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水》 分卷阅读1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1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1 《岫水》三叹三声收 第1章 <壹> 黑龙沼,不归林。 迷雾混沌中,刀光剑气难辨,只听得一记掌风轰击肉体之声。 “噗——” 黄衣少年被来人利落地击飞坠地,周身护体罡气蓦地冲散雾瘴。旋即,只见眼前飘飘然落下一位形貌姣好的紫衣女子。 罡风撩起她紫檀色群袂,女子抬起左手,僵硬惨白的指尖凝出一抹青色幽光,定睛一看,正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江家封山派绝技,封山诀。 黄衣少年睚眦欲裂,无奈手脚绵软,周身剧痛至几欲厥死。这紫衣女子下手好生歹毒,少年脖子以下的骨骼,竟被她一记掌风尽数震碎,莫说是起身迎战,就连动动手指亦是徒劳。 “江彩笺,你不得好死!” 女子闻言,形容震怒,身形扑朔隐现,转瞬便扑至少年身前,燃着青光的右掌成利爪状,探向少年下腹丹田处。 “我不得好死?”江彩笺怫然狞笑,怒视他因丹田紫府被青焰炙烤而扭曲的煞白面庞,“叶倚岫,你可记得我师兄宗赋?你夺他仙器,毁他修为,断他前程。因果终有报,如今,我取你狗命来了!” 黄衣少年一副净白的面容早已因非人剧痛而狰狞变形,瞧不清人样,只从嗓子底低低擦出一句:“……是他技艺不精,以至于败于人手……若换做是我,早再无颜面见人,现下……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让你一个黄毛丫头寻我报仇?” 声带震动,少年又喷出一口血来,“还……妄想成为世家大能?这样的心性,也就只配做做他的春秋大梦了。” 江彩笺气极,五指倏然刺穿皮肤,深深嵌入叶倚岫腹中,青焰灼烧他肉体脏器,如钢如铁的手指一把捏碎他丹田,一刹那炁体爆流!叶倚岫一声痛呼闷在喉中,双眼霎时血红。 转眼却见叶倚岫呵呵闷笑起来,如炼狱魔鬼般的双眼刺向江彩笺,嘴里发出粗哑粘稠的声响。 “你万莫留我一条命,仔细来年我当教你生不如死。” 江彩笺大惊,又转而忖道不过是只剩一口气的将死之人,于弥留之际愤愤不甘、口吐狂言罢了,何惧之有。将手从叶倚岫血肉模糊,修为尽散的腹中拔出,江彩笺朱唇轻启,默念心法,掌中青焰重聚,这才卯足了内力袭向少年已不见起伏的胸膛。 “住手。” 轻飘飘两个字,却被来人灌入内力道出。只闻天地之间回荡着男子和缓低沉的清润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方圆百里亦听得一清二楚。 俯仰之间,就见一人似腾云驾雾而来,一身如雪凝霜的道袍,衣带当风,长发飞扬。男子身形颀长,姿态如松如竹,俊逸无俦且气貌非凡,一双暗蓝瞳眸如平静无波的深海,端的是令人心折。 江彩笺动作一滞,待来人飞落至眼前,一撩道袍将她挥出几丈远,才堪堪回过神来。 “云宴道长!” “……” 江彩笺手忙脚乱地起身行礼,“晚辈拜见云宴道长。” 却道此人乃武林仙道中鼎鼎有名的云宴道长,来自仙家云集的纯阳宫。虽甚少涉世,常年隐居于纯阳落霞观,却仍在武林中有着非同凡响的震慑力,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日里,这仙风道骨之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法炼剑,避世而居。江彩笺不由纳罕,究竟是何人何事让这般大能出世,并开口阻拦自己的复仇行为? 江彩笺伏地拜见行礼,却久久不闻云宴声响,心中一阵慌乱犹疑,罔顾尊卑抬眼一看,只见那云宴正抱着瘫软的黄衣少年,垂眸看他毫无血色的扭曲脸庞,眸中一时流光涌动,一时讳莫如深。 “道长,这……” “人,贫道带走了。”云宴侧过身,以宽厚脊背遮挡江彩笺忿恚瞪向少年的眼神,“你好自为之。” 说罢,周身骤然缭绕数缕雾气,不过几息,便消失在了江彩笺眼前。 ******** 华山纯阳宫深处一片白皑深雪中,云宴道长所隐居的落霞观落座于论剑峰顶,远山阔海,云雾缭绕,俨然世外之境。 云宴抱着叶倚岫步入内室,将少年轻置于软塌,转而从袖底翻出一颗豆大的褐色丹药,抵住少年苍白皲裂的唇,将入口即化的丹药送了进去。 叶倚岫本就凭着一丝毅力强撑着,若换作他人,早在江彩笺将他浑身骨骼尽数震碎时便能死透,想见这黄衣少年亦并非碌碌之辈。服下丹药后更是清醒不少,他瞪着眼珠子打量云宴,张了张嘴,声带却早已撕裂,无法出声。 云宴见状,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碰叶倚岫颤动的喉结,通过肌肤相亲,让体内真气缓缓渡入他血脉几处大穴。 “药效迟缓,你伤势又重,只再待几息,便能出声了。” 说罢,又翻找出一颗丹药送至少年唇边,却见叶倚岫抿紧嘴唇,死撬不开。 云宴眼神一凛,手下使了几分巧力。叶倚岫不得已叼住丹药,旋即舌尖一抵,“噗”一声将丹药吐了出去。丹药沾上唾液,半化了开,粘在云宴一尘不染的道袍上,活像生在美人脸上一颗滑稽的媒婆痣。 云宴也不恼,暗掐了一个祛尘诀,转瞬那污渍便消了个干净。 须臾,少年沙哑开口:“你是谁?” “纯阳道人云宴。” 叶倚岫也多少听闻过云宴大名,又问:“为何救我?” “不便多言。” “你有何目的?” 云宴摇摇头,再不与他周旋,起身接了盆净水,用内力催热,拧一条帕子重回到叶倚岫跟前。 叶倚岫不知他欲何为,却见那道长掌风一扫,只闻几道“唰唰”裂帛声,自己一身被鲜血浸透的锦绣黄衣就成了破碎布条,少年血肉模糊的□□身体展现在云宴眼前。 除了头骨,他的全身好似一团包裹着血肉脏器的肉囊,下腹一片狼藉,还汩汩往外渗着黑红鲜血。这一幕别说叶倚岫要被自己吓厥过去,就是云宴,见此情形,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震惊。 他怔愣一瞬,而后轻手轻脚地擦净少年身上刺目的血污。叶倚岫下腹处早已因服了丹药结痂愈合,云宴以掌覆上,又以修为替他疗伤。 叶倚岫见他不凡的道行,直言道:“骨骼俱碎,筋脉尽损,修为全废,全身无一处好肉。你可能救?” 自己这副惨状,就算是大罗金仙再世,怕也无法使他恢复成原本模样。 云宴瞧着他渐渐退去血色的双眸,坚定道:“需要一段时日。” 叶倚岫不置一词,心中却嗤之以鼻,只看这道长到底在耍甚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搬文 第2章 <贰> 过了几日,云宴踏入屋内,正见瘫软在榻上的叶倚岫欲催动内力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2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2 凝聚丹田,然而炁体顺着堪堪修复的经脉运转了一个小周天,重回丹田凝聚之时便立刻被冲溃。丹田似一个破漏气囊,不论如何运气灌入,终归无法填充。 叶倚岫自嘲一声,他早已预见这等情形,恨只恨那女人下手忒毒,若是有朝一日能站得起来,定教她也尝尝这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远处云宴只需一眼便看透叶倚岫的情况,上前在他床头坐下,温声道:“你好生休息,万莫不可再运气耗神,且再予我一些时日,便能还你一个健全强大的身体。” 叶倚岫直笑他大吹法螺,旋即鼻翼煽动,深吸一口气,竟瞠目吃惊道:“‘无水’?” “鼻子倒是灵敏。”云宴笑。 叶倚岫曾为增进功力,寻过传说中几类仙器神草,多多少少也知晓几味草药。所谓“无水”,乃昆仑山严寒之峭所生长的一种透白莲花,据传闻所说,世间千百年来只生长这一株,且绽放时期短暂,此莲聚集昆仑雪峰数千年刺骨冰寒,又从山脉几千丈的深处一寸寸长出,带有天地冰土之灵韵,又经百年淬炼,最终得以开在小遥峰的悬崖峭壁之上。若能得此一株神草,再集其他仙草加以炼制,多少古书中具有上天入地之神奇功效的气丹妙药,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炼就。 虽说传闻神乎其神,并不知真假,但由此也可知欲得此草,堪比登天。叶倚岫偷瞧一眼云宴脸色,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身形,却并未发现不妥之处,想必这道长的身法修为应超乎了自己所想,竟能将这等神草手到擒来。 “你前些天,竟是去了昆仑?” “正是。”云宴答。 叶倚岫默默一寻思,猜测道:“你莫不是……想炼复脉洗髓丹罢?” 云宴给了他一个明亮的眼神,“不错。我要让你不仅能像常人那般行动自如,还要帮你重塑修为,回复以往、甚至超脱以往的超然功力。” 叶倚岫这回却不敢再笑他夸夸其谈、纸上谈兵,内心震撼不小。若是有了这世间难得的复脉洗髓丹,他想上天入地,手刃仇敌,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可若是要炼成这复脉洗髓丹,不说需上百种奇珍异草,以及能够淬炼这等惊天动地神丹的炉鼎,光是修炼神丹需要耗费的修为,就要约莫五位至少到达泯灭之境第四阶的大能才能堪堪承受。待以上准备俱全后,能否炼成,依旧还得看上天造化。” 叶倚岫喃喃说完,心里一阵颤动,这道长若是所言确实……他竟为了自己,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叶倚岫缓缓转动眸子,看向云宴。 “我们不过素昧相逢。你,究竟想要甚么?” 云宴依旧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避重就轻道:“我知晓你此刻定然心存疑惑,与我不信任也是合乎常理。至于缘由……到了时机,我定然一一向你道明。现下你只需记住,我绝不会害你。” 叶倚岫讷讷不言,又听云宴问道:“你与那封山派的人,有何仇怨?”竟让封山长老的爱女江彩笺这般穷追不舍,下此雷霆手段。 叶倚岫心想也没甚么需要隐瞒,便如实交代:“我不过是如天下高手一般觊觎那藏在龙渊泽秘境中的阙云炉,以获此宝提升功力。那封山派大师兄宗赋偏同我过不去,技艺不精败在我剑下后,却使下作招数欲扳回一城,我平生最恨这般输不起的小人,他如此作为,这才惹怒了我。” 而后,叶倚岫打得人落花流水,抽他筋脉,破他气海穴,使他永生永世再无法练功,终成了庶民不如的废人一个。 云宴道:“听闻江彩笺与大师兄宗赋交情匪浅,如此,才恨透了你罢。” 虽说是宗赋理亏,然江彩笺护短,她又从小一心爱慕师兄,自是向着自家人,想必听不进叶倚岫的指控,只道他有意诋毁,心中更是恨上了他几分。 “呵,我又何错之有?技不如人,废了也好,统统都是活该。那江彩笺也是小人之辈,趁我夺取阙云炉被武林一众高手追杀、正虚弱之时偷袭。”叶倚岫啐了一口,“若是真杀了我,给我一刀痛快倒也罢了,不承想一介女流竟如此龌龊,害我落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之形,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偿还!” “好。”云宴安抚少年,再问,“那阙云炉现在何处?” “在与江彩笺打斗之时,我急中生智将它扔下山崖。想来应无人知晓,不过哪怕被人拾了去,那仙器上早已篆了我的名字,今后只能为我所用。”叶倚岫动了动手,却发现手脚依旧不听使唤,挫败地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道,“待我身体恢复,掐个法诀,那阙云炉立即便能到我手上。” 云宴颔首,看着日渐恢复的少年,心中熨帖,转而拧了干净的湿布又替他妥善净身。 叶倚岫从复仇的野望中清醒,偷偷打量这般俊美无俦的道长,再微微垂眼一看自己如一滩烂泥似的丑陋身子,半晌竟怪笑起来。 “你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道人,居然日日老妈婆子一样伺候庶民擦身喂食。”叶倚岫斜睨他,“若说出去与旁人听了,你这名声还要是不要?” 说来也是,叶倚岫不过是孑然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无名小卒,早年在藏剑山庄犯了事被驱逐出庄后,自己将“问水决”并“山居剑意”心法改了个一塌糊涂、不伦不类,因参悟了藏剑心法大成若缺、大巧似拙的剑法基础,以叶倚岫的聪敏过人的领悟力,他亦能将偷学而来的别门别派武学参悟改编个七七八八,这许多年来,他陆续又琢磨了许多乌七八糟的心法招式,更有不少非正道的手段提升功法。身法莫测,武功高强,故而少年才可横行江湖,无所顾忌。 这样的人,无门无派,狂放不羁,说出去为武林所不齿,别说各大门派绝不收这样的弟子,就连江湖中的各路侠客,也不愿与他这般戾气之人在一道。 而看着这传闻中上仙一样的人物,竟纡尊降贵地耐心待他、照顾他,他心里又是耻笑,又是疑惑。 少年所言粗鄙难堪,云宴眉头一跳,倒不见恼怒,末了只抬眼,用深邃如静海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倚岫看。云宴的瞳仁平静无波,内里,却仿若蕴含着压抑的滔天巨浪。 那头叶倚岫甫一抬眼,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令人心悸的眸子。 “你这是生气了?”叶倚岫尽管内心微微发憷,嘴上却不饶人。 “不。”云宴道,“倚岫,你并非你口中所说这般不入流。” 云宴顿了顿,继续:“相反,你很强。若是对上你,我也不确定能过上几招。” 这话不错,能抵过武林一众高手夺得法宝阙云炉,又废了大名鼎鼎的封山派大师兄的武功,这看似师出无门的少年,功法能差到哪里去?却乍听云宴这样夸大其词,哪怕心知是假,叶倚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3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3 岫也顺心得紧,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的一阵朗笑活泛动听,似兵器相撞般激越,听得云宴心中触动,拍了拍叶倚岫的脑袋,一撩袍泽,转身出门去了。 ******** 转眼已是一月过去,制成复脉洗髓丹所需的各类奇珍异草也被云宴搜集得七七八八。这几十日里,云宴隔三差五便去极险之地寻药,叶倚岫不出几日便能明显感知云宴内力的损耗,又见他总不忘替自己打点好一切事物,擦身喂食这等小事也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到了后来,只见云宴回了落霞观就运功调息,直至下一次获得消息后出门采药。 半月之后,草药集齐,云宴与叶倚岫知会一声,派了门下一老实弟子照看,转身进了炼丹房。 云宴这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倚岫日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复仇,想着武功心法,想着云宴,想他与云宴到底何种羁绊纠葛,更是将自己与云宴一一代入进以往在市井里听过、看过的俗不可耐的野史话本里的故事,想得自己摇头发笑。末了又觉无甚意思,便长久地入定调息。 终一日,纯阳宫的各路道友们忽见天地大变,周身炁流走乱。登时调息的调息,念诀的念诀,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就见论剑峰顶陡然一道金光乍现! “这,这是……” 金虚子长老惊得舌桥不下,颤颤巍巍的苍老手指指不准那落霞观,“我纯阳宫……竟有如此绝世仙丹问世!” 此事闹得纯阳宫沸反盈天,一时惊讶有人,狂喜有人,亦有嫉视之辈。一夕之间,落霞观的门槛几乎被人踏破,却奈何云宴早已下了结界,以防不耻之徒叨扰自己炼丹。 沸沸扬扬的传闻不出几日就进了叶倚岫的耳朵,想来是复脉洗髓丹已成。叶倚岫摇头喷笑,半是钦佩半是自嘲地感叹道,云宴啊云宴,真是了不得。 ******** 却说云宴耗费多日终于炼成复脉洗髓丹后,已是内力尽损,足足在炼丹房内调息数十个时辰才堪堪回转。 拿着复脉洗髓丹进入叶倚岫房内,挥退弟子,云宴将一只鎏金匣内的丹药呈给少年看。 叶倚岫盯着那不凡的药丸,眼神波光流转。 “复脉洗髓丹——百闻不如一见。云宴,你可真是能耐。” 能凭一己之力炼就这般稀世灵丹,云宴不仅有着超凡的炼丹之术,叶倚岫想,恐怕他的功力亦超出自己所想,这样的身手、修为和功法,放眼天下,合该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云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禁欲俊逸的脸上却透着一丝疲惫之态。他手掌翻覆,那颗流光溢彩的复脉洗髓丹便乍现金光,骤然腾空而起,云宴将手掌绷紧,隔空徐徐一推,丹药弹指间落入叶倚岫微张的口中。 “服下后,不仅可重塑凡胎,更有洗髓伐经之效。” 药丸转瞬间在口中化开,顺着食道淌入腹中,药丸破开后,更有一股带有恢弘力量的气体流经全身上下,所过之处一一打通体内奇经八脉,这般舒畅之感令叶倚岫几欲□□出声。 没承想,下一瞬,身体撕裂般的剧痛仿若将他从九天之境摔落至地底火狱!叶倚岫“啊”的一声沉闷低吼,一张小脸瞬时煞白。 “忍住!”云宴略施了一招,微微稳住叶倚岫的身子,“常人难以忍受重塑肉身并骨骼之痛。你且忍住,约莫半个时辰便可,我在这助你。” 言讫,又稳稳地渡了几成内力与叶倚岫。 待生生熬过这小半个时辰后,叶倚岫只觉像是死了千回百回,却是比落入十八层地狱更要痛苦万分。 又见他低低笑了,发丝尽数被汗液浸透,惨白的脸更衬得一双乌黑清眸熠熠生辉,疼痛使他神采奕奕,畅快地直想冲出门去,对着万千河山大吼几声! 云宴见少年剧痛过去,逐渐好转,心中大石这才落地,伸手要去探他脉搏,却被人一抬手挥开。叶倚岫盯着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内心狂喜不已,掀被下床,像个初学走路的孩童一般,跌跌撞撞地在房内来回走动。 四肢健全,头脑清醒,丹田满盈——这样一副敏捷活泛、朝气蓬勃的模样,叶倚岫满意得紧,这副身子虽数月未曾活动,却俨然比自己全盛时期更要轻盈灵活。 “真不愧是世间罕见的灵丹!”叶倚岫喟叹,心中对云宴存了几分感激之情。 休息了一阵,叶倚岫便默念心法,伸手在空中不断探寻。不过眨眼间,一枚小巧玲珑的球状香囊便缓缓浮现。 叶倚岫一把攥紧,捏在手中观赏把玩。云宴上前一看,只见这只香囊以鎏金所铸,纯银点缀,由两只透雕山水花鸟纹饰的镂空半球组成,打开球体中央的子母扣,下半球内有一精致机环,与盛放草药的香盂相连。 “这便是阙云炉。”云宴喃喃。 叶倚岫得意非常,向云宴借了真火点燃阙云炉内的香盂,顷刻便有徐徐香烟冉起,半空中可见缕缕烟雾浮移。两人立时盘膝调息,一面运转内力,一面将阙云炉内醇厚绵长的香气吸入体内。不过运转了两个小周天后,便觉内力回满,丹田充盈。 几日后,待叶倚岫已能活动自如时,便持着云宴贴身的雪名剑出了落霞观,来到论剑峰之上日夜不休地苦练剑法。只见他将轻剑问水决的数十着剑法简化做利落的、堪比雷霆杀机的玄妙剑招,又经他推衍,腾挪跳跃、飞踏萤蹿间,一招一式犀利无比,变化繁复莫测。 纷纷大雪中的少年身披有些肥大的雪白道袍,内里着明黄锦缎内衬,黑发高束,那一双如西子湖畔灵山秀水的黑眸比剑锋更为凌厉,却灵动万分。令人端看只叹,好一位拏云试剑的翩翩少年郎! 远处,云宴踏风而来,足尖在枯枝轻点,遥遥望去纷飞雪雾里带着森然之气的俊美少年。 第3章 <叁> “却说那日华山温度骤升,纯阳宫内气流紊乱,人人坐立难安……不过几息,就见远处落霞峰一道惊雷,忽而飞沙走石,树影翕歘,天地间鬼哭狼嚎!你猜怎的,而后竟有一束金光直直从落霞观屋顶冲出!穿破云层,惊天动地,照亮了整片天空!” 江彩笺身着紫檀劲装,伸手拂去眼前枯枝。空雾林中透亮的雪、茂绿的松,更衬得她一袭紫衣翩然。 女子无奈一笑,听罢同行纯阳师兄沈竹轩一番夸大其词的转述,问道:“当日奇景,真有你口中所说这般神乎其神?” “自然!毕竟我云宴道长可是炼就了世间仅此一颗复脉洗髓丹!”沈竹轩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活像是自己将那仙丹炼成的一般。 江彩笺也是饱览群书,自然对这仙丹略有耳闻。心中莫名慌乱,呐呐又问:“据我所知,欲炼此丹绝非易事,不仅每一味草药都闻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4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4 未闻、见所未见,且练丹所耗的内力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能有此修为的大能亦是凤毛麟角。云宴道长费劲心神炼这复脉洗髓丹,所为何?” 沈竹轩不知其悉,又不愿在爱慕之人面前拂了面子,便绞尽脑汁在脑内一阵编排,正欲开口,忽见远处剑气阵阵,剑光频闪。 江彩笺循着声响遥遥一望,刹那肝胆俱裂!却道远处皑皑白雪中,一抹明黄如盛放在雪地中的素色梨花,恁的刺眼夺目。 江彩笺无声尖叫,那竟是几月前差一些惨死在自己手中的…… “叶、叶倚岫……!?” 他怎的没死?不仅身子痊愈,而且看这生龙活虎的架势,却比全盛期的他还要强劲几分?! 江彩笺惊怒不已,想起叶倚岫死前所说要让自己生死不能的狠绝之语,更是骇得如筛糠般震颤起来。 “莫冲动。”沈竹轩与江彩笺走得近,自然听她说起过自家师兄与这小魔头的恩怨,“他现在云宴道长的庇佑下,我们若是贸然出手,只会讨不了好。” 江彩笺唯恐叶倚岫发现了他们,忙愤愤后退,嘴里惊惧地咕哝着:“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沈竹轩存心想要讨得江彩笺的好感,略略思量片刻,转而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立即附与紫衣女子耳边窸窸窣窣一番。 却不知远处的叶倚岫五感敏锐,早已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一扬。 呵……竟这样快就送上门来了。 ******** 云宴不知何时现身,一只大手攥住少年浑圆的肩头,暗暗蕴了几成内力,生生将叶倚岫出招的剑法遏制住,使得少年不满地抬眼瞪视。 “你这功法,出自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自创的。”叶倚岫抚着雪名剑泛着森寒剑光的刃身,漫不经心地道。 “出招果决凌厉,剑法上乘,可看似毫无破绽,实则却华而不实。自创的功法,终究缺了几分气韵。”云宴叹息。 叶倚岫不满道:“云宴,你前不久才夸我武功高强,就算是你也不知能过我几招。现下又道我自创的剑法华而不实,这是何意?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云宴自然应允,因武器在少年手中,便空手接白刃,面对少年凌厉刁钻的攻击,仍长身玉立,一副飘飘然之貌。 叶倚岫不过堪堪与他过了数十招,云宴就凭掌风将其轰了出去,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狼狈地摔在论剑峰的山崖之侧。 “嘁。”叶倚岫啐一口带血的唾沫,踉踉跄跄起不了身,“……之前所言,果然是唬人的。” “非也。你曾经的能力,着实、远高于我之上……”云宴望着白皑天际,目光沉静。 “曾经?我竟比现在更要厉害?” 少年眼生异彩,神采飞扬,嘴角边一道残血更衬得他眉目矜娇,带着几分血性的美艳之感。 云宴强捺心中历乱,避而不答,上前将他扶起,捏着袖角一点一点掖去他唇角边的血渍。转而柔声道:“来,我教你一套独属于你的,绝世剑法。” 言讫,云宴一抬手,那头叶倚岫只觉握着雪名剑的手掌发烫钝痛,下意识甫一松手,俯仰之间,雪名剑便“嗖”地飞回云宴掌心中。 旋即,云宴将剑一抛,蹬地凌空而起,手掌悬于剑柄之上。身随意动,剑随意走,人剑合一,在空中如游龙穿梭,一时间,只闻嘶嘶破风声响,哪见云宴身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叶倚岫啧啧称奇,待云宴一式舞毕,周遭被剑气所及的积雪尽数纷崩而开,露出方圆数十尺的青石板地面。 “这是甚么剑法!”少年激动非常,心如擂鼓,不肖云宴开口,见了这等不俗的功法,说不心动亦是假话。 “此剑法名为……”云宴一闪身,已在叶倚岫身后,他欺身靠近少年的身子,将雪名剑稳稳当当地塞进叶倚岫柔嫩的手心。 “名为,岫水剑法。” 男人温热的胸膛紧贴在少年的背脊,又带着些微凉的寒气,如华山的最后一片雪,寒冰刺股却又裹挟着徐徐和暖的春意。叶倚岫内心一颤,竟没有躲闪来人这般亲昵之姿,默默攥紧了手中仍带着那人体温的剑柄。 “方才,只是岫水剑法的第一式。往后,我会将全套岫水剑法尽数传授与你。”云宴说完,将手掌垫于少年持着剑的手腕下方,微微抵了抵他无力的腕部,右手虚扶着他窄瘦的腰侧,“手腕抬高,底盘微微下沉……” “云宴。” 叶倚岫忽的沉沉哑哑地开口,云宴轻声应了一句,便听他飘忽不已的声音问道:“为何?” “嗯?” “为何这般倾心倾力地待我?” 云宴微怔,一哂:“待你学完这套剑法,兴许能够想起来。” 转而又出神道:“亦或许,你本不该想起……” 个中缘由,云宴不愿说,叶倚岫哪怕是好奇得抓耳挠腮,也毫无办法。 接下来的时日里,叶倚岫白日跟随云宴操练“岫水剑法”,晚间则与云宴一道趺坐在炼丹房内,借用阙云炉法器之力,调息练功。 叶倚岫聪敏非常,不过小半月有余,就将岫水剑法参悟了个十有八九。云宴继而看了几天,对少年精湛的武学功力大感满意,但看进少年随着一招一式逐渐血红的眸子时,又失望地折起了眉心。 之后,云宴见他学有所成,便不再与他一道练功。叶倚岫闻言,舒了一口气,却难以忽视心头隐隐的失落之感。 ******** 一日,叶倚岫在空雾林打坐练炁,末了在脚边发现几株形貌上乘的不凡药草,便拔了几根,飞回落霞观,信手扔在云宴房外。 近来他时常在纯阳地界发现不少看似并非凡品的花花草草,想来云宴合该热衷于神农草药,便闲来都采了送他。 从落霞观离开后,叶倚岫照例飞向论剑峰修习剑法。不过片刻,便觉周遭雾气浓郁,进而影响体内炁体运转。他却未多想,忙收拾心神,双足跏趺,盘膝调息,深深纳了一口气入体,几息之后,陡然瞪大双眼! “啊——!!” 不过将将修复的丹田,刹那被浓黑雾瘴缠绞,碎成一团烂泥,此般痛楚竟比那日被江彩笺生生掏空腹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宴!云宴——啊!!” 叶倚岫痛得惊呼,然而吸入体内的雾瘴愈多,那绞紧丹田的力道也愈大。叶倚岫忙屏气凝神,哆嗦着从袖底翻出一颗黢黑的仙丹,握在掌心“啪嚓”捏碎。 江彩笺——! 叶倚岫承受着非人的痛楚,一双眼变得猩红。江彩笺……便知一碰上那女人就没甚么好事儿! 却说那厢云宴到来之际,就见那白衣少年倒在黑雾缭绕的论剑峰顶,浑身巨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5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5 不省人事。他登即心底咯噔一沉,箭步上前,一挥袂驱散毒瘴,又立剑布下一圈气场,这才忙不迭地附身查看叶倚岫的情况。 “云宴,是江彩笺……” 云宴盯着他空空如也的丹田,一时之间失了语。 “我那日,见她来了纯阳……”叶倚岫气若游丝,双眼猩红一片,“那个女人,我要她不得好死……!” 云宴将他温柔地拦腰抱起,却听得怀中人又一声沉闷喟叹响起,旋即,胸膛一片温热,雪白道袍一时间染了刺目的红。 “只是你费尽心血替我炼制的丹药……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论剑峰上,一片岑寂。 第4章 <肆> 落霞观前庭,地上积雪已被尽数扫净,只见庭内浩浩荡荡地站了一众手持拂尘、雪鬓霜鬟的长老,其身后则跪了一批门下弟子。 身着兰青道袍的决尘长老走出,作了一揖,高声道:“云宴道长,贫道自问平日里潜心修道,且教徒有方,竹轩素来品性端良,是我纯阳不可多得的淑质英才。再者你我二人亦毫无瓜葛纠纷,敢问,道长凭何一口断定这残害叶侠士的罪孽,乃竹轩所为?” 站在几十阶阶梯之上的云宴半搂着身侧因失了内力,身若无骨的叶倚岫上前几步,身形笔挺,一袭白袍迎风猎猎作响,端的是翩然上仙之姿。 怀中的少年着了一袭鹅黄色的儒衫,外披一件鹅毛大氅,面如傅粉,本是淡淡霜色的唇瓣因为先前的剧烈咳嗽而染上嫣然殷红。 他因废了武功而身体乏力,此时软软地倚在云宴臂弯中,气若游丝地一面喘着气儿,一面挑着眼尾斜睨远处众人。云宴甫一低头,便将叶倚岫这副慵懒又脆弱的姿态收进眼底,只觉此刻的少年充满无可言说的魅惑之感,直想将他藏起,不教那许多无关之人看去了少年此时勾人心魂的模样。 跪于决尘长老身后的沈竹轩抬头,佯作一脸惊恐,而看向黄衣少年的眼神,却狡黠诡诈、幸灾乐祸。转而忽觉芒刺在背,眼神一错,冷不防地对上云宴一双寒冰利剑似的眼神。 云宴气场强劲,能将内力与煞气通过眼神传出,直逼得人连连瑟首,额头冷汗直下。 “决尘长老,别来无恙。”云宴施施然开口,却连正眼也不给决尘长老一个,只如看死人一般看着瑟缩的沈竹轩,“据我所知,高足乃决尘长老当年于黑龙沼绝迹泽救出,见其体质命格不凡,遂带回观内教养抚育。高足确是人中骐骥,未及舞勺之年便参悟了水灵根,更修炼至凝气之境第三阶。” 决尘长老眉毛一抖,道:“那又如何?” “众所皆知,绝迹泽常年有毒瘴笼罩,方圆十里皆是能腐蚀人丹田紫府的雾气,随便一个道行不足的道士便能被毒雾侵蚀得身死道消。而当年高足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却能在绝迹泽内安然无恙地存活,想必他确是天生带有能操控亦或抵御雾气的灵力。”云宴道,“而叶侠士那日于论剑峰,正是被毒瘴所侵。” 言讫,云宴徐徐抬手,掌心凝出一抹骇人的黑雾。 “这便是从叶侠士丹田内取出的部分毒雾,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一旦触及,皆会五脏俱损。唯独我纯阳大师兄——”云宴勾唇,一声冷笑,“不信之人,尔等且看。” 话音一落,云宴手掌翻覆,只见那团黑雾霎时变幻莫测,不过几息便凝成了一把袖剑模样,而后直直冲着惊慌不已的沈竹轩攻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大家皆以真气护体,作鸟兽散开。 “且手下留人——!” 嗤——一团青焰凌空袭来,与那黑雾对撞,纠缠片刻,雾气所化的利剑便被冲散。只见来人一袭紫衣翩然,正是那日于黑龙沼对叶倚岫下那般毒手的江彩笺。 “这般大阵仗。”决尘长老身侧的胖老道鄙夷不已,坐观好戏,“连封山派的救兵也搬来了。” 决尘长老被云宴所为气得一个倒仰,一面将一手带大的徒弟护在身后,一面对着云宴吹胡子瞪眼。 江彩笺直直冲着云宴跪下,行礼之后,单刀直入,“云宴道长,莫要错怪了竹轩师兄。人,是我害的。” 在场众人倒是对江叶二人的恩怨皆略有耳闻,听得此话倒都并无讶异。那头奄奄一息的叶倚岫怫然开口:“江彩笺,你可还记得那日在黑龙沼,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几次三番害我性命,我就算只有一口气在,也定要你好看!” 江彩笺顾及此时叶倚岫有云宴这等靠山在,故而不敢作威作福,一边心中鄙薄这样一个武功尽废的凡人,一边反驳:“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年你是如何待我师兄的,我便双倍奉还。我又何错之有?” 叶倚岫蔑笑,道:“仙器,仙器……不就是为了那只阙云炉,尔等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二个的皆疯魔一般,看看你们贪欲的丑陋嘴脸,当真可笑!” 江彩笺置若罔闻,道:“如今你已是废人一个,想必云宴道长哪怕再如何神通广大,也再炼不出第二颗复脉洗髓丹。不若识相点,乖乖将仙器交出,我封山派此后便不会再与你为难。” “放肆。”云宴厉声开口。 不过是再炼一颗复脉洗髓丹罢了,他的黄衣少年,绝无须受这般屈辱与妥协。 江彩笺眸中闪过一抹狠绝,看一眼站在自己这边的决尘长老一众,再面对云宴时,倒少了几分卑微,“云宴道长,你亦知我封山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与能力。您若执意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代表纯阳宫与我封山派对立,您倒是好生想一想,是弊大于利,亦或利大于弊?” 云宴眉头微蹙,对这嚣张狂妄的女子厌恶非常,转眼招式已在手。下一刻,隐在宽大袖口内的手却被叶倚岫不轻不重地一捏。 黄衣少年眼中精光一闪,给了云宴一个眼神,待再回过头来,已换了一张虚弱惧怕的表情。 “……只要我将阙云炉交出,你便不会再杀我?” 江彩笺见状心底发笑,想是这厮心里也清楚,像复脉洗髓丹这样的金馅饼,天底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件能掉下来砸他头上,这不才多少知道怕了。她趾高气昂地回:“自然,看你这般苟延残喘、生死不能的模样,我江彩笺也不是甚么锱铢必较之人。仙器交出,我还我师兄宗赋一个念想,我们这便两清罢。” “当……当真?”叶倚岫畏畏缩缩的模样,将一个懦弱无能之辈演绎得活灵活现,一只虚弱无力的手在袖底掏进又抽出,踟蹰好半晌,在江彩笺如猛兽一般的可怖眼神里,才将阙云炉不甘不愿地取了出来。 江彩笺一见仙器,双眼都发了绿光,伸手朝虚空一抓,便一把将阙云炉夺了过来,端在手心动用内力反复查探鉴验,半晌后才心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6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6 满意足地笑了,用封山诀抹去了法器上叶倚岫的名字,一转身便匆匆去了。 只见一旁的大师兄沈竹轩对着叶倚岫冷哼一声,回身也朝着江彩笺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头叶倚岫面色煞白,旋即“噗”地一口心头血喷出,俨然一副气急攻心的狼狈模样。云宴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忙忙地挥退了众人,带着叶倚岫回屋。 门扉在身后阖上,叶倚岫动作一滞,这才低声呵呵笑起来。 “你这顽皮。”云宴扶额,“又在闹甚么,快让我看看身体状况。” “无碍。”叶倚岫将粉嫩的舌头吐出,让他看舌尖上半寸渗着血的伤口,“唔,你看。我只是将舌尖咬破,喷出一口逼真的血来,做戏给他们看罢了。” 云宴见了他这副搞怪模样,心中觉着有趣,又几分心疼,伸手捻了捻叶倚岫湿滑的舌尖。叶倚岫脸色蓦地涨红,连忙把舌头抽回,闭紧嘴巴,却感觉舌尖不再刺疼了。 那头云宴将手藏进袖底,仍残留着温热口涎的指腹徐徐摩挲着,面上神色不变,问道:“那阙云炉,是真品?” 叶倚岫道:“嗯,给江彩笺的确是真的。然……呵,且等着看好戏罢。” ******** 却说那厢江彩笺得了至宝,于回封山派的路上,内心既澎湃,又忐忑。 这样一个令武林中众人皆抢破了头的仙器,此时就在她手上,一旦使用后,便可提升不少修为,若是为她所用,不出几月,指不定连云宴道长这般绝世大能,也可不足为惧…… 不不不!江彩笺摇头,将不该有的念想甩开。这阙云炉本该是师兄应得的,师兄因为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己一心念着师兄,为师兄所不平,感师兄所受之痛,如今她惩戒了仇敌,得到了法器,怎该在此时心生歪念? 江彩笺忆起宗赋那张温润而泽的面庞,又回想师兄抚摸自己头顶时,残留在身体发肤之上的温存。 脚步顿时加快,不过几个时辰之后,江彩笺便回到了太原封山派,绕过易园后山,疾步行至师兄紧闭的房门外。 正待叩门,敏锐的五官却蓦然听得房内压抑的一阵惊呼。 “师兄!叶倚岫那贼人不仅保住了小命,如今还被那大名鼎鼎的云宴道长护在羽翼之下。江彩笺怎的这般无用,竟让那竖子逃脱!听闻云宴道长已将传闻中洗髓伐经的仙丹炼成,若是叶倚岫服了仙丹恢复功力,这下您该如何是好……” “……闭嘴,闭嘴!闭嘴!”宗赋本是温雅的面容因染了嫉恨与不甘,变得丑陋扭曲,本就痛苦万分,这小师妹还在身旁哭哭啼啼,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不就是个江湖三流侠客,不就是个有几分实力的牛鼻子老道,皆不足为惧!江彩笺这般喜欢我,定会想方设法替我去讨要那阙云炉。而待我得了法器……” 屋外的江彩笺后退了几步,突地不想再听到宗赋的声音。然而敏锐的五感却将那平日里和缓磁性、令人心悦,此时竟如猥琐小人一般的嗓音听得清清楚楚。 “待我得了那法器,绝世武功、神丹妙药,还不皆手到擒来!到那时,我武功大盛,甚么封山派,甚么纯阳宫,就算是放眼整个武林,也教他们见了我便心生惧意!”屋内一阵拂落器物的乒呤哐啷声响,“我如今所受的磋磨,都要一一回报给他们!” 江彩笺大惊,心中一时慌乱,忙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走。脑内一阵乱麻,也不知想了些甚么,只一路回了自己的闺房,手中这阙云炉,却好似微微发烫般,被猛地掷在了案上。 师兄……师兄怎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反常的师兄,若不是宗赋特有的嗓音让她无法错认,她定然无法相信师兄也有这般小人嘴脸、令人不齿的野望。她多想催眠自己,那屋子里头的不是师兄、兴许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然而…… 原来自己的心意,师兄都知道;却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赤诚的真心,在师兄眼里这样一文不值……她,对她所仰慕的师兄来说,自始至终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江彩笺心口绞痛,伏在案上天人交战。一时念着师兄从前的好,一时又因得知了师兄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挣扎万分。眼泪流个不停,不知几时竟哭昏了过去。 良久,待听得门扉“吱呀”响声,才警惕地惊醒。 只见父亲着急忙慌地进来,道奇哉怪哉,不过几月时间,纯阳宫竟两次金光大现,现下,定是又有一枚绝世仙丹问世!这纯阳哦,到底再搞甚么名堂。 江彩笺闻言,细细一想,心里暗道不好,莫非云宴真替叶倚岫又炼制出一颗复脉洗髓丹不成?云宴这般耗费功力,就是以他这样的修为,也应承受不起连续炼制两颗神药所付出的代价!他倒是不怕爆体而亡! 不知云宴还有多少奇丹妙药,凭他这样对叶倚岫倾心倾意,定是不惜将一切好的都用在少年身上。江彩笺将一口银牙咬碎,想到待叶倚岫恢复功力,她这个害他一次二次还不够的仇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紫衣女子敛眸,顷刻间思绪万分。案角处明明暗暗的烛火,照得江彩笺明艳动人的脸晦暗不明,一双翦水瞳眸中,映出的是那只流光溢彩的仙器阙云炉。 不知这般思量了几个时辰,早有私心的江彩笺,终是下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决定。 第5章 <伍> 叶倚岫万万没有想到,云宴会再一次耗费功力,替他炼制出一颗全天下求之不得的复脉洗髓丹。 叶倚岫害怕这样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莫名的好意,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感动。故而却也敞开心扉接待云宴,二人之间少了些隔阂。 又说少年先前早已将“岫水剑法”练得滚瓜烂熟,如今也不过是重来一遍,上手极快,不出小半月,就已练至于先前一般无二的水平。云宴见了心中满意,却仍时常在叶倚岫练功时默默摇头。看着少年的眼中是怀念,是希冀,更有莫名的失望。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段光阴过去,期间武林中无甚波澜亦无甚事端,平静而压抑,无端端的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叶倚岫将岫水剑法练得出神入化的同时,还瞒着云宴偷偷将从前所学的所有功法一一拾起。平日里废寝忘食地练功,在云宴面前下意识藏拙,待到云宴认为叶倚岫已学有所成时,叶倚岫的实际功力,早已远远超过从前自己的全盛时期。 见少年多少有了自保能力,云宴这才放下了心,因先前炼制两颗复脉洗髓丹几乎耗尽了修为,他毫不犹豫地入关闭世,只将落霞观的所有琐事全权交与叶倚岫打理。 叶倚岫一面笑他如此信任一个相识不过一年半载的陌生人,一面心中暗暗筹划。 云宴前脚一闭关,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7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7 倚岫后脚便回屋收拾了物什。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之际,思及云宴,左右不是滋味,又叹了口气,挫败地回去将落霞观杂务一一打点完毕。 几日之后,叶倚岫决定收拾细软出山。行至门前,却陡见太极广场闹得沸反盈天。 “让叶倚岫滚出来!” “一群不识好歹的牛鼻子,莫要拦着我们,快快教那竖子滚出来!否则我们踏平纯阳宫,火烧落霞观!” 来人皆一身紫衣,持着大刀嚣张不已。粗鄙的江湖人士在这清幽的纯阳宫内格格不入,徒惹人笑话,而纯阳道士们却丝毫不敢轻视。要知这些人,可是各个身怀武艺的封山派弟子,后头,还有一众封山派元老坐镇。 纯阳弟子们见游说不成,眼看要开打之势,外圈忙摆出六重忘我北斗七星阵,内圈道士则布下九宫八卦阵,蓄势待发。 就在两队人马僵持之际,忽而见远处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只见剑光繁复,不见来者何人,一刹将太极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冲了个溃散。 而封山长老内功强盛,不消片刻总算看清了来人,见竟是苦苦找寻的叶倚岫,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一声怒喝:“给我生擒了这竖子!” 封山派弟子缓过劲来,忙一哄而上,将少年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使出全身解数奋力出击!若是换作一般人,不出几息就要被击成肉酱,而此时叶倚岫的身法早已能与云宴持平,以一敌百竟毫不费力,不过短短两刻钟,便将众人打得落花流水,剑光所及之处无一生还,甚至将几位封山长老波及得口吐鲜血。 “你们、你们快去,快去通知云宴道长!”纯阳宫弟子见了也纷纷大惊失色。 这头连续去了几波人上落霞观,却才知云宴早已闭关,不到时日绝无法出来,若是强制出关,轻则武功尽散,重则身死道消。他们没有那个胆量去惊动云宴。 却说那厢封山长老见自派人马被攻了个七零八落,气得倒仰,忙飞鸽传书让山下的救兵即刻上山。 叶倚岫手腕翻转,利落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势,下一瞬,身后的三位弟子眼睛还来不及眨上一眨,便已人头落地。 那头各门各派的长老一上山,见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血洗……太极广场…… 封山长老双目充血,睚眦欲裂,与匆匆赶来的各派长老交换一个眼神,便抽出武器,一齐攻向血泊中的黄衣少年! “孽障,受死罢——” 来自各派的大能武功身法皆卓绝非凡,齐齐攻来的威力不容小觑。叶倚岫身形一晃,忙又逼出几分内力相抵抗。 糟糕,不想这老头竟找了这许多救兵……这倒是令人头疼。 叶倚岫咬咬牙,将丹田内力一逼再逼,一双乌黑的眸子逐渐染上了血雾。金光霎时大盛,渐渐逼退了一众长老炫目的剑气攻击。 封山长老额头青筋直突,倏然“噗嗤”喷出一口鲜血来,就在各派长老几欲抵御不住之时,背后纯阳宫的道士却俶尔倒戈,旋即阵法一变,转而一齐向叶倚岫攻去! 纯阳招此祸事、与各派结下仇怨盖因这祸害,这人本就不属于纯阳宫,确是要一并除了! 叶倚岫的双目已悉数充血,丹田内力几近耗尽! 如今腹背受敌,少年一面勉强支撑,一面继续强逼内力,想着好歹冲出重围,逃出这个地方,只消逃出去便可,逃出去,逃出去—— “啊——!!” 金光剧烈膨胀,竟微微显现出几束赤红的血焰! “——!” 远处的决尘长老见状大惊,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惊诧猛缩的瞳孔内,倒映着一缕缕红光。 那厢长歌门门主忙忙收势,带着弟子慌忙后退,大惊道:“——岫水剑!竟是岫水剑!” “怎会……怎会是岫水剑……!?” 叶倚岫见众人愣神之际,剑气一凛,足尖点地,即刻腾空而起。俯仰之间,已破开气场、越过人群,施展轻功飞离太华山,消失在一众人眼前。 ******** “岫水剑,有生之年,竟能得见岫水邪剑……” “这丧尽天良的云宴,竟隐瞒世人,私自将这等邪剑存留。这是,这是枉顾人命,弃天下于不顾啊!” 有晚辈懵懵懂懂询问,何谓岫水剑? 却道几十年以前,云宴道长终将冶炼了数十年的佩剑制成。此剑名为岫水,倾尽了他半生心血、半生功力所制成的一把绝世神兵。却因云宴倾注太多心神,在数十年光阴的人剑陪伴下,岫水剑竟逐渐修成了剑灵。 这等灵性好剑举世难求,世人得知之后,不少贪婪之辈几次三番加害云宴,欲将岫水剑夺取,据为己有。不得已,云宴只得将岫水剑暂时封印,常年锁于落霞观隐秘的楼阁内,除了他无人知晓藏剑之处。 如此这般,已有了灵性的岫水剑突地被尘封锁藏在暗无天日的楼阁,这样一藏,便是十年。岫水剑灵不得自由,不见天日,更不能接近以往日夜相伴的云宴,待到终于得以出世之时,已是怨气横生。 承载怨气与煞气的绝世灵剑岫水将前来盗剑的一众人杀了个片甲不留,而后夺路而去。这等邪剑一旦入了江湖,后果可想而知。待云宴得知大事不妙,前去收服岫水剑时,岫水剑灵早已将武林搅了个地覆天翻,剑刃甚至被无数人的鲜血染成了难以褪色的鲜红,恁般煞邪之剑,罪孽深重。 所有曾觊觎岫水剑的人死的死,疯的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令人望而生畏的邪剑。因唯有云宴道长能将此剑制服,故而云宴在各门各派人眼里地位超然,这才有了今日之状。 “我当云宴早已将岫水剑封印,甚至摧毁。却不想……”胖老道满脸横肉堆挤出一个愁容,“这世道,怕是又要乱了啊。” 另一厢,太原,封山派。 易园后山,本是清雅素然的少女闺房内,于百尺之外,都能闻见阵阵恶臭。 偌大的院子,竟无一小厮婢女侍候,素雅的院落笼罩着一层骇人绿雾,时不时从主卧内传出几声猛兽一般粗嘎的惨叫痛呼。 “救……救我……呜……” “啊……叶……我……叶倚岫……我要你……不……好死……” 而那房中发出断断续续人声的物体已如毒尸般令人畏惧,头发尽落,皮肤溃烂,全无人形,鲜红的血肉霉烂,隐隐露出内里森森白骨。 堪堪挂在血肉模糊的烂肉上的紫色布帛,或可依稀分辨,这竟是几日之前还那般玲珑剔透、眉目如画的封山长老的掌上珍宝,江彩笺。 ******** 叶倚岫拼死逃出纯阳宫众人的追杀之后,便在江湖之中逃窜。待到武林中流言蜚语四起之时,又往深山隐匿。 他寻了一处地势优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8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8 异的山洞,布下一个结界,便盘膝入定,运功调息。运转了几个小周天,惊觉流失的内力竟以惊人的速度回复,不过短短三四个时辰就回满,丹田充盈,浑身是力。叶倚岫大感惊奇,在山洞中调养生息了几日,便打算潜进封山派看看自己的计划进展如何。 “既然封山长老已派人上纯阳宫来讨伐,那么想必是江彩笺亦或宗赋其中一人启用了阙云炉……” 叶倚岫喃喃自语道,“嗯……宗赋不过是门下一个弟子罢了,就算封山长老从前多么器重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断不会因他而集结各派长老大动干戈来寻仇。” 想必,事情却是朝他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方向发展了,倒是精彩得很啊…… 叶倚岫的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转眼已到了封山派易园后山,江彩笺的住处。 大老远的,叶倚岫便瞧见了江彩笺闺房的惨状,心中大为满意,掐指替自己套了层真气护体,便从容不迫地进入如炼狱一般的院落。 哗—— 掌风一扫,所有雕花门窗“啪嗒啪嗒”轰开,黄衣少年施施然进屋,一低头,便见地上蠕动着一团腐烂的不明生物。 “啧……看看这是谁啊。”叶倚岫毫无惧意,如看蝼蚁一般打量着毫无人形的江彩笺,嘴里发出“啧啧”感叹。 江彩笺依旧活着,她挪动着四肢,双眼已被脓疮糊住,无法视物,可一双耳朵却依旧能分辨叶倚岫的声音。 清澈动人的少年音色听入耳中,对江彩笺来说,不啻于地狱恶鬼的招魂令。 江彩笺登即没命似的嚎啕起来。叶倚岫听了心烦,夺了书案边那只早已被烧得焦黑的阙云炉,掷进江彩笺大张的口中,这才绝了那可怖的嘶吼。 “我说过许多回了。”叶倚岫把玩着鬓发,用指节缠绕、松开,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我教你记着我那日所说的话。” 那日,在黑龙沼不归林…… “你万莫留我一条命,仔细来年我当教你生不如死。” …… 叶倚岫呵呵笑起来:“江彩笺啊江彩笺,落到这步田地,也只能说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若不是你有了私心,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合该是你师兄宗赋。而我日后再来报仇,也定会给你个痛快。” “你很疑惑罢,你以为那阙云炉是假的?呵,正因那阙云炉是真真正正的仙器,才能使带有些微毒性的草药,变成害你如今惨状的稀世剧毒!” 被放进阙云炉香盂内的草药,早已被叶倚岫替换成了一种服用后会令人皮肤溃疡的“三日炽”。而阙云炉的神奇之处,正是在于,但凡放进香炉内的草药的功效皆可提升百倍千倍。 江彩笺不知原由,吸入了从阙云炉内燃出的“三日炽”香烟后,便开始入定调息。待到几个时辰后回神,皮肤早已尽数溃烂,毒素一天天侵入身体,不出三日,便成了这副恶鬼模样。 “不过,毋须担心。”叶倚岫道,“你死不了。以你先前的功力,及我在阙云炉内添置的一小味治愈草药‘肉白骨’,你的身体会一寸一寸地溃烂,烂剩下骨头再重新长肉,再一寸一寸地烂,如此往复循环,保证你活得长长久久,熬到一百岁,如何?” 江彩笺绝望欲死,而现在,这恶人却是让她求死不能。两道血泪生生从一团腐肉中淌出,江彩笺剧烈挣扎,碰脏了叶倚岫新换上的锦缎镶金小短靴。 叶倚岫厌恶地将人一脚踹开,低头仔细擦拭靴子上的污秽之物。这靴子是云宴赠他的,才刚穿上,可不能弄脏了。 待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完毕,叶倚岫便将江彩笺隔空抓起,“蹬蹬蹬”跑到宗赋房内,直接将人丢了进去,而后转身扬长而去。 半晌过后,身后传出宗赋歇斯底里的大喊声。 叶倚岫唇边的笑意更甚,而后哈哈仰天朗笑起来,心中别是一番恣意快活。却没承想,甫一离开封山派,便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站住。” 叶倚岫不经意地抬眼,上挑的眼尾使他一双勾人的狭长凤眼愈发慑人。只见跟前稳稳当当落下几个人,叶倚岫默默一数,好家伙,封山长老,万花谷主,唐家堡长老,长歌门主,少林方丈,藏剑二庄主,丐帮帮主,苍云统领,明教护法……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顶梁柱,全在这儿了。 不等叶倚岫开口,那封山长老眼神一凛,振臂一呼: “——布阵!” 第6章 <陆> 云宴闭关期间,不仅恢复了修为,且领悟了心法,突破了第九重太虚剑意,于两日前出关。 甫一出关,便惊觉天地大变。果然,得知云宴道长出关的消息后,便有弟子接连上山,告知云宴闭关的几十日内,江湖中的变动。 本以为一出关,便能看见在房内乖乖等候的少年,却不想,劈头盖脸而来的就是这般惊天动地的消息。 胖老道也跟着上了论剑峰,得见云宴道长,作了一揖,而后道:“如今岫水剑复又现世,扰得天下人惶惶不安;纯阳因留了这等大逆不道的恶贼而与数派结下梁子,而此时那岫水剑灵正逍遥物外,此时危机四伏……云宴啊,这一屁股烂摊子,你可有方法都替那孽障收拾干净妥当?” 云宴面容冷肃,看似从容,却早因少年的出走而心下慌乱。他抿紧薄唇,良久才沉声道:“贫道自有办法。” 自己造的孽物,这罪孽,自然由他亲自承担。 待简单解决了各大门派与纯阳宫的要务,云宴正准备出去寻叶倚岫之时,有弟子跌跌撞撞地匆匆来报。 “云宴道长,属下获知消息,听闻各派长老秘密议决一同前往,合力讨伐祸害苍生的岫水剑灵。此时,约莫已经……” 话未落音,忽觉脚底微微震动,继而整片大地为之一颤。云宴闪身出门,恰好得见西北方向一阵刺眼金光乍现,而后有千束血色剑气破天而出,直入云霄! “岫、岫水剑——!” “……无量天尊!这竟是岫水剑!” …… 一时间,众人连连惊叹,待到惊魂甫定,再一回头,哪还得见云宴的身影? ******** 却说叶倚岫被数十位身法功力上上乘的长老布下强大法阵禁锢,兀自强抗了数个时辰,阵法威力太过强大,身上属于云宴的霜雪道袍有法力加成,此时竟也袍角焦黑、破败不堪。 终是被逼至绝境,任体内爆炸流窜的炁流急电般贲发,血不归经,顷刻间爆裂开来,将数位长老击退数尺! 长老们强作镇定地重布法阵,却转眼被人轻易摧毁。一抬头,只见一仙风道骨之人踏风而来,掐指念诀,挥袖将法印隔空往叶倚岫身上一套,转瞬把黄衣少年护在怀中,加了几分内力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9 岫水 作者:三叹三声收 分卷阅读9 的低沉嗓音杀伐果决,响彻方圆几百里。 ——一如那时,如天神降临一般的他,亲手带叶倚岫脱离苦海,拽进自己的环抱。 “——谁敢伤害他?” “贫道的岫水剑,自然由贫道亲自处理。尔等莫要不自量力,谁敢伤害他,我定要让你们偿命。” 半晌,丐帮帮主第一个站出来指控:“你个牛鼻子老道,护短倒是护得紧!也不看看你怀里的是个怎样凶神恶煞的邪物!” “留此邪剑在世,也不看看天底下谁能容忍!” “阿弥陀佛,同为出家人,云宴道长竟如此弃苍生百姓于不顾,放任此般作孽之物横行霸道……实乃罪过,罪过啊。”少林方丈双手合十,一脸痛不欲生。 叶倚岫双目血红,早已抑制不住体内爆发的剑气,那堪堪压制住煞性的法印轻而易举便被攻破。云宴因反噬狂喷出一口血来,自视丹田紫府内被血红剑光侵蚀的部分,又连掐指尖运气凝神。 叶倚岫似是感云宴所感,少顷竟逐渐冷静下来,猛地脱力,软了身子任云宴抱着,抬眼惴惴不安地看他。 “云宴……” “莫怕。”云宴紧了紧环抱,霜色薄唇贴着少年的发顶,低哑开口。 须臾,站直身子,垂眼看着一众长老,高声道:“贫道定会给诸位一个完满交代。” 言讫,打横抱起少年,转瞬乘风而去。 ******** 避开众人视线回到落霞观,云宴将道观封了一层又一层结界,又将几颗丹药喂进叶倚岫口中,见他猩红血亮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才吁了一口气。 叶倚岫此时倒莫名安静,不发一言。云宴如盘鲠在喉,沉默良久、良久,才沉沉哑哑地开口: “你是我的剑灵。” “——名为岫水。” 云宴低声道出原由:“我倾尽一切,造就了你,却因惧怕他人觊觎你、夺得你,而暴殄天物,将已化作剑灵人形的你尘封。 是我对不住你……而你我二人相依相伴了这许多年,我同样不舍你。故而在你犯下那般杀孽之后,将你的记忆抹除,施了法印留住你人形模样,秘密将你送往藏剑山庄。不承想,你骨子里的怨念和杀孽竟如此深重,我本想你遗忘前世,好好享红尘百味,却见你仍嗜好杀戮,不得安宁,替自己招来无数杀身之祸……” 云宴声线微颤,看向少年一双澄净的眼,“也许,当年,我不该将你冶炼出世……” 叶倚岫闻言,却并无多么吃惊,只细细一想,便理清了所有头绪。 无怪云宴说他能力非凡,因他是令天下苍生望而畏之的岫水邪剑; 无怪云宴教他“岫水剑法”,而他学来也如斯得心应手,因这剑法,本就是为岫水剑量身打造; 无怪云宴待他这般那般的好,他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神兵,又因倾注太多心血而使他修成剑灵,彼此之间,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也无怪叶倚岫哪怕理智上对云宴持有警惕,却下意识地愿意与他亲近。却原来,他二人本就应亲密无比,形影不离。少年,是他倾尽半生心血所创造出来的举世宝物…… 暮色四合,夕照将偌大的纯阳道观笼上一片血色残阳。 外头沸沸扬扬,杀戮声四起。想必,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长老弟子率众攻上了纯阳宫,意欲铲除这等灭世邪剑,还天下一个太平。 而结界内,却静谧和祥。叶倚岫抚上云宴的大手,摩挲着他指腹指节处的粗糙老茧。 五感敏锐的他们,早已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却谁都没有动弹一步。 云宴唇角微牵,柔声问道:“害怕吗?” 叶倚岫看进他如晨昏星海一般的璀璨双眸,缓缓摇了摇头。 “任他人怎般看我待我,怎般处置我,我都不在乎。”说罢,冁然一笑,“我当是我落下了甚么,这几年来虽说过得充实,内心里,却是一直空落落的。” “却原来,我忘记了你。” 云宴瞧着他眉目含春,风光霁月的笑容,心底一片柔软。旋即,却倏地瞳孔一缩,噗嗤喷出一口黑浓的血来。 “结界,被击破了……” 叶倚岫慌忙用袖口擦拭从他口中不断淌出的血液,随着结界被冲破,一连串的反噬让云宴内力大损。一时之间,二人身前衣物上已是一片血污。叶倚岫渡了几成功力与他,而后一挥袖,血色剑气大炽,缓缓形成一个只容得下他二人的气场。 “其实,凭我一己之力,完全可以带你冲出重围。”叶倚岫又从袖底摸出一颗云宴曾亲手炼制的毒丹,掐爆后挥洒在结界外,转眼毒气便俱都融入进空气中,“不过是区区凡人,我动动手指就能碾死。” 甫思及从前云宴失望的眼神,叶倚岫敛了敛眸中的血色,又微声问了句:“……如何?” 云宴先是皱眉,闭了闭眼,转而又笑了。笑得万千温柔。 “好。” 【全文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