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第1章 [雪扇]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章 [雪扇] “瑾成哥哥。” 芳闲园的梅花开了,殷红如霞,朵朵沁香,公玉幼披着粉红亮丝斗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白羊皮软靴,看去格外小巧玲珑。 那红梅开得正盛,旁逸斜出的花枝随风摇曳,她张杏核般的白嫩小脸映衬其中,清透似雪,面带花光,顾盼之间,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穿过芳闲园的石拱门,并肩行来两位年轻公子,位裘带华服,英眉朗目,仪表堂堂。位高冠锦袍,面如冠玉,温雅出尘。公玉幼的视线则直落在锦袍公子身上。 听到喊声,二人纷纷驻足,往红梅花间望去。 公玉幼提着花篮走出,螓首微垂,步履婀娜。 “五妹,你怎么在这儿?”公玉熙意外她的出现,吃了惊。 公玉幼飞快晙眼锦袍公子,敛回目光,满脸正经道:“今日天气好,我来园中采些梅花花瓣泡茶喝,没想到就遇见了你们。” “哦,看样子采了不少啊。”公玉熙忍俊不禁,瞧她提的篮子里空空无物,身边连个丫鬟也没跟着,便知这丫头八成是听到某人到府上做客的消息,遂偷偷溜到园内来了这场“偶遇”。 经他提醒,公玉幼才意识到露馅儿,忙把花篮负到背后,狠狠瞪了对方眼,死三哥,臭三哥,竟来坏她的好事。 公玉熙朝她眨巴两下眼,意思是她那点小心思,还妄想瞒过他?耸肩暗暗偷乐。 当然,他们兄妹俩自小打闹惯了,仅以眼神便能交流,旁人自然察觉不到这段小插曲。 面对孟瑾成,公玉幼态度立马有所改变,雪白娇靥由里而外泛出层粉蜜似的色泽,含羞带怯地启唇:“瑾成哥哥……你今天来了啊。” “嗯……”孟瑾成点点头。 孟瑾成今年十八,比幼幼年长四岁,却已经是身形清长,玉立秀挺,比她足足高出头了。二人同出于京畿豪门大氏族,对于彼此的关系并不生疏,甚至称的上是相当熟悉了,孟瑾成既可说是与幼幼起长大,也可说是看着幼幼长大的,儿时经常拉着她玩耍,对她处处维护,而幼幼总是“瑾成哥哥、瑾成哥哥”地喊,像小狗样屁颠颠地跟在他背后。 只是如今,两个人渐渐长大,受了身份年岁的阻碍,不能再同天真烂漫的孩童那般毫无顾忌的相见,但彼此感情依旧要好。 在孟瑾成眼中,幼幼似乎永远是小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随时随刻需要人呵护疼爱,当然,脸蛋是越来越美了,要知幼幼的母亲,丰国公府夫人闵氏,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提到闵氏族,没个不知道的,闵氏家族的女儿,皆是美人胚子,也难怪丰国公对闵氏至今宠爱如初,府中居然连个妾室都没有,此事时还被传为佳话。 “脸这样红,该不是冻着了吧?怎么也不穿些。”那靥儿颜色,都快赶上背摇曳的红梅了。孟瑾成误以为幼幼的脸红,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不假思索地解下斗篷罩在她身上。 幼幼不料他此举,有些娇羞地开口:“瑾成哥哥,我、我不冷的。” 孟瑾成微笑:“没事,你们女儿家的身子向来娇贵,先披着吧。”到底是侯门大家出身的公子,风度教养自不必说。 他容貌本就温秀似玉,配合着那笑容,添如沐春风之感,幼幼看得有些着迷,情不自禁朝他跟前凑了凑,觉得周身也有了暖意,翘着小嘴甜笑:“还是瑾成哥哥懂得关心人,比三哥好了。” 这话夸了某人,倒也骂了旁人,公玉熙闻言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说话挟刺是不是?好好好,你嫌冷,三哥的斗篷也脱下来给你穿。” “才不要。”幼幼却仰脖,脸嫌弃的模样,“你身上的紫术香呛死人了,还是瑾成哥哥的松木香好闻。” 真个矫情的。公玉熙苦笑,实在拿自家小妹没辙。 “瑾成哥哥,适才你们聊什么呢?”幼幼蜜庞微侧,展现出线条姣美的下颌轮廓,因为她知道从这个角度看去,自己的笑容是最美、最甜的。 孟瑾成眼波温和宁静,只是凝着她笑,害得幼幼小脸红了。 公玉熙从旁插话:“聊什么,当然是聊你的瑾成哥哥最懂得怜香惜玉啊。” 怜香惜玉是个好词儿,但得分人分景,幼幼所认为,如果是她的瑾成哥哥对她怜香惜玉,那是好上加好,可如果用在别的女子身上……敏感的她顿时神经紧张,语调略透不悦:“什、什么怜香惜玉啊……” 孟瑾成笑着摇头:“你别听你三哥乱说。” “怎么不是?”公玉熙反驳,“前夜你回府的时候,不是见瞧门前倒着位姑娘,就命下人给抬进侯府去了。” 幼幼听完松口气,赶紧替对方解释:“那是因为瑾成哥哥心善慈仁,就算那个人不是女子,瑾成哥哥也不会见死不救的,三哥,明明就是你乱说。” 她当什么,不过是救了个快冻死的贫女啊。她的瑾成哥哥心肠最好了,连阿猫阿狗都不忍心伤害,想到孟瑾成是因心善救人,幼幼心底加欢喜,觉得她的瑾成哥哥满身都是优点,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公玉熙啧啧两声,有些痛心疾首地开口:“阿瑾,你听见没有,现在我算体会到什么叫‘养大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这丫头如今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已经往外伸了。” “三哥,你说什么哪!”幼幼脸皮薄,听他当着对方面提及婚嫁之事,双颊下红如熟樱,跺着小脚,使劲往他肩膀捶打,公玉熙只好连躲带避。 兄妹俩这么打闹阵,才算风平浪静下来,孟瑾成习以为常,在原地笑得月朗风清,转念想起什么,跟幼幼讲道:“对了,有件东西我本想让你三哥转交给你,今日碰巧在园中相遇,还是亲自给你吧。”说罢转头,跟随背后不远的家仆井淳得到他的示意,捧着枚圆形镶玉锦盒上前。 瑾成哥哥说,有东西要给她…… 幼幼傻愣愣地接过,打开锦盖,看到里面搁置着两面扇纱,以生绡为底,翰墨丹青绘染,画着月色榭兰藏香图案,笔墨细腻,枯润分明,气韵温雅渗透,正是出自他的工笔。 “这个……”她瞠目结舌。 孟瑾成含笑解释:“以前你不是老闹着,要我亲手做些什么给你当生辰礼物吗?这个我提前画了出来,你看看可喜欢?” 原来每逢幼幼的诞日,他都会送她礼物,但随着年岁增长,幼幼逐渐有了小女儿家心思,总希望她的瑾成哥哥能给她份独属于她的东西,是以后来旦有机会相见,总会找对方提及此事。 “瑾成哥哥,原来你还记得呢……”怕被人偷走样,幼幼将圆形镶玉锦盒紧紧抱在胸前,脸儿跟烧着般彤红,抬起头,看向孟瑾成,双大大圆溜溜的眸子明亮而清灿,微急抖颤的睫毛宛如含羞的蝴蝶,牵出几许赧色。 “哈哈,我瞧她是欢喜得不得了,这丫头平时对饰物挑剔的很,阿瑾,也只有你的工笔,方能入她的眼。”小妹如愿以偿,公玉熙哪能不知,笑着拍拍孟瑾成的肩膀,“阿瑾,我也想起件事,之前我在菡香汀购置的那处庄子,不出年也快修建好了,届时还得由你帮我提几个字。” “好,没问题。”凭他们的交情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孟瑾成爽快应下。 至于幼幼,将那扇纱当成宝贝,特地请来巧匠制作,过程不必说,自是番繁复,两面扇纱皆糊熟宣,分别以生绡绷紧,周边再用宋锦贴边,扇面上洒金涂香,长圆扇框选的材质是名贵紫檀,紫檀柄上缠金银丝,镶之翡翠,坠以流苏,柄月色榭兰藏香纨扇才终于做成,幼幼拿在手里,简直爱不释手,平日里光是摇着瞅着,便会吃吃傻笑,在好友柯英婉跟前,忍不住拿出来炫耀番。 害得柯英婉如今见她那把扇子,就是阵翻白眼:“把破扇子罢了,别老拿来晃悠,瞧着我都眼晕了。” 柯英婉是湘国公府七姑娘,湘国公夫人所出,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年已及笄,比起小了岁的幼幼,言行举止都像大姑娘了。 同是贵族圈里的名门小姐,柯英婉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耿直爽朗,最看不惯那些虚伪做作的小姐们,幼幼虽然打小娇生惯养,性子难免骄纵任性些,但在柯英婉看来,幼幼的任性却是憨头憨脑,不掺杂任何的心计与虚伪,身上有着种自然纯真的本质,这种人往往是最可爱的,因此与幼幼做朋友,绝不存在虚情假意与利用。 至于幼幼,上有四个哥哥,连个姐姐妹妹都没有,是以柯英婉对她而言,既是好友,也像姐姐样。 这话换做别人说了,以幼幼的脾气,那是踩到猫尾巴上会跳脚的,但她从小就跟柯英婉要好,因此好姐妹怎么说她都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问:“好姐姐,你倒是说说,我这扇子画工如何?” 柯英婉捏捏她的嫩颊儿,那肌肤跟水做得似的,捏就泛出淡淡的蜜色来:“瞧瞧,又这炫耀人呢,依我看啊,你喜欢这扇子,以后嫁进荣安侯府,便让你的瑾成哥哥天给你画幅,你可欢喜?” “姐姐,你讲话怎么羞人呢。”幼幼急得瞪眼,连忙障面,隔着扇纱隐约见得粉面弯唇,似雾里美颜,分明笑得欢喜。 第1章 [雪扇] 欲望文 第2章 [乔装]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章 [乔装] 眨眼,冬去春来,用不了久,日子又该入夏了。 幼幼赖在自己的悠鸣居,懒洋洋地不愿动弹,才近五月份,天气却已热得让人有点不自在,尤其到午后,强烈的阳光照在地砖上,在空气里蒸腾出灼肤的温度,悠鸣居四面皆垂下湘妃竹帘,偶尔被风吹的吱吱作响,方透出几分阴凉之意。 掬珠端来碗凉荷清酿给她祛暑,幼幼喝完果然觉得好些,歪躺在美人榻上不知不觉地寐着了。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她感到鼻尖痒痒,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挠着,直想打喷嚏,最后被扰得不耐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三哥,你好无聊!”看到公玉熙那张大笑脸,幼幼颦起黛眉。 公玉熙收起手中狼毫,丢回案几上,嬉皮笑脸地道:“唉,我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法子最容易让你醒来。” 幼幼撅嘴,十分不乐意:“怎么也不提前说声,就进我的屋子来了。” 公玉熙笑了笑:“干吗,莫非怕被我瞧见你的睡相不好,回头跟你的瑾成哥哥告状?”自家小妹的睡相他不是没见过,倒真跟“美”字沾不上边。 幼幼惊,忙擦下唇畔看看有没有口水,结果……脸尴尬,抓起美人榻上的软枕朝他砸去:“三哥坏死了坏死了!” 公玉熙连躲带挡,边哈哈大笑,边故意气道:“这还讲不讲理了,哪有被人讲了真话,就动手打人的道理?” “你还说!”说到底,就是怕他影响自己在瑾成哥哥心里的形象。 公玉熙被她砸的没完没了,只好举起两手,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其实刚才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咱们丰国公府五姑娘的睡姿,是天底下最最美的。” 幼幼“噗嗤”声,终于破颐笑,但笑容快若云烟,旋即又绷起小脸。 公玉熙知道她已经不气了,只是在装样子,想到正事,转而沉吟着低咳两声,缓慢开口:“五妹,前几日将军府夫人请宴,你去了吧?” “去了啊。”幼幼点头。 公玉熙下意识追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婉……有没有看到柯姑娘?” 柯姑娘指的就是柯英婉,幼幼察觉他有点紧张的模样,顿时恍然。 早在柯英婉尚未及笄时,这二人就相互看上了眼,私下传信幽会那点事,就算不说,幼幼心里也少有数,当然了,柯英婉日后若能成为她的嫂嫂,倒是她巴不得的好事呢,公玉熙是丰国公嫡出三公子,娶同样身份地位的国公府嫡出小姐也属门当户对。如今公玉熙也到了该娶亲的年岁,但迟迟未向哪家千金提亲,八成就是在等柯英婉呢。 三哥跟婉姐姐在起,她显然十分赞同,不过适才被公玉熙捉弄,这回轮到她占了上风,故意抬起小下巴,趾高气扬道:“当然看到了,我们还聊天了呢。”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我?”公玉熙听得直起急。 “没有啊。”幼幼摇头。但经他提,才想到以往跟柯英婉提起三哥的时候,柯英婉动辄脸红羞赧,但上次她说起自家三哥,对方居然没有接话,很不对劲啊。 “怎么,难道你们吵架了?”幼幼直觉灵敏。 公玉熙叹口气,表情显得颓落,看来是被猜对了,出声抱怨:“也不知道是谁在婉儿耳边嚼舌根,告诉她我去了燕春楼。” “燕春楼?”幼幼眨眨星眸,随即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下子长大樱口,结结巴巴,“那、那不就是青楼吗,三哥你竟然去……”话到半截,她发出“呜呜”的声音,已被公玉熙快速捂住嘴巴。 “嘘、嘘!”公玉熙示意她小点声,若是传到父亲耳中,那就没好果子吃了,无奈解释,“我的确是去了,不过是为了应酬啊,明郡王世子说那里新进了个歌姬,曲子唱得极好,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去的。” 听明郡王世子,幼幼便拉下脸,谁不知道他们那圈子的,个个都是些身份贵重却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该,谁叫你跟那种人混在起,婉姐姐就该不理你!”幼幼替对方骂道。 “死丫头,帮着别人来训哥哥了是不?”公玉熙捏捏她的粉颊,这动作倒是跟柯英婉出奇的致,害得幼幼直想咬人。 见她真把嘴巴伸过来,公玉熙干脆豁出去了,撸起广袖露出条大白腕子:“行,你要咬,我就让你咬个够,不过好五妹,你快帮我想想法子,如今我写了书信,婉儿也不回,也不肯出来相见,急得我这些天已经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了。” 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幼幼终于心软,毕竟在几位哥哥里,她跟三哥的感情最好,闹归闹,对方遇上麻烦,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况且还跟好姐妹有关,私心上来讲,幼幼肯定不希望未来三嫂的位置由其他女子来取代,仔细想了想:“那,也得先等婉姐姐气消了的。” 公玉熙要的就是这句话,颔首附和:“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要让她消气,总得找机会跟她见面解释。”眼珠子往她身上溜来溜去,嘿嘿傻笑,“五妹,你定能帮我的,对不对?” 幼幼抿着樱唇,磨唧半晌,才启唇吐字:“行是行啦,但是……你也得帮我办件事。” “呦,现在还会谈条件了?”只要她答应自己,切都好办,公玉熙洗耳恭听。 幼幼也来了劲,凑近点,摇晃他的胳膊撒娇:“五哥,你带我去见瑾成哥哥好不好?” 公玉熙还当什么,简直哭笑不得:“又是孟瑾成?我瞧你对他都快疯魔了。” “哪有!”自从上回在芳闲园遇,他们都得有半年光景没见面了。幼幼撅着小嘴否认。 公玉熙疼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瓜:“如今你也及笄了,不如我去跟父亲说说,赶紧把你们俩的亲事给定下来吧?” 在京都里,公玉氏属于豪门大氏族之,其中还包括冯氏、姚氏、陈氏、闵氏、孟氏,是前朝历代形成的贵族群体,在这种名氏望族中,通常是相互联姻或与皇室结亲,以保持着尊贵血脉,身为六大氏族中的子女,比普通王侯将相的子女还要贵重许。 孟瑾成同样出自六大氏族,也是荣安侯府老太君的嫡二孙,他与公玉幼自幼感情要好,背后又是衡宇相望的关系,日后幼幼嫁给孟瑾成,可说是两府人心照不宣的事。 幼幼被他的话吓了跳,脸蛋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三哥,你别乱说,什、什么亲事啊,瑾成哥哥都没跟我提过呢。”绞着帕子,羞不做声。 公玉熙笑了两声,接着托腮思付:“其实去荣安侯府趟倒是容易,可是带上你……”找什么借口? 幼幼眨眨眼,脑中灵光闪,拍下大腿:“我装成你的小厮好不好?” “胡闹。”公玉熙却皱眉,哪肯同意,“堂堂国公府大小姐,扮成我的小厮成什么样子!” “我不管,反正你想办法。”幼幼背过身不理他,放出话来,“总之你不帮我,我也不去跟婉姐姐说了。” 这话出口,可把公玉熙急得抓耳挠腮,真真败给她了。 就这样,幼幼如愿以偿地假扮成三哥的小厮,择日随他起前往荣安侯府了。 公玉熙在菡香汀购置的那处庄子,花费将近年时间的修建,如今也算到了收尾阶段,原本公玉熙打算个月后邀孟瑾成到庄子里看看,提些建议,顺便在牌匾上提几个字。可惜幼幼等不了那么久,这才找个借口提前来了。 进入湘国公府后,头件事,是先给府上的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年近六旬,是家主母,却并非给人严厉庄肃的形象,反而是眉慈目善,平易近人,幼幼儿时被母亲带来串门,老太君总喜欢把她抱在怀里给糖吃,至少在幼幼眼中,对方是位慈祥的老人家,也大概是幼幼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恐怕老太君早将她当成未来的孙儿媳妇看待了。 是以这回,幼幼觉得有些对不住老太君、荣安侯夫人,明明她们对自己都很好,此刻却要装成小厮的样子不能出声。 老太君很健谈,拉着公玉熙阵闲聊,幼幼干背后,渐渐感到枯燥乏味,瞧谈话还没有结束的样子,便不顾公玉熙的意思,寻个借口溜了出来。 荣安侯府她小时候常来,可谓熟门熟路了,尤其是孟瑾成的居所,知道他平时喜欢呆在书房,就往上善阁的方向走去。 幼幼穿着男子仆服,路谨慎仔细,能躲便躲,并未引起其他家仆的注意,不过临近上善阁,就没那么容易蒙混了。 “住,你是哪院的,怎么瞧着眼生?”井淳瞅她躲在树后鬼鬼祟祟,很是可疑。 幼幼当谁呢,原来是最容易欺负的井淳,干脆出来,用食指抵着嘴唇:“井淳你小点声,是我是我。” 好好个男厮,居然发出女子声音,井淳登时被惊当场,待看清那张晶莹如玉的洁容,嘴巴是张大到能装下个鸡蛋:“你、你不是五姑……” 幼幼做个噤言手势,顺手拍下他的脑袋:“别声张,否则有你好瞧的!” “是、是……”井淳哪敢惹这位大小姐,尽管奇怪她为何要乔装成小厮的模样,但还是听话点头。 幼幼问:“瑾成哥哥在里面?” “嗯……公子爷……正在练字。”他低头间眸光闪烁,答得略微吞吐。 幼幼也觉奇怪,对方是孟瑾成的贴身家仆,居然没在旁边伺候着,不过少个碍事的再好不过:“我进去找他。” “那个……五姑娘……”井淳有些慌张地拦在跟前,尴尬道,“五姑娘,您这副打扮……还是容我先进去通传声吧。” 幼幼性子直,想也不想地回答:“通传什么,我就是要给瑾成哥哥个惊喜!”话音落下,径自跑了进去。 第2章 [乔装] 欲望文 第3章 [别恋]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章 [别恋] 幼幼心里有些小激动,想着过会儿瑾成哥哥看见她,会不会被吓跳?她这身小厮装扮,好不好看呢? 无声无息地推开书房门,幼幼像小猫样蹑手蹑脚地走进,看到孟瑾成正在梨花木长案前,身穿袭蓝底锦袍,未曾束冠,垂背的长发仅以发环套了,人如芝兰般温文儒雅,而他身旁还有名碧衫婢女,那碧衫女婢执笔弯身,往素笺上笔划地轻写,隐约可见两靥红得滚烫。 “呀。”手指抖,字迹偏了,她羞怯地缩回柔荑。 孟瑾成见状温笑,轻轻抚慰着:“没事的,来,我教你。”他靠近,只手臂绕过背后,覆住她执笔的秀白右手,弯着身,耐心地教导她如何下笔、运用力道,“对,就这样,稍稍收腹提气……嗯……比之前进益许,再重来次。” 孟瑾成说完,眸光由素笺上徐徐移向她的脸,藏着些许说不出的柔情,方才覆上的手,竟也忘记移开了。 碧衫婢女显然察觉,低垂首,耳廓是红透,此刻二人离得极近,身上气息皆可闻,牵绕出股旖旎亲昵的氛围。 “你们在做什么?”幼幼怒火中烧,控制不住地失声喊出。 二人纷纷惊,碧衫婢女忙恭谨好,孟瑾成也收回手,眉骨耸动:“什么人?”只见对方身形娇小,眉清目秀,两丸黑眸紧紧盯着他,晶莹含光,似承载着几斛珍珠。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孟瑾成几乎眼就认出来,不由得错愕:“幼幼?” 幼幼满腹委屈,伸手戟指指去,大声质问:“瑾成哥哥,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跟你离得那么远,你、你为什么又去握她的手……” 在幼幼心里,瑾成哥哥是她的,迟早有天自己会嫁给他为妻,是她的丈夫,是以她怎么能允许,其他女子与他如此亲近! “是奴婢的错。”碧衫婢女吓得脸孔惨白,赶紧跪地行礼,她骨骼纤细,衣衫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舒,光是那样跪,已透出楚楚之姿,伴随微颤的肩膀,惹人不自发地心生怜爱。 “素儿……”面对她的惊惶胆怯,孟瑾成欲言又止,脸心疼。 目睹对方举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幼幼气得咬牙切齿:“她到底是谁!” 孟瑾成虽不知幼幼怎会闯进来,但还是平心静气地开口:“幼幼,她是乔素儿,也是我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以前不都是若彤若巧在他身边吗?幼幼恨恨瞪着乔素儿,奇怪道,“那我以前为何没见过她?” 孟瑾成解释:“素儿家受祝融之灾,此后孤苦无依,去年雪天落魄街头,我见她可怜,便命人救到府里,素儿无家可归,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之后我就把她留在身边伺候。” “去年雪天?”幼幼猛然忆起,“那会儿三哥说你救下的女子,就是她?” 孟瑾成点头,听到旁乔素儿低咳几声,忍不住过去搀扶:“素儿,你身子不好,先起身吧。” “回公子爷,奴婢没事的。”乔素儿坚持跪着,不敢抬头。 幼幼看的又气又恨:“瑾成哥哥,她不过是个奴婢,你干什么对她那么好!” 孟瑾成脾性温和,对幼幼素来疼爱有加,此际却是微微蹙眉:“素儿当年落下病根,身子状况向不大好,我留她,也是希望她有个寄宿之地。” “身子不好,在后院随便给她找个闲活便是,留在身边,不是给你平添晦气吗!”幼幼不管不顾地指责。 孟瑾成眉峰竖,闪过凌厉之意,但想是她,还是软下语气:“幼幼,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我怎么闹了!”公玉幼原地跺脚,眼泪都快迸出来,稍后瞄见他腰际挂着枚精致荷包,下意识问,“这荷包又是哪来的?” 孟瑾成的性情她十分了解,君子如玉,温文尔雅,尽管出身豪门氏族,但绝不像明郡王世子那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们,成日只知吃喝玩乐,他平日里喜欢吟诗抚琴,作画写字,做些修身养性的雅事,别提女色,对女儿家的粉红饰物不放在心上。 对幼幼而言,她的瑾成哥哥,是正经八百的正人君子。 乔素儿赶紧怯言解释:“请姑娘息怒,这荷包是我给公子爷绣的,奴婢想着眼下就该入夏了,便绣了个荷包给公子爷,起到驱赶蚊虫的效果。”她眼波含泪,磕了两个头,那泪水也跟着簌簌滚落,“ 奴婢自知此物粗陋不堪,委实不配公子爷佩戴,奴婢这就毁了去。” 说罢,她扯下孟瑾成腰际的荷包,伸手就要撕扯。 “素儿,素儿,你做什么!”孟瑾成急得双目发红,把将荷包夺过来,痛心反问,“这荷包是你辛辛苦苦所绣,当时熬了三个晚上,连眼睛都熬肿了,如今你怎舍得毁去?” “公子爷,我……”乔素儿眼泪巴巴地望着他,睫上沾泪,摇摇欲坠,那模样似株不禁风吹的百合花,恨不得让人捧在掌心爱护才好。 二人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静静相瞩,完全忽视其他,幼幼胸口欲裂,再看不下去了,扭头跑出去。 “怎么了?”她冲出书房时,巧好遇见迎面而来的公玉煕,见她花容失色,公玉煕大吃惊。 “走开——”幼幼哪还顾得上眼前人是谁,像头发疯的小鹿,飞快擦身而过。 她路跑出丰国公府,登上来时马车,怒气冲冲地下令:“回府!” “五小姐,三公子他……”因她独自出来,车夫心内忐忑,小心翼翼地询问。 幼幼大小姐脾气犯,纵是阎王老子也拦不住,闻言拍车垫,斥声脱口:“我说回府就是回府!你听还是不听?” “是、是……”对方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大家里谁不捧着哄着,况且妻儿还指望着自己,不敢丢这口饭碗,车夫忙不迭应着,扬鞭,车轮辘辘行驶。 幼幼坐在车里委屈得不行,觉得瑾成哥哥竟然当着她的面帮着那个卑贱婢女,而且瑾成哥哥看对方的眼神那样温柔,与以往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瑾成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向是温和中夹杂着疼爱,却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幼幼心口难受极了,并非气愤所致,而是种形容不出来的痛,就像小时候直陪伴她的金丝雀死了,那是父亲送给她第只宠物,为此她难过了好久好久,天天抱着笼子哭,那是她最难受的次,但现在的感觉,显然加强烈。 车子蓦然停下,幼幼身子往前倾,不满皱眉:“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恭声回答:“五小姐,前面是瑜亲王的马车,咱们得先让让。” 丰国公府与荣安侯府相距不远,都属于京都三金段之的安淮苑地带,穿过主街拐了两道巷角后,道路渐窄,再加上两畔行人摊铺,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稍微有些牵强,况且对方又是身份尊贵无比的亲王,理应先行。 听是“瑜亲王”的马车,公玉幼眉头暗蹙,虽不乐意,但等车子停靠旁后,还是掀开堆银花纹绣帘,恰好瑜亲王所乘的马车也停下,只白皙修长的手揭开纱帘。 若说整个京都,最令女子心魂荡漾的男人是谁,大概非瑜亲王容欢莫属了,不仅生性风流,还生了张颠倒众生的容貌,光是那双细致漂亮的桃花眼,轻波流转,就已看得人如痴如醉。 “咦,是幼幼啊。”听说对面是丰公国府的马车,容欢揭帘打招呼,桃花目,雪玉肌,美色华颜,笑风流倜傥,不笑神采迷人,若是让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见着了,只怕七魂六魄都被夺了去。 可惜幼幼对这个万人迷毫无兴趣,耷拉着个小脸,几乎应付性地唤了声:“表哥。” 容欢打量她两眼,盘着小厮发髻,身穿灰黑衣衫,强忍笑意问:“你怎么这身装扮?” 幼幼可不想跟他做解释,态度有点淡漠:“没什么。”脸上写满“与你无关”四个大字。 她骄纵的小性子容欢是知道的,为此不以为杵,他看女人向通透,何况幼幼这种喜怒哀乐全映在脸上的小丫头,稍琢磨,不难猜出,长目狭眯,笑意流露:“该不是你的瑾成哥哥欺负你了吧?” 尽管两个人见面次数不,但幼幼打小就像跟屁虫似的跟着孟瑾成,想什么做什么都是瑾成哥哥,她喜欢孟瑾成那点小心思,别提容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公玉幼果然脸色变,私下握紧拳头,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的事跟表哥没关系!” 她模样如只炸起毛的小猫咪,容欢即知自己语中的,漂亮的桃花眸底全是笑光。 明明知道她在生气,还笑得不亦乐乎,这种人真是坏死了。 幼幼也是从小就被惯坏了,旦生气,总觉得该被众人哄着宠着才是,哪像现在居然被人连笑带谑的,偏偏对方的身份不仅是亲王,还是与自己有亲戚关系的表哥,再不高兴也得忍着。 她撅着小嘴,怎么看都是副怏怏不悦的模样:“表哥平时不是很忙吗,今日倒是得闲,说了这么废话……”“废话”两个字低到不可闻。总而言之,就是叫他赶紧走的意思。 容欢瞧她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觉好笑,连忙应着:“好好,我这就走,顺便帮你看看,你的瑾成哥哥有没有从后追上来啊。” 临走前还要戏弄她,坏蛋! 幼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可惜容欢已经敛回眸子,落下帘子的霎间,幼幼看到只雪白柔荑从旁环上他的脖颈,将他拉进车厢内。 幼幼回过神后,半张着嘴,没料到光天化日下,这家伙居然在车厢里淫乐。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幼幼暗骂声,催促车夫赶紧离开。 第3章 [别恋] 欲望文 第4章 [宠女]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章 [宠女] 从国公府后门进来,幼幼直冲回自己的悠鸣居,头栽入枕头里闷不吭声。 之前她跟着公玉熙出去,也没让丫鬟掬珠习侬跟随,如今这身装扮回来,简直吓坏二人,没久,几位哥哥跟丰公国夫人闻讯赶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幼幼就是耍脾气,摔东西,往外轰人,害得大伙儿俱没办法。 最后公玉熙赶回来,进门就呼喊:“五妹,五妹,你可害惨了我!” 幼幼正趴在美人榻上,直愣愣地盯着竹帘上只蜻蜓出神。 公玉熙坐在旁边,愁眉苦脸地抱怨:“咱们先前不是讲好了吗,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你倒好,彻底把我卖了啊,不仅被瑾成责问,回来还被父亲大骂了顿。” 幼幼眼珠子动,这才翻身坐起:“瑾成哥哥说什么了?” 公玉熙戳下她脑门:“死丫头,对哥哥点愧疚感都没有吗,我可是要闭门思过的,他能说什么,无非跟父亲问的样,怪我竟然把你乔装成小厮模样溜出府去。” 幼幼闻言仅此而已,失望地瘪瘪嘴,全身又跟散架似的,躺回榻上。 公玉熙比较关心她的反应,伸手摇晃摇晃肩膀:“你倒说说,无缘无故为何生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瑾成惹你不快了?” 幼幼甫张开嘴巴,又立马闭合,似乎不愿承认什么。 公玉熙拿她没辙,叹口气:“真是败给你了,不过再怎么说,你也算见到瑾成了,说话要算数,哥哥帮了你,你可别忘记答应过哥哥的事啊?” 幼幼闭着眼睛装睡。 公玉熙离开后没久,公国爷又来了,幼幼这次无法装睡,规规矩矩好,垂眸唤道:“爹……” 公国爷对闺女向宠溺无边,此际却黑着张脸:“哼,所有事你哥哥全交待清楚了,瞧你们兄妹俩今日做的好事,还有什么话说?” 幼幼两手抠弄着袖边,心不在焉地听着。 公国爷开始滔滔不绝地训斥:“荣安侯府已经派人递来书信,答应帮咱们隐瞒着,好在你当时穿着男装,没太被人发觉,否则日后传了出去,咱们国公府岂不被人当成了笑话?”顿了顿道,“你三哥闭门思过十天,连带着那群下仆应受罚,你跟你三哥样,也给我在家好好闭门思过。” “思过就思过。”幼幼小声嘟囔,还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你……”公国爷嘴角猛地抽,“你说说你,怎么越大越没规矩,堂堂国公府大小姐,乔装成小厮的模样,成何体统?” 幼幼急得跺脚:“爹,女儿心情正不好呢,您罚都罚了,干吗还味骂女儿!” 瞧瞧,真是被宠到不成样子了,但这也不怪幼幼,谁叫公国爷打小就把她当成眼珠子疼爱。就这么个娇宝贝闺女,而且长得冰雪可爱,跟年画娃娃似的,那会儿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打不得骂不得,结果到了如今,说上两句,她倒犯起脾气来。 公国爷用手抵唇,尴尬地咳嗽几声:“简直无法无天了,哪家小姐如你这般没规没距?跟爹说说,又怎么心情不好了?”结果到了最后,语气已经不是斥责,而是变成软化哄劝了。 幼幼嘟嘴,不愿说:“没什么,就是瑾成哥哥欺负人。” 公国爷眉头皱:“胡说,瑾成是我从小看到大,脾性最是温和,还能欺负得了你?我瞧是你欺负人家差不。” “爹!”幼幼嫌他不向着自己,气得鼓起腮帮子,本是精秀的五官直快拧成团,看起来粉嫩嫩宛如花簇,叫人又喜又爱。 公国爷不由得喟叹,虽刻意绷着脸,但言辞间分明是位慈父宠溺孩子的口吻:“唉,叫你不听话,原本爹派人从西疆弄来匹好马,早早在草场驯服好了,约莫三日后就会送到府邸。” “真的啊!”对于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幼幼并不擅长,但论起骑马,骑术却是相当不错。听父亲说,她脸上愁云扫而光,迫不及待地就想看到。 公国爷却哼哧声:“不过这十日里,你得跟你三哥样,先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 “知道了。”幼幼虽为闭门思过的事有些小郁闷,但还是乖乖答应。 十日后,幼幼看到了那匹青骢马,身菊花青,体态纤细,漂亮得很,几位哥哥都有了自己的马驹,唯独幼幼没有,实际这匹也是国公爷特地送给她的,幼幼十分欢喜,为它起名“青瓷”,心情亦好了大半。 没久将军府邀请茶宴,京畿繁华重地,聚集着诸贵族世家,个月里动辄举办个大宴小宴实属平常,比如将军府夫人王氏,热情好客,每隔不久便会邀请京里的贵女们到府上聚。 王氏出身高门豪阀,后嫁入六氏族中的将军府,行事做派爽快,不爱摆架子,幼幼倒是挺喜欢这位将军夫人的。 当然,进园子,幼幼马上就找到柯英婉,彼此凑成伴。 “呦,怎么闷闷不乐的?”柯英婉眼尖,很快从她脸上瞧出端倪。 幼幼这几日憋了肚子的话跟委屈,就等着跟她倾诉呢,遂把自己混入荣安侯府的经过讲给她听。 “你真成,这种事也做的出来。”柯英婉自然不会向外乱说,当听到公玉熙被罚闭门思过时,神情有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接着转入正题,“说到底,不就是为个丫鬟吗,何必这样大动肝火,我瞧你是小题大做了。” “不是的,瑾成哥哥教她写字,还、还握她的手……”回忆当时情景,幼幼手指头使劲绞着绢帕,酸的牙肠子直疼。 柯英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有点苦笑,真怕好好的条帕子被她绞出个洞来:“你不也说了,如今她是孟瑾成身边的侍婢,主仆之间摸摸碰碰还不是常有的事?况且她跟着孟瑾成,这主仆天天见着本就熟悉,没准是孟瑾成当时闲得无聊,才会教她写写字。” 幼幼瘪了瘪嘴:“但是他对那个乔素儿真的很好,看她的眼神也很温柔。” 柯英婉不以为然:“孟瑾成不就是那样的人吗,对下人素来宽厚和善。” “以前若彤若巧在他身边,瑾成哥哥也没这般过,我瞧她根本就是个狐狸精。”幼幼越想越气,“而且还绣了什么荷包,被瑾成哥哥贴身不离的戴着呢。” “好大的醋味,个荷包也值得你生气?”柯英婉习惯性地用指尖戳戳她的粉靥,“那你倒是绣个啊,你不绣,怎么知道孟瑾成会不会戴?没准他收到后很是欢喜呢。” 这句倒真提醒了幼幼,对啊,只会在这里抱怨,却没付诸行动,她又没给瑾成哥哥绣过香囊荷包,人家自然不会戴在身上。也许,也许她绣了香囊之后,瑾成哥哥就不会要那个贱婢的荷包了。 她神情由阴转晴,柯英婉心知她是开了窍,深思量,有些话,觉得有必要讲给她:“幼幼,其实凭你们国公府与荣安侯府的关系,你日后嫁给孟瑾成,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你想开点……天下哪个男人不花心,就算是孟瑾成……” “才不是。”幼幼打断她,话语坚定,“瑾成哥哥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是知道的,瑾成哥哥旦喜欢个人,就是心意的喜欢,我只是担心他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 柯英婉就是认为幼幼这点想法不好,哪有男人颗心永远拴在自己身上的,正欲再劝,幼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婉姐姐,如果我三哥将来娶了你,还直往府里纳妾,你能忍受得了吗?” “我……”柯英婉被她问得噎,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那如花脸庞略有抽动,忙偏过头掩饰过去,“无缘无故提他做什么。” 她跟公玉熙还处在冷战中,提起对方自然生气。两个人默不作声,气氛突然有些僵滞,没久,将军夫人邀请众人到后苑赏花。 柯英婉起身,幼幼也跟着起来,眼尾余光不经意扫过旁边的六角亭,两名年轻女子正被围着说笑,位是工部尚书的千金谭淑琳,另位女子身穿月白色浅蓝花夹衬的长裙,模样娟秀,谈吐文雅,静姿端坐着,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周旁的姑娘们讲到趣事,纷纷娇笑,她却不笑,眉间透着几分不染尘俗的清冷。 幼幼只觉眼生,忍不住问:“她是谁?” 第4章 [宠女] 欲望文 第5章 [寻花]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5章 [寻花] 适才不快,很快因她的句话烟消云散,柯英婉凑她耳畔低答:“她叫杜织吟,听说是工部尚书夫人的远房侄女,双亲去世后,被接到尚书府住下,很得尚书夫人的喜爱。” 幼幼不禁又瞧了杜织吟几眼,想她自小过惯荣华富贵的日子,吃穿用度究竟样样俱好,对服饰自然在意,几乎眼就瞧出,杜织吟那身裙纱质地并非上乘,而且是去年流行的款式,只怕她入住尚书府不久,尚未来得及做新衣,想来是谭淑琳将自己的衣衫借与她,因为同谭淑琳相较,杜织吟身形加苗条纤高些,这件长裙她穿来袖口宽松,裙裾略短,似乎不大合身。不过谭淑琳是个软性子,十分容易相处,看到她们坐在起,谭淑琳总是主动跟她谈天,杜织吟却始终浅浅应,倒像尚书府千金般。 幼幼想着,既是寄人篱下,又何必在众人显出副孤芳自赏的清高模样,反而有些假矜持,因此对这个杜织吟没有太好感。 当然了,幼幼也谈不上讨厌对方,毕竟幼幼为贵氏名门之女,家世在同辈中又高处等,身边全是别人上赶着巴结奉承,是以幼幼完全不缺女伴,也不用玩心眼想着该跟什么人接触,杜织吟人品如何,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果然,柯英婉拉着她上前打招呼,亭内几位姑娘很快围上前,赞幼幼今日所戴的簪子好看,身上的裙料又薄又轻,幼幼本就生得美,即使在众出挑的容貌中,幼幼依然要比她们美上三分。谭淑琳也过来跟她们谈笑,幼幼被众星捧月般围着,反观杜织吟下子就显得孤立了,杜织吟神情颇不自在,没跟谭淑琳起过去,只是默默立在后侧。 幼幼跟其他姑娘们起去后苑赏花,时值五月,正是牡丹花期最盛时,将军夫人显然喜爱牡丹,苑内除了芍药、球兰、美人蕉,就属牡丹的品种最。 幼幼骤然忆起,下个月该到老太君的寿辰了,老太君尤爱牡丹,逢人来了,总会邀到自家的牡丹园欣赏。若能寻到株品种珍贵的牡丹作为寿礼,老太君铁定高兴。 其实幼幼也是有私心的,如果能讨得老太君、荣安侯夫人的欢心,那么她嫁给瑾成哥哥的几率就大了,况且幼幼并不傻,将来与婆婆祖母相处和谐,对自己永远有利无害。 “夫人的这几株牡丹真漂亮,比我府上的开得还要好。”幼幼摇着纨扇浅笑。 在京城里,牡丹向受豪门勋贵的青睐,品种珍稀的牡丹会被主人拿出炫耀。听到幼幼的夸赞,将军夫人自然喜笑颜开:“五姑娘说笑了,其实我这儿除了 ‘赵粉’‘姚黄’,其它也不过是些寻常品种,五姑娘若是喜欢牡丹,不如到‘天上香阙’看看。” “天上香阙?”幼幼没听过这个名字。 将军夫人含笑解释:“这天上香阙的主人名叫萍娘,并非京城人士,听说家世富裕,家人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培养牡丹的高手,之后萍娘随夫婿搬来京城,开设了这家天上香阙,里面牡丹种类繁,为稀罕品种,我这几株牡丹也是花的高价从她哪里买来的。” “原来如此……”连将军夫人都赞不绝口,看来天上香阙的主人培养牡丹的技术,的确有两下子。 见她感兴趣,将军夫人也打开话匣子:“你是不知道,最近他们又培植出了株十分罕见的品种,叫‘翡翠珠华’,整个京城就这么株,只是这萍娘开的价格不菲……”语气略有遗憾。 看来价格当真不菲,否则连堂堂将军夫人都会吝惜钱囊? 幼幼却上了心,看样子真有必要到那天上香阙走上走。 聊到半截时,家仆匆匆赶来,道是八公子又发作了。八公子是将军夫人的小儿子,年岁跟孟瑾成差不,尽管出身好,可惜自小患上癫痫症,每次发作,便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怕是今后的婚事也成了问题。毕竟有哪家千金闺女,愿意嫁个没事就翻白眼抽搐不止的丈夫? 但将军夫人对么儿是又爱又怜,闻言八公子又犯了病,神情有些尴尬,告辞先行离去。 幼幼眼珠子溜溜转,趁机拉起柯英婉的手:“婉姐姐,改日你陪我去趟天上香阙好不好?” 柯英婉府上也养牡丹,今日听将军夫人提,自然对天上香阙培养的牡丹来了兴趣,爽快答应:“好啊,正巧我也想看看那株‘翡翠珠华’,如此罕见,定有它的欣赏价值。” 大东朝自建立以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民风是开放,允许成亲男女和离,对未婚女子也没有太限制,她们出入自由,可以上街,游玩,串门,唯区别,大概就是平民百姓需要步行,而豪门富家的贵妇千金,出行需有丫鬟侍从跟随,亦戴上薄纱帷帽,乘小马或软轿。 三日后,幼幼跟柯英婉约好,来到位于京都西郊的天上香阙,这座园子占地约十余亩,听说是主人花费大笔钱财买下的,尽管来的时辰尚早,但门前已有零零散散的客人光临,萍娘做的牡丹园生意,进园赏花是需要银两的,里面芙蕖水榭九曲回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路栽植着各种繁盛鲜艳的牡丹,比如大魏紫、鲁粉、黄花魁等常见品种,若来者有意购花,天上香阙会有专门的园丁陪同介绍。 幼幼此行不愿声张,跟柯英婉商量好了隐瞒身份,入园,便说明有意购花,当然,还是那株“翡翠珠华”。 园丁匆忙去了,片刻后,迎来位身穿芙蓉色百褶裙,肩披鹅黄披帛的女子,年岁估摸三十上下,左嘴角下有颗黑痣,大概就是天上香阙的主人萍娘了。 萍娘笑语盈盈,上前施了礼:“在下萍娘,见过两位姑娘,两位姑娘今日前来,可是特意来瞧我那株‘翡翠珠华’的?” 幼幼点头答道:“惊闻天上香阙的主人是培养牡丹的高手,园内种植的牡丹品类繁,是以慕名前往,今日见,果然名不虚传。” 萍娘甩绢帕,掩唇娇笑:“萍娘不过俗人个,着实让姑娘谬赞了,对了,萍娘好奇地问句,姑娘是打何处得知我这园内有‘翡翠珠华’的?” “呃……”幼幼略迟疑,樱唇轻启,“是从我位亲戚口中得知,她极爱牡丹,上回偶然听她提起,萍娘培养出株十分贵重的牡丹品种,故今日我携姐姐同前往。” 萍娘颔首:“的确,这株‘翡翠珠华’在牡丹之中,属于难得见的珍品,只不过……” 听她欲言又止,幼幼以为她是想借故抬价,忙开口:“实不相瞒,是家中有位德高望重的亲人即将过寿,我投其所好,决定寻株名品牡丹作为寿礼,只要能入了我的眼,价钱绝不是问题。” 萍娘作为经验老道的生意人,其实光从她们衣着服饰上看——薄而澈亮的软烟罗质地,今春最流行的低领裙镶底全彩绣的新款样式,连发髻上的珠簪也是翡翠宝石上佳玉质,讲话口吻带着股富贵劲儿,即知她们身份非同般,想来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千金娇女,到她这里游逛来了。 萍娘做这行的自然懂规矩,只要对方不愿透露身份,绝不会去刨根问底地询问家世。客气笑道:“姑娘误会了,萍娘虽不过是名花商,但绝非掉进了钱眼子里,我萍娘卖花,不止看对方出的价钱,还要投眼缘,卖主是否是懂花、惜花之人,比如姑娘,我看着就很投缘呢,但实在不巧……”她抱歉叹,“这株‘翡翠珠华’已经在前些天,被位贵客买走了。” 幼幼愕然不已,没料到自己竟然晚来了步。只是不知买走‘翡翠珠华’的主人究竟是谁,能出得起如此大手笔。 “看来对方定是位懂花、惜花之人了。” 幼幼语气透着点失望。 柯英婉拉下她的手,安慰:“算了,以后总会有好的,既然咱们来迟步,就先回去吧。” 萍娘笑了笑:“其实我这园内还诸名贵品种,姑娘若是愿意,不如我再带姑娘看看其它的牡丹可好?” 但幼幼就是冲着“翡翠珠华”来的,被人抢先“夺”走委实不甘心,咬咬下唇瓣,追问:“萍娘能否告知这位贵客的身份?我想与对方见上面。” 萍娘出乎意外,面对幼幼充满执着急迫的眼神,细思量,微笑出声:“原本按照规矩,买主的身份名字,我们不宜透露,但巧的是,购买‘翡翠珠华’的尊客,今日恰好光临敝园,姑娘的意思,我倒是可以转达下。” 这么巧,对方也在?幼幼眉梢挑动,十分礼貌地回答:“那再好不过,有劳萍娘了。” 萍娘欠身回礼:“姑娘客气,请两位轻移玉趾,随我前来。” 幼幼调过头,讨好地娇笑:“婉姐姐,麻烦你再陪我会儿吧。” 柯英婉无奈叹气:“唉,好吧好吧,反正来都来了,就随你吧。” 跟在对方身后,幼幼与柯英婉路穿廊绕亭,不知不觉走过大半个园子,之后来到沉香楼,这沉香楼高二层,均选用上好木质修筑,四面环以曲廊,中央是大片牡丹花圃,可见“姚黄”、“二乔”、“青龙卧墨池”等些极其名贵的品种了。 原来沉香楼是专供游客歇脚赏花之处,层围行或凭栏而坐,二层设有八间单独雅房,让贵客在品茗同时,能随时眺窗赏景,看着牡丹娇艳,蝶影繁颤,增添了无限风情雅趣。 萍娘引领二人拾阶而上,显然那位贵客是在二层某个房间。 “幼幼,你瞧什么呢?”来到沉香楼后,柯英婉发觉她直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什么,凑近悄声询问。 “唔……没事。”幼幼忙收回目光,含糊过去。 待上了二楼,萍娘将她们领进间空闲的雅房:“两位姑娘请先稍坐片刻,萍娘去去就来。” 她说话时,幼幼却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道亮光从眼底转瞬即逝,突然张口:“这间位置不好,还是选西头的那间吧。” 萍娘愣,幼幼已经拉着柯英婉,朝间牌匾为“月遮仙云”的雅房行去。 萍娘这才回神,急忙从后劝阻:“姑娘,那房间正有客人……” 可惜话未说完,幼幼已经拽着柯英婉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几人听得动静,皆抬目望来,柯英婉吓了跳,尽管没来得及看清,但匆匆瞥间,已知屋内几人是男子,不由得面涨绯红,正欲责怪幼幼行事如此莽撞,却发现条人影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她临近。 直觉使然,柯英婉心口砰砰疾跳,再瞧那张临近的男性面庞,居然是公玉煕。 “你……”柯英婉呆若木鸡,万万没料到他会在这里,时僵在原地。 “婉儿。”公玉煕既是欢喜又是激动,看着她不知所措,显然憋了满腹言语欲诉。 柯英婉望向旁边已是不敢抬头,副心虚模样的公玉幼,终于反应过来:“幼幼,你今天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幼幼满脸歉意,若说实话,她的的确确是冲着那株“翡翠珠华”而来,但之前答应过三哥,不能言而无信,遂商量好,由她把柯英婉引来,再让三哥找机会见面,因此她见到雅房门前系着那条兰菊丝帕,便知是三哥留作的记号。 柯英婉都快气死了,也不听公玉煕解释,扭头就走,害得公玉煕心急如焚,跟幼幼眨眼示意下,顾不得说,赶紧追了出去。 前后的影子很快从视线里消失,幼幼明白此刻是没自己的事了,拍拍胸脯松口气,却听旁传来男子的笑声。 第5章 [寻花] 欲望文 第6章 [风流]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6章 [风流] 幼幼方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别人,吓得想躲,可又觉得这笑声太过熟悉,眼尾余光忍不住睨去,最先映入眼帘,是双深紫绣云纹的轻皮宝靴,他袭紫华玉锦长袍坐在临窗处,单手支颐,长目微眯,笑得如桃花绽放,正副瞧好戏的模样。 那人,笑能笑出情韵味,坐能坐出洒脱意态,个无论做什么都能如此好看的人,大概就只有瑜亲王,容欢了。 这回换做幼幼惊愕不已,睫毛连抖动好几下,显得不知所措:“表、表哥……” “我还当你三哥等的人是谁。”方才幕落入眼中,容欢微微笑,“看来这次,七姑娘被你们兄妹俩合谋算计了啊。” 幼幼像被人抓住小辫子,嘴角冷不丁抽,有点不大乐意:“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用这种语气跟亲王讲话,换作别人,那可是不敬之罪了,但容欢跟幼幼是表兄妹关系,人不亲关系在,况且容欢直把幼幼当成长不大的小孩子,哪会儿跟她般见识,悠闲自若地开口:“今日赏花时巧遇你三哥,就坐在起聊了聊。” “哦……”幼幼没料到他还挺有闲情雅致的,要知道她这位表哥容貌绝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风流,连有小魔王之称的明郡王世子也以他为首,群公子哥成日寻欢作乐。 幼幼纳罕:“你也喜欢牡丹吗?” “唔,不全是……”容欢朝她眨眨眼,那对桃花美目仿佛天生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顾盼之间便使人心神荡,故作神秘地讲,“因为这里风景好啊。” 风景好?幼幼顺他视线往窗外望去,但见红袖绿裳,香鬓瘦影,回廊处影影绰绰,顿时明悟——哼,说的好听,什么来赏花,分明就是来瞧姑娘的,色胚子就是色胚子,赶紧把他在心里鄙夷了百遍。 当然了,容欢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觉得幼幼对自己分明鄙视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特别好玩,似乎逗逗这个小表妹是某种乐趣。假装关心地问:“这回你的瑾成哥哥没再欺负你了啊。” 幼幼知他存心戏谑自己,立马气呼呼地反驳:“你别胡说,瑾成哥哥最是温柔体贴了,才不会欺负我!” 总之在她心里,孟瑾成是世上最完美无缺的男子,谁也不许说他的不好。 她像老母鸡护蛋样维护对方,容欢险些没笑出声,连番点头:“嗯,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毕竟与对方见过几面,孟瑾成在京都也称得上数数二的俊美公子,他有些印象,摸着下巴回忆,“孟家的二公子的确是位谦谦君子,想必对待任何女子都是温和有礼,关怀备至了。” 对任何人…… 被戳到痛处,幼幼不禁又想起孟瑾成当时看乔素儿的眼神……那样温存、那样怜惜、那样深挚……仿佛忽略掉世间万物,能映入眼中的,唯对方人…… 心,绞着般窒痛。 幼幼神情黯然,低下头,此刻也没心气再跟容欢斗嘴了。 “怎么了?”容欢对事物向来观察入微,明显感觉到她的神态转变,尤其那双低垂不愿抬起的眼,如阴忧秋空,随时会下起场绵绵小雨来。 幼幼觉得与其留下被他戏谑,倒不如离开为妙:“我不放心三哥跟婉姐姐他们,先出去看看。” 孰料容欢却笑:“那我劝你大可不必担忧,只要过了今日,你三哥跟你婉姐姐定会和好如初。”他见识的女人太,对柯英婉这类女子分外清楚,大家闺秀,性情直爽,凡事不肯轻易低头,即使心里在乎,也绝不开口承认,不过呢,却是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只要公玉煕肯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哄劝几句,自然水到渠成。 幼幼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笃定,正欲询问,耳畔却传来萍娘讶异的声音:“咦,原来姑娘与王爷熟识吗?” 幼幼怔,没料到容欢的身份萍娘已经知晓。 见她头雾水,萍娘笑吟吟地讲:“既然如此,那太凑巧了,购买‘翡翠珠华’的主人,其实正是王爷。” 幼幼张大嘴,模样直像吞下个鸡蛋,满脸震惊,相反,容欢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打开那柄技工精致的上品象牙骨雅扇,曼然轻摇,香气四溢,姿态华美真如盛世晚莲,听得萍娘方才之言,笑着问:“怎么,你对那株‘翡翠珠华’感兴趣?” 这可大出幼幼的意料,原来翡翠珠华的买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事情下变得容易又麻烦,容易的是容欢与她是表亲关系,正如那句“熟人好说话”,但麻烦也麻烦在这层关系上,对方是不差身份,不缺钱的主儿,使得幼幼又不易开口。 她踌躇原地,萍娘见状识趣地告退,半晌,幼幼磨蹭磨蹭几下唇瓣,嗫嚅着出声:“表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瞧瞧那株牡丹呀?” 比起先前,她态度突然软变,容欢不禁斜挑俊眉,想了想,颔首答应:“嗯,倒是可以,反正我会儿也没事做。” 幼幼暗中窃喜,怕自己提出让他转让翡翠珠华的要求被拒绝,倒不如先看到花,在见机行事呢。两手拍:“那太好了,许久不见表姨,我好想她呢。” 这话倒是说的不假,瑜亲王府太妃的母亲,是幼幼的姨姥姥,与外祖母同出自闵氏家族,论起容貌,幼幼的母亲与太妃皆是风华绝代的人物,真要比个上下,或许瑜太妃胜筹,想当年,先帝还是二皇子时,也曾被瑜太妃的绝色容华倾倒,但最终被四皇子抱得美人归,后来二皇子登基,四皇子被封亲王,可惜老亲王是个风流种,府中有位倾城佳人亦不知足,接二连三地往府里纳妾,也不知是否天意,几名妾室所生皆女,唯独瑜太妃诞下名男婴,也就是容欢。 说起来,幼幼跟她这个表哥虽见过几面,但关系并不亲近,容欢打小就长得貌美俊俏,身边总围绕着女孩子,就算彼此见面,也根本玩不到块去,大概是继承老亲王的风流基因,别人尚是情窦初开时,容欢却早早就尝到男女之欢的滋味,如今虽未娶亲,府里已纳入不少娇妾美婢了。 当然,幼幼看到的不过是容欢纨绔面,实际上,容欢才华横溢,城府深沉,是当今圣上还为齐王时的党派,后助齐王顺利登基,可谓圣上亲信,亦是王公大臣们纷纷巴结奉承的对象。 离开天上香阙,因马车临时出了状况,幼幼不得已,让掬珠她们稍后跟上,自己则与容欢同乘辆马车,他身上带着名贵熏香,闻得幼幼浑不自在,时不好言语,干脆闭眼假寐。大概是早起的缘故,怎料这闭眼,居然真就睡着了。 马车行得轻而缓慢,待幼幼醒后,发觉原本坐在对面的容欢,竟不知何时来到她旁边,不,确切地说,是她正倚着人家的肩膀! 此际马车早已停下,容欢左手撑腮,正闲闲地瞧着窗外风景,幼幼脑袋“轰隆”炸,猛地坐直身,容欢察觉她醒来,转头笑道:“小懒虫醒了啊。” 幼幼左右张望,结结巴巴地问:“已、已经到了?” 容欢点头。 幼幼嘴巴瘪,有点不满地小声嘟囔:“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羽睫又细又卷,轻颤微抖时,宛如对蝴蝶翅膀,让人看着,有股很想伸手拨弄下的冲动。 容欢敛回目光,勾唇轻哂:“因为小表妹睡得香甜可爱,叫我实在不忍叫醒啊。”想她当时脑袋瓜个劲往下耷拉,模样滑稽又可怜见的,他邪魅吐息,附耳调侃,“看你睡的那么熟,就干脆借你肩膀用用,怎么样,我好吧?” “哼,你又不是瑾成哥哥,谁稀罕。”幼幼眼睛朝上翻,完全不领情。 容欢毫不在意,笑呵呵地压低嗓音:“不过万万没想到,我这位‘人见人爱’的小表妹,居然有睡觉流口水的毛病……” 幼幼打个激灵,糗事被抓个正着,两颊下跟发了烧似的,通红如火,在容欢谑笑的注视下,飞快用手胡噜几下嘴巴,可惜听他在旁叹息:“不过好在我机智,之前早有准备……” 原来他在肩处垫了块丝帕,这样就算幼幼流了口水,也不会沾染在他的衣料上了。 幼幼简直又气又窘,见他拿起帕子,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了过来,开口道:“反正也脏了,就送给我吧。”不等对方回答,赶紧把帕子塞进袖子里,看样子是打算“毁尸灭迹”。 因她的反应,容欢耸动肩膀,已是笑不可抑,大概头回,有女子如此毫无形象地在他面前流口水吧? 比及瑜亲王府,刚好太妃已经诵经完毕,太妃身子骨不好,自老亲王殁后,极少出府,平日大时候就在庙堂内诵经念佛。 “太妃,太妃。”幼幼提着裙裾,像只翩翩蝴蝶直奔入厅,尽管在他人眼中,表姨清冷高贵,不易接触,但她喜欢表姨,因为在对方身上,让她感受到如同母亲样的温暖。 太妃搁下茶盏,瞧她欢天喜地的跑起来,脸上露出难得见的笑容:“幼幼来了,快仔细脚下。” 与母亲不同,太妃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冰美人,以至现在,幼幼都觉得太妃那轻描淡写的笑真美啊。 “年不见,个头儿长高了不少。”太妃将她拉近跟前,仔细打量。其实诞下容欢后,太妃也曾有个女儿,可惜出生就夭折了,幼幼是表姐的女儿,她亦直把幼幼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幼幼听了这话有些愧疚,太妃还不到四旬,看去依旧风华不减,但鬓边却已添了根华发。以前她听娘提过,太妃虽然嫁给老亲王,可由于老亲王太爱沾花惹草,夫妻情分十分淡薄,太妃终日郁郁寡欢,即使华荣富贵生,但在王府的日子孤寂如井,保养得再好,心情不好,也会早生华发。 “因为我想太妃了。”别看幼幼在家娇蛮霸道,可到了外边,小嘴就跟涂了蜜似的甜。她随太妃坐在炕上,身子扭,就歪进对方怀里撒娇。 “幼幼还是这样听话。”以前太妃在老亲王面前,都不曾笑得这般开怀,看得旁丫鬟以及崔嬷嬷暗自感叹,太妃开心,她们自然也跟着高兴,巴不得表小姐以后能常来呢。 太妃拍了拍她春笋般的白嫩小手,问话:“你娘近来身子可好?” 幼幼恭谨答着:“回太妃,娘切安好。” 太妃点点头,见窗外艳阳高照,知时辰差不了:“吃过饭没有,正巧我让人备了午膳,起到华轩堂用吧。” 提起用膳,幼幼还真有些饿了,下意识摸摸小腹,立马答应。 太妃转头,望向旁静立不语的容欢:“老大,你也留下起用吧。” “是。”容欢微笑应。 太妃起身,被侍婢蕙兰搀扶着往华轩堂走去,幼幼甫要跟上,却被某人叫住。 “我问问你。”容欢腰身微俯,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本正经地问,“什么动物睡完就吃,吃完就睡?” 幼幼很认真地思索片刻,随即眸光璨亮,吐出个字:“猪!” “嗯,真聪明。”容欢摸摸她的脑袋瓜,副孺子可教也的赞赏表情,之后错身而过。 幼幼颦着眉,纳罕他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接着细细琢磨……睡完就吃,吃完就睡,不就是指的她自己吗? 他他他……莫非在变相骂她是猪吗? 可恶,该死的家伙,简直坏死了,坏死了! 幼幼握着粉拳跺足,望向那道玉树临风的背影,真恨不得踹上两脚才好! 第6章 [风流] 欲望文 第7章 [讨教]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7章 [讨教] 陪太妃用完午膳,又闲谈了会儿,太妃有午憩的习惯,稍后被侍婢搀扶着回顾影居歇息了。 幼幼虽还在为“猪”的事跟某人生气,但俗话说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太妃走,她便开始摇晃对方的袖角,央求道:“表哥表哥,你快带我去看看‘翡翠珠华’吧。” 容欢有个毛病,最不喜女人无理取闹的纠缠、动手动脚,被幼幼拉扯袖子,换做旁人,定会引起容欢反感,偏偏幼幼这么做来,有种小孩子的天真任性,绝非故作娇痴。 容欢瞧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睫毛忽闪忽闪,衬得粉光嫩颊,好似落染红霞的芙蓉花,可爱得直想捏捏,语调不由自主无奈下来:“好好,知道了。” 瑜亲王府占地极大,殿宇楼阁游廊水湖不必说,光是大园子就有两处,再加圣上极喜这位堂弟,又赏赐处宅邸田地,幼幼小时候还曾在亲王府里迷过路,只觉这里处处精雕细镂,修筑得富丽堂皇,堪比琼楼玉宇般。 名树花卉在西园,由花匠专门养着,而幼幼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那株翡翠珠华——就是牡丹品种中的绿牡丹,花形绮丽,大如绣球,边缘呈现浅绿色,内瓣却是粉红叠层,因培植方法繁复独特,故而稀少罕见,尤为珍贵。 其实在容欢眼中,养花就跟养美人样,需娇宠爱护,伤害不得,他之所以购下翡翠珠华,无外乎是自皇亲贵胄的天性,喜好收藏那些名花奇物,没有太原因。 但幼幼就不样了,目的十分明确,想以花做寿礼讨得老太君欢心,她背对容欢赏花时,眼珠子溜溜转了几圈,方面冲过来:“表哥,我想跟你商议件事。” “嗯?”容欢轻摇折扇,洗耳恭听的姿态。那嗓音本就雅腻动听,伴随尾音上挑,愈发透出勾摄人心的魅调来。 幼幼改常态,两个嘴角上翘,甜腻腻地笑着,这样的笑容,让人只觉像吃了糖果样由头甜到尾,这可是她在家百用百灵的招式,无论做什么,都会让哥哥们缴械投降。 “这株‘翡翠珠华’我好喜欢呢,表哥,你可不可以送给我呀?”两只小手在胸前交叉起,乌灵大眼对他眨啊眨啊,显得那般乖巧可人。 容欢有些看傻,仿佛被她可爱的小模样儿迷住了,摇扇的动作都停下来,就在幼幼以为他会点头答应的时候,倏听他“噗嗤”下笑出声:“我当什么,原来你兜了这么个大圈子,就是想要这株牡丹啊?” 幼幼不料心事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戳穿,抑或,他早就洞察只是故作不知?突然有种被引鳖入瓮的感觉,神情下由甜笑转变成咬牙切齿。 容欢倒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顺眼了,不禁想到儿时,那只被自己揪住尾巴浑身炸毛的小猫咪,看来瑜亲王的喜好少也有点怪癖。 “那你给不给。”幼幼装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瞪人。 “这个吗……”容欢收折扇,托腮故作沉吟,“‘翡翠珠华’稀少名贵,可是我花费重金买来的。” “我知道。”本来她也没有白要的意思,先前说送,只是打算试探下对方的态度,“你开个价,就当是转让给我吧。” 容欢眸底蕴笑:“既然这么想要,总得说出个理由让我听听。” 幼幼知道继续编造借口,他恐怕不信,干脆如实交代。 “噢,是为了老太君的寿辰。”容欢目光将她上下打量,突然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这么早就想着讨好未来祖母了,瞧不出来,还挺有心眼的。” 那是。幼幼心底颇为得意:“怎么样,同不同意?” 容欢长眉挑,直接回答:“可惜我对钱没兴趣,这事得考虑考虑。” 他没口答应,幼幼不禁失落犯难,对方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着实难办,正愁眉苦脸之际,听到道女声娇滴滴地传来:“爷……” 那女子傅粉施朱,柳眉含春,衬着身上袭红绫极其妩媚,正是容欢府里的美妾之。 “怎么来这儿了?”秦氏规矩懂事,人又柔媚似水,颇得容欢的宠爱。 秦氏规规矩矩行个礼:“妾听说王爷回府,今儿个表小姐也来了,特地过来请安。”说着,又向幼幼盈盈施了礼。 幼幼冷淡“嗯”,扭头不再理会,以她出身,向来看不上这些姬妾,认为她们全是用狐媚妖术勾引男人的下贱女子,说个字,都是失了自己身份。 容欢留意到秦氏的右脸有条红痕:“脸怎么弄的?”那红痕本是用几绺发丝遮掩着,被风吹,恰好就显露出来,似被指甲类尖锐的东西所划。 听他问及,秦氏竟是眼圈红,忙用手捂住,几乎泫然欲泣:“是霜妹妹她……今天我们坐在起聊天,我说最受不得臭豆腐那股味儿,结果霜妹妹就说我指桑骂槐,居然、居然就动起手来……” 她口中的“霜妹妹”是指冷氏,原来冷氏以前是卖臭豆腐的,后来被容欢相中,纳入亲王府,性子偏冷,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过挺讨容欢的欢心的。 而冷氏平日里最恨有人拿臭豆腐说事,仿佛是故意挤兑她似的。 容欢闻言,反而哈哈大笑两声:“你又不是不知她的脾气,好了好了,等晚上我训她几句,替你出出气。” 秦氏跟随他身边两三年,深知他的脾气,这么说,怕是不会追究了,又听他晚上要到冷氏房里去,当即脸色变,改口嗔笑:“我知道呢,其实霜妹妹只是脾气冲些,我不怪她,爷也莫要责怪霜妹妹了……对了,妾闲来无事,亲手蒸了雪藕糕,爷晚上若有空闲……来尝尝可好……” 她娇声莺语的时候,容欢却是耳朵进耳朵出,眸光不由自主落在旁赏花的纤影上,幼幼显然无心理会他们的打情骂俏,正集中精神地盯着株牡丹花,原来花蕊间停栖着只蝴蝶,她静静弯下身,伸出手……阳光下,那双小手很美,细骨嫩滑,白晰透亮,甚至以为那是初生婴儿的手,透明的指甲每个皆修剪整齐,在当今的大东朝,女子都喜在指甲涂染上凤仙花汁,这样能显出肌肤愈发洁白光润,但她的手本就白,芊芊细长,指甲上连蔻丹都没涂抹,却是干净晶莹,宛如葱管般小巧可爱…… 她聚精会神,细细睫毛是生来的卷翘,随着蝴蝶羽翼颤颤,身形猛地往前扑,结果蝴蝶却是飞走了,而她嘟起小嘴,眉间流露失望……那抹嫣红唇色,非浓非浅,娇艳如饱满欲绽的花苞,似乎还泛着甜香…… “爷,怎样呢?”在秦氏次的询问声中,容欢才惊觉自己居然走神了。 “好啊。”他笑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哄劝几句,终于让秦氏先行离开,稍后想了想,正欲开口,却听幼幼讲,“我要回家了。” “现在?”容欢没立即答应,下意识问,“怎么,不高兴了?我不是把她打发走了。” 姬妾间争风吃醋的事不少,他却处理得游刃有余,幼幼看那秦氏在容欢面前副谄媚的模样,心下就有些厌恶,加上“翡翠珠华”的事没成,是意兴阑珊:“没有,表哥还是去哄你的那些小妾们吧,我就不打扰了。” 若不是她喜欢孟瑾成喜欢到要命,这话听起来还当是吃味呢,不过容欢也了解她的性子,自然不会想歪,笑道:“表妹好不容易来次,我自然该陪表妹了。” 幼幼本以为他会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不料他肯留下陪自己,踌躇之际,忽然想到什么,脸蛋微微泛红,有点做贼心虚地睨睨他背后的几名随从,分明欲言又止的光景。 容欢下就瞧出她的小心思,冲众仆吩咐:“你们退远点。” 幼幼觉得容欢这点很好,察言观色,不必说,就明白到她的意思。待人离开,她朝他挥了挥手小手,招呼到棵树下。 这副避人耳目的样子,容欢被她逗的好笑:“怎么了,这般鬼鬼祟祟的。” 女儿家问起这些事,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幼幼磨磨唧唧地吐字:“表哥,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最能讨男人的欢心啊?” 第7章 [讨教] 欲望文 第8章 [胭香]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8章 [胭香] 容欢先是愣,继而“噗”地声,忍俊不禁:“你问这个干吗?” 幼幼恨自己认真询问,他却蛮不正经的模样,急得跺脚:“哎呀,你不是很有经验的吗,那你倒说说看啊,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在她番催促下,容欢伸手挠挠下颌,故作思考:“嗯……这个的话……首先脸蛋儿要好,其次体态丰腴,还得胸大屁股大,最关键的是……” 这个臭流氓。幼幼鄙夷地撇撇嘴角,然而当他停下来,又赶紧追问:“最关键是什么?” 容欢笑眯眯地勾了勾手,幼幼心领神会地凑过来,听他窃窃低语:“自然是手段高超,床笫功夫要好了……” “……”幼幼脸蛋下红欲滴血,给臊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瞧容欢脸坏笑,简直哭也不是骂也不是,“你、你怎这般不正经!” 容欢无辜状:“不是你要问的吗,我只是如实回答啊。” 幼幼打小哪儿听过这般露骨言辞,再次确定,她的瑾成哥哥是个正人君子,而眼前人,就是个没羞没躁的浪荡子,跟他亲王身份完全不符! “你别胡说了,我看八成都是你自个儿心里想的,如果瑾成哥哥喜欢个人,才不会在意这些。”想那乔素儿弱不禁风的柔弱劲,跟胸大屁股大完全沾不上边,但孟瑾成就是对她好,显然某人的话全是胡说八道。 “噢。”容欢恍然大悟,“怪不得问这些,莫非你被你的瑾成哥哥抛弃啦?” “谁被抛弃了!”她才不信自己会输给那个下贱婢女! 容欢若有所思地开口:“以孟瑾成的性格,就算喜欢,也应该是喜欢那类善解人心,蕙质兰心的女子,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使小性儿耍脾气……” “你说什么!”幼幼狠狠瞪他眼,接着昂起小细脖,懒得跟他般见识,“反正瑾成哥哥才不像你那么肤浅!” 容欢笑道:“男人都是个样儿,比如孟瑾成,你以为他将来不会三妾四妾?” “当然不会了!”幼幼听了很不舒服,仿佛被尖利的东西刺中心房,突然急起来,“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真心喜欢个人,难道不该眼里只有她,心里只想着她吗?怎么可能再去跟别人……我记得古人曾云‘愿得心人,白首不相离’,跟喜欢的人在起,自然会想过着生世双人的日子。” “生世双人?”容欢像听到万分有趣的事,差点没捧腹大笑,“也就你现在孩子气,才会信这样的话,夫为妻纲,男子娶妻纳妾,为延续香火,女嫁入夫家,便以夫为天,以夫为尊,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况且颗心拴在个人身上,那得累啊。” 幼幼大概是受父母亲的影响,始终认为,她全心全意对个人,对方也要全心全意对自己,是以不能赞同容欢的想法:“你懂喜欢个人的感觉吗?你又没有真真正正喜欢过谁,怎么能知道?反正,我对瑾成哥哥就是这样,说了你也不明白!” 容欢似乎对她的话有些出乎意料,头回,居然无言以对。 不待他回答,幼幼提着裙子跑掉了。 ******** 这段时日,幼幼仿佛转了性,憋在悠鸣居里足不出户,天天做女红。这举动可把家里人吓得够呛,唯恐她生病抑或受了什么刺激。要知道幼幼打小手笨,最讨厌这些针啊线的,每次跟着嬷嬷学习女红都是敷衍了事,绣个花花草草没把手指头刺破就算不错了,真要绣个物件饰品,完全是半吊子水平。 连续十来天,幼幼绣的眼睛都疼了,竹篮里搁着好几个荷包,不是针脚歪斜,形不成形,要不就是个半成品。 幼幼算着时间,再有半个月,就该到老太君的寿辰了,仔细想想,也许当初真如柯英婉所说,瑾成哥哥对那个乔素儿并没什么,只是她误会了呢?上回她态度不好,也不知道瑾成哥哥有没有生她的气,所以这次趁着寿宴,打算送个荷包给他,不知道瑾成哥哥收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习侬跟掬珠瞧她那股子拼命劲儿,也不敢打扰,就连柯英婉派人送帖子邀她游园,她都推辞不去。说起来,切果然如容欢所料,自打天上香阙回来后,公玉熙天天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精神抖擞,想来与柯英婉已是和好如初。 这日天气晴好,幼幼耐不住两个丫鬟你言我语,终于同意到花园里逛逛,习侬跟掬珠本想放纸鸢给她解闷,结果俩人相互递着线轴,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五姑娘,您在这儿呢。”张妈妈迈着小脚,急颠颠地跑过来。 幼幼在桌前托着腮帮子望天,正觉无趣呢,见她来了,不由得问:“出什么事了?” 张妈妈是国公府夫人身边的老人,连忙回话:“是这样,今儿个瑜亲王到府上做客来了,国公爷正跟三公子他们在中堂招待,夫人说叫您也过去呢。” “表哥?”幼幼吃了惊,奇怪他到府上来做什么,随即听习侬“哎呀”声,原来是纸鸢缠到槐树上了。 幼幼见状心急,这竹骨蜻蜓纸鸢可是三哥亲手做给她的,所有纸鸢中最喜欢的面,忙唤来两名小厮,仔细叮嘱:“你们小心些摘,坏掉了我可不饶。” 等纸鸢被完好无损地摘下来,幼幼才往中堂赶去,哪料走到半途,就看到两道人影联袂迎来,个是公玉煕,另个自然就是容欢。 “三哥……”看到旁边人,幼幼突然有点结巴,规矩地敛衽礼,“表、表哥……” “大老远的,就瞧见有人在放纸鸢,我还没开口呢,你表哥说准是你,就过来起瞧瞧。”公玉熙说着用手指头捅下她脑门,“小笨蛋,放个纸鸢也能缠到树上去。” “不是我啦。”幼幼捂住脑门,嘴里不满地嘀咕,“是习侬她们直再放的。”眼波偷偷往某人脸上瞄,恰好触及到容欢投来的目光,心“咯噔”响。 容欢跟没事人似的哂笑:“你三哥说你这些日子转了性,还以为是你病了,现在看来蛮欢实的。” 原本想起上回的争执,幼幼怕他心存芥蒂,但这么句话,彻底放下心来,嘴畔笑出两朵甜甜的小梨涡:“表哥,你今天怎么来了啊。”虽在问他,看向的人却是公玉煦。 公玉熙傻呵呵笑几下,实际心内亦犯迷糊,本来今儿个跟明郡王世子他们在酒楼喝酒,碰巧容欢也在,公玉熙有点喝高,开始随口炫耀,说自己购得当今书画大师康凤之的幅“玉虎临风”,这康凤之是个虎痴,最擅画虎,技艺精妙,各种形态的老虎在他笔下雄风威猛,惟妙惟肖。孰料他说完,容欢居然说要来看看,要知亲王府内收藏少奇珍异宝,其中不乏康凤之的作品,况且对方向是位大忙人,请都请不来的主儿,怎么好好的,会对他的幅画感兴趣?实在琢磨不透这位贵主的想法。 打过招呼后,公玉熙带领容欢前往自己的怡和轩,却不晓得背后人中途就被幼幼“劫”走了。 容欢任她拉着袖角,来到花树林里处角落,幼幼问:“你考虑的怎样了?” 容欢装傻充愣:“什么怎么样了?” 幼幼没忽略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知这家伙在明知故问,堵闷道:“就是那株‘翡翠珠华’,你到底肯不肯卖给我?”眼瞅就该到老太君的寿辰了,对方现在也不给个准话,着实叫她心急火燎。 容欢就喜欢看她的小羽睫眨啊眨啊的,像是群飞的黑蝴蝶,将心口也挠得痒痒的。 “之前不是说过了,我对钱不感兴趣,除非你能开出好的条件。”瞧瞧,那张小嘴也撅起来了,她的唇也生得好,形状旖美,小巧无比,与尖细的下颌配合得恰到好处,总给人柔柔软软的感觉,属于标准的花瓣唇,尤其嘟嘴的时候,就像颗可人的小樱桃,小小的唇瓣染着口脂,不是浓艳似火的红,而是泽水滢滢的桃粉色,想男女耳鬓厮磨时,男子喜欢吃上口女子唇上的胭脂,也不知道她用的何种胭脂,真想尝口…… 冷不丁窜出的念头,让容欢暗自惊,对方明明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也不知自己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样吧。”幼幼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地开口,“好的条件目前我还没想到,不过我答应你,只要你把花卖给我,之后我就为你做件事,不管是什么,我都照办。” 容欢不料她迸出这么句,倒是来了兴趣,挑挑眉:“都会照办?” 想他老奸巨猾,幼幼唯恐有诈,重新整顿下措辞,补充句:“对,不过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嗯。”容欢爽快地点点头。 幼幼眼睛瞬间亮,迎着天光,像是盛满了璀璨明珠,灿亮无比:“那你答应啦。” 容欢唇角勾到动人心魄的弧度,笑得格外好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还没,我再考虑考虑。” 话音甫落,幼幼面部僵硬地抽搐两下,顿时气呼呼地甩开他在头发上捣乱的手,似乎觉得他是个十足的讨厌鬼。 容欢耸肩暗笑,心知她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能对你甜笑如花,不高兴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幼幼瞄见他腰际悬着枚丁香色荷包,颦起黛眉:“你又换荷包了?”记得上回还是绿锦缎绣富贵牡丹的呢。 容欢低头瞧了两眼,不禁问:“上次是哪个?” 幼幼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你自己都不记得?” “瑶瑶?画沁?”他蹙眉仔细思索,自言自语,“唔……到底是谁绣的来着……” 幼幼委实受不了这家伙,翻个白眼:“都不知道是谁绣的,你怎么就戴在身上!” 容欢笑了笑,自有番说理:“那么个荷包,我哪有功夫逐记住。”转念想到什么,“对了,在酒楼的时候听你三哥说你最近足不出户,说是堂堂国公府小姐,要当起绣娘来了。” “什么绣娘,别听我三哥胡说。”提及此事,幼幼语气居然颇为得意,坦白告诉他,“我是再给瑾成哥哥绣荷包啦。” 容欢怔:“给他?” 第8章 [胭香] 欲望文 第9章 [寿宴]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9章 [寿宴] “是啊。”幼幼想着反正他也知道了,不如给自己参谋参谋,从衣袖掏出枚粉红荷包,递到跟前,“你帮我瞧瞧,绣的怎么样,瑾成哥哥会不会喜欢?” 岂料容欢没看荷包,反而先留意到她的手,她打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对柔荑自是保养得欺霜赛雪,吹弹可破,上回见还是白白嫩嫩,但如今手指头上,却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口子,他雅致的眉宇间皱出道深痕:“手都成这样了,怎么还绣?” “那有什么。”幼幼倒有些自鸣得意,好像手指头破了,是件么自豪的事,“这样才能体现出的我用心啊,如果瑾成哥哥知道我为了给他绣荷包,熬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定会特别感动的……” 出乎意料,容欢这次居然没调侃她傻,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幼幼焦急地问:“你快点说说,究竟怎么样嘛。” 在她番催促下,容欢只好审视起那枚粉缎荷包,突然像发现与众不同的宝物,副赞赏口吻:“嗯……这个图案,倒是挺特别的。” “咦。”听得此话,幼幼好比打了鸡血,整个人显得即兴奋又激动,追问,“怎么说?” 容欢跟说书先生似的,长指指着图案,本正经地给她解释:“你想,这不是两只肥鹅吗?每次拿出来瞧,岂不是让人觉得很有胃口?那些不想吃饭的人能引起食欲,想吃饭的人会胃口大增……比起普通的荷包,此荷包可谓别出心裁,举两得,构思巧妙,甚好、甚好……” 幼幼顿时额角狂抽,小脸黑如焦糊的锅底般,直至他滔滔不绝地讲完,才硬邦邦地吐字:“这不是肥鹅。” “不是?”容欢讶异自己居然看错,跟近视眼样又冲着荷包端详几眼,“那是什么?水鸭子?” 幼幼面涨通红,胸口被体内股气流撞的上下起伏:“不是!” 容欢又猜:“难道是野鸟?” “不是,都不是!”幼幼气急败坏地跺跺玉足,破口指责,“你什么眼神啊,人家绣的明明是对鸳鸯!” “啊,鸳鸯……”容欢好像真的大吃惊,忍不住发出感叹,仔细听来,还有丝惋惜的味道,“原来不是肥鹅啊……” 幼幼黑着脸:“当然不是了!” 容欢笑眯眯地讲:“那就是吃得太肥的鸳鸯。” “你!”幼幼终于看清他眸底漾着邪魅笑意,方知自己又被戏弄了,裙下伸出只绣花小鞋去踩他的脚,可惜容欢反应灵敏,竟然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幼幼眼瞅偷袭失败,又拿对方莫可奈何,急的像只抓狂小兽:“坏蛋,我再不理你了!” 容欢哈哈大笑,面对她狂奔的背影,举起手中的荷包晃了晃:“走的这么快,不要你给你瑾成哥哥辛辛苦苦所绣的荷包啦?” 幼幼果然身形刹,尽管不想再看到这个讨厌鬼,但为了荷包,还是迫不得已地转身,把从他手上夺过来,接着脖子仰,怒气冲冲地走了,只剩下容欢在后面阵难以抑制的坏笑。 ******* 转眼过去五天,荣安侯府的寿宴请柬已经收到,幼幼却在房内坐立不安,她口是心非,虽然之前说了不再理会对方,但其实直在等待容欢的消息,当到了第八天,公玉熙来到悠鸣居,将午后打盹的幼幼从软榻上摇晃起来。 “干什么,睡得正香呢。”幼幼揉着惺忪睡眼,撅嘴抱怨。 “你说你,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是不是,连哥哥都瞒着?”公玉熙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妹妹睡醒时的样子最可爱,也是最容易欺负的时候,趁机往那腴颊上捏了几把,过过手瘾。 “什么?”幼幼肌肤本就白,细嫩透莹,像是白腻腻的牛奶冻,因此被公玉熙这么捏,小块淤红很快就从脸上浮现,平时幼幼定会反抗,但这回他的话说得没个来龙去脉,害得幼幼头雾水,任他在脸上搞小动作。 公玉熙故作生气地“呵”了声:“死丫头,在哥哥面前还装傻?” 幼幼这才知道,原来今儿个大早,有人就以她的名义,将翡翠珠华作为贺礼,提前送到荣安侯府了。 “真的啊。”幼幼难以置信,登时倦意全无,又惊又喜,拉着他的袖角确定。 “当然是真的。”公玉煕瞧她都快美上天了,疑惑地问,“可是我听说这株‘翡翠珠华’是十分名贵的品种,你从哪里弄来的?” “呃……”幼幼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反正……我自有我的办法,三哥你就别问啦。” 最后又说了几句,终于将公玉煕打发走,幼幼拍着胸脯长长舒口气,好似从此去掉块心病,畅快极了,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容欢会如此出其不意,给了她个大大的惊喜,以前认为对方既小气又坏心眼,现在她突然觉得容欢其实也没那么讨厌,甚至还挺仗义的。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疮好忘痛? 很快,到了老太君寿辰那日,临出门前,幼幼仍忍不住在妆镜前左右打量,唯恐哪里有不如意的地方,习侬跟掬珠在旁叹气,天知道,她们打从个时辰前就开始给她梳妆打扮,原本充足的时间,却被她耽搁到被人过来催促的地步。 “父亲说了,你再墨迹,我们就不等你先乘马车走了。”隔着镂花窗纸,公玉煕故意在外面扯着嗓子让她听见。 “来了来了!”幼幼这才舍得从镜前移开目光,尔后将桌上那枚粉红缎底绣鸳鸯嬉水荷包塞进襟内,匆匆跑出屋。 比及荣安侯府,幼幼跟着家人到聚仁厅给老太君拜贺,老太君今日红光满面,富态十足,瞧见幼幼,就跟看见自家嫡孙女儿似的,将她拉近身前坐。 再瞅幼幼,梳垂挂髻,戴雪莲色珠花、蝴蝶落花钗,左右白玉珥璫,穿件蜜合色金粉烟罗裙,裙裾周边散花,薄纱上镶着碎光流珠,旦沐光,整件衣裳宛若星华闪烁,繁丽璀璨,再加上幼幼那张与生俱来的纯美脸蛋,整个人简直美如发光东珠,说不出的光艳慑人。 连荣安侯夫人都越看越喜,今天府上也来了不少名门贵女,但哪个都比不过幼幼的丽质容颜:“五姑娘如今越大越出挑,真真叫人移不开眼了。”模样好,家世好,唯不足就是瘦了些,瞧那束带小腰,比她年轻时还要不盈握,日后若要生子可得好好补养,现在荣安侯夫人已是拿她当未来儿媳来看待了。 被这样夸,幼幼面泛羞赧,整个人歪进老太君的怀里,趁机还跟老太君说了几句悄悄话,可把老太君哄得笑若灿菊:“喜欢喜欢,你个小鬼灵精,我这点喜好,全被你给摸透了。” 因客人,稍后老太君唤来府上的姑娘们,招呼着幼幼到玉惠园作宴。柯英婉比她提前早到,二人见面,就聊得热乎,趁彼此独处时,柯英婉将她拉到旁,问出心底疑惑:“那株‘翡翠珠华’竟然被你弄到手了,先前不是说,是被位贵人买走了吗?” 幼幼与她至交,只要是柯英婉问的,向不愿隐瞒,便将实情五十地交待出来。 “原来是瑜亲王……”柯英婉瞪大眼,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接着叹,“真没想到,瑜亲王出手如此大方……不过看来,他对你这个表妹倒挺好的。”对于容欢的事,柯英婉略知二,其实像那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她直没有太大好感。 哪有,明明老是欺负她。幼幼暗自腹诽下,却没说出口,因揣着小心事,她跟柯英婉聊了会儿就寻借口离开,来至处屋檐下,不久看到习侬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打听到没有?”幼幼不等她缓过气,就开始询问。 习侬边急喘边摇头:“没有,贵子仔细找过了,说孟二公子不在那边。” 男宾所在的园子与玉惠园隔着条回廊与杏林,贵子是公玉熙身边的小厮,照他所说,现在孟瑾成并没在寿宴上招待客人。 原本幼幼是想让贵子传话,邀孟瑾成私下相见,再把荷包交给他,可看情况,孟瑾成今日貌似没有出席,连刚刚给老太君拜寿时都不见人影。 瑾成哥哥怎么了,该不会是病了吧? 幼幼焦躁不安,决定再偷偷摸摸溜到他的书房趟,路驾轻就熟地穿廊绕堂,半途经过牡丹园,不料行人远远行来,吓得幼幼左右张望下,连忙躲进座假山石后,众脚步声渐近渐驰,人声交谈,而她居然听到其中有父亲的声音,原来是荣安侯正邀请几位男宾在园中欣赏牡丹,待他们有说有笑地离远,幼幼才松口气,从假山后探出个脑袋,察觉周围无恙,迈出腿,刚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肩膀却被人从后用力拍! 第9章 [寿宴] 欲望文 第10章 [暧昧]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0章 [暧昧] “啊——”她下意识叫出声,可惜被背后人旋即堵住嘴巴。 那是个男人的手,白皙如玉,修长有劲,带着点名贵的檀香味道,许是衣袍上沾染的。 幼幼惊惶之下,猛然回首,撞入对桃花美目,太近的距离,可以瞧清那人精致绝伦的五官,浓墨长眉、高挺鼻梁、菲薄红唇,那黑睫细长分明,恨不得能根根数出来。 容欢像抓到只淘气小猫,勾唇坏笑:“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呜……呜……”幼幼跟他大眼瞪小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被他捂着嘴,喉咙里发出串呜囔声,脸蛋都渐渐憋红了。 容欢放开手,幼幼这才狂喘几下,尔后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嘘。”容欢食指抵唇,提醒,“他们还没走远,你想把人再招回来?” 幼幼恍然,自觉地捂住嘴巴,仿佛刚才的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般。 容欢笑了笑:“你怎么会在牡丹园?” “我……”幼幼略顿,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 容欢悠然自若地回答:“当然是被荣安侯邀来赏花啊,然后,我好像看到只小猫蹿到假山后了。” 幼幼心想自己真倒霉,做的那点糗事总能被他撞见。不过因为翡翠珠华的事,现在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感激道:“表哥……谢谢你了。” 容欢心如七窍玲珑,不必点明,亦明白她所指:“打算怎么谢我?” “你说吧,反正我说过了,答应帮你做件事。”幼幼也是说到做到,言而有信之人。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阵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幼幼吓得小脸白,每每遇见紧张事,她脑子就有点发懵,是以任由容欢拉着躲进假山后,那里空间局促,勉强能容纳三个人,他们二人皆属纤瘦之人,在起倒还尚可,但也是身子挨着身子,等幼幼反应过来,才发觉彼此离得这么近,他就在身后,只要她稍稍动能贴上他的胸膛,原来这个家伙真高,要踮起脚尖,脑顶才能碰及到他的下颌。 幼幼突然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仿佛自己依偎在他怀里样,以前她跟瑾成哥哥都没这般接近过,那男子温热的气息,好似炎炎夏日的风,波波地往身上袭来,她面颊莫名其妙滚烫,要中暑似的。 “你用的什么香?”他从后问。 幼幼微怔,随后答:“茉莉蜜露。” 容欢沉默阵儿,才开口:“不单是茉莉。” 幼幼惊诧他对香料还挺懂行,她素来不喜蔷薇、牡丹之类浓烈馥郁的花香,而是偏爱茉莉花般清新幽淡的香,她身上所用的花露,的确不止包含茉莉种,而是在茉莉根露中,又放入从梨子、葡萄里提取出的水果鲜汁,与蜂蜜、木樨、雪松等混合调和,让茉莉花为澄澈香渺之间,还散发出水果的清芳甜纯,两股香相互依融,淡淡甜甜,煞是好闻,只那小瓶,涂抹于耳根、颈项、小腹,连那肌肤骨髓都透出花儿似的娇味来。 他问话时,声音离得极近,就在耳畔,浅浅的呼吸触在肌肤上……幼幼想他问自己使的什么香,似正俯首浅嗅,不免有些面红耳赤,但随着外面的声音渐渐临近,又不敢动弹出声。 “淑琳,你记得是这里吗?” “是啊,应该就在这附近,奇怪,究竟丢到哪里去了。” “那快点找吧,待会要是遇见人就不好了。” 幼幼竖起耳朵,听出这两道声音居然是谭淑琳跟杜织吟,也不知她俩在找什么。 “唉,都怪我,总是粗心大意的。”找了会儿无果,谭淑琳自我责备起来。 原来杜织吟听闻丰国公府五姑娘送了株罕品牡丹给老太君当做寿礼,她对花草颇有研究,也不知那翡翠珠华究竟有何稀奇之处,被人赞不绝口,心下难免不服气,但以她自矜的性情,不愿在人前表露,遂拉着谭淑琳私下到牡丹园探究竟,偏偏谭淑琳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结果花没看成,光顾着找她那颗珍珠耳坠。 杜织吟心里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拉着她起来了:“你再想想,都经过哪里了?” 谭淑琳猛然记起:“对了,先前我以为有人来,就躲到假山后来着,也许是落在那里。” 幼幼听她们要进来,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回头求助地望向容欢,眼窝处直淌泪光,容欢好笑地勾下她的鼻尖,径自走了出去,幼幼不由得傻眼,他、他就这样出去了? 谭淑琳跟杜织吟刚接近,却见道人影从假山后闪现,身穿兰紫色绣祥云纹镶边长袍,衣领袖口以金丝银线交绘精雅的如意花纹,头戴紫金冠,白玉簪束发,修长如玉的手上玛瑙扳指、翡翠玉戒,再执柄象牙骨雅扇,平添风流写意,他身量尤为高挑,腰际束以三指宽宝石亮丝腰带,愈发显出把劲瘦的蜂腰,长眉浓藐,斜飞入鬓,对细挑的桃花目若嗔若醉,带着点点迷离莫测,他的唇天生微翘,看上去总是似笑非笑,眼波流转,顾盼含情,仿佛世间没什么能吸引住那双眸子,然当那眸子凝定,叫人只觉入了魔怔,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当真魂不守舍。 瞧他衣着服饰,处处高贵尊华,瞧他含笑容颜,有种使人痴狂的绝美,浑身上下皆是时下流行的风格,连幼幼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位表哥的确称得上个“美”字,那模样再配上着衣,大东朝第美男子的称呼当之无愧,即使是她的瑾成哥哥也要略逊成。 连幼幼都承认他好看,谭淑琳跟杜织吟两个就觉得对方好看了,尤其杜织吟,脸庞红如火烧,从未见过长相如此近乎天人的男子,明知眼下情况应该避讳,她却傻了样呆呆看着,连最注重的矜持都忘记。 “你、你是瑜亲王?”谭淑琳曾经在宴席上与他见过面,当时年岁尚小,但印象深刻,毕竟全京城因为容貌好看,让人过目难忘的男子屈指可数。 听是“瑜亲王”,谭淑琳才知眼前是么金贵的主儿,手心里直冒汗,忙跟着谭淑琳起行礼。 容欢瞧她俩瑟瑟发抖,仿佛当他是个么可怕的妖魔鬼怪,笑着问:“你们在做什么?” 谭淑琳跟杜织吟相互对视,紧张不已,最后谭淑琳先开口:“回王爷,是、是我的个耳坠遗落在园子里了……” “哦?”容欢闻言,顾视下四周,“就在这附近吗?” 谭淑琳点点头。 容欢替她寻摸会儿,接着目光定,近前几步,在假山旁的两个花盆间拾起枚水滴形耳坠:“是不是这个?” 谭淑琳见状,果然是自己要找的耳坠,喜不自胜地接过:“是的,谢王爷!”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早听闻对方是个风流情的人物,而她也到了经世的年岁,在自己府中也晓得些男厮女婢私下幽会偷情之事,想容欢方才是从假山后出现,实在令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想想罢了,哪敢真问出口,谭淑琳生性胆小,臊着脸恳求:“王爷,能否不要将今日的事说出去……”偷偷摸摸溜入他人府上花园,日后传出不止要被笑话,会牵扯到尚书府的名声。 容欢微微笑,颔首:“好,就当做咱们的秘密。” 话里似乎言外有意,谭淑琳觉猜测是真,再加上被那双勾魂的桃花眸子注视,面飞霞红,几乎连眼皮都不敢抬,匆忙行礼,拉着原本还对容欢出神的杜织吟跑掉了。 幼幼在后面听得清二楚,待他把人打发走,终于松弛下神经,见着容欢进来,不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容欢低头,就看到她雪白的小脑门,跟水晶包似的,不禁用指尖戳了下,笑容里居然掺着丝宠溺:“吓死了还敢乱跑,现在你们这群府里的小丫头,胆子都愈发大了。” 幼幼闷不吭声,毕竟做坏事再被抓个正着,没理就得忍着。 “又欠我个人情,打算怎么还?”他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问。 “你说吧。”幼幼也很爽快,绝不抵赖,两瓣樱桃粉的嫣唇张阖,宛如皎皎月色染就柔粉梅花上,泛起泽潋滟水光,那唇,粉得可爱,腻如花蜜,叫人心底无端端荡。 容欢竟是痴了似的,目不转睛盯着那樱桃小口,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句:“那你……亲我下。” 第10章 [暧昧] 欲望文 第11章 [钟情]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1章 [钟情] 幼幼以为听错,呆呆眨巴几下眼:“什么?” 容欢亦吃了惊,发觉这话他居然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尴尬地咳了声:“先前不是说好了,我把‘翡翠珠华’给你,你就为我做件事,不管什么你都照办。” 幼幼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时张大嘴巴,吞吞吐吐:“可、可我也说了,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容欢雅眉斜挑,轻启薄唇:“只是亲下,这个不难吧?” 幼幼却小嘴瘪,不乐意了:“那怎么成,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又不喜欢你,怎么能去亲不喜欢的人……何况,我都没亲过瑾成哥哥呢……”在幼幼心里,女儿家就该把自己最美的东西,留给自己最喜欢的人才对。 最后句她说得低不可闻,带着几许娇羞的味道,偏偏还是没能逃过容欢的耳朵,他故作吃惊,像听到不了得的大事:“噢,原来你早就对孟瑾成存在非分之想了?” “啊?”幼幼被他的话吓了跳,连忙解释,“没、不是……我不是……” 容欢哼哼坏笑,副抓住把柄的奸诈表情:“你说,如果我把这话告诉孟瑾成,告诉他丰国公府的五姑娘直对他垂涎欲滴、想亲他,孟瑾成会是什么反应?”说着,迈步往外走。 幼幼以为他去告状,果然惊惶失措,把扯住他的袖子往回拉:“别走,你别走!” 可惜对方无动于衷,幼幼心急火燎,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最后干脆豁出去了,跺跺脚,“哎呀,我知道啦,亲就亲。” 容欢本故意板着脸,听得此言,嘴角立马微微上弯,俯身朝她凑近张大俊庞,指指面颊,那意思,亲这里。 再瞅幼幼,小手紧绞袖边,委屈得跟什么似的,这就叫与狐谋皮,自作自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乱答应什么条件,从小到大她连哥哥们都没亲过,何况其他男子,说来这也算是她的初吻吧,总觉得是背叛了她的瑾成哥哥…… 幼幼想着,干脆就当是自己亲了头猪吧,亲猪又不算亲人,这样她的初吻还在,也不会对不起瑾成哥哥了。 幼幼秉着自欺欺人的想法,把某人的脸想象成只大猪头,撅起嘴巴,阖眸临近,飞快朝那“猪皮”上亲了下。唔……触感好滑腻。 自诩俊美潇洒的容欢,完全不知自己在对方心中已是变了形象,就觉得她的小樱唇软软的,轻轻点,像是蝴蝶的吻,短暂流连,甚至来不及感受那份柔软美好,它就已经飞走。 容欢忽然有些患得患失。 “行了吧。”幼幼皱着眉,嘴巴现在都别扭死了,回去得赶紧洗洗才好。 容欢回过神,笑问:“你溜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她的秘密把柄全落在对方手上,再个也无关紧要了,幼幼不情愿地交待:“我要去书房,瑾成哥哥今天都没出现在寿宴上,我有点担心,而且,我还没把荷包交给他呢……” 容欢噗嗤笑:“那个肥鹅嬉水荷包?” “你!”幼幼瞪着他,磨牙切切。 容欢视若无睹某人的狰狞模样:“今天寿宴上人来人往,你又笨手笨脚的,就不怕跟前两位样被发现?” 幼幼正想说她才不怕呢,偷摸到孟瑾成的书房,她可是回生二回熟,却听容欢道:“要不,你带我起去?” 幼幼怔仲,接着蹙起眉:“你去做什么?” 容欢微微笑,闲人闲心地讲:“自然是看看你的瑾成哥哥收到荷包后的反应啊。”当然,不能忽视语调里股幸灾乐祸的味道,而且脸上的笑意很明确,不带我去,我就把知道的全抖出来。 幼幼叹口气,揉揉太阳穴,没想到自己摊上这么个难缠鬼。不过转念,有他在,倒是可以找个名正言顺地借口去见孟瑾成,有他当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某人交流了,幼幼也开始玩起心眼来。 结果道上就变成容欢在前面探路,幼幼躲在后面,今日寿宴上贵客不少,尽管容欢独自人,但那风韵气度,叫家仆见了只觉望尘莫及,想来是哪位主子嫌宴席上太过吵闹,出来逛园子寻清静呢。 待途经的家仆离开,容欢立马回头咳了声,幼幼就跟小耗子似的从角落里冒出来,探头探脑,彼此配合的相当默契,别说有了容欢探路,行动可谓畅通无阻,省去不少麻烦。 来到上善阁,幼幼想到可能要见着孟瑾成了,顿如离弦之箭,压根就当前方的容欢不存在了,兴冲冲与擦身而过跑了进去,头脑里浮现的全是与孟瑾成相见的情景,上次的事是她不对,她要跟瑾成哥哥道歉,要告诉他这个荷包是她辛辛苦苦针线绣出来的,然后瑾成哥哥会不会夸她,会不会高兴地收下? 幼幼兴高采烈,刚是跑到书房院外的石拱门前,却听书房门“哐”地声被推开,紧接着从内奔出道倩影,那件碧绿薄衫随风而起,衬出她纤长细美的身材,尽管偏瘦,却透着股柔若无骨的楚楚风韵,既有柳丝般的娇孱,又有柳丝般的妩媚,即使件普通的婢女服饰,穿在她身上也能这样好看,而她,正是乔素儿。 “素儿——”孟瑾成紧随其后,从后追出去,把搦住她白若梨花般的柔荑。 乔素儿不料他此举,又急又气,使劲摇晃着袖子挣扎:“你……你快放开。” “我不放!”孟瑾成话音坚决。 他力气太,乔素儿挣脱不开,因先前哭过,已是泪盈于睫,偏过脸不去看他:“你快点放开……呆会儿若是井淳他们来了……” 孟瑾成闻言,却是坦白直言:“不会的,我把人都撵走,就是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乔素儿凄楚笑:“公子爷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已经听闻,老太君决定要给你定亲……你跟五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对,我、我算什么,我配不上你……” “素儿!”孟瑾成面容逝过怒痛,手腕往回拉,将她纳入怀里,紧紧抱着,宛如抱着生命中的珍宝,“为何事到如今,你还这样说,难道你不懂我的心吗……” 乔素儿惊惶地贴着他的胸口,呼吸急促,不敢吭声,耳畔响着他字句,深情款款地告白:“我喜欢的人是你,唯有你……我不会娶五姑娘,我只想跟你过生,我知道这样会很困难,可是素儿,你别怕,再忍耐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只要你信我,切都会好起来……” “公子爷……”乔素儿不知是感动,还是胆怯,窝在他怀里瑟瑟颤抖。 孟瑾成爱怜地捧起她如花似玉的姝容,眼神流露着深深痴迷,忍不住就要吻上。 第11章 [钟情] 欲望文 第12章 [闹剧]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2章 [闹剧] “瑾成哥哥!” 幼幼脸孔惨白惨白,像置身于漫天冰雪中,就那样难以置信地杵在拱形石门前,动也不动,大脑直至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她……她是不是在做梦……场可怕的噩梦……她的瑾成哥哥竟然抱着别的女子……跟别的女子深情蜜语……刚刚,他在说什么,说不会娶五姑娘……他不会娶她,他只喜欢那个人,要跟那个人过辈子…… 明明已是立夏的天,幼幼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的冰渣子漏进衣领里,割破肌肤,渗入血肉,血液里蔓延的全是冰的味道……好冷、好冷……是即使包裹再的衣物,也无法遏制的颤抖。 “幼幼……”孟瑾成满面震惊,万万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依旧维持着拥抱着乔素儿的姿势,怔目望去。 许久,幼幼呆滞的眸子终于泛动丝波动,从哀愤与伤痛中回过神来,她很快瞧向乔素儿,定定的、恨恨的,宛若附骨之疽,恨不得将对方彻底凝碎在瞳孔最深处,情绪最终骤然爆发开来,嘶声喊叫:“你这个狐狸精——”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自小到大学的规矩礼仪全全抛之脑后,扑上前抓住乔素儿的衣服头发,便是番推搡拉扯:“是你,是你勾引瑾成哥哥!你这个狐狸精,不许你接近他,快点离开!” 乔素儿受到惊吓,如花容颜下变成褪去血色的苍白,她本就薄瘦孱弱,被幼幼这么拉扯,条袖子都撕裂开,若不是有孟瑾成护着,只怕整个人都被推倒在地了。 “幼幼,你做什么!”孟瑾成见她跟疯了样,不仅揪住素儿不放,还连番推打,旋即出手阻止她的举动。 “放开我!”幼幼情绪激动地道,“瑾成哥哥,你别被这个狐媚给迷惑了!”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听她骂素儿是“狐媚”,孟瑾成皱下眉头,无法忍受任何难堪的字眼,用在他心爱的人身上。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幼幼气到小脸涨红,像面对仇人样,边凶狠狠指着乔素儿,边朝他讲,“你若不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肯定是用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你,瑾成哥哥你清醒清醒,别再执迷不悟了!”她马上瞪向乔素儿,厉声喝斥,“你说,你对瑾成哥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她目光利如尖锥,似能穿破五脏六腑,乔素儿吓得打个哆嗦,低头唯唯诺诺:“五姑娘……我、我没有……” 幼幼轻蔑地哼哧声:“当我不知道,你是看中瑾成哥哥是侯门公子的身份,才动了贪念,妄想高攀,告诉你,我是不会让瑾成哥哥上你的当的!” “够了!”孟瑾成委实听不下去,“幼幼,我不准你这样说素儿!” 幼幼愣,难以接受直温柔体贴的瑾成哥哥竟会为了对方责备自己,痛心之余,不禁把所有怨愤转移到乔素儿身上,歇斯底里地大嚷:“你这个坏女人,勾引瑾成哥哥,我绝不饶你!” 她眼底宛如烧着熊熊烈火,冲上去抓她的头发揪她的衣裳,乔素儿躲避不及,本是皎丽的左颊被她指甲生生划出条血口子。 “啊!”乔素儿捂脸惊呼,面对泼妇般的幼幼,根本毫无招架的能力,吓得赶紧往孟瑾成怀里钻去。 “素儿!”孟瑾成见她指缝里淌着血,张姝容是哭得梨花带雨,顿时疼惜到心都快碎了,而此际幼幼又伸手挠来,他下意识伸臂用力挥,幼幼哪儿抵得过他的力道,娇躯倒退着踉跄几步,继而摔倒在地。 “素儿,素儿,伤成什么样了,快让我看看,疼不疼?”那时孟瑾成只顾着乔素儿的伤势,连她这边看也不看眼。 幼幼呆呆凝着眼前幕,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上,却不知痛不知觉,像个木偶,表情麻木到近乎绝望。 恰好这刻,守在外面的容欢听到动静赶来,目睹幼幼被推倒,素来对凡事不上心的他,俊庞上居然闪过丝慌乱:“幼幼!” 他快步近前,来至身侧,然而幼幼毫无反应,傻了样跌坐原地,双目红肿,鬓乱钗横,几滴子眼泪正“吧嗒吧嗒”地顺腮滑落,令原本眼角处精心描绘的凤梢被泪水哭花,在小小杏核般的脸蛋上,突显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得滑稽而可笑。 想想先前还是兴高采烈的她,容欢只觉胸口窒,紧随而来是股无名怒火,转过首:“孟瑾成,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你推的人是谁?” 孟瑾成不料还有人闯进来,而对方还是尊贵无比的瑜亲王、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他与容欢见过几面,尽管交谈不,但也算认识。 容欢瞧他护着那乔素儿,便知晓个大概,声音冷然:“再怎么样,你也该分清楚身份,为了区区名婢女,你要向幼幼动手?” 孟瑾成方醒悟过来,刚刚……他竟然将幼幼推倒了?当时他只惦记着素儿脸上的伤,完全忽视了幼幼,他到底从小呵护着幼幼长大,此刻看着幼幼对他瞬不瞬、噙泪悲伤的眼神,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但以当时的情况而言,他只是出于下意识反应,因为跟幼幼相比,素儿在他心底显然最为重要。 面对容欢的指责,孟瑾成抿了抿唇,无言以对,但依旧坚定地握着乔素儿的手不放。 容欢不再说,很快掏出绢帕拭着幼幼的小泪颊,像把她当成襁褓婴儿,面笑着面哄劝:“瞧瞧,怎么把自己弄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听话,先起来。” 幼幼吸溜着鼻子,麻木瘫软的身体好比没了骨头架,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身,对星眸却始终盯着孟瑾成,她不敢置信,那样对她宠爱备至的瑾成哥哥,如今会当着她的面去维护另个女子,她浑身发着抖,含带哭腔地开口:“瑾成哥哥,你以前……从来没用过那种语气跟我说话,不曾跟我动过手……可是现在,只要这个女人在场,你待我的态度就跟从前不样了……”她越说越委屈,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同时挣开了容欢的搀扶,眼中除了前方的蓝衫男子,再看不到其他。 孟瑾成向舍不得她流泪,以往她若是委屈难过,定会温言哄劝,比起几位哥哥来,幼幼最听他的话,只要孟瑾成哄上几句,立马破涕为笑。 然而现在,孟瑾成只是僵硬地立在原地,仿佛忍受不了她串又串的眼泪,偏过脸去,知事已至此,再隐瞒不住,对旁人轻言道:“素儿,你先回书房去。” 乔素儿怯怯地点了点头,眼波流动,似往容欢的方向绕了下,便背身进屋。 这么闹,引来不少家仆,因其中牵扯到国公府千金,有心思玲珑的婢女,忙赶去通报荣安侯夫人。不久,荣安候夫人携丰公国夫人闵氏而来,闵氏见幼幼那番模样,差点没昏过去,而荣安候夫人没料到居然连瑜亲王也在场,几乎要气到佛出世,二佛升天,强忍着质问次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孟瑾成眉眼低垂,淡淡开口:“切都是我的错。” 幼幼眼见到了这地步,他还要去维护乔素儿,难过与心酸股脑涌现出来,扑入闵氏怀中啜泣:“娘,我要回家。” 闵氏想她不在玉惠园做宴,却出现在孟瑾成的书房,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她任性不对,但这闺女是她千娇万宠的娇宝贝,眼下光景,恐怕是与孟瑾成发生不快,在外人看来,也是孟瑾成欺负了幼幼,闵氏捡着这理,自然不能让闺女受委屈,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娘吩咐人备车,先带你回去。” 荣安候夫人亦有分寸之人,听出闵氏这么说有埋怨的意思。而次子承认错在自己,今日又是老太君的寿辰,切应以大局为重,万万不能将事情闹大,来怕影响两府之间的交情,二来荣安候夫人也直把幼幼当做未来儿媳看待,用力握下闵氏的手腕:“是瑾成这孩子不懂事,回头我定给你个交待。” 这话出口,闵氏当然得给面子,微微笑,刚要领着人走,结果发现容欢在场吃了惊。 容欢直注视着幼幼,察觉到闵氏的目光,才抬起头:“表姨。” 闵氏颔首,想了想,问:“太妃身体可好?” 容欢回答:“蒙表姨惦记,切安康。” 闵氏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的些风流韵事,却并不像老亲王那般沾花惹草不学无术,毕竟能得圣上信赖,连太后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这等手段,可不是般王公贵臣能做到的。 她疑惑容欢为何会在这里,但幼幼正哭的厉害,无奈下,只好跟他点头示意,带着幼幼先行离去。 容欢又看了几眼幼幼,可惜幼幼始终把脸埋在闵氏的臂弯里,跟随母亲行人慢慢走远。直至看不清,容欢才敛回眸子,甫动脚步,发现枚饰物被人遗落在角落,正是那枚“肥鹅”嬉水荷包。 趁无人注意,容欢拾捡起来,塞入怀中。 幼幼回到悠鸣居,就埋在枕头里哭个不停,因她突然离席,对外称是身体不适,是以寿宴结束后,几位哥哥就焦急地赶回来,当得知真相,纷纷跟炸开锅似的,围坐团又是安慰又是哄劝—— “五妹,你也别难过,要我说,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瞧我上个月纳进的那个,还不是新鲜几天就过去了?我看孟瑾成就是尝个鲜,你以后跟他成了亲,习惯习惯就好了!” 二哥公玉乾就是所谓二百五的性子,原本出于好意想安慰幼幼,结果话脱口,适得其反,幼幼“哇”地声,加嚎啕大哭了。 公玉熙急得跺脚,从旁责怪:“二哥,你这讲话不过脑子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你瞧瞧现在……” 公玉乾尴尬地蹭蹭鼻子。 “好五妹,明儿个天好,三哥带你骑马去。” “就是,四哥也去,那个孟瑾成再惹你不快,我就揍他顿!”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快别哭了好不好?” 闵氏听他们叽叽喳喳的,惹得屋子里乱哄哄的片,开口往外轰人:“行了行了,都给我出去,让你们五妹清静清静。” 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等安静下来,幼幼仍在小小声地抽噎,闵氏温柔地把女儿揽在怀里,故意吓唬:“回头把眼睛哭肿了,可就真没法见人了啊?到时候孟瑾成来给你道歉,瞧你还怎么见人家。” 幼幼果然不顾着哭了,吸溜几下鼻子,抬头断断续续地问:“什……什么道歉……” 闵氏朝掬珠递下眼色,接过方凉毛巾,边轻轻替她敷着两圈红肿的眼睛,边讲道:“荣安侯府那里派人传了话,说二公子这段日子被荣安侯罚去闭门思过,你想等这事后,他还不来给你道歉?” “瑾成哥哥被罚了?”幼幼有些意外,又有点心疼,随即问,“那乔素儿呢?” 事情原委闵氏已经知晓个大概,笑话她:“傻丫头,偌大个荣安侯府,难道还拿个丫鬟没辙?” 幼幼抿着唇,迟疑下:“可是瑾成哥哥……当时那么维护她……” 闵氏没吭声,按说贴身丫鬟勾引主子在豪门大族里属于屡见不鲜的事,若是幸运直接被主子收了房,不幸则被惩罚抑或打发了。但这回乔素儿究竟如何处置,荣安侯府并没交待明白,最坏的消息,即是孟瑾成坚持要纳乔素儿为妾。 闵氏暗自叹气,女儿从小被宠坏,总是自我为中心,任性妄为,这种性格日后嫁过去,迟早要吃亏的,忍不住给女儿提前扎针:“其实有些事,你二哥说的不无道理,孟二公子只是喜欢个丫鬟而已,你又何必非得怄气动怒,跟个丫鬟见识,到了最后,丢的岂不是自己的身份?” “娘!怎么连您也这样说!”幼幼瞪大眸子,简直难以接受,适才止住的泪珠,又唰唰地喷薄而出,“既然二哥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那为什么爹跟娘就鹣鲽情深,府上没有个姬妾!” 闵氏时哑口无言,良久,将手中的凉巾递给掬珠,掬珠捧着巾盆出去后,才缓缓启唇:“幼幼,你看到的只是现在,你以为娘所经历的切,都是平坦无坷的吗?” 幼幼摇头,听不明白:“爹对娘这样好,娘也喜欢爹,这不就够了吗?” 闵氏眸光隐晦地闪烁下,把她缕滑落的发丝拂到耳后,温和地笑了笑:“娘遇见你爹,是娘辈子最幸运的事,可是幼幼,你要知道,很事如果避免不了,就得接受,你需想想,你是什么身份,那个乔素儿又是什么身份,你日后是要嫁入荣安侯府的,是正经八百的原配夫人,乔素儿哪怕再受宠,又岂能与你的地位相较?你要明白像孟瑾成这样优秀的男儿,将来会有的乔素儿层出不穷,到时候你应付的来吗?抓住个人的心,不能靠你耍性子犯脾气,而是需要手腕与心计。” 看着脸懵懂的女儿,闵氏再次叹气,知道她时间接受不了那么,想她打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环境使然,养成现在万事无忧骄纵冲动的性子,而闵氏又不愿让她知道太人世间污糟不堪之事,只想让她做个养尊处优的娇娇女,以致如今出现个乔素儿,就会让她束手无策。 转眼过去个月,尽管荣安侯府那边没再传来什么消息,但幼幼依然心记挂着孟瑾成,也不知道他要闭门思过久,想着下次相见,他会跟她道歉吗?偏偏这个月,举办的全是女眷小宴,幼幼心情不好,俱推辞不去。 没久,公玉煕的那处庄子终于修建好,取名“晚园”,别人不知这名字的来意,幼幼却晓得这“晚”字取自柯英婉的乳名,可谓同音不同字。 晚园建好,公玉煕便选个吉日,邀请几位亲朋好友在晚园举办上梁宴,结果赶上柯英婉连续几天风寒未好,未能出席,幼幼得知柯英婉不去,也不想去,可公玉煕非说她在府上懒了这么久不动弹,身上都该长毛了,硬是将她强行拉去。 比及晚园,幼幼嫌人喧闹,寻借口在后院的西厢房呆着,公玉煕不好勉强她,继续留在主园招待客人。幼幼坐到午后觉得肚子饿,吩咐习侬去弄些吃的来,孰料不会儿习侬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五姑娘不好了,三公子把孟二公子给打了!” 第12章 [闹剧] 欲望文 第13章 [绝情]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3章 [绝情] 她模样慌张,说话没个始末,倒把幼幼听得头雾水:“你说谁把谁打了?” 习侬赶紧喘口气,重复遍:“是咱们三公子,把荣安侯府的二公子给打了!” 这回听清楚,幼幼“蹭”地从炕上起身,显得震惊无比:“你是说瑾成哥哥?” 习侬点点头。 幼幼张大嘴,身形轻微往后仰下,伸手扶住炕沿,自言自语:“这……怎么会……瑾成哥哥来了?我之前都没有听三哥说过……”后神经绷紧,差点没碰翻茶盏,抓着习侬的肩膀追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仔细说来。” 习侬被她的反应吓了跳,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听个从主园跑来的小丫头说的,说三公子当时正在招待客人,后来没久,孟二公子也来了,原本说说笑笑挺高兴的,三公子还拉着孟二公子喝了几杯,结果谁知好好的,二人就发生口角,三公子遣散宴席后便给了孟二公子拳,之后的事,奴婢就不知晓了。” 幼幼听是公玉熙先动手伤人,脸色都变白了,孟瑾成是动口不动脚的谦谦君子,哪里像公玉煕自幼便开始习武,二人真打起来,自然是孟瑾成吃亏。 习侬话音甫落,幼幼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害怕公玉煕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路不敢耽搁直奔主园,果见群人围做团,除了公玉煕与孟瑾成之外,还有两边拉架的仆从,而公玉煕身旁着名服饰华贵的紫衣男子,远远望去格外熟悉——竟是容欢。 这次容欢是与明郡王世子伙人共同受到邀请而来,说起关系,容欢也不算外人,公玉煕跟孟瑾成翻脸的事出,他自愿留下来劝架。 好不容易将公玉煕拉开,容欢眼尾余光映入抹娇小的纤影,侧过脸,看到幼幼正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她下颌尖了,气色不像以往红润饱满,似乎瘦了许。 幼幼与容欢目光接触,大概没料到他也在,先是愣,随后就被公玉煕的怒骂声唤回神智—— “孟瑾成,今天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五妹究竟哪点不好,难道还比不过个婢女?” 原来公玉煕知道幼幼这段日子因为对方的事闷闷不乐,又打听到孟瑾成实际已在府上禁足结束,故借此机会将他约出来,想让他给幼幼道个歉,承诺今后跟那个乔素儿再无瓜葛,哪料孟瑾成竟不愿意。 结果公玉煕怒火中烧,挥拳就打了过去,偏偏孟瑾成也不还手,默默承受着。 “你说啊?不然你现在就去给幼幼道歉,将两府的亲事定了,之后这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公玉煕活像上战场拼命似的,胸膛狂喘,怒气冲冲地瞪目。 孟瑾成却垂着眼帘:“我的婚事,没人能逼我。” “逼你?”公玉煕仿佛听到趣闻,怒极反笑,“莫非我们公玉家的人配不上你不成?我看你根本就是脑子进了水,鬼迷了心窍,居然对个婢女迷恋到如此地步,看我今天不把你打醒!”说着,又要举拳挥去。 “三哥——”幼幼惊急大呼,三步两步冲上前,只见公玉煕还好,而孟瑾成原本的张文雅秀脸,已被公玉煕打得眼角破裂,左颊微肿,嘴唇还裂出血来。 幼幼登时花容失色,心疼不已,转身朝公玉煕尖嚷:“三哥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把瑾成哥哥打成这样?我、我讨厌死你了!” “五妹,我……”公玉煕即使再暴的脾气,但面对跟他发急的小妹,立马就怂了。 幼幼背身不理会他,而是瞬不瞬地望着孟瑾成,眸底掩藏着歉意、哀伤、以及丝希冀与淡淡的欢喜:“瑾成哥哥……” 孟瑾成眼神似闪过难明的光绪,沉吟片刻,玉唇轻启:“幼幼,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幼幼怔,乖乖点了点头,看向公玉煕,公玉煕尽管臭着张脸依在生气,但到底没有阻止,而幼幼察觉到还有另份注视,是那双漫不经心却又仿佛蕴含无限柔情的桃花长目,容欢见她移目望来,立马眨了眨眼,嘴角斜坏上扬,仍然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幼幼知道他在鼓励自己,心情忽然轻松许,跟着孟瑾成朝偏园走去,路上,她盯着那抹熟悉俊秀的背影,心底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该说什么,直至孟瑾成停下来,幼幼才收起混乱的心绪,傻愣愣地好,当眼睛瞄见他嘴唇的血渍,不禁又慌起来:“瑾成哥哥,对、对不起,是我三哥不对,他怎么可以动手打人,还下这么重的手……你、你疼不疼……” 她忍不住举起帕子,要替他擦拭,孟瑾成神情微愕,伸手轻轻阻止她的举动:“我没事,只是破了点皮罢了,你别担心。” 他语气依然如初,带着久违的温润柔和,幼幼心跳不自觉加快,低头小小声:“瑾成哥哥,上回的事……你、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孟瑾成没有回答,略沉默:“其实今天你三哥邀我前来,我就猜到他的意思了。” 幼幼恐他误会,忙开口解释:“不是,我之前并不知情的,瑾成哥哥你别误会……”那日娘亲的话骤然浮上心头,幼幼暗咬唇瓣,番纠结酸楚下,缓缓启唇,“是我不对,不该因为个婢女就跟你怄气……”原本这种事对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讲,打死她也讲不出口,幼幼红着脸,小手不住摩挲着纱裙,“我娘说,以后咱们两府联姻,我、我是要嫁过去的,那个乔素儿,你如果真喜欢她,就给她在外面安排个住所,找人好生伺候着。” 尽管娘跟哥哥都劝她,男人娶妻纳妾实属平常,但要她亲口跟孟瑾成说纳乔素儿为妾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想以后共侍夫,每天对方都要在自己面前转悠,幼幼心里便阵厌恶作呕,可娘说了,事情避免不了,就得接受,既然孟瑾成喜欢,她又不能让他与乔素儿断绝关系,倒不如放在外面养着好了,起码眼不见为净,况且孟瑾成总不能为个卑微女子,年半载不回府吧?是以等她当上正房,守在孟瑾成身边的日子要比对方得,到时候她做个贤妻良母,努力培养夫妻感情,还怕孟瑾成不会回心转意吗,现在乔素儿不过仗着随时在他身边,将来聚少离,看她泥鳅还能翻起大浪来? 幼幼自以为这是最好的计策,也是自己最大的退让了,说不定瑾成哥哥还会因她的大度忍让感动呢。 然而孟瑾成眉目低垂,寂静如冬日的寂雪般,良久,告诉她:“幼幼,我已经纳素儿为妾,素儿她……怀了我的孩子,快两个月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而这种平静,让幼幼能清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定定凝着他,仿佛没有听明白:“你、你说什么……孩子,你……孩子……” 她瞪大眼表情傻傻的,有些语无伦次,耳朵嗡嗡作响好似失聪样,她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慌乱无措地四处乱撞,头破血流,忍不住笑了下:“瑾成哥哥,你到底再说什么啊……”哪怕现在告诉她,切只是场荒唐的玩笑,场最痛心的噩梦,她都可以接受。 孟瑾成简短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不能与你成亲。” 幼幼眼泪下子涌了出来,心口好痛,歇斯底里的痛,仿佛被刀子硬生生剐下块肉,在胸前残留个血淋淋的窟窿:“瑾成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定改,以后我不乱发脾气,不再打下人,也不胡乱吃醋了……”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抛下大小姐的自尊矜持,对眼前男子苦苦哀求。 孟瑾成眼神含着愧疚与不忍:“素儿已经怀有身孕,我只想好好照顾她辈子,幼幼,我不能娶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的颗心全在素儿身上,你想要的东西,或许我永远也给不了。” 永远…… 幼幼如遭雷击,大脑空白瞬后,使劲大喊:“我不相信,你认识她才久,我跟你又相识了久,为什么你喜欢她不喜欢我?瑾成哥哥,我喜欢你好久了,真的好久了,从小时候开始……直……直都是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眼圈又红又肿,化成胭红,是血般的残痛烙印。 面对她的激动,孟瑾成木如竹竿般杵在原地:“感情的事,与相识前后无关,我待你,直是兄妹之情,关爱之念,但对素儿,是完完全全不样的……” 对素儿……完完全全不样…… 幼幼使劲阖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冲刷面颊,那只死死抓着他袖角的玉手,似经过段竭力挣扎,最终无力地松落下来。 孟瑾成知道现在的他不能说话,不能安慰,正因为心疼她、爱护她,才不愿辜负她,是以这回,哪怕她再伤心,也定要说清,也要铁石心肠。 他背过身,步步往外走,即将出偏园时,看到道人影。 是容欢。 四目交触时,孟瑾成停下脚步,个欣长秀雅,宛若画卷幽兰;个雍容贵介,宛若天庭玉树。 孟瑾成的容貌在京城贵女中是公认的出众,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与眼前人相较,那种气度神采,是连他也不及的,孟瑾成看着那双散漫含笑的狭长美目,却又觉内敛深沉,似融淀太深不可揣测的情绪,毫无缘由,孟瑾成心头竟出现股不安,说不上来的不安,仿佛有朝日明白后,会为这种感觉后悔。 他点了点头,对方也点了点头,招呼过后,孟瑾成与他错身而过,再无交流。 公玉煕是气到定份上了,不肯见孟瑾成,关在屋子里生闷气,容欢其实本该陪在公玉煕身边,但适才见着幼幼后,心内就有些放不下,尽管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容欢感觉自己仿佛被吸了魂似的,小丫头的影子有事没事便在脑子里绕上圈,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大概是他从没见过对方喜欢个人,可以那样欢喜甜蜜,却也可以那样伤心欲绝吧。 莫名的担心,是不愿看她再难过的样子。 “王爷。”近卫韩啠在背后唤了声。 容欢不再发呆,挥手示意:“别跟着。” 待孟瑾成离开,容欢马上朝园中走去,远远的,幼幼娇小的身形已是映入眼帘,她宛若泥塑雕像,纹丝不动地着,面朝向孟瑾成刚刚离去的方向。 见这般光景,容欢情知不妙,但故意轻松笑着:“发什么呆?这么着不累啊。” 幼幼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抑或是麻木了。 容欢瞧她面颊泪光犹存,仿佛嵌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珠子,被缕缕阳光透穿,衬得整张小脸要破碎似的,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叹口气:“孟瑾成已经走了。” 幼幼睫毛轻微颤,慢慢转头看他眼,她眸底弥漫着浓重水雾,大概看他的样子都是模糊的。 容欢发觉她身体阵阵痉挛发抖,脸儿也苍白惊心,不禁眉头皱,顾不得礼数,碰触下她的手,结果吓了跳:“手这么凉?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幼幼没回答,转身就走,跌跌撞撞的,仿佛随时会摔倒,她像在梦游样,脑际只反复回荡着句话,瑾成哥哥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瑾成哥哥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 她的想法很天真,心意喜欢孟瑾成,把他当成日后托付终生的人,孟瑾成就像她生命中的根支柱,而这根支柱如今崩塌分析,使得过着锦衣玉食生活无忧的幼幼,平生头回感到了绝望,她看着前方棵大树,眼神直勾勾了会儿,蓦然冲了上去。 “砰!”地声,她只觉天旋地转,飘浮虚空般,背后传来男子震痛的呼喊,却不是她的瑾成哥哥。 第13章 [绝情] 欲望文 第14章 [养伤]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4章 [养伤] 幼幼醒来的时候,额头缠着绷带,面庞苍白无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具被摔坏的白瓷娃娃。 她睁眼没久,就觉床畔呼啦啦围上团黑影,好人的脑袋在她面前晃动,激动的、焦急的、欣喜的声音是此起彼伏: “五妹,你总算醒了!真是吓坏我们了。” “为了那个臭小子,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以后听话,千万别再做吓哥哥们的傻事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你出事,娘差点也跟着病倒了。” “五妹,咱不稀罕姓孟的臭小子,天底下好男儿的是,回头三哥定帮你物色个比他好百倍的出来。” 他们你言我句,把整个房间弄得跟闹市般,幼幼睁着眼,只是空洞无神地盯着床顶发呆,待记忆点点回笼凝聚,眸角徐徐滑下线晶莹的泪痕,不顾周围关怀担忧的话语,她重新阖上眼,不发言。 公玉煕垂头丧气地走出悠鸣居时,听到赶来的家仆禀报,不禁惊:“王爷还没走呢?” “是,这会儿正在中堂。” 谁也不曾料到,幼幼会因孟瑾成的事大受打击,居然发展到撞树自尽的地步,消息传到丰国公府,闵氏当场昏厥不醒,国公爷既要担心闺女又要守在妻子身边,连太医都左右来回跑,如今国公府上下可谓乱作团。 公玉煕头痛地抚抚额头,但想到接下来要见容欢,忙振作精神,随家仆前往。 中堂内,奉茶的小丫鬟紧紧盯着那人的手,她从来没有想过,个男人的手能生得如此好看,就仿佛用昂贵的羊脂雪玉雕琢而成,骨节均匀,干净修长,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可说完美无缺,那肌肤是接近透了明的白,如雪欲融,比女子还要细腻几分,单看那指上佩戴的玛瑙扳指翡翠玉戒,便已彰显出其尊贵不凡的身份与地位。 他轻轻呷了口茶,润上水泽,纤薄有型的唇愈发红了,偏近妖娆,跟涂了胭脂般。至于那张容颜,小丫鬟杵在原地,几乎要看得痴了,后被其他的侍婢提醒,才红着脸退下。 不久,公玉煕举步而入,看到容欢正坐在堂内用茶,旁侧立着近卫韩啠,忙恭敬唤了声:“王爷。” 容欢仿佛若有所思,被他这声惊醒后,不禁搁下茶盏起身微笑:“好了好了,还这般拘礼做什么。”略停顿,问,“幼幼现在如何了?” 公玉煕想到当时幸亏有他在场,否则幼幼还不知要发生怎样的情况,其实公玉煕也有点出乎意料,以往容欢在公国府上走动不,自己私底下与他也交流甚少,但这回幼幼出事时,是容欢亲自抱着幼幼冲回房间,公玉煕想象不到像容欢那样极修边幅的个人,居然会撕掉自己的袖子给幼幼止血包扎,看得出来,他对幼幼是格外心急担忧的,当然,公玉煕虽为容欢的反应吃惊,但绝不认为容欢这种惯于风花雪月的花花公子,会对幼幼这样少不事、乳臭未干小丫头上心。是以容欢今日的表现,让公玉煕颇为刮目相看,觉得他是个顾念表亲情分,至情至义之人,心内存满感激。 “太医说了,幸好没撞到要害,否则不堪设想,今后需小心照看伤口,加休养便是。”末了叹,“唉,这傻丫头,为了个孟瑾成,竟然做出如此傻事来!” 容欢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开口:“我能不能看看她?” 公玉煕愣,有些迟疑:“她方才虽然转醒,但我们跟她说话……没有半点反应,或许现在,她是想个人静静吧。” 容欢明白他的意思,男女避嫌,况且自己的要求也确实有点唐突:“既然幼幼无事,我就先行告辞了,等幼幼身子好些我再来。” 公玉煕忙拱手:“王爷不必担心,这段日子我会派人仔细盯着她,不会再让这丫头乱来。” 容欢点点头,往窗外望去眼,仿佛是悠鸣居的方向,方领着人离去。 幼幼在府里歇养了十余日,情况不好不坏,值得庆幸的是额头伤口撞得不深,如今慢慢愈合,再加上涂抹了秘制药膏,日后并不会留下疤痕。 自从醒后,幼幼倒没出现哭二闹三上吊让家人继续担心的情况,整个人变得沉默许,动辄坐在床上发呆整天,不爱理人,不爱讲话,公玉煕他们过来哄她高兴,说说笑笑,结果幼幼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显然是嫌他们吵闹。 闵氏懂得女儿的心情,头回感情受挫,难免沮丧蹶不振,况且她打小爱面子,时想不开自杀,尽管这事被国公府压得死死的不曾外传,但对幼幼而言心里肯定落下道阴影。说白了就是小姑娘失恋,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即使在自家人面前,也不愿见人。 闵氏想她现在最需安静,几个儿子偏偏又是心直嘴笨,安慰人,效果却是适得其反,因此就不准他们常来悠鸣居。 这日,瑜亲王府派人送来信函,闵氏看过后,思付阵儿,便去探望幼幼。 “娘。”幼幼刚用过早膳,此际倚着床头,手执枚小菱花镜。 现在她几乎镜不离手,没事就会照上几眼,闵氏当然清楚她那点顾虑,坐到床畔,单手拨开她的前髻,仔细端详后开口:“颜色已经浅了。” 幼幼却撅着嘴,神情郁郁:“可看着还是很明显,丑死了。” 如今她在意起美丑,说明对那事放下不少,可谓好现象,闵氏笑道:“你瞧太妃关心你,特意拿来宫里的芙莲雪香膏给你用,否则你额上这伤,哪儿能这么快就消下印去?” 幼幼知道太妃的好,也念太妃的好,可眼下额痕日不彻底消印,就日闷闷不悦,每次照镜子都心烦气躁。 “得了得了,再怎么瞧也还是有的。”闵氏见她又举镜子,干脆把夺过来,转过话题:“对了,太妃今日来信,想接你去亲王府住上几日,你可愿意?” “咦……”幼幼眨眨眼,脸诧异。 闵氏晓得她没主意:“你要觉得在府里闷,就去陪陪太妃。”闵氏倒认为让她换个环境,当做散散心也好。况且瑜亲王府家规森严,管束下人十分严苛,有太妃在,定不会出什么乱子,让幼幼去闵氏也放心。当然,切还得看幼幼的意思。 幼幼沉默了快盏热茶的功夫,最后点点头:“嗯,我去。” 就这样,闵氏回了信儿,没过几日,瑜亲王府便派马车来接她,幼幼带着习侬掬珠上车时,居然看到韩啠面无表情地在旁,吓得她以为容欢也来了,只因韩啠是容欢的贴身近卫,极少情况下会不在对方身边:“表哥来了?” 韩啠不笑不怒,生就张万年冰山脸,听幼幼问及,只是恭敬回答:“王爷早朝未归,得知表姑娘今日前来,特命属下路护送表姑娘安全。” 幼幼这才“哦”了声,被丫鬟搀扶着登上马车。 瑜亲王府位于禄煌巷,属于京城最金贵的地段,哪怕你是达官豪商,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也是住不来的,这里云集着历代皇亲贵戚以及权贵极高的将臣的王府宅邸,红墙金瓦,院落深远,每户院门前无不彰显出奢华气派,比起普通街巷,进入禄煌巷,几乎看不到游走闲逛的平民百姓,大是众仆围着顶软轿或精致马车来回穿行,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亦是衣饰光鲜,想来哪座府邸的家婢侍仆。 当幼幼看到太妃时,不知怎么,眼圈便是红,泪水也紧跟着簌簌滚落:“太妃……” 太妃抱住跟小鹿样直奔来的幼幼,知道她这回受了委屈,下接下抚着她的长发:“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太妃身上萦绕着种淡淡的烛香味,是庙里的香,如烟似雾,轻渺幽远,闻得久了,可以使人心神宁静。 等幼幼哭够了,太妃拍着她的小手轻言:“我个人实在闷的慌,这次有你陪伴,总算有说说话的了。” “嗯……”幼幼揉揉发红的眼睛,声音还带着哭腔。其实她知道,太妃常年朗经念佛,怎么会觉得闷呢,只是想让她在这里养养心神,毕竟在家总要面对哥哥们,他们的关心让她愧疚难过,也害怕他们动不动就责怪她做傻事或是提起孟瑾成,而来到亲王府,至少不会勾起伤心往事,变得自在许。对于太妃的好意,幼幼打从心底里感激。 临近午时,幼幼陪着太妃在华轩堂用膳,过会儿名家仆进来禀报:“王爷回府了,这就过来给太妃请安。” 幼幼握着玉箸的手指紧,眼珠子暗中乱转,启开樱口:“太妃,我、我肚子有点疼……” “哦,那快去吧。”太妃点头,怕她憋坏了。 幼幼故作难受地捂住肚子,飞快逃离出华轩堂,等到了林荫甬道,才算松口气。而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习侬她们追上来了,笑着转过身:“咱们去赏花……”结果看到对方,彻底傻眼。 “为何看见我就跑?”容欢伫立背后,冷着张俊脸。 幼幼嘴巴启阖两下,结结巴巴地答:“我……我……肚子疼……” 他冷哼:“肚子疼,还有功夫去赏花?”他甫进院子,就见幼幼跟阵风似的跑掉了,他当时没想,下意识就追过来。 幼幼反应是他后,二话不说,蓦用两手按住额头。 容欢奇怪:“你捂着那里做什么?” 幼幼道:“没事!” 没事才怪!容欢下颌昂:“放开给我看看!” “不给!” “给我看看。” “不给!” “给我看看!” “不给!” 越不让他看他越想看,容欢气得咬牙切齿,居然亲自动上手,幼幼却死命举着胳膊不放,二人干脆相互拼起力气,不过就幼幼那小细胳膊小劲儿,哪里比得过个大男人,没久便被容欢给挪开了。 容欢仔细看她的额头,才恍然原来她是怕自己看她的额伤,其实伤口已经痊愈,只是肤色比其它地方稍微深些。但对于天生爱美的幼幼来说,脸上出现点小瑕疵,都是件无法容忍的事。 “就为这个?”容欢想她方才副宁死不从的样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大点事,还当她是不愿看见自己呢。 幼幼瞧他勾起嘴角,当他又要借此戏谑自己,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我知道,肯定难看死了。” 孰料容欢摇头,语气本正经:“没有,不难看。” 呃?幼幼愣住。不过转念想,这家伙定又逗她玩呢。 容欢启唇叮嘱:“芙莲雪香膏你要记得直用啊。” “我有啊。”幼幼答完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用?” 容欢笑而不语,这芙莲雪香膏是皇宫秘制药膏,对祛疤最具灵效,是他以太妃的名义,送到国公府的。稍后道:“你现在要是觉得难看,我倒有个不错的法子。” “什么法子?”若能解决掉这个头痛的大问题,幼幼简直要对他感激涕零了。 容欢勾勾手,幼幼赶紧附耳凑近,闻言双目亮,差点没拍手叫好了:“表哥,还是你聪明!回头我就去试试!” 容欢挑眉,得意洋洋地笑:“怎么谢我?” 幼幼暂且没想出来,脱口而出:“你说吧!” 容欢指指面颊。 幼幼登时垮下脸,蹙眉瘪了瘪嘴:“怎么又亲脸啊。” 容欢无所谓的态度:“不亲就算了,等会儿我回去告诉太妃,说某人假装肚子疼,实际是溜出来赏花。” “喂!喂!”幼幼急得要跳脚,把将他拉回来,立马改口,“我亲我亲!” 容欢笑笑,俯下身,幼幼左右张望下,然后踮脚,将嫣红小唇往他脸上贴,便飞速跑掉了。 第14章 [养伤] 欲望文 第15章 [朱砂]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5章 [朱砂] 幼幼在眉心处点了点朱砂,红如子规啼血,艳如海棠之泪,藏在弯弯两黛间,就像颗天生的美人痣,格外娇俏可爱。 “呀,姑娘这法子想得妙,怎么说呢,简直尤胜从前,美了!”掬珠口笨,想不到什么诗词来形容,只能拍手称赞。 习侬倒是勉强邹出句:“额前朱砂痣,醉卧花间浓。” 幼幼心内也觉得好看,听她们赞不绝口,加欣喜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正如掬珠所说,容欢这主意出的着实妙,既是掩去额伤,又为她本就清丽的容貌锦上添花,唉,为何她之前就没想到呢? 幼幼以前是对着镜子犯愁,如今是对着镜子臭美,说是自恋都不为过了。 转眼,她在亲王府已经住了四五日,当真可用“平淡如水”四个字来形容,每天陪着太妃在顾影居聊天或是绣花绣草,偶尔有贵妇到府上做客,讲的大是礼法佛法,幼幼哪里听得懂,但不敢丢太妃的面,学着太妃的坐姿品茗静听,不时跟着点头,倒是有了几分修身养性的味道。当然,她模样生的好,哪位贵妇见着她,不得把她拉到跟前细端详、赞其貌,被她额前点朱砂所惊艳到。是以说幼幼之所以两三个时辰都坐得住,大部分是出于虚荣心,不过幼幼总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别扭,却又说不上哪点别扭,似乎除了当她是太妃的外甥女外,还包含了其它意味,总之,她不懂。 太妃在庙堂念经时,幼幼才有种解放的感觉,当然,这种解放是指身体上,太妃是极讲礼法之人,讲究坐有坐相,有姿,切皆恰当得体,稍有不妥,就要受到崔嬷嬷的提点,是以幼幼每次回来,无不腰酸腿痛,趴在榻上让掬珠习侬给她捶腰揉背,掬珠直劝她,下次不行就找借口回来偷懒,幼幼觉得既然来到亲王府,就得有觉悟,全当做锻炼身体了。换做从前,以她的性情定会感到枯燥乏味,但现在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修身养性、清闲无忧,起码不会再遇到那么烦心事。只是深夜,她依然会梦到孟瑾成,有时候是孟瑾成给她擦眼泪;有时候是孟瑾成为她披斗篷;有时候是孟瑾成冲她微笑;有时候是孟瑾成背对她渐渐远离的背影……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痛,痛到即使在梦里亦无法逃脱。 ******* 晚膳不久,有丫鬟进来通传,说太妃请她过去趟。 幼幼闻言奇怪,太妃向歇得早,通常戌时便歇下了,这会儿叫她前去,莫非有何急事? 因她住在隐云院,离太妃的顾影居极近,遂让习侬留下,由掬珠跟着她去了,结果走出隐云院后,发现前往的方向并不是顾影居,幼幼边走边纳闷,等来到惜花阁内的间厢房,丫鬟说太妃请幼幼单独进去,幼幼推门而入,没料到眼帘映入抹修逸长影,侧立窗前。 “表哥?”幼幼没见着太妃,见着他在,可不吓了跳。不过说起来,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容欢了,也不知道这位大忙人成天在忙些什么,倚翠偎红?寻欢作乐?陪娇妾美婢?大概也出不了以上范畴。真怪了,想太妃那样品性高尚之人,怎么生出这样个风流浪荡子…… 今日容欢穿着洁净白衣,银环束发,腰际勒着飞雪萦雾纹锦带,其上只缀块成色极佳的双鱼玉佩,如琼山树,遗世清绝,窗外余晖洒照在他身上,仿佛雪中舞跃的星光,映得那眉目美如锦绣画色。 幼幼鲜少见他穿白衣,而且还穿得……穿得这么好看,既有分仙人的飘逸,又有分世俗的风流,不得不承认,这人模样生得好,便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叫人移不开眼。幼幼纳罕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虽比不上在王府平时的服饰,但亦是身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十根手指,修长干净,这回连扳指都没佩戴,哦,倒是配了把白玉折扇。 她打量容欢的同时,没留意到容欢也在打量她,等抬起头,发觉容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幼幼没想,兴奋地跑上前:“表哥,上次我听了你的主意,你看我点的怎么样?”之前是别别扭扭宁死不从,这回是大大方方拨开前髻让他瞧。 容欢却“嗯”了声,很快从她脸上转移视线,没说什么。 幼幼略感失望,还当他会像那些贵妇样,夸赞自己好看呢。 “拿着,快点换上。”他将个小包袱丢过去。 “什么啊?”幼幼感觉他今天行为鬼鬼祟祟的。 容欢闲闲地椅上靠,摇晃起折扇:“带你出去玩,要不要去,自己决定。” “出去玩……逛、逛夜市?”幼幼当自己听错,抱着包袱愣住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容欢眉宇微颦,催促起来:“到底决定好没有?” “啊!”幼幼醒回神,眉眼下笑成小拱桥,“去,当然去!”去逛夜市啊……她最喜欢了,尽管大东朝并不限制女子出入,但作为国公府千金管教严格,尤其深夜不许出门,除非过年、上元等特殊节庆,即便出门,身边也要有家仆贴身跟随。 大东朝初期,民间活动为白天,夜里通常要宵禁,而历经六代后,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夜市为兴旺,酒馆歌坊,席舞宴乐,往往闹至三归靖,当五起,早市又开始喧哗开张了。幼幼早就想去逛夜市了,以前三哥偷偷带她溜出去过,可惜还没出门就被抓了回来,当时她年岁尚小,看到三哥被罚吓得哇哇大哭,因此印象深刻,后来再不敢了。 容欢早摸透了她,瞧那欢喜劲儿,就知这几日她在府上憋坏了,尽管明面不显,但骨子里还是贪玩的性子:“那就快点去换衣服。” 原来包袱里是衣物啊,幼幼想他安排的还挺周到,审视下周围环境,咳了声:“你、你别偷看啊!” 容欢正举杯喝茶,闻言差点没喷出来,故意笑着问:“别……偷看哪儿啊?”目光斜斜地往下游移,从她胸口上扫了两眼。 幼幼已经十五岁了,身体正处于抽条发育阶段,其实她的胸部也不小,起码跟体型比属于适中,因为她本身偏瘦,两团浑圆长的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当然,对于容欢这种花丛老手来说,幼幼的胸脯根本是太太太太太小了,完全激发不起男、性、欲、望! 看出他眼底流露的嘲笑之意,幼幼鄙夷地“切”了声,谁不知道他那点喜好啊,光看秦氏就明白了,丰腰肥臀,胸脯暴涨似乳牛,衣服都快兜不住了,反正就是胸大无脑的类型,要她说,眼前人实在是眼光低俗,品味太差! 幼幼不再搭理他,抱着包袱绕到屏风后了。 容欢等了又等,茶都喝完了三杯,会儿把玩着折扇,会儿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而幼幼始终没有出来。 他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我的姑奶奶,照您这么个速度,天亮了咱们也走不了啊。” 沉寂片刻,幼幼声音磨磨唧唧地从屏风后传来:“我……我穿不上……” 容欢愣,起身:“我进来了。” 幼幼没吭声。 容欢绕进屏风后,就瞧幼幼头发略微凌乱地半披着,因为要戴帽子,是以她把发髻弄散了开,时肩后宛如乌云漫天,而身上衣服倒穿得差不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容欢马上发现到问题关键,骂道:“笨蛋,袖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啊,我说为什么直穿不紧呢。”幼幼恍然,原来穿不上衣服就是这个原因。 容欢阵摇头,莫可奈何地开口:“你以前不是装过小厮吗?怎么衣服都不会穿?” “那也是三哥找人给我换上的啊!”幼幼心底委屈,反正她打小就没自己穿过衣服,他还笑话她,她就不信,他现在这套衣服是他自己穿上的。 结果幼幼还真想错了,容欢虽是养尊处优的亲王,但自小常年习武,自食其力的能力极强,穿几件衣服算什么,如果幼幼见识过他的骑射,何谓箭双雕,估计幼幼得当场瞠目结舌。 容欢敲下她的脑袋瓜,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笨死了笨死了,脱了重新穿。” “哦……”或许幼幼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点笨,这回没顶嘴,老老实实地应了。因为是最后件外衣,倒不必担心在某人面前春光外泄的问题……结果没料到,容欢居然亲自伺候她穿衣—— “抬左手……” 幼幼抬左手。 “抬右手……” 幼幼抬右手。 “收腹……” 幼幼深吸口气,伸展双臂,由他半蹲着身,认认真真地给她系腰带……这,皇帝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 容欢长指灵活,很快就给她穿好系好,接着又给她把头发简单扎了几下,最后用青帽牢牢套住。 幼幼乔装成名青帽小厮,但皮肤白皙,眼波水灵,红唇如樱,蜜脸似桃,尤其额际点朱砂,让她雌雄莫辩,香在骨、玉为神,有种含糊不清的娇艳动人…… 容欢看着她,阵发愣。 幼幼觉得他此刻的眼神,跟她刚刚进来他看她的眼神样,瞬不瞬,目光灼灼,像把火要将自己烧化似的…… 她不自在,摇晃他的衣袖:“走吧。” 容欢近乎凝固的眸光破,有些艰难地从她娇美的脸蛋上移开,启唇问:“你用的还是茉莉蜜露?” “是啊。”幼幼意外他怎么问这个,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错觉,容欢觉得肺腑里全是茉莉蜜露的味道,全是她馨软清甜的气息,很快,五脏六腑就被占据,仿佛种无名的蛊,种植体内,挥之不去……总在不经意间,便会想起…… 第15章 [朱砂] 欲望文 第16章 [夜吃]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6章 [夜吃] 原来次间有扇小门,幼幼跟着容欢从那里出去,路拐几道弯,来到西园的角门处,许是事先早有安排,特地留了门,幼幼瞧容欢熟门熟道的,暗付这事他指不定干过少回了,不过想归想,实际上她也觉得既兴奋又刺激,几乎把自己想象成勇闯天牢的武林高手了……当然,是那种猫着腰走路,蹑手蹑脚的“武林高手”。 墙外停驻着辆黑蓬马车,韩啠早已等候时,待二人顺顺利利登上车,幼幼转瞬想到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装成你的跟班?” 容欢轻描淡写地打量她两眼,蹦出句:“这不显而易见吗?” 幼幼嘴角抽,正经八百地反抗:“不行,下次我要当女主子,你当我的随从。” 原来还有下次?看来某人的小心思已经暴露无遗了…… 容欢摇着扇子,不疾不徐地耸肩笑,明明是昏暗的车厢,那刻却觉有华彩流动:“你瞧瞧街上,女主子身边跟的不都是丫鬟仆妇,哪有跟男仆的?” 幼幼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如果让他假扮成丫鬟的话……比自己高出头的身量在背后,那画面怎么就有点恐怖呢。 趁她怔神的功夫,容欢嬉皮笑脸道:“不过嘛,如果装成夫妻,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呸,谁跟你装夫妻!” 幼幼立马啐去口,为了表示不满,还特意挪了挪娇臀,与他隔出半人的距离。 车子行驶到鼓子巷,是细细窄窄的条胡同,在天都北富南贫,西市最为热闹,因为那里鱼龙混杂,聚集着各色人等,而鼓子巷在西市显然是最喧哗活跃的处,倒不是玩的,而是里面全是小吃,条窄小的胡同里有各类摊馆店铺,还有推小吃车的,即使夜晚,也是灯火绵延,人头攒动,自古民以食为天,这里若不热闹,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因马车驶不进去,只能选择步行,幼幼下车就险些看花了眼,好的人好的小吃啊,果然同她想的样,灯火灿烂,热闹至极。 韩啠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随,二人挤在人群里,幼幼路探头探脑,对什么都好奇地瞧上两眼,过会儿容欢斜歪过身,附她耳畔低语:“你可以选择拉着我的手。” 幼幼不明白:“为什么?” 容欢眉宇深锁,绷着下颌,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难道你没听说过吗,这里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走失的少女孩童,之后他们会被拐卖到各处,有的甚至被扒光了身,直接丢到娼馆去……”说完咳了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走。” 他继续前行,留下幼幼傻傻地杵在原地。 走失…… 拐卖…… 被扒光了身…… 娼、娼……馆…… 她眼珠子左右瞄了瞄,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暗处有些不明不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回想遍容欢的话,登时惊出身冷汗! 她“啊”地大叫声,飞快追到容欢身边,将只小手塞进他袖子里,然后……很快的……就被对方的手紧紧握住了。 路上容欢没说什么,但始终保持着嘴角上翘的优美弧度。 李记驴肉馆。 别看这家馆子不大,里面却坐无缺席,容欢拉着幼幼在外面临时摆的张木桌前坐下。 幼幼吃饭讲究体面,看馆子面门陈旧,门漆都掉了色,不免皱起黛眉:“在这里吃啊?” 听出她话音里的丝嫌弃,容欢却不以为意地坐下,开口解释:“这家店是全京城最好的驴肉馆子,祖传下来的手艺,现在也就是到了晚上,白天都得在外面排队。” 幼幼自然不懂了,像这种老字号店馆,表面越不起眼,实际上味道越是经典正宗,想人家代代子孙就是传承这行的,在用料、手艺上十分注重,并且是经过几十年乃至百年的独传秘诀,口感味道上绝对与众不同,毕竟老字号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白天还要排队?火爆程度看来真不般,幼幼半信半疑,不过嗅到从馆内飘来的浓汤味,肚子已经不自觉咕噜作响。 他们入座,很快有个梳麻花辫的女子过来等着点菜,排刻着菜名的木牌都挂在房檐上,容欢单手托腮,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漂亮的桃花眸子会儿瞄瞄菜牌,会儿又绕回女子脸上,再瞧那女子,脸都快红成火烧云了,最后容欢点完,几乎是捂着脸逃走。 幼幼在旁嗤之以鼻,这叫什么?男人的劣根性。同时为了确定对方的喜好问题,幼幼还特意往女子的胸部偷觑几眼,结果发现,果然是大乳牛! 心里对他的鄙夷又加重三分:“你就喜欢这类型的?” 容欢脸不解地望来。 幼幼迟疑下,悄声说:“她该不会……跟冷氏样吧?”冷氏之前不就是个卖臭豆腐的吗,这回又是个卖驴肉火烧的,凑到块,都能开个小吃作坊了,莫非他早是这样的打算? 结果脑门遭到容欢狠狠弹,并被义正言辞地训责通:“小小年纪不学好,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呢?” 幼幼气结,明明是他见着漂亮姑娘乱抛媚眼,居然倒打耙。 不久,女子端来四份新出锅的驴肉夹火烧,晙眼容欢,又捂着脸逃走了。 驴肉听起来虽然肉质粗糙,但民间不是有道说法,“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尽管听起来有些夸张,却不无道理。 幼幼第口咬下薄饼,只觉酥脆香软,再配合细腻入味的驴肉,突然就有种被震慑的感觉,第二口,好吃,第三口,好吃,第四口,太太太好吃了! 接着又盛上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驴肉汤,吃口饼,舀勺汤,那叫个香啊! 幼幼平日里八珍玉食,陡然尝民间小吃,觉得这简直是人间美味。她素来胃口小,结果这回,居然吃下两份驴肉夹火烧跟碗驴肉汤,而容欢又点了碗驴杂碎,尽管滚香熟烂,但幼幼瞧什么肝儿啊肠儿啊的,就没胃口了,偏偏容欢吃得津津有味,心想他就不怕吃坏肚子吗?原本还想再点份“驴白血”,是老李氏的特色精品,可惜幼幼实在吃不动了。 容欢掏钱囊,那女子满面娇羞地接过后,又捂着脸逃走了。 幼幼冷眼旁观地哼哼两声,整个人便瘫在椅背上,彻底吃了个肚溜圆,觉得这顿,她可以连续两天不吃饭了。 容欢眼波流转,目光早从女子背影落到她身上:“就知道你之前没吃饱。” 幼幼本是闭着眼,听他说立马睁开,顺便打了个饱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容欢已经开口:“天天跟着太妃用膳,你这个贪嘴的能受得了?” 太妃信佛,膳食全是斋菜,基本上就是三菇六耳,豆蔬瓜果,像容欢的膳食都是由厨子单做的,在太妃眼里,姑娘家应以清淡为主,不该吃太油腻的东西,因此这段日子都是让幼幼跟她起用膳。幼幼虽不习惯大鱼不肉,但天天这么吃……难免……会……馋啊…… 幼幼没想到,容欢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特地带她出来。 时不知该说什么,而容欢慢慢靠近,伸出修长的指,幼幼盯着那手指朝自己越来越近,即使夜晚中也是白晰细腻,像朵琉璃莲,透着幽幽颇梨色,这样好看的手,却点点伸过来,为她油乎乎的嘴角拭去残渣。 容欢勾起薄唇,似乎对她的吃相莫可奈何,边在笑,边用手指摩挲过她嘴畔,朦胧的灯火中,他白衣清贵,容色胜雪,眼神亦有种朦胧的温存宠溺。 幼幼有些尴尬,赶紧挪开脸,自己用左右手摸摸嘴巴。 容欢想了想,启唇吐字:“改日我再带你尝尝潭四胡同的刘氏烤肉,还有喜顺居的涮锅以及清尚坊的全羊宴。” “真的啊。”原来他知道这么好吃的地方,幼幼决定以后嘴馋就找他了,眼珠子转悠两下,“那些地方也有大乳牛吗?” “什么大乳牛?”容欢颦眉疑惑。 “呃……”幼幼欲言又止。 容欢狭目微微眯起,突然疼爱地拍拍她的脑袋瓜:“明儿个还想不想溜出来玩?” 幼幼眼睛亮,不假思索:“想!” 明晚他是带她吃刘氏烤肉呢,还是去吃全羊宴?幼幼打算提前留好肚子,可惜忽略了某人的狐狸本质。 容欢莞尔笑:“可以,不过去之前……先学会自己穿衣服。” “……” 最近,太妃发觉幼幼的饭量越来越小,时担心是不是膳食做的不合胃口,但都被幼幼寻借口含糊过去。其实她不晓得,幼幼是在为自己的下顿留底呢。 幼幼心内觉得对不住太妃,但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贪玩心,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三天两头跟着某人溜出去玩,时间久,幼幼怕习侬她们怀疑,便将实情告诉了习侬,因为掬珠是遇事就咋呼的主儿,相比较习侬性格沉稳,顶会替她担忧,唠叨几句,况且有了习侬把风,以后出行能加顺利。事实上,习侬早就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劲,白天懒洋洋没精打采,晚上摩拳擦掌精神抖索,这作息……不知不觉让人想到了贼。 第16章 [夜吃] 欲望文 第17章 [香香]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7章 [香香] 这日天气晴好,容欢带着幼幼到京城北郊的怡山别庄游玩,这事提前禀了太妃,太妃想幼幼在王府呆了这么久,出去散散心也好,是以,这算是幼幼在太妃跟前头回光明正大的出来玩。 别庄有马厩,像容欢这种皇室子弟,除了花天酒地,狩猎也是最常做的件事,这里出城近,因此亲王府的马匹皆养于此。 幼幼闹着骑马,容欢不顾她的要求,坚持选了匹老实温驯的母马让她骑,而他的坐骑,自然是匹难得见的宝驹“乌云踏雪”,顾名思义,此马通体纯黑,四蹄踏白,体型修长健硕,漂亮得很,看得幼幼都惊叹不已。听说“傲雪”的母系是西域总督当年进贡给先帝的寿礼,可谓万里挑的绝世宝马,而“傲雪”正是其延续血脉,在容欢十五岁诞日时圣上亲赐。 二人沿途骑了会儿,“傲雪”正值年轻,精力旺盛,转眼便不见踪影,幼幼骑的却是匹上了年岁的老马,在后面直如老牛耕田,跑了几下就不跑了,害得幼幼看着前方掀扬起的尘土,阵咬牙切齿。 费了半晌功夫,幼幼总算追上来,看到“傲雪”被栓在棵大树旁吃草,容欢则闲闲地倚着树干等她。 幼幼嘴巴撅,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不骑了。” 容欢笑着问:“怎么了?” 幼幼随手抓起地面根树枝,在草丛里乱划:“没意思。” 容欢走到母马跟前,十分亲切地抚了抚它的鬃毛:“别看‘白玉’上了岁数,实际它是匹受过严格训练的马,野外骑马不比在自家园子,如果中途发现意外或有野兽出没,马匹极易受惊失去控制,致主人于危险之中,但‘白玉’不会,它绝不会弃主人不顾,甚至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它会拼尽全力搭救主人。” 他讲了大通,无非是安全问题,幼幼耐着性子听完,最后讲:“既然如此,那你让我骑‘傲雪’吧!” 容欢却两手抱胸,微微笑:“怕你驾驭不来。” 幼幼“啪”地下,把树枝弄成两半。 容欢暗自叹息,用半无奈半宠溺地口吻讲:“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幼幼闻言来了精神,就知道容欢今天不光是带她出来游玩这么简单,现在她对容欢格外信任,总觉得只要他带她去个地方,肯定有其特别之处。 韩啠与众侍从骑着马,停在距离他们恰到好处的位置,容欢抬手跟他番示意,便拉着幼幼的手,沿旁边的石阶道爬了上去。 幼幼才发现旁边居然有路可以上山,不过山不高,没久便抵达山顶,幼幼看到眼前是片空地,开满杏黄色的小野花,清风拂过,浪浪地荡漾,宛如湖面惊起柔美的水波,两三朵小花还被风儿卷在半空,轻盈飘香,如蝶杳去,而遍地山花间,耸立着株叫不上名字的古树,尤为显眼,像把参天大伞,庇佑着小小方寸天地。 “就这儿?”幼幼左右张望,此地除了静谧优美,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容欢点点头,径自坐到古树下,语气中莫名流露出丝怀念的味道:“这个地方,我小时候经常来……在树的下面……埋了些对我很重要,又想忘记的东西……” 徐风和煦,枝叶婆娑,阳光穿透叶隙,有金色碎光在他绝魅的面庞上跳跃,好似霞照雪玉,皎皎生华,轮廓五官无处不美到极致,静寐成画,不由得叫人看至入迷,心神驰往。 些很重要,又想忘记的东西…… 幼幼见他倚靠树干,闭目养神,心头略微失望,还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呢,坐也不是,也不是,无聊之际,干脆捉起花丛中的蝴蝶。 容欢对儿时旧地缅怀阵儿,稍后睁眼,视线内风儿阵阵,花帘飘,花雨落,无数花瓣撒个漫天,染就她身奇香,罗衫飞舞,轻履踏响,那时的她,宛若不识烟火的仙子,在人间无忧无虑地嬉戏。 容欢看着…… 她笑音仿佛清妙银琅,在风中徐徐荡散,令人醒了、又复醉,脸上纯真的笑靥比阳光为明媚动人…… 他看着…… 蝴蝶翩翩,她左扑下,右扑下,腰际所系的五色丝绦,衬出段玲珑有致的小蛮腰,细得不盈握,真担心会不会折断…… 他看着…… 两弯眉,桃花脸,樱桃口,双目滢滢似含秋霜仙露,许是跑得久了,她双颊渐洇粉色,嫣红唇泽泛起层水汪汪的亮光,连额际闪动的汗水似乎都带着甜味…… 容欢目不转睛,时竟看入了神。 以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究竟从何时起,个头不再是矮矮墩墩的小冬瓜,身材抽了条,纤瘦苗条,亭亭玉立,曾经的婴儿肥趋于现在的瓜子脸,肉嘟嘟的小嘴变成线条优美的花瓣唇,那软软的腰肢似乎有着种意外的柔韧细美,而微微突起膨胀的胸部,忍不住想象着被兜肚紧紧包裹时的圆润挺俏,应该还带着点点尚在发育的疼痛…… 恰是风吹,花枝摇曳,四周静谧如许,容欢却有些意乱神迷,想着自己握住她小手时的滑嫩感,想着靠近她时所嗅到的淡淡芬香,想着被她嘴唇触碰时的柔软温息,想着……想着……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人已经长大,正处于青涩与成熟曼妙之间,哪怕个嘟嘴,句娇嗔,眼顾盼,天真之外,又散发着股少女独有的迷人诱惑…… 其实,她早不是小孩子了,又可能,是他的心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再不会拿她当个小孩子看待了…… 幼幼兴奋地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转了个圈,又个圈,渐渐感到头晕目眩,脚底不知怎的乱,踩到裙裾,她失去平衡,身形下往后仰去。 不过,并没有预料中与地面撞击的痛感,因为腰肢被只手臂牢牢环住,她被对方半搂怀中,齐倒在地上。 待幼幼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觉容欢正压在她身上,四目相对,身躯紧贴,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呼吸都清晰可闻。 “表哥……”幼幼没料到他赶来的动作这么快,松口气,感激地笑了笑,本以为他会马上起身,可是,他直盯着她、盯着他,俊庞点点压低、靠近……当幼幼瞪大双眼时,唇瓣已经被他轻轻吻住…… 倏然,天旋、地转…… 脑际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无法思考…… 她浑身仿佛触电,四肢僵硬地瘫在地上……而他吻过她的唇,又将舌头挤入她的齿间……交缠、勾绕……渐渐……又变成深深的吮……像荒漠中个饥荒的路人,在寻到极度渴求的东西后,竭尽所能地汲取,汲取……他直攻探入,恨不得将她的柔软含化了……与骨相附,与血融合,彻底占为己有…… 不知过去久,他终肯从她的唇上移开,凝着身下人儿,眼神恍惚而迷离。 幼幼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就这么相互凝视片刻,随后幼幼猛地推开他,起身往山下跑。 容欢坐在地面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下慌,转头唤道:“幼幼……” 幼幼根本不理他,发疯地往下跑,容欢很快从后追来,幼幼被他抓住手腕,使劲番挣扎,好不容易摆脱后,刚跑动两步,结果脚下滑,“啊”地尖叫跌坐在石阶上。 “幼幼——”容欢心急地赶上前,把她从头到脚观察遍,“怎么了,是不是摔到哪里了?” 幼幼眼圈红红的,泪珠跟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脚……脚好痛……” 容欢赶紧脱下她只小鞋,将雪白罗袜缓缓拉低,就见左脚脚踝果然肿起块大鼓包,他胸口发紧,竟不敢触碰,唯恐弄疼了她。 “是崴到了,你现在不要乱动。”话音方落,对粉拳狂砸在他的胸膛上。 “都怪你!刚、刚才你……你干什么!”幼幼面涨通红,带着不可想象的惊怒,最后只觉委屈不已,捂住脸大哭。 他怎么可以亲她?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那、那是她的初吻啊,从小到大,从未有男子这样对待过她……即使是与瑾成哥哥,这种事光想就让她面红耳赤,然而现在……他居然把黏腻腻的舌头伸到她嘴里,还在乱缠乱舔。 她哭得伤心,让容欢心都乱了:“是我不对,幼幼……你别生气,我……我之前脑子有点乏,时糊涂……” “那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幼幼扯着嗓子大嚷。 容欢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仿佛当时被灵魂附体,切举动都不受控制:“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你要是不解气,就继续打我吧。” 他执起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胸前敲打自虐,幼幼抽回来,扭过头:“不打了,手疼。” 容欢这才腆着脸笑了笑,用拇指为她轻拂泪痕,宛如哄着襁褓中的婴孩,嗓音柔极了:“别哭了,会儿我带你去骑‘傲雪’好不好?” 他开口道歉,此际态度又极其诚恳,幼幼就算怪,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吸了会儿鼻子,撅起嘴:“脚都崴了,怎么骑。” “没事,有我呢。” 只要她不再梨花带雨,容欢感觉此刻叫他做什么都甘之若饴,记得小时候他第次在师傅跟前学习箭矢,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慌乱无措,背对着她蹲下身,“来,我背你下山。” 劲瘦的腰身在她面前绷出道优美弧度,他以亲王之躯,为她纡尊降贵。 幼幼迟疑半晌,才身子倾,伸臂环住他的颈项,由他背着自己下山。 等容欢的身影映入视线,韩啠与众侍急忙赶上来,容欢示意没事,亲自把幼幼抱上‘傲雪’的马鞍,又解开缰绳,从后翻身上马,与她共骑匹。 他将幼幼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唇凑鬓侧,柔声安抚:“忍着点疼,等回府,马上唤太医给瞧瞧。” 幼幼紧抿着嘴,仍有点怨怨之态,看上去还在跟他闹别扭,脸娇样。 容欢目光落在她潋滟艳红的唇瓣上,美如花萼,犹带花蜜甜光般,又痴痴看了片刻,才深吸口气,双腿夹马腹,执缰前行。 第17章 [香香] 欲望文 第18章 [糖衣]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8章 [糖衣] 事后,太妃因幼幼崴伤了脚的事,好好将容欢责怪了通,幼幼也为山顶幕闷闷不悦,借着在隐云院养伤为由,连续好些天没理他。 不过这段日子要说谁在隐云院走动最勤,此人非秦氏莫属。原来幼幼“骑马崴伤脚”的事,不知怎么就被她打听到了,特地熬汤煮粥前来探望,原本凭她这等专门伺候人的卑贱身份,哪轮得到在幼幼跟前说上话,但秦氏是个自来熟,讲难听点就是厚脸皮,瞧表姑娘没轰她走,干脆坐下来东扯西扯,会儿夸幼幼的女红功底好,会儿又问幼幼用的什么香,皮肤又如何保养得这般水嫩晶透,总之是番须溜拍马阿谀奉承,待提及自己的曲折身世,又恨不得泫然欲泣,幼幼直皱眉头,搞不懂她哪来的这么话可说,不禁想到三哥养在府里的那只八哥。 习侬睨过她的神色,事后直道,下次秦氏再来,直接将她拒之门外,幼幼却沉吟,无所谓地摆手:“没事,随她吧。” 现在她脚疼,不经常下床走路,躺在床上又太过无聊,对方在耳边唧唧喳喳,倒能解闷。 某日午后,秦氏再次笑盈盈地提着亲手熬制的莲子羹登门,其实幼幼从来不喝她的东西,每次都赏给习侬她们了。 幼幼倚靠床头,正拿着绣绷穿针引线,秦氏坐在绣墩上侧眸斜睨,不由得笑:“咦,表姑娘今日绣的又是梅花,表姑娘很喜欢梅花吗?” 最近幼幼的确在练习绣梅花的技巧,因为太妃喜梅,清骨傲人,寒香韵远,跟太妃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是以幼幼决定绣个香囊送给太妃。 不过当秦氏问及她是否喜欢梅花时,幼幼动作莫名间滞,想到去年孟冬,那个让她守在芳闲园渴盼见到面的温雅男子,当时,梅花就如她针线下的图案般,开得如火如荼,而他柔和含笑,送给她两面亲手所画的扇纱,自己那份欣喜若狂的心情,至今都记忆犹新。 秦氏是个察言观色的人,发觉幼幼突然神情黯淡,言不发,暗付是不是哪句话触及了对方的心事,而且还是最不该提及的那种,赶紧转过话题。 幼幼想到孟瑾成,心底泛起涩涩的酸楚,好在秦氏话音转,被她的滔滔不绝搅乱后,情绪才又渐好。 这回秦氏说了大通,几乎全是在抱怨冷氏,说冷氏如何刁钻刻薄、孤芳自赏,得宠时又是如何盛气凌人,心眼子比针孔还小,并说冷氏近来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让王爷连着几夜都宿在她那里。 习侬旁听得提心吊胆,唯恐这秦氏说话口无遮拦,将些乌七八糟的事全讲出来听,原本以她的身份就不该留这儿,况且那冷氏耍不耍手段好不好的,说到底都是王爷自个儿的家事,五姑娘尚未出阁还是黄花闺女,平日里国公夫人就对她们下人管教严格,绝不许传些污糟不堪的事教坏了姑娘,正私下琢磨着,得赶紧找个借口将这个秦氏打发走才是,孰料在秦氏喝茶喘口气的功夫,幼幼倒是问上了:“冷氏?我记得她家里是开豆腐坊的吧?” “可不是,天天卖那个臭豆腐咧。” 提到臭豆腐,秦氏就跟踩到狗屎似的,用手在鼻前挥了挥,也不知是嫌弃臭豆腐那股味,还是嫌弃秦氏的身份。其实她自己是歌姬出身,还不如冷氏清白的买卖人家。 幼幼在意的重点却跟她不样:“她自己也会做臭豆腐?” “是啊。刚入府那会儿简直……”秦氏又表情夸张地捂了捂鼻子,“好在后来大伙儿意见大,老跑到王爷跟前告状,这才不做了。” “噢。”幼幼点下头,语气倒不以为意,“我听说臭豆腐闻着……了点,不过挺好吃的。” 秦氏哪里晓得,如今幼幼跟着容欢吃来吃去,已经被培养成个地地道道的小吃货了,幼幼发现,尽管自小生长在京城,但民间里许传统小吃,她从来都没有尝过,有些小吃外表看去丑陋平俗,抑或名字不好听,但完全不影响美味芳香的口感,只有品尝过后,才明白完全另码子事。因此只要好吃,即使某些地方特别点,也是无关紧要的。 秦氏脸吃惊的模样:“哎呀,表姑娘难道还想……可使不得,那味道妾闻过,臭得很,熏的身上似乎都有,况且又是冷氏做的,她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来?表姑娘千万别吃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到时岂不是失了身份?” 幼幼不以为然,怎么吃好吃的东西,就是失了身份? 掬珠掀帘进来,脸上笑盈盈的:“姑娘,外面正有人候着,是王爷派来的。” 幼幼听是容欢派来的人,颇感意外,再瞅掬珠兴奋得两眼冒光,以及秦氏脸掩不住的好奇,想了想:“让他进来。” 名小厮很快入内,手里提个精致的竹篮,在幼幼跟前恭恭敬敬拜个礼:“给表姑娘请安,这是王爷命奴才带来的。”说着,将盖在竹篮上的布块揭开,里面窝着团毛绒绒的小白球。 “呀——”幼幼不敢置信,那小白球居然能动,仔细瞧,原来是只小狐狸! 见幼幼面露喜色,小厮跟着笑道:“这是王爷今日狩猎特意弄来的,之后马上吩咐人送到王府,说是给表姑娘解闷的。” “哎呀,王爷待姑娘真好,瞧这小狐狸白得跟团雪花似的,可爱啊。”姑娘家就喜欢这种毛绒绒可爱的东西,习侬看着都忍不住想摸上摸。 “习侬。”幼幼唤,习侬赶紧接过篮子,拎到她跟前。 秦氏暗自绞着帕子,没料到容欢对五姑娘这般好,打个猎都不忘讨对方高兴,哪里像她们,日日盼着容欢能恩宠自己点,做任何事都得低眉顺眼,想方设法地谄媚讨好。 不过也是,王爷与五姑娘是表亲关系,王爷对五姑娘好也在情理之中,谁叫人家出身名门,响当当的贵氏之女,真是应了那句“贵贱天定”,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衣食无忧,享受着鞍前马后的日子,而她们却是贫寒下贱,命运坎坷,为了生济不得不摇尾乞怜。 秦氏想着自己每日绞尽脑汁,无非是为了能分点容欢的宠爱,而眼前女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难免愤恨起命运的不公,心中对幼幼是又羡又妒,颇不是滋味。当然,这些想法在她脸上半点都不显露,赶紧出声附和:“是啊,王爷待表姑娘真不般,以前王爷出外狩猎,都不曾给我们带过什么呢,瞧瞧,小家伙讨人喜爱啊……”她呵呵笑了几下,伸手去摸,哪料篮子里的小狐狸见了,居然伸脖子要咬,吓得秦氏心惊肉跳,把手缩了回去。 听众人倒吸口气,小厮忙开口解释:“表姑娘莫怕,小家伙才断奶不久,大概对环境有点陌生害怕,绝非有意伤人。” 不是有意伤人,那或许……就是饿了吧? 幼幼听他说小狐狸刚断奶不久,可能现在,它尚分辨不清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如此想,慢慢伸出根手指。 “姑娘……”习侬惊愕,生怕她被咬着。 但幼幼很坚决地伸了过去,而小狐狸果然探头咬住她的手指头,那小乳牙刚长出来,咬在肌肤上有点硌人,不过幼幼完全不觉得疼,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过去会儿,发现小狐狸不咬了,改用小舌头使劲吸吮……吸啊……吸啊……莫非……是想喝奶了? 幼幼笑,吩咐掬珠:“快,去给它准备点吃的来。”然后边让小狐狸吸着手指头,边伸手爱抚。 小厮此际开口:“表姑娘,还有件事奴才忘记说,王爷之前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 幼幼怔仲下,顺势问:“叫什么?” 小厮收敛表情,低着头,字顿道:“王爷说了,名字就叫‘凄凄惨惨戚戚’。” 凄凄惨惨戚戚? 这、这什么鬼名字啊…… 不止幼幼目瞪口呆,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短短瞬间,室内静得针落可闻。习侬最先回过神,显得脸困解:“可是,小狐狸看着可爱,王爷怎、怎么给它起了个这么凄惨的名字啊……” 幼幼嘴角猛抽搐,别人不明,她心里却有些眉目,给小狐狸取这个名字,莫非他是在表达自己的心境? 凄凄惨惨戚戚…… 说起来,打从别庄回来后,她直没搭理过某人,即使晚上又有丫鬟借太妃的名义递来暗号,她也置之不理,这次送来小狐狸,或许对方……是负荆请罪的意思? 幼幼抿了抿嘴,没说话。 不过“凄凄惨惨戚戚”的存在,下给幼幼在亲王府平寂如水的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幼幼对它十分喜爱,每天睁眼,就命掬珠把“凄凄惨惨戚戚”抱过来,摸它的脑袋瓜,跟它讲话,逗它玩,但由于名字叫起来实在绕口,最后正式名为“小戚”。 狐狸本身极通人性,小戚跟幼幼“混”了几日后,察觉幼幼并不会伤害它,对幼幼也逐渐变得亲近信赖,如今幼幼再伸来手指头,它似乎明白到那并不是食物,也不用牙齿咬了,而是轻轻地含着,幼幼低头,它就拿小眼珠子凝着你,既像撒娇又像卖痴,模样简直可爱得不得了,幼幼现在哪怕吃饭、午睡、看书都要抱着它,习侬掬珠进来,看到的就是人与狐黏在起的画面。 午膳后,幼幼亲自喂小戚吃过食物,又拿紫毫毛笔逗它玩了会儿,才抱回西炕上的竹篮里,小戚在院内有单独的窝,但大时候是呆在幼幼的寝居,是以才给它安置了个临时睡觉的地方,小家伙不满百天,尚是吃饱贪睡,在窝里很快蜷成团呼呼了。 幼幼抚着它的绒毛,有些无所事事,没留意到掬珠轻手轻脚地进来,凑在习侬耳畔嘀咕几句,习侬听完,捂着嘴偷摸乐,用叉竿将对面的轩窗支开,便与掬珠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过去半盏茶的功夫,幼幼感觉口渴,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点热气没有,正欲吩咐习侬泡壶新的来,岂料回头,习侬早消失得不见踪影。 死丫头,跑哪里偷懒去了。幼幼刚想完,窗外“嗖”地飞进颗小石子,落在她的脚边。 幼幼受惊抬首,看到对面窗边突然冒出个布袋人偶,外形粗狂魁梧,大大咧咧,看起来是名武夫,接着又窜出个男丁装扮的布袋人偶,那武夫功夫格外厉害,三下两下就将对方打败,男丁退下后,武夫喝酒庆祝,开始路左摇右晃地回家,而前方出现了武夫的妻子——村妇布袋人偶,两手叉腰,眉目凶煞,看到武夫回来,凑近闻了闻,随即暴跳如雷,本是功夫了得的武夫,在面对自己凶悍如虎的媳妇,却是怕得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完全上演了出家有河东狮的戏码。 这样的布袋戏幼幼是知道的,只要把手套入布偶的服饰里,就可以进行操作表演,而眼下这位操偶人,技巧丰富逼真,尤其是悍妇追打丈夫的幕,表演得神形兼备,生动有趣,让幼幼笑得差点没仰过身去,直至剧情完毕,悍妇与武夫纷纷朝着她鞠躬,华丽谢幕。 窗前重新恢复平静,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幼幼这才惊觉起身,跑到窗边张望,可惜外面个人影都没有,她心头疑惑,转而奔向门口,甫推门,道修长高挑的人影映入眼帘。 容欢笑眯眯地看着她。 幼幼愕然,情不自禁地开口:“刚才的布袋戏……是你演的?” 容欢举起负在背后的只手,上面套的正是武夫布袋人偶,给幼幼作揖礼,他方自己出声:“刚才的戏好不好玩?” 当然好玩,而且还看得意犹未尽,只是这句话,幼幼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小脸绷,扭头进屋,而容欢从后死皮赖脸地追进来:“还生我的气呢?” 幼幼不吭声,踩着脚踏往炕上坐,如具面无表情的玉人。 容欢端详她的神色,略思付,伸出布袋人偶到她身旁,开始做出各种滑稽搞笑的动作,并且加上他的配音—— “我知错了。” “……” “给你鞠躬。” “……” “给你下跪。” “……” “给你磕头。” “……” “给你打屁屁。” “……” 幼幼紧抿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往上翘,到最后终于遏制不住,“噗”地下大笑出声。 “好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待笑够了,她扭正坐姿,还不忘端端架子,实际眉眼弯弯。 她解颐笑时,清丽的容颜恍凝被月光倾泻洒照,晶莹似雪,红晕婉约,明明未施粉黛,却美得仿佛化了精致的嫣妆。 容欢看得失神,这样的笑容,最近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甚至为了想法子忘却,他把心思转移到冷氏身上,比起其他姬妾的娇吟媚嗔,冷氏在房事上向安静温顺,而那时,脑中依然会呈现幼幼的颦笑,他想着、混乱着,躁动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得到缓解。 半晌,幼幼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表哥,你发什么愣哪。” 容欢撇过脸,切不动声色,待瞄见篮子里的小白团,才恢复以往漫不经心地笑容:“这才几天不见,‘凄凄惨惨戚戚’似乎胖了圈啊。” 幼幼没好气地白他眼:“什么‘凄凄惨惨戚戚’,你那名字起的难听死了。” 容欢却是笑:“你明白就好。” 明白……就好…… 这么说来,果然是代表某人当时的心情了? 下刻容欢拍拍手,候在外的侍婢拎着膳盒入内,打开膳盒,端出几碟精致玲珑的细点。 “金糕卷、翠玉豆糕、松子百合酥。”容欢念完,掀起狭长俊目凝睇,“尝尝喜不喜欢?” 幼幼反应迟钝下,接着逐拈了糕点品尝过,简直赞不绝口:“唔……好吃,真的好吃!”赶紧又塞了块金糕卷入口,撑得半边嫩腮鼓鼓突起,看去既滑稽又可爱。 “怎么跟小馋猫似的。”容欢莫可奈何地勾起笑弧,顺便把她鼻尖碰到的糕渣拂去,眼神柔柔溺溺,“这些是宫廷糕点,平日自然吃不到,你喜欢,改日我让御膳房的厨子单独做给你吃。” 小狐狸,布袋戏,好吃的宫廷糕点,尽管不愿承认,但幼幼还是很没出息地被收买了,将先前对方非礼自己的事忘得干二净,而容欢显然还在糖衣炮弹:“下次想去哪里玩?” 幼幼仔细思付下,忽然有些兴奋地张口:“你带我去逛窑子吧?” 容欢闻言吃惊,继而罕见地沉下脸:“姑娘家,从哪儿听来这种词的。” “怎么了。”幼幼恍然,“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也常去对不对? 容欢脸色有点难看:“小孩子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幼幼不服气地撅起嘴巴,“以前二哥他们起聊天的时候,我早就偷偷听到了,你们男子就喜欢去那些青楼楚馆。” 幼幼对男女之事半懵半懂,尽管清楚青楼楚馆里尽是烟花女子,污浊之地,她内心不屑,却又掩不住股子好奇,想不通究竟有何魅力,能使得这群男人沉迷复返,甚至萎靡丧志,不仅让二哥乐不思蜀流连忘返,连三哥也冒着被柯英婉发现的危险,跑去听曲儿弹唱。 然而她说了大通,却换来容欢简短的几个字:“总之这事不行。” 幼幼没料到这回他态度如此坚决,完全不容商量,郁闷之余,忿忿地想,不去就不去,她就不信日后没有机会。 可惜幼幼尚未想好计策,第二天就出了事。 第18章 [糖衣] 欲望文 第19章 [嫁祸]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19章 [嫁祸] 小戚死了。 容欢回府得着消息,便直奔隐云院,守在门口的掬珠见他赶来,眼眶发红地迎上前:“王爷,姑娘在里面正哭得伤心呢,奴婢劝了好久都不管用,眼瞅着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听说幼幼哭得伤心,容欢胸口沉窒地紧:“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道来。” “是……是小戚……”掬珠也是凝泪欲泣,使劲吸溜几下鼻子,“今儿个早小戚不吃东西,奴婢还以为是这几天把它养的嘴叼了,没有当回事,谁知等会儿再来瞧,发现小戚全身抽个不停,嘴吐白沫,还不等奴婢再去唤人的功夫,就已经没气了……” 颗泪珠子终从眼角坠落,掬珠抹了抹,继续讲道:“姑娘知道后,直不肯相信,非要亲眼见着才行,王爷您是不知道……当时那场景……小戚死得可惨,姑娘的泪都快把榻褥浸湿了……” 明白大致经过,容欢不再停顿,掀帘举步而入,隔着扇屏风,已经听到丝丝抽泣的哭声,容欢听出是幼幼在哭,本就焦躁的心绪变得愈发慌乱。 “幼幼。”他眼落向伏在床边的娇影,头青丝乌压压地覆住她后背单衣,随着剧动的身躯颤颤,似种支离破碎的脆弱。 容欢忙坐到旁边,轻轻拍抚她的背:“幼幼,我来了,听话……别哭了。” “表哥……”许是太过伤心,得知他来了,幼幼支起身,扭头便扑进他怀里,“表哥……小戚死了,死的好惨好惨……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 她口中念个不停,哭个不停,整个人恨不得化成滩泪水,再滴滴渗透对方的心脏,这般小鸟依人的柔弱之态,叫容欢疼惜不已,唯恐她真的化掉般,情不自禁收拢双臂,嗓音柔如月下摇曳的轻纱:“表哥知道的,你别难过,不要哭了好不好?哭坏了眼睛,会又肿又难看的,回头叫太妃看见,又该担心了。” 幼幼虽未停止,但哭声明显渐渐低弱下来,稍后将脸庞埋入他的臂弯中,若有若无地抽噎几下。 容欢感觉她情绪有所平复,笑道:“来,让表哥瞧瞧。” 幼幼倒没反抗,抑或哭得没了力气,任由他捧起莲白小脸端详,容欢瞧她眼眸哭肿得像两颗桃子,不禁眉宇深锁,吩咐习侬:“去准备冰袋,等会儿拿来给姑娘敷眼睛。” 幼幼闻言,倔强着开口:“不用……我没事。” 容欢笑了笑,直跟哄小孩子般,声音温柔含宠:“不消肿,等明儿个就该觉得疼了。” 幼幼这才不做声。 容欢欲再安慰几句,目光不经意晃,居然瞧见立在旁的秦氏,其实秦氏早就在屋内了,只不过适才容欢的注意力全在幼幼身上,眼里哪儿还看得到别人。 察觉他投来的目光,秦氏赶紧福个身:“王爷。” “你怎么在这儿?”容欢没料到她会出现在隐云院,神色不变,眸底却微有冷意。 秦氏恐他不悦,有点尴尬地解释:“妾今日是来探望表姑娘的,结果就赶上……妾见表姑娘哭得伤心,才留下来劝慰几句。” “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容欢轻描淡写地落下句,尔后偏过脸,用帕子替幼幼细细擦着泪珠子。 秦氏知道他不愿自己与表姑娘有接触,毕竟以她卑贱的身份跟表姑娘联系在块,只会坏了表姑娘的名声,低头应,走了几步后,她眼波暗转,掐着绣帕,又停下回首:“王爷,有件事,妾不知该不该说。” 容欢视线从幼幼脸上绕到她身上,止住动作:“什么事?” 秦氏抿着朱唇,颇番踌躇,才讲道:“其实早上妾来看表姑娘的时候,发现冷氏在隐云院的院墙外,当时妾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呢。” “冷氏?”容欢长眉微微颦,“她在隐云院外面做什么?” 秦氏摇头:“妾只看到她东张西望,有些慌慌张张的模样,随后便不发言地走了。” 掬珠蓦然反应:“咦,那个时候没过久,刚好小戚就出了事,莫非……莫非……”她心底惊,脱口而出,“莫非小戚的死与冷氏有关?” 幼幼怔,手无意识地握紧了容欢的右臂。 容欢伸手覆来,轻柔地抚慰下,继而开口:“马上传冷氏过来。” 冷氏是被姜总管亲自“请”到隐云院的,她规规矩矩地给幼幼与容欢拜了礼:“奴给王爷请安,给表姑娘请安。”也不敢起身,只是静静低头跪着,两手绞在起,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幼幼头回看见冷秋霜,柳叶弯眉,肤若凝脂,容貌秀中透美,但不属于极致的美,相较秦氏的妩媚艳丽,她身上自有股烟花寂冷的清寒之韵,反而引得人想瞧上几眼,至于身材,与秦氏倒是不相上下,丰润娉婷,袭轻薄纱料合身贴服,衬得那胸部凹凸分明,饱满圆挺。 容欢呷了口茶,将青瓷浮白荷茶盏搁在几案上,问:“你今早都做了些什么?” 冷秋霜垂眸答:“回王爷,奴在屋内先是练了会儿笛子,然后去后园采摘花瓣留做用茶,之后直在炕上给爷绣袜子,奴想再过段日子天儿该立秋了,想着给爷添点厚实的袜子。”话说的中规中矩,但仔细听来,又流露着股温婉含情之意。 秦氏旁暗恨,险些将袖里的指甲掐断,故作轻笑:“妹妹这话说得当真吗?” 二人素来不对付,听她阴阳怪调的询问,冷秋霜扭头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秦氏哼哧:“怎么我今天早,见妹妹没在屋里吹笛,反而是在隐云院附近停留呢?” 冷秋霜脸色微变。 容欢面无过情绪,依然是云过风轻的语调,不经意用手转动着指上的玛瑙扳指:“秦氏所说,是否属实?” “我……”那是他思考事情的习惯动作,冷秋霜跟他身边自然晓得,王爷表面风平浪静,凡事似不上心,实则心绪深敛莫测,在他面前答话马虎不得。 冷秋霜阵迟疑,刚要开口,却被秦氏打断:“我亲眼所见,难道妹妹现在想在王爷跟前矢口否认?” ———— 冷秋霜也是个直肠子,被秦氏拿话激,干脆挺直了腰板,坦白承认:“没错,我今天是在隐云院附近走动过。” 秦氏跟抓住老鼠尾巴似的,洋洋得意地冷笑:“那你不去给表姑娘请安,独自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听她有意诬赖,冷秋霜柳眉皱,厉声斥驳:“派胡言,你无凭无据,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秦氏叫她说得脸阵青阵白,狠咬唇瓣,浮现出排清晰的牙印子:“我怎么诬赖你了?你倒是交待清楚,留着丫鬟不带,却个人在表姑娘的院外无所事事?” “……”冷秋霜不语。 “说不出来了?”秦氏副“你就是罪魁祸首”的笃定模样,“我看根本是你趁四下无人注意,偷溜进内院,害死了王爷送给表姑娘的白狐!” 这话可谓字字藏刀,犀利狠毒,直接表明小戚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再深层讲,几乎就是定了她的罪。 冷秋霜花容失色:“我没有!”抬目望向容欢,“王爷,奴发誓没有闯进表姑娘的内院,奴连表姑娘的长相都不清楚,又为何要害死王爷送给表姑娘的白狐?”稍作停顿,她才断断续续地吐字,“奴之前……是听说王爷待表姑娘极好,还听说表姑娘生得张天仙般容貌,我们若是比,只怕都成了庸脂俗粉,奴时好奇表姑娘的容貌……便在院外徘徊,后来自觉此举不妥,才沿途回去了。” 秦氏冷冷笑:“先前不承认,如今又找借口,分明是心中有鬼。”跪在地上,显得愤慨不已,“王爷,事情已经摆明了,是冷氏嫉妒王爷待表姑娘关怀备至,是以害死小白狐泄愤,害得表姑娘平白伤心,王爷,由此可见她心机歹毒,您定要为表姑娘做主啊!” “秦无媚,你别含血喷人!”冷秋霜当场色变,“王爷,奴对表姑娘绝无嫉妒之心,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残害生灵的事!请王爷千万不要听她面之词!” “面之词?”秦氏仰着脖子冷哼,“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拿什么借口掩饰过去?” 冷秋霜掷地有声道:“既然你口咬定是我所为,就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也可以说是你伺机报复,心怀不轨!” “你、你……”秦氏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脯,“还需什么证据,你甩开众人鬼鬼祟祟,定是之前做了见不得的事心虚所致,幸亏被我瞧见,不然还由得你继续害人?” 冷秋霜恍若未闻,只向容欢深深磕了头:“王爷,奴对天发誓,此事与奴无关,奴在府上直以来安分守己,绝无半点歹念,请王爷明鉴!” 秦氏也声带哭腔:“王爷,您定得给表姑娘做主啊,好好惩罚这个小贱人!” “秦无媚,你骂谁小贱人?” “别装清高了,就你平日里耍的那些下三滥手段,以为我不清楚么?” …… 本是场质问,结果变成了二人的口水骂战,幼幼眉头拧得紧紧的,其实她根本无心理会她们的争执,无心辨别事实的真假,她只知道,小戚已经死了,那个毛绒绒团雪白的小家伙,再不会用嘴含着她的手再不会窝在她怀里睡觉了,虽然相处的日子十分短暂,但正因为感情真的付出过,是以它的离去才会令她难过、令她痛哭、令她那么那么的舍不得。 耳畔吵声不断,她几乎个字都听不进去,即使听进去又怎样?也不能让小戚死而复生了。 她抚着额头,神容疲倦挟厌,不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容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如三月不温不凉的湖水,浇灭了团冉冉火焰:“都闹够了没有?” 二人正吵到不可开交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地步,经容欢提醒,方意识到失态,迅速垂首噤言。 容欢表情如常,手下不紧不慢地转着扳指:“既然各执词,没个结果,这事就先容后再说。” “可是王爷,明明是她……”秦氏没料到结果如此,错愕间极不甘心。 “好了。”容欢打断她,朝冷秋霜淡淡道,“你先回去,暂且禁足半个月。” 冷秋霜咬着唇,脸色青白,敛身行了礼,默默退下。 容欢唤来姜总管,言简意赅地下令:“去派人查明白狐的死因。”很快又补充句,“此事不要惊扰到太妃。”吩咐完,容欢见秦氏还愣愣地杵在原地,出声,“你也退下吧。” 秦氏似正若有所思,闻言受了惊,唯唯诺诺地颔首:“是……”此后不提。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想到旁人,容欢脸上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温柔情绪,然而听幼幼开口:“我累了。”也不看他,径自躺到床上,背身相对。 容欢知她心情难过,不好继续扰她,朝掬珠习侬交待道:“你俩好生照看姑娘。”临前又朝床上望去,幼幼依然纹丝不动,这才领人离去。 掬珠叹气:“唉,王爷真是的。” “怎么了?”习侬不解她干吗唉声叹气。。 掬珠笃定道:“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冷氏干的,如今人都来了,王爷为何不直接下令好好惩罚她呢?” 习侬当什么,忙戳下她脑门:“少瞎猜,王爷心中自有分寸,哪里由得你操心?总之,王爷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掬珠摸着脑门点点头,不敢再提,话锋转:“对了,冰袋拿来了没?” 习侬“呀”了声:“拿来了拿来了,幸亏你说,否则我都忘记了,快给姑娘敷上吧。” 幼幼闭目听着她俩唧唧喳喳的谈话,始终不发言。 深夜,容欢沐浴衣,身软带轻袍,坐在榻前翻阅书卷,不久名家仆入内,候在屏风外。 容欢问:“睡了吗?” 家仆回答:“睡下了,今日表姑娘伤了心神,用完膳,躺着没会儿便睡着了。” 思忆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容,容欢目光停留书卷某处阵出神,片刻又问:“韩啠那边有没有动静? “有了,如王爷所料,人已经抓住了。” “是什么?” “砒霜。” 小戚的尸体被葬在郊外,幼幼没有跟去,只怕见了又要难过,或许当真应了容欢所起的那个名字,没能逃过“凄凄惨惨戚戚”的命运。 过去两三日,常来串门的秦氏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居然直没有出现,幼幼正觉纳罕,没料到掬珠很快就打听来消息,小戚的死,已经水落石出,就在事发当晚,韩啠派人抓住了洗秋院外的丫鬟翠红,翠红是秦氏的贴身婢女,发现她的时候,翠红正打算溜进冷氏所住的洗秋院,而她身上带着小包砒霜,质问之下,翠红才如实招供,她是按照秦氏的吩咐,将这包砒霜偷偷埋入洗秋院院内。 原来切皆是秦氏的阴谋,她嫉恨冷秋霜已久,那日清晨恰好目睹冷秋霜在隐云院外鬼鬼祟祟,便想出招移祸江东,趁习侬掬珠不注意,私下喂小戚吃下带有砒霜的食物,再将事情嫁祸给冷秋霜,通过连日来的接触,秦氏早瞧出表姑娘在王爷心中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旦表姑娘大哭大闹,再加上她自己举证,王爷定不会饶恕冷秋霜,偏偏事出意外,王爷最后只是将冷秋霜暂且禁足,这让她恨上火烧,想到王爷要查小戚的死因,决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砒霜埋入冷氏院中,如此便敲足了她的罪证,却不料早有黄雀在后。 幼幼这才明白,那日容欢是故意当着秦氏的面,吩咐姜总管去调查小戚的死因,他并非猜出秦氏就是罪魁祸首,而是清楚做贼虚心的道理,如果确为冷秋霜所做,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同样,若是秦氏设计陷害,会暗中行动,而容欢只需守株待兔便是,果然,最后按捺不住的人是秦氏。 事情真相大白,幼幼没料到秦氏会利用自己对小戚的心意,来达到她陷害冷氏的目的,心中不是气愤,也不是委屈,而是种来自最深层的厌恶,她学不会容欢的喜怒不形于色,也做不到他久经世事的冷静分析,如果换成她是容欢,或许当时就定了冷氏的罪吧?因此,幼幼加厌恶像秦氏这种明面和善,实则背后使用鬼蜮伎俩的阴险女人。 秦氏最后被如何处置,幼幼已经不关心,只知道往后,她再没在亲王府见过她。 那枚寒雪腊梅香囊终于绣好,太妃收到很是喜欢,幼幼陪太妃小聊了会儿,才从顾影居离开。 路上,遇见容欢。 “表哥。”幼幼微愕,这是她回隐云院的必经小路,明明与他的紫云轩截然相反。 容欢优雅地踱步上前,见她穿得单薄,关心道:“天渐凉了,下次穿点。” “嗯。”幼幼穿着袭胭脂粉色绫缎裙,精致华绣的五彩丝绦,勒得小腰芊芊细,路走来,她整张脸蛋亦粉扑扑的,宛如含水桃花,娇美无匹,“表哥,你不是要上朝吗,怎么还没走?” 容欢微微笑,从背后家仆的手里拿来枝晚荷,递给她。 “真好看。”幼幼接过嫣然笑。 容欢伸手刮下她俏丽的鼻尖:“猜你就喜欢,经过荷塘的时候,我瞧开得好,便摘来给你了。” 他该不会是故意等在这里,只为了给她这枝晚荷吧? 他正欲走,幼幼转念想到什么:“那个……” 容欢都转过身了,闻言又止步回首,幼幼踌躇下,其实这件事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他讲了:“表哥,我要回国公府了。” 容欢没立即回话,只是怔怔凝了她会儿,仿佛没有听清楚,许久,垂落眼眸,低喃宛如自言自语:“这么快……”不过短瞬,复又抬眸,“再住段日子不好吗?” 幼幼意外他会挽留,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容欢笑道:“上次说带你吃全羊宴,结果直没机会,要不过几天咱们去好不好?对了,你喜不喜欢泛舟,等我闲下来,咱们在西园的邀月湖泛舟摘莲蓬吃,再过些日子菊花大概也该开了,然后等山上枫叶红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赏枫叶……” 他说了好,幼幼听得委实心动,可番纠结下,仍是摇了摇头。 容欢没放弃,继续笑着开口:“你要是觉得闷,我再猎只小狐狸,拿来陪你好吗?” 提及小狐狸,幼幼心内痛:“不了表哥,我在亲王府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事情我已经跟太妃说明,太妃也答应了。” 她心意已决,容欢终于不再作声,尽管不提,但他明白秦氏的事少传入她耳中,当初是他跟太妃提议,接她来府上散心解闷,可惜最后,还是给了她段不愉快的回忆。 “什么时候走?”他问。 “明天。”幼幼回答,“太妃已经派人给公国府送信,明个儿早我就走。” “我送你。”他不假思索道。 幼幼愣,忙推辞:“不用了,明天你还得早朝……” “等我回来。”他贯慵懒含笑,这刻却敛了笑容,张俊庞瞧不出喜怒,眼神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似有淡淡落寞,“等我回府后,我送你回去。” 明明简单的句话,被他说来,却有种近于命令的坚决,不容反抗。原本他还想说什么,但因耽搁太久恐误了早朝时辰,不得不匆匆离去。 幼幼立于原地,直至他的身影消匿无踪,才低头看向手中的晚荷,洁白雅致,香味清甜,犹带着初晨水露,瞧便知是新摘的。 第19章 [嫁祸] 欲望文 第20章 [天意]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0章 [天意] 夜晚,幼幼坐在妆镜前由着掬珠给她卸簪梳头,习侬则在旁打点行李,虽说夏秋交替之际,气温凉爽许,但蚊子咬起人来反而特别毒,幼幼手腕上就被咬了个红肿肿的大包,痒得不行,掬珠唯恐她挠破落了疤,可是盯得紧,不时敷药,临前又用香给帐里熏了好几遍,这晚幼幼才算踏实睡了。 翌日清晨,幼幼陪太妃用过早膳,得知有客拜访,正奇怪谁这么大早就来了,结果喜出望外—— “三哥,怎么是你!” 公玉熙笑盈盈地在院门前,见她跟小兔子似的欢欢喜喜奔到跟前,笑得合不拢嘴:“你今儿个回府,我能不来吗?”末了补充句,“原本你四哥他们也要来,但娘说太妃喜静,嫌我们人再给太妃添乱,所以就我个人来了。” 幼幼喜不自胜,被他伸手掐着腴颊,缩下脖子,笑嘻嘻地讲:“可信上说了太妃会派人送我回去,你干嘛还亲自来呀。” 跟在公玉熙身后的贵子插嘴:“五姑娘您是不知道,昨天得知您要回府,公子爷兴奋得晚饭都没吃几口,恨不得当晚就把您接回来呢。” 公玉熙朝幼幼递来个“你个小没良心”的眼神:“死丫头,是不是都把三哥忘了?” “没有呀!”幼幼是真的高兴,脸颊浮开嫣绮粉泽,渐渐淹遍肌肤,衬得容颜宛如粉色花盏般娇俏可人,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三哥,我可想你啦,当然,也想大哥、二哥、四哥他们啦……” 公玉熙不吃她这套,绷起脸佯作生气:“竟胡说,住了那么久才想回家,我瞧你是不再惦记哥哥们了。” 幼幼轻抿小嘴,甜笑着反驳:“哪有那么久,不就个月嘛。” “个月还不久?”公玉熙扶着额头,简直痛心疾首,“如此下去,我还当你就住在亲王府不回来了。”说完蓦然醒神,他看向脸懵懂的幼幼,咳了声掩去尴尬,压低声问,“在亲王府住的还习惯吧?” 幼幼自然不懂作为兄长心中的那份胡思乱想,只是个劲点头:“好啊,太妃对我很好,表哥也是!” 见她反应无任何异状,公玉熙才算放下心头隐忧,说实话,他就这么个心肝宝贝妹妹,有时想想,真害怕她有朝日出嫁,那样就无法天天见着了。 幼幼尚未订亲,公玉熙已然有种“父嫁闺女”的愁恼心态了,同时也好笑自己怎么就把她跟容欢联系上,语气恢复如常:“来,先让三哥瞧瞧,个月没见,究竟是胖了还是瘦了?” 幼幼自诩貌美,最不怕被人瞧,跟小蝴蝶似的原地转过圈,尔后昂首挺胸地好,由着他上下打量。 “唔……”公玉熙托着下巴,眉头微锁,颇带研究地看着她沉吟。 “怎么了?”幼幼瞧他眉头越皱越深,神色凝重,猛然震,吓得几乎心惊肉跳,“难道是……胖了?” 公玉熙皱紧的眉毛扬。 当他默认,幼幼脸儿惨白惨白的,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就差尖叫:“那、那可怎么办啊。”从小到大她明明是吃什么也不会发胖的体质,亏她直以来这般自信来着。记得刚才穿衣服,腰没粗,衣服也合身,究竟是胖在哪里了呢! 公玉熙本想逗她会儿,结果见她手足无措怨天恨地的凄惨劲儿,到底没憋不住,扑哧笑:“没有没有,我们五妹不胖的样子很美,胖起来的样子自然也美,何况现在点也不胖嘛。” “三哥——”幼幼跺足,上前狠狠扭了把他胳膊上的肉。大坏蛋,居然跟她开这种玩笑! “哎呦,我错了我错了……”公玉熙不可谓自作自受,连声求饶,往眼角擦擦,做出抹泪的动作,“我的小姑奶奶可别闹了,咱们走吧,娘还在府里等着呢。” 幼幼听他说回去,不由自主地愣,想起容欢昨日说过的话—— 等我回府后,我送你回去。 “怎么了?”她突然发起呆来,公玉熙赶紧晃了晃手。 幼幼思付片刻,继而抬首笑:“没事,那就走吧!” 她最终没有等到容欢回来,跟太妃辞别后,便乘上马车返回公国府。她是家里人的心头肉、掌上明珠,回家后,自是番热闹,幼幼生得白白嫩嫩的脸蛋,被哥哥们轮着揉拧了个遍,等闵氏看见,还当幼幼肿了脸,待问清楚了才明白是遭了几个儿子的咸猪手,气得将他们挨个打手。之后,幼幼便被母亲当做小棉袄样搂在怀里,左右端详,阵嘘寒问暖,闵氏觉得她在亲王府的这段日子,的确将精神头养好了,心里也就安慰。傍晚公国爷吩咐厨子,摆出桌子佳肴,几乎全是幼幼爱吃的菜,在充满家人浓浓的亲情与关爱的气氛中,幼幼撑饱着小肚子回到悠鸣居,回家后的感觉到底不样,倒在打小睡惯的床上,晚上睡的特别特别香。 日子恢复如常,幼幼依然过着被亲人视若珍珠锦衣玉食的公国府生活,只是“孟瑾成”这个名字似乎成了禁忌,众人生出股前所未有的默契,谁也不敢闲得没事在她面前提及。 天空弥漫着点点黄黄的落叶,花瑟秋风,蝶影杳然,唯见庭内秋菊在风中寂寞地微笑。九月里文亭伯六十大寿,宴请京城的豪绅勋贵作客,这是幼幼撞树受伤之后,第次肯参加公众庆宴,因此当与柯英婉相见,二人差点没手握着手热泪盈眶了。 见面,柯英婉就把她拉至自己的位置旁,眼圈泛红地盯着她。 “婉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了。” 幼幼低下头,心里怪难受的。 许久,柯英婉颤了颤睫毛,似在竭力将眼泪往回挤,举手狠戳她额头:“死丫头,竟叫我这般不省心,纵有天大的事发生,也有公国府的人替你顶着扛着,可你呢,居然如此想不开,你是打算把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都活活气死不成?” 幼幼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心中却无点怨言:“你都知道了……” “你三哥有什么事瞒我?”柯英婉不比其他人,既是她的知己好友,也是公玉熙心仪的女子,论人品能为朋友守口如瓶两肋插刀,牢牢紧握她的手,“幼幼,你得答应我,日后万万不可再做出这等傻事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真是恨不得冲进国公府,巴掌把你打醒了!”她素来性子直爽,气急之下,说话已是不管不顾,然而正是这样的反应,愈发体现出她对幼幼的焦急担心,如此姐妹情深,当真难能可贵。 幼幼又岂会不懂? 身边的人都在关怀她,疼惜她,可是瑾成哥哥呢?他知道她的心有痛吗? “嗯……婉姐姐对不住,害你为我担心了……我以后不会了。”幼幼反握住她的手,语含歉意,“上次你病了,我都没来得及探望你。” “我有什么可探望的,不过小病罢了。” 柯英婉轻描淡写的带过,颗心全落在她身上,“倒是你,我问你,你现在还想不想着孟瑾成?” 也就是柯英婉,敢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她。 幼幼活似中了箭,眼神瞬变黯然,垂首不语。 柯英婉觉她此刻模样,跟只被抛弃的幼猫没什么两样,真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最后“唉”地叹:“我跟你说件事,反正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你总得知道。” 幼幼疑惑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而柯英婉的表情谈不上同情,也谈不上幸灾乐祸,告诉她:“乔素儿小产了。” 乔素儿……小产…… 几个字在脑海盘旋,幼幼懵了似的注视她,随后点点瞪大眼睛。 柯英婉就知她得惊愕:“上个月的事了,听说她身子不济,不小心动了胎气,结果导致孩子没了,人倒是无恙。” 第20章 [天意] 欲望文 第21章 [千娇]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1章 [千娇] 幼幼大脑仿佛遭到阵天翻地覆的动荡,牵扯着整个人木怔失神、身躯僵硬……直至许久许久,余震渐退,眸底的光才重新凝聚,她把抓住柯英婉的手背:“那、那瑾成哥哥……” 柯英婉教她抓得皮肤微疼,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孩子没了,天意所为,他能怎么样?”虽不至于大快人心,但真让她对孟瑾成的事心存怜悯,哀叹惋惜,那是完全做不到。 但幼幼与她不同,她对孟瑾成依然有情,甚至深到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步,听说乔素儿小产,心内不禁又酸又涩,又苦又痛,可谓百味陈杂。 她的确讨厌乔素儿,也可以说是深深的嫉妒,始终认为是她勾引孟瑾成,将孟瑾成从自己身边夺走。 如今乔素儿小产,这是不是所谓的报应?而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轻松解恨? 但,那毕竟是瑾成哥哥的孩子,是他的第个孩子。 他那样喜欢乔素儿,真心实意的喜欢,是以失去这个孩子,他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 幼幼高兴不起来,手掖在袖里,紧紧攥着,说不出的滋味。 “咦,五姑娘来了呢。”说话女子是谭淑琳,在她背后还跟着众贵女,其中也有杜织吟。 谭淑琳不知缘由,只是许久未见幼幼,主动过来打招呼,幼幼与柯英婉本是坐在桂花树下,下就被众人围个水泄不通,其中不乏能聊善谈的,你句,我句,很快聊得热火朝天。 幼幼被她们打断思绪,有搭没搭地应着,尽管她为孟瑾成自尽的事被国公府压得死死的,知情者全部封口,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幼幼喜欢荣安侯府二公子,几乎是贵女间心知肚明的事,如今孟瑾成迷上了身边婢女,纳为小妾,时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要知道孟瑾成出身贵氏名门,人品出众,样貌是京城屈指可数的美男子,早成为未出阁女子们争相讨论的对象,只不过幼幼地位高于她们等,又同样是六氏贵族,那些明知做不成孟瑾成正妻的人,甚至还动了做侧室的心思。 然而孟瑾成纳妾的事传开,无不叫人瞠目结舌嫉恨艳羡忿忿不平,总之什么样的心情都有,也不晓得这乔素儿有何等手段,居然胜过众贵女千金,把温文尔雅的孟二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这我是知道的,瞧我们府上那些姨娘,各个生得脸狐媚样,我早听说她们私下里都有些本领手段的,对男人极是受用。”袁府千金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讲。 几位姑娘家少不事,稍有触及男女隐秘,都禁不住红了脸,但又抵不住好奇,遂有人大着胆子问:“具体是什么手段?” 袁千金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三老爷打从纳了新姨娘,再没进过正室的房,我偷偷瞧过,那新姨娘别说,模样生得真是好,相较之下,三夫人就显得人老珠黄了,至于手段……我听说三老爷夜夜宿在她那儿,第二天早上几乎爬不起床。” 话音甫落,众人俱羞红了脸,有人捏捏她的手背,示意可别往下说了。 孔府十姑娘问:“照你这么个说法,看来乔素儿定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了。” “也不见得,我娘那会儿被荣安侯府夫人邀请府上吃茶,无意间看见对方,只道是廊下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当真是个丰肌弱骨、清秀柔婉的女子,完全瞧不出任何流俗妩媚之气。”说这番话的,是张府千金张初惠,她边说着,边偷摸睨着幼幼,论容貌家世,她样样不及幼幼,长久下来难免心存嫉妒。眼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孟瑾成迷恋婢女,对公玉府千金不闻不问,紧接着没长时间,幼幼又以抱病为由不参加各类宴会,张初惠心内寻思着,什么抱病卧床呀,肯定是被孟二公子抛弃不敢出来见人了,平日里看她股子目中无人的倨傲劲儿,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得趁机落井下石呢。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她耸耸肩膀,好似亲眼见过般:“你们是不知道孟二公子对乔素儿的好,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听说乔素儿没了孩子,这段日子孟二公子推去所有宴席,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银耳乌鸡,连十分罕有的南疆血燕都想法子弄来,我瞧着就算普通人家的正室,也享受不到这般待遇吧?”说完,张初惠眼波若有似无地往幼幼那厢瞄了瞄。 幼幼面无表情,但仔细看来,脸色明显比其他人苍白许,宛如面琉璃暴晒在阳光下,那种惨淡失去血分的白。 她缩在袖内的手紧紧攥成团,晶莹小巧的指甲随着张初惠每讲句,往掌心里刺入就越深分,直至,指尖端染上层浅浅的红。 推去所有宴席……几乎寸步不离……银耳乌鸡……连十分罕有的南疆血燕都…… 她觉得心口好痛,明明不愿听、不愿想,然而张初惠的几句话——亦如诅咒傀儡的针,针针扎在心头上,叫她无法逃避,眼睁睁地被刺痛。 只手,突如其来覆住她的手,幼幼惊醒回神,柯英婉坐在她侧旁,故作听得专注,随后笑着啐了口:“亏你们平日在府里学习礼法,这些话光是叫人听着,羞也羞死了,日后若是传出去,看你们还嫁不嫁得出去。” 这下几个小姑娘吓得失措,深知她的脾气,谭淑琳忙摇摇她的手臂:“好姐姐,我们这不说着玩的,你可千万别给我们传出去呀。” 柯英婉用帕子掩着嘴儿笑:“就数你胆子小,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那成天嘴嚼舌的鹦鹉,你就算叫我说,我也羞难启口呢。” 这话说的好,嘴嚼舌的鹦鹉暗中指谁,张初惠脸色微变,再聊天便有些讪讪的。 撇开孟二公子不提,几人聚在起重新七嘴八舌,当然,还是离不开最热门的话题,谁是京城里最具才貌家世的贵公子,结果聊着聊着就提到了瑜亲王容欢。 像她们这些名门出身,尚未婚配的闺女几乎都晓得,孟瑾成是君子如玉,温雅之质,容欢则是凤表龙姿,风流人物,而大闺女倾慕议论最的还是在孟瑾成抑或庆延侯世子、宋翰林公子几人之间。 至于容欢,是身份太过尊贵显赫,不敢轻易议论,二是大闺女根本没见过容欢真容。只听其风流俊美,见难忘。 “我不信,难道真比庆延侯世子还好看?”袁千金因为就见过庆延侯世子,是以想象不出比庆延侯世子为俊朗出色的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真的,我堂姐亲眼见过,只说那等相貌的男子,任谁见了都得心动,没准当场魂儿就飞了呢,庆延侯世子算什么,瑜亲王简直甩他几条街。”孔十姑娘斩钉截铁地说完,瞅旁的杜织吟面红如霞,以为她赞同自己话,随口就问,“杜姐姐,你说是不是?” 杜织吟被她猛然问,几乎吓了跳,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瑜亲王……” 幼幼当然知道她再说谎,当初在荣安侯府的牡丹园,容欢帮她们拾回了遗失的耳坠,不过,也不怪她说谎,好好的姑娘家偷摸溜到人家花园,搁谁身上都得三缄其口。 “哎呀,你不知道,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哪。”孔十姑娘脸失望。 但杜织吟很快把问题丢给旁人:“不过……淑琳大概知道吧。” 谭淑琳低头揪着衣角,也早早羞红了脸,在孔十姑娘的眼神逼问下,羞答答地开口:“那都是很小的事了,我也记得不是很仔细……”其实她真想说,好看,真好看,从小打到,她还未见过那般好看的男子呢,比画上神仙还要好看。 就在她们讨论没个结果时,半晌不语的张初惠笑了两笑:“瞧瞧你们,瞎猜个什么劲儿,这不有现成的吗,我没记错,五姑娘跟瑜亲王是表亲关系吧?” 下感受到众人聚精会神的目光,幼幼知道自己这个闷葫芦是装不下去了:“我与表哥接触不。” 袁千金踏破铁鞋无觅处,立马追问:“那瑜亲王究竟长什么样子嘛?” 幼幼淡淡道:“还好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令众人既感失望间却又加激发起好奇心,瑜亲王至今尚未娶亲,况且才貌俊华又是皇亲贵胄,若日后有这样个夫婿,该是何等风光惹人艳羡?光是想想,就已经心潮澎湃了。 “对了,我听父亲说,今儿个瑜亲王也来府上做客呢。”文亭伯的小女儿任氏当了半天蔫萝卜,她正值舞勺之年,但听她们将容欢描述得完美宛如天人般,私下也开始胡思乱想做起少女梦。而句话,可谓石激起千层浪。 第21章 [千娇] 欲望文 第22章 [芳心]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2章 [芳心] “这话你怎么不早说。”袁千金最先起急,恨恨捅下她的脑门,随后凑近耳畔嘀咕几句,吩咐旁的丫鬟去了,没久丫鬟回来,袁千金闻言眼睛亮,兴致勃勃地讲,“我打听到了,瑜亲王此刻正跟文亭伯世子几人在芙池的西凤亭上小饮。” “你的意思是……”孔十姑娘旋即心领神会。 袁千金曾受过任氏几次邀请,知道西凤亭依池而建,专为赏荷所设,主意定:“走,咱们到芙池泛舟去。” 谭淑琳傻傻地眨巴几下眼:“可是这种天儿,会不会太冷了啊。” 孔十姑娘扑哧声,笑她个木头脑袋:“傻,哪里真去泛舟,咱们总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看人啊。” 经她点明,几人瞬间明悟过来,不免都有点小兴奋。 这事由袁千金打头,任氏做主,商议完毕后,幼幼起身不感兴趣:“你们去吧。” “咦,五姑娘你可不能走。”袁千金简直把她当成到手的鸭子,唯恐她飞走,“咱们这几人里,只有你清楚瑜亲王长什么样子,你不在,我们还怎么看啊。” “……”幼幼时被她说得语噎。 袁千金笑得奸诈:“要不你现在就把瑜亲王的模样画出来,要不就跟我们起去。” 幼幼发觉不止袁千金,就连任氏谭淑琳都脸殷切地望着自己,其他不吭声的人也紧紧攥着手,仿佛不答应,她顿时会变成众矢之的,成为破坏天真少女绮思的无情人士。 幼幼迫于无奈地被拉上了贼船。 柯英婉坚持自我,不屑地挥下帕子:“帮思春的小丫头,我可不跟着你们胡闹。” “呦,说的自己老成样。”袁千金咯咯发笑,把头靠在孔十姑娘的肩头,故意扬声道,“也是,她才不去呢,今天公玉三公子又没来,她想思春也没处思去。” “你……”柯英婉脸上罕见地浮现抹红霞,气急败坏,“小蹄子,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 袁千金赶紧拿孔十姑娘当挡箭牌背,边躲边笑:“哈哈,怎么样,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啦?” 柯英婉方意识到失态,咳了声,恢复派矜持模样,重新坐好:“谁说非他在我才去?不过就是泛舟,去就去。” 幼幼难得见好友被踩到尾巴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来到芙池,几人从南岸乘上备好的精致小舟,慢慢飘向池心,时值深秋,芙蕖大枯败,令原本秀美的景致显得清寂萧条,尤其在水面上,气温是凉飕飕的,她们拢紧身上披帛,挤挤挨挨坐在块,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兴奋,心脏砰砰乱跳。 叶小舟浮于清池之上,宛如残叶间唯不败的粉荷,风吹,孤零零凋谢般地颤动,那西凤亭依建西岸,轻纱飘垂,有身姿影影绰绰。 这种季节泛舟,自然抢眼,小舟随波临近,很快就被西凤亭内的人发现,名男子掀开轻纱,似是意外之喜,扭头说了几句,另外二人也凑上前,亭内约莫五六名年轻公子,皆是玉冠束发,锦衣华服。 隔着片枯荷,两厢对望,群公子哥看得明目张胆,相反,姑娘家们全羞臊得脸通红,忸忸怩怩成团,差点没把小舟荡坏了。 幼幼倒还好,只是忍不住腹诽,瞧吧,非闹着要来,现在各个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非得叫人笑话死。下刻,听得袁千金惊愕出声:“你们瞧……” 就这句话,引得几位姑娘纷纷抬首,幼幼也下意识望去,西凤亭人紫衣翩翩,墨发束冠,坐在众人背后的石桌前,正闲闲地举杯浅酌,凤姿天生,举止从容,侧影已是极美,细而纤长的睫毛微覆着,似蝶舞倦,说不出的慵懒之态。 听着其他公子议论,他方漫不经心地朝池中小舟瞥来眼——是漂亮的桃花眼瓣,弯弯上翘,流转间仿佛藏着魅惑人心的妖韵,望之极易着魔,光是这样双眼睛,已叫人沉沦不可自拔,偏偏那张容颜,似将三千笔墨描绘的美,凝汇成今世的惊艳倾城,五官轮廓竟无处不佳绝,瞬间惊心动魄。 呆了…… 舟上所有人…… 都痴痴看呆了眼…… 袁千金半张着嘴,许久许久后回神,口中呢喃自语:“果然是甩了庆延侯世子几条街啊……”不禁暗叹,这般姿容,即使五姑娘不来,在人群中也几乎眼就能认出。 比起她们,柯英婉虽承认容欢的确生了张好相貌,但或许心有所属,反应倒不太大,而幼幼看着亭内那人身华贵讲究的服饰,还真是独领风骚,凭那贯的穿衣风格,根本不用细瞧就知道哪个是容欢了,想着上次在亲王府别,彼此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了,恰好此际容欢也投来目光,本是云淡风轻地扫,不料落在幼幼身上时,整个人好似轻微震,尔后目不转睛,眼神灼灼而深邃。 “呀,王爷怎么直往咱们这儿瞧啊。”孔十姑娘捧着面颊脸红心跳,总觉得瑜亲王是在看自己。不过个眼神而已,倘若对方真在跟前,保不齐她要当场昏倒。 其他人也好奇瑜亲王究竟是在看谁,但姑娘家娇羞作祟,俱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完全不敢与亭中男子的视线接触。 坐在幼幼背后的杜织吟,对孔十姑娘自作情的反应私下冷嗤,同时又掩不住股震惊,因为她看得清楚,王爷的目光明明是落在她身上,难道……王爷还记得她?还记得他们在牡丹园里的相遇?激动到心跳欲要跃出胸口,但她强作镇静,莫名而来的优越感,让她没有孔十姑娘那般娇赧作态,反而坐姿挺直,愈发显得清冷矜贵。 幼幼皱下眉头,搞不懂容欢什么意思,莫非舟上姑娘太,引得他色心大起了?忽然有些担心,他该不会打算向谁下手吧?想他经验老道擅长花言巧语,再凭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这些黄花姑娘家哪里抵挡得住? 小舟划了圈,回到岸边。 几位姑娘去前可谓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回来时却各个魂不守舍仿若梦游样。 孔十姑娘登岸时,脚底不小心踏空,靠向紧随背后的杜织吟,而杜织吟被她撞得身形失去平衡,顺手拉住旁边的幼幼,幼幼毫无防备,经她番拉扯,二人竟是前后跌入水中。 —— 深秋的池水不比盛夏时节,触及肌肤便带着透心透骨的寒凉,幼幼不会游泳,只觉浑身上下冷得刺骨,本能地胡乱挥起手臂,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攀浮的东西……视线渐渐变得昏天暗地,口接口的凉水咕噜咕噜灌进嗓子眼……蓄满肺腑,呛得她快要呼吸不能…… 整个人……仿佛正往深渊的尽头下坠…… 她好害怕……好害怕这样的黑暗……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由于贪玩,甩开家仆偷溜到国公府后院的个小仓库里玩耍,结果玩累不知不觉就缩在角落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早已入暮,门被人从外上了锁,仓库里黑漆漆的片,没有半分光亮,周围寂静得仿佛潜伏着无数妖魔鬼怪,当时她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了,她下子哇哇大哭,声嘶力竭,不清楚过去久,门外终于传来阵嘈杂声,父亲率先冲进来,发现是她,把就抱在怀里,可惜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依旧哭,直哭,哭到连嗓子都发哑干肿了,之后病了场,急得家人惊惶失措,那时候她才三、四岁,事后开始害怕个人夜里睡觉,因为大哥二哥年岁渐长,她经常耍赖撒娇跑到三哥或四哥的床上起睡,直至后来长大懂事,虽能个人睡了,却也养成了夜晚点灯的习惯。 岸边响起片惊呼尖叫,尤其柯英婉,恨不得不要命地想往水里跳,幸而被袁千金跟孔十死死拦着,幼幼像只还没有学会飞翔的雏鸟,在水中使劲扑腾了阵,等到力气点点枯竭殆尽,身子终于慢慢下沉。 她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永远无法醒来,瑾成哥哥他会难过吗?会比失去乔素儿的孩子加难过吗? 真奇怪,他明明不喜欢她,可她还是这样想念他,这样在乎他。 意识茫乱之际,依稀听到岸上有人在喊:“王爷,万万不可——” “扑咚”声,池面再次水花四溅。 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环得那样紧、那样用力,仿佛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如此如此牢不可摧! 幼幼被对方紧紧抓住,身体不再下沉,而是轻盈盈地往上飘。 破出水面后,她迅速被岸边等待的人拽上来,满身湿漉,俯首剧烈呛咳。 “幼幼——”柯英婉第个冲至跟前,已是花容失色,满面泪光。 幼幼不停喘息,张着嘴,味想呕吐,大脑里白白茫茫晕晕乎乎的,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耳中。 柯英婉刚想扶她把,却觉身旁股风刮过,救杜织吟上岸后,容欢心急如焚地把幼幼揽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听话,想吐就吐出来。” 幼幼果然连续呕出好几口凉水,心里这才舒服许,在对方阵轻拍安抚下,总算缓过神来。 “表哥……”看清楚是他,她下意识的,低低弱弱地启唇唤着。 不过两个字,却听得容欢几欲心碎,完全忘记当她落水时,自己的那种惊恐害怕;也忘记不顾众人阻止心跳入水中时,自己的那种焦急狂乱。此时此刻,他只想将这虚软如棉的娇躯牢牢抱在怀中。 “究竟怎么回事?”他眉骨深耸,目视众人。 几位千金早吓得呆若木鸡,尽管沉醉于容欢丰神秀异的容貌,但这会儿被他犀利的眼神扫,纷纷不寒而栗,尤其孔十姑娘,自知连累二人,眼圈通红直快哭了出来:“怪我不好,是我当时没仔细脚下,结果害得五姑娘跟杜姐姐……” 袁千金亦脸懊悔,恨自己怎么就想出这个馊主意来,亏了瑜亲王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而受到惊吓的几人里,唯独杜织吟满面羞红,神情异常,其实她比幼幼好得,落水时虽然胡乱挣扎几下,却恰好抓住了离得就近的船沿。 容欢心着急救幼幼,但教养风度使然,不可能对同样落水的杜织吟视若无睹。被瑜亲王救上岸的时候,杜织吟早忘记置身何处,颗心犹如小鹿乱撞,只瞧着那男子五官俊气端华,尽管发丝衣袍被水浸湿微有凌乱,却依旧风采摄人,高挑的身姿,精瘦的腰肢,修长的手臂……股名贵的熏香气息丝丝缕缕飘入鼻尖,愈发让人心驰神往…… 她几乎看痴了……当时他明明是在西凤亭,若非路奔跑,是万万赶不及的,而他不顾亲王之尊,居然亲自下水相救,难道……难道是他因为她遭遇危险,才奋不顾身地赶来? 因为瑜亲王与公玉五姑娘是表亲关系,在他人眼里,他对幼幼的关怀急切属于情理之中,至于杜织吟,娇羞得如此明显,直把袁千金几人看得心生暗妒,觉得她居然与尊贵无比的瑜亲王有了“亲密接触”,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 “王爷!”小厮见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脸色铁青,忙举着披风要给他兜上,不料他接过披风,直接裹在幼幼身上。 幼幼两瓣嘴唇打着哆嗦,被秋风吹,肌肤接近透了明的白,她被容欢裹得严严实实,下刻脚底悬,竟被他打横抱起。 “表哥……”她留意到周围惊诧的眼神。 “去传大夫来。”容欢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吩咐完下人,皱了皱眉。 任氏会过意,示意身旁的丫鬟:“给王爷带路,到东厢房暂作休息。” “王爷……”容欢甫迈两步,听到背后传来温声细语的女音。 杜织吟款款而行,到他跟前福个身:“织吟谢王爷今日的相救之恩……”后螓首微抬,眼波盈盈似水,面如花羞脉脉。 见此情景,袁千金不屑地切了声,真是迫不及待,连名字都报上了。 容欢这才仔细打量杜织吟两眼,其实之前他顺势救人,根本不曾留意对方的长相,只觉有她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没心思想,他颔首淡淡笑,雍容中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转身抱着幼幼离去,大概是他的背影太过坚毅决绝,时谁都不敢跟上前。 路上,幼幼宛如小猫窝在他怀里瑟瑟颤抖,可能感受到他的坚持,没有吭声反抗,老老实实地由他抱着,容欢脚步快而平稳,偶尔能听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竟是种剧烈而狂躁的节奏,震得幼幼耳膜都似微微作痛,不禁视线稍抬,去看他的脸,那刹他若有所觉,却没低头瞧她,只是直往前走,下颌绷得僵硬,往昔优美上扬的唇线也抿成了条线。 来至东厢房,幼幼裹着披风坐在床上,仍个劲打哆嗦,侍从忙里忙外,很快端来热茶,容欢待她喝完,方开了口:“待会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让大夫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事。” 服下热茶,幼幼已觉身子暖和许,点点头。 容欢盯着她,从进屋伊始,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这种时节你们到水里泛舟做什么,谁出的主意?” 他语气听起来不冷不热,实际却透着股子阴寒意味,幼幼心头惊,唯恐事情闹大,迟疑下解释:“没谁出主意,我们只是时兴起,觉得好玩才去……就别追究了。” “好玩?”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容欢倏然冷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 第22章 [芳心] 欲望文 第23章 [偶遇]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3章 [偶遇] 他明明在笑,但笑意却丝毫未曾蔓延至眼底,幼幼才晓得他是生气了。 可是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切因他而起,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吧? 其实幼幼知道容欢说的没错,如果当时他没能及时赶来,或许自己真就命呜呼了,如今想来,她心里也有些后怕,像是才从鬼门关闯回来趟,懊悔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答应跟袁千金她们起胡闹。 意识到错误,幼幼敛眸垂首,声音低得仿佛从石头缝里发出样:“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回她跟小孩子般老老实实认错,反而令容欢沉默,又或许些话只能藏在心里,因为她不知道,那句“以后不会了”,可曾包括了这些?不会让他担忧,不会让他着急,不会让他心疼,不会轻易弄伤自己,不会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发生危险。 默不作声,任由岑寂在彼此之间静静徘徊了阵。 “上次……你怎么没等我回来……” 他突如其来地启唇逸出句,把脸挪到旁,凝睇窗外。 幼幼起初没明白,尔后思付,方琢磨过来,是指她离开亲王府的事? 怎么……他还记着呢啊……幼幼尴尬,回答起来也就结结巴巴:“那个……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就想着算了……” “算了?”容欢脸色有点难看。她不知道他下朝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吗?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她早离开,连张字条都没留给他。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幼幼找不到好的借口,便开始嘟嘴耍赖,并且不动声色地将责任推卸给某人,“谁让三哥到早就来了,而且还个劲地催促我回去,我实在拗不过他啊,所以才……”解释到半截,她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容欢赶紧给她拢了拢披风,见她流着鼻涕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儿,气是气不起来了,干脆掏出帕子给她擤擤鼻子:“笨蛋,弄的跟小落汤鸡样。”“小落汤鸡”听起来,倒有几分宠溺的意味。 而幼幼亲眼看到他将给自己擤鼻涕的绢帕塞回广袖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时间有些不自在,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心里颇不服气:“你不也跟落汤鸡样!” 容欢双手环胸,微微笑:“那也是只潇洒的落汤鸡。” 潇洒的……落汤鸡…… 看来某人的厚脸皮已经抵达到定境界了……不过报应来得快,他刚说完,紧跟着就打了个喷嚏。 幼幼正想笑,但转念想到他之前为了救自己,全身衣衫也早就湿透了,况且还将披风让给自己,连忙开口:“你别管我了,赶紧去把衣服换了,小心再着凉。”而且他个大男人留下来也不方便……原本有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偏偏递个茶水他也要亲自代劳,害得习侬跟掬珠现在都守在外间。 “关心我啊?”容欢笑眯眯地注视她。那双细致长目真漂亮,弯成月牙,仿佛里面真有桃花在颤巍巍地绽放,勾魂摄魄。 “哼,谁关心你,你病了我才开心呢。”幼幼就是这样,死鸭子嘴硬。 容欢却挺高兴的样子:“没关系,我再陪你会儿。” 陪她?她又不是几岁小孩子了,有什么好陪的…… 幼幼搞不懂他的想法:“你还是快走吧,浑身湿哒哒的,看着就难受。” 容欢微笑:“这会儿枫叶已经红了,下次要不要起骑马赏枫?” 幼幼真佩服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想着怎么玩,不过听骑马,不由自主忆起上回他在山上亲吻自己的情景……时墨迹犹豫:“唔……再说吧,我还没有想好呢。” 容欢眸底有抹不曾察觉的失望,稍后侍从捧来干净衣物,他自然不能留下,离去前听幼幼焦急唤:“表哥!” 以为她改变主意,他心头跳迅速转过首,幼幼却把披风脱下来:“你的披风忘记拿走了。” “……”容欢怔愣片刻,继而扬唇轻哂,“没事,你先留着吧。” 回府后,幼幼还是染上风寒,小病场,养了将近十余日才算痊愈。不过卧床期间,张小嘴却没闲着,得知她生病,瑜亲王府专门派人三天两头地往国公府送膳食糕点,除了些精致小巧的点心外,还有平时吃不到的宫廷细点。为此闵氏特地写信给太妃,并备了回礼表达感谢。而幼幼看着眼前的金糕卷、翠玉豆糕、松子百合酥,全是自己爱吃的,便知道这些细点准是容欢借太妃的名义送来的。 因此,每天除了打打喷嚏流流鼻涕外,幼幼生病期间的小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同时直与柯英婉保持通信,得知芙池坠水事传到文亭伯耳中,文亭伯大怒之下,狠狠罚了小女儿任氏禁足半个月,至于主谋袁千金也被袁大人禁足家中罚抄女戒,其他几位姑娘少少也受到家人教训,即使出门也被看得很紧。 待病好后,幼幼便开始胡蹦乱跳,马上写信约柯英婉起去天上香阙赏花,尽管现在牡丹早已枯萎,但天上香阙在秋冬季节里尚有晚菊腊梅等名品可赏,吸引了不少爱花人士以及豪绅勋贵的光临,这次萍娘不在,据说是被某位贵妇邀请府上交流养花经验去了,虽比不得旺季的繁华热闹,但园内香袖翠鬓,人影穿行,生意依旧好得很。 柯英婉为酷爱菊花的湘国公夫人选购了株案头菊,十分满意,二人又闲逛到临近晌午,才各奔东西。 半道上,幼幼坐在车厢内无聊,伸手掀帘朝窗外张望,恰好瞄见前方的碧湖乡茶楼,眼睛亮:“停车。” 这次出门她只带了掬珠人,掬珠闻言奇怪:“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碧湖乡茶楼属于京城四大有名茶楼之,之所以出名,并不止是茶香品贵,而是他家的蝴蝶花糕特别好吃,状绮玲珑,似蝶展翅,五朵小蝶盘,如铜币大小,分散栖于朵当季新摘的花瓣之上,端上盘后,当真若蝴蝶扑花般,不仅外表美观,口感是细腻甜香。 “咱们到碧湖乡茶楼坐坐去,正巧歇歇脚。” 幼幼小时候随丰公国来过此处,对蝴蝶花糕的味道直念念不忘,今日恰好经过,下子勾起童年记忆。 掬珠有些印象:“听说这碧湖乡不仅茶好喝,做的花糕也独特美味。”其实她发现五姑娘打从在亲王府住了段日子之后,人就变得越来越嘴馋,尤其遇见好吃的,愈发不可阻挡。 幼幼被她搀扶下车,甫到茶楼门口,刚好从内走出两条人影,是位年轻女子以及名小丫头。 那年轻女子云发轻挽,海棠押鬓,面如芙蓉,眸若秋水,柳眉桃腮,点绛朱唇,皓齿雪洁,莲足小巧,身材极为细瘦,着青衣素裙,本是弱不禁风,举止间偏又柔情似水,外罩件妃红披风,为那张脸容添怜人色。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乔素儿。 第23章 [偶遇] 欲望文 第24章 [笑面]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4章 [笑面] 彼此撞面,幼幼当场怔在原地。 同样,乔素儿反应跟她差不,诧异竟在此处偶遇丰公国五姑娘,只见她宝衣华饰,贵丽天成,梳着精美发髻,侧鬓插柄七宝玉扇,迎着煦阳有流动的绮辉入她眸底熠熠闪烁,衬得肌肤都是白里无暇好似羊脂反光般,再观那整个人,依旧是娇娇气,粉颜色,没有半点愁眉不展,大概这段日子过得十分顺遂舒心。 乔素儿莲步轻移,裣衽礼:“素儿见过五姑娘。” 幼幼面无表情,眼神透着淡淡的冷。 或许深知幼幼的脾气,别瞧是贵族小姐,撒泼打骂的手段却丝毫不弱,乔素儿当初切身体会,为此在她跟前显得有些胆怯,迟疑下,赶紧扯唇露笑:“今日好巧,五姑娘也来这里品茶吗?” 如今她不比从前,衣着打扮都有了主子做派,尽管身带羸弱,但容光嫣嫣,气色红润,连曾经过于苍白的肌肤都透着亮泽,看来小产之后,她在孟瑾成的呵护宠爱下,身子被调养得极好。 思及此,幼幼心口阵隐隐作痛,不愿看,把脸偏过边,发现她身旁丫鬟的手里拎着个极大的膳食盒。 她目光里的点疑惑,被乔素儿察觉,轻言解释:“这是碧湖乡的蝴蝶花糕,听说很好吃,今天过来品尝果觉味道不错,结果没想到爷就把所有的蝴蝶花糕都包下来了……”她似乎心在解释丫鬟为何会拎着这么大的个膳食盒,语气听去诚挚而无奈,仿佛自家闲谈般,“姑娘也知道,像咱们女儿家的胃口,哪里吃得下这么,只怕过个三天两天都吃不完呢。” 本是件好事,她却叹气苦恼,柳眉似颦非颦,让人不由得感叹,好个愁善感的美人儿,然而这种苦恼,又无处不透露着她正被人捧在掌心呵护宠尽着。 幼幼脸色微微发白,垂落于身侧的袖口,开始有下无下地颤抖。 “五姑娘……”乔素儿视线从她体侧收回,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素儿……说错了什么话……”下刻,秋眸盈盈荡漾,宛如泓碧澈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无助又无措,“我知道五姑娘不喜欢素儿,素儿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爷,可是当初、当初是爷直坚持要……请五姑娘相信,素儿绝没有对爷抱什么心思,素儿是真心喜欢爷的……只是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五姑娘不再对素儿心存误会……” 她说的楚楚可怜,却令幼幼听得心烦厌倦,出声打断:“你想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待乔素儿回答,幼幼目不转睛地盯过去,开门见山:“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而且非常非常讨厌你,无论现在还是将来,若不是因为瑾成哥哥喜欢你,我才……”讲到心酸处,她只觉双目被团沙子*辣地磨痛,生生把欲落的泪逼了回去,随后深吸口气,“你根本不用在乎我的想法,只要你对瑾成哥哥好就行了。” 乔素儿像是愕住,又像被她太过直白的话语吓到,半晌,睫毛幽幽垂落:“嗯,我会照五姑娘说的……尽管素儿肚里的孩子去了,是他福薄,但爷已经答应我,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幼幼转身欲走。 “五姑娘,您不去茶楼了吗?”乔素儿迷惑地问。 幼幼顿,转头淡淡:“本来只是打算歇脚,喝不喝无所谓。” 乔素儿伤感自责:“是素儿惹五姑娘不快了。” 幼幼皱眉,十分讨厌她这种事事自责无故可怜的模样。 “五姑娘若不嫌弃,还请收下这盒点心吧。”她从丫鬟手里接过膳食盒,举步至幼幼跟前,微微笑,声音轻似风呓,只在彼此耳畔萦回,“其实这蝴蝶花糕我点也不喜欢吃,不过是爷非要买给我的。” 幼幼扩张的瞳孔内,映着她含笑楚楚的容颜,醒神,脱口厉声,“你什么意思?” 她态度骤变,骇得乔素儿浑身打个软,细指松,膳食盒应声倒落在地上,盖子打开,几块精致糕点散落出来。 “素儿——”孟瑾成恰好从茶楼走出,发生的幕落入他眼中——是幼幼对着乔素儿疾言厉色恨不得动手打人的模样,迅速冲上前,将乔素儿纳入怀,紧张地上下打量,“没事吧?” 她小产后身子经过阵细心调养,刚是恢复过来,今日孟瑾成特意带她出来散散心,之前还红润的脸色,此刻却带着点失血的苍白。 他这句“没事吧”,显然是认为幼幼方才做出了过激举动。 乔素儿被他护在怀里,见他脸担忧,摇了摇头:“爷别误会,是我时手滑了……我出来时恰好与五姑娘相遇,原想着五姑娘可能会喜欢这家的蝴蝶花糕……大概是我言行不妥……爷如果当时在场,就知道与五姑娘无关了……” 如果他在场……换个思维去想,正因为他当时不在场,事情才会发生。 幼幼对素儿心存怨怼孟瑾成是清楚的,那时素儿的脸也是被幼幼抓伤,她怕幼幼,不敢得罪幼幼,哪怕受到伤害委屈,也只能个劲儿地往心里埋。怀中的她此际明明怕得发抖,却依旧替对方解释,愈发叫孟瑾成疼惜爱惜,把她揽入臂弯,轻轻拍着后背安抚,同时移目。 幼幼的视线也早早就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身上……那样的眼睛,仿佛月牙尖上凝了几世的泪坠入眸底,淹没开片不能言语的忧伤,掺杂着柔软与脆弱,以及,如初不变的深深情愫……好似这双眼睛只要注视他时,就会支离破碎…… “瑾成哥哥……”幼幼痴了样唤他,亦如小时候那个冰雪可人的女娃,扯着他的袖角甜甜撒娇。 孟瑾成身躯震,瞬间,往昔许美好的思忆上涌,郎骑竹马,童音浅笑,但复又转醒,眉宇间只剩下说不出的淡淡怅然。 他气度儒雅,玉带蓝袍,依如画壁公子般跃世翩然,幼幼面对他,有些手足无措,近乎笨拙而焦急地开口:“瑾成哥哥,我、我没对她做什么,你相信我……” 第24章 [笑面] 欲望文 第25章 [慕念]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5章 [慕念] 孟瑾成别过脸,目注地上散乱的糕点以及歪倒的膳食盒,吩咐丫鬟:“去把盒子拾起来。” 他对她言不发,却叫幼幼觉得比刀割还难受……他到底是不相信她吗?以为她要对乔素儿动手?在他心里,她已经变得像个撒泼含怨的妒妇? 乔素儿察觉幼幼心专注地看着孟瑾成,眼波流转,想了想:“既然爷在这里碰见五姑娘,想来也有话要与五姑娘说,素儿就先回车上了。” 孟瑾成闻言,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幼幼捏着帕子的五指紧,眼神分明蕴着紧张期盼,仿佛只要他肯跟她讲几句话,她就会欢喜不已。 被幼幼这样瞅,孟瑾成便有些心软了,也加不忍,幼幼不比其他女子,他们自小起长大,相互了解,感情日积月累,哪怕幼幼做出再任性刁钻的事,他都会包容原谅,他似乎在用自己的切来尽心疼爱她,那是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超过兄妹之情,却又不及男女情爱的地步,在认识素儿之前,幼幼始终是他放在心头第位的女子,甚至在很早,他就知道自己有朝日会娶幼幼,认为这样的安排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的,然后彼此相敬如宾地过辈子。直至素儿的出现改变了切,素儿就像把火,将他宁静淡泊的心与灵魂都完完全全燃烧起来,明白到何谓念之不忘思之如狂;理解到何谓两情相悦白头偕老;体会到何谓男女欢爱人世情欲。 他对素儿是爱,强烈而浓热,但也并不影响他对幼幼的感情,以至现在,他对幼幼依旧疼爱如昔,舍不得过责备,甚至想避而远之,来不愿她伤害素儿,二来也不愿自己再去伤她的心。 可是这刻,面对幼幼充满哀伤的眼神,股无名情绪在孟瑾成心中徘徊而迷茫,下意识着想要答应,甫张口之际,怀中人却剧烈呛咳起来。 “素儿。”孟瑾成连忙为她拍拍背,眼瞅着那张素白面容咳得染上红晕,心意终是定,“我扶你上车。” “爷……可是……”乔素儿眼波特意往幼幼那厢滑去,显得过意不去。 孟瑾成叹气,想她总是心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为自己打算,温声劝说:“你身子才恢复不久,经不得风吹,当心再受了凉。”扫过幼幼眼,又敛回目光催促,“走吧。” 乔素儿这才点点头,转念:“爷,帕子找到了吗?” 他颔首:“嗯,落在墙角下了。” 乔素儿莫名娇羞:“不过条帕子而已,爷又何必亲自回去找。” 孟瑾成笑而不语,只是加握紧她的芊芊素手,那时四目相顾,盛着彼此才懂的脉脉情意。 幼幼眼睁睁目送着他们坐上马车,扬长离去,而她几乎僵呆原地,颗心直坠谷底。 掬珠知她心里不好受,过去会儿,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咱们也回府吧?” 幼幼动不动的身体轻微颤动下,终于有了反应,视线从马车离去的方向收回,落至地面。 她垂首走了几步,随之顿足:“你让车夫先回去。” 掬珠愣:“那姑娘呢?” 幼幼命令:“我想个人静静,你也跟着回去。” 掬珠面色变,惊惶开口:“这可不行,姑娘,府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万出了事,奴婢是万万担待不起的,况且路上如果遇见了坏人该怎么办?奴婢是绝不会留下您个人的。” 可惜幼幼根本没听进她说什么,大脑片空白迷惘,恍凝被抛弃小兽,在崖边对着万丈深渊不知所措。 原来瑾成哥哥现在,已经连句话都不愿意跟她讲了…… 他的心里、眼里,全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就变得那么讨厌她?不愿见她? 忽然间眼睛变得痒痒的,她用手揉了揉,却发觉越来越痒,痒得要命,有什么遏制不住就快流了出来,她有些害怕,开始使劲揉、不停的揉,恨不得要把眼皮搓破揉烂…… “姑娘!”掬珠惊呼,眼睁睁看着她像小鹿样,飞快奔入人潮里。 飞鹤楼。 幕青纱帘子静静低垂,从内传来优美的琵琶声曲,清音绕柱,袅袅婉转,时而拨弦慢捻如杨柳曼舞,时而急管繁弦如沧海狂澜,隐于帘后的歌姬声若莺啭,正轻轻吟唱着:“古婵娟,苍鬟素靥,盈盈瞰流水。断魂十里。叹绀缕飘零,难系离思。故山岁晚谁堪寄?琅玕\聊自倚。谩记我绿蓑冲雪,孤舟寒浪里……” 当曲毕,满室似归于空山静水,只听得窗外鸟儿声鸣啼。 “好、好个‘绀缕飘零,难系离思’。”明郡王世子率先拍掌叫好。 帘内女子起身,规规矩矩行了礼,复坐,抱着琵琶续续弹,又是曲。 明郡王世子身子往容欢身边凑了凑,笑嘻嘻地问:“你觉得如何?” 容欢心里想事,盯着眼前斟满玉酿的酒杯阵出神,结果让明郡王世子连问三遍,才反应过来:“什么?” “哎,好好的你发什么呆?”明郡王世子早发现了,今儿个他打从来,便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明郡王世子脸探究下,容欢打开手中的象牙骨雅扇,闲闲地扇风摇香,随口道:“没什么,不过酒里飞进只小虫子。” 明郡王世子登时打个激灵,沉下脸朝背后的随从吩咐:“耳朵都聋了?还不快给王爷换杯!”被他吼,随从畏畏缩缩地将容欢跟前的酒杯换了,重新奉上新杯,斟满酒。 明郡王世子很快忘记先前问题,按耐不住兴奋地用胳膊肘戳戳他:“喂,你倒说啊,到底觉得怎么样?” 容欢顺他视线往帘内望,折扇抵着下唇瓣沉吟:“唔……弹得还不错。” “谁问你这个了。”明郡王世子神情怪怨,他们可是起寻欢作乐的知己,是心意相通的同道中人,不说别的,光是个眼神,彼此就能迅速心领神会。 因此明郡王世子对他这次的会错意极不满意,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赶紧压低嗓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当然是指……嘿嘿,我都打听好了,此女年方十五,名唤小双,能歌善曲,模样生得水灵灵的,最主要是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只要付了银两,那老头立马同意给人。”他十分仗义地道,“怎么样?你要是看上了,明儿个我就把人弄到你府里去。” “既是处儿,不正是你所喜的,扯我做什么。”容欢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 明郡王世子至今尚未娶亲,不过与容欢样,都是纵横脂粉蝶丛里的纨绔子弟,而明郡王世子独爱处子,府里个戏子歌姬丫鬟无不是被他破了身的。 在明郡王世子看来,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处子来得珍贵,那股幽幽少女香,是已历风情人妇所不能比较的,怎奈今日他的仗义相让,竟令容欢丝毫不感兴趣:“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邀你听戏不去,跟兄弟几个到燕春楼乐呵乐呵也不去,今天若不是我死乞百赖叫你出来,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来了?” 这可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整个人仿佛突然转了性样,就连前些天他们这群“好”兄弟中人,要赠个戏活极好模样又生得灵秀的青衣给他,偏偏也被容欢推辞拒绝。 “你该不会中邪了吧?”明郡王世子瞪大眼,显得惊愕无比,“又或者……换了口味?” 在京城喜好男风已不是什么无可讳言的事,不少王公子弟达官贵人私下都有畜养娈童,留作身边伺候,听说户部尚书的大公子就被个娈童迷得神魂颠倒,闹到现在连个子嗣也没有。 不过任由明郡王世子番胡思乱想无端猜测,容欢却压根没听进去半个字。 中邪? 也许真如对方所说,他大概……真是中邪了吧? 容欢认为近来的自己,简直可以用“浑浑噩噩”四个字来形容,打从幼幼离开亲王府后,他就跟着了魔样,总会时不时想起幼幼来,想她说话的样子,想她微笑的样子,想她假扮成小厮的样子,想她心虚说谎话的样子,想她耍赖撒娇揪自己袖角的样子,想她贪吃嘴馋脸满足的样子,想她气恼愤怒撅撅嘴的样子,想她伤心难过泪流的样子……白天黑夜,午夜梦里,甚至床笫旖旎时,他也会不知不觉将身下人当成她的模样…… 对,他定是疯了吧? 变着法子想讨她欢心,千方百计只为见她面。 不见朝思暮念,见之欣喜若狂…… 耳畔仍响着明郡王世子滔滔不绝的声音,容欢临近轩窗,身子随意地凭杆斜坐,侍从又添满酒,他呷了口,心不在焉地望着街上景象,大约是有点醉了,居然觉得那个女子像极了她……影儿纤纤,宝衣华裙,在阳光折射下泛闪出幻色绮辉,瞧便知是上好的衣料,随着她的奔跑,系于腰际的五彩流苏宛如天虹,在半空甩开道亮丽的弧形…… 容欢眼神恍恍惚惚,竟被这个身影完全吸引住了。 “喂、喂……”他盯着窗外发呆,明郡王世子不满地大声呼唤,却发现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古怪,像是种转醒后的紧张、惊愕,随后,面色阴沉到仿佛要杀人…… “你怎么了?”明郡王世子不知就里地张口,孰料容欢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向楼下。 第25章 [慕念] 欲望文 第26章 [迷夜]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6章 [迷夜] 幼幼路飞奔,像夹杂在急流中的小鱼胡乱游窜,转眼跑过大半条街,背后追逐的掬珠早不见身影,她哭得眼圈红红的,偶尔碰到路人的肩膀、衣袖,也不肯抬头,仿佛是怕人看出她的狼狈,就这样直跑,直跑,几乎连路也不瞧,漫无目的,好像要跑到天的尽头。 “撕——” 在巷口拐角处时,她意外与人相撞,差点没踉跄个跟头,而对方也因她的莽撞出现措手不及,被旁边斜搭的破竹竿划破袖子。 “是哪个走路的不长眼,害得老子刮了衣服!”粗脸汉子上来就破口大骂,觉得今日真是倒了霉运!先是在赌坊输了钱,这会儿又赔上件衣服。 幼幼见状,从金丝钱囊里抓出把碎银子丢去:“赔你,够你买几件了吧。” 这、这可是白花花的钱啊,粗脸汉子盯着地上的碎银,简直眼儿都直了,别说买几件衣服,就是到飞鹤楼饱餐顿,或者去燕春楼听仙仙姑娘弹唱几首小曲也是足够了。而眼前人,居然像扔破铜烂铁样,随手把这些碎银丢在地上。 粗脸汉子忍不住打量幼幼,结果因她的容貌又是惊,活脱脱个天仙下凡的小美人啊,燕春楼的仙仙姑娘跟她比,简直差到十万八千里。那模样、那气度、那神情,透着股高傲娇气,跟金笼子里的孔雀似的。 她出手阔绰,衣着精致,只怕不是等闲人家出身的姑娘,此刻却只身人,身旁连个丫鬟仆妇都没有,粗脸汉子眼珠子溜溜转,也不捡,冷声笑:“怎么,瞧不起老子?这么点钱就想打发老子?” 幼幼刚要走,听他说,不禁停住脚步,她对这种随手小钱没个概念,不过瞧他身上穿的麻木粗衣,这些碎银就算再不值钱,买件衣服也应该足够了。 但幼幼懒得跟他纠缠,直接将钱囊抛过去:“这样够了吧?” 粗脸汉子接住钱囊,掂了掂分量,嘿笑两声:“够是够了,不过这衣服是我老母当年亲手缝制,世上仅这么件,哪怕再的钱也是买不到的。” 幼幼时心生警惕:“那你想怎样?” 察觉她面露紧张,而周围依旧没有家仆出现,粗脸汉子顿起歹念,胆子也愈发大起来,边贼笑着边慢慢靠近:“不怎么样,其实这些钱我也可以不收,只要姑娘陪我聊聊天,喝喝小酒就可以了。”随后动作飞快地摸了下她的手背。 “你——”幼幼花容失色,不遑反应,竟被他捂住嘴强行拽入巷内。 不比正街,这条小巷脏乱狭窄,极少有人经过,两边堆放着些破烂废弃物,刚好起到遮挡的作用。 因为幼幼生的实在美,叫粗脸汉子按耐不住对美色的垂涎,这才起了贪念,刚刚只是擦到手背下,那肌肤简直滑得跟玉鱼儿似的,叫他浑身颤抖,不知再摸摸那小脸、亲亲那小嘴,该是何等感觉啊?其实光看幼幼衣着,他也晓得对方应是贵族女眷,不敢真的霸王硬上弓,但像他这样的市井之徒,活了三十好几,至今连个媳妇都娶不起,憋得身生理*无法排泄,如今天上掉下个美仙子,最起码先弄昏对方,过过手瘾也成啊。 他正想入非非,孰料背后传来脚步声,刚是奇怪地转过首,记重拳已经稳稳落在他脸上,顿时打得粗脸汉子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屁股跌在地上,他尚未过回神,衣领再被拎起,左颊继续挨了拳,那人力道极快极狠,将他两颗牙齿都打碎下来,鲜血唰唰沿着嘴角往下流。 幼幼早吓傻了,紧张地在旁捂着胸口喘气,待看清来人,加不可置信:“表、表哥……” 粗脸汉子被打得暂时起不来身,容欢方收回拳头,马上赶至她身旁:“有没有事?”他俊庞上呈现着种可怕的扭曲。 幼幼身子还有点抖,不过基本算是稳定下来,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摇摇头:“没事。” 此际粗脸汉子在后面大骂:“妈的,臭小子你敢动手打老子,行呀,今儿个老子就跟你拼了——”他朝地面吐出口血吐沫,举拳挥舞地就冲上前。 容欢面不改色,连眉毛都不动下,淡淡吐出两个字:“韩啠。” 道黑影快若旋风从他背后出现,韩啠是他的贴身近侍,武功自然非同般,三下两下便将粗脸汉子制伏。 原本对付这种市井流氓,哪里轮得到容欢亲自出马,简直是脏了他的手,但刚才容欢真真愤怒到极点,若不动手,根本难解心头那口怒气。 “咔嚓”响,粗脸汉子痛呼出声,伏在地上,条胳膊被韩啠从后死按在背上,大概是脱节了:“王爷,如何处置?” 容欢言简意赅:“交给衙门。”他说话下令的时候,眼睛直盯着幼幼。 仿佛从那深邃的目光中感受到股无形压力,幼幼低头不语。 “怎么个人在这里,掬珠呢?习侬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声音隐隐愠怒。 幼幼抿着嘴唇,半晌,不紧不慢地开口:“与她们无关,是我想个人静静,所以甩开掬珠跑到街上来的。” 听明原因,容欢颦眉微怔:“出什么事了?” 幼幼不自觉用指甲刺下掌心,嗓音却是淡极了,带着刻意回避:“没什么,我的事与表哥无关。” 因她垂首低睫,不晓得容欢在听到最后句话时,脸色分明白,僵直身了会儿,随后抓起她的手往巷外走。 “做什么?”幼幼慌张。 “走,我送你回府。”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从后望去,背脊僵得笔直好似石柱。 幼幼却急起来,她还不想回家,她的心绪还乱,她不愿让家人看见她伤心的样子,不愿让他们知道自己遇见孟瑾成再担忧地问东问西,念此,她开始挣扎,扭着身子叫嚷:“放手、你快放手,我不回去!” 她挣扎剧烈,小细腕在他掌心里反复抽缩磨搓,隐约浮现红痕,但容欢就是铁了心的紧握不放。 马车很快被车夫驶来,容欢强行将她拽上车,等彼此坐进厢内,才任她挣脱开小手,他无奈地叹:“幼幼,你别闹了……” 幼幼却道:“我说了我不回府,我不要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你?”听这话,容欢气得脸孔发青,两袖的手拽得死紧,指节直咯咯作响,反常态地朝她吼道,“你以为你是男人?力气大得惊人?还是你以为自己是韩啠?武功高强?你知不知道这事若不是被我恰好撞见,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儿?” 他头回这般疾言厉色地冲她大吼大嚷,幼幼像被吓住,星眸瞠大,脸儿苍白,纹丝不动地盯着他,不久眸底弥漫起层水雾,随着湿气越来越重,化成无数的小泪珠,在眼眶里终于挤不下,颗颗地往外涌,而她的眼睛,宛如那江南烟雨,美得朦胧潋滟,美得惆怅哀伤,美得令人痴迷心碎。 她眼圈本就红通通的,这么哭,像个小婴儿,可怜动人。 容欢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开口哄着:“幼幼……对不起,我……我刚才是气过了头,所以语气有些冲,对不起……怪我不好……你别哭了……” 他掏出绢帕,想为她拭泪,幼幼却不肯,脾气上来,使劲用粉拳砸他的心口:“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死了你、讨厌死了……” 讨厌他,每次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讨厌他,每次她被孟瑾成伤害最深的时候,都被他看到自己最丑最难看的样子。 那雨点大的粉拳捶着胸口,非但不疼,反而痒痒的,容欢无奈苦笑,双臂环,顺势就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抚:“嗯,我知道的,我最讨厌了,是大坏蛋、是讨厌鬼,是世上最最最最惹公玉五姑娘讨厌的人……” 幼幼听,吸溜两下鼻涕,想了想,别别扭扭地迸出几个字:“也、也不是那么讨厌。”这才反应过来还在他怀里,忙推开坐直身。 —— 容欢笑眯眯地将帕子递给她。 幼幼边擦泪,边偷睨他几眼,想自己哭得这么丑,定又要被他笑话了,偏偏他还个劲紧盯着,忿忿地撅起嘴:“有什么可瞧的,你想笑就笑吧。” 容欢摇头,本正经:“笑什么?表妹哭得梨花带雨,美若天仙,叫人爱怜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叫人笑话?” 情知他说的是假话,幼幼却又气不起来,想这家伙最擅长花言巧语哄人开心,可如果是瑾成哥哥……哪怕对她花言巧语几句,她也定会高兴死了吧? 她到底不肯说发生什么事,容欢不再追问,掀帘向随从吩咐几句,尔后落下帘子看她:“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呃?”幼幼瞠着乌黑大眼,滴泪珠还悬于眸角,摇摇欲坠。 她发愣之际,容欢拿过她手里的绢帕,温柔地替她印了印眼角:“你不是不想回府,我已经派人去国公府传话,说你今晚就歇在亲王府。” “你要带我去哪儿?”幼幼显然关心这个问题。 容欢捅下她鼻尖,神秘兮兮笑:“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他们来到家绸缎庄,没久,店主捧来套男装,幼幼有点目瞪口呆,容欢笑了笑:“别墨迹,快点换上。” 有了先前经验,幼幼穿衣的速度提高不少,匆匆换上之后,才发现容欢这次居然不让她假装小厮,而是与他样,是位锦衣玉带的翩翩公子。 “嗯,看起来还不错。”容欢托腮上下打量,最后又绕回幼幼脸上,肌肤如雪,眉目似画,玉额俏鼻,唇红朱砂,宛若尘世未琢之玉,好个清异秀出,美好不俗。若当真生为男儿,容欢只怕自己都会忍不住着迷。 幼幼没想到他还给自己配了把折扇,觉得好玩,学着他的样子“唰”地打开,摇来摇去,倒真有几分风流少年的洒脱不羁。 经过这番折腾,天色已近黄昏,正当幼幼头雾水想着容欢究竟要带自己去何处时,抬头,发现他们居然正在燕春楼前的牌匾下。 彻底傻眼。 “哎呦,今日我才念叨几句,可可儿人就来了。”甫入门,得知消息的老鸨已经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容欢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鸨儿与他熟络地很,张口就抱怨,“俞公子有段日子没来了,可是我们燕春楼的姑娘有怠慢?” 幼幼听她称呼容欢为俞公子,想来并不知容欢的真实身份。 “妈妈说笑了,妈妈貌美如花,手底下调教的姑娘哪个不是善解人意的贴心人儿,区区日思夜想,今日不就来了。”容欢手拢象牙骨折扇,笑答入流。 “什么貌美如花,俞公子真爱开玩笑。”鸨儿摸摸脸颊,话如此说,却是被他哄得合不拢嘴,眼睛往他旁边晙,骤然亮,“咦,好个俊哥儿,这位可是俞公子的朋友?不知该如何称呼?” 幼幼大概做贼心虚,被鸨儿这般仔细打量,紧张得出了手汗。容欢倒是派从容淡定:“嗯,他是我的位远房表弟,姓玉。” “怪不得呢,原来是玉公子,果真是表人才,丰神俊朗啊。”要知道来燕春楼的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可能有容欢这等容貌,这等出手阔绰的男子,那是少之又少,因此看到女扮男装的幼幼,鸨儿难免就想瞧上几眼。 幼幼发觉她朝自己凑近,下意识地往容欢背后躲了躲。容欢连忙道:“玉表弟头回来,妈妈莫要见怪……就还是老地方好了。” 鸨儿赶紧笑道:“好的好的,俞公子快请进,我这就吩咐下去。”招呼小厮给二人引路。 幼幼跟在容欢背后,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容欢趁前方小厮不注意,俯首弯身:“怎么,害怕了?上回你不是非闹着来要吗?” 幼幼恰好看到房间内走出对男女,男子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笑着,朝怀里打扮妖娆的女子脸蛋上使劲嘬了口。 幼幼立马面红耳赤,可听容欢的话,却是不服输地挺挺胸膛:“谁、谁怕了!”她就想瞧瞧,这种叫男人流连忘返的地方,究竟有何稀奇之处。 容欢笑而不语。 前楼客人的喧哗渐渐远去,后楼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地方,小桥流水,长廊相接,隐约能听到粉阁红帷里传来丝竹之音。 来到雅房,壁瓶檀案,香炉茗瓯,画屏馡榻,水桃粉的纱帘幽垂,布置得宛如富贵女子的闺阁般精致。 入座不久,两名手抱琵琶的罗裳女子款款入内,幼幼不由得惊,只因她们容貌娟秀,五官如出撤,竟是对双胞胎姐妹。 她们恭敬行礼,姐姐花歌问:“俞爷,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容欢执着扇子在掌心敲了两下:“就那首《杨柳枝》好了。” 二人应,坐在雕花圆凳上共同弹奏,曲声明净悠扬,像是三月江南时分,轻拂杨柳的春风来得悄无声息,听得幼幼如痴如醉。 曲完毕,妹妹花诗改弹古琴,花歌则坐到客席旁边,与幼幼想象中的不同,她脸化淡妆,身材娉婷,虽身处脂粉场,却无半点妖艳谄媚的浪荡姿态,过程中,只是规规矩矩地替他们斟酒。 看出幼幼眼底的疑惑,容欢解释:“此处虽是烟花之地,但这里也有不少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 心事被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幼幼颇为尴尬,花歌却不以为意,掩袖“噗嗤”笑:“玉公子想必是头回来吧,花歌先敬玉公子杯。” 幼幼唯恐露馅,忙举杯回敬。她不是没喝过酒,但平日所饮都是女儿家喝的鲜果酿酒,温和不烈,而这回是陈年的竹叶青,杯入腹,脸就红了大半。 容欢倒没想到她口全喝下去了,微微蹙眉:“不能喝就别喝了。” 都说酒是个好东西,醉解千愁,幼幼还不知道醉后是何等滋味,笑嘻嘻地扯着他袖角,小小声恳求:“表哥,就这么回,就这么回,你让我喝吧!” 容欢知她是个嘴馋的,不料连酒也馋,拿她没辙:“顶再杯。” 幼幼只能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看着他有说有笑地跟花歌杯接杯地饮,稍后,容欢命花歌拿来短笛,配合着花诗的古琴合奏起来,幼幼瞠目,没想到容欢的笛子居然吹得这般好,悠荡,柔水潺潺,或许曲调太柔了,总觉得他面带华光,神情也温柔极了,幼幼眼珠子转了转,趁他不注意,偷偷拿过桌上的酒壶,连续饮下好几杯,哇……烧得她心里火辣辣的,热烘烘的,脑袋也变得轻飘飘的…… 吹完笛子,花歌开始与几名舞伎起翩翩起舞,而容欢忽觉左肩沉,个小脑袋搭了上来。 “怎么了?”容欢侧过头,发现她面庞弥漫起片深深殷色,红得直欲滴血,这才惊,举酒壶,发现居然空了。 “表哥你瞧,这房顶怎么直在转啊!”幼幼伸手指着上方,阵吃吃傻笑。 容欢无奈叹气:“那是你醉了。” “醉了?”幼幼颦眉,眼波斜睨,指着他的鼻子反驳,“我没醉啊……你看,我还记得你是谁……你是容欢,大坏蛋……” 容欢被她戳得鼻子都疼了,哭笑不得。 幼幼继续头歪在他肩膀上讲:“我今天啊,看到瑾成哥哥跟乔素儿了……瑾成哥哥……待她真好啊……给她买蝴蝶花糕,还扶她上车……你说,乔素儿有什么好的……既不像花歌那样能弹会唱,也不是大乳牛,病病殃殃的个人……你说,她究竟好在哪里,为什么瑾成哥哥喜欢她不喜欢我……” 她说完,容欢直保持沉默,直至许久,才启唇吐字:“因为你在孟瑾成眼里,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而乔素儿在他眼里,却是个女人。” “女人?”幼幼不明白,“我,我也是女人啊。” “不,你不是。”容欢慢慢转过身,那时的眼神深得叫人难以解读,捧起她的小脸凝视,“男人只有把对方当成个女人看待时,才会产生男女之情,才会想做男女之事。” “男女之情……男女之事……”幼幼呢喃念着,迷离的眼神透出困惑与迷惘,“那瑾成哥哥,真的亲过她吗……” 容欢勾唇:“傻瓜,这是当然了,男人旦有了喜欢的女子,就做出些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甚至疯狂的事来……那是种控制不住的、控制不住的……” 他也是半醉了,只见眼前的她脸蛋小巧而精致,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两颊红红艳艳,颜色好似画上胭脂那般旖旎,软软的呼吸扑上来,亦如燕子温绵的哝息能将人心融化,尤其是那小嘴儿,受了委屈般微微撅起,像颗小艳桃,在成熟之际红得要命,是种无形诱惑……在等待采撷…… 容欢看得魔怔了,不由自主想起上回亲吻它时的甜美,原来,这早是他梦寐以求许久了的……终于吻了下去。 第26章 [迷夜] 欲望文 第27章 [旖幕]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7章 [旖幕] 触及那份柔软,容欢只觉自己像做了场梦,恨不得永世不醒,那时彼此鼻息交缠,隐隐嗅到股甜馨的芳香,像是她唇瓣上的胭脂,又像是她本身的味道,仿佛世上最邪魅华丽的迷香,揉入呼吸,融进血液,在五脏六腑纠缠,叫他点点沉沦,无意识搂紧跟前的娇躯,那样温软,那样安静,美好到近乎不真实。 下瞬,他恍然惊,离开,怔怔凝她。 幼幼没有反抗,只是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似乎根本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稍后伸手指着他的脸,像发现十分有趣的事,耸肩大笑起来:“表哥,你的脸怎么变得那么红呀,哈哈哈,跟猴屁股似的……” “……”容欢没说话,把她往外推了推,孰料幼幼直接扑入他怀里,脸庞朝那平坦的胸膛处蹭了蹭,想来是把他当成软枕靠垫类的东西了,觉得依偎起来很温暖很舒服,“你别走啊,你还没有说完呢……瑾成哥哥还会对乔素儿做什么,只是亲吻吗?” 因容欢直沉默,她略微不满地抬头,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拧成团:“你告诉我啊,亲吻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亲她?不就是亲嘴……我也会的……” 她下子勾住他的颈,将唇贴了上去,但到底经验缺乏,技术生涩,在他的嘴唇上只是阵胡亲乱啃,使劲想把小舌头塞进去,可惜容欢不张口,她急得没办法,只好用舌尖去舔他嘴角,宛如贪馋的小猫,舔来舔去,舔来舔去…… 容欢有些粗暴地推开她,张俊脸已是微微扭曲了。 幼幼依旧傻兮兮地笑着,干脆坐到他身上,树袋熊样用两腿夹着他的劲腰,笨拙而毫无章法地继续在那薄红有型的唇瓣上轻啄,隐约能感觉到他在颤抖,十分压抑地颤抖,浑身是烫得厉害,幼幼在想他是不是发烧了,两只小手不经意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里……他猛地倒吸口气,幼幼终于趁机将小舌头挤了进去,可后面该做什么毫无头绪,像条没头没脑的小蛇四处游闯,这个时候容欢倏然咬下她的舌头,幼幼吓得退缩,却被他的舌死死缠住,接着交缠勾绕、吸吮搅弄、阵翻江倒海……幼幼亦如那翻船的小舟,彻底被淹没了,而他仿佛被激怒的兽,吻得又狠又深,不断探入,幼幼娇喘连连,完全失去了招架的能力。 两个男人,众目睽睽下亲热缠绵,如许画面,本该叫人面红耳赤,羞难直视才对,但这里是燕春楼,什么样的场景花歌她们没见过?既是卖艺不卖身,就要学会在这种风月场所淡然处之。来了燕春楼,便是摆开切俗世约束,为的是放浪享受,行的是男欢女爱,什么颠鸾倒凤、双凤戏龙、分桃*……其中不乏有龙阳之好的贵家公子带着俊仆来此听曲寻乐,待到动情之处,当即唇儿相凑,卧地相拥,如此淫靡幕,花歌她们却可做到视若无睹,依旧巧拨琵琶,曲如行云流水。 花歌与花诗相互示意下,领着舞伎悄然无声地退去,只余下忘情的二人。 “表……哥……”幼幼脑子晕晕乎乎的,娇庞红涌,吐息如吟,叫他吻得快要喘不上气,身子软,被他压着倒下来,她仿佛怕失去依托,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容欢被她招惹得意乱情迷,有些发狂,将两片嫣唇吻得鲜红欲滴,又去吻过她的眉梢、眼角、发鬓……用舌头伸向那玲珑小巧的耳垂,爱缠地含着啃着,手底下也不安分起来…… 幼幼叫他弄的好痒,缩着脖子,个劲咯咯傻笑:“表哥,不要啦,好痒的。”她腰带早松了开,小衣也被撩开半掀。她浑身热得要命,似乎也发烧了,奇异莫名的感觉如黑夜袭临,渐渐叫她不安又有点想哭,委屈地撅起小嘴,近乎胡言乱语般地嘟囔:“坏蛋!”“不要不要。”“呜……咬得好疼呢。”“坏蛋,讨厌死了……” …… 这觉睡得极累,总有些光怪离奇的画面在脑际乱飞,可又记不清究竟是什么,幼幼再次睁眼时,只觉脑袋瓜有种撕裂的痛,大概是喝了太酒的缘故,她瞠着大眼珠子,依旧迷迷腾腾带着不知置身何处的迷惘,伸手摸了摸地面,触感是柔软的氍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燕春楼的某间雅房。 她突然若有所觉地扭头,入目是容欢那张阖目沉睡的脸容,雪莲颜色,风情绝致,简直比那美人春睡图令人失神动情,不得不承认,个人长得好看,即使睡着的样子也差不到哪去,而她枕在他臂弯里,他搂着她的腰,姿势几乎可用“密不可分”四个字来形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仅是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在幼幼头脑里晃闪,隐约记得他吻了她,接着她也吻了他,然后他又吻了她…… 她慌了神,忙推开容欢坐直身,发现衣裳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只是腰带松了,她赶紧三下两下地系上,这么折腾,容欢也被吵醒了,手挡住额头,桃花目半眯半阖地睁开,动听含磁的嗓音带着丝初醒的慵懒:“怎么了?” 幼幼打个激灵,慢慢侧过脸。 二人相互注视……静静的…… 谁也没有说话…… 瞳孔内的她显得迷茫无措,玉颊微染红胭,在白底肌肤映衬下越见艳色,掩不住股窘迫之态。 容欢随之清醒,不禁狠狠闭上眼睛,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如果说幼幼醉得塌糊涂全无印象,那么他至少是有些意识的。 差点,就到那步了。 两个人当时喝了酒,都有些情迷意乱,他在她身上做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大概本能使然,幼幼直闹着叫着不愿意,他被弄得烦了,再加上酒醉头晕,勉勉强强替她把衣服穿上,便干脆抱着她躺在氍毹上睡着了。 幼幼表情傻乎乎的,显然尚未完全清醒,容欢不敢想象等她全部记起后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上次吻她就闹别扭好些天不理他,容欢顿觉心慌烦躁,与此同时,意识到个加不妙的问题。 窗外天色熹微,远山静悄悄地泛起丝鱼肚白。 他们居然在这里呆了整晚! 幼幼云里雾中地被容欢拉着往房外走,楼廊内盏盏红灯笼依旧燃亮如许,随风摇曳,然而昨夜的热闹喧嚣已经去不返,回廊里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衣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乘上马车,车夫很快挥鞭朝瑜亲王府的方向行驶,四轮压着石子咯噔下,直处于大脑发木的幼幼总算被震醒了。 她昨晚……睡在燕春楼了?真的睡在燕春楼了? 嗯,看来是的……这么说,她、她竟然夜未归! 串天雷从头顶上轰隆响过,幼幼简直头晕目眩,顾不得考虑其它,惨白着小脸问:“怎么办?” 容欢表情却出乎意料地淡定:“放心,没事的。”先前他早嘱咐好切,叫人传话给丰国公府说五姑娘今晚歇在亲王府,但实际上,此事太妃并不知情,而他通宵不回王府也属平常,想来不会引起太妃的怀疑,只要稍后安排下,再送幼幼回国公府,定能蒙混过关。 可惜,事情发展往往有偏出轨迹的时候。 当他们从西园角门遛进来,发现等待他们的人居然是崔嬷嬷。 结果在崔嬷嬷的“护送”下,二人来到前堂,看到上首除了太妃之外,丰国公夫人闵氏、公玉熙也赫赫在座! 这般光景,幼幼差点没魂飞魄散了。 “五妹!”公玉熙个箭步冲上前,神情既是紧张又是欢喜,就差没把她抱在怀里了,“你们究竟去哪儿了,可是担心死我了!” 幼幼不敢光明正大地抬头,用眼尾余光偷偷扫过他背后,果然,闵氏跟太妃脸色都不太好,却又掩不住股担忧之情。 原来昨日掬珠慌慌张张地回府,说是五姑娘跑丢了,紧接着就有亲王府的侍从传话,说五姑娘人正在亲王府,决定歇晚明早回来。 闵氏越想越不放心,况且又听掬珠说幼幼之前撞见孟瑾成,唯恐她想不开又做傻事,左思右想,便带着公玉熙赶来亲王府,结果事情就这样被揭穿了。 几人可谓等了他们整整晚,眼睛都未合过。 “五妹,你怎么穿成这样?”公玉熙对着她浑身上下打量,简直活脱脱的个公子哥,比他还要俊俏几分。 此际太妃方将目光转向容欢,吐出两个字:“跪下!” 容欢掀开衣摆,老老实实跪在跟前。 太妃道:“昨日若不是丰国公夫人来这趟,此事我还叫你蒙在鼓里。” 容欢回答:“是孩儿不对。” 太妃端庄美丽的脸容上蕴满怒气,但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生气也别有番风采,况且身边还坐着闵氏,两美齐聚堂,叫人目不暇接了:“你如实交代,你这晚未归,究竟带着五姑娘去哪儿了?” 容欢迟疑片刻,终是启唇:“燕春楼。” “燕春楼?”公玉熙最先反应强烈,阵惊呼下,又赶紧尴尬地捂住嘴。 闵氏差点没昏过去,而太妃虽没听过什么燕春楼,但这等艳俗之名,大致上也猜得出二,时身形摇摇欲坠,扶额倚着桌子,崔嬷嬷见状忙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太妃缓过神,脱口便是厉言斥责:“荒谬!你自个儿不学无术便罢了,如今居然敢把五姑娘也带到那种污秽之地!” 幼幼旁急着解释:“太妃,此事不怪表哥……是、是我时好奇,才央求表哥带我去的……” 闵氏闻言,再次用帕子抚抚胸,狂喘几口气:“你打小在公国府长大,嬷嬷教给你的规矩礼仪你全抛之脑后了是不是?怎可如此胡闹不懂事?那种风月场所,是你堂堂国公府千金该去的地方吗?” 母亲极少这样责备她,幼幼螓首微垂,委屈般声音软软糯糯的:“我知道的,所以才会乔装成男子。”只怕全京城里没几个名门贵女敢像幼幼这样的,明知做错,却还不忘替自己解释几句,那意思就是尽管胡闹,但也胡闹得有水平,完全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名节声誉。 当然,闵氏关心的可不仅仅是这点:“那你在燕春楼都做了些什么?” 幼幼回答:“就是听听曲,喝了点酒……” 听喝酒,闵氏打个激灵:“跟谁在起?” “表哥……” “整晚,只有你们两个在起?” 幼幼脸蛋心虚似的发红,不知该怎么答。不过看那表情,也叫人心知肚明了。 孤男寡女、孤男寡女…… 共处室,整宿未归…… 闵氏脸青了。 太妃脸也青了。 而公玉熙已经开始撸袖子往掌心里吐吐沫了,好小子,要让我知道你吃了我妹妹,小爷今儿个就跟你拼了! 直默不作声的容欢终于开口:“事情因我而起,我会负责。” 太妃已经怒不可遏:“你怎么负责?” 容欢字句宛如金石坠地,清晰无比地震入每人耳中:“我要娶幼幼为妻。” 第27章 [旖幕] 欲望文 第28章 [如愿]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8章 [如愿] 这下,满室鸦雀无声。 除了幼幼,所有人皆被他突如其来的语震惊,而幼幼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 他……他刚才说什么?好像说要娶……要娶她,为妻? 大脑“轰隆隆”响,她终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像具木头偶人,朝着他的方向咯噔咯噔地调过脖子来。 容欢跪在地上没有看她,只是用目光瞬不瞬地望着太妃,浓眉墨鬓,唇线优美,细腻的五官棱角分明犹若精工玉凿,在淡淡光线下,竟透着股意外的坚毅深邃。 幼幼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认真的表情。 太妃恢复镇定后,话语中带着丝提醒:“婚姻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决不容儿戏。” 容欢颔首,字顿:“孩儿知道,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此言出,绝非儿戏,也绝非形势所逼,我是真心想娶幼幼的。” “……”太妃沉默。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容欢自小虽淘气了些,但是聪明绝顶,经常被教书师傅赞不绝口,叫人气也不是夸也不是。至于他那些个风流韵事,太妃也有所耳闻,不过风流归风流,大事上却是极有主见,从未叫她操过心,这也是太妃为何对家中那群姬妾保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因为容欢心里清楚,太妃是决不允许姬妾比主妻提前生下子嗣的,因此可以说,容欢在无关大局的事上胡闹了些,却直没有触及到太妃的底线。想他到了娶亲年纪,太妃偶尔也会催促几句,可惜总被他笑带过,如今成亲的话由他亲自说出口,显然并非玩笑。 太妃知道,有些话他要不不说,旦说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无回圜余地。况且要娶的人是幼幼,不说别的,太妃早将幼幼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了,瑜王妃,只怕世上没有比幼幼合适的人选了。太妃向脾气孤冷,如果是她看不上眼的,哪怕容欢娶位郡主进来,她也未必喜欢。 太妃扭头去瞧闵氏,比起先前,闵氏的面色缓和许,大概是容欢的表态十分受用,那番话听似说给太妃,实际也是说给闵氏听的——不是时兴起,不是被责任牵制,而是真心实意想娶幼幼的。 恰好太妃的手覆上来:“既然他这般说了,如何做主,我全听你的。”太妃的回答也很明显,幼幼与容欢整宿未归的事,两家能遮着就遮着,倘若他们国公府愿意,就直接将幼幼娶过门。 但闵氏犹豫,毕竟她只这么个心肝宝贝闺女,平日里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成亲这种大事自然需慎重考虑。再说了,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至少也得问明白闺女的意思。 她笑笑:“是小女太过胡闹任性,这次给亲王府添了这样大的麻烦,容我回去,定仔细说道说道她。” 太妃被她握紧下手,也就明白了:“幼幼还年轻,总是活泼了些。” 二人你言我语,怎么看怎么像是未来婆婆跟未来丈母娘对话似的。 闵氏又与太妃寒暄几句,方领着幼幼公玉煕告辞。 “表姨。”走出前堂,容欢突然追了出来。 闵氏诧异,容欢此番没称呼她夫人,而是表姨,显然带着亲近之意。 容欢目光落向她身旁的幼幼,接着又绕回来:“有些话……我想跟幼幼说。” 闵氏明白他的意思,倘若两府亲事真的定下来,他跟幼幼至少有段时间无法相见,因此有什么话,倒不如趁着眼下讲清楚。 闵氏颔首同意,而公玉煕走前有力拍下容欢的肩膀替他叫好,容欢决定娶幼幼,他当然高兴了,当初幼幼撞树、芙池落水,亏是容欢出手相救,他对幼幼的关心公玉煕是看在眼里的,对容欢玩世不恭的印象早就大有改变,起码比起孟瑾成,他相信容欢能够照顾好幼幼。 余下二人面对着面,容欢居然前所未有的尴尬起来,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听幼幼颇为佩服地叹口气:“没想到你这么能想法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容欢愣:“什么怎么办?” 之前他当众说要娶自己,幼幼的确被吓坏了,但稍稍寻思,很快有所明悟:“成亲的事不只是借口吗,起码这次咱们能逃过劫,不必挨罚了。” 容欢才晓得她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恼了,摇了摇头:“谁说只是借口了?” 这回换成幼幼发怔。 不是借口?那、那难不成真是…… 她目瞪口呆:“你真的要到府上提亲?” “幼幼,我是认真的。”容欢凝视她,双狭长美丽的桃花眸里,没有半点玩笑懒散的成分,极为严肃。 幼幼内心彻底慌了开,有些害怕直视他,眼珠子四处乱瞧,说话也开始大喘气:“可、可我完全没有想过要嫁给你啊,我……我也没想过要成亲的……” 容欢问:“那你讨厌我吗?” 幼幼仔细思付下,摇摇头。 容欢仿佛松口气,微微笑:“那不就成了,幼幼,以你是国公府千金的身份,你认为自己将来永远不会嫁人吗?” 幼幼缄默。 容欢半哄半劝:“幼幼,我也是的,我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现在我需要个妻子,需要娶个不令自己讨厌的女子,咱们两家达地知根,彼此又相互熟悉,在起不好吗?” 他讲的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她十五岁了,早到了定亲该出嫁的年龄,就算父母如何宠爱她,顶再让她任性个两年,到了岁数,还是要给她说亲,不可能让她辈子不嫁人。 然而不管她的丈夫是谁,她都深知点,那个男人永远不会是孟瑾成了,不会是她从儿时起,心意想要嫁给的那个人了…… 心,又再狠狠撕绞般的作痛,既是如此,倒不如、倒不如…… 她半晌不语,叫容欢难免心慌意乱:“幼幼,我发誓,今后我定全心全意待你,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你相信我吧,好不好?” 幼幼见他执起自己只白皙小手,凑在唇边近乎虔诚地亲了下:“好幼幼了,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真的会伤心难过死的。” 他眼神可怜巴巴,那模样,简直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了,倒真有几分滑稽搞笑,幼幼忍不住抿嘴儿笑,将手抽回来:“你干嘛呀,笑死人了。” 她这笑不要紧,美得好似千树万树梨花齐齐绽放,叫容欢看得几乎痴了,随即反应过来:“那你同意了?” 幼幼迟疑下,点点头。 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遍:“真的同意了?” 幼幼如捣蒜似的又狂点两下。 “真的真的?” 这次幼幼甫要张口,整个人已经被他欣喜若狂地抱起来凭空转了个圈,不,不是圈,是两圈、三圈……天啊,她被他转得头昏眼花,小脸都吓白了,又不敢大嚷,只能使劲挣扎捶打他的肩:“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容欢被她闹,赶紧停步放她下来,幼幼照着他胸口就是阵乱捶:“你这人怎地疯了不成?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嘿嘿傻笑,实在高兴坏了,被她小拳头砸得又喜又甜,心花怒放,那时恍凝有万颗翡翠在他眸底闪闪生辉,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珍惜而爱怜地捧起那张桃粉玉颜,他轻轻在她额际烙下吻,嗓音深情款款:“幼幼,你等我……很快的,我就会到国公府提亲……” 第28章 [如愿] 欲望文 第29章 [知己]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29章 [知己] 从亲王府路回来,幼幼仿佛梦游样,至今觉得不可思议,闵氏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在悠鸣居好好歇息,大概是想让她沉淀下思绪。 不过国公爷那里十分热闹,原本得知幼幼女扮男装逛青楼的荒唐行为,国公爷气到差点没七窍生烟,可又听闵氏说瑜亲王要向国公府提亲的事,登时喜出望外,只因容欢身份非同般,既是皇亲贵胄,又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在京城这个圈子里谁不巴望着能有机会攀上皇亲?这等尊贵无比的金龟婿,怕是少人在暗地里瞄着算计着呢,为此两府旦联姻,不仅亲上加亲,给丰国公府增添了无限荣耀。 这样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他人想不来盼不到的,国公爷自然欣喜,同时万万没料到容欢愿意娶幼幼,在他的印象里,二人虽是表兄妹,但容欢打小就与幼幼接触不,这样历经过皇室夺嫡风波胸有城府的人物,怎么会看上幼幼这样不谙世事的毛头丫头? 当然,国公爷心里是百个愿意,问题只在于幼幼,倘若幼幼不愿嫁,他也无法强迫女儿同意。 几位哥哥那里自是炸开了锅,旦容欢娶了幼幼为妻,那就是他们的妹夫,容欢是倍受皇帝信任之人,有了他当妹夫,面子岂不是大大的?当然了,瑜亲王绝不是只知道知吃喝玩乐的昏聩皇亲,几人心底有数,是万万不敢在这位未来妹夫面前玩弄心眼的。他们之所以这般开心,主要还是打心眼里疼惜幼幼,先前因孟瑾成的事憋着口气,因此自然都希望幼幼嫁得好,能找到个好的夫婿了。 第二日,闵氏才来询问幼幼的意思,不比国公爷跟几个儿子,闵氏对这桩婚事直保持几分犹豫的态度,要说容欢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放眼全京城能挑出几个来?如果能明目张胆的抢人,只怕那些个名门贵女个个都得抢红了眼,只是容欢在女人方面…… 闵氏也明白,男人哪有不风流的,何况像容欢这种年轻貌美权高位重的男子,就算他不招蜂引蝶,也自有女子趋之若鹜。她倒不怕幼幼嫁过去受气,毕竟有太妃撑腰,这点闵氏很是放心,只想到容欢如今府上已有姬妾,担心幼幼自己迈不过这个坎儿…… 然而出乎意料,当闵氏问完,幼幼竟是欣然同意,言辞间没有任何勉强为难的意思,而且还缠着她的胳膊撒娇,仿佛唯恐她不同意来着,倒叫闵氏有些捉摸不透女儿的心绪,莫非她是真心喜欢上容欢了?不过闵氏的这丝犹豫,很快因着容欢托人送来的封信笺烟消云散,闵氏算是彻底相信容欢待女儿的真心,对这位未来姑爷再无任何挑剔,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至于容欢在信笺中交待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十日后,有贵客到访,此人正是嘉明长公主,嘉明长公主是容欢的姑母,位端庄淑贤的美丽女子,容欢能够委托嘉明长公主亲自前来说媒,可见对这桩婚事是万分重视的,公国爷面上有光,这几日又与闵氏私下早已商定好,因此双方相谈甚欢,面对瑜亲王府的提亲,口答应下来。 两府亲事定,便是问名纳吉系列事宜,待到瑜亲王府纳征的日子,整座国公府都因着层喜气变得热闹非凡,那长长的沓泥金素馨笺纸礼单,捧在手里简直沉甸甸得要命,详细记录的聘礼数目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在管家指挥下,院落里的小厮们来来去去,搬着扛着拎着捧着,个接个地将聘礼往厅里送,最后乍瞧,还当是搬进堆堆金山银山,满堂金银翠绿闪耀四射,满满堆在厅堂,几乎叫人连步子都迈不开,不过幼幼对这些宝石珠翠压根不感兴趣,反倒是掬珠习侬开了眼界,兴奋到仿佛出嫁的人是自己似的,会儿说那王妃凤冠上的珍珠大灿,会儿说那绫罗绸缎的颜色质地么别致富贵,会儿说那细点吃食漂亮得跟画上似的,二人叽叽喳喳,听得幼幼头都疼了,怀疑容欢是不是将整座亲王府都搬过来了。 下完聘礼,便是择定婚期,原本从订亲到成亲至少需要半年光景,但容欢明显着急,请期是在雍元二十三仲冬月,其实这事他当初早在亲王府那次跟幼幼提起过,幼幼只想快刀斩乱麻,也觉得日子越快越好,而公国爷这边虽认为时间紧凑了些,但幼幼的确与容欢孤男寡女独处整晚,也的确担忧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倒不如尽快成亲,最后日子定,再不可改,国公府开始张罗布置,忙得不可开交,相反幼幼凡事不操心不担忧,倒成了最闲的人。 订亲之后,女方家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不许幼幼再出外走动抛头露面,为此这段期间幼幼直呆在家里,连京城内寻常小宴也不能出席,正过得无聊之际,幸亏柯英婉上门探望她。 柯英婉跨进悠鸣居的院子,当丫鬟掀起帘子,股暖意顿时迎面扑来,融褪满身沾染的寒气,昨日才下过雪,枝桠上还结着冰渣,柯英婉进来便道:“你们这屋里倒是暖和。” 习侬笑着接过她解下来的斗篷:“柯姑娘快进来暖和暖和,我们姑娘才喝过乳鸽汤,正歇着哪。” 柯英婉举指嘘声,蹑手蹑脚地步入东次间,就瞧幼幼趴卧在窗下的紫锦炕上,手里揣着个珐琅彩花蝶纹手炉,双眸微阖,细睫耷垂,小脸粉里透红,尽管身体还处于发育期,但那姿势宛如条慵懒小蛇,软绵绵的,懒洋洋的,被透过窗纸的阳光照,好似无骨欲化,十分耐人寻味。 柯英婉没忍住,伸手往那翘臀上捏了把,掩嘴儿咯咯发笑:“哎呦,这般贪吃,怪不得捏起来也有手感了。” “婉姐姐!”幼幼吃了惊,赶紧扭了扭小屁股,坐直身满脸欢喜,“你来了,怎么也不叫丫鬟通报我声。” 柯英婉戳下她脑门,执拗道:“偏不叫人通报,我倒要瞧瞧你在屋里是副什么德行儿。” 被逮个正着,幼幼脸红,拉起她的手:“来,快坐上来。” 柯英婉坐到炕上,二人身躯紧紧挨着,柯英婉怀里也揣着个手炉,被幼幼拿到边,与她用同个手炉暖着身。 柯英婉还是忍不住笑话:“瞧你,都该出嫁的人了,怎么还点睡相没有?” 幼幼撅着嘴:“所以说当女儿家最最自在了,过得清闲舒服,想干吗干吗,又没人管。” 柯英婉“哎呦”声:“瞧这矫情的,说得嫁人跟受大委屈似的,谁不知道太妃是你表姨,嫁过去能让你受罪?对了,我跟你说……”她兴致勃勃地道,“你跟瑜亲王订亲的消息传出来,如今可是热闹了,眼下谁不是在议论这件事,你没瞧那些个太太千金,股子嫉妒酸味儿从脸上就泛出来了……” 幼幼听着她的描述,脸上倒没大欣喜神情,这么说来……瑾成哥哥也应该知道她要成亲了吧?瑾成哥哥他……会怎么想?是根本无所谓,还是会有点点的在意? 柯英婉话到半截,察觉她恍惚走神,也不继续说了,幽幽叹息下,颇为感慨道:“真没想到,结果你倒比我早嫁了步。” 幼幼醒神,稍后仔细思量她这番话,不禁既惊且喜:“婉姐姐,难道我三哥他……” 读懂她的眼神,柯英婉算是默认地点点头,张芙蓉脸默默羞红:“你三哥他答应我了,等你的亲事过去后,他就向湘国公府求亲。” “太好了!”过不了久,眼前人就是她的三嫂了,幼幼握住她的手喜出望外,“婉姐姐,咱们很快就该是家人了。” 柯英婉却有些遗憾:“原本我还想着,等我嫁过来,咱们至少能在同屋檐下生活段时间。” 被她讲,幼幼心内也少感到遗憾:“不过你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是吗……”柯英婉目光瞬不瞬地盯着她,反握住那只手,意味深长地讲,“我也是,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嫁给瑜亲王,那么我也会真心祝福你。” 幼幼浑身震。 在他人眼底,幼幼嫁给尊贵无比的瑜亲王,是令少人眼红艳羡的事,甚至连公玉熙也认为幼幼嫁给容欢定会幸福,然而柯英婉却不太看好这桩婚姻,她是幼幼的知己好友,比任何人加了解幼幼的内心想法,牢牢锁视着对方的眼睛:“原本这些话我并不想说出口,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幼幼,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当初孟瑾成因为个乔素儿你就受不了,那么容欢三妻四妾你就可以接受得了吗?” 第29章 [知己] 欲望文 第30章 [成亲]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0章 [成亲] “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幼幼瞳孔深凝,像被那目光洞穿到心脏薄弱处,不由自主偏开脸。 “你看着我。”柯英婉知道这是她的小毛病,每当心虚想要逃避件事,就会下意识不敢与人对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喜欢诗书上那句‘愿得心人,白首不相离。’,还说你若真心待个人时,对方也要全心全意待你,可是如今呢,你是怎么想的?” 幼幼默不作声。 柯英婉继续道:“不是我说,像容欢这样的公子哥,在温香软玉里放纵惯了,哪里是轻易能收得了心的?我就怕他开始还好,之后又失回本性,你可不要随便轻信他什么。”说到底,柯英婉就是担忧幼幼心思单纯,被容欢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孰料幼幼摇了摇头:“婉姐姐,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表哥他只说会待我好,并没有跟我许诺过其它的,这件亲事也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同意的。” 柯英婉愣,很快又追问:“那孟瑾成呢?你真的把他忘得干二净了?” “孟瑾成”三个字撞入耳中,时隔今日,依然令幼幼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曾经越美好,如今再回首,就越觉得残忍。 时气氛寂静下来,只能听到窗外朔风刮过窗棂吱吱作响的声音,像是柯英婉方才的那声问话—— 真的,能忘得干二净吗? 不,她或许,辈子也不会忘记了吧?因此只能很深、很深地埋藏心底,不再追忆、不去按胸口,这样,就不会那么痛。 柯英婉太了解她,即使此际她言不发,但脸上的神情已让答案昭然若揭:“幼幼,你这样是自暴自弃。” 幼幼默然低头,她自小在父母的呵护中成长,最羡慕父母之间的鹣鲽情深,那是眼中唯有彼此,再容不下余人的情感,令小小的她开始憧憬未来,长大后她定要像娘样,找位如意郎君,与他琴瑟相调白发携手,而那个人,她直以为会是孟瑾成、会是孟瑾成的……原来,她找对了人,孟瑾成的确是待人心意的好男儿,可惜他的心却给了另个女子,让她年来的情意付诸东流,毫无退路。 她该怎么办?她苦涩地想,总不可能出家当姑子吧,就像容欢所说,她不可能辈子不嫁人。所以,与其嫁给个她不熟悉甚至素未蒙面的男人当丈夫,倒不如嫁给容欢,对他而言,她只是合适做他的妻子,而他也只是适合做她的丈夫罢了,这样就不存在什么愧疚,她觉得挺好,也足够了。 沉默许久,她才淡淡启唇:“婉姐姐……这是我的决定,不管将来是好是坏,也是我的选择……” ******** 待到幼幼出阁那日,先是由亲戚里的福寿双全妇人来为她开脸,这是待嫁女子出嫁前必有的道过程,同时新娘身旁搁置着两盆万年青,以红线交缠上,以取吉祥之意,那福气妇人边为幼幼开脸,边唱着歌祝贺:“左弹线生贵子,右弹线产娇男,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老实说,开脸可是很痛的,被点点绞掉脸上的汗毛时,幼幼总觉得眼泪都快迸出来,倒吸口气使劲强忍着,可都说开了脸,人就变得越发出挑标致了,果然,镜中的幼幼皮肤白皙细洁,犹若初生娇婴,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吹弹可破光滑剔透,旦上了妆,是神仪内莹,玉辉外宣,美得简直叫满屋子人都移不开眼了。 之后就是梳头,盘髻,福气妇人的祝祷声再次响起:“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幼幼从铜镜内瞥见闵氏在旁欣慰含笑,不时举着帕子抹泪,似乎这刻幼幼才终于意识到,她要出嫁了,要离开这个家了,今后她不再是公玉府五姑娘,而是瑜亲王妃,从此要收起姑娘家娇生惯养的脾气,做到前要孝敬公婆,后要伺候丈夫。 她真的要离开丰国公府了……离开从小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百般呵护自己的哥哥们了。 幼幼鼻尖酸,骤然失声痛哭。 这还是打从订亲之后,她头回哭,相反家中的几位哥哥倒是没少哭,尤其是公玉煕,昨晚在团圆饭上喝了酒,那哭相,几乎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抱着幼幼“哇哇”大叫死不撒手,不知情的还当幼幼是要嫁到偏远地域吃苦受罪去了呢,不过经他这样闹,倒是有几分滑稽搞笑,令原本伤感的气氛下子被冲淡许。 梳妆完毕,换上新娘嫁衣,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当头顶盖上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红帕,幼幼便开始处于目盲状态,切都得听从他人安排了,待时辰到,迎亲的队伍来到大门口,幼幼方由喜娘搀扶着登轿,时锣鼓喧天,鞭炮震耳,外面全是围观的群众,可谓热闹到了极点。 幼幼坐在花轿内,既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身边也没个人讲话,路上有些恍恍惚惚,只能下意识握紧手中两个寓意平安的大红苹果,她知道容欢就在队伍前头,可惜没到拜堂入洞房,他们依然不能相互见面,她在想容欢穿上新郎喜服是什么样子,此刻骑在骏马之上又是什么样子,而他的心情,究竟是欢喜的、紧张的、兴奋的,还是跟她样迷茫? 当轿子停下,由容欢朝轿檐连射三箭驱除邪祟,这项也是极其考验新郎的箭术的,容欢骑射俱佳,这点绝不是吹牛,容欢小时候就倍受先帝的喜爱,经常入宫跟皇子们玩在起,他所学的骑术箭技与皇子们出自同位师傅所授,其他亲王的儿子可是没有这等待遇的,而先帝之所以对容欢如此喜爱,恐怕部分原因是出于太妃。 轿帘被掀开,幼幼交出苹果,由喜娘搀扶出轿,手里持着今年进贡的上等红绸,中间结成同心结,而握着同心结另端的人就是容欢,在他的牵引下,幼幼与他拜堂成亲,最后随着礼赞者声“礼毕——”被送入洞房,过程中,脚下须从五个麻袋上踏过行走,意谓“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二人坐在喜床上,当新郎用柄金红秤杆揭开她的红盖头时,幼幼终于看到了容欢,她的夫婿,算算,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今日他穿着身红色华丽的礼服,神廓高华,迥出尘表,望去宛若天界之人,那张美如冰雕玉琢的隽雅脸庞上再寻不出丝慵懒与漫不经心,眼前的容欢,甚至叫幼幼有些不认识了,因为他将她看得这样认真,似乎被她的美所震慑,又似乎终于解去煎熬许久的相思,又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个人了,由着屋子人往他们身上洒吉庆物,就连喝合欢酒的时候,他也直目不转睛地凝着她,仿佛她是他生里最珍视的宝贝,怎么看也看不够,那股柔情甜蜜在眼底浓得几乎要化不开。 新郎官对着新娘子犯了痴,看得众人掩嘴发笑,待容欢省回神,颇为窘迫地笑了笑,仿佛怕幼幼生气,凑在她耳畔柔声解释:“我要去前面应酬宾客,你先好好休歇。” 他换过衣服,临去前,又忍不住朝幼幼看了好几眼,真难想象,曾经流连脂粉场所的瑜亲王,如今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直至幼幼被他瞧得臊红了脸,这才脸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30章 [成亲] 欲望文 第31章 [洞房]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1章 [洞房] 屋子的人群散去,幼幼才算松口气,顺势环顾起房间,桌椅帐幔毡褥烛台,切皆以大喜的红色为主,那鸳鸯枕头、龙凤锦被的刺绣图案无不是精致秀美,床榻上撒满了桂圆、花生、栗子等金钱彩果的吉祥物,衬出片喜气洋洋,整座房间布置得奢丽华贵,极尽精心,这样的红,殷殷艳艳,像最浓馥的胭脂,把抹进眼睛里,时间久了,便也微微刺痛了。 丫鬟捧来盘五彩拼盘细点至她跟前:“王妃,这些细点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王爷怕王妃饿着,让您先垫垫肚子。” 容欢倒是想得周到,经她提,幼幼也的确有些饿了,然而这身行头再加上头顶的明珠镶宝凤冠,足足有几十来斤重,腰际又被勒得死紧,让幼幼直快喘不上气,因此糕点没动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习侬瞧她副活受罪的痛苦模样,赶紧为她擦了擦汗,又与掬珠以及几个小丫头为她卸妆梳洗,经过番繁缛仪式,幼幼实在累坏了,靠着床柱动也不想动,稍候听闻崔嬷嬷来了,又马上正襟危坐。 崔嬷嬷喜笑颜开,拉着幼幼的手坐下安抚:“今日可是辛苦了王妃,太妃惦记,特命我过来瞧瞧,怎么样,用过了没有?” 习侬在旁回答:“只是用了些细点跟碗虾丸鸡皮汤。” 崔嬷嬷点点头,想新妇出嫁,第晚都是紧张不安,基本上也吃不下太东西,看着面前张赛西施的花容粉颜,真是越瞧越喜:“王妃的模样,不由得让我想起太妃当年嫁入亲王府的情景,真真都是水样的人儿,别说王爷,连我都移不开眼了呢。” “崔嬷嬷……”幼幼时羞窘。 崔嬷嬷是过来人,笑了笑不再说,覆上她的手背低言:“我适才去前头瞧了,今日宾客如云,少不了热闹,王爷恐怕时半会儿抽不了身,你先养养精神,不然晚上还得有的累。” 幼幼脸色微变,自然明白崔嬷嬷的意思,出嫁之前,闵氏跟府里嬷嬷已经把圆房事宜教给她听,虽不至那么详细,但幼幼也模模糊糊了解个大概,当时脸色就不太好。她本以为所谓的圆房,不过是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相互亲亲摸摸,再深入点,顶是脱光衣服抱在起就可以了,等到同床共枕的时间长,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怀上。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行男女之事,居然可以亲密无间到这般地步……当她看见那本被压在箱子底下的画册,只觉不堪入目,几乎眼都看不下去。 打那之后,她身心上受到巨大刺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整个人仿佛魂不附体,浑浑噩噩,明白了孟瑾成与乔素儿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就像场如影相随的噩梦,开始在脑中不住纠缠折磨着她,不久还害了场小病…… 崔嬷嬷离去后,幼幼独自守着喜房,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喧哗吵闹,习侬她们铺好床褥,放下百子千孙帐,又拨了拨瑞炉里的合欢香,切准备妥当,那丝丝缕缕的轻烟从盖顶弥漫开来,将满室熏染成片迷离旖境。 不知过去久,外面人声嘈杂,容欢在众人的拥簇下回到喜房,两名贴身丫鬟忙伺候他衣,稍后容欢挥了挥手,众侍婢恭敬礼退。 大婚至此,二人才终于有了独处时间,幼幼看到容欢绕过屏风,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双颊晕红,艳霞流溢,是种格外妖异的美,尽管饮了酒,但眼神熠熠,尤其在望向她时,湛出两脉柔辉,融在摇曳的烛光中,温柔得令人心碎。 幼幼莫名紧张,把头低下来。 容欢知她含羞,笑着打破沉默:“外面宾客太,实在应酬不过来,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原本这种事他没有必要跟她交待,但容欢怕她心里不高兴,才特意解释几句。其实在喜筵上他直心不在焉,整颗心思全系在她身上,只巴望着时间能快点过去,然后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 “喔……”幼幼时不知该怎么答,有点没话找话,“那、那你喝了不少酒吧,难不难受?” “没事。”容欢听她关心自己,加喜不自胜,登上脚踏坐到她旁边,“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样,他们知道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也不敢真个劲灌酒。” 瞬刻又是无话。 幼幼螓首微俯,忸怩地用手指头绞着跟前衣料。 容欢顺势瞄去,在鲜红喜服的映衬下,她两只小手纤细宛如葱管,白嫩嫩得令人心疼,忍不住把握住,攥在掌心里。 幼幼吓了跳,想抽却没抽动。 “幼幼,你今天真美……”容欢将那玉手在掌心里细细摩挲,恨不得揉化了,投到她脸上的目光灼灼如炬,要把她烙在眼睛里。 幼幼被他瞅得浑不自在,厚着脸皮讲:“你、你刚知道啊。” 容欢扬唇笑:“是啊,以前只知我的娘子美,却不知原来可以这样美,简直叫我百看不厌,都舍不得合眼了。” 幼幼啐他口:“油嘴滑舌。” 容欢笑嘻嘻道:“你瞧你养得好,哪里像我,我可是消瘦好呢。” 经他提,幼幼发觉还真是,至少脸庞有所清减:“怎么回事?” 哪料容欢邪邪地扯嘴角,坏笑起来:“为伊消得人憔悴,自然是想你想的啊。” 亏她竟当了真,幼幼气急败坏,朝他胸口捶去:“你这人怎的好不正经。” 容欢不由得接住她的小拳头,小心翼翼摊开来,低头在她手心里亲了又亲,他亲的太细、太认真,像是吻在心尖上,又麻又痒,令幼幼直想发笑,而他原本只是亲着掌心、手腕……但慢慢的不知怎么着就发展到脖颈上了。 当幼幼回过神,嘴唇已经被他的唇覆上,是令人屏息的吻,深长缠绵,仿佛要将她肺里所有的气都吸走……幼幼瞪大眼狂喘,满面堆红,好在没久他终于停止,那对俊美长目似摇曳着千枝春日桃花,凝着她,可谓柔情到了极致。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心口处:“幼幼,我心里真的好生欢喜,你不知道这日我盼了有久……我……” 情到深时,反而变得语拙,他贪恋适才的美好,忍不住又要吻去,幼幼却慌乱无措,微微偏过脸:“我、我不……我……” 容欢疑惑地望来。 幼幼窘着脸,急快找个借口:“我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 容欢怔,想了想,继而放开她:“嗯,那好。” 幼幼松口气,正要脱掉鞋子,不料容欢居然弯下身,亲自为她脱掉鞋袜。 幼幼面色惊:“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然而容欢坚持,将高挑罗袜慢慢剥下,露出只白雕般的雪玉小脚。幼幼喜香,每双鞋底里都会铺上层香料,染就罗袜,步步生香,为此那只玉足亦是柔嫩含香,托在掌心里,像是佛祖手上小小的瓣莲,细经雕琢,小巧剔透,每个指甲皆被修剪得干干净净,呈现出完美的半月型,那肤色洁白似雪,唯有指尖上透着淡樱般可爱的肉粉色,这样的小脚,简直叫人爱不释手,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握着,以好随时瞧上几眼。 幼幼见他捧着自己的玉足目不转睛,愈发羞到不能自已,缩了缩脚趾头,使得肌肤由头到尾渡上层淡淡嫩粉的珍珠色泽。 “有、有什么可瞧的。”到了最后,她有些生气,赶紧把脚缩回去,径自脱掉另只鞋袜,上了床。 容欢无奈地笑了笑,喜欢她,自然喜欢她浑身上下每处地方,连那小脚也是极爱的,刚才他差点忍不住要咬上口。 幼幼挪近床内侧,想他既然答应自己休息,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恰好听到他从背后呼唤,幼幼回首,双唇竟被他狠狠吻住,整个人也随之被压倒在床上。 这次,不再是先前的缠绵轻柔,他吻得波涛汹涌,像只兽,要把她连皮带骨地啃噬殆尽,狂热而急促的喘息,在彼此唇舌吞吐间交缠相融,幼幼的衣襟很快被他扒开,蜿蜒下滑,露出大半片雪白的玉肩。 他趁势压在身上劈开她的两条腿,只手探入肚兜里,幼幼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几乎是出于本能,竭尽全力伸手抵住那胸口推开:“不……不……” 容欢这才停止看她,双眸已是灼得生红,好似燃着把熊熊烈火。 这样的眼神叫幼幼害怕:“表……”想喊他表哥,可是才发现,他们已经拜堂成亲,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他不是表哥,是他的丈夫,不知为何,眼泪莫名夺眶而出,她在他身下断断续续地哀求:“王爷……我、不想……我真的累了……” 她眼波盈泪,大概真是怕极了,蜷缩着身躯,宛如雨打的蝴蝶翅膀,阵瑟瑟颤抖。容欢寻回丝理智,想到她毕竟是第次,自己这样粗鲁野蛮的举动,或许真是把她吓着了,眼睁睁看着那滴豆大般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腮边,容欢心疼地俯首吻掉,将她抱在怀里:“幼幼,对不起……是我不好……” 新婚第天,他也舍不得累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好、好,睡觉吧,听话,不许哭了啊。” 幼幼点点头,容欢亲下她的额心,替她把小衣重新穿好。 等幼幼将自己牢牢裹进被褥里,容欢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他之前明明沐过身,幼幼不懂他为何要再洗遍,但是没说什么,等容欢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疲倦得沉入梦乡了…… 第31章 [洞房] 欲望文 第32章 [渴触]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2章 [渴触] 翌日清晨,幼幼是被习侬唤醒的,昨儿个劳顿天,她赖着被子实在不想起,结果经习侬提醒,才算慢慢回过味来,顿时惊得她睡意全无,“蹭”地下坐起身,而身旁空空,原来容欢大早就梳洗完毕,到园子里练拳强身去了。 幼幼不敢耽搁,急匆匆起床,新妇第二日要再次开脸,之后便由着习侬掬珠为自己梳洗打扮,等时辰差不,容欢便也回来了。 如今身份变,她是瑜王妃,举动都关系着整座亲王府,不能像在公国府的时候总是任性妄为耍小脾气了,这是出阁前,母亲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见幼幼行礼,容欢忙举步趋前,将她搀扶起来,眼前的她脸庞滢白透粉,仿佛明珠里片漾光花瓣,葬在他双柔情脉脉的眼波之中。察觉幼幼神色有异,容欢下意识问:“怎么了?” 幼幼凝着眉头,用眼角瞥瞥床榻,却又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原来今儿个早,崔嬷嬷就领着丫鬟过来收拾被褥,尽管没说什么,但足以让幼幼心里打鼓。 容欢何等聪明,立马会过意,抚抚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不用胡思乱想,凡事有我在。”她脖颈衣际间有幽幽的香,宛如涟漪从空气里荡漾开,他到底没忍不住,凑近那鬓侧深深嗅,“唔,好香,这次又是茉莉蜜露?” 大早就当众耳鬓厮磨,习侬与掬珠在旁偷偷发笑,幼幼叫他说得面红耳赤,嫌他不正经,赶紧把那张俊庞推开点。 “昨晚睡的好吗?”容欢片刻闲不住,又转而握住她的小手。 幼幼怕自己这回挣脱,他又不顾忌地做出什么暧昧举动,便由着他握了,点点头:“嗯,你呢?”其实幼幼觉得他似乎睡得不大好,眼睑下有层淡淡的青影。 容欢却是微微笑。 幼幼有些不自在:“你、你怎么起这么早,也不记得叫醒我。” “我叫了啊。”容欢眨着眼,十分冤枉地开口,“不过某人睡得像猪样,完全没有反应。” 幼幼不由得嘴角抽,快速扫扫习侬她们的表情,急得找起借口:“那、那肯定是你叫的太小声了,不然我才不会没反应!” 她樱唇微嘟,面浮虚红,那副窘困之态比她撒娇时还要耐人寻味,看得容欢挪不开视线,愈发爱到心坎儿里:“嗯,是我没说对,我的意思是……跟猪样可爱。”最后几个字附耳低喃,简直暧昧得不行。 这人,又在戏谑她! 若不是习侬她们在场,幼幼真恨不得踩上他两脚。 但实际上,容欢醒来时根本没有叫她,他是习惯早起的人,早起时晚起时没有区别,可是幼幼昨日确实累坏了,他舍不得唤醒她,遂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打量起某人“楚楚动人”的睡颜来,当然,偶尔还会遏制不住地搞出些小动作。 因此幼幼并不知道,在她毫无意识的状态下,额头被吻过两次,鼻尖被吻过三次,至于小嘴脸蛋被吻了无数次,脸上已经沾满某人的口水了。 “走吧,咱们去华轩堂用膳。” 临前,容欢不忘叮嘱她,“别拘着自己,吃些。”这几日少不了出门走动,累是肯定的,容欢怕她吃得少,别挨不到中午就饿得肚子打响了。 二人来到华轩堂,幼幼给太妃请安、敬茶,跪拜甚是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容欢的三位庶妹都远嫁外地,倒是省去些礼仪,随后三人坐在起用膳,幼幼知道自己没与容欢圆房的事已经被太妃知晓了,心情总有些惴惴,不过最后才发觉是自己虑了,太妃根本提都没提,反而嘱咐了容欢许话,大抵就是他已经成家,便该行为稳重不许再去外面胡闹,说得容欢颇为尴尬,点头逐应着。如今幼幼与太妃虽是婆媳关系,但太妃心向她,待她如既往,也不摆什么婆婆架子,让幼幼觉得自己嫁到亲王府来,就像跟在国公府样,没有任何生疏隔膜感。 用完膳,幼幼穿戴好礼服凤冠,随太妃与容欢入宫面圣,等回来坐在马车上,幼幼仍是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害得容欢阵好笑:“哪有那么可怕,皇上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雍元帝是容欢的堂兄,说起来比容欢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三个皇子的父亲了,幼幼想着太后倒是脸慈祥和蔼,但是雍元帝就…… 她心有余悸道:“可是你说,皇上叫我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他为什么直黑着脸啊?”难道自己说错了话?言行不妥?才惹得龙颜不悦?但是明明没有啊…… 幼幼越想越觉得与身旁人脱不开干系,脸狐疑:“还有,皇上最后跟你说‘改日找你算账’是什么意思?找你算什么账?” “哦……”容欢仿佛突然想起来,悠哉地倚向背后靠枕,阖眸出声,“因为我之前告诉他,我要娶的公玉府五姑娘是个丑八怪。” 什么,丑八怪? 幼幼呆呆张大嘴巴……他、他竟然跟皇上说……她是丑八怪? 因此皇上本以为她是丑八怪,结果今日见着她……才会有如此阴晴不定的表情?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明明罪魁祸首是身旁这个人啊! 不过好在虚惊场,明白与自己无关后,幼幼最后冒出的想法,就是再也不想进宫了。 晚膳过后,幼幼留下来陪太妃说了会儿话,才回到紫云轩,那时容欢已经沐过身,卸下宝冠,头华丽长发泼墨似的迤逦披散,压在那身雪白软袍上,黑是黑,白是白,迎着灯烛的容颜上浮着漂亮辉光,宛然是那脱去尘世俗气,遥立彼岸的云端公子。 他手捻书卷,正斜歪在暖炕上慢慢翻阅着,稍后察觉幼幼进来,掀睫,幼幼立马左顾右盼,带着些刻意回避:“我去沐浴了。” 容欢点下头,没说什么。 幼幼洗了将近个时辰的澡,实在闲得无聊时,干脆数起水面上飘浮的玫瑰花瓣,直至呆到打起瞌睡,才唤来习侬衣。 她想着容欢应该歇下了,结果走进卧房,发现容欢居然还在炕上看书。他不由得抬头,看到幼幼穿着袭寝袍,微湿的青丝仿佛海藻般堆叠在肩头,乌压压的极是好看,衬着脸蛋又尖又小,仿佛隔在窗外的轮新月,是种近乎无色的纯净,昨日的她盛妆丽服瑰姿艳逸,而今夜的她不施粉黛纯到无暇入骨,那双黑嗔如涤的眸子在灯影里,像小孩子样分外明亮。 容欢不由自主地看痴了。 幼幼垂落眼睫,紧张地扇动两下,面颊洇开点点粉晕,喉咙微哽:“你继续看吧,我先去睡了。” 容欢不说话,幼幼则闷头闷脑地从旁经过,却在那刹,被他拉住芊芊柔荑。 容欢似乎欲言又止,搁下书卷,将她另只手也攥在掌心里:“手怎么这样凉?” 幼幼默不作声,容欢吩咐习侬再去添个四方型鎏金铜香炉来,这种鎏金铜香炉的设计与冬日火炉十分相似,胜在小巧玲珑,上层放置香药片,下层炭火燃烧,同时起到熏香取暖的作用。其实卧房内已经烧着数个炭盆,在加上门窗关得严密,屋子里暖洋洋的宛如春日,但幼幼大概是偏冷体质,入冬,手脚不自觉就冰凉起来,仿佛怎么都无法恢复温暖。 幼幼两只小手教他握在掌心里搓了又搓,还呵着气,不久他抬头问:“暖和点没有?” “嗯。”幼幼想他这样怪麻烦的,“等等我回床上捂会儿就好了。” 他俊眉挑,立马笑得没个正经:“那……用不用我帮你起捂?” 幼幼心头惊慌,忙以笑掩饰:“不用啦,你继续看。”刚要抽回胳膊,却被他加施紧了力道。 “幼幼……”容欢低柔唤她,眼眸直勾勾地凝过来,漆黑得宛然夜色沉淀了,含着丝极深渴求。 这种半明半暧的暗示,让幼幼若懂,又若不懂,蓦然全身又开始发冷,像是被关在个封闭的房间,没有门窗,没有灯烛,黑暗要来了,让她只能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由身到心开始抵触着……抵触着…… 他两片薄红的唇稍稍轻启,幼幼却害怕他说什么,抢先开口:“时辰真的不早了,我、我刚才差点就在浴桶里睡着了呢。” 容欢握着她的柔荑,觉得那像是寒风里的花枝,不住微微颤抖,愣下,只好勾唇笑了笑:“嗯,那你先去睡吧。” 他起身,俯首轻轻柔柔啄下她的嘴唇,这才彻底放开她。 半夜,容欢又去沐了次身。 第二日依旧不得闲,先是祠堂祭祖,后又认亲,待到黄昏容欢被诏入宫,结果两日未归,看样子雍元帝果然说到做到,真的要找他算账了。 幼幼不知容欢会被皇帝留宫久,但是日子总算清闲下来,如今她贵为王府主母,府中大小事务自然全权交由她处理,但幼幼打小娇生惯养,是个凡事不操心的主儿,对于主持中馈事压根没个头绪,尤其是打理库房账目,简直晕头转向,好在太妃不急于逼她,叫她先跟着崔嬷嬷步步学习,崔嬷嬷是太妃的左膀右臂,身边最信得过人,太妃常年身子不好,府中诸事务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于崔嬷嬷与姜总管的功劳。 好在有崔嬷嬷主要帮她打理,幼幼为此松口气,从库房出来后,让姜总管带着自己四处逛逛,瑜亲王府占地极大,记得小时候她还迷过路,先前虽然住过段时间,但活动范围也不过是王府隅,如今她作为女主人,若连自己的家都不熟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了,冷氏呢?”经过隐云居的时候,幼幼想起小戚,不禁有些伤感,也随之想起了秦氏、冷氏……说起来,在她大婚这几日,压根没见到冷氏,她当然知道容欢有诸姬妾,可是这群人至今连个影子也没有,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32章 [渴触] 欲望文 第33章 [苦心]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3章 [苦心] 她这样问,反倒令姜总管吃惊莫名,其实也不怪姜总管吃惊,毕竟般名门贵女出嫁前,别的先不提,至少会打听清楚夫婿身边纳了几房妾,容后再想法子对付。而眼前人,既是表姑娘又是瑜王妃,按理该清楚府上的情况才是。 是以幼幼问及,姜总管起初以为她是明知故问,但观察她的表情又的的确确不像伪装,恭敬答话:“冷氏已经回乡了。” “回乡?”幼幼不由得愕,“什么时候的事?” 姜总管答道:“就在王爷与王妃订亲之后没久的事,而且不止冷氏,还有彭氏、周氏、古氏都被王爷遣散了。” 遣散? 容欢居然遣散了府上所有姬妾? 亦是说,如今阖府上上下下,他身边只有自己位正妻? 目睹她满脸不知情的错愕模样,姜总管心下为震动,他对这位表姑娘少有所了解,出身显贵,是丰公国的掌上明珠,性子难免骄纵些,就连王爷在她跟前也是好言好语,本以为是她眼里揉不进沙子,故向王爷提出遣散妾室的要求,孰料今日才知晓,切竟然全是王爷自个儿的主意。 姜总管在亲王府管事都快三十年了,知道当年老亲王喜欢沾花惹草,到了容欢也不外是风流纨绔,想想全京城肯心相待的世家男子已为罕见,何况还是这等尊贵的亲王身份?那就真真少之又少,屈指可数了。然而王爷为了王妃,却是心甘情愿收了心,可见他对这位王妃真是视如珍宝,宠爱到了极致。 晚上,容欢终于从宫里回来,幼幼瞧他神容疲倦,走路都无精打采,跟好几夜没合眼似的,忙命丫鬟端茶倒水,坐到他跟前询问:“怎么这副样子?”她越想越心惊,“难道皇上说找你算账,该、该不会把你严刑拷打了吧?” 掬珠把茶奉上来,容欢甫呷了口,听她的胡乱猜测,险些没喷出来。 “没有啊。”他无奈作笑,看来雍元帝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了。 “没有?那皇帝诏你入宫究竟做什么?”幼幼还是忍不住瞄瞄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果然不见伤口。 “只是下棋而已。”其实容欢也颇为头痛,雍元帝的棋瘾上来,恨不得到了废食忘寝的地步,任谁也拦不住,因此这两宿没干吗,光顾着陪雍元帝对弈了。 “原来他找你算账,就是指下棋啊。”幼幼瘪瘪嘴,觉得雍元帝真是没人情味,丈夫正值新婚就被传到宫里陪其下棋,害得她个人在王府里手忙脚乱,“那结果呢,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容欢笑而不语。 幼幼想他平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哪儿有闲工夫下棋,八成是输了,看来自己这么问也是此举。 趁她走神之际,容欢从袖中掏出管精美细长的竹筒,扭开筒盖,里面居然储存着枝红梅,他跟变法术似的递到她面前:“喜不喜欢?” 幼幼果然吃了惊。 他笑眯眯地解释:“宫里新开的骨里红,我瞧着好,就折了枝给你带回来。”竹筒外裹着暖布,筒内花朵又以点点水露滋润,因此取出来,殷红似血,花瓣湛滢,依如甫绽的般,带着股子新鲜气息。 这样枝小小的梅花,路从皇宫带到王府,不仅如昔娇艳,被保护得完整无损,切不过是为了让佳人睹这皇宫里新开的骨里红,由此可见,对方还真是煞费心思。 “好香呢……”幼幼十分欣喜地接过,阖上眸,凑在鼻端轻轻嗅。那时人面花光,两厢互映,越显出她容仪灿耀,绝丽无双,而她纤纤手上枝红,娇娇唇上抹红,揉和成惊心动魄的颜色恍凝胭脂红满地,当真看醉了人。 掬珠睨眼容欢的手势,悄然无声地曳门退下,幼幼尚不知觉,满心欢喜地将那枝梅花放入孔雀绿釉里,正欲探身微嗅,却觉背后伸来双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 容欢整个人贴上来,撒娇似的将俊庞埋入她头青丝间,只觉她身上的香,胜过世上所有千娇百媚的花儿,是真真正正勾魂的香:“这两日我不在,有没有想我?” 他环在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使得二人密切相贴再无任何间隙,幼幼身子明显有点僵硬,不知该怎么答,低头磨磨唧唧地嗯着几声。 容欢笑:“那有没有梦见我?” 幼幼叹气,坦白答出两个字:“没有。” 容欢欲哭无泪:“真伤心,我可是在梦里梦见你好几回啊。” 幼幼嫌他讲话肉麻,挣开那双手的束缚,转过身:“你真无聊。” 容欢嘿嘿傻笑,目光凝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总也看不够。 幼幼迟疑下,慢慢启唇:“对了,我今天逛园子,听姜总管说……冷氏……已经回乡下了。” 容欢大概没料到她说这个,微怔,颔首:“唔……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 幼幼打下磕巴:“那冷……她们……” 其实像容欢府里的这群姬妾,被遣散后都会得到笔生活费用,之后各寻出路,比如冷氏,离京回乡,便在当地找了个好男人嫁了,生下两儿女,日子过得尚算美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容欢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别瞎操心,府里没了她们清静些也好,也免得娘日后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他桃花眼笑得弯弯上翘,执起她的小手,不失讨好地讲,“况且我这样做,才能让岳母大人加相信我,最后放心地把你嫁给我呀。” 他三句话没个正经,幼幼也不跟他说了。只是没料到他为了这门婚事,竟会把自己的妾室遣散个干净,其实幼幼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知道他是花花公子,不可能因为自己就放弃流连花丛,所以,幼幼完全没想过他会心意地跟着自己过日子。 她若有所思时,容欢则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轻吻过耳鬓:“幼幼,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跟喜欢的人在起,自然会想过着生世双人的日子……今后,我就只守着你人,好不好?” 当时她言辞激动,问他有没有真真正正喜欢过谁,懂不懂喜欢个人的感觉。 以前他无法理解,但现在,他或许懂了。 只要怀里拥着她,再无可求。 幼幼却猛然打个激灵,那时五脏六腑仿佛狠绞起,以着诡异的形状浸泡在醋水之中,酸酸胀胀,难受极了。 跟喜欢的人,生世…… 只守着她……人…… 那曾是她直以来的期盼,坚定不移的信念,就像小孩子辛辛苦苦攒扑满,将小小铜币枚接枚地存进陶罐里,而她攒的这样用心,将点滴累积起来的情感与勇气全部给了孟瑾成,渴望把自己最美好的切都奉献给他。 然而她心意等待的人,却最终没能对她说出那句承诺。 “怎么哭了?”她眼泪簌簌,就像场突如其来的小雨,看得容欢措手不及。 幼幼睁着雾朦朦的双眸,听他说,举手抹了抹面颊上那层湿漉漉的冰凉,才发现是自己的泪,她似乎根本不晓得自己哭了,张着口有些无措:“我……我……” 容欢以为她是被自己那番话感动了,笑着俯首替她吻掉脸上的泪水,但那是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不停,落入嘴里似带着股揪心的疼味,容欢在她唇畔周围慢慢游走,仿佛没能抵挡住诱惑般,最终吻住那双散发着馨软气息的唇瓣。 “王爷……”起初只是怜惜的吻,但后来他吻得愈深愈急,隐隐夹着风雨欲来之势,幼幼被迫倒退,腰身抵住桌沿,被他逼得微微往后仰,随着呼吸急促,涌现红晕的脸容上泛起丝惊慌。 第33章 [苦心] 欲望文 第34章 [光怪]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4章 [光怪] 容欢快要无法自拔的时候,听到她从喉咙里挤出丝微弱的呼唤,神经紧,这才缓缓离开她的唇,却不过方寸之距,灼热的鼻息仍在彼此间勾缠交绕。 王爷…… 容欢喜欢听她这样唤他,不再是那声甜甜的“表哥”,而是声“王爷”,表明在她心里,他是她的丈夫,是可以完全拥有她的男人。 大约是距离太近,可以感受到她的睫毛在紧张地不断颤抖,容欢以额碰着她的额,视线慢慢下移,映入眼帘的是那酡粉双颊,嫣红娇唇,以及小巧滚动的细喉……他忽然像喝了酒,心跳发狂,只觉怀中的躯体柔软到不可思议,仿佛接触阳光便会化成滩雪水,随时从双臂间滑走,这刻,体内的热度急剧上升膨胀,令他不想再放手。 “幼幼……”他字顿地告诉她,“咱们已经是夫妻了。” 幼幼如受当头棒,登时动弹不得,而他继续侵覆她的唇,发不可收拾。 幼幼没有抵抗,又或许……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拒绝这个人的热情……因为…… 他们是夫妻。 舌头在口中被任意地摆布搅滚剧烈,或许是察觉到她的顺从,容欢眼目渲染通红,渐渐变得亢奋激动,吻得也就愈发肆意起来,面庞、耳根、脖颈……路被他轻吮深咬,伸手解掉那胸前的襟绦,令她雪白的肌底下点点晕开淡淡浅浅的旖旎粉萼…… 幼幼被他边拥边吻着,不知不觉来到床上,那时衣衫鞋袜掉落地,连唯的小肚兜也被丢扯开。 他很快压在她身上,而幼幼像具不会动弹的人偶,仰面呆滞地看着床顶,脑际晃过许零零乱乱的场景……记得那年冬天,芳闲园的梅花也是开得那样好,孟瑾成将亲手做的两面扇纱送给她,她笑得脸儿红热,欢喜不已……场景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压在箱子底下的画册忽然展现开来,她眼前晃过幅幅男女交缠淫靡的画面,浪态媚技,各种各样的姿势……她看到浓雾中有男女鬓乱汗沁,上下颠簸,正交颈叠股贪缠在起,当雾气渐渐散去,她看清楚二人的容貌,竟然是孟瑾成跟乔素儿……她吓得连连倒退,疯狂逃跑,可是脚底下悬空,下子坠入万丈深渊…… 幼幼蓦然惊醒,发现自己早已不着片缕,容欢上身仅剩件里衣,却是凌乱松敞开,露出那均匀平坦的胸膛,已经跟穿不穿衣服没什么两样了,幼幼平躺在床上,两条细长的腿正被他轻轻抬起,然后,她看到他胯下那个东西,恍遭雷击,瞬间股强烈的头晕目眩的恶心在她胃里翻江倒海的捣乱着,她控制不住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尖叫,用手捂住眼睛,蜷缩到床角。 “幼幼!幼幼!”无论容欢怎么哄她劝她,幼幼就是不肯让他靠近。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不要——” 容欢近乎狼狈地套上裤子,额角渗出排密密碎汗,赶紧笑着哄她:“好了,你看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幼幼像个受惊过度的小孩子,将脸埋进膝盖,浑身筛糠似的个劲发抖,她脑际片混乱,身心上除了恶心还是恶心,恨不得下刻就要吐出来。 “幼幼,你别害怕,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相信我,好吗?”她方才吓成那样,容欢不敢离得太近,只是保持在半臂远的距离,脸束手无策的表情。 在他遍又遍的保证下,幼幼才肯把脸慢慢从掌心里抬起,容欢已经重新穿好衣裤,几绺乌墨长发因先前的动作略微散乱地披落在肩头,他眸光柔和,见她终于看向自己,微微笑。 幼幼目光却往下挪,他全身灼热未褪,即使隔着薄薄裤料,那东西仍在傲然挺立,她当即偏开脸,本就苍白的脸容连丝血色也无。 容欢有所察觉,颇为窘困地侧了侧身子,遮掩过去:“我、我先去洗个澡……等等我唤掬珠跟习侬进来伺候你梳洗,好吗?” 幼幼迟疑,点点头。 容欢等了片刻,见她始终不做声,才起身离去。相较前几回,这次他沐浴个时辰,才彻底将体内那股邪火压制下去。待他回来,幼幼已经睡熟了,他坐在床边,看到幼幼裹着锦被面朝床内,只余下个蜷缩的小影给他。大婚之后,他们的被子都是各自分开的,连睡觉时也是,她占半,他占另半,显得如此泾渭分明。 容欢伸手拂过她颊旁的发丝,仿佛痒了,她无意识地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像在竭力钻进那个属于自己安全的贝壳里,仅露出半个小脑袋,怕被人触碰般的可怜。 容欢收回手,轻若鸿毛落地般地叹息声,方躺下就寝。 翌日幼幼醒来,容欢依旧大早就去练拳了,净面后,幼幼坐在镜台前,由着掬珠给自己梳头,在选簪搭配的时候,容欢正巧进来,幼幼从铜镜中看到他,内心咯噔响,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情景,除去那份紧张尴尬,隐隐约约有丝内疚。 她知道,她已经与容欢成亲,是他的妻子,行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昨晚……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是到了最后刻,来自心魂最深处的抵触感,最终令她害怕、胆怯、反感、甚至厌恶,似乎不是自己,而是这具身体,本能地做出抗拒。 偏偏她思绪缭乱快堆成茧,容欢却跟没事人似的,反而凑过来替她选簪。 “还是王爷有眼光,奴婢也觉得这支白玉孔雀簪最配王妃今天的这件衣裳了。”不同前几日全是大红绛红珊瑚红的喜庆颜色,今日幼幼着了袭浅粉略白绣蝶栖花的锦缎拽地裙,随着袖口微微撩开,露出截白得国色天香的手腕,再衬上发髻的白玉孔雀登枝簪,仿佛她是那饮了口天庭神水,落入凡尘幻化成形的孔雀仙子。 掬珠知容欢脾气好,又极宠王妃,加上她年岁小,也十分淘气地拍起马屁来,容欢自是受用,从镜子里望着幼幼,恨不得要把那镜子看穿了。 幼幼脸快发烧,垂下目帘:“很快就好了……要不,你先去看会儿书。”早上梳洗完毕,他们要到华轩堂给太妃请安用膳,幼幼自个儿心里不自在,想的也就,怕他等的不耐烦,也不愿让他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好在容欢没说什么,颔首应,不过他没去西侧暖阁,而是径自进了卧室,片刻后又出来。 等容欢在暖阁看了七八页书,幼幼总算上妆好,吩咐外面两个小丫鬟进来收拾房间,原本切如常,但这回两个丫鬟面色通红地出来,其中人手里捧条雪帕,眉目间却掩不住喜色。 幼幼正纳罕自己何时在床上落下条帕子,随即留意到那雪帕上染着斑驳血痕,登时如醍醐灌顶,再想适才容欢进过卧室,心内已经明悟。 被她这样脸惊愕的注视,容欢莫可奈何,等并走出紫云轩时,附她耳畔私语:“是我做的。” 幼幼点点头,当然明白是他以假乱真,在雪帕上动了手脚:“为什么……” 容欢扬唇,言简意赅地落下句:“省得日后麻烦。” 如果男女成亲直不圆房,久而久之,难免会惹来些闲言碎语,尽管瑜亲王府规矩严苛,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到时候什么污言秽语难听的话都传了出来,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断了众人的胡乱臆测。 幼幼想想这样做也好,起码表面上,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来到华轩堂,太妃大概是知晓了他们“圆房”的事,美丽尊贵的容颜上难得含笑露喜,旁边的崔嬷嬷是笑呵呵的始终合不拢嘴,结果幼幼还喝上了特意为她准备的“早生贵子”粥,材食自是红枣(早),花生(生),桂圆(贵),莲子(子)。 幼幼撑得都快喝不下去了,偏偏崔嬷嬷说绝不能剩,反观容欢却是怡然自得地用饭,仿佛切与他无关似的,幼幼暗恨这家伙戏演得真好,连她这个知情者都无法从他脸上瞧出半点端倪来。总之,这顿饭幼幼吃得极为心虚,而早膳后,又条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入耳中。 第34章 [光怪] 欲望文 第35章 [归宁]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5章 [归宁] 宫里的李公公宣完圣旨,幼幼晕晕乎乎地从地上起身,仍是头雾水。雍元帝在圣旨上先是对她番赞辞,尔后又赏赐下血燕盒,百年灵芝两只,以及御赐的锦罗绸缎。 当回到紫云轩,侍婢打开盖着黄绸昭示皇家御赐的箱子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呀,可真美。” 那是蜀绣中最珍贵罕有的金丝华锦,精美繁丽,耀目生花,上面那细细密密的金线光泽,就仿佛从天端云朵间滑下的月光黄,穿在身上飞彩流光,华贵无比,这种蜀料需要极其精湛熟练的绣工手艺,据说年功夫才能织出那么三四尺来,在皇宫也只有太后、皇后各有两匹,贵妃匹,是有钱也无处买得的蜀绣贡品,由此可见是么贵重。 像幼幼这样的美人胚子,淡淡袭素裳已难掩其美佳质,若是穿上由金丝华锦裁制成的衣裳,只怕就如那曲千古绝韵,摄尽万魂,是风华倾代不可言语。 容欢格外满意,吩咐姜主管:“后日请瑞福记的裁缝来,替王妃量身裁衣。”走到幼幼背后,伸手环住她的腰,“喜不喜欢?” 幼幼早愕得魂飞天外,被他唤醒后,不由得瞠大双目,口中喃喃着:“皇上这是怎么了?” 上回对她还黑着张脸,如今却下旨赏赐东西。发觉容欢气定神闲,她立即恍悟,歪过脑袋以目询意。 容欢只好老实交待:“上回他说只要我赢了这盘棋,就给我个赏赐。” 幼幼诧异:“所以你赢了?” “是啊。”容欢慢悠悠地开口,“反正我也没什么可要的,不如借这个机会给你讨个赏,没想到圣上就赏了这个。” 尽管雍元帝在圣旨里夸赞她贤淑惠德,但东西却是以瑜亲王府的名义赏赐的,大概也为避嫌。 幼幼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居然赢了啊。” “干吗,瞧不起你夫君的棋艺啊。”容欢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 幼幼缩下脖子:“以前你也总赢吗?” “不啊,以前我总输,这样才能找借口把机会留给其他臣子。”容欢狡黠地地眨眨眼。 幼幼算是搞明白,原来他是深藏不露,每次故意输给雍元帝,好个奸诈的家伙!可是……这回呢?即使熬得疲惫不堪也要赢,难道就是为了给她讨个赏? 幼幼不知该如何表达:“太贵重了。” 容欢笑道:“我的王妃,自然配得上这贵重的金丝华锦了。”顺手替她拂了拂耳鬓的小头发,那眼神含情脉脉,水墨融合般浓得化不开。 他目光移向她嫣红欲滴的唇,情不自禁俯首,轻轻品尝下那两瓣的幽芬,只觉甜香胜蜜,回味无穷,正欲继续采撷,却发觉怀臂中的躯体开始瑟瑟颤抖,昨日情景如潮重现,他迟疑,手指不易察觉地拢紧,随后又缓缓松开,直起身哂笑:“明天回门,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 幼幼死死闭着眼,颗心正急遽猛动,听到他说,才点点睁开。 “嗯……”她紧绷的身体总算松弛些,下意识躲开那双眸子,赶紧走进卧室。 因明日归宁,幼幼显得脸兴奋,翻箱倒柜,思付着该带些什么回去好,结果习侬进来见她收拾包袱,可是吓了跳,这又不是搬东西回娘家,好好的收拾什么包袱?经她提醒,幼幼脑子才回转过弯,明天只是前往公国府拜谒父母,并不是回家……心头有淡淡失落。 晚上容欢沐浴完毕,留在暖阁看书,幼幼洗完澡便径自睡下,连容欢何时上的床也不知道,夜无话。 第二日幼幼与容欢回门,乘挂王府徽帜的六驾马车,随华丽仪仗迤俪而去。比及丰国公府,以丰公国为首,闵氏及众儿子儿媳亲戚立在门口迎接。 “娘……”幼幼甫下车,便忍不住鼻尖泛酸,眼眶里含着包热泪滚来滚去,恨不得像小猫样钻进母亲怀里。 闵氏顾及礼仪,并没有拥住奔来的幼幼,只是立在原地,不时用帕子抹抹眼角,见幼幼衣饰富贵得体,神采奕奕,日来悬着的心总算踏实落地,她望向幼幼背后,容欢面朗神俊,英气勃发,迎着天光,当真如俯瞰普世的天人般。他满眼宠溺地凝着幼幼,当察觉闵氏的注视,方掀睫轻移,微微颔首,闵氏也点头示意。 “三哥!”幼幼把几位哥哥都唤了遍,尔后看向欣喜欲泣的公玉煕。 公玉煕觉得才几日不见啊,幼幼似乎变得美了,那眉儿那眼儿那嘴儿,直跟玉雕大师穷尽心血所刻画出来的般,无从挑剔,即使柯英婉是他心中独无二的女子,但自家小妹永远是他的心头宝,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他真想同以往样,掐掐那张小粉面,奈何她如今贵为亲王妃,身份有别,不能再当众打打闹闹,有任何亲昵举动了。 不过兄妹二人颇为默契,趁群人进入国公府的时候,赶紧凑到块说了几句悄悄话,公玉煕压低声问:“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做哥哥的果然都是护犊子,把妹妹当小鸡样护着,少根羽毛都不成。 幼幼嫣然笑:“没有啦。” 公玉煕本正经:“总之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三哥,三哥定替你教训他。” 他说的义正辞严,却听得幼幼暗自偷乐,刚刚还瞧他跟容欢言辞热切恨不得称兄道弟的模样,才不信他敢真的跟容欢动手。况且现在她知道容欢也是常年习武之人,骑箭且精,平时很容易被他散漫不羁的外表蒙骗,倘若动起手,幼幼还真担心公玉熙能不能占上风。 容欢被丰公国以及府上男子邀去宴饮,幼幼则随诸女眷来到闵氏的玲秀院说话,如今她是瑜王妃,穿戴配饰无不讲究,那些个亲戚瞄着幼幼身上的珠翠、玉镯、金累丝头面、衣领花纹、鞋尖珍珠,简直眼珠子都直了,羡慕不已,纷纷叹着好福气,闵氏知女儿不耐烦跟她们客套寒暄,稍后便将人都支走,余下彼此说体己话。 “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没在太妃王爷跟前耍小脾气吧?”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她住在公婆家,便是孝敬当头,贤惠为主,可不能让婆婆挑剔出什么毛病来,婆媳相处融洽,夫妻执手恩爱,往后的日子才能顺遂美满。闵氏是过来人,自然少不了对她千叮咛万嘱咐。 “娘,瞧您说的,女儿哪有那么不懂事,太妃可是经常夸我呢。”幼幼扭了扭身,嘟嘴娇嗔,这副模样,哪里像亲王府的女主人,说是七八岁孩童还差不。 “你呀,也就是太妃打小疼你,叫你遇着这么个脾气好的婆婆,依我看,你满身都是毛病。”闵氏笑她依旧没长大。 幼幼嘴巴越撅越高,随手扯起腰带上的流苏:“娘都不疼女儿了,来就说落人家。” 闵氏捏捏她的嫩颊:“好啦好啦,娘哪舍得不疼你,你也就是在我这儿耍耍小性儿。” 幼幼赶紧甜甜笑,偎进母亲怀里撒娇。闵氏道:“王爷看起来待你也是极好,你得珍惜,两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最重要。” 稍后被闵氏问及新婚之夜……幼幼阵心虚,答得磕磕巴巴,幸亏容欢先前动了手脚,否则今日真不知该怎样跟母亲交待。 闵氏却以为幼幼的反应是害羞,不曾有疑,得知他们已经圆房,虽说晚了几日,但总算放下心。 闵氏教导她:“这夫妻间恩爱是好事,尤其刚成亲这段日子难免频繁些,可也要适度,想他们男人精力旺盛,兴致冲行事便不管不顾,换到咱们这儿可就吃苦受罪了,是以有时不能心软,该节制还需节制。”闵氏话中的暗示很明显,出嫁后的女子首要使命便是传宗接代,因此养好身子那是第要紧的事,为瑜亲王府开枝散叶,延续子嗣,是她这位正妃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她既为人妇,闵氏说话便不如她出嫁前那般隐晦含糊,教导她些房事经验,保养身子以及女儿家极其私密之事,但她哪里晓得幼幼根本还是黄花闺女,那脸红得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从闵氏说完到结束,温度始终没降下来过。 归宁宴进行得热热闹闹,直至闹到午后,容欢与幼幼才打道回府。 “哥哥他们真是的。”这次容欢被公玉熙他们灌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不稳,回来就栽在床上。 幼幼替他脱掉靴子,吩咐习侬去准备解酒汤,自己则坐在床边,用热毛巾替容欢擦了擦脸,见他双目闭阖,晕红的俊庞直快涌出血似的,想来时半伙儿是清醒不了了。 她正打算离开,不料被容欢从后搦住手腕,下子揽进怀里。 幼幼才知他没睡着,问:“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容欢微微笑,眼波朦胧迷离,宛如月色下泓雾气缭缭的温泉水,全是醉意:“幼幼,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我……” 幼幼被他从后抱着,姿势极不舒服:“你醉了,还是先躺下睡会儿吧。” 她偏过脸时,领口微敞,露出半段纤纤细颈,雪润如脂,粉光若腻,看得人阵口干舌燥。 容欢深眯眼,猛然朝她的秀颈上又亲又吻,狂嘬啃咬,三下两下就使得那雪白的肌肤上浮现块块暧昧淤红。 “你、你别这样!” 幼幼哪料他撒酒疯,惊惶推开他,捂住脖颈,然而娇躯仍被他紧紧禁锢。 “幼幼……我好难受……”容欢绝美的脸上除了酒醉的红,泛起层情动勃发的潮红,“你、你帮帮我……我现在好难受……” 幼幼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手被他抓住,慢慢带向他的裤头,那处正膨胀得高高挺立。 “幼幼,我忍的好难受,你、你摸摸它……”他眼神可怜巴巴,近乎哀求。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会有生理需求,何况像容欢这种早识情欲滋味的男人,突然间叫他长久禁欲,当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幼幼惨白了脸,而容欢依旧醉醺醺地哄劝她:“好幼幼了,就会儿、会儿……你替我消消火儿,用嘴……”说着就将那玩意儿掏了出来。 幼幼惊到花容失色,眼晕之下,举手便扇了他巴掌,也没看他的反应,飞快跑出屋外。 第35章 [归宁] 欲望文 第36章 [惊宴]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6章 [惊宴] 背后像有妖魔鬼魅追随样,幼幼直奔出院门,也不理会家婢的呼唤,只是路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穿过青石甬道、游廊曲榭、闲亭嘉树……最后她支持不住,躲进座假山后,弯腰就是阵剧烈干呕……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但胃里就是翻滚掀绞,恶心得不行,她连呕带咳,腰背痉挛,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不知过去久,她近乎虚脱地靠着石壁,慢慢蹲下身,用手抱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只觉得疲倦无比,动也不想动。 隆冬月,天黑得格外早,仿佛还没有看到几眼明媚的阳光,太阳便又落下去了。廊上寒月,幽幽如颗硕大的龙眼,孤冷地看着人世。 夜色入幕,王府里陆陆续续挂上红灯笼,在暗夜中摇曳着几许烟火气息,纵是园子里的深花静林,广湖清潭,也都染着丝丝皎银的月光,唯那假山角落,漆黑黑片,宛如梦魇最深处。 远处有人群喊声,此起彼伏,可是传入幼幼耳中,却像隔着几重山峦那样遥远,迷迷糊糊的总觉得置身于另个地方,没有光亮、没有温暖,只剩下自己孤伶伶的个人。 她使劲垂着头、使劲垂着,抱紧膝盖,是种婴儿回归到母体的姿势。 渐渐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众纷乱的脚步,好似变成集市乱哄哄的片。 周遭蓦然亮起来,仿佛寒月当头,照进角落,令切纤毫毕现。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惊喜地大喊,“王爷您快瞧,王妃在这里!” 众人让开条道路,容欢疾步冲进来,看到幼幼静静窝在墙角里,像是冷极了,那模样快蜷缩成个小小的球。 他脸色大变,迅速解掉自身上的紫貂皮裘袍,披在她身上。 “去请太医!”他几乎用嚷的,抱起幼幼就往寝居赶,原来的温软娇躯,如今却跟石头似的僵硬冰凉。 “幼幼,幼幼……” 当时被她巴掌拍到脸上,他整个人几乎完全懵住了,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随后醉意全无,紧跟着追出去,可那时幼幼已经不见踪影,习侬跟掬珠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开始命众人在阖府上下搜寻,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却连她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天知道他快急疯了。 幼幼当晚发高烧,噩梦连连,任别人说什么都不知道,药得强行灌下才行,太妃闻讯赶来,见幼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又气又急:“好好个人,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容欢直守在床边握着幼幼的手,失魂落魄地开口:“是儿子的错。” 太妃来前晓得个大致情况,再看幼幼脖颈上红红紫紫的大片淤痕,不惹人注目都不行,想来是自己这个风流儿子不知怜香惜玉,把外面那些不入流手段全用了上。 太妃怒其不争:“要不是你不知分寸,能把好好个媳妇吓得跑出房间去?” 容欢字不吭,老老实实听着太妃的严厉训斥。 幼幼昏睡到次日午后才慢慢睁眼,嘴唇有些干裂,口渴叫水。 容欢赶紧吩咐习侬倒水,自己则紧紧凝着那张苍白容颜,轻柔地问:“觉得好点了吗?” 他熬得眼圈通红,眼睑下青影浓重,已是寸步不离地守了她整整夜。幼幼迷迷糊糊看他半晌,等意识渐渐恢复,把脸挪到旁。 容欢懊恼自己昨日的糊涂行为,立马换上笑脸哄劝:“幼幼……对不起,昨晚是我喝高了,才、才有些胡言乱语……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也不会强迫你了,以后我若再犯,你就打我罚我睡地铺。” 他握着她的小手,温柔地亲了下:“这次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吗?” 片刻后,幼幼点点头,但是没看他, 容欢长出口气,等习侬端来清露,亲自服侍她喝下。 幼幼这次的病直烧得断断续续,待彻底痊愈,已经过去个月,不久,御史张大人的夫人举办茶宴,幼幼收到邀请。 太妃想她成亲后便久不出门,前阵子又病着,时间长了难免憋闷无趣,倒是赞同让她出去散散心。 容欢早朝回来,幼幼正巧也要出门,见她不过袭苏绣玫瑰紫弹花冬裙,连发饰珠钗的佩戴也是亲王妃身份中最朴雅的款。 幼幼见他端详自己默不作声,以为是哪里不妥:“怎么了?” 容欢问:“我记得瑞福记的衣裳不是裁制好了吗。” 幼幼明白他是指那件金丝华锦:“只是小宴而已,不必穿的那么庄重吧?” 容欢笑道:“毕竟是你成亲后第次出席,还是穿得庄重些好。” 因他坚持,幼幼也就应了,吩咐习侬取来那件五彩遍地牡丹蜀锦长裙,料子舒软,剪裁得十分合体,搭配着衣裳重新堆挽发髻,至于首饰,是容欢亲自替她挑选的,他说件习侬就按照吩咐戴件,最后照镜,连幼幼自己都是脸惊艳。 来到张府,幼幼被家丁引领至暖厅,走在九曲回廊里,迎面走来条人影,正是柯英婉。 “婉姐姐!”二人见面,立即热络地黏在块,有说有笑。 柯英婉看着她这身装扮,与其说被惊艳到,倒不如说是被吓到了,口中啧啧道:“就是不样了,可真美……” 幼幼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哪有,婉姐姐才是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柯英婉挑眉,顺手掐下她的细腰:“死丫头,今天嘴巴涂蜜啦。” 幼幼咯咯发笑,对好姐妹并肩前行,幼幼想到适才她是从暖厅的方向行来,准是老早就叫人在门口等她的消息了:“其实没几步的事,何必特意出来迎我。” 柯英婉笑了笑没说话,眼神却晃过异样,即将临近暖厅时,突然开口:“幼幼……” 幼幼不解抬头。 柯英婉落下句:“乔素儿今天也在。” 乔素儿小产后,恩宠不减,已经被抬了姨娘,原本她的身份是受人眼色蔑视的,奈何她是孟三公子的宠妾,孟三公子又独独钟情她人,如今出门参宴经常带着她,渐渐的就在上京贵圈里走动起来,而乔素儿能有席之位,也完全是因为有了孟三公子撑腰,不过乔素儿的确不简单,极会处人待事,明理知进退,虽是孱弱之身,却不卑不亢,再加上股柔弱温婉的气质,偏偏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在这等看重势力的圈子里,居然也叫她混出点人缘来,况且她生得实在美,正如古诗上所描述“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以致那些贵女第眼看到她,都不得不承认,这般柔弱风情的佳人,只怕京城里都挑不出几个来,难怪孟三公子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幼幼猛地顿住脚步,这才明白柯英婉的用意——是要给她提个醒,有所心理准备。 今日应邀出席的千金贵妇不少,其实数人都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瑜王妃,之前幼幼跟瑜亲王的婚事轰动京城,理所当然想瞧瞧对方成为新妇后的模样,在背后七嘴八舌品评他人,向是这些贵人们的专长。 结果当幼幼出现,全场人俱震惊了,最后脑中只闪出个字:美。再个字,那就是:真美。尤其是她身上金丝华锦剪裁成的衣料,那可是宫中皇后贵妃娘娘才穿得起的,如许珍贵的蜀缎若换成寻常人穿上,只怕就成了人衬衣裳,反变绿叶,也唯有幼幼这般模样才能压得住金丝华锦的光鲜富丽,面泛莹辉,美上加美,简直就是那有了生命的稀世宝石,浑身上下皆值得品味。 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跟雨点似的密密麻麻的砸在幼幼身上,令幼幼肌肤都隐隐生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哎呀,我算知道了,什么叫‘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伴着银铃般的笑音,幼幼转身,只瞧袁千金与孔十姑娘携手而来,而笑得爽朗开怀的,正是袁千金。 她跟盯金子似的盯着幼幼这身衣裳,其实也差不了少,金丝华锦年织出不过四尺,穿在身上,可不就跟披着黄金样:“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料子呢,光是让我摸摸,就得兴奋得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呢。” “瞧这没出息的。”柯英婉赶紧笑着推幼幼把,“来,回头你就换下让她穿上,我瞧她是不是兴奋得几天几夜合不上眼。” 袁千金佯怒瞪她眼,随后又抿着嘴儿笑:“就算给我我也不敢穿,我又不是眼前这位美人王妃,可撑不起这个气派来。” 经她调侃几句,先前那股被众人挤出的酸里酸气的气氛才被冲淡不少,幼幼感觉就像自己未出嫁前样,几人的感情依旧那般要好。 袁千金拉着她的手:“走,咱们过去坐。” 其实张府的这个茶宴,说到底不过是大伙儿聚在暖厅里品茶闲谈,请来外头的杂耍班子在台前表演添兴,因冬日里活动较少,平时闲不住喜欢热闹的太太夫人们,可不就借这个机会出来解闷。 袁千金她们选在桌位置较好的座位上,其中有几位熟面孔,文亭伯的小女儿任氏和工部尚书的千金谭淑琳,而跟她们相邻那桌,坐着杜织吟、今日府主夫人的千金张初惠以及……乔素儿。 第36章 [惊宴] 欲望文 第37章 [恨妒]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7章 [恨妒] 看到幼幼她们来了,任氏跟谭淑琳都很开心,反观张初惠几人,神情各异。 幼幼眼尾余光瞥了眼那湖水绿衣角,猛然像被针尖扎了下。 因是邻桌,装看不见那是不可能的,幼幼如今贵为亲王妃,几人不得不起身行礼,张初惠看着幼幼那身金丝华锦,云鬓上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手腕上珊瑚手钏,脚上宝相双色缎绣花纹软底靴,刺得她眼睛都红了。 想到对方是瑜王妃,杜织吟脸色亦青阵白阵,头低干脆不再看。 倒是乔素儿淡静无绪,身湖水绿底描银飞花的软缎裙衬出她姣美细致的鹅蛋脸,没有幼幼那般万千花颜的容色,却独有番西子捧心的楚楚可怜,她恭恭敬敬向幼幼行了礼,姿势拿捏得简直恰到好处,仿佛荡在江南晚风里朵最单薄的芦花,尤为堪怜,既令人挑不出毛病,又有股春风扶柳般的轻柔好看,她本就容貌姝丽,而今经过精心打扮,再加上在府里习了规矩礼仪,若不是得知她的身份,那举动,跟真正的贵妇比起,竟是完全不差。 “咦,这么乍瞧,你觉不觉得乔姨娘跟王妃倒是有点像?”孔十姑娘凑在袁千金耳边小声嘀咕句。 袁千金没好气地翻她个白眼,低言警告:“像什么像,口无遮拦的,小心被王妃听到怪罪于你你。” 孔十姑娘赶紧瘪瘪嘴噤言。 乔素儿腰系丝攒花结长穗腰带,上面挂着百蝶穿花香袋,最惹眼的是她白腻如玉的颈项上戴着串珍珠项链,颗颗莹润亮白,淡水湖是养不出这样的光泽来,足见价格不菲,这样的上等天然珍珠,完全不输给正经家小姐所佩戴的珍珠链子,连袁千金也要挑挑眉毛,由此可知孟瑾成对这个乔素儿究竟有么宠爱了。 然而跟幼幼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幼幼颈上的那串珍珠项链,珠光饱满,光彩夺目,是绝佳的天然海水珍珠,颗颗正圆无暇,比乔素儿的那串将近大了两圈。 乔素儿行礼的时候,张初惠特别留意幼幼的表情,以前她就样样比不过这位丰公国五姑娘,如今对方嫁给瑜亲王跃成为王妃,她就比不过了,早知道母亲这次邀瑜王妃前来,她特地把乔素儿也叫来了,虽说乔素儿她瞧不上眼,但恰恰就是个乔素儿,成了对方根拔不掉的肉中刺。幼幼当初喜欢孟瑾成,张初惠可是知道的,任她容貌好家世好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位主子身边的婢女,作为堂堂的丰公国千金丢不丢人?这如今见面,心里能不膈应么,反正打从幼幼嫁给瑜亲王后,张初惠心里极不舒坦,这口气憋得都快结痂要成病了,不恶心恶心对方,她难解心头之恨,要是看到对方在她跟前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如用刀子捅她几下呢。 彼此毫无预兆的相见,张初惠算计着幼幼定会花容失色,当场难堪,不由得坐等好戏,可惜最后叫她失望了,幼幼视线不过从乔素儿身上淡淡扫过,脸上那是丁点表情都没有,而本该出现的鄙夷、厌恶、憎恨、怨怒也未从眼神迸发出来,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这叫张初惠大吃惊,以她对幼幼的了解,任性傲蛮喜怒于色,只要遇见不高兴的事,向挂不住脸的,难道是嫁入亲王府后……学会敛起性子了? 对于幼幼的反应,张初惠认为只有两种可能,是装的太好,二是日子过的太好,好到忘记前嫌,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第二种可能,张初惠恨得银牙都快咬碎了。 当然她不知道,幼幼是压根不愿瞧乔素儿眼,再大的震动错愕也在柯英婉先前的提醒下慢慢归于镇定。 可是,她的心还是痛了。 无论如今的乔素儿穿戴好,她根本不在乎,或许众人会被那条珍珠项链吸引,但方才匆匆瞥间,幼幼注意的却是乔素儿手上那柄障面团扇,由细腻浓稠的翰墨丹青绘染,潭下兰花,暗香默默,如许熟悉,便知出自谁的工笔。 她控制不住的,有短暂窒息。 袁千金得意地扫了张初惠眼,而今这俩也是渐渐不对付,袁千金性格大大咧咧,张初惠却是尖酸刻薄,平日相处里彼此没少吵嘴,那会儿袁千金暗慕庆延侯世子的事,不知怎么就被张初惠知晓了,明里暗里讽刺袁千金痴心妄想,袁千金自不是好惹的料,知道张初惠在芙池见过瑜亲王面后,便对其念念不忘,现在人家瑜亲王明媒正娶的正妃近在眼前,想她张初惠才是真真的痴心妄想,不把她气到头晕脑涨酸掉几颗牙齿怎么成? “要不说呢,同人不同命,王妃上辈子准是积善行德,才会有这样的好福气,听说瑜亲王对王妃好得很,要什么东西不给?光瞧这身行头咱们就晓得了,况且我还听闻瑜亲王把府上的姬妾都给遣散了呢。”袁千金边不无羡慕地说着,边使劲抬高下颌看向张初惠。 要说男人真心疼爱个女人,并不是表现在金银珠宝甜言蜜语上,而是这心里头,能否真正装下你个人。 “咔嚓”,杜织吟掖在袖里的指甲,硬生生被掐断节。 乔素儿睫毛低垂,眸光荡了荡,至于张初惠本就嫉妒到心口发疼,再加上被袁千金这么添油加醋地说,简直快气到晕死过去。 她“哼”地声,甩头走出暖厅。 乔素儿是被她叫来的,思付下寻辞离开,而杜织吟临前瞧了谭淑琳眼,也声不吭地追了出去。 幼幼心生奇怪,看看谭淑琳,谭淑琳紧抿着嘴,神情有些郁郁。 袁千金解释:“如今杜织吟跟谭妹妹分生了,总是跟张千金她们凑在块。还有那个乔素儿,那股子可怜劲儿我瞧着就腻歪。” 杜织吟是工部尚书夫人的远房侄女,但家境比较清苦,偏她又是孤芳自赏的性子,除了谭淑琳喜欢黏着她,同等家世姑娘不大喜欢与她交往,自从幼幼成亲后,杜织吟不知怎么就同张千金走得近了,而且对乔素儿并不排斥,相反谭淑琳是跟袁千金她们这边要好的,结果二人就慢慢分生开,即使在同宴席上,也说不上几句话。 幼幼是不太喜欢杜织吟的,总觉得杜织吟那样的人,心思不如谭淑琳乖巧,太过自矜,反而过犹不及。 孔十姑娘转过话题:“说起来,能不能嫁个好夫婿果然得看命,你瞧钟家二姑娘不是嫁给毅王府的嫡次孙了吗,听说二人整天吵吵闹闹,成亲没几天,丈夫就跑到小妾房里去了……” 孔十姑娘说完,任氏又接话茬,讲起自家堂姐成亲后的事,袁千金不甘落后,把知道的全八卦出来了,几人说得有滋有味,越发来劲,始终围绕着个话题——出嫁新妇。 在这样个圈子里,任何事情都会被人拿来评头论足,比如今日的茶宴,那些个太太夫人私下议论最火热的话题必定是瑜王妃,单从新妇衣着打扮神情气色上,就能看出你究竟受不受宠,享不享福,并且会将同样的新妇放到起比较,如钟家二姑娘,跟幼幼是差不时候嫁的人,今天也受邀到场,光是穿戴的首饰就比幼幼逊色太,因此在太太夫人们眼里,你过的好,她们就夸你羡慕你,你过的不如人家,她们就贬你嘲冷你。 是以今日的茶宴,幼幼可谓是新妇中最有面子的,而这面子何来?便是瑜亲王的宠爱。 幼幼总算明白,为何容欢坚持让自己穿上金丝华锦重新梳妆,便是借着今日众人之口,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她过的很好,免去那些说三道四,在上贵女圈里,她永远抬得起头。 ******** “哐——” 乔素儿回来,就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掼到地上。 丫鬟喜坠吓到旁不敢啃声,别瞧乔姨娘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但那脾气别人不知,她可是心如明镜,怎么把你救活,就能怎么把你弄死。 想当初她伺候这位乔主子,先听说她极得公子爷疼爱,再见这人,美弱袭病态,本以为与公子爷样是位温和宁静的主子,然而经过长久接触,才知是万万招惹不得的,那样双秋波顾盼的美丽眸子望过来,却叫她莫名害怕。 这会儿她犯脾气,搞得喜坠头雾水,先前在茶宴上明明还好好的,张千金也没给她摆脸色,为何回来就生那么大的火气? 不过乔素儿的确是身子不好,摔完桌子上的茶具,便有些喘喘,没了力气,喜坠担忧地上前:“姑娘心里有什么不快不如说出来,可别气坏了身子。”她是打乔素儿被抬了姨娘前就在身边伺候,因此仍习惯称呼她姑娘。 乔素儿睫毛幽幽掀,宛若蝴蝶优雅起舞,在肌底间泛起繁影涟漪:“喜坠,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她嗓音柔妩而婉约,笑得绵人骨髓,脸上哪有半点不悦,那地残瓷碎片若说是她摔的,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喜坠已经习惯她的喜怒无常,可被她眼神瞧,仍有点打怵。 她当然不知乔素儿的想法了。 那个女人…… 如今居然成了瑜王妃,身华贵,高高在上得像位尊贵公主。 自己满身明珠翡翠又如何,跟她比,还不是相差甚远。 而她看见自己,再没有当初那种痛苦伤怨的表情了。 乔素儿玉手紧握成拳,嫉怒之下,随手将那柄团扇丢掉,团扇轻飘飘地落在火炉边沿,吓得喜坠赶紧拾起,可惜仍被火苗烧了个小小的窟窿。 “姑娘怎么办,这扇子……”是公子爷辛辛苦苦画了三日,特意命人为她作成的扇子啊。 乔素儿正心烦意乱:“把破扇子而已,大呼小叫什么,出去,让我个人静静。” 喜坠只好拿着团扇退下,走到门前,刚好外面有人掀帘步入,她见状忙福个身:“公子爷。” 第37章 [恨妒] 欲望文 第38章 [暗伏]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8章 [暗伏] 孟瑾成目光落向她手上的团扇,不由自主,眼前浮现那张熟悉的、盈盈含笑的桃粉小脸,她本是肤容赛雪,可每每见他,娇靥总是由里到外红透了,宛若深冬梅林粉霞兴蔚的景致,说不出的可爱。 他犹然记得,在她收到自己所做的两面扇纱时,是那样喜不自胜,就像收到生里最珍贵的东西,双眸流光溢彩,笑成弯弯的小拱桥,只要是他给她的,她永远当成宝,小心翼翼地珍惜爱护。 孟瑾成凝固的眸光破,如梦初醒,刚刚不知为何……就想起幼幼来。 “公子爷……”喜坠没料到跟他撞个正着,想把扇子藏起来,可惜来不及了,“姑娘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 小产之后,乔素儿发脾气也不是两回,孟瑾成点点头,并没有责怪喜坠,举步入内。 乔素儿伏在软榻上,那姿势恰是弯美人弧,望去极美,她早听到喜坠在门口的对话,知道是他来了。 “好好的,怎么又摔东西。”孟瑾成看眼地上的碎片,口吻里蕴着几分无奈与关心。 乔素儿晓得他舍不得责备自己,举帕抹掉几滴泪珠子,待孟瑾成坐下,起身偎入他怀里。 孟瑾成叹口气:“下次别去了,免得心里不痛快。”他明白的,即使有他这个荣安侯府公子给她撑腰,但以她的身份,在那些个千金太太们眼里,依然是处处受气要遭排斥的。 乔素儿窝进他臂弯里,眼波却如暗水在眼睑下无声低徊,想张初惠肯那么大度地邀请她参宴,她自不认为对方是出于番好心,结果今天便搞清楚了状况,原来是想利用她来给瑜王妃难堪啊,她可不是傻子,哪会为此就对张初惠感激涕零,张初惠太过自以为,这种人往往容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是那位杜姑娘,心思细腻深敛许,能够感觉出她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 乔素儿笑了,像她这等身份的人,肯主动跟她接触的贵女,恐怕只出于点目的吧——跟瑜王妃有过节或者是对瑜王妃心怀嫉恨。 反正,她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摇了摇头:“那怎么成,这次是张千金邀我来的,我若推辞不去,定会被张千金怪罪的。”略停顿,“其实,也没什么不痛快的,张千金为人热情随和,别人看着公子爷的面子也不曾对我怎样,只是瑜王妃……” 孟瑾成怔,仿佛有些意外,忍不住问:“幼……瑜王妃她来了。” “是啊,今日的焦点可全在瑜王妃身上。”乔素儿把唇瓣狠咬出痕红印,不过语气如常,“爷是没瞧见,宴会上瑜王妃好是风光,浑身上下哪件饰物不是价值连城,尤其那件金丝华锦,听闻是御赐之物,只有宫中娘娘们才穿得起……” 孟瑾成垂落眼帘,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淡淡落下句:“只要她过的好……就好了。”那声音低得宛若喃喃自语,却是股发自肺腑的真心,夹着温情惦记,欣慰而又踏实了。 乔素儿无言冷哼下,嘴上却番叹息:“是啊,王妃的日子明明过得这样好,可依旧看素儿不顺眼,这次在茶宴上,没少给我眼色瞧……”她越说越委屈,用帕子揩下眼角,“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总惹得瑜王妃这般针对,就像上回在茶楼,幸亏我躲得及时,否则险些又被打伤了脸……” 孟瑾成沉默阵,只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乔素儿不料他是这个回答,微微睁大眼。 孟瑾成握住她的手,温言温语:“素儿,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总之你就是你,在我心里无可改变,我只希望……你仍和以前样……那样善解人意,聪慧乖巧,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只是……你不要再去在乎那些贵妇们的眼光,也不要去攀比什么,咱们就如同当初那般,闲时烹茶扫雪,赏景作画,你为我研墨,我教你写字……”说到最后,眼神有些怅惘。 乔素儿却挣脱他的怀抱,冷笑声:“说到底,公子爷还是偏袒五姑娘,放不下五姑娘,在公子爷心里,我永远比不得五姑娘,既然如此,公子爷当初直接娶五姑娘进门好!” “素儿!”孟瑾成盯着她,目露伤感,“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明明早就清楚,又何必次次拿来质疑我?” 可是不够,她觉得不够,她想要的太了,又或许,是她已经失去太…… 乔素儿有短暂失神,随即手指绞紧,如今老太君跟大太太都看她不顺眼,除了孟瑾成,她在荣安侯府没有任何依靠,要是那个孩子能生下来就好了…… 乔素儿十分清楚,若不是当时她恰好怀有身孕,有了孟瑾成的骨肉,恐怕早被老太君撵出侯府了,所以,她太需要个孩子来傍身,就算老太君再看不上她,可旦诞下孟家骨肉,也不敢轻易动她。只可惜,她身子骨单薄,打小就落下病根,孩子不小心便流了,虽说现在孟瑾成对她呵护备至,补品不曾断过,但身子又岂非夕之间就能调养过来的。 乔素儿波光流转,兀嗔笑,软绵绵偎上来,双臂勾住孟瑾成的颈项:“爷适才不是说,我想要的东西都会给我吗,那爷就给素儿个孩子吧……” 孟瑾成微怔。 乔素儿吸着鼻子,泫然欲泣:“之前失去那个孩子,素儿伤心不已,几乎死的心都有了,况且爷当初不也答应过我,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吗?”说着,急不可耐地坐到他腿上,亲吻他的唇,两手则忙着解开绑在他腰上的靓蓝色卷云纹腰带。 “素儿……”孟瑾成阵气喘,俊秀的脸上渐现不自然的虚红,伸手阻止她的举动,“大夫交待过,你身子不好,怎么也需养个年,目前尚不宜有孩子……” 乔素儿才知他是担忧这个,怪不得后来他们同床共枕,他却极少碰她:“爷根本就不明白,这人若是心情就好了,身子自然就好了,况且我细心调养了大半年,早已大有起色……”她讲话娇滴楚楚,对盈盈流转的美眸恨不得能把人缠死,她自是私底下学习过那些伺候人的伎俩,再加上今日格外急迫,是施出了十二分手段,非把那处弄得*难耐。 孟瑾成是规规矩矩的大家公子,就算在房事上也是板眼,他虽担忧乔素儿的身体,但最终受不住她的百般挑逗揉搓,番撩拨下已是膨胀硬挺,乔素儿眼见时机成熟,顺势将其全全容纳,剧烈地扭姿摆臀,孟瑾成闷哼了声,双手再推拒不得,渐渐改为扶住她的腰…… 二人抱坐起,很快上下颠簸起来…… ******** 这日柯英婉来瑜亲王府拜访,先去顾影居给太妃问了好,才来到紫云轩跟幼幼聊起来。 柯英婉头回到瑜亲王府作客,身为女主人的幼幼便携着她路游园观光,而今初春已到,庭院里桃柳争妍,莺歌燕舞,正值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若是盛夏,在这里泛舟采莲最好不过了。”瑜亲王府主要分为府邸与花园两大部分,地理位置处于龙脉水域的交接处,王府内最大的太明湖就是从龙脉水域引进的,湖水入内不流出,正符合“财不外流”的风水宝地说。 太明湖培植着诸莲花品种,待到天暖盛旺之季,无数株荷花齐齐绽开,翠叶碧连天,暗香飘万里,景致必是美不胜收。 柯英婉看得心旷神怡,连连赞叹,幼幼闻言应道:“那好呀,到时候我定邀你前来,这太明湖生出的莲蓬我可是尝过,剥去莲壳,捻掉莲心,白嫩嫩的肉嚼在嘴里十分脆嫩可口。” 柯英婉听得都有点馋了,不过叹气遗憾:“唉,就怕到时没那个功夫了。” 幼幼先怔,接着举帕掩嘴,兀自娇笑起来。 柯英婉被她这反应弄得怪不自在,用胳膊肘推推她:“你乐什么?” 幼幼敛了声,但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是掩不住的:“没事,等时节到了,我便命人摘箩筐新鲜的莲蓬送到你府上去,不过怪我不好,还叫什么‘婉姐姐’,该改口称‘三嫂’才是。” 原来这个月,公玉熙已经向湘国公府正式提亲,两府的亲事算是定下了,不像幼幼与容欢当初为避闲言闲语举办得较为匆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再加上挑选良辰吉日……番仪式下来,怎么也得年后了。 柯英婉脸上升起两朵红霞,忙用纨扇障了半边面,羞愤交加地啐去口:“呸,满口胡言乱语,我就知你笑不出个好的来。” “我哪有胡言乱语。”幼幼难得有机会调侃她,今天可算逮住机会了,“反正湘国公都答应了,由不得你反悔。” 柯英婉张了张嘴,倏又抿紧,却是扭头走了。 幼幼有些莫名其妙,呆呆眨下眼睛,跟在她身后。 回到紫云轩,习侬适时奉上茶水,柯英婉拈起双燕纹碧绿瓷盖,轻轻拨开水面上浮滚的茶叶,凑近呷了口,不由得称赞:“真是好茶,不愧是御赐珍品。” 她喝的正是今年开春新进贡宫中的大红袍,雍元帝以示龙恩赏赐给瑜亲王府半斤,这大红袍在九龙窠陡峭绝壁上仅存六株,年采制下来也不过四五斤,早成为皇家贡茶,至于上京豪贵家中所喝的大红袍也不过是由品种优质名枞拼配而成的,口感滋味哪抵得上母树茶叶,光是掀盖闻,鼻翼间呼出的已是幽幽清爽的茶香来。 柯英婉是幼幼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头回来亲王府,幼幼自然舍得拿出珍品贡茶招待,不过她的注意力此刻全集中在柯英婉脸上,显然在意对方先前的反应:“婉姐姐,你跟我三哥吵架了吗?” 语中的,柯英婉果然搁下茶杯,脸有气无处诉的模样。 幼幼忙拉住她只胳膊,心急地晃了晃:“你快跟我说说,我三哥又怎么惹你不快了?” “我都后悔死了。”柯英婉恨恨道,“这才订亲没久,就叫我知道他出外鬼混了。” “鬼混?”幼幼紧跟着问,“跟谁?” “还不是明郡王世子那伙人。”柯英婉咬着口银牙,“若让我知晓他再去了那个什么燕春楼,定要给他好看。” 尽管她跟公玉熙订了亲,男女不能直接见面,但总有法子私下联络,因此柯英婉能对公玉熙的行踪了如指掌,幼幼点也不觉得奇怪。 又是燕春楼啊……幼幼差点就想说,不止三哥,其实她自己也去过的。 不过关系到自家人,幼幼就算跟柯英婉再要好,也得向着自己的三哥啊,况且现在,她总有种嫂子跟哥哥闹别扭,她从中调解的感觉…… 她抓住关键字:“这么说来,其实三哥他并没有去了?” 柯英婉颔首:“是啊,经我问,还好他老实交待了,说只是明郡王世子邀他吃酒席,不过被他推辞掉了。” 在柯英婉眼里,明郡王世子伙儿就是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旦跟他们沾边,准做不出正经事,是以柯英婉十分反感公玉熙跟明郡王世子接触,就怕公玉熙被带坏了。 幼幼简直无语,敢情就是明郡王世子邀请三哥吃酒席事,结果就被柯英婉认为是公玉熙准备私下“鬼混”,有心前往胭脂粉地风流了,亏她以前还劝自己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孰料到了她这里,整个就是妻管严的前奏啊。 不过好在三哥争气!幼幼内心暗暗替公玉熙打气。 稍后柯英婉显得若有所思,瞅了幼幼几眼,眉间渐渐浮现纠结、为难、犹豫之色,若说提起公玉熙她语气带着几分赌气意味,那此际的表情就是格外正经认真了。 “幼幼,你现在跟瑜亲王过的好吗?” 幼幼意外她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反应过来,支吾着点下头。 她与容欢已经成亲三个月了,容欢待她如往昔的好,有时间就抽空陪她,至于那种事……他再没强迫过自己,彼此每晚同床共枕,却无肌肤之亲,大概这就是所谓相敬如宾的日子吧。 见她点头,柯英婉松口气,但又有些欲言又止。 幼幼隐隐察觉:“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柯英婉迟疑,正想着算了,可是被幼幼握紧手,她用双充满迷惑而探究的眼眸望过来,令柯英婉胸口紧,最后下定决心:“是这样的,之前……我听你三哥结结巴巴的说,瑜亲王跟明郡王世子他们依然走的很近,尤其是这段日子……” 幼幼立即明悟,仔细想,容欢近来的确经常留在外面用膳,半夜回来身上也带着股酒味。 她副泥雕菩萨的愣表情,柯英婉便知她对此事毫不知情:“幼幼,我的意思是,如今你嫁他为妻,凡事就得留些心眼,男人总该管得严点,这样他才会怕,才会有所顾忌,你若什么都不管不问,时间久了,难免放纵肆意起来,回头心野,可就真管不住了,况且瑜亲王以前……总之,你可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柯英婉完全是为了她好,说了大堆话,连提醒带嘱咐,幼幼脸上无太大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38章 [暗伏] 欲望文 第39章 [误脂]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39章 [误脂] 柯英婉留至午后才乘马车离去,临近黄昏,容欢又派家仆捎话,说是晚上有应酬,叫太妃她们不必等了,先行用膳。 饭后幼幼照例回房,习侬替她卸妆梳头,掬珠则准备热水,浴桶里撒满了玫瑰花瓣,那些花瓣定要泡得软软密密,经过热气蒸腾,香气全部渗了出来,这样才能沁肌染骨,髓中含香,使得人与花融为体。 幼幼泡澡的时间很好掌握,如果容欢先沐浴,她就会泡得久点,如果容欢在她之后,她就会快点,不过通常是幼幼先洗,等容欢再出来,她已经上床歇下了。 其实幼幼是有意错开时间,因为两个人同时保持清醒地躺在床上,会令她感到极其压抑紧张,怎么睡也睡不踏实,背后仿佛总有道炙热的目光烙在她身上,那股灼意,足以让她由里而外发焦了,她甚至害怕睁开眼,紧紧抓着床单,恨不得夜未眠。 不过这几日容欢回的晚,沐浴完时辰尚早,幼幼闲来无趣,干脆坐在炕上绣起花样,放在以前尚是公国府五姑娘的时候,她是绝不会做这种费心神的细致活儿,可如今当了亲王妃,活动受到限制,再不能像姑娘家那样悠闲自在地玩闹,刺绣拈花反而成为消磨时光的主要方式。 幼幼针线穿绕着绣棚上的腊梅,脑子里想起那年芳闲园的梅花,许片段恍恍惚惚闪现而过,人影交错,银铃笑声,梅花随风摇曳浮动,艳艳的颜色,正如那脸儿红……她想得几乎入了神,穿针的动作越来越快,好似那朵腊梅旦成形,便能从绣棚上活了出来……就在此时,对手臂突如其来的从后揽住她的腰,幼幼措不及防,本能地尖叫声,那针头歪,碰巧刺破了手指,滴血珠子摇摇欲坠,最终落在雪白的布缎上,晕染开豆大般的红点,格外触目惊心。 “别乱动!”容欢连忙举起她受伤的食指,小心翼翼含在嘴里。 幼幼有些惊魂未定,睁大双乌黑瞳眸,看着他的举动。 她的小手指长而纤细,宛如葱管般雪白可爱,容欢都不敢用力吸吮,唯恐真就化在嘴里了,自责道:“怪我不好,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没想到吓着你了。” 他用舌头为她舔净指尖上的血迹,举止未免太过亲昵暧昧,幼幼等反应过来,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没什么的,做绣活经常会扎到手,在所难免。” 容欢闻言,环住她把细腰,嬉皮笑脸地黏上来:“我家娘子真是越来越贤惠了,什么时候也给我绣个荷包香囊之类的啊?” 幼幼知道他最不缺这些饰物,想当初三天两头的换荷包,真绣个给他,指不定回头丢到哪儿去了,故没吭声。 容欢目光落向绣棚:“怎么又是梅花?”花的种类太,牡丹芍药海棠菊花却从不见她绣过。 “我是想到……”幼幼差点顺口说出什么,打下噎,“只是……想起闲芳园的梅花了。” 闲芳园是丰公国府西边的处园子,她说想那里的梅花,容欢便当她是想家了,转念,掏了掏衣袖。 肌肤凉,支翡翠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色泽莹透光滑,是极好的祖母绿。 “喜欢吗?”他笑着问。 婚后他总是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东西,既有精美新奇的小玩意,又有价值千金的贵重首饰,总之不分贵贱,幼幼淡淡扫了眼,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这样价值连城万里挑的翡翠镯子本是十分惹眼,偏偏戴在她截白得令人炫目的皓腕上,便成了水汪汪的碧波衬着昆仑山上的朵雪莲花,美到不合情理。 容欢又要看痴了,腰腹下遏制不住腾升起那股煎熬难耐的燥热,个激动,将她抱在怀里:“幼幼、幼幼……我……” 他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身子隐约颤抖,仿佛又冷又痛苦。 幼幼只觉那硬邦邦的物体像团火似的抵着自己,并且在点点胀大,不由得惊,胃里又有点恶心作呕,连忙推开他:“你说你,回来也不说先洗澡,浑身股酒味,难闻死了。” 容欢教她强行推开,眼神逝过丝落寞,自那之后,他再未强迫过她,只是有意无意地凑近亲热,但顶是亲亲嘴巴拥抱下,再近步,就会被她推拒或者找借口离开。 他欲言又止,同时怕她不悦,马上开口笑道:“是是是,我这就去洗澡。” 想起今天与柯英婉的谈话,幼幼略迟疑,启唇问:“这些天你晚上都去做什么了?“ “唔,只是应酬而已。”容欢回答,“咱们成亲那阵子太忙,好请宴都被我推掉,结果现在都窝蜂的找我讨债来了。”他反应过来,“没个几日了,你要是不高兴,今后我早点回来。” 其实他虽在外面应酬,但基本天色入暮不久就归家,至于夜不归宿的情况是没有。 幼幼摇头:“没事,你忙你的吧,我就是问问。”帮他把外袍脱下来时,她奇怪地问,“怎么不是你走时穿的那件?” 经她提,容欢随口解释:“噢,那件被不小心弄脏了,临时换了件。” 幼幼留意到那领口上沾着点艳丽的红,暗香残存,分明是女子用的口脂。 ******** 上京某处华贵府邸里,丝竹曼曼,娇声不断,在灯火明耀满室馨香的精致大厅里,群莺莺燕燕娇正被几名眼蒙绸带的男子追来追去,凡是被抓到的,就得让对方抱着亲个嘴儿,顺带摸胸捏臀作为惩罚,女子靥红媚吟,半推半就,旁边自有人跟着叫嚷起哄,那场景,真真说不出的淫乱荒唐。 明郡王世子闹累了,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绸带,坐到席位上举酒杯入腹,却见容欢在旁慢慢斟着酒,看着那群人胡闹,偶尔扬唇笑了笑,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喂,我说你别光顾着喝酒,倒是跟兄弟们起乐呵乐呵啊。”在明郡王世子眼里,他们是好兄弟嘛,自该有福同享有乐同当。 容欢却道:“好了,你们玩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明郡王世子听,不满地嘟囔:“无趣无趣,每次正玩到兴头上,你就喊着要走。” 容欢对这位小阎罗王十分无奈,前些天赶上他生辰,非嚷着要大闹十日,做东办宴,谁不来,就跟谁彻底绝交! 都是王孙贵胄子弟,不好真的闹僵,况且二人交情也在那里,容欢算是勉勉强强被他拉来了。 明郡王世子眼睛亮:“要不改日咱们去趟燕春楼,老没听花歌她们弹曲儿了。” 容欢很是干脆地拒绝:“不了,要去你去。” 明郡王世子咬咬牙,以前吃喝玩乐倚翠偎红,他们什么时候不在起过?每次皆以他马首是瞻吃吃笑笑好不热闹,如今他不在,明郡王世子就像失去主心骨,变得好生无趣。 “你怎么自打成了亲,整个人就像完全变了,难道真是浪子回头了?”浪子回头?明郡王世子不禁打个激灵,天啦,他才不信呢。 容欢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叹气:“别闹了,我真的不去,以后这事也别叫我了。” 明郡王世子哼哼两声:“莫非你家那位瑜王妃是只母老虎,连你出门玩乐都不许了?”早听说对方连姬妾也遣散了,当时惊得他下巴差点没拖到地上,他也知道这位瑜王妃生的美,又是容欢的表妹,不过真让曾经个浪荡子变得感情专,明郡王世子扪心自问那是开玩笑呢,千娇百媚的女子那么,他看还看不够来呢,专情?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字眼。 是以明郡王世子以己推人,认为自己做不到专情,容欢就做不到了,至于他现在表现良好,大概是先装装样子,毕竟瑜亲王府跟丰国公府是亲戚关系,而今亲上加亲,自然不能玩的太过,闹得难堪对两府而言都不是好事。 如此想,明郡王世子便能理解了,贼兮兮地笑:“对了,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什么?”他没头没脑地冒出句,容欢自然听不懂。 明郡王世子附耳悄言:“昨晚趁你不注意,我在你的衣服上擦了点胭脂痕。” 当时他不小心把酒水洒到容欢的绣袍上,幸好府上有跟容欢尺码差不的衣服拿给他换上。 “嘿嘿,你家那只河东狮没生气吧?”明郡王世子副坐等好戏的模样,容欢才晓得昨日他是故意为之,不禁沉下眉宇。 明郡王世子瞧他变了脸色,当即意识不妙,咳嗽下赶紧赔笑:“好了好了,只这么回,我保证下次绝不这么干了。” 所以说狐朋狗友最大的点能耐,恐怕就是无事生非了。容欢有点头疼,好在幼幼当时没发现什么,现在他改邪归正,最怕就是幼幼误会胡思乱想了。 第39章 [误脂] 欲望文 第40章 [梦呓]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0章 [梦呓] 晚上容欢回到王府,眼神里还带着点醺意,望向夜穹轮高高悬空的明月,只觉似极了她的脸,那样小小的,可爱的,莹白而皎洁,有种透明的冰脆感,仿佛碰即碎。 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赶回紫云轩,然后看着她,搂她亲她……可是身体又充满痛苦,忍的痛苦……天知道这几个月来他是怎么度过的,大概真是难以启齿的狼狈吧…… 要是喝的再醉点就好了…… 这样就能让神经麻痹点…… 容欢自嘲地笑了笑,跨入紫云轩时,周围空气莫名出股幽甜微凉的异香,他下意识深吸口气,也不晓得是否错觉,紫云轩的空气仿佛全被她的气息缭绕盈满了,简直无处不在。 “王爷。”他揭帘,掬珠连忙上前行礼。 容欢就像那神话里误涉仙境的凡人,仙子早已渺然无踪,而他路嗅香寻痕,直至醒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了这里。 他问:“王妃呢?” 掬珠回答:“刚歇下没久。” 容欢出乎意料地挑眉:“今天歇得这么早?” 掬珠正打算跟他解释呢:“王妃今儿个有点头疼,连刺绣都没心思,泡了热水澡便径自睡下了。” 容欢脸担心:“请大夫看过没有?” 掬珠点头:“看了,就是今天风大,出门时衣衫又有点单薄,大夫开了几副补气血的方子,嘱咐踏踏实实睡觉就好了。” 容欢这才放下心,撂开她步入内室。 幼幼睡觉时特别爱蜷着身子,极少是四肢舒展放松的睡姿,这次也不例外,整个人蜷曲着裹在被褥里,侧面朝外,她本就身躯娇小,如此瞧,是团小小的影,就像刚孵化出的小鸭子,总是有点冷的样子。 容欢蹬上脚踏坐在床边,拂开覆在她半边面颊的发丝,下子如乌云散去,露出宛转流动的皎皎明月,她只胳膊稍稍伸在外面,容欢小心翼翼地给塞回被褥里,接着又替她掖了掖被角,直至无事可做,便干坐着朝她发呆,万千柔情蕴藏眸底,大概这样看着她,也是种满足。 幼幼身子有些痉挛地发抖,细睫颤颤地很快,仿佛风雨里凌乱不堪的叶片,那胸脯正剧烈起伏着,而她双颊却染上淡淡粉红的光晕,似乎辗转在美境与梦魇之间。 容欢睡意比较清浅,尤其跟幼幼成亲后,每晚几乎都在承受着火烧样的煎熬,为此他知道幼幼夜里经常做梦,即使睡着了也并不安稳,有时候不知梦到什么,或许是痛了,眉心紧紧颦在起,衬得那张小脸为脆弱、可怜巴巴了。 容欢怔,看到两滴泪珠从她闭阖的眼中静静滑淌出来,宛若流星般不易捕捉,方知她是哭了,赶紧用拇指温柔地拭去,很快,又有泪花开始往外滚落…… 傻丫头,准是做噩梦了…… 容欢叹气,俯首靠近,轻轻吻过她的两个眼角,隐约听到她口中呓语着什么,软软哝哝,撒娇样,泪却流得凶了。 “幼幼?”她哭得这样伤心,容欢想着要不要叫醒她,伸手拍着后背,把脸偎过去,忽然全身僵了下,那时她口中低喃着四个字—— 瑾成哥哥…… 翌日幼幼醒来,眼角还是湿润的,昨晚做了场很长的梦,脑中依稀有些记忆,她迷迷茫茫地发了会儿呆,表情僵硬得像个傻子,或许类似的梦已经出现太次,早就麻木了。 稍后她坐起身,目光往旁边移去,发现容欢的被褥堆叠整齐,金红鸳鸯绣枕上连丝褶皱都没有。 掬珠听到响动,便知她是醒了,挽起帷幔伺候她起床。幼幼不禁问:“王爷昨晚没回来吗?” 掬珠边帮她穿鞋边答:“回来了,昨晚在屋里坐了会儿,然后就去书房了。” “书房?”幼幼颇为意外,“那晚上都歇在书房了?” 掬珠说道:“王爷沐浴完说睡不着,又怕吵着王妃,就个人去书房了,结果今早才回来,先前换完衣服到园子里练拳去了,不过……”她总有点奇怪,迟疑下,补充句,“昨晚我瞧着王爷离去前,脸色似乎不太好……” 听掬珠说完,幼幼也搞不懂容欢究竟怎么回事,遂没再问,起身梳洗。 等她上妆完毕,容欢回到寝室,面带笑意,眉飞入鬓,完全不像掬珠所说是脸色不好的样子。 “就快了。”幼幼照着镜子,戴上最后颗赤金镶翡翠葫芦坠儿。 容欢点头,坐到旁炕上饮着茶,看起来是不着急走,习侬与掬珠极有眼力见,思付着二人可能要腻味会儿,便不动声色地退下。 耳坠不小心刮到发丝,幼幼费力地去解,容欢见状上前帮忙:“我来吧。”他用劲很轻,跟女儿家绣花样,唯恐伤到她根头发,最后解开,亲手为她戴在左耳上。 幼幼起身抬首,两颗翡翠葫芦坠儿熠熠摇晃,娇美的脸庞被珠晕映,散发出目眩神迷的光泽。 容欢视线落向她白皙的耳垂,简直比精心打造的耳饰还要玲珑小巧,时间情不自禁地伸手捻住,来回揉搓。 幼幼这个部位十分敏感,粉白的耳廓很快由里而外弥漫成嫣红绯色,宛若无暇玉石被火烘透着,红得几欲滴下血来。 她痒的不行,缩下脖子往后退去步,任由容欢的手停滞半空。 她转过话题:“听掬珠说,昨晚你去书房了?” 容欢把手掩回袖里,微微笑:“嗯,我怕吵着你,就到书房看会儿书,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其实仔细观察,他眼睑下蒙着不深不浅的青影,仿佛撒了层烟灰,倒像根本没睡似的,若不是被眉眼间的笑意掩着,那股重重倦意便会如洪水迅速涌现上来。 他道歉:“你没生气吧?”这还是头回,他没留在紫云轩过夜。 幼幼觉他小题大做,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有。” 他牵起她只手,腆着脸笑:“你呢,昨晚睡的好不好?” 幼幼支吾下,答得模棱两可:“……还好吧。” 容欢笑眯眯的、目不转睛地望过来:“那有没有梦见我啊?” 脑海里晃过抹温雅如兰的身影,昨晚……她好像梦见孟瑾成了,以及许小时候在起的过往……她失下神:“既然是梦,醒了之后哪儿会记得那么清楚。” 容欢不说话。 幼幼转身,蓦然被他拉住柔荑,背脊靠墙,仰面之际,双唇竟遭到他狠狠吻住,真是极狠极狠的吻,舌根都麻木了,幼幼完全呆掉,连原本均匀涂抹在唇瓣上的胭脂,也被他吻得歪出残坏。 “你、你干什么啊……”等他离开,回过神的幼幼,赶紧满面涨红地推开他。 容欢唇上沾着她嫣红芬香的口脂,用力抿了几口,见她脸上闪逝过厌烦的神色,优美的唇弧微微勾翘:“亲下都不行啦?” 幼幼嫌他大早就没个正经,等会还得给太妃请安,被他这么搅和,妆容全乱了。 “你先去吧。”她唤掬珠进来,坐在妆台前不再理他。 容欢长身倚墙,半晌没反应。 幼幼察觉,顺着镜子往他的方向望去,他却刚好垂落眼帘,转身出了屋。 第40章 [梦呓] 欲望文 第41章 [欲遇]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1章 [欲遇] 这几日太妃犯咳,胸闷气短,太医说是春寒料峭,风邪侵体所致,开了六君子加桔梗、杏仁、桑皮化剂,嘱咐每日分用两次,连服三日,若依旧不愈,再来诊断。 白天幼幼大时候留在顾影居伺候太妃用膳服药,太妃怕累着她,说有崔嬷嬷就行了,但媳妇伺候婆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幼幼坚持留下,太妃便不再说什么了。 午后,太妃用完药沉沉睡去,幼幼才走出顾影居,却见姜总管在门口踱来踱去,两手不时还相互敲击下。 “姜总管?”幼幼疑惑地停住脚步。 姜总管抬头瞧她出来,赶紧上前,脸急色:“王妃,不好了,是王爷出事了。” 容欢出事了……幼幼等反应过来,不禁浑身打个激灵,当即追问:“怎么了 ?” 姜总管抹掉额头排急汗,删繁简要地讲述:“是这样,今天康王府的小王爷邀众人到广碧苑游原策马,小王爷不知从何处弄来匹烈马,非要当场驯服,谁料那烈马野性十足,把小王爷摔下来之后,竟开始四处疯跑,当时孟家二公子也骑着马,眼瞅着那疯马就要冲上来,恰好王爷离着不远,及时给孟二公子的马背挥了鞭,孟二公子这才躲过劫,可王爷的马受了惊,人也跟着栽下来……”当时场景混乱,因姜总管并非亲眼所见,所以也讲不清个具体状况,只知道王爷受了伤。 幼幼有片刻的灵魂出窍,眼神雾蒙蒙的,接着掐掌心,神思终于恢复清明:“你是说……孟二公子当时也在场?” 姜总管颔首,面露焦灼:“这事我也是才得着消息,不敢惊动太妃。” 幼幼强行压下内心团麻乱,点点头:“暂且不要惊动太妃,你现在命人准备马车,我要去广碧苑趟。” 姜总管有些出乎意料:“可是……” 幼幼打断他,语气十分坚持:“不必说了,你尽快吩咐下去。” 皇家御苑是专供皇上和王孙贵胄狩猎的场所,是普通官员以及闲杂人等无权涉足的禁地,相较下广碧苑就自由得,虽比不上皇家御苑,但也是处适宜狩猎驰马的好地方,山峦叠嶂,风景秀丽,经常有鹿、鸡、兔和狐等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因此许达官贵人都喜欢到此处游玩,尤其受群年轻公子哥们的欢迎,无拘无束的扬鞭驰马,简直是说不出的肆意畅快,况且广碧苑不受限制,也会有女眷相约着骑马玩,背后众侍从跟随,碧草佳人,那自然又是番风情美景了。 幼幼乘着马车路直出郊外,到了广碧苑,来到背靠风景的兴麓山带,那是属于专供贵族们休息的毡帐聚集地,每个毡帐相挨不远,围以木篱,门口都有亲信或随从把守。 马车停在容欢停歇的毡帐前,幼幼被习侬搀扶着下车。 “王妃。”她撩开下帷帽垂落的雪白皂纱,守在门前的韩啠大吃惊,忙跪地行礼。 幼幼启唇问:“王爷怎么样了?” 韩啠之前只是派人通报消息,没料到王妃居然亲自前来,错愕之后回答:“王爷正在里面休息,太医不久前刚走。” 大致就是当时场面惊心动魄,容欢挥走孟瑾成的马后,那匹直奔而来的烈马与容欢的马撞到块,容欢的马匹受了惊,已经不受控制,幸亏容欢骑术精湛,临危不乱,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跃下马背,他受过严格训练,即使摔下来,也是做出了种最能自保的姿势,现在容欢左脚足踝严重扭伤,整条手臂淤紫,好在没有摔断骨头,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换成骑术般的人,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惊慌失措的康小王爷赶来赔礼道歉,容欢虽不计较,但康小王爷还是气煞到当场就把那匹烈马射杀了。 韩啠要进去通报,但被幼幼阻止,让他跟习侬在外守着,径自人进了毡帐。 帐中舒适宽敞,铺着柔软的毛毡,踩在上面几乎无声,幼幼绕过屏风,容欢正坐在狼皮褥子矮榻上,旁边案几置着药匣散瘀膏等物,他上身赤裸,左臂被白色绷带绑着,两名侍从刚刚给他上过药。 当幼幼出现时,容欢简直满脸不可置信,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他宽肩紧腹,胸膛紧实,肌理分明,白腻的肌肤如冰似玉,再加上那把劲腰,漂亮性感到光是看着,就已叫人口干舌燥,若真被搂在那宽阔的胸怀里,只怕扑面而袭的浓浓男性气息能把人烧到窒息了。 幼幼显然没料到是这番光景,下意识把目光挪开。 容欢知道她不习惯,赶紧让侍从给自己披上袍子,挥了挥手,命他们退下。 沉默在彼此之间徘徊阵儿,幼幼才启唇吐字:“我听姜总管说你出事了……” “唔……”容欢出声应,忍不住嘀咕,“他嘴巴倒快。” 幼□□待道:“娘还不知道,我怕她担心。” 容欢点点头,显然赞同她的做法。 幼幼坐到矮榻旁边,细长的睫毛跟黑幕帘样静垂,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措辞:“你的伤……还好吗……” 容欢直盯着她的脸,听她问,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事,死不了的。” 听他这副语气,幼幼蹙下眉头。 “你怎么还特地过来趟,关心我呀?”他似笑非笑,眸底却不见太欢喜,宛若泓沉淀千年的幽幽黑潭,连月色都无法照透,复杂而难明。 幼幼莫名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发麻,就像五脏六腑都被剖出来了样,极不舒服:“好了吧你,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玩笑,回府好好休养,娘那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该担心了。” 容欢却没回答,静静将视线移向别处,发了阵呆,半晌,才“嗯”了声。 幼幼搞不懂他怎么了,时不知该说什么,也就保持静默。 不久韩啠进来,询问何时启程回府。 容欢这才说要走,两名侍从帮他穿戴好,因容欢左脚受伤,走路困难,起身的时候,侍从赶紧过去搀扶,可容欢静立不动,拿眼睛看着幼幼。 幼幼只好走上前,摒退侍从:“我来吧。” 于是容欢被她扶着,瘸拐地走出毡帐,二人刚出来,旁边的毡帐内,恰好也走出道人影。 幼幼看到那人,顿如雷劈般僵在原地,孟瑾成从康小王爷的毡帐里出来,算着时辰不早,也正准备打道回府,当不远处的那道目光投来,他心头无端端跳,若有所觉地转过头,也不由得怔住了。 他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幼幼,尽管她头戴帷帽,但孟瑾成还是眼就认出那是幼幼,叫他曾经呵护备至的女子。 她如清塘浮荷般亭亭盈立,桃粉色蝶穿花纹百褶裙,配着脚底那双宝缎灵蝶绣鞋,就好似在花色阳春里,被纷繁的蝴蝶扑了满身,她看起来像是瘦了,系着冰绦的腰肢纤细得令人心疼,雪色兜纱轻遮容华,隐隐约约能瞧见其间的抹嫣红,是她涂抹在唇上的口脂,艳艳的红,宛然要透纱洇了出来,竟仿佛是股致命、摄魂般的香。 这样她,身着轻纱,不见其容,只余窈影,袭如梦如幻的绝丽,已知定是倾城佳人,若是兜纱轻轻掀开,大概便是梦醒之际,惊艳之时了。 两厢对视着,仿佛那样近,又仿佛那样远,儿时温馨深刻的记忆,忽如潮水般纷至沓来,那熟悉的甜音,好像刚刚还在他耳畔唤着,瑾成哥哥…… 无尽思忆,无边惆怅。 就似度过漫长夜,终于转醒,孟瑾成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低垂眼,向容欢抱拳感谢:“今日谢王爷救命之恩,瑾成不胜感激!” 容欢微微笑:“二公子不必介怀,危难之际,本王自当出手相救。” 孟瑾成笑着颔首,视线未再从幼幼身上停留过,又与他寒暄几句,方登上自府马车离去。 望着远远行去的马车,幼幼在原地怔怔出神,等醒过来,眼波在睫下黯然流淌,正欲往前走,却听容欢道:“王妃能扶我把吗?” 他侧过脸,笑得眼儿弯弯,已是如此看着她许久了,看得那样深。 幼幼才惊觉,刚刚瞧见孟瑾成的刹,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他的手臂。幼幼发下愣,赶紧重新搀起他的胳膊,不知是否错觉,只觉对方的身体在那刻绷得格外僵硬。 第41章 [欲遇] 欲望文 第42章 [安好]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2章 [安好] 路上容欢都默不作声,似在阖目养神,而幼幼也静静端坐,面朝窗外发呆,条人影始终在脑中不断徘徊着……二人在静到近乎凝滞的气氛里回到瑜亲王府,那时天色已经入暮。 幼幼走前寻了其它借口,为此晚上是崔嬷嬷照拂着太妃歇下。容欢不愿闹出太大动静,行人静悄悄从角门进来,容欢没什么胃口,在紫云轩简单用了膳,便打算就寝了。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擦洗身子上药,容欢所受内伤沾不得热水浸泡,众婢捧来盥盆、棉布巾、寝衣正要为他梳洗,坐在床上的容欢却挥手:“你们都退下,由王妃来就行了。” 幼幼暗自惊,成亲至现在,她从来没有伺候过容欢沐身衣,完全是各洗各的,由着彼此贴身丫鬟服侍。 是以幼幼没料到容欢今晚会点名要她服侍,愣了愣,才醒悟过来,上前帮他脱掉靴子,拿来双软底鞋给他换上,她从来没伺候过人,有点手忙脚乱,给他脱掉外袍、中衣、只剩下件里衣时,幼幼净手,把备好的棉布巾卷入温水里,拧紧,接着为他擦脸,从额头、眼角、耳鬓延至下颌……过程中,容欢直凝着她的脸,痴痴愣愣的,等幼幼擦完,才垂下眼帘:“帮我擦擦身子。” 幼幼指尖抖索下,结结巴巴:“哦……” 解下里衣,露出男子精瘦光滑的身躯,那滚烫的气息直跟火似的扑上来,幼幼手个劲发颤,几乎不敢看,拿棉布巾在前面后面瞎胡噜了几番,就赶紧给他重新穿上衣服。 至于下半身,她光是回想,胃里就有些作呕:“我去唤人来吧。” 容欢没有忽视她的目光,就像面对着最肮脏不堪的东西,看眼都觉得恶心。他笑了笑:“你现在总算放心了吧?” 他没头没脑地迸出句,幼幼完全云里雾中:“什么?” 容欢勾唇,笑得意味不明。 幼幼只觉他有点奇怪,被那眼神看得不自在,扭头要走:“我去唤人来。” 但容欢把抓住她,仍是笑呵呵的:“你今天是不是在想,幸亏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孟瑾成?” 幼幼瞳孔急剧缩动下,脸色变:“你说什么呢?” “是不是?”察觉她要挣脱,容欢攥得紧,脸上依然在笑,却带着点支离破碎的征兆,“你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幼幼受不了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语调,手腕叫他握得痛极了:“你放开。” 容欢却死死搦住不放。 幼幼急促喘着气,的确,今天听姜总管说孟瑾成也在现场,她就开始心慌意乱,想着瑾成哥哥怎么也在那里?即使避开危险,身上也真的点伤都没有吗?后来的情况又是怎样的?而她,根本没想到会再遇见那个人。 容欢的力劲又大了点,像要把某种痛意揉进她的骨头里,幼幼随之醒,迟疑下开口:“我知道,今天是你救了瑾成哥哥……谢谢你……” 容欢闻言,忽然冷笑:“那个人就算不是孟瑾成,我也会救,所以你不必替他向我道谢。” 幼幼黛眉凝:“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我不该来,今后类似的事我不出现就是了。这么阴阳怪调的讲话做什么?” 容欢脸色陡然煞白,仿佛被人从后活活捅了刀,胸膛激荡,肩膀跟着耸颤。 幼幼想他毕竟受了伤,不愿跟他斗嘴,挣下胳膊,可是被他把拽入怀里,他边颤抖边胡乱吻她的唇,又或许那不是吻,而是啃咬,像要口气把她吞下去。 那两只修长的手迅速摸到胸前,幼幼慌了神,扭着身子往后挪,他却用力抱住她,唇由脖颈密密麻麻地啃到她耳垂,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丝迷乱痛楚,萦荡耳畔,竟像在恳求:“幼幼,幼幼,你、你别……” 幼幼脸很苍白,哪儿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拼命的连挣带推,大概触碰到他的伤处,容欢吃痛地闷哼声,手臂松,幼幼像匹脱缰小马逃窜了出来,连屏风也不小心撞翻,背后传来容欢的呼唤,她没有回头,只想尽快离开,直至听到连串水盆铜器“叮咚哐啷”的翻倒声,她才顿住脚步,回首,看到容欢撞翻了脸盆,跌在地上,可能是方才急着追她,那只扭伤的脚没使上力,就这样摔倒了。 他头长发披散着,慢慢用右胳膊支起身,姿态看上去少有点狼狈,幼幼想过去,却又因他今天的反应有些害怕,此时习侬她们听到动静已经赶进来,见容欢倒在地上,纷纷色变神慌,赶紧左右地将他搀扶上床。 容欢瞧幼幼呆愣地立在原地,瞳底的光亮点点黯淡下去,仿佛纸张燃剩的灰烬,以睫掩住:“我去怡山别庄住几天。” 幼幼意外。 容欢淡淡逸出句:“你留下来照顾娘。” 幼幼不知该说什么,抿着唇,最后点点头。 次日,容欢大早就乘马车前往怡山别庄养伤,事情自然很快被太妃知晓,明白到前因后果,太妃阵担忧,偏偏这会儿又看不见容欢,好在有幼幼从旁安抚照拂,说些宽心话,太妃本身也正病着,念叨几句就没了精神头,再关心,也最终化为了叹息。 日子转眼飘进四月里,芍药、杜鹃、牡丹……各类名花在园内争相开放,同时也为幼幼的生辰锦上添花。 这日幼幼收到许亲朋好友送来的贺礼,大是些奇珍异宝、名画古董,其中有文亭伯府千金任氏送的金座玉石灵芝盆景;工部尚书府千金谭淑琳送的对黄杨竹溪六逸图香筒;至于袁千金送的是幅缂丝百子图,幼幼收到后简直哭笑不得,而湘公国府柯英婉送的是枚金丝如意堆绣香包,香包里放着她在大雷寺烧香跪祈半个时辰所得的平安符,可谓意义非凡。当然,最夸张的要属公玉熙从海外商贾手里弄来的个玛瑙灯树,高约三尺,被人搬来,就像座海底龙宫展现眼前,映得四周璀璨辉煌,美轮美奂,直让幼幼跟众人看呆了眼,随即幼幼头痛抚额,没想到三哥竟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她,不过,这样摆在寝室里,也未免太惹眼了吧,想到容欢的书房品墨斋地方很大,只好叫众人暂且搬到品墨斋去了。 说起来,容欢直在怡山别庄养伤,已经半个月没回府了,今日是她生辰,幼幼想他八成是忘记了,不过她本身也没打算庆祝,太妃天生喜静,以往过寿或是赶上容欢的诞日,在王府里举办也是比较低调,为此这次幼幼直接连庆宴都免了,也省却些铺张麻烦。 她坐在炕上,忙着写回帖,以感谢这群挚友。 “咦。”习侬跟几个小丫鬟在旁整理贺礼的时候,拿出枚长方形雕纹锦盒,堆在今日诸精美的礼品中显得毫不起眼,同时也没有按例贴着贺词红纸。 不过礼物能送至亲王府,自然先前都是有记录的,习侬在礼单上翻看,发觉贺礼竟是出自荣安侯府。 她愣,禀道:“王妃,这是荣安侯府托人送来的。” 听到“荣安侯府”四个字,幼幼执笔的动作滞,以为自己听错,极其缓慢地吐字:“写着……具体是何人了吗?” 习侬奇怪就奇怪在这点,既然都从府上送来了,为何不注明身份呢。 见习侬摇头,幼幼只得开口:“拿过来。” 看向面前的长方形雕纹锦盒,幼幼努力遏制着胸口下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其实送贺礼的人是谁,应该很容易猜到吧,绝不可能是老太君或是荣安侯夫人,荣安侯府共有三位千金,其中两位已经出阁,如今尚在府上的孟六姑娘虽见过几面,但情分不深不浅,按理也不该是对方送礼来。 幼幼呆呆盯着锦盒出神,脸上有种不可置信的迷茫,不清楚过去久,她指尖颤抖地打开盒盖,里面搁置着轴画卷,她取出放在炕几上徐徐展开,上面画着位女子,眉若远黛,眸似黑丸,身披粉红亮丝斗篷,手提着竹篮盈盈娇笑,背后红梅锦簇如火,将她张小脸烘托得匀红妍美,就像晚霞中的宝石流光溢彩,那样的笑容,恍凝能洗涤切尘埃污秽,是世上最好的笑。 画卷上角题行小字:“今夕何夕,只愿安好。” 下方落款盖印,“幽兰客”。 幽兰客是孟瑾成的自号,而那细腻精炼的笔墨画风,是她自小到大所熟悉的,的的确确出自于孟瑾成的手笔。 “吧嗒”声,小小泪花,濡湿了上好的澄心堂纸,显得深了些颜色。 昔日场景,鲜活如昨日。 眼泪倏然就夺眶而出。 她知道,那画中人俨然就是自己,当年在芳闲园,她伫立霞梅蔚云之中,翘首顾盼,宛然俏皮的梅花精灵,脸上灿烂的笑容,竟被他画得惟妙惟肖,如此记忆深刻,殊不知,正因为是他在那里,她才会翘起小嘴,给他最美、最甜的笑。 瑾成哥哥,原来还记得她的生辰…… 以前,她总会私下央他送自己礼物,然后每日每夜的期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颗心跟装着糖果样甜蜜。 如今,那些甜蜜已然远去,而她呢,就像夏褪秋至、花已凋零,那只不肯离去的蝶,依旧落在枯萎的花茎上,死死守着份思念。 “在看什么呢?”大束花篮骤然出现眼前,容欢俯下身,从侧面吻下她芬芳的耳鬓。 第42章 [安好] 欲望文 第43章 [时光]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3章 [时光] 幼幼被他吓了跳,浑然打个哆嗦,手里的画轴下子滑落到地上。 容欢见状帮她拾起来,目光不经意落向画上的钤印,而幼幼如梦初醒,想他应该不知幽兰客就是孟瑾成的自号,但还是趁他不及细瞧时,伸手夺过。 “没什么,只是幅画而已……”幼幼卷好画轴搁入锦盒内,似乎因着某种紧张,脸上泛起不明意味的虚红。 “你、你几时回来的?”她猛然捉摸过味,见容欢穿着袭深紫色古香缎遍地金圆领袍,腰系玄色涡纹丝带,发冠轻束,丰姿翩然,浑身散着无边美韵,甚是高贵华雅,忍不住问,“你的伤痊愈了?” 她眼睛尚有点红,黑黑的睫毛上覆着层未干的滢亮泪色。容欢只是扬唇微笑:“嗯。” 幼幼想他怎么每次进来总要吓吓人,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你来前也不事先派人通报声,娘知道你回来了吗?” “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顾影居请安。”其实是他特意命姜总管传话下去,暂且不要惊动众人,而他踏入府邸,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她这里。 幼幼方留意到他拿来的那个花篮,里面装满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花瓣,就像摘下天际的半边晚霞,放在眼前流光溢彩,嗅之馨芳,望之神怡。 幼幼喜欢花,信手捞了把,细细摩挲,染得指尖都是甜香,随即又颦眉疑惑:“这得采了少啊,你摘这些花瓣做什么?” 容欢笑而不语。 幼幼只觉他模样神秘兮兮,这篮子花瓣厚厚叠叠,估摸着分量约有两斤,她边奇怪边把手探入篮中,接着愣,从内摸出个小玉盒,打开来,竟是枚雕刻精美的寿山石田黄随形章,上面打着樱粉流苏络子,而随形章面刻着八个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幼幼表情错愕:“你怎么……”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自然不会忘记了。”容欢拢住她的肩膀,俯首,十分宠溺地往那额心处烙入吻,笑着问,“喜不喜欢?” 这几个字,是他在怡山别庄熬夜忘寝,亲手所刻,就仿佛是把自己辈子的耐心与认真都倾注上了。 “嗯。”幼幼答完,把田黄随形章放入玉盒内,想到什么:“你好久没回来,咱们去看看娘吧,这些日子娘心里直在惦记你。” 容欢望着她,仿佛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帘,点点头。 用过午膳,容欢命人备了马车出府,直至日落黄昏,他喝得酩酊大醉,被侍仆搀扶着进来。 “怎么喝成这样?”幼幼显得措手不及。 容欢歪在侍仆身上,大概真是喝高了,醉醉醺醺地朝她傻笑几下,等被扶入寝室,便头栽到床上。 幼幼立即坐在床边询问:“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喝成这样?” 见他没反应,幼幼有些生气:“你身子刚是痊愈,好好的喝那么酒做什么,让娘知道,岂不又要惹得她老人家平白担心吗?”接着晃了晃他的身体,可惜容欢仍无半点动静,似乎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幼幼瞧他这副样子,恐怕是要觉到天明了,没办法,摒退众人,个人帮他脱掉靴子,正欲解开那件外袍时,伸到衣襟处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上次,他衣袍上沾着暧昧陌生的痕迹,不知道这回会不会有,其实他就算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也没有关系,可从下午外出到现在才回来,还喝得身醉,幼幼大约猜到他又去做什么了,某种厌恶的情绪禁不住在胸口徘徊,仿佛随时要涌上喉咙呼之欲出,可她只能强行压下,最后只剩下迷惘与疲倦。 她发了阵呆,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袍,然而解到半截时,容欢蓦然挥臂揽住她的腰,幼幼只觉天旋地转,等醒神,自己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容欢俯首死死盯着她,双眸微赤,薄颊醉红,瞳孔最尽处,像点着两盏鬼府幽火。 幼幼大吃惊,吐字结结巴巴:“你、你醒了……” 容欢就仿佛看着上等珍馐,饥渴到不行,竟是低头狠劲嘬咬她的脖颈,块深红色的印记很快跃上肌肤。 幼幼惊惶地睁大眼,耳畔听到他喃喃自语着什么,像在呼唤她的名字,又像在讲些胡话:“幼幼……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她听不下去,左右晃着脑袋,阻止他的亲近:“你今天撒的什么酒疯,清醒点行不行?” 可容欢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她越挣扎,他就吻的越激烈,幼幼张口,他就顺势把舌头挤了进去,在小小的樱口中翻江倒海,那昂长精壮的身躯像座山,把她压制得死死的,“嘶——”地声,他扯裂她的衣衫,露出胸前大片雪白风光。 “不……”幼幼嗓子眼里挟带出缕颤音,仿佛陷入绝望渊潭走投无路的鱼,突然仰头,竭尽全力去咬他的肩膀,两排牙齿深深渗入肌肉里,泛出圈殷红的血痕。 容欢吃痛地拧紧眉头,发现她起身要往床外跑,猛地伸手,又将她重新拽回来摁在床上。 二人面对面,都好像要杀掉对方样,狂喘着气。 幼幼道:“容欢,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绝不再强迫我的!” 容欢却是轻微颤抖,眼中藏有不可察觉的痛楚:“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 幼幼愣,像被那目光灼痛般,慢慢撇过脸:“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步的。”就像柯英婉当初所说,他在温香软玉里放纵惯了,哪里是轻易收得了心的主。 果然,婚后没久,他便与明郡王世子花天酒地,辗转脂粉场地,衣际间残留着那些女子的胭脂暧痕。 她知道,为了两府亲家的情谊,他伪装得很好,对她甜言蜜语,关怀备至,做出个情深意切的丈夫,然而到底掩不住虚伪背后的真实。 也许最初她想过尝试,想过成亲后拉近彼此的距离,可身体上的排斥反应,最终让她无法接受,次次不得而终,直至察觉那段时间他日日夜醉燕春楼,这种排斥的反应就演变得愈加强烈,每逢他想要触碰自己,靠近点,她就会想起那只手或者那个唇,或许不久前才与其他女子亲热缠绵过,她就会觉得那样脏,那样恶心,有什么在胃里翻搅欲呕,好几次想要吐出来。 她闭上眼,本不愿说:“你完全不必因为跟我成亲,就大费周章的把那群姬妾遣走,你喜欢找谁,想去哪儿,都是你的自由,这种事你要是忍不住,大可去找其它女子,我不会干涉,不会抱怨什么。” 容欢倏然酒醉全醒,整张脸惨白到了极致。 时间,气氛寂静无声,却又仿佛潜涌叫嚣着太太无人可知的东西。 “呵呵……好、好……真好……”他嘴里呢喃自语,终于慢慢松开她,那时摇曳的烛火晃过他的眼睛,竟似带着粉身碎骨般的绝痛。 幼幼只觉他的脸白得不正常,恍凝透明的薄脆的月光碎片,触就会破碎。 容欢勾动唇角,像是笑,但像种自嘲,双手徐徐拢回袖中,如果之前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指尖上带有些许伤口,是他全心全意刻着随行章上的几个字时,不小心被石刻刀划破的。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本是优美的长姿背影,在那刻看去,竟是说不出的落寞苍凉。 他走,习侬跟掬珠紧跟着进来,习侬头雾水:“王妃,王爷他怎么突然走了?” 幼幼表情冷静,吩咐道:“拿件衣服给我换上,掬珠,你去准备热水,待会儿伺候我沐浴。” 习侬这才发觉她手掩胸口,衣不蔽体,脸红,哪敢问,赶紧跟掬珠手忙脚乱了番。 趁她们准备时,幼幼拉开妆台旁具紫檀木矮柜的末层抽屉,取出个锦匣来。 她爱惜地伸手摸了摸匣盖,然后打开,是那柄月色榭兰藏香纨扇。 角落里的漏沙沙作响,华炉萦烟,氤氲得周围都变得遥远而缥缈起来。 原来,曾经灿烂无忧的日子,已经去不复返了……她眼神有些怅惘,不由得想起前人的那句古诗,正是——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年后。 今天是罗郡王府嫡长孙百日,特地请来上京知名的戏班子助兴,此际鸿月飞楼热闹非凡,男女宾客因不同席,中间以十六折绘墨山水屏风隔开。 鸿月飞楼正对的楼阁内,坐着罗郡王世子妃,旁边依次是京城里身份尊贵的贵妇、贵女们,戏台上正唱着《天仙配》,只听那七女道:“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头喜在心里,娇儿生下地两眼笑眯眯,董郎欢喜我也欢喜,谁人不夸我好夫妻……”她表演得生动俏皮,口唱腔淳朴如行云流水,听得在座人津津有味。 不过,有些人注意力却不在看戏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说,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方朝某处睨去眼,又收回来:“谁知道,不过你瞧,她今儿个不就是人来的吗……” 杜织吟坐在不太惹眼的角落,听着那些个太太夫人的小声私议,边品茶,边露出冷笑。 总有人状似不经地偏头打量,幼幼却视若无睹,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台上表演—— 七女:恩爱夫妻难割舍。 董永:娘子不能把我丢。 合唱:董郎夫!娘子妻啊! 当唱到高潮处时,满座立即响起片拍掌喝彩,时人声鼎沸,无不叫好,有的直接吩咐小厮打赏下去,闹得鸿月飞楼直跟炸开锅似的,那些零星碎语也被淹没其中。 不久,名小丫鬟赶来,凑到罗郡王世子妃耳畔嘀咕几句,罗郡王世子妃笑:“快去跟瑜王妃禀明。” 小丫鬟走至幼幼旁边,恭恭敬敬福个身:“瑜亲王来了,正在外面等候王妃呢。” 第43章 [时光] 欲望文 第44章 [流言]入V一更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4章 [流言]入V一更 幼幼没料到容欢会来,尽管略微吃惊,但神情间不显半分,那张容华精致而明丽,既有花样的娇色,亦有雨样的幽冷,就像碧潭寒波之上的玉观音,端庄美丽得不似个真人。 早听闻瑜王妃容貌姝绝,生母又是闵氏族,今日见,果然是惊人顶美,在座女宾们就没个能比得上的,虽说他们罗郡王世子妃也是等的美人,但跟这位瑜王妃比,也不得不逊色三分。 小丫鬟暗自品评番,听她迟迟不开口,只好道明原因:“瑜亲王说王妃今晨不是有点不舒服,故特地接王妃回府。” 话音甫落,女宾这厢开始隐隐骚动,纵使台上唱的再精彩,也不由得被分散了精神,先前交头接耳的几位贵妇显然出乎意料,有心思敏感者,抓住当中的那句“有点不舒服”,下意识瞄瞄对方的小腹。 罗郡王世子妃少知道她们在窃议什么,但说到底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如今丫鬟传的话她们也听见了,只怕是自打脸了。 罗郡王世子妃摇晃着纨扇,颇为羡慕地抿嘴儿笑:“哎呀,居然亲自来接,瑜亲王真是好体贴的人呢。” 幼幼本是若有所思,听罗郡王世子妃这么说,抬眸笑了笑。 罗郡王世子妃催促:“你说你身子不好,何必非赶来这趟,还是先回去好好歇养吧。” “既是如此,我先告辞了。”幼幼起身,礼貌颔首下,转身离开鸿月飞楼。 这人走,立马有好八卦的桑二太太试探着询问,罗郡王世子妃没好脸色地冷睨眼:“行了吧,人家夫妻俩感情好的不得了,今儿个你们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她刻意提高了点音量,噎得桑二太太无言以对,众人也纷纷噤口不提。而杜织吟气到脸色发白,手里的绢帕都快绞烂了。 在小丫鬟的引领下,幼幼来到罗郡王府宴客的正厅,容欢正坐在椅座上呷着茶,旁边立着韩啠,见她进来,容欢搁下茶盏,微笑起身。 小丫鬟瞧瑜亲王墨染长发,姿貌端华,生就双桃花长目,转盼情,风流无限,细腻的眼线微微上挑,含笑间藏尽妖娆,而这样个人,生为男子,简直美得过分,小丫鬟只觉得目眩神迷,险些三魂不见了七魄。只想着,这样对璧人,怕是要让天下夫妻都为之结怨嗔恨了。 “戏看的怎么样?”容欢温柔地拂了拂幼幼的鬓发。 “还好吧。”即使再精彩的戏,在那种气氛衬托下,也只会令人索然无味了。 容欢没再问,牵起她的手:“那咱们走吧。” 幼幼颔首,与他并肩离去。 小丫鬟只叹他们夫妻如此和睦,比世子爷跟世子妃还要恩爱,当真艳羡不已,事后马上绘声绘色跟府里的丫头们描述起来。 出了罗郡王府,二人登上马车,幼幼情知没必要再装下去,很快甩开他的手,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先前不是说有事吗?” 容欢揭开鲛纱堆银车帘,望着窗外景致,心不在焉地回答:“没办法,娘个劲在我耳根念叨,非催着我过来。” 幼幼愣,大约是明白到太妃的用意,低头沉默片刻,慢慢阖上眼睛。 察觉她半晌没反应,容欢扭过头:“怎么,不舒服?” 幼幼摇首,依旧闭着眼:“没事,就是坐了太久,又听了半天戏,有点累。” 容欢勾下嘴角,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比及瑜亲王府,幼幼刚要步下马车,见他纹丝不动,不由得开口:“你晚上又不回来了?” 容欢“唔”了声:“应该不了吧。” 如今他在外面玩的昏天黑地,动辄留宿别庄也是常事,即便回来,也是歇在品墨斋的时候居。因此二人平时几乎见不上面,而想要单独找他,还得提前传话给姜总管。 幼幼也不问他去做为什么,只道:“三日后你记得回来。” 容欢长眉挑:“有事?” 幼幼额头微微耸动,精绘妆颜的玉庞上微浮愠色:“初十是三哥的大喜日子,别告诉我你忘了。” 容欢这才恍然,哂笑道:“你生什么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副敷衍态度,分明就是把公玉熙成亲的事忘得干净,幼幼心底生气,甩头下了车。 回到王府,她前往顾影居请安,太妃正与位贵妇人吃茶聊天,恰好聊得差不了,见幼幼进来,那贵妇人方告辞离开。 “娘。”太妃低头轻咳几声,幼幼上前替她拂拂背,又亲自倒杯热茶端至跟前。 “没事,已经好了……”在太妃眼里,她直是个乖顺知礼孝的好儿媳,拍拍那只嫩手,让她坐到对面的炕上。 幼幼担忧地问:“娘,您最近是不是又咳得厉害了?还是传太医看看吧。”打从去年开春病后,太妃的身子直有些不适,总是有事没事闹些小毛病。 太妃笑她体贴:“不用,昨夜下了雨,可能是睡的不太好,况且偶尔才咳几下,没大碍的。” 幼幼却认为越是小毛病,越该重视起来,递眼色给旁边的崔嬷嬷,崔嬷嬷颔首,心领神会。 太妃留她坐这儿,自是有话要说:“今日在罗郡王府怎么样?” 幼幼微笑:“嗯,闹得好生热闹,我瞧小公子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富态可爱。” 太妃点点头,下刻话锋转:“我知道现在有些闲言碎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幼幼这才明白太妃的意思,想太妃常年不出门,但外面有何风吹草动,竟也能知道的清二楚,原本这事她没打算提及,以免她老人家烦心:“娘放心,这种无根无据的话,儿媳只会笑而过,并不介意。” 太妃赞赏地点头,只觉年转眼变化,眼前女子不再是当年莽撞天真的小女孩,已经成熟懂事:“我会再命人打听,消息究竟是何人口中散播开的。” 其实幼幼自己也在疑惑,大概半个月前,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像恶疾般扩散开来,说她尚是丰国公五姑娘时,行为不检,勾引瑜亲王,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才使得瑜亲王不得不娶她为妻,原本是些毫无根据的流言,却被京城的长舌妇们私底下传得津津乐道,比如为避人耳目,当初两府的婚事才会举办得较为匆忙,又比如瑜亲王因是被迫娶亲,不愿与瑜王妃同房,导致她至今没有子嗣。 最初听到流言,幼幼只感十分可笑,但细深思,又觉其中并不单纯简单,那时她与容欢在燕春楼夜未归,之后匆匆成亲,的确是存在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在里面,她没子嗣,也是因为不肯与容欢圆房导致,那些流言虽有偏差,但从某种方面来讲,却与事实有相似之处,重要点,全是针对自己的不利传闻。 幼幼想过,如果是有心人刻意挑拨生事,那么目的是什么?整件事看来,容欢似乎成了受害者,那么是针对丰国公府,还是仅仅是自己? 若真相如此,幼幼实在不明自己究竟得罪过什么人,使得对方要做出这等损人清誉的事情来。 不过风高浪低,毕竟没人敢得罪瑜亲王府,加上传言半真半假,品德教养极高的贵妇千金自是不信的,只成为那些爱七嘴八舌的太太夫人们私下议论的话题罢了。况且半个月里,幼幼总共就出了两趟门,其中正式次,就是今天出席罗郡王府嫡长孙的百日宴。 她正若有所思,太妃叹息:“我之前派人通传了老大声,今日他有没有陪你去?” 幼幼愣:“娘不是……”见太妃正等她说下去,忙又改口,点点头,“嗯,王爷是陪我起参宴的。” 太妃脸上却不见悦色:“那他人这会儿又上哪了。” 幼幼稍稍打下噎:“王爷离府时,说有事……”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太妃“啪”地拍炕几,茶水都从瓷盏里渗出来,“当初他成亲那阵子,我还当他总算收了心,懂得洁身自好,结果没想到……简直、简直是跟……” 太妃为人清傲高洁,偏偏养出这么个纨绔不羁的儿子来,其实容欢俊美无双,哪怕有风流之声,对他也毫无妨碍可言,相反,这种“风流”、这种“坏”,为他增添无穷魅力,招惹得女子倍加倾慕。 可是这恰恰是太妃最厌烦的点,想当年太妃与老亲王夫妻疏离的原因,就是老亲王在外肆无忌惮的寻花问柳,是以太妃认为儿子完全是继承了对方的纨绔因子。 尽管不喜容欢的风流性子,但太妃生又只得这个儿子,为此无论怎样责怪,也不过是莫可奈何的情绪些。而太妃喜欢幼幼,对于容欢现在的放纵行为,幼幼从来不吵不闹,甚至还会替其说话,让太妃认为切错都出在容欢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给我的爱与支持,某爱会继续努力的 (=^ω^=) 飞飞女王:20141120 00:59:01 霸王票 〃summer。:20141120 23:31:41 霸王票 用力抱抱两位白富美姑娘,鞠躬、二鞠躬! 第44章 [流言]入V一更 欲望文 第45第章 [家喜]入V二更 春庭月 作者:尤阡爱 第45第章 [家喜]入V二更 太妃话止半,但幼幼已经猜出太妃是想起老亲王了,太妃与老亲王感情甚薄,据说曾经到了年半载都见不上几面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幼幼倒是从未听容欢口中提及过老亲王,也不晓得他对这个父亲是如何作想的。 从顾影居出来后,幼幼也弄清件事,原来容欢并不是被太妃叫来的,那么主动出现在罗郡王府,是他自己的意思了?看来也是听到关于她的些不利流言,怕有损瑜亲王府的名声,容欢才会出此下策,与她在人前上演了处夫妻鹣鲽情深的恩爱戏码。 不过,他这次的出现的确是起了极大作用,瑜亲王亲自接送,言辞温柔,与王妃携手而归,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丈夫对妻子的柔情爱护,再加上后来罗郡王世子妃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上京的贵妇们听了,直跟亲眼所见似的,才渐渐令这段流言止于“真相”。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再过三日,就该到了公玉煕迎娶湘国公府千金的大喜日子,幼幼自然激动欢喜,个是打小宠爱自己的哥哥,个是自己的知己好友,两个人结为连理,就像玉璧结合,是最完美的对。 头天晚上,习侬迈着小碎步跑进屋,幼幼忙搁下手中的绣棚,启唇问:“王爷回来了没有?” 习侬打听完消息,点点头:“回来了,回来了,王爷已经去了品墨斋,可能今晚就这样歇下了。” 幼幼直怕容欢忘记三哥成亲的大事,闻言总算松口气,也不管他究竟歇在哪儿,让二人伺候着沐浴衣,尔后早早躺下。 次日容欢踏进紫云轩时,幼幼正坐在镜台前由着习侬她们梳头打扮,幼幼侧眸瞥去眼:“要不你先去西暖阁看书。”意思是时半会还动不了身。 容欢应,转身去了西暖阁。 约莫半个时辰,幼幼终于衣饰贵丽地进来,却发现容欢并没有坐在书桌前看书,而是手里托着枚寿山石田黄随形章,他整张脸呆呆的没有丝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仿佛灵魂出窍。 幼幼怔仲,这还是去年生辰时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之后直放在书桌抽屉里不曾动过,不料今天被他翻出来。 “走吧,我耽搁太久了。”幼幼催促。 容欢眸光荡动下,省过神,随即恢复副随意懒洋洋的模样,把随形章搁置回原处。二人出府乘上马车,整整路几乎无言。 今日丰国公府上下简直热闹喧天,朱漆饰金的大门外冠带交错,方辕接轸,溜儿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满堂是张灯结彩、贴红布囍、酒席百桌,无处不是喜气洋洋。 幼幼下车时,府里几名男童正兴高采烈地在门口放炮竹,“啪啪”几声脆响,倒把幼幼吓了跳,下意识往容欢怀里钻了钻。 容欢笑她胆小:“这么几声响就害怕,等会儿还有的吵的。” 幼幼倒不是怕炮竹响,只是被刚刚突如其来的响声吓着了,情绪稳定后,反而开心地看着孩子们相互放鞭炮,不知谁拿来两大串,点完噼里啪啦地响成片,震耳欲聋,恨不得把整条巷子都翻了个个儿。 府里位胖乎乎的管事跑出来,指着他们就骂:“群小狗崽子,我这忙的晕头转向,你们还成心添乱是不是?哪个要是被我抓着,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孩子们四处逃窜,边朝他扮鬼脸,边把剩下的炮竹往他身上丢,跑的比风还快,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管事的累得气喘吁吁,结果个都没逮着。 幼幼掩嘴“扑哧”声,险些笑弯了腰,那时眉梢上翘,星眸中眼波滢滢,宛如芒璀璨星河,耀得娇颜都晶莹似雪,比晨曦还要灿烂。 “真有趣。”她以为容欢也会笑,转过头,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脸,不禁愣,容欢已经移目:“进去吧。” 宾客到席,笑语满堂,下人们在其间穿梭如织,此时府里忙或不忙的丫鬟小厮,都个劲往婚堂周围凑热闹,不久迎亲的队伍归来,烟花炮竹在那刻响到极致,直跟群神大闹天庭般,随着新郎出现,全场是热闹沸腾起来。 公玉熙今日穿着大红喜袍,张英俊朗逸的脸上活似镶着金子样,熠熠发光,神采飞扬,身躯挺拔地迈步前行,当真是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他手牵如意红绸,另端是身穿凤袍的新娘。 他的样子,突然让幼幼不由自主想起当年容欢迎娶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春风满面……慢慢偏转了脸,容欢就在身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绚烂的灯火,人群的笑语,喜庆的气氛,都沾染不上他半分,就像个人遗立十丈软红之外,麻木无比地看着这场与他无关的喧嚣。 在礼赞者的高唱下,公玉熙与新娘拜堂成亲,礼成后,便被笑呵呵的众人拥簇着送入洞房。大礼过后,气氛也终于活跃起来,宾客被留下吃喜酒,与公熙玉关系不错的公子们正绞尽脑汁地想主意出怪招,准备新郎出来应酬宾客时,该怎么把对方灌醉。 像这种大喜日子,许禁忌都被解除了,哪怕言行举止随意些也是被礼俗允许的,幼幼随着两位嫂嫂与帮姑姑表姐表妹跑到喜房看热闹,容欢则去了宴席吃喜酒。 幼幼进入阆月堂时,新郎新娘正双双坐在喜床上,周围挤满了贵妇人,其中几个笑着起哄,叫新郎快点揭红盖头。 幼幼还是头回看到公玉熙这种紧张又害羞的表情,接过喜娘递来的朱缎秤杆后,狠狠咽了口吐沫,接着缓缓挑开盖在新娘头上的金绣鸳鸯戏水大红盖头。 柯英婉含羞带怯地螓首微抬,韶颜雅容,弄粉调朱,真真美若天仙,直把公玉熙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几乎回不过神,结果良久,才痴痴地叹出句:“哎呀,可太美了。” 全场顿时笑翻了天,柯英婉又气又羞,张秀靥红得比花还艳。 二人互饮合卺酒,喜娘将他们的袍角系成结,随后唱起撒帐歌,过程中,公玉煦直傻兮兮地笑着,柯英婉则是满脸绯红,眼皮子都不敢抬,然而男才女貌坐在起,显得那样般配,那样幸福。 在众人的片嬉笑赞美中,唯独幼幼愣愣地看着。 那时候,她是新娘,容欢是新郎,也是被众人这般赞叹祝贺着。 当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容欢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现在回想,都有些记不清了。 望向眼前这对新人,不知为何,幼幼内心隐约生出份羡慕之情,或许因为知道,柯英婉是真心喜欢三哥,三哥也是真心喜欢她,是彼此相爱的吧。 离开阆月堂,时辰也不早了,因今天丰国公府办喜宴,阖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幼幼托话给父母,便与容欢打道回府,之后容欢去了品墨斋,幼幼也在紫云轩早早就寝。 第二日认亲时,幼幼看到已经正式成为公玉家儿媳的柯英婉,身喜庆的新妇装扮,笑语嫣然,光彩照人,霎间,幼幼突然觉得她美极了,说不上来的美,曾经淡淡的青涩已在眉眼之间寻觅不到,对顾盼秋波仿佛含着春意,贤雅中蕴有柔媚。 幼幼不知,这正是少女到妇人的种蜕变,待风韵渐渐成熟,将会变得愈发迷人,美丽而妩媚了。 昨日忙得顾不上,今天趁着空隙,二人终于能凑在块说说体己话。 “三嫂,真是恭喜你。”这回彻底改了口,幼幼握住她的手,诚心祝福道。 柯英婉也紧紧握着她的手,抿嘴笑。 “昨晚睡的不好吗?怎么眼睛……”幼幼发现她眼睑下的青影有点重。 柯英婉双靥却跟被烫着似的,陡然间红透,忍不住嗔骂:“还不是你三哥,昨晚可真是……”她猛咬唇瓣,下子羞到说不出话来。 这番光景,幼幼愣是看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尔后恍然明悟。新婚之夜,男女自然要圆房,幼幼当初没经历过,是以就忘了这么回事。看样子……她与三哥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柯英婉本是羞难启齿,后想,幼幼比自己还早嫁人,如今彼此皆为人妇,夫妻之间那点秘辛也不是什么避不可谈的事了,况且从情谊上讲,幼幼是她的知己闺友,从身份上讲,幼幼是她的小姑子,为此柯英婉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满声怨气道:“昨晚你三哥简直把我折腾的够呛,天都快亮了才睡着,结果今儿早起来,我这阵腰酸腿疼,差点起不来床,可是把他狠狠骂了通,你说这几天还要忙着认亲回门,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儿呢。” 虽是满口抱怨,但窗外光线折射入她的眸底,却泛着柔情蜜意的甜光,那丝丝幸福上了眉头,是想掩也掩不住的。 幼幼不自觉窘了脸,与柯英婉初为人妇的喜悦不同,完全是尴尬所致,听对方说完,她隐约瞄见柯英婉领口内的肌肤,果然残留着好几处淤红暧痕,心跳剧了,她有些慌乱,眼睛不知该看何处,结结巴巴:“三哥他、他……的确是有些失分寸……” “是吧。”柯英婉叹气,不过心境放开,讲话也无避讳,握着她的手悄悄问道,“那会儿你跟王爷成亲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这样?”如今识得人间情爱滋味,她开始好奇在房事上,男人是不是都是副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三哥的婚礼时,有没有感觉到容表哥的伤心…… 今天共三,最后目前正在挤牙膏中,希望能尽管赶出来_ 第45第章 [家喜]入V二更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