾琰瞅了云山一眼，萧允的外公和三个舅舅都是长得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天姿国色的淑妃、宸妃姐妹俩了。不过他们这一支的长相是偏俊美，这位远房的堂舅长得也不错，却是威武豪迈型的。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舅舅的消息了。回头让人打听一下。 “这里出了事，不得已跟镇北将军求援。倒是累得舅舅雪天如此奔驰了。” 云山站起道：“不敢、不敢。” “您是太子的舅舅，自然就是我的舅舅。而且，我自己的舅舅，跟您颇为相似。这一看到就倍感亲切。您若是不应，那就是不认我这个外甥媳妇了。”顾琰是真的一看到云山就亲切，当下也不讲什么宫礼，也没有一口一个本宫。 云山看她说得真诚，笑了笑问道：“太子妃的舅舅也在军中？” 顾琰点头，“在的，不过是在镇西军。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偏将。穿着跟您一样的铠甲。” 就算云山从前没有听过顾琰的名声，但他来此之前还是赶紧恶补了一番的。当下有些疑惑。他听说顾琰的生母身份很普通，不过是私塾教书先生的女儿。怎么她舅舅又在镇西军中，还做到了偏将？那样怎么都不会被当年的靖西侯太夫人秘密处死才是啊。靖西侯府根基就在镇西军，就算太子妃舅父当时职级不高，也绝不至于做出这样会寒了将士们心的事。不过，他也无意深究。 “哦，是么。太子妃舅舅姓甚名谁啊？说不准末将还认得呢。”四大军区虽然天各一方，但有些时候也难免有什么事碰个头。或是去要军饷，或是集训…… “我舅舅叫耿飚。”顾琰笑道。却见云山当即变了脸色，原来两人不但认得，关系还不错。只不过，不久前他才从别人那里得到老耿阵亡的消息。 云山看顾琰笑吟吟的，便知道她怕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肯定是太子瞒着呢，因为阵亡名单太子是会收到一份的。虽然人多，但旁人一定会将太子妃舅舅的名字指给他看。或者镇西将军会有书函告知。 顾琰心头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在此时追问。 苹果上前小声禀报：“太子妃，小世子传了宵夜。不过他想吃糯米糍，这个晚上不好克化。” “给他做一碗作料丰富些，卖相好看的面吧。多下一些，带他到这儿来吃。” “是。” 团子很快被带过来，顾琰指着云山道：“这是你舅爷爷。” 团子一直知道有个舅爷爷在军中，立即眉眼带笑的道：“舅爷爷好！”叫完挠挠头，“您不是在大表哥那儿么？” 顾琰道：“不是，这是云家的舅爷爷，你爹的舅舅，不是娘的舅舅。” “哦。” 云山一看到团子就想到自家的孙子，他还没有机会见到呢。只是收到家信知道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孙子。所以这会儿看着团子眼底就有些热切。 顾琰看出来了，推推团子，“你过去让舅爷爷抱抱。” 团子正仰头观察云山呢，他觉得以前见过的三个舅爷爷和爹都有些像。这个不怎么像呢。听到顾琰的话便走到云山跟前伸出手，“舅爷爷，抱抱！” 云山颇有些激动，弯下腰抱起了团子。发现还挺压手的，便笑了笑。 顾琰则在问及这一次来的两百名镇北军将士都安顿好没有，有没有吃晚饭，住的地方安排在哪里。得知县令下午知晓她遇刺，然后镇北军要派两百人来此，赶紧的便行动起来。如今一切后勤工作都井井有条的。两百名士兵都已经吃上了热饭菜，住处也在这座大宅里都安排好了。这个县令搞民生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也是顾琰没有撤换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云山抱团子在腿上，“太子妃，末将有一言不吐不快。” 顾琰摸摸鼻子，“舅舅是要说半道丢下五百名禁军，只带了东宫卫就来此的事儿吧。”五百名禁军带着，一路着实扰民。光安排他们的吃住就是大问题。顾琰已经分期分批的把人安排在沿途军民共建去了。就连各卫所的兵也都如此安排下去了。也算是补充了当地不足的人手，提高加固房屋等的速度。要不然，真的很难说一定能赶在暴雪来临前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到位。 苹果端着托盘进来，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团子知道顾琰一向看重养生，是从来不吃宵夜的。当下便知道这一大碗是给舅爷爷的。热情的招呼道：“舅爷爷，吃面了！” 两百名士兵这会儿是吃上了。但云山到了地方，怕是不敢慢悠悠的把晚饭吃了再来拜见顾琰。再晚搞不好顾琰都睡下了。所以顾琰才让多下一些面来。 云山虽然半道用干粮垫过肚子，但这会儿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一海碗面倒是真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他也没有过多客气，道了声谢便接过团子递上的筷子，端起碗吃了起来。一吃这味道可是真不赖，却又估计着不好在太子妃跟前露出平素在军营里豪迈的吃相来。 顾琰见状道：“团子，你陪着舅爷爷一起吃面。娘先下去了。”一边又对云山道：“舅舅吃过就休息去吧。” 云山放下碗筷点点头，“好的，末将知道了。”哪里能够休息，衙役已经将城门等处封锁了。他们吃饱喝足，就该干活去了啊。不将混进来的异族人肃清，再让这对母子遇上什么事儿，谁担待得起？这也是县令分外殷勤的原因，他还指着镇北军把人都抓到呢。不然，他那顿记着的板子肯定是要狠狠落在身上的。 一老一小呼啦啦的把面吃了，团子学着云山的手势豪迈的一抹嘴，“舅爷爷，给我讲打仗的故事。” 云山着实是喜欢胖墩墩待他又热情的团子，闻言道：“等一会儿啊，舅爷爷还要事儿要交代人去办。”抓捕人什么的，肯定不用他亲自带队，但安排一番还是必要的。 团子道：“天都黑了。”这会儿该一边散步消食，一边听故事。然后就准备洗洗睡了。要不是下午睡得深，他这会儿已经犯困了。 “有些事儿，晚上也能办的。” “什么事儿？”团子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抓坏人啊，就是下午胆敢行刺太子妃与小世子的坏人，他们还有同党在外头呢。”云山平素对下属相当严厉。但是对着团子这张小脸，他脸上一直带着笑。 团子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抓坏人啊，太好了。抓到了他就可以出门了。 都是在这座大宅里，带他去见那些士兵倒也无妨。只是，太子妃怎么就这么放心，这才初次见面就把儿子丢给他了？待见到留在一旁的苹果，还有也吃过宵夜跑来的阿大阿二才放下心来。这万一一会儿没这么乖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不会哄小孩。 “舅爷爷，你牵我过去。咱们一道散步消食。”团子把手塞进云山大掌中。 “好。”云山便牵着团子溜着弯过去。苹果和阿大阿二也跟在后头。 顾琰回到屋里就沉着脸把齐娘子叫来了，“你老实告诉我，我舅舅是不是出事了？” 齐娘子自然是知情人，闻言沉默了一阵。之前能瞒下是顾琰丝毫没有起疑，只以为前线战事紧张。如今她已经生疑了，那就是怎么都瞒不住的了。 顾琰看了她的反应心头更加惶然，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伤了？残了？到底怎么啦，你倒是告诉我啊！”说到最后，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大声起来。说起来顾家的人她其实只认三伯母和四哥他们这一房。另外就只有师傅跟舅舅了。也只有他们是不问利益得失一直护着她的。 “舅老爷他，阵亡了。” 两行清泪从顾琰眼眶里流出，她没有出声静静流了一会儿泪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我舅母跟表弟得到安置了么？” “舅少爷已经派人去接舅太太和表少爷进京安置了。想来会安排得很好。” 顾琰点点头，又问道：“我舅舅是上战场的时候出事的？” 齐娘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琰。 顾琰得知舅舅尸骨都找不回来，咬牙切齿地道：“西陵纳真，我与你不共戴天！”纳真曾经在宫里掳走过她，今天还想掳走她和团子。但她都没有这么恨过他！这一刻得知舅舅的死讯，心头的悲伤和恨意真的是汹涌澎湃不可自抑制。要是纳真就在跟前，她一定会亲手砍死他。 齐娘子待顾琰情绪稳定下来，让人打来热水，亲自服侍她洗脸，又将团子跟着云山去跟士兵训话的事儿说了。 顾琰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文 557 相处 牵团子散步绝对比抱着他散步辛苦许多。云山从来没有牵过三头身走路，这次牵过才知道不是一般的辛苦。腰一直都打不直，脚步慢得不行。他往往走一步，够团子迈三步。 顾琰每次牵的时候都是把小手指的末节递给团子抓着。这样稍好些。云山没经验，短短一段路程，辛苦到不行。 阿大见状上前道：“云将军，要不让我来牵小世子吧？” 云山求之不得，便看向团子征求意见。团子点点头，松开手。 云山这才直起腰，叮嘱道：“小心一点。” 阿大点头，“嗯，知道。” 此刻还是走在檐下，这屋檐很宽，雪根本漂不到路中间来。因此是干的，走着也不会湿脚、滑脚。但一会儿就到了庭院，雪就有些深了。 云山便接过团子抱了起来，“滑得很，你自己走拔脚都辛苦。舅爷爷抱你吧。走了这么一段，也够消食的了。” “好！” 苹果、雪梨见状便将阿大阿二也抱起，虽然穿的是靴子，但云山走得快，她们也得快些跟上。 到了地方，两百名士兵都已经集合完毕。看到云山满脸慈爱的抱了个大胖小子过来，副将笑道：“将军，您打哪抱来的？” 云山道：“这是东宫的小世子。” 团子朝一众士兵挥挥手，“大家辛苦了！”这是之前看到顾琰对着众人做过的。他觉得特别的有范儿。 士兵们一向怵云山，这会儿也不敢随意说话乱了队形，只瞅着这个漂亮得不像样得胖娃娃笑笑。 云山三言两语根据副将转达的情报安排了六十个人随同衙役去拿人。其他人则留守这栋宅子。因有东宫卫在，一半的人得以轮休。 云山在和副将说话，团子在他怀里眼睛咕噜噜的转悠，看这些士兵安置的地方。 团子是士兵们注目的对象，阿大阿二同样是。 还有士兵小声议论：“跟着小世子的这俩小子是小太监吧？” “肯定啊！” 阿二听到气急了，跺脚大声道：“我们有小鸡鸡的。”在秦王府的时候，他们哥俩因为这件事就被侍卫笑了许久。他已经搞清了太监和常人的区别。 “是么？口说无凭。来，扒下裤子看看。”有人说着就作势要上前扒阿二的裤子。 阿二大惊，提着裤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小世子——” 团子扒云山肩头转过头去，看到有人在追阿大和阿二，皱眉问道：“咋了？” 苹果道：“这些士兵孟浪，要扒下阿大阿二的裤子看看他们是不是太监。”多半是说笑的，逗着阿大阿二好玩。毕竟这么冷的天。在这样的雪地里撒泡尿都很可能受寒。这些士兵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副将看到了斥道：“站住，不得在小世子跟前造次。” 团子伸手指着为首的人：“要扒，先扒你的。” 阿大站到云山旁边，跟着说道：“就是，我们小世子看你骨骼清奇，打算收下你当贴身太监。” 阿二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当了太监就不用发愁娶不起媳妇儿了。”这也是东宫的侍卫取笑他们的。说是当了太监就不用发愁攒媳妇本，不用发愁养不起儿女。 团子的目光在那个人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不明白他哪里骨骼清奇了？这是一句好话，他知道。娘曾经拉着他朝师爷自夸过骨骼清奇。当时师爷还说娘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但是这样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就令他胆寒了。万一这小世子真的金口玉言说要收下他当太监，他这辈子不就完了。 “不不不，小的、小的一点也不骨骼清奇。不适合做太监啊！” 云山看到是平时特别爱开玩笑、杀敌也相当勇敢的一个士兵，素有侯大胆之称。他笑道：“枉你还叫侯大胆，这就熊了？”如果团子不是小世子，生得如此的漂亮，简直男女莫辨，他们肯定也会嬉闹着要看看他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的。倒不想这 ‘侯大胆’腿夹紧，“将军，这事儿不能不熊啊。万一小世子小手一指，让人拖小的下去，给小的一刀呢。这哪怕是砍头也比这里挨一刀好哇。” 团子撇撇嘴，“我才看不上你呢。” ‘侯大胆’退后几步给团子行礼，“谢小世子看不上之恩。” 众人轰笑。 团子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头，他挠挠头看向‘代言人’阿大。 “阿大，好像不对！” 阿大点点头，“是，是属下造次了。” 云山看团子有话要说，便示意士兵们噤声。 团子道：“不对，我娘说，不能轻慢将士！我没有看不上你啦。” 旁人有人玩笑的推一把‘侯大胆’，“老侯，小世子看上你啦。你可以不用愁攒不够银子娶媳妇啦。快谢恩啊！” ‘侯大胆’，“小世子不是这个意思，是吧？” 团子点点头，“不是看不上你，你是打仗的。”他有点表达不清，还是看向阿大。 阿大上前一步，“侯将军，方才是我出言莽撞了。小世子绝没有看不上前线战士之意。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是值得我们敬重的。” 团子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云山刚和顾琰接触过，自然知道她对前线将士是很看重的。于是道：“你们这帮臭小子，害得小世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有，明明是你们欺负人家两位小兄弟，还要人家小孩子先道歉。” ‘侯大胆’道：“两位小兄弟，我们没有恶意，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放心，这么冷的天，不会真扒你们裤子的。”方才闹着玩的时候没留意，还有两个好漂亮的宫女姑娘在旁边呢。啧啧，太子妃身边的人，真好看啊！ 阿大摆摆手，“嗯，都是误会。” 看到侯大胆看着方才出声的苹果，还有没出声的雪梨，那些士兵的眼睛便都朝这边看过来。 云山咳嗽两声，“小世子要听打仗的故事。你们哪个家伙会讲故事的，赶紧讲来。” 团子便和阿大阿二烤着火在这里听故事。那些士兵为了将苹果雪梨留下，都是使劲浑身解数只求让他听得入迷。不说别的，就多看两眼也好啊。 苹果雪梨平素就和东宫卫相处惯了，对这样不带淫欲的目光倒不反感。只是也没有怎么理会。 一连听了三个故事，团子这才满意的跟着苹果雪梨回去。临走还跟众人挥手来着，“再见！” ‘侯大胆’凑在云山耳边道：“将近，这小世子挺平易近人的啊。” 云山道：“随了太子妃吧。方才太子妃还关心你们吃了没有，住的地方准备得怎样。还让御厨给我下了一大海碗面条吃。”太子他也见过，挺蛮横一主，被皇帝惯得无法无天的。 “吃的住的没说的！就说怎么安排得这么好呢，原来是太子妃关照过啊。呃，不知太子妃身边这两位姑娘……” 云山道：“你小子这会儿胆又肥了啊。告诉你，别想了。这两位姑娘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女官，正三品啊。你以为是普通宫女？你小子才几品？” “怪不得这么标致啊。将军，近来有什么事需要向太子妃回禀，带上末将呗。就算想不到，那能多看几眼也是好的啊。” 其他人不干了，“侯大胆，凭什么就带你啊？将军，带末将、带末将。” 云山也知道军中三年母猪都塞貂蝉。何况这还真的是美女。太子妃众人不敢奢求能见到，但她身边的宫女还是有机会多看几眼的。 “行，按照职级，轮着带你们去。我可有言在先啊，不准惹了太子妃不高兴。” “谢将军！” 团子由雪梨抱回去，阿大跟阿二道：“明早侯大哥他们要集训，咱们也来。”用侯大胆的话说，大家是不打不相识，都是爷们不往心里去。谁要是计较谁就是太监。他们开始气着了，就是东宫卫有齐娘子镇着也不敢随便扒他们的裤子啊。到后来嘛，听侯大胆的故事讲得好听，也就把之前得事儿放下了。 团子道：“我也要来，记得叫我。” 阿二道：“小世子，很早的，你起不来。” 阿大道：“我们也不是一早就来，差不多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训练过半了。到时候我们叫上小世子。” “好！” 团子走进屋子，“娘，我回来啦！” 顾琰今晚心情不好，听说团子和那些士兵相处愉快，也就没有让人去叫他回来。 团子看她都没有笑，奇怪地道：“娘，你怎么啦？” 齐娘子上前来，“小世子，太子妃心情不好。属下带你去洗漱吧。”平常这些事儿，团子都不让别人插手的。 听说他娘心情不好，团子嘟囔，“吃饭的时候我心情不好，怎么这会儿娘心情又不好啦？” “来，小世子听话，已经挺晚了，洗洗睡吧。你今晚要乖乖儿的哦。” “呃，好吧。” 团子洗漱之后被齐娘子脱掉外衣放到床上，她转身对顾琰道：“太子妃，您也准备安歇吧。耿将军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的。” 顾琰点点头，“我知道了。” 正文 558 条件 顾琰翌日是被怀里慢慢玩外爬的团子弄醒的。大冬天的，这孩子从来没有主动早起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要去尿尿么？”往常睡前尿一泡，可以一直到睡饱了再去放水的。 团子看把顾琰弄醒了，小声道：“娘，我要去集训。” 顾琰眼瞪大：“你——？”想了想道：“嗯，去吧。苹果，来帮小世子打理一下。穿扎实些！”去感受一下铁血军魂也是好的。免得成了长于妇人之手的软货。 苹果用烤热乎的小被子把团子抱走，昨晚很晚才睡着的顾琰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被齐娘子推醒，“太子妃，刚得到的消息：西陵那真如今就在北戎！” 昨晚捉到多少人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但这个消息实在是有点重大。这消息也不是被抓来的人吐露的。是北戎的细作传回来的。 顾琰猛地坐了起来：“他在北戎做什么？”两国交战，萧允完全被政务捆绑走不开。他倒是把西陵国内的事儿都理清了么？ “听说是有意与北戎公主联姻。” “那凝然公主呢？都是公主，谁大谁小啊？”难道讲先来后到？北戎公主要是脑子没问题，肯定不会肯啊。 “凝然公主意图行刺，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她的母族之前全部被纳真沉了河，包括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身怀六甲的孕妇。如今，在西陵国内，根本没人敢违逆纳真。” “北戎那边准备答应么？”这要是让纳真把这件事做成了，再纠结北戎国在暴雪成灾时一起出兵，朝廷就是三面受敌了。至于他对后族残暴，那毕竟是他们国内的事。而且牵涉到权势之争以及报仇雪恨。和她没有太大的干系。而且，如果不这么残暴，那也不是西陵纳真了。 “纳真才刚把岳家灭族，所以北戎国内认为他是白眼狼的人居多。但是北戎公主似乎有些意动。” 纳真那张脸的确挺招女孩子的。北戎公主这是认为她绝不会落到凝然公主那样的地步？毕竟西陵是无法将北戎灭国的。还是纳真说了一套过去如何被后族欺凌的过往。或者，这个北戎公主跟阿樱一样，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俩到底是玩儿谁还说不准呢。 唉，本来还想着东昌的事儿尽快完结，可以摆脱两面作战来着。这下怕是麻烦了。 想到这里，顾琰揉揉还有些痛的额角掀被下床。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她问道：“团子吃了么？” 齐娘子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服侍顾琰穿上，“小世子今天跟着去看士兵晨练。在那边吃了两口馒头，就跑回来了。说是要回来和您一起吃。不过您还没起，他就只好让阿大阿二陪着先吃了。” 说到后面，齐娘子忍不住带上了笑音。小世子这分明就是去凑热闹吃大锅饭，结果嫌士兵们的馒头不合口味嘛。还知道说是要回来陪太子妃一起用早饭。不过估计云将军他们也是巴不得他回来的。不然，万一闹个肚子什么的也是大麻烦啊。 顾琰也失笑，团子这小子仿佛生来几带着点狡猾。不过，他能懂得掩饰一二而不是直言大锅饭难吃还是算是不错了。 昨天开窗吹风有些受了寒气，顾琰觉得有点头重脚轻的。齐娘子看她走了几步有点不对劲，赶紧摸了下她的额头然后传了随行太医进来。 太医说顾琰是近来都很疲惫，然后昨天又有些伤心过度，再加上风邪入体，这才会染上了风寒。建议她在此地休息几天。 齐娘子道：“太子妃，本城已经基本肃清，就在这儿歇着吧。要不然半道出什么状况也是麻烦。左右也不剩下几座城池了。而且之前在各地铺开的事务，这剩下几城想必也已经在着手进行了。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看看好了。” 顾琰点点头，“嗯。”她素来注重养生，生病什么的的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一次。这会儿头昏沉沉的，实在有些难受。 “把团子的东西搬到隔壁去，我没好全之前，别让他到近前来。嗯，还是给他也瞧瞧吧。”昨晚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给他。 齐娘子道：“您放心好了。属下瞧小世子今天那个精气神，可一点不像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那就好。”好在那小子皮实。这一路出来照顾周全些倒是什么事儿没有。倒没想到，病倒的反而是自己。 团子在外头玩儿，他昨晚堆的雪人还在呢。听说顾琰起床了，而且生病了立即咚咚咚的跑回来了。他就说娘今天怎么会睡懒觉，原来是生病了。 跑到门口，就被雪梨拦住了，“小世子，太子妃说不能放您进去。要是您也病倒了，她会着急坏的。” 团子道：“阿大，口罩。” 阿大赶紧去把他的口罩取了来。这是之前皇帝生病的时候顾琰让人做的。这一路出来想着风雪兼程，便带了出来。不过团子死活不肯带。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这个可以防止过病气，主动要带了。 顾琰知道不给他进来肯定得闹得不可开交，声音有些低哑的道：“让他站到屏风后。” 团子进去，站在屏风后，齐娘子还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以免他突然蹿进去。 “娘，你怎么了？” “娘病了，你乖乖听话，不要再让娘操心了。” “嗯，我听话。”团子点头不已。 “出去玩儿吧。多活动活动。” “我陪着娘。” “刚说了听话的。” “好吧。”团子慢吞吞的往外走。阿大阿二哄他半天也不见他高兴，最后还是只有把他带去看士兵们操练、跑圈。 药熬好端来，顾琰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又漱口含着蜜饯。其实她挺担心纳真出现在北戎，想要联姻这件事。以纳真的性子，这种时候跑出来，如果办不成肯定是不甘心的。还不知又要给他搅起多少风雨来。 顾琰此时也只得安心养病。她完全没想到这场风雨最后会直奔她而来。 萧允在京城收到顾琰母子遇袭然后又是顾琰病倒的消息，心急不已。这会儿兵部还有人上了条陈，说太子妃将禁军还有卫所的士兵都弄去参与军民共建是大大的不合规矩。 萧允一时火起，就将折子当着众人朝那人脸上丢去，“太子妃都积劳成疾了，你还在这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有本事你去啊！让衙役和士兵帮着老百姓加固房屋怎么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百姓需要他们，便是用兵之时。”虽然他也觉得把打仗的士兵弄去做这些有些怪异，但肯定不能掉链子让人说自己媳妇儿的不是啊。 顾琰一路的行为都不时传回来，朝中众人还是觉得她颇为能干而且得法的。这会儿听说她积劳成疾了，又看太子发了这么大的火，便没人再抓着这件事说了。听说这一路老百姓对太子妃都是赞颂有加，说她是在世的观世音菩萨呢。还是不能太逆了上下以及同僚的心思的。 紧接着，西陵纳真的一封国书发了来。国书中声称他愿意讲和。还不待众人高兴，来使将条件一说出来，立即是满朝忿然。 纳真提的讲和条件是让天朝太子将名闻遐迩的太子妃拱手送上。那他立即退兵，并保证有生之年不再兴兵。 萧允腾地一下站起，抽出了身边当值侍卫腰间的佩刀气势如虹的朝来使砍去。眼见是要让他血溅当场。 下头众人愣住了，这监国太子在金銮殿砍死他国使臣，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可是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就是反应过来了，站得近的叶相等人那也是拦不住萧允的。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蹿出一人拦腰将怒发冲冠的萧允抱住，“殿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是您亲自动手，将人砍死在金銮殿上。这么一个小人物，不配污了你您手中的刀。要砍，就在战场上砍死西陵王纳真吧！” 这种时候站得近，又敢站出来抱住萧允，还能硬生生拖住他脚步的，也就只有最近才被他逼着来上朝的晋王了。 萧允一时挣不脱，那刀就堪堪停在了来使的鼻尖，只差分毫。 “放手，孤先宰了他，再斩纳真！”萧允恶狠狠道。 群臣吁出一口气，就连老成持重的叶相都不由自主做了一个深呼吸，旁人的感触可想而知。叶相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还不快滚？带句话给你们国主，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天朝的太子殿下来砍！”一向中庸的他，这也是处理愤怒了，才会喊出这样的话来。 那来使本来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倒不像天朝人居然留了他一命，这会儿也是冷汗全上来了。方才真的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再让他视死如归一次，也是做不到了。当下积攒起一些力气，转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这件事很快传到天下皆知，他一路自然是被驱赶出境。 萧允得知纳真此时在北戎对北戎公主下功夫，恨恨的道：“他能走得快。孤居然不能亲上战场！可恶——” ... 正文 559 条件2 金銮殿上，晋王看西陵使者被拖了出去便松开了手，“臣一时情急，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说完便退开几步，躬身请罪。 群臣便都看向站在台阶上的萧允，他吐出一口气将佩刀还插入侍卫腰间的刀鞘中，“方才若不是晋王，孤这个当殿斩杀来使的名声传扬出去，怕是没人再敢来出使。久而久之，更是有碍于与诸国的邦交。这么个名声在史书上怕是都要留存。你及时站出来阻止，又何罪之有？归位吧。” 晋王这才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一时朝堂上尽是痛骂之声，蛮夷、粗鄙、胆大妄为之词不绝于耳。太子妃备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西陵王竟派人当殿索取，实在是大大了刺激到了文武百官的神经。 叶相抬手制止众人的唾骂，捻须道：“西陵贼子虽然粗鄙，但此举怕是还大有深意。除了破坏殿下与天朝的名声，依老臣看来，就是要激怒殿下与整个天朝的人。若是殿下恼怒之下，在京城插手前线镇西将军的全盘布置，怕是容易中了西陵人的算计。” 云尚书也道：“是，这跟两个人打架嘴里骂骂咧咧的骂娘和说一些占便宜的话激怒人一回事。殿下万勿中了西陵人算计。” 萧允依然怒不可遏的道：“难道让孤就这么唾面自干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完起身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小顺子出来传太子口令，点了晋王、渝王、蜀王以及叶相、六部尚书到政务堂议事。 待众人坐定，萧允看向晋王，“晋王有什么看法？” 晋王近来虽然被逼着来上朝，但通常都不发表什么意见。这会儿被点到名只得说道：“臣方才已经说了，在战场上砍了西陵纳真。砍不了他本人，也要砍掉他西陵这几十年屡屡侵边与今日出言羞辱太子妃的底气。” 云尚书道：“开战以来，双方互有胜负。臣认为此非一战之功，还须从长计议。”晋王的话是没错，可此时太子已经够气恼了，怎么可以火上添油？而且看他也气得不行的样子，似乎一点不比太子的感受来得轻。 户部尚书闻言瞅云尚书一言，自己一直在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要求不要将国库太向军费倾斜。当时这位云尚书、太子的舅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次是太气人了，非得狠狠收拾西陵人不可。 萧允道：“纳真此刻在北戎，意图求娶北戎公主为继后。礼部尚书，立即发国书给北戎王，要求他将其驱逐。想左右逢源，可没那么容易。” 叶相道：“殿下，万一此举将左右摇摆的北戎王推到西陵那边去了。咱们真的要三面作战啊！” 萧允道：“今冬暴雪成灾，不但是天朝北部，北戎更是如此。与其让他们受了灾又来侵边，或者是趁着咱们和西陵、东昌交战时趁火打劫索取巨额赈灾物资。不如先下手为强，狠狠收拾他们一把。” 渝王道：“可是三面作战，真的是压力不小。何况这三面都要受到今冬暴雪的危害啊。”渝王虽然主导编大类书，但蜀王这么个百事不管的主都被萧允强拉出来干活了，他肯定也不能躲进书斋。 蜀王道：“臣附议。但西陵纳真的确是不能不教训。他如今人在北戎，怎么都比不过他在西陵防卫森严。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寻找一个狠狠杀杀他威风的机会？当然，能杀了他本人就更好了。” 萧允沉吟一番道：“国书照发，这件事孤与天朝不能没有一个回应。北戎王要翻脸也不会为了西陵王翻这个脸。其他的事，容孤再想一想。都散了吧！” 叶相走到外头，停下脚步，众人也随之停下。就听他对蜀王道：“依臣看，王爷方才的话，太子是听进去了几分的。不如，王爷拿出个可行的方案，再来说服太子放弃此时和北戎开战的念头。”众多朝臣和宗室之前都是倾向晋王，倒是这个蜀王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太子似乎更信得过些。渝王倒也还行，但多多少少带了点书生意气。而且他很担心战火蔓延，砍掉他编书的费用，一向是个主和派，和太子不太投脾气。 蜀王道：“可是本王也就只能是说说而已，这要制定几乎啊什么的，本王从来没做过啊。”责任太重大了，他以前都是当富贵闲人的啊。 晋王道：“大家集思广益吧，也别都丢给老八了。” 渝王道：“那下衙后就到八弟府上商议一番。啧啧，这事儿是太打脸了，太子哪受得了啊？不，搁谁谁都受不了。可是，绝不能三面开战。那样搞不好南越也会想趁火打劫的。再加上今冬的雪灾……” 待众人出去，何山道：“殿下，您没有真要和北戎开战的意思吧？” 萧允道：“当然没有。就算此时文臣武将还有百姓都支持收拾西陵人出一口恶气，但和北戎开战会不得官心、民心。而且战事旷日持久，孤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都不会稳。” “那殿下方才怎么那么讲？” “第一，必须给北戎王施加足够的压力；第二，回头此事传开，纳真身在北戎也会随之传开。而且他是去求娶北戎公主的。真让他娶到手了以后就是个长久的麻烦。这也是必须给予的强硬答复；第三，孤想看看晋王会有什么反应。” 萧允说完起身出去院子里打练武的木桩，他此时心头的火真的是被点着了。要是召侍卫陪练，怕是八成要打死打伤几个。 球球在紫檀精舍，到了平常萧允过来看他们的点还不见人，便想走到门口观望。他们此时已经能走得稳当多了。 顾琇和长乐赶紧将人拦住，“球球，外头好冷的。等一会儿姐夫就来看你们了。小姨打发人去看看他怎么还没回来，好不？”一边说着一边打发人去。 这会儿皇帝自然也得到消息了。当然，这事儿他不会是非不分也怪到顾琰头上。这件事她分明是被身份连累的。 皇帝也气得够呛，“堂堂天朝上国，竟被西陵如此羞辱！真当天朝无人了么？”过去几十人，他是不得已才隐忍积蓄力量。竟被当做了软弱可欺不成？ 何皇后赶紧轻抚他的起伏不定的胸膛，“皇上莫急，允儿会处理好的。还有老三他们几个呢，听说今天要不是老三冲出去把允儿抱住，就真的要发生当殿斩使的事儿了。人言可畏，杀这么一个人于西陵无害，对我天朝却是危害极大。”想想当时的情形，真是够险的。旁人是来不及，叶相虽然离得近，却是年老体衰，不可能抱得住萧允。就是渝王、蜀王这两个也是练武的时候不够投入，武力值不够。要不是晋王在殿上，就真的要发生血溅金銮殿的一幕了。 皇帝想到晋王的反应，点点头，“希望这是个契机吧。听说老九媳妇在外头生病了？” 何皇后点头，“臣妾听说是的。她这段时日一直奔走各城忙碌着，又骤然得知舅父阵亡的消息。就是铁打的怕是也守不住。倒是团子那个小家伙争气，他一路都好好儿的。想来也是当娘的照顾得周全。” 刘方从外头进来，皇帝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方才遇上顾姑娘打发去看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看球球。奴才把人叫了回来，又向她解释了两句让她安抚好两位小公子。” 皇后皱皱眉头，“琰儿病倒在半道，如果她坚持要把北境都走完，怕是要错过球球的周岁生辰。而且今日之日想必很快会传到她耳朵里。允儿咽不下这口气，她又何尝咽得下？听说之前西陵王还派人潜入向掳走她们母子呢。她如今离边境也只有两三百里，不会按捺不住发生什么冲突吧？” 皇帝道：“很有可能。她可不是能用常理来判断，等着男人给自己出气的女人。而且她那舅父也也是死在西陵人手中么。这新仇旧恨的，她肯定不会干等着。” 如今要出气，最好也就是趁着纳真不在西陵才好下手。要是等到他蹿回了自己的国家，就更难下手了。老九媳妇离得近，可能是最先会出手的人。镇北将军估计也不会拦着她。但她手里如今掌控的就有五百禁军、五百卫所兵，两百镇北军士兵。她被纳真如此羞辱，要做什么也是合乎情理的。倒是比允儿这里长途安排来得好。 萧允此时气恼的就是纳真能将权力全集中在手中，说离开就离开。而他自己却是被绑在京城不能稍离。他离开了，去西陵亲征，难道让晋王代他掌管国事么？蜀王他倒是信得过，但是这位富贵闲人的八哥，虽然近来在帮着处理一些事务。从来没有展现过掌控全局的能力。就是有也会很生疏，肯定玩不过晋王的。 而且晋王到底有没有暗中和纳真勾结，如今也还不能下定论。虽然今天的事儿看起来不像，但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不少分歧的。据此就说他们没有勾结，证据不够。 ... 正文 560 气愤 顾琰连喝了几天苦药，团子的脸也跟着变得苦巴巴的。吃饭也不如以前欢快了，哪怕跟来的御厨使尽百般解数，他也比从前吃得少。 阿大跟阿二差不多，他们也是头回见到顾琰生病，而且一病就病了几天。心头也难免有几分担心。 顾琰其实从小身体就很棒。三岁以前在老家，有渣爹留下的银子，她娘当然会给她吃得很好。后来到了庄子上，托大夫人的福给送到了庄头还算厚道的小庄子上。刘氏虽然经常打着顾琰的旗号杀鸡宰鸭，偷她的份例给自己的儿女吃，但是也不会少了她这个正主子的一口。那几年庄子上养的鸡、鸭、鱼，还有鸡蛋、猪肉等等都是由着她吃的。反正她个小人儿也吃不了多少。而且跟着明晖，她小胳膊小腿的也没有间断过锻炼身体，所以从小她都是长得白白胖胖的，身体很好。 这一病起来，倒是真的成了病来如山倒，比经常生病的人来得严重多了。 “娘，你好些么？”团子戴着口罩站在屏风那边问候。 顾琰道：“好些了。你没去看舅爷爷训练士兵啊？” “看了。我还会打拳了，打给娘看。”团子说着在屏风那里拉开架势比划起来。这是军中的一种拳法，每年晨练的时候打的。他天天去看，就记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阿大阿二记住的，三人便把这套拳法记全了。他们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在一起打拳，打过几遍后浑身都会暖洋洋的很舒服。团子早就有心打给顾琰看，因此学得还算认真。 不过，毕竟还小，团子打到一半腿还抬着忘招了。 阿大见状，赶紧在旁边比划着提示。团子这才接了下去。 顾琰今天精神比前几天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多了，在床上抱膝坐着笑看，“嗯，不错，团子很厉害哦。元元要明年才开始习武，你如今就已经会打拳了。”这小子还真有几天练武的天分不成，虽然没什么力道，但各个动作都还挺到位的。如此她夸一句骨骼清奇，明晖凭啥说她是王婆卖瓜啊？ 团子看她精神了不少，也很是高兴，抬腿就想朝床边走去。结果刚一动就被雪梨给拦住了。他忿然，“娘已经好很多了。” 顾琰道：“那你也不能靠过来，再等两天吧。” 团子不得已，嘟嘟嘴回到屏风那边，“娘，你快点好起来嘛。” “好！” 齐娘子从外头进来，面色十分的严峻。团子仰头看着她走到顾琰床前，躬身禀报，“太子妃，西陵纳真竟敢发下国书，要太子以太子妃换取他撤兵讲和。太子殿下勃然大怒，若不是被晋王抱住了，险些就要金殿斩使。” 一时顾琰的后槽牙咬得死紧，微微鼓起。要不是在儿子跟前要维护身为人母的形象，她都想骂脏话了。 团子问阿大：“咋了？”他方才听齐娘子说了一长串，有听没有懂。可是看她娘气成这样，肯定是不好的事情。 阿大、阿二也很生气，阿大对团子道：“西陵王羞辱太子妃、羞辱太子殿下、羞辱我堂堂天朝。” 团子挥着小拳头气鼓鼓道：“打扁他！”从此记住了西陵王是个大坏蛋！ 顾琰点头，“好，打扁他！”她跟纳真之间这么些年的仇怨，也是该好好算一算了。王八羔子，竟敢那样羞辱她！只不过要怎么打扁那家伙需要好好的谋划一番。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问道：“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什么应对？” “殿下已责令礼部发下国书，要求北戎王立即驱逐西陵王离境。这会儿消息刚到此处，怕是再过五七日使者才能到达北戎王庭。”此地离边境快马加鞭还有两三日路程，但要深入北戎腹地到王庭还得再要个三四日。 “让使者在此地停留一晚，本宫想想有没有什么话要他带的。” “是。”齐娘子看顾琰已经冷静下来，躬身退出去传话。 顾琰一股怒火充斥在胸间，竟是精神都被提振了不少。她掀被下床，苹果赶紧拿过大毛衣裳给她披上。这样的小地方可没有地龙。全靠屋里的炭盆取暖。偏太子妃又不喜欢炭盆，最多只准放两个。 顾琰把外衣穿妥，抱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索要怎么才能把西陵纳真给打扁。团子就在铺着虎皮的榻上，眼睛跟着她转。 “来人，去告诉使者，明日正常起行便是。本宫没什么话要他带的。”口舌之争，阿允发下国书要北戎王赶人就够了。她再放什么狠话，那也是画蛇添足了。至于她自己，顾琰看一眼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团子闭了下眼，“传令下去，后日一早启程，直奔镇北军大营。” 要打扁纳真，首先得保证他们母子的绝对安全。已经派给各城的兵马顾琰不打算收回。如果她的举措引起纳真激烈反扑，那么此地或许也不是完全安全。至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本城的百姓会被连累。不如她到镇北军大营去。那儿离边境也要近得多。更方便及时掌握信息。最关键，呆在那儿绝对安全。纳真再厉害，总不能再千军万马中，镇北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把她们母子掳走。而且，那样也无须再另外调动人马来保护她们。 至于说什么女子不能进军营的规矩，镇北将军当年都敢将婆婆放在军营里。今日必不会以此为借口阻拦她们母子。要等到后日再出发就是因为她还需要这两天的时间休养了。 等传令的人出去，团子问道：“娘，我们要走了？” 顾琰点头，“后天走，咱们去投奔你另一位舅爷爷。” 团子挠挠头，“我怎么，这么多舅爷爷啊？” “因为你祖母的兄弟很多啊。”顾琰下了床就不想再上去了，站在原地开始打太极拳。后日出发她得好好儿的才行。 团子从踏上一跃而下，跟在顾琰身后比划起来。 其实顾琰本就是因为舅舅阵亡的消息受了打击，受寒之后之前累计的疲惫又全发作出来。这么一倒下，精神有些奄奄的。如今被仇恨和怒火崔逼着，精气神又慢慢恢复了。再加上已经喝了几日的汤药也发挥效果，她又每天打拳。到出发的时候，已经不见病态了。 马车里，团子靠坐在顾琰怀里，手里把玩她腰下佩饰的流苏。 “娘，我们这是去干嘛？”之前他们都是去城里，不是去军营来的。 顾琰给他把帽子取下，摸着他暖呼呼的头道：“去想办法打扁西陵王纳真啊。” 团子想起两天前母亲愤怒的一幕，还有这两日在云山那儿，他也听到有士兵在忿然。这会儿听说是要去打扁西陵王，便用力的点点头。 马车外，云山和关天河各自率领人马跟车走着。云山问道：“关统领，太子妃去镇北军大营是意欲何为啊？”他也很想问顾琰的。可是顾琰发号施令的时候，气场一下就出来了。竟让他一下子觉得好像是在大将军跟前听令一般。他习惯了听大将军的将令行事，从来不会多问，也就没有敢问太子妃。啧啧，难怪这既美艳又端方的太子妃能把太子那么个主拴得牢牢的呢。之前她听到老耿阵亡的消息就病倒了，还一病几天，自己还以为关于她的一些传闻是被人夸大了呢。 关天河道：“还能有什么？太子妃要亲自收拾西陵王。到镇北军大营去方便得多。而且也可以兼顾督促预备雪灾的诸多事宜。你派人去知会大将军了么？” “太子妃让我今晚派人去知会大将军。”真的只是知会，太子妃就没打算接受拒绝。今早已经出发，到晚上才连夜派人去通知。这是根本就不准备听大将军的回音，只是通知做准备而已。这太子妃强势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堂姐当年的风采啊！也不知道大将军会不会觉得似曾相识呢？ 关天河道：“看来太子妃这回是真让西陵王气大发，动了真火了。”只是，那西陵王在王妃还只是一介女官的时候就曾经下手掳走过她一次。这次又险些被他得逞。他让人给太子递话，怕也不全是为了激怒太子而已吧。这厮也不是头回这么大胆，敢觊觎太子殿下的女人而已。太子妃的舅舅耿将军死在西陵人手里，太子妃怕是巴不得亲手砍死他。他就是真掳走了太子妃，怕是也得不了什么好。这位必要得时候绝对是浑身带刺的。 云山玩笑地问道：“太子妃动了真火，这后果严重不严重？” 关天河笑道：“怕是西陵王再是狠辣、再是纵横天下，都要留下一个败在女人手里的名声一辈子洗不掉了。” 云山挑眉，“你对太子妃这么有信心？西陵王可是搅动得天下风云际会的人物啊。”这么说他还是低估了太子妃？ 关天河道：“是，我对太子妃很有信心。”如果太子妃不是这么厉害，皇上就不用如此忌惮他了。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灯下黑，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和何山说起此事，也是唏嘘不已。可是碍于身份，他们也不敢提醒啊。 ... 正文 561 到达 团子老实坐了一会儿又爬过去想掀开车帘，顾琰咳嗽了两声道：“团子，拉开车帘，娘又要生病了。”越往北越冷，这熊孩子就跟不知道冷似的。不这么说他还不会把帘子放下呢。 “哦。”团子放下车帘又爬回来，拉着顾琰的手道：“娘，无聊。” 阿大闻言从兜里掏出之前顾琰给他们画的硬纸二柒拾（我家乡的一众纸牌，打法类似麻将）“小世子，我们来打牌。” 团子自己不太会，便拉着顾琰给他看牌。他只准阿大阿二算一个人玩，省得他们作弊。这双胞胎兄弟作弊有时候神仙都没有办法的。 顾琰抱团子坐到自己腿上，把着他的手隔着小几和阿大阿二‘对拱’。到最后，团子就负责收取赢得的铜板，收得眉开眼笑的。 阿大道：“太子妃，您不觉得胜之不武么？”都快被赢光了啊。 顾琰笑道：“牌场如战场！出牌！” 团子也催促道：“出牌、出牌。” “团子数数赢了多少了。” “哦，一、二、三、四、五……”团子数到十就堆成一堆，从头再来，数的不亦乐乎的。顾琰又打发他用一根细绳子串起来，这样活动着手挺好的。 末了，顾琰看阿大阿二积极性很受打击，笑着递给他们一人一个银锞子。俩小子立马也眉开眼笑了。 当晚一行人住在守备森严的驿站，云山派了人去给镇北将军报信。他们二百人一路疾驰过来，两个时辰就到了。可这马车慢摇摇的走，天又黑得走，得明天中午再走一个时辰才能抵达。 当晚镇北将军收到消息，只得吩咐在中军大帐旁再竖起一座更华贵的大帐，里头的布置尽力舒服。他还没见过太子妃，不过她最近在北境做下的事情倒是早传到他耳朵里了。传言或许不能尽信，但人都快到了才派人通知，就足证不是个安于相夫教子躲在男人背后的主啊。不过要真是这么个娇滴滴的主，怕是太子也不会让她北来了。 翌日，马车停下的时候团子还没有怎么开眠，是被顾琰抱下去的。 “末将拜见太子妃！”镇北将军率兵出大营迎接，呼啦啦跪下去了一大堆。 “众将平身吧！”顾琰一系短打的裘衣，抱着儿子道。这到了军营，她自然是要穿这样方便活动的衣服。 镇北将军道了声‘谢太子妃，请这边走’，就在前头领路了。 待顾琰走过，不少将领都盯着她的背影。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这这一来，他们一心跟随的镇北将军就成了领路的，心头怎么都有些膈应。 有人悄声问云山，“这太子妃跑咱们军营来做什么？” 云山没把听来的顾琰要亲手收拾西陵王的事说出来。她如今在这些同袍面前还没有什么说服力。更容易让他们产生抵触。于是只道：“这不是西陵王无礼，太子妃怕小世子有失，想来想去还是咱们大营里最安全。” 旁边的人看看云山，“你不是带了两百精锐去保护么？是你没用，还是太子妃太胆小啊？” 云山道：“你觉得我是没用之人么？还有，太子妃也不胆小。以后你就知道了。” 前面顾琰和镇北将军边走边说，“准备得很仓促，简陋得紧，还请太子妃不要嫌弃。” 顾琰笑笑，这是嫌她来得仓促吧。 “舅舅，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别处都难以安心，只能来投奔您啦。” 镇北将军看她一眼，皇帝让太子叫他舅舅，那绝对是给他添堵。不过他既然应了太子，这会儿太子妃叫他也没什么受不起的。不过太子妃这么一说，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的目光挪到只露出半边脸的团子身上，这小子肉呼呼的，再加上穿的衣服，裹的小被子，不轻啊！看这娇媚的太子妃抱着，一点不费劲的样子，看来她力气还真不小。 “太子妃怎么不让旁人抱？”镇北将军没有贸然说让人帮顾琰抱，而是随口问道。 “不换人这小子能睡得沉沉的，一换立马就要醒的。” 镇北将军又看了两眼，“长得可真像太子小时候，就是比他胖得多。” 顾琰笑笑，“也很像母妃。” 镇北将军脚步略停了停，然后继续往前。 “到了！” 顾琰抱着团子进去，看到布置得很好得大帐，朝镇北将军道：“给舅舅添麻烦了。”说着坐下来，拍拍团子的脸，“团子醒醒，到地儿了。起来和舅爷爷打个招呼。” 镇北将军道：“不用、不用。” “也到平常起来的点了。”顾琰对团子的作息规律控制得是很严的。 团子伸出小胖手揉揉眼眶睁开眼来，迷迷蒙蒙的看着镇北将军，“哪来的胖老头？” 这个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镇北将军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太子的种！他当年第一次看到老夫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顾琰心道：不是吧。 镇北将军拈着胡须道：“他当时三岁多，就这么高点。仰头看着末将道‘喂，胖老头，你哪来的？’” 团子也清醒过来了，“呃，舅爷爷？” 顾琰摸摸他的头，你这小子，骨子里跟你老子的确是一样的。骄横、霸道都不输他。 镇北将军道：“太子妃有什么不满意和需要就提，末将先告退了。”顿了一下又道：“太子妃，军中龙蛇混杂，您和小世子就在这大帐附近走动吧。” “好，舅舅慢走。” 这大帐是个套间，齐娘子带着苹果、雪梨等人熟悉了一下，然后开始搁置物件。关天河带的五十个东宫卫就住在环绕着大帐的帐篷里。 顾琰给团子穿好衣服，阿大阿二端水过来伺候他洗漱。 一会儿伙房给团子送来了早饭，看得出是用心做的。顾琰端起来喂他，“先吃一点，等灶台垒好中午再吃御厨做的。”顾琰知道军中的人从镇北将军往下，都嫌他们一行人麻烦。这会儿已经安排人垒灶台，一切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团子点头，“我跟着舅爷爷吃过的。”顾琰病了那几天，他也跑去跟着云山一起吃过几次。当然，云山是偏将，吃的也不是大锅饭。这送来的自然也是小灶做的。 顾琰喂团子吃好，物件什么的就都归置好了。 团子道：“娘，我要出去玩。军营好多人哦！” 顾琰点点头，“不要走远了。”说完失笑，就这么一个小短腿，他能走多远啊。 团子答应着，背着小手往外走。阿大阿二和十二名东宫卫赶紧跟上。 顾琰这才对齐娘子道：“乌庄主那里有回音了么？”在顾琰决定动身往镇北军大营的时候就利用谍报系统给乌庄主去函。要他联系拓岩部落的首领。这个小部落夹在西陵和天朝中间，一向是独木桥两头走。立场什么的并不坚定。弱小民族要在夹缝中求生存，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这位首领曾经给过顾琰承诺，为报她的救命之恩，愿意被她驱使三次。 同时，顾琰也让乌庄主问孙小丁和方子墨要一份关于西陵纳真完整的资料。这两人和纳真对峙数年，对这个对手想必会十分了解。顾琰要对付纳真这样等级的对手，肯定不能贸然行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乌庄主那里还没有回音，另外北戎的细作消息也还没有传回来。太子妃再等等吧。一旦有了消息属下立即通知太子妃。” 团子出去散步消食，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东宫卫手上还托着一只小老鹰。 团子高声道：“娘，咱家的小老鹰飞回来了。我要带它去吃肉。” 齐娘子上前取过老鹰脚上绑的信，这一回倒是太子殿下的信先到了。 顾琰一面展信一边道：“嗯，你带老鹰去小厨房吧。”这会儿军中应该已经把菜蔬和各种肉类都送来了。说起来这大冬天的，倒是新鲜的蔬菜更加难得。不过镇北将军应该有特供，这些天加大些供应量也就是了。 团子点头，“好！” 顾琰低头看信，萧允准备让潜藏在西陵的细作救出凝然公主，写信来是向太座报备一声。其实纳真是准备处死凝然公主的。但是凝然怀孕了。在西陵人的信仰里，他们这样同时带有王族血脉的国主与王后所生的孩子就是天然的继承人。纳真也不能同所有的家族、世家作对。所以他暂时把凝然公主打入了冷宫，等她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各大家族的人担心她们母子有失，有一些长老级的大族长就分别派人去冷宫保护。这是对外声称的，不过萧允担心时间久了，凝然腹中孩子即便有那些人保护，也是留不下来的。他之前其实就让人行动了，目前凝然肚子里的孩子还在。所以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顾琰皱眉，这么大一个隐患，纳真会不消除就径直到北戎来求亲了？有这么一个法定继承人在，北戎公主肯嫁他才怪了。这个时候，搞不好已经晚了。她有些狐疑，阿允不会不知道这点才对啊。难道他是明修栈道？要救的其实是传说中给废太子生了个儿子的大公主？那信上的消息岂不是已经走漏了？阿允这是变相告诉他，要换一种联络的法子了吧。 ... 正文 562 参观 团子到刚归置出来的小厨房，问随行的御厨要了一大肉。御厨赶紧的把其他事务都放下，找出砧板给切成了小块小块的以便团子喂食。团子在东宫养的动物里，天上飞的最喜欢小老鹰，地上跑的最喜欢卡拉。一众御厨也是早习惯了，他遛着狗或者鹰直接到小厨房要肉。 “小世子今儿中午想吃什么啊？您瞧瞧，这些都是军中送来的菜。” 团子瞥了一眼那一框框的肉和菜，字正腔圆的道：“羊肉串！” “好勒！” 顾琰闻说团子又去点了菜，好笑的摇摇头。自从让他去东宫小厨房点过一次菜，他就时常往厨房那个地方去。皇帝给他讲君子远庖厨，君子小人的说了一大通，他说他就是小人儿啊，呕得皇帝不行。 如今西陵那边、北戎这边的消息都还没有到。她暂时也不能做什么，难得来一次军营，她还是出去走动走动吧。不然，来了婆母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却一直呆在那大帐里有什么意思。这样回去阿允或者皇帝问起她，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岂不扫兴。 让人把团子叫了回来，“走，咱们四处看看。这儿可是你祖母打过仗的地方呢。” “好啊好啊！”团子高兴不已，“娘，我知道哦，祖母一枪就把北戎王子挑下了马背。”这是云山等人讲给他听的打仗的故事。 顾琰笑笑，“是，你祖母极难得的。”可惜就是太过出挑，这才招来了一桩又一桩的祸事。 团子与有荣焉的点头，然后抬起手，“娘，抱抱。” 顾琰弯腰抱起他，让人去知会镇北将军一声，她要带着小世子在军营里走一走。 镇北将军闻言抿抿嘴，虽然这位太子妃嘴上说得客气，是因为害怕所以带着儿子躲到大营里来的。而且出了西陵王挑衅和掳人的事儿，人在北境，他这个镇北将军的确是责无旁贷的要担起护卫之责。所以，他昨晚只能连夜让人安排营帐。但不代表他乐意接受一个女人在他镇北军大营里肆无忌惮进而指手画脚。从目前的表现看，这位太子妃可是在得寸进尺呢。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胡乱走动的。想到这儿又是一呕，倒是没胡乱走动，事前还派人来知会一声。可是，虽然她说自己是来投奔舅舅以求庇护的，自己难道还能把她当穷亲戚看待，限制她的活动范围？这个女人，真是不好对付。 云山听镇北将军鼻息稍重，知道这个领路的差使总是会落到和太子妃打过一段时日交道的自己身上，干脆主动出列，“大将军，还是由末将去给太子妃、小世子领路吧。末将想她们大概是想看一看宸妃当年呆过的地方。” 镇北将军挥挥手，“去吧。”有个人领着，也省得在军营里胡乱窜。就太子妃那模样，在军营走一遭不是要引得军心浮动么。真是的！ 云山凑过来，小声道：“大将军，末将瞅太子妃的行事，倒是跟卿姐颇有几分相似。” 镇北将军没好气道：“卿儿当年好歹还知道扮个男装，哪像这位，大摇大摆就抱着儿子杀来了。还真当是走亲戚不成？” 云山道：“大将军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世子是太子世子，太子妃带着他进军营，哪能说是走亲戚呢。” 镇北将军一滞，那倒是，回头记到史书上，这是太子世子巡视镇北军大营呢。 “去吧去吧，你顺道问问她们几时才准备离开。最讨厌这种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了。”镇北将军口气更恶。 云山转过身去，肩膀抖了抖。出了中军大营往旁边而去。 “末将见过太子妃，见过小世子！” 顾琰微笑道：“舅舅免礼！” 团子也在母亲怀里挥挥手，“舅爷爷，免礼！” 云山笑着直起腰，“大将军遣末将前来引路。” “大将军怕是对我们母子甚为头痛吧。” 云山不客气的把镇北将军给卖了，“大将军说最讨厌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了。” 顾琰笑道：“这都是说谁呢？” 云山道：“肯定有臣的堂姐，然后北戎的公主，还有就是太子妃您了。” 北戎公主甚为受北戎王看重，参与军机。而且她比从前的东方樱更受民众爱戴。因为她是嫡出，外家是北戎最大的世家，又枝枝蔓蔓的牵连不少大家族。可比阿樱这个东瀛歌姬生的混血女儿根正苗红多了。这些年可是给镇北将军找了不少麻烦。镇北将军说讨厌宸妃，应该是一句气话。说这位北戎公主，怕是货真价实。至于说自己，半真半假吧。 不过这么一个公主，如果真的嫁给了纳真，那倒是让他如虎添翼了。所以这次对付西陵纳真，首先就得把他求的这门亲事搅黄了。不然他虽然是身在北戎，也能占有主场优势。 团子转过头去问云山，“舅爷爷，祖母都在哪儿打仗的？” “哦，那可远着呢。不如舅爷爷带你去瞧瞧宸妃干得挺长的一个岗位？” “好！” 云山领着顾琰母子到了伙房，顾琰愕然，“母妃不会是军中当伙夫吧？伙夫也要上前线么？” 云山道：“当日宸妃在伙房可是三进三出呢。她在路上就把大将军气得够呛，直接被丢进了伙房。一到伙房，她拿着菜刀在想占她便宜的伙夫脸上比划，把人的胆吓破了，这就成了地头蛇。据说她切菜很有一套，切出来的菜丝根根均匀，纤细无比。结果没几日北戎兵偷营，她抄着大铁勺带着伙房、马房的人保卫营地，被升为了什长。这是一进一出！” …… 从伙房外经过，云山将宸妃当年的事迹一一讲给了顾琰听。团子之前只听了宸妃的正面事迹，这会儿也兴致勃勃的听着。 听完宸妃在伙房的三进三出，顾琰喟叹：“太可惜了！” “是啊，如果宸妃是男子，便将是云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将领啊！没准这镇北将军的位置如今都是我们云家的。” 顾琰噗嗤笑出来，“您还真不怕大将军忌讳啊。”她说的可惜可不是这个。可惜这么个人物，居然被皇帝强迫，一直背负着愧对夫婿的沉重心结。以致最后在怀孕期间灯枯油尽，拼命生下儿子就早早香消玉殒了。 “这话末将当着大将军的面也说过的。大将军当时沉默良久，说如果堂姐真是男儿，又活到了今时今日，他宁愿给她做副将。” 和宸妃结伴北来的时候，如今的镇北将军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将门虎子。这一晃眼，他镇守此地已近三十年了。将近三十年前的往事，也不知道在他心底是否还留存着。不过，他今天一看到团子就提起了阿允，想来也是一直难以忘怀吧。 云山带着她们到了半山腰，这里设有岗哨，可以远眺来路。敌人远在二十里外便能一眼看到，可以立即吹响号角报警。是以团子好奇的想去碰哨兵腰下挂着的号角，顾琰便把他拦住了，“团子，这个不可以玩的。你真要吹响了，咱娘俩可就真成恶客了。” 云山笑道：“这恐怕小世子还吹不响。回头舅爷爷给你做个小的，吹着玩儿。” 团子点头不已，“好啊好啊。”又拉拉顾琰的袖子，“娘，我要一套小盔甲，还要小枪。我要当小将军。” 顾琰道：“这一趟没带造办处的人出来啊。等回去以后吧。你娘我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习惯了有求必应的团子有些不乐意，可是也没有办法。 “团子你看，这儿可以看好远的。来，娘抱你看。”顾琰哄了一阵，团子的注意力转移开，“看到有敌袭，就吹响号角？” “是啊，这样大营里就可以有所准备了。” 团子长了见识，很是高兴，以后就不是只能听凭乐乐在他跟前显摆打仗的事儿了。 回到营中，顾琰同云山道谢，“又麻烦舅舅了。” “分内事、分内事。太子妃客气了！不过……” “不过什么？”听这口气像是要讨赏，可这位远房堂舅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就看到末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太子妃在军营，大概大将军都是遣末将前来作陪。太子妃您就满足一下末将的好奇心。您打算怎么收拾西陵王啊？”他自从听到关天河说了，而且是说得那么有信心，就一直好奇不已。 “哦，这个啊。其实我现如今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因为很多情报我还没有收到。不过综合目前有的信息，我决定让北戎王城的细作好好帮那位公主抬一抬身价。”最好就是抬高到国宝的位置，让北戎王不舍得将她外嫁出去。尤其是嫁到西陵这样以后可能和北戎争雄的国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睡，一旦胳膊肘向外拐可就麻烦了。留下来，哪怕是当一个吉祥物留着，也好过便宜了外人。只要这位公主留下的价值远大过和亲就成了。 云山思忖了一下，“此举对北戎公主没什么损害，但可以让西陵王娶不到她。不错！” ... 正文 563 前奏1 团子骑马回来大帐，顾琰正捧着北戎的始祖传说再看。传说中北戎是一个牵着白马的姑娘和一个牵着黑马的青年在河边邂逅，然后结尾夫妇，繁衍生息至今就形成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正因为他们整个国家是一个民族，所以向心力比那些多民族国家强多了。 “娘，我要自己的马。”团子看顾琰一直看书都不理会自己，推着她的手道。 “这军营哪有那么小的马驹给你骑，就然侍卫带着你跑几圈得了。” “没有小盔甲，没有小枪，现在连小马都没有。”团子气呼呼的。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出门在外，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要不，送你回去和球球作伴？”顾琰把书放到桌上道。 团子摇头，“不回去，外面好玩儿。” “那就不要抱怨！这一路你还没有看到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是过的什么日子么？”顾琰有些严厉的道。 团子便不敢吭声了。他这一路见了不少过得苦哈哈的小孩儿。而且阿大阿二对过去的日子还有模模糊糊的记忆，有时候也会说些给他听。顾琰很是对他疾言厉色，如今这样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顾琰把齐娘子叫进来，“去，找人尽量把北戎公主往她们这位女始祖身上附会。最好把她说成是女始祖的转世，国之重宝。” 齐娘子点头，“属下明白。” “还有，往西陵王居住的驿馆投放一些疫病的传染源。具体怎么操作，你下去和相关的人商量着办。” “是。” 一个被捧到天上，成为北戎子民的信仰；一个却是给王城带来疫病的人，她倒要看看这个姻还怎么联。这会儿虽然使者还没到，但北戎方面应该也通过其他渠道得到阿允要他们驱逐西陵王的情报了。不用北戎王左右为难，她来帮他做出选择。要是纳真本人染上疫病，再传给了北戎公主，那就好玩儿了。一下子彻底去掉两个劲敌，而且可以让西陵跟北戎反目成仇。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也不能当人家北戎的太医都是吃干饭的。 与此同时，北戎公主的府邸里，纳真与公主正一同赏梅。因为对这个女儿的格外爱重，北戎王是让她和成年王子一样直接出宫开衙建府。不用等到出阁前才赐下公主府。 “西陵王，听说你索讨天朝太子妃啊。人家要是真来了，你打算把人往哪儿摆啊？”北戎公主品着葡萄美酒问道。 纳真笑道：“总不至于越过公主去。”眼前的北戎公主是他当下的目标，天朝那位太子妃却是他的终极目标。那不但是个美人，更是一个象征。一个他一统天下，俾睨四海的象征。听说那女人躲进镇北军大营了，那似乎不是一个遇事只能躲的主啊，怕是在暗中谋算着什么。只不过她也是真会找地方，镇北军大营，还是中军大帐之侧，的确是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的。 “本公主不过是一隅的公主，人家可是天朝上国的太子妃。” “什么天朝上国，总有一天，本王与公主会入主天朝人的皇宫。至于那个女人嘛，本王不过是看她能生养。而且得到她，是响响亮亮的打天朝人的耳光。至不济，也能叫萧允小儿被激得乱了分寸。于我西陵的前线将士大为有利啊。” 纳真已近而立，但因为前王后威势太重，他连凝然之外的女人都碰不了。自然也就没有儿女了。冷宫中的那个还没有出世的，他灭了他外祖母的族，连他们母子也是没打算留下的。这会儿如果一切顺利，那母子俩应该已经和前王后一家团聚去了。他可不想留下一个对自己深怀恨意的儿子，还是法定继承人。哼，他的江山由哪个儿子继承，自然是他说了算。 北戎公主听纳真说到能生养时微微一笑，“那个女人的确事挺能生养的。两年抱三，还一连三个都是儿子。听说，天朝太子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国主的那位王后似乎和他之间还有一些故事呢。” “本王岂是会吃那一口干醋的人。要吃，也得吃公主的啊！至于那个女人嘛，这会儿应该已经把位置给公主腾出来了。公主实在不必担忧！” “据说天朝太子要本公主的父王驱逐你呢。” “他当他还是天朝上国，四夷臣服呢。如今东西二线都在开战，他该赶紧的对北戎怀柔才是啊。再说了，驱逐我，公主舍得么？这天下能与公主并驾齐驱的，舍我其谁？” 北戎公主推开纳真凑过来的头，“其实，本公主很欣赏东方樱的。” “你还能跟她磨镜不成？还是本王才最适合公主的。” 又过得两日，天朝的使者到达北戎，呈递国书。北戎王派人接了，却是不置可否，一个拖字诀使得很好。不过，他倒是怕人严密的保护着天朝使者居住的驿馆，没有给纳真下毒手的机会。独木桥两头走，无谓得罪任何一方。两方对他都不太满意，却又不能随便撕破脸。因为如今是战时，一旦北戎参战，胶着的战局就可以发生变化。 北戎王将国书拿给公主看，“我儿，你怎么看？” 北戎公主笑笑，“我们北戎要单独抗衡天朝或者西陵都有些国弱。所以，我们需要盟友。而这个盟友是不固定的。女儿的意见，父王不如让人列一张今冬过冬需要的物资明细，分别让人送予天朝和西陵。看看他们会怎么表态？今天的雪一直下个不停，怕是真的要成灾了。女儿让人统计，如今已经有牧民的牛羊开始冻死了。这可比往年早得多啊。那天朝太子妃不就是为了督办预防抗灾的事宜才会到北境来的么。” “我儿好主意！西陵王要求娶，自然该有所表示。天朝想驱使我们，也不能摆使唤人啊。父王这就让人造册去。” 消息很快被顾琰知道了，她正吃饭你，当即道：“美得他！我还想让北戎分担一部分军费开支呢。相当趁火打劫的强盗，也要看自己够不够资本。那两件事进行得如何了？” 齐娘子道：“吹捧北戎公主的事已经有眉目了，近日将会有天现异象为其造势。正好她这两天也效仿太子妃在各地巡视，要帮助那些牧民度过寒冬呢。咱们这是帮她添柴加火。”顿了一下又道：“疫病传染源也投放进西陵人的驿馆了。” 顾琰点点头，“怎么投放的？”纳真那种人肯定惜命得很，这个不容易办到。倒是所谓天现异象，要是被人发现了端倪，就假称是奉了公主密令好了。 齐娘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有两个在驿站外围潜伏了很多年的兄弟和西陵有血海深仇，听闻了王妃的计划，情愿自身先染上，然后在没发作的时候和驿站的西陵人进行接触。如今已经在进行了。” 顾琰一滞，这两个传染源是真的豁出命去了。他们绝无生机。而且，得疫病死的人，那是要被挫骨扬灰的。 “查清楚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一定要好好安置。” 齐娘子点头，“太子妃放心！”顿了一下又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这样的方法很容易奏效，为何太子妃要让范围不要扩大呢？” “北戎还是有成为盟友的潜在可能性的。而且，今冬的暴雪成灾，他们一定比我们更加的严重。这两日在军营里看到镇北将军调兵遣将，想来是不会给他们越境劫掠的机会。对北戎的平民百姓来说，有这天灾已经够惨了，咱们无谓再制造*。而且，当前的一些疫病都是可以医治的。死亡的都是穷苦人，那些高官贵戚是可以倚仗权势得到及时的治疗的。再说，纳真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此事将北戎王城边城瘟疫之都。他肯定会大加利用。咱们和北戎就是真的掰了。” 顾琰不是学生物的，她不知道那些当前人力还无法医治的病菌是一无所知的。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青霉素是从霉菌里提取的这一个常识。而且，真要大面积弄出天花什么的来，她下半生怕是心上都会压一块大石头。余生都不得解脱。所以，对纳真这样的特殊人物特殊对待就好了。针对平民百姓，她实在做不出来。 而且，阿允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志向其实就是要恢复天朝上国的荣光，四方来贺。那样，她就是真正的母仪天下。那不管西陵还是北戎，就都是他们的子民。这种事情就更做不得了。 齐娘子躬身，“是，是属下狭隘了。” 正说着，阿大跑回来了，“太子妃，小世子上中军大帐去了。”他是谎称拉肚子回来报信的。 顾琰挑眉，团子这是去巡视还是去串门啊？应该是后者吧，他在这边呆得无聊了。 “你们咱们跑过去的？” “我们打雪仗来着。打着打着就走到那附近，小世子抬腿就走进去了。小的在门口看了一眼，里头似乎在议事，小世子挨着云山将军坐下了。” ... 正文 564 前奏2 顾琰站起来，这小子，真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怯场！团子曾经自个儿跑去过政事堂找他爹，也是遇上他爹跟重臣议事，他就跑过去挨着他爹坐着听。阿允开始很惊讶，后来便索性抱他到腿上一起听。久而久之，叶相等人也习惯了。看他听得认真也不胡乱出声，还会玩笑的问一句，“小世子听不听得懂啊？” 团子便会老实的摇头。萧允就问他，“那你跑来干嘛啊？” “我想爹了。” 顾琰代掌后宫召见六局二十四所的负责人，他有时候也会跑来旁听，乖乖的坐在旁边也不捣乱。他知道这种场合得乖一点，不然会给撵出去的。所以这会儿，顾琰倒是不担心他会在镇北将军主持的军事会议上调皮捣蛋。不过，还是得去把人弄回来啊。不然算怎么回事啊，真成了东宫小世子巡视镇北军大营了？ 还没有走出大帐，顾琰就止步了。 “太子妃？”苹果诧异的看着她。 “还是不去了。不然真成了我想趁机指手画脚了。”顾琰说完还是出了帐门，却是换了一个方向出去散步去了。 过了一阵云山把团子送回来，他开始也以为顾琰怎么不管不问的。后来也就想明白了这是趁机她不会对镇北军的军事指手画脚之意。不过，这小世子忒逗，进去之后众人愣怔之余给他行了礼，他就挨自己坐着旁听起来了。 顾琰听了说了团子的表现，无奈的道：“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小小年纪，居然有开会的瘾。政事堂议事他要去凑热闹，我在后宫处理日常事务，他也在一边听着。真到了需要他干活的时候，有这个热情就好了。”这么小点，懂什么开会啊。说白了这小子就是喜欢凑热闹往人多的地方走。 云山告退出去，找关天河打听北戎王城得事儿。关天河也不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云山啧啧惊叹，“就这么两手，太子妃就能把西陵王逼出北戎啊。那这么说，是要在半道动手了？” “肯定得半道动手啊，不然等他回到西陵就难下手了。不过，不到太子妃说出来她打算怎么动手，我还是想不出来她打算怎么做。” “不得跟大将军借兵马么？” “不知道。”关天河摇头。 云山预备回自己的营帐，半道被镇北将军叫去了。 镇北将军轻咳了两声，“阿山，坐吧。” “大将军找末将有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你跟那边走得比较近，打听出些什么来了么？”今天小世子误打误撞的走进来听他们开最高军事会议，在一旁玩儿沙盘玩儿得很是开心。太子妃都没有来把儿子找回去，这是在向他这个镇北将军表明无意染指军营的事儿啊。想一想，自己对她的抵触情绪是显得有些不都大气啊。 云山简单的把顾琰的计划说了说。 “哟，还真是挺厉害的嘛。看来卿儿的这个媳妇儿，倒是颇有她当年的几分风采。”镇北将军有些怀念的道。 “她的命可比卿姐好多了。她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可以光明正大的生儿子，也不用对任何人抱愧。”云山嘀咕。 镇北将军道：“那是她遇到的男人比卿儿好。”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是需要派人协助半道截杀西陵王，我等倒是不能小气，没得让人家小瞧了。” 云山道：“嗯，都听大将军的。” 顾琰一边等着北戎和西陵传回来的消息，一边继续关注着北境为即将到来的暴雪成灾的预备工作的进度。 齐娘子有些担心的道：“太子妃，咱们不会耽误了回京给两位小公子过生辰和过年吧？” 顾琰没说话。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能走。而且，那两个自愿舍身的细作也只是驿站外围的人员，他们去接触西陵人也是需要时间的。再有那些西陵人接触到高层的人，又需要时间。这个急不来！ 全盘的计划必须要有一个统筹兼顾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地位还得够高，这样才能把北戎、西陵以及拓岩部的力量整合起来，如臂指掌。而且，顾琰也想亲自指挥将纳真打败。否则，实难泄她心头之恨。 “希望，北戎王不至于做出在大过年前夕赶客的行径吧。” 齐娘子笑笑，“一旦疫病在驿馆有三五个人染上，不管是什么时刻，纳真一行人也得马上被驱逐出境的。” 知道顾琰的计划以后，就连镇北将军也不由自主关注起了北戎那边的消息。当听说天现异象，同时王庙里供奉的两位始祖塑像夜晚发光，然后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的女始祖的画像与北戎那位公主神似之后，他直接过来问顾琰道：“这就算第一步成了。但是那铺天盖地的吉祥天鸟聚到王宫的广场是怎么办到的？还有始祖塑像夜半发光又是怎么弄的？” 顾琰道：“本宫也只听说是西陵那边的细作离有一对夫妻善用音律控制禽鸟。大概因为所谓的吉祥天鸟是北戎的国鸟，所以他们特别针对研究过。塑像半夜发光是抹了磷粉，难的是潜进北戎人视作图腾的祖庙去做这事儿。听说是潜伏在公主府的人做的。听说这位公主本来在朝野就很有威望。咱们起个头，会有不少人站出来附会的。只会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玄。而且谁都会以为是北戎公主替自己造势呢。” 镇北将军道：“就是这个女人很是可恶，也很难对付。” 顾琰道：“她又不是独女。四处巡视本就高调了，再来这么一出，然后西陵王被驱逐，她短期内又不会嫁出去，她的王兄王弟自然不能坐视。”这个镇北将军，合着还觉得她给北戎公主造势，会给镇北军带来麻烦么。看来北戎公主比请报来得更加的厉害啊。那就更不能被纳真得到了。她要是成了西陵的王后，西陵就更难对付了。以后要是生了儿子，北戎和西陵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 “她压得住她的兄弟。” “那她干嘛考虑嫁给西陵王？”顾琰不解道。东方樱当年是被父兄叔伯联手逼出东昌的。差点就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这位北戎公主既然能压得住兄弟，她父王又对她看重得紧，干嘛想要嫁西陵王？当西陵王可不比当北戎的摄政公主强啊。有些东西光是看情报研究是研究不出来的。问云山这样级别不够的人也不能完全知道。还是镇北将军和北戎公主棋逢敌手对峙了这么些年才更清楚。作为对手，北戎公主有些特质他比那些潜进公主府的细作还要清楚。只可惜，一开始镇北将军有些抵触和不信任自己。 镇北将军道：“西陵王想借北戎的力，她也想借西陵的力。她大可生下儿子再回北戎争权。然后把西陵北戎合并，由他们二人的儿子继承。” 顾琰道：“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大将军莫非忘了一点，北戎是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他们是很不接受和异族混血的。而且，政治这个东西，讲的就是拉一个打一个，大家玩平衡。在咱们有绝对实力之前，大可以扶植北戎王其他的儿子。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往这方面去做了。当然不能让北戎公主一直高高在上。” 镇北将军得知她已有安排，点点头道：“太子妃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唉，听说西陵那位方军师也是如此。如果末将这里能得这么一个人物就好了。我等还是更擅长战阵厮杀。当年……”说到这里，他声音戛然而止。 顾琰心头门清，怕是当年婆母除了能上阵厮杀，也是兼任了军师的。和镇北将军合作的肯定十分默契天成。 “那舅舅可得好好寻寻了。本宫要是遇上这么一个人，就想办法劝他到镇北军来投奔舅舅。不过这么多年，舅舅也是力抗北戎人未落下风哪。西陵那边，却得镇西将军和方军师联手，才能有如今不胜不败之局。” 镇北将军道：“是我们的骑兵不如人啊！末将也是才知道，之前西陵军队配备的那批优良战马，居然是太子妃马场的。”至于是顾琰派人去西陵马场偷的种，他就不好提了。 顾琰一惊，她说镇北将军今天怎么态度大改，原来是瞄上她马场的马了。 “当年弄那个马场，本意就是十年八年的，能够将天朝的骑兵都配上良驹，提高战斗力。但是如今经营马场的人是太子的心腹，本宫早就没有再过问了。” “太子的心腹还能不听太子妃的？而且，那还是您的嫁妆呢。急需那些马的不只是镇西军啊。总不能有了好多就尽着他们吧？末将派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学学那配马种的手艺，再讨些小马驹回来。太子妃您给写封信，乌庄主肯定不敢不从。太子妃若有驱遣，末将绝无二话。” 顾琰把脸转开去笑，之后她的确需要镇北将军全力协助。是被迫听命还是有主观能动性，区别很大。 “我让乌庄主酌情满足大将军的需要吧。” 正文 v 565 前奏3 “多谢太子妃！”镇北将军知道只要顾琰开了口，乌庄主就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还不能太过小气了。 顾琰道：“除了马匹，舅舅还想过旁的没有？” 镇北将军看她一眼，然后点头：“骑兵，除了马就是人嘛。哦，还有武器。听说太子殿下如今也很是看重军械所，招募了一批隐世的高手带人打造兵器。剩下就是人了，西陵人、北戎人还有东昌人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会走路就会骑马了。而且他们的身体比我们天朝人强壮。” 顾琰道：“还有饮食也有差别。异族人吃奶、吃肉，又从小锻炼，体质是比我们要强壮。”顾琰想起日本人的每天一杯奶，强壮一个民族。 镇北将军道：“这个末将也想过。可是绝大部分的将士，就是喝不惯奶啊。有好些喝了还会呕吐，说是腥味实在是重。积年战事，也不能在一地征兵。所以，这大军中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顾琰摸摸下巴，“大将军有没有想过做成奶片？没事的时候当零食吃都成。这大概比直接喝更能接受。不过如果能喝还是喝的好。不但省一道工序，而且营养不会流失。不如就北方人必须每天喝奶，南方人可以吃三个月奶片过度一下。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强制执行。至于说腥味，在煮的时候可以让军医多想法子加些去腥味的东西。我记得杏仁和羊奶一起煮，就可以去羊奶的膻味。” 镇北将军点点头，“太子妃说得有道理。只是军务繁忙，末将之前也只是浅尝辄止。” 顾琰想了想，“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东宫的人来执行吧。一直这么白吃白喝的住着，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镇北将军道：“这天下都是皇上跟太子的，太子妃说哪里话了。不过，您打算怎么弄呢？那些家伙末将也逼过的。” 顾琰笑道：“何必逼？东宫这次大大小小的女官来了好些个，让她们负责发放，估计士兵得排成长龙一样得来端奶喝。” 镇北将军也笑了，这个法子也就太子妃能用。因为军营里是头回有这么多女人啊。而且，普通人家的姑娘，那些个饿狼一样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但东宫的女官，还真是不敢招惹呢。 第二天一大早，晨练过后。已经尽力去过腥味、膻味等的羊奶、马奶等煮沸了八大锅，各有一个东宫的女官或者宫女掌勺。（别问我为嘛不喝牛奶，中国古代是没有奶牛的）顾琰给云山打过招呼，侯大胆等已经熟络的士兵便带头拿着自个的碗来端奶了。很快的，八口大锅前都排起了长队。 团子带着东宫卫在一旁监督次序，以防有人插队。 一个东宫卫笑嘻嘻的喊道：“小世子说了，不守规矩的，回头都跟我们一起回东宫。我可告诉你们，东宫卫满员了，太监倒是还从缺。那第五个，说你呢，眼睛不要乱瞄。这可是我们东宫有品级的女官。不是太子妃体恤大家，怎么可能大冬天的早晨，来这里站在寒风中发放热奶？你们不规矩把人得罪了，人家可就撂挑子了。” 云山之前带到府衙的二百名士兵和团子已经很熟稔，知道他教训阿二的时候经常说‘不听话就切小鸡鸡’。没想到，这会儿又拿出来威胁他们了。 团子这会儿也自己捧了个碗，一口一口的在那儿喝着。这无疑是在做着广告，东宫小世子都在喝，肯定是好东西啊。有人怀疑他喝的不一样，便有先到的士兵作证是看着从这边的大锅里舀的。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排队的士兵都看到团子和阿大阿二坐在高一些的台阶上正喝着呢。 苹果舀起一大勺倒进一个士兵的碗里，“哎，别端走，就在这儿趁热喝。端走就冷了。”端走了谁知道你是喝了还是倒了。 八大锅热奶很快发放完毕。那些士兵为了来看一眼东宫美丽的女官，倒是都自觉自愿的喝了一碗，来晚了的都没得喝。 雪梨笑眯眯道：“明儿请早吧，明儿让伙房尽量再多熬一些给大伙儿。这么大冷的天，喝一碗热奶着实舒服。” 侯大胆自个喝完了，带着一些弟兄在一旁帮着运送热奶，趁机和雪梨搭话。他笑道：“没以前大将军逼大伙儿喝时那么多怪味儿。多喝几口，倒也不难喝。” “嗯，那明儿侯校尉也来吧。” 镇北将军站在远处和顾琰一起看着，笑骂道：“这群小兔崽子！”这些家伙一开始都是冲着去看东宫的漂亮女官去的，这可比强制下令有积极性。这么慢慢喝惯了也就不会排斥了。以后就成为不成文的规定，新兵入营都得每天一碗奶。 顾琰也弯唇笑了笑，其实团子三个不是她叫去的。是他们自己跑去凑热闹，齐娘子便让他们坐在高处喝了。她给苹果雪梨等人都说了，让这些士兵养成喝奶的习惯，由点及面，推广开来，将来我们的骑兵也能像异族骑兵那么强悍。她们也就不会排斥做这事了。 镇北将军让人去各营伙房传话，再多搭几个灶台，专门煮奶。另外再加派人手去收购产奶的羊马等。和附近的牧场也签订供应协议。只可惜，东宫的女官很快就要离开了。之后这些小兔崽子势必会失落。不过，他肯定不能把普通人家的姑娘弄进军营来。那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东宫这些女官他看了，个顶个的高手。就连那个叫扣儿的小丫头等闲两三个士兵都不能近身。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官和宫女。而且，她们所在的区域就在中军大帐旁，士兵不能随意进入。还有东宫的牌子在，敢造次的士兵就被杜绝了。 总之，起了个好头，以后不要全军都人云亦云的排斥喝奶就成了。太子妃为人倒是挺灵活的。 这件事对苹果等人也不算多麻烦，毕竟是伙房煮好送来，她们只负责发放。不过，要不是都是习武之人，这么一早上舀几百大勺还是很吃力的。而且，估计每天来喝奶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如此一来，东宫一行人和镇北军上下的关系也破冰一样的融洽了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几十号人就是来吃白食的。还吃的都是好的。看着那些冬天难得一见的青菜一筐一筐抬过去，还有各色上好的肉类，就算那些将士不敢抱怨，心头也难免有些想法的。 扣儿跟顾琰讲：“太子妃，属下觉得自己的腕力增加了不少。” 顾琰颔首，“是这样。我没生儿子之前手上力度也不够。后来抱儿子抱多了，力气自然就大了。” 此时的北戎王城公主府，纳真正一脸不悦的对北戎公主道：“你搞这些名堂做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何必让你父兄起疑心，妨碍你我的大计？”这分明是抬高身价，难道是要让他加聘礼不成？如果放到北戎公主给他生了儿子以后再出这样的事他肯定赞成。他们二人的确是有商量过将来让两国合二为一的。但现在何必节外生枝。原本就有不少人反对北戎公主嫁给他，北戎王也迟迟没有吐口答应。 纳真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北戎王派人拿给他的清单，上头写着这次暴雪成灾希望西陵支援的救灾物资。他当时笑着说如果北戎王答应了将公主嫁给他，他立马让人当聘礼送来。合着如今是要涨价？ 北戎公主道：“不是本公主。本公主也正纳闷呢，是谁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忙造势。”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也是头一遭碰到。不过，她也不会拒绝。如此，几年后她再回来，事情会顺利得多。 纳真狐疑的看她一眼，心头却在想着联姻的难度的确有所增加。这件事大概真不是她做的。那就是北戎王咯？或者是旁的不希望他们联姻的人。她的几个兄弟里没有多出色的人物，这会儿都巴不得她赶紧嫁得远远儿的，不会出手阻挠。那还有可能是如今在镇北军大营的那个女人。 就在纳真对此事狐疑，而王城关于北戎公主是那位牵着白马的女始祖转世的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西陵王一行居住的使馆里开始有人爆发了疫病。 不是天朝的两个细作，他们为了尽可能多、尽可能长久的接触西陵人并且混淆视线，是有在偷偷吃药控制的。他们还要抓住最后的时间再多接触接触这些杀死了他们兄弟姊妹的西陵人。 渐渐的，驿馆里染上疫病的人越来越多。北戎王开始还是派了太医去看的，同时他也限制了西陵王一行人的行动。之前和西陵王打得火热的北戎公主急忙召太医给自己诊脉，确认自己没有被传染松了一口大气。却是拒绝纳真上门避到公主府。很快疫情不可控制的在驿馆全面爆发。北戎王让人送上了上路用的干粮、清水、甚至还有药物等，嘴上虽然说得客气，但逐客之意甚明。 纳真到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他被北戎王城的百姓以全部躲进屋子的方式欢送出境时咬牙切齿的道：“顾琰，算你狠！” 正文 566 前奏4 “看来真的要错过球球的生辰了。”顾琰遗憾的道。北境对抗暴雪成灾的各项举措已经有条不紊的全面铺开。应该可以把损失减少到最小。她这一趟出来的目的至此算是大功告成了。过了这一冬，等到百姓和官员回过头去看，发现这么严重的灾情少死了很多人，少损失了不少财物，东宫的威望自然可以在北境到达一个高度。也算不枉她这一个多月劳神费力了。 说起来，他们夫妻最开始是在西境最有影响力。因为阿允在镇西军服役将近十年，立下保境安民的汗马功劳。而她后来也阴差阳错的去到边城，做成了一些事。如今能借助这次机会，公私兼顾的收揽北境的民心、官心，倒真是很不错。 至于东边，有之前平定洛阳动乱的事，那里的百姓对东宫还是很信服的。东方樱和阿允一直是合作的关系。她应该是不会倒向晋王的了。东昌这一次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八年的，甚至更长的时间，会和天朝继续保持之前几十年的和睦共处。 他们夫妻和南边的官民接触还很少。南越王那里，顾琰表示一直看不透。虽然现在看着和亲之后大家过得蜜里调油的，如今的情势南越王也没有要趁机做什么的样子。但南越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么个爱好和平的国家，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如今能够让晋王翻牌的机会真的是不大了。如果晋王也能认识到这一点，不再搞风搞雨，对大家都好。阿允疑他和西陵王有勾结，中间还是如今在镇东军的楚王牵线搭桥。也不知如今查得怎么样了。有关晋王的事儿，阿允是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团子和顾琰并排坐着烫脚，闻言道：“他们会不会又不认得我们了？” “肯定会。说起来我对他们两个真的是没有尽够责任，他们还这么小，我就离开他们两回了。”顾琰蹲下，给团子擦脚。北地寒气重，亏得团子已经做过几次伐经洗髓，而且生来身体就很好。要不然她还真不敢就让他这么跟着自己在这里呆着。不过，饶是如此，每日的养生还是少不了的。 团子泡得小脸红通通的，浑身都发热。他将手脚一并抬起，方便顾琰抱他到床上去。顾琰给他扒掉外衣塞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脱衣上床，抱着暖呼呼的儿子。 “娘，我想爹了，想球球，想承曦，想爷爷，想奶奶，还想小姨、小姑、大表姐。” “快了，等咱们再办一件事就可以回家了。” “什么事？”团子说话时的热气喷到顾琰颈间。 “打扁西陵纳真啊。”就在方才，收到了西陵王被北戎驱逐，哦不，礼送出境的消息。好些步安排了许久的暗棋都随之可以动了。而她，也该再动一动了。 “嗯。”团子点头，然后在顾琰颈间蹭了蹭，很快进入了梦乡。等到他醒来迷糊间被宫人打理好，就看到苹果正在收拾顾琰的衣物，包裹里没带多少，就两三身替换的。其他的都还归置在衣柜里。 团子左看右看，又跑过去叫人拉开衣柜，疑惑地道：“怎么没收拾我的？”说完蹬蹬蹬的跑出去外室，看到顾琰和镇北将军正在沙盘旁边说话，便走了过去。这种类似开会的气氛，让团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乖乖站着。 镇北将军站起了起来，“太子妃，那末将就下去部署了。” “好的，有劳。”顾琰牵着团子送到大帐门口。 镇北将军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末将的意思，太子妃无需亲往的。” “纳真哪怕是成了丧家之犬也不是好对付的。何况如今西陵那边肯定会日夜兼程派人迎接。他身边本来也带了不少人，哪怕这次瘟疫有所减损。要诱他入彀，一定得有分量足够的饵。大将军放心，本宫不会把自己陷进去的。多不值啊，我还有夫婿，还有三个幼子呢。”这一次说白了，其实也是一场围点打援。尽最大可能的削弱西陵的有生力量。 看说不动顾琰，镇北将军只得拱手告退。 目送他走远，团子才拉拉顾琰的手，着急的问：“娘，为什么不收拾我的衣服？” “娘去去就回，团子就在这里等着，好不好？” “不好！”团子气鼓鼓的。 “听话。娘是要去亲手收拾纳真，带上团子就怕有什么闪失啊。团子乖乖儿的，在安全的地方呆着，等娘回来。这样娘才没有后顾之忧，不会分心啊。” 团子很不乐意，坐在那儿生闷气。他的教养很好，做不出来满地打滚，哭着喊着要跟的事儿。而且也知道，自己到时候就是累赘。那一次在街头，娘为了保护他，受了好几处伤。 齐娘子道：“太子妃，属下也不赞成您亲自前去。还是让属下替您去吧。” 团子立马眼睛明亮的看过来。 “施展轻功的时候，你的腿是很明显的。这一次的计划，轻功很关键。” “可是……” “别可是了，我没有万全的计划，怎么舍得亲自去？放心吧，我师傅就快到了。”顾琰的轻功可以和齐娘子媲美，甚至还略胜一筹。而明晖的轻功，那就真的是独步天下了。 齐娘子松了一口气，“国师会来就太好了。”虽然不能说就完全没有危险了，但总是让人安心了很多。 顾琰摸摸团子的头，“吃饭吧，来，娘喂你。” 团子瘪瘪嘴，“娘，你几时回来？”他已经跟出来了，要是还要闹，那被留在东宫的承曦和球球又该怎么办？ “不出七日。” 团子伸出小拇指，“拉钩！” “好，拉钩！”顾琰看团子不再拧着，虽然还是不高兴却是没有再不理自己，笑着和他拉了钩，然后一起坐过去吃早饭。 除了关天河带着的三十名东宫卫，顾琰只带了齐娘子和苹果、雪梨、扣儿四人。剩下二十名东宫卫和另外五名宫女以及阿大阿二就留在镇北军大营照看团子。 另外云山还带了侯大胆等二百名精锐随行。镇北将军处另有配合的安排。不过，镇北军的人也不能抽调太多。毕竟北戎人还虎视眈眈的。那份‘请求’援助的陈情表，她不用想都知道萧允会怎么答复。所以镇北将军这里任务也不轻。另外，孙小丁那边也已经抽调人手出来协助。如果能在半道截杀西陵王，可以说战事就结束了大半了。还有拓岩部，他们也会帮着出兵阻截西陵来迎接的人马。当然，还有被顾琰紧急call来的明晖。到时候她能不能掏出生天，多半就得看明晖那边给不给力了。 要不是截杀西陵王，顾琰也不好在要过年的当口把明晖叫来。毕竟，师爷还有几个年可以过真的不好说。不过，东昌如今陷入战火，和西陵王支持东昌伪王犯上作乱有很大的缘故。而且西陵王如果这次真的出事，东昌的战火甚至可以立时停息。顾琰的计划很大胆、也很冒险，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她需要明晖帮忙。也许这世上还有轻功能和明晖媲美的隐世高手。但顾琰不敢把命交给不熟悉的人。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军营，团子回到大帐中就让人抱他到沙盘上头去。上头有用盐巴覆盖虚拟的一片片雪山，他娘就是要在雪山深处打扁西陵王。团子把代表顾琰一行人的红旗插到雪山上，又在雪山脚下刨了个坑把代表西陵王的黑棋埋了。然后冲着黑棋挥了挥肉呼呼的拳头。打扁你，大坏蛋！ 在顾琰两天后赶到既定地点的时候，明晖并没有到。齐娘子有些心急的偷偷跑来问。 “我师傅是奇兵，能这么早就暴露在人前么？谁知道咱们带出来的这么多人，还有镇西军和拓岩部的人里面没有西陵的细作？放心，他已经和我联系过了。事关我这条小命，他绝对不会儿戏的。” 齐娘子点点头，“太子妃，西陵王一行路上被镇北将军的人马袭扰，离此不足百里了。”这一片雪山，苦寒无比，人迹罕至，却是从北戎回西陵的近路。早在西陵王赴北戎王城之时，就在沿路留足了人马。此时回返，沿途都有人马汇入车队。所以，虽然他在王城和出王城之后发现麾下有数十名将士染上了疫病，不得已将他们放弃。但一路走来，他的人马却是越来越多的。 北戎王虽然将人礼送出境，却也没想将两国关系弄得太僵。一路都有药材食水供应，还给配备了两名随行太医，连同纳真原本带着的一名西陵太医一路忙个不停。很遗憾，疫病还没有传到纳真近身的那些人身上就被发现了。他如今也就安然无恙。 纳真也知道天朝这边害得他不得不仓促回返西陵，并不会就此作罢。因此这一路被镇北军袭扰，他也是沉着应对，且战且退。顾琰要的就是他们这一行人一直处在不踏实的境况里，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如此数日下来，到达她为西陵人选中的坟场——大雪山时，精力必然是不如之前。这样她的计划才好有条不紊的展开。 正文 567 活埋1 要回西陵，可以不从大雪山走。但是要绕几百里的远路。此时，暴雪将至，除夕也将至。而且，来时为了以防万一安排在原路等候的人马也是在这条路沿线上。所以，虽然察觉了袭扰的镇北军有意无意不让他们绕远路，纳真还是决定走大雪山这条路。对于走惯了这条路的人来说，小型雪崩都是可以及时探知并避开的。而大型的，牵动群山的雪崩，百年都不会有一次。大雪山巍峨、庄严而圣洁，积雪终年不化。哪是动不动就会山崩地裂的。 这个时候，收到他消息来接应的西陵各路兵马想来离得也不愿了。只要他汇合了这几支人马，立即可以掉头攻打沿途袭扰的镇北军。这雪山一边属于北戎，一边属于天朝。上百里的雪线人迹罕至。如今北戎人肯定不会来蹚浑水，只会任凭他们双方在此打死打生。 纳真苦心孤诣忍了许多年，终于扳倒了后族，也将老头子送去了西天。如今正是大权在握开始大展拳脚的时候，东昌和北戎都是他的盟国。他们都对天朝的富庶垂涎欲滴。凭什么天朝人就占据最富庶、繁华的中原，他们就只能龟缩在周边环境恶劣、物产短缺的地方。 他雄心勃勃，要取代天朝成为天下的霸主。一直以来，他也做得很成功。一步一步，就要连横抗纵让天朝疲于应战。却因为那个女人两个简单的计谋失去优势。还要在这样的天气、这么狼狈地被人赶回西陵。所以这会儿虽然车外冰天雪地，他内心却是火气翻腾。 顾琰这会儿离得不远，她呼出一口气，看到浓浓的白雾。 “这儿就是吐一口唾沫，不等掉到地上就要结成冰的地界了吧。可惜不能带团子来看。” 齐娘子塞给她一个暖炉抱着，“太子妃，西陵人的车队还有三十里了。”他们所有人刚刚才饱餐了一顿。 “嗯，让大家准备着。先活动活动身子，省得一会儿手脚发僵。”来了啊，西陵纳真，恭候多时了！顾琰首先自己就活动了一番预热，等会儿可是她的重头戏。 “后方追赶的镇北军还有五十里。到时候我们可以前后夹攻。” 顾琰点点头，其实最省事就是用她的法子把人全埋了，可是镇北将军和齐娘子、关天河都担心她有失。想把西陵人的主力缠住。这样万一有个闪失，她逃命的机会也大些。也好，人也不能太贪了。做得太过，说不定纳真就不会上当了。要不是为了引他上当，后面那只队伍可以跟得更近一点的。 纳真的车队很长，足有上千人。这排场可比顾琰一路北来风光多了。 忽然，这么长的一线车队上方，雪山的半山腰处同时有数不清的雪球滚落。这便是顾琰刚才所谓的活动手脚了。两百多人各自滚了五个小雪球。然后从半山腰推落，这雪球自然是越滚越快、越滚越大，越滚越有杀伤力。 一千多个雪球几乎一瞬间就从同时滚落，西陵的车队想要保持阵型不乱是不可能了。 纳真一身黑色皮裘从马车上下来，这大雪山沿线一向都有匪盗，打劫过路商旅。但要说他们敢打劫西陵王的军队，绝无可能。所以，还是只能是天朝人。只不知是哪一队人马。 东宫卫与云山率领的士兵趁着西陵士兵被大雪球砸死砸伤之际，跟在雪球后下山。顾琰和她的几个娘子军也在其中。顾琰为了偷懒，甚至是坐着滑下来的。她已经滑过一次了，之前毕竟得找地方演习一番。众人都发现这样要省力并且安全得多，所以都是坐着滑下来的。这么高滑下来，跟人形炮弹也差不多了。西陵士兵还有倒霉被压死的。 纳真看着他训练有素的亲军居然被这么儿戏的手段弄死了一两百名，勃然大怒。 “何方鼠辈，报上名来？” 齐娘子提气答道：“我们不是鼠辈，倒是西陵国主你如今被人大过年下的赶出来，风雪兼程的奔波，简直跟丧家之犬无异啊！” 纳真定睛看去，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高挑女子一袭白色大毛披风，可不正是他没能索讨到的天朝太子妃顾琰。 “太子妃，咱们有几年不见了吧。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纳真？”这位太子妃出的奇招他也没料到。但如此就想在此设伏杀他，也太小看他西陵王亲军的战斗力了。哪怕后方还有上千人的队伍也休想。 顾琰道：“当然能，拭目以待吧。” 西陵车队被堵在狭长的道上，镇北军、东宫卫滑下的地方基本是在道路前方。如此是占了地利，因为西陵士兵能同时出战的只有十数人，地势所限。但镇北军与东宫卫却是在路的出口处堵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所以此时虽然人数悬殊，一时西陵军队却也是难以突围的。 纳真比了个手势，让众人绕行上山。他们走这条路，又岂会没有准备，就这么让人堵住口子打？无数的铁爪抛出，紧紧抓住雪山凸出而牢固的地方。方才镇北军和东宫卫是从上头滑下，如今西陵王亲军却是要攀高离开。 有了牢固的支撑点，有轻功底子的人很容易就上去了。 顾琰道：“合着方才不该全下来啊？”一边说一边取下弓箭朝攀在绳上的西陵王射去。其他能腾出手来的人也立时弯弓搭箭。 齐娘子道：“没用的，不在同一高度。” 自有人挥剑替西陵王挡落射来的箭。但也有人从绳子上被射落下来。皑皑的白雪开始被鲜血浸透。 顾琰瞥了一眼，己方还是占据着地利，伤亡不大。但西陵军队剩下的有生力量还不少。好在，她已经听到镇北军大队的马蹄声了。 纳真已经在亲卫保护下上到一定的高度，“太子妃，你算漏了本王还可以从上方逃走吧？谁让你把那么多禁军、卫所兵都派去给老百姓修房子了啊。镇北军大营能调拨给你的人手有限。你人再多些，说不得今日本王还真要栽在你手上了。”他自然也是通盘考虑到天朝这边要防备北戎趁火打劫人手不够才敢大摇大摆从这儿走的。只要从下方脱困的人越来越多，没准他还能反擒住天朝太子妃呢。只要擒住了她，自己这一趟所受的屈辱可就都找回来了。趁着后方赶来的镇北军被亲军所阻，他还有机会带走这个女人的。 顾琰看纳真带着已经脱困的亲军从半山施展轻功朝自己而来，扭头就跑。齐娘子、关天河等人赶紧跟上。剩下被困在此地的西陵王亲军，就由云山带着的人和后方赶来支援的镇北军绞杀了。这儿今日注定要变成修罗场。镇北军的士兵自然也会有不少人丧命于此。但只要计划成功，一切都是值得了。 纳真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追——” 顾琰将轻功发挥到极致，极力往前飞奔。她白色的身影在雪地上，不注意看都会看不见。可惜纳真认准了，一路带着人紧紧跟随。 奔跑中，顾琰的披风掉了，齐娘子等人也纷纷失散。顾琰头也不敢回，她也不知道让苹果等人怀揣血包，假装受重伤能不能完全瞒过西陵人。不过那些人忙着追赶她、追赶纳真，应该是顾不上这会儿给她们补刀的。 她一直不停的跑着，所有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却是听得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了。其实，纳真也是一时因为被她害得遭到驱逐气得狠了，所以没有深想不管不顾的就追了上来。要是给他多些时间细想想，说不定他这会儿就会顾着赶紧离开，不会一力追赶了。 让那么多西陵王亲兵如此脱困，自然是顾琰算计好的。毕竟这趟的目标是西陵王本人。不如此他不会咬钩。她自己此时虽然是在做钓大鱼的鱼饵，却是一身白色裘衣。纳真要眼都不眨的紧跟才能不跟丢。如果她弄一身很鲜艳的衣服来穿，对方倒是好跟了，但肯定也不会想都不想就紧追不舍。 又跑过了两座山，顾琰听得身后还能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但也有一百之数。看来纳真的亲军里，轻功高手还真是不少呢。这么多人给陪葬，西陵王倒也不枉了。还有那边上千人，离得也不远。 终于，她看到前方那座两人高的丹炉，和丹炉旁长身玉立的道士了。师傅啊，徒弟的腿都快跑断了！你老人家倒是来接应一下啊。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这会儿就求助，回头肯定要被骂的。说她平时享福享惯了练习轻功不勤奋才会如此的不中用。 明晖闲闲的朝这边看过来，然后不紧不慢的朝丹炉里又添加了点东西，动作依然是舒缓大气。倒真像在炼丹的架势。 顾琰终于是跑到近处了，猛提一口真气，一式‘乳燕投林’就朝明晖投怀送抱而去。 明晖站在雪地里已经许久了，他自己身上、丹炉上都落满了雪。此时鹅毛大雪还在下着，所以之前纳真等人压根没看到这儿还有一座硕大的炼丹炉跟一个道士。这会儿见他伸手轻轻一拨，就将到了身前的顾琰拨到身后原地转了四五个圈卸去奔跑的冲力。这才发现了他。 正文 568 活埋2 一个道士站在丹炉旁，其实并不突兀。突兀就突兀在这两者出现在此时的大雪山。这大雪山常年大雪封山，倒也有人来采千年灵芝、万年人参的，用来就地炼丹也不是不行。但也不会在隆冬来啊。而且还那么高的丹炉。 顾琰转了几个圈，抓着明晖的胳膊站稳，‘杭吃杭吃’的喘着粗气。她已是发鬓散乱，别说头上的金钗，就连耳环都跑掉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明晖嫌弃地道：“喘得跟伏天的小狗一样！上来！” 顾琰试了一下，到明晖她之前提起的所有力气都不见了，连跳到他背上都不能办到。明晖回头看她一眼，矮下身子方便顾琰爬上去。然后伸手将她托高，口里道：“自己用腰带绑上。”话音未落，已在十数步之外了。 这一切其实都在一瞬间发生，纳真一行人这会儿其实也有些脱力了，追赶天朝太子妃到这里有人接应，这显然是个陷阱。还要往下追么？ 这么一犹豫，明晖背着顾琰已经跑得快看不见了。 纳真瞥了丹炉一眼，让人过去查看。 “禀国主，里头是硫磺、硝石……”而且，整整一个两人高的丹炉里面全是啊。 纳真和身遭几人一惊，火药！（传说火药就是道士炼丹的时候发明的哈） “快追！”只有追上前方两人才会是安全的。 此时顾琰已经解下腰带将自己牢牢绑在了明晖身后。明晖看纳真等人已然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既稳且准的朝丹炉扔去。 那些人已经本能的避开丹炉，这会儿看到火折子带着劲风扔过来，自然不乏人扔暗器等去打落。明晖一边施展轻功，一边不停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晃燃朝丹炉扔去。 顾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你这是带了多少啊？” “二十个。要不要拿几个去玩儿？” “不了，你自个玩吧。” 纳真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之前追了那么远连顾琰都没有追上，何况此时追精力充沛的明晖。 纳真道：“天朝太子妃，我不信你肯与我同归于尽在此。”那么多火药一旦爆炸，肯定引起大雪崩，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纳真就是认定顾琰怎么都不舍得同归于尽，这才肆无忌惮追上来的。 顾琰道：“我当然是不肯啦。”她不但自己不肯同归于尽，连那边隔了几十里的齐娘子、关天河还有云山、侯大胆等人也不舍得让他们陪葬。不然，何必跑这么远。这会儿他们应该在随后赶到的镇北军的协助下杀了剩下的西陵王亲军，正极力远离吧。 明晖扔了十二个点燃的火折子都被人打落，再要扔准头已经不好了。他道：“不扔了！”说完加速朝前跑。虽然背了个顾琰，跑得却比她方才还快。那些人反应过来用暗器和手中的刀、剑朝他扔来，他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统统避过了。 纳真等人如今就是因为死亡的恐惧才提起一股劲儿追赶，见他放弃了有些人的劲儿就卸了。就是纳真也到了极限再跑不动了。 “不对啊，这么苦心巴哈把我们引来，如此就放弃了？” 正犹疑间，就见密集的火箭从天而降。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五个巨大的孔明灯，灯下还吊着吊篮，里头分别有三人。正在朝丹炉射火箭。在纳真等人犹疑的当口，明晖已经背着顾琰抓住了一个吊篮里扔下来的长绳子，飞速攀爬了上去。 这么多火箭远远对准丹炉射下，是怎么都无法全部挡开的了。方才明晖在往丹炉一个一个扔燃着的火折子的时候，这些纯白色的孔明灯和吊篮就无声无息的从山洞飘出来，飘到了这个位置。 一声轰然巨响，丹炉炸开了。 顾琰趴在吊篮边上，感觉到无数细碎的颗粒朝自己击来。也不知道是雪还是丹炉碎片。爆炸的力太大，他们的孔明灯都被吹刮到了更远的地方。这还亏得是用防爆又牢固无比的器材特制的。不然，不散架也被掀翻了。她看到数十名西陵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但有数人就在纳真周围，将他扑倒在了下方。然后就见他推开那些人的尸体，又提气想狂奔出逃。 顾琰安心了，这爆炸只是个开胃小菜啊。等一下的大雪崩才是正餐。纳真就算是在精力充沛时也未必能跑得掉，别说精疲力尽的此刻了。就是明晖此刻怕是都跑不掉，不然她还安排孔明灯来接应做什么。 明晖可没工夫看这些，他上了吊篮一放下顾琰，就赶紧和朗月等人掌控着方向和速度，升高、加速离开。这东西是跟当世神匠鬼谷子定做的。一盏的造价近万两。幸好还值得起这个价。 孔明灯飘在半空，以最快速度远离。因为，众人已经听到雪山顶上雪簌簌滚落的声音了。这是方才的爆炸声引发的，无疑将是这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崩。雪崩的动静又会引起附近的雪山雪崩，西陵王插翅难飞！ 朗月看顾琰喘息声慢慢小了，孔明灯也远离了山体，忙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师姐，来喝点水吧！” 顾琰早就渴得不行了，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就全喝了下去。因为喝得急，水从嘴角流出不少。 明晖‘啧’了一声，也停下手来，“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呼——此人一除，怕是天下可以太平不少年了。” 顾琰道：“师傅，这种有野心的人物是会层出不穷的。不过，暂时是可以安宁一段时日了。哈哈，纳真肯定没想到他让人弄死的凝然公主腹中的胎儿会是他此生唯一会有的子嗣吧。现世报啊！” 明晖坐到顾琰旁边，“我觉得此次的事情之后，你肯定会声名远播。谁都得说，这世上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天朝太子妃。西陵王派使者当殿索讨，结果就落了个葬身雪山，断子绝孙的下场。” 顾琰白他一眼，“我还怕人说？”说完朝着西方喃喃自语，“舅舅，琰儿替你报仇了。” 明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方子墨给我写信，让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你舅舅没死。他是和杨老虎、聂山等人从沼泽地潜入西陵去了。因为实在难以穿越，所以耗时颇久。当时众人以以为他们多半是死在里头了” 顾琰道：“你不早说？”她会这么卖力，除了公心，当然是为了给舅舅报仇了。要不然，在皇帝随时可能弄死她的前提下，她不保证还会这么尽心尽力啊。 明晖道：“你计划已经定下了，一早告诉你不是泄你的气么。方子墨也是个狡猾，给我写信，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他自己就丢开手不管了。他还说早知道这招能如此激励你，就该让我也去死一死。那个混账！” 方子墨自然是说笑的，只是当时顾琰已经知道耿将军‘死讯’，计划也制定好了。也只有多瞒她一段时日了。 “师傅、师姐，你们看——”朗月指着后方已经被甩得很远的雪山喊道。 其实不用他说，明晖和顾琰已经看过去了，因为此时的雪山简直是万马奔腾之势在雪崩啊。 明晖咋舌不已，“太壮观了！” 顾琰摸摸鼻子，“动静好像是搞大了一点。” 等到雪崩完全过去，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顾琰吁出一口气，“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一切都被埋葬了。 明晖告诉顾琰，来接应纳真的人马半道被镇西军和拓岩部的人拦截下了。那些人不顾一切的要突围过来，这两只人马也很付出了一些代价才把他们拦下。 “既然纳真已经死了，那些人就放过好了。不然，西陵国内，就要变成大公主独大了。这个我之前跟方大哥商量的时候，就说好的。朗月，放信号焰火。让镇西军和拓岩部放过那些西陵军队。”这一次的计划，是顾琰和方子墨商量出来的。西边剩下的就是方子墨和孙小丁的事了。倒是拓岩部此次出力不少，得匀出大量救灾物资给他们才是。 那些前来救驾的人知道纳真死了，如果不想被清除异己，自然是要回去争权夺势的。她做这件事可不是为了一力帮大公主上位。 朗月等人驾驶着这巨型的孔明灯往顾琰来的方向去，很快便与互相搀扶着找过来的一众人等汇合了。西陵王的亲军全军覆没，但镇北军也赔了不少人手进去。但算下来还是大赚特赚了，毕竟除了对方死的人是己方的数倍，更要紧里头还有西陵王。 东宫卫折损了十一个，苹果重伤，扣儿头上只剩下参差不齐的一撮撮头发，她低头避开刀锋之际，发髻都被削落了。还有，雪梨脸上留下了刀疤，她忍着没有哭。毕竟还死了那么多人，能留下命已经不错。但脸上还是很沮丧的。齐娘子的手断了，这会被人用一柄剑当夹板包扎了起来。云山带来的两百人，活下来的只有八十多。后面赶来支援的大部队，也折损了一百多人…… 整队之后，顾琰脸上也是一片惨淡，“能带回去的兄弟，大家都带回去。哪怕不齐全，咱们也带他们回天朝去。其他人互相照应着这就走。要是北戎人这会儿来了，咱们倒是成了补蝉的螳螂了。” 那孔明灯相当于是一次性的，直接挖坑埋在了这里。一众人等迅速撤离。 正文 569 离开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翻过雪山回到天朝境内见到了来接应的人马才松了一口气。虽然雪山这一片基本是两不管之地，但方才她们的确是在北戎境内。回头被人当场捉到，哪怕顾琰没有落到人手上，他们这么多人带着武器过境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好在之前就确认过北戎此次是会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而且，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估计也把他们派出来窥视的探子吓着了。一时怕是反应不过来。 云山吐出一口气，看顾琰一眼，“太子妃，我们全速回返吧。” 顾琰点点头，“好！”事情既然办完，她也想早点回到镇北军大营看到团子。然后再回返京城，见阿允和球球他们。 顾琰进马车坐下，此时外头的雪又下得紧了。她还将几个娘子军又招呼了进去。至于那一千来名士兵，就只有披上雪衣顶着风雪前行了。不过镇北军原本就驻扎在苦寒之地，顶风冒雪倒是常事。只有一些伤兵，得以躺在有棚顶的马车板上。 侯大胆这次断了一只手，这会儿躺在上头和一个战友说道：“西陵王就这么没了？” “那雪崩这样厉害，压也压死他了。太子妃可真是厉害啊！杀了此人，不说镇西军的兄弟，就是咱们镇北军的人怕是也可以少死好些。” 马车上，顾琰抬起雪梨的脸，这么深的伤口，怕是要留疤了。 雪梨道：“太子妃，奴婢其实也不是很难过。毕竟还有那么多人都没了命。只是想着，以后再不能伺候太子妃，不能和师傅还有姐妹们一起……”她的脸如此，是不能再留在宫里服役的了。 顾琰道：“没事儿，哪怕留了疤，你还能去秦王府。”说着掀开车帘，“师傅——” 明晖驱马过来，“什么事儿？” “雪梨的脸伤了，你有办法么？”明晖和朗月等十几个师弟方才一直在帮着救护伤兵，这会儿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沾了血。 明晖想了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贝壳状的匣子，“这里头的药，比普通金疮药好些，给她擦上吧。不过还是会留下些许疤痕，但会比较浅。” 那也好！其实宫里倒是有一两瓶对愈合脸上疤痕效果极佳的药。从前都是被后宫嫔妃当养颜圣品在擦。这次没有随身带的有。实在是那药太金贵，产量太低，顾琰平日从不与皇后、淑妃还有几个嫂子抢。早知道就是得罪人也要弄一瓶在身上。 苹果解开雪梨脸上的纱布，替她重新清洗了伤口上了明晖给的药。 “师傅，你跟我们一道回京么？” 明晖摇摇头，“我还是去东昌。再走一段就和你们分开了。” “哦。”顾琰又想了想如今还身陷西陵的舅舅，希望他诸事顺利吧。这回西陵王都死了，战事应该很快就能够结束。舅母与表弟都已经在京城，回头再想法子把他召到京城团聚吧。 三日后，回到军营。 镇北将军亲自带人迎了出来，这一次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很多。 “末将等恭迎太子妃大胜归来！” “娘——”一个胖墩墩的小身影从众将跪拜的间隙跑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小身影。 顾琰一把接住团子，然后道：“都起来吧，咱们回营地。”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她皱了皱眉头。暴雪成灾，大概已经在开始了。希望之前做的准备足够充分吧。至于她们此时回京，要上路恐怕已经很艰难，倒是次要的了。回程原本两天的路程，他们一行人足足走了三天。就是即刻启程，回京也是赶不及过年的了。大不了，她们母子就在北境过年了。她杵在这里，各地官员估计也能更尽心尽力一些。不过，倒是不必留在军营里了。 镇北将军给归来的众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同时给东宫一行人践行。宴席间他亲自过来向顾琰敬酒。 “太子妃，末将之前真的是小看了您哪。末将干了，您随意！”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顾琰笑着也喝了一杯，“舅舅客气了。”她面前的可不是烈酒，乃是醇厚的女儿红。 军中中高层的将领也都跑来敬酒。除此以外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底的服气和敬仰，尤其是听到回来的人说起了顾琰之身引开两百多人，最终让西陵王葬身雪山的事迹。原本碍着顾琰的身份是不怎么敢的，不过这会儿顾琰既没有穿宫装，也没有一身贵气，她穿了一身轻铠，一下子让众将感觉亲切了许多。而且，她杯到酒干，很是豪气。这样一来，大着胆子过来的人就多了。不过这些人也有分寸，不是一个一个来，是几个几个一起来的，都说的是‘我们干了您随意’。这样顾琰倒不至于喝太多。 团子坐在她旁边，用筷子偷偷蘸了一点来尝，然后鼻子眼睛皱成了一团。 顾琰摸摸他的头，“忘了以前被你爹蘸酒喂辣哭的事儿了？多吃点菜。” 酒过三巡，顾琰准备退席了，却看到侯大胆端着酒杯急急过来。虽然他职级低微，只是个校尉。却是相处了许久还在大雪山共历过生死的。所以顾琰便坐了回去。 “你不是受伤了么，还喝酒？”酒可是舒筋活血的，伤员不宜饮。 侯大胆左手还吊在胸前在。脸有些红，却不是之前喝多了，他之前也根本没喝，“太、太子妃，末将、末将想、想……” 顾琰摸摸下巴，“你号称大胆，话都说不圆乎啊？” 侯大胆瞥向雪梨，“末将想斗胆向您求娶雪梨姑娘。”说完紧张的看向雪梨和顾琰。 侯大胆爱往雪梨身边凑，这一路众人都看在眼底。顾琰一行人明日就要离开军营了，倒没想到这会儿他上来求娶。 云山见状也走了过来，“太子妃，这小子的品性末将可以作保的。” 顾琰想了想，雪梨面上有伤，以后也不好回东宫了。这侯大胆瞧着倒是也不错，年岁差得也不大。这个年纪没有背景在军中做到校尉就很不错了。而且之前看他也是骁勇善战之辈。她询问的看向雪梨。 雪梨低下头，“奴婢就是回不了东宫，也想留在秦王府为太子妃做事。” 顾琰心头其实也挺欣赏侯大胆，于是问道：“你愿不愿意到东宫？” 侯大胆变了脸色，不由自主瞥了团子一眼。团子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你看我干嘛？” 关天河想起一茬事，“小世子，你之前让人说过东宫卫满员了，只有太监还从缺来着，是吧？” 团子挠挠头，随手指了一个东宫卫，“是他说的。” 那人道：“小世子，属下请示过您的。这不是说吓唬那些不守规矩盯着咱们东宫女官看的那些个兵么。” 顾琰失笑，“放心，不是让你做太监。我本就很看好你，只是担心舅舅不肯割爱而已。”继而想起所谓满员的东宫卫此次也折损不少，心头有些叹息。 侯大胆看看云山，“将军，末将追随您多年。如今……” 云山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不管在镇北军还是在东宫，都是为国出力尽忠。你小子有这福气，老夫定不会阻拦。” “多谢将军！” 顾琰看一眼雪梨，后者本来不是这个意思，是在推拒。可看话说到这里，见侯大胆一片赤诚，却是看了他两眼只道：“一切但凭太子妃做主！只是，我面容不能恢复到从前，你可要想好了？” 侯大胆喜道：“要不是这样，我还不敢……” 云山一巴掌拍在侯大胆头上，“这话能说出来么，你小子怎么突然犯傻了？” 众人哈哈大笑。 散席后，顾琰牵着团子回去。 “娘，师爷咋不来看我？” “因为他要赶回去照看你太师爷啊。等咱们回了京，就能见到他了。对了，这次咱们不能回京过年了，要等暴雪之后才能回去。不然，路上容易出事儿。” 团子点点头，“哦。”有点失望，本来以为娘回来了，很快就能回家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到最近的府城去呢。”既然纳真已除，她带够人倒也不用再躲在镇北军大营了。这次的事想必可以震慑各方，没人敢再随便对她出手了。那就没有必要挤在镇北军大营里了。 翌日一早，团子自然又是在睡梦中被顾琰连人带被抱上马车。镇北将军率领麾下将士分列道路两旁相送。依然是云山带着人马一路护送。 顾琰坐在车中挥了挥手，“舅舅，风雪大，你们回去吧！” “末将等恭送太子妃，恭送小世子！”众将齐声道。他们如今对这位太子妃，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请回吧！” 云山玩笑道：“大将军是不是想说让太子妃和小世子以后得闲再来玩啊？” 镇北将军瞪他一眼，“你小心着点，不能让太子妃和小世子有定点闪失。” 顾琰听云山开玩笑，又看看镇北将军，发现他还真有点不舍的意味，遂笑道：“舅舅下次回京述职，一定要到东宫来看我们。阿允也很惦记您的。” “好，末将一定去的。”镇北将军拱手笑道。 正文 570 传开 大雪山一役的消息传播开来，自然是震惊各方。西陵王纳真这几年的行事，造成他成为各方重点关注的人物。这份关注甚至还在天朝的储位之争上。而如今，他居然就这么死了！死在天朝那个太子妃的手上。各方反应不一。 东方樱收到消息只道：“顾琰那个家伙，还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就在自己要以为她要淹没在后宫群芳里浪费了一身本事的时候，她就来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而北戎公主呢，她被顾琰不动声色的捧到了女始祖转世的地位。就算之前还有所疑惑，如今也是一根线把所有的珠子都串了起来。这个女人，好高明的手段，竟然是耍得她团团转。而且明知如此，还不能不配合。那西陵王也是当世枭雄，竟然在她手里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得了莫大好处的西陵大公主也是心头震撼，从前只知道天朝女人柔顺，原来也有这样的主。看来父王当年说及天朝那位铁腕太后的话，当真是没有半分夸大。天朝也是不乏强悍女人的。 至于北戎王、南越王等人想的却是这么一个女人，和天朝太子是相得益彰还是东风压倒西风呢？ 此刻的紫檀精舍，正在准备着大球小球的抓周礼。 何皇后道：“这个琰儿，出去就不知道回来。这俩小子都要把娘给忘了。刘公公，皇上跟太子呢？吉时眼看要到了。” 刘方甩了下拂尘，“皇上跟太子收到边关急报，正在内室商议。奴才这就去请。” “快去吧。” 何皇后看看长得一模一样，正盘腿坐在榻上啃冻梨的大球跟小球。今天来的都是皇室宗亲，顾家的人里梁国公世子夫人、武英伯一家也在，然后是顾珲、顾玺这两个当舅舅的，还有长乐和顾琇两个常住户。至于顾珏，皇帝一是不喜孙茯苓的做派，对她也无甚好感。这儿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顾询这个被皇帝亲自发话说永不录用的，就没不够格来紫檀精舍了。 刘方走进内室，听到皇帝在说话，便肃手而立候着。 “搞得天下风云际会，堂堂的西陵王，就这么叫你媳妇儿弄死了？” 萧允也有点瞠目结舌的，他一直想等到腾出手来好好收拾的西陵那真，就这么死了？他媳妇儿还真是有点凶残啊。肯定是让她舅舅的死讯还有纳真当殿索讨的事刺激大发了。 “除非他能飞天遁地，不然肯定是死了。”萧允言下大是遗憾的样子。 皇帝又看了看折子，“能将镇北军、镇西军还有拓岩部都指挥得如臂执掌，你媳妇儿不是一般的能干啊。” 萧允道：“那不还是因为她是太子妃么。爹，吉时要到了，我们出去吧。琰儿和团子赶不回来，咱们爷俩不能再迟到。” “老子说的你到底是听懂还没听懂啊？” “听懂了，可她再能干她也还是我媳妇儿么。刘方，你说是吧？” 刘方本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将自己当成个木头人。这会儿被点名，扯着嘴角躬身道：“回殿下，这媳妇儿的事，奴才不懂。” “狡猾！” 皇帝瞥萧允一眼，“这么凶悍的媳妇儿，你要是辜负了她，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想过没有？”说完推开扶着自己的萧允径直往外走。 萧允摸摸鼻子，“我不辜负她不就得了。” 用来抓周的屋子里，顾瑜道：“这太子妃怎么光顾着北方的老百姓，把自己两个儿子的抓周都错过了啊。”这会儿顾琰活埋了西陵王的消息也才刚到紫檀精舍，旁人都还不知道。 渝王妃笑道：“听给球球送生辰礼物的人回来说，弟妹和团子还有些事儿没做完。北方的大雪已经下起来了，路上不好走，怕是连几日后的除夕都赶不回来呢。” 楚王妃小声道：“这女人还是要相夫教子才是本分。在外头再风光又如何呢？” 三夫人道：“楚王妃，太子妃这一次北去，一则是替太子殿下分忧，二则是带着团子去见识一下百姓的生活，这不正是相夫教子么？她滞留北方赶不回来参加球球的抓周宴的确是遗憾。但也算是善始善终吧。”顾家其他人碍着君臣分际不好出言，三夫人是皇帝的师妹，也算是一众王妃的长辈。且她对顾琰一向视如己出，这会儿自然不会只是听着。 楚王妃也知道皇帝很看重这个师妹，而且她也看着何皇后不在跟前才敢出声嘀嘀咕咕。这会儿三夫人说话，何皇后已经关注着这边了。她只得道：“还是武英伯太夫人高见。” 球球正在听小姨和大表姐最后教导，“只拿一样，拿最喜欢的就好了。”萧允觉得有团子在，这俩小子尽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日子。所以也没让给他们预先练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因此这会儿顾琇和长乐强调的就是只拿一样。因为这俩小子都挺贪心的。回头没准就把桌上的物件全包圆了。 因为顾琰不在，所以放置这些物件的事由何皇后代劳了。皇帝和萧允到场后，俩人便得到小姨和大表姐的指令，朝那堆物件走去。为了预防他们又上演为了一件小玩意儿大打出手的好戏，何皇后将所有东西都是按一事两件摆放的。直接就让俩小子一起上场了。不然分了先后又有一个得闹腾。 最后，大球抓了一个仓颉简，渝王拍掌乐道：“好，你母妃挂了个副总编纂的名号，回头你大了也来魁星阁帮着五伯父编书。” 萧允道：“五哥，你这是要编多少年啊？” 渝王嘿嘿一笑，“太子殿下，这一套一套的类书编下来，还真是要写年头呢。秦王府的不是两年才出一卷么。” 小球看哥哥抓了仓颉简，想了想，他爬向了将军盔，爬过去抱到怀里。 齐王妃笑道：“大球随弟妹，小球这是要继承九弟驰骋疆场啊。” 萧允心道，你的九弟妹可不只是会舞文弄墨而已啊。等到消息传开，怕是全天下都要震惊一下。西陵纳真之前派使者来耀武扬威，因为种种考量，他只能让人全身而退。也还没有腾得出手来收拾纳真。这会儿他媳妇儿亲自将人收拾了，这件事得在天香楼好好的说上几天几夜才行啊。总之是灭西陵的威风，长天朝的志气。至于老头子担心的琰儿名声太盛于自己有损，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没能亲手收拾纳真那个家伙是有点遗憾，但他要做的事这才刚刚起步，将来大有可为。只有没能力、不自信的男人才会担心娶了个能干女人减损了自己的风光呢！ 只是，这独守空房孤枕难眠的日子，又要往后延长一个月啊！就为了这一条，他也一定的赶紧培养几个得力又忠诚的幸福才行。不然，时不时的把自己媳妇儿跑出去做事，那苦的只是自己啊！ 今天两个小儿子抓的物件都挺合萧允心意的，他上前一手抱起一个。大球小球高兴的喊了声‘爹’。 因为北方还在下暴雪，灾民虽然有顾琰之前的作为不至于流离失所，但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何皇后只准备了家宴没有大肆张罗。眼见抓好了，她笑着让人众人入席。 晋王在散席后也得到了消息，他也震惊不已。虽然之前西陵王几次三番的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他都没有真的跟对方结盟。如今看来，还真是明智之举。不过琰儿她，也太过锋芒毕露了吧？一个女人太过能干，一时一事还好说，天长日久的枕边人怕是怎么都得有忌惮吧。 不过，阿允娶到琰儿真的是很赚啊！她此次出行，北方归心。又帮阿允扫清了不少阻碍。因为预防灾情得力，老百姓今后会记住的就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了。之前私生子的传闻如今也渐渐淡了下去，此时再适时抛出太子妃在大雪山活埋了之前百般挑衅的西陵王的故事，就更加会湮没不闻了吧。 老七在镇东军中被欧哲压着不得出头，根本不可能像阿允当年那样一步一步将军权揽到怀中。自己的王府后宅，只要阿允动一动，立马就会出乱子。事到如今，他似乎真的没有力气再争了。不过，认输还是不能服输啊！ 顾家人里最先知道顾琰在大雪山的丰功伟业的是顾询。他并不知道天香楼是萧允的产业，只知道这里近来名声鹊起。他还是顾家五少的时候就最喜欢往这样有热闹的地方凑。如今已经是顾家五老爷了，依然兴致不改。至于说天香楼消费高，有顾琰派来的专人替他打理产业，他腰包还是挺鼓的。再说了，顾琰威胁以后要把他关在白山黑水的老宅，再不然他到繁华的京城来。他自然要抓紧机会今朝有酒今朝醉！ 来了也被人领进了包间，他也没奇怪。对方认得他是顾家五老爷，给他安排一间单间那是应该的。他虽然没有官职，但他可是太子妃的亲爹。听到下头的人绘声绘色讲起大雪山一役，顾询却是浑身不自在，从头凉到脚。那个丫头太凶残了！她越凶残，自己将来的日子越不好过啊。呜呜，他为什么会生出这么逆天的闺女来？ 正文 571 庆祝 在天香楼店家、小二以及客人都欢欣鼓舞、开就庆祝的时候，就只有顾询不合时宜的哭丧着一张脸。也亏得他是在单间里，不然肯定有人要提着他的衣领问他是站哪边的，还有没有点生为天朝人了。如此大快人心的事，他居然哭丧着脸！要知道之前西陵王遣使当殿索讨，所有有血性的天朝人那都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今天，终于畅快了。 就连离开的时候，小二也是领着他从vip通道走的，不用和太多客人撞上。不过当时也从vip通道进来的人却是很疑惑的瞅了这位曾经名闻遐迩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一眼。这是出什么事了，太子的岳丈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再进去听到里头说的是太子妃的丰功伟绩，不由得暗骂顾家老五有病啊。居然是因为自己闺女太厉害！ 不过，闺女太厉害，是要担心一下女婿和亲家会不会有想法。只是，从传言中看不出这为顾家五老爷是能想这么深远，而且会为女儿着想的人啊！ 顾询就这么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回家。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命运不会有丁点翻盘的机会了。他娘马上就要八十了，他还能在京城呆多久？他不想去老家被人软禁着啊！ “去长房！” “是，老爷。” 顾太夫人正在家闭目养神，闻说小儿子登门看望挑了挑眉。老五这些日子都跟有今日没明日一样的在外头吃喝玩乐，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居然能想得起来回来看自己？如果是从前还能说他是没银子花用了，回来掏老娘的私房。可如今，五房的各门生意都是蒸蒸日上。他没道理会缺银子啊！ 顾询进来，把在酒楼听说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娘。然后恍然想起，“咦，我忘了付账，居然也没人问我要！” 太夫人看他一眼，她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太太听人说了几回都猜到那家突然崛起的酒楼和太子有关系了。你不付账人家当然不会问你讨要。她微讽道：“估计是今天普天同庆，免费吧！” 顾询想了一下当时满酒楼的欢声笑语，“也许吧。” 太夫人见他居然真信了，一口气差点堵住。这个傻儿子哟！ “那你在愁什么？” “娘，琰儿越厉害，她说的话就越不可能打折扣了。” 太夫人哂笑，“你该庆幸你真的是她亲老子才是。我也是今时今日才知道当年原来她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要不然，顾家家破人亡都不算什么，而不是只被削去了祖传的爵位。 看顾询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她摇摇头道：“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吧。如果能让琰儿消气，多拉拔顾家，我就是立时死了都心甘。你是太子妃亲爹，老家那些人敢把你怎么样？你远离了京城那才能作威作福啊。只是不能进京，让她眼不见心不烦而已。想开点吧！”有时候她看着这个傻儿子都烦，别说琰儿了。 说话间顾瑜回来了，“见过祖母！五叔也在呢。” 太夫人笑吟吟道：“大丫头啊，你是不是回来告诉祖母琰儿在大雪山活埋西陵王的事儿？你五叔刚同我讲了。” 顾瑜挑眉，“五叔，你哪来的消息渠道啊？这消息才传到京城呢。我都是昨天刚听我公公说的。” 顾询道：“天香酒楼里有人说的。” “哦，那就难怪了。”顾瑜说着看一眼太夫人，后者立马明白了，开口道：“老五，天香酒楼以后你就不要去了。”回头在那里失口说错什么，还不得给太子妃脸上抹黑啊。就是今天的举动，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代为掩饰，怕是也要传成京城贵族之家的笑谈。不过，那些人心头对他这个太子妃生父、对顾家怕是不屑得紧。 “为什么啊？我觉得那儿挺好的啊。” 顾瑜偷偷扯了扯嘴角，那儿是挺好的。不好的分明是您吧，五叔。也不知道琰儿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傻爹的。 顾询在母亲这里什么主意都没有讨到，垂头丧气的告退离开了。 顾瑜送他到门口再回来，“祖母，五叔这样，不会给太子妃惹来什么祸事吧？” “不用担心，王管事一直看着他呢，不会让他闯祸。琰儿心头有数的。” 顾瑜这才点点头，这一刻她真心觉得太子妃不容易。 “祖母，之前太子妃让我帮她盯着定国侯府。我盯了这么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大事儿，也就没好回报。这回让我发现定国侯府在拉拢镇国将军，通过将军府的太夫人、还有二老爷。你说等太子妃年后回来，我就赶紧告诉她如何？”晋王妃都半死不活的了，真不知道定国侯府怎么还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他们是想投靠太子了不成？又害怕之前得罪太子妃太深，所以想联合同样对太子妃不满的镇国将军府搞小动作？ 太夫人蹙眉，“镇国将军是太子手下一员悍将。定国侯府这是想做什么？镇国将军不敢对太子不忠的。如今他可是太子了。”说到这儿恍悟，“是想针对咱们家的太子妃吧。都怪顾珏那个丧门星！”太子妃之前强势的帮她从镇国将军府脱身，那边是恨上她了。如今有人挑唆，是很可能对太子妃不利啊。不说旁的，就是在太子跟前潜移默化的给太子妃上眼药，积毁销骨啊！ “这个消息你是得赶紧告诉太子妃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太子重用的人对她有意见，不是好事儿。星星之火有时候也可以燎原。唉，太子妃出去办事儿，连年都顾不上回来过。老婆子还真有些想她了。” 顾瑜笑着说起球球抓周的情形，太夫人道：“珲儿回来都告诉我了。太子妃就这么出去一走两个月，她倒是不担心太子身边会冒出旁的女人来啊。这女人再能干，归根结底还是得把男人看住咯。” 顾瑜道：“太子一直就住在政事堂，太子妃不知道多好的福气呢。这样感情正浓的时候她都不敢稍离半步，那以后还得了？” 千里之外的北境，团子正在数顾琰踢的毽子的数目。他数来数去，忘了自己到底数了多少个十了，懊恼的拿手拍额头。 阿大道：“小世子，七十个了。” 顾琰没等毽子落地，直接伸手拿过了，“没事儿，能数清你自个儿踢的就成了。” 团子抿抿嘴，他听得懂，这是笑他踢的少呢。 “我会踢到数不清的。” “就你从一数到十，踢到数不清就很有面子了么？” 团子哑口无言了，好像怎么说他都会被娘嘲笑。他咬咬牙道：“阿大，教我数后面的。还有，陪我练踢毽子。” 顾琰看他斗志起来了，便笑笑回去了。方才团子闹着想家，一直在她身边腻歪得不行。她们在这座府城住下，生活还算方便，而且可以就近掌握这北境受灾民众的生活。既然赶不回去，她也就不着急了，索性安心住下。 齐娘子匆匆进来，“太子妃，今天民生物资的价格问到了。虽然有所上升，还算稳定。”边说边将细目递给顾琰。这段时日，她们每天都要关注各类粮食作物的价格变化。同时也是趁机让众人养养伤。 顾琰看过点点头，只要物价没有飞涨，没有因为暴雪令老百姓房屋垮塌压死压伤人就好。今年天寒地冻，死了不少牲畜。如今街上也有衙门用大锅每天煮着羊肉汤，供百姓取用。又有太子妃和太子世子在北境督办赈灾事宜，倒是让受灾的民众心头有底。现在老百姓看着禁军、卫所兵还有衙役，虽然不像现代人受灾看到解放军那样，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西陵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西陵大公主在四下活动，想让长老们支持她做女国主。可是，她那个儿子是废太子的遗腹子，这是个很大的隐患哪。” “交给太子去发愁吧。纳真留下的那些人呢，没动静？” “没有。甚至镇西军趁机进攻，他们也只是全面收缩，困守城池。” 顾琰拧眉，“有些古怪啊！他们是想分裂割据么？要不然，总不能是替大公主在镇守城池保存实力吧。” 齐娘子道：“方军师也觉得古怪。他还让聂山、杨老虎等人在西陵确认西陵王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顾琰道：“不可能！那样的雪崩，他会上天入地不成？东昌那边呢？” “东昌伪王死了，阿樱郡主已经攻入了王城。看来战事结束就在这几天了。” “这倒是一份极好的过年的贺礼啊。估摸着西陵也快了。等一下咱们也吃个火锅庆祝一下。”再怎么努力，北境的物价依然上浮了五成。不过比起往年受灾就翻到几倍已经很好了。顾琰也算是以身作则，每顿带着团子和阿大、阿二只吃四菜一汤。地方官员知道了，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当然都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减少了。所以，吃火锅什么的，真的可以说是在庆祝了。 正在认真练习踢毽子的团子听到吃火锅立即转过来头来，“我要吃……”巴拉巴拉点了一堆菜。却忘了踢高了的毽子，好在阿二及时过来抓住了才没有落到他头上。 阿二也挺高兴的，吃火锅啊，好多菜好多肉的。大家一起吃，很是热闹！吃得浑身暖洋洋的。 正文 572 没死 一众人等正热热闹闹吃火锅的时候，有一封北戎公主写来的向天朝借粮的信被送到了顾琰手中。 这一次暴雪成灾，整个北方，包括东北、西北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位于正北方的北戎自然是首当其冲，灾情最为严重。 顾琰信都没开，让人搁在了一边。无非是说一说传统友谊，然后装一装可怜。估计还会不要脸的说北戎是遵照天朝的指令驱逐了西陵王，如今一点来自西陵的援助都得不到云云。她继续给团子烫着菜，只要有时间，她都很乐意亲手照顾儿子的。 “娘，咱们和北戎，关系好吗？”团子问道。 “说不上好，但比起西陵来还可以。团子你记住，这一次如果镇北军不是积极防御，而且军粮和人手都充足，一早安排到位。而且东方已经停战，西边也快了。他们就会过来抢我们的粮食。如今，就只能开口借了。”今年顾琰是做主借出去了不少粮食，不过是借给拓岩部，帮助他们度过这次灾情的。阎王还不遣饿兵呢。人家拼死拼活帮忙拦截西陵前来救援纳真的兵马，付出惨重代价不说，还得罪狠了西陵。当然，如果大公主上位，应该不会很记这个仇。但拿着说事儿还是难免的。所以，这次顾琰便很大方的半借半赠了二十车粮食出去。 团子道：“那他们是坏蛋！” “国与国之间，很多时候不能简单的以好人、坏蛋来划分。总之，如果天朝不够强大，就会有很多强盗上门来烧杀抢掠。如今有你爷爷和你爹，等你长大了，你就要守护好这个国家，让老百姓过好日子，让强盗不敢上门来。” 团子用力点点头，“嗯。”一时虽然不是很懂，却是使命感爆棚，小胸膛挺了起来。 北戎之前还曾经让人递送过一张援助清单过来，狮子大开口！当时天朝这边顾琰是拖着没给回应。反正天朝太子让他们驱逐西陵王他们也使了拖字诀，她自然也是打太极。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天朝在西陵、东昌两线作战，担心和北戎也开战。如今东昌已然尘埃落定，西陵也为时不远。顾琰便敷衍都懒得敷衍北戎了。她如今是督促赈灾事宜的钦差，与此有关的事务，如今都是她在拍板。这借粮的事儿，自然是归她管了。 按照情报，北戎公主是将顾琰的许多救灾的措施照搬过去了。配合着她那些‘女始祖转世’的宣传，倒也卓有成效。这会儿风头是力压一众兄弟的。 顾琰烫了鸡翅给团子，然后同照顾着阿大阿二的齐娘子道：“她同我有什么交情么？” 齐娘子道：“或者，北戎公主觉得您坏了她的姻缘。而且之前西陵王答应的聘礼也都成空了。” 顾琰嗤笑一声，“那她怎么不谢谢我免除了她当寡妇的命运？她照搬我的措施，想着是积功德的事，我还没跟她收版权费呢。她北戎是什么好邻居不成？她开口我就得借。这会儿说得花好朵好的，回头时过境迁了，这时候许下的承诺会认才怪了。再说了，她一不是国主，二不是太子，就因为她是女的方便跟我这个钦差对话，所以就她出面啊？我不怕人说我小气不借的。我素来有毒女之名，可没有观音之称。咱们自家粮食都紧张了，哪有余力援助恶邻？慷慨解囊那得是有余力，还得看对象。” 他们从大雪山撤离不久，北戎的大队人马就到了。那可不会是来欢送他们的。八成是想抓了她换取各项物资。幸亏他们跑得快，幸亏那雪崩动静太大，很能震慑人。也幸亏翻过山，就是天朝了。 “太子妃，那信要不属下替您拆来看看？”齐娘子请示道。她知道顾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援助北戎这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但北戎公主特地写封信来，肯定是有些凭仗的。 “好，你拆来看。” 团子两手捧着小碟子，眨巴着眼跟顾琰卖萌，“娘——还要！” “你都吃了**分饱了，不能再多吃了。”顾琰边说边替他将小油嘴擦干净。 “娘，肚肚还有地方装。好久没有这么多肉肉可以吃了。” 顾琰闻言又烫了一块排骨给他，“好吧，再吃一块肉排，瞧你说得这么可怜见的。” 吃完了团子再要顾琰就不给了。 “你这回也算是与民同苦乐吧，多少算体验了一回生活。好了，阿大阿二，坐一会儿牵团子出去散步消食。” 阿大阿二今晚也吃得不亦乐乎的，闻言忙忙点头。外头的粮食涨了五成价而且不能敞开供应。粗粮、细粮都是。好在至今报来的数目不管是外头的百姓还是收容所里的百姓，暂时都还没有什么饿死、冻死的。所以他们每天的油水也不多。今天是真的吃得好满足哦。 遛弯的时候，团子忽然道：“不晓得小福怎么样了？” 阿大想了想，“小世子，您说收容所那个小姑娘？” “嗯。” “那让人关照一下吧？” “好啊。” 等三个小的没在跟前，齐娘子将信递在顾琰面前，“太子妃，北戎公主说西陵王没有死。她知道藏身之地。”前面一大段的确是如顾琰所想的那些套话。干货是最后的这一段。 顾琰抬起头来，“你给她回一封信，告诉她我们是怎么把她吹捧到女始祖转世的高度的。再来唧唧歪歪，我就公布出去。就为她这一句不知真假没有证据的话，我就要把自家百姓保命的粮食给她？” “可是，如果西陵王真的还没有死……” 顾琰呼出一口气，“那也是天不灭他！我不可能饿死天朝的百姓，去成全北戎公主。纳真没死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真让方大哥说着了？那可真是祸害六千年了！ “信上说，北戎军队在大雪山发现雪崩后露出的一扇青铜门。因为雪崩的震荡已经有了松动，有人从那里逃逸的痕迹。他们潜入发现那后面是一个墓道。” 顾琰腾地一下站起来，大雪山，青铜门、古墓，她好想骂人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事！这么说，纳真那厮跑终极里去了？ “就凭这些痕迹就想从我这里骗救命的粮食？”纳真此时藏起来，想来也是奄奄一息。大雪山那么大阵仗没搞死他，肯定搞伤了他。他会让翻脸不认人的北戎公主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北戎公主要是真知道，她此刻威胁的就应该是纳真。或者她该找西陵大公主换粮食才是。或许，这样的信，她也给西陵大公主去了？ “万一她真的知道呢？” 顾琰想了想，“不可能拿百姓的救命粮去赌这个万一。而且，知道了纳真的藏身之所，我们此时也没有力量潜入西陵腹地击杀。他如果真的在那样的大雪崩下还活了下来，是真正的天不灭他！我们此刻也灭不了。”如此一来边城的西陵将领拥兵便不是为了自重，是为了等待国主痊愈归来再夺回控制权。纳真经此一役，他身边的人肯定会比从前还多。之前潜入的舅舅等人人数不多，就是再调集西陵境内所有的细作也是不够的。 顾琰此刻自然不是不失望的，但是衡量再三，她还是决定放弃用粮食换纳真下落，不管是真还是假。 “就照我说的给北戎公主回信。另外，你再草拟一份奏章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是，属下遵命！”齐娘子也是极通文墨之人，很快拟好。给北戎公主的回信，顾琰看过就让人发了。给皇帝和太子的奏章她看过再抄了一边，个别地方做了修改。这会儿咋听到纳真还活着的消息，顾琰情绪很是激荡，因此只能命齐娘子先将奏章草拟了出来，自己来誊抄修改。 如此一直等到元宵过后，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雪终于慢慢小了。有些地方还停了。灾情总算是控制住了。各地陆续报来的死亡数据汇总起来有五六十人左右，伤者数百，牲畜上千头。这么严重的灾情，这个数据已经是很好了。数百里之外的北戎，这一次受灾死亡的单人就有三千之多，伤员上万，这还多亏北戎公主的一番奔走。北戎公主在事后的救灾中又狠狠发光发热了一把。 她接到顾琰的回信时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这一次她看似被推到了一定的高度，可是一切都在天朝太子妃的掌控之中。只要对方愿意，此时捧起了她，随时都能一巴掌将她打落尘埃。她从前看得入眼的女人全天下就只有东昌的东方樱，觉得天朝女人都是柔弱的菟丝花，这次却是被现实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看顾琰听到百姓伤亡消息有些郁郁，齐娘子道：“太子妃，您做得已经很好了。老百姓还官员都十分的感激您。” 顾琰点点头，“人力总归还是有限。雪停了，咱们也该回京了。”总有一天，等到阿允慑服四夷，让天朝成为真正的上国的时候，她会再回来，亲自看一看大雪山青铜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她也派人过去看过，后来的大雪崩又将墓道掩埋了，里头到底有什么不得而知。北戎公主知道纳真从墓道跑到哪里去了才怪。 正文 573 重逢 二月二是花朝节，萧允处理完紧急的政务就骑马出宫了。如今，东昌和天朝停战了。西陵也退兵，这回是真正的派出使者来讲和，或者说求和更恰当些。因为如今西陵的状况看起来实在不好，群龙无首。大公主不太能hold住局面，那些长老级的重臣也不买她的帐。镇守各方的人马也是令不行禁不止。更有流言纷纷说国主其实并没有死，她就更别想捡便宜当上女国主了。 萧允同意了西陵的讲和要求，让他们派使者前来。不过让礼部拟了对天朝极为有利的条件。其实如果可以，他很想挥师西进的。但是暴雪成灾，天朝的西部边境也同样受损。而且朝野厌战情绪都比较重。到底纳真是因为在大雪山伤得狠了龟缩不出，还是想诱敌深入，至今没有明确的情报。衡量再三，他决定暗中扶持大公主，让西陵内耗。有大雪山一役，有孙小丁和方子墨趁机西进的成绩，还有西陵自身的内耗，可以争取到三五年和平建设和发展军队的机会。 不管是从马匹、骑兵还是战斗力等方面看，天朝目前都不具备一举击溃西陵的实力。他们的几员悍将和麾下兵马都还在呢，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而萧允这个天朝太子，如今需要的是将位子坐稳，让朝野认同他这个储君。如果不能一举打败西陵，反而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皇帝知道萧允打马出宫后骂道：“没出息！” 何皇后正扶着他散步，闻言道：“小夫妻都三个多月不见了，肯定是小别胜新婚嘛。允儿提前到京外的驿馆迎一迎琰儿和团子也是有的。” 至于球球，今天一早就被顾琇和长乐带着出宫了。就连十七公主都带着承曦一道去了。球球倒是不着急，三四个月没见娘和大哥了，对他们来说就是近乎半辈子了，早就不记得。而且对几天前就开始一天到晚被教着叫‘娘’，叫‘大哥’他俩还有些不乐意，全无旁人的激动。 在驿馆里，承曦一手牵了一个，“见了人叫什么，还记得叫什么吗？” 大球小球不耐地‘嗯’了一声，两人一起挣脱承曦的手朝院子里跑去。两人已经一岁两个月，可以走得比较稳当了。而且此时虽然穿得不少，但比过年那会儿好多了。这也是两只好动的，当然不肯乖乖呆着了。 承曦赶紧追了上去，“慢点、慢点，不要摔了。” 大球小球对视一眼，两人分开跑，让承曦不知该追哪个。不过刚跑了几步，就分别被小姨还有大表姐给堵住抱起来了。 十七公主道：“你俩再跑啊，学精了啊，还知道分头跑！承曦，你就是太乖了，他们才敢不把你这个姐姐放在眼底。” 承曦笑道：“等团子哥哥回来收拾他们。” 十七公主摇头，“团子因为欺负球球，已经被九嫂教训过几回了。他当着九嫂，肯定不敢收拾他们。而且这两只还不会说话就知道告状了。而且，九嫂三四个月不见他们，肯定稀罕得紧。” 承曦想了想道：“来日方长！” 十七公主摸摸她的头，“小丫头有长进啊，连成语都会用了。”心头却暗自叹息，九嫂虽然离开这么久，但有顾琇和长乐成天给她念叨，她对九嫂一点都不陌生。三嫂就剩半条命这么吊着，她却是完全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就连她那位‘亲娘’，她如今也不再提起了。真是一心一意把自己当东宫的小郡主了。 几个人等了一阵，萧允到了。 球球很高兴的喊‘爹’，闹着要上马背。萧允弯腰把他们俩一起放在了身前护在臂弯里，“好，咱们去接娘跟大哥。” 球球很少有这待遇的，实在是萧允太忙，他们俩又太小。这会儿自然是乐颠颠的。典型的无知者无畏，笑得那叫一个欢畅。萧允却是一会儿就后悔了，速度慢到不行啊。可是要是把两小子放下去，肯定会立马飙泪。而且他见到琰儿，她肯定会抓着他问球球在哪儿，然后要马上赶过来看到他们。 “你俩坐着别动来动去！”球球长这么大，这其实是头一回出来踏青，兴奋得不行。转动着小身子不停的东张西望。萧允两手控缰都还有些搞不定他俩。 十七公主带着承曦，和顾琇、长乐一起慢悠悠的跟在后头，看萧允被两个小儿子搞得狼狈不堪几个人偷笑不已。 据此十里外的一队疾行的车队里，团子不住的催促，“快、快！”正是一路风光回京的太子妃和太子世子。这一路回来，总有百姓自发在道旁相送，顾琰几次让地方官这么冷的天劝他们回去，都无果。这些百姓，一则是来表达让他们基本衣食无忧度过这个暴雪成灾冬季的恩人，二则就是想来看看美貌的太子妃了。这样的美人儿，一辈子兴许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见到啊。何况还是大恩人。地方官对此都是笑着推脱，说百姓是自发来的，又不是他们组织的。强行让他们回去难免会寒了百姓的心。都知道太子妃不可能为此怪罪，乐得推波助澜。最后，顾琰也没办法，只能一路疾行回京。 老大在一旁给团子讲道：“小世子，您这样就叫归心似箭了。”说着又解释了一番。顾琰表示对阿大的见缝插针很是满意。团子如今的常识基本都是来自阿大和阿二，尤以阿大居多。 团子哈哈笑道：“我要像箭一样，嗖地一声就飞回宫。” 两方人马在靠近，终于，彼此都能听到马蹄声了。 萧允很想快马加鞭迎上去的，可是那样风太大，球球会受不了。而且这俩只这会儿骑马也有些不新鲜厌了，他也只得停了下来，原地等着。 “爹——”过了一阵，马蹄声渐进，团子的声音迎面而来。 被两个小儿子闹得不行的萧允精神一振，目光在团子身上稍微停驻了一下，立即就移到他身后扶着他圆滚滚小身子的顾琰身上。 四目相接之下，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萧允手按着球球，原地不动的看着马车渐渐靠近。球球也跟着朝顾琰和团子看过去，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娘和大哥这两个词儿小姨她们天天在耳边念，他们也还是有感觉的。而且，爹画了娘和大哥的画像给他们看。这一看就认出来了。两人的小眼神儿也跟着热切了起来。 顾琰抱着团子下了马车，走到萧允的马前。 团子仰头又喊了一声：“爹，我们回来了！” 顾琰把他放到萧允身后，腾出手来摸摸球球，“球球，娘回来了。” 团子抱着萧允的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还有大哥。” 球球左右看看，萧允揉揉他们的头，“还不快叫娘！”他好想跳下马抱住琰儿，或者把她拖到马背上，就这么跑到地老天荒。可是身前的球球要顾着，身后的团子也得顾着。他连手都腾不出一只来啊。 球球抿抿嘴，然后一起喊了一声‘娘’。 顾琰顿时笑颜绽放，色如春花。 萧允不能忍了，手在马鞍前一撑，凌空跃下，示意身后跟着暗卫看护马背上排排坐的三个儿子，用他们和马的身影遮挡一把将顾琰抱在了怀里。至于暗卫，当时是只敢看着三个小主子了。后边马车已经车队的人也自觉把眼转开了。省得太子妃羞赧挣脱了太子拿他们撒气。 团子眼明手快的伸出两只手捂着两个弟弟的眼，然后自己正大光明的看着。球球不满了，四只小手一起抬起要把他的手推开，嘴里咿呀有声的抗议着。 团子道：“好吧好吧，一起看。” 被三个儿子六只清澈的眼睛盯着，顾琰道：“放手啦！” “不放，再不让你离开我了。” 顾琰道：“赶紧回去。我都饿了！” 萧允道：“嗯，回去就喂饱你。”说着看一眼三个不知道回避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回避的儿子，他生这么多讨债鬼做什么哟？这个时候就是三颗高能蜡烛嘛。 顾琰用手肘拐了萧允一下，他笑着松开手。后头的顾琇、承曦等人这才上前。 承曦朝顾琰张开手，“婶婶——” 顾琰没想到许久不见，承曦会这么热情的迎接她，高兴之余便伸手接了过来，“承曦，想婶婶了么？” “想！想的时候，就看画像。” 哦，怪不得还认得她。倒真是没白疼她一场。 “姐姐——”顾琇激动的过来。 “十二姨——” “九嫂——” 团子记性好，“小姨、小姑、大表姐” 一家六口上了马车，球球好奇的在顾琰和团子脸上看来看去。顾琰抱着他们，他么还伸手来摸她的脸。 萧允无奈的做在一旁，他有好多话要跟琰儿说，可这四个小家伙一点都不自觉。要不是点穴之后会因为血脉不通畅浑身酸痛，真想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放倒。 “来，再叫一声！”顾琰这会儿听球球喊娘有瘾。 “娘——” “还有我，还有我。”团子凑过来。 “哥——” 正文 574 重逢 2 回到宫中，自然是先去拜见帝后。 一到紫檀精舍的地界，团子让人让他下地撒开脚丫子往里跑，边跑边喊：“爷爷，团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皇帝已经疾步从正殿出来，弯腰张开两手喊道：“乖孙子，快过来！” 看着团子扑进皇帝怀里，顾琰吁出一口气。皇帝公爹对自己诸多忌惮，对自己生的儿子却是爱进了骨子里啊。她和萧允抱着球球，等那两爷孙亲热了个够这才把手里的小球也递给萧允，上前行礼请安，“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皇帝抱着团子道：“免礼，太子妃你一路辛苦了！” 顾琰躬身道：“父皇谬赞，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一直以来，皇帝对她的观感是可以从称呼里听出来的，一开始不满意她和晋王、阿允都关系颇近，不远不近喊她‘老九媳妇’；后来有一段很得他的心就唤‘琰儿’；如今大家算是私底下撕破了脸，他对自己诸多忌惮，就客气地称自己为‘太子妃’。 皇帝看她两眼，该做的事？你是该做不该做的，什么都敢做才是。不过，也真是没办法开口说她不该收拾西陵王。而且，还收拾得如此漂亮。虽然人最后也没死吧，但那真的是天意了。可不管死没死，之前搅得天下大乱的西陵王这个脸丢得都不是一般的大。他心底和天朝百姓其实是一样的解气。对顾琰的观感自然也就愈发复杂起来。 “母后”顾琰早熄了讨好皇帝公爹的心思，转而朝何皇后亲热唤道。这段时日，大球小球又多亏了这位祖母的照看了。 何皇后点头道：“都别站在门口了。来，快进来！” 紫檀精舍的正殿，帝后二人外加东宫的六口，还有十七公主、顾琇、长乐落座，看起来倒也像是很和乐的一大家子。 这时候已近午时，何皇后吩咐传膳。这回宫的第一顿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晚上还有一场小型的家宴，到时候诸王、公主都要携带家眷前来，算是给顾琰和团子接风洗尘，同时也是给她庆功。这一次北境的灾情减小到最轻，而且狠狠收拾了之前耀武扬威的西陵王。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何皇后好几日前就让十七公主张罗起来了。 菜陆续上桌，十七公主道：“九嫂、团子，这些大都是你们爱吃的菜色，快尝尝！在北境肯定什么都吃不好吧。” 团子由刘方在喂，闻言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道：“就是！那些百姓好可怜，我们也不好意思，自个儿吃好的。”看起来小大人一般。 皇帝道：“那你赶紧多吃点，回来了就不用再受那个罪了。”又看了看，确定团子没瘦才放下心来。 团子点头不已，“嗯嗯。” 顾琰笑道：“这一趟出去，也算是让团子知道了一些民间疾苦。最困难那几日，他还将自己攒的银子都主动捐了出去呢。还说自己可以每顿只吃一点点。” 众人自然都夸了小家伙一番，承曦更是直白的道：“团子哥哥，你好了不起！” 大球小球也一直盯着他看，他俩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大哥一回来，好像就把他们的宠爱抢走了不少。好在回来了一个娘，这会儿把他们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稍微平衡了一些。 用过午饭，东宫众人除了团子留下陪皇帝就都回去了。一回去萧允就要让人把球球抱下去，顾琰不肯，“我都一百多天没看到他们了。” “他们要午睡。” “我哄他们睡。” 大球小球也应声往顾琰身边凑凑。自从大哥回来，就只有娘最稀罕他们。他们感受到这份稀罕，自然也愿意挨着她。 萧允已经是闹着性子等到了这会儿，见状恨恨的道：“生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顾琰抱着两个小儿子道：“说到这个，你爹跟你一定有共同话题的。” 萧允顿时哑了，只得跟在后头进了寝殿。 大球小球其实才开始能够隐约记事，两人看着顾琰都有点兴奋，在榻上围着她走来走去。因为萧允脸色不大好，两兄弟走到他身边都会绕开去。 “怎么还不睡？往常这个点都该睡着了。”萧允嘀咕道。 “要不，你唱个小曲哄他们睡？”顾琰笑道。 萧允摇头，团子唱催眠曲，就从来没把这俩小子催眠过，都是越催越精神。他唱，怕是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哄他们睡啊！” “他们现在明显兴奋过头了，我心头也很激动。怕是想睡也睡不着。” 萧允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最讲养生之道的么。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得让他们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啊。” 顾琰白他一眼，“合着你这是要求上梁不正，下梁却不歪啊？” “哎呀，赶紧哄他们睡了。你都回来了，要跟他们亲热，时间多得是。”重逢都一两个时辰了，他们夫妻还没有单独相处过，压根没机会亲热啊。他这么破天荒的要睡午觉，可不是为了看她哄两个小儿子的。 顾琰闷笑两声，这才弯腰将大球小球的袜子、外衣除了，哄着他们和自己一起躺下来。俩小子依偎在母亲怀里，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闭上了眼。 萧允凑过来，“睡熟了么？” 球球又睁开了眼疑惑地看着他，“爹？” 顾琰瞪他一眼，让他一边坐着，又轻轻伸手拍着大球小球的小身体，“睡吧，不然下午就没精神了。” 萧允做到一边，心头喟叹这可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好不容易，又过了半刻钟，顾琰道：“睡熟了！” 萧允一跃而起，过去轻手轻脚的把球球抱上，抱出去交给外头的人。然后立即闩死了门闩，几大步就走到床前。这就么几步，他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扒拉掉一半了。然后伸手把帐子打落，“睡午觉咯。将近四个月啊，可把我憋坏了！” 顾琰被他抱到了怀里，娇俏的笑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遭罪。今天下午，没事儿么？” “谁敢有事？”萧允眉毛立马竖了起来。 顾琰巧笑倩兮地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吻在他唇上……一时帐内春意无限。等到萧允将积攒数月的公粮全都缴纳了，顾琰已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纳真那厮没死正好。我还觉得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也不够畅快呢。”萧允一边爱抚着顾琰光滑的裸背，一边喃喃道。 “雪崩居然把隐藏不知多少年的古墓的墓门露了出来，还震松了，这对他来说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吧。他命数未尽，我杀不了他。” 关于纳真没死的事儿，方子墨和明晖的回信都说，此人不死，天下局势自然是还会再动荡。但是对于顾琰个人来说，是好事！还有，他们也觉得虽然纳真是对头，但是毕竟是一世枭雄。这么就死了，还是有些憋屈的。还是留给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在国力上狠狠地打败他吧。 有这么一个人在，不管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萧允的精力都会更多的放在怎么解决这个一辈子的敌人手上。外无敌国外患，内无法家弼士，国恒亡！而且，这样他也不会觉得顾琰这个枕边人，力量太大，甚至大到对他都造成了威胁。要在皇帝殡天之际保下顾琰的性命，这个人非萧允莫属。所以，能不让他觉得顾琰是个潜在的威胁最好。 萧允不在意的道：“没事儿，他早早晚晚是要败在我手上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心服口服的跪下称臣。琰儿，再来一次？” “我不行了。等下还有接风宴呢，不能不去！”就是这会儿，估计三个儿子也闹过要找她了。 萧允躺平，“好吧，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两人相拥着闭目养神，小小打了个盹。一直到不得不起身梳洗打扮预备参加宴席才被叫了起来。 外头团子正在教球球玩滚铁环、抽陀螺这类很接地气的玩意儿。 球球没见过这样的玩法，稀奇的跟在团子身后。 承曦道：“我可以玩么？”这几个月她说话也流畅了许多。 团子挠挠头，“姑娘家好像不玩这个。我给你带了四大美人的玩偶，还有很多小衣服可以替换。” 承曦道：“我也想玩这些。” 团子瞥一眼赵慧，“赵女官，你把那个紫色匣子，给小姑姑送去。” 赵慧墩身福道：“是。”这是明晃晃的支开她啊。好吧，反正到了东宫她早就学会了装聋作哑。 等到赵慧走了出去，承曦跑到团子跟前，团子把着她的小手，两兄妹一起玩儿起了抽陀螺。球球就被乳母抱着远远儿的看，手舞足蹈的表示他们也要参与。 “哎哟，二公子，小心凑近了被抽到。” 齐娘子看着时辰不早出来道：“还不快给小世子、二位公子还有小郡主梳洗打扮。离开席不久了。” “是。” 团子哥三被半哄半劝的弄回来，换上礼服，戴上金冠，承曦也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一会儿他们都要出息宴席的。等到顾琰、萧允两人打理妥当出来，他们四个小的也被捯饬好了。 只是球球的头发不够多，戴不稳小金冠，眼看着要滑。不时需要人扶一扶，看着甚是滑稽。 萧允道：“戴这劳什子做什么，取了吧。” 正文 575 接风 东宫的几人落座之后，顾琰就看到近旁晋王府的位置上悦悦朝着承曦笑了笑，然后承曦也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别说，这姐俩笑起来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真挺像的。 听说晋王找了个神医，总算是阻止了晋王妃病情进一步恶化。但是，暂时也只能是这么不好不坏的拖着。如今再说起晋王妃，都成药罐子的代名词了。至于顾瑾，她从前是称病，后来就慢慢得真病了。如今依然在休养当中。晋王妃就是想让她‘痊愈’然后来东宫接承曦都不能。 至于承悦和承曦之间表现出来的熟络，顾琰一点也不惊讶。晋王妃自己没法子到承曦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自然是要让承悦顶上的。要不然，承曦就真的跟她一点都不亲了。回来半天，顾琰还没顾上问东宫近来的情形。估计这三四个月承悦没少到东宫探望承曦。次数多了，她又用心笼络，两人自然就熟络了。 这会儿帝后还没有到，齐王妃开口道：“九弟妹这回可是真厉害，给你自己也给天朝出了口恶气。” 顾琰笑道：“我正好离得近。也是知道之后实在不能忍。而且如果任由西陵和北戎结盟，那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齐王妃点头不已，“就是。”齐王被发配到军中，以区区校尉的身份军前效力。虽然如今已经靠军功升到偏将，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呢。所以战事还是早早结束最好。世子如今还撑不起齐王府呢。而且齐王已经是郡王了，世子袭爵还得降一等。那就连王爵都没有了。 其实就是战事此时不结束，萧允也是不会让齐王升到会威胁主帅地位的。肯定会在合适的时候让齐王回京城来。他可不会再将十几万人马交到齐王手里。从齐王当初犯了糊涂和废太子合作，他就注定失去资格了。 渝王也道：“九弟妹你可真是孔夫子挎腰刀，文武双全啊！” 顾琰轻笑，“五哥是夸我，顺道夸自个儿吧。” “我哪能跟你比啊。这西陵王之前多猖狂啊，别说老九了，就是我都想砍他。大家都想做也没做成的事儿，叫你给做成了。这回可真是灭西陵的威风，大涨我天朝的气势。” 众人恭维顾琰，萧允一直与有荣焉的笑吟吟听着，不时和一旁的几个弟兄说上几句。 顾琰道：“不是大家想做没做成，是没机会。我呢，就是适逢其会。”这庆功宴的气氛让顾琰再次觉得，纳真侥幸逃过一死，对她个人的确不是坏事。 帝后在，团子都不会老实坐着的。这会儿自然早蹿到一边跟乐乐他们聊上了。他们离得也不远，这会儿他声音忽然提高了，“谁吹牛了，就是可以切那么细！” 萧允道：“团子，你嚷嚷什么呢？你皇爷爷就要到了，快回来坐好。” 乐乐道：“九舅爷爷，团子说宸妃曾祖母切的土豆丝像头发丝那么细。他吹牛！” 大公主拉他一下，“你怎么知道不能啊？过来坐好。” 乐乐是个有钻研精神的小孩，这才会和团子争了起来。这会儿也是想到这是什么场合了，抿抿嘴回去挨着大公主坐下。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听到这声一众晚辈赶紧起身相迎。皇帝坐到位置上，抬抬手道：“都起来入座吧。”一边朝团子招了招手，“过来、过来，怎么不大高兴啊？” 团子挪过去，被皇帝抱到腿上坐下。他闷闷的开口，“乐乐说我吹牛，我没有。都是舅爷爷他们亲口讲的。” 皇帝挑挑眉，“哪个舅爷爷啊？”镇北军里能让团子称舅爷爷的可不少。 “第一个。”团子哪分得清那么多，他只知道云山是镇北军里第一个喊舅爷爷的。 皇帝便看向了顾琰，后者道：“说的应该是云山舅舅。方才团子是告诉乐乐，母妃能将土豆丝切得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乐乐不信。” 乐乐小声嘟囔道：“怎么可能嘛？”在座众人也都觉得不可能，团子多半是让人给糊弄了。 淑妃忽然开口道：“宸妃的刀工的确是好得惊人。当年头回学厨艺的就把请来的师傅吓了一跳。”说着低头一笑，“镇北将军让她去伙房，倒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知人善任了。”小妹过世已经二十多年了，自己也土埋半截，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淑妃这么冷静的提到卿儿。 团子露出笑意，高兴不已。 蜀王道：“也不可能头发丝那么粗细吧。” 团子看向顾琰，后者只得给儿子撑场子，“父皇，就当今晚加个小节目吧。东宫有一人，刀法过人。不如让他前来表扬一番？” 皇帝点点头，顾琰便让人去把人叫了上来。这人也是跟着她去了北境的，听镇北军的人讲过之后，就拿了个土豆当场试过。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当时已经让顾琰‘惊艳’过一回了。说像头发丝那么细是夸张了，但真心也粗不了多少。宸妃当年也是跟伙房的人拼刀工，才会切到那种程度的。 人来了，站在场中用一颗土豆一把菜刀，为了让人看得清楚都没有用砧板，直接就在空中操作。众人只见到刀光闪烁，根本看不到出刀、收刀的间隙。几乎是眨眼之间，土豆已经成丝。顾琰很明显看出，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乐乐跑过去捡起掉落的土豆丝，咋舌道：“真的这么细啊！” 团子得意了，“少见多怪！”一副我这趟出去长见识了的模样。顾琰可以想见接下来一段时日，团子会多么意气风发的给小伙伴们显摆他这几个月的见闻了。 燕王也是啧啧称奇，“东宫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这样的刀法要是用来杀人，谁能逃得过啊？ 团子朝场上给他挣了面子的东宫卫招手，“你过来。”说着解下腰下的玉玦，“这个赏给你！” 皇帝失笑，“团子，看来你这趟出去是学了不少啊。”说着转向众人，“这一次太子妃带着团子出去督办赈灾事务，又设计利用雪崩埋了西陵王，为朝廷立下大功。今日给她们母子接风洗尘，大家随意吧。十七，你准备的节目呢，开始吧。” 十七公主拍拍手，一队表演剑舞的女子踩着乐点上来。一会儿，团子几个小孩儿又坐不住跑开去玩儿了。承曦和球球这回也跟着他跑了。顾琰赶紧打发了人跟着。今晚她是主角，方才一众妯娌，甚至是渝王、蜀王这些个大伯哥都敬她酒，她肯定是走不开的。甚至，都有些微醺了。 承悦道：“方才听到宸妃祖母的事迹，又听了九婶做的事儿，悦悦也好希望能像你们一样啊。”如今晋王妃病重，这种场合晋王懒得费心思考是带刘侧妃还是安侧妃，索性一个都不带，只带了嫡长女来。 这个话题牵涉到宸妃，没人敢随意搭腔。燕王当初就是因为说了宸妃的坏话，落得今天都还没有翻身，在哪都跟个小透明一样的境地。所以，虽然方才众人都在恭喜甚至是吹捧顾琰，但心头不认同她太出风头的大有人在。这会儿却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女人的本分该是相夫教子这类的话。 皇帝道：“悦悦，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不管是你宸妃祖母当初女扮男装去军营，还是你九婶调动那么多人狠狠教训了西陵王，那都是权宜之计。”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原本不管什么事扯上宸妃，皇帝都会毫无原则的赞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听着这意思，倒像是针对太子妃啊。也是，这次太子妃风头出的这么大，今天又那么多人吹捧她，回头东昌、西陵正式停战讲和，庆功宴上她也会是最风光的人。是该敲打一下！如果她的心因此大了，那可就不好了。 萧允微蹙了下眉头，没有说什么。顾琰则乎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的样子，有些难受的在揉额角。场上的气氛因此也冷了一些下去，直到团子带着一帮小孩子呼啦啦的跑回来。 顾琰问团子，“球球呢？” 团子答不出来，乐乐往后头指了指，“在后面，承曦牵着呢。” 团子看顾琰看自己一眼，立马道：“我去接他们过来。”那两个家伙，走也走不快，只会拖后腿。他玩着玩着就把他们给忘了。现在想想，好像是不对啊。 团子刚跑了几步，就看到承曦一手牵了一个球球，然后阿大阿二跟着，还有乳母宫女等人一起回来了。大球小球小脸红扑扑的，扑到顾琰身边，“娘——” 顾琰伸手接住他们，“哎哟，亏得我们承曦还记着要照顾弟弟。” 团子讪讪道：“我以后也会记得啦，这不好久没见他们了么。” “找借口。承曦，快坐下吃点东西。” 众人看顾琰照看起几个孩子来，一副本分得不行的样子。也就不再提起西陵王的事儿，言谈中只提及北境的赈灾事务。说顾琰宅心仁厚，而且各项措施都很得当云云。 正文 576 敲打 2 承悦方才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九婶和他们家不大对付，但是的确是很厉害的。她疑惑的看一眼晋王，后者端着酒杯正看着场中歌舞，脸上一片淡漠。她只好把头转过去继续看起歌舞来。 其实晋王方才听了皇帝的话，也是心头一个咯噔。他是早知道琰儿如果还是这么锋芒毕露下去，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父皇不会允许任何的隐患存在。却着实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可是，琰儿她该知道的。怎么还是这么半点不收敛？ 晋王将杯中酒饮了下去。他自己倒是一直很知道收敛。可是，一旦成为老九的障碍，父皇的抉择也是不会含糊的。他也算得上是父皇次爱的儿子了吧，毕竟这么多年都鞠躬尽瘁的。可是那又怎样！ 亲儿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外姓人的儿媳。想到这里，他瞥向团子和球球三个。亏得琰儿有这三个儿子在，而且老九对她也是情深一片不容置疑。就是父皇也不会贸然下手的。 顾琰不想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多呆。等看到球球开始揉眼眶了，她侧身对萧允道：“球球困了，看承曦和团子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我先送他们回去？” 萧允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当然知道，顾琰现在心头挺不爽的。能一点端倪不露的呆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顾琰便带着几个孩子告退。 何皇后道：“本宫也有些疲乏了，同你们一道走。” 婆媳俩出了被烛火照耀的恍如白昼的殿宇，何皇后道：“琰儿，今天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就是她在一旁也感受到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悲哀。 “这一次是我做得有些过界了，这些本不是我这个太子妃该做的。” 何皇后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这对于极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出格的表现了。 “当初，本宫诱杀宁王，那可也不是本宫该做的呢。”说完顿了一顿，“不过，你这几月的确是太出风头了。京城里的男女老少不论是何种地位，如今谈论的最多就是你了。” 顾琰讶然挑眉，继而明白应该是天香楼那边帮她造势了。阿允倒真是个心宽的，可是皇帝公爹却是总不放心自己。或许他至少爱子心切，不想留下自己这个隐患。 “是，儿臣知道接下来该收敛的了。” 快到岔路口的时候，何皇后道：“不过你这趟的确是立下了非常之功。皇上肯定还是会重重赏你的。” 明白，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哄哄嘛。 “雷霆雨露，都是皇恩。” 回到东宫，送了四个孩子去睡觉，顾琰就不想装了。她脱去繁复的礼服，把自己泡在了温泉池子里解乏，脸上不喜不悲，全无方才温婉端方的笑意。 “太子妃，该起来了。温泉泡久了也不好的。”齐娘子在一旁温言道。今晚皇帝的敲打，东宫的人心头都有些为太子妃抱屈。可是，这不是他们管得了的。 顾琰穿上浴衣起来，趴到一旁的白玉床上，任由宫女替她用精油按摩。一路奔驰回来，下午又被萧允压着索取不休，再撑着去参加这个接风洗尘的家宴，还是挺累人的。 顾琰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齐娘子给她盖上云被，然后将人屏退。心道太子妃这心也挺宽的啊！立下如此大功还朝，若是个男子封侯都不为过了。她却是接风宴上就被皇上拿话敲打。今晚在场的除了那些个小孩儿，谁不是人精？哪会听不懂。看来太子妃接下来又得戴上无形的枷锁了。自己在一边看着都替她憋屈。 浴室门外传来脚步声，齐娘子起身站到门口，“殿下，太子妃睡着了。” 萧允点点头，过去轻手轻脚的把只穿了宽大浴衣的顾琰抱起，送到床上。然后自己到浴室洗去了一身的酒味，再爬上床躺在顾琰身边。 翌日，顾琰醒来的时候萧允已经不在了，被窝都冷了。不过，留下了话说中午会回来陪她吃饭。估着是昨晚回来看她睡着了，有些宽慰她的话没能说出口。 “娘——”顾琰坐到桌旁用早膳的时候，球球牵着手进来了。他们，是来告团子的状的。之前宫女一直不给他们进，说娘还在休息。好容易才等到娘起床了。 顾琰看向后头的阿大，“他们怎么了？” 阿大只得代言道：“两位公子想跟着小世子出去玩儿，结果走着走着就被小世子甩掉了。而且，小世子还把小郡主也拽走了。” 那个臭小子，昨天才信誓旦旦保证过以后会好好照顾弟弟。结果今天一早醒来，小儿子就一起来告大哥的状了。 其实，团子才三岁，指望他会照顾弟弟有些不现实。可偏偏才两岁的承曦很会照顾人，走到哪都把球球带着。这么一来，团子就被对比得很不像话了。 “小世子做什么去了？” “回禀太子妃，小世子去看新进贡的大象了。其实是之前两位小公子吸入了兔子毛，鼻子不舒服了许久，所以太子发话不让他们过去动物园。今天他们想跟着小世子过去，本来小世子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打算带他们一起的。听乳母说了，这才……” “怎么会吸入了兔子毛的？” “是乳母说的，说年前有人送了一对小兔子，两位小公子很喜欢抱到跟前。结果二公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个不小心就吸进去了。三公子靠得近，也遭了池鱼之殃。太子就不让他们去动物园了。” 原来如此，那看来团子还是记得他昨晚说的话的。这会儿怕是很高兴找了个名正言顺把弟弟丢下的由头吧。 “咱们不理他。等会儿娘带你们看杂耍。” 吃过早饭，顾琰让传了小慧、狗儿几个过来给球球表演杂耍。他们如今在跟着暗卫学习各项技艺，不过这个‘本职工作’倒是一直都没有丢。 狗儿玩喷火的时候，球球高兴得不行，拉着顾琰的袖子一定要凑近了看。 “不行，头发都会给你们烧掉。到时候就成小光头了。”顾琰话音未落，一阵沉重脚步声响起。 团子兴奋的道：“快点让它喷水，快点！” 顾琰道：“团子，你怎么把大象带回来了？” “娘，是小象。它娘才是大象。它没有毛毛的。”团子解释道。一边让驯象的人把象驱赶过去喷水灭狗儿喷出的火。 球球更兴奋了，在顾琰腿上蹦跶得愈发厉害。顾琰只得抱着他们到近前去看。 “娘，象鼻子可以洗淋浴。回头把小师叔叫来。” 顾琰点点头，这个可以有。小棋儿是最喜欢洗淋浴的，每每一边唱歌一边洗，洗得可happy了。如果把淋浴喷头变成了象鼻子，肯定也会高兴得不行。就是团子不说，顾琰也打算这两天把小师弟接进宫来玩。还有舅母跟表弟，既然在京城也该见一见。方大哥说其实他并不是安排舅舅和聂山、杨老虎等人从沼泽地潜入西陵。一切只是误打误撞。所以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真的以为他们这一行人都尸骨无存了。倒是没想到沼泽地可以直通西陵。只不过，那条路也太难走了。他们陷进去的人存活率也只有一小半。要不然，从这里杀纳真一个措手不及倒是不错。 狗儿的火当真被喷灭了，团子让人给小象喂好吃的。然后喜滋滋同顾琰讲：“这样就可以想在哪儿淋浴，就在哪儿淋浴了。”想了想又对承曦道：“你不行，你是女的。”顾琰对元元的告诫他记得很清楚。 承曦撅撅嘴，“当女的，一点不好！” 顾琰点点头，“没错呢。”她要是个男的，不管在朝还在在野，这会儿不知道多自在呢。 团子摸摸球球的头，“回头哥带你们一起洗。” 球球还在兴奋，咿呀叫着催狗儿再喷火，然后让小象再喷灭，顾不上搭理大哥。 “这才二月，你们全都裹得跟球一样。在露天洗淋浴，想染上风寒不成？等到夏天再说。”顾琰顿了一下道：“你师爷估计也快到京了。到时候元元就该进宫来习武了。你俩要不要去旁听啊？”四个小孩，尤其球球也会能走会动了，这每天还不得热闹死。要是能丢两个到朗月师弟那里就轻松多了。今早，顾琇和长乐都告辞出宫了。她们这是要给顾琰充足的机会和球球相处。而且她俩进宫几个月，也是想回家了。 团子和承曦都点头不已，球球见状也跟着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你俩还小，就不去凑热闹了。” 球球不干，抗议不已。 “好好，都去。” 中午萧允如期回来，饭桌旁还有四个小屁孩他就没说什么。只是给顾琰不断的布菜。 “你一走，这东宫就一点都不热闹了。” 顾琰看他一眼，“我回来了，东宫才有人气，才像个家？” “就是啊。” “行了，别拿好话喂我。不就是被敲打了一句么。我还等着老爷子的甜枣呢，怎么没动静啊？”她本以为今天会有赏赐送来的。 正文 577 忌惮 萧允一愣，“你真不在意啊？”居然还在惦记赏赐的事儿！ 顾琰没吭声，然后用公筷给团子和承曦夹菜，“多吃点菜，少吃肉。” 萧允明白了，其实还是挺呕的。不过此刻当着孩子们不好多说，于是继续殷勤的给顾琰布菜，又给团子也夹了两筷子，“来，你们娘俩多吃点。团子，在哪都不如家里好吧？” 团子认真点头，“嗯，吃住比家里差多了。不过外头好玩儿。” 用过午饭，一家人略坐了坐，然后带着四个孩子在后院遛弯消食。团子和承曦一人牵个弟弟，顾琰和萧允慢悠悠的跟在后头。这么绕着东宫的湖走了一圈，球球开始犯困了，改由父母抱着回房。团子和承曦牵着手走在一旁。 萧允轻声感慨，“这样的日子过着，还真有几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意味呢。”之前几个月媳妇儿不在，日子太没意思了。高兴也好，失意也罢，也每个人分享和分担。这会儿东昌、西陵先后停战，即将不受战事牵绊，可以大展宏图。真是有意气风发之感。 顾琰道：“要是你一直这么想就好了。”平静幸福的小日子，是不可能一直满足身边雄心勃勃的男人的。 等到把大球小球送进被窝，团子问道：“啥叫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顾琰道：“就是说咱一家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幸福。”这是表象啊。老爷子如今对她的忌惮都溢于言表了，还怎么安稳静好啊？想到这儿，她看萧允就有点不顺眼起来。你老子都这样了，你还什么都看不出来！打发了团子和承曦跟乳母回去午睡，顾琰没搭理萧允转身自己回寝殿了。 萧允摸摸鼻子，他只听说过婆媳矛盾，男人在中间为难的。怎么到他们家成公媳矛盾了？他追着顾琰进屋，“琰儿，来来，你心头不畅快，拿我撒气就好了。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说完当真迎面飞来一只精美的绣鞋，是顾琰刚脱下的，听他这么说直接就扔了过来。 这要是只枕头给打一下让她出气也就罢了，鞋还是算了吧。萧允一矮身躲过，看顾琰把另一只脱掉搁下这才走到床前，“我陪你躺会儿。” 顾琰扔出去也有些后悔，萧允摸摸她的头，“你不呕了就好。唉，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就那么忌惮你，害我受夹板气。”说完把手枕在颈下，合衣躺下。 “你还知道他忌惮我啊！”顾琰没好气道。 “没道理嘛！咱们又不是男弱女强。” “哼！”顾琰方才出了口气，这会儿心气顺了不少。和萧允说了几句意识就开始涣散，陷入了黑甜乡。 萧允起身下床，然后到政事堂继续处理政务。 “殿下，乌庄主的密函。”何山拿进来一封信。 萧允拆来看了，久久不语。 他让乌庄主放下其他事务，专心查晋王有否和西陵那边勾结。乌庄主此时的回复是并无勾结。其间在镇东军的楚王也许有过心动，但晋王并没有，给拦下了。他兴许有利用西陵那边放的消息的作为，但没有和对方勾结。 萧允吐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晋王和西陵有勾结还是没勾结。静坐了半晌，他把信带上往紫檀精舍去了。这个点老头子也该午睡醒了。 皇帝是醒了，躺床上养神呢。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什么事？”不太高兴的样子。能这么随意走进他正安寝的屋子的，非这个幺儿莫属，根本都不用去想会是别人。 萧允在床边坐下，把乌庄主的信递过去。 皇帝本以为是来替顾琰抱屈的，没打算理会他。见不是这回事才慢慢坐起身接过了信。萧允把大迎枕塞到他身后垫着。 “你三哥和西陵没有勾结，你干嘛这么一副不喜不悲的表情？”对皇帝来说，晋王没有做出糊涂事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事儿。他有两个糊涂儿子已经够够的了。如果一向看好的老三也这样，那实在是太打他的脸了。 萧允道：“我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三哥没有和外人勾结那当然是好。只是我如今心头有点怪怪的。” 皇帝盯着他，“你是不是想着，如果他和西陵人勾结，彻头彻尾是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反倒心头什么负担都没有？” 萧允想了半天，然后点点头，“好像是这样。他要真是跟老大、老二一样，我就能心安理得。这样总觉得好像是有点对不住他似的。”江山美人都是自己的，而三哥有功无过，却是哪样都落空。 皇帝诧异道：“前些日子他给你下药，你不是还恨得牙根痒痒么？”那件事他本来认为是老三这辈子干过最不经大脑的事儿。但老九媳妇连西陵王都给活埋了，哪怕他侥幸逃生，如今天下的局势也随之一变。皇帝便不觉得晋王是不经大脑了。如果把这个助力变成阻力，其实是打击允儿最好的手段。像老九媳妇这样执念太深不能容人的主，一旦允儿背弃了誓言，她会干出什么事儿来真的不好说。 “当时是比较生气。可是后来想了想，易地而处这样的事我也会干的。我还会干得更加的过分。”萧允说着忽然一笑，“我如今不正干着么？”晋王的后院如今因为他的缘故，正妃和顾侧妃相继病倒。刘侧妃和安侧妃都想顺势上位，为自己也为儿子。如今后院热闹着呢。晋王出席正式场合，因为不想给人一些信号，索性一个都不带。怕是平日就头疼得紧。 “他后院不稳，人家会说他不能齐家，何谈治国平天下。你不就这目的么。你要是后院不稳，麻烦可不止这样。至于说对不住他，如果你怎么都不会把江山美人让给他，那就不要做出这副样子了。没得恶心人！” 萧允点点头，“嗯，儿臣知道了。”好像是啊，再怎么样，江山和琰儿他都绝不可能拱手让给三哥。那做出觉得有些亏欠他的样子，就真的是在恶心人了。而且，琰儿是他的结发之妻，江山是老头子自己传给他的。也说不上有什么对不住他的。 “至于你三哥没有和西陵人勾结，他把你死命抱住，没让你金殿斩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他怎么都不至于糊涂到那个份上。” 萧允道：“我如今让他出来听政，他基本是只进不出。只听着，不是问到了什么都不会说，说也说得含糊。” “先不说他了，你们兄弟俩慢慢磨去吧。反正只要他没有勾结外人就好。你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你三嫂如今也得了教训，收手吧。难道真的要让悦悦顶着丧妇之女的名头出阁？” 萧允抿抿嘴，晋王如今找了个神医回来和他的人打擂台。晋王妃就一直不好不坏的拖着。她还是别好起来了，好起来了又要出幺蛾子。既然三哥并没有勾结西陵人，老头子也发话了，那就让她这样吧。如今她死不死的，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了。也就不必非得置她于死地了。只是让安、刘二位白欢喜了一场啊。接下来世子之位，也够晋王府闹腾的了。 “老子方才说你的后院不稳很麻烦，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允道：“还说呢，三嫂这样混淆嫡庶的，爹您都能谅解。我们家琰儿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您不但不赏，还当着那么多人话里有话的敲打她。” 皇帝在被窝里伸脚踹了萧允一下，“就知道你是为这个来的。” 萧允跳起身躲开，“老头子，我后院稳着呢。就琰儿一个，而且三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大球和小球还是双胞胎。我都不知道你在忌惮什么？难道我是那种没本事的男人，还怕自己的女人太能干了不成？” 皇帝气得伸手指着他，“如今你跟她蜜里调油的，她当然事事处处尽心尽力。可要是以后她认为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她还能这样么？” “当然不能啊。可是，我肯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儿嘛。” “说的轻巧！这会儿她年轻貌美，你能这么说。以后年深日久的，她人老珠黄了，你面对那些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美人儿还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到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确定一点妨碍都没有？人这辈子，执念是最可怕的。” 萧允愣住，“原来老头子你在担心这个啊！” “废话！你敢拍着胸膛说十年、八年你不会起外心，敢说十五年、二十年之后还会如此么？她就不是等闲女人，绝不会逆来顺受的！枕边人起了二心，你还能安枕么？你给老子滚回去好好想想。真是懒得看到你！滚——” 萧允讪讪出去，遇上刘方面色凝重的进来。 “怎么了？” 刘方忙驻足，“殿下，东昌使者报丧！东昌王去了。”原本使者是到政务堂报丧，结果萧允到这边来了，消息也就随即送来。 萧允脸色变了变，“孤知道了。咱们一起进去告诉父皇吧。”几十年的老朋友撒手人寰，对于同样近古稀之龄的皇帝来说，肯定是个打击。就算有心理准备也是一样。同龄人的离去总是让老人格外伤感的。 正文 578 忌惮2 皇帝听闻东昌王的丧讯，沉默了许久，最后对萧允道：“老子如今也不怕死，左右你们哥俩也不至斗个你死我活了。只是担心你日后……”毁在枕边人手里啊。 萧允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抿抿唇道：“爹，儿子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的。” “嗯，你去吧。”皇帝挥挥手，表情有些颓然。 萧允脚步很是沉重的走出去，今时今日他对琰儿许下的誓言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点虚假。但是正如老头子所言，十五年、二十年后还能如此么？琰儿绝不会是逆来顺受的人，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顾琰也得到消息了，当即将自己身上艳色的衣服换下，换成了稍微素净一些的浅蓝色。师傅的生父过世了，她也该有所表示。但却绝不能穿白色，这样是在诅咒皇帝呢。瞅瞅团子哥三都不是穿红着绿的也就没有给他们换了。然后派人去接小棋儿母子进宫来。 小棋儿知道团子回来了，乐颠颠的就来了。他急着和团子分享小臻宁已经会爬了，而且对他极为亲昵的种种。这几个月团子不在，他还真是怪想的。这段时间他也进宫来看过球球好多回，只是他们都还不太会玩儿。 不过球球也有争气的一面，他俩至少能字正腔圆的叫小棋儿‘叔’。不像团子和承曦在这么大的时候会喊成‘猪’。这其中，承曦居功至伟。 “姐——，团子——”小棋儿看到顾琰母子的身影，加快脚步朝她们跑过来。王氏在后头喊着‘慢点、小心’，一路追过来。 顾琰看到在她脚边笑得开花开朵讨抱的小师弟叹口气，蹲下身摸摸他的头。 团子也已经知道，他一脸悲悯，也伸手预备摸摸小棋儿的头。小棋儿头一偏躲开，“不许摸长辈的头！” 见状，王氏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的道：“太子妃，是不是国师他出什么事儿了？”声音里是满满的紧张和恐惧。 顾琰摇头，“不是师傅，是师爷驾鹤西归了。” 团子握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小棋儿的手，“小师叔，节哀！”这些话是他之前跟顾琰学的。 “啥？”小棋儿莫名其妙仰头问道。 王氏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把小棋儿身上的红色夹袄脱了下来。一旁苹果早拿来了团子去年穿过的蓝色小袄给他替换。王氏给他穿上，又将自己头上的金玉之物都取下，只留了一只银钗。 小棋儿伸手摸摸新换的衣服，有点愣愣的，莫名觉得他娘和师姐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扯扯团子的袖子，“啥叫驾鹤西归？” “就是你爷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再也看不到了。” “我爷爷本来，就离得远。爹说等停战了，带我去看他。”爷爷疼自己入骨，小棋儿也很想他。 团子皱皱眉望向顾琰，后者想了想和王氏对视一眼，这会儿也没必要非得让小棋儿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就是给他解释的团子其实也懵懂得很。而且，她们母子深居简出，倒也不必非得禁绝这么小一个孩子的喜乐，逼着他按严格的规矩守孝。师傅本身也是不会拘泥于此的。她就是告诉她们一声而已。 王氏知道叫她们来就是通知她们这件事，便打算带着儿子告退了。 小棋儿不肯，“我还没和团子说话，我不走！我要和团子玩儿！” 顾琰道：“让他留下吧。他们叔侄俩三个多月不见，想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只要不大肆嬉戏就是了。 王氏便自行回家了。家里还有个小臻宁，而且家里的装饰等等这会儿也都该换一换。小棋儿留宿东宫也是常有的事，这儿还有他自个儿的一间屋子。团子带着小棋儿下去说话了，他也有好多新鲜事要跟小师叔分享。说着说着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萧允晚间回来看到小棋儿也在座朝他微微一笑，“小师弟来了啊。” 小棋儿便起身招呼道：“见过姐夫！” “坐、坐。”萧允笑容可掬的道。 待到将孩子们都打发睡下，顾琰问道：“阿樱不会对我师傅下手吧？” 萧允静默了一下道：“东昌王临死前回光返照，哄她喝了加料的茶水。她这辈子只会有小臻宁这一个女儿了。”要让小臻宁继位，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东方樱用尽心机，也只得这一世的权势。 顾琰瞪大眼，“我师爷知道是她……” “不知道，也许他单纯是为了如今尚存的一子两孙。” “那他给阿樱留了什么话？” “呃，听说只有四个字‘好自为之’！” “那就是知道了嘛。”知道了，但如今东昌的局势只有一个五岁的幼年太子，必须有人总揽朝政。师傅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那就只能是阿樱了。只有知道了阿樱对他其他儿孙做下的事，他才会绝了阿樱的子嗣之望吧。因为师爷其实挺豁达的，孙子、孙女到底哪个延续血脉不是他最在意的。真要是固执于此，他当年哪干得出追求年长十多岁师长的疯狂事儿。阿樱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师爷那些在战乱中凋零的儿孙肯定是有不肖的，但也不至于个个都该死。 不过，如此顾琰倒是不用再替明晖和小棋儿担心了。只要小太子听话，阿樱就不会废了他。也就不至于自己要当女国主，因为她不可能有儿子了嘛。东昌虽然女子有继承权，却也到不了外孙女身上。那宁可找远支宗室了。阿樱想要运作成功，难度太高了。而且师爷肯定也留了后手的。 不当女国主，也就不会对师傅爷俩下手了。小太子也至少可以活到有儿子的那天。师爷这么做，应该还真是为了这一子两孙。但他给阿樱留下那么一句话，也是对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孙女有极大的不满了。只是他都能为了国事撑到停战，也不会因为一己好恶在此时灭了阿樱。明晖不肯接手嘛。 明晖是个聪明人，肯定丧事办完就会回来了。而且此生大概都不会再踏足东昌。东昌人的习俗是火葬，师爷曾经发过话说到时候让师傅把他一半的骨灰带回洛阳埋入姑祖母的墓中。到时候要祭拜便是在那里了。这样小棋儿也不用再去东昌了。就是不知道阿樱预备什么时候来接小臻宁了。 萧允又道：“东昌王在位期间，和天朝有几十年的友好邦交。如今又停了战，所以肯定得派一个够分量得人前去祭拜一番。” 顾琰道：“你不会又要我去吧？我舍不得球球。”他们学道的人不拘太多形式的。所以不会如儒家那么看重身后事。这会儿顾琰是真不想出远门了。 “怎么会？这件事又不是非你不可。我哪舍得让你这么疲于奔命。我的意思，是让三哥去一趟。你看怎么样？” “哦，三哥啊，挺好的。”那这么说，晋王勾结西陵的嫌疑洗清了？太好了！然后顾琰又想起楚王来，“七哥不是就在镇东军里么？” “他？东昌人对他的观感可不太好。当初洛阳大乱，他处置失当，在东边一点威信都没有。就是这一次，老大隐姓埋名都重新升到偏将了，他还在那个一开始的位置上。我可没有让大哥压制他啊。是他自己心思不宁，到了镇东军还想东想西的。” 顾琰低头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们兄弟几个，虽然齐王犯过糊涂，但除了楚王其他几兄弟都挺精明的。就是废太子，那也是胸中有丘壑的人。怎么楚王……” 萧允翻个身，“其实我以前也没发现。就连老头子都没发现。不然当时也不会让他管着洛阳了。他从前做事看起来也是很有章法的。如今看来应该是三哥在指点。这个人好就好在听话。可惜不肯听我的，不然也能用好的。” 楚王怎么样，顾琰就是随口一问。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也就不上心了。她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晋王府如今是什么个情状？” “林氏似乎还没有想通，对三哥没能做上太子还在耿耿于怀。晋王妃和顾侧妃都病病歪歪的，刘侧妃和安侧妃在争王府后院的中馈大权，应该接下来还会争世子之位。她俩实在是旗鼓相当，也就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平衡。至于其他那些女人，就无关紧要了。” 顾琰心道，病着啊，那就病着吧。不过这晋王府后院还真是风起云涌啊。晋王每天回到家，怕是都很难放松吧。哼，他当年为了谋求太子位弄那么多女人进府，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头疼的一天吧。顾琰发现自己有一些幸灾乐祸，忙忙打住。真是要不得，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允留意着顾琰表情细微的变化。三哥在她心底，始终还是有一个位置的。他对她掏心掏肺的，都挤占不了么？莫名的就有些不爽起来。 翌日，他将这件事强硬地知会了晋王。全不管他这么一走，后院会不会真的乱起来。 晋王如今也只有接受的份儿，回到府里以后，面对刘安二人殷切的目光，他将掌府大权交给了承悦。有他娘在，已经虚岁十二的承悦应该可以担当得起来。也是该学学这些的时候了。 正文 579 心塞 三日后晋王启程去往东昌祭拜过世的东昌王。同时，乌庄主那里飞鹰传来讯息，西陵国主纳真露面了。瞎了一支眼，瘸了一条腿。但是，依然是一下子就让大公主没了存在感。 顾琰道：“我还真想看看他的新造型啊。有图像没有？” 萧允失笑，“没有。你真想看，我就让他自己来京城签停战协议。不过，他多半是不敢来的。”当年来和谈，纳真无安全之虞。西陵先王还在呢。还有西陵强悍的后族也还在。杀了他不影响西陵的大局。但如今，他肯定是一身系西陵的安危。而且，天朝想杀他之心也是路人皆知。他肯定会找由头不来。 而且，天朝太子妃才把西陵王给活埋了一回。他不肯来，天朝硬要因此说他就是没有和谈的诚意也有些欺人太甚了。人家刚死里逃生就愿意和谈，而且退了兵。这已经是很有诚意了。天朝如今也没有实力荡平西陵，当然要顾忌其余三国的说辞。所以，纳真是不会来的。 顾琰莞尔，想了想道：“他怕是会将大公主的儿子送来，同时推翻之前的说辞，也算是致歉了。那孩子比咱们团子就大一岁多吧？” 萧允点点头，“嗯。”老二的遗腹子，他立下的事叛国罪，送来了这孩子自然也只能随他爹去。而且，斩草除根也是必须的。 顾琰看看在外头一起玩耍的五个孩子，微微有些不忍。但也知道，那孩子是活不下来的。他不但是废太子的遗腹子，还是西陵公主的儿子。要是以后引西陵兵马报仇，后患无穷。 萧允道：“其实当初老爷子是给老二留了一条根的。一个没满周岁的儿子，是他诈死之后出生的。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连我都不知道。那孩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从此泯然众人。我估着老二死前应该也知道这事儿。” 顾琰吐出一口气，对废太子老爷子还算是手下留情了。不过，废后的娘家，废太子妃的娘家怕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这件事想多了也没用，顾琰便抛开了心思。 球球和承曦忽然叫了起来，萧允和顾琰忙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团子被小象用鼻子卷起来了。说是小象，卷起团子这个三头身还是很轻松的。方才五个孩子，四个小的一人站在一条象腿旁，团子则站在小鼻子那里。顾琰看得莫名喜感，感觉好像盲人摸象啊。每个小孩身边都有一个东宫卫守着，而且小象很乖，也不怕它会踢孩子们。倒没想到团子会被卷上去了。 那驯象师和东宫卫都吓着了。 东宫卫本来是眼睁睁的看着的，结果团子小胖手一指，“看那边！”他想沿着象鼻子往上爬，肯定要转移东宫卫的注意力。而离得远点的一时都来不及反应。结果他刚攀上象鼻子就被卷起来了。 驯象师忙着指挥小象把团子慢慢放下，然后松开鼻子。 顾琰看他还算有章法便道：“你放心施为。”就是小象把团子摔出去，也能及时接住。看它也不像是发怒，倒像是在跟团子玩儿。这小象到东宫有日子了，已经混得很熟了。 “咯咯——”团子开始也吓了一跳，很快就发现没危险便笑出了声来，还大张着手脚挥舞。 方才球球和承曦都被吓着了，至于小棋儿他通常都反应慢半拍，泰山崩御前而面不改色。这会儿是个小家伙都涌了上去，要玩儿被象鼻子卷起来。 等到团子下来，顾琰组织他们由小到大排队。因为东宫孩子多，排队什么的都是习惯了的。所以很快就排好了队形。小球在最前，团子排最后。 萧允负手回到屋里，方才听到几个孩子叫起来还真是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有刺客进到东宫来了。 顾琰觉得萧允近来有心事，她想了想便明白肯定皇帝有什么话说进他心里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自然而然想到了那次和皇帝摊牌他说的话。 老爷子似乎是担心将来她和萧允之间感情淡了出状况，影响到国事。其实前半段顾琰是很有同感的。但后半段就是当皇帝的人容不得一点危险存在，想将一切掐死在尚未萌芽的状态了。 算了，先放一放。看看阿允他自个儿会琢磨出个什么结果来。如果他也和他皇帝老子一个想法，她也懒得独力去维护这段婚姻了。公爹都对她有杀心了，大不了她就走嘛。如果夫婿也从此提防，她真是呆不下去了。那样真的是心塞加心累。只是好舍不得三个儿子，也好舍不得曾经一心一意爱过自己的阿允。 翌日一早，顾珉抱了个小男孩儿、领着香雪进东宫了。顾琰想着表弟跟团子几个不熟，还特地把乐乐也叫来的。他们都在镇西军里，秦菀一直对香雪母子很关照，他们俩从前也时常见的。 果然乐乐正跟团子、小棋儿说着话呢，看到顾珉抱进来一个小孩儿，歪头想了一下，一拍脑门，“团子，你们哥三的表叔来了。”这是他小时候的第一个怨念。表叔的表叔，高两辈的小长辈啊！记忆不能不深刻。 球球一起望向团子，他们并没有听懂，但哥三听明白了。 团子已经听说了表叔和舅奶奶要到东宫来的事，当下放下鞠球，带着弟弟妹妹就迎了上去，“四舅舅，这就是表叔？” 顾珉点点头把怀里的小孩儿放下，“思昊，这就是小世子和二公子、三公子。还有这是小郡主、这个你还记得不？” 香雪也从后面上来，带着耿思昊一起行礼。 团子摆摆手，“免礼！娘正等着呢，舅奶奶，表叔，请进！” 耿思昊跟团子差不多大，口齿可没他这么清晰。 香雪道：“小世子真是客气！” 耿思昊看看眼前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几个小孩儿，看到乐乐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样子，想了想挠挠头道：“孙？”他有些模糊的记忆，好在乐乐和他爹酷似，于是便想了起来。 香雪道：“可不就就是孙公子了。孙公子，好久不见了啊！” 乐乐笑笑，“九舅奶奶说让我来见故人，原来是耿夫人和思昊啊。” 顾珉道：“走吧，别让太子妃久等了。” 香雪答应着带着儿子跟着往里走。 思昊好奇的看被乳母抱着的球球，“娘，一样的。” “是啊，这是太子妃生的一对双胞胎，自然是一样的。” 正说着，思昊又看到了阿大阿二，“这也是。” 阿大笑道：“表少爷，属下跟弟弟也是双胞胎。” 思昊瞅瞅阿二，又瞅瞅阿大，一脸得疑惑。 团子笑了，“表叔，阿二胖一些，但他是弟弟哦。” 顾琰走了出来，“哦哟，真是一堆孩子啊。”还想着师傅回来了，让他分一下流的。可如今他怕是还得过一段时日才能回来了。 香雪忙上前给顾琰行礼，“臣妇见过太子妃！” 顾琰把她扶起来，“舅母，之前都不知道您在京城，也没去看看您。这就是表弟吧，很像舅舅呢。” 进去顾琰平日待客的沉香殿，奉茶坐下之后，团子便说要带着表叔去看小象。 “去吧、去吧，表叔头回来，照顾好他。” 乐乐伸手牵起他的小故人，“九舅奶奶放心。思昊，跟我走！” 思昊就认得他，点点头便乖乖被他牵着。从前也是乐乐这么带着他玩的。 呼啦啦的一群孩子又没了影。自从团子回来，东宫就闹腾了。球球每天跟着跑得可欢实了。小朋友嘛，就喜欢个人多。 表弟头一次来，顾琰这个做表姐的肯定不能没有表示。她拿出一块玉质上好的雕成老虎状的玉牌来，“这个小玩意儿给表弟做见面礼吧。” 香雪大大方方的就收下了，笑吟吟道：“那臣妇就代小儿谢过太子妃了。”香雪原本是进京来打算守寡的。因为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所以顾珉派人去接她就卖了屋子带上儿子跟着回京了。这会儿住在武英伯府的客院里在。京城的屋子贵，她带回来的银子有些不凑手。那时候还想着养大儿子还得留许多银子。三夫人和顾珉诚心挽留，她就留下了。想着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和姑娘作伴的了。没想到传来好消息，耿将军并没有死。她和儿子的衣服就换回平常的颜色了。 看顾琰的衣服比较素淡，她也不惊讶。因为在家三夫人就是这么打扮的，说是东方先生去了。 顾琰道：“舅舅没事，咱们都可以安心了。这一回啊，说什么我都要让他进京任职，不要再上战场了。” 香雪露出喜色，“今儿来，就是想求太子妃这个的。思昊还小，臣妇实在是怕了啊。有您这句话，臣妇就安心了。” 顾琰道：“四哥，你帮我替舅舅、舅母在武英伯府附近买座宅子。”香雪母子暂时寄居武英伯府倒还没什么，舅舅就不方便了。一边说一边让苹果递上一万两的银票。 顾珉答应道：“这好办，回去臣就让管家去办。” 香雪道：“这怎么好？” “舅母跟窝还客气个什么？” 正文 580 妹妹 顾琰问道：“四哥，元元那丫头怎么没来啊？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顾珉道：“元元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今天还有些咳嗽。臣怕她过病气给团子他们几个，就没带她来。” “她不是一向身体很不错么，怎么就感染风寒了？团子这个冬天可争气了，我都病倒了几天，他全程活蹦乱跳的。”不但团子，球球的身体也挺好。东宫也就承曦稍微弱一点，但如今每天跟着团子活动量当真不小，渐渐的身体也就好了不少。 顾珉道：“晚上睡觉踢了被子。又不肯好好喝药，之前的汤药都被她倒进盆栽里了。” 顾琰噗嗤一笑，“很有想法啊！”这才三岁就知道这么干了，无师自通呢。 顾珉摇摇头，元元皮实得跟个男娃娃一样啊。哪怕他如今很想要个儿子，有时候看到这个假小子一样的长女也是心塞不已。他娘还纵着，说再大点再把她扳回来就是了。那性子养成了，是那么好扳的么？他多说两句，他娘就说你还担心她将来嫁不出去怎地？ 他换个话题又道：“大姐说的事儿，臣让人留意了，确有其事。萧戎即便没有做什么，但他的态度应该是默许的。”香雪本来就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如今又是顾琰舅母。铁板钉钉的自己人，也就没有什么话不能在她面前讲的。 顾瑜来接长乐回家的时候，就把镇国将军府和定国侯府私下走得近的事儿告诉了顾琰。另外，晋王失势，晋王妃病倒，此时的定国侯府如履薄冰，还真没其他什么出格的举动可以授人以柄的。顾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和萧允会走到哪一步，而且她也希望看到萧允和晋王能够手足和睦，也就淡了整治定国侯府的心思。不过，如果定国侯府对她有歹意，却是不可不防的。 如今的镇国将军夫人是萧允安排去的耳目，不过如今她生了儿子又扶正了，会不会替婆家有所隐瞒就不好说了。所以她说什么，顾琰不会全信。按她的说法，和定国侯府往来比较密切的是镇国将军府的二房。顾琰便让顾珉留意一下这件事。 顾琰想了下问道：“去年还珏儿嫁妆的时候，不是有些东西找不回来了么。这会儿有没有都还上？”萧戎对顾琰不满，其实也是因为她去年强势给顾珏撑腰和离，让镇国将军府、让他大为丢脸的缘故。 顾珉明白顾琰的意思，笑道：“回头臣让人去跟十四妹拿清单，要是没有全还上，就让管家去问问看。咱不缺银子，不要他赔银子。” 顾琰道：“差不多的物件也不要，就要原件。人孙茯苓置办的时候那么用心，就让他们家老二偷出去或卖或当的，一句找不回来就交代了？当然要着落在他们家身上，让找回来。” 顾珉点点头。这件事之前就是他这个大舅哥出的面，一事不烦二主，今后之后也该由他跟进。反正萧戎要是没有全找回来，就让管家每个月定个日子去问问。这么敲打一番，他自然就知道太子妃对他家的人和定国侯府往来不满了。 香雪在一旁听得直笑，这两兄妹打小就损。想出来的整治人的法子也损。 说曹操、曹操到！扣儿进来禀告：“太子妃，十四姑奶奶递牌子求见。” 顾琰挑眉，“叫她进来吧。”顾珏已经不是诰命夫人，原本没资格递牌子的。但她是顾琰亲妹，自然是要有所优待的。而且，她应该是递了就在宫门附近等着，不会回家等候通知。所以，一会儿就能到了。 顾琰出远门回来，顾珏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开琰和顾珉看到她进来之后略问候了几句就有些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都有点奇怪。看来这一趟进宫不单纯啊。 顾珉直接问道：“你又出什么状况了？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不要动不动就进宫来找太子妃。”长房如今势弱，顾家有什么事自然是该他出头的。 顾珏道：“四哥，不是我。是、是我妹妹。” 顾琰挑眉道：“琇琇能出什么事儿啊？”顾琇就是有什么事也不会让顾珏来替说。所以顾琰话刚出口已经知道她说的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忸怩了。 顾珏道：“不是琇琇，是、是……” 顾珉没好气道：“如果是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有事儿，你来找琰儿做什么啊？你该上齐王府去啊。你跟琰儿有一半的血脉是相同的。所以你的事儿，她不想管也管了。可孙茯苓跟齐王生的闺女，和我们顾家有什么关系？找错地儿了吧。赶紧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顾琰也道：“我欠你的啊？你给我出去，把进宫的牌子留下。” 顾珏脸色白了白，交出牌子答应着便要退出去。她也不想来的，可实在是这些天被逼得没办法了。她娘虽然不是个好妻子，但绝对是个好母亲。她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 顾琰好气又好笑，“是孙茯苓让你来走一趟，就装作来给我问安，什么都不要说是吧？” 顾珏点点头，“嗯。她、她也是没办法了。我妹妹病了，可是齐王府的下人还克扣她们的日用。大夫也请不到好的……” 顾琰道：“那你干嘛不按她说的，就跟我说些问候的话就出去了？” 顾珏道：“姐姐待我这么好，我做不出来。而且，你那么厉害，我哪骗得过你？我娘这几天一直在我那里淌眼抹泪的，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来打扰姐姐的。反正来一趟我已经尽力了。” 这个孙茯苓，利用到自己头上来了。她是想着让顾珏走一趟，震慑震慑齐王府的人吧。总归顾珏来了一趟，齐王妃就该知道顾琰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管顾琰的态度是怎样的，她也不能再这么不闻不问继续假装不知道下去。孙茯苓打得倒是一副好算盘啊！哼，当年她被顾府下人欺压，不得不靠偷偷抄写来补贴日用的时候，孙茯苓可是冷眼旁观，说不得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呢。如今她也真是有这个脸！ “你怎么不掏银子给请个好大夫啊？”顾珉道。 顾珏道：“已经不是银子的问题了。我娘是得罪了齐王府的一位侧妃，如今我掏银子她也请不到好大夫。” 顾琰懒得和她多说这事儿了，只道：“镇国将军府欠你的东西都还上了么？” 顾珏摇头，“没有。萧戎说要还我银子，我没要。正好是过年，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我是打算算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不过如果这件事姐姐用得上，我就上他们家讨去。” 顾琰道：“你也不笨嘛，一下子就想到我要做什么了。回头清单给四哥吧。” “好的、好的。”顾珏点头不已。 “走吧、走吧！真是不想看到你。顾珏，我告诉你，我帮你不会是无止境的！”顾珲怎么还不长到能自立门户的时候啊，真是不想理五房这些糟心事儿。不过这孙茯苓混得还真是每况愈下啊。 顾珏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顾琰问顾珉，“珲儿的亲事定下了么？” 顾珉点头，“定下了，平南侯府嫡出的姑娘。” 顾琰皱眉，“侯府嫡出的姑娘，肯嫁他一个秀才？这门亲事又是打着我的旗号去定下的吧。”顾珲虽然在太学学习，但他目前还连举人都不是呢。 香雪道：“要不怎么说水涨船高呢。八少爷可是太子妃嫡亲的弟弟，将来的国舅呢。” “也罢，等他成亲了，就给他找个差使。以后五房的事儿我是真不管了。”顾珏也好，顾珲的媳妇儿也好，以后没有传召，都别进东宫来。 顾珉道：“珏儿以后也没脸再提那边的事儿才是。琰儿你也别为此添堵。这前五婶跟别的男人生的闺女，我可不会管。不过旁的事儿，我都能照管到。我当值的时辰要到了，这就过去值房了。你和香雪聊吧。” 顾琰点点头。 看顾珉出去盯着几个外甥看了几眼，满脸的羡慕嫉妒，香雪笑道：“这一晃眼太子妃你都有三个儿子了。臣妇还记得你刚回靖西侯府那会儿来敲门的情景呢。最近在伯府看到元元小姐，真好像看到当年的您一样。” 顾琰道：“舅母你可不要这么说啊。回头四哥还不得怪我把元元带得像个假小子啊。”说着也笑了，“三伯母是最典范的名门淑女，四嫂也是。而且四哥也不是多跳脱的性子。怎么元元就这么逗呢？” 香雪笑道：“太子妃误会了。臣妇说看到元元小姐就像看到当年的您，是因为臣妇和夫人曾经在一处说起过，如果太子妃幼时不是遭遇了那样的事和那样的家人，无拘无束的长大的会是什么样子的。后来我们一致同意，就是元元小姐这样的。也是因此，夫人才这么纵着元元小姐。” 顾琰想了想，如果当初明晖离开的时候不是身中奇毒、不是逃命，他一定会带上自己，不会让自己一个人那么小就回靖西侯府去面对那样的一群家人。那她没准就真长成元元这样什么都不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了。 正文 581 打脸 顾珏还没有出宫门，她被没收了进宫的牌子的事儿就被传出去了。传到齐王妃耳朵里，她问了一下立即将一个姓郭的侧妃禁了足思过，还将她的女儿暂时领到自己的跟前抚养。然后自然是补齐了孙茯苓母女的用度，也派去了府里的太医。齐王就要回来了，这件事肯定得在这之前解决掉。不然闹开了，就是自己制府无方。还让事情闹到东宫去了、闹开了。太子妃就算厌弃孙茯苓，但这么多年都没做过什么。这已经足证她是不屑于报复如今的孙茯苓了。如今也不会为此幸灾乐祸。这件事闹开，她对自己肯定不会有好印象。间接也会影响太子对王爷的看法。 所以这些年，自己再不喜欢孙茯苓，并且知道太子妃厌弃她，也没有明着做过克扣为难的事。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有的。如今，自然是要惩处为难她们母女的人的。不然，别人还不得以为自己是幕后主使啊。 孙茯苓喜不自胜之际，就听齐王府派去的下人说了顾珏牌子被没收的事儿。又惊又疑之余，顾珏来了。 孙茯苓立即拉着她到了厢房，“你的牌子真的被收了？” 顾珏点头，“我才出宫，消息都传到你这儿了啊，是被没收了。娘，你哭着喊着支使我去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后果了。”顾珏只感到一阵解脱。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生母那样苦求，她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但也知道这样做是很没道理的，所以彻底了断了最好。了断了就不会一直夹在中间为难了。至于自己，姐姐帮自己顺利和离、而且要回嫁妆。已经完全尽到责任了。 孙茯苓脸色都白了，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 “你怎么那么蠢，我不是让你去请个安就是么？怎么就被人看穿了呢？” “我去请了安，然后齐王妃立即有了动作。你当姐姐是傻的，这里头有什么联系都看不出来啊？娘你的胆子未免太大，连她都敢利用。她如今没找你什么麻烦，是不屑再跟你计较，也是给我和珲儿留了三分薄面。你如果一次一次支使我去求她，这点微薄的情分肯定是要用完了。珲儿才是我的亲手足，他还需要姐姐的拉扯。我不能不为他着想。你这里，我能帮的会尽量帮，但别想再利用东宫给齐王妃施压了。姐姐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既然娘这里已经没事儿了，妹妹也有太医照看，我就回家了。”她要回去尽快被萧府还差自己的物件拟个清单出来。说起来，她出阁的时候她娘正受宠，还真是给她置办了不少好东西。 至于被没收了那个牌子对自己的影响，顾珏觉得不大。顾琰的脾气她清楚，挺大气的，哪怕收了她的牌子，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人作践她。说实在的，当初顾珲说她们几母子都欠顾琰的，她感触不深。但自从洛阳的事情发生后，是真的感受到了。她如今也是没脸再去求姐姐帮她这样那样了。她得自己立起来。 顾珉下衙后派人去顾珏那里拿到了清单，次日就让管家拿着上将军府叩门了。正好次日是休沐来着，萧戎在家。 萧戎知道武英伯府管家的来意之后，脸都胀红了。话说得再客气，这也是明晃晃上门打脸啊。 “你回去吧，本将军会尽快派人搜罗齐了送去的。” 管家站起来，“将军不用着急，我们伯爷说了，让小的不要催将军。大不了下个月再来问问就是。” 萧戎的手紧紧扣在扶手上，这还叫没催？让顾家的人每个月来一次，将军府的脸面可以拿去扫地了。好容易侯到太子掌权，正是要跟着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可不想被吊在京城人的舌尖上，做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萧戎本来正欣喜于太子借故将晋王弄出了京。这往返京城和东昌王城，少说也要两三个月的功夫。等到晋王回来，他的那些人怕是已经让太子像拔钉子一样，一颗一颗全拔出来，填上东宫的人手了。像他这样的，也算是有一份从龙之功。自然可以再动一动位置。如今，太子妃让娘家兄长上门打脸，再在太子那里吹枕头风，怕是于自己大大的不利。 “来人，告诉二爷，就说我说的，让他立即和定国侯府断了往来。要不然，他就别想出门了。”老母尚在堂，不能分家。所以这个给人添堵的兄弟，他还是没办法眼不见为净。 萧戎的新夫人单氏知道此事后嗤笑一声。自己当年竟然觉得这个男人顶天立地。之前默许了兄弟和定国侯府往来的是他，如今太子妃要枪打出头鸟，把屎盆子全扣在兄弟头上的还是他。还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给收拾烂摊子的嘴脸。之前皇帝在接风宴席上对太子妃有些不悦，消息传出来，蠢蠢欲动的人不少。不少人家都给太子准备着新人呢。之前说战事紧张，国库紧张，如今战事也平息了，国库也不至于紧张了。不正是添置新人的时候。 定国侯府觅得了一个天生尤物，想通过镇国将军府献上。萧戎不敢第一头跳出来，所以暂时还没有动作。事情没到临头，自己想着才半岁的儿子，也没有往东宫送消息。没想到太子妃这第一板子还是打在了将军府。这一回不大大的出将军府的洋相，如何消得了太子妃得气，如何杀鸡给猴看？不把将军府整治到家，其他人家怕是都会出手了。这外戚的权势，谁不想要呢。如果送进宫的女子侥幸能够得宠，那就更能提携父兄了。 可别说萧戎是太子的人，太子妃要手下留情。她挑中萧戎也是煞费苦心的。这件事如果动镇国将军府，那是晋王妃的外家，反倒震慑力度不够。如今敢动这些心思的，反倒是从前就亲近秦王府的人家多一些呢。 一念至此，单氏道：“将军，那个女子还是退回去吧。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啊。咱们要是把她得罪深了……” 萧戎道：“你说的没错。她可是刚把西陵王都给活埋了一遭啊。”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子，那般的天姿国色、媚骨天成。却是没有伴在太子身边的福分了。 “那将军还敢得罪？” “这不是之前让她把我的脸都踩到地上去了么。被老二劝着，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行，听你的，退回去！” 单氏笑道：“不但要退回去，还得撇清跟咱们有关系。不是我说，太子对太子妃，那是一心一意的。太子妃走了那么久，都独守空枕。要等到太子妃失宠，那怕是好些年之后，她人老珠黄之后的事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打这样的主意了。”不得不说，有个随时可以被推出来顶包的兄弟其实也不错啊。 顾琰是从顾瑜那里知道定国侯府给萧允准备了一个天生尤物的。 “定国侯府送美女，太子不能收吧？” 顾瑜道：“听说，是托镇国将军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带回家去。想走镇国将军的路子送上，结果被拒了。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不太清楚。反正外头都是这么说的。” 顾琰道：“这件事你出去打听清楚点。那美人到底是什么时候送到将军府的，他们又是几时拒绝的。” “好！”顾琰想了想又道：“如今四弟让人上门要了一次东西，还把消息传开了，萧戎又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呢。如今还有些人家家里放着珏儿当初被他二弟偷出去卖掉的物件。有些人正等着他上门求购好宰他一笔。不过还是有些人自己给他送去了。还说咱们顾家得理不饶人。四弟让人回了话，妹子的嫁妆自然不能散落在外。那是嫁妆又不是旁的物件。回头让人说咱们家一个女儿的嫁妆送去了那么多人家，知道的是小叔子偷去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一女多嫁呢。这才渐渐消声了。” 顾琰道：“我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何况人家都要给我夫婿送天生尤物了。我再客客气气的，那不是包子么？” 顾瑜道：“你厉害！谁家的媳妇儿敢这么管着夫婿啊？偏生你还管住了。皇上和皇后就不说你？” 顾琰没好气道：“不说我怎么会如今各方都蠢蠢欲动？看来让珏儿离了将军府，单氏就和东宫离心了。她怕是忘了她这个正室之位是怎么来的了。怎么最近人人都把东宫当过墙梯了不成？连孙茯苓那个女人都利用到我头上来了。” 顾瑜早听说顾琰把顾珏进宫的牌子给没收了，只是没好提这茬而已。 两姐妹正说话了，外头响起元元的声音：“姑姑，听说你想我了。我这一好就来看你了。” 顾琰一下子就笑了，“哎哟，元元来了啊。快进来！” 元元进来，看着比去年又高了一些。她站定分别给顾琰和顾瑜行礼。 顾琰把她拉到怀里搂着，她仰头问道：“姑姑，听说太师爷走了。师爷和师傅要过几个月才回来？” 正文 582 伸手 听她说到东昌王，顾琰敛了笑容，“是啊！” 元元道：“太师爷为什么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啊？他就不想师爷和小师叔么？” “这个，大限到了由不得人啊。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必须走啊？” “嗯。哎，你怎么不在家问三伯母啊？听说她很纵着你啊。” 元元吸吸鼻子，“祖母好像挺难过的。” 顾琰其实也挺难过，不过她和东昌我毕竟相处的时候不多。更多还是替明晖和小棋儿难受。不过三伯母小时候差不多是姑祖母和东昌王带大的吧。那会儿东昌王还没有登位，就一个闲散王爷，时间蛮多，就长期呆在洛阳。三伯母此刻怕是就和自己死了明晖一样的感觉吧。 “好了，出去玩儿吧。他们都在跷跷板那边呢。”顾琰招招手让扣儿带元元过去。雪梨没有跟着回宫，直接去了秦王府待嫁。扣儿如今顶替了她的位置。雪梨脸上的伤，顾琰找宫廷圣药给她擦了。可惜不是当时即刻擦上了，还是留有淡淡的痕迹。不过还是美人儿一个。侯大胆如今已经在东宫当值了，每日里美得不行。他们以后得新房就定在秦王府里。 今年是大比之期，各地考生已经齐聚京城。这一次的殿试将会有太子萧允主持。如今朝堂上一些位置已经在开始变动了，想来这一科考完，朝堂上半朝文官支持晋王的局面就会渐渐改变。东宫在秦王府里可是储备了不少人。这一科之后就会开始在官场崭露头角了。 顾琰想到这里，便生出了出去走动的心思。她还真是没有到魁星阁去过呢。这会儿天下文人齐聚京师，想来不少人会奔那儿去。 晚间顾琰便说给萧允听，她要去魁星阁。 她刚回来的那两三天，萧允白天还能回来一两趟。如今又忙上了，早出晚归的，就回来睡个觉。 “魁星阁，你干嘛这会儿去啊？五哥打着你的旗号向广大学子开放了藏书，还对贫寒的提供食宿。这会儿那里龙蛇混杂的，小心冲撞了你。” “打着我的旗号？”顾琰挑眉。 “是啊，不然他自己做，岂不成了收买人心？他肯定是怕我疑他呗。” “那我更得去看看了。我还能叫一些书生给冲撞了？” “那可说不好。书生本色呢！” 顾琰伸手过去挠萧允的痒痒，“合着你不色啊？是男人都色！” “是啊，我怎么能让你被人白看了去啊？”萧允躲着她的手，最后两夫妻在床上大擒拿、小擒拿的拆起招来。当然，顾琰完败。她从来就不是萧允的对手。索性两手在他颈后合拢，“让人看了去，也只能在心底羡慕嫉妒你这个太子好福气啊。你宫宴的时候被那么多女人看了去，我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你就说准不准吧？” 萧允看着她，“我说不准你还不是会跑出去。干嘛非要我答应啊？” “因为母后不会答应我出去。所以，万一被发现了，你可以在前头替我顶着啊！我告诉她，我是替你去收买人心的，她就不会拦着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得，太子妃你也不能白使唤人吧。今晚你得把本王伺候舒坦了。来，给孤捏捏！”萧允说着翻身趴在了床上。 翌日下午，打发了团子和承曦还有小棋儿、元元一块儿去读书。顾琰带上球球摆开太子妃的仪仗出宫了。 当她带着两对双胞胎出现在魁星阁前的时候，渝王已经迎候在此了。 “臣等恭迎太子妃驾临！” “都免礼吧。这魁星阁落成，本宫还真是头一回来呢。大球小球，这个要叫伯伯哦。来，叫一声！” “伯！”被乳母抱在怀里的球球奶声奶气喊道。 渝王笑着答应了，伸手摸摸他们的嫩脸蛋。又问顾琰：“团子没闹着要跟？” “没敢让他知道。”不然，她带出来的队伍会比葫芦兄弟还要壮观的。 渝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迎出来的，还带了一批须发皆白的老学者。这会儿他便一一向顾琰介绍，顾琰一听都是当今天下的大家，态度便十分的和煦。 还有一些是秦王府墨香苑的故人，这会儿再看到顾琰都挺激动的。远处被士兵拦着的还有不少年轻一点是文人。年轻的太子妃、名副其实的才女、刚活埋了西陵王一次出恶气……这种种的因素累加，令这些矜持的文人也涌出来远远围观顾琰。 顾琰微笑着向众人点点头，“五哥，劳你前头领路了。” “好！”渝王早就盼着顾琰来了。这会儿战打完了，国库就不必大幅朝军费开支倾斜了吧。他之所以打出顾琰的旗号行事，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避免收买人心的嫌疑，另一方面也是想把她从东宫吸引出来。结果没想到像顾瑜这些给爆料的人都以为那真是顾琰掏银子办的，也没有格外提起。萧允知道，却是没打算主动提。要不是顾琰自己在宫里呆得无聊想起来走动一下，他这份心思就要打水漂了。 渝王领着顾琰一路看过去，顾琰看到书柜都全是黄花梨木的，心头不由啧啧了几声。渝王行事果然是皇家气派，财大气粗。老爷子当初给了二十万两银子，也不知道他花得还剩多少。 “五哥，这魁星阁，编完书后派什么用场你是怎么考虑的？” 渝王笑道：“太子妃有什么看法？” 顾琰笑笑，“本宫看五哥应该是想让这里成为文人的圣地吧。你如今用空出来的屋舍收留贫寒的考生，这就很好啊。” 渝王露出笑容，他的确是希望这里能够流传后世，成为历代文人景仰之地。那样，他渝王和他编的书，也就都一起流传后世了么。人活一世，皇位和他是没什么相干了。立功、立德、立言，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顾琰让苹果拿了三万两的银票给渝王府派在这儿的大管事，“五哥替本宫传布好名声。本宫也不能白占了这好名声才是。” 渝王也没推辞，让大管事收了起来。如今处处都要用银子，能从尚武的太子、精明的太子妃手里撬出银子来可不容易。就算收容贫寒学子用不了这么多，花在魁星阁也是可以的嘛。昔日战国四公子、秦相吕不韦养士三千，可那是战国时代。如今可不是谁都能干这样的事儿的。所以他果断打了顾琰的名号。如今顾琰认账还给了银子，他自然乐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以前他就知道编书很花银子，如今执掌魁星阁才知道到底有多花银子。 “娘——”参观了一阵，看了看正在撰述中的众人，球球不耐烦了。他们之前天天听大哥说跟着娘出去有多好玩儿。这一点都不好玩嘛。 顾琰摸摸他们的头，“好，走了走了。”她来这一趟，态度表达了就够了。收买人心什么的，也不能和文人太接近了。而且，据之前从墨香苑出来的人讲，渝王手下的人趁机做假账捞银子，可她总不好来查渝王的帐。那手也伸得太长了。这三万两送出去，要是里头有猫腻，她过问一下就合情合理了，也不至于太得罪了渝王。她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插手才好呢。没想到渝王就给送了这么好一个理由。到时候连收留贫寒考生那边的帐都出了问题，提醒渝王查一下魁星阁的帐就顺理成章了。他要是帐都查不清楚，以后凭什么再伸手要银子？ 想到这里顾琰也觉得心塞，虽然她嘴里说如果萧允也忌讳她，她走就是了。可如今做的事不还是把自己放在未来的当家主母的立场么。还操这门子心做什么？ “好了，跟伯伯挥挥手，咱们以后有机会再来伯伯这儿玩儿。” 球球忙不迭的就朝渝王挥动小手，一副急着走的样子。顾琰哭笑不得的摸摸他们的脑袋，“还说带你俩来受书香气熏陶一下的。”又看看大球，“看来你抓周抓了个仓颉简真的是碰巧啊！” 大球不明所以，伸小手指指大门，催着顾琰快走。 “罢了，我因为抓周的事儿信你俩会一文一武才是有点傻呢。我们去看看外曾祖母。”老太太眼瞅快八十了，在这个年头绝对事高寿。而且还头脑清楚，行动没有大的关隘。也称得上极有福气了！ 顾家老宅今天也是张灯结彩，顾琰会出宫视察魁星阁，然后来看望太夫人的事儿一早就传开了。顾家人都聚在这边等着，就连顾珏都在。 她自然是遭了不少白眼，要说顾家人最恨谁，那除了孙茯苓没别人了。顾琰，她们不敢恨。 钱氏是没有进宫的牌子的，这会儿便第一个开了口，“十四姑奶奶，你是咋想的呢？你今天来又想做什么？” 顾珏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我可是你的继母，你这是什么态度？” 顾珏道：“有本事，这话你跟姐姐说去。” 钱氏转身就去找顾询，让他来教训这个敢顶撞长辈的女儿。 太夫人在里头听到动静，拄着龙头杖出来，“你们是要闹得太子妃以后再不回来了吗？今儿太子妃是来看我老太婆。你们要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正文 583 看望 太夫人发威，众人肃然，全都老实了！ 顾琰这会儿还在路上，球球正高兴的窝在顾琇怀里，一路‘姨’‘姨’叫个不停。叫得顾琰都有些羡慕嫉妒了。她要回顾家老宅，便把顾琇、端娘、小兰、小菊等人都一并带来了。如今秦王府的内务还是端娘给管着。外院另有王嘉、王佑两人在掌事。 顾琇得知顾珏因为孙茯苓母女进宫的牌子被收了，第一反应就是‘她脑子进水了？’在马车上她也这么说了。却被顾琰说了一顿。 “孙茯苓如今是混得每况愈下。对你我而言，她都是极恶毒之辈。但她对顾珏而言的确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母亲。要是顾珏一味趋利避害，我更看她不入眼。我原本就没打算再继续帮顾珏什么了，收回牌子也是顺势而为。” 顾琇被说得有点蔫蔫的，“姐姐，人家不是趋利避害。”顾家很多人都说她抱大腿抱得好，以后一辈子都有保障了。可如果姐姐不是太子妃，是打起包袱走江湖的女侠，她也会拎个小包袱跟着的。 听她这么说，小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十五姑娘，太子妃大概**年前还真打起包袱要去走江湖。不过那会儿你才两三岁跟不了。” 顾琰想起来也笑了，对小菊道：“还说呢，你让我背了半包袱的鞋。”那些鞋，有两双顾琰去年才淘汰。就这会儿，她私下里在东宫穿的鞋，也是小菊给做的。穿惯了，穿着舒服。 端娘道：“还说呢，那么大事，一点风声都不透给我知道。就径直把我下半生安排妥当了，自己风里雨里的就走了。也不想想，我这个老婆子在家得多担心哪。” 顾琰摸摸鼻子，瞪小菊一眼。这事儿一直是端娘心头一根刺，你还当着她面提起。 小球看小姨蔫蔫的，正伸手摸她的脸以表安慰。结果就看到小姨听着听着又不蔫了，还兴致勃勃的问道：“就是姐姐离开顾家的那次吧？” 顾琰戳她额头一记，“一会儿郁闷一会儿高兴的，你情绪转换怎么像球球一样都那么快啊？” 顾琇道：“人家这叫一颗童心。反正有姐姐在，天塌下来都有姐姐顶着。我就跟球球一样做小孩了。”抱大腿就抱大腿了，她是真心实意的抱。 顾琰弯了嘴角笑，“好！” “太夫人，太子妃的车驾就要到巷口了。”管家派了人守在巷口，远远看到车驾忙忙进来禀告。 太夫人点点头，拄上龙头拐杖往外走。顾琛的媳妇马氏伸手扶着她，其余人等都依次跟随在后。 顾家老宅这一片，巷子比较窄，大的马车进不来。顾琰一行人在巷口就下车了。球球都腻着顾琇不肯让乳母抱，她下车后就一手抱了一个跟在顾琰身后。她是这么抱惯了的，就算球球最近又涨了几斤也不吃力。 顾琰是摆着仪仗过来的，所以从下马车的地方到顾府一路都是铺着地毯的。一行人慢慢走过去，顾琰扶起当先跪着的太夫人，“祖母快起来！还有各位长辈，哥哥嫂嫂也帮本宫扶起来。” 太夫人站直身子，看看球球，“二公子、三公子都长这么大了啊。”球球的抓周宴，宫里只邀请了顾家有数的几个本就够格进宫的人。诸如武英伯的人还有顾瑜、顾琛小夫妻俩。太夫人却是百日宴后头一回看到球球。她说着看看笑吟吟的顾琇，“琇儿，你手不累么？” 顾琇摇头，“祖母，还好。”她往人群里看了看，没看到长乐。要是大侄女在还能帮着分担一个，不然还是得自己一路抱进去。 这么一路抱着进了太夫人的正房，顾琇才得以卸货。把球球搁在了太夫人坐着的大椅子上。 球球扶着太夫人的手站起来，一脸好奇伸手去摸她脸上的沟壑。 顾琰好气又好笑，“球球，乖，快坐下！”从团子开头，她三个儿子都是胆大包天敢想敢干的，愈发显得承曦的珍贵。 太夫人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怎么小世子今儿没有来呢？” “今天去魁星阁，带一长串孩子不好。回头让他来看您。” 说完听到外头传来些动静，柳氏道：“太子妃，臣妇出去看看。”顾琛已经升到从四品，他媳妇是诰命夫人，柳氏也顺理成章成为诰命太夫人。因此可以对顾琰自称‘臣妇’而非‘民妇’了。顾琛的发展自然是比不上顾珉，但想想长房和三房当初对顾琰的不同态度，她不但没有从中作梗，反而还让顾琛也上了太子的船，已经是很难得了。所以，柳氏和马氏面对三房婆媳虽然难免不平衡，但也不敢再奢求了。 很快柳氏进来了，太夫人皱眉问道：“什么事儿？” 柳氏躬身道：“太子妃，母亲，是方姨娘在外头问小郡主来没有来。” 顾琰挑眉，方姨娘？ 方姨娘对顾珏做下的事儿一无所知，她甚至认定了承曦就是自己嫡亲的外孙女儿。而顾琰把承曦领进东宫抚养，她也是满怀感激的。以为这是顾琰念着小时候的情谊，如今顾珏病倒，她不忍见承曦没人照料在晋王府受人慢待、欺负。所以今天她是满心以为可以过来见到承曦的。为此还对四夫人求了又求，才得以同行。 顾琰看向四夫人，“四伯母，今儿承曦和团子一起听翰林院的先生讲故事去了。改天本宫让她和承曦一起过来看望祖母。到时候再派人告诉她一声，接她过来。”顾琰是很厌恶顾珏的心态和做派，所以明知道她的病有猫腻也不声不响。但她不会因此罪及承治和方姨娘。 方姨娘得知承曦是和团子在一块儿，今天没有出来。虽然失望却也挺高兴的。果然太子妃对承曦很不错。而且太子妃说了，回头会让团子和承曦再一起出来，到时候会接她过来看外孙女儿呢。 “夫人，这是妾身给小郡主做的衣服。想请太子妃带回去。” “小郡主在东宫，太子妃还能短缺了她不成？” 方姨娘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妾身当然知道太子妃对小郡主好，就是一点心意。”太子妃疼小郡主的名声都传遍京城了，她熟知顾琰为人，自然更加的深信不疑。可她什么都不会，就会点针线活儿。 四夫人原本很是不耐，不过想着顾琰一直以来对方姨娘还是挺看重的，便让丫鬟接了。这样的场合她其实不想露面的。因为四房本来就是庶出，四老爷还干出了那样的事儿，至今也瘫痪在床。但家里聚会，四房又不能不来。哪怕来了也是坐冷板凳不受待见也得来。再说了，今儿在这里见了太子妃，说出去也有面子。外头那些人就不敢轻易对顾家的四房落井下石。 “夫人，妾身还想问问……” 四夫人道：“我说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还有完没完了？”她在里头都是没有存在感的，方姨娘还敢来怒刷存在感。回头惹到了太夫人，板子还不是要打在她头上。 “可侧妃娘娘……” “方姨娘，侧妃娘娘那里有晋王府的太医照料着。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太子妃也有过问的。”说话的是从旁边过来的端娘。她很厌恶顾瑾，但对此时的方姨娘，着实恨不起来。 方姨娘躬身道：“多谢端妈妈了。请您代我谢过太子妃。” 端娘点头，“好的。” 见方姨娘被打发走，四夫人笑着和端娘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去。心头却是唏嘘不已，端娘从前在靖西侯府要不是靠着有肖嬷嬷的关系，那一身硬骨头早就被碾碎了。可人家更对了人啊。顾琰一人得道，她身边的人全都鸡犬升天。自己这个昔日侯府的四夫人如今还要讨好于她。 她这些话如果敢出口，一定会被端娘喷的。说她们这些三春阁的人是鸡犬，那整个顾家的人难道不是？而且像四房这样，就是从来对她们姑娘不算好，如今还舔着脸凑过来想分好处的鸡犬。 四夫人进去了，端娘站在外头和接替母亲到太夫人院中当差的侄女儿轻声说话。顾琰带她们几个过来，就是让她们回来叙旧的。当初在侯府，三春阁处境艰难。却也有些府里的老人儿因为一些缘故待她们主仆还不错的。有端娘、小兰、小菊这么回来同她们叙叙旧，也是对她们的一个照应。顺带也联络了感情，顾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顾琰也能及时知晓。顾家是她甩不掉的包袱，也是敌对的人很好下手的靶子。她也不得不分心于此。她的身份肯定不可能亲自做什么，就交给端娘几人了。 小菊这会儿就到喜妞住的小院里去看她刚满周岁的女儿去了。小菊讨了顾琰的助孕方子给喜妞，如今她也有个女儿了。也得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不用再住在马氏的厢房里。用她的话说，出气都匀净了不少。这些年这个农家小姑娘在顾家可谓是碰得头破血流。亏得小菊念着小时候得情谊，一直照拂着她。对顾家的人来说，小菊就代表着顾琰。那些人也就不敢太作践了她。 正文 584 问计 球球坐了一会儿，眼睛在众人脸上逛了一圈又不耐烦了。顾琰便让顾琇和顾玺带他们出去玩。乳母还有阿大阿二也都跟了出去。 顾琇问顾玺，“你要带他们玩儿什么？” 顾玺看看后院的滑梯、跷跷板，这都是跟着秦王府还有东宫学的。想来两个小外甥也都玩过了，不新鲜。他想想道：“长得一模一样的，玩两人三足吧。” 顾琇道：“他俩自个好好儿走路才刚站得稳当呢。绑起一只脚还不得摔一路啊。” 顾玺下巴朝阿大阿二微扬，“这不还有阿大阿二在么。可以在后头随时预备扶着，我也可以给他们当垫子啊。” 顾琇失笑：“那行吧。” 顾玺便让人召集了府里三岁一下一岁以上的小孩儿，主子奴才都有。喜妞的女儿和球球一样大，一岁三个月会走路也被征召了，小菊便陪着她们母女一起过来。到了地头一看，还组织了五对呢。 球球的两只腿已经被绑在了一起，阿大阿二也绑了，在一旁做示范。另外四对小朋友也组队完毕跟着学。 球球对这个还挺感兴趣，哥俩勾肩搭背，小嘴里跟着喊‘一二、一二’，然后跟着迈步，由慢到快。等他们熟练了，就要比赛了。虽然好一阵了才走出顾琇几步的距离，不过他们玩得住就好。 扣儿出来看了一回，回去对顾琰讲两位小公子玩儿得挺开心的。顾琰便安心的和太夫人说话了。至于团子放学之后，她已经交代人直接被他送去紫檀精舍了。皇帝会陪着他玩儿的。还有承曦、元元、小棋儿也在呢。 太夫人和顾琰在正房的暖阁里说话，其他人都被屏退了。对他们来说，只要顾琰还肯回顾家来就够了。外头的人看了便不敢轻慢顾家。当然，如果过来能得些好处就更好了。 “琰儿，祖母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执拗脾气了。” 顾琰道：“您是怕我一意孤行，最后煮熟了鸭子都飞走。顾家也因此没有了再崛起的依靠吧。可是祖母，您就那么信不过大哥跟四哥？哦，还是珲儿。这三个孙子应该都是您寄予重望的。” 太夫人道：“如果你和太子最后成了怨偶，他们就算再本事也白搭。何况和你比，你大哥和八弟都是中人之姿。小四好些，但他如今已经自立门户。” 顾琰挑眉，好笑的问道：“祖母，您是不是还希望大哥能恢复靖西侯府的爵位啊？” 太夫人有些讪讪的，末了小声道：“你去北境安民，又狠狠的收拾了西陵王，皇上就没什么表示？”这么能干，却偏偏是个孙女儿。不然，靖西侯府的牌子这次就该回来了。上一次洛阳的事，皇帝赏了一个武英伯的爵位给小四。这一次是不是也会有好处落在琛儿头上？ 顾琰笑道：“就您和长房做过的事，就算皇上有那个意思，我必定力辞！”她就说老太太干嘛让顾瑜给她带话，说想见她了。原来是瞄上这个了。 太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顾琰伸手帮她拍抚了一阵，“祖母，您可不能在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出什么状况啊。回头要是传出我把您气出个好歹的话来，您这辈子的想往就要成空了。哦，应该不会啊，您肯定不会让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是吧。大伯父、大伯母也不会的。”当她是圣母啊，为了靖西侯府的牌子，她们母女当初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啊！ 所幸太夫人保养得甚好，很快缓过气来。顾琰的心便也放下，把手收了回来。老太太要真出事，她还是会不安的。 太夫人接过她递上的温水喝下，搁下瓷盅半晌无语。 顾琰道：“您还别说，我也正纳闷皇上这才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呢？以他素来的做派，赏罚分明。留着不赏，岂不是给我一个可以讨赏的机会？祖母您帮我想想，这怎么回事儿啊？”阿允之前还说去帮她讨赏的，后来也没了下文。 太夫人苦笑，“皇上心深似海，我要是都能揣摩出来。顾家能是如今这副样子？” 顾琰道：“我一直觉得祖母很厉害的，就是少了趁手的工具——一个能够将您的指示完全执行到位的顾家嫡系晚辈！” 太夫人的呼吸重了重，“曾经，我以为你是的。”所以当你曾一度欣喜若狂。等了几十年，终于出了这么一个晚辈啊。可惜，她是有这个能力，心思和自己却是背道而驰。琛儿倒是和自己一条心，又是长房长孙。可惜能力不够。小四能凑合，也记恨着他母亲被逼自尽的事。在顾琰之后，她哪里还敢寄希望于不是一条心的孙子。瑜儿倒也是跟自己一条心，但她的上升空间也有限。要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舍得把她那样嫁去国公府。她是空有满腹韬略，却没有用的余地啊！ 顾琰挠挠下巴继续问道：“我记得祖母当年曾经随军。祖父打那么多胜仗，里头也有您一份功劳吧。他就从来没有忌惮过您么？”要说起来，祖父的军功章里怕真是有祖母的一半。 太夫人撇嘴，“不忌惮怎么会有老二、老四的姨娘还有另外那些个女人冒出来？”说完有了领悟，“太子忌惮你了？” 顾琰摇头，“他倒还没有，可是皇上在防着我了。”不管祖孙俩的关系如何，但关系到顾家的利益，太夫人就会是她最好的智囊。所以如今有些不知该做什么的当口，太夫人一递话她就找机会出来了。 太夫人伸手指着她，“都这样了，你还在执拗？你不要命了？” 顾琰道：“皇上又不是今天才想杀我。反正我做什么他都固执的认定我是祸水，我委屈都不可能求全。我干嘛还委屈自己啊？”她原本没打算告诉太夫人这件事的，跟她求助也没有半点用。而且也不符合她们祖孙俩之间只是相互合作的真实关系。说出来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说什么？”太夫人瞪大眼。 “当初在镇西军中，我就差点被他派去的杀手给杀了，然后嫁祸给西陵人。亏得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阿允也回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会儿我分头的草怕是跟团子差不多高了。” 太夫人消化了一阵这段话，然后道：“我这是更闭不了眼了啊！” 顾琰坐在一旁吃零食，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边吃边等老太太的心情平复下来，抽空还说了一句：“闭不上眼不是正好，继续活着操控这一大家子呗。” 太夫人转了半个身，眼不见心不烦。都到这样的关头了，她居然还这么一副吃货样！ 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太夫人转回身子，“你生了团子后这么快又生了球球，都是因为这个？”以前明明告诉过她，生孩子不能太密集了，容易伤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好等个一两年再说。开始还以为是太子着急要她没法子呢。 “嗯！”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要依她的主意，这会儿正该展现大家女子的教养和天家正室的气度，主动替太子广纳美女。可她要是听劝，自己犯得着牵肠挂肚担心她跟太子成为怨偶么？ 顾琰这才放下吃的，“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如果阿允也忌惮我，那我就走。” 太夫人抚了下自己的胸口，自己吃了一颗摆在桌上的丸药。她这会儿算是明白方才顾琰为什么会问下人要了她最近正在服用的丸药备在这儿了。她是早知道今天会把自己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啊！ “既然你今日跑回来，想来是觉得这么打算不妥了？”太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顾琰点头，“我发现我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团子和球球，舍不得阿允，舍不得如今一家和乐的好日子……”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抽身。却终是在这几年的相处中，沉陷得越来越厉害。 太夫人听她一点都没有提到太子妃甚至皇后的尊荣，叹口气。要是这些能让她舍不得就不用自己费心了。 “可是，我也不可能接受阿允身边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夫人道：“那我用过的法子，你就不能借鉴了。可是不管如何，你心头这么纠结，干嘛不跟太子好好谈谈呢？他都能纵容你到如今的地步，不至于不肯抽出时间来和你谈一谈吧？” 顾琰想了想道：“其实，成亲以来除了他想当太子这事儿瞒着我，其他的地方他真的都做得很好。只是，我难免还是会想东想西。我的确不是以色事人，可他如今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我还是不能不担心。但他都做得这么好了，我还是不信任，还是担心……”说着说着顾琰的头就低下去了。其实这样对阿允也挺不公平的，但是她就是免不了会多想。 “这些你也都说给他听听。有了问题别憋着，憋得时间久了，会出问题得。太子那么精明得人，天天睡一起，他能不知道你心头在想什么？” 正文 585 忙碌 顾琰琢磨了一番，似乎老太太说的挺有道理。夫妻之间贵在沟通，而她和阿允在事情逐渐多起来，儿子也多起来之后，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的沟通过了。 老太太在对面笑了下，“哪个女人没有过做梦的时刻？甚至年轻时候那些男人枕席间说的也都是真心话。但是过得几年，女人人老珠黄，男人却是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势再攫取更加年轻的美人儿。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而世道往往要求女人隐忍。这原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不是如此，后院里哪会有那么多的手段毒辣的女子？” 顾琰是第一次听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忽然觉得其实她思想并不僵化，还是挺超前的。可惜，她得一生还是在不断的妥协。做的依然是捧杀姨娘，养废庶子的事儿。这才是这年头的主流！ “祖母说得对，我是该跟阿允好好沟通一番了。”顾琰顿了一下，“球球在外头玩儿得高兴，我也不用着急走。我去东厢房小憩一下。” 太夫人点点头，“去吧，都是按着你当时布置的样子没动过。” 顾琰心头好笑，什么没动过，肯定是后来复原的。那些物件也肯定不是她从前用过了，而是尽力找了一样的来摆上。当初她是在那样的情形下离开顾府的，老太太怕是求得抡起龙头拐杖都都她砸了。 她回到从前的住处脱衣躺下，看着真跟从前一般无二的摆设，莫名的觉得有些安心。很快，神识就开始恍惚睡熟了去。直到球球玩儿累了被顾琇带进来她也没有醒。他们吵着要找顾琰，顾琇便只得给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抱着他们进来卧室看了下。 两小家伙立马表示要和娘一起睡。顾琇便给他们脱了外衣，拿热毛巾擦了手脸安置在外侧，交代扣儿在脚踏上看着，以免球球摔下来。 顾琰睡得很放松，哪怕两个小儿子一开始在怀里拱来拱去也没把她闹醒。靠在母亲怀里，球球也很快就熟睡了。 太夫人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看这样子，在东宫生活也是辛苦啊。想到这里摇摇头，宫里的日子本来就是步步惊心的，何况皇帝还对琰儿动了杀心。她能够一路走到如今，已经是很难得了。 太夫人转身回暖阁，三夫人已经等在里头了。纵使三夫人如今已经是武英伯太夫人，但婆母召唤还是立马就进来候着了。 太夫人坐下后直截了当的问道：“皇上对琰儿有杀心，你知道不知道？” “母亲，儿媳知道。” “那明晖呢？” “师弟也知道。” 太夫人蹙眉，“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如今，她是没有什么力量了。琰儿能指望得上的长辈也就是这两人。还有小四如今是禁军副统领，也能起点作用。 三夫人叹道：“我们一开始都反对琰儿嫁给太子。哦，当时他连秦王都还不是。可是琰儿那会儿正是少年情热之时，哪听得进去？到后来知道太子有夺嫡之心，她都已经嫁过去了。” “谁问你当初了，说如今。眼下你们打算怎么办？”太夫人觉得明晖也是一朵奇葩。在他眼皮子底下，东昌居然归了一个小丫头跟一个毛头孩子。这世上原来还真有真不爱权势的主！不过，东昌那个小丫头似乎比琰丫头狠辣多了。简直跟个丧门星一样，全家都给她克死了。比起来，琰儿对顾家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三夫人道：“一切都只是在谋划，但是如今还没有一个成形的计划。这件事，真的不好办！我也等着师弟回来，想跟他再好好商量一下呢。” “她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轴呢？关键还是在太子那里，且看看他们夫妻能谈出个什么结果再说吧。” 顾琰一觉睡醒神清气爽，这才发现小猪仔一样拱在她怀里的球球。球球睡觉不像团子那样总是四仰八叉一副霸道样，大概是因为从娘胎里到出娘胎都是两兄弟一起睡的缘故，看起来总是那么的相亲相爱。看眼钟漏已近申时，都是衙门要下衙的时辰了。她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两只小猪，该起了！” 球球迷蒙醒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子眼也不睁开，坐起来一起抬胳膊方便扣儿他们给穿衣服。简直萌死个人了！看着他们顾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待到打理妥当，顾琰带着他们出去向太夫人告辞。回娘家呆太久还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太夫人也就没有开口留晚饭。看着乳母怀里一起朝她挥手道别的球球，她的老眼也一下子湿润了。对顾琰道：“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想你三个儿子。你不是一个人，是他们的母亲。” 顾琰点点头，“祖母，有机会琰儿再回来看您。” 回到东宫，团子却还没有回来，萧允就更不必说了。朝臣还有正点下班的时候，他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最近他调虎离山，派晋王去东昌吊唁。如今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呢。之前因为东昌、西陵的战事不得不隐忍下来的人事改革，如今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呢。这也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吧。他没可能容忍那些支持晋王的人全都留在高位上。那些人但凡有把柄可抓的，这会儿应该都陆续下岗赋闲了。齐桓公用也只用了一个管仲，唐太宗也仅留了一个魏征而已。 不过以顾琰对晋王的了解，在皇帝从洛阳回来之前，林氏由贵妃贬为庶人，他自己也从亲王贬为郡王的时候，他估计已经利用最后掌控的权柄实施过乾坤大挪移了。有一些人如今不在萧允的视线范围内。那是晋王保存起来的有生力量。如今阿允要动的，也就是明面上那些。但肃清了这些人，他以后办事也顺利些。至少，他心头要舒坦得多。 顾琰便又带着球球去了紫檀精舍，准备过去蹭饭。正好让皇帝当孩子王，她跟皇后一起说说话。何皇后深宫寂寞，青春韶华就入宫陪伴年长自己三十岁，而且对情爱已曾经沧海的皇帝。现在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嫁人了。她如今和同在宫中的顾琰相处得愈发得投契。两人都不是会斤斤计较于一时一处得失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简直堪为天下婆媳的典范。 团子窝皇帝怀里坐着，看到顾琰有点儿不那么高兴。多带他一个很麻烦么，马车那么大他又不占地方。分明就是有了小儿子，大儿子就丢脑后了。 顾琰行礼之后，皇帝问道：“顾太夫人身体如何？” “回父皇的话，祖母还算健朗。只是年岁大了很想念晚辈。今儿还在埋怨儿臣没有带团子和承曦一道去呢。知道他们在好学上进才作罢。” “同辈那些各有精彩的人大都不在了，倒是没想到是她活到了最后。”皇帝感慨的道。如今连东昌王都驾鹤西归了，他听到太夫人身体还健朗心情倒是略开朗了一些。对于顾琰出宫去了留下一堆孩子在紫檀精舍闹腾他倒是挺欢迎的。不然他此时心情肯定更加的沉郁。 团子想了想道：“外曾祖母想团子了？”他记得那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天地间的至宝一般。 “是啊，你去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次都把她老人家哄得很开心啊。”顾琰又转向原本在一旁和元元搭着积木、这会儿走过来的承曦，“今天你外祖母也去了，没见到你挺遗憾得。过些日子让团子哥哥带你去一趟见见她。” 承曦用心回想了一下外祖母，然后用力点头。外祖母是对她很疼爱很疼爱的人，甚至比娘对她还好，她还有些印象。 团子挠挠头，“我怎么没有外祖母？”开始他以为三夫人是的，结果后来知道不是。今天听顾琰提起承曦的外祖母，他就问出来了。 顾琰一滞，然后勉强笑道：“因为娘在团子这么大的时候，我的娘就不在了。” 团子把这话消化了一下，又看到顾琰眼底隐隐的悲色，他走过来抬手讨抱。顾琰把他抱了起来之后，他环抱住顾琰的背用力拍了拍以示安慰。他娘好可怜哦！居然这么小就没娘了。 何皇后是家中幺女，差不多也是几岁就没了亲娘。闻言也是感同身受，她拍了拍顾琰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如今本宫不就是你娘么。” “嗯，多谢母妃关怀。”顾琰用眼角余光偷瞥了一眼皇帝，后者也有些怔楞的样子。本来球球正乐颠颠的跟他比划说自己今天学会了一个新游戏，要表演给他看的。两个小家伙没太听懂，只是看母亲有些难过，然后又不乐意看她抱着大哥，便直扑过来，一人抱了顾琰一条腿。一只手还伸起想去够团子的脚把他拽下来，可惜够不着。 皇帝抬起头看了看为了安慰孩子已经重露笑颜的顾琰，再看看缠在她身上的三个小孙子。团子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小儿媳妇一时触动心事难过肯定是有的，后来就有些借势发挥做给他看的意思了。 顾琰把团子放到地上，“让弟弟教你玩儿两人三足。” 团子显然有些不屑，“他们教我？” 球球一起瞥他一眼，然后继续给皇帝表演，让人拿来绸带给他们把腿绑上，然后在皇帝跟前遛弯一样的互相扶着腰走过来走过去，脸上满是得意。 皇帝自然也随之转开了话题，“走得好像还挺稳当嘛。” “是啊，大概双胞胎做这个的确有些天赋。他俩自己都走得不太稳当，这样居然不用担心他们摔了。”顾琰淡笑道。心头暗骂，死老头子好冷硬的心肠！居然真不怕他三个孙子幼年丧母不成？这样都没有被触动。 皇帝道：“那就让他们这么多练练走路，两个人走稳当了，一个人应该也就好了。不过也别让他们离了对方就不会走了。” 顾琰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儿臣会注意的。” 团子几个看得得趣，很快自由组队。元元和承曦绑在了一块儿，团子和小棋儿凑在了一起。只是，他们都走得没有球球那么有默契。于是两个小家伙愈发的来劲儿了。 顾琰道：“好了好了，今天已经走了好一阵了，别把脚走痛了。咱们给哥哥他们一些表现的机会。”说着解了球球腿间的绸带把他们牵了回来。 刚坐下，团子和小棋儿摔趴下了。因为绑着一条腿，试了几下都没爬起来。顾琰制止了宫人上前搀扶，推推球球，“快去扶哥哥跟小师叔。” 球球其实正在嘲笑他们，闻言上前去扶。元元和承曦也过来帮忙，总算是扶了起来。 顾琰道：“球球，你俩是不是忘了示范口令啊？小舅教你们的时候不是还让你们喊‘一、二’的么。” 球球一副恍然的样子，两人默契十足，后来就把这个给省略了。这会儿在顾琰的指挥下又重新慢动作的示范了一下，他们连绑带都不用绑，腿就自然合拍了。 团子气鼓鼓的，“不早说！” “哎呀，娘也忘了嘛。看你们摔了才想起来。”顾琰笑道。紫檀精舍铺的是长毛地毯，摔一下膝盖都不会留下痕迹。倒也不用急着去检查。 团子看看还在偷偷嘲笑他的球球，嘟囔道：“不是怪娘。” 何皇后笑道：“好了，一会儿再玩，传膳了！” 吃过晚饭，顾琰带着一堆小孩儿回到东宫。问了一下，萧允还在议事，没顾得上用晚膳。她朝团子看过去，“团子，你爹挺忙，还没吃晚饭。你去给他送饭吧。” “哦，好！”团子点头答应。 齐娘子立即差人把饭菜、汤水打包好拎了上来，让苹果牵着他去送饭了。团子走前头，后头跟一串拎着食屉的宫女往议事的大殿而去。 至于球球，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是宫女抱回来的。这会儿顾琰正张罗让人端热水上来给他们泡脚。这俩小子今天走的路比以往几天加起来都多。不好好泡一泡，肯定要嚷嚷脚疼，明天就不肯走的了。好容易让他们肯迈开腿，自然要坚持才好。 “你们三个也好好泡泡，泡脚很有好处的。等下宫女给你们捏捏，捏到哪儿要是疼了就叫出来。脚底穴位最多，捏疼了就说明对应的脏腑不太好。这可不比把脉的效果差。” “哦。”小棋儿、承曦还有元元都好奇的答应了下来，乖乖坐成一排。 顾琰便挽了袖子亲自去照料闻到了盆中有药味不肯搁脚进去的球球。 “乖，放进去，有药也不会苦。脚丫子又不像舌头，还能尝出味儿来。” 小棋儿他们几个在旁边扑哧扑哧的笑，球球抿抿嘴，被顾琰把白白嫩嫩又肉呼呼的脚丫子按进了热水里。阿大阿二负责在后头按住他们的小肩膀，省得他俩一头栽下去了。 水比平常略有点烫，顾琰察觉他们想躲，使力往下按，“烫一点好，要浑身都冒汗才好。一会儿就习惯了。”看他们不再挣扎，顾琰帮他们揉搓、按摩起来。没一会儿，俩小子脸上露出舒服的神情，顾琰又转头去看小棋儿和元元、承曦，她们也是被宫女按摩得很舒服互相看对方，发现大家都没有痛还有些失望的样子。看来这么小的孩子，内体都是好的，没有哪里痛。而且让放松，一个个就真的完全放松了。 团子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孩儿都还不肯把脚拿起来，热水都加了两次了。团子看他们一个个很舒服靠在椅背上，立马道：“娘，我也要泡脚。” 顾琰点头，“嗯，团子送饭辛苦了。快坐下歇歇，这就给你泡。” “我要娘给我泡。” “好！” 顾琰挪了个位置，又转而伺候起团子大爷了。他们家四个大爷啊，一个个都是指名要她服务的。 “你送饭去，爹说什么了么？” “爹说，他今晚会回来得很晚。让娘自己先睡，不用等他！”团子照本宣科道。 看来今天是谈不成了！ 顾琰看元元她们几个的脚盆水都快满了，笑道：“你们几个干脆去泡澡，这样浑身都舒服。”不这样，肯定还不肯起来呢。估计泡着泡着就该睡着了。 当晚，顾琰倚在床头就着夜明珠看。都到快入更的时辰了，萧允还没有回来。她只能打个哈欠，搁下书预备睡了。看这情形，这段时间怕是都很难找到机会夫妻长谈了。罢了，再找机会。过些日子就是上巳节了，那会儿应该能抽出一天半天的空吧。到时候应该就是阿允在河边给那些小姑娘以柳枝蘸水点额祈福了吧。以他的姿容，那日好好捯饬一番出去，还不知道惹多少烂桃花回来。嗯，到时候她也带着孩子们好好儿的去踏踏青。 第二天一早顾琰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窝还有些热气。她叹口气起身，这样子过日子，真是几天都见不到一面，说不上半句话。她要是还担心他在外头找女人，似乎有些多虑了。忙得都没那功夫了！ －－－－－－题外话－－－－－－ 晋王由亲王贬为郡王的事我之前泄露了。回头完结了，在从头找bug统一改。 正文 586 教弟 萧允接下来数日依然忙碌，早出晚归不见人。顾琰看他如此繁忙，政务他没有主动提起她不好多过问，尤其如今的事多半还和晋王有关系。便也只好在他的饭菜汤水上多用点心，每天如此连轴转就算人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她倒也不担心萧允有置晋王于死地的心。晋王在朝野威望甚高，如今萧允这个太子可谓是刚刚全面掌控实权，战事停歇也没了掣肘。如果晋王此时出事，那实在难以堵上悠悠众口。而且他私心里想来也是不想弄死晋王的。 叔叔吃，他们就会看到萧允开吃才会回来。让顾琰不由得想起当初十七公主担心皇帝，让团子去看看皇爷爷。结果团子那会儿还小，就当真睁着眼把皇帝盯着看。 为了确保他会定时吃饭，第一天是团子去送饭，第二天轮到承曦，第三天是球球。如今又要轮到团子了。只要顾琰交代了看着你爹 今早顾珉来接元元回家去，小丫头当时玩得正起劲还不太肯走。 顾珉点点她的鼻头，“等你师爷跟师傅回来，你就要天天耗在宫里习武了。这会儿就抓紧时间在家里好好玩玩吧。” 在一旁数顾琰到底踢了多少下毽子的小棋儿闻言忙问道：“师兄，我爹几时回来？”他爹都走了好久咯！ 顾珉抱起元元，“应该再过两个月的样子吧。”总要等东昌王的七七过了，东昌的局势都稳定下来。兴许就和晋王同路返回。 顾琰抬手接住毽子，“不会，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这个月底就能到京。”七七什么的，明晖才不讲究呢。至于东昌政局，他肯定更不会过问。东方樱又不是撑不起来。他再留下指手画脚就多余了。而且东昌的旧俗原本也不讲究什么七七。只是这几十年汉化得厉害，天朝又派晋王去祭奠，东方樱也要借机收服人心，才会大做水陆道场。 不过既然师爷的遗言是要遵循东昌旧俗火葬，便不会停灵。顾琰怀疑火葬、土葬什么的，师爷本身并不在意。他会选择火葬，肯定是为了方便把一半骨灰埋在姑祖母的墓穴里。而师傅会在师爷火化之后就立即带着一半的骨灰回洛阳，然后返回京城。 顾珉愕然，“这么快啊？”说完对元元道：“你没几天清闲日子过了。” 元元不解，顾珉道：“你问问你姑姑，跟着师爷练功的时候辛苦不辛苦？你师傅在教导弟子方面简直跟你师爷一样一样的。” 顾琰笑道：“师傅那会儿靠我资助度日，不敢对我太过严苛的。不过朗月师弟是真的很严谨，元元你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了。” 团子幸灾乐祸的嘿嘿两声，球球也跟着他嘿嘿，也是一样幸灾乐祸的嘴脸。只有承曦道：“姐姐，到时候，我去看你。” 元元皱皱小眉头，以前偶尔见到，师傅对她一向都很宽容、和气的。难道真的会像爹跟姑姑说的一样变一个人？那她回去跟祖母说不要学武了还来不来得及？ 看小丫头被吓着了，顾琰安慰道：“怎么都得等你过完三周岁生辰的。”下个月就是元元生辰了，团子则还有三个月。 元元抓抓自个的包包头，还是有点蔫，那也没多久了。 顾珉抱着她道：“跟姑姑道别！” 元元蔫蔫的挥挥手，“姑姑，我走了。” 顾琰点点头，有点忍俊不禁。 团子带着弟弟、妹妹跟着送到二门，然后和承曦一起挥手道：“舅舅慢走！”球球话说不圆乎，就跟着挥手。小棋儿也和他们一起。他脸上带着笑容很是欢喜，爹要回来了呢！ 顾珉回头看看一串小豆丁失笑不已，“好！” 顾琰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笑东宫根本就是一个皇家幼儿园。哦，不对，应该说是托儿所。团子三兄弟都还不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呢。可她就是喜欢自己带孩子，让乳母和宫人带大，跟她不亲那可不成。而且，乳母和宫人带大的，品行哪有自己把关来得好啊。 “来，球球，今天我们应该分开来走了。”顾琰也怕球球把对方当成了拐杖，所以第二天就要求他们走路不能绑绸带。第三天就不能靠在一起，但两个小家伙还坚持要牵手才安心。今天，就该要松开手，隔开一段距离练习走路了。至于说两人步调一致出脚的方式正好是反的，那没有什么关系。 之前练习了几日，球球的胆子也略大了些。而且他们如今对走路的兴趣甚大，一则是本身感兴趣，二则可以得到母亲的亲吻奖励让大哥跟姐姐的羡慕。 小棋儿、团子、承曦在一旁踢毽子。他们都是看着顾琰玩儿什么就要玩什么，还要比出个名次来的。 顾琰就在草坪上给迈着小短腿的球球不住的鼓劲儿。眼角余光看到齐娘子走进来才站直了身子，“什么事儿？” “回禀太子妃，齐王和楚王入城门了，即将进宫。太子让您今晚张罗一场接风宴。” “一起啊？”顾琰挑眉。又不是从一个地方回来的，怎么会这么凑巧一起进城门？ 齐娘子点头，“听说是太子让齐王把楚王带回来的。” 哦，那就说得过去了。楚王之前在镇东军中，作战不得力，但是背地里和西陵王的特使有些往来。阿允这是要让齐王在路上看住他吧。毕竟此时没打算真要动晋王，楚王这个爪牙此时动了也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让人说太子殿下容不得兄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云。就不好明面上对他做什么了。回返的路上大概是暗中有人跟着，把人送到齐王手里，由他这个长兄就近看管着一同回返。 不知道齐王回来之后知道他的王妃、侧妃还有外室闹的那一出会怎么处理。大概会默认了王妃的处理。只是不知道他对孙茯苓所谓的长情还留存了几分？ 在孙茯苓和前国师勾结对自己下手之后，齐王曾出面恳求萧允对她网开一面不要追究。那个时候应该是还留存着少年时的美好的。至于后来就不得而知了。他如果不是心思淡了，很少再踏足孙茯苓住的别苑，王府的人怕是也不敢克扣她们母女的物用吧。嗯，当初给顾珏置办嫁妆的时候，孙茯苓还可以尽情挥霍。那时候齐王应该也是对她有情意的。说不准孙茯苓那个时候倾其所有的给顾珏置办嫁妆，本来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转移资产啊。在顾家生活了十多年，她也不是一开始情爱至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娘——”正在练走路的球球忽然停了下来喊道，还跺着小脚有点着恼的样子。 团子笑道：“娘，弟弟们嫌你好久都没有看着他们了。要不要我教教他们应当怎么尊重母亲？” 顾琰道：“好啊，交给你了。” 团子立马反背了双手在身后，踱着步子走到球球跟前站定。 球球比他矮一截，两人下意识就退了一步。 “站好！”团子板着脸，声音却带着点笑意。 球球看一眼顾琰，见她没有要帮他们喝止大哥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团子巴拉巴拉把以前林先生讲故事给他讲的要尊敬父母的话照本宣科了一番。球球愣愣地听着，估计也是没怎么听懂。两人听团子说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要跑开，不想听他念叨。却是被团子伸手把他俩的肩膀摁住，“不敬长兄，也是要罚的！” 球球不干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念叨过他们，还不准他们走开。可是又挣扎不掉，还没人帮他们。 “以后不准对娘不敬，也不准对大哥不敬。听到了就点头！” 承曦道：“球球乖，听话点头，大哥就会，放了你们。” 球球狐疑的看团子一眼，承曦在一旁肯定的点点头，“是真的。”一边又看看团子，团子点头‘嗯’了一声。 球球这才点点头，然后软软的、讨好的唤：“娘——” 团子把手缩回来，得意地道：“娘，我教了他们了。” “好，辛苦团子了。” 球球被团子‘教育’一番之后不敢再对着她跺脚了。看来是该好好教教他们基本的礼仪了。不然，以后宫宴那些场合也失礼就不好了。想来团子会乐意充当教习，只是他自己也是半壶水而已。没关系，不是还有她这个当娘的么。宫中的孩子由着乳母和宫人带大，大多都是很骄横的。可不能任由球球往这个苗头发展。不为这个，她何必自己亲自来带孩子？ 这是团子头一次有机会发挥兄长这个身份教训弟弟，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因此这一天心情都很好。当老子和当先是都还早，但是当大哥也是可以教训人的。 小棋儿更是一天都乐颠颠的拉着团子和承曦玩耍。顾琰就在旁边想承曦这么乖巧，小棋儿也不爱闹人，怎么她生的就是三个小魔王？ 最后，她想通了。乖巧懂事的孩子不是生出来的，是教出来的。更具体一点说，是环境造就的。承曦在晋王府处境有些尴尬，当初晋王妃不好照管，顾珏心有疑惑不怎么照管，宫人便也轻慢她。所以她从来不会因为哭闹就得到好处。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不爱哭闹的性子。还是到了东宫，人才渐渐活泼起来的。至于小棋儿，师傅甚少在家，师母对师傅倾慕之极却也不知道要怎么靠近。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儿子。肯定拼命把儿子教得乖巧懂事，以期师傅会喜欢。 到了他们家团子这儿，她和阿允都是从小父母不全，发誓要让团子享受到他们从来不曾享受到过的幸福。所以对他难免会迁就、娇惯几分。再有一个溺爱他的皇爷爷。周遭的人更是因此对他呵护备至，千依百顺。可不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要不是当了大哥，这会儿肯定更不懂得对小伙伴有所容让。自己总听身边的人都说团子比阿允小时候已经好很多了，就觉得教得还是不错的。那也得看是跟谁比了。 球球呢，她和阿允为人父母，对他们的爱护之心和对团子是一样的。一心想他们能在美满幸福中成长。再加上他们生来就对皇位没有继承权，阿允对他们就比较的放松，更加不会严厉管教。而自己因为一而再的把两个小儿子丢下去做事，对他们十分的歉疚。再加上他们还这么小，平时肯定也是不忍板下脸教训他们的。所以他们也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罢了，如果非得要打小受点罪才能乖巧懂事，那还是让他们自由发展好了。只要不长歪了就好。团子虽然霸道，品行却是没有问题的。球球也不至于会走歪路。阿允小时候顽劣到看蜀王癫痫病发，都要倒地学一番，如今不也没成欺男霸女的主么。小孩子也不是非得乖巧懂事才好。孩子活泼些、闹腾些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三个年龄接近的熊孩子，着实是累心了点。 顾琰这里交代齐娘子拿了东宫的令牌下去预备接风宴。没成想皇帝得到消息发话道：“接什么风，他们本来就是做错了事去军前效力的。弄得跟有功之臣一般作甚？” 这一次说实在话齐王还是有功的，不过离功过相抵还差得远。楚王就更不用提了。太子好意要为他们接风，但既然皇帝发话了，顾琰也就省了一桩事。这么看来老爷子也不算不给她面子，好歹给她接了风啊。所谓接风宴，原只是远游归来接风洗尘。让他老人家这么一说，倒跟庆功宴无异了。 “此际可是齐王和楚王在议事殿见太子？”顾琰召了齐娘子来问。 “是。二位王爷回京之后自然是先进宫复命。皇上发话接风宴不办了，二位王爷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太子言语间也是要安抚一二的。” 顾琰没有言语，依着阿允的本性他才懒得做这安抚之事。以军功崛起的他，能看上楚王那个寸功未立的才怪。就是齐王此番冲杀在前身先士卒，也抵不了他当初的一念之差铸下的大错。但如今在那个位置上，表面功夫自然是不能少了。 吃过晚饭，团子略坐了坐，很自觉地道：“娘，我去给爹送饭了。” “你等等，娘跟你一起去。”顾琰之前想着她总往政事堂跑不像话，可如果打发宫人来送饭阿允多半不会按时用。这才想到让孩子们轮番送饭。可接连几日跟萧允连面都没照上，她还是想趁机和他说上两句话。至少让他上巳的时候挪出一些时间来和她谈一谈。 顾琰携团子同去送饭，球球产生了一点危机感。往常娘都是很惯着他们的，如果他们告大哥的状，大哥多半是要挨训斥的。可今天，娘看着大哥欺负他们都不出声。这会儿还带着大哥去给爹送饭。 顾琰听到球球也跟着跑出来，笑着转身，“你俩在东宫呆着，人去多了也不像话。” 球球上前一人抱了顾琰一条腿，他们从来不会看人脸色，但对之前跺脚引得娘有些不高兴，才看着他们被大哥欺负还是有点了悟的。以后都不这样了还不行么？ 顾琰看球球抱着自己的腿，还拿眼去看团子，恍然有点明白两个小儿子是觉得失宠了。 “嗯，团子留下照看球球，不许欺负他们啊。娘给你们的爹爹送饭去，去去就回。你们把娘的腿放开。” 球球看团子也不能去，便也不闹着要跟了。 萧允本在批阅奏折，听闻来的是顾琰，搁笔迎了出来，“天天都差遣小毛孩来，终于舍得自己来了？”一想到那几个熊孩子还真的要盯着他开吃了，看着他吃过几口才肯离开他就有些心塞。 “这不是因为我老往这儿跑不好么。” “那今天怎么舍得来了？”萧允搂着顾琰往里走。 “几天都没有看到过你了，想找机会和你说几句话。” 这话萧允听得很受用，“嗯，近来是忙了些，冷落了你。再过段时日都理顺了便能好些了。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阿允，我知道你很忙。不过上巳的时候你挪出半天，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萧允原本比较放松的背重又挺直，看着架势是要和他长谈啊。谈什么？ 顾琰对他们的未来、对他一直没什么信任，总是疑虑重重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他该做的都做了，可是她就是不能完全放心。最近因为战事平息，要他东宫进新人的声音是又多起来了。是因为这个？ “好啊，上巳本来就应该跟琰儿一处嘛。讲的不就是上巳时节夫妻同游么。” “那你快些吃饭吧，我回去了。那三个小家伙没准又闹腾上了。我之前刚回来，对球球有些娇惯。今天才发现他们脾气还真是不小。”顾琰指指摆满了小几的饭菜。 萧允点点头，目送她出去。八年前的上巳节，她是和三哥一起过的。那是他在边关收到的关于她的最后一条消息。那之后他就回京了，谁知道她已经离开。这一回她选在上巳要和自己说什么？ 正文 587 归来 不出顾琰所料，二月的最后一天，明晖果然回来了。他也是直接就进了宫。顾琰知道后立马带上小棋儿去了紫檀精舍旁的侧院。 小棋儿刚被顾琰抱进门槛，就朝他爹跑过去，“爹——” 明晖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掂了掂，“哟，你倒是长重了不少啊。” 顾琰站在门口看过去，明晖清瘦了不少。她心头有点发酸。生离死别总是让人格外伤感的。 明晖看着儿子微微一笑，“新陈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连这都堪不破么？” 顾琰嘟囔，“我修道没修到家嘛。我知道师爷是豁达的人，只当自己是托体同山阿。那也还讲究一个亲戚或余悲啊。” 一旁的朗月朝顾琰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姐’，顾琰冲他点点头，“师弟，一路辛苦了。”说起来她这个徒弟还真是没有尽过孝道呢。道门的事务都是清风在管着，鞍前马后的则是朗月。她只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知道找师傅。 明晖抱着小棋儿坐下，“阿樱做下的事，你几时知道的？” 顾琰抿抿嘴，“前不久。师傅，你以后是不是再不管这个侄女啦？” 明晖点点头，“先父半数骨灰已归葬先母身侧。以后东昌的事一概与我无关了。”说着顿了一下，看看眼前的两个徒弟以及儿子，“以后，也将我葬在他们身旁吧。” 小棋儿听得满头雾水，朗月和顾琰都是表情一变。顾琰道：“师傅，咱们现在不说这个好么？对了，那小臻宁怎么办？” 这句小棋儿听懂了，忙问道：“小臻宁怎么了？” 明晖摸摸他的头，“小臻宁以后就一直在咱们家长大了。” 小棋儿道：“好啊好啊。” 顾琰点点头，“如此也好。小臻宁要是回去，也难免卷入政治纷争。让她在师傅师母身边长大，生活会单纯快乐很多。”反正那个位置和她没有缘分。就算如今的小国主不在了，那些长老级的人物也只会来找明晖和小棋儿甚至更远一些的宗亲。 明晖道：“这应该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东昌如今满目疮痍，需要天朝的援助。小臻宁是阿樱此生唯一的孩子。把她放在京城，也是给皇上、太子的一个态度。东昌不会再出伪王那样养不熟的白眼狼。琰儿，阿樱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臻宁。” 顾琰下意识要点头，然后想到什么愕然睁大眼，半晌抓抓耳朵，“师傅，按这个发展，小臻宁是不是会成我的儿媳啊？”东昌摄政女王的唯一亲女，这个身份足够让阿允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明晖抱着儿子笑了笑，“应该是了。要不然，我把她送到东宫给你教养吧。” “还、还是算了吧。我时常接她来住住就好。师傅平日不在家，师弟再大些多半也是要跟着你的。再把小臻宁接走，那师母也太寂寞了。”顾琰摇摇头，她收获了一个刚满周岁的粉粉嫩嫩的小儿媳了。这岁数跟团子、球球都合适啊。至于到底是哪个，那就要看阿樱和阿允是怎么沟通的了。不过她希望不要是团子。如果嫁团子，肯定不可能是正室。哪怕阿樱给她正名。 “爹，姐，你们在说啥？” 顾琰弯弯嘴角，“没什么，说小臻宁以后都在京城，小棋儿要好好照顾外甥女哦。” 小棋儿用力点点头，“我会的。” 看朗月下去带人收拾行李了，顾琰伸手指戳戳明晖的肩膀，“你真的，没事儿啊？” “我原本心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再问、再问，那我就有事儿了。这都两个月了！悲哀总是要过去的，我难道不过日子了？”明晖没好气道。 “不是绷着就好。我不知道师爷会这么快就……，不然不会那个时候还把你从东昌叫来帮忙的。”顾琰歉疚的道。 “那个没事儿，我还该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把西陵王活埋了，他派人把伪王救走，东昌的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到几时。那样老头子才是真的死不瞑目。”明晖顿了一下，“倒是阿樱干的事儿，把他气得够呛。”说着伸手用力揉了一把顾琰的头发，“说起来，你一直背负着毒女的名声，我都替你冤。” 顾琰赶紧躲开，“说话就说话嘛，我这头发要梳半个时辰呢。” “反正你也也是坐在那儿打瞌睡就好。梳头宫女还敢把你扯痛不成？” 顾琰看明晖是真没什么事儿了，朝门口比了比，“那我走了啊。”她可没这么容易看得开，如果明晖死了，她肯定还会难过好久好久的。 回去之后，团子问顾琰，“娘，师爷有没有很难过啊？” “肯定有啊。只是他是个大男人，不会做哭哭啼啼的小儿女状而已。”虽然明晖表面上没事，甚至还同她开了玩笑。 “那小师叔还是不懂么？” “嗯。” 团子点点头，“无知有时候也是幸福啊！” 顾琰无语的看着他，这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说得好像他自个儿多懂似的。其实团子也是因为出门在外的时候，撞见过人办丧事。后来在军营里也看到过有士兵哭阵亡的同袍。他问东问西的，顾琰就给他简单解释了一番。就是这个世上再没有你想看见的那个人，你从此不但看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下午在紫檀精舍，团子眼含悲悯的去摸小棋儿的头。小棋儿把手给他打开，气鼓鼓地道：“我是长辈，你不准摸我的头。” 呃，好吧。团子转而把手放到球球脑袋上摸了两下。昨天顾琰去送饭，团子给球球洗了一番脑，灌输给他们长辈、长兄的含义。那就是爹爹、娘和大哥对他们都具有权威性。承曦被忽悠当了他的帮手，在一旁点头表示是这样的没错。所以两个小不点这会儿虽然不大乐意，却没敢像小棋儿那样把团子的手打开。 皇帝看到团子眼中的悲悯皱皱眉头瞥顾琰一眼，这个女人居然给这么小的团子讲述生死这么严肃的话题？而看这样子，团子居然还明白了那么一星半点。 真的只是一星半点，顾琰可没敢跟团子讲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要离去的。否则小家伙没准就举一反三推出来他皇爷爷也是要离开的。 让人带几个孩子到屋里看皮影戏，皇帝沉下脸对顾琰道：“又是在朕跟前说起你从小没娘，让团子三兄弟都缠到你身上。又是告诉团子生死这些事情。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琰楞了下，第一件那是团子问起她顺势而为，第二件就更没有什么处心积虑了。反正在皇帝心底，她就是十恶不赦的。她一时不忿，冲口而出硬邦邦的回道：“儿臣还不至于利用自己的儿子到如此地步！” 皇后和明晖在一旁见状对视一眼，明晖开口道：“琰儿，怎么跟皇上讲话的？你一个晚辈，用这样的口气和长辈说话，是应该的么？还不快向皇上赔罪。”又对皇帝道：“皇上见谅，这孩子生平常被人冤枉、误解。不相干的人她是从来不在意的。被人叫了七八年毒女，也没当回事。可是皇上是她在意、重视的长辈。您误解了她，她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一时情绪有些过激。”然后又转而训斥顾琰，“你平日对为师不恭不敬也就罢了，怎么能态度这么生硬的对皇上说话？” 一番话既训斥了顾琰的态度不恭敬，也说明了她是被误解受了冤枉才会如此，更是讲到了她如今对皇帝的态度有些贴近她对自己的态度了。虽然看起来不够恭敬，但却是发自心底把皇帝当成了敬重的长辈。皇后觉得比她来讲合适多了。而且，明晖才刚远道归来，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也是不好再继续发作了。 顾琰跪下道：“父皇，儿臣失礼了。请皇上责罚！” 皇帝想了一下，顾琰一向要做什么都是谋定而后动。不会这么密集、这么露痕迹。而且他还要靠明晖延年益寿呢。遂摆摆手道：“罢了，此次不与你计较。可是你跟团子讲那些做什么？” 顾琰解释道：“是在北境的时候，团子看到军中为阵亡的士兵送葬。儿臣想着说给他知道这些将士为国守边的牺牲也是好的。就跟他说了两句死亡就是再看不到、听不到这个人了。其他也没敢多说。” 皇帝也是想到将来自己撒手人寰，团子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儿。一时心疼又不舍，邪火就冲顾琰撒了。他活到这个岁数，要说真不在意生死，真舍得下儿孙，那是假的。可是又避免不了要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结果，心头自然是很复杂。 明晖面上露出些倦意，险些打了个哈欠。他忙道：“皇上，臣失礼了！” 皇帝趁势转了话题，“得了，你千里迢迢的回来，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是。” 何皇后道：“琰儿，孩子们就先放在这里。你随你师傅出去吧，看看他那里还有没有什么要张罗的。” 师徒俩出了紫檀精舍大门，回到明晖的小院。明晖用内功留意了一下，隔墙无耳。于是道：“你听了我那番话有什么感受？”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难怪皇帝很乐意你陪伴呢。”顾琰随口道。 明晖气结，指头敲到她额头上，“你觉得我说你对皇上起了晚辈对长辈的茹慕之心是空口白话呢？要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这么反弹？” “他侮辱我利用自己儿子，没有底线。” “那他是谁？不管是公爹还是帝王的身份，是可以这么被冒犯的？你要不是心头在意他了，会有这反应？” 顾琰瞪大眼，反手食指指着自己，“我又不犯贱，他都想杀我了，我还茹慕他？”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么？那你扪心自问，你真的那么痛恨跟厌恶他？” 顾琰想了半晌，“好像，也不是纯粹的痛恨跟厌恶。我、我还是挺希望他能喜欢、认同我这个儿媳的。谁希望被人不喜、被人厌恶，杀之而后快呢？” “其实皇上心底对你也是挺复杂的。你嫁给他最心爱的小儿子，生了他最疼爱的团子，球球我看他也是非常疼爱。而且洛阳的事、北境的事，他心头不会一点触动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子，其实一直是他最为欣赏的，也堪为一国之母。只是，他心底对你顾虑重重。方才我说到你对他有茹慕的时候，他也很震惊，但表情缓和了很多。所以你们这对公媳啊，关系真的挺复杂的。” 顾琰叹口气，“唉，也就是说他从私人感情上对我还是挺认同的。就是担心我会危害到江山社稷，所以也算是忍疼割爱咯？可是，他对我私人感情如何，这都不影响他要杀我的决定啊。” “你先别这么认定了。谁说不能有影响？要消除皇上对你的杀心，能够倚仗的第一就是皇上对团子哥三的疼爱之心，不忍他们幼年丧母；第二就是皇上对太子的担心，担心他会步自己后尘。情伤之下一蹶难振，最后坐看霸业成空；第三就是他对你的爱才、欣赏之心。像你这样的人物，不多见的。毁掉还是会令人很心痛的。你如今打算怎么做吧？” 顾琰道：“我约了阿允上巳的时候谈一谈。我如今的处境也该让他知道才是。” 明晖点点头，“这倒是。谁把你说通的？”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后来老太太再说起，我就下定决心了。我跟阿允之间如今真的是很欠缺沟通。哎，你不是困得差点御前失礼么。怎么这会儿又精神了？” “我几天几夜不睡都不至于在皇上跟前失礼打哈欠。我是趁机把你弄开。难道让你冒犯了皇上，还在他跟前杵着双方都不自在啊？皇上心头清楚，只不过他也不想发作你，所以顺着台阶下了。怎么如今这么笨啊？皇后倒是配合得挺好，你如今和她关系不错吧？” “嗯，还可以。”原本顾琰只觉得皇帝公爹一而再的要杀她，倒没想过他对她还会有有赏识。 “好了，明天师姐和珉儿带元元进来拜师。到时候我和她再商量。我还真有些累，要不你进来尽尽孝道给我捶捶背捏捏肩？”明晖笑道。 顾琰便跟着他往里走，临到门口被明晖一指戳在额头上戳了出去。 明晖道：“我说笑的。我放着你那么多师弟不用，用你？嫌太子殿下对我忌讳还不够多啊。我说，你平日也没这么听话啊？” 顾琰心道，我要不是想着你刚死了爹，又对我好得不行，我才不给你当孝子贤徒呢！往后走了几步想起明晖刚说的话，转过头来却是吃了一记闭门羹。什么嘛，他是自己的师傅又是嫡亲表叔，阿允就再是醋坛子这口醋也吃不到他这里来啊。 次日一早，小院里香案已经摆上了。明晖在上方坐着，朗月站在他左边。顾琰也来凑热闹，换了一件道袍站在右边。两侧则站着其他的师弟们。小棋儿敬陪末位。团子哥三与承曦则站在小棋儿的身后。三夫人和顾珉与道门无关，只能作为观礼的家长坐在旁边。 承曦看到元元背着桃木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兴地道：“来了、来了。”然后想起婶婶叮嘱的要肃静，赶紧把小嘴闭上。 元元一步一步的走到朗月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弟子拜见师傅！”她回到家想着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已经装过一回病被三夫人戳穿。想来想去又想像姑姑一样厉害，最后没得选择之下只能顺从，乖乖地来拜师。 扣儿从一旁端了一盏热茶过来，“表小姐小心烫哦！” 元元接过底座，由扣儿扶着手把茶敬给朗月，“师傅喝茶！” 顾琰清清嗓子，笑着上前给元元宣讲了本门门规。很简单，不得利用所学为非作歹、恃强凌弱、要扶危济贫；不得欺师灭祖、残害同门。这是被明晖简化过的。他觉得只要做到这两条就够了。太过繁琐，最后记都记不住，怎么可能做得到？ 元元看着顾琰，顾琰给她解释，“就是不能利用你学的武功做坏事，要做好事。还有，不能欺负没学过武的普通人。不能欺凌门中长辈，也不能加害同门的师兄弟、师姐妹。” 元元道：“弟子知道了。” 朗月道：“元元，你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入我门下了。过去拜见你师爷！” “是。”元元又过去给明晖磕头，“弟子拜见师爷！”又给明晖敬茶！ 顾琇今天也跟着顾珉进宫来了，这会儿见拜师仪式完成，笑着跟团子道：“以后元元要是再跟你动手，就是恃强凌弱了。”对小棋儿道：“你是师叔，跟你动手就叫欺师灭祖。” 团子道：“我不弱。” 顾琰道：“那元元不是每天都要被逐出师门好几次？行了，别乱教了。小孩子打打闹闹不作数的。我们团子才不弱呢。元元都拜师学艺了，团子就不远了。” 正文 588 上巳1 顾珉伸手在顾琇额头上敲了一下，“有你这么坑侄女儿的么？” 顾琇捂着额头躲到三夫人身后，“三伯母，四哥欺负我。” 三夫人懒得理他们兄妹，跟着进去看这个小院安排给元元的房间。她本来说就住在东宫就好，可是明晖说东宫太奢华了不适合初入门者修炼。不但元元，小棋儿也被从东宫搬过来了。 团子觉得很有意义，伸手在晨曦额头上比划着。 承曦立即叫道：“婶婶——” 顾琰看过来，团子赶紧收手缩了回去。 顾琰朝他们招招手，“都过来看看元元姐姐的房间。” 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顾琰朝明晖看过去，“师傅，你不是说修道贵在修心么。用不着让元元过得跟苦行僧一样吧。” “在外头也许不用。但在这人间富贵之地的皇宫，一开始还是不要迷了心跟眼为好。” 三夫人也觉得元元在家锦衣玉食惯了的，一下子这样，落差好像大了点啊。可是一早答应了的，也不好反悔。至于元元，她拉开衣柜看看自己的漂亮衣服一件都不在，全是素净的道袍，都快要哭出来了。 明晖道：“这就受不了了？不是说要向你姑姑看齐么，她小时候可比你苦多了。她从三岁到八岁，在小庄子上，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穿过。” 元元、团子一下子都朝顾琰看过来。 团子更是说道：“娘，你小时候好可怜哦！”外婆在娘三岁就去世了，然后她整整五年都没穿过新衣服。 元元也不再苦着脸了，其实她穿着一身小小的道袍，梳成道姑的发髻，再配上身后的桃木剑，还是挺萌的。只是对比一旁穿着软烟罗制成的衣服，带着一整套精巧饰物的承曦，心头有些失衡而已。 顾琰摸摸元元的头，“后天上巳，姑姑会把元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踏青的。师傅，等过了上巳，再让元元开始习武吧。” 明晖点点头。 三夫人和顾珉随即被他请出去了，让他们没事别往这儿凑。以后每十天会让元元回家一次。元元看着他们走远，瘪瘪嘴。幸好宫里还有姑姑。 顾琰和顾琇也带着几个孩子回东宫了。上巳的时候，还需要顾琇和长乐来带几个孩子。长乐今日有事没有进来观礼，明日才会进宫。 顾琰对顾琇道：“其实那么小的娃娃穿道袍挺好看的。以前小棋儿穿起来就特别的可爱。我小时候也穿的。” 顾琇小声道：“姐，你小时候……” “也没那么惨。我那时候在庄子上都穿七姐、八姐的旧衣服。二伯和二伯母那时候管家，把我的用度克扣了。但其实小庄子上挺自在，过得不比你小时候差的。” 团子闷闷地道：“娘，他们对你不好，我不去了。” “我回到顾家之后，你外曾祖母那几年在吃穿用度上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她老人家吧。承曦也想见她外婆呢。” “那好吧。” 第二天元元也没能过来东宫串门，很苦逼的留在小院。据小棋儿过来说，朗月在念给她听。小家伙在一旁听了几句，只会复述‘道可道，非常道’。 团子笑道：“我听过。名可名，非常名。” 一旁坐在榻上推着不倒翁玩儿的球球看过来，他们也觉得耳熟，就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承曦道：“婶婶，我想去，看姐姐。” 顾琇正在一旁嗑瓜子，闻言道：“可别，她就是看到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才会觉得自己格外苦逼的。还是明天大家一起玩儿吧。我看是元元平时太皮了，所以国师才要给她个下马威的。” 第二天一大早，元元就拉着小棋儿过来了。 “姑姑，我要打扮！” 长乐走过来，弯腰牵着她打量，“来来，让大表姐看看。好可爱的小道姑啊！” 元元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哼了一声。 长乐道：“今儿我负责打扮你，你不理我是吧，不理我那就这样出去好了。” 元元不信，东宫那么多宫女。整个东宫也就姑姑跟承曦，哦还有小姑姑和大表姐需要打扮。怎么可能就忙不过来了。结果等了一会儿，真没人管她，看得到的所有人都围着顾琰在忙活。而承曦早已经被打扮得跟小花童一样得在一旁抱着娃娃玩耍了。小姑姑和大表姐也捯饬好了，格外的漂亮。她可不要穿成这个样子到所有人都格外打扮的河边去。 “姑姑” 顾琰在闭着眼打瞌睡，没反应。周围的梳头宫女道：“表小姐，请让一让。出发的时辰快到了，奴婢们赶时间。” 至于顾琇，她在哄球球乖乖喝燕窝粥，也是分身乏术。 团子倒是笑眯眯的，“来，元元，我打扮你！” 小棋儿也笑道：“我也可以帮忙。” 元元瞪他们俩一眼，上次她在花田里睡着了，醒来插了满头的花就是这两个家伙干的。她当时顶着走了半个东宫，糗死了。气得她追着这两个家伙在东宫跑了三圈。可是如今，她要是再追着他们要打，那就是恃强凌弱跟欺师灭祖了。 长乐朝元元招招手，“快到大表姐这儿来吧。咱们得抓紧啊。过了今天，元元又得好些天才能打扮了。” 元元没办法，只得跟着长乐走，嘴里讨好的叫：“有劳大表姐！” 等到萧允迈步而入，屋里的大小女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上巳，是可以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去河边踏青的节日。京里大户人家的女眷都会去的，说是争芳斗艳也不为过。 众人行礼过后，萧允眼前一亮，“哟，这倒真是一屋子的大小美人啊。元元、承曦，来来来。”一手抱起一个就作势往外走。 顾琰笑道：“你就只要小姑娘，三个儿子不管啦？” “臭小子谁稀罕啊，当然是漂亮的小丫头招人啊！” 一听这话，团子带头，球球跟上都朝萧允扑了过去，“爹，我们才是你的儿子。”球球只会喊爹，便一直喊着。 一时萧允手里抱了两个，腿上挂着三个，热闹得不行。 顾琰道：“好了好了，爹跟你们闹着玩儿呢。他怎么会不要你们呢？他就是不要娘了，也不会不要你们三个的。” 萧允道：“哎哎哎，别乱讲啊！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啊？可以走了么？” 顾琰弯腰将团子从萧允腿上扒拉下来，“来，出发了。娘牵着你！”又把球球扒拉下来交给顾琇和长乐，她自己牵着团子跟小棋儿。 还是当年那条河边，今日更加的热闹。顾琰端坐在小几后，看着峨冠博带的萧允笑着给柳枝轻点身前承悦的额头，然后是长乐、顾琇还有其他人家的小女儿。她甚至还听到渝王家的小郡主悄声道：“九叔真好看！” 汪翎羽走过来对顾琰道：“舅母，您看到小光和乐乐了么？” “没看到，不过八成跟团子在一边玩儿吧。方才说是要去捉虫子来着。你坐着，让下人去找吧。”团子养了一直锦鸡，每天都用活物来喂的。他每天很有兴致亲自抓虫。刚刚看到草丛里有虫子，嫌坐在这儿看一群女人花枝招展的无趣。就带着阿大阿二过去了。小棋儿跟球球也看热闹去了。倒是元元和承曦今天穿得很淑女这会儿还老实坐着。 汪翎羽道：“我就跟安远侯夫人说了两句话，一转身就没看着他们了。” “没事儿，有下人跟着呢。再说今天这边是被圈起来，重兵把守，不会跑丢的。” “我怕他们掉水里去了。前些天小光就去摘花，差点落到池塘里。幸好乐乐揪住了他的衣领，下人们又救得及时，这才没有掉下水去。不然这个天气也是要受寒的。” “看来你儿子也挺皮实啊。”也幸好贺晓光又瘦又小，不然乐乐就是力气比同龄小孩大，也是抓不稳他的。至少肌肉要拉伤。 “还是三舅家的孩子让人省心，跟着悦悦出来，懂事的不到处乱跑。” 顾琰闻言瞥了坐在那儿的承灏和承湛一眼，记得以前承灏是小大人一般，承湛却是很活泼的。看来如今安侧妃也把儿子往小大人的方向教了。至于承治，他这会儿就挨着承曦坐着，乖巧的跟女孩儿一样。看来晋王府世子之争已经白热化了啊。 承悦和顾琇过来，“咦，团子他们跑哪去了？” “你们带着元元和承曦四下走走，顺便找一下他们吧。” 汪翎羽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顾琰看萧允那边排队的人不多了，便朝渝王妃道：“五嫂，这儿一会儿你招呼一下。我也出去走走。” 渝王妃看她把孩子们都支开了，自己要出去走走，便知道她肯定是约了萧允今天趁机踏踏青。笑道；“去吧、去吧。”还是小年轻好啊，他们家渝王老早就和一群文士玩曲水流觞去了，哪管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啊。 萧允一会儿完事，苹果告诉他，“殿下，太子妃往河那边去了。” 萧允往那边看看，见到一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流光锦，正是顾琰今早穿的。点点头往那边去，“别让人跟着！” 正文 589 上巳 2 顾琰也没有让人跟着，自己拖着裙裾在草间自由行走，耳中听着流光锦扫过草坪的悉悉索索声。这一整片流域、草坪都是皇家每年上巳举行仪式的地方。平日就维护得很好，今日自然更加干净，不用担心脏污了裙摆。这样贴近真正的大自然让她感觉很舒畅。这可不是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可比的。 听到身后轻巧的脚步一路相随，她转过头来，看着负手跟在身后的萧允。阳光洒在他身上，令他恍如神子一般。看顾琰停下，他踱步过来，“看你走得挺开心的，还以为你要一直走下去呢。” “要是我一直走下去，你会一直跟下么？” 萧允摇头，“你再不停下，我就打算追上几步，和你并肩走下去的。” 头上一阵响动，顾琰抬头看去，原来是他们家的老鹰在半空盘旋。 “有要紧事？” 萧允摇头，“这会儿什么都不要紧。”说着挥挥手，那老鹰就朝不远处飞去了。萧允席地坐下，拍拍身侧，示意顾琰坐过来。 顾琰便也坐下，想起自晋王去东昌致祭，这只老鹰就不见了。想来是晋王每日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监视着，时时传递消息回来。 “你要和我说什么？”萧允开始以为她可能要说东宫侧妃的事。后来想想这么令人扫兴的事儿，她想来不会特地要在上巳的时候说。而且方才跟过来，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难道今天真的是打算避开所有人包括那三个吵闹的儿子跟他一起过节？这么一想，心头便有了三分雀跃。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顾琰一向不太重视各种节日的。就连彼此生辰，他们还没回宫的时候也只是一碗寿面就搞定，懒得弄那些花样。 顾琰把头靠到萧允肩上，萧戎很自然的塌下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阿允，我们认识十四年了。” 萧允侧头看过来，等着她的下文。 “这些年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就算在其他方面有所欺瞒，但在感情上对我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可是我好像一直都没有你这么纯粹。” “不是好像，是确实。你一直都有所保留。”萧允没好气道，眼中流露一抹嫉恨。 顾琰恍然，她有所保留其实只是因为现代人对感情的通病。可不是因为晋王的缘故啊。怪不得这些年，儿子都给他生了三个了，他对晋王还一直耿耿于怀。 “我不是因为旁的不相干的人啦。只是因为我一直都担心我们这样神仙眷侣的一样的夫妻关系，只有善始，不得善终。” 听到她将晋王称作不相干的旁人，萧允嘴角往上弯了弯，但听到后头却又皱起了眉头。 顾琰伸手抱着他的胳膊，“咱们一件一件的缕清楚吧。我知道你性子有时候很急，不过今天得耐着性子听我说完。先说晋王，我要是对他还有一丁半点的心思，也是决计不会嫁给你的。我如果还喜欢一个人，要么就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要么就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绝对不会嫁给他的弟弟。我以为你知道，却没想到你一直有所误会。” 萧允道：“我没有误会。我哪能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如今的日子是不太合你的心性的，你陪在我身边就是因为对我的心。我只是不舒服他一直放不下你，总是觊觎窥视。还总认为是我横刀夺爱。” “真的？”顾琰有点不信的道。 萧允讪讪地道：“就算一开始有一些，但做了这么几年夫妻，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要不然你以为做梦喊声‘王爷’，我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好了，说下一件事吧。”萧允不喜欢和顾琰一直说到晋王。如此良辰美景，自该说些赏心乐事。说那些不相干的旁人作甚？呃，仿佛她说她一直有所保留，对自己不放心也不是什么赏心乐事。不过，说开了就好。他们这辈子还长得很，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了。说得再好听，都不如真的做到。 其实顾琰不放心的缘由他也知道，他如今是太子，将来是皇帝。哪个女人都不敢全然放心的。就连他自己，听了老头子的话扪心自问，似乎也是不敢确保几十年后对她的心一如此时。 顾琰看着初升的朝阳，转了下身子，对着萧允的脸道：“我前几日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从那一年除夕你吃了我的烤红薯后就一直对我很不错。在我对你还没有感觉的时候，你知道了我的忌讳就遣散了侍寝的两个宫女。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不管将来的结局如何，但至少从开始到此时，你都是很好的。我因为将来可能出现的事，一直对你不曾全然放心，其实对你很有些不公平。” 萧允扯了扯嘴角，“难为你还知道这点。” 顾琰心道，老太太说得果然没错。钻一个被窝，他又是这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 “还有，将来会怎么样其实也不是取决于你一个人。因为一二十年之后，我自己还会不会对你像此时一样的一心一意，我也说不好。所以，只把责任加诸你身上其实也是不公平。” 萧允一下子扣住顾琰双肩，“你敢不对我一心一意试试！” “说不准你那个时候早就把我丢到一边去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嗯，我大概也不会整日以泪洗面，只盼着你回心转意。” 萧允咬牙切齿的地道：“我知道！” “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为了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搞得如今彼此就有隔阂了。我以后不会再日日记挂着你将来可能会背弃誓言的事，搞得当下不痛快了。” 萧允的手放松了些，把人按到自己怀里，“嗯。”觉得还不够，索性抱到了腿上。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去替我讨赏么，父皇说了什么让你后来没再提这茬了的？”顾琰乖乖窝在他怀里，伸食指轻轻滑过他的喉结。 萧允喉结动了几下，把她的手抓住，“别闹，这会儿咱们好好说话。”这儿虽然看起来只有他们夫妻，但暗中还是有暗卫在看着的。而且不远处就是皇家用锦障围起来的活动区域。竖起耳朵都能听到团子那群小破孩玩老鹰捉小鸡的声音呢。要不然，他也不介意苍天为被地为床尽情释放一回的。 顾琰这会儿坐在他腿上，自然能察觉身下他有些动情的表现。想一想他最近忙的，两人似乎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不但是他冷落了她，她也冷落了他呢。饿着的人不禁挑逗啊！她便没再动了。其实她本来就没存这个心的。 “父皇说，如今咱们两个人一条心，你自然时时处处助我。等一二十年以后，你就不是最盛的年华。如果我背弃了誓言，你会怎么做实在不好说。到时候说不得是我最大的掣肘。” “他担心我到时候祸乱你们萧氏的江山作为报复。嗯，我到时候要是逼着你退位让位给团子，然后把你软禁起来……” 萧允道：“你要真爱我到发痴发狂的地步，也许干得出来。可是，你如今还有所保留呢。会不会把自我都失去，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事，不好说！”顿了下又道：“总之你是决计不会坐以待毙的。你说的这种已经算是很轻微的了。他说到时候你像阿樱一样，索性自己夺了江山也不是不可能。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然后你由此想到了什么？” “我也想到了一二十年后，我也许也不能如此时这般对你一心一意。到时候大概真的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但是细想想，你从来视掌江山为劳心费力的事儿。团子如今已经三岁，等到咱们之间不复当初，他应该也不是任由母亲捏圆搓扁的年岁了。就是球球，那会儿应该也成年了。以你的性子，让天下血流成河的当女主，将来扶持孙儿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扶持顾家人登位就更不可能了，就是你四哥的儿子都不可能。你对顾这个姓氏，没有感情。” 顾琰一听，和她想得差不多。此时他们夫妻坦诚以对，彼此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听可知。只是很搞笑的是他还在尽力平复情动，慢慢让身体平静。这种时候要是还能讲假话骗过她这个枕边人，那也太夸张了。 “那父皇有没有说他预备怎么处理我？” “没有。” “看来他果然还是有犹豫的。”顾琰想到明晖分析的皇帝对团子哥三的不忍心、对阿允的担心，对她的赏识。 “琰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尤其是那种永远的离开。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顾琰挑眉，“原来你知道！” 萧允有些困难的点头，“父皇从前就想杀了你一劳永逸过。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又起了杀心。灯下黑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但已经有过一次，我哪里会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能亏待自己。明明有好日子过，要让自己跟老头子一样梧桐半生半死，天人永隔。” 正文 590 上巳 3 对萧允而言，顾琰是他花费了好大心力才终于得到的女人。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香消玉殒？ 他抱了顾琰半天，才略松开了些，“这件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知道？” “师傅，三伯母还有四哥。嗯，前两天老太太也知道了。”顾琰数给他听。 萧允的眉头越走越紧，到后来俊美的眉眼都有些扭曲了，“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你才想起来告诉我？顾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男人？你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应该先告诉我，让我来解决问题么？” “师傅、三伯母还有四哥，都不是我告诉的。他们是自己看出来的。”顾琰也有些不高兴了，要不是老爷子把话挑明了，阿允他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他也说过，老爷子要杀自己已经不是头回了。 萧允一滞，脸色顿变，“自己看出来的？”老头子要杀琰儿，这么明显么？ “师傅和三伯母是自己看出来的，四哥大概是三伯母告诉他的。”师傅和三伯母都是比较了解老爷子的人，而且是自己至亲的长辈。所以，他们能看出来并不稀奇。阿允从前没有想到也不稀奇。他大概是觉得老爷子都同意他们成婚了，也有了三个可爱的儿子。他老人家对三个孙子都十分的疼爱，而且顾琰成婚以后的作为也是有大功而无过的。 说白了就是他如今的帝王心术顶天了也就是个入门级，而且是针对朝堂的。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治国平天下还需要把枕边能干的女人当成是隐患来防备。如今老爷子想教他这一课，显然太子殿下不怎么愿意受教啊。 萧允面上显出些愧色，“琰儿，我……” 顾琰摇摇头，然后道：“你半月前就知道老爷子这个心思了，也没有立即就告诉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很匪夷所思？而且，老爷子毕竟是你亲爹。那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你也该知道缘由了吧。老爷子别的方面不说，但对你来说绝对是世上最好的爹。我仅凭揣测就说他要杀我，你一时也难以相信吧？毕竟当初他要杀我，是因为他认为我在晋王和你之间跳来跳去，影响了你们兄弟的感情，也影响了他之前为你们定好的路。一切都得从头来过。可如今，任谁看，他对我都不该有杀心才是。我生了三个儿子，于江山社稷的传承有功；洛阳的事、北境的事我更是功不可没。就连何皇后那么精明、那么善于揣测他心思的人，都一点没察觉出来他有这个心思。” 萧允静默了一阵，又听顾琰继续道：“而且，我这么说出来也有挑拨你们父子关系的嫌疑的。老爷子只会更容不得我。如果不是事情已经比较紧急……” 听到这里，萧允的脸色又变了变。事情比较紧急，当然是说皇帝已经时日无多，此时就要迫在眉睫了。 “我也不敢贸然就讲出来。” 顾琰看萧允有些不好受，也就住口没有再说。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那边传来小孩子受到惊吓的声音。她侧头看去，原本好好儿正玩‘老鹰捉小鸡’的一群孩子这会儿四下逃窜。一群大人正焦急的过去。 倒不是在重兵把守之下还出现了刺客混进来行凶，而是团子把真老鹰召过去了。看样子是正好轮到他当老鹰，然后他发现了头顶上空低空飞行的老鹰，就打了个呼哨把老鹰召唤下去了。一群小孩儿被俯冲而下的鹰吓着了，于是惊叫着逃开。任凭团子和乐乐大喊，“不咬人的，不要跑”也没有用。 一起玩耍的小孩儿都是皇亲贵胄家的，而且都是三五岁的小豆丁。一下子看到半空一只老鹰朝着自己一群人猛地俯冲下来，是得吓坏。可是这么杂乱无章的跑，就出了几起互相撞到的。再乱下去，搞不好摔倒哪个，其他小孩子从他身上践踏过去也是可能的。 这要真出什么事，对团子将来的影响可就大了。顾琰和萧允当下顾不得再说，立即施展轻功奔了过去。 本来四周的士兵把老鹰射杀了就好，但是这是太子殿下的鹰。听一些亲贵说了，拿出了箭的士兵又赶紧收了回去。这下好了，鹰在空中人在地上，要捉到可就不容易了。最要命时，之前有不知情的士兵已经射出了箭，虽然老鹰飞高躲过了，但却将它的凶性激发了。它飞高了些朝射箭的士兵猛地俯冲下来，这回是真的摆出要用鹰爪抓人的架势来了。士兵们又要忙着躲避老鹰的袭击，又要估着场中孩子。 跟着团子的关天河见状赶紧出来想制止老鹰，却是一时没有效果。他将人手分散开去安抚受惊的孩童，可小娃娃们不认得他们，还是惊叫着四下乱窜。看老鹰往这边来了，就往那边跑。又过来了，再赶紧跑开。 萧允和顾琰十几个起落便赶了过来，萧允把食指放到唇边连连吹响，召唤老鹰停下。顾琰则帮着安抚哭泣、乱窜的孩子。 “别怕，都到我身后来！” 贺晓光离顾琰最近，他已经跌趴到地上了，赶紧的手脚并用朝顾琰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裙摆，“舅奶奶！” 顾琰弯腰将他扶抱起来，然后推到身后。一边又连挥袍袖，用劲风将朝这边扑来的老鹰击得远离。它凶性已发，就是萧允在一边召唤，也是一时很难停下。甚至它根本都没听到。直到被顾琰扇开，本来要朝她冲来，结果发现是女主人，略略迟疑之下才听到了萧允的召唤，在半空朝他看过去。 旁边的小孩儿见状，一下子有了目标，争相朝顾琰跑来。团子和乐乐压根没吓到，他们停在场中没动，一边阿大阿二护着团子也没动，他们四个倒是最先跑过来的。至于球球，他们倒是想一起玩游戏，可是跟不上，就只能在旁边看着。老鹰俯冲下来，孩子们四散逃逸的时候，顾琇和长乐就赶紧抱着他们避到远处了。 在萧允连续的哨声中，老鹰慢慢平静下来，眼中也不再发出凶光，转而朝萧允飞了过去。 顾琰则心塞的看着躲在她背后的一串小豆丁。贺晓光站在她身后，因为害怕紧紧抓住了她的裙子。然后团子跑过来，又抓住了贺晓光的。他倒是没吓到，还觉得这样挺刺激。后面一串就这么一个抓一个的衣服。最后顾琰成了这个游戏中的‘母鸡’一角。 团子还喊道：“娘，快跑啊！” 顾琰转过头瞪他一眼，真想揍这熊孩子一顿。他不害怕是以为自家养得老鹰不会伤他。其实发起凶性来，哪还认得人啊。方才要不是她眼明手快运起内力将它赶开，说不得都要被抓上一把。不过也幸亏着熊孩子没跟着小朋友们一起四下乱窜，老鹰暂时没将他当做目标。而且关天河等人出来阻止，也是首先就派人先护着团子。 老鹰停在了萧允肩头，他伸手轻轻安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噗嗤声笑了出来。周围涌过来的人看顾琰一脸的铁青想笑不敢笑，都只能使劲儿憋着。 汪翎羽方才也在一旁，只是乱起来了她一时没办法冲进来救儿子。方才老鹰发飙，那凶悍劲儿忒吓人，跟着的人死命拉着她，说士兵会救人的。这会儿她赶紧过来，朝儿子招招手，“小光，快过来！”方才玩游戏，团子是老鹰，乐乐当母鸡，表兄弟俩隔得有点远。所以乐乐没能照顾到表弟。贺晓光本来是朝表哥跑去的，半道被人撞倒了。 贺晓光惊魂未定，听到母亲的声音便松开了顾琰的衣服朝她走去。汪翎羽紧走几步将他抱起。站贺晓光身后的团子便改而抓住顾琰的衣服。他还想继续玩老鹰捉小鸡。 然后，一众紧赶慢赶赶来的贵妇人各自领走自家的孩子。 团子道：“你们怎么都不玩了？”在他看来，他娘当母鸡保护他们，他爹肩头站了只威风凛凛的真鹰正好可以扮老鹰。这不是比之前更加的好玩么。 一众家长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各自安抚自己的孩子。 顾琰道：“来人，赶紧吩咐人去熬安神汤。”这么多孩子，虽然没有哪个被鹰爪抓到，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也很麻烦。 看局面完全控制下来，顾琰这才开始教训团子，“你玩得好好儿的，召唤老鹰做什么？” 团子这才觉出不对来，喃喃道：“老鹰捉小鸡嘛。” 乐乐也走到汪翎羽身边去，“姑姑，小光怎么样？我方才离他有些远，没能顾得上。” 汪翎羽道：“他没什么事儿。你呢？” “我也没事。” 顾琇和长乐也抱着球球回来，她们是看到团子有人护着这才会跑开的。这会儿看局面完全控制住了，这才抱着他们回来。别说，球球也是见过老鹰的。他们又离得远，还真不怕。两个小家伙方才在那边还咯咯的笑呢。被顾琇和长乐说了两句，才收了笑颜。 顾琰一把拎起团子，“你个熊孩子！你知不知道动物发了凶性不得了啊？平日里跟你说全当耳旁风。”说着她坐下将团子按趴在腿上，用力拍打了好几下。 团子痛得叫了起来，“干嘛打哦？呜呜——” 正文 591 教训 今日被吓着了的大多是皇室一脉，其中有不少是团子的侄儿、侄女以及小堂哥、小堂姐、小表哥、小表姐们。还有重臣的孙儿、孙女。这会儿众人见顾琰当众责打儿子，纷纷劝道：“太子妃息怒，小世子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再是有不满，见太子妃如此也该消了。再说众人在家也听到过长辈说起太子当年的顽劣程度。那会儿没人敢管他，可是比小世子如今过分多了。小世子就是将来的太子，将来的皇帝。他做什么大家也只有受着的份儿啊。不过不得不说，太子妃如此，大家心头舒坦多了。 十六公主和十七公主方才在一起沿河散步，这会儿听到消息赶过来一看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众贵妇各自抱着自己抽抽搭搭的孩子在宽慰。刚被顾琰打哭的团子也死命揪着母亲的衣襟，把脸埋在她怀里。他一来是觉得丢脸，二来是觉得痛。 球球这会儿倒没跟他争母亲的怀抱，他们在小姨和大表姐怀里。两人还伸手摸着自个的小屁屁，若有所思的样子。 十七公主弄明白事情的经过，啧啧叹道：“真是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挨顾琰站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元元和承曦都笑了起来。团子已经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抬起头哽咽着道：“熊姑姑！” 十六公主看团子哭得眼红红的，“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眼都要肿了。” 团子看球球倾身来看，一把捂住自己的眼。 顾琰看一众小孩儿也慢慢平静下来了，掏手帕给团子擦了眼泪，“快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不然以后没人跟你玩儿了。” 团子还有些不肯，觉得都是这些人胆子忒小了。 汪翎羽道：“舅母，不用了。你看孩子们也没什么事儿，团子他也挨了打了。唉，回头皇外祖看到团子哭过知道您责打了他，肯定会训您的。” 这会儿这边只有妇孺，萧允早就走开了。他今日出来出来替一众小姑娘们当祈福人，也是要和朝臣一起过节的。之前和顾琰走到一边儿去说话也就罢了，这会儿却是不好留在这儿的。 众人想到皇帝对小世子的偏爱，以及他当年是如何对待幼年的太子的，都对太子妃拘一把同情泪。不过，原本觉得自家孩子将来进宫做小世子伴读是荣耀的母亲们，这会儿心头都有些惴惴了。这要是进了宫，让小世子给玩儿残了怎么办？这样的事儿再来几次，要吓破胆的啊。 有了这么一出，众人踏青的兴致就不高了，纷纷告退四散开去。各位母亲们这会儿对团子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不过，团子身边还是有他平常的一些胆子一起练出来的熊孩子小伙伴们的。 元元就道：“姑姑，是那些人自己胆小。干嘛打团子嘛？” 小棋儿也道：“我就没吓着。” 承曦问团子，“哥哥，我给你揉揉？” 团子摇头，看到球球还在摸他们自己的小屁屁恨恨地道：“你们揉什么揉？” 顾琰心道：让这俩小的看到也好，以后省得也无法无天起来。 “看来你们还没有觉得这件事团子有多错。来人，去找些小鸡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老鹰捉小鸡。”正好他们家的鹰这会儿也需要喂食呢。 等到团子和几个熊孩子看到老鹰扑食小鸡的血腥场面，一个个终于吓着了。球球和承曦不在熊孩子之列，顾琰没让他们去看。等看到哥哥姐姐还有小师叔都小脸白白的回来，三人都不明所以。 顾琰道：“现在知道方才的事情有多严重了？老鹰发起凶性来，可不是只抓小鸡的，人也照抓不误。我方才都差点被抓到。它急红了眼是不认人的。回去之后，团子你养的小象也好，还有锦鸡那些统统给我送回百兽园去。只要是禽兽，都会有发凶性的时候。” 要是在去看老鹰进食之前，团子肯定要撒泼打滚的不干的。这会儿，他白着脸不吭声，也不再委屈的哭丧着脸了。他这会儿总算是知错了。 回宫之后，皇帝让把人都带去紫檀精舍。 明晖在殿外看到三个小孩脸色都不好便问道：“不是说他们几个没吓着么？” “我让他们去亲眼目睹真正的老鹰捉小鸡。” 明晖道：“也好，省得一个个平日里傻大胆似的，什么事都敢做。你和太子谈得如何？” “还没有说完，团子就把老鹰召唤过去吓到一群小孩儿。我们就赶紧过去控制场面了。后来又没找到机会。我先进去了，估计皇上挺生气的。” 明晖领着小棋儿和元元下去了，顾琰带着东宫的四个孩子进去。 皇帝看团子蔫蔫的，以为是被顾琰打的，当即沉下脸道：“多大点的孩子，你就下那样的毒手！” 顾琰心道，我下哪样的毒手了？再说了团子是小，那其他被吓到的各家小孩儿也小啊。 皇帝扒拉了团子的裤子看他的小屁屁，上头自然什么痕迹都没有。顾琰也就第一下、第二下下手重一点。团子会哭更多是因为觉得在众人面前挨打丢了面子。 这会儿他也觉得在弟弟妹妹跟前光屁屁不好意思，立马伸手把裤子拉了上去，“爷爷，干嘛扒人家裤子啊？” 皇帝道：“既然没怎么样，你这么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好丢脸！”团子嘟囔。 何皇后见他自己拉的裤子没拉好，便把他拉到怀里重新给整理了一下然后才开口，“皇上，团子今儿是不对，琰儿教训他也是应该的。而且如果那样都不教训，人家以后会怎么说我们团子啊？臣妾记得允儿小时候都没人敢跟他玩儿呢。就是自家兄弟都躲着他。” “那小丁怎么敢跟他玩啊？”至于其他儿子，那多是害怕允儿再出什么事，他们担待不起，所以只能敬而远之。 何皇后道：“臣妾说些不好听的您可别恼。您从前那么疼允儿，哄好了他就有数不尽荣华富贵等着。可也没人往他跟前凑，背后都叫他小霸王。臣妾记得允儿小时候还哭着跟臣妾念叨过一回，说那些人背后说他有爹生没娘教。臣妾这才大着胆子教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再加上晋王也在教，允儿这才没有长歪了。” 皇帝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伸手指着何皇后道：“你——” 顾琰觉得何皇后搬到紫檀精舍起居之后，面对皇帝胆子大了不少。终于有了几分小娘子管住老爷子的姿态了。不过看皇帝气成这样，倒也没对她怎样。这倒是真有了点老来伴的意味了。她躬身道：“父皇，当时儿臣气得打了团子几下，也是因为老鹰凶性已发，就连儿臣都险些被抓了一把。那会儿它已经根本不认得人了。要是朝团子抓一把……想到这些，儿臣又急又怕，生怕团子不知好歹，以后再干出这样的事儿来。这才忍不住对他动了手的。” 皇帝一脚踹飞了一根锦凳，“那周围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几个小孩子都是头一次看到皇帝发火，有些吓了一跳。 顾琰道：“当时太多孩子在场中乱跑，而且那鹰又是阿允的，还极其凶悍。他们一时反应不及也是有的。”要是今天重责在场的士兵、暗卫，传扬出去对团子的名声也是不好啊。 团子抱住皇帝的腿道：“爷爷，今天是我错了。您别骂我娘。也别怪别人了。” 承曦跑过去把锦凳扶起来，试了下抱不动便拖回来。刘方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皇帝气消了些，弯腰抱起团子坐下，“还痛不痛？” “早不痛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 团子摇头，他真的被老鹰扑食小鸡的凶残劲儿吓着了。 说话间，萧允过来了，见状便知道没什么事儿了。他在皇帝身边坐下，“爹，我觉得团子有琰儿管教着，名声会比我小时候好多了。我就是让那些老头儿觉得顽劣不靠谱，如今要收服他们才这么难。今天真要闹出什么事儿，或者众人心头不平，难保不在心里记一笔。今天在场那些小孩儿要么是皇兄、皇姐的儿孙辈，要么就是一品、二品大员家的孙辈。琰儿如果当众只是不痛不痒的说团子两句，肯定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萧允有些汗颜。他小时候比这过分的事儿干得多了。别说挨打，就挨骂都没有过。也难怪如今皇兄们还有老臣子们都觉得他坐上太子位全是老爷子偏心的缘故。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大球在呼痛。原来他在踹脚边的锦凳，结果没踹动，把自己脚踹疼了。要不是阿大及时扶住他，他还得因为用力过猛摔个四仰八叉的。 顾琰和刘方等人都低头，何皇后弯弯嘴角看皇帝一眼。看她们这个反应，萧允一声‘跟谁学的’斥责咽了回去。 皇帝有些讪讪然，“既然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回东宫吧。” 顾琰和萧允便带着孩子们告退出去。几个孩子上了车撵，都躺了下去，今儿玩儿累了。 萧允轻声在顾琰耳边道：“先没有说完。老爷子手上还有力量，我怕他会留着对付你。这件事，咱们回去再慢慢商量吧。” 正文 592 说开 车撵很宽大，四个小娃娃并排躺着，顾琰和萧允还是能坐得比较舒服。团子这会儿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紧紧靠着顾琰。哪怕球球用嘲笑的眼光看着他也不在意。 车撵缓行，从紫檀精舍回到东宫也需要一刻钟的样子。萧允闭眼靠在椅背上养神，四个小娃娃一开始还说两句，渐渐也就没声了。到下车的时候，更是统统睡了过去。 顾琰安排了人分头抱他们下去休息，便跟着萧允进了寝殿。 萧允过来的时候还是之前那一身穿戴，明显回宫后担心她在老爷子那里吃挂落都没有来得及换就赶过去了。顾琰便拿出家居服亲自服侍他换上。这个待遇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尤其她自个儿这会儿还是一身礼服呢。 等到夫妻俩都换上舒适的家居服，顾琰接过苹果奉上的茶递给萧允，然后道：“我和殿下说说话，你们在外头看着。谁都不要放进来！”就是团子，也不能让他听到老爷子要杀自己的那些话。以小家伙的性子，肯定是理都不要理皇帝了。那就是激化矛盾了。 “是。”苹果带着殿中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 如果皇帝要杀顾琰，那多半是以遗诏的形式发布命令。在所有的圣旨里，遗诏的威力是最大的。不遵遗诏的继位之君，那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群臣的拥护的。而且身为帝王，也会担心自己这么做，将来自己的遗诏也不会被后人当回事。所以，哪怕萧允是继位之君，要明着不遵遗诏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他方才也说了，老爷子手上还有力量。到时候肯定是不惜一死也要公布遗诏的。 萧允握住顾琰的手，“所以，只能是让老爷子不要下这道遗诏。”不然，哪怕他偷龙转凤救下人，顾琰也是一辈子不能见天日。甚至他们再也不能相守。这是萧允不能接受的。 顾琰把三夫人和师傅分析的老爷子如今的不忍、担心以及赏识都说给萧允听。他点点头，“我这几天想了许久，也是这样的。”顿了一下道：“我真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想的？难道我是软弱无能之辈么？”这是他最最想不通的一点了。 “当然不是啦，是的话我怎么看得上你？只是老爷子经历的事和咱们不一样，他大概是一点隐患都不想留下。好在有师傅在，老爷子肯定能延年益寿的。” 萧允点点头，“嗯。”原本，爹时日无多就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儿了。偏生他还打算把儿媳妇给解决掉。这件事一想就让人觉得蛋疼啊！他娶了个能干媳妇儿他骄傲，可这居然也成了个隐患！他又不是靠女人的脓包软蛋！ 人家都说当太子的，巴不得皇帝老子早早的撒手人寰。可于他而言真不是啊。如果老爷子真的可以做万岁天子，他宁可一直当个被罩着的纨绔。 这件事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只能用水磨工夫让老爷子改变想法。夫妻俩达成初步的共识，便只能暂时搁下了。萧允今天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为这事儿犯堵，只是勉强憋着。这会儿说开了，那就压都压不下去了。不想再去政务堂处理政务。反正也没什么既重要又紧急的事务。他预备和顾琰一起歇个午觉。 两人刚躺下，就听到扣儿在外头叩门道：“太子妃，小世子做噩梦了。奴婢们怎么哄都哄不好。” 萧允皱眉，“合着东宫养了一群废物啊！” 顾琰起身道：“我让团子还有小棋儿、元元去看老鹰扑食的场面了。太过血腥，大概是把三个小家伙都吓到了。”这会儿估计朗月师弟也在轻言细语的哄着元元和小棋儿呢。 萧允一愣，“我说那小子今天怎么蔫成那样。”他也以为是顾琰给揍的，还想着怎么老头子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顾琰已经穿好鞋子，“你躺一躺吧，我去看看。不行就把他抱过来。” 顾琰走到团子的屋子，就看到他缩在被窝里趴着，连头都不露出来。阿大阿二还有乳母等人站在一旁，也不敢去掀开。大概方才试过，被团子吼住了。 看来真的是被吓住了。也难怪，平日里再是皮实，胆大包天，这样的场面还是头回看到。他在军营见过将士阵亡，但也没见过真正的战斗。平日里去厨房逗鸡惹狗，御厨们也不敢让他看杀鸡杀狗的场面的。 顾琰在床边坐下，“团子，娘来了。你把被子掀开，娘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的。” 过了一会儿，被窝里有了点动静。团子的头慢慢的露出来，“娘，害怕！” 顾琰把他连人带被子抱起来，“不怕不怕，都怪娘啊。不该让团子去看那么吓人的场面的。”她也不是故意想吓孩子啊。可团子真的太胆大妄为了。不整治一下，他以后无知者无畏，还不知干出什么事儿来嗯。到时候，真被什么禽兽给伤着了可是后悔都后悔不过来的。不过，这药是下得猛了点儿。毕竟才三岁得娃娃。 团子揪住顾琰的衣服，“娘，我不敢睡。” “那娘陪着你，或者你跟爹娘一起睡？” 团子点头，“一起睡。” “好，那娘抱你过去。” 顾琰把团子放在萧允身边，“咯，你爹在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的。” 团子便爬到他爹怀里去，萧允睁开眼看他一眼，拍拍他的小屁屁，“看来你小子也是个假大胆。” “才不是呢！”团子忿然反驳，看顾琰也躺下来，他就钻到顾琰怀里去了。 顾琰看他比方才精神好些，拍着他的背道：“不用怕的，老鹰肯定不敢来抓团子。而且，只要不把它惹得凶性大发，对比它强的，它也不敢随便挥爪子的。团子身边一直都有那么多人跟着呢，只要你不故意招惹，不脱离关天河他们的保护，安全无虞。或者等将来，团子像爹爹一样，自己就足够强大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坏人跟老鹰一样，只敢对弱者挥拳头的。像你爹，就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所以等团子变强了，不管人还是禽兽那都是不敢惹你的。” 团子被父亲激了一下，又被母亲这么轻声哄着，睡在他们中间慢慢平静下来，嘟囔了一句‘嗯，要变强’靠在顾琰胸口睡过去了。 萧允只小憩了半个时辰还是起身去政务堂了。至于顾琰，她是被睡醒了过来找她的球球弄醒的。球球过来一看大哥在这里睡觉不得了了，立即穿着鞋子就要往父母的大床上爬。 “二公子、三公子”乳母慌忙上前唤道，然后不得已替他们脱了鞋。 睡在外侧的团子和睡在里侧的顾琰都被球球给弄醒了。他们正合力准备把团子从娘怀里拉出来。 顾琰哭笑不得的道：“你俩住手！大哥虽然大些，但也只大一点点。他今天不舒服呢。” 团子揉揉眼眶坐起来，还有点迷迷瞪瞪的。 小球道：“药”他印象最深就是身体不舒服要喝苦药。 顾琰点点头，“嗯。” 两个小的这才住了手，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大球还拿手去摸团子的额头。 “好了好了，咱们四母子都起来吧。明儿你们元元姐姐就要开始习武了，你们要不要去看啊？” 团子道：“要。” “嗯，这会儿也去找元元姐姐玩会儿吧。明天起她可就玩不了了。”团子吓成这样，她也该去看看元元和小棋儿才是。 元元和小棋儿中午是一起睡的，朗月守在旁边。他看到顾琰进来便道：“大师姐啊，小师弟和元元可让你吓坏了。” “我也是一时气急，又担心他们愈发的胆大妄为，药一时下猛了。”团子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应该这两个也还好吧。顾琰有点心虚的想到。 朗月点点头，“嗯，他们本来也是胆大的，只是头回看到血腥场面有些受不住。想来过一阵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师傅说这样的熊孩子被吓一吓也好。像今天也挺惊险的。不整治一下，以后不知道闹出什么时候把他们自己给坑了。” 团子带着弟弟妹妹站在床边，指挥球球去挠元元和小棋儿的脚板心，把他们弄了起来一起玩耍。 团子还道：“元元，你明儿就没得玩了。快起来玩！” 明晖这会儿正在紫檀精舍，皇帝在问他东昌王临终时候的情景，说着说着就说到阿樱身上去了。 皇帝道：“那个小丫头，真是个狠的！野心也大。幸好你对东昌什么想法都没有，不然难保她不对你起念头。” 明晖道：“皇上你相信臣对东昌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当然，你要是有，哪还能轮得到她？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哪。” “那您怎么就不肯信琰儿她对朝政也一点想法也没有呢？您要是认为她是顾家的女人，所以将来也会有想法。那臣还是顾大姑的儿子呢。不比她关系近么？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我娘呢。” 正文 593 心结 皇帝听了明晖的话静默良久，始终一言未发。明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躬身退下。他走回居住的小院，就见一群小孩儿在玩捉迷藏，看团子、元元和小棋儿都恢复正常了，他微微弯了下嘴角。 元元还不肯脱下她漂亮的花裙子，朗月便也由了她。左右今天是过节嘛。承曦也同样是花枝招展的。明晖在一旁抱手看着她们，微微有些出神。 顾琰小声道：“师傅，你这是想起了我小时候，还是想起了阿樱小时候？” 明晖看她一眼，然后往里走。 顾琰跟了进去，“怎么了？” 明晖坐在榻上叹口气，“我当初还没有被前国师暗算时曾到过东昌王宫。那时候的阿樱刚从冷宫出来不久，跟着老头子住。学什么会什么，聪颖得很，老头子爱得不行。谁晓得最后会变成如今这样。” 顾琰想到阿樱几乎害师爷子嗣凋零殆尽，师爷最后也绝了阿樱的生育能力也有些唏嘘。她问道：“师傅，你打算把小臻宁教养成什么样？” “我希望她长大以后，不要像阿樱，就做个富贵闲人最好。”明晖看着顾琰道。毕竟，小臻宁将来如何，顾琰的决定权很大。 顾琰点了点头，然后道：“其实也不能因为阿樱是个女子就苛求她。登上权力巅峰的人，哪个手上不是沾满至亲的血？”顿了一下她又道：“师傅，其实你心底有些怪自己没有守在师爷身边吧？”这个话，明晖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因为没有守着亲爹，他守着的是当今的皇帝。但如今的结局是他帮着皇帝调养身体，助其延年益寿，以免天朝政局动荡。但本以为不会出什么状况的亲爹却是因为一连串的意外撒手人寰。作为亲子，要说他心头不难受绝对是假的。 明晖会选择留在天朝而不是去东昌，其一是因为当初前国师利用皇帝痛失所爱，无心国事的时机搅乱了朝纲，他必须为道门补过。而且他自小在天朝长大，心是向着天朝的。；其二是因为东昌这几十年一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东昌王身子骨也挺健硕。他心底多少对父母的事有些不谅解，也不想卷进东昌的储位争夺中去；其三嘛也是因为顾琰嫁给了天朝的秦王如今的太子。而皇帝对她有杀心，他如今虽然门徒众多，但对这个危难时互相护持的徒弟却一直是格外偏爱的。 如果明晖在东昌，东昌王肯定不会中人暗算，中了无法根除的毒。他也不会坐视生父的子嗣凋零，大概东昌如今的国政也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东昌王也不会在知道真相后又气又急，让东方樱搞出来的一些列的事成了他的催命符。 明晖吐出一口气，他自然是有些自责的。但如今自责也于事无补。他又不能未卜先知，知道东昌会发生这样的巨变。罢了，就此放下。想来老头子也不想看他一直耿耿于怀的。 “是，是我着相了。古往今来站到那个位置的，都是手上沾满至亲鲜血的，便是老头子当年也是一样。的确不应因为阿樱是女子，就将她妖魔化了。琰儿，你怕不怕太子有朝一日也成为皇上这样的帝王？一切以江山为重，除此什么都可以割舍。” 顾琰道：“以前真的很担心他会变，变得我都不认识。但至少如今，他对我还是不改初心。我要是因为这份担忧就患得患失，这日子不用过了。至于江山最重，这是必然的。坐上那个位置，如果不能江山最重，其实是没有责任心。但是，我又不会危害他的江山。哪怕他将来真的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夺宫。不是我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上，不愿因一己得失而弄出流血事件。让朝臣、百姓跟着遭殃。而是我压根就没有阿樱那么大的志向。我也不愿背负那么大的责任。那么，我与阿允之间就不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爱了就不爱了，我就算抢班夺权，也不可能让他再爱啊。而且我真要沉迷权势了，到时候把团子往哪里摆？”她从来就不想做武则天那样的大女人！她可不想团子落到章怀太子李贤那样的下场。 顾琰想了想又道：“至于你说他手段狠辣，我一早就知道了啊。要坐稳这个位置，心慈手软肯定不行。慈不掌兵，仁不理政！师爷会那么气愤，大概是阿樱从前装得太好，他被瞒骗过了吧。师傅，既然你不打算再当阿樱是侄女儿，就不要在意她就是了。多想无益！”说着她伸手挽住明晖的胳膊，“你以后就只在意我这个女徒弟就好了。”说实在的，有时候她也会吃吃阿樱的味儿的。不过，清风朗月他们就不至于了。 明晖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顾琰看他心结放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也放下心来。 两师徒一起走出来，就见到朗月将一个‘老鹰’风筝交给小道士拿进去放着。 “怎么，又要放风筝了？”顾琰问道。想来是几个大孩子想放，朗月怕他们看到‘老鹰’风筝又勾起不好的回忆。 朗月看他们出来，朝明晖行了一礼，然后点头道：“是啊。” 风筝放上去了，团子嘟囔，“我也想飞。朗月师叔，带我飞！” 朗月笑着应下，却是小声的跟顾琰说了一句，“可不能让小世子知道孔明灯的事儿。”说完就上前运起轻功带着团子凌空飞行。小棋儿、元元还有球球、承曦见状也不甘落后，纷纷弃了风筝各自找了师叔、师兄带着飞行。 等到玩儿够了，元元乐滋滋的道：“等我自己会飞了，带你们！” 承曦立马伸手抓住元元的衣袖，“姐——” 球球没怎么听懂，不过也跟着承曦的动作做，一人扯住元元一片裙摆。 团子道：“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说不定大哥都比她快，到时候大哥带你们。” 顾琰蓦然想起以前看仙侠剧，网友们评价的‘带我装逼带我飞’，忍不住噗嗤一笑，“一个个先别说大话哄弟弟妹妹了。你们年岁差得不大，也许球球最先学会轻功呢。” 团子道：“我明天和元元一起学。” 顾琰摇头，“不行。” 团子气极了，“偏心、偏心！” 朗月也诧异的挑眉看着顾琰。 顾琰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先吊着他胃口吧。”学武很辛苦的，估计元元都很难坚持。团子要是开始得太轻易，也不会珍惜机会的。 明晖用手中拂尘戳戳小棋儿，“你怎么不闹着要学？” 小棋儿道：“让元元先试试。” 顾琰对团子道：“看看小师叔多聪明！” 团子道：“反正又避不过，而且我想变强。”他眼见着承湛、乐乐等人到了年岁都情愿不情愿开始修文习武，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 明晖莞尔，“小棋儿是挺聪明，团子却也不差。”说着转向小棋儿，“如果看元元学得太辛苦，你还不学了怎么地？” 小棋儿喃喃道：“我也避不过？” 明晖想了想道：“如果你真不想学，我倒也不会逼你。只要你日后不后悔就成。学武也必须在最合适的年龄才可以。” 小棋儿捏捏手指，有些举棋不定。 团子道：“小师叔，不会武功就是弱鸡，就要被老鹰抓的。” 小棋儿和元元都一凛，团子继续做说服工作，“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一群人跟着的。譬如说嘘嘘的时候……” 顾琰道：“元元跟承曦在呢，说什么嘘嘘。” 团子挠挠头，“爹是这么跟我说的。她们也要嘘嘘啊。” “男女有别，在姐姐妹妹面前说话要注意一些。” 团子道：“知道。不可以一起洗澡，也不可以一起嘘嘘。” 顾琰瞪着儿子，“你还说！” 团子嘟囔道：“麻烦！”闭嘴不说了。 小球忽然两腿夹紧，团子哈哈一笑，“姐，小球要……”用嘴型说‘嘘嘘’。 顾琰忙打发人抱小球下去解决，又问大球，“你要不要？” 大球方才听团子说了半天，倒是明白了，这会儿努力学道：“嘘……嘘……” 小棋儿本来还在认真考虑着，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琰看大球还有心思学新词汇，便知道他不急了。被三个儿子弄得好气又好笑。 明晖笑道：“等他们长大就没这么好玩了。” 玩儿了一下午，领着孩子们回去的路上顾琰问团子，“你爹几时跟你说的那些话啊？” “他先前起床的时候，把我弄醒了，我就问他来着。” 明白了，肯定是问有那么多人跟着，干嘛还要自己学。萧允肯定不好意思说他小时候实在太孱弱了，所以必须习武强身健体。于是就跟儿子忽悠来着。 第二天，团子准备背着顾琰和元元一起跟着朗月师叔学武。他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饭就打着要过去看看元元和小棋儿的旗号让人带他过去了。 “哥——”承曦和球球还没有吃完，见他就要走了，忙唤道。 顾琰道：“你们慢慢吃，等下送你们过去。”一边对团子点头示意，去吧，去吧。反正也就是从扎马步学起，没你想得那么高大上。你看了就不会想在一边偷师了。估计元元这会儿已经开始在遭罪了。 正文 594 发作 团子带着人先去了皇帝那边，他记得他娘说过的，过去得先给皇爷爷请安。 皇帝正在园子里打太极拳。团子跟着比划了几下，觉得软绵绵的不带劲，于是问刘方道：“这个能打人么？” 刘方躬身道：“小世子，皇上练太极拳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过这道家的功夫练到家了，应该都是可以的。奴才看国师跟太子妃出手的动作也时常是这样舒缓的。” 团子想了想偶尔见到的他师爷和娘出手，好像和这也不太一样。这慢慢吞吞的！他停手问道：“爷爷，你练这个，能打人么？” 皇帝道：“能啊，你过来，爷爷打给你看。” 团子便走过去，还没到皇帝跟前他反应过来停步道：“打谁？” “当然是你咯，旁人爷爷懒怠动手。” 团子朝皇帝扮了个鬼脸转身跑掉了，阿大阿二忙忙告退追了上去。 刘方道：“小世子，慢些跑。皇上哪舍得真打您啊！”看他是往国师的院子去，便也没有多加理会。 明晖还没有起身呢，他一向崇尚睡觉睡到自然醒。如今心结放下，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棋儿站在假山后看元元扎马步，元元额上已经有汗了。可是看旁边的沙漏，还有一多半没有掉下去。也就是说离一刻钟还早。 团子走到小棋儿身边，诧异的道：“就这样？”这就是练武？这么蹲着就能像乐乐那样一个打几个了？他的目标比较实际，没说要像他爹娘还有师爷，就想能像乐乐那样，一个人可以打赢几个同龄人。 小棋儿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他还在思考要不要习武的问题。两岁多的小豆丁思考自然是很简单的。听说练武很辛苦，这么辛苦值不值得？不学以后会后悔么？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无解。所以一早起来，他就过来围观元元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 “朗月师兄说，不能偷师。就是我还没入门，不能偷着学。” 团子小声道：“他不知道你在这儿？”明明不管他藏屋子里什么地方，哪怕是爬到床顶上去了，他娘都可以一下子发现。 那边一脸闲适打着坐顺道监督元元的朗月道：“知道，所以你俩还是赶紧离开吧。元元，同门之间可以互相传授，但他们还没正式拜入门下，所以为师教了你什么，你是不可以告诉他们的。” 元元很苦逼的道：“是，弟子知道了。”就这么一个姿势，有什么好保密的？难道以后有绝招要教给自己？就说习武不可能就是这样嘛。元元想着以后要像姑姑那么厉害，而且不能让团子和小棋儿甚至是球球和承曦后来居上。于是道：“师傅，他们还在呢。” 师叔脾气一向超好的。 团子和小棋儿也是想看看朗月是不是要背着他们教元元什么高明的招数，所以磨蹭着没有离开。反正朗月师兄 结果没想到朗月坐也不打了，拂尘往腕上一甩就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偷师是很严重的，这是头回，不知者不罪。你俩赶紧离开！”朗月面上严肃，心头好笑。如果直接让团子和小棋儿过去一起扎马步他们俩说不得就不干了。还是师姐说得对，先吊吊他们的胃口才好。至于说元元会不会告诉他们，一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扎马步、扎马步，他相信不会的。因为小丫头会希望有人有难同当的。等到他们被忽悠开始扎马步的时候，元元已经开始学基本招式了，他们也就不会闹着要退出了。师傅说的不勉强是这个意思，让他们自个儿想学。 顾琰让人把吃好了的承曦和球球带上一起过来紫檀精舍请安。皇帝的太极拳刚好打完，便问道：“怎么团子一大早就自己过来了？” 顾琰道：“今日元元开始习武，团子想过来看热闹。” 皇帝接过刘方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把汗，“他还问朕这太极拳能不能打人。怎么，他想习武了？” 顾琰点头，“小孩子嘛，看元元开始学他就心痒痒了。不过他年岁没到，儿臣的意思是再等等。一旦习武，无论寒暑都没个停歇的时刻。”一边说一边道：“儿臣昨晚临睡前熬了些血燕，吩咐宫人看着火。这会儿吃正好，父皇要不要来点？” 这自然是给萧允预备的，当然不只一人份的。他早起掂了个底就去处理政务了，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吃这些正好。 皇帝不吃，吃人的嘴短。何皇后倒是喝了一碗，这也可以养颜美容的。 承曦道：“婶婶，今天轮到，我去送饭。现在给叔叔，送去么？” 顾琰点点头，“嗯，你去吧。” 承曦便高高兴兴的带着宫人往政务堂去送补品了。保温的瓷盅装着，下头还有小巧的炉子，送过去也不会凉。 看皇帝搂在俩小孙子逗弄，何皇后搁下瓷勺道：“琰儿，这承曦你不如直接过继过来。”如果是儿子，自然不好随意过继到东宫，但是女儿就无妨了。与其让承曦这么叔叔婶婶的叫着，不如直接改口喊爹娘。反正也没打算还给晋王妃。 顾琰点点头，“嗯，好的。”只要让皇族长改一下玉碟就好。她也早有此意。承曦才一岁多，改口以后她很快就会把晋王府的事彻底忘掉。以后萧允登基，她就是公主了，高出同辈的堂姐妹一筹。 皇帝瞥她们两婆媳一眼，是老三的嫡女，不是嫡子，的确也无关大局。他两个儿媳互相算计，无关大局他也就懒得过问了。如今朝堂上的事他也不过问了。允儿让老三去东昌致祭奠，肯定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朝堂上近期的人事变动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也是难免的。斩断了老三的所有羽翼，他才能真的死心。这对他们兄弟长远来说是好事。只是老三肯不肯就这么认了还得看看后续发展。 过了半晌，承曦完成任务回来，向顾琰报告，叔叔吃了一碗，给两个白胡子老头也各吃了一碗。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胡子的长度。众人一看就知道是古老先生和叶相。 顾琰道：“承曦，以后你就叫我娘，别叫婶婶了。” 承曦点头，“好的，娘。”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团子哥哥、球球弟弟叫的不一样。明明他们都是东宫的孩子来着。如今统一了自然是开心不已。 皇帝看她一点犹豫跟勉强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眉眼带笑。心道这也是晋王妃自己作死，不然怎么可能会这样。 顾琰问三个孩子，“娘要去师爷院里，你们是留在皇爷爷这边玩还是跟娘过去？” 承曦表示要跟过去，球球坐在皇帝腿上摇头。 顾琰便牵着承曦告退出去了。 何皇后道：“琰儿的心底很是善良。如果是别人差点害得臣妾失去孩子，臣妾才不会这么好的还帮人养孩子呢。” 皇帝道：“你知道什么，她这样的手段才叫厉害呢。天长日久的，晋王妃心口每天都有一把钝刀子来来去去的戳心窝。传扬出去，于她的名声有一丁点的损害么？不但没有，反而众人都要说她仁厚、大方。” “可她明明还有很多狠辣手段可以用啊。皇上您就是对琰儿有成见。” 皇帝忽然沉下脸道：“你就一心想着，朕死了你要靠着他们过日子。如今就忙不迭在朕跟前处处替她说话，就不怕朕不高兴？” 何皇后一凛，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皇帝的冷脸了。忙起身请罪，“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您不要动气！”皇帝还在，她就一直在打着他死了之后自己如何如何的主意，这的确是很大的罪过。 球球本来玩得好好儿的，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帝后二人。 皇帝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看看他们清澈如水的眸子，放缓了表情安抚道：“没事、没事，爷爷和奶奶拌嘴而已。你们没见到过爹娘拌嘴？就是爹跟娘说话比较大声，脸上不笑。” 球球对视一眼，好像没有。 皇帝转头对何皇后道：“还不快坐下？要吓坏球球了。”顿了顿又道：“你比朕小三十岁，会想这些也是情理之中。朕也是一时心头不舒坦，才会冲你发作，别往心头去。” 何皇后心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她也是最近太放松了才会如此吧。当下答应着又坐了回去。 皇帝道：“朕不是冲你。你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进宫十多年，也就这几个月看起来像个有脾气的真人。还是不要改回去了。这宫里不缺女官。这最后的时光，朕可不想看你依旧端庄得跟假人似的。” 何皇后应了一声‘是’，笑着把小球从皇帝腿上接了过去。心头却有些犯嘀咕，看来的确不是冲她发作，那是冲谁？那难道是冲太子妃？可太子妃和太子大婚这么几年了，儿子都生了三个。皇帝这个公爹总没有还吃儿媳妇醋的道理。嗯，这里头有名堂。自己之前是忽视了什么吧。 这会儿承曦牵着顾琰的手往小院去，一路简直是欢欣雀跃的。 “娘” 顾琰挑眉看过去。承曦又叫了一声，便知道她没事儿就是叫着好玩。 “承曦，你是不是早就想叫我娘了？” “嗯。”承曦用力点头。 顾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嗯，我就是你娘。这一辈子都是。”她既然抱走了这孩子，这一辈子就得真的做到视如己出。 顾琰看了跟随得赵慧、苹果等人一眼，众人一凛。在此之前，她们便都不敢私下议论小郡主的身世。以后就更加不能谈论了。而且还要让那些事被隔离开来。那以后晋王府的郡主再来，是不是要挡驾省得她告诉小郡主些什么？到时候再请示太子妃吧。 近来承悦开始学着掌管晋王府的中馈，已经忙得许久没有来看承曦了。承曦问过两回，不过随着顾琰和团子回宫、元元和小棋儿也进宫，对这个之前常进宫来的‘堂姐’，她也就没那么上心了。 实则承悦之前就想过要告诉承曦，可是她身边总是有人跟着，而且晋王妃也叮嘱过她不准说。晋王妃说只有承曦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全心全意的跟在顾琰身边才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既然已经抢不回来，那就这样吧。只是她病中想起此事，每每垂泪，心疼不已。以后这几十年，难道就真的要这么看着那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顾琰牵着承曦进去，发现团子跟小棋儿都有些气鼓鼓的。正坐在池边看锦鲤，手里不断的抛着鱼食。她忙道：“别喂了，回头喂个肥头大耳的失了自然之趣。”明晖可不喜欢那样的东西。 团子道：“娘，朗月师叔赶我们出来，不许我们看。” 小棋儿附和的点头。 顾琰道：“别气了，娘教你们一手。玩儿好了也不错的。”一边说一边让人端了一盆水出来。然后挽起袖子在手中练习太极的手法。将一盆水推得风生水起，出现太极的的图样。她当初看李连杰的电影，看他在水缸中推得很好，还以为很玄乎呢。结果只要掌握好了力道和手法，一盆水就可以办到。也不需要什么内力之类的。 团子和小棋儿看太极的图样是熟谙无比的，一下子也是觉得很神奇。便乖乖挽起袖子，由顾琰带着他们推水。一时间，两人和承曦一人面前一盆水，再套上防水的围裙玩得别提多高兴了。 明晖刚起身吃过早饭，出来遛弯看到，笑道：“又玩儿这个啊。”当初在小道观顾琰就喜欢玩这个。不过在水中练习道家的手法、力度的确是最好不过了。 那边隔一个院子的元元正在跟着朗月背诵道家经典，听到这边的笑声，心立马不静了。 朗月的戒尺就拿了出来，“手摊开。” 掌心被打了三下，元元继续苦逼背书。可是发现很难静心。 “师傅，能不能叫他们走开去玩啊？” “这世上这么多人，你可以看谁不顺眼就叫谁走开么？入我门下，静心也是一门修行。背下这段，你就可以过去和他们一起玩了。” “哦。” 正文 595 病倒 再回到紫檀精舍接球球，顾琰敏锐地感觉到何皇后打量自己的目光中若有所思。不过，这儿发生了什么不是她可以打听以及打听得到的。她要是打听老爷子这儿的事儿，还不得被人怀疑居心不良啊。而且东宫都可以瞒下她让团子去看老鹰扑食的事儿，紫檀精舍的事她也是打听不出来的。至于两个只会发点单音词的小‘人证’那儿，那必定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团子在的话，倒是可以问出个七七八八来。当然，当着团子帝后也就会有顾忌得多了。 但是，何皇后的细微转变顾琰记下了。能令她发生转变的自然只有皇帝。他之前在阿允那里透了底，想来在何皇后面前也是有所表现了。合着这是到了快图穷匕见的时刻了啊！这以后她面对何皇后也得多长个心眼了。唉，这样的日子真够累的。好在东宫如今还是一片净土。 球球玩儿一阵睡着了，皇帝把他们放在了榻上。小肚肚上盖着薄毯省得着凉。看到欢欣雀跃走进来的团子便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团子落地的脚步便轻微了许多。在顾琰的反复洗脑下，虽然一开始不情愿当这个大哥，但如今爱护弟弟还是成了一种本能。跟在他身后的承曦就更是一下子将说话的声音都掐断了。之前几个月顾琰和团子不在，萧允依然日日忙碌。就只有承曦和球球日日作伴，感情也是相当的深厚。 顾琰放低声音道：“父皇、母后，那儿臣先带他们兄妹回去。” 皇帝点点头，顾琰便带着儿女退了出去。 团子在师爷院子里就听到承曦管顾琰叫‘娘’了。承曦的来历他隐隐约约记得。不过承曦在东宫日久，又比球球乖巧听话，他也是很接受的。顾琰已经遣人去知会萧允了，省得回头承曦叫爹他表现太过诧异。而且跟皇族长说过继的事儿，自然也是要他去开口的。估计这会儿承曦的玉碟已经改好了。上头会记着她由晋王府庶女过继到太子妃名下成为嫡女。 之前的痕迹无需也不可能抹得掉。先不说年纪对不上，早就公开的身世也不可能改变。至于萧允能成为秦王，拥有一份毫无纰漏的玉碟记录，那是因为一开始老爷子就是两手准备。从他出生起就是记录在案的。后世子孙和不知情者是不可能从上头看出什么来的。 中午萧允回来用午饭，顾琰挑眉，“看来今天不是特别忙啊。”说完也就反应了过来，之前不是忙得饭都顾不上回来吃，是因为那件事给他的冲击也挺大，一时没能完全接受，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所以才有了十来日的早出晚归，话都说不上一句。以及团子兄妹四人轮着去政务堂送饭的经历。 萧允讪讪一笑，被承曦喊着‘爹’拉着在首位坐下。他摸了下承曦的小包包头，凤眼明亮含笑应了一声。他也很喜欢承曦，如今三个儿子，有一个小姑娘调剂一下自然是好的。之前皇族长被叫来告知此事，问了一句要不要等晋王回来再办此事。当时萧允冷笑了一下，晋王府差点害他失去妻子和两个小儿子，用一个承曦赔偿，已经是很便宜他们了。 团子也叫了一声爹，然后在他自己的圈椅上坐下，承曦坐他下首。 “球球呢？”俩小儿子在奶水之外能吃一点点辅食，也是每顿都要列席的。萧允举目四顾发现他们不在便问道。 “在父皇那边。”顾琰一边说一边示意乳母给团子夹青菜，给承曦多夹肉。他们兄妹俩吃饭很是互补，一个就爱吃肉，一个偏好吃菜，都有偏食的毛病。他俩吃同样的辅食，每顿都能把菜吃得干干净净。可是怎么分配却是得盯着。 吃过午饭，略坐坐便打发那兄妹俩回去午睡。 顾琰问萧允：“你能小憩一会儿么？” 萧允点点头，褪了外衣在床外侧倚柱子靠着。 顾琰翻身朝外趴在他腿上，“我觉得母后今天看我的样子若有所思的。你说是不是她也知道什么了？” 萧允的手抚在她背上，“她本来就不是简单角色，之前大概只是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那，老爷子会把遗诏交给她保管么？” “不会。她是趋利避害的主，真要交给她，肯定会到我手上。” “那刘方？” 萧允摇头，“刘方是够忠诚，但要逼我就范，他分量不够。肯定还得有一个够分量的人。” “皇族长？” “也许吧。也或许是别的德高望重之人。朝廷也是藏龙卧虎啊。不过这些人都是爪牙，关键还是老头子。” 顾琰把玩着萧允的衣带，“那你想了那么些天，想好怎么办了么？” 萧允苦笑一下，却是坚定的道：“先来软的试试吧。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的。哪怕真的只能改名换姓。” “我不想那样。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不见天日的活着？”就连宸妃都不愿意，她更加的不愿意。她翻身躺平，“嗯，睡吧。”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是今年的春闱。如今进到三月上旬，阅卷工作也陆陆续续的完成。主考、副主考都是当世大儒，经他们的手为国选材。有争议的才会闹到太子这里。不过今年是萧允第一年接手此事，而且选出来的人才将来都是为他所用，为朝廷输入新鲜血液，所以他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今天上午把前三的策论试卷看过，下午又看了后面七人的。 正在翻看时，何山进来禀道：“殿下，晋王致祭东昌王已经踏上归程。不过，他刚入洛阳，便病倒了。” 萧允放下手中书卷，“什么病？” “说是风寒。” 萧允‘嗯’了一声，“继续关注。”风寒是小毛病，但如果不保养好，可能转为伤寒，或者并发许多病症。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毛病。 没在东昌水土不服，也没有在镇东军的辖区病倒。偏生一入洛阳才病倒。洛阳如今的府尹是琰儿在大乱后让人举荐的，是个做事的人。合着那是老三的人啊！还真是没看出来。当初封锁了洛阳的一应消息外泄，这个人大概也知道送不出消息便没有动作。反而积极帮着恢复秩序，最后毫无疑问的上位。看来自己之前一番肃清晋王党的作为，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不单单是老三赶在洛阳之乱后隐藏下来的那些人，还有一些是根本就不曾露过头的。 而且洛阳离他的封地也的确是很近，不到三百里。如今虽然皇子不就封，都在京城。但是封地还是有所经营的。他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因病滞留，不回京了？ 不过，他这么一搞，自己还真是就不好动晋王府上上下下了。可是，他又能拖多久？老爷子如果要大行，他身为人子还能不回来？或者不是拖，他还想做什么？ 顾琰对这个消息很是愕然，“不回来了？会不会真的就是病倒了？” “他又不是文弱书生，风寒多大个事儿啊？” “可是王府主母缠绵病榻，两个侧妃协同大郡主管理中馈。所谓的‘嫡子’病弱，两个庶子已十岁左右，并且早已开始习文修武，世子之位未定。他就丢开手不管了？” “一个世子之位而已，说得不好听了，他将来重新聘一正妃再生一个嫡子就是。他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呢。至于中馈，女人家才看重呢。而且，也不至于就府中大乱了。” 顾琰还是觉得蹊跷，“要造反也得有兵马才成。如今兵权不是尽归你手么？” “我没说他要造反。他可不想这么青史留名。他要是下得了这样得狠心，之前又不是没有机会。我没封秦王之前，老大落马之后，多好的时机。逼宫自立，这会儿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顾琰扯扯嘴角，“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太小看老爷子了？你也说了，他如今对你都还留着一手呢。” 萧允抿唇道：“罢了，没发生的事就不去揣测了。你说，如果我现在出事了，这位置能落到团子头上么？” “你别胡说。” 萧允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应该能，只要老头子追封我娘为后，那团子就是嫡长孙，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但是他才三岁，老头子又时日无多了，肯定需要一位摄政王。”到时候琰儿就是太后，摄政王和太后……那他岂不是一切都为人做嫁衣裳了？ 顾琰有些无语，难道所谓的帝王多疑就是脑洞开的比寻常人大？晋王病倒的消息传来，他就能想到这么多。如今不是在愁老爷子要杀她的事儿么，怎么晋王一病倒，就歪楼歪到这儿了？不过，如果按阿允这么分析的，他要是出事，自己反倒能够平安了。那种情况下，老爷子必须留着她给团子保驾护航。 “阿允，我觉得你对晋王的感情比对我深。晋王有什么事儿你就方方面面有的没的都能想到。可是我呢，你就一叶障目灯下黑！” 萧允张口结舌，半天才道：“琰儿，你、你这不胡搅蛮缠吗？” 正文 596 拌嘴 眼看萧允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顾琰嗔道：“晋王一病你就什么都想到了。可我这都刀架在脖子上了，也没见你有这么上心。你还说不是对他的感情比对我深？” “琰儿，你就再是醋坛子，这口飞醋也吃不到三哥头上去吧？”从来都是他吃她和三哥飞醋的好不好。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嘛。 顾琰伸手推他一把，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些，“你就是心底没真的把父皇要杀我这件事当成件大事。你之前苦恼也是因为他是你最敬重的爹而已。你是觉得怎么说如今你也是手握天下权柄，至不济到时候保住我的命没问题。大不了就让我从此不见天日，和你做一对影子夫妻。我告诉你，休想！当年母妃能不知道父皇对她的心？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改名换姓进宫当宸妃？哼，那是因为明明她无过，不愿意背负这样的罪过。我也一样！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好好儿的元配夫妻，要藏头露尾？” 听她提到宸妃，萧允楞了楞。 顾琰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被弄死了，就算明面上追封为皇后。难道你日后还能当鳏夫？如今咱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想往后院塞人的都不知道多少了。到时候后位空了出来，那各家还不得挤破头啊？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坐视你后宫空虚的。反正不管你聘哪家女儿为继后，你都得聘一个。就算是能遇上个母后那样把皇后当最高女官做的明白人，你跟我之间也是有其他人了。我的儿子，一个一个得管那个女人叫母后。更不要说遇上那心机深、又有野心的。以后有了儿子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的儿子呢。就算人家是这样的吧，那也是应当应分的。人家是争取自身利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所以，我绝对不会当个隐形人的。大不了，一拍两散！” 萧允本是听顾琰提到母亲有些愣神，冷不丁她嘴皮子极快的翻动。到最后竟是连一排两散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立即拧了眉眼，冷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实则顾琰也是话赶话的就那么脱口而出，说了之后也有点后悔来着。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看萧允陡然冷下了眉眼，心头还是有些不舒坦。实在这这些年她自打出了顾府，就再没受过什么人半点闲气。嫁给萧允之后，更是一直被他捧着、哄着，从来没有吃过他的冷眼。说得直白一点，就叫个持宠而娇。或者借用圣人的话，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驯！ “我就是脱口而出说错了一句话嘛，你就这个样子凶我。果然是如今手握大权，越发的有威势了。再往以后走，我岂不是得过母后如今的日子。那、那还真不如……” 顾琰话没有出口，就被萧允伸手捂住了嘴。他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道：“你还真打算再说一遍啊？” 顾琰便闭嘴了，她又不是真想。 萧允这才把手收了回来，“我知道了，我也不愿那样的。”原本心头是觉得实在万不得已，也不是不能用这招。当然他自己也是不情愿的。平白会多生出多少事儿来啊。可是如今看她这么决绝的态度，这个念头只好放弃了。琰儿的性子，估计跟他娘真有些像，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她如果被老头子遗诏赐死，就是改名换姓也不能公然露面了，除非改头换面。她哪是肯这么委屈的主？到时候真是说不得就跑了，跟着国师跑了。老头子如果真的驾鹤西归，国师肯定是会隐退的。到时候他们师徒正好结伴浪迹天涯去。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想着回来看看三个儿子。却是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孤寂深宫之中。他才不想重蹈老头子的覆辙，下半生就这么孤苦伶仃的过呢。 所以，就算他知道琰儿在外头过得是比在宫里开心，恣意、自在，动辄天下瞩目，光华灿然。他也绝不会放手让她离开。 萧允说完话，扶着顾琰的肩正要亲下去，耳朵动了动便轻轻放开她，走过去拉开了门。动作不大，因为这会儿敢来听他们壁角的东宫也就只有那四个。果不其然，门一来开，以团子为首便跌进来四个小屁孩。团子和承曦跌趴在长毛地毯上，球球就跌在团子和承曦身上。 萧允伸手一手一个把球球先拎起来，下头被压得叫了一声的团子和承曦这才苦着脸手撑地毯爬起来。 顾琰走过来，“你们四个干嘛呢？” 团子揉揉胸口，抬头道：“你们在吵什么？” “我们哪有吵。”顾琰道。方才说激动，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萧允亦然。谁晓得被他们听去了。 团子挠挠头，“没有么？” “没有。”萧允斩钉截铁的道。 球球拉拉团子的衣摆，努力想表达清楚，“拌、拌……” 承曦挑眉，“拌嘴？” 球球一起点头，他们懂哦。爷爷奶奶也这样过。不过是爷爷比较大声，不像他们家娘说得更多。 顾琰看着两个小儿子一模一样的脸上一模一样的得意揉揉脸蛋，“对，就是拌嘴。你们兄弟姊妹间偶尔也拌嘴吧。团子你和小棋儿不是也时常拌嘴么，这不叫吵架。好了，都进来吧。” 四个小屁孩儿听说他们没吵架便都高高兴兴的跟着往里走。一个一个的被顾琰抱上了榻，围着小几坐着。 萧允的好事儿被他们打断不是一回两回了，也没什么脾气。当下盘腿在一旁坐着，嘴里只道：“你倒是真舍得！” 顾琰讪讪道：“哪啊，大的小的我都舍不得。” “哼！” 团子自认是大的，闻言道：“娘当然舍不得我咯。嗯，也舍不得弟弟妹妹。” 萧允道：“说得没错。”就是舍得下他。 顾琰心道，坏了怀了，方才只图说得痛快，把人得罪狠了。她还没想到要怎么安抚，眼前四个小冤家呢，怎么也不能当着他们才是。就见萧允起身往外走。 “阿允，你上哪儿去啊？” “紫檀精舍。”萧允丢下这么一句就走出去了。顾琰抿抿嘴，四个孩子都在跟前，她也不可能做什么，只能目送他出去，等他快到门口了才想到，“阿允，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给你做。” 萧允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的道：“你看着办吧。”这么多年了，难道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好！”顾琰忙应了一声。一旁团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点起他想吃的菜色了，他娘不是很喜欢进厨房的。 顾琰摸摸他的头，“今天要以你爹的口味为主。团子想吃的话，以后娘慢慢给你做。” 团子一扭头，不乐意了，“我也要吃饭的。” “可团子点的菜太多了，娘做不过来啊。那就做两样，一样荤的，你来点。一样素的，承曦点。好吧？”小孩子的辅食，比大人的菜还难弄呢。 承曦一口就答应了，团子则是不甘不愿的，“我点的菜，以后一天做一样。” “好、好。”有闲心也有闲功夫就给你做。实在忙不过来还是只能让御厨模仿她的手法做了。就不信你小子舌头这么灵，能分得出来。 球球一人一边伸手拽顾琰的袖子，他们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虽然他们还不会点菜来着。 “好好，还有我们球球。娘知道你们爱喝鱼汤，这个娘还真是做不好。等下娘找机会去跟你们爹讨教一下，然后做给你们吃。” 球球这才满意的松手。顾琰心道，生这么多讨债鬼做什么哦！一碗水要搁平什么的，有时候最麻烦不过了。 团子咂咂嘴，告诉承曦，“爹做得鱼汤真的好喝。不过，他也只会这一样。” 萧允一路走到紫檀精舍。如今他已经不需要时时向老头子请教了，不过一些要紧的事儿还是会来禀告一声。自身老头子都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几乎是不闻不问。但如今晋王在洛阳病倒滞留的事儿，他还是想和老头子说一说。 琰儿说他对晋王太过关注，草木皆兵。为此还半真半假的吃起醋来。难道真的是他对晋王的执念至此？走到半道，萧允摇摇头。不是的，任谁当了太子，对于曾经主持朝政多年的晋王也会是如鲠在喉的。 皇帝听他说完，半晌道：“我老了，见不得儿孙打打杀杀。”停顿了一下又道：“但你若有实证，证明你三哥确有不臣之心，还是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只是你三哥这些年，也是功劳苦劳都有。他打小对你，也是十分的看顾。便是真有此心，你圈禁他终身也就是了，莫要伤他性命。” “是，儿臣记住了，父皇放心就是。”萧允躬身应下。 “但是你若没有实证，也万不可轻举妄动。你三哥在朝野是很有人望的，素有贤王之名。你贸然行事，天下人只会说你容不下兄弟，反弹情绪会更高。一旦遇上什么天灾*多的年景，怕是各地都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揭竿而起。甚至你的身世也会被一再提及。到时候你想要坐稳江山，怕是只有动用铁血政策了。但如今天朝积弱已久，四国窥视。实在是禁不起如此啊！” ... 正文 597 有利 顾琰陪着孩子们玩儿了一阵，眼瞅着要到团子去读书听连载故事的时辰了，便打发他和承曦一道去了。球球也跟着去过，但他俩听不懂更坐不住，这会儿也不会吵着要跟了，就在顾琰脚边转悠，玩儿起躲猫猫来。自从喜欢上玩儿两人三足，两个小家伙每天走的路便渐渐多了、稳当了。如今果然是分开走也是比较同步，只是一个出左脚、一个出右脚而已。不知情的人也看不出来，知道的笑笑也就过了。 “嗯，喝鱼汤咱们得早早就熬上啊。咱们问问爹爹去，问问他怎么给球球熬好喝的鱼汤。”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如今御厨熬出来的鱼汤再是鲜美，顾琰总记得萧允曾经熬过她喝过的才是最好喝的。方才问了一下他没在处理政务，而是到紫檀精舍去了。顾琰便打算带着球球找过去。当然，请教鱼汤怎么熬是其次，哄人才是最紧要的。 顾琰估着萧允这会儿过去，多半也是说晋王的事儿。唉，朝堂上的事儿尤其是晋王的事儿，她最好是不要开口。不然可能适得其反。 抱着儿子下了车撵，顾琰在门口问了一声知道那父子俩还在密探，她便抱着球球转了个方向，“爹和爷爷在商量事情，咱们先去看看师爷、师叔他们啊。”也不是顾琰一定急吼吼的要追到紫檀精舍来，实在是回头又是之女围绕，用膳的时候也没什么忌讳和萧允说上私房话。这会儿过来，看有没有机会见缝插针吧。 元元又在扎马步，倒也不是整天都在扎，只是顾琰过来碰上了而已。她上午两个一刻钟，下午两个一刻钟。顾琰觉得有点像军训那会儿练习站军姿。不过对刚三周岁的元元来说，压力还是不小。其他时间是上入门的文化课跟着学些道家经典。 球球已经看惯了元元半蹲的姿势，不稀奇。瞄了两眼便跟着小棋儿去后院推不倒翁玩儿去了。这是明晖根据顾琰的提议做的，跟小棋儿一般高矮，用来练习太极推手正合意。那日看顾琰带着几个小屁孩儿在水中练习过，他觉得很是不错。只是总是玩儿得一身水也是麻烦。顾琰便说了这个不倒翁。他觉得也可行，便让元元和小棋儿用来练习。左右如今只是练个手感。 团子和球球也时常过来玩儿。为了让他们多些积极性，顾琰便没在东宫再弄。物以稀为贵嘛！所以俩小家伙到了这边，才会乐淘淘的就跟着小师叔去玩儿了。推过来推过去也挺有趣儿。当然，他俩不得法也时常被不倒翁撞倒在给小屁孩们铺的地毯上。不过倒了爬起来拍拍小屁屁又继续。不但他俩，团子元元小棋儿也时常如此。甚至朗月等人找造办处做了与成人等高的，偶尔也会因为出力不当被撞到。一时间，明晖这院子里倒多是在推着大大小小的不倒翁练推手的。没轮到的也是在一旁借助水力练习。 顾琰见他们玩得挺好便去敲明晖的门，他近来在著述道家经典，时常手不释卷。 “有事儿？” 顾琰过去坐下，把晋王生病滞留洛阳的事儿说了。 “阿允反应挺大的。” 明晖放下手中书卷，“晋王病倒是真是假先不说。不过他这么一来，对你的处境倒是大有帮助。” 顾琰苦笑，“这一点我也知道。”晋王的事情不解决，皇帝怕是没有心思算计她。一则晋王在大局上肯定比她重要多了。至少此刻是这样；二则，积年累月的积累，晋王的声望比此时的阿允是要高些的。他要收服朝野之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这时候在文臣、武将以及百姓心目中都有一定地位的太子妃顾琰就成了他极好的助力了。 因着与顾家的事儿，顾琰当初是名声不大好，人人骂为毒女。当然，就是当时众人对她的评价还是有些复杂的。毕竟杀母之仇也是不共戴天。可是如今随着时间流逝，她和顾家人尤其顾家太夫人互动良好，外人再拿这个说事儿就有多管闲事之嫌了。除了极少数卫道者对她还有些微词，其他人对此都释然了。 再有就是这几年，她嫁入皇家连生三子，平素也循规蹈矩、相夫教子。关键的时刻，譬如说洛阳大乱时又颇有建树。此次稳定北境，使这场罕见的暴雪成灾的伤害减轻到最低。在北戎、西陵等国同样遭灾但人员、物资损失惨重的对比下，这个功绩也是相当高的。民心、官心也收揽了不少。最后就是在西陵王羞辱天朝后，果断出击将其活埋，不但大长天朝之威风，灭西陵之志气，而且间接触成了东、西二线的战事提早结束。这件事在官方（皇帝诏书）、民间（天香楼的传颂）的评价都相当的高。 因着以上种种，顾琰这个太子妃在朝堂和民间还是颇有分量的。真的是很好的弥补了萧允因为时日尚浅威望不足的问题。因此这种时候皇帝对她再是忌讳，也要顾忌几分，不会算计到她头上。 顾琰眨眨眼，“师傅，你是说晋王有可能是顺道在帮我？” 明晖点头，“很有可能。反正和他的目的并没有冲突。他如果真是故意滞留在洛阳，想来也是有顺便帮你一把的意思。太子之前灯下黑，他心头可是门清。不过，如果真是故意的，那他留在洛阳肯定是有所图。” “希望不是故意的吧。” 明晖想了想，“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单纯不想回来。任谁站在晋王的立场，也不想这会儿回来，无能为力的看着太子如何铲除异己啊。他这辈子就没有任性过，如今任性一回也是有的。” 顾琰有些诧异，“晋王也会任性？”在晋王心底，最重要的一定是家国天下，一定是权势是实现男儿抱负。她就是早早看明白了这点，才会毅然决然的离京赴边。原来，他也是会任性的么？ “一个人再怎么冷静理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冷静理智。也会有冲动、也会有抑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纵容手下设计太子中春药了。你想想，他苦心孤诣好不容易走到离储位只有半步。但太子呢，一生下来只要他想要，那把椅子便能被他收入囊中。要不是他从小弱成那样，差点没养活，皇上怕是一早就培养他做太子了。”那样，也不会有你和他之后的种种了。一个从小被当成储君培养的人，不会有那样的赤子情怀，不会对一个女人看得如此之重。也绝不可能打动你，让你说着美色惑人就一头栽了进去。 顾琰想了下晋王这一路走来，到如今这个结果，也不由有些唏嘘。 “如今，储位归了太子。就连当初为了储位不得不放弃的你，都成了太子妃，让晋王如何能够心甘情愿？他致祭归来，染上风寒，然后整个人被消沉、任性的情绪裹挟，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具体到底如何，我早走了一步也不知道。” 顾琰叹口气，“师傅早一步回来是对的。如果连你都卷进他们兄弟的争斗里……” 明晖失笑，“怎么你觉得我还没有卷进来么？因为你的关系，从皇上到庶民，谁不认为我是太子这边的？”他说着用手轻轻摸了摸顾琰的头。 顾琰一想也是，就算这次明晖提早回来没有掺和这件事，在世人眼中他也早就是太子党了。她蓦然有些难受，明晖其实是觉得晋王比阿允更适合储位的。所以当初甘冒大险也要救活晋王。他这些年的初衷其实只是为道门补过，而这些过错他其实也是直接受害人。他这一生，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为自己自由自在的活着？ 明晖眼底现出温情，温和地道：“别想那么多了，如今的生活其实也挺不错的。” “咳咳——”门口传来轻咳声，明晖把手收回，和顾琰一起看向出现在那里的萧允。 “阿允，你和父皇谈完了？”顾琰迎上去，明晖则微一躬身然后便返回桌前继续提笔著述。 萧允对着顾琰点点头，“不是说来找我么，什么事儿？” “你不生我气了？” 萧允道：“原来你是来哄我消气的，那怎么又跑到国师这里来了？”虽然是师徒，还是隔了辈的至亲，但你们也太亲密了吧。 “你不是在跟父皇说话么。母后如今对我又诸多揣测，我不想进去和她互相防备着说话。就过来师傅这边了。” 明晖给顾琰分析的种种，其实方才皇帝和萧允也说到了。所以这会儿萧允也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暂时可以放下。他问道：“将承曦过继，要不要举办个仪式？” “仪式不用了，不过我打算办个家宴，也算是昭告天下了。”发生这样的事，东宫和晋王府肯定又会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晋王病倒滞留洛阳的事儿肯定也会随之进入世人的视线。就不知道世人会如何解读这件事情了。顾琰不希望如今什么都还不明朗，萧允就通过天香楼这些渠道来引导舆论给晋王施加压力。也许他真的是病了，也许他真的只是情绪上头任性一把。难道为这个朝廷出力这么多年，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么？ ... 正文 598 聚餐 顾琰和萧允到小校场去接上球球，已经下课的元元表示要跟着他们回去，便把她也带上了。 车撵上，元元摸着自己的腿道：“姑姑，元元好辛苦！以后会不会变圈圈腿？” “习武之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到谁是圈圈腿了？好了，今晚姑姑下厨，让你点个喜欢吃的菜。” 元元想了想道：“姑姑做的佛跳墙好吃。” 萧允道：“嗯，不错。这个可以有！” 顾琰道：“这佛跳墙不谈事前的诸般准备，单只灶上的功夫就要两个半时辰呢。今天是吃不到了。不过可以把准备工作弄上，这样明天晚上就可以吃上了。”方才已经问过萧允，他下午没什么事儿了。顾琰自然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发挥一下，省得人家真呕到了。 元元点头，“好，明晚元元再过来吃。”一边说一边把球球哥俩放她腿上的两只小胖手拿开。方才他们听说了圈圈腿，就伸手过来摸她的腿。她刚扎完马步，还有一点合不拢腿。这两只就在她大腿内侧摸来摸去，一副好奇什么是圈圈腿的样子。 萧允看顾琰一眼，你这到底是做给谁吃的？ 顾琰嗔他一眼，做给你吃的，难道不给我侄女儿尝尝？ 萧允把头转开，怕是除了侄女儿，师傅那儿也少不得要孝敬吧。哪次顾琰心血来潮做出好吃的了，忘了给国师送去或是请到东宫来品尝啊。当然，她也没忘了老头子和何皇后就是了。他也就没有可以说嘴的。可是之前看他们师徒在一处，那场景别提多和谐了。虽然知道他们光风霁月，这心头多少还是有点不舒坦。在琰儿心底，国师怕不单是亦师亦父那么简单。还是她放在心坎上比旁人都来得重要和信任的人。亏得是她嫡亲的表叔！ 他今天怎么可能就没有事儿了？只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而已。不过是方才看她和国师一处说话，再想一想自己若是一头扎进政务里头，她怕是更加视皇宫为牢笼，把到国师那边去视为放风。偏生老头子如今全靠国师帮着调理身体，又不能让他回国师府去。这会儿春暖花开的，紫檀精舍住着很舒服。也没可能让老头子到哪处皇家别院去休养。那就只有多抽点时间陪陪媳妇儿了。 唉，前两天团子还在说今年没见爷爷种菜了。老头子的身体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吧。 元元见姑父一脸肃穆，也不敢再怎么跟姑姑撒娇了。只是开了壁橱拿了玩具出来陪着球球玩儿，省得他们吵吵嚷嚷的。 顾琰看萧允一眼，又不是朝堂上你绷着个脸做什么？ 萧允搓搓脸，“我想起团子前几日惦记老头子种的小黄瓜。” 这么一说，顾琰就明白他何故如此了。唉，她比谁都希望老头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啊！ “父皇也说过我的佛跳墙做得好，回头我按照他老人家的口味多做些奉上。对了，球球看到团子床头母妃的画像也想要来着。方才过去忘了跟父皇讨。” 萧允笑道：“这有什么，老头子平日里不知道画了多少。让人去拿一张就是了。”说着叫了个侍卫回返紫檀精舍，果然他们一家子刚回到东宫，画像已经拿来了。是现成装裱好的，顾琰直接就给球球挂在了他俩的床头。只是心头也有些喟叹，从前团子闹着想祖母了，老爷子立马就给他现画一幅。如今怕是刚跟阿允长谈了一番，精力不济，只能把从前画好的给两个小孙子了。 她是不是找机会私底下问一下明晖老爷子到底还有多少日子？从前明晖不肯说明白了，只一个含糊的三五年。到底是三到五年，三加五年就不肯多说了。那是因为那会儿储位未定吧。这会儿想来是不会隐瞒。只不过，他也只是个保健大夫，估计也只能说个大概而已。说起来老爷子也是将近古稀之龄了。以他吃了那么多丹药，又曾经哀毁过度来看，已经是了不得的高寿了。顾琰从前都没觉得他能活过师爷来着。毕竟姑祖母活了六十，他怎么都不至于比皇帝失去宸妃还难过。 团子和承曦也很快回来了，顾琰叮嘱他们三个大的带着球球玩，又嘱咐了乳母等人几句。便回寝殿换轻便的衣服准备去小厨房下厨了。 萧允素来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迂腐观念，要不然他也不会做鱼汤还是一绝了。于是也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着往小厨房去了。 顾琰笑意盎然，“你打算亲自给球球做鱼汤么？” “你不是让我教你么？”萧允折子都不批在东宫呆着，肯定是要跟顾琰腻歪在一块儿了。 顾琰点头，“嗯，以前你只是嘴里说说，这回就动手示范给我看吧。这样以后球球再想喝，我就可以做了。”顿了下又道：“说起来阿允你倒是随了母妃，居然有下厨的天赋。”一边说一边从身后将一张围裙系在萧允身上。 萧允低笑了一声，“大概吧。真让我做其他的，兴许也能做得挺好。不过还是不用了。你一会儿记得按大嫂给的食谱手札做两样我娘的拿手菜给老头子送去。”他也拿了张围裙从后面帮顾琰系上，顺道揩了点油。 “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去，别动手动脚的。”这会儿食材御厨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一些最后下锅的事儿了。所以这小厨房内外也都没有别人。可是，好好儿的做饭，这样得做成什么样子啊？ 本来太子进厨房就有些离谱了，再弄出白日宣淫的事儿来，她怕是得被千夫所指了。前头一件还可以对外说他是给老头子熬鱼汤，后头一件可就不好说了。再是她之前趁机对后宫大清洗了，也搁不住宫人心头清楚这件事，对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声还是有影响的啊。而且，在夕阳西下的时刻就这么单纯的一起做顿饭，其实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萧允也是觉得此际气氛很宁和，所以只吃了点豆腐就住手了。然后一边示范一边给顾琰讲解，等鱼汤熬上他就没什么事儿了，索性抱手站在一旁看顾琰忙活。 顾琰道：“索性让团子过去请父皇、母后过来用饭。送过去的总是不是就近起锅来得好，你说呢？” “成！” 团子便被萧允扬声叫了过来，“你过去请你爷爷奶奶，哦还有你师爷、小师叔过来用饭，就说是你娘亲自下厨做的。嗯，照你祖母留下的手札做的。” 团子应了一声，探头朝小厨房看了两眼又吸吸鼻子，然后带上人往紫檀精舍去。 等到他把人请过来落座，顾琰的菜便次第起锅了。当然，萧允已经在帝后驾临的时候迎出去了，肯定不能在小厨房呆着啊。 元元跟小棋儿道：“姑姑还准备了佛跳墙，不过要明天才有得吃，我们明天再过来。” 小棋儿点头，“嗯。”他住在紫檀精舍，经常和父亲一起‘帮’师伯解决御膳，也是小小年纪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了。不过，还是最喜欢吃师姐亲手做的饭菜。特别是这样一群人围坐一桌一起吃。 皇帝看元元一身小道姑的打扮，倒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比较有特色。便随口打趣道：“听说让你静心呢，怎么还一味惦记着吃？” 元元抿抿嘴道：“皇上，师傅说的凡事都要，嗯，循序渐进。”她想学飞，不想扎马步了，师傅就这么告诉她的。 皇帝失笑，“嗯，静心也需循序渐进，倒是没说错。不过，可别过了头，真被弄得清心寡欲了。” 团子问道：“爷爷，什么叫清心寡欲？” “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了。”皇帝言简意赅用团子能理解的话解释道。 团子立马毫不犹豫的摇头，“那不可能。元元绝不可能清心寡欲的。” 团子这么一说，连何皇后在内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球球也跟着笑，虽然倒懂不懂的。 元元瘪瘪嘴，又羞又恼，对着团子道：“你不要以为，我不能跟你动手，就可以随便取笑。” 团子道：“我没有取笑，我是说实话。” 皇帝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不能跟团子动手啊？你俩以前不是时常动手么，在摇摇车里就动得不亦乐乎的。哦，对了。你一岁多的时候为了团子还跟刘方的闺女打过架。你一向挺爱动手的啊。” 一旁伺候的刘方见皇帝还记得那件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偷偷扯了扯嘴角。 元元道：“我跟团子动手，就是欺凌弱小，要被逐出门墙的。” “你不是挺不乐意扎马步么？”皇帝继续逗道。 “可也不能是被逐出门墙，赶出去的啊。” “哦，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收拾团子呢？” 元元作难了，半晌道：“等他也开始学武了，我就可以动手了。” 明晖伸手敲她脑门一下，“就是他学武了，你也是师姐，打刚入门的师弟也算是欺凌弱小。” 团子嘿嘿一笑，然后对刘方道：“刘公公，我好久没见到大牛牛和小妞妞了。明儿让他们进宫玩。” ... 正文 599 发泄 团子、元元、小棋儿三个挥舞着勺子对付面前的菜，尤其是他们自己点的那一道。他们如今已经能够比较熟练使用勺子了。球球看得眼热，也想自个动手却是没得到允许。这和让元元扎马步，不让小棋儿和团子在一边看一样的。真要让他们去了，就没这个积极性了。 萧允给皇帝盛了一碗鱼汤，“爹，尝尝，儿子熬的。琰儿说我随了娘，厨艺上极有天赋呢。” 皇帝看他两眼，接到手上慢慢喝着。这种气氛下他也懒得训斥儿子男人家家的进厨房了。而且，他这鱼汤的确熬得很不错。 球球也张口大口大口的喝着，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都眯上了。 承曦喝了一口道：“爹，你好厉害！” “那是，爹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团子道：“爹，你会切头发丝那么细的土豆丝么？” “应该练练也可以吧。” 元元问明晖，“师爷，我以后也可以么？” 明晖点头，“嗯，好好练吧。你们都大有希望的。”他筷子下得不慢，瞄准的对象是顾琰特地做给他的两道菜。 如此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萧允送了帝后等人回返紫檀精舍回来，东宫四个娃都在屋外遛弯消食。他走到屋檐下顾琰身边站着，“这皇宫其实也可以像一个家吧？” 顾琰点点头，“嗯，今晚的气氛是很好。” “如果，国师不在宫中，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顾琰一愣，“你在说什么啊？”明晖离开，那肯定是老爷子龙归大海之后的事啊。到时候老爷子是永远离去，明晖不过是暂时离开，还能够再见到。那会儿更难受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萧允伸手握住顾琰的手，“琰儿，我知道你更向往外面的天空。可是你要相信，这皇宫也是一个家。我会让你在这个家里过得尽可能的自在的。” 顾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下午还进厨房和她一起做饭，这会儿也温情脉脉的不行。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成？ 院子里的团子四兄妹看过来都偷笑不已。 晚间并肩躺在床上，顾琰实在是忍不住了，“阿允，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就是觉得平时陪你的时间比较少。而且，这样的天伦之乐，想必老头子也会很喜欢吧。”他才不会说是因为看到她和国师无比和谐的相处，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呢。 顾琰释然，原来如此啊。事出反常即为妖，是这样她就能睡得着了。 “我没事儿，我知道你刚全面接手政务，忙得很。不过老爷子的感受的确是要照顾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的确是至大的悲哀。与其将来后悔，不如趁着人还在多尽些孝心。 三日后便是顾琰准备的家宴，邀集了近支的皇室成员在东宫参与。只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就心照不宣的不要在承曦面前提及了。承曦到东宫大半年，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东宫的人了。 晋王府来的代表依然是承悦以及安侧妃、刘侧妃和承灏、承湛几人。晋王妃与顾珏都没有露面。顾珏如今活着唯一的念头就是承治能够成为世子，将来知道了真相接她出那座小院。再寻个更高明的大夫解除她的病痛。晋王妃则只想要恢复健康、回女儿。她们二人如今都是不好不坏的用药拖着，当然不能露面。至于承治，一向病弱的他，是从来不轻易露面的。原本明湖打算等晋王回来，就替他减少药的分量做伐经洗髓。如今晋王不归，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萧允得知晋王病倒滞留洛阳，那是老鹰送回的消息。所以直到今天，正式的消息才传到京城，在家宴前传开。承等人悦甚至是在进宫的马车上才得知。对这个消息，众人都是挺复杂的。 晋王府的人不用说了。秦王府胜出晋王府败落之后，晋王就更加是一大家子的主心骨。这个时候自然是感觉十分的不美好。原本来出席这个家宴，就挺不是个滋味的。承曦在晋王府的时候，真娘假娘对她关注度都不高，就不要说其他人了。可她被太子妃名正言顺的抢走，大家心头还是感觉很不好的。可是感觉再不好，却是不能不出席，更加不能掉头回去的。 旁的人对此就讳莫如深了。晋王因何滞留，又意欲何为，或者就是单纯的生病了，这些都不好说。就像今晚到底是为什么办这个家宴，回头还是不说好。 元元借着承曦的东风，今晚又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会儿在东宫门口帮着团子、承曦迎客。小棋儿自然也不会不来凑热闹，再加上球球小哥俩，门口也是排了一排。东宫托儿所的即视感！ 大公主一家来得挺早的，于是又加入了乐乐和小光。再后来，顾玺、聂湛也加入进来。 看到三夫人和秦茵婆媳到来，元元立马跑了过去，“祖母——、母亲——”住在宫里，爹还时常能见到。可祖母和母亲却是好多天都没看到了。其实以往元元留宿东宫，也时常几天几天的不回家。可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牵挂家里，牵挂家人。 到最后人人走进来，都要多看他们两眼。尤其是今天的主角承曦。顾琰只好道：“好了好了，小朋友们来得差不多了。团子赶紧领着进去陪客，别在这儿杵着了。” 团子看看，是差不多来齐了，这才带头往里走。他们几个都不知道今天请客是做什么。不过家宴参加得多了，也不会深究。只有乐乐和顾玺、聂湛知道一些，但是来之前都被长辈叮嘱过，自然不会多嘴。 晋王府的人面色都不大好，承悦进来的时候承曦歪头去看她。不过后来人来得多了，她也就忘了这茬事了。 众人差不多都落座了，承悦起身道：“九叔，方才听闻我父王在洛阳病倒。承悦想请旨去侍疾，还望九叔成全。” 由她自请去侍疾，当然比两个弟弟开口来得好。两个十来岁的弟弟如果开口，倒有些是要逃出京城的嫌疑了。反正她这会儿心头十分的不顺，总要发泄一下。 承悦这话一出，一时场上的丝竹声都停下了，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萧允放下酒盏，“你这孩子，快起来！你是听到你父王病倒，心急得糊涂了吧。京城离洛阳，走水路要一个月。就是走陆路也得二十天。等你到了，你爹怕是已经动身回来了。再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九叔哪舍得让你去受一路颠簸的罪。便是承灏他们兄弟，那也是已经入学了的，不能耽误功课。洛阳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好大夫尽有的。你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 顾琰让承曦过去扶姐姐。承曦一边口里叫着‘姐姐’，一边伸小手去拉人。承悦不得已站了起来，“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九叔也说了我爹不是病夫，那如果不是实在不好，他肯定不会停下行程的。悦悦听说，从来很少生病的人，这一生起病来才严重呢。体内所有积压的病痛都会一下子发作出来。” 今儿是庆贺承曦正式过继到东宫的家宴，帝后都说了不来参加。就是平辈晚辈这么聚聚。可也容不得承悦就这么来一通，把楼给歪了。顾琰看向刘、安二人，那两人心下其实也在惊惶。要是王爷真的不回来了她们和她们的儿子怎么办？从前只需要看王妃一人的脸色行事，如今王妃病倒了，这太子妃的脸色却是不得不看的。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们可不像郡主是嫡亲的晚辈，还能借这事儿不大不小的闹腾一下。 承曦今天穿得格外的喜庆，她进东宫之后，顾琰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亏待过她。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平日里打扮起她来完全是不遗余力的。便是进贡的流光锦这样名贵的、一年只出产两匹的布料，也肯拿出来给她一个没定型的小娃娃做衣服。所以她一身穿戴，看着比在场所有的郡主都要来得华贵。这会儿小姑娘便觉得原来悦悦姐姐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是因为她父王病了啊。 她伸出小胖手握住承悦的手，“姐姐，三伯会很快，好起来的。” 这声‘三伯’听得承悦眉毛都跳了跳，她差点把承曦的手给甩开了。刘侧妃和安侧妃见状赶紧上前，一个半哄半拉地将承悦带回坐席，一个笑着将承曦送回了东宫的席位。 周遭的人都听若未闻，顾琰已经让场上丝竹重又响起，众人便装作陶醉其中的样子。 团子拉拉顾琰的袖子，“三伯病了啊？” “嗯，他就住在咱们住过的洛阳别苑里。那儿有好大夫，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团子点点头，扬声对承悦道：“悦悦姐姐，你别这么担心了。三伯母也病着呢，你不给她侍疾么？” 承悦一滞，她早就知道不可能得到允许。所以也只是一说，意在给九叔九婶添堵而已。这会儿被团子这么问，一时便有些讪讪然。 ... 正文 600 发泄2 眼见承悦被团子给问住了，顾琰暗自好笑。其实团子绝对是纯疑惑才会这么问的，绝不是有意要将承悦的军。不过却是歪打正着，一下子就让承悦没了继续闹场的立场。 而阿允没有提这一点，也不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么现成的推脱的借口。他是怕在这样的场合再把承悦刺激到了。有心人都知道，晋王妃如今这么不死不活、不好不坏的拖着，那就是太子动的手脚。如果他这个始作俑者这会儿以此为理由拒绝承悦的要求，谁知道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再干出些别的什么事儿来。 刘侧妃眼见承悦被问住了，赶紧把她往坐席上拉，一旁楚王妃也过来帮忙。承悦半大不小的，又是姑娘家，太子不可能对她怎样。但肯定会发作到她们这些大人身上。 刘侧妃眼见承悦被按坐下去，躬身道：“殿下，悦悦她的确是急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突然就轴起来呢。” 萧允挥挥手，“无事，小嫂坐吧。三哥病倒，就是孤都担忧得很，何况悦悦了。不过，真的只是风寒而已。不几日就调养好了。说不定此时已经重新上路了的。快不要如此了！” 场上又恢复了平静，一曲终了，换了个杂耍的节目。一众小孩儿们都投入的看了起来。接下来承悦也没有再做什么，盖因中途楚王妃和她一起去方便，在背人处说道：“悦悦，你不可再如此。七婶知道你心里难受。三哥病倒滞留洛阳，七叔七婶，还有你们府上的侧妃和你的弟弟们也都难受。可如今，变天了啊。说得不好听，咱们如今都在人家的五指山里捏着。想要我们怎样就怎样。你都十二了，如果他们给你随意指个人家，甚至让你去和亲，你能不去么？” 齐王当初犯下大错，被从亲王削成郡王。之前晋王被母亲连累也是削为郡王。至于楚王，倒是没有被削爵，但一应俸禄、皇庄统统减半。如今的楚王妃也是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再是皇子皇媳，上位者不待见日子就好过不了。不但自己好过不了，还要连累家人。所以这会儿她也是极力的劝承悦不要吃眼前亏。 承悦道：“我才不怕他们呢。七婶，父王要是真的滞留洛阳不归。他们才不好动咱们呢。和亲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天下人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他们的。” 楚王妃叹口气，“三嫂在家是怎么跟你说的？” 还能是怎么说的，母妃支撑着病骨让她一定要忍，不能对妹妹说出她的身世，不能桀骜不驯。就是祖母也劝她此时必须忍耐。还说如果父王真的是有所图谋，她们忍气吞声一段时日，自然能有否极泰来的时候。而这段时日，东宫那对夫妻碍于舆论是不好轻易动她们的。因为，如今的太子横空出世，除了西疆的人，其他人对他的认同度是很低的。再加上之前的身世风波，朝野对这位脾气不大好的太子都有些微词。而这段时日，她们这些老弱妇孺，需要的就是低调。 刘侧妃和安侧妃看表演的间隙楚王妃把自家大郡主叫了出去都松口气。这位天之骄女，她们两个侧妃可搞不定。她压根就不买她们的帐。可是如果她捅出了篓子，就要她们和她们的儿子一起承担代价。至于楚王妃，甭管她聪明与否，至少她说话郡主还肯听两句的。 于是，不知道是承悦发泄了一番心头好过些了，还是听了楚王妃的劝想起了祖母和母亲的交代，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就默默的坐着。 顾琰注意到她看都没看承曦，尤其承曦和团子球球说说笑笑的时候，她还把头往旁边转了下。想来是预备眼不见心不烦吧。短期内，哪怕晋王妃让她到东宫来看承曦，她也是不肯来的了。 其实承悦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顾琰记得她刚进宫当女官的时候，那会儿齐王落马，几乎是朝野都认定晋王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了。悦悦在一众姑姑跟前也是非常受宠的。所以这些年她都是作为天之骄女长大的。其实直到顾琰去晋王府抱走承曦的当口，她都还比较理智，甚至还在劝晋王妃。 可是她毕竟才十二，在母妃一病不起，父王也称病滞留不归的当口，嫡亲妹妹又被正式过继到东宫。那一声‘三伯’是有些刺激她啊。母妃一病不起，那是东宫的太子叔父使坏。那个人曾经是最疼爱自己的长辈之一。父王称病滞留洛阳，可能是已经将她们这些留在京城的妇孺一并放弃了。再是说东宫的叔婶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轻易出手。但接二连三的打击也是够刺激人的了。小姑娘一下子快崩溃了也是有的。毕竟从前的日子太顺了，哪怕从小被晋王和晋王妃悉心调教，这会儿也受不了。 至于顾琰当年十二三岁时比她此刻的心理素质好，那首先时她原本芯子就不同，然后打小就受了不少磨搓。从小就不太顺的人，心理素质是远高于一直顺风顺水的人的。承灏和承湛比承悦还略小些，但他们这会儿就不敢也不会闹。作为庶子的他们，原本就是在晋王妃口甜心苦的名捧暗压下长大到如今的。当然，晋王妃病倒他们根本也没有什么难过。说不得还松了口气呢。承悦被过继到东宫，他们的感受也不如一母同胞的承悦大。而父王滞留不归，他们也的确受打击。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不会闹事儿。 “哥哥——”身旁承曦忽然喊了一声，然后就被团子拉到场中去了。 顾琰真的很想拍下额头，不知道团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表演的*。这是拉着承曦上场跟着舞者跳舞去了。她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球球，你俩就别上去了。 “咱们一起看哥哥姐姐跳舞好了。看他们有没有跳错啊！错了等下球球使劲儿笑他们。”顾琰说着还瞥了旁边的小棋儿一眼。从前时常被团子忽悠一起上场的人是小棋儿。不过后来小棋儿觉得上场胡乱跟着跳有些滑稽，他不乐意上场给人制造笑料就不上去了。团子倒是一直乐此不疲，小棋儿不去，他就硬把承曦给拉了上去。 可怜承曦从来没试过这么当众起舞，已经被拉上去了也只能跟着哥哥动作，慢半拍的比划着。不过很快她的手脚就协调起来，比团子的姿态还来得好。看来小姑娘在这个上头天赋比哥哥强。球球果真在下头瞪大眼挑错。一旦团子出什么状况他们就鼓掌。这是顾琰刚把着他们的小手教的。一时众人都好笑的看着这三兄弟。可惜团子心理素质非常的过硬，他跳错了他就错着跳下去，根本不受人影响。所以别说球球只是鼓掌了，就是嘘他都不相干。 承曦刚到东宫的时候，悄悄同顾琰讲，说大家都爱看她，她很不习惯。顾琰就告诉她，喜欢你才会看你。婶婶就一天到晚都恨不能看着承曦呢。小姑娘接受了这个解释，别人再看过来，她就大大方方看回去。今晚她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尤其承悦闹了一场之后。更是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明显或者隐晦的落在她身上。她的表现也一直落落大方。这会儿也只是稍微慌乱，就很快跟上了舞者们的节奏。一举一动越来越有范儿。 这一舞结束，团子牵着承曦回来，两人接过宫女递上的温热果汁喝着。 顾琰掏出手绢给他们两人擦汗，两人都仰起头方便她动作。 这一幕令在场的人瞩目，更是令承悦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团子，你要不要去看看爷爷啊？” 团子挠挠头，显然还没有玩儿尽兴的样子。 “晨昏定省，早晚都要去啊。爹娘这会儿走不开，你带着承曦和球球一道去嘛。顺道送小师叔和元元回去啊。” 元元也还不太想走，她想跟祖母还有母亲呆着。 顾琰道：“你明日不早起默书了？表现不好，可是会扣假期的。再有三天就是假期了，你不想回去看阮阮么？”元元不走的话，团子他们也不会走。顾琰是觉得他们都退席了，那晋王府的几个小孩子也可以退席了。这种情况下硬逼着承悦三姐弟一直留着，也怪残忍的。也让在场同情他们的人，愈发觉得东宫有些仗势欺人了。 元元想了想点点头，“嗯，那我先回去了。” 东宫的小孩儿呼啦啦的都退席了，顾琰道：“本宫不想几个孩子晚睡，所以打发他们早早退了。” 她这话一出，很快承悦就第一个请退了，说是之前急糊涂了。这会儿要回去看望母妃。承灏和承湛也就跟着站起来了，也说要回去看望母妃。 顾琰笑道：“嗯，都是好孩子。婶婶派人送你们！”这是让刘侧妃和安侧妃要继续留下了。不然，这个家宴还有什么意思。 承悦带头谢过，然后告退。这会儿她的礼仪还是很到家的，大概是坐那儿半天想明白了，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 ... 正文 601 出谋 宴会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完结，顾琰和萧允没有乘撵，并肩往东宫走。月色下，她看到萧允面沉如水。 “怎么，你还真跟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生气不成？”方才宴席上倒是一直言笑晏晏的看不出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耍脾气，我生哪门子的气？只是，从她往下，朝野太多人不服我。如今怎么做都不断有人挑刺。我就不信，三哥主政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乖顺无比。” “那肯定不能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妨碍了他们的既得利益都是一样的。他们如今拿三哥说事儿，从前未必没有跟他不对付。私下捣乱也是尽有的。便是之后三哥再做什么，他们也一样会有各种意见。如今总是怀念他主政时期，不过是要让你难堪。不过你不是变动了不少人事么，还这样啊？”做管理绝对是一门最大的学问，何况是管这么大一个国家了，要理顺了不容易。尤其阿允本就是个急性子。 萧允伸手握住顾琰的，“琰儿，幸好还有你！”就是老头子都不能否认琰儿是极好的贤内助。她的存在对他解决目前的困局极有帮助。如此也好，这样老头子也不敢随便让她出事，又多一重保障。 顾琰莞尔，“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就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晋王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萧允手上紧了紧然后冷笑道：“我管他是真病还是假病，都得赶紧给我回来。” 顾琰也没再说什么，比起被怀疑别有异心，带病上船就不算什么了。她反正是不觉得晋王真有异心。真的会将他娘、他的妻妾、他的儿女全都丢下。而且，造反也得有兵马吧。靠文人，十年都别想成。晋王之前一直没能掌兵权，估计是最大的遗憾。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故意给他制造的短板。摊上个偏心的爹，也是够了。不过，老爷子要是不偏不倚，如今这局面更加的失控。 回到东宫，顾琰去看了下儿女们，都睡下了。团子一如既往的四仰八叉，球球照旧相亲相爱。承曦乖乖的，倒是没再怎么抱着背角了。看来她在东宫已经渐渐有了安全感。这就好！ 再去看顾玺，他如今已经开蒙读书，到东宫玩耍的次数比从前少多了。正好看到顾琇从里头出来，顾琰轻声问：“睡下了？” 顾琇点头，“嗯，刚睡着。”顾玺没同团子他们一起退席，他留下多呆了一阵，是和顾琇一起回的东宫。 “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都看过了，顾琰才回到寝殿。 萧允见她回来打趣道：“把孩子们都巡视过了？” “我就东宫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巡过了。” 萧允打个哈哈，“不小了啊，也没有别人，全是你的。” 顾琰坐到镜前，让宫女给自己卸钗环，“你弄个人进来试试。” 萧允朝宫女挥挥手，自己走了过来，“我来给你卸吧。我如今不会再弄疼你了。明儿没什么事儿，起来我给你画眉。” 顾琰道：“动作麻利点，我要洗洗睡了。” “好，等下再伺候太子妃沐浴。你看我好用吧，下得厨房上得床，还能各种伺候得了太子妃。”萧允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动作。 顾琰嗔镜中的萧允一眼，看来那会儿的情绪是过去了。也是，如今已经是掌握天下的人了，肯定不可能太情绪化。不是在自己跟前，怕是那点情绪也不会露出来。 也不枉萧允自夸一场，顾琰头上的钗环等很快便被他卸下，还没有弄疼头皮，他取过梳子帮她将披散下来的长发梳顺。顾琰自己挽了一个卧髻。 “阿允，等这次晋王回来。咱们和他谈谈吧。” “咱们？” “你更该关注的不是谈谈么？”顾琰转过身来看着萧允道。 “谈，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只要他肯老老实实的回京来。”萧允说道。 “咱们夫妻一体，你干嘛非要把我撇开嘛？你们兄弟有我居中转圜一下，省得针尖对麦芒的，这不好么？还可以把明晖叫上。这样咱们当年小道观的人就聚齐了。” 萧允摸摸下巴，半晌道：“好！”许是想起了往事，他心头也柔和了许多。如果真的能说动三哥襄助，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 顾琰见他答应了，掩口打着哈欠站起来往洗漱间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便人打横抱起，“说好了今晚孤亲自伺候太子妃的嘛。” 顾琰伸手打他胳膊，“别闹了，我困了！”再是明儿没什么事儿，也睡不成懒觉的。团子哥三都早睡早起，穿戴洗漱了就会过来挖她起床。 “没闹，一会儿你在浴桶里躺着就好，在床上也躺着就好……” “去你的！” 翌日，团子果然一早就带领着弟弟妹妹来了，他一把拉开床帐，“娘，起床了！” 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动静。他又拉开被子，结果里头是一个大迎枕！ 承曦笑道：“娘变成枕头了。” 球球的眼直接瞪大，“娘——” 团子瞪承曦一眼，“别胡说！”然后四下看看，“找——”一边给承曦和球球分配了房间。四个孩子三路散开，往不同的房间而去。 睡在里侧的顾琰这才坐了起来，忍不住的好笑，这个团子就见不得她多睡会儿。 听到她的笑声，几个孩子转过身走回床边。 “娘，你骗我们！” 顾琰搓了下脸，“小姨和小舅起了么？” 团子点头，“都起了，只有娘还在睡。” 顾琰把被子推开，“好了，娘这就起。别声讨了！真是的，你们小师叔就从来不会去挖师爷起床。” 团子道：“师爷是老人家。” 顾琰手上一缓，“你师爷脸上连皱纹都没有一根，怎么就成老人家了？”昨晚某人吃了个饱，让她早上起不来。自然，画眉的承诺没有办法兑现。 “他是师爷。”团子把爷字咬得很重。 “那里大伯家得孙儿还都叫我叔祖母呢，我也是老人家，也可以多睡会儿的。” “你是娘！”团子自有他的道理。是老人家还是年轻人，都要以和他的关系来定。 球球也在一旁起哄，“起、起——” “这不是在起么？一群债主。” 等到打理好，顾琰又带着一票孩子去紫檀精舍请安。然后，把和晋王约谈的消息告诉了明晖。 明晖点点头，“好，这样最好。” “你说晋王会很快回来么？” 明晖点头，“会！我本来就没认为他想造反。他就是留在洛阳，也不会轻易做什么的。只要太子不是真的把他逼急了。别忘了，晋王是个孝子。旁的人太子不好动，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是可以动的。” 顾琰恍然，哦，林氏。 “这么说，他是真的病咯？”她脸上现出喜色来。 明晖看她两眼，“你连林氏的事儿都没有想到？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唉，能然他们两兄弟坐下来谈就已经是破冰了。一次怕是不会就谈拢了。不过，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师傅，你有没有渠道给洛阳那边送消息？”如果是她送，一则不妥，二则晋王多半会怀疑这是别人冒名送的。倒是明晖用他自己的渠道送过去的消息，晋王会采信。 明晖点头，“可以。有一些跟随你师爷的人不齿阿樱所为，离开了东昌。我将他们分散安排在各地。洛阳的人最多。” “那就有劳师傅了。” “不算什么。不过，太子知道你要通过我的手给晋王送消息么？” “知道的，我们昨晚说好的。” “那就好。可别因为晋王，你们之间再出什么状况。”明晖顿了一下，“这件事，想来皇上也是乐见的。” “应该吧。” 明晖蹙眉，“不过如果他们真谈拢了，对你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晋王真的肯襄助太子，那太子妃的作用就小了。 “反正阿允怎么都不会让我真的死。总不能为了这个，就让他们兄弟这么僵着吧。” 明晖笑了，“嗯。” 顾琰看他笑起来甚有风情，想起团子说他是老人家也不由得好笑。 明晖直接用东宫的老鹰送的消息，先把信送到东宫安插在洛阳的人手里。然后再由对方去送信就是。 “老鹰来了，快跑——”外头传来小棋儿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鸡飞狗跳。 顾琰心道不好，赶紧出去，她还不如朗月师弟想得周到呢。 明晖也慢条斯理的走出去。不紧不慢的道：“也不能让他们从此患上畏鹰症。” 院子里正在推不倒翁的团子和小棋儿，还有在一旁扎马步的元元都拔腿就朝屋子里跑。团子还不忘挥手道：“承曦，球球，快躲起来！” 球球和承曦傻眼的看着他们，然后看到顾琰和明晖出来，几个小孩都绕过顾琰跑到明晖身后藏起来。 顾琰气结，她看起来有那么靠不住么。那天不还是她当的‘鸡妈妈’保护了一群‘小鸡’。好在承曦牵着球球很快走到她跟前来了，“娘，哥哥他们怎么了？” 正文 602 标准 老鹰飞高飞远，团子他们三个这才从明晖身后钻出来。>-.79xs.-至此，承曦和球球也看明白了他们是在躲老鹰。球球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就差没有用手指刮脸嘲‘弄’了。就连承曦都忍不住一脸的好笑。 团子道：“笑什么笑，你们是没有被吓过。” 被几个小的嘲笑，元元和小棋儿也很是不忿，附和道：“就是。” 顾琰道：“所以，你们三个是被吓破胆了？” “才没有呢！”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顾琰嗤笑一声。 三个人正要再说什么，朗月道：“元元，过来继续扎马步。中途停下，剩下的加倍！” 元元惨叫一声，看看明晖和顾琰，见他们都不肯帮自己说话，只得走过去重新扎了起来。 剩下团子和小棋儿被承曦跟球球盯着，脸上还有些讪讪然。团子小声道：“我才没有被吓破胆。” 三个小的显然都不信他，兀自乐呵着。 团子觉得很囧，太破坏他这个大哥的形象了。 顾琰道：“好了，请过安了，我们回东宫吧。小姨跟小舅还在呢。” 这一回去被嘲笑的对象就只剩下自己了，所以团子说他要留下来和小棋儿玩。顾琰也没有勉强，第一次让他们去看老鹰扑食小‘鸡’是为了让他们不要胆大妄为。但吓破了胆也是不行的。所以留下就留下吧，正好让明晖给他们上下一课。要知道有所畏惧，却又不能只知道畏惧。 上了车撵，球球都还保持着笑容，顾琰‘揉’着他们的脑袋道：“你俩一见大哥出状况，就只会幸灾乐祸。大哥吓到了都还知道招呼你们快躲起来呢。” 被母亲说了，大球对对手指，不笑了，小胖身子靠进顾琰怀里。小球也赶紧把嘴巴捂住，挤占另一边。 承曦是从来都让着他们的，乖乖的在一边坐着。 “好了，不是在骂你们。笑一笑呢无伤大雅，但要记得，你们是兄弟姊妹。” 球球见承曦点头，便也跟着点。 顾琰拉拉他们的耳朵，“就跟着点头，你们懂了么？” 球球又转头要去看承曦有什么行为，结果承曦就光是笑。两人没辙了，又一头扎进顾琰怀里。 “娘，大表姐，要定亲了。什么是定亲？”承曦问道。 “哦，你听到了啊。定亲就是定下亲事，定下未来的夫婿是谁。等十年后就轮到我们承曦咯。到时候娘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 小姑娘还不懂得害羞，听说要给她挑最好的，便甜甜的笑了，点头道：“嗯。” 球球抬头，“要！” “好，等姐姐出阁，就轮到你们了。娘也会给你们挑最好的媳‘妇’的。”顾琰说完陡然想起小臻宁。明晖不希望她嫁给团子，那就是大球小球中的一个了。到底怎样，看孩子们的相处吧。可千万可‘弄’出两兄弟都喜欢同一个小姑娘的事儿来啊。 长乐的亲事是两家早就有默契的。【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如今长乐虚岁十四了，便将定亲提上了日程。[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现在她是国公府嫡长孙‘女’、东宫太子妃的外甥‘女’，身份又提升了，婆家再满意没有。即便梁国公在两线战事结束后主动提出将一半家产捐给国库，也丝毫不影响她在婆家的地位。有个做太子妃的小姨，少一些嫁妆又何妨？ 梁国公将一半家产捐给国库，萧允自然是很高兴的。几百万两呢，国库一下子充盈了不少。把之前打仗的‘花’费都填补了，连着这次北境赈灾的物资都包了。手里有粮，心头不慌嘛。哪个当家人都会欢迎这样把半数家产充公的手下的。而梁国公这样做也是为儿孙免祸了。他几十年掌管海贸，家资上千万啊。赶在太子还只是太子，不是皇帝的时候献上，这意义更加的重大。太子将来成了皇帝，也得念着他这份情。 顾琰觉得这是老狐狸看明白如今的情势了，晋王已经不可能再翻盘，太子势必上位。老家伙比朝野那些还在不太顺服的人‘精’明多了。那些人是真还不够了解如今的太子。阿允的‘性’子这一年多其实已经很克制了。他们再不知进退，以后有罪受。当然，梁国公的举动也是把许多人给吓住了。 顾琰把球球挪到一边，然后朝承曦招手，“来，坐过来。” 承曦挪了过来，靠在顾琰怀里，“大表姐，以后都不能，出‘门’了么？” “不是啊，等她成亲以后，出‘门’会更方便。” “哦。” 如今贵‘女’书院的第一批‘女’学生都差不多是十三四要定亲的年岁了。随着顾琰成为太子妃，她们也跟着水涨船高。或者应该说随着萧允太子之位坐稳。因为第一批‘女’学生，除了李想李念是因为顾琰的关系入学，其他人的父兄大多是萧允的铁杆手下。如今自然是一荣俱荣了。不过，如今贵‘女’书院的确是比之前又紧俏了许多。今年的入学考怕是众人要挤破头了。 回到东宫，顾琇在舞剑，顾玺在描红。顾琰让他们别急着回家，就在东宫玩玩。两人自然乐意的很。 如今长乐要定亲了，琇琇也不远了。顾琰昨天让她来参加宫里的家宴，便是要让人知道自己对她的重视。想来接下来就会陆续有人上‘门’提亲了。到时候在里头好好的挑上一挑。 承曦去看小姨舞剑，球球则走过去看小舅描红。一会儿，顾琇收剑，顾玺也搁笔，都牵着侄儿侄‘女’过来顾琰跟前。 “姐姐，团子呢？”顾玺问道。 “他在师傅那边练胆子呢。” 顾玺笑了，“团子历来胆大包天，他还需要练胆？” “我之前吓了吓他。胆太大或者太小都不好。让他练得知道需要害怕，又不能畏手畏脚最好了。好了，带你三个外甥出去玩吧，我和琇琇说说话。” “哦。”顾玺答应着牵上承曦和球球出去。就在‘门’外，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顾琰。所以他们也不拒绝。而且，小舅在他们心底也是蛮会玩儿的。 “姐姐，什么事儿啊？”顾琇问道农家有女。 顾琰看看她，十二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她还真有了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琇琇，你也十二了。姐姐说过你的事儿我会管的。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寻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啊？如今你姐夫是东宫太子，你的选择面大了许多。可得好好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得事儿。” 顾琇脸颊微微泛红，“姐姐觉得好就成，我相信姐姐的眼光。” 顾琰瞪她一眼，“这世上好男人是各式各样的，你总得告诉我你自己喜欢哪一种吧。这里又没有旁人，不用害羞。你不说心底话，回头姐姐给你订下了却是不好反口不认的。” 顾琇这才小声道：“我喜欢姐夫那样的。” 顾琰挑眉，顾琇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我喜欢姐夫。我是说我喜欢像姐夫那样，就守着姐姐一个人过日子的。在外头威风八面，对敌人够狠。回到家里对姐姐和外甥又好得不行。” 顾琰失笑，“我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没误会！我只是没想到你对你姐夫评价这么高，居然把他当做参考对象。” 顾琇脸愈发的红，“姐夫是很好嘛。当然，这也是姐姐的眼光好。” 顾琰心道，好什么好，那会儿光顾着看脸了。嫁谁也没有嫁他那么多事儿啊。小命都差点玩掉！ “就是说在外得能干，在家得专一、温柔，是这个意思吧？” 顾琇点点头。 “好，我帮你留心着。估‘摸’接下来会有不少人打你的主意。” 顾琇道：“那、那我出去玩了。” “去吧去吧。”顾琰好笑不已。 顾琇得到允许，立即起身出去了。顾琰便也慢慢走出去。一看，顾玺在带着三个外甥（‘女’）玩儿投壶呢。 “看着，像小舅这样瞄准了再投。承曦，你来试一下。” 像顾玺这么小的小孩儿是不知道那么多事儿的。他不知道承曦不是顾珏生的，也不知道顾珏曾经对顾琰做过的那些事儿。因此对待承曦的心思就要单纯许多。只当她从前是堂姐的‘女’儿，如今过继给了亲姐。反正都是外甥‘女’嘛，如今的关系比从前还要近些。 “哦。”承曦上前从顾玺手里接过箭，照着他方才教的瞄准。 “对，就是这样。投吧！” 承曦认真的投了出去，还是没进。不过已经碰到壶口了。她脸上‘露’出笑容来。 大球举手道：“我——” 顾玺便发给他一只，站到后面把着他的手瞄准。 小球看到顾琰了，高兴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娘——” “嗯，我们小球投进去没有啊？” 小球摇头。 “不急，小舅舅这就教你。” 到此中饭前团子才回来，头上有汗。 “师爷带你们哪去了？” “百兽园。看了大熊、老虎……看他们打架。还看了老鹰女总裁的极品保镖最新章节。”团子兴奋的扳着指头告诉顾琰。 “不怕了？” 团子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怕了。但是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看到就害怕。当然，也不敢再像更早之前那样无知者无畏了。 “行了，看你玩得一脑‘门’的汗。扣儿，带他下去洗洗。” 团子看到还没有收起来得投壶的工具，不理扣儿径直走过去拿了一根箭，然后比划了一番朝壶口投去。五中二，比他平时的成绩好。他得意的问道：“你们投得如何啊？” 承曦竖起一根指头，“哥哥，我中了一只。”这是她今天上午的总共成绩。所以看到团子那么轻松的就进了两只，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对兄长的崇拜。团子十分受用，又看向球球，后者躲避他的目光。显然是没有成绩。他嘿嘿而笑，“等会儿大哥教你们。” 顾玺不客气的道：“团子，你比他们高。你应该站远一点投。我教过他们了。” 站远点，团子就没把握了。他拍拍手，“我去洗洗好吃饭了。咱们回头再玩儿。” “好了，都去洗洗，洗了到大‘门’口看看爹回来没有。”没打发人回来说不回来吃午饭，那就是能回得来不用送饭了。 萧允回来用过午饭略歇了歇躺下小憩。 顾琰看他两眼说道：“今天我问琇琇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婿，她居然说想要个你这样的。对你的评价那叫一个高，拿你当标准了。” 萧允开始没怎么听进去，听到后头才睁开眼笑道：“那丫头一向就是个脑子清楚的。果然有眼光！不愧是琰儿你最看重的妹子。”说起来，十六妹已经大婚，十七妹也已然许人。一向亲近的两个妹妹都有主了，而悦悦如今跟自己不大对付。近期东宫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联姻的人了。琇琇秀外慧中，长相、学识这些都没得挑。虽然是庶出，但人人都知道琰儿喜欢她啊。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告诉你，琇琇的婚事我说了算。你别尽打联姻的主意。”顾琰看穿他所想，不客气的道。 “嗯嗯，当然得你同意才成。说起来，你的贵‘女’书院一大拨都是该议婚的年纪了啊。” “人家没爹没娘么，要你来点鸳鸯谱？” “话不是这么说啊。权贵家的儿‘女’婚事，本来就大都是宫里指婚。就是清流人家，有宫里指婚也会提高身价。我这不是帮你的书院造势么。” 顾琰嗔他一眼，“书院的势已经造够了，你这分明就是来摘果实。” 萧允点头，“是是，一个个果实都成熟了啊。我记得琇琇明明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这都可以议亲了。” “你别当封建大家长啊。当初老爷子要是这样，咱俩可不是‘门’当户对的呢。” 萧允把手放到头下，“那咱俩不是‘私’奔了么。” 顾琰坐下来，“还说呢，以后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嘴吧？”奔则为妾聘则为妻！ “不会不会，国师事先答应了的，老爷子事后也替咱们圆过了。”萧允说完看顾琰瞪着他，这才恍悟，“你说我啊？那肯定不能啊！” “不好说！” “那你不是还知道我所有的事么，我拿那个做借口，你也可以公开我的身世那些么。”萧允笑‘吟’‘吟’的。显然因为小姨妹的认同相当的高兴。明晖一直不太看得上他，他是知道的。顾琇也是顾琰看重的人，如今能如此认同他，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正文 603 虚惊 萧允高兴之余又告诉顾琰一件事，“今儿古老头‘挺’难得的夸了我两句。小说[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更多最新章节访问:ww. 。” “夸你什么了？古老先生‘挺’严肃一人，从来不谄媚的啊。”顾琰心头好笑。合着你个从小逃课，把先生胡子打蝴蝶结的主居然还有好学生情结喜欢听表扬啊。团子就是个喜欢听表扬的，原来是随了他老子。 “就是说啊！”之前萧允都是躺着，说到这儿便坐了起来，“他说我进步很快，处理事务有板有眼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顾琰笑笑，“我记得他之前三五天就要说你一顿的。老头子不就是三顾茅庐请他来教训你的么。”古老先生一开始对你的期望值其实很低吧。他不知道你到军中历年多年，已经不是幼时那个无法无天、不守规矩、没有责任心的‘小爷’了。 萧允嘿嘿笑了两声，“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夸我的一天。” 顾琰**去，“那说明你这一年多也不是白费功夫嘛。”大概是被朝野的人说他不如晋王说多了，所以一个绝不会谄媚的人认同两句也能让他乐上半天。 萧允伸手拨‘弄’顾琰的耳垂，“唉，不容易啊！” “多想想那些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如今开始认同你的，干嘛老想着那些轴上了的？”如果能够说服晋王襄助，的确是事半功倍啊百变妖锋。 “嗯。” 顾琰闭上眼养神，萧允却是半天都没再躺下去。顾琰心道，合着方才说兴奋了？还是也想到晋王身上去了？正想着呢，被窝里就进来一个人搂着她做‘交’颈鸳鸯。 顾琰醒来的时候，萧允已经不在了。她依然是被儿‘女’的叫起服务‘弄’醒的。 起‘床’后，承曦和球球还惦记着投壶的事儿。顾琰推推团子，“你不是要教他们么？” “小舅教过了，多加练习就好。我要去看爷爷。”团子一本正经的道。 顾琰知道他怕让他站远了投‘露’了底细，也不揭穿他。 “嗯，去吧。你爷爷午睡起来‘精’神不错的。”老爷子如今‘精’力不济，也就一早一午‘精’神头好些。 团子点点头，又朝承曦和球球传授经验，“多练习，不要怕辛苦。熟能生巧！” 承曦道：“哥哥，我们也去。就在爷爷，那边玩。”她一点都不怀疑团子的能耐，觉得这是桩可以两全其美的事儿。 球球也点头，他们时常在爷爷那边玩儿的。 团子偷偷瞪承曦一眼。 顾琰笑了起来，“嗯，这个主意不错。” 正说话间，齐娘子进来了，“太子妃，顾太夫人有些不好。[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武英伯太夫人派人传话进来，说让琇姑娘和小玺少爷回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顾琰点点头，让人去把二人叫来。 团子挠挠头，“那天我和承曦去，外曾祖母都很‘精’神呢。” 七十*了的人了，那天‘精’神今天不好了‘挺’常见的。不过三伯母只是让琇琇和小玺回家，没有知会顾琰最好也回去看看，那应该还不是太严重。 “外曾祖母上年纪了。嗯，你们去爷爷那儿吧。” 团子又改口了，“我也要去看看外曾祖母。” 顾琰道：“这会儿你去就只能是添‘乱’了，众人都得顾着你。好了，今天不学投壶了，都去陪着爷爷。” 顾琇和顾玺一块儿进来了，顾琰把消息告诉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带走了吕太医的徒弟曾太医。老太太早年吃吕太医的‘药’，后来吃曾太医的‘药’。调养保健有时候会咨询一下明晖。因此，曾太医对她的脉象会比较熟悉。 顾琇问道：“要不要带元元回去？” “三伯母没说，暂时不用吧。”元元两天后放假，而且四哥当值时进来带上她回家也‘挺’方便的。老太太大概就是有什么不舒服，家里人不敢不当回事。但是情况估计不算严重。真要是曾太医回来复命说情况严重，她再带出去都行。 顾琇点头，“嗯，姐姐，那我带小玺先回去。” 等他们走了，顾琰又打发团子领队去看老爷子，说好了不学投壶团子也就坦然了。 人都不在跟前了，齐娘子才道：“太子妃，其实老太太就是午睡起来起猛了头晕眩了一阵。正好您父亲在跟前，就有点，呃，大惊小怪雷武最新章节。让把琇姑娘和小玺少爷都找回去。曾太医回来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听到大惊小怪，顾琰的眼瞪大。齐娘子这样措辞，那说明比大惊小怪还要严重一些。渣爹不知道又闹出哪一出了？他是害怕老太太一旦出事，立即被人打包送回老家吧。真是的！ 过了一阵，曾太医回来回复，没什么事儿。这会儿顾琰心头已经有数了，老太太其实也不是自己一下子起猛了，她平素非常注重保养的。今天是被渣爹气了一下，猛地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才会晕眩。 然后渣爹看到就吓着了，回头被人说老太太被他气出了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而且，老太太要真有事，他下半辈子就要在老家画地为牢了啊。当即扑上去一把抱住，“娘——您怎么了？您可不能有事啊！” 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一喊，接替肖嬷嬷的老妈子也吓着了。又看太夫人像是晕过去了（再次被气的，一时缓不过来），赶紧便打发人去正房通知大房，去武英伯府通知三房…… 等老太太躺‘床’上终于缓下来看到整个府里被幺儿‘弄’得‘鸡’飞狗跳的，自己病‘床’前围满了儿孙，众人面上惴惴，一副等着给她送终的样子。要是身手还敏捷，一准要‘操’起龙头拐杖打他一顿。 众人便都有些怪顾询，他也委屈不已，“娘您一下子就要倒的样子，儿子也是担心您嘛。” 顾琰听到这里以手扶额，亏得还没闹出哪个儿孙在病‘床’前问老太太攒了六十年的‘私’库怎么分的话题。不然，怕是真的要气出个好歹来。呃，要是渣爹不用担心他被遣送去老家度过余生的问题，搞不好这时候他会捏造遗嘱的。这事儿顾琰相信他干得出来。如今三房已经分出去自立‘门’户，而且原本三夫人就家资丰裕，顾珉又前程似锦，自然不会太稀罕。而长房定然是理所应当分得大头的，会出幺蛾子的就是幺房了。事到如今，就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顾琰倒也不会太心塞。摊上这么个爹，她早就对他绝望了。 不过，老太太一生‘精’明，应该是不会让自己的终了被不肖儿孙‘弄’成一场笑话。也不会再让顾家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给顾琰脸上抹黑。她应该一早立下了类似遗嘱的东西。兴许衙‘门’、族里都是有备案的。到时候自然有德高望重之人拿出来公之于众。 之前和萧允谈过后，顾琰已经让人把结果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太子还算是重情义的，而且再怎么说他们有三个儿子呢。但是让她也别把所以希望只寄托在太子身上。老太太尤其欣赏顾琰说的绝不假死然后改名换姓继续留在夫婿身边的行为。说那样绝对是后患无穷，无名无分的将来如果起了变故简直是任人宰割。此时再是恩爱两不疑，后来者居上的危险也不是说就杜绝了。就算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还是皇后、太子的名分，是顾家能随之得到的好处，顾琰也承认老太太说得在情在理。所以这么一位老人家，顾琰也不希望她真有什么事。 顾琰派人去问，知道顾珉虽然迟到但此刻已经到岗便知道家里那出闹剧已经结束了。她对过来问询情况的明晖道：“没事儿了，是那个人太过担心才让众人虚惊了一场。”担心什么顾琰没有讲明，反正明晖肯定听得懂。好在三伯母略懂医术，匆匆赶到看过后觉得没大事，拦下了让人通知顾琰也出宫一趟的决定。不然说不定这会儿满京城的权贵都在打听顾家太夫人咽气没有，要是咽气了得赶紧的上‘门’去致祭。也难怪太夫人缓下来后那么气恼了。这差点就等于是给她预演了一回啊！ 明晖肩膀耸动闷笑了两声。 “我上个月才去替老太太诊过脉，就说一直保养得好好儿的，怎么一下子就要出大事了。”顾家太夫人是他见过最惜命、最遵医嘱也保养得最好的人。要是说她大限到了无疾而终倒是不令人惊讶，搞出晕厥之类的大动静才奇怪呢。 顾琰摇摇头，“我和你一起过去，把团子他们接回来。”明晖还是在团子那里听到的顾太夫人的消息。团子自然说不清楚，就说晕过去了，然后小姨小舅回家了。他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因为元元还在院中背《道德经》呢，顾琰也没让人来接走。她自己也没听说要出宫大圣道。不过他叮嘱了团子先别跟元元说那么多还是过来问一声。不管怎样，这也是硕果仅存的长辈了。 如今几十年都过去了，太夫人早放下当年和顾大姑的恩怨了。偶尔见到明晖上‘门’给她诊脉，还很亲切的对他讲述当年的往事呢。 师徒俩也没坐车轿，一路走过去。 顾琰道：“我以后一定不能把球球养成了他们外公这个德行。”那到时候被气得像太夫人这会儿一样恨不得把儿子掐死的就是她了。至于团子，身为继承人，他是肯定更不能被养成这样子的。这会儿顾琰觉得老爷子其实虽然对阿允一味溺爱，却知道轻重，给他身边安排了不少可以引导他的人。也不是人人都会把幺儿养成她老子那个德行的。 明晖又笑了起来，顾琰没好气道：“还笑！球球要是这样，以后遭罪的就是小臻宁。”小臻宁是明晖对东方家尽的最后责任。但因为阿樱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最后变成这样，他对小臻宁一定会非常上心。这天长日久的下来，肯定感情很深。所以顾琰觉得他在这里幸灾乐祸很没有道理的。 “好好，我不笑了。” 团子兄妹四个这会儿都在皇帝跟前吃果子，团子已经朦朦胧胧懂一些生死离别的事儿了，便一直腻歪在皇帝身边。承曦则被皇后抱着说话。球球还有些没心没肺的，在乐呵呵的追着小狗玩。 皇帝看团子有些蔫蔫的，‘揉’着他的头问，“怎么？担心你外曾祖母啊？下头已经来说看，只是一场虚惊。是你外公大惊小怪了。”顾家那个草包美人，到底是怎么生出那么‘精’明强干的闺‘女’的？ 团子摇摇头，看着皇帝不说话。 皇帝道：“是在担心爷爷？” 团子点点头，“嗯。”比起偶尔见一次的外曾祖母，当然是天天见到的也有更亲了。团子虽然小，也能隐约察觉出外曾祖母拿他当宝还有些其他东西。但是爷爷不是的，就是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而已。 “唉，看来让你去一趟北境，真的是提早接触到不少东西。还是小棋儿那样懵懵懂懂的才最好呢。放心吧，爷爷才舍不得团子呢。” 团子毕竟还小，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人力不能抗衡的。被皇帝哄了几句，便不纠结了，脸上‘露’出笑颜，张口**皇帝递上的果子。 球球在追着的是一条小‘奶’狗，而且有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不用怕他们会被咬到。小哥俩追得可欢实了。 团子嘟囔道：“他们是无知者无畏！” 皇帝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顾琰和明晖的三部曲，虽有些恼怒，却也知道团子这个‘性’子是得好好调教调教才成。看如今不就知道个好歹了。那天也只是看一贯‘精’神奕奕的团子罕见的蔫了吧唧，所以才对顾琰没好气的。 这会儿他笑了两声，“团子是大哥，比他们大，自然比他们懂事。” “嗯。”团子毫不客气把这句话笑纳了。 “听说元元近来叫苦不迭啊？” 团子点头，“就是，只有她可以学武，她还不珍惜。又没有真的变成圈圈‘腿’。”上一次元元受不了扎马步的苦。偷偷爬上东宫的撵车，藏在椅子下，害得朗月找了半天。结果到最后第一个、第二个站出来声讨她的居然是团子和小棋儿。 “元元是姑娘家嘛，爱美吃不了苦都是应当的。” “我是男子汉！我不怕吃苦！”团子‘挺’起小‘胸’膛道。 “嗯，拭目以待。你离三岁也只有几十天了。” 正文 604 自杀 当晚顾琰到了快睡觉的点去团子的房间看他，结果小家伙在很认真的练习着投壶。这会儿球球和承曦都已经上床了，是不可能跑到他房间里来的。 顾琰不禁哑然失笑，“怎么？怕他们明天想起来又要让你示范啊？” 团子扁扁嘴，‘嗯’了一声。他现在后悔了，不该掺和的。都怪小舅，说什么他该站远点嘛。 顾琰伸手刮刮他挺直的鼻梁，“团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临时抱佛脚！”团子低声道。 顾琰摇头，“不是，你这叫没有底气。” 团子外头，“底气？” “是啊，心头有底气，就会什么都不用担心不会怕。而底气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是基于自身的实力。举个例子吧，如今你爹在朝堂上，有很多别有居心或者是比较固执的人总是说他不如你三伯仁厚，也不如三伯处事干练。可你爹有底气，所以他才能逐渐的赢得越来越多的人心，让人知道太子其实是很本事的。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实力，哪怕你爷爷给了他再好的平台，他也施展不出来的。你之前不是说要变强么？下回没底气的事儿少做。等你有本事了，尽可以向弟弟、妹妹炫耀。而不是像上午投壶那样站得很近投机取巧。投机取巧就是站远了就没把握了。” 团子听完这么长一段，消化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面现赧然。 “娘，那我明天怎么办啊？”今天是娘说不要投壶了，过去又看到小奶狗，球球才没有再要求的。明天怎么办呢？他方才练了一会儿，心浮气躁，效果不好。 “来，娘带着你练，你不要心急。” 站在走廊的萧允听完母子俩的对话，看顾琰把着团子的小手在教他怎么更好的瞄准，怎么稳准有力的投进去还不会跳出来，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原来她对他这么有信心啊！嗯，废话，如果不看好他怎么可能嫁给他。 如今朝堂上虽然还是有反对的声音，但更多是针对他不如晋王仁厚，略显狠辣。做事干练与否倒是很少人再提起了。再过些时日，今科的殿试便要有条不紊的展开。各地的春耕也已经开始，北境去年受了大灾，在朝廷的支持下后续的春耕也在铺开。如今战事平息，暂时不会有大战。正好趁此机会发展，同时积极防御备战。他如今政务上也渐渐熟练，比初接手之时好多了。 如果这一次能说服晋王，就更加锦上添花、如虎添翼了。不过，即便他一时不肯，只要如常的出工不出力不搞幺蛾子，也够了。所以，萧允如今最不希望的就是晋王真的踏出那一步。希望接到国师的消息，他能放下放手一搏的念头。毕竟他如果真的放手一搏，还是挺让人伤脑筋的。哪怕不会大伤筋骨，却也是浪费了时间和人财物力。回头白白便宜了西陵、北戎那些家伙。 顾琰带着团子练了一会儿，团子觉得有些得法了。顾琰便放开他的手，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睡不着，也就没有立即催他。 “我去看看弟弟、妹妹。你再练一会儿，还是赶紧上床睡觉。错过了平常入睡的时辰，就会打破身体的节奏。知道么？娘一会儿再来看，你就得乖乖上床了。” “知道。” 先去晨曦的房间，小姑娘穿着寝衣在给她的娃娃脱衣呢。承曦的娃娃穿的衣服，就是尚衣局奉命用她衣服裁剪的边角料做的。所以承曦和娃娃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不但布料相同，款式都一样。晚上睡觉她给娃娃脱衣，一起睡在被窝里。早起她给娃娃穿衣，带着出门。 顾琰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穿着一样的寝衣睡到被窝里，俯身给她们掖掖被角，然后在晨曦额头上亲了一下才走出去。 “娘，晚安！”晨曦嘟囔道。 “晚安！” 球球已经差不多快睡着了，他们如今每天活蹦乱跳的，晚上入睡就很快，睡眠质量也相当高。 刚回到寝殿，就看到萧允把一根锦墩踹飞。顾琰蹙眉，“出什么事了？” 萧允转过头来，脸色十分的不好，“那个女人，自杀了！” “谁？林氏？”顾琰也变了脸色。这要是林氏死了，晋王说不得会以为是阿允下的手。到时候两兄弟的仇就真的深了。晋王这会儿就是站在悬崖边上，林氏的死绝对会推他一把的。阿允说，虽然四镇将军那里的兵力晋王调动不了。但还有驻守各地的兵马呢。晋王掌权那么多年，四镇将军处皇帝盯得格外紧，萧允也上心。但各处的军事长官就不可能全在掌控中了。到时候晋王在洛阳反了，收罗各地的人马也是很可观的。 至于林氏出事，晋王府如今自然是在严密的监视中，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很正常。 “琰儿，你去看看吧。千万别让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她服了毒，这会儿太医正已经去了。” 顾琰点头，“好！”还没真的咽气就好。 齐娘子给顾琰递上披风，两人就往外走。边走齐娘子边说，“这事儿说起来还多亏了顾侧妃呢。” “嗯？” “是她第一时间发现，然后硬是按着林氏的舌根催吐，这才争取了时间。” 顾琰挑眉，在齐娘子扶持下登上车撵，“林氏服的什么毒？”肯定不是鹤顶红之类烈性毒药。她要嫁祸给阿允，这么明显肯定不行，多半是用相生相克的食物。而且多半还该是慢性的才是。这样才能让晋王相信在他离京前阿允就下手了。至于为什么下手，林氏出宫以后一直在劝晋王放手一搏。阿允如果给她下慢性毒药，也是说得过去的。或者就冲着林氏为此事而死，晋王不想让她白死，也会下定决心。 齐娘子一说，果然是利用的食物相生相克的原理。两种原本无毒的食物，掺合在一起，时日久了，毒素日积月累。而顾珏眼明手快给林氏暴力催吐出来的，就是顾琰在洛阳见过的可以将人体内毒素效用激发到极致，扩大到十倍的那种奇药了。这样，才不至于服下很快就死亡，还有抢救的机会。如果真让林氏服下去了，回头她那个跟着进冷宫的心腹在晋王跟前指认是太子暗地里下毒，然后有另一方人马给林氏服用了激发毒素效用加倍的药……阿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因为他的确是给晋王府的女眷下过药的。晋王妃和顾珏如今还是半个废人呢。 “顾珏她不是病弱到只能卧床休养么？”顾琰有些疑惑。 齐娘子思忖了一番，“大概是生死关头激发了潜能。或者她早就有所察觉，一直暗地里提防，积蓄力量。消息传来的急，殿下着急林氏的情况，没怎么问及顾侧妃。” “嗯，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之后，顾琰才知道顾珏是平日就藏了一只锋利的钗，关键时刻狠扎了自己大腿一下激发了力量。这会儿她整个人就跟破娃娃一样的，就躺在林氏房间外室的榻上。太医和宫人顾不得挪动她，草草给她包扎了一下，都在忙活林氏那边。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守着。林氏要是死了，太子肯定让他们这些人陪葬的，孰轻孰重就不难分辨了。 走进这个曾经很亲切的小院，顾琰吁出一口气。她先看了一下那边床旁忙忙碌碌的太医、宫人，然后走到榻边看着脸色煞白的顾珏。 她们姐妹已经许久不见了，久得像是中间隔了一辈子。 顾珏本来在闭目养神，这会儿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便睁开来，看到顾琰眼睛里多了一些光亮，“琰姐姐——” 顾琰看了她一会儿，和齐娘子交代了一声，“把那边的百年人参切一片给她含着。”那是给林氏准备的，参汤这会儿还没有熬好。然后她便走到一边坐下。她进来的时候已经交代那些忙碌着的太医不用行礼了，只管抢救便是了。只有在场的刘侧妃和安侧妃过来行了一个礼。 哪用齐娘子动手，早有人切了过来喂顾珏含着。眼见太子妃还是有些顾念这个遭她厌弃的堂妹，宫人这才有些惴惴分出人手来照看于她。方才情况紧急，事关众人小命，大家都忘了。也是没想到已经落到最糟糕境地的顾侧妃还有翻身的余地。别人不知道，晋王府的人可是知道顾侧妃和太子妃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的。尤其这几个被拨来小院的，都是晋王和王妃的心腹。 没一会儿，晋王妃也被人抬过来了，承悦随行。 顾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会儿估计林氏的儿媳妇都在心底骂她吧。她这一死倒是解脱了，回头刺激得如今还举棋不定的晋王真的反了，她们这些留下的妇孺可就都是太子的人质了。晋王还年轻，还能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将来成了大事，她们可早就成白骨了。就算死后追封个名位又能如何呢？她们可不像林氏，儿子一旦当上皇帝，自己跑不了一个太后的名分，别无所求。她们的儿女可都要为这一场造反陪葬的啊。在事成之前，就会被太子除掉。就算她们之前对东宫有所怀疑，这会儿顾琰的态度也再明确没有。林氏就是自己想以死促成晋王下定决心。 顾琰手抱在胸前，“这么看来，晋王离京前怕是心头就有所打算了。你们都不知道？” 晋王妃苦笑一下，“本王妃可没有婆母这样的情怀，要以死促成此事。想来刘妹妹、安妹妹也没有。顾妹妹想必也没有。” 刘侧妃和安侧妃都点头，“是，太子妃。我们的儿子还在京城王府呢。” 顾琰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和晋王同床共枕十多年，觉得他会是完全不顾念你们，执意要起事的人么？” 晋王妃道：“我们要是真的了解他，就不会这会儿才知道他心头早有打算了。他大概只和婆母一人说过吧。” 顾琰摸摸下巴，“要是真救不活怎么办呢？林氏既然敢死，后手想必已经安排好了。” 晋王妃看向刘、安二人，“你们还不赶紧去查婆婆得用的那些人的去向？”说得太急太快，说完就咳嗽起来。承悦端起一旁的茶水喂她服下，脸上有着茫然无措。如今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力显然有点大。父王竟然真的有造反的念头，祖母还一早就知晓。 刘、安二人忙忙的去了。 顾琰继续看向晋王妃，“晋王暗藏的那些力量，你可愿交代？” 晋王妃笑得惨淡，“愿意倒是愿意，可惜他真正核心的力量，我从来都不知道。太子妃不会以为我父兄，舅舅表哥他们就是吧？” 自然不是，明面上的这些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么说，阿允把晋王调出京城这一招走错了？还是说他其实是在给晋王机会反？因为此时西陵元气大伤，北戎也伤在暴雪成灾下。这两国没有个三五年是不能兵强马壮的越境侵略的。镇西军与镇北军也不是吃素的。唯有晋王彻彻底底的臭了名声，阿允才能更加顺利的掌控全局。若是他想将晋王一系当腐肉割除，的确是有可能给他们制造机会。哎，好复杂！头都大了。 顾琰揉揉额角，晋王妃的话她愿意相信。林氏有图头，可晋王妃她留下图什么啊？女儿尚幼，她还没有活够呢。三个侧妃亦然。 她呼出一口气，重又走到顾珏的榻边，“你缓过来没有？” 顾珏点点头，“嗯。” “我让人送你会自己房间吧。方姨娘一直想来看你，等你再好些再说。”这次的事，也多亏了顾珏见机的快了。 顾珏眼睛更亮，“嗯。” 顾琰顿了一下，“你想不想见承治或者承曦？” “我想、想见承治。” 顾琰看一眼晋王妃，后者示意承悦让人抱过来。她想见承曦，但看来没有机会。罢了，只要她过得好就是了。 “三嫂自己也是病弱之人，还是不要在这儿守着了。让刘侧妃去追查，安侧妃回来守着吧。悦悦，照顾你母妃回去。” 承悦这会儿也没有抵触的心思，应了一声吩咐人重又抬起晋王妃到旁边的空房间休息。安侧妃则被叫回来和顾琰一起守在林氏病房外。 正文 605 问询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林氏的情况却没有好转。顾琰眉间染上些焦虑，这个女人以前看着不是挺温柔似水的么。看来老爷子说人都是会变的，还真是没错。不过，林氏这一生，也是被他错待之后才变的吧。堂堂贵妃，竟然因为他私生子落水，就和出色的儿子一起含冤被打入冷宫，还让亲儿子目睹她被太监猥亵……这样子心理不扭曲才怪。尤其到最后，她的儿子辛辛苦苦十多年，全是为阿允做了嫁衣裳。换了是她，十多年后冒出一个阿允的‘私生子’来，抢走团子的一切，她也会暴走吧。 安侧妃惴惴不安的陪在一旁，此时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妃，要不您去歇会儿？这儿有臣妾就好。回头有什么消息，臣妾立马通知您。您放心，臣妾不想陪葬，更不想自己的儿子陪葬。” 顾琰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有事外头找不到我，就到我从前住的屋子找。”呆在这屋子里真是憋得慌。 “是。” 走在曾经熟悉的药田边，想起那时候在这里用药锄帮明晖除草的日子。这么一座曾被她当做家的小宅子如今怎么就成了一个是非之地了？ 走着走着，顾琰就走到了当年她习惯摆放躺椅的地方。那会儿太阳大，她把一本话本摊开盖脸上就在躺椅上打瞌睡，晋王过来揭开了话本。然后她说出了要离京远走的决定…… 以晋王的孝顺，林氏自杀的事他事前肯定是不知情的。但是林氏一旦死了，这账势必会记在阿允头上。但是，他真的会不顾念这满府的妇孺么？真的如阿允所说，妻妾可以再娶，儿女可以再生？顾琰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是她留存在心底的美好啊！ 在庭院里站了半晌，她来到昔年的居所。这儿一切如故。 苹果道：“太子妃，歇息一会儿吧。”苹果方才已经带着人将这里的被褥、坐垫等统统换成了她们从东宫带来的。虽然这屋子是国师旧宅，那些东西都是太子妃当年用过的旧物。但这屋子如今是晋王府的，谁知道过了这么久这些物件有没有被人动手脚啊。 顾琰躺到床上养神，隔壁就是顾瑾如今住的屋子。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偏挑了自己旧屋的隔壁住。方才有人将承治连人带被一起抱过来了。不过这会儿屋子里很安静，想来是顾瑾只是看看，所以没有弄醒他。承灏和承湛这会儿倒是在林氏那屋的外室守候着。他们也不算孩子了，这种时刻经历一下倒也不是没好处的。 顾琰方才留了齐娘子在林氏病床前，总得防着晋王府还有林氏的帮手趁着她走开动手脚。林氏太过紧要，还是得让齐娘子亲自守着才能比较安心。 顾琰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萧允让她来一趟，主要是为了表明东宫的态度，她在那边守着还是在这边睡觉，其实没什么差别。她不在那儿杵着，说不得太医正心头压力也轻些。所以她也就安心的睡了。 天光大白的时候，林氏脱离了生命危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小院此时已经被东宫卫控制了起来，所有近身的宫女也都是东宫派来的。不过晋王府的人还是得在场。晋王妃和顾侧妃卧病在床，剩下承悦和刘侧妃、安侧妃、承灏、承湛回头都得轮值守着。如果全是东宫的人也不行。 顾琰起身穿衣，要不是林氏这会儿不宜移动，她还真想被人带进东宫就近看管的。 出到外室，太医正已经在外面候着禀报林氏的情况了。顾琰预备听过后就回宫了。林氏可不是她的谁，她没必要在这儿一直呆着。如果是何皇后病了，让她侍疾还差不多。 “琰姐姐——”她听过汇报刚迈步往外走，一声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顾琰没有回头，“你放心，我说了让方姨娘来看你，就会让她来看你。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想你也不想她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瑾已经被勒令搬离这个小院，她留着不走自然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至于说想和解，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可别以为自己昨晚对她态度稍好些就可以顺杆爬上来。她如今的病，还是先生着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考虑。 东宫的人没有将顾瑾驱离，一则她毕竟是顾琰的堂妹，二则昨天她就阻止了林氏赴死，今天自然不会找机会去弄死她。不过还是派了人看住病弱的她。 “琰姐姐，承曦她好么？” “你不是只要看看承治就够了么？不过就是你昨晚想看承曦，我也不舍得让她到气氛这么古怪的地方来。她在东宫，自然比跟在你身边强多了。”兴许真是养出感情了，顾琰一想起承曦当初被顾瑾冷落、错待就有些火起，说完就直接走了。懒得去想顾瑾这会儿问起承曦是真的有关心，还是只想找个话题和自己说话。 她在这里睡得不如在东宫睡得好，一直没有睡踏实。和当年只有在这里才能睡踏实的情况迥异。回到东宫，还有些早，差不多正是平时起床的时辰。 走到寝殿门口，就看到扣儿有点囧的看向自己，“太子妃，奴婢告诉小世子您不在，可他不信。这会儿正在寝殿里找您。” 团子这小子，果然又带着人来挖她起床了。迈步进去，正好听到承曦道：“哥哥，在吗？娘应该，不会在，床底下吧。” 然后就看到团子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没有。”一边柜子旁站着球球，看来柜子也被他们检查过了。估计寝殿的房间都被他们找过了，如今是重点搜索这间了。 顾琰以手捂脸，她就算和孩子们捉迷藏，也不可能藏在床下或者衣柜里吧。又不是他们平日里玩躲猫猫。她哭笑不得的道：“别找了，娘在这儿。” 四个孩子都跑过来，团子道：“娘，一大早你上哪去了？” “我昨晚就出去办事去了，这会儿刚回来。赶紧下去洗洗，咱们吃过早饭去给爷爷奶奶请安，然后娘还想再补个眠呢。” 团子瞪大眼，然后问道：“娘，你办什么事儿去了？你昨晚没睡觉？” “睡了，没睡好。至于什么事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赶紧的，整理仪容仪表去！瞧你们一个个弄得乱糟糟的。”东宫正殿的床底下，自然不可能布满灰尘，可团子这会儿发髻也都碰歪了。 团子被带下去整理，顾琰看球球的样子还算过得去，也就没有把他们从自己腿上扒拉下去了。 “还是只有我们承曦，没有像臭小子一样弄得乱糟糟得。” 承曦也是个爱美的，闻言仰起脸笑得欢欣。 球球不服气了，伸手拉拽顾琰的袖子，“好好，我们球球也是干净整洁的。只有大哥，居然还爬到床底下去了。”不过，自己爬而不是指使球球爬，这就很好了。 去到皇帝那边，他一套太极拳接近尾声，团子跑过去站在后头跟着做。承曦三个也凑热闹，跟在后头比划着。团子还专门跑去问过明晖这个能不能打人，得到练到家了就可以的答复，他后来过来遇上就会跟着皇帝做。 顾琰和何皇后站一边看着，何皇后轻声问道：“听说林氏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嗯，不过她的身体机能已经被慢性毒素破坏了一些，哪怕休养得再久也不能完全复原了。” 何皇后叹口气，“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最后还是……对了，本宫让十七回淑妃身边去了。明年这会儿她就该出阁了。”以后就是能时常回宫，毕竟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回来也就只是略坐坐而已。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女儿，非要抢别人的。而且皇帝当初让她调教十七公主，就是因为淑妃一直轴着。这会儿淑妃也好多了，尤其是看到琰儿把承曦抱回宫还直接过继改了玉碟之后。她自然乐得做好人，让十七公主出阁前最后一年回去陪着生母。 顾琰想到老爷子的后宫这么多人，从废后到何皇后，还有淑妃、贵妃……一个个都是不幸的。 “母后，面对那么多的指责，儿臣以前也想过自己想要独霸阿允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但何家和云家的表妹如今也嫁得门当户对得贵婿，其实是好过进宫来分一杯羹的吧？”这两位当然是不愁嫁的，也是早早就嫁人了。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进门。如今甚至一个已经抱上了娃，一个也已经怀上了。 何皇后笑笑，“是啊，干嘛非得往宫里挤啊？”不但这两个，就是那些大臣们一心送进宫的贵女，如果肯在宫外嫁人，哪里又会嫁得不好呢？只是，她从女人的角度会这么想，那些当家做主的男人们是不会去想这些的。他们只会想着后宫就是得那样才是天经地义得。好一些的会想着不能让太子妃专房专宠太过，以免有后患无穷。另一些会想着妹妹、闺女或者侄女进了宫能给家族给自己带来那些好处。从来就没有人关心进宫之后的她们，一夜一夜是如何孤枕难眠，有的甚至一生都不能见到君王面…… “一开始你拒绝本宫的侄女进宫，说实话真的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后来看你们夫妻恩爱，中间确实插不下其他人。又看到那孩子有夫婿疼爱，公婆看重，后来孩子也有了，自然是慢慢释然了。还有些庆幸当初你霸道了那么一把。不过，会像本宫这么想的人，不多。你还是要有成为众矢之的的心理准备。” “儿臣才不管旁人呢，儿臣只在意阿允的想法。这样的事，如果他不是心甘情愿的，儿臣也强求不了。至于旁人，不敢到儿臣跟前叨叨的不用理会，敢来的儿臣也不会接受她们的说辞。” 团子有些基础，跟着皇帝打拳不算太吃力。承曦肢体协调有天赋，很快掌握了节奏。球球还小，跟着比划了几下，有点跟不上。两人便没了兴趣，过来一个抱着顾琰的腿，一个抱住何皇后的腿。两婆媳弯腰一人抱起了一个，何皇后道：“无聊啦，走，我们去看鱼。” 过了一阵，皇帝让人把孩子都给送过来，然后叫顾琰过去。 何皇后道：“你去吧，大概也是要问问昨天的事儿。孩子们有本宫看着呢。” 顾琰告退过去，刘方拧了热毛巾正在给皇帝擦汗。 “父皇，您找儿臣？”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没有回宫，肯定消息就已经传到东宫和紫檀精舍了。那皇帝这会儿还叫自己来做什么？ “今早朕听到消息，到这会儿也还没有机会问问允儿。你知道他打算怎么办么？” 顾琰今早也还没有见过萧允，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处理政务了。不过平时还是有说过一些了。但是，他肯定也跟老爷子说过才是啊。 “父皇，之前阿允让儿臣通过国师的渠道给晋王递话，想让他赶快回京，然后兄弟俩坐下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皇帝挑了挑眉，“哦，他是这样说的？” “是，其它的儿臣也就不知道了。”顾琰昨天有怀疑过萧允让晋王做全权代表去给东昌王致祭，是要给他机会反，彻底解决晋王倍受朝野拥戴这个问题。此时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在怀疑他这么做是要诱使晋王回京然后再下手。她现在和皇帝的想法一样，就是想找萧允问个清楚到底这件事他是怎么打算的。之前是在布局么？ 不过，这个想法不能让皇帝知道了。人家是关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她的立场应该是全心全意站在自己夫婿一边，不管他做什么都支持才对。只是，却总是难以说服自己相信晋王真的为了权势变成了六亲不认的人。总想着他是不是有口难辩，担心他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 皇帝沉吟了一番问道：“那老三给回话了么？” “还没有。然后昨晚就出现了林氏的事。” 皇帝冷笑一身，“那个女人，她是拿命来栽赃朕啊。” “嗯，栽赃您？”原来不是要嫁祸给阿允啊。不过，效果其实差不多。 正文 606 决定 顾琰一听不是要嫁祸给阿允是要嫁祸给老爷子，丝毫没有放松。要说是阿允干的，晋王说不定还不信呢。毕竟林氏就是阿允和她救出冷宫的。而且萧允自小没娘，那些年总跟在晋王身后，林氏也算得上他半个娘了。以他此时的心性，说是他吓的毒手难免惹人疑窦。但如果说是老爷子，别说晋王，她都会信。 林氏当初在洛阳差点弄死了老爷子，他要杀林氏一点都不出格。但是，他非把人关在冷宫，关在人家心灵受重创的伤心地。让人家在那里受尽身心的折磨，然后慢慢地死去。这还不如白绫、匕首、鸩酒三选一比较有尊严的上路呢。她记得那时候阿允决定为了晋王放林氏出冷宫的时候，她去看到真的是吓了一跳。才一两个月啊，林氏那样子足足老了一二十岁。可想而知在冷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如今，要说是老爷子不想驳了爱子的意于是放人出冷宫，却又同时给林氏下了慢性毒药，还真的是说得过去呢。老爷子一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当然，萧允也是。但他对亲近的那几个人还是能比较宽厚的。也不能说老爷子做得不对。他报复一心要杀了自己扶亲儿子上位的枕边人而已。只是，他们那一代的事儿，却总是要影响到阿允和晋王的关系。 顾琰保持着缄默，听老爷子问道：“你说如果要派一个特使去洛阳当面劝说老三，谁去合适？” 顾琰毫不犹豫的道：“我师傅。但是，他不能离开啊。”顾琰不知道老爷子为嘛要问她，但她知道在他跟前最好是坦白无伪，有什么说什么。玩心眼她自认不是掌国五十年的人的对手。如果老爷子是想看清楚她对这件事，对阿允和晋王两兄弟的态度，这就是她的态度。 皇帝点头，“是啊。” 明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救过晋王的命。而且虽然顾琰是太子妃，他和晋王之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龃龉。双方彼此还是很信任对方的。而且明晖的心性，他是盼着天下太平，黎明百姓不要受苦难的。其他的臣子也好，隐士也罢，都很难令晋王信服。只是，老爷子如今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太好啊。 明晖门人众多，不过亲传的也就是三个：顾琰、清风、朗月。其中顾琰几乎是什么都跟着学了，只是因为钻研的时间还不算长，她自己也有很多事，所以可以说样样都懂，但全算不上精通。清风是培养的道门领袖，如今已经在代行国师职责。朗月是收来钻研道法的人。所以医术，尤其是保健、延年益寿之术都算不上精通。就是精通也得皇帝全身心的相信，肯以性命托付才行。 其实只是短时间，顾琰倒是可以代班。毕竟她是跟着明晖和吕太医都学过的。但是皇帝想杀她，她知道。皇帝也知道她知道。那哪里还敢用她？而顾琰也不敢接这个担子，回头真在这段时期出事，她说不清楚。夫妻之间留下一个裂痕的话，将来的事就不好讲了。 此时，说服晋王重要，但皇帝的身体也同样重要。这会儿他要是驾崩了，时局会更乱。 “父皇，要不，就找一个三哥不得不回来的借口逼着他赶紧回来？”顾琰试探道。 皇帝看她一眼，“说什么？说朕就要龙御归天了？” 老子要死了，当儿子的再有理由那也得麻溜的回来。就算晋王对皇帝的父子情分如今低到谷底。不过这话顾琰肯定不敢搭腔啊，回头说她咒他。 如果林氏不是已经是在册的‘死人’，如今她出这样的状况倒是可以昭告天下，让晋王迫于舆论赶紧回来。天朝以孝治天下嘛。他又是名声从来都洁白无瑕的晋王。 顾琰扯了扯嘴角，“父皇，您说三哥会不会是被身边什么人胁迫着不能回来呢？” 皇帝想了想道：“你师傅那里如果有回音就好了。”东昌先王死忠派这个第三方的力量如果能去看个究竟倒是不错。 顾琰又想了一阵，晋王当年的恩师那些，在朝的如今都在教阿允，不在朝的多半都不在世了。便是古老先生如此德高望重的人，这会儿派去怕是也不能让他信服。而且古老先生这些人，都是老胳膊老腿的了又不动武功，路上出个差错可不行。其他的高位官员不管是拥戴太子的还是拥戴晋王的都不能派去。真正中立的还真是不好找。 “父皇，能不能让太医正和朗月师弟替师傅一段时日？儿臣就是您问到了给出出主意，您斟酌吧。”说着她面上露出些倦色来。她可不想和老爷子在这儿继续讨论，反正想说的她都说完了。 朗月跟着在紫檀精舍，就算没有专门学，但耳濡目染的，偶尔还帮手，又有太医正相帮，应该也能顶事儿。太医正就是顾忌太多，所以得给他找个分担责任得。而且老爷子应该也挺信任朗月的。这是顾琰想到的最好的代班组合了。她给出了两个主意，要么您老人家演一出戏，让晋王不及时赶回来就要被天下人唾骂，进而失去民心。要么就用她建议的代班的组合。当然，她就负责提建议，最后自然是老爷子自己和阿允商量之后拍板。可别到时候有什么差错怨怪到她一个小女子头上。 皇帝朝她挥挥手，“你昨夜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顾琰告退出去，麻溜的往外走。也没去接孩子们，直接到旁边院子里找到元元的房间就合衣躺下了。除了东宫，她睡在明晖在的地方是最安心的。 顾琰一觉直接睡到了吃午饭，萧允听说她们母子都在这边也就直接过来了。明晖对顾琰出的两个点子都没有表态，反正就是此次他一切行动听指挥。 席间，在一旁挨着团子一起坐着吃饭的小棋儿耳朵挺尖听到‘洛阳’两个字便抬起头来，“爹，要去看爷爷？我也去好不好？”洛阳在他记忆中便是爷爷在的地方。当然，如今这么说也是完全正确的了。 几个大人都一愣，就连团子和元元都楞了。他俩都听大人说过师爷的事儿，懵懵懂懂明白一些。团子在外见过生死，元元则是三夫人用三老爷举例。 明晖道：“嗯，如果你乖，那我去的时候就带上你。”这次不用去烽火连天的东昌，而且如果真的去，带儿子去拜祭一下老头子也是好的。 小棋儿高兴的点点头，张口含住宫女喂的饭菜，用力嚼嚼嚼。 带孩子，顾琰最不用操心的大概就是吃饭问题了。人多吃得香，根本不用让人端着碗跟在小祖宗们屁股后头时不时抓住机会喂上一口。所以几个孩子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会儿球球和承曦也吃得很香，只是察觉到哥哥和表姐都停下了他们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把众人看着。好在小棋儿只当他们羡慕自己又可以出远门而已。 顾琰看向团子和元元，“你俩怎么不吃了？” “哦，吃、吃。” 两人又埋头吃了起来，一会儿元元又抬头，“姑姑，下午我就要回家了。你回么？” 顾琰摇头，“我不回。”她现在肯定不能回。外头正在纷纷谣传顾家太夫人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她要是出宫回去，岂不是更坐实了这种传言。 皇帝想起顾琰那个傻爹，不由得便笑了。末了看到正大口大口咀嚼饭菜的团子和球球，心道幸好没有影响到他的乖孙子，一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 顾琰知道他在笑什么，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自己发堵。一直到饭后小孩子们都散去，各自午睡，萧允开口道：“父皇，儿臣觉得让三哥自己回来比较好。派人去，到底能不能说动他不好说，而且一来一去更耽搁时日。如今的局势还是尽早明朗化得好。” 瞧瞧，这就是亲儿子，直接就让他装快驾崩了也可以讲出来。这回轮到顾琰偷着乐了。让你笑我们家虚惊一场，这会儿你宝贝儿子还不是让你装成快死的样子。到时候虚惊一场的可就是全天下的人了。 顾琰察觉何皇后在盯着她，赶紧满脸肃然的抬起了头。何皇后眼底满是好气又好笑，你居然敢看皇帝公爹的笑话！ 最后便是这么决定了，让老爷子客串一回。这的确是最省事的办法。晋王如果不‘带病’赶回来，唾沫星子也淹死他。所以顾琰才觉得晋王会不会是根本就回不来。因为老爷子一旦出事，他是不可能不回京的。就是摔断腿了，那也得让人把他抬回来，更何况还可以坐船。 再有半个月便是太后娘娘的冥诞，索性就把日子定在了那一天。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到太后宫外叩寿，高官与皇亲国戚都会进到太后宫中参与祭祀。太后生前很喜欢看戏，何皇后已经张罗了戏班子到那天来献唱她最喜欢看的那几出。皇帝在那个时间、地点出状况才能确保消息传开。不然，他在紫檀精舍晕厥一下，是不可能大范围的把消息传开的。既然决定下来，各项准备工作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正文 607 送信1 而此时此地的洛阳行宫，晋王一脸消瘦、神识有些昏沉的躺在病床上。他的确是一个风寒引起的病症，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好，哪晓得病势越来越沉重。他一开始也没有起疑，只当自己如今意志消沉，因此病来如山倒。只是这么敏感的时刻，他若是滞留于此迟迟不归肯定是会引起怀疑的。所以他让太医给他用狠一些的药，以便早日好了好回京复命。这无关他自己的意志，是为时势所迫。要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再回京了。 结果那药喝了之后，他就开始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来了。到这会儿他心里也就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清楚归清楚，对于改变现状一时却是无能为力。 而能够算计得了他的自然是身边至为亲近的人了。而且还是这三十年不能得势失势都跟随在他身边的人。如今晋王府的大总管丁公公。可以说晋王还包在襁褓里的时候他就在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对这个人起过一丝半点的疑心。 “丁峰，本王可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何害我。”这一日醒来被灌下半碗参汤，晋王略精神了一些边趁机问道。 丁峰躬身道：“王爷，这都是离京的时候林夫人吩咐的，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原来是母亲的意思。这就说得过去了，丁峰潜伏他身边三十年要是有什么仇怨也不至于此时才动手。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消说，丁峰此刻必定以他的名义召集他的旧部了。他的私章是此人保管着，而他幼时学字也是此人把着手教的，丁峰本人更是仿照笔迹的大家。想来如今要仿他的字迹从秘密渠道通知众人也不难。 “因为夫人发现自己在出宫前就被下了慢性毒药，已是命不久矣。”丁峰眼底满是沉痛。 晋王一震，“不会的，小允他不会……” “王爷，太子的确还不是一个完全成熟的掌权者，而且小时候夫人对他也是甚好。所以，他可能不会。可您别忘了，还有皇上啊！夫人如今说不定已经没了，只是他们秘而不宣而已。” 原本也不可能大肆宣扬，毕竟林氏是早就‘死’了的人。 “那府里的人也该……”晋王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如果母亲出事了，他又因病滞留洛阳，晋王府肯定是处在东宫控制之下。哪里还送得出消息来？如今，还不知满府的人是如何的惊惶。尤其是尚年幼又病弱的承治。到这会儿，晋王不由得有些感激顾琰一时意气将承曦抱走过继。至少承曦如今肯定是好好儿的。不管晋王府将来如何，琰儿都不会亏待了她。但是大的几个怕是…… 丁峰从小把晋王带大，这会儿看穿他所想便道：“王爷放心，已经安排营救大郡主和大公子、二公子。小郡主在东宫，我等无能为力。小公子太过体弱，路上若是奔波怕是会出事。而且他毕竟是太子妃的亲外甥……” 晋王苦笑，他娘这是要逼他反！走到这一步，回头的机会真的是很小的。 “父皇尚在，有的是法子逼本王回京。而且太子名分已定，他便是正统。天下军民早已厌战，与外族打是迫不得已，如今内战他们真能支持本王？” 丁峰道：“夫人说，王爷一生就是差点毁在顾虑太多。再不动手，等太子坐稳位置，便是他要先下手了。如今在京城，之前支持王爷的人纷纷落马，有的丢官、有的流放，更有甚者直接被枭首示众。王爷不能再隐忍不发了。自古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晋王喃喃道：“历史？”蓦然想起顾琰对‘烽火戏诸侯’的另类解读。是啊，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这会儿的顾大姑旧宅里奉命给晋王送明晖亲笔信的东昌旧部也正在商量着。丁峰把持着行宫的大门，他们自然没能把信投得进去。 “大哥，我看着天朝怕是要出状况。咱们要不别掺和了。这又不干咱们的事。” “可是公子让我等给晋王送信，事情没办成，怎么交代？” “公子这也是帮天朝太子的忙，东昌当初乱成那样，除了有东方樱这个六亲不认的在里头搅和，也少了不了这位天朝太子在背后搞风搞雨。要不是他们，先王也不至于那么早就驾鹤西归。” “可先王临终让我等余生奉公子为主。至少，咱们得把信送不进去的事告知公子。老七，你去通知一声给咱们送信来的人。”天朝太子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好感，那位晋王在先王灵前哭祭，倒是情真意切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们此刻应当保存实力。就算是要闯行宫送信，那也是天朝人自己的事。 小老鹰又飞回了东宫，团子这回没躲起来。他壮着胆子在屋檐下看，承曦和球球还记着那天他抱头鼠窜的一幕，这会儿都把他盯着呢。就冲这，他也得挺住！早知道老鹰这会儿飞回来，就该把元元和小师叔一起叫来的。娘说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就有那么倒霉的，小棋儿这会儿赶巧了来东宫玩耍。下了轿子，他牵着刚刚会开步不久的小臻宁慢悠悠的往里走。眼见团子瞪大双眼仰望半空他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手下一个用力就把小臻宁的手抓痛了。 她瘪瘪嘴道：“舅——” 小棋儿这才察觉，赶紧松了手。却是浑身僵硬，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团子乐了，小师叔比他还不如。他至少还稳稳站住了。 球球和承曦看到新来一个很好看的小妹妹，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小臻宁身上。 顾琰笑道：“承曦，这是师爷的侄孙女小臻宁。你是小师姐，快上去牵她过来。”看小棋儿这会儿也不中用了。不过好歹，两叔侄今儿都没撒腿就开跑，还是有点进步的。这老鹰带回来的应该是洛阳的消息吧。她打了个呼哨让老鹰降落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取下了纸条，并没有打开。 “拿去交给太子！” “是。” 承曦走到小棋儿和小臻宁跟前，先朝小棋儿福了福，“小师叔” 小棋儿僵硬的点点头。 承曦把手伸到小臻宁面前，“我是小师姐，来，跟我走！” 小棋儿把小臻宁的手递过去，“乖哦，跟小师姐去吧。” 小臻宁瞅瞅承曦，因为小棋儿的话倒是并不排斥就让她牵着走。 看老鹰被带下去吃肉，团子这才整个人舒展开来，过来大力拍拍小棋儿的肩膀，“走了！” 小棋儿抹了一下额头，长长出了口气。 顾琰对球球道：“有新的小妹妹来了，去把你们的吃的、玩的都拿出来招待吧。” 球球挠挠头，然后看向阿大阿二。阿二道：“我去拿。”说完蹬蹬蹬的就跑进去。 团子问小棋儿，“小臻宁怎么进宫来了？” “师伯说想见见她。” 萧允很快回来了，他告诉顾琰，洛阳那些人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信也没能送给晋王。甚至有人想闯行宫，也没能把信送进去。 顾琰挑眉，什么情况这是？ 萧允转头看到多出来一个面生的小孩儿，本来想问这是谁家孩子的，看小棋儿正护着不让大球小球玩她嘴里乱塞东西，又仔细辨认了一下长相，便恍然了，“这是小臻宁？” 小臻宁正在抿着嘴里的藕粉，听到自个的名字便抬起头朝萧允看过来，还甜甜笑了笑。 “可不是么，老爷子心血来潮想见见，就让接进宫来了。”两个小儿子对新来的小妹妹都挺感兴趣，很热衷的投喂。只是每每被小师叔阻挠。这也不让喂，那也不让喂。大哥也让他们不要乱喂，等小臻宁吃完了再说。 小臻宁大概头回看到双胞胎，一边吃一边盯着球球和阿大阿二看，目不转睛的。球球也很乐意让她看来看去的比对。他们一向是最小的，如今来了个更小的可乐呵了。之前听说四舅家有个阮阮表妹，两人翘首以盼了好久。可惜阮阮太小才半岁，不方便走亲戚。所以他俩自个还不怎么会用勺子呢，居然也现学了由阿大阿二扶着手喂人。 顾琰听说信送不进去问道：“不是有条密道么？” “那条密道林氏也知道，肯定告诉晋王了。现在他只是称病，我也不好动用镇东军的人去查看。” “不是已经说好等祖母冥诞的时候么，那就等着吧。这段时日，把晋王府的人看好了就是。” 萧允道：“我是想让他知道林氏没死，怕是还得麻烦国师一下。” 说话间明晖已经过来了，萧允回来的时候就派人去请他了。 正好小臻宁在拍肚子，小棋儿没留意到，别人也不懂得是什么意思。明晖道：“小棋儿你怎么当舅舅的？小臻宁说她肚子饱了，不吃了。” 小棋儿正和团子聊天儿，闻言转过头来看到小臻宁很着急的拍肚子，然后躲着大球投喂的东西忙道：“哦对，她拍肚子就是说不吃了。方才喝了一碗甜羹才过来的。” 团子道：“你不早说，好了球球，不要喂了。再喂要撑着了。” 明晖瞪小棋儿一眼，然后朝萧允躬身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 正文 608 吓唬 萧允免了明晖的礼，看看满室的小孩儿笑道：“国师，我们书房谈吧。” “好！” 小球学小臻宁的样子拍自己的肚子，拍了两下不过瘾还撩起衣服露出小肚脐来拍。小臻宁见状伸手指在脸上划，这是笑他不羞。大球看了笑嘻嘻的弯了手指去挖小球的肚脐。小球拿手捂住，返身跑开。 承曦和团子、小棋儿都笑了起来，纷纷有了自己已经脱离‘熊孩子’的优越感。 顾琰笑道：“这孩子倒是个不认生的。”头回来东宫就能这么放得开的人无论大小着实都不多。倒真不愧是东方樱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对阿樱来说，兴许亲手掌控权势真的比正常和乐的天伦之乐更吸引她。又或者她知道在自己身边小臻宁不可能正常的长大，所以干脆将她留在了叔婶处。顾琰曾经无数次好奇过小臻宁的身世，尤其是东昌的事情发生之后。可是想来想去，小臻宁的出身似乎对阿樱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或许她在被阿允拒绝借种却答应和她联手之后，真的就是为了想做母亲才生下了这个女儿。 关于小臻宁的父亲是谁，阿允不大关心，最后给顾琰解开这个疑惑的是老爷子。他看顾琰实在好奇，便告诉了她小臻宁的生父是南越王。算算时间就是他六十二大寿，南越王提前来拜寿那会儿。 当时顾琰还是有些咋舌的，她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是南越王。阿樱的身份做南越王妃也够了，南越王当时虽为联姻天朝二来，但肯定很乐意后宫多这么一位绝代佳人。后来也不知二人怎么沟通的，就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大概阿樱不乐意就成为别人后宫的女人之一。南越王也了解了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被人金屋藏娇。最后便放弃了。数夜欢愉之后两人就一拍两散。如今，南越王出于政治目的把天朝嫁去的‘宗室女’（前如妃）捧得挺高。阿樱执掌了东昌实权，听说如今已经有了数名面首。最后就只剩下一个身世尴尬的小臻宁。 将来联姻，小臻宁怕是得以明晖后人的身份入宫。当然不是记在小棋儿名下了。因为明面上明晖也是不能有儿子的。只能说是他的侄孙女。南越王对这个沧海遗珠是怎么想的不好说，因为他在南越有儿有女。但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想必还是能顾念几分。他如果完全不在意，当初就不会被老爷子的人发现他暗中派人过问了。至于阿樱，今生只此一女，那是只排在东昌王权之后的。 看着一群孩子玩闹，顾琰正走神想着呢，扣儿进来禀告：“太子妃，李夫人和李公子到了。” 李夫人今日进宫来是因为李想和李念的婚事都定下了，顾琰有添妆的礼物相赠。至于李意欢，他是死乞白赖的说他好久没有见过顾琰了，想进宫来看看她。上次顾珲进宫玩笑的说起，顾琰知道了便让李夫人带他一起来见见。 萧允知道以后说下不为例，李意欢那小子如今已经不小了，虽是故人也不便再入后宅。实则是他觉得李意欢看顾琰的目光实在有些不单纯。十四岁的少年郎，怀着什么心思，简直是一目了然啊！ 顾琰打发团子带着一群孩子下去玩，特地让承曦照顾着小臻宁一点。团子得知来的只有李意欢，没有他那两侄女也就不感兴趣了，招呼着小家伙们一起出去玩耍去了。庭院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李夫人母子刚坐下，顾琰看看许久不见的李意欢，“又变了这么多，在外头见着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当初乖巧软糯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出喉结，再有个两三年怕是就要娶妻生子了。 李意欢笑道：“太子妃一点都没有变，还和当年一样。” “都过去九年了，怎么可能还一样？你小子这话心口不一了啊。” “臣这话再真心没有了。” 顾琰哈哈一笑，“我今年二十一，正当年呢。你这话等我五十了再来说不迟。” 李夫人瞪儿子一眼，“跟太子妃说话，恭敬着点儿。” 李意欢嘟囔：“真心话！”反正他什么时候看到琰姐姐，那都是自带光芒，一如当初救下他时那么耀眼。他去年闲时雕刻了一尊白玉观音想送给祖母贺寿，怎料不知不觉间就雕刻成了琰姐姐的模样。最后只能藏了起来，另外置办了一尊匠人雕刻的奉上。 顾琰笑着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她与李氏母子相识于微时，便是她倒大霉，这母子俩也没有趋利避害。交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里头正说笑着，东宫又来了一位小客人。而且是不用事先申请直接就能来那种。 团子一看到人就问道：“乐乐，你不用上课么？”自从乐乐进学了，他都好久没有来东宫玩了。皇爷爷说等自己进学了，就把皇家的书院重新开办起来。到时候让乐乐、小棋儿、聂湛等人都一起来读书。 乐乐站定，很高兴的道：“我要去镇西军了，临行来向曾外祖还有九舅爷爷、九舅奶奶辞行。”当初在洛阳他被人拐带走，九舅爷爷曾经答应将来要么让爹娘回来，要么送他去探亲。如今两边的战事都平息了，而且春暖花开路上好走，便兑现承诺了，还让他风风光光带着朝廷给的赏赐同行。（实则是让押送赏赐的人顺路捎上他）这会儿跟着祖母进宫辞行，皇帝精神不是太好，便打发他直接上东宫来了，倒是留了他祖母坐下说话。 小棋儿看到乐乐也甚为高兴，“哎，你怎么又不叫我？” 乐乐咬咬牙，“见过师叔祖！”小长辈什么的，最讨厌了！尤其是这种高了两辈的。 小棋儿咧开嘴笑，“乖！过年给你发红包。” 团子道：“我爹在书房和师爷说话，我娘也有客人。你先跟我们一块儿玩吧。” “好！” 球球在玩儿跷跷板，分别坐在两边的圈椅里一上一下。秋千的小圈椅里坐着小臻宁和承曦，各自由宫女照看着。团子和小棋儿在滑滑梯。 乐乐看了一圈，多了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他决定什么都不问。一问多半又是长辈，不问就当不知道。 “元元呢？” 团子和小棋儿一起道：“她在习武。”细听还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乐乐笑道：“不让你俩学？” “嗯。” “你们还小呢。”乐乐高兴的道。 说话间李意欢出来了，顾琰和李夫人说一些话题尤其事关李想李念的婚事，他这个小叔叔不方便旁听，就给撵出来了。顾琰当他是小孩儿，让他出来跟团子他们玩耍。 他一边在心头吐槽，他已经十四了，却也不好在东宫乱走。怎料刚走过来，看到个头最高大那个小孩儿转过身来直接就愣住了。 五岁时候的事，他如今记得的也就是顾琰当时温暖的怀抱、悦耳的歌声，还有就是那个屠夫将军冷凝的面容，带血的刀。乐乐这张酷似父亲的脸，一下子就让李意欢想起了当年最恐怖的险些被慌不择路的人流踩死时惊恐抬头看到的那一幕。 团子等人就看到他脸色一点一点青白，然后撒腿就朝顾琰所在的方向跑了。 几个小孩儿一开始都很惊讶，后来反应过来他是被乐乐给吓跑了，团子和小棋儿立即乐得放声大笑起来，“乐乐，你把人吓跑了。你太吓人了！” 乐乐莫名其妙之余不高兴地道：“这谁啊？我长得才不吓人呢。”祖母说他长得跟观音旁边的小金童一般，比他爹小时候可爱多了。 承曦看球球和小臻宁都有些愣愣的，嘟囔道：“现在的、大孩子，总是、一惊一乍的。”一惊一乍是团子几个害怕老鹰四下奔窜时，她在顾琰口里听来的。 团子和小棋儿一听，都有些讪讪的。小棋儿便过去拍着小臻宁的背哄道：“不怕不怕哦。”以此掩饰尴尬。 团子过来拍拍承曦。承曦道：“哥哥，我们，都不怕，乐乐。” 球球也跟着乐呵呵笑了一阵胆小鬼，然后一起朝乐乐友善的笑笑，表示我们也不怕你哦，大侄子。 乐乐道：“就是嘛，我有什么好怕的？” 顾琰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到李意欢嗖地一声蹿她背后藏起来了。旁边齐娘子的手抬起又放下了，就这文质彬彬看到孙小公子都会被吓到的尚书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刺客。她就在这儿站着，也不怕他暴起伤人。毕竟是太子妃请来的客人，还是不要亲自将他赶开了。 李夫人一愣之后，赶紧把儿子拉出来，“欢欢，你干什么啊？” 李意欢下意识朝乐乐指了指，看清楚是个小孩儿赧然地红了脸。乐乐狠狠地瞪了回来，团子等人又在一旁笑了起来。 顾琰也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头暗骂萧允损，居然这样子害李意欢在一众小孩儿面前丢脸。他怕是再也不想到东宫来了。人小孩儿五岁的时候差点被踩死，又看到孙小丁当街杀人。一直噩梦了好些年，每每被他那张脸吓醒。你就搞个缩小版的来吓人家。 这件糗事一直到几十年后李意欢成为团子的股肱大臣了，都还是他洗不清的黑料。那会儿，今天吓到人的乐乐也是名震天下的冷面大将军了，有什么分歧时他就会看着李意欢鄙视的冷笑。子承父业当了国师的小棋儿长得光风霁月的，但不妨碍他也在一旁看热闹。团子就在上头袖手旁观、幸灾乐祸。而那个时候，顾琰和萧允早就出海游历，不知道跑到哪个大洲、哪个大洋边去了。他们每年要过年才会回来。一直到后来玩儿累了才收心。 李意欢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顾琰看了有些不忍，柔声道：“经历过当年的事儿，欢欢你还成长成一个阳光少年，这已经殊为难得了。方才也是一时恍神，不用往心里去。你们几个，都不准笑了。” 几个孩子这才渐渐收声，李夫人看看儿子，“太子妃，臣妇改日再来向您请安吧。” “好！” 李意欢跟着母亲躬身告退出去。 看人走远了，团子走到顾琰跟前，仰头问道：“娘，他怎么会被乐乐吓到啊？” “就和你现在看到老鹰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一样的。他五岁的时候出门撞见乐乐的爹封街杀山贼。当时娘也在的，乐乐的爹就横剑当街站着，剑上还在滴血。然后当时老百姓都吓着了，四下奔窜。比那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人可多多了。他和大人被挤散，然后被撞倒在地，差点让人踩死。你们可以想一想那会儿再看到乐乐的爹杀人，该是多害怕啊！后来他也长做噩梦，都是被乐乐的爹的样子吓醒。方才大概陡然看见乐乐，一下子记忆会笼，才会跑到娘身后躲起来的。” 乐乐道：“那当时是舅奶奶救了他？” 顾琰摸摸他的头，“嗯，乐乐真聪明。说实在的，你爹那会儿是挺吓人的。” 乐乐得意的道：“现在也是哦，那些西陵人一听到我爹来了，都闻风散胆！” “是，像你爹那样的宝刀就是要用在镇西军中最合适！” 承曦往下都没有见过乐乐的爹，只知道是大姑姑的儿子而已。团子挠挠头，大表哥很吓人么？他不记得了，他反正没有被吓到过。 顾琰又对团子几人道：“当时娘在顾家的处境有些艰难，但是李夫人母子三不五时就给娘送些东西来。这样顾家人便有所顾忌。这是情分！你们几个以后见了面不准拿这件事来笑话人家。” “哦，知道了。”团子心道，他不笑就是了。不过乐乐或者小师叔要笑他就管不着了。 当天顾琰打包了很多东西让乐乐顺路给秦菀捎去，她都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好友了。至于方子墨等人，她就不方便了。一个李意欢阿允都会忌讳，方大哥那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呢。 晚上顾琰埋怨萧允，他理直气壮的道：“这不是跟你们师徒学的么？这是帮他练胆呢。他虚岁十四，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别一味拿他当孩子看待。这样下去，朝臣要说闲话的。” 顾琰白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在意朝臣的看法了。再说她光明长大的召见，还有那么多人在场，有什么闲话可以传啊？ 正文 609 教子 接下来顾琰就忙起来了，何皇后操持太后的冥诞，又抓了她和十七公主的壮丁。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线头很多。好在两人已经不是头回被抓壮丁，宫内各衙门的主事遇事还是得力的，一件一件分好工安排下去也就好了。 团子和小棋儿到处胡闹，顾琰也不管他们。再几个月两人满了三周岁也要开始学武，就再没得如此安逸玩乐的日子了。他们俩倒是挺期待那一天到来的。包括之前犹豫要不要学的小棋儿。承曦便每天乐悠悠的跟着顾琰去做事，乖乖在一边坐着，还能帮着照看也闹着跟来的球球和小臻宁。 这会儿顾琰和十七公主刚过问了一下各项事情的进展，就看到她牵着小臻宁，站在屋檐下看球球追着小奶狗跑老跑去，阿大阿二在身后跟着、护着。 小臻宁伸手指着阿二笑，因为他双下巴在跑动中一抖一抖的。她进宫后还蛮呆得住的，顾琰便留她多玩儿一些日子。不过想着王氏自己在家难免寂寞，如今小棋儿住在宫里，明晖几乎就不回去了。她打算过两天还是给送回去。王氏能干、善良、知进退，小臻宁交给她教养，将来做亲王妃也是够格的。 承曦也觉得好笑，阿大精精瘦瘦的，阿二却是越长越圆，哪怕每天运动量这么大，他都不见半点瘦下来的趋势。实在是宫里的膳食点心都好吃得紧，他成天不忙的时候嘴就停不下来。顾琰说他是心宽体胖，有哥的孩子像块宝！时常拿阿大阿二兄弟俩的兄友弟恭来教训团子和球球兄弟。因为她发现大球小球时常有抱团不服大哥的现象。团子从小被众星捧月，也不太懂得谦让弟弟。说起来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阿大到秦王府时也没多大，那时候就很懂得要照顾弟弟了。而阿二对哥哥也是言听计从得很。 阿允还有周围所有人都说团子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比较的对象当然是他老子。但顾琰还是希望他能更像个好大哥。 团子总体来说的确还不错，危险的时候能想着弟弟妹妹，但平时他就时常甩掉球球自己跑出去玩。他只喜欢带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承曦。次数多了，球球也就不爱跟着他了，倒是时常把承曦黏着。如今又来了个比他们还小的小臻宁，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顾琰觉得很心塞，三个儿子年纪如此接近，却玩不到一块儿。她说得多了，团子当她面便敷衍一二，转过身依然故我。应该爱护弟弟的念头被洗脑成功，但他如今的做法颇有些惹不起躲得起。每次一起玩出了状况，都是他先挨说。所以他宁可‘长途跋涉’去紫檀精舍找小师叔玩儿。至于球球，才十五个月，要让他们轻易对大哥服膺也是不太容易。哪怕顾琰每每给他们穿一模一样的兄弟装，两人还是时常搞小团体。 搞得顾琰如今也老是反省，是不是她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反正，孩子年龄太接近了真的不好。或者，她就不该管那么宽，他们吵嘴哪怕打架都由他们去？唉，当娘真不容易。 十七公主听完顾琰的苦恼，有些目瞪口呆的。 “九嫂，我觉得他们三兄弟都够听话了啊。反正我小时候巴不得有人把我从头管到脚呢。” 顾琰呼出一口气，她操心太多或者真的是过犹不及吧。三个儿子都是霸道性子，团子喜欢温顺的承曦或者是慢条斯理却从来随遇而安性子不是那么强烈的小师叔，再不然大一些能让着他的乐乐、小舅等人也行。而球球也是同样啊！顾琰怀疑，如果没有团子，球球兄弟俩之间，估计也不会如现在一样的相亲相爱。心塞！连生三个儿子是福气，但要教育好了那得靠本事。 十七公主问道：“他们怎么那么喜欢小奶狗啊？” 顾琰道：“兴许这样身高上能有优越感。”反正没见他们喜欢靠近卡拉，团子去喂的时候他们也跟去过，看到那么高大的卡拉顿时就没了再去的兴致。倒是团子几乎是和卡拉同步长大，感情倒是不一般。 萧允对三兄弟这样的关系倒也不太在意，顾琰希望一视同仁，但归根结底是不可能的。而且三个儿子虽然说不上兄友弟恭，却也是知道他们彼此是血脉相连的，关键时刻靠谱就成了。像团子吓得抱头逃窜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弟弟们赶紧躲起来，球球平时一看团子出状况就幸灾乐祸，但看他真被吓到了却是没有。小脸上除了惊讶还能有那么一点点担心。 他觉得是顾琰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所以养儿子的时候也难免吹毛求疵要求过高了。再说了，球球才一岁多一点点。而且孩子们的性格就是那样，也不能强行让他们变成她想要的模样啊。他对顾琰把承曦抱到东宫的举动倒是很欣赏。有个柔和的小姑娘，三个儿子都乐意和她玩儿，倒是起到了牵系的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团子和小棋儿还有元元过来了。他们过来叫顾琰等人去吃糖炒栗子。顾琰有一个师弟在练铁砂掌，明晖就人尽其用的让他炒上了。 “娘，七师叔用手炒哦，要开始了。”团子高兴的道。他们除了来叫人去吃，更多还是让大家去看热闹。单是吃哪有这样的吸引力。 小棋儿很自然的过去牵小臻宁，他已经被爹说了，说他成天就只顾着自己玩，把小臻宁送去东宫就不管不问了。这哪像个说话算话负责任的长辈的样儿？因为接小臻宁进宫的时候，是小棋儿拍着胸口说他来照顾的。本来明晖是打算当天就送回去的。结果如今小姑娘吃睡都在东宫跟着承曦一块儿。 团子见状挠挠头边去过来喊承曦和球球，“我们去看七师叔手炒栗子。” 三个小家伙都很高兴的跟着他走。当然，他们最多走一段到这一殿的门口就要坐车或者轿子的。不然，走到天黑怕也到不了。 顾琰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而且想了想她最好也不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便没有去。 团子和承曦球球牵成一串儿，“娘，你和小姑姑去不了啊？” 顾琰点头，“嗯。” 十七公主对于铁砂掌炒滚烫的铁砂也不稀奇，也点了下头。 “那我们回头给你们带过来。”团子说着，球球跟着道：“带——” “好，娘和小姑姑等着。” 等一群小孩儿呼啦啦的走了，十七公主道：“这不挺好么，九嫂你就是爱操心。” “大概真的是。”顾琰心底一直就害怕自己的三个儿子步上千百年逃不过的皇家兄弟相争的后尘。所以哪怕球球是双胞胎，她依然很怕他们和团子的关系不够友爱。大概真的是太在意了，有时候反而做不好。 过了一阵，小孩儿们回来了，给顾琰和十七公主带回来一大包现炒的糖炒栗子。团子把手摊给顾琰看，顾琰看手指头红红的便问道：“烫到了？” “不是，师爷要我剥栗子给球球吃。” 倒是不复杂，本来就裂口了的，用小工具往两边一分就好。可是平日看宫女做很轻松，自己动手就麻烦多了。师爷还说他可以不给球球吃，让他们看着就好。还说他发了话娘也不会说他。可是他们就那么看着，喊他‘哥’，他怎么可能就自己吃让他们看着嘛。 团子忿然道：“他们还嫌我慢。师爷就说我可以不给他们吃，让他们看着我吃。然后他们才乖乖的喊哥哥的。” 球球看看团子红红的手指头，对视一眼过来给他吹吹。每次他们摔红了哪里，娘都给他们吹吹的。两人的口水往团子的手上喷去，他的脸立马就黑了。 顾琰好笑的道：“弟弟们是在讨好、慰劳你呢。你自己吃到没有啊？” 团子道：“我吃了两颗。” 顾琰问球球，“你们吃好了么？” 球球点头，他们一人吃了三颗。 顾琰笑着把阿二叫进来剥给团子吃，阿二剥栗子快得很，团子很快就吃好了。 “太子妃，属下再给您和公主剥。”阿二仰起脸笑道。这么多糖炒栗子，太子妃和公主肯定吃不了多少。回头还不是都便宜他了。 期间球球也各吃了一颗，他们表示阿二剥的没有哥哥剥的香。其实分明是拿过来不如刚起锅那阵香。 “那你们好好讨好哥哥，等他手不疼了再剥给你们吃。” 团子看看自己的手，对球球说他剥得比较香很受用，“以后再剥给你们吃就是了。” 顾琰松口气，随着太后冥诞越来越临近，她已经做了几回阿允和晋王血拼的噩梦了。有一次梦到晋王满脸是血，死在阿允手上。然后阿允自己也很难受……要不是做了这样的梦，她也不会对团子和球球这么加起来才五岁的三个小娃儿的关系如此神经质一般的紧张。她是真害怕他们兄弟长大以后也变成这样。好字他们是一母同胞，好在球球是双胞胎，更好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原本就不存在什么目的。 正文 610 保证 看团子依偎在顾琰怀里，球球暗搓搓的慢慢挪了过来，也挤了进来。看着挤成一堆的三个小小的三头身，顾琰心道只是挤进来没有想着把大哥挤出去也算是有进步。她是不是该欣慰一下？ 十七公主道：“九嫂，你是担心他们也逃不开皇家兄弟世世代代的命运吧。不会的！球球是双胞胎呢。九嫂你这辈子是否极泰来，后福好着呢。”说完吸吸鼻子，“我说你们三个，就看着小姑姑这么孤零零的，也不给我抱抱？” 团子挠挠头，伸出小手握握旁边做出一副寂寞样的十七公主的手。大球小球也跟着动作，拿自己的嫩脸蛋和她蹭蹭，但就是没一个肯离开娘怀。 十七公主瞪眼，“你们这是在施舍呢？还施舍得这么吝啬。” 顾琰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十七妹别急，再过两年你就知道有孩子的辛苦了。”十七公主明年出阁成大礼，动作快的话可不是后年就能当娘了。 十七公主脸上微微一红，“九嫂，我又不是没有帮你带过团子。去猎场那回有两晚还是跟着我睡的呢。不过，辛苦归辛苦，看到九嫂这三个儿子。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不羡慕的。” 团子听了一脸的得意，球球便也跟着他得意。三个小子嘿嘿嘿的朝着十七公主笑，萌得不行。 顾琰继续道：“我都有些担心你出阁的时候，淑母妃来跟我要生子秘方了。”就连何皇后都不能免俗的开过口，何况淑妃了。 十七公主道：“我才不信这些呢。九嫂你要是有，能不给你四哥四嫂用？”十七公主是个男孩子脾气，所以虽然有些羞红了脸，却是不会做出小儿女态的转身跑出去。还能有条有理的反驳顾琰。 顾琰笑笑，这倒是啊。她要真有秘方，方方早就出来了嘛。她把怀里三个儿子都推出去，“去，你们自个玩儿。都腻在娘怀里做什么。对了，承曦呢？” “她留在元元那边玩了。”团子嘟囔道。元元如今看到承曦和小臻宁的漂亮衣服，已经能够保持平静了。 三兄弟被推了出去，团子带头一起往外头走。阿大阿二还有太监宫女等忙忙跟上。今天承曦不在，球球便也只好跟着团子混。团子这会儿心情不错，倒没有要甩掉他们自己出去的意思，看起来倒是互动良好。 顾琰也没多问团子打算带着弟弟去哪儿。反正宫里他爱去、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几个。要去别的地方，宫人自会来请示。 十七公主笑道：“好了，九嫂，我也回去了。母妃该喝药了。”这次从皇后宫中回到母妃身边去，大概因为呆不了多久就要出宫嫁人，而且淑妃也是病怏怏的，她们母女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淑妃大概是想通了，对这个一直漠视的小女儿有弥补的心态。有时候十公主都会半真半假说两句嫉妒的话呢。这段时日淑妃很配合太医，看着气色倒是稍好了一些。 淑妃听说了林氏的事也是感慨不已，只道了一声‘比我还糊涂，竟糊涂到底了’。 顾琰听得好笑，幸亏淑妃生的都是女儿，要是有一个儿子，指不定会不会和林氏走上同一条为儿子博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路呢。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三十多的高龄不惜哄好了阿允再搏了一胎。那样的话，云家的资源怕是也不会全归了阿允一人。 齐娘子过来告诉顾琰，“太子妃，最新的消息，晋王的病情加重了。” 顾琰蹙眉，如今洛阳行宫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完全不得而知。但晋王迟迟不返，局势就是在继续恶化。林氏的情况倒是好一些了，全天候都有人轮值盯守，确保她求死不能。就是绝食也会有她的某个好儿媳配合东宫的人捏着下巴灌参汤。 “林氏还活着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晋王耳中么？”难道这一场萧墙之祸兄弟之争竟是不可避免的？如今只能寄望于太后冥诞时的消息发出去，晋王不得不就范了。 “不知道，洛阳那边还没有回话。”齐娘子顿了一下，“太子妃，听说西陵王的和谈特使要来京。” 顾琰蹙眉，“他都缺胳膊断腿了，儿子也还没生出来一个，不会又冒出什么坏水来吧？”西陵和北戎联姻的事之前黄了，被顾琰捧为女始祖转世的北戎公主如今已经被她父王封为护国圣女了。这辈子也不会嫁人了。西陵王后的位置在凝然公主一尸两命之后就一直虚悬着。因为西陵王和自己之间的仇怨实在有些大，所以听到他的名字顾琰就起了警惕心。 齐娘子想了想，“太子妃是担心……” 顾琰道：“他这会儿要和谈，你说不会又提出联姻的要求，打上我家琇琇的主意吧？” 齐娘子喃喃道：“琇姑娘十二岁了，西陵王为了报复太子妃，说不得还真肯能开这个口呢。就等到及笄之后来迎娶。” 顾琰立时眉毛一挑，“如今可是他西陵战败求和，真当天朝的女人就只能屈辱和亲么？”不管纳真有没有这个想法，她都不能让琇琇去做这样的牺牲品去西陵受苦。 但是西陵虽然是战败求和，可如今朝野厌战情绪很重，琇琇又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不像她是堂堂的太子妃，纳真之前放言讨要，举国上下都会同仇敌忾、一力反对。如果纳真回头就是要把这件事作为以后再挑起战乱的由头，那琇琇这辈子可就毁了。 想到这里，顾琰也无心理事了，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坐上车撵回返东宫。然后打发人去政事堂，让萧允如果没有重要紧急的事务就回来一趟。 她很少如此，所以萧允收到消息很快便回来了。一进门看她面沉如水的坐在那里，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怎么了？是不是团子哥仨又闹不团结了？”他是觉得顾琰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媳妇儿不高兴还得哄啊。 “不是。他们今天玩得挺好。阿允你听我说……”顾琰巴拉巴拉把她的顾虑说了。 萧允听到后来，面色也渐渐凝重，“我还当什么事儿呢。琰儿，过去百来年，我们堂堂天朝渐渐衰落到受异族胁迫，这才不得已有了联姻之举。过去四十年，老爷子差不多一直在积攒实力。如今，西陵和东昌两线作战，我们都取得了胜利。没得这时候还要屈辱和亲的道理。这件事在我手上不会再发生了。你啊，关心则乱。这几十年的屈辱，上上下下早就受够了。如今打了胜仗还要受人胁迫，这没道理嘛。便是纳真真的打这样的主意，我也会一口回绝，然后还不让舆论伤到小姨子半分。不但是小姨子，哪家的闺女这次我都不会牺牲。” “要是过几年，纳真用这个做借口再开战呢？”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一仗之后，天朝便会从全面防御转入主动出击。孙小丁如今就为这忙得顾不上回家探亲呢。我第一个要对付就是西陵王纳真。老天爷没收走他这条命，我来收！”萧允眼底露出睥睨的自信。 再给他几年的时间，他有信心一步一步击溃西陵的军队。哪怕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当然，这也不会是一战之功。大概会经历好几年，数十场大小不一的战役，然后彻底把西陵人打垮，再不能威胁到边关。老爷子三四十年隐忍不发都等过来了，把这个建立功业的机会留给了他，他难道还等不得？ 顾琰看看萧允，他果然是想做秦皇汉武那样的大有为之君。这也是性格决定命运了。老爷子等了那么多年，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即位人选，那最后择定阿允，倒也不只是因为偏爱了。 萧允笑道：“琰儿，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暴雪成灾，咱们这边因为准备充分，而且国库比较充裕，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灾情。但北戎和西陵可就不是了。方子墨趁机让商队私下里用粮食和受灾严重的牧民换马匹。如今已经陆续换回了一百二十匹没有煽掉的上等西陵好马。再有你马场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培育良种。这么一配种，会有越来越多的战马供给。还有你让士兵试着照那些异族骑兵的生活方式饮食，我觉得也不错。好好挑选苗子培养，有个三五年就能有一大批身强体壮的士兵。兵器司前些天进献的战刀，我用来和西陵战刀对劈，工艺上的进步也很大。” 西陵的马天下闻名，之前开了互市却从来没有牧民用马来换取物资。就是因为西陵王有严令，敢用马匹换取者，杀全家！但这次的天灾，正好赶上西陵王险些葬身大雪山，王位都差点更迭。赈灾的事宜自然是排在后头了。那些受灾严重的牧民，眼瞅着自己全家再没有粮食就会饿死。哪里还管那条禁止用马匹兑换的严令。 镇西军上下吃够了马匹不好的苦，宁可全军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要换马。在方子墨的操作下终于换到了一百多匹好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就是不小的数了。再多了，西陵军方就要发现。而且，输出的粮食也不能太多，否则就是资敌了。 正文 611 和乐 听了萧允的一番说辞，顾琰脸上‘阴转晴’。她伸手将萧允的头拉下，在他脸颊上连亲两下。萧允就势俯下身，预备和她滚到榻上去。 忽然，两个轻悄的脚步声响起。第一个是团子的，第二个是球球的，因为小哥俩同步，所以只听到一个。他们走的轻悄，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因为人小。才不懂得进父母房间要放轻脚步什么的呢。 萧允和顾琰倏然分开，在榻上并肩正襟危坐下来，然后三个三头身就出现在门口。看到他们两个都在，三兄弟高兴的进来。 萧允暗骂跟着的人不得力，居然又让他们就这么走进来坏他好事。 “爹，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团子笑吟吟道。 球球也跟着道：“爹，回来。”他们俩看到大哥口齿清晰，姐姐也能多说几个字很是羡慕，也尽量往外蹦两个字。如今偶尔也能说上一个两个词。 萧允摸摸他们的脑袋，顾琰忽然‘哈哈’一笑，“我怎么看着有些像老农在点数西瓜！”她这会儿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作为现代人，和亲是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利于民族大团结以及和平稳定的事业。到了这里才知道，那是一个民族的压抑和屈辱。尤其是上次西陵纳真竟然派使当殿向她的夫婿索讨她。如果不是她运气好，遇上了天朝已经韬光养晦渐渐强盛起来这个时间点，弄不好就会成为牺牲品啊。所以，她是真的不愿意再目睹和亲的发生。 阿允说得没错，如今正是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刻，敢以大义压人、支持和亲的朝臣肯定是会被唾弃的，不用过分担心。 当下，团子领头，三个孩子都往他们中间小小的间隙挤。萧允和顾琰只得再分开些坐，然后抱三个小短腿上榻，给他们脱鞋。因为顾琰一向不喜欢让宫人进内室，这样的事儿就是萧允做起来也是熟练得很。三个小豆丁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在盘腿对坐的父母和摆放着零食瓜果的小几旁转悠来转悠去的，不时张嘴要父母投喂。如果不是榻上比较小，估计都能玩起捉迷藏来。 萧允道：“一到三岁，就都送去上课。”成天这么一堆存在感极强的孩子杵在跟前，真是碍眼极了。 团子咽下嘴里的葡萄，“我已经上课许久了。”他两岁多一点就开始听先生讲‘课’了。 萧允看一眼挂在顾琰两只胳膊上的球球，“那带他们一起去。”顿了一下道：“你带他们去，他们坐得住，爹统统有奖励。” “好！”团子伸出右手小指和萧允拉钩钩。球球见状也忙凑过来拉了。 萧允一本正经的道：“好，小男子汉得说话算话，拉过勾了不能反悔。” 团子点头，球球也跟着懵懵懂懂的点。 顾琰失笑，这榻上呆他们一家五口，尤其三个小的还穿来穿去，略显小了。不过这样才亲热嘛。她给三个儿子喂食后又剥了一颗葡萄喂到萧允嘴边，萧允看她一眼张口含了，却是在她要收回手的当口轻轻咬了她指间一下，弄得她像是被电了一下一样。 顾琰怕被三个孩子看出异样，赶紧收回了手又借着擦手的机会搓了搓指间。 过了一会儿，三个在外头就玩了一阵的小家伙并排在他们身边躺下，不时便小肚子一起一伏的睡着了。 “阿允，如果我们的日子能够一直这么和乐的过下去就好了。” “会的。”保护妻儿让他们过想过的日子，本就是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不但如此，他还要让所有的子民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让传颂他的声音远远大过如今说晋王如何如何好的声音。 这一次的科考让萧允不是很满意，远不及他的期待。叶相却说还算不错了。天下士子本就是良莠不齐的，如今朝中的人员是前前后后十几科选出来、大浪淘沙剩下的人，精英也只有那些。还委婉地说他的期望值过高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晋王有如今的人望，那也是十数年的苦心孤诣的积累。哪是一年多的功夫就能够将他的人望压过的？ 唉，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生儿子稳稳胜出，旁的好像优势都不明显。所以如今，萧允也很矛盾。不知道是该期望晋王反还是不反了。 顾琰看孩子们都睡熟了，给他们的小肚子上盖好被子。 “阿允，你让晋王去给我师爷致祭，除了要动朝上的人事。是有心要让他出京，给他和他手下的人制造反的机会么？”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萧允犹豫了一下，“一开始的确是有这个念头在。”西陵王残疾，而且伤病未愈。之前一仗孙小丁可是没有半点留情，趁着西陵内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全线出击之下将西陵前军、中军杀得七零八落。西陵军可谓元气大伤。短期内不能再搞风搞雨。 东昌经过一场战乱，也需休养生息。北戎这次受灾最严重，无力再做其他。至于南越，和天朝关系一向和睦，在位者也不是好战的。也不知道南越王和阿樱怎么会睡到一张床上去的！所以，南越也不是问题。 这种时候不需攘外，自然是要安内了。正是彻底拔除晋王势力以及影响的最好时机。如果能促成他反了，那自己再下狠手再无人能够置喙。最多最后按照老头子的交代留他一条命已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如此兄弟阋墙，肯定惹外人看笑话。看笑话不说，估计还要在里头搞风搞雨。到时候死的可都是天朝人。后来，顾琰提议让晋王回来，他们小道观的四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叶相还有聂老、古先生等人也纷纷苦劝。说是如果真的让晋王最后破釜沉舟的反了，那如今来之不易的和平也没了，至少数个省会陷入战火，对人财物力是极大的浪费。更是错过了东昌、西陵、北戎如今孱弱的大好发展时间。 再到后来林氏妄图自己了断栽赃老头子激发他们兄弟的矛盾，萧允便打定了主意。能让晋王服膺襄助是最好，实在不能，也不能挑起这场战事。 顾琰小声道：“他都快成你的心魔了吧。如果我的阿允如此容易被朝野那些议论左右，还怎么做大有为之君？泰山不辞土壤方能成其大呢。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些说法未尝没有纳真等人搞事儿要挑起你们兄弟之争的意思。” 萧允一凛，还真是极有这个可能呢。他和晋王之间，江山美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要逃开千百年来一代一代重复的命运看起来真的很难。但这里头，想必也少不了人为的推手。 顾琰看着并排躺着的三个软软糯糯的儿子道：“阿允，我真的好怕，有朝一日团子和球球也走到你们今天这一步。那到时候我们作为他们的生身父母，又该如何自处？不管谁赢谁输，那最大的输家都是你我哪。” “他们怎么可能？” “他们不也是兄弟么，双胞胎就一点风险也没了？我想一想都害怕的。不然我怎么可能那么神经兮兮的，看他们拌个嘴、不一起玩就那么紧张？”顾琰伸手抱住萧允的胳膊，“你和三哥，给他们做个正面的榜样好不好？也让我看一看皇家的兄弟其实也是可以不相争的。”四爷和十三爷就一生一世肝胆相照，做君臣做兄弟都很和谐，这不是不可能的啊。 萧允摸摸顾琰的脸，“只要他不反，我不会动他。哪怕再多人在我耳边说他如何如何的好。” 顾琰点点头，正想开口，就看到大球的腿跷到团子肚子上去了，然后小球翻个上压住大球半边身子，口水都滴到他脖子上去。到最后，三兄弟更是咕噜噜的滚到了一堆。 萧允心道：好吧，就当给儿子们做个好表率了。如果他和晋王都能和睦相处，将来球球也能甘心退让才是。要不然，这俩小的弄不好还真的干出抱团的事儿呢。而且，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小四儿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近了，太后的宫殿被收拾一新。这天，萧允顾琰带着东宫的娃娃方队，明晖带着他家的两个，皇帝和何皇后还有淑妃、十七公主等人也同行，大家一同去参观。 当年，太后和顾大姑就是在这座宫殿里携手并肩，用一场场辛苦清除了皇帝龙椅旁觊觎的野心分子，然后保得这个国家从动荡到平稳的过度。 顾珉和三夫人今日也在，元元跟在他们身边。三夫人道：“我到师傅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在洛阳归隐了。太后那会儿也不在了。倒是没见过她们二人当年的风采。” 明晖道：“我也没见过。” 皇帝道：“朕自然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候被母后管教得可严实了，亏得师傅还柔和些。”说着忽然驻足看着第二道宫门。 团子忽然摸摸他的小双下巴，“我好像来过。” 皇帝道：“你没来过，今年才是你太祖母的八十五整寿开了殿门。你是看到过爷爷画的画。” 团子一拍脑门，然后指向前方，“对了，那儿还应该站一个好漂亮的小姑娘。” 顾琰看着萧允笑笑，那肯定是母妃了。不过那会儿老爷子不会就打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主意了吧？ 正文 612 路上 萧允扫顾琰一眼，让她不准暗地里取笑老爷子。想也知道没那回事啊！要是有何至于后来出那么多的事。 今儿是皇帝忽然心血来潮要进来，原来太后宫中的殿门一直是关着的，只每日都有人打扫维护而已。 团子拉着顾琰的手问：“娘，按小姑娘是……” “是你祖母小时候。” 团子眼睛一亮，“画上门内还有一个小小子，长得跟我有点像。是爷爷？” “不是，多半是你叔祖父。” “没见过。” 团子自然是见过宁王了，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那个人早就被何皇后和齐王弄死，他的家眷也都以逆贼的身份被关押在内惩院终身圈禁。顾琰忽然有些明白老爷子不爱到这儿来的原因了，物是人非，故人俱已不在。如今，就连师爷都不在了。这种感觉的确是让人不想故地重游啊。 这座宫殿被养护得很好，园内也是花草繁茂，只是很少人气而已。 众人正在后花园游览，几个小娃娃毫无章法的在园内扑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梁国公到了。” 皇帝道：“叫他进来吧。想来想去，当年的老家伙也就只剩下他了。哦，还有刘方。” 刘方躬身道：“奴才哪敢与皇上、与梁国公相提并论啊。” 梁国公佝偻着背进来，向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一一请安。顾琰觉得距离上次见到他，又老了一些。 皇帝随手指了旁边的位置让梁国公坐。看他起身不利索，顾珉上前扶了一把，“师伯，您快坐下！” 梁国公朝他点点头，然后笑着对三夫人道：“师兄们都老了，倒是小师妹还是风采一如当年。” 三夫人微红了脸，“当着一群小辈，师兄一坐下就拿我来开涮。” 皇帝朝众人挥挥手，“朕和梁国公在这儿说说话，你们都出去游玩吧。” 明晖道：“师姐，咱们走，别理他们。当师兄的都没个正形，都拿小的开涮。幸好小娃娃们都不在跟前。” 三夫人正与皇后一起起身，预备往后一进殿宇去，闻言道：“我也不同你一道。皇后说想去看看寝殿，我陪她去。” 顾琰自然是要往花园里去看看孩子们，她和顾珉一道过去。明晖也和萧允走在后头。 走出殿门明晖回头看来一眼，“我怀疑他们要说的事儿多半和琰儿有关。”说私密的事，皇帝身边的暗卫警戒等级肯定提高了，摸回去也是偷听不到的。 顾珉眼中一亮，“这么说皇上还没有下定决心？” 明晖点头，“应该是，毕竟琰儿有三个还是幼童的儿子。她本人对朝廷也是有功无过。她也从来没有胡乱插手过朝政。” 顾琰心道：梁国公应该会帮自己说上两句好话吧。毕竟自己活着对他国公府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闹出为了争家产兄弟不和的事儿来。要是他家长房没有强有力的外援，要压住二房、三房不容易。大姐夫身体很不好，长安如今又还不能支撑门楣。长安如今和顾珲一样，都是在太学里读书呢。不过，那只老狐狸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能当上太子妃，肯定还留有别的后手。不过，在不伤及他利益的情况下，为自己说两句好话不但是全了亲戚之谊，也是向储君卖好呢。 说起来也好笑，和皇帝关系很亲密的一些人，跟顾琰总是有脱不开的关系。萧允团子球球就不必说了。明晖和三夫人是他看重的师弟师妹，同时也是顾琰感情深厚的师傅与伯母。他总角之交的东昌王、梁国公，一个是顾琰的师爷，另一个也是她堂姐的公爹…… 萧允道：“如果父皇放弃了，会省下很多事。” 如今出了晋王这件事，顾琰的事又退到第二位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一个人的事肯定不能摆在牵涉成千上万人的事前头。所以，就是萧允、明晖等人再心急，也得先集中精力办晋王这件事。但是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晋王怕是真的有了反意。估计暗中已经有不少人和他取得了联系，只待他登高一呼了。最大的旗帜，依然是萧允的身世，以及人人道听途说的新太子暴虐成性等等说辞。于晋王而言，只要起了这个心，要找借口一大把。古往今来，所有‘清君侧’的人不都是想当皇帝的么。借口不管是编造还是怎样，只要最后事成了，都能够把史书写得很好看的。 萧允暗中也调集了人马向京城靠拢，必要的时候拱卫京城。至于晋王府，如今更是被严严实实的看管着。王府的大小主子，从林氏到承治一个不落，每天都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顾琰等得也渐渐失了信心。萧允是怎么想的，她如今都不问了。就连叶相、聂老、古老先生都不再说别的了。都到这一步了，自然是该做的准备都得做好。最坏的结果也得考虑到了。如今那些暗中有异动的人，怕是有一部分人的名单也被掌握了。还有一些得到晋王起事的时候才会逐渐暴露。只不过，这么一条不归路，踏上了就很难回头啊。到时候就只能是同室操戈，流血漂橹了。 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从京城现派人往洛阳去，快马加鞭也该到了。萧允也陆续派了几拨人，有从京城派去的，有用老鹰通知就近赶过去的。结果无一例外，统统是没有下文。传回来的消息，依然是晋王病势日见沉重。 时间很快到了太后冥诞之日，团子和双胞胎那日在太后的宫中玩儿得都挺高兴的，听说今天又去都挺乐意。他们那日回来之后，还结伴去紫檀精舍看过太后年轻时候的画像。得出的结论是太祖母也好漂亮！以至于今日过去看到太后晚年的画像，三个臭小子楞说这不是太祖母，不肯磕头。 这会儿宫外的人都还没有到，朝堂上文武百官也还在早朝，要散朝之后才会过来。顾琰和十七公主正在听后宫各衙门主事回禀各项准备事宜。何皇后则开开心心的领着一群小娃娃。 眼见三个小家伙不合作，何皇后道：“你们这几个傻小子。人都是从小到大再到老的。就从你们这么大，然后到你们爹那么大，再后来是爷爷那么老。难道样子都一成不变？赶紧的，站祖母身后，先给太祖母行个礼。” 团子想了想，有道理哦。 承曦招招手，“哥哥、球球，快过来！大家都等着呢。” 小棋儿点点头，“就是。”他在家看到过的祖母的画像，脸上褶子比这还多呢。 团子这才领着两个弟弟站回指定位置去，跟着磕头。 顾琰问明情况后看那边何皇后带着小娃娃们挺开心挺和谐的，便招手把关天河叫了过来。 “何山是不是去随行护送晋王府的人去了？”在晋王府关起大门，里头怎么着都行。但如果今天让东宫卫‘押送’晋王府的妇孺进宫，给路人看到就不对劲了。 但出了晋王府的大门，到宫里这一段路程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有人暗中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呢。所以萧允便把何山等暗卫派了出去，路途分成许多节点见识晋王府的人，直到他们进入宫门。进了宫自然是宫里的禁军随行保护了。这差事今天就由顾珉负责。 萧允给顾珉交代了，千万不要能念着旧情心软。一旦这些人放跑了，晋王没了顾忌，说不得更会真的铤而走险。那他就是全天下的罪人。到时候顾珉自然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不会让这些人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陆陆续续便有人到了。最先到的是十六公主和十公主，然后齐王、渝王等人也到了。萧允把楚王和楚王妃也一并遣到晋王府去侍疾去了。不是说林氏对楚王视如己出么。这样弄到一起，东宫卫也好看管一些。所以楚王府的人和是晋王府的人一道进宫。 不过眼瞅着各王府、各公主府的人都快到齐了，这两府的人还没有到。顾琰抿抿唇，决定派人去看看。这年头又不存在堵车，贵人出行可都是要派人清道的。 顾珉收到消息便派了手下出宫去打探。闻说是马车坏了，还把承悦给跌了出去，这会儿就近找了酒楼的包间在让人看诊呢。晋王府的大郡主自然是金枝玉叶，正在要议亲的当口。万一这腿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何山等人更不可能出面催促或者是拦阻，只得将这座酒楼团团围住，又派人扮成大夫进去。 结果大夫被打发出来了，说郡主的腿岂是什么人都能看得的，要等王府的太医过来。何山担心酒楼里有不为人知的密道，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已经带着人进去。大郡主那屋不能擅闯，但两位小公子总不至于不能给外人见到吧。 何山进去便催促承灏、承湛二位公子起行。 刘侧妃道：“二位公子和我们都有些担心，想听太医说说大郡主的腿到底怎样。等太医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立即起行。” 何山躬身道：“皇后娘娘选定了吉时，要集齐各房儿孙给太后她老人家行祭拜礼。两位公子友爱长姐是好的，但误了给太祖母行礼的时辰就不好了。” 正文 613 替换 刘侧妃凄然一笑，“看来东宫是真的将我们一大家子当阶下囚看待了。但我家王爷此时也只是生病滞留洛阳调养身体而已，可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朝廷和皇上的事儿。何统领如今如此对待，是太子殿下授意的？” 楚王也蹙眉道：“本王这就进宫去给皇祖母磕头，想来曾孙女扭到脚，曾孙担心长姐想陪伴在侧不能几时到，她老人家也不至于会怪罪。你少用她老人家的名义来欺负小三嫂和侄儿侄女。就是你主子，也不能当着人薄待他们呢。这儿可不是大门一关任由你等作威作福的晋王府里。” 此前东宫的人在晋王府，府里的人大力配合，他们便也是客客气气的对待，倒一直不曾撕破过脸。所以何山听刘侧妃忽然咄咄逼人起来，心头更加觉得有异。只是，如今上头还抱着让晋王悬崖勒马的念头，他也是不好对晋王的家眷太过不客气。不然，回头又是一条罪状落到太子头上。 何山躬身道：“楚王殿下和刘侧妃娘娘误会了。属下的意思，留下足够的人手在此陪同郡主，属下护送二位侧妃娘娘同小公子先行进宫拜祭太后娘娘。如此，岂不两全？” 如今，承湛、承灏都在承悦暂时休息的这个房间里。里头也有扣儿和一个东宫的太监在。但侍卫肯定是进不去的。郡主的鞋袜已脱，她幼弟在侧无妨，外男肯定不行。而且屋子不大，楚王妃和刘安两位侧妃也在，再加上几个伺候的人，已经是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何山这么说了，而且如今的确是形式比人强，楚王和刘侧妃一时也无话可说。 刘侧妃同楚王妃道：“要不，我留下陪着郡主？” 楚王妃微讽道：“还是不要了。人家怕是连悦悦都不放心呢。” 承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侧母妃，不用了。悦悦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还是赶紧出发吧，不然迟到了这些奴才又有话说了。” 两府的人只得照何山这个安排办了，一众人等面带不虞的下楼。 何山留了一步，轻声问门口的扣儿，“可有脱离过你的视线？” 扣儿小声道：“两位小公子在屋内的小房间小解过一次，小顺子跟着去了。但是只能侯在门外。不过，听说承灏公子一直在骂小顺子死奴才狗仗人势……承湛公子在劝他小声些，还说今时不同往日。” 晋王府的人来自然挑的事最大最好的包房，里头是带厕所的。承灏和承湛不肯让小顺子进去伺候，说是只习惯自己贴身的小太监，勒令他等在门口。毕竟是没有撕破脸，小顺子也不可能强行挤进去监督那小哥俩撒尿。这儿毕竟还说公众场合，回头闹大了说东宫的人对晋王的儿子如同看管囚犯一般，对太子的名声损害很大。 何山想了一下，承灏的确是出来之后脸色都还很不好。他毕竟比承湛小些，有些藏不住事儿也是有的。如今晋王反迹未露，他们做下属的，的确是有些事不好处理。不过来之前太子殿下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晋王如果真的耍诡计接走儿女，他们阻拦不了就由他去吧。这几个侄儿侄女留在京城，其实也起不了决定作用。难道晋王下定决心了会因为他们几个就放弃？留在京城，他就是杀了泄愤对时局也没有益处，反而落个六亲不认的名声。 所以何山也没再多停留，下楼骑马‘护送’这一行人进宫。 眼瞅着除了承悦各房的人到齐了，何皇后看看钟漏马上到吉时了，便让人去敲钟。 团子站在皇帝脚边，看着后头密密麻麻的人群小声嘟囔，“好多人！”其他人都在他们祖孙后方，包括萧允。今日所有皇室成员都到了，再加上近支的宗室子弟，然后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一眼看过去还是很壮观的。 皇帝道：“可不是，可惜到你们这一代不可能了。”他九个儿子，十七个女儿。顾琰就是再能生，肯定也生不了这么多。 团子道：“人多了，要打架！” “胡说！”眼瞅着两个儿子就要翻脸，皇帝最近也挺心塞的。所以听到团子这么说很是不悦。这话要不是团子说的，换一个人肯定会被拉下去杖责的。 团子被说了一句，不服气的噘噘嘴。本来就是嘛，他们堂兄弟之间年纪近的就时常打架。不过却没再说什么了。娘告诉他要尊老爱幼，要让着球球，也要让着爷爷，哄爷爷开心就是尽孝了。 皇帝伸手刮了一下他的嘴，“这是要让你太祖母看看，你的嘴跟小猪一样么？” 团子看看画像，想起今天是太祖母过生辰，便换成了笑脸，“爷爷，一会儿太祖母出来收礼物么？”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团子仰头道：“孝心。”他有问过娘的，娘说他准备好孝心就是了。 皇帝失笑，“嗯，你心意到了，太祖母就能收到。” 团子伸手比了一下，“团子的孝心大大的！” 钟声响起，皇帝才朝团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带着他到太后画像前肃然而立。身后一步是何皇后，然后萧允顾琰…… 礼乐声中，赞礼官一声‘礼毕——’ 之后便是何皇后安排的戏目了，太后生前最喜欢看的几出。今天的重头戏是老爷子来唱的，不过安排在中途。这会儿他还抱着团子在说笑。 僻静处，何山悄声告诉萧允，“殿下，小的真的怀疑晋王的两位公子已经被替身替换过了。”只是他碍于身份，不便验身而已。 萧允道：“今天还是先唱老头子那一出戏好了。”两个侄儿换没换的，他其实不太在意。但是如果揭破了，也是对晋王的一种打击。只是，这事儿不太好办哪。反正是不能让下人按着两个侄儿验身的。总不能叫团子去摸摸两个堂兄耳后有没有戴面具的痕迹吧。就是说了那小子这会儿也不一定能明白啊。而且他矮那么多，难道搭个凳子去办这事儿？再过个几年大概才能帮得上忙。 他想了下，“你去把这个怀疑告诉齐王世子，让他今日寻找合适的时机把此事揭破。”要揭破自然是趁今日人多最好。 “是。” 顾琰也过来了，她闻言道：“要是揭破了，说不定促成晋王起事呢。真的要这么做么？几个不影响大局的孩子而已。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随时可以揭破。可以么？” 萧允朝何山看了一眼，后者退了下午。 “你还觉得他能回头啊？” “你是希望他回头，还是不希望他回头呢？如果希望，还是留下余地吧。到时候能让此事船过水无痕的过去就最好了。不然，让他背着被你宽宏大量放过的名声做事，总是有些意难平。咱们什么好处都占尽了，何妨大度一些？我总觉得如今的行事风格，不太像晋王的。如果是他自己要动手，应该会更加的周全才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疑惑？如果真的是有人在一步步逼他走上这条路，咱们别配合着断他后路吧。” 萧允看顾琰两眼，半晌道：“依你吧。琰儿，你总是对他心软。” “你自己也是啊。你对待敌人一贯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对晋王还是收下留情了。” 萧允把手搭到她肩上，“就是你说的，好处我都占尽了。江山美人都是我的，何妨对他好些。” 二人回到座位上，顾琰叫了不满十二的侄儿到跟前，让他们陪在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挑眉看她一眼，就见她把手伸到承灏头上摸了摸，顺势摸了一下耳后。承灏还没到十岁，她这个婶婶摸两下也不至于就引人闲话。 顾琰自己就是易容的好手，一摸心头就有数了。她笑着看了看刘侧妃和安侧妃，发现两人尤其是承灏之母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她手下的人更是浑身僵硬。 顾琰对着刘侧妃道：“悦悦的腿有没有大碍啊？要是有什么，还是让人去知会一声，让她歇着就好。可别为了尽孝道，落下什么后遗症。”承悦这会儿怕是也换了人了。 看顾琰这么说、这么做，刘侧妃心头也不踏实，忙起身道：“妾身这就派人去转达太子妃的话。” 老爷子也听人说过人皮面具什么的，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心头很是恼火。老三这是要做什么？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不过，他和顾琰一样，也是觉得这样行事不像晋王的风格。如此倒像是希望此事被当众揭破的样子。不过，允儿小两口到如今还肯留有余地，这点他很欣慰。想到这里，他有些复杂的看了顾琰一眼。 “爷爷，要吃那个果子。”团子不耐烦听咿咿呀呀的曲目，这会儿把皇帝指使得团团转。对这个孙子，皇帝自然是甘之如饴的，立即起身去拿。过了一小会儿，团子坐不住了，“爷爷，我们去走走。” “好，爷爷其实也不喜欢听这个。小时候也是坐不住的。”皇帝说着抱上团子起身。谁知道刚站起来，忽然玉山倾倒，自己仰面倒下不说，团子也被他松手扔了。 “皇上——”刘方惊恐的声音当即响起。 正文 614 催促 刘方话音未落，众人还在惊惶之际，近旁的萧允已经一个箭步跨过来，从身后抱住了老爷子高瘦的身体。 团子被老爷子昏倒的时候松手丢出去，也被顾琰飞身接住。他倒没被自己的处境吓着，却是慌地大喊‘爷爷——’。爷爷不是答应了自己不会死掉的么。小家伙顿时泪飙。 顾琰道：“皇爷爷没事，你别怕。”她心道老爷子这是影帝级的演技啊，团子被他当道具用得是再娴熟没有了。团子如今的本色演出，一定可以让这一幕更加的逼真。当然，她和阿允就在一旁，这一老一小肯定是不会被磕碰到。 “真的没事儿么？”团子哽咽着道。 “没事，你看师爷脸色还好。”萧允把皇帝放在椅子上，明晖已经上前搭脉。面色虽然凝重，却还算平稳。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殿下，皇上是一时晕眩，没有大碍。” 事情发生的突然，在场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便不断有人往前涌，萧允站起身来。 戏台上一众惊惶不定的艺人已经停下，不知所措的看向这边。四周无数双眼睛把他这个当家的太子看着。这会儿他自然是众人的主心骨。 萧允道：“把戏停了，让他们先到一旁呆着去。其他的人，先等着。刘方带人，稳妥的将父皇抬进去。” 皇帝虽然已经不怎么过问政事，但毕竟他才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主人。而且如今在场不知道太子和晋王之间的情势已经一触即发的怕是没有。所以他这一倒下，还真是挺吓人的。虽然国师说没有大碍，但是当着这么多人，他说的恐怕有所保留。 能跟着进正殿寝殿的人不多，因为在场公主、皇子众多，除去萧允和顾琰其他人是何皇后点的人头。淑妃、齐王、长公主、渝王、蜀王、十六公主、十七公主。都是皇帝平日比较爱亲近的儿女，淑妃则是如今硕果仅存的高位嫔妃。 团子听到没叫他，立马道：“奶奶，我也要进去。” 何皇后点点头，十七公主弯腰抱起他。 顾琰弯腰对球球和承曦道：“承曦带着两个弟弟，跟五伯母一起呆在侧殿吧。” 渝王妃点头，“放心交给我就是。” 承曦牵起有些不乐意的球球，“娘，我们、听话。” 顾琰又对阿大阿二道：“跟着去帮着照看着点。还有小棋儿，带着小臻宁也一起过去。”说完匆匆跟上前头的人。 太医正也很快过来，和明晖一起商量着开方子。众人都坐在外室等着，内室病床旁除了他们两人便只有何皇后和萧允还有刘方、叶相。 团子坐在顾琰的腿上，“娘，爷爷会不会……” “不会。”顾琰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未尽之言。团子私下里和皇帝说话没个忌讳，他会很直接的说‘爷爷，你不可以死’。这个死可不能当众说了出来。 看顾琰一脸的肯定，团子惊惶的心稍微安定下来，靠进她怀里。 十七公主看大公主气色很难看，让人送了热茶给她喝，又走到她身后帮她按摩肩颈，“大姐，放松一点。你可不能再倒了。”汪翎羽作为外孙女在一众舅母只有顾琰进来，甚至燕王楚王都进不来的情况下，自然是不能跟进来照看母亲。这寝殿如今主子、奴才已经二三十号人了。十七公主便承担起了照看长姐的责任。 大公主喝了两口热茶，心头不再那么慌张，转头冲她点点头，“小十七，坐吧，大姐没事儿了。” 团子道：“娘，我也要喝茶。” 顾琰端过茶盏慢慢喂他，小家伙咕咚咕咚喝着。顾琰看他喝了不少，知道他还是在紧张。便伸手轻而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刘方出来了，走到顾琰跟前，“太子妃，这是国师与太医正斟酌出来的方子。” 顾琰点点头，“让你徒弟去熬。” “是。” 过了一会儿，何皇后出来把侧殿的皇家人也叫了过来。顾琰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何皇后面色有些凝重，“皇上情形有些不大好。接下来你们各房派人进宫轮值侍疾。太子要理政，其他弟兄齐王你把人排一下日子。” “是，儿臣领命。”一众皇子躬身应了。说实在话，皇帝已近古稀，大家心头还是有些准备的。哪怕立即发生不忍言之大事，也不会太过震惊。只是如今正好是太子和晋王要翻脸的当口，这才格外紧张。 团子从顾琰腿上下来，径直朝内室走去。隔着珠帘，大家都看到他几下就爬到床上去了，盘腿坐在皇帝身边。方才他就要进去的，顾琰说师爷和太医正诊脉呢，现在进去会碍事儿他才肯坐下的。 何皇后看看他的小身影，“这孩子，打小就跟皇上亲。就让他在那儿呆着吧。好了，这儿也不宜留太多人，各自散去吧。” 皇帝还昏迷不醒，各房都留下了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其他人就预备出宫去了。球球和承曦也被安排送回了东宫。 晋王不在，按道理长子承湛就该留下。只是刘侧妃、安侧妃都已经知道顾琰知晓了他们李代桃僵，哪里还敢留下个西北货。可是，也没别人。如果是何皇后病倒，晋王妃没来，她们还可以留下代为侍疾。如今她们俩却是不便留下的。 顾琰见状道：“母后，晋王府就不必留人了吧。他们府里还有两个病人，留个半大孩子也没必要。晋王的孝心，父皇是知道的。” 何皇后道：“这个老三府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一个正妃、一个侧妃病得起不来，他自己也病得连太后冥诞都没有赶不回。是不是晋王府风水被人坏了啊？” 这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晋王妃和顾侧妃从去年病到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家多少还是心头有数的。晋王这个病到底怎么回事，在场人也不少猜测。这怕是都和风水没什么关系吧。不过，何皇后要这么说，刘、安二人哪里敢反驳。今天的事儿她们心虚还来不及呢。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叶相都抬起了头，“国师，要不你派个高足去看看。这一家子病得的确是有些蹊跷了。不过，皇上这么晕厥，晋王无论如何都该尽早赶回来才是啊。” 站他身旁的梁国公道：“正是这个道理。” 萧允道：“来人，八百里加急，催晋王速速返京。” 太监匆匆下去传令。 顾琰对何皇后道：“母后，那几个戏班子怎么处理？”都知道他们是进宫为太后冥诞献艺的，肯定不能一直关着不放人。不然，外头还不知引起多大的猜测。这会儿，众人都把他们这些小人物给忘了。顾琰想着别人关在宫里惊惶不已，还不如放出去得好。 何皇后懒得理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顾琰便叫过齐娘子，“派人去提点那几个班主，出宫之后什么话都不准乱说。”今天在场的朝官不少，这会儿消息怕是已经暗地里传开了。各府的下人也会在下层圈子里偷偷议论几句。不过明面上还是得叮嘱那些戏班子一声的。 看众人向何皇后告退，便起身相送，末了在二门处对刘侧妃安侧妃道：“你们二位回去后，好好照看府里的病人吧。府外的人就不用担心了。” “是。”刘安二人惴惴的，不知道顾琰是不是说今日被换走的两个孩子。看之前的架势，东宫其实是心头有数的。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在派人捉拿自己的儿子了？这是警告她们回去之后也得一如之前帮着监视好林夫人？至少是威胁她们不准再添乱吧。 渝王妃：“太子妃留步，我等自行离去便是。” 顾琰点点头，转身往里走。进去正好看到团子嚷嚷：“尿尿！” 十七公主道：“我带你去。”说完进去端起团子就往一旁的净室去。 淑妃问何皇后，“还是紫檀精舍方便些，要不要挪过去？” “等皇上醒来再说吧。”何皇后说完，蔫蔫的坐在椅子上。十六公主面上带着些慌乱的给她揉着太阳穴。 今天的事儿何皇后是知情的，不过皇帝倒下的日子大概也不远了。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的投入了情绪的。一旦皇帝龙归大海，她虽然可以顺理成章成为太后，但龙椅上的新君不是她生的。处境总是不如此时。 团子尿完回来，又爬到床上盘腿坐下。 又过了好半晌，刘方惊喜的声音传出来，“醒了，皇上醒了！” 众人鱼贯而入，皇帝已经悠悠醒转，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团子，然后开口道：“爷爷没事儿，莫怕！”他自然是听到了团子那声惊惶的‘爷爷’的。 皇帝还有些虚弱的样子，“允儿和叶相出去做事，你们其他人也别都杵在这儿。” 团子道：“爷爷，我在这儿守着你。” “好” 何皇后和齐王留了下来，其他人便都依言退下了。国师和太医正都说了，只要人醒了，暂时就不会有什么事了。那看来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至于出大事。 正文 615 同情 萧允和叶相一干重臣去政事堂了。皇帝年事已高，晋王称病滞留洛阳不归。如今眼看平稳过度都成问题，皇帝今天又突如其来的晕厥，这给众人都敲响了警钟。总得商量一下应对的办法。 顾琰回到东宫不久，就听说齐王被撵出了紫檀精舍，就连何皇后都被赶回了自己的寝殿。老爷子声称他那里有团子陪着就足够了。 顾琰摸摸鼻子，团子杵在那里有什么用？不过老爷子这一番发作也很好理解，老人家都不想被当成随时可能落气的。当然不想他们这样守着。老爷子这回答应装晕厥，自然也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把晋王逼回来，不至于真的同室操戈。在老人家在这把岁数看两个儿子打死打活，这实在是有些残忍。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此事能够挽回。 承曦问道：“娘，是不是，爷爷，没事了？”老爷子跟前三个调皮捣蛋的小孙子，对这个乖巧听话的小孙女儿自然是疼爱有加。物以稀为贵嘛！再说了顾琰对承曦都好得不得了，他自然更加不会厚此薄彼。 顾琰点点头，“对。” 承曦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只有球球这会儿已经没心没肺的靠在顾琰脚边睡着了。 顾琰又陆续打发了两拨人过去向明晖和太医正打探老爷子的情况，何皇后那边也没忘了过问。这都是做给人看的。演戏演套嘛。当前不明真相的齐王更是不敢真的就出宫去了，萧允听说他被撵了出来便让人把他也请去了政事堂共商大计。齐王和晋王都了这么多年，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斗争经验还是颇为丰富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齐王对萧允说老三蔫坏，偏偏他做了很多事还都能不露痕迹，外头人人称颂。他就吃足了这个苦头。所以最好是这一次能将他那层贤王的皮彻底撕下来，一劳永逸。还说如果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会自动请缨，以表示对太子殿下的支持和对晋王反叛的反对。他身为皇长子，又统军多年，这个表态自然也是有用处的。 中午的时候，萧允回来了。他先和齐王去了紫檀精舍一趟才回来的。顾琰听说齐王也过来东宫用饭，便让小厨房赶紧做了几个齐王喜欢的菜色送去前殿，又从酒窖里开了一坛好酒。 “今天大伯伯来了，爹爹在前殿陪他用饭。团子哥哥也在爷爷那边，咱们四母子一起吃。”顾琰安顿承曦和球球坐下。让他们的乳母上前喂辅食。球球和团子一样都是半岁之后就添加辅食，不过主食依然是奶水。这会儿便是在吃辅食。承曦和团子则只是睡前喝奶，三餐用的是专门给他们做的饭菜。团子这会儿在紫檀精舍，顾琰是不用操心的。那边有伺候他衣食住行的另一套班底。他平常就是两边住的。 球球大口大口吃着，他们每天活动量不小，食量自然也不小。承曦食量原本不大，到东宫以后，成天被团子带着到处玩儿，活动量大了，如今吃得也比以前多了。所以她现在也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和团子、球球是一款的。而且因为小姑娘比小小子容易臀肉，她还要胖那么一点。 这会儿承曦有些担忧的问：“娘，大伯伯来，是有事儿？” 齐王来了，顾琰也让人带着承曦和球球前去拜见过。所以顾琰听承曦这么问便停下了筷箸，“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大伯伯，一直盯着我。”承曦说道。 顾琰蹙眉，她已经将承曦记在他们夫妻名下了。可是皇族中人还是牢牢记着她是晋王的女儿。在这个当口，尤其晋王的另外三个儿女都被替换掉，齐王看到承曦，盯着多看几眼倒也不奇怪。承曦这丫头虽然才两岁，倒是挺敏感。她要是表达的清，该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和她有关了。 “大伯伯看你，是因为我承曦最近又长胖了。” 承曦立即摸摸自己的脸，“真的么？” 团子经常打击承曦，‘妹妹，你该减肥了’都快成口头禅了。球球到时候也会无良的在一旁点头附和不已。 承曦看看自己的碗，对乳母道：“我今天，少吃一点点。”团子哥哥说她再长胖就要朝阿二看齐了。她才不要呢！那回头她该改名叫球球了。可是，眼前这些美食，少吃一口都好难受。 眼见承曦注意力被转移开，纠结起体重和美食的矛盾来，她笑道：“没事儿，多活动就不会长胖了。” 承曦嘟囔，“那阿二，还不是胖！” “他成天嘴巴吃不停，你又没有。” 球球对视一眼，朝承曦把手分得很开的比划，“姐姐，大只——” 承曦瞪他们一眼，“我才没有，很大只呢！” “好了好了，都吃饭！” 用过午饭，打发三个孩子午睡去了，萧允才带着淡淡的酒气回来寝殿。他仰躺在大床上道：“琰儿你说，那三个女人是不是蠢啊？” 顾琰正把他脱下的外袍搭在屏风上，闻言道：“作为母亲，她们想在这个关头送走自己的儿女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如此一来，是真的又把晋王往悬崖边推了一步了。唉，我也不知道自己遇上这种情况，会不会做同样的事。”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吧。他既然说那三个女人蠢，那说明他心底其实也倾向于认为此时的晋王并不是一心一意的要反。所以他之前听自己的劝没有当众揭破承灏和承湛是假冒的，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影响力。他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希望老爷子也能明白这一点。 萧允看过来，“你也会这么做么？” 顾琰想了想，“我应该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她们这么做无非是怕晋王真的为了大业放弃她们这些妇孺。可是阿允你怎么都不会放弃我跟孩子们的，对不对？” 萧允点点头，“那当然。” 方才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顾琰也不愿答得太违心，所以把问题又推回给了萧允。 萧允把腿挪到顾琰腿上，“头有些痛，替我揉揉。” 顾琰把手放到他太阳穴上，力度适中的揉捏起来。 “三哥还真是命苦，他娘千方百计非逼着他反，如今他的女人们也只想着顾全儿女把他往不归路上逼。” 顾琰没有吭声，既然阿允自己都觉得晋王如今是在被逼迫。那她就无须多言了。这个通讯不发达的世界，如果还是现代，让他们哥俩开个视频会议，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啊。可偏偏洛阳离京城遥遥数千里。 “父皇今天这么配合，也是希望这件事还有转机吧。他老人家病倒的消息传出去，三哥就必须得回来了。那些人还要利用他的名声、威望成事，肯定不能给他脸上抹黑吧。咱们就耐心再等等。” “嗯。”等是要等，但两手准备也得做好。事情如果真到那个地步，不管三哥本心如何，怕是都很难回头。 “你派人去拦截承悦姐弟了么？” “自然派了。我叮嘱过了，万万不能伤了他们的性命。” 顾琰拧眉，“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在三哥身边那么坚决的执行林氏的命令呢？那个人不会连悦悦姐弟的命都不顾吧？有林氏那样丧心病狂的主子，说不准也会有个丧心病狂的奴才呢。” 萧允其实也是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根本连侄儿侄女被替换了都没有公开。他不公开自然是不想太过追究的意思。这样一来，便是承悦他们途中真的出了状况，晋王也不至于认为是他下的毒手。 萧允道：“我这些天把三哥身边的人理了理，应该是他最信任的那个总管大太监。” 顾琰挑眉：“丁总管？”这个人她从前也是打过许多次交道的。他之于晋王，更甚于刘方之于皇帝。因为晋王都是被他照顾着长大的。而且，他从前对自己甚为友善，就像个慈和的长辈。直到自己嫁个萧允才客气疏离起来。看他那个样子，对晋王是是既当主子又私心里当成儿子的啊。怎么可能是他在坑晋王啊？ 萧允看穿顾琰所想，“林氏还是他亲娘呢！想来，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为了三哥好吧。但愿三哥不要行差踏错。”说完，他就睡了过去。喝了点酒，特别的好入睡。 顾琰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走出去。现在就只能寄望于老爷子今天这一出戏了。 顾琰一路走到紫檀精舍去了，明晖这会儿在老爷子病房里守着。顾琰便打着看望老爷子顺便看看团子的旗号直接进去了。 团子已经四仰八叉的在老爷子的床上睡着了，旁边靠床的榻上皇帝和明晖对坐着在下棋。看到顾琰进来，皇帝道：“你又过来干嘛？” “方才大哥和阿允一起喝了点酒，如今两人都睡下了，承曦和球球也安置好了，儿臣过来看看团子。”皇帝把齐王都撵出去了，要是说来探望他肯定也会被撵的。 “哦，他还好。就是一直抓着朕让朕不许死。非得朕答应了才肯吃饭睡觉。”皇帝看一眼睡着了孙子说道。 正文 616 不忍 顾琰看一眼团子，真到了那一天，团子非得哭死不可。如果皇帝再把自己也捎带过去，那她这儿子到时候……一念及此，哪怕顾琰极善于隐忍，看向皇帝的目光也有一丝不善。是不善，可不单单只是怨恨而已。她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这一点皇帝心头也清楚。如今她什么都不做，其实都是为了阿允和团子。要不然，面对一个随时可能置她于死地的人，她怎么会不先下手为强？ 皇帝也回视顾琰，目光深沉。 明晖见状心头叹口气，嫁到皇家就是事多。嫁到普通人家哪有公公和儿媳对掐的。他声音严厉的道：“琰儿——”他这个师兄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哪容得人这么看着？ 皇帝开口了，“你巴不得朕今天就死了吧？” 顾琰道：“儿臣希望父皇能够万岁万万岁。这样您也就不用担心您身故后儿臣谋夺江山了。而且，您此时也不能出事儿。因为儿臣不想看到阿允和晋王真的兵戎相见，更不想看到天朝连腹地都陷入烽火连天。”她说着看一眼睡得踏踏实实的团子，“儿臣更害怕阿允和团子哀毁过度，不能自已。”至于球球，目前还没心没肺的，倒不用太过担心。承曦，她对皇帝有感情，但没有团子那么深，难过一阵也就过了。更要命的是，如果团子知道他的生母是死在他茹慕甚深的祖父手里，他还没成型的人生观会完全扭曲吧。 皇帝罕见的面对这样不善的目光没有发怒，“你出去！”眼不见为净！ 顾琰躬身道：“儿臣告退！”说着退了出去。 明晖道：“师兄，您别动气！” “动气伤身，朕才不会。”皇帝说着顿了一下，没好气道：“她这才是真实反应吧。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子，何况她这么一个毒女。” “琰儿她不毒，她只是爱憎分明。您要杀她，总不能还要求她无怨尤的引颈待戮吧。她反正也不怕您诛九族，心头怨气到了一个点，可不就忍不了了。” 顾琰的夫家就是皇家，她最重视的夫婿和儿子便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孙。至于顾家，要她为顾家委曲求全那也是不可能的。顾家三房皇帝也不会随意毁掉。她的师门皇帝也不会毁掉。她可不就忍不了了。 皇帝呕道：“说来朕还真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啊。” 明晖低头闷笑了一声，“师兄，除了太后和宸妃，您这辈子还没在别的女人那里吃过瘪吧？” “你还笑？”皇帝瞪着明晖头顶。 “一时没忍住。”明晖把笑意硬憋住，“师兄圣明烛照。当知道琰儿如果还对您表现得孝顺有加，那才可怕呢。” “哼！”皇帝也无话可说，听到床上的团子翻了个身还咂咂嘴，他闭嘴不言。 明晖站起来，“方才琰儿的确有些过了，臣出去教训她一顿。”说完也躬身退了出去。 明晖在元元屋外找到顾琰，她正跟小丫头说话呢。 “你不要嫌这一身不好看。如果可能，姑姑才不想顶着这满头珠翠呢。重死了！每天晚上拆下来，都觉得脖子刑满释放。” 元元笑了起来，“爹也这么告诉我。说天下女人都羡慕姑姑，其实姑姑还羡慕我呢。” “我当然羡慕你啊。姑姑最羡慕的就是元元了。你有我这个姑姑，有团子这个自小交好的表弟，将来又不用嫁入皇家。你的福气不会比承曦少呢。” 明晖开口道：“今天的种种，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顾琰一滞，没话说了。 明晖对躬身行礼的元元道：“去找你小师叔玩儿。” “哦。”元元答应着往小棋儿的院子走。小臻宁前些日子已经被送回去了，小棋儿也回家呆了几日才回来的。 等她走远，顾琰道：“师傅，你不要骂我。我真的忍不住！”她的练气功夫没到那个地步。 明晖道：“我才懒得骂你呢。反正也到这地步了，你就依心意行事吧。皇上那个人，你迎合也是讨不了好的。”他没说的是，顾琰在太子和晋王这事上的态度，倒是可能在皇帝已经有所松动的心头起到点作用。反正他说不说，顾琰的态度不会改。而且她不知道，才能真的本色发挥，在皇帝那里对自己的处境有所帮助。 顾琰便也转了话题，“元元看起来，基本已经接受了这身打扮了。看来师傅让她静心的第一步算是达到了。”元元生于繁华，就如顾琰所说，怕是连各王府的郡主都会羡慕仗着顾琰、三夫人还有明晖的势能在宫里横行无忌的她。让她小小年纪就学会清心寡欲实在是不容易。师傅和三伯母这都是希望她将来能过远离宫廷浮华的日子吧。 将来明晖离开宫廷，除了小棋儿，肯定还会带上元元。元元是他挑出来承袭那一套剑法的传人。到时候元元行游天下学得一身本事，快意江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而且她还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她有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罩着。团子将来当了皇帝，能亏待了这个从婴儿期就一起玩的小表姐？那肯定是为她撑腰一辈子的啊。 顾琰越想越羡慕嫉妒恨。明晖好笑的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好了。人活在世上，肯定不能只图痛快。你身为太子妃，太子世子之母，有你的责任在的。你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解救很多的人。再说太子知道你的心性，肯定时不时就会放你出宫放放风的。” 顾琰道：“要是老爷子真的要弄死我，我就跟着师傅你一走了之。”她才不会没名没分的留在宫里呢。那会儿别跟她提什么责任。 明晖点头，“好啊！为师想要去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你多半是没机会的。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皇帝没有表示，但其实想杀顾琰的心已经没从前那样坚决了。他也怕啊，怕最爱的儿子和孙子承受不住。而且，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琰儿也不是铁石心肠啊。不过，琰儿的性格肯定不会像历代的皇后那样，被困锁宫闱一辈子的。 发泄了一通，顾琰这才言归正传。 “师傅，我觉得晋王此时处境不妙。他怕是被人拿住了。” 明晖摇头，“不尽然。那些名里暗里被召集到洛阳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他如果只是单纯被拿住了，只要一句话就能解除目前的困境。这只说明，他虽然没有决心要反，但也不甘就此放手。不然你以为，他是那么好被人拿住的人？” 顾琰挠挠头，“唉，如今要怎么才能打消他这个不甘啊？” 明晖道：“就是我，设身处地站在晋王的角度想想，我都十分不甘啊！” 顾琰快绝望了，明晖是把富贵权势看成浮云的人，他处在晋王的位置都会十分不甘。晋王原本就是很看重趋势的人，他更不可能甘心的了。 “这件事，你我尽力就好了。要想解决好，并且还不留后患，这都在太子和晋王两兄弟的身上。将来几十年天朝和四国的发展会怎样，也着落在这两兄弟身上。行了，你回去吧。要是忍不了，以后就少在私下里出现在皇上跟前。他能忍你一次，可不会一直忍下去。你够有福气了，他这辈子忍过的除了他亲娘，也就是你亲婆婆了。今天容忍你一次放肆，已经很出格了。” 顾琰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傅。”这种事，自然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顾琰回到东宫，萧允正在宫女服侍下穿衣，看到她进来便挥退了宫女，要她接手后续的系腰带等工作。 “你上哪去了？” “我去紫檀精舍看了看团子，又和师傅说了说话。” 萧允没再说什么，穿戴好径直去了政事堂。刚一坐下，便有人将紫檀精舍里发生的那一幕甚至国师院中的事都告诉了他。他顿时心塞不已，怎么老头子跟琰儿还是不对盘。想了想也只好暂时丢开，这翁媳二人没剑拔弩张就好。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应对晋王之事。 下午，顾琰带上承曦往晋王府去。球球闹着要跟，便把他们也带上了。她是带承曦去看晋王妃的。承悦送走了，晋王妃大概松了一口大气吧。还有刘侧妃和安侧妃，这会儿估计也比之前放松。如果她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可能站到林氏一边去。因为她们觉得，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存活的希望了。如今让她们牵挂的就是三个孩子的安危了。顾琰可不打算让她们这么认定了。 不过替换走三个孩子，虽然不是晋王亲自安排的，但显然也不是庸手。想要把人安全的追回来，也不是几个时辰就能办到的。所以她这会儿要去给这三个母亲提个醒。于晋王妃得让她记得她还有一个女儿在东宫。于刘安二人则要告诉她们一声，东宫早就知道李代桃僵之事，一早就派出去人手缉拿了。 而且，她们其实本心也不想死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东宫的态度，兴许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助力。她们都还在盛年，晋王妃病弱成那样都不舍得死，这会儿哪里就想死了。 正文 617 劝说 1 太子妃直接驾临晋王府的小侧院，便是如今林氏居住的地方。当然，顾瑾也住在这里。晋王妃与刘侧妃、安侧妃闻讯一同往那边赶。这三个女人合纵连横斗了十来年，可此时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因为她们三人的儿女都刚被送走。 安侧妃在肩舆上问道：“王妃，那个女人又来做什么？”她如今着实有些怕东宫那位太子妃了。今天一早太子妃摸‘承灏’耳后的时候，她的心差点跳出来。谁知道后来居然无风无浪的就让她们回来了。所以这会儿一听说太子妃驾到，她就有点哆嗦。 晋王妃病病歪歪的靠在身后的垫枕上，“反正不会是好事。” 刘侧妃道：“王妃，上午她什么都没有说，难道是念着旧情？” 晋王妃冷笑一声，“别天真了！在杀伐决断这方面她绝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三个有些惴惴的母亲赶在顾琰下车前到了，刘侧妃和安侧妃都躬身肃立在被人搀扶的晋王妃身后，顾瑾也被人扶着站在她们旁边。和上次见到比起来，顾瑾气色好了一些。想来是这些天得到了比较好的照顾。 晋王妃看到苹果抬手从车上抱下一个粉雕玉琢，手上抱一个和自己穿同样服色的女娃娃，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她上次看到承曦，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了。 承曦自然是不记得晋王妃了，甚至她的目光扫过顾瑾也是很陌生的。形销骨立的晋王妃两眼热切的盯着她，承曦察觉到往这边看了一眼，被她的病容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了顾琰身后一手拉住她的裙摆。 顾琰道：“不怕不怕，这是三伯母，三伯母生病了所以比较憔悴。” 承曦点点头，还是不肯朝晋王妃的方向看。球球更夸张，他们下车后被乳母抱着，看了晋王妃一眼就拿手捂住眼。他们在宫里看到的都是赏心悦目的人，哪有见过如今晋王妃这样的。 顾琰沉下脸，“都跟你们说了是来探望病人，你们非要跟。这会儿这是什么态度？以后我病成这样，你们也如此？三嫂，小孩子不懂事，你千万别生气。还有几位小三嫂，也都请起吧。” 球球挨了说，把小手放下，摇摇头表示不会。但目光还是只停留在对面的刘侧妃、安侧妃身上，或者是落在顾琰和承曦身上。避免看向晋王妃和顾瑾。 晋王妃勉强笑道：“太子妃，臣妾怎么会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再说，臣妾和顾侧妃的形容是很不悦目。”孩子的反应是最真实无伪，球球倒也罢了。但承曦也畏自己如鬼魅，这让晋王妃十分的难受。心头对害她至此的萧允、顾琰暗恨不已。 顾琰见状倾身对晋王妃道：“多亏当初嫂子没有赶尽杀绝，不然这两个小宝贝儿和本宫此时都不在了呢。也就不会碍你的眼，堵你的心了。”她教训儿子是教训儿子，但晋王妃可没资格怨恨他们一家。说完她便牵着承曦往里走，“林氏今天如何了？” 这事儿晋王妃没法子出力，她自己还是倚靠在别人身上了。刘侧妃躬身道：“回太子妃的话，林夫人还是老样子。” 这儿顾琰很熟，直接走到旧日明晖用来做客厅的地方，然后指着旁边的房间对承曦跟球球道：“咯，那间就是师爷以前住过的屋。后面一进的正房是娘小时候住过的。” 承曦瞪大眼，“娘，这儿是，你的家啊？” “不是，这屋子从前曾经属于你们师爷。娘在这儿有自己的屋。后来卖给了你们三伯伯。要不要到处看看？” 承曦和球球立马感兴趣的点头，被苹果等人带了出去。 孩子们不在跟前，顾琰端起安侧妃亲自奉上的茶盏缀饮了一口，耐心等着听承曦喊她‘娘’而脸色变得煞白的晋王妃慢慢恢复血色。刘侧妃和安侧妃继续惴惴不安的陪坐在一边，倒是顾瑾要坦然一些。从顾琰上来来的态度她知道，她及时阻止了林氏寻死，虽然琰姐姐不可能原谅她，但不会再针对她了。最坏的情况就是一直这么病弱下去而已。 当然，如果晋王真的反了，她们这些女眷下场依然会很凄惨。但她应该不会被杀，也许是投入宫廷为奴。但只要琰姐姐不针对她，她还是能活出来的。毕竟她姓顾，那些宫人也不敢太过折腾她。这么一想，顾瑾就成了晋王府上下数百人里心理素质最好的一个。（还不懂事的承治不算） 顾琰把茶盏放下，“林氏能下床么？不能就给本宫抬过来。”林氏不过一个庶人，自然没有顾琰主动去见她的道理。从前还念着她是晋王生母尊敬几分。如今她既然不值得人尊敬，顾琰自然不会再客气。没得她堂堂太子妃到了，林氏还大喇喇躺着的道理。 刘侧妃站起来，应了声‘是’然后下去张罗。没一会儿，林氏就被人用榻抬来了。她的形容自然也不好看，这会儿倚在大迎枕上，用忿然的目光注视着顾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虽然比起儿子，孙子孙女在她心底是后退一步的，但听说顾琰已经发现换人的事儿，她还是很担心的。 顾琰好整以暇的道：“容本宫提醒你一声，十三年前如果晋王不是遇到了本宫这个恶毒的女人，早就无声无息的死在那个小山洞了。而你，不但儿子没了，孙子孙女更是一个都没有。你是怎么报答本宫的？在洛阳行宫的时候让人行刺，如今还对本宫恶言相向。对了，你这条命也算是本宫救下的，你这可是明晃晃的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啊！要是早知道你从冷宫出来，就一心逼着晋王往绝路上走，本宫真不会滥好心。非要把儿子一家逼上绝路，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你比老虎还毒，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林氏的舌头立时短了三寸。顾琰救晋王的事，当年她是上位者，自然认为赏过、也给顾琰解过围就算报答了。但如今大家地位对换，顾琰拿出来说事儿，她自然是无言以对了。还有救自己的事儿，她要是翻脸不认，也说不出口。但顾琰如此辱骂她，她也是无法忍受了。当下抬起手，“你、你——” 齐娘子看她一眼，衣袖轻轻一拂，就让林氏的手无力垂下了，然后整个人都倒向了大迎枕。当然，只是给她个教训，没有伤她。太子妃是阿猫阿狗伸手就能指的？ 顾琰说完转向晋王妃三人，“本宫今日来，也不是打嘴仗的。想必你们也清楚，东宫早就知晓三个孩子被歹人劫走的事儿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想必三嫂、小三嫂心头也不放心。殿下已派出精锐，让他们务必尽快将晋王府的三个小主子安全的救回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吧。” 这话一出，对面四个本就不甚在意林氏的儿媳妇当即将关注的重点转移了。顾瑾是惊骇这几个人背着她将儿女送走了。只留下她的承治。晋王妃三人则是疑惑顾琰的说辞为什么会是‘歹人将承悦姐弟三人劫走’。 顾琰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本宫这么说，不用再解释了吧？” 半晌，刘侧妃和安侧妃对视一眼，然后道：“太子妃的意思是东宫会对三个孩子还有妾身这些女眷网开一面？”东宫连晋王妃这个仇人的亲女都肯善待。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她们的儿子。所以，太子妃方才说的话，她们愿意相信。这也是顾琰带承曦同来的另一重用意。不用她多说什么，承曦的存在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顾琰点头，“太子殿下与本宫还有皇上都不想看到晋王真的走上不归路。所以，愿意再给晋王府一次机会。太子其实从无用妇孺威胁的念头。他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素来看不起这样的行为。更何况是如此对待亲嫂子和侄儿侄女。他从前常到晋王府走动，你们该知道他的秉性才是。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好生琢磨。如若不信，可以静待你们孩儿平安被送回再做决断。”虽然这些妇孺对晋王的影响力或许没那么大，但争取过来，也比她们被林氏煽动过去的好。 一直沉默的晋王妃道：“太子妃，多谢你将承曦照看得那么好。”那孩子，看起来落落大方而且气色甚好，比跟着顾瑾的时候各方面都强多了。而且她言行间对顾琰依恋甚深，可见顾琰是一直善待的。 顾琰道：“本宫要报复也是报复到大人身上。这一点三嫂尽管放心就是。而且承曦乖巧懂事，甚是可爱。不但本宫喜欢，太子殿下喜欢，就是父皇、母后都很疼爱的。” 晋王妃眼中出现些许复杂，她讲出这些话其实就是给顾琰的回应了。她没有亲儿子，晋王成大事与否和她关系不是太大。但如果晋王真的造反，她们母女势必得连坐。就连刘、安二人都不认为晋王如果成了大事和她们有多大关系。她们困在京城，肯定是逃不脱的。那将来再有了嫡妃、嫡子，承灏承湛又算什么呢。 正文 618 劝说 2 顾琰这里说得晋王妃三人心动了。不过也只是心动，她们还不可能主动提供那些人带走三个孩子的路线和藏身之所。她们只是接受了顾琰说的‘救’回三个孩子，不会难为晋王府妇孺的说辞而已。这样也够了，只要她们不和林氏沆瀣一气绝了晋王的退路就成。 林氏气得不行，但她对顾琰显然是无可奈何的。顾琰让她旁听完了就打发人抬她回去。然后对顾瑾道：“承曦和球球不知道转悠道哪儿去了，你陪我去找找。” 顾瑾楞了一下，然后应道：“是。” 扣儿上前接替她的侍女扶着她往外走，一直走到顾琰从前的居所才停下。顾琰看顾瑾歪在椅子上坐都坐不直，心头喟叹也不知道她当时哪来的力气居然阻止了林氏自我了断。只能说顾瑾的爆发力很强了。 顾瑾心头也正翻滚呢，她完全被蒙在鼓里，而且几个孩子就只有承治被抛下。至于承曦，那是已经脱离晋王府正式过继到东宫的了。便是将来要昭告天下明正典刑也不会找到她头上。 顾琰好笑的看她一眼，“得了，你也别不平了。承治那身体，经得起路上的颠簸么？”顿了一下她又道：“你还一直在做着让承治做世子的美梦吧？” 顾瑾讪讪的，却是无法反驳。 “从前呢，我师傅是答应过晋王帮他洗精伐髓。但如今晋王这样，这件事自然就不作数了。而且，一次一次的洗精伐髓，然后让他修炼道门心法最多只能让他像个平常人，不至于一辈子是病夫。你觉得晋王会立他当世子？要真是嫡出的也就罢了，偏生不是。在晋王妃抢走你孩子的同时，就注定他就不可能成为继承人了。” 承曦生下来身体也不是很好，但她毕竟是足月生产的。好好调理还是可以调理好的。这不到了东宫顾琰和王太医费心给她调养，如今就好得差不多了。承治可完全是催生出来的，听说当时就差点落了气。这两年一直是用各种好药吊着。 “王、王爷平素最疼承治的。”顾瑾声音弱弱的。 “那是因为承治身体太弱了。”一有点天气变化就要病倒的小娃娃，又是因为被嫡母所害，晋王多怜惜几分再正常不过了。 “得，你继续做梦吧，我不妨碍你。” 顾瑾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正在这个时候，承曦和球球被找回来吃下午茶了。宫女把从东宫带来的茶点摆上，伺候三个小主子用。 承曦外头看看顾瑾，顾瑾也回视她。毕竟是在身边呆了一年多的小娃娃，而且那个时候到底是不是自己生的也不知道。要说顾瑾对承曦一点感情也没有也是不对的。她以为承曦想起自己了。 却不料承曦问道：“娘，这是姨么？”她方才听苹果说了三伯伯的一个侧妃是娘的堂妹。 顾琰点点头，“嗯。”她把顾瑾叫进来，本来是想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帮忙看着那三个女人和林氏的。必要的时候，恢复她的健康也是可以的。可看她还执着着承治‘嫡子’的身份，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承曦站起来对顾瑾道：“姨，刚才是，承曦和弟弟，不懂事。请见谅！” 球球也看过来，他们只认得小姨。不过姐姐说这个也是娘的妹妹。所以，他们之前捂着眼不看她就有点不乖了。在东宫四个小家伙心头，比较亲的长辈就是小姨和小姑姑，还有大表姐。因为顾琇照顾他们最多，所以最亲。这会儿承曦便代表自己和弟弟，和这个病怏怏的姨致歉了。苹果只是在承曦看到顾琰和顾瑾单独说话疑惑的当口，随口说了一下。也没想到承曦会认识到错误致歉。 顾瑾楞了下，然后道：“不碍事的，承曦。”这孩子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顾瑾心头一丝失落浮现。琰姐姐把她教得那样好。 顾琰摸摸承曦的头，“十三姨原谅你们了，快坐下吃点心吧。” “十三姨？” 顾琰点点头。 承曦道：“大表姐叫娘，十二姨。” “是啊，我行十二，十三姨比我小两个月，行十三。就像咱们家团子是老大，承曦是老二，大球是老三，小球是老四。” 顾琰含笑看三个孩子和乐融融的吃点心，顾瑾也跟着看着。心头却是对晋王妃恨得咬牙切齿。她的承治，没足月就被催生下来，然后被抢走。她现在想见一面都难。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能做上世子，将来承袭王位。可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太可能了。晋王府的人都靠不住，到最后她连如今稍好些的待遇都得靠琰姐姐的重视。以后她和承治命运如何，也全在琰姐姐一念之间。 眼见顾琰不再理会她，正吃着承曦喂到嘴边的糕点，顾瑾忙开口，“琰姐姐，我有什么、能做的么？” 顾琰没回答，大球在排队投喂呢，后面还有小球。她嘴没空。当然，她的确也不想太快理会顾瑾。顾瑾太懂得利用机会了，同时也很懂得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她把儿女投喂的食物都吃了，又喝下一口羊奶才道：“也没什么必须你来做的事。” “琰姐姐，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顾琰这才对顾瑾交代了几句，然后带上儿女离开。承曦还朝顾瑾挥手道别，“姨，再会！” 球球也跟着她挥手，“姨，再会！”经常听到团子和承曦说的一些词，他们也慢慢会说了。承曦挺爱教他们的。 顾瑾这会儿心头踏实了不少，笑道：“再会！” 上车以后，承曦摸着顾琰的脸道：“娘，你千万别病！” “病了就不美了是吧？” “嗯。” 顾琰笑笑，生老病死，谁能自主？团子对皇帝说‘爷爷，你千万别死’的时候，态度肯定比这强硬。平常皇帝要是不遵医嘱了，明晖都不找阿允和皇后，只要找团子就成。因为找他们也没用，老爷子不买他的帐。倒是团子每每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爷爷、吃药’，‘爷爷、休息’……那真是一说一个准。 球球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他们一点都不想美美的娘变成三伯母或者十三姨那样。 被三双眼睛盯着，顾琰只得应了声‘好，我不病’。 与此同时，洛阳行宫。这会儿虽然太子下令八百里加急催晋王返回，但消息传到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所以晋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今日是太后冥诞他是记得的。也让人在洛阳的行宫弄了个小的仪式。 晋王支撑着上完香回寝房去，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的一个人，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只微微一哂，原来小允派来的说客是此人。 秦相年轻的时候曾经出使西陵诸国，也曾在朝堂上用言辞逼来访使节低头。想来他的儿子嘴上功夫应该也是不差的。小允倒是找对了人。 那人正是秦相嫡长子秦奋，也就是秦菀的亲爹。秦家的祖宅离洛阳不远，秦相三年前过世，秦家人回乡守孝。如今孝期刚满了不久，接到太子殿下的书信秦奋便来了。他年少时出游各地，所以朝堂上过的人大多不认得他。晋王也是当年外出办差见过此人。那时瘟疫肆虐，秦奋是带着一个山野大夫来献药的。晋王记性很好，十多年前的一面之缘，如今略一思忖便想起来了。 至于他是如何明目张胆混进行宫的，那自然是得益于他二十年行游各方的人脉了。他也是萧允多方找人，唯一顺利进入行宫的。当然，本就是他最寄予厚望的。 晋王没有点穿他，却也没有提供方便。小允这是后悔了？ 其实，反还是不反晋王心头也是来来回回想了不下百遍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在齐王落马、萧允还没有从洛阳回返的当口，他会反。反了逼皇帝写下退位诏书，奉为太上皇。只可惜那个时候没有料到后续的发展，不然那真的是最好的时机。可惜啊，那个时候太过志得意满了。以为顺理成章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了。机会失去就不能再回来。如今再要反，小允什么准备都做好了。还有几分胜算？ 从本心来说，他是想反的。兢兢业业十多年，最后美人也好，江山也罢，统统都是为人做嫁衣。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占了哪样？ 如今四国都无力也无意再进犯，太子无须腾出手对付他们。只要安内不用攘外。此为天时；太子坐镇京城，手握四镇与京畿重兵。他就是回到晋地，有支持他的地方兵力，要想打赢这场仗谈何容易？这是地利。；太子名分一定便是正统，朝野厌战，这是人和。 要想占优势也不是没办法，西陵王倒是又派人私下联络了。可如果和他联手，借外族的兵马来造这个反。引得天朝腹地兵火连天，那他成什么人了？这不是步了废太子的后尘么。废太子什么下场，去时不远啊。再说了，西陵王是有信义之人？ 可是，要放弃也实在不甘。如此回京，他下半生就只有受制于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正文 619 劝说 3 丁公公看得很严，秦奋一直没有找到近身接触晋王的机会。今日晋王看他一眼，他也留意到了。当时心头不是不担心的，但他既然受命而来，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不过后来风平浪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既没有好事也没有坏事。秦奋都有些怀疑晋王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认出自己来。毕竟是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不过，当年虽然只见了一面，但他身份特殊，晋王是亲自接见并且和他说了一阵话的。而且，以晋王的性子，如果不是认出来了，根本不会转头瞥那一眼。那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状？ 原本，秦奋是打算直接求见的。因为他记忆中的晋王是个一心为民的贤王，他甚至不信晋王可能会谋反。他一开始就拒绝出面的，因为他目前还在守孝的尾期，原本按规矩是不能出门的。直到来人将洛阳附近近来暗地里各方的异动一一指明。知道此事已经真到了快图穷匕见的当口，他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前来。 不过将太子的亲笔书信送到他手里的人说最好不要意图直接求见晋王，然后当面劝说。还说之前不是没有人直接通报过，但都有去无回。如果不是已经实在没合适的人好用了，太子又岂会找上他这个孝期还有三个月才满的人？ 那些人还说洛阳行宫里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状谁都不知道，坚决反对他直接去拜见。秦奋倒也同意了，他如今实在不好公开的、大摇大摆的露面。如果不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肯定是不会冒着名声坏掉的风险出头的。 可不要小看孝期还剩最后三个月就露面。如果传扬了出去，他会被那些儒者骂死的。儒家对一些教条的执行是有些偏执的。或者说朝堂上有些人为了种种目的将这些教条偏执化了。后世都知道是张居正的改革让明朝多存在了八十年，这是存亡断续之功。可在当时改革正在关键的时刻，张居正的爹死了，按规矩必须丁忧。但这一丁忧正推行的改革便要如他的那些政敌所愿前功尽弃。所以张居正请万历皇帝下旨夺情，继续在朝为官推行他的改革大业。于是，他被政敌和天下士子骂成翔了。 所以，哪怕秦奋行游天下数十年，眼界早已不局限在儒家，但目前还是外儒内法治天下，这不孝的名声他还是不想背的。不过，在这种事关万民福祉的大事上自己如今能出上一分力，哪怕是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他也决定豁出去了。如果因为名声就被束缚住，那也就不是他了。 所以他听从来人的话隐姓埋名潜进来了。但是，光潜进来没有用。根本就见不到卧病的晋王殿下。不过，秦奋来了一段时日，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发现，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丁总管在出面。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当然也不是全靠了他一个人，也有不少人在暗中帮他。这里头有太子派在洛阳的人，还有国师的手下，还有秦奋这几十年结交下来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他有些怀疑晋王是不是被下属拿住了，而那些事都是下属假他的名义在行事。不然，怎么会真的要做出造反的事来？当初瘟疫肆虐，地方官员都跑了，只有他一个尊贵的皇子还在坚守没有放弃。这才最后等来了转机，解救了全城的百姓。那一番谈话，更是让秦奋觉得晋王将会是给这个朝廷带来盛世的人。 不过如今太子名分已定，而且亡父和恩师（聂相）对他都甚为看好，观其行事虽然杀伐决断严苛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代英主，并不是昏聩之辈啊。如果晋王要反，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最后遭殃的只能是老百姓。 如今晋王明明认出了自己，却什么举动都没有。让秦奋有些拿不准了。如果晋王要反，就算念着旧情，那应该是将自己驱离；如果他是被人拿住了，也该设法给自己传话以证清白。如今这样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难道，他竟然是有心反，但又知道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可又不甘心放弃？ 想到这里，秦奋陡然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沉重。晋王如今就处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岔路口啊！是燃起战火还是和平发展，可以说都系在了他一念之间。太子既然多方设法，那看来他是不想战的。如今，就看晋王了。 可是，要见到晋王何其难也！ 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弃了，秦奋把消息传递给在行宫的帮手。这些人也只能在外围，要不然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形也不会一头雾水了。 “无论如何，安排我见晋王一面。务必引开丁总管！否则，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我等必尽全力。” 数日后，秦奋得到了这个机会。内里情形如何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必须抓紧时间。 晋王倚靠在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原来是故人到访啊，看来这行宫礼太子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请坐！”说着，将书合了起来放在案头。 这书秦奋也看过，秦王府出的的。都这当口了，晋王看这书做什么？他在榻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晃十余年不见，没想到王爷还记得在下。” “秦先生的风采哪是能随便就忘掉了，虽然你像的是太夫人而不是秦相。你此来为何，本王已然知晓。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说服本王？” 秦奋道：“王爷是胸怀锦绣，自有丘壑之人。又岂是人口舌能轻易动之的？” “那你准备怎么为太子做这个说客呢？” 秦奋叹口气，“秦某没有一言下七十城的口舌，只想问王爷一句，您的初心还在么？” 晋王一震，初心？他的初心是什么？八岁的时候立下宏愿是为了为母亲和自己洗雪耻辱，掌控最高权势他才能有能力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这是他的初心么？ 不、不是的。或者说一开始是被那件事激发他上进，隐隐有了夺嫡的心思。但随着所知所晓的增加，他的心更多是对自己立身处世、建功立业信念的坚定。是见到民间疾苦之后，想以自己的力量还百姓一片太平人间、清平天地的抱负。前者是小爱，而后者才是大爱。才是这些年真正让他百折不挠的。 可是如今，母亲已经死在父皇手里。而他想要守护的这片天地，已经迎来了新的主人，却不是他。他的小爱、大爱统统都随时间逝去，一切成空。他这一生辛辛苦苦到如今，到底是得到了什么？他不想回京去看小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也是他一心向往的天下和美人啊！到最后，一切都是指间流沙，都不属于他。曾经，他离江山和美人都只有一步之遥啊。 秦奋又道：“王爷，太子还有一件事让在下一定得当面告诉您。” “什么？”晋王下意识问道。 秦奋道：“您的母亲还活着，而且也不是皇上或者太子要对她下毒手。是她自己在出宫之日就服了慢性毒药。后来她想服催发药效加倍的药，被顾侧妃催吐出来了。太子得知消息之后，便让太子妃带着太医正到晋王府抢救下了您母亲。如今老人家身体有些虚弱，但性命没有妨碍。之前服用的满性毒药的药性也解开了。”这件事十分重要，太子叮嘱他一定要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晋王在一开始听的时候就坐直了身子，等秦奋讲完，他问道：“此言当真？” “我以先父的信誉起誓，太子信中就是这么说的。那信我不敢带进来，不然就给您看了。” 晋王慢慢坐了回去，母亲还活着！那这一切就都是她的手笔了。 “秦先生先回去，消息来得突然，容本王想一想。”想一想自己的初心到底改了没有。 秦奋也知这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说服晋王原也不是多说一阵就可以提高成功率的。他站了起来，“王爷好生保养，在下告退了。” 晋王点点头，“慢走！” 等到人走了，晋王在榻上静默了半天。直到另一个脚步声响起，不用抬头都知道是丁总管。 “王爷” 晋王道：“孩子们都接到了么？”方才丁总管出去的时候就是说有这方面的消息了。是京城的人以焰火传出来的。这种传递方式相当于通过烽火台的烽火传递一般。直到离京远了再以老鹰传递。东宫养了厉害的飞禽，专门扑捉传讯的别家老鹰。可不敢在京城附近放鹰。 “刚收到的消息，太后冥诞当日便接到了人，已经送出了京城藏匿。” 晋王挑眉，“东宫有什么反应？” “东宫自然是明察暗访，不过小主子们在京外隐于市井，不是那么好查找的。”如果想一路送到洛阳，那肯定是不行的。沿途还不知道有多少关卡。但究竟藏匿，就不是那么好找了。那地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晋王点点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是。” ... 正文 620 找到 秦奋回到住处，面对询问他只能两手一摊，“不知道。晋王说他要好好想想。你们先这样回禀太子殿下吧。晋王病了是真，但更多是心结难结。之前的事用他名义出面的都是丁总管，但他也知情，不知道是事前还是事后。我已经将林夫人还活着消息告诉他了。他看起来信了大半。至于后续，还得再等。” 来人点点头离去，秦奋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眠。他不是儒家，但儒家定下纲常的确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这世道岂不是要像南北朝时期一样，‘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整个儿乱套了。不过如今到底如何，还是只有尽人事而已。希望晋王初心未改吧。 此时的东宫，萧允枕在顾琰腿上，“我估着那三个孩子没有送走。已经让人在京城内外拉网式的搜查，里长拿出户籍，一家一家的对照有几个孩子。同时命人对屋舍进行彻底搜查。只说是有拐子拐走了三个贵人家的孩子。再远的地方，也派了关卡守着，要转移也不容易。”所以，找到只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顾琰看一眼旁边，四个孩子睡得跟小猪仔一样。非要闹着跟他们一起睡，说他们的床大睡得下。还不是团子起的头，球球立马响应，然后连承曦都掺和进来。这会儿睡熟了，也该叫人抱出去了。再是床大，也没有六个人大被同眠的。 “那三个孩子娇生惯养的长大，我看也吃不了路上颠簸的苦。但是为什么你认为是藏在乡下？” “那些大户人家的别院、庄子，我也另派了人去查的。不过我觉得乡下的可能性大些。亲近晋王的人最近被我动得差不多了，胆敢收留的人怕是不多。不过我觉得他们躲藏的地方也不会是太穷的地儿。你说得没错，他们吃不了苦。” 两个人正说着，齐娘子在外头叩门，“太子、太子妃，王府里有消息送来。” 萧允坐起来，“咱们王府？” “是。” “进来说。” 消息是小菊送到王府的，义学里有一个孩子去他外公家，听他舅舅说起前几日夜半起夜看到一辆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进村，直接驶进村里的地主家去了。 小菊在义学里说起过京城里有贵人家丢了孩子的事儿。他回来就说给小菊听了。王府里的府兵得到小菊派人报信已经便服出发去那孩子的外公村子看个究竟。那个村子是何山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排查到的地方。王府里那些留守的人在萧允顾琰一家子进宫后就觉得自己有些像吃闲饭的，所以知道以后忙不迭的就赶去了。如今已经看到了他们放的焰火，证实的确是晋王府的三个孩子。 萧允高兴地对顾琰道：“你那义学还真有点用啊。” 顾琰也笑笑，“其实你那样排查找到是早晚的事儿，哪儿都不可能凭空多出三个孩子来。搜查屋舍也杜绝了密室藏人的可能性。不过这样是省了很多事儿。除非他们肯藏到深山，偏他们又不太能吃苦。不说承悦，便是两个男孩子平日也是比较娇惯的。关键还是一早就察觉了，没让他们送得更远。” 人平安找到了，夫妻俩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当天就派人给晋王妃送去了。从顾瑾那里传来的消息，林氏和几个儿媳险些争吵起来。看来婆媳是很难再一条心了。如此也好，晋王如果回京，至少少几个像林氏那样撺掇他反的。虽然这几个女人影响力有限，但拔河嘛，多几个人往这边拔，那边少几个人总是好的。 这些日子，老爷子那里哪个儿子轮上侍疾都会被赶出来。只有团子这个孙子陪着。这个也挺好理解，老爷子懒得装病。顾琰一早一晚带着三个小的过去看团子。他在那边给皇帝当‘多陪’，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还对他爹说‘爹你忙你的，爷爷这儿有我呢’。 把他爹乐得抱他起来转圈，“团子长大了，知道替爹尽孝了。” 几个伯伯问他爷爷怎么样了，他都是统一回答‘爷爷好着呢’。顾琰听得多了都觉得他这回答实在很官方，估计是老爷子让他这么回答的。不过这也是真话，老爷子如今确实好着呢。虽然有些小病小痛的，但都没有大碍。团子这么大大方方地回答，倒是让人觉得扑朔迷离的。 如今外界关注老爷子身体的不在少数，就连元元放假回家都被太夫人叫去问过。至于三夫人和顾珉当然更逃不掉，不过可能太夫人觉得他们说得不尽不实吧。不过元元能告诉她的也就是一句‘皇上好着呢’。其实这是元元亲眼所见，可是三岁小娃说的实话，往往只会被认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顾琰知道太夫人是在担心皇帝要是真不行了，是不是顾琰小命也要跟着不保。然后她自己一生所有期望都会跟着成空。太夫人如今也就这一点执着了。 前段时日顾家虚惊一场后，太夫人缓过来就当着满堂儿孙把攒了六十年的、丰厚的私库给分了。她所出的长房、三房、幺房人人有份。就连顾琰，当初曾许过她的嫁妆，也单独列了一张单子。给不给是老太太的意思，要不要就看顾琰自己了。倒是分得比较公平，没有哪房有大的意见。很多物件都是指明了给哪个儿子或者孙儿、孙女的。 如今倒是顾家晚辈人人都对她感情又深厚了几分。很多时候，疼爱与否都不是靠嘴说，是要靠物质来表达的。顾琰看了一下顾珉送进宫来的单子，团子哥三她都有物件馈赠留作纪念，就连承曦也有。不得不说，老太太这一手玩儿得挺漂亮的，晚辈尤其是孙子、重孙辈的会感念她很多年。 让顾琰比较无语的是，知道这件事后老爷子还感慨了一番，“你祖父是军中栋梁，你祖母是女中诸葛。他们怎么会生出了你爹那样的儿子来的？又怎么在你这里又拐回去了？” 顾琰能怎么说？说渣爹是被娇惯坏了，那老爷子更有话说了。人家的幺儿娇惯得在宫里横着走，如今可像样了。你靖西侯府的嫡幼子再娇惯，能比皇帝心爱女人以命换命给生的小儿子还要娇惯？ 她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就对洗涮她这么有兴趣，乐此不疲。偏她就是有一个那样的爹，每次被取笑都没话好说。最后顾琰道：“好歹儿臣那个爹也是给了儿臣一张好脸啊。不然，怎么会被阿允看上，又哪里能有父皇您心爱的团子和球球出生呢？” 皇帝被她堵了也不生气，笑道：“说得也是。你那个爹除了是出名的草包，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哪。万幸朕三个孙子只随了后头一项。”没有被拉低颜值，更没有被拉低智商值。 顾琰便又被堵得没话好说了，看何皇后进来便告退出去了。她愤愤的跟明晖抱怨，“你说老爷子他这是什么心态啊？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嘲笑我有意思么？” 明晖失笑，“你身上找来找去，也就这个黑点了。他不嘲笑这个，难道嘲笑你悍妒不能容人啊？你把他那个不服管教的儿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得让他找找平衡吧。”皇帝这是把琰儿当晚辈在逗弄啊！否则他才懒得嘲笑呢。只是琰儿还不自知而已。这对公媳其实也挺有意思。如果没有横亘着那桩事其实蛮好啊。 顾琰撇嘴，腹诽了几句没说出口。 “也不知道洛阳那边怎么样了？”八百里加急，消息应该也快传到了。 明晖道：“秦先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见到晋王了。但晋王没有明确的表态。” 顾琰叹口气，“也即是他还是没有下定最后决心。他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缺了点决断。要是有这个决断，早早儿的……” 明晖咳嗽了两声，瞪顾琰两眼，你还真敢说。居然想说晋王应该早点反。 顾琰嘿嘿两声不说话了。她其实是很乐见晋王当皇帝的。那样他们一家子就可以逍遥自在了。而且晋王就算此时缺少些武功，但他只要用好了人，也不会比西陵王那些差啊。 明晖想了想，“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一句话，挺适合他们兄弟的。” “什么？” “性格决定命运。”明晖说完朝门口一躬身，“见过殿下！” 萧允正往这边过来，见状虚扶了明晖一把，“国师不用多礼。” 明晖看他没有进小院便知道他是来找顾琰的，笑笑进屋去了。 顾琰出去，两人并肩往外走，萧允没好气道：“什么叫他哪哪都好啊？” 顾琰看他一眼，“你来得挺早的啊。干嘛不出声？” “不是想听听你说说他究竟哪儿好么？他这样黏黏糊糊的，哪好了？要战要和，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隔得远了，不方便和你直接对话吧。等人回来就好了。到时候你们兄弟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什么都说开了。” 萧允停下脚步看着顾琰，“你到如今还认定他会回来、会让步？” 顾琰认真的道：“只能说我希望如此，这是最好的结果。” ... 正文 621 心结 萧允冷哼了一声，显然心气不顺。 顾琰摸摸鼻子，“你去看过老爷子了？” “我还没进门去呢，就让我有事说事，没事滚出去。找媳妇儿出门左转！” 顾琰差点笑出来，这些天每天一个儿子轮值进宫来侍疾，老爷子早不耐烦了。每每让刘方出面把人打发走，儿子在外头苦苦哀求不肯走他便让团子再出来打发人。当然这苦苦哀求也是必须的过场，老子病着当儿子的怎么好来点个卯就走呢。哪怕只是去隔壁的宫殿候着。 团子也是因此才有了那么多次官方发言‘爷爷好着呢，伯伯回去吧’的机会。萧允是每天都要过来这边看看的，皇帝如今也嫌他烦了。只是没想到今天正好她也在紫檀精舍明晖这边，老爷子还戏谑地加上了一句‘找媳妇儿出门左转’。看来刚洗涮了她心情不错嘛。 嘿，如今外头都在传言老爷子病中脾气愈发的不好了，一个儿子都不待见，只待见太子世子。至于他老人家的病情，虚虚实实的没个准话。不过在封建时代，最高领导人的健康状况原本就是最高机密。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楚才是正常的呢。 看萧允脸色不大好，顾琰没敢笑，只能憋着。回到东宫，他依然脸色不好。整个东宫的人都噤若寒蝉，就连球球都乖了许多，一点不闹腾，哥俩极难得的做了一回安静的小美男。 等用过晚饭，萧允去了小书房。承曦凑过来小声问道：“娘，爹今天，怎么了？” 顾琰见球球还有屋里伺候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笑道：“朝堂上有麻烦事儿。” 承曦‘哦’一声，“那我带弟弟们，下去玩。娘去陪爹！” 球球朝紫檀精舍的方向指了指，意思他们要去看爷爷和大哥。 顾琰道：“晚饭前不是才看过回来么？” 球球的手不放下，执意要去。 顾琰挥挥手，“去吧去吧。”合着是看老爹黑着脸，打量惹不起躲得起啊。反正老爷子不耐烦谁都不会不耐烦三个小孙子与乖孙女儿。你们就去歪缠他吧。 三姐弟得到允许，朝她挥挥手便闪人了。 等他们没影了，齐娘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妃，太子是因为晋王的事烦恼么？” 顾琰点点头，算是吧。不就是一句‘哪哪都好’，至于不爽了这么久么。看齐娘子一脸的担忧，顾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实在是某人这两年已经很少这样七情上面了。也不算七情上面，只是板着脸没有笑容，和他往常回到东宫的表现迥异，这就把儿女都吓得找爷爷去了。把得力的下属也吓得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儿忍不住开口。 扣儿用托盘端了一盏茶上来，顾琰端起来打算喝。 扣儿忙道：“太子妃，是给太子的。您不是饭后不喝茶的么？” 顾琰嫌弃饭后喝茶不养生，所以这个习惯她的确是从来都没有，不过萧允有。她把茶搁回去，然后瞪一眼扣儿，“你是越来越会取巧了。合着你的差使还要本太子妃替你做啊？” 扣儿躬身道：“奴婢方才听太子妃答应小郡主去陪太子，这才准备跟着您一道过去。”太子的脸板着，她一个人过去会害怕嘛。万一出了差错，肯定动辄得咎啊。 顾琰又瞪她一眼，这才站了起来，“跟上。” 齐娘子瞅着扣儿端着托盘跟在顾琰身后往小书房去，觉着怕不是朝堂上的事儿。既然如此，就不必太过担心了。有太子妃亲自去安抚，太子殿下最晚明早就会满面春风地恢复正常了。 到了小书房门口，顾琰道：“阿允，我进来了。” 没等里头应声，她就迈步进去了。等扣儿上了茶退下，萧允放下手里的案卷瞥她一眼，“有事儿？” 顾琰坐在桌案旁道：“你回来之后板着个脸，把孩子们都吓到紫檀精舍去了。承曦临走还叮嘱我来陪你。” 萧允听她说自己把孩子们都吓跑了，愕然挑眉：“我板着脸么？” 顾琰点头，“是啊，可吓人了。一点笑容没有，吃饭的时候都一直在散发冷气。你没留意到球球今儿特别的安静啊？平日里看他们胆大妄为在你头上扎小辫，倒没想到还是你才能把他们镇住呢。” 听她说到自己打瞌睡被俩小儿子扎了两根小辫的事儿，萧允又瞪她一眼。回想一下方才吃饭，饭桌上是难得的安静。别看球球话都说不圆乎，还挺爱说。尤其是父母都在的时候。至于他，自然还是为那句‘哪哪都好’在堵心。他不知不觉就从小道观的事儿想起，桩桩件件。似乎从开始到现在，某人在她心中那就是万般都好。到如今了还事事处处都在为那人着想。 顾琰道：“阿允，我说他好其实是在发好人卡呢。” 萧允看她一眼，眼中意味分明，编，继续编，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说辞来糊弄我。 “我说他好，是因为我对他没要求嘛。他就是个外人。总之，我当初不肯为了他妥协的种种，到你这里统统都妥协了。我对方大哥背信弃义，我过着自己压根不想过的日子，这不都是为了你么。就是如今我多了几句嘴，也都是为你。你不爱听，我以后不掺和了。”顾琰说着说着，眼眶便有些泛红了。 萧允瞠目道：“合着这次又是我不对啊？” “是啊，你乱吃飞醋是信不过我。你还把孩子们都吓着了。”顾琰指控道。 萧允嘟囔，“反正每次到最后都是我的错。” “你明知道我对你才是山无棱、天地合，还每次都要自己找不痛快。” 看顾琰一副唱念做打预备来全套的做派，萧允撇撇嘴，“拉倒吧，还山无棱、天地合呢。我要是起了一丝外心，你肯定收拾包包跟你师傅跑得影子都看不到。”顿了一下又道：“难得讲句好听的，都不诚心。” 顾琰拍拍萧允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阿允，咱俩果然是钻一个被窝的。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 萧允凤眼上挑，“如果当年，他也了解你，并且依了你，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顾琰摇头，“我遇上他的时候，他和晋王妃正新婚燕尔。我才不会去当小三呢。”‘小三’这个词儿，她说得极其鄙夷。这些年萧允也不是头回听了，大致能了解其意。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鄙夷。 “那如果没有晋王妃呢？” “你干嘛非要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啊？”顾琰看自己插科打诨半天，他还是揪着不放，也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可萧允还是盯着她不放，这实在是他心底最大的疙瘩。今天听到她说晋王哪哪都好，实在是不想再任这个疙瘩在心头纠结了。 “晋王当初最想要的事这座江山。他不像你，有皇帝宠着护着，他要做成事少不得拉拢朝中掌实权的大臣。联姻是最便捷的路子，他不会放弃。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我要的良人。我当初对他，也压根没到那么深的地步。我对你，便做不到说走就走，从此再不回头。而你，认定了我，就不再旁顾。在情爱上，其实也是性格决定命运。这些话我今天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说。你如果还是耿耿于怀，那就自己得内伤去吧。” 萧允还是盯着她，“你也觉得，我有今日都是老头子偏疼的缘故？” 顾琰笑了一声，“别逗了！你家老头子攒了几十年的家当，又不是为了找个纨绔儿子来败家的。他肯定是通盘考虑过认定你是最合适的即位人选。在这一点上，他先是皇、再是父。他不会看错你！而你要证明这一点，这辈子怕是都得殚精竭虑了。天朝地域辽阔，物产富饶，四国虎视眈眈。尤其那西陵王野心勃勃，又成了咱们的生死仇敌。如今一面派人进京和谈，一面估计又想在晋王那里使坏。你有的忙咯！所以殿下，你真的不要把功夫浪费在吃飞醋上。走吧，咱们慢慢走过去去接孩子们。” 萧允顺着顾琰的力道被拉了起来，“反正今天也问了，索性一并问了省得我憋在心头得内伤。” 顾琰诧异回头，“还有谁，方大哥？我跟他是知音，其实还没到男女之情上。” “不是他。”萧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国师他不是你嫡亲表叔，是你表哥，你对他……” 顾琰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好半晌才道：“殿下，臣妾没有那么重口啊！我虽然很少叫‘师傅’，成天明晖过来明晖过去的，可是我知不知道他是亲表叔，都是拿他当长辈看的好吧。我摊上那么一个渣爹，师傅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大补偿。他一开始什么形象，你没见过啊？” 萧允想了下在小道观见到的那个又老又惫懒的道士，那是不太可能啊。都问到这儿了，他索性就一咕噜全问了，“我明明长得不比三哥差，和你年纪也更接近。你那会儿怎么就看我不上？” 顾琰心道，你心结还真不少呢。 “我从小遭遇那么些事儿，心智比较成熟。你那会儿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儿，我怎么心动啊？” ... 正文 622 温情 听顾琰说自己那会儿是小屁孩儿，萧允没好气道：“你那会儿才到我的腰。咱们到底谁是小屁孩儿啊？” 顾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道：“谁让你那会儿冷冰冰、凶巴巴的。一副人对你就该召之即来的样儿。我可是你哥的救命恩人，也没说对我客气点。” 萧允那会儿是被明晖摆的阵法困住了，一直在外围鬼打墙一样的转悠。被困了半天才看到个小短腿拎了一只鸡腿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视线里，依他的性子，态度能好才怪了。 “阿允，我真是没想到你心结还挺多的啊。这些话你憋了十三年啊！”想必真的是耿耿于怀，这些年时常翻来覆去的，都不知道内伤多少回了。最雷的就是他居然连明晖的飞醋都吃！顾琰以手扶额，然后又忍俊不禁，最后是乐呵呵的伸手抓住他的广袖。 萧允颇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转换话题：“承曦和球球吃好了么？”顾琰的反应让他很是安心，也觉得自己居然搁心底纠结了那么多年是有点一叶障目了。 这会儿宫人自然都是跟得远远儿的，不过为了太子殿下的面子着想，顾琰还是顺着他转了话题，“我看他们吃得跟平日差不多。他们胆子也没那么小，顶多就是比平日安静乖巧了一些而已。” 走了一刻钟到紫檀精舍，四兄妹再加元元和小棋儿正在给老爷子和何皇后跳简易版的，满堂和乐融融。明晖在给皇帝诊脉。今天轮值侍疾的楚王一大早就被皇帝直接赶出了宫，这会儿不在。 方才皇帝看到承曦带着弟弟坐车过来，便问他们怎么刚回去又来了，还不如就留在这边吃晚饭得了。承曦便说爹今天心情不好，球球还学了一下他板着脸的样子给众人看。 当时皇帝挑了一下眉，明明方才过来的时候看着都没什么不对，而且如今朝堂上的事儿也都上手了。多半是和他媳妇儿拌嘴了。这种细碎琐事他才懒得过问呢，民间有句话说得对，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嘛。 所以这会儿看他们夫妻有说有笑的进来，所有人都朝萧允看去。 萧允一时有点囧，就听皇帝调侃道：“听说朝堂上的事儿挺麻烦，让你吃饭都没个笑容了。多大的事啊？” “没事儿。”萧允看乐呵呵跟着比划的承曦和球球一眼，这几个小家伙嘴可真够快的。这个舞是顾琰闲来没事教给他们的。球球不太跟得上，却也很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跳。 皇帝又看向顾琰，“明儿朕要吃桂花糕。” 宸妃最喜欢做也最喜欢吃的糕点就是桂花糕。哪怕顾琰已经将她的美食小札的抄本给了紫檀精舍的御厨，皇帝还是说只有她做的才有那个味道。顾琰做人儿媳的，公爹开口当然只有照办的份儿。这会儿是五月，离桂花开还有三个月。不过既然老爷子喜欢吃，去年自然收集的有。 顾琰便看向明晖，后者点点头，“可以。” 顾琰便道：“好，明早儿臣过来做。” 这会儿舞已经跳完了，团子笑着比了个ok，“娘，我吃三块。” 元元几个也各自报数，刘方笑着在旁边帮着计数。 球球也跟着团子比，皇帝笑着被他们的手指按下去一只，“你俩哪吃得了三块，两个人三块足够了。”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一块，所以球球也能吃一块半。这不是主食，肯定不能让他们吃多了。 明晖也笑着比了个ok，“皇上，您也只能吃三块。” 顾琰摸摸鼻子，“要准备大哥的份儿么？” 皇帝看一眼萧允，“他还在撺掇你动手么？” 何皇后朝顾琰抬抬下巴，两人把几个孩子都带到外头玩耍。皇帝扬声道：“老九家的，你留一下。” 顾琰腹诽，我是老九家的什么的啊，家具啊还是摆件啊？脸上却是不敢露出不满，乖乖回来在萧允身旁坐下。明晖也被留了下来。 齐王的确是倾向于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而且期望在这件事里能有用武之地。他在镇西军积累的军功不足以完全洗刷掉之前的污名。 萧允道：“大哥倒也不是撺掇，他觉得这样更立于我集权。” 皇帝嗤笑一声，“也就这点见识，难怪当年会被老二忽悠了。” 这么几年，这还是众人头一次听到皇帝提起废太子。一时都有点愣住了。 皇帝扫他们一眼，“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说着叹口气，“都说朕生的儿子个顶个的能干。可是呢，出了个叛国的老二；一个志大才疏的老六；老大小处精明强干，大处却有些糊涂；老四更是无能得紧，脱离了身份不堪一用；老七，从前看着还好，结果都是老三在背后给他支招。就一个好处，听话！这都一半了！” 顾琰下意识的去看团子和球球。哥三有几天没成天在一块儿了，这会儿彼此亲热得很。 萧允道：“大哥是被污名压的心头压力太大，而且他和三哥斗了十多年，那些旧怨也不是可以一笔抹去的。如今倒不能说他是糊涂，只能说他处的位置看得不够全面。四哥好歹不会添乱，够了。至于七哥，这次倒没发现他有什么动作。至于三哥，只要他肯回头，我不会搞秋后算账那套的。爹你就放心吧！”老头子这一番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他肯定得表个态。虽然老头子听起来是在埋怨几个儿子，其实还是担心他们的结局的。 皇帝虎着脸，半天道：“老三如果不回头，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听说那三个孩子很吃了些苦头？” 顾琰忙道：“儿臣派人去探望过，他们并无大碍。只是出门在外饮食、起居肯定不如在王府。有些不适应罢了。再加上那么被带出去，心头难免惶恐。哪怕派出去寻找的人马对他们礼遇有加也是如此。父皇不用担心，回到王府多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皇帝道：“那得看他们老子会不会一条道走到黑了。”看顾琰不自觉的又去看团子哥三便道：“球球是双胞胎，你们好好管教让他们知道本分就是了。” 萧允道：“琰儿跟儿臣说，希望儿臣和三哥能给团子、球球做个好的榜样。儿臣也希望能如此。” 皇帝一滞，他那一辈可没给儿孙留下什么好榜样。所有近支的堂兄弟除了一个宁王都被太后灭了。就连作为吉祥物留下的宁王去年也因为他在洛阳行宫出事想有异动而被齐王和皇后联手除了。再往上推，似乎也没有什么正面的例子。所以，他又叹了口气，“朕也希望能如此。这样，朕哪怕当下真的……也能瞑目了。” 明晖轻咳两声，“皇上是想臣把小世子叫进来么？” 皇帝瞪他两眼，“你就知道用团子来治朕。” 萧允和顾琰都低头而笑，刘方也笑，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小爷小时候也被这么用过。” 萧允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是，孤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团子蹬蹬蹬跑进来了，“爷爷，该吃补品了。” 这下，连顾琰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乖孙子来得不早也不晚，而且正好是来叫他吃补品，皇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看几个大人反应有些古怪，团子挠挠头，“怎么了？” 萧允道：“没什么，团子做得很好。给爹分担了不少。” 团子挥挥手，“端上来。” 儿臣先告退了。” 宫人端着托盘进来，明晖、萧允、顾琰都站了起来，“皇上用补品吧，臣 皇帝看他们都憋着笑，挥手道：“滚、滚、滚。刘方你也滚。” 几个人鱼贯而出。 团子更纳闷了，“他们这是怎么了？” “发癔症呢，别理他们。”皇帝没好气道，然后端起补品来此。 球球跟着跑进来，直接在皇帝身边跪坐下来，张嘴唤道：“爷爷——” 团子道：“爷爷吃的是补品，我们是小孩，不吃这个。你们要吃，我让人给你们上甜汤。” 球球点头，“吃！” 小朋友们很快在皇帝身边围坐一圈，一人一小碗甜汤。方才玩儿一阵，看到皇帝在吃东西，便都有些馋了。这会儿还早，喝点甜汤无妨。再晚，就不能再给吃了。用顾琰的话说，再晚吃了就要屯肉了。有阿二这个反面教材，小孩子们都不愿意屯肉。尤其是元元和承曦。 顾琰坐在一旁亲手喂球球，一人一口。两个小家伙吃得很是香甜。另外几个孩子都自己拿着勺子吃。 又玩了大半个时辰，顾琰和萧允这才领着几个孩子回去。他们都玩儿累了，在车撵上并头躺在一起。 大球嘟囔道：“娘，太阳！” 萧允道：“什么？” 承曦拉着他的胳膊坐起来，一边说一边左右比划，“娘说，承曦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正能量！大球弟弟是说，他也要当小太阳。” 萧允笑着摇头：“成，你们都是太阳。不过，太阳多了，回头后裔要射日的。” ... 正文 623 启程 后羿射日的故事承曦跟着团子去先生那里听过，当下抓抓小辫子，“好像是，只能有一个，太阳。” 顾琰道：“没事儿，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东宫你们四个都是娘的小太阳，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天五二日，人无二主。所以阿允和晋王只能有一个人做那把椅子啊。 大球小球蹭蹭蹭，蹭到顾琰身边躺着，把头靠到她腿上。承曦便抱着萧允的胳膊坐着，眼皮慢慢耷拉下去。 下车的时候顾琰一手一个，萧允也抱了承曦。等把三个孩子交给宫人带下去安顿，萧允道：“我有时候都会不小心忘掉承曦不是咱们生的。” 顾琰笑道：“嗯，她蛮喜欢亲近你的。” 萧允道：“小爷我从小就招小姑娘喜欢，除了你这个小怪物。小十六、小十七、汪翎羽她们个个都喜欢跟在我身后跑。” 顾琰白他一眼，她哪是小怪物。实在是穿来的时候就二十一岁了，跟现在同龄。那会儿会相中少年老成的晋王才是正常的。真要看上十三岁的小鲜肉，那就成怪阿姨了。 换过寝衣并肩躺在床上，顾琰道：“阿允，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你才会愿意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冲这，不管是顺境逆境，我都会不离不弃。所以，你大可不必再患得患失了。”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哪个女人被男人紧张、重视肯定都会偷着乐啊。不过说的话却是很认真的，说完她在被窝里把手伸过去抓住了萧允的。 其实，如果她和方子墨在一起，他应该也不会再看别的女人。因为能跟得上他超前思维的人实在是不多。不过，他们两个始终就没能深入到爱情那一步。他如今和周氏小日子过得也挺不错，那母子俩在停战后就被他派人接到边城了。周氏在这个时代，应该也算是思想超前不愿逆来顺受的妇人了。 顾琰的手刚碰到萧允的，就被他整个人拉了过去，半趴在他身上。顾琰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喉结处轻轻抚了抚，“阿允，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感激母妃。” “嗯？”萧允声音有些粗嘎的应道。他已然动情，正想进一步动作呢，听到她在这当口提到母亲便缓了缓，只将手按到她背脊上由上到下慢慢抚动。 “她是父皇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又在最美丽的年化逝去。这让父皇想念了她一辈子，对你更是近乎无原则的疼爱。这样你就无须联姻。而且你打小在紫檀精舍看到父皇对母妃深情怀念，你对情爱比旁人更加的看重、更加的珍惜。这才有了我如今的幸福。阿允，我会好好爱你，不会辜负你。”顾琰两手抱住萧允的脖子，眉眼弯弯的道。 萧允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然后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再用铺天盖地的热吻将她席卷。顾琰这是在给他吃定心丸，但何尝不是在继续晚上未竟的调侃。这件事他是说不过她的了，不过他有自己的报复方法。一定能让她明日腿软、声哑…… 此时，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已经离洛阳行宫很近了。晋王尚不知此事他在月下自斟自饮，随侍在侧的丁总管听他轻声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丁总管心头叹气，这位王爷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背负了很多。除了夺取权势，很少有人和事能被他放在心上。可偏偏他放在心坎上的那个人负了他。当年那个女人不愿相帮一走了之也就罢了。一转眼她居然成了秦王妃，反而站到了王爷的敌对面。真是枉费王爷对她那么好！ 一口饮尽杯中酒，晋王慢慢放下杯子，看着月亮道：“大势如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又何必螳臂当车呢？来人，将丁总管拿下！”他犹豫到如今，也该有个决断了。 一旁的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拿下了丁总管。 “王爷，箭在弦上，您别犯糊涂啊！”丁总管惊慌的道。 晋王道：“我不险崖勒马才是犯糊涂呢。丁总管，你陷得太深，本王也救你不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是让交代遗言了。此时被了结，总好过回头落在太子手里。丁总管眼底的光芒慢慢熄灭，半晌道：“王爷，奴才是一个孤儿，又入宫做了宦官，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但求有一个埋骨之地便是了。” 晋王点头，“你放心！下去吧。” 秦奋是从床上被叫起来去见晋王的，他觉得晋王这两天应该想通透了。 “见过王爷！” 晋王点头，“坐吧，无须多礼！太子还有什么话要先生转达么？” 秦奋道：“太子说如果王爷愿意一谈，只有一句话需要转达：他不会秋后算账！旁的就没有了。” “信上是这么写的？”口说无凭，当然得是黑字落在白纸上。不过，对方如今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时过境迁再罗织罪名致如今跟随他的人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对方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到如今的小允，他愿意赌一次。就赌小允此时答应了，将来不至于反口不认。 他所知道的小允，是单纯作为父皇的爱子长大的。他一开始并没有野心，因为他有父皇无微不至的关照和迁就。所以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还保留了一些赤子之心。而且这些年他都是在军旅中，男人的血性还在。帝王心术、朝堂的尔虞我诈，他不是太喜欢。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就算会变，根子上也变不了那么彻底。众人如今都是受他优柔寡断所累，他自然得保他们一个平顺的未来。前途可以不用太在意，但小命一定得留下。 至于他自己，倒不是很紧要。毕竟他没有真做出什么事儿来，就是要追究也不至于连坐。大不了他也被终身圈禁内惩院就是了。这样清清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于他兴许不是坏事。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歇过呢。这段时日虽然没有做什么，但心头的煎熬也不轻松。以后世事纷扰与他再不相干，窝在内惩院中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度春秋好了。也许那样，他就能得不到如今求而不得的平静了。 秦奋点头，“是，信就是这么写的。如今信在我家祠堂的密格里。如果王爷需要，草民这就让儿子取来。” “好！” 秦奋出去了，和东宫在这行宫的人说了一声，晋王这里松动了，让他们赶紧想法子知会太子一声。然后便写信让人送出去，送给就守在行宫外不远处的儿子，让他星夜赶回去取信。等到晋王看过信下定了决心主动回京，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半个多月在行宫里实在是煎熬得紧。 晋王在等信的时候，得到了丁总管服毒自杀的准信，静默了一阵道：“给他买块好地，发送了吧。”他已经让人分别往各处送信，说明此事并非他本意，但他的犹豫和纵容已经把众人拉下水了。他如今要回京请罪，太子已经答应不会对他们秋后算账，要他们不得妄动。 后半夜，秦菀的兄长骑马跑了个来回将信送了来。 晋王看罢揣入怀中，“吩咐下去，预备启程吧。” 秦奋吁出一口气道：“王爷，那草民父子就告退了。回头先父孝期过了，再到晋王府叨扰。”孝期过后，秦家人必定是要出仕的。到时候势必会有京城之行。 晋王笑笑不语，三个月后他是否还是自由之身那可不得而知了。他亲自送了秦家父子离开行宫。此刻已经是二更，他想溜他们住一晚，可这父子俩执意要回去。说是事情已经办完，再滞留于心不安，毕竟是孝期之中。他便也不好挽留了。 送人回来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但晋王却是思绪翻飞无法入眠。他才三十一岁，但这一生的路似乎已经到头了。余生要面对的就是斗室四壁了。也不知道老六在里头有没有被关疯掉？ “王爷，真的要回京么？咱们可以去晋地，那是您的封地啊。”有跟随的多年、此刻驻守在行宫的将士忍不住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去晋地，难道还能割地自立？那才是真的走上绝路呢。而且，我不回去请罪，不回去被羁押，那些豁出身家性命想推我上位的人，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东方既白，行宫上下开始收拾，预备起行。不过，一个亲王启程，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一直到午后，八百里加急送到都还没能收拾完毕。 晋王挑眉，“八百里加急？”小允这又是玩儿的哪一手？拆开看了，却是说皇帝在太后冥诞当日当着众人晕厥，让他火速回京。 这是真的还是小允耐心到底等不及了？ 对于皇帝，晋王的私人感情并没有对林氏那么深。一个偏心的有许多儿子的父亲，肯定比不上一个一心一意为他的母亲。不过无论如何，他身为人子，此时是不得不立即起行了。晋王一哂，如果他决意要反，倒也不是想不出继续停留不归的法子。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自然是立即启程了。 ... 正文 624 闻讯 这厢晋王等不及下人收拾齐备，拖着病体便急急登船，只留了人待收拾妥当了带着行李另坐船归京。得到消息，地方官员俱都相送到码头。 晋王病容并不多憔悴，却也清瘦了不少。一身郡王袍服看着比初入东都时宽松了些许，但风采依然是好的。在场官员、百姓闻说是皇帝病了，所以晋王要抱病赶路。又见他如此形容之前一些背地里猜测他只是称病的，也没了话说。 晋王行色匆匆，没有说什么话便登船离岸。洛阳的官民半年前在此地恭送了皇帝一行人返京，那场面可比今天热闹多了。船启动之后，一众官民朝京城方向向皇帝叩安。 不出三日，消息已经传到了东宫。得知晋王是在皇帝晕厥的消息传到行宫前就决定归京，顾琰绷着的那根弦放松了不少。如此便好，看来是他想通透了。 她笑道：“如此倒是要多谢……”她犹豫了一下要怎么称呼秦菀她爹。她从前去秦相府上都是跟着四哥叫舅舅的。可如今算来秦菀成了她的侄儿媳妇。所以只能道：“多谢秦先生了。” 萧允点点头，“虽然不能明着褒奖，但三个月后秦家人就会重回朝堂了，自然不能让他白出力。”在孝期担着天大的干系去帮他劝说晋王还有了成效。这个功劳是得记着。 “嗯，我着人去晋王府告诉三嫂她们一声，也省得她们再担惊受怕。”顾琰顿了一下又道：“路上应该不会再出状况了吧？” “人到京了才能做准，不过告诉她们一声无妨。让你妹子别忘了知会林氏一声。”萧允对林氏也是老大的不满，只是这个女人的命一定得留着。他对及时阻止了林氏自行了断的顾瑾倒是去了几分恶感。 顾琰点头，“当然得让她知晓。唉，听姨母说林氏当年也是极为出挑的人物呢。可惜一生遭际不好，自己心也不够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要是不出挑，怕是也生养不出晋王那样出色的儿子。 萧允看着顾琰，老头子的后宫，从废后、到贵妃、德妃、淑妃等等都可说是遭际不好。如今过得安然的何皇后也是自个儿会想。甚至他的母亲得到了老头子一生的爱，却也是不幸的。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心惊。他伸手抚上顾琰红润有光泽的脸蛋，“琰儿，我不会让你如她们一般凋零的。” 顾琰展颜一笑，“嗯，我不会。”便是如今后宫中众人不能离开，不也有心宽想得开之人过得不差么。何况她比旁人还多了些便利。她有国师府可以用，还有三个亲生儿子。何至于过成林氏等人那样。不过，阿允有这个心那就更好了。 “我至不济也能像母后那样过得不差。可我知道，我不至于像母后那般的。因为我有阿允啊！”顾琰娇俏地笑道。 萧允听到这里嘴角方往上弯了弯。不待他再说什么，外头来报，西陵使臣离京只有百里了。齐王世子在政务堂请见。 使臣的名单一早已经报来，来者是纳真一个远方侄儿。出面待客的人应该比来客高一级，萧允便点了齐王世子做迎宾使。这会儿他便在政务堂候着，要问一下太子九叔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也不是外臣，萧允便懒得过去了，直接吩咐让他过来。 齐王府里也不是一片和乐，顾琰素来认为齐王生育能力很强。嫡出、庶出、儿子、女儿，那真是一大堆。这么一分摊下来，齐王世子虽然是嫡长子但从父亲那里能得到的资源也被众多弟妹分薄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如今如新星一般冉冉升起，但齐王却是才三十六岁宝刀远远未老，还想再有一番作为。不单是要洗刷污名，更是想重新得到重用赢得世人崇敬。还不想把所有资源拿来给长子铺路。这父子俩之间就有些小摩擦了。齐王世子是个聪明的。他知道能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支持有限，因此但凡九叔派给的差使无不尽心竭力的办好。 齐王世子听说叫他直接过来东宫，心头也高兴。这自然是显得叔侄关系亲近的明证。他进来的时候，顾琰刚吩咐了人去晋王府传话，正带着承曦和球球在院子里玩耍。当下他便笑吟吟的走过来，“侄儿给九婶请安！” 齐王世子今年虚岁十九，已经跟着萧允办了两年差，也算是比较铁杆的班底。这么瞧着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品。不过顾琰听说他在下属面前却也是极有威仪的一个人。孙小丁去了镇西军，萧允成了太子以理政为主之后，他算是皇族中比较拿得出手的少年将才了。 顾琰笑着免了他的礼，又让几个孩子叫大堂哥。 齐王世子弯腰很和气的同承曦、球球说话。顾琰观他对承曦倒是一般无二，真当她是东宫所出的堂妹。这一点倒是比他老子还强些。兴许是齐王着实太看重晋王这个老对手了。 齐王世子知道顾琰这个太子妃和她所出、所养的几个孩子在太子九叔心中的地位，讨好起她们来自然是不遗余力。这次过来自然也有新奇玩物相赠。他知道东宫的堂弟堂妹什么都不稀罕，便用心在新奇二字上，倒是颇得弟弟妹妹们的喜欢。 承曦和球球对他都有点印象，接了东西一起道：“谢谢，大堂哥。” “不谢！九婶，团子弟弟还在皇爷爷处尽孝呢？” 顾琰笑道：“他连一碗水都端不了，就是陪着父皇解闷罢了。” “那也得有一个能解闷的人在啊。侄儿忝为大堂兄，倒是不如这个小兄弟了。等领了差使再过去给皇爷爷请安。” “嗯，你们兄弟分工不同罢了。你皇爷爷也很惦记你这个大孙子呢。回头带上你儿子一起来，四世同堂才叫和乐。” “好，那侄儿先进去了。” 齐王世子进去书房，给萧允请安问好后在近旁坐下。要说的萧允之前便说了，今天见他来便只补充了一句，“西陵使臣是沙场杀伐之人，你去迎宾倒是正合适。不用太过客气，不失了礼数就好。礼部尚书和对方洽谈和谈条件时你也在一旁看着点。以他为主，你跟着学学就是。” “是，侄儿明白了。”和谈让他去，明显是担心礼部尚书一个文人气势上弱了，让他去押押阵。 “回去告诉你父王一声，你三叔已经登船回返，顺利的话半月后就可以到京城。” 齐王世子挑眉，“是听到皇爷爷晕厥的消息赶回来的？”如此也好，省得自家老子总一副静极思动的样子。他一日不死心，就一日把持着王府的资源不肯给自己让道。晚一些自己也不是等不得。可看那样子，他分明更偏袒那两个庶出的弟弟。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九叔干才能有一个好前程。 萧允摇头，“不是，在消息传到之前他就被人劝明白了。” “没想到三叔居然也是能被言语打动的。” “是也不是。主要还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之前想来就是一时糊涂，后来有个说话让他听得进去的人画龙点睛的劝上几句自然是能指点迷津。”秦先生的书信里还是为晋王说了不少好话的，淡化了自己的功劳。萧允知道这是实情，但晋王得文人士子的心也不是假的。否则秦奋何至如此？ “三叔回头是岸，总归是一件大好事。” 萧允笑笑，“好了，西陵使团将至。你预备一下，到时候出城十里相迎就是了。”西陵使臣这回是真的来求和的，天朝不卑不亢应对便是了。交给这个侄儿去办，他挺放心。 “是，预备工作都已提前做下。那侄儿这会儿去探望一下皇爷爷。” “好！”萧允颔首。他用侄儿比使唤兄长顺手，实在是如齐王这样的一早就出来当差出事，多多少少面对他这个小九弟还有些摆资历。说着说着就意图从旁指点，倒是这知情识趣的侄儿更讨人喜欢些。 齐王世子便往紫檀精舍去。正好遇上渝王从里头出来，团子送他到二门处。今儿轮到渝王侍疾了，老爷子破天荒把他唤了进去，还问了几句编书的事。他在刘方那里一问才知道是晋王登船返京，所以老爷子格外高兴的缘故。 顾琰上次掏了三万两银子给渝王在魁星阁收留穷苦的书生，前些日子派得力的人以替太子妃看望众人的名义去过问了一下账册，发现其中有些猫腻。她没声张，只让人告诉了渝王一声。事后听说渝王大动了一场干戈收拾了下头浑水摸鱼的人。如今事态刚平息不久。不过老爷子是不会当面过问这种事的，他知道了也只说顾琰如此行事是应该的。老五的手太散，是得给他提个醒。而且如此也没有拂了老五的面子，也算是周全。 所以今天渝王还得了几句夸奖，知道顾琰没有在老爷子这里上他眼药也甚是高兴。 “团子，不用送五伯伯了。你回去吧！”渝王在门口停下脚步道。其实团子送他出来，他还得配合小家伙的步子。不过这小子是太子世子，他对伯父执礼恭敬，当伯父的心头自然舒坦。 ... 正文 625 麻烦 “侄儿见过五叔！”齐王世子上前几步行礼。 团子本来送渝王出去便打算回返的，看到大堂哥过来便捏着小胖手等在门内。待渝王离去之后，他领着齐王世子往里走。 “大堂哥，小侄儿呢？”齐王世子从前是秦王府的常客，如今是东宫的常客，团子自然不会把他和其他那些堂哥搞混了。他的堂哥着实有些多，多到老爷子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跟前叫他皇爷爷或者皇祖父的到底是哪个儿子的儿子。 齐王世子弯腰道：“今儿没带他来，改日带来拜见团子叔父。皇爷爷今儿身体和心情都好吧？” 团子点头，“听说三伯伯要回来了，爷爷今天格外高兴。” 齐王世子这会儿过来，除了请安问好，还有一个事情要请个示下。他方才问九叔，九叔让他直接过来问祖父。那就是刚刚得知这一次西陵使臣还带了一个人来京。那就是传说中西陵大公主给天朝废太子生的遗腹子。 之前西陵王可是号称这一仗就是为这个外甥打的啊。如今又把人送给天朝处置。前者自然是没有人相信，西陵王为了将先王后一族斩草除根，可是连自己没出世的骨肉都没有放过。险些就自己绝了自己的后啊。怎么可能为了外甥如此？至于如今，大公主之前与西陵王争位，听说是已经用金钗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这孩子如今是孤儿了。 废太子叛国，被灭了满门，妻族与母族也被夷了。按照国法，这个孩子送回来也只有一条死路。也不知这个西陵王安的什么心，还非得让人千里迢迢送回来。难道是你家的孩子送回给你家自己杀不成？难道是怕由他动手，天朝以后会找他麻烦？ 不过到底怎么处理，还得看皇爷爷如今的想法了。那个孩子比团子大一岁多，也不知老爷子会不会留他一条性命。听说也跟团子一样长得胖乎乎的，看起来很是讨喜。老爷子如今年纪愈发大了，未必还能下这个手。但留着，那么离奇的身世，也不好安置啊。 皇帝对这个大孙子也是挺喜欢的，毕竟是头一个孙子。尤其他这两年办差格外经心，是太子的一条臂膀。见团子领了进来，便和煦的免了他的礼，然后也是问起了他的儿子又问起他自己的一些情况。 齐王世子一一答了，然后将西陵王把废太子遗腹子送归天朝的事儿讲了。 团子坐在皇帝身旁把玩齐王世子送他的玩具，他不太能听懂爷爷和大堂哥在说什么，也就不理会了。他鼓捣了一阵玩具找到了门道便道：“爷爷，我找小师叔玩儿去。” “去吧。”皇帝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对齐王世子道：“他说是就是了？不过，既然送来了，就先收下。省得回头那西陵贼子又拿来做文章。” 齐王世子心领神会，“孙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两个孙子一前一后出去了，皇帝继续拧着眉坐在椅子上。 刘方看他半日没有动静凑近了小声道：“皇上？” 皇帝抬起头道：“去把太子妃叫来。” “是。” 顾琰其实才刚带着孩子们请过安回去不久。闻说皇帝传她虽然莫名其妙，还是很快的就过来了。 “父皇，您找儿臣？” 皇帝便让刘方把这件事说给顾琰听了。顾琰心道：告诉我干嘛？这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太子妃，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比较好？” 顾琰道：“依照国法，如果认下这个孩子，那就得按谋逆叛国重犯的子嗣处置。但如果父皇要网开一面，也不是不行的。”说实话，顾琰有些纳闷。以前萧允就告诉过她，当初老爷子是给废太子留了一根独苗的。人养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也没有过问过。那襁褓中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应该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废太子也算是有后了。此时老爷子看起来有些犹豫又是什么缘故？而且，干嘛叫她来啊？这是要试她么？又是要试她什么啊？顾琰真的是一头雾水。 老爷子一日一日老了，顾琰对于那一日的到来其实也有心理准备。可该怎么应对她还是时常矛盾。最后的处置办法就只能是将问题悬搁了起来。这么做有些逃避，本不是顾琰的性格。但她又不能先下手为强，总得顾忌着阿允的想法。而且，要对老爷子先下手为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明晖什么都会由着她帮着她，但这件事却是不会帮她的。就是他肯，弑君这么大的罪过，顾琰也不想他背上。就算侥幸得手，难道让师傅下半辈子带着妻儿一直逃亡么？而她和阿允，也得走到尽头。可别说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紫檀精舍可没有一个庸才。 想到可能是老爷子试自己，顾琰思忖了一番还是实话实说，“父皇，儿臣听说您已经给废太子留了后。如今是心下不忍么？” 皇帝道：“你果然知道此事，看来允儿对你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这事如果交给你去办，你打算怎么办？”其实，留下的那个孩子前段时日已经不幸夭折了。不过，允儿都不知道，眼前的顾氏自然也不得而知了。废太子与西陵公主的孩儿，留下自然是个祸患。不过，之前那个孩子夭折，皇帝颇为遗憾。方才听齐王世子说起西陵送来的这个孩子，他不由得便想起了幼年的废太子。 那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也曾是寄予厚望的。那孩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那么不讨喜。他也曾在阳光下将他小小的身子抱举起来，听他咯咯而笑。只可惜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差踏错。最后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结局。之前传回消息，说送出去的那个婴儿夭折了，皇帝还好生遗憾过一阵。后来听说了西陵王起兵打的旗号，却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今倒好，西陵直接把人给送来了。不过，这孩子是块烫手的山芋啊。 顾琰心道，果然是试她！也不给个准信，到底是要杀还是要留。这事儿肯定是阿允不想管推到这边让老爷子自己拿主意的。他倒好，又把差使派到自己头上了。 “父皇，儿臣有三个亲生的儿子，还有一个可爱的承曦。您如果让儿臣去下手，儿臣实在是办不到。”顾琰一脸为难的道。 “谁说要让你去下手了？这满朝上下还少了一个可以动手的人不成？一切依着律法便办了。” 顾琰心道，还真要留这个孩子啊。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呢。这要留还真是有些麻烦。 “如果坐实这孩子是废太子的遗腹子，那除非父皇出面特赦，否则肯定不能留。看父皇的意思，无意为了他做出与国法抵触的事。那就只能是坐实他不是废太子的遗腹子了。” 皇帝点点头，“那你去办吧。”这顾氏看事情果然是一针见血啊。 顾琰得了个麻烦差使，腹诽了几句告退离开。出门拐个弯就往明晖的小院去了。 送她出门的刘方看着她的背影轻道：“太子妃可真是枉背了一个毒女的名声。”如今当然是将那个孩子杀了一了百了，这样留着一个不好后患无穷的。太子妃尤为难得是她并不知道皇帝之前替太子留下的那个孩子已经夭折了，并不知道皇帝有心想留那个孩子一命。不过刘方不会多嘴的，很多事情皇帝心头门清。旁人说多了反而容易让他反感。 顾琰进去看到团子和元元正在一处玩儿齐王世子送的玩具，便让齐娘子派人去先知会齐王世子一声。老爷子也没交代他有没有同大孙子讲这事儿，她还是再知会一声吧。 俩小孩儿看到顾琰一个喊娘，一个喊姐，然后继续一处捣鼓着。 “小师叔，我下个月就满三周岁，可以学武了。”团子喜滋滋的道。 小棋儿哼了一声，“我也快了。” 他们二人自从跑去看元元是怎么习武的被赶出来之后，就一直对这事儿耿耿于怀。 顾琰闻言笑笑，“都不用急啊，都快了。”一边说一边径直往明晖书房去。明晖最近都在给几本道家经典做注，这事儿一开始还是渝王拜托他的。如今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他又不能离开皇宫，连每旬的一日休假都取消了，便将闲暇时间都用在这个上头。 顾琰进去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这说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偏叫我去做。” 明晖挑眉，“哦，我之前让他不要再淘神费力，什么事都交给儿孙去做就好了。所以这件麻烦事，他就找上你了吧。”他有一个猜测，觉得皇帝杀顾琰之心已经动摇了。至少是不那么坚定了。所以这些事才会丢给她去做。这样即便老爷子以后不在了，事情应该也不会变卦。太子就算有斩草除根之心，看在琰儿份上应该也会网开一面。因为她的性子，如果完全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经手了要再看着那孩子被杀是不忍心的。但这个前提是老爷子不在了，琰儿都还在。不过这只是猜测，也没法去找皇帝求证的。谁知道他的心思会不会一转眼又变了。 顾琰挠挠下巴，“我觉得还是在试我。废太子明明已经留了后，那这个带着西陵血统的孩子，他就不是非留不可了。这孩子都四岁多将近五岁了，什么事儿应该都记得了。可我不知道他要试我什么啊。罢了，不去揣摩了。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着当皇帝的人的心，才是真正的海底针。但愿阿允以后不要变成这样。” 明晖道：“有你一直在身边，应该不会的。至少对你们几母子应该不会。” 顾琰苦笑，“谁知道那时候我还在不在呢。”顿了一下她又道：“师傅，我方才想了一下，要安置那孩子肯定不能放宫里。四哥已经是禁军副统领，位高权重，太受人关注。他府上也不方便放这么一个身世特殊的孩子。” “那你打算放哪里？掖庭专门安置罪奴的，也不能匿名放进去？” “掖庭的孩子，死亡率太高，都不被当人看的。我正预备老爷子下个月生辰的时候请恩旨恩赦一批年幼的孩子。一个四岁多的、从前都养尊处优的娃娃，把他放那里，还不如关内惩院呢。我在考虑舅舅那里，或者师母那里。” 明晖想了想，“耿将军那里还是算了吧。他府上忽然多出个小娃娃来一样惹人疑窦。他虽然没有再任职在家赋闲养老，可他是你舅舅，关注他的人也不少。还是搁你师母那。她很喜欢小娃娃的。” 顾琰犹豫了一下，“那孩子都快五岁了，他记得自己的身世的。要怎么把他引上正途，可是很费心力的事。” “正因如此啊。你想想耿将军出身镇西军。这孩子的母亲是西陵公主，父亲是叛国的废太子。当年因为这两人，镇西军中死了多少袍泽。耿将军再是宽厚，心头也难免有芥蒂。倒不如放你师母那里。她为人良善、温和，却也不是软柿子。让她来教导要好得多。” 顾琰其实也是有这个顾虑才有些犹豫，没往舅舅那里送。可是，她嘟囔道：“他要是和小臻宁一起长大，不会把我的儿媳妇拐走吧。” 明晖正喝茶呢，闻言噗嗤一声就喷了出来，擦了嘴巴好气又好笑地道：“我说你在犹豫什么呢，还道你良心发现知道不给我添麻烦了。原来竟然想到这上头去了。你想得可真够远的啊！”要把这么特殊身世的孩子导正，真的是至为麻烦的一件事。他就纳闷顾琰怎么没有丢给自己。要知道等皇帝去了，他肯定是要离京远游的。到时候自然会带上王氏和小棋儿、小臻宁、元元。如果这孩子丢给他，那还得再多带一个。带离京师对这孩子才是最好的。 顾琰道：“处在我这个位置，肯定得走一步看十步啊。小臻宁嫁给球球中的一个，这事儿关系到天朝和东昌以后的关系。肯定不能轻易起变化。那孩子的身份多敏感啊，阿樱会同意才怪。万一他们将来日久生情，我们做长辈的不是得被逼着棒打鸳鸯么。” 正文 626 遗孤 明晖放下茶盏，“别逗了。除了我那里，你还有别处好安置这个孩子么？至于小臻宁，大不了让她跟着你长大好了。”要想导那个孩子远离野心，就要绝了他所有的路子。小臻宁有一个掌控东昌军政大权的生母，的确会是一块香饽饽。所以，顾琰虽然是说得诙谐，这样发展还真可能有隐忧呢。虽然知道阿樱肯定不是会被人随意拿捏的主，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顾琰嘟囔，“我就是个托儿所所长的命不成？”如今连老爷子都来凑热闹，丢这么一件麻烦事儿给自己。好在她还有师傅可以依赖。 明晖好笑不已，挥手赶人，“得了，抱怨两句就干活去吧。” 顾琰撅撅嘴往外走，半道绕去元元的院子瞧了瞧。听朗月师弟说元元最近练功很是上心，比之前像样多了。 过去的时候，小丫头正在背。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背着。顾琰一直不知道这个摇头晃脑有什么讲究，难道是古代读书人为了防止颈椎病的？ 元元看到顾琰，便停了下来，笑嘻嘻的迎上来，“姑姑，你来看我啊。” 顾琰点点头，“听说你如今很用功啊。这是怎么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小丫头之前一直很抵触习文修武的，尤其是一墙之隔就是还在自在玩乐的小棋儿和团子。难道放归宿假回家被三伯母耳提面命了？也不该啊，三伯母明明说要等她大些才会扳正她的行为举止，这会儿就让小丫头好好玩乐的。朗月给布置的功课也不重，玩儿一样就完成了。之前不让她穿华服吃美食，也只是给个下马威而已。不至于让她改变这么大啊。 元元在顾琰身旁坐下，小大人一样的道：“我要给娘争气。” 顾琰挑挑眉，“嗯？” 元元继续道：“那天回去，祖母带我去看望太祖母。我去小解的路上，听到大伯母房里的丫鬟和婆子悄声说我娘坏话。说她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祖母和爹还拿我们姐妹当宝。我娘私下也很为没有儿子烦恼。”小丫头一向和姑姑比较亲，自然不会隐瞒她任何事。 顾琰摸摸她的头，“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那些人是对你娘羡慕嫉妒恨呢。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用为了不相干的人三言两语不舒坦。你记住，无人嫉者是庸才！一个人过得好了，总是有旁人会不平衡的。背后说姑姑坏话的人可多了去了。哪个敢当我面说啊？我越是过得好，那些人就越是难受。告诉你娘不必在意，早早晚晚她是能有儿子的。如今阮阮还没有一岁，不用着急，养好身子过两年再要孩子好了。你爹是重情重义的人，你娘必定是有后福的。你啊，小孩儿就要有小孩儿的样子。人一辈子只做一次小孩儿呢。不用太乖了！” 三房如今势头越来越好，正房不平衡是肯定的了。要怪就怪他们当初对自己不好，又没有出挑的人物吧。哼，若不是当年柳氏一念之仁给自己找了个好的安身之所，又留存了母亲的骨灰，今时今日她不踩长房两脚才怪。 元元道：“那我……该做什么呢？” “你可以把姑姑的话转告你娘，也可以把你听到的告诉你爹。其他的，你个小人儿就不要管了。你突然转了性子这么乖巧，你师傅还不太习惯呢。你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儿好了。你又不是真正顽劣不堪的人。咱们这一派讲的就是道法自然，不要太过违逆了天性才好。去吧，团子和小棋儿就在隔壁，你和他们一块玩儿去。”想一想团子和小棋儿最近都惦记着离三岁不远了，莫不是看元元学习很有自觉性都不出来玩了，所以生了好奇心的缘故？ 顾琰牵着元元出去，就听到团子对小棋儿说道：“先生说书里什么都有。有黄金屋，还有千钟粟。黄金屋就是宫里这样很华美的屋子，千钟粟就是很多很多的粮食。先生说等我长大学了本事好好帮衬父王，就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小家伙也是见过民间疾苦，看过百姓住的破房子，见过他们吃的稀粥筷子都立不起来的。对于自己长大以后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屋住，还是很开心的。 顾琰笑了笑，这个先生幸好没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不过他这么培养团子的责任心倒是挺好的。太子世子就是将来的太子，将来的皇帝。看来三年后的太子侍讲倒是可以给如今这个讲故事的先生预留一席。 小棋儿和团子并肩坐在太湖石上，晃着小脚丫道：“到时候我帮你！” 元元也道：“我也帮你！” 顾琰由得他们一处玩儿，径直回东宫去了。球球之前想跟没能成行，这会儿弄不好已经闹上了。 傍晚的时候传来消息，齐王世子在京城外十里迎到了西陵使臣的车队。齐王世子将人送到驿馆住下，入宫正式表明对方带着大公主遗孤的事儿。 萧允这边也答复了，接见的事儿暂缓，先让皇族长去确认身份。 这会儿又没有dna技术，要怎么个确认法啊？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不认，那结果肯定就注定了。不认是一方面，还得把人留下。这出戏怎么唱就看皇族长的了。那么一位不倒翁，当初在太后手下都安安稳稳的，这种戏码对他来说肯定是小意思的了。 果然，翌日未到午时，人就被送到东宫了。承曦和球球看到大堂哥送来一个穿着‘怪衣服’（西陵服装）的男童都很诧异的跑过来围观。 齐王世子道：“九婶，人侄儿就交给您了。侄儿告退！” 顾琰点点头，“忙你的去吧。”看这架势，阿允是要晾着求和使团几日。不过齐王世子还管着京畿防务，也不是就没有事儿了。 承曦问道：“娘，他是谁啊？” “呃，是西陵大公主的儿子。”顾琰在小孩面前蹲下，“你听得懂天朝话么？” 那小孩一直保持着警惕，盯着顾琰的脸看了一会儿用生硬的天朝话道：“天朝太子妃？” “我是。”顾琰心道，看来她在西陵应该还挺有名的。 球球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摸小孩儿的衣服。小孩儿有点不乐意，却也没有怎么挣扎。 顾琰瞪球球一眼，“你俩真是少见多怪。把手收回来，哪有这样随便伸手去摸人家的道理。”说着又转向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阿古尔。”小孩看着顾琰，顿了一下又道：“王舅说，他派人送我回家。可是家里的人要杀我。” “不是啊，阿古尔，你和我们不是一家。今早皇族长应该已经向众人说明了的。”废太子已经被取缔了皇族身份，玉碟里都抹去这个人了。就是认下了，这孩子也不是天家人。 承曦插嘴，“他的眼睛，和团子哥哥像。”团子的眼睛像他爹，也是一双明媚的凤眼。而他爹的眼，则是像他爷爷。大概因为混血的原因，阿古尔的轮廓略深，整个人带有一种别样风情。这样的感觉，顾琰在小臻宁脸上也看到过。 球球便盯着阿古尔的眼睛看，然后跟着点头，“像！” 顾琰其实也留意到了，血缘真的是割不断的。这孩子果然不能放在众所瞩目的地方。 阿古尔眼底流露出悲伤，“那我家在哪儿？” 顾琰伸手握住他的肩膀，“你不怕家里人杀你么？”话没说完就发现手下的孩子瘦骨嶙峋，要说不怕肯定不可能。这一路还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恐吓他的。这一路肯定是忐忑不安的。或者从纳真回到西陵，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几个月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这是一个外家和自家都容不下的孩子。 “阿娘死了，我没家了。”阿古尔眼底露出一丝迷茫。 “你知道你娘怎么死的么？” “王舅逼死的。”阿古尔一字一顿的道。顾琰心道，知道就好。这孩子留下可能给阿允、给团子都造成隐患。老爷子想留他一命，自己也着实下不了手。但她也不想养虎为患。这孩子从来没见过爹，对废太子的感情应该不如对西陵大公主。他知道仇人是谁就好。便是他对天朝也有怨恨，也越不过对西陵王的怨恨去。至于野心，也得他有这个机会才是。就连小臻宁这条路子顾琰都预先给他断掉了，难道将来他还能鼓动国师府的人手不成？ 如果废太子没有叛国，他嫡出的身份是压了阿允一头的。他的儿子也压团子一头。不过，叛国绝对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子孙后代都被剥夺了做天家人的资格，倒是并无大患。如果不是这样，老爷子想必也会多考虑一些。 “阿古尔，我给你找一户人家安置。从此后让你远离从前所有的纷纷扰扰。” 阿古尔歪头看看顾琰，这个太子妃和他听说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差点把那么凶残的王舅都搞死的女人一定比他还凶残。所以之前那个人说带他来见太子妃，他以为是要小命不保的。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温柔可亲的样子。嗯，多半是里外不一。 “来人，带他进去换一身汉服。” 眼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小男孩过来要带自己进去换衣服，阿古尔问顾琰：“你不杀我了么？” 顾琰摇头，“要杀你就不会有早上的一出了。皇上、太子都愿意留着你。但愿你珍惜自己的命，以后都安安分分的。” 阿二拍拍阿古尔的肩膀，“走吧，去换衣服。哼，我们太子妃是天下最好的人，才不会杀小孩儿呢。” 球球很感兴趣的要跟着进去。顾琰哭笑不得，“难道你以为他穿的衣服不一样，脱了衣服也会跟你们不一样？” 球球眼底出现迷茫，原来一样么？ “一样的，等他换过衣服，你们再看就不会觉得他不一样了。”顾琰安排阿大阿二去，是因为他们年龄相当，阿古尔不至于会害怕。 过了片刻，阿古尔换好衣服出来。球球看他真跟他们没太大区别，失望的转开了眼睛。 “走吧，你和我们一起过去紫檀精舍。”顾琰道。今早她已经问过老爷子了，要不要见一见。老爷子说那里带过来看看好了。 老爷子大概是觉得他也没对不起废太子，实在是他自寻死路。也就没什么不敢见他的遗腹子的。（汉武帝就一直不敢见汉宣帝）而且，他们这对祖孙这辈子也只有这一面之缘。将来即便是国丧，这孩子也是没资格进宫到灵前哭祭的。所以，见见何妨？ 上了马车，球球原本坐在一边，结果一看顾琰让这个外人挨着承曦坐一边，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一左一右把承曦身边的位置占了。 顾琰指指对面，“那你坐这边吧。” 车外跟着车走的阿二悄声问阿大，“哥，这人谁啊？” “闭嘴！别问那么多。” 一时到了紫檀精舍，进到老爷子所在的房间。球球和承曦都扑了过去，坐在老爷子脚边的长毛毯上。 顾琰对阿古尔道：“跪下磕头，这是我天朝的皇帝陛下。” 阿古尔跪下，按西陵礼节磕了头，没吭声。 老爷子皱眉，“怎么没教他中原规矩？” 顾琰道：“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教了的，还不习惯吧。”她交代过阿大的，阿大不会忘记。 “罢了，你过来，让朕看看。”皇帝招招手，眼中有些复杂。 阿古尔走到皇帝跟前，仰头看向他。顾琰觉得西陵公主肯定是同他说过他和皇帝的关系的。应该也说过两国之间复杂的关系。所以他这会儿才闷不吭声的。 团子本来歪靠在皇帝腿上，这会儿便问道：“娘，这是谁啊？” 承曦到：“哥哥，他是西陵公主的儿子。” 团子嘟囔，“哦，是外人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堂哥呢。” 顾琰道：“父皇，他还没有汉名。您给取一个？” 老爷子在团子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阿古尔在看，似乎是透过他在看三十年前的废太子。这会儿听了顾琰的话便道：“就叫承忠吧。” 顾琰心道，有个不忠不孝的爹，您就给取名叫承忠，还真是时时告诫。 “阿古尔记住，你以后就叫萧承忠了。” 团子本来已经不在意了，这会儿唰地一下又看过来。 承曦道：“好耳熟！” 团子瞪她一眼，“笨笨，你叫萧承曦。” 承曦也是一时没想到，平常根本没人会连名带姓的叫她的。闻言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哦’了一声。 顾琰嗔团子一眼，“就会说承曦，你自个介绍自己叫萧团子的时候忘啦？”一边看向皇帝，“父皇，要不儿臣带他们几个出去走走。您和承忠说说话？” 皇帝摇头，“这么小的孩子，和朕能有什么话说？你把他们都带出去吧。”那个夭折了，这个看起来还成，应该不会再一病就小命呜呼了。 阿古尔，现在该叫承忠了，他又跪下以汉家礼仪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便预备跟着顾琰出去了。 团子的目光便又落到他身上。他们兄妹几个时时过来，除非是大朝拜的时候，平时都是直接扑到皇帝身边没有磕头行礼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名字也取得和他们差不多。 团子想到这里也跟着一起出去了，顾琰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让阿大阿二领着承忠去明晖那里。一会儿便会有师弟悄悄的把人送到师母那里去。以后应该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了。但愿此子将来不会卷起什么风波。不过有也不怕，团子的路注定不平顺。有人充当磨刀石也没什么不好。 团子招手让顾琰坐下，然后凑到她耳边，看球球和承曦都凑过来要听便挥挥手，“你们先进去找小师叔玩。”他如今在弟弟妹妹跟前还是有些威仪的了，那三人虽然不乐意，还是先进去了。 顾琰问道：“什么事儿啊？” “娘，那个承忠，也是爹的孩子么？”团子一副很纠结的小模样。 “不是的！你可别给你爹扣黑锅。小心他知道了揍你。”顾琰顿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乐乐就有不同母的妹妹，聂湛也有。我不想要不同母的兄弟姐妹。”承曦是例外，因为她不但不同母也不同父。这样就没所谓了。反正这样娘不会不高兴就是了。乐乐和聂湛都说起过有不同母的兄弟姐妹，母亲会难过。 “真不是，他是远亲宗室，祖上犯了事儿。是你爷爷和爹网开一面留下的。你不要对人说起，不然他小命不保。谁都不能提！”承曦和球球不用叮嘱，球球肯定回头就忘了这茬事。承曦就是记得久一些，也很快会模糊。而且她还不太能表达得清楚。但团子，顾琰发现他记性贼好，思维也相当的敏捷。 团子吓了一跳，两眼瞪得溜圆，赶紧用两只小胖手一起捂住嘴巴，“我不会说的。” 顾琰把他拥入怀里，“娘相信你。” 团子放松身体依偎在顾琰怀里。他在这边住了一阵了，虽然每天看到，还是挺想娘的。等三伯伯回来了，爷爷就会完全好起来吧。那他就可以住回去了。 正文 627 委屈 抱着团子肉呼呼的小身子，再想想方才手下瘦骨嶙峋的承忠，顾琰心头叹口气，稚子何辜？ 她现在有些明白阿樱为什么要把孩子放在师母那里没有接走了。她是怕万一有朝一日她也在争权夺利中失势，小臻宁也境遇不佳吧。而且还早早就定下要把女儿给自己做媳妇儿。那就算她将来真的怎么了，自己和阿允念着故旧之情也不会让小臻宁过得不好。至少能保她一个衣食无忧，无人相欺。 团子用胳膊环住顾琰的脖子，“我们家好多人啊！” 那是，从太祖太宗到如今，承字辈上万了吧。过年过节的时候有些受重视的宗亲也能到紫檀精舍外磕头。她方才说承忠是远亲，估计团子就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 “你去看看那老树，哪一个不是分枝散叶的？可不管怎么分，都是一个根分出来的。” 团子点点头，表示懂了。 “进去吧，要娘抱么？” 团子笑嘻嘻点点头，“抱到二门。”进了二门弟弟妹妹都在，他就要自己走了。 顾琰笑着把他抱到二门处放下。抬眼看见承忠坐在太湖石上，有些艳羡的看着。 阿二悄声和哥哥说道：“哥，我看他是齐王世子带来的，还以为他来抢咱们饭碗的呢。看起来不像啊！木木的，也不知道往小主子跟前凑。” 阿大有些无语的看着弟弟，都让你闭嘴别管那么多了。他俩没能跟进去，压根不知道老爷子给刚来的小孩儿赐名承忠，团子还一度误以为是他爹在外头偷生的。不过，阿大细心还是看出了小孩儿和团子的眼睛很像。而且都被太子妃带去见过皇帝了，身份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阿大阿二已经差不多六岁了，这两年兄弟俩的个性愈发的南辕北辙，不过感情还一如既往的好。顾琰听到阿二的悄悄话莞尔，这小子还有岗位危机感啊。转头看齐娘子，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她看向阿二的方向，轻轻笑骂了一声‘活宝’。却也没有真的训斥阿二。因为顾琰一直都很喜欢阿二这个性子。 团子走过去居高临下在阿二头上叩了两下，“又瞎嘀咕什么呢？” 阿二摸摸头，“小世子，属下没嘀咕什么。” 小棋儿忽然道：“下雨了，进屋！” 顾琰抬头一看，还真是，密密实实的雨一下子就下了起来。一手拎起一个球球就朝屋里跑。团子几个也相互招呼着朝屋里跑去。团子路过太湖石看承忠有些发愣还拽了他一把，“快进屋，一会儿要成落汤鸡了。” 承忠看他一眼，然后跟着跑进堂屋去。 小孩儿不少，所以顾琰、齐娘子、苹果、扣儿几人一人抓了一张干毛巾给他们擦着淋了一点雨微湿的头发。雨是一下子就下起来的，刚跑两步就淋上了。这些人肯定是先估着团子兄妹还有元元、小棋儿，下一步也是阿大阿二。顾琰看忙乱中没人管承忠便把毛巾放他头上擦。 察觉到他有些抗拒，顾琰轻笑，“虽然你身体底子好，但还是赶紧擦干比较好。生病就麻烦了！” 听到‘麻烦’二字，承忠不动了，乖乖任顾琰擦。他路上也生了一场病，可是那些人说他反正是要死的，都不怎么管他。后来看他病得实在厉害，不想他半路真出状况不好交差才给他抓药喂服。他很怕病了给人添麻烦，这些人也不管他了。虽然他觉得就这么点雨完全无碍的。哼，汉人就是弱！淋一点雨就紧张兮兮的，还熬姜汤喝呢。不过，喝了滚烫的姜汤，胃里是感觉比较舒服。 这场雨来得不仅急，而且大。一溅就是一朵水花，球球喝过姜汤在屋檐下很高兴的看着，手舞足蹈的。 下雨天留客，肯定不能冒着这么大的雨把承忠送走。小棋儿听说这是要送到他家去的，便问团子，“他是谁啊？” “我的一个堂兄弟。” 小棋儿便不再问了，反正爹和姐安排的总没差错。至于为什么团子的堂兄弟要送去他家，他就不过问了。 “他家情况有些复杂，你不要同旁人讲。” “哦。” 团子看球球在屋檐下站着不肯进来还想伸手出去接雨便道：“球球，进来跳舞。”两个弟弟很喜欢跟着兄姐一起跳舞，闻言乐滋滋的就进来了。大家按高矮迅速排好队。顾琰微微一笑，洗脑许久团子终于慢慢有点大哥该有的样子了。承曦这会儿跟元元在一边看糕点模子的花样去了。他便也知道要留意球球上哪去了，在干嘛。做得不对知道要引导一下。 团子看看不太合群的承忠，指派阿二负责教会他跳。承忠开始不怎么动弹，不过看堂屋里一群小孩儿跳得乐呵，便也渐渐跟着阿二学了起来，学了一遍阿二就把他带进队伍里一起跳，边跳边熟悉。毕竟年纪还小，他看到阿二一身的肉肉抖动，看到球球有时候同手同脚也忍不住会弯弯嘴角。 明晖轻道：“再过个十五年、二十年，天下风云大概就出自今天跳舞这些小孩儿了。嗯，还要再算上乐乐、聂湛、小臻宁……还有承字辈其他的孩子。” “西陵王在努力生儿子，还有你那个坐了王座的侄儿……也不能算漏了。承忠这孩子，我们尽力善待，但若是他将来真的意难平要杀父灭门之仇，也尽管来吧。”只是，看了承忠如今这个样子，她便是为了团子哥三也一定得将今后的日子经营好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阿允是要做皇帝的人，后宅的人能分出多少心力来顾及、周全？ “来来，吃点心咯！”苹果等人端着点心上来，正是方才元元和承曦挑的花样，甜的、咸的都有。 小朋友们都围坐过来，团子跳舞的时候正好在承忠旁边便把他也拉了过来。 当晚雨停了，小棋儿和承忠一起被送回去的。小棋儿性子平和不争，让他和冷淡不合群的承忠相处也能处得不错。下午承忠就是和他一个屋睡的午觉。消息传来的时候，萧允才刚回来。闻言挑眉道：“才送走？” “中午和下午都下雨呢。一直都在紫檀精舍，消息也走漏不了。老爷子也见了一面。” 萧允‘嗯’了一声。他对废太子一向没什么好感，毕竟他三岁的时候就差点死在废太子手上。不过，既然老头子想要留下这个小娃儿，他也没打算一定要斩草除根。就是顾琰说的，留着以后给团子做磨刀石也不错。 “你说老爷子怎么就把这麻烦事交给我了？而且你不是说过，外头已经有一个了么。” “我估计那个多半是夭折了。不然何必多这个事？留下个外族混血的，而且还能记事了。至于找上你，你以后是当家主母啊。母后那儿又没有合适的地方寄养。我那些兄姐处也很受人瞩目。”萧允也察觉老头子杀顾琰之心不是那么强烈了。不过也是猜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变卦。该做的事依然不能不做。要不然，万一是虚晃一枪诱得他放手不管，将来真出事时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就说老爷子怎么心一下子软了这么多。明明已经留了一个了如今还肯再留一个。也算是这个孩子命大吧。 萧允捏捏鼻梁，顾琰道：“很累么？” “累都不算多累，就是成日家细细碎碎的事儿不少，千头万线的。比起来，我宁可去打仗！” “下头的人不得力么？” “从前做事的中坚力量，一半是老三的人，还有一小半让前些日子的人事调动吓着了放不开手脚。我能用的人只有当初的一半再一半。而且我本身处理政务日子也不久。以后就好了！” 顾琰失笑，“所以，你挺理解大哥希望有仗打的心思？”比起忙于政务的阿允，赋闲的齐王肯定心头更毛躁。尤其是看到长子成日家都有事儿忙活的情况下。 萧允点点头，“早早晚晚还有大仗的，不过老大的年纪怕是等不及日后的大决战了。因为我不会予他以高位，而中低阶的军官不需要年岁老大的。所以，他才希望这次和三哥的人对阵。这样的战事，我肯定得任命他为主帅。不过他也的确是欠了些格局。看来当初能和晋王都那么多年，一则是老头子不想打破朝堂平衡有些扶持，二则就是当时他和前国师打得火热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啊？团子也三周岁了，再过两年就要预备入学。如果你一直这么忙，顾不上亲自教他。那他要是被教成个只知道儒家那套的怎么办？” “再有个两年应该会好些。那小子能被先生教成酸丁，不至于吧？”萧允不太置信。 “不好说。”其实要说团子被教成酸丁倒不至于，就是萧允真忙不过来，不是还有顾琰在么。不过，顾琰显然得给萧允一些压力。别成天就把精力全放在政务上，还得顾及家里。而且，她不希望晋王回来之后只能赋闲或者是被幽禁。阿允不喜欢这些细碎的事儿，一则是朝中得用的人少，他自己必须多操心；二则还是他天性不喜欢细碎的事务。那晋王其实是很好的一个帮手啊。 萧允皱眉，“那些老先生学问是一等一的好，但确实有迂腐的毛病。我肯定不能把团子就丢给他们教就不管了。他有这个兆头么？”团子是嫡长子，将来要接班的人，他是非常重视的。要是被那些腐儒给教歪了，心头只有儒家那套仁义道德、礼乐治国的大道理可不行。那以后得花多少心力才能够导正？外儒内法，儒家那套只是表面文章而已。只是这话不能对世人明说。但对继承人，肯定是什么都得教。面上那套交给那些老先生教正好，里子可得靠当爹的手把手带。 “那倒没有。只是我有这个担心而已。” 萧允半真半假的叹口气，“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这一大摊子事儿，这日子过得真是不容易啊。” 顾琰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别一唱三叹的了。等会儿被几个小的听到学了去，你不臊得慌？” 这会儿的确是几个孩子过来晨昏定省的时辰，萧允赶紧收声。回头到老头子跟前去学一下，他还真是得挖地洞钻进去呢。 顾琰也道：“你说说你，人家老爷子当初十几年不理朝政，朝上照样正常运转。怎么到你这儿了，事情就这么繁杂又麻烦呢？” 萧允被她说得眼中露出点委屈，“我要是撩开手不管，一样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顾琰摸摸鼻子，“我说笑的，你不要这样嘛。”说着抚了抚他的头，“看，青筋都蹦出来了，至于么？别生气了啊，不要跟我计较嘛。”顿了一下又道：“是朝上也有不少人这么说？” “是啊。你是说笑，他们可不是。” “哎哟，那你可真冤。那会儿哪是真没什么事啊，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不过是前国师勾结了你们家老大还有其他一些人粉饰太平而已。要不是及时把前国师扳倒，你和孙小丁等人在外，晋王在内，这缝缝补补几年才有如今的气象。你如今不还在继续收拾烂摊子么。”作为儿子，晋王和萧允尤其是萧允都不好说是老爷子当年因情误国倦政以至于国事一度艰难。如今才慢慢恢复了元气。 做事情就是这样，不做就不会做，做得多错得多。虽然顾琰觉得阿允露出这样委屈的神色挺可爱的，但是那些人摆明了是欺负她男人啊。太过分了！就是欺负他不能说老爷子的不是，戳穿那些年虚假的平静嘛。 顾琰伸手把萧允抱在怀里，“阿允，我不该拿这个跟你说笑的。没事儿，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世人都会承认你的功绩和强大的。” 萧允还是头回被她这么抱在怀里，一开始有些别扭慢慢觉得感觉还不错，遂放松身子尝试着把头埋在顾琰怀里。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小时候废后肯定是很厌恶他，亲姨母也不喜欢，甚至外祖母、舅母也都因为母亲是生他才难产而亡，还多多少少有些把对老头子的恨转移到他身上。还真是没有什么女性长辈抱过他呢。宫女、乳母的怀抱总是不一样的。 顾琰其实只是一时冲动，结果发现他居然呆着还挺自在，一时颇有点哭笑不得的。好玩之下试探的还伸出手抚了抚萧允的头，偷偷笑了一下。 一阵轻悄脚步声传来，很明显是几个孩子来了。萧允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微微有些赧然。 “爹——”承曦带着球球一起进来，姐弟三个一起朝父母扑了过来。照样是球球扑进顾琰怀里，承曦爬上萧允的膝盖。 承曦小声道：“爷爷今天怪怪的。” 萧允道：“老人嘛，跟小孩儿其实是一样的。一时喜一时忧的。” 承曦点点头，“哦。” 球球嘟囔，“大哥” “想大哥搬回东宫是吧？” 球球一起点头，“嗯。” “不记恨他那天骂你们了？”顾琰温和的问道。 球球一脸的迷茫，显然是已经忘了。要是还记得，他们今天肯定不会还那么听团子的话，还跟着一起跳舞了。顾琰其实也知道他们俩不记仇，忘性大。当时再是气得跺脚，转个身团子肯带他们玩儿，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他们真的记仇，她当娘的也不会这会儿还提起了。 萧允问道：“团子骂他们什么了？” 顾琰道：“团子听先生讲了夏桀拿活人当凳子，把人给坐死了。回来东宫看到他俩把阿大阿二当马骑。这事儿上上下下都瞒着我，我都不知道。结果被团子撞见了。他就背着手把球球骂了一通，骂得两个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来花园找我告状。” 承曦道：“还有我，也挨骂了。” 顾琰戳她额头一下，“齐娘子让你不可以告诉你，你还真的就不告诉我。还在一边给他们俩鼓劲儿，你该挨骂。” “娘不在，球球一直哭闹。阿大说这样，他们就不哭了。齐娘子说，娘知道了，会不高兴。”承曦小声道，低着头两只手指对了对的。 萧允挑挑眉，“团子如今还真有点大哥的架势了啊。怪不得古老先生那天又在念叨说这小子比我小时候像样多了。”不过，那臭小子是忘了他自个儿连老头子都骑过吧。还敢一本正经的教训弟弟。 顾琰道：“团子有这个心是好的，可是后来我一问他教训弟弟的时候满嘴的大道理。我就是怕他过犹不及，回头成了酸丁。”让球球不准拿阿大阿二当马骑是完全正确的。尤其是对身边的人，一定得尊重爱护。这样关键时刻才能拢得住人心。说到这上头就足够了。结果团子完全照搬先生的话，一通大道理倒背出来，球球和承曦都被训傻了，后来告状都不知道怎么告。 正文 628 将归 萧允听顾琰转述团子教训弟弟的言行，想着他背着手满嘴自己都不太懂的大道理把弟弟妹妹训糊涂了，最后委屈的直哭也是忍不住的好笑。笑着摇头骂了一句：“那个臭小子！就他名堂最多。” 球球听到耳熟的‘臭小子’三字，立马双目灼灼的看向父亲。顾琰好气又好笑。“没骂你们。你俩别急着对号入座！阿允你趴下，让承曦给你踩踩松乏松乏。” 萧允怀疑的看承曦一眼，“她行么？” “我告诉她哪里是该踩的穴位，你哪里不舒坦也告诉她，怎么不行？”顾琰是用手觉得太过费劲，而且这会儿孩子们都在也不能不管他们，索性让承曦给他踩一踩。 承曦也点头不已，“爹，女儿行的。”一脸的跃跃欲试。 球球也拍拍小胸膛，意思还有他们呢。顾琰只得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美人捶。承曦踩背，他们负责敲腿。两人喜滋滋的接到手里，拿着摆出敲木鱼的架势来。 “承曦，你两手平举保持平衡。不然小心从你爹背上一头栽下去。” “哦。”承曦踩得起劲，把手抬起来嘴里随口答应着。 顾琰同萧允商量，“风声已经过了，我明儿去看看老太太。从顾家出来，我再去看看舅舅。” 萧允想起顾家那场乌龙，忍不住弯弯嘴角，“嗯。对了，你舅舅真打算就此养老了？” “戎马半生，一身伤病，就此歇了也好。要不是为了表弟在京城能更方便的习文习武，他都想回老家了。唉，说起来我也好些年没去给我娘祭扫过了。” “不是安排了专人照管么，一定会把岳母的墓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颜氏的名字是被顾家人作为渣爹顾询的原配写上了族谱，牌位也摆到了顾家的祠堂里。顾琰也没拒绝。毕竟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这样才不是孤魂野鬼。可是她娘的墓，当初离开顾家的时候她迁葬回了老家。顾家人也没好意思提让她迁回来。如果迁回来，等渣爹百年之后是要合葬的。顾琰不觉得她娘想和渣爹合葬一穴。 翌日给老爷子、何皇后请安之后，顾琰把孩子们都放在紫檀精舍，和何皇后打了一声招呼便轻车简从的出宫了。 顾家得到消息，一早就洒扫庭除做好了准备。这种场合自然是各房齐聚，一是表示对太子妃的尊重，二来如果能捞到什么好处，也没人想被落下。除了顾琛和顾珉当值不在，所有人都在老宅。 顾琇往顾琰身后看，一个侄儿都没看到，“姐姐，你没带团子和球球啊？” “没有，皇上身体不适，喜欢孙子绕膝。”顾琰说着看向一旁的顾珏，虽然太夫人等人都不喜顾珏是和离之人。但也不好让她不要过来。她的消息都是从顾琇那里打听来的。 顾珏朝顾琰一福，“姐姐。” “你身体调养得如何了？” “姐姐放心，季太医不敢不尽心的。他说再吃半年的药，就没问题了。”哪怕上次季家小子被十六公主杖责了五十大板，季太医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是每次耗费的银钱颇多，可这也只能是她自己解决。姐姐虽然没收了她进宫的牌子，但却十天半月的打发人给她送些新鲜的水果之类的。季太医也好，萧戎府上也罢，都不敢小觑她。 顾琰点点头，“那就好。”她其实也不想再多过问顾珏的事儿，不过上回毕竟她是夹在中间为难，行事也没有都顺着孙茯苓的意思。关键是这个年头和离又不好生养的妇人度日艰难，既然是她一力主张让顾珏和离，如今她还没有找到新的依靠，顾珲也还撑不起来，还是不能完全撒手不管了。 顾琰又看向顾琇，“你跟我一起陪祖母进去。” 顾琇应了一声，上前扶着太夫人的另一边一起进去。背后自然是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过顾琇早就习惯了，只当那些眼神都不存在。她住在秦王府，每日在贵女书院上学，闲了进宫看看姐姐和侄儿们。和这些人难得见一回，根本不用在意她们。有姐姐在，便是钱氏占着嫡母的名分也休想拿捏她。 太夫人倒是看了顾琰一眼，进去后就问：“怎么，什么事儿和琇丫头有关系？” 顾琰点点头，却暂时没有细说，问道：“祖母身体近来好吧？” 太夫人撇了下嘴，“还好，没让你那个傻爹给气死。” 一时说得顾琰和顾琇都有些想笑又不好笑的。 “罢了，懒得说她。你先和我说说什么事儿有关琇丫头的。”太夫人道。前段时日刚传出西陵派出使臣求和的消息，京城就有了一番扬眉吐气，再也不会用宗室、贵女和亲的言谈。众人都觉此一役是天朝取胜，断不能再行和亲之举，长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 不过太夫人却觉得不必如此，和亲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是耻辱。但在敌弱我强之时便是怀柔之道了。汉武帝之前的和亲，是匈奴强汉朝弱，但武帝之后情势可就改了。譬如王昭君出塞就是在匈奴分裂之后，南匈奴王投诚求娶去的。其实大利于民族团结。 但因为风声是从天香楼传出来的，她知道是东宫手笔。在外自然不会有不同的声音。 顾琰笑笑，“祖母，太子和我说了一桩婚事。我觉得我父亲和钱氏都忒不靠谱，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此事还只是一个想法，并未挑明。秦相二房的嫡孙秦轻书今年十五，如今是秀才的身份。秦相过世他是孙辈按理守九个月孝即可。这一年多便是在老家埋头攻读。秦家人就要回到朝堂了。太子的意思，想将琇琇许配给这个儿郎。您看如何？” 秦轻书是秦菀的堂弟，是她二叔的嫡子。不过秦菀二叔是庶出，所以他和庶出的顾琇距离倒不是太大。有太子小姨子这重身份，也可以弥补了。不过顾琰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才七岁，对他不甚了解。所以来问问老太太。而且，虽然她是长姐，还是尊重一下长辈的意思比较好。 一旁旁听的顾琇愣怔了下，然后面红过耳的道：“姐姐，我还小呢。” “都满十二了，不小了。你姐夫说起这个人，我觉得家世各方面都不错。如果祖母也觉得好，再做进一步的了解好了。这也需要花时间啊。回头还要行六礼，也得一年多。到时候你就差不多及笄了。而且，是定亲又不是让你马上嫁过去。” 太夫人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嗯，我依稀记得是个很聪慧、俊秀的孩子，很得他祖父的喜欢。你走之后，我曾经和你三伯母上秦相府求援撞见过一回，他态度很谦恭。虽然是看你三伯母面子，但在那种时刻也极难得了。虽然是庶子所出，但据说是秦家孙辈里秦相寄望最深的。虽然不是出自嫡长房，但配琇琇绰绰有余了。嗯，秦家长房如今也没有尚未婚配的儿子了。而且，要匹配，那就只有庶子。” 顾琰道：“祖母也看好就好。琇琇，你也不用担心，姐姐不会让你盲婚哑嫁的。三个月后，秦家就会举家回朝。到时候你跟着三伯母、四嫂去秦家拜见一下好了。就当是和正常亲戚往来就好了。咱们先看看这个人，不合适再说。你姐夫那里答应过我的，我不答应你的婚事就不会定下来。” 太夫人道：“琰儿，你也别太由着性子了。秦家祖上本朝都出了三个丞相、两任帝师，其余品级不计其数。是从前朝就存在的清流世家。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你是太子妃，这样的好事儿哪能轮到琇琇？咱们顾家祖上行伍出身，也就是老祖宗凑巧和太祖一个村子，起兵的时候才得以跟在太祖身后最后得了靖西侯的爵位。说起来只算本朝新贵。如今祖传的爵位也没了，只得你四哥一个初代的武英伯。太子垂爱，你可不要太任性。当年咱们还是侯府，你三叔又那么有才华，都只能娶到秦家旁支的女儿。书哥儿可是秦相亲孙子。” 顾家的历史，顾琰小时候经常听太夫人耳提面命。只说跟着太祖亲兵，没提只是因为同村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儿。看来秦家的门楣给老太太不小的压力，连老底都透露了。 顾琰笑笑，“祖母，咱们用心经营，不就是为了弟弟、妹妹还有孩子们将来不用仰人鼻息么。秦相家的门楣再高，如果琇琇和轻书不投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别说秦相家了，西陵王如今成了鳏夫，使臣在路上就向人打听过琇琇了。我也是坚决不答应的。” 顾琇小脸白了白，她可不要嫁给那个穷兵黩武的西陵王。姐夫很明显要荡平西陵，那嫁过去注定是牺牲品啊。王后这么个虚名，能当得什么啊？ 太夫人震惊地道：“原来之前天香楼传出的消息竟是为了琇丫头的缘故？” 顾琰点点头，“是的，我肯定不能让琇琇去和亲西陵代我受过。” 太夫人看一眼顾琇，心头思忖这丫头何德何能啊，竟然让琰儿如此待她？如果她这个心思可以推而广之，同样对待顾家的每一个人，自己还何须担心顾家的将来啊。不说整个顾家，便是对五房都能如此，也够了啊。 顾琇伸手抓住顾琰的袖子，感动地道：“谢谢姐姐多方为我考虑。” 顾琰拍拍她的脑袋，“你先出去吧，这事儿心头有个数就好了。我和祖母还有话说。” 顾琇依言告退出去，太夫人道：“琰儿，你对三房上心祖母能理解。怎么这个丫头也能得你如此看待啊？” “也许，我只是希望顾家能有个女孩儿什么利益得失都不用考量，可以得到单纯的幸福。祖母，您十五个孙女，除了我这个叛逆的，从大姐姐到珏儿，无一不是不圆满的。我如果不是有师傅和三伯母，也逃不脱为家族牺牲的宿命。琇琇从小到大，一心一意的崇拜我，依赖我，我乐意宠着她，让她过得快活。”从顾瑜的开始，顾家十几个孙女儿都是待价而沽的。尤其顾琰是太夫人当初准备最高价出售的。 太夫人道：“如今不也个个都把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再说珏儿的事跟我还没有丁点关系呢。” “如果不是我机缘巧合成了太子妃，哪个姐姐的日子能过得好？”靖西侯府不存在了，如今顾家出嫁女都是靠着和顾琰的关系在夫家受优待的。 太夫人一滞，如果不是顾琰成了太子妃，别说孙女了，就是孙子恐怕也只有小四能过得稍好些。顾琰这是在提醒她，其实如今顾家已经是全族都在靠着她了。所以，不要再贪心不足了。 顾琰又道：“走到如今，其实一切已经如祖母所愿了。” 太夫人静默半晌，换了个话题。反正不换继续说，顾琰也不会买她的帐再扶持其他兄弟姊妹。 “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儿吧。这回晋王的事，你没掺和进去吧？皇帝忌惮你，你可不要卷进政务去了。尤其……”你和晋王还有过那么一段。她之前一直担心这一点。只是被老五那么闹了一场，顾琰也不可能出宫看她。让老三媳妇去递牌子，她只说琰儿心头自有主意。干涉太多不好，找由头不肯去。顾瑜递牌子顾琰又没有见。而且后来闹出皇帝晕厥的事儿，哪还敢派人进宫说别的事儿？ 顾琰道：“我做不做他都会忌惮我。而且，如今皇上自己有时候也让我旁听他和阿允、师傅议政。还交一些有关的事儿给我做。”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是依然要杀你，还是不杀了？”说着太夫人压低声音靠近顾琰，“他到底……” 这是要偷着打听皇帝的身体状况，顾琰笑笑，“这一回告诉祖母也无妨。皇上没事儿，只是想借此逼晋王尽快归京而已。”以后，这样重大的消息你就别打听了。她觉得太夫人才是对这些有瘾，总是想掺和。 太夫人也听出来了，“我还不是替你担心。”原来如此啊，害她还受了一场惊吓。生怕顾琰倒在封后前夕，顾家的好日子也跟着一并断送。 顾琰微微有些歉意，也换了个话题，“听说您把私库里的东西全分了？” 太夫人点头，“嗯，给你的，你爱要不要。” “要，我干嘛不要啊？连着您留给团子兄妹四个我都要。” 太夫人露了笑颜，然后道：“你师傅近来都出不了宫，你给我把把脉，看我近来保养得如何。” 顾琰答应了一声，把手搭在老太太的脉上。相当的有力，比老爷子的脉相好。也不知渣爹怎么能误会的。 顾琰没留下用午饭，出去和众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在顾家，一大群人簇拥着，她吃不舒坦。还是去舅舅家用饭好了。她把三夫人婆媳还有阮阮也一道叫走了。 马车上，顾琰抱着阮阮逗弄，一边和三夫人、四嫂提起萧允想撮合顾琇和秦轻书的事儿。 三夫人道：“好事儿啊，亲上加亲。” “还要劳烦四嫂帮忙打听下，轻书有没有定亲。阿允他也就是一说，盘算了一遍秦相家的人，觉得轻书年岁最合适。” 秦茵笑着答应，“好，我不说什么事儿，就随意打听下。不过，叔公去世的时候，书哥儿才十二，我估着应该不会那么找就定下。” 顾琰看着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阮阮，“这丫头倒是跟姐姐的性子大不一样。” “女孩儿家还是文静些好。元元太像个假小子了。” 顾琰笑着和她们说起元元发愤图强，要给母亲争气的事儿。便是自己让她多玩玩，小丫头依然比从前用功多了。 秦茵看看小女儿，没有儿子她还是没底气。哪怕婆母和夫君都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的失望还是能感受到的。武英伯府需要尽快有一个小世子。夫君的同龄人很少还没有儿子的。 三夫人道：“这个的确是急不来的，兴许珉儿注定中年得子呢。至于元元，玉不琢不成器，她知道用功了也好。琰儿你如果不是小时候玩儿命似的吸收各种知识，也不会有后来的成就。”说着对秦茵笑笑，“你这个小姑子一旦将人纳入了她的羽翼下，就肯定会护到底。所以，你生再多闺女都不用担心的，以后都有她帮忙撑着。都会过得再好没有，不比琇琇差的。” 秦菀莞尔不语，不过心头的确因此挺踏实的。 有侍卫骑马过来，在窗口向顾琰禀报：“太子妃，刚收到消息。晋王还有三天就可以到京城了。” 顾琰吁出一口气，“路上没出事儿就好。看来晚上他也没有停船休息，是让人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三夫人笑道：“师兄都‘晕厥’了，他敢不这样么？难道还非要等到下个月万寿节才到啊。不过，这件事比较麻烦的是后续。一切都是太子一念之间。不过琰儿，你别插手多了。最多就是晋王府女眷的事儿开个口就好了。” “嗯。”女眷的事儿，如果晋王成了阿允的左膀右臂，总不好让他的王妃、侧妃还一直那么病病歪歪的。有这大半年的折腾，日后大家地位悬殊，她们也不敢再使坏。对顾珏，就当犒劳她救下了林氏、体恤她儿子体弱多病吧。对晋王妃，夺走承曦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反正不管怎么样，承曦她是绝不舍得还回去的了。 正文 大结局 三夫人说完话就一直盯着顾琰看，半晌道：“你不会是已经插手了吧？”婆母之前让她去问，她托词未去。实在是不想掺和太多。顾琰嫁人了，那就是婆家的人。娘家人还总是过问那么多不好。再说了顾家老宅的人和顾琰的关系又不好。她也不想老是被婆母使唤去牵线搭桥。 还有，太过关心皇家的事务那就是僭越。这样的大事儿臣子家过问什么啊。婆母是一生精明，但怎么不想想顾家这么掺和给帝后会留下什么印象？合着国事如何，还得听你顾家的？私下过问，就不会被知道了？再说师弟就在宫里肯定会看着琰儿不会让她乱来。这件事这么敏感，涉及到晋王，琰儿自己也该有分寸才是，却没想到她早就卷进去了。 顾琰摸摸鼻子，“就是一开始阿允还有些摇摆的时候，我劝了几句。”然后晋王回来之后，如果有需要，当初小道观的人坐下来谈一谈，她也会出席。 三夫人想了想，“罢了，你毕竟是太子妃，什么都不管不问才是不正常的。师兄那里，唉，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唉，想想婆母那个态度，师兄原本对女人干政就有相当大的心结的，这不是给琰儿添乱么。 这其实是顾琰第一次到舅舅在京城的新家。之前舅母、表弟还有舅舅都是进东宫和她见面的。舅舅平安回到京城就被安排来觐见顾琰了，他还执意将顾琰垫付的买宅子的一万两银子还给了她。 “舅舅、舅母、思昊表弟，我蹭饭来了。”到了耿府门口，顾琰笑吟吟的就下了马车。 耿将军瞪顾琰一眼，“说什么呢，到舅舅家来，哪有不招待你吃饭的道理？走走，进去说话！”这外甥女嫁进了皇家，他是一点为她撑腰的机会也没有。好在这孩子自己把日子过得挺红火的。 三夫人笑道：“她是蹭饭的，我们可不是。我们就是来走亲戚的。”当初香寒出嫁，三夫人是真当嫁妹子一样给置办的嫁妆。这次回来，也是让思昊就管她叫姨母。 香寒上前便要给顾琰行礼，顾琰摆手，“舅母，不用了。你看我都是轻车简从而来的，就是因为今天不想守那些繁琐的礼节。” 香寒也就没有执意行礼，朝三夫人婆媳笑道：“夫人，少夫人，快请进！” 思昊伸脑袋过去，感兴趣的看着乳母怀里的阮阮。他喜滋滋告诉顾琰，“表姐，我也快有妹妹了。”这个表姐对他可好啦，隔三差五就命人给他送吃的、穿的、玩的。所以，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思昊对表姐的印象十分的好。 三夫人高兴的道：“大好事啊，一个孩子是太寂寞了些。我每次看到东宫那个热闹劲儿都眼馋得很。”顿了看看儿媳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看着孩子多眼馋而已。咱们是婆媳也是姑侄，我要的就是留着秦家血脉的孙儿、孙女。别人生的我活该不要呢。” 秦茵点点头道：“娘，我知道的。”夫婿不是婆母亲生的，所以才有了他们这段姻缘。所以，当然是有秦家血脉的孙辈更令婆母放心。家里不会轻易就纳妾生子的，她又不是不能生养。这个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一连生了两个闺女，婆家其他人背后说道也是难免的。而且如今顾家借太子妃光就多的就是三房。不过既然已经独立门户，那就不用太过在意了。她之前暗地里气恼搞得元元那么小个孩子都有压力的了，很是不该。 顾琰笑看耿将军一样，舅舅，可以啊！这才回来多久啊。和之前惊闻舅舅噩耗时比，顾琰这会儿的心情真是和时令一样，阳光明媚。 面对外甥女调侃的眼神，耿将军微微有点赧然，轻咳两声道：“比起东宫的热闹劲儿还是差远了。”他一个行伍出身的人想不到那么多，就是想着外甥女生了三个儿子，这位置是稳稳的了。谁家媳妇儿生了三个儿子，婆家也不看小觑啊。尤其皇上还那么的喜欢团子。上次他进宫，居然都被召见了。皇上还客气的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伸手扶着香寒的三夫人莞尔，香寒则瞪耿将军背影一眼。结果思昊又开口了，“嗯，东宫好热闹的。”每次去都是一堆的小孩儿。 秦菀不想婆母误会，这会儿也笑道：“东宫原本就有四个小孩儿，再加上我们元元、还有小棋儿也算是常驻人口，直接就有六个了。三不五时的还有别的小孩儿也去，能不热闹么？” 舅舅家特地请了几个老家的厨子，今天招待顾琰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实顾琰也只是去安葬母亲骨灰那段时日吃过正中的老家菜。但感觉还是很亲切的。尤其在舅舅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四个孩子一个没带她更是吃得无比畅快。微辣的菜系吃得她没个毛孔都张开的感觉。她平常都只吃个七分饱的，今天一个不小心吃了个九分。 舅舅还道：“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来，再多吃点。我记得你以前挺能吃的啊。” 顾琰额角抽了抽，那会儿在边城她十四五岁正是发育的时候。而且，做着生意每天忙忙碌碌的消耗也大，肯定比现在能吃啊。她如今可不敢胖啊，这会儿又不是唐朝。当然，有团子那么几个皮孩子，她也不容易胖就是了。但肯定不敢像在边城的时候那个吃法。平时也要注意管住嘴迈开腿还得塑形。她虽然不完全是靠美色事人，却也不能少了美色的。少了几分美色她站阿允身边就不搭了。今天已经是放肆了一回了。 香寒道：“太子妃是姑娘家，难道跟你们大老爷们比啊？” 三夫人笑道：“她啊，随她师傅，成天在意什么养生啊，保养啊。这些生活细节讲究着呢。耿将军甭理她！” 顾琰是真的很喜欢舅舅家这样平和宁静的家庭气氛，都不想走了。下了桌坐在躺椅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和舅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老家、聊着边城。再听思昊在一旁逗弄摇摇车里的阮阮，四嫂在看着他们俩，偶尔说笑几句。三伯母和香寒也一处说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午后，下了值的顾珉也来了。看到顾琰就嘿嘿的笑：“太子让你赶紧回去了。你不会忘了你还有四个娃吧？皇上已经受不了他们，都让送到国师那里去了。” 顾琰坐直身子，“舅舅，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跟老爷子和何皇后告假说申时回宫，那两人都是满口答应的。团子和承曦也答应给她半天假，承诺会看好弟弟。结果这会儿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让四哥带话来催了。估着是帝后把看四个孩子想得太简单了。平常就是带去请安，很少这么一直放在紫檀精舍。他们还以为跟从前逗弄团子一个那么简单呢。就是球球以前住紫檀精舍，可那会儿还不能走路，当然老实得多。没准平日里他们还怪自己就只带过去请个安就完事儿了。 一般来说，进了宫的女人想回娘家，绝没有顾琰这么容易的。从前是在秦王府，关起门内宅她最大，想出门腿一迈就成。后来进了宫就需要报备了，出来一趟不容易。但是也比一般的儿媳妇好了。毕竟阿允能吃得住老爷子，何皇后就不会刻意为难。但这次公婆答应得爽快，估着是想趁机享受一番儿孙绕膝的意趣。结果被四个孩子闹翻了天，不得已只得丢到师傅那边去，然后知会阿允让他把自己弄回去。一个孩子闹一些是可爱，四个孩子一起闹可就不美妙了。然后老爷子还不舍得镇压他们…… 顾琰便向舅舅、三伯母他们告辞先回宫了。先到紫檀精舍向帝后告罪，老爷子在午睡。何皇后手撑着头道：“孩子们都在国师那边，你过去接人吧。” “是。”顾琰躬身应了，然后退出去。在孩子们长大前，这样微服出宫就是半日的好事儿想来是不会有了。 到了明晖的小院倒没有想象中的闹腾。不过，团子、小棋儿、还有球球横着竖着就躺在草坪上铺的地衣上头晒小肚皮呢。看过去，白花花的一片。元元和承曦稍微矜持些，还穿着小衣裳，但小脚丫也是露着的。 五月天呢，虽然是树荫下，周遭放满了冰盆，但是这也不如屋里凉快啊。她问守在一边赶蚊子的一群宫人，“这是在做什么？”午睡不会去屋里睡么。 “见过太子妃，小世子说要天当被盖地做床。” 顾琰眼角抽了抽，肯定团子又听先生讲了什么故事，这是领着众人在实践呢。师傅懒得管他们，就让人给他们树荫下铺了地衣，任由他们在这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反正也不至于中暑，而且晒晒太阳还是有好处的。 听到顾琰的声音，大球一个翻身起来了，“娘——”小家伙就穿了一条亵裤，看着一身的嫩肉。 然后几个孩子陆续都起来了，顾琰道：“怎么样，体验好了没有？团子，一般这样幕天席地，那是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躺着可以看星星。这大白天的，又热，文人雅士也不出门的。” 团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我就说不是很舒服嘛。我们晚上再来。” 顾琰挥手道，“挪地儿，进屋！” 承曦对元元嘟囔道：“哥哥还说是什么，雅事呢！结果都搞错了。” 顾琰摇着宫扇道：“就你们几个小屁孩儿，还搞什么名士风流那套啊。而且，还是断章取义的。” 团子不肯进屋，他要去御苑池玩水。球球便也要跟。小棋儿慢悠悠的也跟上去。四个光膀子的小子就预备结队往御苑池去了。玩水这事儿就是明晖都不肯轻易同意，要知道团子可是个跳水的‘惯犯’，荷塘他都跳过。差点就被淤泥弄窒息了。如果团子要想靠近水，非得顾琰点头不可。 顾琰揉揉额角，之前一个个就在这儿像是要做光合作用一样的晒。这会儿又要去御苑池下饺子了。估计公婆之前是真让他们闹得没法了。 “都给我站住！回来把衣服穿上，咱们去坐船游湖。”顾琰也不能强制他们不准去，只能换一个能接受的方式。 几个小小子想了一下，坐船也好啊。这才回来由宫女伺候着穿小衣服。 团子嘿嘿的笑，他本来就是想去坐船的。只是坐船必须娘同意，不然上不去。这才闹着要去玩儿水。然后才好做出这副退而求其次的样子如愿以偿啊。 顾琰数落他们，“一个个跟小野人一样，衣服都脱了。还雅士呢，根本就是小野人。” 小棋儿道：“姐，这叫亲近自然、自然而然。我爹说的。”今天带头打赤膊的就是小棋儿。团子开始还顾忌着礼官教过不能随意脱衣，后来看小棋儿这么凉快，师爷也不说他，这才领着弟弟开脱的。 顾琰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而且师弟肯定说的是老实话，不是为了堵她才说的。她回头瞪了一身宽袍大袖的单衣，手拿蒲扇的明晖一眼。你怎么不教他赤条条无牵挂啊？ 明晖一袭飘逸的白衣单衣，上头一幅水墨山水画，看着简直神仙中人一般。配一把折扇或者羽扇都非常的搭。可他偏要跟老大爷一样摇着一把大蒲扇，顾琰看得也是醉了。 几个小孩儿之前这么午睡根本没有睡着，到了船上吹着凉风，很快就开始打起了小呼呼。 顾琰让宫女给他们一个个盖上小肚子，一群熊孩子！人人都说东宫人丁兴旺，三年三子。这福气也是要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操心的。 听了顾琰的嘀咕，齐娘子笑道：“那让太子妃少掉一个熊孩子，您乐意么？”就像她，习惯了两个徒弟。阿大懂事什么事都不用多操心。阿二是个吃货，光长个头不长脑子，事事都需要人替他操心。可少了哪个都感觉不完整啊。 果不其然，顾琰立即道：“那怎么行啊？”说完自己也笑了。嘴上再抱怨，让她真舍掉哪个那也是不行的。哪怕这么几个熊孩子让她私人时间很少，有时候过得就跟打仗似的。所以，就是再羡慕舅舅家那样的宁静平和，她也舍不得任何一个闹腾的熊孩子。 顾琰也躺到榻上去打盹，船慢慢行着，清风徐来，相当的好睡瞌睡。模糊间感觉有人靠近，她以为是哪个孩子醒来爬上了她的榻，便挪挪身子往旁边让了一点。 萧允一看，得，邀请他呢。于是脱了鞋袜上榻去。榻自然是不宽的，顾琰也就以为是哪个孩子才这么一让。两人大人就有些挤了。 他这一上去，顾琰就醒过神来了，“哎呀，你怎么来挤我啊？要躺再让人搬一张榻过来嘛。” “这不是你邀请我躺下的么，我不能不给太子妃面子啊。都侧着也不至于就掉下去一个，就这么着吧。”他是出来走走，听说这几母子在游湖，便招手让船靠了过去。谁知道上来，全睡下了，静悄悄的。估计是之前玩儿得错过午睡的时刻了。 萧允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平躺着的顾琰翻过来对着自己的方向，手搭在她腰上径直就闭上了眼假寐。 顾琰也只好任由他躺下了，只是这下是真的翻身都不敢了。罢了，明晖在一根绳子上都能安稳睡一宿呢。他们两人挤三尺宽的窄榻也不至于就真的掉下去了。 结果这么一睡，团子揉着眼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爹掉了半边下去，就上半身还挂着了。他还是过来申请要下水的，顶多他不带球球，自己偷偷的去嘛。所以他是轻手轻脚从隔壁走过来的，谁都没惊动。 这屋里也没有留伺候的人，他站原地想了想，上前要把他爹往榻上推。这也不好叫宫女太监进来不是，看着不像个样子。如果直接把他爹叫醒，一下子掉下去了怎么办？ 团子的想法是很好的，也是很孝顺的，还知道顾及他爹的面子。可他刚靠近，他爹豁然就睁开了眼。眼底满是警惕，然后这么一动身子就摔下来了。 团子拿手捂住眼，表示我没看到。他能不能退出去就当没进来过啊？ 这声响自然把顾琰震醒了，连带隔壁的几个娃也都醒了。宫人不敢擅入，在门口请示道：“太子妃？” 顾琰憋着笑看萧允麻利的爬起来，然后道：“没事儿，不用进来。” 萧允站起来，揉了揉腰，没好气的道：“你小子突然凑过来干嘛？” 团子这才把手放下，“我看到爹挂在边上，本来想把你推进去一点，脚放上去的。结果爹忽然就睁开眼，自己掉下去了。”哎呀好想笑啊，爹原来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刻。不行，忍住！不然小屁屁要遭殃了。他本来想跑的，可是跑了回头被抓回来更惨。这会儿娘在呢，有她转圜事情很快就会过了。不然，爹搞不好罚自己描一百张红或者背一大篇文章呢。 看萧允气得肩膀都在抖，顾琰道：“哎呀，孩子也是好心嘛。谁让你自己一惊一乍的。好了团子，出去玩儿吧。不准下水啊！” 团子只好应了一声。过来悄悄申请的主意是泡汤了。不过能逃过爹的怒气还是值得的。 他转身差点和承曦撞上，承曦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娘，掉什么了？”宫人不敢进来，但他们几兄妹还是敢的。外头的小孩儿都醒了，便派了承曦做代表进来看个究竟。 顾琰心道你爹掉塌下去了。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多说了。而且这屋里也没见摔了什么东西。便指着团子道：“哥哥掉下去了。” 承曦立马乐了，“哥哥，你多大了，还掉下榻！” 团子摸摸鼻子，只能把这个黑锅给背了，“你没掉过啊，你前几天还尿床呢。” 承曦立即一脸的羞窘，“说了不许说的。”前几天她喝多了糖水，一个不小心就画了地图。团子发现了，答应了不告诉球球。 团子扯着承曦出去，“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别掉金豆豆啊。” “哥哥你，不准再说。” 看儿女出去了，顾琰这才压着声音笑了出来，“我就说不要挤嘛。你看看，在儿子面前丢脸了不是。”他们的床大得睡六个人都没问题，这睡迷糊了一挪动可不就要掉出去了。 萧允懊恼的揉揉头，脸色还是不大好。他方才是真睡迷糊了。团子的脚步是故意放轻的，他也没听到。突然就就有人要触碰自己，又明显不是顾琰，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别说，汗毛都竖起来了。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靠这么近。结果是团子那小子，而且他的确是好心。结果当孩子面闹这么一出乌龙！ 顾琰站起来瞧了瞧，确认萧允没摔出什么问题便道：“阿允，你在家就稍微放松一点嘛。这屋子看着没人，四周不知道多少暗卫守着呢。哪能让刺客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了？” 萧允脸色更不好了，对，还有四周的暗卫也都知道他摔下榻了。虽然他们只是背对着这个屋子，没敢看着他们夫妻一起午睡。 团子把承曦扯了出去，然后快步朝舱房外没人处走。他得找个地方笑会儿，方才憋得真难受，忍不住了。 元元问道：“他怎么了？” 承曦不敢再说团子摔下来的事儿，不然回头被团子把她两岁了还尿床的事儿说出来就丢脸了。其实两岁尿床也没什么，可是小棋儿也是两岁，人家就不尿床。而且承曦也很久没尿过床了。团子哥哥听说那会儿也不尿床了。承曦觉得她是姐姐，不能在球球面前丢了面子。 几个人盯着她看了看，看她不说，小棋儿第一个不当回事的又躺下了。他估着跟团子有关系，没见那家伙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呆着出去了么。至于承曦不说，那肯定是被威胁了不敢说呗。然后元元和球球也重新躺下了，问不出来也不要紧。这会儿大家都困着呢，倒头就继续睡了。 团子在角落自己偷着笑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然后和阿大阿二一起到船尾喂鱼去。看一串鱼跟着他们的船逐食取乐。起来后几个孩子都在顾琰、萧允跟前，就团子躲着他爹。一直等到萧允下了船重又去处理政务他才冒出来。 顾琰心道，这小子真挺精的啊。知道他爹肯定面子上过不去，就不在他跟前露脸。等这事儿过去得差不多了，他再回来当乖儿子好了。反正他如今还住在紫檀精舍里呢，也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过几天娘要请晋王府的哥哥姐姐到宫里玩儿。到时候你们好好作陪啊。”晋王回来了，到底准备如何萧允没说，但顾琰觉得他还是想用晋王的。毕竟用好了一个晋王，带来的帮助实在是不小。只是不知道这两兄弟之间的隔阂要几时才能消除。那女眷之间先往来起来就很有必要了。至少，也要给外界一个东宫和晋王府之间并无芥蒂的印象。所以顾琰打算过些天下帖子邀请那一家子进宫来玩。 几个孩子都点头，团子问道：“橙子能来么？”橙子要出门，必须不冷不热。这个天气对他来说有些热啊。 顾琰道：“不知道带不带他来了。没带来回头你想去看他可以去晋王府。”团子和病弱的承治关系一直都挺好的，虽然他以为承曦才是跟他父系母系都有关系的妹妹。 晚上顾琰同萧允说起团子记挂承治的事儿。萧允挑眉，“让她们带来，正好给你师傅看看。现在看了，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不是正好做伐经洗髓么。也有些准备工作要做的。” “哦，好的。”顾琰说着顿了一下，“阿允，就是我之前说的咱们在小道观聚聚，你看还有必要么？” “先看看吧。”萧允皱眉。这件事表面上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晋王去出公差然后生了一场病滞留洛阳，结果皇帝突然晕厥，他赶紧带病赶回来了。可背后的事情着实不少，善后工作复杂着呢。到底要如何，就得看双方的诚意和底线了。 顾琰也知道这事儿复杂，也不再说了。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有戏。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怕又是一阵人事大调动。这次靠向晋王的人，对阿允那就是有不臣之心的，怎么着也不能叫他们再掌实权了。里头能留用一个两个就不错了，算是宽大为怀不翻旧账。但肯定不能那么多人都留用了。不然，下次又想打翻天云还怎么着？ 又过了两天，晋王到京了。没敢回府直接奔宫里来了。一则他本来就是进宫复命，二则老爷子都闹了那么一出了，甭管是真是假吧，他回来了肯定得第一时间出现。 不过，他也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因为之前快到京城了，他打发了亲信在最后一次补给时下船，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先回晋王府看看林氏的情况怎么样。 “王爷，林夫人知道您就这么回来了，十分的失望。”这是说得轻的，要说真格的，那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了。林氏的精气神这回是真垮了，在听说自己儿子放弃这最后的动手机会之后。 晋王也是知道自己母亲的个性的，叹口气，还活着就好！要确认的就是这一点。这会儿他也不敢多耽搁了，不然传出去又是个事儿。 “行了，本王知道了。”晋王闭上眼不再言语，马车直接进宫。这种情况下，礼部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多耽搁，车队麻溜的就直奔宫城而去。 萧允听说后也直接往紫檀精舍去了。这样晋王就可以探望父亲外加复命一起办了，不用两头奔忙。反正他每天都是要过去几趟的。既然人是他叫人劝回来的，那这会儿也别摆谱等着人过来复命了。就算不是亲哥，那就是个贤才，一开始不还需要折节下交、礼贤下士么。换位想想，要是自己处在晋王的位置，江山江山丢了，美人美人成了弟媳妇。那不是一般的憋屈啊！既然晋王已经顺顺当当回来了，那他此时给出些姿态也是该有的。 萧允到的比晋王迟，出面迎接晋王的还是团子。前些天顾琰问团子，你在爷爷那边平常都干些啥啊？团子就扳着指头说他陪吃陪、陪散步、陪说话什么的。最后加上一句：迎来送往！差点把顾琰呕到。你知道迎来送往是说什么人的么，听过就乱往自己身上安。赶紧的给他科普，以后别再这么说了。给人听到背地里还不得笑话啊。 团子也不懂太多，他就是不知道在哪听了一耳朵，觉得就是这意思就学着用了。既然他娘让不要这么说，那以后就不说了呗。反正他娘不会坑他就是了。 “三伯伯回来了，快进来。爷爷可高兴了！”团子抬手不客气的准备讨抱，三伯伯一向对他很好很好的。可是看到晋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想起刘方说他也病了来着，这又赶了路便把手缩回去了。他可不是看到谁都会抬手的，不熟的不喜欢的，根本不会理会。哪怕是一棵大树发出来的枝桠也不行。 晋王笑笑，弯腰主动把他抱了起来，“团子来迎三伯伯，三伯伯也很高兴。” “三伯伯病了，我还是下去吧。”团子体贴的道。 “没事儿，你才多重点啊。”晋王是真挺喜欢大大方方的团子的，可不只是因为他是顾琰的长子。 半道遇上明晖从老爷子屋里出来，见到晋王便驻足和他打了个招呼，“王爷可算是回来了。”话中意味深长。 晋王也点点头，“是，回来了。”总算是迷途知返。 “那赶紧进去吧，皇上盼王爷可是有日子了。来，团子，到师爷这儿来。”明湖说着接过团子抱上手。 师爷抱着团子可就不客气了，两手把明晖脖子圈住撒娇，“师爷，我要吃橘子、吃橘子、橘子……” “还没熟呢，青的。”紫檀精舍就有橘子树，明晖知道团子这是撺掇自己抱他上树去自个儿摘，他就图摘个乐子。 “不怕。” “好，一会儿酸着了可别掉眼泪。”明晖果真抱着团子脚下一点就上树了。团子高兴的嗷嗷直叫。站在树杈上伸手去够青青的、小小的橘子。反正有师爷在，不怕！ 萧允一进紫檀精舍的大门，就听到团子的怪叫声。循声望去就看到他怀里抱了三五个橘子在朝树下丢。阿二在下头负责捡。 “小世子，你别故意朝属下头上丢啊。”阿二很有章法的躲避着。 不用直接看到明晖，萧允都知道肯定是他抱上去的。别的侍卫哪敢啊，万一磕着碰着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了。所以团子每次也都是找他师爷。他这会儿懒得多说，回头让琰儿去说她师傅就是了。 团子一看到他爹就不自在了。一则他还躲着他爹呢，他爹过来一般都是有规律的，他提前避开就好了。皇帝觉得奇怪，而且允儿过来也不问问他儿子。可是问团子小家伙不说他也就不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二则嘛，先生说做儿子的不能站在老子上方。他如今可是站在他爹头上六尺处呢。而且，他这么爬树上摘橘子，师爷和爷爷能惯着他，他爹能？ 明晖在他耳边问道：“要下去？” “嗯。”团子苦着脸点头，后悔把阿二叫来捡橘子了。不然好歹还能报个信。 明晖便抱着他跃了下来。萧允也没说什么，他这会儿顾不上教训儿子。 团子看他爹看了他两眼，和师爷打个招呼就跨步进去了，摸摸鼻子吐出一口气来。 明晖道：“看，师爷又被你连累了。回头你娘准得抱怨我。” 团子纳闷地道：“都是儿子怕老子，怎么师爷还怕我娘啊？”儿子怕老子，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尽早当上老子。先生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师爷就相当于是娘的老子了。可这到了师爷和娘身上，怎么就反过来了啊？而且，不但他娘，有时候连小菊姨也敢在没外人时说师爷几句的。师爷还从不跟她们生气。 “你跟着先生学的那套是儒家的东西，师爷跟你娘是道门弟子，不太讲那套。” 团子就感慨道：“要是我爹也是道门弟子就好了。” “你爹既不是儒家的，也不是道门的。嗯，他算是法家的吧。” “啊？”团子听迷糊了。他只知道有儒家和道门。 “这世上三教九流多着呢。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明晖也听过顾琰抱怨怕团子被先生教迂了。所以有机会也给他潜移默化下。 团子消化了一下，惊讶的道：“那我爹和我娘不是一家的啊？” 明晖无语了，这小子的举一反三，搞错方向了吧。 阿二捧着几个橘子过来，“小世子，要收起来么？”其实宫里有窖藏的去年的橘子，吃着挺甜的，就是比新鲜的还是差了一点。可也不必摘这没熟的啊。 团子眉开眼笑道：“吃货，这是赏你吃的。” 阿二顿时就苦了脸，他可不想吃这么酸涩的青橘子。立马道：“国师救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啊。 明晖好笑的道：“团子别闹了，这吃了要出问题的。” 团子一听要吃出问题也就不逼着阿二吃了。 萧允也没急着进去，就负手在檐下远远看着。老头子和三哥估计也有话要说。琰儿让自己个团子留个好榜样，是有必要啊。要说有一天团子和球球也闹得要兵戎相见，自己也是受不了的。果然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团子察觉到他爹在看他，拉着明晖的衣摆道：“师爷，我去找小师叔了。”说完就蹬蹬蹬朝明晖的院子跑了，阿二赶紧把橘子给一旁的小太监追了上去。团子点了阿二当跟班，阿大在东宫帮着承曦一起照看球球。 明晖失笑不已，这父子关系怎么搞得跟猫跟老鼠似的？平常也不见这样啊。 萧允又在檐下站了一会儿才进去的，他敲敲门，“爹，三哥，是我。” 皇帝没好气地道：“滚进来。” 进去一看，晋王跪在皇帝椅子前面在。萧允便也跟着并肩跪下了，“爹，这事儿我也有错。我一开始的确是故意让三哥出京的。我当时就没安好心。” 皇帝道：“你肯认就就好。你们兄弟就在这儿跪着吧。” 萧允一愣，就这么把他们丢这儿了？他还有一堆事儿呢。结果老爷子真的就说就走，都不带停留的。 跪了约莫一刻钟，萧允道：“三哥，你吃了么？”早知道他就垫下肚子再过来了。他今天忙得很，还没顾上吃午饭呢。这跪着倒是不妨事，他跪个一天一夜，腰也不会塌。可是，这忙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会儿没事了，肚子里饥饿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团子这小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来尽尽孝道。这整个皇宫也就他们哥三不听老爷子的也没事儿。球球太小指望不上，可团子就在紫檀精舍，能不能想着给他老子送点吃的啊？ 晋王道：“我吃过了。你没吃？”他在船上，三餐定时。不过处理起事务来，有时候是会忙得顾不上吃饭。这个他是很有体会的。 萧允‘嗯’了一声。 团子这会儿玩得挺开心，他哪知道他老子饿着啊。于是萧允只能继续忍饥挨饿的跪着。结果没一会儿肚子竟然‘咕咕’叫了一声。 萧允顿觉丢人，扬声道：“来人，给弄点吃的。告诉父皇，孤就跪着吃。” 外头的人哪敢怠慢，赶紧请示去了。老爷子也点头了，没一会儿小厨房来人问要吃什么。萧允说要吃一碗面。来人又问晋王，晋王说他不需要。 须臾，香喷喷的面来了。皇帝没发话，萧允没法，真的只有跪着端了那碗面呼啦啦的吃了下去，又漱口。皇帝这回是真让这两弟兄给气着了，一个故意的放心有不甘的兄长出京，一个呢半推半就差点就真的揭竿而起……于是，愣是就没让他们起来。 过了两刻钟，团子背着小手，跺着小方步从明晖院子里回来了。一走进来他觉得怪怪的，四下里静悄悄的。这会儿爷爷又没有在午睡。而且，就是爷爷在午睡，这些人也就比平时小心些。哪里就这样战战兢兢的了？平时给他行礼都脸上带笑，还能逗趣几句，今天一个个都好像舌头被吞了似的。三伯伯回来了，爷爷不是该很高兴才是么？ 团子边走边寻思，三伯伯一向都很好的，难道他把爷爷气着了？团子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顾琰一向反对他们兄弟几个走哪都让乳母抱，所以团子从会走路开始，只要不是太远都是自个儿走。他腿脚麻利得很，一溜烟一样就小跑到老爷子的屋里了。 “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气还有些不顺，不过看到团子脸上便缓和了许多，“要不要用点下午茶点？” “不了，刚在师爷那边吃过。”团子爬到老爷子的椅子上挨他坐下，看爷爷脸色青白青白的，他伸出小胖手放到他胸口帮他揉，“爷爷，不要生气，生气伤身！” 皇帝道：“嗯，爷爷不气。”他向后靠到靠垫上，把肉呼呼的孙子抱在怀里。团子长开双手抱在他的背安抚地拍了拍。这屋里用了冰，而且本就背阴，爷孙俩抱一块儿倒也不太热。皇帝就想着如果所有的孩子一直像团子如今这样不长大就好了。 “团子” “嗯？” “你说儿子不听话，当老子的该怎么办才好？” 团子心道，儿子不听话多大点事啊，揍呗！可这话他不敢说，说了不就成了撺掇他爷爷打他老子了。虽然今天惹怒爷爷的多半是三伯伯，可难保他爹也有份啊。（孩子，你真相了！）他爹要是知道他这么回答爷爷，回头挨揍的就是他了。就是三伯伯，团子也不想看着他一把年纪了还挨揍的。其实，萧允经常说要揍团子，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吓唬吓唬他而已。团子干了坏事一溜烟跑别处藏起来了，回头等他气消再露面也就没事儿了。倒是顾琰气急了真动过手，就是老鹰捉小鸡那回。 于是，团子面对爷爷的‘问计’，只是矜持的保持着微笑，没吭声。 皇帝捏捏他的脸蛋，“你这个狡猾的小家伙！” 这会儿顾琰也知道晋王进宫的事儿了，想着把承曦送来跟他见一面。于是便带着承曦和球球一道过来了。毕竟晋王进宫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她们再过来需要两刻钟，再等一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那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是打听不到，二是不敢打听以免被人说她居心叵测。反正她每天都要带着孩子们过去两趟，直接过去也不出奇。 一下车，顾琰也是立即发现了气氛不寻常。 何皇后也在这边，便打发人出来把她们母子四人迎了进去。先到她的寝殿坐坐再说。 “母后，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晋王跟老爷子干了一架？不至于吧。就算老爷子的确是偏袒阿允对他不公，但是他都回来了，应该就是愿意退步了。那没道理回来之后再跟年迈的亲爹闹腾啊。 何皇后道：“皇上罚太子和晋王跪着呢，都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这会儿功夫过来了？” “我想带孩子们过来见见三伯。”顾琰道。 何皇后瞥到正拿果子吃的承曦反应过来，是带她来见下亲爹的。这也是应该的。自己居然一时没想到。 承曦倒没注意到何皇后看了她一眼，她拿着果子愣愣地看过来，“罚跪？” 顾琰点头，“嗯，你爹和三伯险些打架，爷爷生气了。” 承曦嘟囔，“那么大人了，还打架啊？”她印象中的打架就是大球和小球用头互相顶着对方的头，小牛犊子一样的行为。至于刀剑厮杀、拳来脚往，团子告诉她那叫较量。 球球也觉得挺新鲜的样子。另外他们还关心一个问题，小哥俩努力想措词清楚，最后大球拉着小球的手腕举了起来，“娘？” 顾琰以手掩面，这是问她，他们的爹打赢了没有。球球之前打架，谁打赢了，团子就把那个人的手腕这么举起来。久而久之，这个含义他们自然就懂了。这自然是跟顾琰学的。不过每每看到这个一幕，都呕得顾琰不行。只是，每次还没等她呕完，熊孩子们又玩做一堆了。看多了，她也就不往心头去了。 何皇后没看懂，承曦便解释给她听了。她听完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放下手眼见两儿子还盯着自己，就连承曦都有些好奇的样子，顾琰只得道：“两兄弟打架有什么输赢啊？谁赢了都是你们爷爷输。就像大球小球打架，输的都是娘。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大球，你赢了什么？小球，你又赢了什么？” 小球和大球一起挠头，对啊，赢了什么了？ 何皇后道：“皇上这会儿心情很低沉，让孩子们过去陪陪吧。” 顾琰点头，“承曦，你带弟弟们过去。今天都要乖哦。爷爷那么喜欢你们，你们好好陪陪爷爷。”承曦一贯乖巧，球球也不是完全没有眼力见的主，兴许这么会让老爷子心情好点吧。 承曦和球球一起点头，跟着宫女往老爷子寝殿而去。到了殿门前宫女敲门，承曦道：“爷爷，承曦和弟弟，来看您了。” 老爷子正看团子扮鬼脸呢，闻言扬声道：“进来吧。” 三个小家伙鱼贯而入，球球抬头朝老爷子的脸上看去。老爷子忽然就想起了团子这么大点的时候，被十七公主哄来看他。结果那小子就当真那么盯着他一直看。 “你们，不会也是来看爷爷的吧？” 承曦抓抓自己的包包头，“娘让我们来，陪爷爷。” 老爷子招招手让他们都到跟前来，球球觉得爷爷也没怎样嘛。麻溜的过来在老爷子和刘方的帮助下爬上榻。老爷子扶承曦的时候问道：“你娘怎么想着这会儿过来啊？”紫檀精舍的事没道理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而且，顾氏那么小心谨慎的人就算探知了什么也绝不会大喇喇的就过来。 承曦道：“娘说带我们，来看三伯伯。”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不过看承曦这样子，是真的完全把自己当东宫的人了。顾氏如果以此作为报复，那倒是最成功的报复了。不过，也都是老三媳妇自找的。还害得承治成日跟只弱鸡似的。 皇后寝殿里，何皇后道：“琰儿，下个月既是皇上的万寿，也是团子的三岁的生辰。依你看，怎么办为好？” “母后，依儿臣看，万寿节怕是得等三哥和阿允这事儿尘埃落定才好拿章程了。至于团子，自家人聚下就是。” 何皇后蹙眉，“时间已经很赶了，就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她也是因为皇帝这几天情绪不好，都不敢去请旨。这会儿便想拉着儿媳妇儿一起商量下。 “这端午节宫里什么都没有办，下个月也从简好了。如果事情解决得好，父皇老怀堪慰，这种地方当不至于挑母后的；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好，就算是团子上天去偷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下来，他也吃不下去的。”端午节宫里没有举办宫宴，也没有划龙舟。就是民间也不敢大肆玩乐。因为皇帝还在‘病’中。就连西陵的使臣，萧允也是用这个理由把人仍旧晾着。不过，过几天应该会宣布承忠，哦不，对外应该叫阿古尔水土不服，不幸夭亡的事儿了。反正他在路上就大病过一场，这也是有迹可循的。只有这样，承忠才可能安安静静的长大。废太子的那一页才可能翻篇。 不过，下个月万寿节老爷子是得公开露个面了，也得给朝野吃颗定心丸。如果那两兄弟这次闹出来的事儿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就更加的需要。 顾琰和何皇后商量了一阵，决定就按这样的思路先操办起来。这次何皇后也没有抓十七公主的壮丁了，就和顾琰商量着办来。这样效率也高些。 说了半晌，何皇后打发人去问，结果那两兄弟还跪着呢。皇帝倒是被孙儿孙女逗得慢慢展开了紧锁的眉头。 跪一跪而已，顾琰并不担心。别说阿允，就是晋王哪怕大病初愈也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阿允的身子骨是从小苦练武功，后来又在沙场打熬出来的。晋王一直不忿被称为文人王爷，平日里武艺骑射也都是勤练的。 而且他们俩这次干下的事儿，跪一跪也是应该的。这么跪在一处，还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味。希望对他们和解有点帮助。 何皇后看顾琰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便道：“太子过来的时候还没吃午饭呢。” 顾琰立即瞥向钟漏，这可都申时了，下午茶时间了。顾琰中午打发过承曦去叫她爹回来吃饭，说是事情多就在政务堂对付过去就是了也不用东宫送饭菜过去。没想到这会儿还没吃上。 “母后” “放心，他也不是傻的。跪了没多久就要了一碗面。呃，跪着吃完的。” 看来老爷子是真的很火。 “母后，那晚饭……”晚饭总得让人正常的吃吧。 “这会儿咱们娘俩是没有说话余地的。” 顾琰挺郁闷的，眼看商量出个大概的章程来了便道：“母后，我去师傅那边看看。”每次在紫檀精舍心情发堵，她就会到明晖院中散心。 何皇后半真半假的酸道：“你可真是好福气，腿一迈就回娘家了似的，比回东宫还近呢。” “儿臣正儿八经的娘家是什么样的，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要取笑儿臣了。” 何皇后心道，谁又比谁好呢？当初也不是老爷子瞧上了她硬要她进宫，是她自己的父兄主动把她一个妙龄少女送进宫给大三十岁的皇帝做续弦的。为了父兄的前程，为了家族的荣光。 说起来她也是很小就没了娘，这一点跟顾琰还挺像的。只是她不如这个儿媳儿强悍，家人拿捏不住。不过也是殊途同归。但是，人家有儿子啊，有三个。而且是东宫独一份的女主人。有时候何皇后想想也觉得人比起气死人。但是，她可没有顾琰那种豁出去和家族翻脸的勇气。顾琰从前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她细思也是极有道理。 顾琰告退出去，找到明晖道：“师傅，这会儿是不是该给皇上把脉了？” 明晖道：“上午把过，少把一次也无妨。”他可不想去当炮灰。 “那他今天下午心绪激荡，不会气出个好歹来吧？”顾琰还是有些担心老爷子这会儿真出什么状况。 “团子一直在里头呢，还有球球更承曦不也去了。四颗开心果围着，出不了事儿。而且，这样就气出毛病，也太小看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的皇上了。再说，那兄弟俩这么跪一跪，也不是坏事儿，都太胆大妄为了。你想想，他们这一架要是真打起来了，那得枉死多少条人命？”他已经给了刘方护心丹，可以保住心脉不损，这就够了。 顾琰想想也觉得对比起来罚跪不算多大的事儿了，便换了个话题，“师傅，我发现我最怀念的其实还是在小庄子上的日子。” 明晖莞尔，他刚到小庄子上的时候就看到小小的顾琰戴着草帽挽个小竹篮和小菊、喜妞一起在地里捡麦穗。李庄头是老实人，刘氏虽然贪心些，人倒也不坏。并不是他们让顾琰下地干活的。是她看小菊和喜妞都在干活，自己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而且捡捡麦穗而已，还挺好玩儿的。当时明晖一看就知道那肉呼呼的小姑娘肯定是顾家人。倒没想到后来会结下那么大的缘分。因为，即便有血缘关系，但这个他的性子看得比较淡漠。再说顾家对他娘是有些对不起的。而且也没见顾琰遭虐待，他原是不打算管闲事的。再后来顾琰爱往他那破损的小道观跑，他就装出贪财的模样，一副想骗她香火钱的做派。如今想想，是挺好玩儿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两人一个背负着杀母之仇以及一生都要遭人控制的压力；一个背负着欺师灭祖夺宝的恶名，还被当朝国师追杀，自己也中了毒，还有暗伤。说起来境况都很不好，但如今回想起来的倒都是高兴的事儿。 “太子妃”阿二从外头进来。 顾琰挑眉，“怎么了？” 阿二朝明晖躬身行礼，“见过国师！”然后又对着顾琰躬身道：“太子妃，皇上让把晋王府的小郡主和公子们带进宫，说等他们到了，再加上咱们东宫的四位小主子，让他们一起去看太子殿下和晋王罚跪。” 呃，这招太毒了。本来老子罚儿子跪真没什么，哪怕就是打他们的耳光，当胸踹他们两脚呢。可这把孙辈弄去旁观，这才是最狠的惩戒啊。那两个当爹的还不得被臊死。 顾琰对阿二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小世子吧。” “是。” 团子这是听到风声向自己求助呢，小家伙也知道这对他爹很不好。可是顾琰也没什么法子啊。老爷子这回气得狠了，不发泄出来肯定不行。之前废太子和魏王估计他都没这么气，偏是这两个最看重的儿子差点也闹将起来。唉，要是太后还在，就是姑祖母在都好，还能劝一劝。这旁人的帐，老爷子能买么？ 顾琰想了下，想起个人来。 “师傅，我去请皇族长去。这气肯定得让老爷子出！但是也不能太堕了阿允和晋王这两个当爹的面子。而且老爷子要真发作起来，回头要收场也得有个合适的台阶下。” 明晖点头，“嗯，你去吧。”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个人你可以找一下。” “谁？”老爷子这都要七十了，他的长辈还活着的顾琰一时间就想起了一个皇族长。那关系太远了就是从宗室营里找来也不管用。皇帝搞不好都不知道你是谁。 “云老将军。” 阿允外公？嗯，这算个长辈。而且老爷子当年害死宸妃，这么几十年在外公跟前就没敢耍过皇帝威风。 顾琰便去给何皇后说了，何皇后一听皇帝居然搞了这么一出也是有些惊讶，教训儿子一般都要让孙辈回避的。就是教训妻室也不会当着儿孙啊。当面教子，背面教妻。这还专门接进宫来旁观。 “成，你赶紧派人去请吧。” 萧允和晋王还笔直的跪着，两兄弟也没有多的话说，只除了萧允要吃的时候问了晋王一声，跪了许久都沉默着。身后沉重的红木大门被推开，老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家的孩子。脚步声有些多！ 听到声响愕然转头的两兄弟不由都睁大了眼，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宁可在这儿跪十天十夜，也不想被儿女看着自己挨老子教训啊。这以后还怎么当爹啊？ 看到前头跪着的人，团子几个小的还有点懵，承灏和承悦直接就准备跪到晋王身后去了。他们这一做势要跪，其他几个就都反应过来了，立马分作了两边预备跪在自己老子身后。就连球球也准备跟着做，虽然他们还不太明白。但跟着哥哥姐姐做呗，不然这么杵着好像怪怪的，尤其别人都跪了的话。 “都不准动，就在一旁站着！”皇帝沉声道。 承悦、承灏已经半弯的膝盖只得站直了，团子也只好站稳。球球跟着弯了膝盖，他们可稳不住，直接就跪到地毯上了。团子和承曦上前，一人拽着一个半拉半扶给弄了起来。同样没稳住的承治也被承悦抱了起来。就连他都被带来了，可见今天是谁都跑不掉。 看到老爷子给他们指了块方便观瞻的地儿，一群孩子慢慢挪了过去。 萧允道：“父皇，您要打要骂儿臣都受着。能不能别让他们在这儿看着啊？” 晋王也是一脸的赧然，就祈求的看着皇帝。别说皇帝打骂他们，就是让人拖下去当众杖责都比这样强啊。 皇帝道：“打，老子手上没什么力气，打不痛你们；骂，你们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觉得自己没做错。既然没做错，那就坦然一点让你们的儿女来看看你们现在的德性。” 团子牵着大球道：“爷爷，我替我爹成不？”这会儿也就他还敢吭声了。 “不成。你们就乖乖在这儿看着，免得将来也重蹈覆辙：同室操戈，兄弟阋墙！都看着，不准把眼转到别处。” 球球歪头看团子，他们听不懂。团子其实也不是很懂，不过结合之前听祖母和母亲说的，先生讲过的故事，还有爷爷这么生气，他还是试着解释道：“就是兄弟之间不准打架。” 球球挠头，他们有时候一天打几场。看来以后真不能打了啊。爷爷生起气来好吓人。而且这么跪着被人看也真是不舒坦。至此，小哥俩保持了较长一段时间的和谐。当然，回头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还是又互相挥起了小拳头。 皇帝平日对孙儿、孙女是最和蔼不过的了。可他沉下脸来，就是团子都有些害怕，别说旁的人了。大家也都不敢错开眼，只能盯着那两个当爹的看。 承曦第一个受不了，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爷爷，不要罚爹了，呜呜！”她爹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以这么跪着被大家一起看？同样的道理，承悦他们也都很难受。不过大些能硬忍住而已。 球球觉得气氛怪怪的，便也要跟着哭一把释放不安。团子道：“姐姐是女的，可以哭。你们跟我，都忍住。”男女这个性别意识是从小被灌输的，尤其是承曦来了之后。顾琰三令五申不准团子欺负软软糯糯的承曦。就一直跟他讲女孩儿柔弱一些是正常的，你是哥哥，是小男子汉，不一样。男子汉要保护、照顾小姑娘。男娃娃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哭。 团子倒是没觉得应该对球球一样的要求，只是他本能觉得此刻哭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会更加惹怒爷爷。有一个承曦哭就够了，反正大家都不出声好像也不对。 球球如今还挺信服大哥的，而且男生女生不一样这些观念，顾琰给团子灌输的时候他们也都在的。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几句。 承治也想哭，可看球球都忍住了，便只好忍住。结果这么一硬忍，加上又害怕，脸色渐渐就有些青白起来。刘方第一个注意到，赶紧道：“皇上，晋王府三公子看着不对劲儿。奴才抱他去找国师吧。” “去吧。”皇帝朝承治扫了一眼，轻声道。 刘方便将拂尘往腕上一搭，抱上承治就朝明晖的小院冲。结果一出来就遇上了何皇后和顾琰。皇帝没让她们进去，她们便只能在外头候着。 “皇后，太子妃” 顾琰看承治情形不好，忙道：“放下来！”这孩子，身子就弱成这样。老爷子也是的，把几个大的弄进去就得了。团子以下的，也弄进去做什么？那样的气氛，门窗大都关着，不太透气，小孩子吓也吓出毛病了。何况承治这么病弱的。回头还不知道球球、承曦心理阴影的面积会有多大，得持续多久？ 她忙活了一阵，等明晖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承治就着宫女的手正在喝糖水，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小手一直揪着顾琰的的袖子不放。 “还说过几天邀他们姐弟几个进宫玩耍，到时候让师傅给承治看看的。没想到老爷子今天就把人全弄进来了。师傅给看看吧。”顾琰站起来，让开身子。不过承治还揪着她的袖子，便也只能在椅子旁边站着。都这会儿了，球球还没被送出来，他们是不懂啊，还是心理素质好啊？ 球球是真不太懂，就觉得爷爷今天吓人。但是吓人也没冲他们，他们站在团子和承曦旁边，还知道给抽噎的承曦递个手巾。就是顾琰让给他们别在胸口的那条。 承曦才不用他们擦鼻涕的呢，从袖袋里抽出自己的来，“我有。”发现哭也没用，爷爷今天特别狠心，她也就渐渐收声了。 萧允和晋王此时是真的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回是真的成难兄难弟了。之前只是跪着，两人都还有些硬气。就是老爷子说的，各人都觉得自己有一番道理。 一个想着我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你当爹的之前也拿话哄过我，结果一直就是在逗我玩呢。我就是想做什么那也是让逼的。我不奋起一搏，下半生那就只能任人鱼肉…… 另一个想着我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并不是要泄私愤。要坐这个位置，不本来就得如此么……何况他还一直觊觎自己媳妇儿。 可如今被这么‘晒’着，两兄弟心头都特别的难受。人要脸树要皮，他们两个一个是起居八座的监国太子，一个也是掌国多年的王爷，更不要说如今他们是被‘晒’给自己的儿女们看着。萧允呢，偶尔私下里在顾琰跟前会有些二皮脸，但那也只是私下里在自己媳妇儿跟前，那会儿还要什么脸皮啊。人前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当朝储君。晋王那就更是从来人前人后都端着的主了。一辈子也没有这么难堪过啊。 两兄弟的脸皮青了紫、紫了白，然后又转红。慢慢汗湿衣襟，衣服都贴背上去了。老爷子这还一句话没说呢。 两家的堂兄弟、姐妹这么对看着，也都觉得对方同病相怜。承治自然是被抱出去就没进来。方才刘方已经回过了，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在外头有太子妃照看着呢。 这会儿皇帝盯得也没那么严了，团子就拿眼去看还很懵懂的球球，你俩要不也整点什么名堂出来，出去歇着吧？可他肯定不能明说啊。眨眼睛球球跟他也没有太多的心电感应。而且他俩吧，说怕一开始真有点怕，但又不是太怕。一群哥哥姐姐在呢，其实觉得还有点好玩儿。团子也就不搭理他们了，任由他们扯着自己衣角站着。再看承曦，你怎么就自个停了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也就可以出去了。算了，他没辙了。反正有他一个在这里和四个都在这里也没什么区别，爷爷也没怎么他们四个。渴了有喝的，饿了有点心，站累了还可以坐下。反正很快就快到晚膳的点了，爷爷总不会不给他们饭吃。 外头顾琰也是这么想的，老爷子要折腾儿子估计也就这么个一两刻钟。他还是希望这两个儿子好的不是。这下面子也下得差不多了。 萧允和晋王也是这么点指望，不然根本坚持不下来，非得崩溃不可。这才是杀人不见血，钝刀子割肉呢。这样的经历，这辈子真的打死都不想有第二回了。 晚膳，何皇后考虑过提前开饭的，但是细想又怕弄巧成拙，就还是一切照旧了。她和顾琰都望着门口，人派出去这么一会儿了，救兵也该搬来了。 先到的是外公，他其实和皇帝差不多的年纪。六十多岁的武将，身上没有什么暗伤，身体那就是棒棒哒。 外公脸色不大好看。私人感情上，他一向不喜欢皇帝。觉得皇帝搞这么一出做什么。这还不是一开始他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二十多年前废太子就被废了，拖了二十年都不立储君，中途他还在宫里修道，早朝都不上了。你一早表态，也不必人家晋王做那么多为人作嫁的事儿啊。当然，作为臣子，他也就只能腹诽而已。 顾琰一看到人立马站了起来，“外公来了。” 外公朝承治身上瞥了一眼，不是他曾外孙子。他曾外孙子就没一个是这么病弱的。便躬身道：“老臣参见皇后、太子妃。” 何皇后客气的道：“云老将军快快免礼！” 外公问顾琰，“团子哥三在里头呢？” 顾琰点头，“嗯，正是。我让人通报父皇一声，您坐。” 皇帝听说云老将军在外求见，微微一哂，看着萧允道：“把你外公都给惊动了啊。” 萧允的头又低垂了几分，默然无声。 皇帝理了理袖子，对团子四兄妹道：“走，随爷爷去见见你们曾外祖。” 四个孩子跟着他出去了，剩下承悦、承灏、承湛三姐弟便自觉的跪到了晋王身后。这次的事件里，他们成了潜逃犯，也是戴罪之身。而且，跪下去心头压力也没那么的大。 云老将军给皇帝行礼，“老臣见过皇上！” “老将军免礼，赐坐！”皇帝施施然在首座坐了下来。 顾琰看自家四个出来了，脸上神色都挺正常心头松口气。看来心理阴影面积不至于太大，也不会持续太久。刚招手让他们都过来，就听皇帝问道：“还请了谁啊？” 顾琰忙陪着笑脸道：“还请了皇族长，叔公他老人家。” 皇帝轻笑了一声，“云老将军稍坐一会儿，等王叔到了再说吧。” 团子走过来，握握被师爷抱在腿上的承治的小手，看上头都没什么肉，青筋很是明显，“橙子，你还好吧？”还是春暖花开踏春的时候见过这个堂弟了。后来天气热了他又不出门了。 承治点点头，笑道：“还成。” 承曦不记得晋王府的许多事了，不过对承治还留有印象。她笑道：“等师爷帮你……你就会好起来。”伐经洗髓她听过，但记不大清楚。 承治也听大人念叨过，于是点点头。他这会儿心头安宁了许多，也不再惊慌，注意到球球一直盯着他揪住九婶衣襟的手看，便松开了手。 这个也是看他病弱，如果换个旁人来揪住顾琰的衣襟，球球这会儿肯定已经上手把他的手抓下来了。 皇帝看着在东宫是三个胖墩墩孙子旁边，承治显得更加瘦弱，微微摇头。就连承曦看起来块头都比承治大不少。 小球指指承治，又指指承曦，“姐姐，大只哦！” 大球附和的笑。 承曦正在扣儿伺候下净面，她方才哭过还是留下些痕迹的。闻言羞恼道：“你才大只！” 小球朝自己的小身子看看，又瞅瞅承治，好像自己是比这个小哥哥大只。他嘿嘿一笑，揉揉小肚肚，看向一旁的点心。 云老将军不想和皇帝多说什么，见状端起盘子，“来，到曾外祖这里来吃点心。” 球球不认得这个白胡子老头儿，闻言看向顾琰，顾琰笑道：“这是你们爹的外公哦。你们要叫曾外租。” 团子还有些印象，带头叫了一声，承曦也跟着叫。球球便挪动小身子过去，一字一顿的喊了一声，然后张嘴等待投喂。 “来，一人一个。”云老将军显然投喂的很开心，喂过两个小的，又问团子和承曦，“你们要不要啊？”看他们摇头，又问承治。承治也摇头，他肠胃很弱，不敢多吃。至于团子和承曦，他们还记挂着里头的萧允，没胃口。 大球小球各吃了半块点心，皇族长总算是紧赶慢赶的赶到了。皇帝指了旁边的一把椅子给他坐。 “老臣谢皇上赐座！” 顾琰拿眼去看何皇后，这样的情况她们要不要带着孩子们回避出去？ 皇帝瞧见了，“来人，去传膳，让太子和晋王也都起来一起用膳。本来还要让他们多跪一阵到入更的，既然岳父和王叔都来说情，就便宜他们了。” 顾琰愕然，皇帝顺着梯子下得可真快。都不用人劝一句，还真是爽快呢！她立即抛开这些有的没的，躬身出去安排传膳。她是太子妃，这事儿是该她张罗的。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得在旁边看着。 萧允和晋王一前一后的出来，后头跟着晋王的几个儿女。两兄弟都有些蔫，今天真是臊皮臊惨了。 众人分长幼尊卑一一落座，因都是至亲席，而且有孩子热闹些，可以稍微打破下沉闷的气氛便没有分席。不过，席间除了球球嘟囔了几句，皇帝分别和皇族长、云老将军说上几句，还是都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萧允和晋王更是埋头扒饭，头都不抬。方才跪着被晒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会儿其实也是如坐针毡的。这顿饭他们谁都不想吃，至少是不想在紫檀精舍吃。可是，避不开。顾琰示意布菜的宫女照顾好二人，自己转头去看几个孩子。承治和承曦、团子坐在一块儿吃着辅食。球球蠕动的小嘴在咀嚼。 这事儿，算过了么？ 皇帝今晚胃口居然不错，一直让着皇族长和云老将军。其他人便也不好离席，顶多是小孩子吃好了可以闲坐一下出去玩耍。所以，一直到皇帝搁了筷子，萧允和晋王才算解脱。 皇帝饭后也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如今也算是很遵医嘱了。他留了皇族长和云老将军说话。萧允和晋王都立即告退，得到允许后两房人一起出了紫檀精舍。 在庭院中晋王驻足看了看承曦，承治瘦得有点脱形，倒是承曦和晋王愈发的像了。比另外几个儿女都要来得像。当然，有心人会留意这些。承曦自个儿是没有注意到的，她只觉得看到三伯伯挺亲切。她见三伯看着自己，便朝他露出笑容。 晋王上前抱了抱承曦，然后把她放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微臣告退了。” 萧允点点头。承曦挥挥小肉胳膊，“三伯慢走！橙子，姐姐，还有堂哥，来玩。”她还记得顾琰说的要邀请这一家子到东宫做客的事儿。 团子和球球也一起挥了挥手。 承悦和承灏、承湛都有些复杂的看看承曦，只有承治笑着点头，也挥了挥手。 晋王冲承曦点点头，侧头看到承悦抱着承治，便伸手接了过来，带着儿女往外走。他在晋王府内，几个儿女都是看到过他抱承治的。承治完全打破了他抱孙不抱子的做派。可是大庭广众的还真是头回。一般当众抱儿子这事儿，都是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干的。当年还有人背地里称他为抱子王爷，如今敢这么玩笑的越来越少了。 大球小球挥完手都抱上萧允的腿，“爹，抱抱！” 萧允脸上和缓了不少，小儿子还不太懂事儿，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态度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俯身一手抱起一个，“回东宫咯。” 马车行驶过来，他当先抱着球球上去。顾琰随后将团子和承曦也抱了上去。今天团子也和他们一起回去，最近一段时日的‘三陪’生涯告一段落。 往常在这边用过晚饭，他们一家都习惯先散一段步，等团子和承曦不太能走了再坐车的。至于球球，自然是在父母手上。今天这做派，看起来太子殿下是有些不想被太多人看到啊。虽然都没有人知道紫檀精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心头就是别扭。反正不可能是跪了半天不良于行才要坐车的缘故。估计晋王也差不多。老爷子这手‘打人打脸’看来对他们挺有效的。 马车上萧允和顾琰没怎么说话。团子和承曦也没说什么，他俩知道爹做错了事被爷爷罚跪了，还让他们站在一边看，这会儿心情肯定很恶劣。只有球球依然窝在一起偶尔用简单的词儿交流着。 回到东宫，萧允径直回了寝殿正房，顾琰则打发孩子们洗洗上床。一直等到孩子们都被安顿好、入睡，她才回寝殿正房。 萧允已经换上了寝衣，靠在床头的柱子上坐着，脸色依然不大好看。之前在孩子们面前他还能收敛，这会儿便都挂在了脸上。 顾琰摸摸鼻子，“别郁闷了，调节好心情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要是被别人这么打了脸好歹还能千方百计报复回去。可那是亲爹，除了自我调节、自我开解还能有什么法子？ 萧允闷闷地躺下，拉过顾琰抖开的被子盖上。 “晋王今晚肯定比你还郁闷。” 听到顾琰这句，萧允转过头盯着她看了看，半晌笑出来，“我心头似乎的确好过些了。睡觉！” 顾琰忍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人性的劣根性啊！她挥挥手，守在帘外的宫女将烛火次第灭去，然后躬身退出。 晋王回去的一路，将承治抱坐在腿上，虽然马车并不颠簸。但小儿子显然今天被吓着了，这样靠着父亲会好一些。承悦挨着晋王坐，承灏和承湛坐在他们对面。一家子都沉默着，三个大的不知道这种情形下说什么比较好。承治则是有些困了。 好半天，承悦才说了一句，“那个小笨蛋！”一想起承曦言笑晏晏凑在九婶身边的样子她就窝火。 晋王温和地道：“悦悦，不要这样讲。”承曦进宫的时候才一岁多点，她如今把什么都忘了才是正常的。既然已经注定是如此，对她来说忘个一干二净兴许是最好的。 承灏和承湛看晋王抱承治在腿上心头都有些羡慕。父王从来没有抱过他们，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他们的母亲都说承治是不能做世子的，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努力习文修武，也要讨得父王欢心。可是，父王的欢心似乎都给了承治。 下了马车，晋王把已经睡过去的承治递给承悦，轻声道：“你抱他回去吧。”虽然已经知道承治并不是亲弟弟，但这两年承治每一次生病，承悦都跟着担惊受怕，平日也一直悉心照顾。所以，两姐弟的感情还是十分好的。不管怎样，承治在名义上也是晋王妃的儿子，是她的一母同胞。承悦对他比对承曦的感情还要深些。她实在是觉得承曦有些可恨。尤其是想到母妃病中也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牵肠挂肚，她却在那个女人那儿当乖女儿。 晋王妃此生只会有两个亲女，承曦又是因为她的私心从嫡出变成了庶出，如今更是被顾琰抢走。在她心底自然是无法割舍的。晋王妃简直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女儿害上了‘相思病’。 承悦道：“父王，您是要去看望祖母么？” “嗯。”晋王点点头，然后对儿女们道：“你们早些回去歇了吧。父王今日就歇在书房。”这是告诉他们回去知会各自的母亲一声，不用等他。 看儿女们被下人用灯笼引着分成两路离去，晋王转身往林氏居住的小院去。承灏和承湛是一路，他们满七岁就搬到了外院居住。承悦和承治的屋子则在内宅。 路上，晋王想起从前很多次往小院去的情形。有时候是过去找当时还不是国师的明晖商量对付前国师的法子，有时候是过去看过来学艺的顾琰。如今就是过去看母亲了。至于顾瑾，虽然同处一院，他倒是从来没有去看过。 很快到了小院门口，晋王驻足看向母亲居住的第一进院落，昏黄的灯光还亮着。 ‘叩叩叩’他轻轻敲了三下，“母亲，您睡下了吗？儿回来了。” “你不是我的儿子！”里头传出带着怨恨的虚弱女声。晋王想起进宫前听到的消息，母亲病倒了，当下不顾她话语中的疏离径直强行推开了房门。 进去之后，晋王朝屋里伺候的下人挥挥手将其屏退。 病榻上的林氏十分的消瘦，已经脱形了。她原本服下慢性毒药，后来又服用了催发、加剧毒性的药物。身体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被顾琰派来的人每天灌下名贵补品拖着性命。听到儿子放弃，乖乖归来任人处置之后，精气神彻底的垮掉了。晋王一看到她的面容便知道她如果一直这样郁结于心，必定已是余日无多。一时心头巨恸，跪倒在床前，“母亲，儿子求您了，好好保重自己。” 林氏道：“如今弄成这样，这满府的人到底是什么个结局还不知道呢。我还有什么好保重的？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晋王道：“总不至于阖府湮灭。” 林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抓起枕边安枕的玉如意就砸了过去，“这就是你的追求？你从小辛苦，要的就只是这样？” 晋王没有避让，任那玉如意砸到额上。林氏病卧已久，手上无力。这一下也只是让他的额头略红肿了些。 “时也、势也！儿子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一次不如不动。儿子不动，太子便不能名正言顺的出手。受些委屈而已，儿子受得住。总好过事败血流成河的好。” 林氏身体颤动，指着晋王道：“尚未战，你就先颓了气势！” “儿子不能拿着那么多条性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母亲！儿子除了是您的儿子，还是这府里妇孺的依靠，是她们的夫婿与父亲。我更不能让那些宁可豁出去跟随我起事的人都没有个好下场。再说，小允他并不是外界传言中那样暴戾成性，睚眦必报。”那样的话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传出去的。萧允虽然脾气不好，也没到哪份儿上。而且监国以来，他也慢慢学会了控制他的坏脾气。他不是不能控制，就是从前在顾琰面前也一直控制得很好。之前只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肆无忌惮惯了而已。 “你给我滚——马上滚出去！”林氏捶床怒指内室的门。 晋王叹口气，又磕了个头，然后默默的退出，“母亲您歇着吧。等您心情平复些，儿子再来看您。” 晋王走到院中，看到一盏亮着的灯笼，以及手执灯笼的顾瑾。顾瑾见晋王看了过来，墩身一福：“王爷回来了！”、 晋王点点头，想了一下走近她，见顾瑾脸上露出惊喜，他说道：“多谢你及时救回了母亲。” “妾身分内之事，王爷何须言谢？”顾瑾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顾琰让人给她饭菜里掺了些解药。只是病去如抽丝，而且毕竟‘病’了那么久，如今也还是有些虚弱。她听到晋王过来的动静，便赶紧爬了起来，在这里候着。晋王数月不归，这府里的女人自然都是念着的。便是孩子们回去说了他今晚会宿在书房，这些女人也是没那么早能入睡的。顾瑾住在这里，就更是近水楼台了。之前晋王也时常过来，但那时她连走动都得人扶着。而且那时她也有些怯，不敢站到他跟前。直到此时，她救回了林氏的性命，不但琰姐姐对她态度和缓了很多，晋王更是会对她另眼相看，这才敢走到这里来。 晋王又道：“今日国师给承治看了看，说等到九月间就可以给他做伐经洗髓。”如今承治到底是谁生的，就只剩表面上的一层纸还没有捅穿而已，当事人心头都是清楚的。 顾瑾面上露出笑意，只是笑意还没来得及消失又听到晋王道：“等到那时，如果晋王府还安稳的存在，本王便会上折子请立庶长子承灏为世子。” 顾瑾听到前头还以为他要请立的世子会是承治，不然干嘛等到伐经洗髓之后。听完后半句她脸上的笑意便冻结了。再一想，等到这之后，便是要她还有晋王妃以及其他一些利益相关人彻底死心么？ 她喃喃道：“琰姐姐果然没有说错，你根本就没有立承治的念头。” 晋王挑眉，“哦，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你的性子一点都不忌讳当着人的面抱承治，不是因为你最爱这个儿子。而是因为你已经将他排除出了继承人的范围。只是，我还一直不肯死心而已。” 晋王一哂，“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儿子能越过承灏、承湛？就因为王妃与你交换了，他名义上有个嫡子的名分么？不过，本王就算不是最爱他，也是最怜惜于他的。他这辈子你都不用担心，一定会衣食无忧的。”便是晋王府被清算，他们一家子被圈禁，衣食上也是可以无忧的。 晋王说完，不再对顾瑾说什么，转身往王府大书房去。他曾经以为顾瑾是无辜被卷入自己与王妃还有琰儿之间，所以对她也多有怜惜。但是这个女子也许是后来变了，也许一直就深藏不露，竟然做出被王妃一逼就暗算琰儿，险些害她一尸三命的事来。王妃对琰儿出手那是立场决定的，不那样做才奇怪了。而她呢，打小就靠着琰儿才把日子过好了，居然翻脸无情！便是她外家的人别抓起来做人质，难道不可以向他或者琰儿求助，非得要做出那样的事来？那其实就是她本心想做的事。所以如今，他的怜惜就只到承治的头上而已了。 翌日一早萧允起身后就问了晋王回府后的情形。得知他从小院回去，晋王妃与刘、安二人也分别前往，晋王索性等她们到齐了和她们一次性的说起了这几月发生的事，以及他从明日起闭门读书、等待发落的打算。 萧允心道，这女人多了，交代都要等人齐了才好开口。不然就要多说几遍啊。这还只是晋王府有头有脸的正妃与侧妃，如果算上上不得台面的侍妾、通房怕是更多。老三他已经很不爽、很不耐烦了，还得耐着性子给这些女人一个交代。也真值得人同情啊，嘿嘿！不过，闭门读书，有这么舒坦的日子给你过？ “娘，起来了！” 顾琰朝里翻了个身，团子不在东宫，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这样的叫起服务了。她不太习惯。这个臭小子，自己起了就非得把她也叫起来。人家承曦就很贴心，知道带着弟弟在外头玩，不来吵。 团子便脱了鞋子爬上床去，一把掀开顾琰的被子，“起来啦，太阳公公晒屁屁了。” 顾琰深呼吸了三下，第一百零一次的忍住把团子踹地毯上去的冲动，然后翻身坐起。 “早睡早起身体好！”团子振振有词地道，一脸‘你怎么又睡上懒觉了’的痛心疾首状。 这自然是顾琰告诉团子的话，臭小子从前想赖床的时候，她当娘的就是这么教育他的。如今，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只能默默起身穿衣、洗漱，然后出去和儿女一起用早膳。 团子已经有日子没有在东宫用早膳，席间承曦和球球都很高兴。而且昨晚低气压的来源之一——萧允这会儿也不在，所以早膳可以说是在有说有笑中进行完毕的。虽然说得不多，但气氛十分的好。 吃过早膳略坐了坐，顾琰道：“我们去给爷爷、奶奶请安吧。” 承曦捏捏手指，“娘，爷爷会不会，还跟昨天，一样啊？”昨天的爷爷跟换了个人似的，让人很不适应。 “应该不会吧。你爹和三伯做错了事，他已经狠狠的罚过了。要是还没有出气，昨晚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起来，然后各自回家了。” 承曦脸上放松下来，“那就好！” 在车上球球因为争抢一个荷包又吵了起来。这种情况多了去了，顾琰也懒得管，她在闭目养神。团子和承曦也没管，一天起码要上演这样的三出，习惯了。就是顾琰说的，只要不是打得挺狠，都不用管。他们所有的用具都是一模一样双份的，也能闹出这么多事端来。这一回引发的荷包是顾琰腰下的，小球解了下来玩，被大球抢去了。顾琰总不能带双份的饰物吧。 小球便伸手预备去推大球一把，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指指顾琰腰间，示意大球给挂回去，这件事就算了了。既然他拿不到，那谁都拿不到最好。 团子诧异道：“咦，小球长进了啊？”想了下，笑道：“是不是怕被罚跪，然后我们大家围着你看啊？” 球球默然不语，大球更是立即就将荷包笨手笨脚的要给顾琰挂上。取下来他们很熟手，挂上就有些手生了。承曦见状便接了过去，蹲在顾琰身前替她挂好。 顾琰勾了勾嘴角，还知道怕就好。看来老爷子昨天的打脸行为，一定程度上还是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 到了紫檀精舍，皇帝已经在打太极拳了，团子立即过去跟着动作。承曦歪头看了一下，觉得爷爷恢复正常了，便也跟了过去跟着比划。球球自然是有样学样。一大四小一样的动作，虽然不太整齐，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顾琰也觉得老爷子是气已经出了。那接下来具体的事务，他是不是就不管了？ 何皇后在檐下招手把顾琰叫了过去，说是她一早已经请旨，万寿节就按她们商量的章程办就好了。剩下的细务，自然就该顾琰去一一落实了。用何皇后的话讲，不然娶媳妇来做什么？于是这一个上午，顾琰便一直在召见后宫二十四衙门的主事安排各种事务。全安排下去了，她才站起来走动下。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什么都得赶紧准备起来。 晋王在家闭门读书三日，受到了宣召，让他明日出城相见。至于地点，便是当年的小道观。晋王当天收到宣召就坐车出发了，带着承治。因为他觉得，小道观那片适合承治去休养。而且让他出门走动走动，总比成天就窝在府里好。如果九月后晋王府还存在，他将请立承灏的话昨天也说出去了。所以他再单独带承治出门，就没有引起那么多侧目。还有大概就是因为晋王府如今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缘故了。 东宫去的人可就多了，顾琰带着四个孩子，明晖也带上了小棋儿和元元。随从就不必一一细表了。 一车的小孩儿俱都兴奋不已，元元更是得以脱下了道袍，穿上了花枝招展的新衣服。他们坐的是敞篷的马车，或者说是顶蓬可以取下来的。一出了城门到人少的地方，便卸了顶蓬换成一把大伞在头上遮阳，正好方便孩子们看四周景象。 顾琰对小棋儿道：“小师弟，这呢，才叫亲近自然，自然而然。” 小棋儿想了想，歪头道：“道可道，非常道！” 顾琰又被堵了一回。小棋儿这是说这样是亲近自然，他那样也是呢，道无常态！ 明晖哈哈一笑，“很少看你跟人论道吃瘪啊。” 顾琰道：“我能正经八道的跟没满三周岁的小师弟论道么？”她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输了那脸就更掉到地面去了。不过，小棋儿的性子倒真的是很适合接他爹的衣钵修道呢。没准这国师之位在清风那里过度一下，又回到他身上。 唉，不成、不成，老爷子费了那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让姑祖母有后。肯定不能让小师弟从小入道，不然不就白费力气了。可是小棋儿这样淡漠的性子，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打动他呢？明晖肯定是不会逼儿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师母很可能，因为想抱孙子嘛。算了，边走边看吧。 明晖便又看向元元，“你也别整天只顾着把那些经典倒背如流，要活学活用才好！” 元元点头，“嗯。”不过，和姑姑辩论她可不太放得开啊。小师叔和姑姑是一辈的，没有心理压力嘛。元元也是从小被父母的儒家思想熏陶的，多少还有点不能跟长辈顶嘴的忌讳。 萧允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因为他还有大量的事务要处理。今晚才会骑马出城。就和当年一样，小道观里先是明晖师徒和晋王，他后到一步。 顾家的小庄子可不近，照他们这样的速度，要走大半天，一直到晚上才能到。想当年顾琰回府的时候，午后启程，慢摇摇的走，还在城外住了一晚呢。 这一路，顾琰发现明晖虽然脸上淡淡的，但说不出的眉宇飞扬。出门的兴奋应该是不小于团子他们几个的。想一想也是，他性好自由，之前好歹还有休沐，可自从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弱，他已经几个月不曾离开过皇宫了。今天走的时候，都还给老爷子把过脉，又和太医正和朗月留值。 团子兴奋了一阵，指着天上的飞鸟道：“关统领，我要小鸟。活的、能飞的！” 关天河看看天上，这要求可真不低。要死的容易，一箭穿心便是。要活的也不难，不伤要害就是了。还得能飞，就有些考验人了。那鸟飞的可不低，就是让轻功高手上，也很难确保捉到。还得想个辙才行。 最后，便是打发人去附近弄来一张渔网，几个轻功高手各扯着一角，网住了小鸟给团子送来。还有多的，几个小孩一人一只都有富余。 承曦道：“哥哥，我没饿。” 团子道：“你怎么成天就惦记吃，小心越吃越大只！拿来放的。” 承曦嘟嘟嘴，却不敢像对球球一样说团子‘你才大只’。团子一向很执着给弟、妹宣扬兄友弟恭还有长幼有序那套。萧允和顾琰想着他总归是世子，将来的当家人，便也默许了。承曦和球球无人撑腰，慢慢也就顺从了大哥，承认了他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 小棋儿道：“怎么放啊？”说完皱皱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元元道：“团子，你莫不是要当风筝那样拴起来放？” 团子点头，“嗯，比风筝可好放多了，会自己飞。” 元元和小棋儿同时道：“不妥！” 团子道：“怎么不妥了？” 小棋儿道：“不该是这样的。” 元元也道：“对，小鸟就该自由飞翔。” 球球本来觉得大哥好有主意啊，正打算跟着他一起这么做，闻言便望向顾琰寻求答案。承曦无可无不可，转头看着车外的风光。 明晖听了小棋儿和元元的话笑笑，潜移默化说的便是如此了。 顾琰笑道：“团子，小师叔和元元说得没错。云就该在天上，鱼就该在水里，每一样事物都应该有它该呆的位置。就像朝堂上，你爹如果让文官去打仗，让武将处理政务，你觉得会怎样？” 团子想了想，“嗯，肯定会乱套。”武将处理政务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清楚。但是，不会打仗的人去打仗，肯定直接被打败。就想他如今和元元比划一样，元元一勾腿，他就倒地，回回都不落空。他去绊元元，却不能绊倒。 顾琰看向团子手中捉着的鸟，“团子，鸟儿要拉臭臭了。” 团子忙不迭把手松开，小鸟自然是立即就飞了开去。球球也立马照做，还把手背到背后去，一副生怕被鸟儿把臭臭落在他们手上的样子。 承曦笑道：“风筝就不会，拉臭臭。” 团子瞪她一看，承曦笑呵呵的把分配给她的鸟儿也放了。元元和小棋儿就更不用说了。 路上停车吃的干粮配清水，几个小孩儿也挺高兴，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实在是这样的远足活动太稀罕了。就算团子出过远门，那也没有这么多小伙伴一道啊。小家伙们一直到陆续睡去才算消停。 申正时分（下午五点），小庄子就在望了。 顾琰指着告诉渐渐对旅途失去耐心的孩子们，“看，那儿就是娘从小长大的地方了。”这个小庄子和周围所属的田地，分家产的时候老太太都划到顾琰名下了，包括小道观也是。 此时已经开始有炊烟袅袅升起。乡下人一天一般就吃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吃过饭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说点八卦就早早睡去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起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一日周而复始。 小孩儿们不曾见过这样的乡村景象，看到鸡鸭、牛羊被人赶着一群一串的归家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顾琰这趟来带了不少随从，打的是顾家的招牌。周围人也都知道这一片是顾家的田，只是不知道已经划归了顾琰而已。但是这家出了太子妃，小时候还是在这里长大的却是听人说起过的。远远看到他们的马车和前呼后拥的架势也并不太惊讶。太子妃的娘家人嘛，出行肯的排场不小。 她问明晖：“师傅，你说那些买过你的跌打损伤药的人家，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能知道你就是当年那惫懒又贪财的老道士不？” “肯定不能啊。咳咳，你别再提卖药的事了。”明晖有些讪讪然。实在是当年他连打胎药和助兴药这些都卖过。只要有市场需要，他就敢炮制来卖。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啊。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往事。 顾琰笑，“你还有怕人说的时候啊？真稀奇！” 明晖扫一眼小棋儿等人，瞪顾琰一眼。 “好好，我不说，你放心大胆的衣锦荣归好了。一会儿看到小菊，我也叮嘱她不准向孩子们露你的底。”既然是小道观的故人齐聚，顾琰便将在义学的小菊也叫回来了。到时候掺茶倒水也需要一个人哪。叫旁人来做，哪有让当年就在小道观的小菊来得亲切？ 庄子里，小菊和李婶还有李婶的三个儿媳妇在一处说话。庄子外李三牛在打望，远远看到车队便赶紧进去通知李庄头，“爹，到了，咱家姑奶奶带着人来了。”顾琰没让他们对外宣扬这是太子妃的产业，便是庄子里一些佃户也不知晓。所以不能称她为太子妃，只称姑奶奶。 李庄头等人赶紧带着人出去。之前小菊过来说的时候，他很忐忑的问该怎么接驾，他们谁都没有接过驾啊。祖上八辈都没有过。 小菊道：“李叔你甭紧张，这儿不是我们姑娘名下的庄子么。她就是带着小少爷、小小姐来自家的庄子上玩儿两天而已。李叔你是谁啊，你是太子妃的庄子上的庄头啊。你不是一般人啊！到时候就带着人按照迎候主人的章程迎出去就好了。我们家姑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她会摆谱挑你的理么？” 李叔、李婶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稳了些。顾琰从小性子就不错，对下人很和气。所以在顾府的主子咬牙切齿骂她是毒女的时候，李家人和庄子上的一些佃户私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半晌李婶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国师大人也要来么？” 看她一脸有点怯怯的样子，小菊哈哈一笑，“我忘了，你们还不知道国师是谁呢。”抬手往那边被修葺一新的小道观一指，“国师呢，就是当年经常被李婶你指桑骂槐的那位道长了。”当年顾琰经常对明晖进行扶贫，把小庄子里的吃食送去给他吃。李婶心疼东西不敢骂顾琰，就只能骂明晖了，骂他讹小孩儿东西。顾琰发作过她一次，说东西那也是我的东西。你每个月在我身上搜刮了多少钱物？她后来就只敢指桑骂槐了。 “啊——”李婶的下巴好半天都合不上。 李三牛道：“可是我去看过打国醮，虽然站得远也看得到国师神仙中人一样啊，而且还很年轻。”能是当年那个惫懒的老道士？ “就是他，我还能不知道啊？他当年是得罪了人，乔装打扮藏在小道观里。你们忘了当初还有人拿着一张画像到这附近来问来着。那画像上才是他的真容。” 李叔、李婶经此提醒恍惚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当年李三牛还小，就那么瞥了一眼，印象不深。不过知道来的大人物都是故人，心头就真的不那么慌了。小菊心道我还没说当年藏在小道观养伤的是晋王，后来找来的俊美小少爷是太子呢。当初的小道观真的是贵人云集啊。 只有自己是个布衣。不过没什么关系，托姑娘的福，她的日子过得好着呢。小豆如今是姑娘在京城产业的总管事，他们家不差银子。外头的人也打都知道那是太子妃的产业，自己是太子妃大婚前的贴身丫鬟。就是小豆，敢对自己有丝毫不好或者不忠么？她过得其实比那四位贵人还自在呢。小菊相当的知足常乐。 其后，李家父子四人很快指挥庄子里的佃户、下人把小庄子收拾得妥妥当当、干干净净的。上下人等全都穿上簇新的衣服，看着格外精神。甚至最后一段进庄子的路边还隔五步放了一瓶各色各样的鲜艳野花，用装酒的小瓶子当花瓶装的。是李三牛说的，太子妃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从前时常出去采摘。那会儿他就是跟班兼保镖来着。 “娘，花花”承曦指着路旁一瓶一瓶开得正好五颜六色的野花很高兴的道。 顾琰失笑，“嗯，花花。”看着是让人赏心悦目了不少。 下车后，小菊带着虎头和李家人一起迎上来。顾琰取下戴了一路的纱帽，“都起来吧，不要多礼。” 团子歪头打量了一番，高兴的道：“小菊姨，虎头” 虎头走过来，“小世子”行个礼转向阿二叫道：“阿大”，然后对着阿大喊：“阿二” 阿大摸摸鼻子，阿二伸手捏了下自己脸上的肉。他们和虎头都有日子没见了。这会儿见到其实也挺欢喜的。没想到一见面他就认反了。 团子嘿嘿一笑，“错了，这个是阿大，这个是阿二。阿二比较能吃，所以长得比较大只。”说着又给虎头介绍，“这是我妹妹，这两个一样一样的是我弟弟。承曦、球球，他叫虎头，是小菊姨的儿子。小菊姨和娘情同姐妹。” “小小姐，两个小公子”虎头给三个小的也行礼。这三个看团子很热情，便也对他笑笑。 虎头看到后一步下马车的元元，高兴得喊道：“元元小姐” 顾琰走向李庄头，“李庄头，前头领路啊。” “哦，是是是。您里面请！” 顾琰和小菊一道进去，临进庄门前回头一看，承曦带着球球去看那些花去了。李三牛见她喜欢就帮着一束一束的扎了起来。 顾琰笑道：“三牛有闺女没有啊？做他闺女肯定很幸福的。” 小菊道：“听说有两儿一女。”下巴朝那边的小女孩儿抬了抬，压低声音道：“他说肯定不能教成喜妞那个样儿。” 顾琰笑笑，“来人，给庄子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人发一两银子。李婶，今晚上吃什么啊？” 李婶还在看明晖呢，总是不太相信这么俊美、年轻的国师会是当年那个家伙。被大儿媳妇扯扯衣袖忙应道：“吃火锅，太……少夫人当年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么。有庄子上的野味和当季的菜蔬。” 明晖抱手道：“李婶，你干嘛老偷偷看我啊？” “您、您真的就是……” “是啊，你不想招待我啊？” 李婶赶紧两手摆动，“不是、不是。” “那是看我长得好看是吧？”明晖压低声音调侃道。 李婶开始是畏惧国师的权势地位，后来听说他就是当年那个潦倒的老道士便渐渐不怕了。不然她也不敢看了。其实以明晖的本事，当年哪怕落魄要收拾个嘴碎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给她下点药她就不敢咋闹了。只是一直都懒得跟她计较而已。李婶便也就不怎么怕他。 如今听他这么胡说八道的，当下便低声啐他道：“你怎么当了国师还是没个正形啊？真是的。”她男人就在前头，儿子媳妇也离得不远呢。不过，是真的好看啊。就是看起来和她小儿子岁数差不多，比太子妃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那当年他到底多少岁啊？ 明晖哈哈一笑，转头招呼道：“元元、小棋儿，走快点啊。等下我们去看小道观。李婶，那里头也收拾了吧？” 李婶的二儿媳妇忙点头，“回道长，都收拾过的。”小菊叮嘱过，不能把这些贵人的身份给喊破。 李婶瞪她一眼，问你啊？别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兴奋。 小庄子上的人都高高兴兴的去领扣儿她们发的一两银子。要知道，这儿虽然是京郊，但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也够大的了。要是主人家时常来小住就好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在院坝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元元和承曦还用小碗装了米去喂鸡，嘴里‘咕咕’的唤着。当然，平日喂鸡肯定不是用米。这年头农民丰年一年也只有两百天才能吃上米饭，其他时候都吃红薯、玉米这些粗粮的。不过这俩大小姐肯定不知道啊。庄子上的人也任她们喂个开心。 阿二指着其中一只对团子道：“小世子，这只最肥，肯定好吃得紧。都是跑山鸡啊！小鸟应该在天上，肥鸡就该在锅里。” 团子点头，“吃货，你说得有点儿道理。一会儿让人杀了就是。”顿了一下，“背着承曦才行。”小丫头刚喂过，要是看到被抓去杀肯定不干的。 阿二点头不已，跑过去给他看中的肥鸡腿上绑上一根显眼的红布条。 承曦停手看他，“你做什么？” 阿二道：“二小姐，这是选领头的。你看它最高最壮不是？” 承曦点点头，“嗯。” 元元已经听到他和团子的嘀咕声了，她有在练习听力。闻言嗤笑一声，你就编吧。不过杀来吃她没意见，也就不吭声了。 顾琰等人自然不是庄子上普通人能接触的，就近伺候的就都是李叔、李婶的儿子、媳妇、孙儿、孙女。庄子上的人看主人家出手这么大方，也只当是李家人把持着不肯把得赏的美差让给旁人而已。 路过水井旁，小棋儿指着问道：“姐，这就是你一头栽进去过的水井？” 顾琰咬牙切齿的道：“是的。” 小棋儿就凑过去看。团子跑过去作势要把他往里头推，两人在井边打闹起来。阿大淡定的招呼人把水井口盖上，省得真栽进去一个。 在小庄子坐了坐，一众人等便进了道观。老太太是把这儿扩建了的，足足有十多个房间。所以今晚住这儿就好。而且有锅灶，让李婶和她的三个儿媳领着人把食材、柴火取来，就在道观里开火就是。 明晖抱手看着，“看着没感觉啊。” 小菊道：“以前的模样也保留着，你跟我来看。”转过弯就见到当年的小道观了。保持着原貌，外头一大片都是扩建出去的。 明晖道：“这还差不多了。”不然干嘛跑这儿来啊。 顾琰也走了过来，“还是看着这破房子亲切啊。” 明晖扯扯嘴角，“没眼力，你祖母让人把不结实的地方都弄过了。所以只是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破而已。这都要吃晚饭了，晋王怎么还没到？” “我让阿二去庄口守着呢，到了就会领过来。小菊，咱们去瞧瞧当年那个小山洞还在不？”顾琰兴致勃勃的道。 元元和承曦、球球跟着她们过去。苹果知道洞里黑，赶紧把预备的夜明珠拿出来四颗给几个小孩儿分了。叮嘱道：“拿在手里照明，可不能入口啊。” 承曦举着夜明珠道：“娘，有没有妖怪？”她听顾琰讲睡前故事，妖怪都是住在山洞里的。倒是不怕，有娘和这么多人呢。就是想看看，娘说有些妖怪长得极美的。 被苹果和扣儿抱着的球球立马把夜明珠高举过头顶，他们也想看妖怪。其实一个山洞，照明用不了这么几颗的。可是不按人头分配，是要争抢的。顾琰看着他们人手一颗，把小山洞照得明亮无比，想起自己当年得了晋王从剑鞘上抠下来的宝石，那份兴奋劲儿真的是不要提了。那会儿眼皮子浅，真没见过好东西啊。 里头有人朗声一笑，“没有妖怪，倒是有三伯。”晋王抱着儿子从里头拐弯处出来，承治手里也是拿一颗夜明珠在照明。 顾琰一愣，然后恍悟，“你最后一段走的走路？”那就不用从小庄子进来了。 晋王点头，“我当年就是跳水逃生被冲到这里来的。”看着这么多颗夜明珠，他啧啧两声，“真是亮得晃眼睛。” 元元闻言便把手里的珠子放进荷包，这是打算黑吃不还了。反正姑姑也不会计较，她很喜欢这在暗处会发光的珠子来着。 晋王抬手指给承治看，“喏，当年爹受伤就躺在那个地方动不了。你九婶就捡了爹掉落的剑来戳，看爹死了没有？” 顾琰莞尔，“那会儿也看不太清，就闻到满是血腥味儿，你又一动不动的躺着。嗯还有个小菊扯着我衣服躲在后头瑟瑟发抖。”旧地重游遇故人，还真是唏嘘万千呢。 小菊一脸赧然，“我可没有姑娘你的胆子大。” 元元问道：“姑姑，你那会儿多大？” “七岁多。” 明晖道：“出去坐着说话吧。”说完当先出去，没走几步就撞上小棋儿、团子、阿大、虎头几个也跑了进来。 “这里头是什么？”团子边问，边将承曦手里的夜明珠拿了过去。 承曦道：“就是山洞，没有妖怪。只有三伯和橙子。” 团子道：“三伯到了啊，阿大你去叫阿二进来吧。”说完朝着晋王大声喊道：“三伯！” 晋王单手抱着承治出来，空出来的手摸摸团子的头，从他旁边走过。 顾琰看几个小男孩兴致勃勃要去探险的样子，也没拦着。这里头也没有什么毒蛇虫鼠之类的。晋王从那头走过来，有危险他肯定会出声的。再说还有人跟着呢。苹果要问要不要隔一段距离悬挂一颗夜明珠，这样走路方便。顾琰想了想摇摇头，应该就是这样不太看得清团子他们才想进去探险的。 承治在晋王怀里动了动，“父王” “想跟团子他们一起再进去？” “嗯。” 晋王便把他放了下来，承治朝团子走过去。 顾琰忙道：“团子，照看着橙子弟弟。”看眼球球，他们也一副要去的样子。倒是承曦和元元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顾琰只好道：“你们都等会儿，等阿大阿二一起。”正好一人牵着一个。不然，指望团子和小棋儿，说不定回头球球就成寿星翁了。还是阿大阿二靠谱些。阿大稳重懂事，什么事儿交代给他都可以放心。阿二虽然好吃，但他一直有岗位危机感，生怕会回到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干活很是听话卖力。 元元和承曦出了山洞就跟着李三牛的儿子摘花去了。明晖、顾琰、晋王、小菊则来到小道观的旧屋。小菊烧水沏茶，他们三人坐下闲话。 晋王问顾琰，“太子让我到这里，意欲何为？” “等他到了，你们兄弟坐下来谈吧。”这事儿，他们师徒都只能是敲边鼓的。 晋王便也不执意要问了，其实他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数的。如果是要和他清算，没必要弄到这个地方来。他吃了一颗桌上的枣子，对顾琰道：“你们家的枣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脆甜多汁。” 明晖也吃了一个，“我怎么觉得当年偷来吃的更好吃。” 小菊端着茶进来，“这会儿那边没人，要不国师，我给你放哨，你再去偷点儿？”说着奉茶与晋王，“王爷，请喝茶！” 晋王冲她笑着点点头，“有劳。” 明晖嗤笑一声，“说你笨你还从来都不认。我去偷谁的？这小庄子如今都划到琰儿名下了，李婶也不敢再骂我。我哪还有偷的乐趣啊？”其实当年小庄子上的人病了，都是跑去找明晖免费看病。次数多了李婶也知道要收敛一二。枣子熟了，还会给他送一些的。可他就是觉得偷来的更好吃。 听了明晖的话，晋王和顾琰都喷笑出来。 明晖心道，我一个长辈插科打诨的容易么？实在是顾琰和晋王这么坐着，难免想起当年的事儿，气氛不免尴尬。他只有牺牲形象了。这太子怎么还不来啊？当年你就晚到一步弄出这么多事儿来，这回怎么还晚到啊？ 萧允自然也不想的，可是他一个人可以快马加鞭，带上那群熊孩子行么？要带他们，不让顾琰出面镇压行么？不带，那还不得闹翻天啊。回头老头子再发飙怎么办？他发飙又不会冲小的，就冲他啊。 明晖朝顾琰看看，后者摸摸鼻子然后道：“师傅、三哥，你们先坐。都不算外人，我就不招待了。我去看看孩子们闹成什么样了。” 明晖道：“这中间的几间破屋是我的，你别摆出要尽地主之谊的架势。忙你的去吧！” 顾琰看明晖有事儿要跟晋王说的样子，便带着小菊出去了。 小菊问道：“姑娘，国师要跟晋王说什么啊？干嘛把您也撵出来？” “大概和我有关吧。” 明晖要和晋王说的的确和顾琰有关。只是觉得有点不好启口。 晋王端着茶盏开口道：“国师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本王可还欠您一条命。小儿也要拜托您。”当年这师徒俩的救命之恩，顾琰的算是回报过了。但明晖的，他就一直没有找到过机会。他这会儿有点纳闷，国师有什么事能求到自己头上来？不过有这么一个报恩的机会，总好过一直欠着。尤其这恩人看起来无欲无求也无所畏惧。当初联手对抗国师是双赢的事儿，说不上谁欠谁。就是那一栋小院，后来明晖不是直接还他是卖回给他，可他的性命难道才值区区三万两么？何况，当初明晖的境况多难啊，为了救他不惜搞得百上加斤的出逃，就连顾琰都顾不上。 明晖放下茶盏，“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皇上真要对琰儿下手，还请王爷看在我当年救你的交情上伸手一援。”如此，就牵扯不到其他上头了。 晋王微微一愣，拧眉道：“父皇的心思还没有转变？”就每天看着团子哥三，这心思也得潜移默化的消磨掉啊。原来是为这件事，那就难怪明晖会开口了。 “谁知道呢？做好后手总好过到时候没有转圜余地来得好。” “那倒是。不过，本王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明晖摇头，“除非王爷自己非要当那泥菩萨！”太子把人邀到此处，其实已经是伸出友好的手了。接下来就看晋王肯不肯握手。 太子是有些得天独厚了，江山美人在手，还要求晋王倾力相助。晋王可以为了那些愿意跟随的人，放弃起兵回到京城听候发落。但还要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明晖说这个话，其实是想借此在晋王心头天平的一端增加点砝码。如果他再退一步，可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也可以有能力对顾琰给予一些帮助。 说白了，虽然这样晋王必定是意难平，又要委屈求全，但明晖希望他能够助太子一臂之力。再退一步才能真正的海阔天空啊，只是晋王自己那关有些难过。这是处在他的立场能说的，至于其他，就要看晚上太子赶到后怎么说服晋王了。这件事，顾琰可以组织也可以参与，但太子不在，她就不方便单独说服晋王。所以明晖才会自己开口。这是希望以他的力量来促成之后兄弟齐心的格局了。在这样的大局中，他的力量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分量。 要一个原本可以主导的人去做辅助，辅助的还是抢走了自己江山、美人的人。这是够憋屈的。所以晋王的心情明晖也很理解。但是有的时候就是既生瑜何生亮！ “王爷，今天来的路上，琰儿给团子讲了一个道理：云在青天水在瓶！这世间每一种事物、每一个人，都应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位置。兴许这个位置不是一开始我们所期许的。毕竟有的位置上那就只能有一个人。只要可以达到最初的目的，换个位置又何妨？而且，若王爷回来只是一味的消极以对，摆出任人发落的样子，您这次回来的目的也不能全部达到吧？”晋王如果与太子达成一致，那么那些跟随他的人的境遇在他的干预下肯定会好不少。 这些道理，晋王也不是不明白。半晌他幽幽的道：“国师能够为太子作保么？担保他坐上那个位置不会改变，以后都不会秋后算账。” 明晖道：“我不能，谁都不能。但王爷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王爷与那些人都尽心辅佐，便是将来太子有了替代的人选，想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只要王爷在参与，那么一切就犹有可为，不是么？”顿了一下又道：“我不但不能为王爷担保这个，便是太子将来会不会有负琰儿我都不敢打保票的。但是，琰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她会好好的经营她的日子，不会消极以对，总想着这样的男人将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生出外心来。因为这样才会让她的婚姻真的走上绝路。好了，我言尽于此，剩下来的还是你们当事人自己坐下来谈吧。” 明晖起身出去，就看到声称要出去看孩子的顾琰坐在山坡上，手往后撑着，仰视着正落山的夕阳。小菊在旁边帮她打着扇。走过去才发现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欢快的摘着花的元元和承曦。倒也算是在看孩子了。 “小屁孩儿们进去探险还没回来呢？”他也在旁边坐下。 顾琰道：“大概是要走穿了才肯回来。”当年她也好奇过，可她那会儿哪有夜明珠啊。和小菊一人点了一根蜡烛，还用一小袋粗粮聘请了明晖当保镖，这才在一个下午花了一刻钟走穿了小山洞。洞的尽头还有一个出口，靠着河。 小菊道：“估计也快出来了。” 话音落下不久，果然洞口处就传来了动静。第一个出来的牵着大球的阿大，大球还总伸手摸脖子。看到顾琰小家伙立马奔了过来，扑进母亲怀里，一脸余悸。 顾琰摸摸他的脖子，有点湿。明白了，“是不是山洞上方落下来的水砸进我们大球的脖子里了？” 大球点头不已。在那样的环境里忽然被冰浸的水珠滴到脖子里，还是有点惊悚的。 “吓哭没有？” 大球摇头，本来想哭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过哥哥伸手摸了他裤子一把，夸他‘大球好样的，没尿裤子’，他就没好意思哭出来。只是心头还是惴惴不安，生怕再中什么招。一直到看到洞口的阳光，又看到母亲心头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探险嘛，肯定会遇上这样那样的事的。不怕啊！”顾琰说着转过头去看小球，“小球没有遇上吧？” 小球摇头，把脚抬起来给顾琰看。他觉得之前踩到什么滑滑的东西了。 上头居然还有一根挺大个的被踩到的蚯蚓残躯。阿二见状，忙蹲下给他把鞋脱了拿去草堆那里擦干净。顾琰又特地看了看承治，他看起来没遇上什么，只是这会儿还抓着团子衣角不放。团子则是一脸兴奋，小棋儿还是那样淡定，虎头憨笑着。至于阿大阿二就更没啥了。看来就是大球稍微倒霉了一点。 “好玩儿么？”顾琰笑着问道。 小屁孩们都点头不已，就连大球都点头了。 “等你们大些了，让阿允把你们都丢到军营里去当当娃娃兵。男孩子嘛，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肯定是不行的。” 团子高兴的道：“乐乐说他这次就要去。我们也去，不让他一个人得意。” 乐乐探亲还没有回来，团子有些想这个大表侄子了。一想到自己也可以去当娃娃兵，高兴极了。 顾琰泼他冷水，“至少得等你打赢了元元才能放你去。不然出去就是丢你爹的脸了。” 团子的兴奋顿时止住，他现在是被元元压着打呢。虽然元元才开始习武一两个月，但至少下盘比他扎实多了。下盘这个词儿他也是听元元说的。 “她都笨鸟先飞好久了。”团子嘟囔道。要答应元元，有压力啊。元元又不会像娘讲的故事里那只兔子一样半道睡懒觉。 顾琰以手扶额，你小子又乱用成语。不过，元元本来起步就早，而且小时候女孩儿就是要比男孩子强些。道门的功夫先天更适合女孩子学，可以用巧劲弥补男女体力上的差距。所以，团子要想打败元元可得下点苦功夫了。尤其，元元要学的东西本来就没他多啊。 “你才笨鸟呢！”元元捧着一大束鲜艳的花走过来，正好听到团子说她是笨鸟先飞。这个成语她也没完全整明白，但不妨碍她立即还嘴。 顾琰只得又给他们科普了一番。一指戳在团子额上，“你这个不求甚解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总是爱听大人说话，听了半截就活学活用，然后经常驴头不对马嘴。顾琰说着又把‘不求甚解’解释了一遍。 承曦把捧回来的花递给顾琰，“娘，花花。” “好，娘给你编个花环戴头上。” 承曦点头不已，挨着顾琰坐下，“嗯嗯。” 元元便也学着顾琰的动作，却总是不得要领。明晖笑着拿过去，“来，师爷教你编。” 李三牛的儿子也采了一大把送过来，团子几个也加入进来。 承治左右看看，“父王呢？” 明晖道：“你父王在里头想事儿呢，你就在这儿玩吧。” “哦。” 团子看看夕阳，“看来爹是赶不上一道吃晚饭了。”阿二点杀的那只鸡都已经下锅了。 晋王倒也没有一直在屋里呆着，没多久他就自己出来了。站在山坡上远眺小河、村庄。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胃口居然不错。还笑着说起当年蹭顾琰的饭吃，她只能去吃咸菜就稀粥的日子。那会儿可不敢让人知道小道观藏了个伤员啊，也不敢额外给他多送些饭菜。 萧允入夜后才赶到，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因为道观房间有限，团子和小棋儿睡的一张床，元元和承曦搭铺。承治则跟着晋王睡的。至于随从，四人或六人一间。这样一来，人就全集中在了道观，没有去小庄子上住宿。 萧允先去看了看孩子们，回来后问顾琰，“这一天都干嘛了，都在打呼呢？” 顾琰道：“难得出来远足，坐大半天车本来就辛苦，后来又都玩儿累了。你怎么样？”处理了一天的公务又骑了两个时辰的快马。 “我还好，应该一会儿不至于打呼。不然，你等下仔细听听？” “我才没那闲工夫呢。你就是打呼也不影响我睡觉的。我让人烧了热水，你去泡泡解乏吧。小家伙们也都泡过了。” “那你呢？是在等我一起么？” “美得你，我也泡过了。而且那木桶本来不大。” “那你来帮我擦背。”萧允说着，脱着衣服往冒着热气的浴室去。顾琰只得跟在他身后，老妈子一样的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理好放到一旁挂起来。说过很多次了，可是萧允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她也懒得费口舌了，弯腰捡拾起来便是。 萧允拘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老三今天状态如何？” “下午师傅跟他谈了谈，晚上看着还成吧。” 翌日是休沐，不用着急回宫。萧允睡了个自然醒，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出去一看，明晖和晋王在闲谈。看到他出来便起身给他行礼。 “师傅，琰儿呢？” 明晖笑道：“团子要去捉虫喂鸡，这会儿她带着孩子们都捉虫去了。嗯，我也去看看。”说着便出去了。 小菊端了两盏茶进来上茶，并送上茶点，然后安静的退了下去。半道回头看了一眼，这儿是当初小道观的正殿，虽然看起来残破，其实看出去景致很好。太子和晋王之间隔小几对坐，但从她这个角度看出去中间隔着一座山峰，看起来意境相当深远。 小菊没敢再多停留，端着托盘出去了。里头两兄弟分别端起了茶品缀。 “小菊沏茶这手艺还真是被国师调教出来了，不比宫里专司的宫女差分毫。”萧允轻道。 晋王道：“看来殿下的性子的确变了些。从前你只会嫌茶烫嘴，哪里有耐心去品茶。” 萧允摇摇头，“让朝上那些家伙磨出来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什么都得戒急用忍！” “这不挺好么。” “好什么好啊，这么磨下去，不是我总有一天忍不了拍桌而起，就是……嗯，没有就是。”谁敢跟他拍桌，他就灭了谁。但把人都灭了，除了换来一个暴君的称谓，没有任何好处。他也不是要当什么铁血君主。虽然内里是法家，外皮还是得崩起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作为他和朝臣之间的转圜。现在看来叶相明显是不合适，要另找一个威望极高还很能做事的也不容易。 从前他会担心晋王威望高又得官心民望对自己造成威胁。可如今，晋王虽然没有真的举事，但毕竟是起了那个心，也留下了蛛丝马迹。如今他大度的放过，却也是在手里握了晋王一个把柄了。一旦揭露出来，晋王雪雪白的名声立即就要蒙尘。他最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至于他自己，私生子这个黑点倒是已经被一炒再炒不稀奇了。一再炒冷饭就没意思了。再说了，老头子把功夫做得很到家，要说真正的物证，那是没有的。人证，也就是欧家的兄嫂而已。他们不为了兄弟情谊，也会为了义父的名声咬死不认的。 听到萧允强势的话语，晋王唇边露出苦笑。的确是没有就是，谁敢跟帝君，尤其是小允这样强势的帝君强硬呢？ “不过，琰儿说没有丝毫限制的权利最后肯定会滑向独裁。我也觉得有道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敢站出来约束、劝阻我。就如同兄长当日在我抽剑要金殿斩使时抱住我一样。纵观满朝上下，这个人非兄长莫属！旁人，我还真不看在眼底。”琰儿虽然能劝阻他，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朝堂上。 晋王默然无语，昨天下午他想了许久，但还是欠缺一点决心。 萧允也不着急，继续品缀着茶，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秦先生信中说他其实没花费太多力气劝你。只问了你一句初心是否不改，是兄长自己想通透的。我也想问一下，兄长的初心是否与我一样，只愿看到一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四国俯首的清平天下？” 晋王终于抬起头来，慢慢点了一下头，“是！” “那么，兄长就来帮我吧！我们兄弟携手，让老头子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不要白费了。” 晋王盯着萧允看，他听得出来萧允此刻的真诚。至于说之前故意派他出京这些事儿，三天前大家在紫檀精舍一同罚跪、一同被晒给各自的儿女看，那些就都翻页了。 “秦先生带的话，说那些跟随我的人殿下不会追究？” “既然你们根本没有起事，那自然不好按律法追究。我也不想把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再翻回来。至于那些人怎么安排，兄长回去拟个章程拿来我看，怎么样？” 把那些人的初步处置权交到晋王手里，这可谓是极大的诚意了。而且正因为如此，晋王也不可能太护短。如果是萧允处置，他还能求求情什么的。当然，这些人他最了解，他来安排他们的新位置也是最省事的。那些人的反弹、局外人的议论也就都不干萧允的事了。最要紧的，就算晋王想偏私，最后还得萧允拍板才成呢。这个中的度晋王也不能不好好把握。 他心头盘算了一番，大概三五年，这批人就会渐渐被替代。里头真有出挑的，如果转过弯来了，那太子个别留用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殿下是在偷懒吧？”晋王看着萧允道。 萧允两手抱在胸前，“兄长要这么说也可以，这一批人我其实正是懒得安置。我对提拔、任用新人更感兴趣。这新旧过度的事儿，咱们兄弟就一人一半吧。当然，便是新人，将来也是在兄长管束下做事。旧人也不是不能用，齐桓公不也用过管仲，李世民也重用了魏征。” 晋王道：“你比他们都厉害，你连公子纠和李建成都用了。” 萧允笑出声来，“兄长肯退一步，也不是非得闹成玄武门那样。老头子这个年纪，受不住了。我不想看他不得善终。下个月的万寿节，还是平平顺顺的度过得好。” 晋王点了点头。 萧允摸摸鼻子，“嗯，三嫂的病应该很快可以调养好。至于小三嫂，之前就……嘿嘿。”这俩人是他动的手脚，晋王也心知肚明。既然连他那些手下都高抬贵手了，这俩女人也无谓再让她们受折磨。萧允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承曦，他都快把这茬事给忘了。 “就是承曦，琰儿肯定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你看要不……”这当面说你闺女我们就不还了，如今的萧允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晋王想了想如今大大方方的承曦和当初在晋王府小可怜一般无人照管的承曦，叹口气道：“没有什么人做错了事可以不付出代价。就这样吧！” 萧允点头，“好，你放心，我和琰儿待承曦那真是视如己出。关键承曦也是真乖。老头子都喜欢得不得了，团子哥三也跟她很要好。” 晋王没再说什么，就试一把吧。如今的情势比满盘皆输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萧允描绘的前景，他也是真的很想看到。看到一个盛世在自己手下出现。真能那样，哪怕自己不是第一人，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萧允站起身来，“这地儿还是那么破。” “没有越来越破已经不错了。而且这是刻意保留下来的。顾家那位老太太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这个孙女婿还有用得上这地儿的一日。”处在这个地方，想起当年的种种，兄弟情就似乎是可以弥补的。哪怕有再大的隔阂，只要谈妥了大关节，也是可以展望一下携手并肩的未来的。 “国师托了臣兄一件事。” “嗯？” “当年臣兄不是欠国师一条命么。他让我还在太子妃身上，说是父皇那里恐怕还有变数。”这事儿还是预先说一声吧，省得将来又闹出什么不和谐来。当年那及时雨一般出现的小姑娘，终归是与己无缘啊。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萧允一阵的不爽，倒不是针对晋王，而是针对明晖的。这明显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嘛，不然干嘛还找外援？可他又不能冲明晖怎么样。人家是作为长辈，为了以策万全。可是这对他身为顾琰男人的尊严是一种……罢了，国师也不是求老三帮忙，是挟恩图报。当然，就是不挟恩图报晋王也会照做。但这样感觉要好些了。而且毕竟琰儿的命比他的尊严重要。这种时候不能赌气。有他和晋王联手，老爷子的局就是布得再巧妙，也非得被他们兄弟联手破掉不可。也就不会用上备用的那一招诈死，再隐身后宫或者是更换名姓进宫了。 只是，理智上知道，感情是还是会继续不爽啊。自己的媳妇儿居然要靠情敌来帮着一起保护。罢了罢了，他如今已经向自己俯首，就当是用何山一样用用又何妨？ “兄长在这里坐吧，我出去走走。”萧允心头两股声音拉扯着，便径直迈步出去。不想因此坏了今天这一场谈话的收尾。 晋王端着白瓷茶盏淡然一笑，看向远方。 萧允走出去，外头正热火朝天的在捉虫呢。承曦没去，她在撑着大伞的地衣上挨着顾琰坐着。元元倒是跑去了。 “娘——”小球用两只小棍夹着一根长长的蚯蚓过来。 顾琰扬起笑脸，“去喂吧。” 承曦看到萧允，高兴的喊道：“爹，你起了？” 萧允点点头，方才小菊上茶的时候送上不少茶点，他已经垫了个底。这会儿挨妻女坐下，看向承曦手里的点心，小丫头便很贴心的跪坐着喂到他嘴边。 顾琰道：“谈妥了？” 萧允点头，咽下去后道：“他既然回来了，就证明是个俊杰。车轮已经开始转动，想螳臂当车是不可能的。要么上车，要么就做车下亡魂。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他给出的诚意也够了。 顾琰微笑，那就好。终于没有酿成最坏的结果。真要出事，说不得老爷子又得追根究底的算在自己头上了。虽然她真的没有在他们两兄弟之间跳来跳去过。不过最好还是阿允和晋王的兄弟情终于没有走向破裂，还能够弥补。 皇帝的万寿节转瞬即至，彼时晋王拿出的人员调动章程刚刚几经修改得到允许正由吏部下发。皇帝对这份寿礼很是满意，在寿宴上笑得十分的和蔼，筷子伸夹向桌上的一盘菜肴。 “爷爷，这个不可以吃。”挨他坐着的团子担当着监督员，很尽职的监督着不让皇帝捧明晖叮嘱过的食物。其实御膳房已经很尽心的避开老爷子的饮食禁忌了。但实在太多，如果都避开桌上就没几样了。于是还是摆上了桌，只是不动而已。明晖已经将不能动的菜肴都摆给团子看了，他记得住。 皇帝已经夹起来了，便喂给了团子，“那你吃。” 团子来者不拒，张开嘴就含了进去，一边看歌舞一边小嘴蠕动着咀嚼。落在下头众人眼底，自然是皇帝疼爱东宫小世子的心思，真是三年如一日的不改啊。 这种场合，就连球球都很习惯大哥坐得高高在上的。因为每次都是如此，习惯成自然了。一会儿大哥肯定还要下场跳舞呢，嗯，他们也一起。 顾琰看到场上三个小豆丁混在舞女里起舞，相当的心塞。以前有团子一个也就罢了，如今球球也跟着有样学样。她留意到下首有人在看自己，便看了过去，结果是晋王妃。她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今天来露个面还是没有问题的。容貌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毕竟脸上长了些肉，再加上化妆，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晋王妃自然是忍不住的看向承曦，看向承曦自然就看到了顾琰。顾琰愈发的盛放，美得惊人。她看了也有些自惭形秽、银牙暗咬。这个女人不会还自己的承曦了，永远都不会还。承曦要一辈子叫她娘，承欢她的膝下。而自己，只能如个外人一般看着，听亲生的女儿喊自己‘三伯母’。 寿宴到后面，承曦和球球已经玩儿累被抱回去休息了，团子也有些蔫。本来通常酒过三巡就要离席的皇帝破例留到了此刻令人觉得有些惊讶。 一舞终了，皇帝示意暂时不要上新的乐舞。顾琰赶紧让人先停下了。 “朕已决定，年内择日退位给太子！钦天监看看九月之后有没有什么好日子吧。”六七八月太热了，九月之后行礼会舒坦许多。 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投下。原本百官今日看到皇帝身体恢复得不错，太子与晋王近来关系也日渐和睦，政务上开始有商有量起来正在欢喜。却真是没人想到老爷子突然宣布要退位。就连萧允都楞了一下，这就是说几个月内他就要登基称帝了。他下意识转头看一眼顾琰，然后反应过来离席跪下要劝皇帝三思。这个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不得被人说急不可耐的要接班了。 皇帝不待他出声便摆摆手，“君无戏言，朕不会收回。太子回席安坐吧。”说完朝团子伸出手，又看一眼显然也很震惊的何皇后。后者醒悟过来事情已成定局，此时一同退席才是最好的，便跟那爷孙俩一道离席了。 众人只能跪地相送帝后，看他们一左一右牵着团子离开。倒是一副要退休好好含饴弄孙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看起来还挺温馨、和谐。尤其这关乎的又是帝位的传承。 团子仰头问皇帝，“爷爷，退位啥意思啊？” “就是爷爷当太上皇，你爹呢当皇帝，你就是太子了。” 团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 “为什么？”皇帝诧异道，就连何皇后也看了过来。 团子一脸苦逼的道：“当太子要干好多活，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皇帝道：“你娘说的吧，话可真糙。放心，就算你爹当了皇帝你成了太子，干活的还是他。你还小呢！” 团子脸上一松，“太好了！” 那边走出去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便是太子、太子妃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比之前热切了不少，敬酒的态度也更加的恭谨。带头上前的便是晋王和晋王妃。晋王站起前看一眼还有些不太适应的晋王妃，后者也是赶紧站了起来。不管心头怎么想的，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不能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止。 等到终于散席，顾琰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这老爷子突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他对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啊？这么一来，所有的安排都被打破了啊。才刚忙活完晋王的事儿，还没顾上这头呢。 萧允喝得也不少，他问道：“要不要坐车？”一开始有点没太反应过来，但后来慢慢也欢喜起来。这样的过度，总好过老头子龙归大海之后，自己一身白惨惨的孝服接班来得更能接受。而且这时候他就肯退位让自己提前登基，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了。晋王如今也一心一意帮衬着做事，属于他萧允的一个时代就要来临了。总有一天，他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他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他想要的清平天下，终究会到来。史书上会有他浓墨重彩中兴的一页。 “不用了，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气。”顾琰看萧允脚步还算稳当便道。她这会儿心头颇有点复杂。 等洗漱后躺在床上，顾琰道：“这老爷子对我是个什么安排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琰儿，咱们来怀孩子吧。这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孩子要是有用，我这都生三个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算怀胎有十个月，这会儿谁知道能不能踩到那个点上。而且，如果老爷子铁了心，觉得有团子哥三就够了，她依然难逃一劫。 “喝了那么多，肯定不能要孩子。回头生出来个傻子怎么办？睡觉！”顾琰有些气闷，拉过被子翻身睡去。 翌日一早，顾琰如常带上承曦和球球去请安。团子昨晚是歇在紫檀精舍在。 外头小娃娃们玩成一团，顾琰在皇帝坐榻前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皇帝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来问，微微一哂道：“原来你也会怕啊？”当初找他摊牌时一往无前的气势哪去了？孙儿孙女在外头玩闹着，声音不时传进来。找这么个时机开口，怕也是计算好的。 “儿臣当然会怕！儿臣舍不得阿允，舍不得孩子们。还请父皇给个示下！” 皇帝看向顾琰，“顾氏，朕很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第一次召见你的时候，朕其实就起了这个心。当时不但允儿和老三，居然小丁都搅和进来了。但是，你是那样的清新而美好。便是朕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毁掉你也会有些不忍。只想着小小的一个你，应该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你祖母那样唯利是图的人当时掌控着你，她肯定不敢搅动风云、奇货可居，必定会给你寻一个最合适的归属。可到后来，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挣脱了她的掌控。还让老三和允儿开始出现裂痕。可惜那一次在边城的战场上朕派出的人失手了。之后再没有那么好的下手机会。再后来，你和允儿去洛阳成婚，然后陆续生下团子和球球。朕想着三个孙儿都年幼，就更加不忍了。” 顾琰跪着没有出声，很快就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是，你祖母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孙女，果不其然是个什么事都爱插一脚的。接下来几年，很多地方、很多大事里都能找到你的身影。但你的确于社稷也有功。你从北境回来，朕一直都没有赏你，因为对于你已经有些赏无可赏。你这样的人，那么大功劳，可以说是提前结束了两线的作战。赏你金银珠宝这些合适么？保住洛阳朕已经赏了顾珉武英伯，总不能赏到你那个草包爹头上去吧。而你自己是太子妃，团子是太子世子，就从自身地位上也无可赏了。除非赏你名正言顺可以让夫婿不二娶。但这个能赏么？” 顾琰这才道：“父皇，儿臣确实别无所求。阿允是太子，团子是世子。除此以外，我还求什么呢？父皇担心我如祖母、姑祖母一般沉迷权势。姑祖母也是因为不曾嫁人别无寄托，为了帮太后和父皇稳江山，慢慢才走上揽权的路的。但姑祖母最后不还是急流勇退，归隐洛阳了么。至于祖母，她得不到夫婿的心，活着的儿子又不出挑，眼看着曾经一度辉煌的家门要就此败落才会一心想靠调教一个孙女进献太子抓着权势。可于我而言，有阿允倾心相待，我要那些权势做什么？只要十五年，团子就长大到完全可以独当一面，难道我去跟他争抢么？我与阿允，这十五年的恩爱还是能有的。” “朕担心的便是你这个别无所求。允儿今时今日能办到，将来呢？这也是老调重弹了。你说到十五年后，朕也想过。确实如此！允儿和团子都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主。而且杀了你，万一让允儿重蹈朕当年的覆辙因情误国，岂不可惜如今的大好局面？团子和球球长大了，又怎么能不怨怪于朕？哪怕朕已撒手人寰，也不想被他们恨。” 顾琰听老爷子说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动。之前阿允和师傅都说皇帝杀她之心已经动摇了，听这口风居然是真的。 “朕身边看重的不少人替你说话啊，顾氏。如果真的一意孤行杀了你，怕是要惹得他们在心头都远了朕。今早，允儿已经过来过了。他说卿儿当年其实也不想撒手而去，也舍不得刚出娘胎的儿子。但是她待产之时，心头负累太重。最后油尽灯枯，还在为儿子谋算。因此不让朕见她最后不是那么美的容颜。问朕是不是一定要悲剧重演，让你们母子天人永隔。让他也承受当年朕承受过的痛楚。” 顾琰抬起头来，原来阿允今早已经来过了，还说了这些话。他说从他懂事起，就不敢再把母亲挂在嘴边戳老爷子的心，这回为了她怕是也顾不得了。这个男人，真是不枉自己爱他一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在宫里画地为牢。在即将接位的当口，还能想着她的事。昨晚睡去时看着意气风发的阿允她其实是有所埋怨的。原来是错怪他了。 “父皇，儿臣想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请您给儿臣这个机会！”顾琰深深的磕下头去。 “朕知道，真的出手的话，允儿哪怕李代桃僵也一定要保下你。就是老三，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弄出那么多事来也是麻烦。其实真要杀你也不是杀不了。如今的紫檀精舍，朕还把控得住。但杀了你，却要跟儿孙离心，师弟、师妹也必定生怨，那朕剩下的日子怕是不那么舒坦。这样想来，似乎不是那么划算。但不留下制约，又怕你将来真的负恩翻天。” 皇帝顿了一下盯着顾琰道：“梁国公便给朕出了个主意，让朕留下一道遗诏制约于你。将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敢作乱，自有人出示这道遗诏要你的命！朕观察你行事已经数年，倒的确是并无私心。尤其是这次老三差点搞出一场乱子，你的应对很是不错，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也罢，便按梁国公的建议处置吧。” 顾琰听到这里，知道这次自己的死劫是真的就这么过了，微微有些恍惚。看刘方含笑对她示意，忙又磕了一个头，提高声量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出去吧！” 顾琰脚步轻快的出去，遇上微微笑着的何皇后，忙躬身道：“儿臣见过母后！” 何皇后道：“你们，果然是这宫中的一段奢侈。”昨天皇帝要退位的话一出口，这后宫其实已经是眼前这位太子妃的天下。今天皇帝终于决定留下遗诏制约，留她性命。就更是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数。幸好自己母女与她一向处得甚好，当初也没有坚持要把何家的姑娘送进东宫做太子良娣。 “太子与儿臣，一定会尽心侍奉父皇、母后，爱护手足。母后尽管放心。”顾琰笑吟吟道。她内心这会儿正雀跃不已，头上悬着的那把剑终于移开了。昨天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进入倒计时了，今天就峰回路转。至于老爷子说的遗诏，那玩意儿就根本没有现世的一天好不好。她又不是慈禧，还得一门心思先把它骗出来烧掉。 何皇后也笑道：“本宫一向是相信太子妃的为人的。”这个太子妃太过重情，这对自己母女来说是好事儿。 婆媳俩相似一笑，顾琰盈盈一福身，“儿臣告退！” 顾琰出去把儿女挨个儿抱了一番。 团子道：“娘，什么好事儿啊？” 顾琰笑而不答，起身往明晖的院子去。这会儿阿允肯定已经在和重臣商量事务了，她去找师傅分享快乐吧。晚上再好好的犒劳他就是。 四个孩子都看着她的背影，承曦道：“娘高兴得，快飞起来了！” 球球把手抬起来，“飞起来！” 团子挠挠头，“娘不说，我们进去问爷爷去。” 明晖正在用药杵捣药，看顾琰一阵风一样的刮进来忙道：“慢点，药粉给我刮跑了。” 顾琰坐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明晖点头，“皇上本来这几年就一直在动摇，水滴石穿嘛。今早太子一早过来和他长谈一番，离开的时候嘴角上翘。除了你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儿？”这会儿八成在跟晋王炫耀此事吧。能够不借助晋王的力量，太子肯定会很得意的。 顾琰道：“阿允一直说师傅对他有成见。” “嗯，师傅如今对他是有那么一点改观了。不过要下定论还早，你们的日子能不能一直这么和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顾琰点头，“反正关关难过关关过！” 明晖看顾琰要动手帮忙，赶紧制止道：“别别别，你这会儿心情这么激荡，别动我的药材。” “哦。我让四哥过来，好跟他说一声。”告诉了四哥，就等于告诉了三伯母和祖母了，省得她们一直挂心。 顾珉知道以后自然也是喜上眉梢，“终于等到这一天！” 皇帝听团子几个说顾琰高兴得快飞起来，摇摇头，喜怒形于色还有得磨呢。不过，只是对着自己人倒不是多大的妨碍。也传不出紫檀精舍去。皇后说得没错，太子妃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但她的确是重情重义，让人不自觉便有些安心。这个性子，其实和允儿挺互补的。有她劝着，自己的满堂儿孙更能够保全。 “刘方，把那本《饮食小札》拿来，朕点几个菜。” 团子立马举手，“爷爷，我也要点。” “还有我！”承曦不甘落后的道。 球球也赶紧举手。 “好，都可以点。来，朕念菜名给你们听。要吃什么就出声，记下来让你们的娘去做。” 团子道：“会不会把娘累着啊？” “厨房那么多人可以帮手，累得着什么啊？”皇帝兴致勃勃的在孙子孙女面前客串着店小二，报菜名、解说菜式、下菜单…… 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将老爷子龙飞凤舞的点菜单送到顾琰手上。顾琰看过盘算一下准备需要的时间，便让齐娘子先拿到小厨房让预备上食材，然后起身换了轻便衣服准备下厨。如今对老爷子，她是埋怨尽去，自该尽心尽力为他做一顿。 “师傅，你要不要加两个爱吃的菜？” 明晖看了一下那长长的菜单，摆手道：“不用了，够吃了。你赶紧去弄吧，动作慢了可弄不完。” 西陵的使臣已经滞留京城有一段日子了，他们也在如今大名鼎鼎的天香楼听到了天朝民众对和亲的最新看法。甚至，天朝的人还将这次国主意图求娶的对象都点明了：太子妃庶妹！这一条到时怕是没有必要再提及了。不然，非惹来众怒不可。到时候天朝人将之前递送国书求娶天朝太子妃的旧账一并算来，自家就更理亏了。就不说道理，如今西陵的实力也经不起再来一场大战。看来天朝太子、太子妃对国主也不是一般的了解啊。早早就杜绝了这种可能。 天朝皇帝要退位让太子提前登基的消息他们自然也知道了。当时正使也是上殿拜寿了的。如今这位太子妃的地位就更高。要报复她是越来越难，对她的家人下手不容易，对她本人下手就更难了。 西陵使者看清了形势，再求和态度就诚恳了许多。由齐王世子出面谈的条陈，最后交由晋王审核，双方签字画押。 三个月后，离钦天监给出的良辰吉日还有十天，明晖在紫檀精舍给承治做伐经洗髓。这时候，乐乐探亲也归来了，和一众小长辈一起侯在院子里。 听到承治的呜咽声，他有点无语的道：“承治的哭声都这么小。他怕是也不敢像团子你一样从桶里跳出来光溜溜的就意图逃跑了。”他前几日刚去见过外公、舅舅，今天休沐不用上学进宫来玩儿的。祖母说他回来后，和团子表叔的走动也得多起来。表叔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太子了。 团子听到自己的光辉事迹摸摸鼻子，“承治他弱嘛，声音自然不大。”一边说一边瞪听了偷笑的大球小球一眼。他当时自然是光溜溜的就被师爷抓了回来又塞进了桶里。之后再矛头就直接被按压下去。 小棋儿道：“我爹说团子叫得就好像有人要杀你一样。不过，承治这也太斯文了。” 乐乐小声对团子道：“我的小舅要娶你的小姨，咱们的辈分……” 眼见乐乐想要趁机升一辈，团子斩钉截铁的道：“各算各的！”前些天，小姨和秦家人相看，彼此看对眼了。当时娘就这么告诉过他了。 承治还是哼哼唧唧的，球球听不下去了，两个人一起跑去看元元熟练步法。球球有时也爱跑进去跟着画好的步子跑上一通，承曦也在那边。顾琰倒是没有禁止他们去看。反正随着团子开始扎马步，习武的神秘光环就被打破了。团子是没得选的，必须学。小棋儿看到每次都是元元把团子打倒也觉得自己不能当弱鸡，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还是一心期盼着即将到来的三周岁生辰。 顾琰这会儿也没闲着，再十日老爷子就要退位，萧允便会登基。随后，就是封后大典。那规矩可一步也错不得。不像团子才三岁，册封太子的仪式肯定是简化的。何皇后这回更加严谨的督促着顾琰练习礼仪。到如今更是要求她将太子妃的头冠、袍服全部穿戴上进行练习。凤冠和凤袍她这会儿肯定是不能穿戴的了，用这个先替代着练习，至少分量上差不了多少。都把人脖子压得生疼。幸亏老爷子让钦天监挑的是九月之后的日子。更幸亏她没有听萧允的，赶紧怀一个孩子。不然，可要被折腾散。 至于承欢，还是等到团子入学之后，球球也有五岁的时候再说吧。也不早了，球球再三个月就两周岁了。不然，孩子们来的太过密集，她是真的吃不消。 终于等到何皇后说今天就到此为止，顾琰赶紧去沐浴更衣、舒活筋骨。 出来之后，阿二递上补充能量的小零嘴，“太子妃，吃这个。吃这个不长肉的。” “小世子呢？”顾琰随手捡了两三个放到阿二喜滋滋摊开的手心里。 “在国师那边看晋王府三公子做伐经洗髓呢。” 顾琰挑眉，还没完啊？那看来不但是分量减半再减半，就连节奏都放缓了。她兜上预备的零嘴准备过去看看明晖需不需要补充下体能。整个过程还不知怎样的小心翼翼呢。 出去远远看到阿允和晋王一道朝这个方向过来。看来晋王也是不放心病弱的小儿子啊。 萧允正问晋王道：“定了，就是承灏？” “是，臣实际上没有嫡子，而且承治又病弱至此。当然是请立庶长子以安阖府上下的心了。再说承灏性子机敏、颇有长兄风范。” 萧允点点头，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这件事机关算尽的晋王妃还有那个一心想母以子贵的顾侧妃最后都是一场空。还是刘侧妃拔得了头筹。 “国师准备了这么久才出手，想来无碍。兄长不要太过担心了。”萧允顿了一下道：“倒是林夫人，听说已经有些汤水难进了？” 说到生母，晋王也不由叹口气，“是。” “回头让太医正去替她看看吧。”晋王妃要请动太医正还不怎么难，如今晋王尽心做事，便是晋王府不出声，顾琰也会主动安排。但林氏就是一庶人，这个恩还是由萧允来出比较好。 “臣谢过太子殿下。只是臣母，怕是医得了病却病不了命了。” 萧允脚步一滞，“前两天太子妃提了个建议，说是请姨母过府去看看、劝劝她。兄长觉得呢？” 晋王点点头，“那就试试吧，兴许能有点用。” 两人走过来看到顾琰兜了一大兜零嘴，萧允挑眉：“你这是干嘛呢？” “我去看看师傅需不需要补充下体能。这些都是特地让御膳房做的，吃着方便。” 晋王道：“真是让国师费心了。” “师傅说如果能让承治如常人一般，也是蛮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三哥，到时候就让承治也拜到朗月门下吧。道家功夫挺适合他学的。也不用每日接送那么麻烦，放心的话就让他和元元一样十天一个归宿假好了。”道家功夫比较适合女子和体弱的人。 晋王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承治蛮喜欢到宫里来找团子他们玩耍。”毕竟家里没有和他年岁相当的孩子。 几人都没有提及顾瑾，她如今就是晋王府唯一一个无儿无女的侧妃。看晋王的样子，也是没打算再和她生儿育女了。如今晋王妃的心思都放在给承悦找一个如意郎君在。虽然晋王没有做太子，但太子已经表态等他登基就恢复晋王亲王的爵位。晋王也就是一众王爷中的头一份了。他的嫡长女要出阁，肯定是不会有半点委屈的。 对晋王府的妇孺来说，如今的日子其实已经是雪化云开、否极泰来了。尤其曾经在运草料的大车里躲藏着逃出过城门的承悦、承灏、承湛三姐弟更是如此。安侧妃在儿子平安回王府后，争夺世子的心都淡了。而且如今尘埃落定，不淡也不行。萧允私下里和顾琰说，如果真的有海晏河清、四国俯首那一天，他和晋王这一世的君臣又能善始善终的话，便会许晋亲王府一个世袭罔替，不用降等。 三人边说边走进明晖的院子，就见到明晖满头是汗的从屋里出来。顾琰上前道：“师傅，好了？” 明晖点点头，然后对晋王道：“承治睡着了，还算成功。” 晋王对着他长身一揖，“多谢国师！” 明晖摇摇头，客气了两句顺手把顾琰手里的吃食拿走。他还真是有些累，比给团子做累多了。 当晚，萧允告诉顾琰，“西陵王有三个妃子怀上了。估计他之前是真让搞怕了，如今就一门心思播种呢。” 顾琰恍然间想起了红衣似火的凝然公主，煊赫一时的西陵后族，还有明艳无双的大公主，物是人非啊！ “他生再多，也不是我们团子和球球的对手。”顾琰道。 “那当然。嘿嘿，我让人给他宣传了一下，谁先生了儿子就有望登上虚悬日久的后位。这下他的后宫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纳真的后宫诸妃，多是西陵大族贵女。这样一来，后宫、朝堂那是真的会很热闹。不过，热闹也就是一阵，纳真可不会是被后宫、大族绑手绑脚的人。要彻底把这个家伙打败、打服怕是还得十年八年的。还得是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对萧允来说，纳真从前掳走过顾琰，后来又当他面索讨过。而且这些年主动挑起事端开战，都有西陵的影子。所以他千方百计也会打垮纳真。这就是他要四国真心来朝的第一步。如今他外有精兵良将，内有重臣辅弼，自己也励精图治，比闹过几次内乱的西陵可好多了。幸亏之前没有真的和晋王打上一场。那绝对是严重内耗，绝对是仇者痛亲者快。 因为天朝近期有大事，所以之前来给老爷子拜寿的使臣一直滞留京城，等待见证天朝的新旧交替。今天下午，萧允和晋王去给老爷子请安，明晖去沐浴更衣的当口，师母往宫里送口信：南越使臣私下带了不少物件去看小臻宁。 因为小臻宁的存在从来没有公开过，估计南越之前并不知道她就在天朝的京城，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那些东西师母推拒不掉，便只好把口信送进了宫。顾琰便让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包藏祸心的，其实可以拿给小臻宁用。小臻宁的存在是不妨碍南越王妃的利益的。她也没必要在故国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动了小臻宁，阿樱岂肯善摆甘休？她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起来东昌这回真的是王室凋零。阿樱和那小小的国主都没法来天朝拜寿，然后竟然就找不到一个分量够的王族中人为使臣了。阿樱最后派了一个老将军来，一来够分量二来身体经得起折腾三来已经是赋闲的了，也不耽误什么事儿。如今东昌也才刚从之前那场战事中的恢复过来，朝堂上人手比较紧缺。 师母上次来一再拜托顾琰，一定要把小棋儿藏好。生怕小棋儿卷进什么事儿里去。顾琰当时笑着答应了，东昌的人难道还敢在皇宫把堂堂国师的儿子偷走不成？ 十天之后，老爷子颁下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自己当了太上皇，依然住在紫檀精舍。何皇后顺理成章成为了何太后。老爷子还追封了宸妃为太后。这下子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把那个青花瓷瓶带进地宫了。奉先殿里宸妃的牌位便也往上挪了一个位置。将来二人也可以一同享受子孙后代的祭祀，以夫妻的身份。帝陵已经封土，何太后单独的后陵却并未完工还在修建当中。 萧允成为了新帝，一家六口从东宫预备搬家。自宸妃去世，皇帝就搬到紫檀精舍去修道去了。起居殿依然空了二十六年了。 “唉，凭什么不把中宫给我打开啊？”何太后已经搬到紫檀精舍，中宫本就空了出来。顾琰便把中宫视为自己的了。在封后诏书、宝册、宝印下来之后已经带着几个孩子进去参观过了。谁知道临到要搬才知道，萧允让人把中宫给锁了。 已经穿上了龙袍的萧允两手划拉了一下，“从起居殿到中宫，要走一刻钟啊。干嘛分两处啊？那天去看帝陵封土，你不是说了么，我们两个要生同衾死同穴。那一人一个宫殿做什么？锁个中宫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这后宫不进新人，锁着的宫殿多了去了。” 顾琰正想着好像是这个道理，就听到团子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他才知道，按规矩他封了太子得留在东宫一个人住啊。那多孤单冷清，他才不要。 顾琰也知道他的心思，而且这么小的孩子就分出去单过，回头身边的人也不敢下狠手管教，让人带歪了怎么办？她抬头问萧允，“团子可以暂时不留东宫么？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是那些人手都可以经由自己安插又怎样。难道历代的皇太子身边的人不都是精心安排的么？还不是出了正德皇帝这样的顽主。小孩子的自制力多差啊！ 萧允点头，“可以啊，等他大些再正式册封吧。这样也就不算违制了。” 顾琰点头，“好的、好的。”有她在，绝不会让人冒出来和团子争那个位置的。 承曦挠挠头，“爹、娘，是不是我们之前挑好的房间不作数了？”如今当着人自然知道得喊父皇、母后。私下里嘛还是喊爹娘更亲些。 萧允道：“是啊，不过也不费事儿。回头到了东宫咱们的小公主喜欢哪间，你的东西去搬去哪间好了。”之前顾琰是带着孩子们过去中宫，挑好了将来住的房间的。 外头传来阿二的叫声，“二皇子、三皇子，小心门槛。” 大球、小球在外头探头，“爹、娘，还不走？”不是说要搬家么，搬好了还要吃暖灶的饭。 “这就走咯。” 顾家五房这回把鞭炮放得震天响，改换门庭了嘛。承恩侯府的鎏金牌匾已然是挂了起来。看着老态龙钟的母亲，顾询的喜悦打了个折扣。他如今惟愿老母寿比南山啊。 他没为钱氏请封侯夫人，觉得她依然上不得台面，还是少出去交际应酬得好。他自己，倒是因为母亲一走就得被遣送回老家，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喜欢穿着一品侯的服饰出去显摆。王管事的月例顾琰给他涨了又涨，依然由他负责看顾渣爹，省得他出什么状况。萧允御笔一挥，便只封了颜氏为承恩侯夫人。诰命礼服那些都送进了顾家的祠堂。 如今顾家的三房是武英伯府，世袭。五房是承恩侯府，不袭爵一代而已。只有长房，能挂在门上的牌匾只能跟着顾琛的官职走。如今不过四品。比起来就差得多了。今日之果，昨日之因，也怨怪不得旁人。 老爷子听到不忙封太子倒也没什么意见，团子才三岁多，的确不用太急，过几年再说也好。他捏捏小家伙的脸，“这回好了，不用担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咯。” 团子道：“您不是说本来就不用么？” 皇帝笑笑，“入学以后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在你而言，封不封也没什么两样。” 团子立马苦了一张脸。 顾琰悄声对萧允道：“这么看来，你倒是真的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小时候时常逃学，如今一样做皇帝。” 萧允道：“你以为我现在还被补课，心头多舒坦呢？” 当晚是顾琰头一次睡在龙床上。这床自然是新换的，后来她在这上头睡足了一万多天。这还要排除她和萧允出海游历的时间。 第一天晚上顾琰有点择床，老睡不着。她翻身看看萧允，萧允同样没有睡着。 “阿允，我唱首歌给你听。” 萧允把手放到脑后，“好啊！” 顾琰也没觉得自个半夜唱歌渗人，想了想抱着萧允胳膊便起了个调：“绿兮淇水漪，君自长戚戚。心之忧矣，唯以风相送。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再不放手。碧山半天立，清溪村边走。惜顾无名，今朝再回首。月下箜篌鸣，对影成三人。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绿兮柏舟起，随波逐浪行。亦泛其流，不记五州候。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永不放手！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北风凄影，悠悠细说愁！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