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分卷阅读1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 《明明如月》司徒九流 文案: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因家中破产而无奈回国读书的顾闻弦遇见了纨绔富二代聂歌,两人相看两相厌、针锋相对,却因一次意外,干戈化玉帛。 此后的日常相处中发觉两人其实臭味相投,感情渐深,终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顾闻弦却心知自己对聂歌的心思并不单纯,为了不拖累聂歌走上歧途,高考结束后故意填了一个与聂歌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志愿,聂歌一气之下出国留学,两人从此断了联系。 多年以后,顾闻弦才终于看明白,聂歌当年留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的是,我喜欢你。 明明如月,月不可掇。 但是好在,我与你,终有重逢之日。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相爱相杀 强强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闻弦,聂歌 ┃ 配角:懒得写 ┃ 其它:双向暗恋 第1章 明明如月(一) 十年了。 顾闻弦心想,为什么各大影视剧小说里的久别重逢,总是在十年以后呢? 他这样想着,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迎面走来的聂歌。比起十年前那个身姿挺拔却仍显单薄青涩的少年,他现在明显健壮多了,两块鼓鼓的胸肌将白衬衫绷紧,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下身套着的西装裤有些宽松,显不出长腿的轮廓,走起路来却挟起呼啸而过的风。唯有一张脸没怎么变过,依旧是冷冰冰、硬邦邦,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虽然冷且硬,但是好看,让人见了就想先下手为强揣进怀里,哪怕捂不热,哪怕硌得慌,只要藏在自己怀里就好。 聂歌仿佛随身自带圣光,一到哪里,哪里的目光就会移向他。哪怕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奢侈品,只要他那个人往那里一戳,头顶便自动显示聂氏集团的总资产,数字一开头,后边是要掰着手指数一会儿的零,用的是加粗发光体,照亮整片天空,将超市里在场所有女性的目光全部吸引。 毕竟翡翠不仅好看,还贵。 顾闻意也并不例外。 她咧嘴笑得仿佛夏天熟暴了的瓜,腾腾热气中充斥着丝丝甜味,她朝聂歌热情地招手,道:“老聂哥!” 在聂歌目不斜视、浑然不觉,打算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这样大声地喊道。 聂歌于是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冲她笑得彬彬有礼,说:“闻意,好久不见。” 顾闻意刚要答话,却被一只胳膊扯了下去,顾闻弦站了出来,微微一笑,这笑意中的虚伪与客套尤胜聂歌,他将从小从天赋中汲得的、十年来磨砺出的城府与心机,一并取出,加持在脸上的一抹笑中,他说:“好久不见,老聂。” 聂歌的微笑却骤然崩盘,他将目光从顾闻弦那张清秀温文的,标志到挑不出丝毫错处的脸上移开,如同无视空气一般无视了他,推着堆满了垃圾食品的推车继续往前走。 “哥!”顾闻意气得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一句话就把老聂哥气走了?!” 顾闻弦却弯下腰低着头无声地笑了起来,他实在有些开心且得意,克制不住,连带着肩膀都笑得一耸一耸。 聂歌这些年总算出落得人模狗样了。 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真好。 他心想着,直起了身子,转身朝那高大威武的背影喊道:“聂歌,你站住。” 有些人的故事开头美好结局却潦草,有些人则是开头潦草结局倒意外圆满,如顾闻弦和聂歌这般不论开头结尾都糟糕得一塌糊涂的,想必是少之又少。 两人相逢在高一的下半学期,顾闻弦不知为何放弃了国外的学业,转回国内来读书。班主任领着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如一锅烧开了的沸水一般闹腾的班级瞬间静了一静,然后全班的女生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聂歌听见坐在自己前座的班花白晶晶小声而激动地说:“好帅呀!” 聂歌于是撩起眼皮看了台上的男生一眼,轻嗤一声:“小白脸。” 班主任用教鞭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顾闻弦说:“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顾闻弦点点头,挺直了腰板,张嘴就是一溜纯正的美国腔调,流利的鸟语标准得仿佛高考英语听力里那两个畜牲,声音如硫酸一般地灌进聂歌的耳朵里,班主任也听得愣住。顾闻弦顿了顿,道:“对不起,我在美国呆久了,一时忘了要讲中文。我叫顾闻弦,今年十六岁,之前就读于美国加州xxxx中学,很高兴能回到祖国与各位相遇,以后请多指教。”说完,微微一鞠躬。 女生们对此奉上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卖力的鼓起了掌。 聂歌又轻嗤一声:“装逼犯。” “大哥,”后座的侯子吉同学,外号猴精,伸手扒拉住聂歌的肩膀,笑道:“您校草的地位怕是不保呀。” “没准,”聂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要是发装逼大招,我可能还真招架不住。”顿了顿,用从二人转里学来的不纯正东北腔磕磕巴巴地说:“俺……俺们可是纯种美国人!光是胸毛拧成的麻绳就能一鞭子把你抽去夏威夷!” 猴精笑得喘不过气,聂歌看准了时机把手悄悄从桌子底下伸过去,鹰爪直击脆弱部位,猴精措不及防,“噗通”一声从凳子跌到地上。 班主任和善的目光落在聂歌身上,“聂歌,你们在干什么?” 聂歌大言不惭地道:“猴同学说他屁股痒要我帮他挠挠!” 全班哄堂大笑。 班主任怒道:“你有这个空不如先挠挠自己的脑子!转头对顾闻弦说:“班里没别的座位,你暂时坐聂歌旁边。”指了指聂歌,“就是他。” 聂歌伸长了胳膊朝他友好地招手,“就是我!” 聂歌若是放到古代,就是整日骑马遛鸟喝花酒的纨绔子弟,当然,即便生在新中国,他也还是个纨绔子弟。家里钱多得烧手,人民币能砌成一栋小洋楼,虽然成绩渣得一塌糊涂但也还是靠钱砸进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他老妈在开学初就已经握着班主任的手再三拜托过麻烦照顾自家傻儿子,比聂妈诚恳的话语更先落入手里的是一张崭新的□□,班主任被这份炙热的人民币……啊不,炙热的母爱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把本届中考状元安排给聂歌当同桌。 状元是个标准的状元模子,四方脸带着四方的眼镜,四方的眼镜后头是一双嫉富如仇的眼,座右铭是穷富不过三代,聂歌就是他的眼中钉,平日里的爱好除了沉浸在题目的海洋中就是时不时向眼中钉喷洒尖酸刻薄的毒液,妄图用八荣八耻将其脑中的资本主义思想洗刷干净。一日眼中钉忍无可忍,拖着他去了教学楼后头的僻静小树林里。 状元缩在树下瑟瑟发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2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2 抖,“你想干嘛?” 聂歌邪魅一笑,“你说呢?” 从树林的四面八方涌出一群高壮的汉子,齐心协力地扒下了状元的裤衩,其中一个用手丈量了一下状元某关键部位,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喊道:“我草三厘米不能更多!” 状元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流下了耻辱的泪水,并从此多了一个外号——“三厘米”。 三厘米经此一役被资本主义黑恶势力打击得心灰意冷,怎么说都不肯再坐在聂歌旁边,聂歌从此一人霸占两张桌子,一个抽屉放零食另一个抽屉放零食包装袋,日子过得舒适又惬意。 直到顾闻弦驾到。 他往黑黢黢的、散发着诡异恶臭的课桌里看了一眼,对聂歌说:“这是你的东西吗?麻烦清理干净。” 聂歌朝抽屉里瞅了一眼,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些玩意儿?”正经严肃地对顾闻弦否认,“不是我的,我也不知它们从哪儿来,实不相瞒,中国的土地就是这么神奇,什么鬼都有可能长出来,你在国外呆久了,等习惯就好。” 他在这厢满口跑火车,顾闻弦还没什么反应,前排的白晶晶已经按耐不住,转过头来说:“聂歌你少睁眼说瞎话了,你每天上课啃辣条,啃完了剩下的垃圾就朝那里一丢,我早就想说你了!脏不脏啊?”然后贴心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顾闻弦,“呐,你拿去擦干净。” 聂歌说:“我以前问你借你从来不给。” 白晶晶反驳:“那是你从来不记得还!” “谢谢,不必了,”顾闻弦无视了白晶晶那包纸巾,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皱眉屏气,将抽屉里一件件陈年老垃圾拿出来丢进垃圾桶,清理完后,将手帕也一并丢了,然后走出教室去洗手。 聂歌“啧啧”道:“这年头还有人带手帕呢?看来是位大家闺秀啊。” 白晶晶眼尖,盯着那块躺在垃圾桶最上头的可怜手帕看了好一会儿,说:“好像还是爱马仕的!” “哟,”聂歌笑道:“那就不是大家闺秀了,是小公主。” 他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有一束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回头一看,洗完手的小公主手里捏着块新的手帕,正站在后头盯着自己。 “还有一块?”聂歌说:“你家是批发手帕的吗?那给我来一箱,刚好三八妇女节快到了,我去送给我家几个保姆阿姨,叫她们也感受感受当小公举的滋味,哈哈哈哈哈哈。” 猴精配合着笑起来,然而笑了没两声就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闻弦。 顾闻弦一甩手,擦了水有些湿的爱马仕手帕从空中“嗖”地飞去,狠狠地砸在聂歌的脸上。他说:“这块送你。” 出乎意料的,聂歌没有当场爆炸,他把手帕拿下,叠成四方的一小块,随手给了同样目瞪口呆的白晶晶,然后站起身。 全班的男生都跟着他站了起来,“老大。” 聂歌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坐下,然后咧开嘴,冲顾闻弦露出一个称得上灿烂的微笑,说:“顾闻弦是吧?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呢?宿舍楼唯一的空床铺在我头上,”他伸长了胳膊,亲昵地揽住顾闻弦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咱们得一起睡三年呢,慢慢熬。” 第2章 明明如月(二) 顾闻弦的校园生活堪称艰苦难熬。 被子被倒上水、课本上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案、上交的作业离奇失踪、装沐浴乳的瓶子里挤出来的却是莫名的诡异液体……这些幼稚无聊但却相当有杀伤力的把戏已经在半个月里轮番上映多次,眼下,顾闻弦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毛巾。 他的毛巾本来是雪白的一块,不知被他们如何惨无人道地折磨了一番,已经变成了灰溜溜的一团,隐隐散发着一股恶臭。 捏着毛巾的手攥紧,又松开,顾闻弦狠狠地把它甩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厕所门外立时传来一阵笑声。一个声音贴在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顾大少爷,我们送你的这块毛巾不比你家的爱马仕差吧?” “谢谢,”顾闻弦冷冷地道:“可能你全家用的都是这种毛巾,习惯了吧,但我不习惯,以后别多事了。”说完,打开门,斜了站在门口的猴精一眼,走出宿舍,重重地一把甩上门。 一扇木门挡不住寝室里传来的声音,他听见猴精不屑地说:“叫他声大少爷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整天冷着张脸装逼,不封他为逼王真是对不住他这么努力。” 又是装逼。 他读英语时不自觉的美国口音是装逼,老师的问题没人回答他举手是装逼,一板一眼做早操也是装逼……只要是他做的,就是错的。 他是转学生,小学毕业以后又一直独自生活在美国,本来就与整个班级都格格不入,第一天就得罪了班上的刺头,更是雪上加霜。顾闻弦从未想过,校园暴力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既不愿意跟个小屁孩似的去向老师告状,又不愿撇下脸低头向刺头服输,只好咬牙硬撑着,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顾闻弦打卡走出高中部,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明朗的阳光似乎将自己身上浓重的阴郁气蒸发了一些,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学校每半个月放四天假,他好歹熬出了第一轮,总算能中场休息几天了。 他朝初中部走去接自己妹妹放假。初中部和高中部互相离得不远,但是中间隔了一扇铁门,平常时候是不开放的,所以他也有段时间没见到顾闻意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正打算给顾闻意打电话叫她下来,却听见自己妹妹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惊慌与失措——“你们想干什么?” 顾闻弦一怔,立即拔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可是初中部宿舍楼地形复杂,他又从没来过,跑了几步没了声响,便不知该去哪里。他焦急地大喊:“顾闻……” “啊!——”第三个字还没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顾闻弦终于听清楚了顾闻意所在的方向,飞奔至相邻两幢楼中间的一道小巷子口时,却呆住了。 自己妹妹躲在一个少年身后,对头是另有三男两女,人数差距明显,那五个人却仿佛被那个高大的少年一人震慑住,并不敢动弹,相视许久,终于其中一个人走上来,点头哈腰赔笑着说:“老聂哥,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个小妹妹是您的人,我要是知道了……” “狗嘴别乱吐,”聂歌把自己身后的顾闻意拉出来,自己吊儿郎当地往墙上一靠,“这个小妹妹的确不是我的人——但就算不是我的人,你也不能动。” 对头那人的笑僵在脸上。 “怎么,老狗,”聂歌走上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是不是觉得我升到高中部,鞭长莫及,这初中部就成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3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3 你的天下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儿一天,就轮不到你这条狗翻身做主人。” “聂歌,”老狗脸上谄媚的笑荡然无存,阴测测地盯着他,“你还真把自己当学校的土皇帝了?这些年我一直忍着你,你就真觉得我是条可以随便踩在脚底下的狗吗?” “当然不觉得了,”聂歌道:“狗比你可爱多了。” 老狗怒气骤升,大喝道:“干你大爷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也一定要把你摁进尿里让你看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喂,要打架啊?加我一个呗。” 聂歌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眉清目明的少年站在巷口,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只仔仔细细地把袖口卷好,然后一步步走进来。老狗那群人尚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聂歌心里却“咯噔”一声,旧敌未除又来新仇,今天老子一世英名怕是要栽在这里。 但既然接了这部英雄戏就要演到底,聂歌沉了口气,转身对先前被自己救下来的妹子说:“你别怕,先……” “你别怕,先到外头等着我。”顾闻弦抢先一步,淡淡地说。 顾闻意点点头,说:“哥哥你小心点。”扭头对聂歌说:“学长你也要小心。”说完哒哒哒地跑了。 聂歌的脸色一时姹紫嫣红五彩纷呈。 顾闻弦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聂歌绷着脸转过头,说:“这回难度有点大,你小心着点装,别装逼不成反被雷……”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呆住了。 顾闻弦一拳就撂倒一个,转了转拳头,说:“难度不大啊。” 趴在巷子口往里看的顾闻意不忍直视地捂上眼睛,心想,哥哥你小心点,别把人打出事。 新老杠把子的皇位之争以老杠把子完胜了结。 聂歌冲老狗放完狠话,带着顾闻弦和顾闻意一起往外走。 顾闻弦看着顾闻意白裙子上那一块绿色的污渍,问:“你裙子怎么脏了?” 聂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顾闻意还没回答前,装作平静地说:“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不小心,你裙子多少钱?我赔你吧。” “没事的,”顾闻意摇摇头,对顾闻弦说:“我刚下楼,被那群人堵在那边,想要勒索点钱,这个学长刚好拿着甜筒路过,冲过来时甜筒丢在我裙子上了。” 想起自己暴尸荒野的甜筒,聂歌心痛地回头看了一眼,落在一直看着他的顾闻弦眼里,忍不住笑了笑,过了片刻,又郑重地说:“聂歌,谢谢你。” 聂歌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发热,不自然地撇过脸,摆摆手说:“你已经说过一次了,我又不聋,都听到了。”顿了顿,说:“不过你打架倒真厉害,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弱公子哥儿。” 顾闻弦说:“我在美国学过一段时间的格斗。” 聂歌“啧”了一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顾闻弦抢在他前头说:“又装逼了。” 两人对视片刻,都“哈哈哈”笑起来。 顾闻意看看顾闻弦又看看聂歌,问:“你们两个认识啊?” 顾闻弦说:“是同学。” 聂歌道:“还是同桌和上下铺。” 三人走到初中部的小超市门口,聂歌说:“这里的抹茶甜筒特别好吃,可惜升去高中就只能半个月吃一次了,我请你们吃吧。”顾闻弦刚要说他来请,聂歌已经熟门熟路地付了钱,拿过三个甜筒,递了一个给顾闻意,看了两眼顾闻弦,将手中另一个给他,“呐。” 顾闻弦接过甜筒,舔了一口,笑着说:“谢谢,很好吃。” 聂歌一手插着口袋转过身去,含含糊糊地说:“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们先回去了,”顾闻弦说:“再见。” 顾闻意也跟着说:“学长再见!” 聂歌应了一声,没有回头,等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才探头探脑地转过身,周围除了自己已空无一人,假日里的校园寂静一片,日头暖暖地打在身上,晒得人昏昏欲睡。聂歌握着手里的甜筒舔了几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又转身进了小超市。 四天的假日一晃而过,顾闻弦提着妈妈准备的晚饭推门进了寝室,寝室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别人,只是自己下铺的被子鼓成一个大包。 顾闻弦轻手轻脚地把饭盒放到桌子上,从自己包里拿出块新毛巾准备放进卫生间,推开门却愣住了。 自己原本放毛巾的位置,又重新挂上了一块,和自己之前那块毛巾一模一样,雪白柔软。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聂歌已经醒了,睁着惺忪睡眼,靠在枕头上,说:“毛巾我给你洗过了,直接就可以用。” 顾闻弦点点头说:“好。” 聂歌挑眉看他,“你就这表示?” 顾闻弦笑道:“不是你说不用客气的么?” 聂歌也冲他笑笑,“叫你不客气你还真是不客气。”说完正打算重新滑回被窝里,却被顾闻弦拉住了,说:“都晚上了,别睡了。”聂歌一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他不满地道:“都这么晚了,怎么猴精他们还没回来?” 顾闻弦问:“他们去干嘛了?” 聂歌道:“一群不爱回家的混子,不是泡妞就是泡吧,我跟他们说了帮我带晚饭,估计全给忘了。” 顾闻弦问:“你怎么不去?” “我能去吗?”聂歌厚颜无耻地道:“我可是热爱祖国热爱学习尊师重道乐于助人的聂家好少年,才不跟那群混子一起荒废学业。” 顾闻弦问:“在睡梦中努力学习吗?” 聂歌无言以对。 顾闻弦说:“我妈做了菜让我带来,我去食堂再给你买一份饭,你跟我一起吃得了。” 聂歌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在里面下了毒吧?” 顾闻弦说:“我在抹茶里面下了毒。”打开饭盒的底层,里面藏着一块抹茶蛋糕,聂歌的眼睛登时晶亮,当即下定决心,“就算有毒我也不管了!” 撑着腮帮子望着埋头吃抹茶蛋糕的聂歌,顾闻弦幽幽地说:“吃完了就好好读书,我监督你。” 聂歌一口蛋糕卡在了喉咙里,咳嗽得眼睛里都泛起泪光,委屈巴巴地看着顾闻弦,“为什么?” 顾闻弦说:“地中海吩咐的。”顿了顿,说:“我转来的第一天他就跟我说了,我一直没照办,已经拖了好多天了。” 地中海,他们头发掉得只剩半拉毛草地的班主任。 聂歌抽了抽鼻子,含泪啃着抹茶蛋糕,哭唧唧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和好了。” 顾闻弦淡声说:“晚了。” 第3章 明明如月(三) 猴精他们回来时,被顾闻弦和聂歌两人共剪西窗烛、灯下读五三的岁月静好的场景震惊了,四个人呆立在门口,嘴里叼着的烤丸子滚了一地,满寝室嚣张肆意的肉香。聂歌的鼻子抽了又抽,终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4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4 于忍不住悄悄抬眼望向顾闻弦,顾闻弦指着一道题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道:“今天的抹茶蛋糕好吃吗?” “好吃,”聂歌诚恳地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抹茶蛋糕。” 顾闻弦说:“是我做的。” 聂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手艺可以啊。” 顾闻弦淡声说:“你要是好好读书,我以后每次回家给你做两块。” 聂歌立即把头埋入王后雄的怀抱不愿理会凡尘俗世。 猴精望着眼前这一幕仿佛梦中的画面,悄悄凑到另一人耳边问:“逼王之前是在美国读的书没错吧?” 那人同样压低声音说:“没错,是从美国回来的。” “我怎么觉得他是从泰国留学回来的呢……”猴精喃喃道:“要不哪儿学的下降头呢?” 第二日,聂歌被下降头……啊不是,聂歌和顾闻弦握手言和的消息就在班级里传开了。 白晶晶第二十八次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扭过头打量他们,顾闻弦依旧翻着书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聂歌终于忍无可忍,一水性笔敲上她的脑袋,说:“你是落枕了还是爱上我了?有爱的话麻烦直说,我好立刻拒绝你。” 白晶晶捂着脑门没好气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就算爱也要爱顾闻弦好不好?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啊?” “你瞎了吗?这么明显都看不见?”聂歌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有绝世的容颜和满腹的经纶。” 白晶晶做出呕吐的样子,在被聂歌推回前座之前,她连忙扒拉住顾闻弦的桌子,问:“顾闻弦,你是不是被聂歌威胁了?我告诉你,你别怕他,他从初中开始就是个混混,混到现在也没混出什么花头,别人家的老大女朋友一打一打地换,就他至今光棍一条……” 顾闻弦终于把目光从课本上移开,看看白晶晶,又饶有兴致地望向聂歌。 “哎哎哎!”聂歌见状连忙扑上去捂白晶晶的嘴,“你是来鼓励他的还是来揭我老底的?大哥我这叫洁身自好!” “大哥,”猴精转过身来,毫不留情的揭下聂歌最后一层老底,“你不是说你谈恋爱被你妈发现会被打断狗腿的吗?” 顾闻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原来是怕你妈啊。” “滚远点!”聂歌终于将白晶晶和猴精统统按回座位上,看着笑得乐呵的顾闻弦说:“我这是没喜欢的人,我要是遇到了真爱,除非他拒绝我,否则谁都拦不住我奔向他的脚步!” “好的。”顾闻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从课桌里掏出一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你昨天说你对五三是真爱,我记着的。” 聂歌顿时瘫倒在桌上。 在“真爱”的关怀呵护下,聂歌的成绩有了显著的进步。地中海终于感觉自己对得起聂妈那张火热的□□,牵着聂歌的手热泪盈眶地给聂妈打了电话,聂歌有生之年有幸得闻自家老妈的河东狮吼化作细雨清风,握着电话眉飞色舞地说:“以前是我不想学而已,我要真想学起来,什么语文数学英语统统不在话下……” 在地中海和自家老妈面前摆足了风头,聂歌甩着尾巴回到班级里,圈住顾闻弦的肩膀,挑起他的下巴,笑容好似仿佛逛窑子的嫖客,说:“朕能有这次的成绩,顾爱妃当属首功!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艳如桃李的顾爱妃冷若冰霜,道:“这星期寝室轮到我打扫卫生,你既然这么殷勤,不如帮我做了吧。” 聂歌的气焰顿时萎了一半,挑在顾闻弦下巴上的那手悻悻松开,说:“换……换一样吧,打扫卫生我不是很行。” 顾闻弦:“呵呵。” 又是休息日,大家回家的回家,出去浪的浪,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一个人。 聂歌本该躺在床上会周公,如今却一边握着拖把卖力地拖地,一边认真地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顾闻弦下了降头,怎么他说什么自己都照做呢? 就在聂歌犹豫着要不是上网查个降头相关时,顾闻弦推开门进来了,上下打量了眼拎着拖把的聂歌,说:“唔,很贤惠嘛。” 聂歌一把丢下拖把想冲上去揪他的后颈,“还不都是因为你!”刚冲到人面前,他却顿住了,一下握住顾闻弦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顾闻弦的嘴角有淤青,相当大一块,印在他的小白脸上,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 顾闻弦不说话。 聂歌急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顾闻弦想轻轻拂开他的手,谁知聂歌的手如铁钳一般握着他的肩膀,纹丝不动,他无奈地道:“除了你还有谁想欺负我?” “老狗啊!”聂歌越想越觉得是他,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你上次打了他,那狗东西就对你怀恨在心,趁你落单就找人打你!肯定是这样!”他大义凛然地一挥手,“你别气,我肯定带人给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他说着就要出门找老狗算账,胳膊却被蓦地拉住了。 顾闻弦捏着他的手腕,疲惫地道:“不是他。” 聂歌不信,只当他是拦着不让他去惹事,“怎么可能?你刚回国没多久,能招惹多少人?不是他还有谁?” 顾闻弦静默许久,轻轻松开聂歌的手腕,然后把手放到自己衣领处的纽扣上,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解开来,露出清秀的锁骨、胸膛、腹肌,然后一把将衬衫甩在聂歌床上,淡淡地说:“如果是他,我不会拦着你替我报仇,但的确不是他。” 他刚开始解衣服时,聂歌还当他要干什么,有些闪躲地移开目光,脸颊不自主地泛起微热,待他看清顾闻弦□□的上身后,指尖却感受到一阵刺痛的冰凉。 顾闻弦的上半身这里青那里紫,几乎没一块好皮,胸口更是一个鲜明的脚印,显然是被人拳打脚踢了许久,而且出手凶狠,丝毫没有留手,这架势,若不是杀人要偿命,只怕要把顾闻弦打死在当场。 聂歌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势,冷着脸沉默许久,忽然嗤笑一声,说:“怎么,你去嫖,结果睡完发现没带钱?” 顾闻弦捡起衣服开始穿,也扯起一抹笑,说:“是。” 聂歌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窜出一股火气,他一把扯过顾闻弦的衣领,“你没带钱你叫我呀!你被打成这样你不知道痛的吗?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顾闻弦的衣扣一颗都还没来得及扣上,聂歌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清瘦却结实的腹肌上,如同看到了什么羞耻的画面,他立即移开了目光,低下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你如果当我是兄弟,就告诉我实话。” 顾闻弦一颗一颗地将纽扣扣到脖子,将满身的伤痕全遮住,他理了理衣领,貌似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说我没把你当兄弟呢?”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5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5 聂歌定定地望着他,“那你今天就还得再挨打一次。” 顾闻弦并不打算拿自己的人生安全当赌注,立即投降地举起双手。组织了片刻语言,他幽幽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美国读书读了一半就回国了吗?” 听他说起这个,聂歌才想起,自己和顾闻弦认识这段时间以来,居然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在美国留学留得好好的,突然就回国了。在聂歌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实在太混,他老爹也想过把他丢去美国让他混个痛快,但是他老妈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于是他得以继续在国内混,顾闻弦小学以后就在美国读书,想必家长是下了大决心让他独立成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回国。于是他问:“对啊,你为什么回国来?” “说起来跟小说似的,”顾闻弦自嘲地一笑,“我老爸的公司破产了,没钱供我留学,所以我回国了,就这么简单。” “然后你老爸因为破产心里不痛快,每天酗酒,喝醉了就打你出气?”聂歌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场家庭伦理剧,他气愤地说:“这也太渣了吧!” 顾闻弦横他一眼,道:“我爸自从上次送我去了机场飞美国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聂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问:“你回国后也没见到他?” “没见到,”顾闻弦摇摇头,“他跑了,留给我妈妈一屁股高利贷和两个拖油瓶,然后自己跑路了。”顿了顿,他忽然笑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带上美貌的小姨子或是秘书什么的……” “所以你身上的伤是高利贷的人打的?”聂歌忽然打断了他的自嘲,冷冷地问。 “是啊,除了他们那种吃人血馒头的人,还有谁会这么狠?”顾闻弦点点头,轻轻揉了揉自己嘴角的伤,“他们有一大群壮汉,就算我练过也不是对手,我也怕他们打不着我就去打我妈和我妹,只好躺平任操了。”他抬起眼帘,眼底幽暗的光芒闪烁几下,望着聂歌笑道:“怎么样,皇上打算怎么为臣妾报仇?” “你别笑,”聂歌面无表情淡声道:“我说了帮你讨回来,就能一定帮你讨回来。” “你才是,一个靠着自己爸妈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混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顾闻弦脸上靡艳的笑意突然消散无影,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淡淡地望着聂歌,说:“乖,别闹。” 第4章 明明如月(四)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着,仿佛相遇在雪原中的两匹孤狼,心底暗涌起微弱的欣喜,却仍相互戒备互相提防。 聂歌忽然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顾闻弦也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安抚这个小公主,目送他的背影在一瞬间被木门隔断,然后默默地拿了浴巾和睡衣,走进卫浴间洗澡去了。 站在喷头下,热水淋了一头一身,身上麻木的伤口被热水刺激,顾闻弦终于开始感觉到疼痛。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自己胸前的那个脚印,指尖刚刚触到皮肤,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倒退几步靠在墙壁冰凉的瓷砖上,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姹紫嫣红的痕迹,自嘲地笑笑,眼不见心不烦地挪开视线,洗猪肉一般地刷刷刷把自己洗干净,然后仗着寝室里没别人,把浴巾往肩膀上一搭就开门走出去。 刚跨出浴室门,顾闻弦就呆住了。 聂歌公主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鬼似的飘在浴室门口,静静地望着他。 难言的尴尬从脚趾甲尖到头发丝稍窜起,顾闻弦抓着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忍住立即将门甩上的冲动,假装漫不经心地道:“你在门口呆着干什么?想跟我共浴啊?”他撇过脸不看聂歌,只用眼角的余光幽幽地瞟了他一眼 ,盼望他能知情识趣地立即扭头走人。 只可惜聂歌的词典上从没有“识相”这个词,他仿佛一个逛红灯区的老嫖客,从上到下将顾闻弦刮了一遍,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本钱不错。” 顾闻弦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想试试?” “可以啊,”聂歌朝他们床铺的方向一扭头,“去我床上吧。” “啊……”趴在床上的顾闻弦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然后把头埋进聂歌的枕头里,暗暗咬住枕头套。 上头的聂歌果然毫不犹疑地发出嘲笑:“哟,爱妃的叫声还挺好听的,忍着干嘛?叫出来啊。”手上的云南白药喷雾又在某处青紫的伤口上喷了下,然后不算温柔但也不粗暴地揉起来。 顾闻弦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一副牙齿几乎要将聂歌的枕头套啃破,终于没骨气地讨饶:“你轻点!” “你就是这么个求人的态度!”聂歌抬手朝顾闻弦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起,两个人都愣住了,顾闻弦又重新把头埋回枕头里,聂歌尴尬地静止了片刻,又重新开始顾闻弦揉起来,边揉边说:“不这么揉药效怎么发挥啊,你自己凭本事挨的打,怎么没本事扛?” “我怎么觉得你这方法不对?”顾闻弦咬着枕头套含含糊糊地说:“一开始不得冷疗先冰镇,然后再热敷把炎症散开么?” 终于将顾闻弦身上大块大块的伤口处理好了,聂歌自觉劳苦功高,面对他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将手里云南白药喷雾的罐子重重往桌上一戳,然后没好气地说:“你行你上!” “好啊。”顾闻弦说着,翻过身的同时脚一勾,把聂歌撂倒在床,单手撑在他脸侧,“那我上了。”同时另一只手悄然向下,轻轻地捏住了聂歌的裤头。 在听到拉链被“嗤”地一声拉开时,聂歌死机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他惊慌地一把握住顾闻弦的手腕,色厉内荏地道:“操!你想干嘛?” 如果生活是一篇狗血小说,那么顾闻弦此刻应当说“干你”。 而他只是在聂歌的竭力挣扎中,轻松地扒下了他的底裤,然后在他光溜溜白嫩嫩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聂歌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后转过去,看见顾闻弦嘴角若有若无的笑,然后骂了一声“操”。 学生们都觉得学校是黑社会,可学校好歹会放假,黑社会却是全年无休。 顾闻弦刚到家没多久,外头便传来砸门声,叫嚷着欠债还钱和满口不堪入耳的脏话。他冷笑一声,说:“他们倒是起得早。” “弦弦,要不……咱们就把房子给他们吧。”顾妈妈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低下头,悄悄地抹了把眼泪。她四十出头了,但美貌与风韵不曾削减过丝毫,往日富裕时,穿一袭得体的旗袍走在梧桐树下,仍旧是这钢筋水泥铸成的森林里一道优雅的风景,只是一朝肩负起生活的重担,明媚的脸庞迅速地黯淡憔悴,像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6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6 朵脱水的花。 顾闻弦淡淡地说:“老头儿同甘不共苦,自己带着家产逃跑,只留了这间房子给我们,妈,你要是把房子给他们,咱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咱们去租房子!妈把银行里的钱取出来去做生意挣钱,不信供不起你们两个!”顾妈妈抬起脸,血红的眼睛望着顾闻弦,焦急地说。 顾闻弦疲倦地叹了口气,说:“妈,你做不了生意的,别异想天开了,好好呆在家里,别教我担心。” 顾妈妈当了几十年的富贵闲太太,在外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有做生意的本事,也早被闲适的生活磨去了棱角与冲劲,别说赚大钱,不赔本就不错了,银行里仅剩的存款是他们最后的支持,若连这最后一点钱都没了,那可真是末路穷途。 “那可怎么办……”顾妈妈又抹了把眼泪,“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闻弦就又记起那天脑袋被按在地板上的痛苦与耻辱,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下,手指隔着衣料摩挲着胸口的伤,好在有云南白药的加持,已经不那么痛了。他说:“没事的,他们总不敢真把我打死。” 如果打死就好了,赔上自己一条命,他们总不敢再来打扰妈妈和妹妹,说不定还能拿到一大笔赔偿,想想倒也不亏。 他陷入自己心底这样隐秘而颓废的念头中,门外的声音便远了。 直到顾妈妈的声音再度把他唤醒:“弦弦,弦弦,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现在除了那群黑社会还有谁会上咱们家来……”顾闻弦神思恍惚地喃喃道,耳朵里却真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敲了几下门,用懒懒散散的调子喊:“顾闻弦!顾闻弦!” 顾闻弦一个激灵,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他怎么觉得是聂歌的声音? “妈,你在这儿待着别过来。”顾闻弦说着,朝大门走去,闭上一只眼睛朝猫眼里看。 果然是聂歌。 这厮不知怎么找到的他家,眼下就站在门外,四周围着一圈凶神恶煞的大汉抱着胳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他却仿佛浑然不觉,等了片刻见屋里头没反应,又伸手敲了敲门,嚷嚷道:“顾闻弦,开门啊顾闻弦,咱们昨天才分开呢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顾闻弦气得直咬牙,心想这货怕不是个傻的吧?转念一想,他还就是个傻的! 门外头其中一个纹着花臂的光头见他执着地敲了这么久,忍不住问:“诶,小朋友,你找这家的谁啊?” 聂歌十分不知天高地厚,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说:“管你屁事!” “哟嗬!”一群大汉砸了半天门没点动静,心头怒火正旺,刚好有个傻小子撞上来,纷纷来了劲儿,“老子还难得好好问人问题,你是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滚蛋吧,还爷爷,”聂歌轻嗤一声,“成精的老鳖还当自己是镇海神兽了,不就是一群混子么?还是老得毛都掉光的那种,叫你声腊肉都是侮辱了去世的猪。” 顾闻弦的心突突跳了两下,聂歌再愣也没愣成这样,他这种行为简直是故意跑来他家找打的。 门外头的聂歌果然已经被一群壮汉按在地上打了。 顾闻弦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住手!” 打完人的黑社会壮汉们又骂骂咧咧地走了,顾闻弦听见其中一个恨道:“钱还不出,人倒是给打,可他妈老子打人也是费力气的!还得赔上一顿饭钱!”这句话不知戳中了顾闻弦哪处笑穴,低着头笑得浑身发抖。 聂歌狐疑地看着他,“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怎么?你脑子被打坏了?” 顾闻弦冷冷地说:“你的脑子才是没被打就坏了。” 顾妈妈哭哭啼啼地拿来这段时间一直备着的酒精,一边给顾闻弦消毒伤口,一边叫顾闻意也给聂歌擦擦。 顾闻意哭得一抽一抽的,泪眼模糊,下手也没个轻重,酒精棉花重重地按在聂歌破皮儿的伤口上,疼得他差点没跳起来,呲牙咧嘴地说:“闻意,别再对你哥进行二次伤害了。” “学长,你怎么这么傻,干嘛没事儿来我们家找打啊?”顾闻意抹了把混着眼泪的鼻涕,“自己找打也就算了,还连累了我哥……” 聂歌听到前半句话还有点欣慰,听完后半句立即沉默了,半晌才讷讷地说:“我跟你哥好歹是一起打过两次架的情分了,你也别叫学长了,叫我老聂哥吧。”瞟了一旁闭着眼睛默默忍受酒精消毒的顾闻弦,说:“你哥虽然挨打两次有点惨,但能换来你们日后的平安倒也不算太亏,说起来,我才是倒霉的那一个。” 顾闻弦闭着眼睛冷冷地道:“我又没叫你来。” “我说了帮你讨回来,就能一定帮你讨回来。”聂歌说:“君无戏言。” 顾闻弦睁开眼睛,幽幽地望着他。 聂歌冲他咧嘴一笑,谁知嘴角刚好挨了狠狠的一拳,没咧到一半就皱起了脸,“嘶嘶”倒抽着冷气,轻轻按着嘴角,“这帮老混子真是臭不要脸,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肯定是看哥哥长得英俊,嫉妒,就专门往我脸上招呼……等上学了那帮女生见到我这副尊荣,芳心肯定要碎一地了。” 顾闻弦说:“她们可能更想在宿舍楼前放一串鞭炮。” 顾妈妈帮顾闻弦消毒完伤口,重重地将酒精瓶往桌上一搁,沉着脸说:“这位同学,我们家最近情况有些特殊,那群人蛮不讲理,我家弦弦上次已经被那群人打过一起,这次为了你,又……总之我们家不安全,你还是少牵扯进来的好,现在他们刚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你赶紧趁机走吧,不要再来找弦弦了。” “阿姨,我……”聂歌还没来得及解释,顾闻弦便抢先道:“不是的,妈,他是为了我们才特意过来这一趟的!” 聂歌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顾闻弦。 “为了我们?”顾妈妈看看顾闻弦,又看向聂歌,问:“我怎么听不懂呢?同学,你到我们家究竟是来做什么?” 顾闻弦抬起脚在聂歌小腿上轻轻踹了一下,“问你话呢!” 聂歌哼哼唧唧地说:“阿姨,其实我家以前也是道上混的……”对上顾妈妈惊恐的眼神,他连忙解释说:“不过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上次顾闻弦回校,我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势,就问他被谁打了……我当他是兄弟,兄弟被打了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呐!我就……就来了。” 他这一番说辞,顾妈妈没听明白,顾闻意也皱起眉问:“老聂哥,就是我哥被打了,你当他是兄弟,就要陪他挨揍一次吗?”嗨呀,男生之间的情谊还真是难以理解呀。 “你在说什么鬼话?”顾闻弦瞪了他一眼,说:“聂歌想替我解决这桩麻烦,他自己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7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7 本事又不够大,只好借他爸妈的手了。” 聂歌“嘿嘿”地笑了两声,“我直接跟我爸妈说要帮我兄弟解决一桩高利贷问题,他们肯定不会管的,但要是我也被这帮放高利贷的揍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看着顾闻弦笑盈盈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快能领会,弦弦真聪明!” 顾闻弦懒得看他,扭过头,没好气地道:“这种馊得不能更馊的主意,也就你能想得出!” “什么是馊主意?这叫苦肉计!”聂歌理直气壮地说:“这种收高利贷的我都懂,本金肯定早就收回来了,他们就是惦记你家这房子才天天来缠着,就等着你们熬不住那一天!这种地头蛇,报警没用,就得黑吃黑!你们放心,他们揍了我,我老爹肯定得去找他们老大算账,到时候肯定是帐和人情一笔勾销,你们以后就可以安心住着了。” 顾妈妈终于听明白了,顿时生出感激与愧疚,手足无措地握着聂歌的手道了半天的谢,说得聂歌这张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连忙抽出手,看了眼顾闻弦,说:“阿姨,你别道谢了,不都说大恩不言谢么?” 顾闻弦幽幽地说:“头一次听大恩不言谢是这么用的,看来你的语文还得好好补补,今天回去路过书店记得再买几套语文卷子,回去我检查。” 听到“卷子”两个字,聂歌后脖子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痛心疾首地看着顾闻弦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恩公的?这叫恩将仇报,德育处主任可不能答应!” 顾闻弦说:“德育处主任就是专门负责打人的。” 聂歌说:“那也不能答应!” 顾闻弦的眼神在聂歌脸上流转片刻,幽幽地说:“那你指望我怎么报恩呢?” 聂歌正想答“也不用怎么郑重,你每星期再多加两个抹茶蛋糕就好了”,话未出口,就听见顾闻弦说:“以身相许怎么样?” 顾妈妈在厨房忙活,顾闻意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空荡荡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一个两个,没骨头似的歪在沙发上。聂歌没有扭头,也能感受到顾闻弦的眼睛落在自己脸上,他的目光一向冷淡,如今却仿佛是错觉一般,带着撩人的灼热,静静地、静静地,就逐渐蔓延起星星之火,噼里啪啦在眉梢眼角炸开,幻化成一朵朵微小的焰火。 这焰火缓缓落在聂歌心头,烫得他浑身一颤,说:“你……” 他忽然觉得,这样好像还不错。 顾闻弦却已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认真地说:“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篇文除了我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一个收藏??是哪个天使小姐姐这么善良呀_(:з」∠)_ 第5章 明明如月(五) 超市。 聂歌的脚步略微停顿了片刻,又仿佛没听见似的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去。 顾闻弦插着西装裤口袋,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淡淡地道:“高三那年,我送你的那幅字,还留着吗?” 在无数热切眼神的打量中,聂歌终于再度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什么字?早他妈丢了。”话音未落,一条胳膊已圈上了自己的脖子,顾闻弦不知何时凑上来,亲热地勾着他,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那里头玄机可大。走,楼下有家咖啡厅,咱们坐下慢慢聊。” 在他的指尖触及皮肤的一刹那,只听“嗡”的一声,聂歌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便被这只手轻而易举地挑断,十年前被种在血肉里的降头如被春雨浸润的种子,再度疯狂地生长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被顾闻弦圈着往前走,听他说“你看看你买的都是些什么垃圾食品”然后丢下一车的零食,又听他说“闻意你自己回家”。闻意在后头尖叫:“不是你要死要活非要拉我来超市的吗?” 他们将这一切都丢下,顾自往前走。 顾闻弦长得比聂歌略高一点,胳膊牢牢地圈着他的脖子,便将他的脑袋也一并压向自己的肩膀,聂歌的侧脸若有若无地挨过他的挺括的西装,脑子从一锅浆糊中分离出一丝神志,支配着鼻子仔仔细细地将他肩膀这一块闻了个遍,没有闻到香水味。 于是他十分没骨气的略微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电梯停下,玻璃门缓缓打开。 顾闻弦说:“到了。” 聂歌勉力摆脱降头的控制,拍开顾闻弦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拿开!” 顾闻弦没有勉强,将手揣回裤兜里,走进咖啡厅,在惯常的座位上坐下,冲他招了招手,问:“你喝什么?还是带抹茶的?” “又不是高中生了,”聂歌冷冷的说:“早不喜欢抹茶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一屁股在顾闻弦对面坐下,拿起满是英文的菜单翻了几页,随意一指,说:“就这个。” “美式咖啡?”顾闻弦笑了,说:“你现在这么能吃苦?” 听到自己胡乱指的玩意儿的名字,聂歌后脖子一僵,随即佯装漫不经心地说:“我现在就好这一口。” 顾闻弦点点头,在菜单上勾了几样,递给候在一旁的服务员,然后不知跟他说了句什么。聂歌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 这家咖啡厅是面向高消费人群开放的,地段优良装潢考究,里面的服务员一水的金发碧眼肤白貌美鼻梁挺的外国人,就开在聂歌他家公司大厦的对面,他来过一次,听见这里服务员满口流利的鸟语心里就莫名不爽,于是再也没光顾过。眼下被人强行拉到这里,听见顾闻弦那口熟悉的美国腔,心中的不爽立时呈几何上升,没好气地说:“我倒是不明白,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讲的?” 顾闻弦点完单,转回头,静静地望着他,半晌忽地一笑,说:“你出国这么多年没半点消息,我很想你。” “你他妈现在知道想我了?”聂歌心底的怒火几乎不可遏制,嗓门骤然开大,引得四周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他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当初是谁先不辞而别还说要一刀两断的?你说说,是谁?” “是我。”顾闻弦唇角的微笑渐渐泛起苦涩,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着聂歌深邃的眼眸,认真地说:“老聂,我错了。” 顾闻弦看似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实则脑子里横着一根堪比钢筋铁骨的死脑筋,迈出了步子绝不回头,说出的话死不回收。聂歌跟他相处那几年,跟个连体婴似的几乎天天黏在一起,从未听过他跟谁道过歉认过错,他就是那种即便心知肚明是自己错了,也要硬着头皮打死熬住的智障,也许是这十年来的风霜雪雨磨尽了当年逼王的一张冷面一袭傲骨……他居然在刚才听见他认错了? 聂歌诧异地看着他,半晌,忍不住冷嗤一声:“你顾闻弦,居然也知道认错?”语气虽然嘲讽,但眼眸中却并无半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8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8 快意,他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复又睁开,冷冷地看着他,“那我问你,你当年为什么突然改了志愿再也不见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好在这里谈。”顾闻弦端起刚刚送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醇香瞬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冲聂歌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以后再跟你说,行吗?” 行你马勒戈壁!一连串的脏话在聂歌脑海里像弹幕一样飞了过去,他忽然觉得自己连骂娘的力气都丧失了,面无表情地起身走人。 顾闻弦并没有追上去。 他只是看着聂歌的背影,温声说:“老聂,再见。”仿佛两个隔日便能相见的老友之间再普通不过的道别。 聂歌的脚步停顿片刻,冷冷地甩来一句“老子他娘的才不想再见你”。 磨砂的玻璃门开阖,挡住了顾闻弦望向聂歌的目光。 高逼格高档次的咖啡馆里突然爆发出的一句国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纷纷扭头看着当事人之一,心中暗暗猜测两个小青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说的故事。顾闻弦却置若罔见,聂歌点的那杯美式咖啡静静地摆在他的对面,一口都没被碰过,他伸手拿起它,凑到嘴边,轻轻尝了一点,霸道的苦味顿时将先前焦糖留下的甜腻席卷一空。 他浅尝即止,又将咖啡杯摆回原位。左手撑着脸,右手中指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在桌面。 为什么?为什么? 若是放在十年前,面对聂歌这样的追问,他一定不耐烦地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而在即便十年后,听到聂歌的质问,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依旧只能选择轻轻揭过不谈。 因为时光太漫长,因为故事太沉重,也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源于一段不可告人的感情。 顾闻弦喜欢聂歌。 他在一棵柳树后,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聂歌,夜风习习,挟来清馨的荷花香,仿佛一道灵光落顶,他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事实。 然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顾闻弦和聂歌一路厮混到了高三,高考结束后,聂歌非要拖着顾闻弦一块去毕业旅游,顾闻弦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架不住那厮日日死缠烂打,只好同意。聂歌一时喜出望外,跟猴精和白晶晶他们炫耀了一通,结果又招来了一群粘人虫,十来个人宛如小型夕阳红旅行团,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火车。 他们来到江南的某座历史名城,因为顾闻弦和聂歌心仪的大学就建在此处。聂歌自我感觉这次考试发挥超常,一路上都在跟顾闻弦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考上。顾闻弦就静静地看着他吹牛逼,一旁坐着的白晶晶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先拿到录取通知书再来跟顾闻弦得瑟吧。” 聂歌不屑地说:“那是迟早的事。” “你要是真考到z大可得乐死了,”白晶晶说:“听说那里的美女特别多。” “是吗?”聂歌饶有兴趣地说:“那我可得早早地开始物色,起码大学四年不能有空窗。” 白晶晶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怎么不会说话呢?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夸夸我,说‘美女再多我也不稀罕你才是我心中最美的’这种话吗?” “我要说也不对你说啊,”聂歌转向顾闻弦,目光里带着点不明意味,轻轻落在他脸上,微勾了勾嘴角,说:“是吧顾闻弦?” 这几年来他俩仿佛一只狗上的两条腿,对彼此腿肚子里的那几根血脉经络摸得一清二楚,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又在折腾什么风浪,但此刻顾闻弦静静地看着聂歌的眼眸,却生出了难言的迷惑,还有不安。 他问:“什么?” “美女再多我也不稀罕,你才是我心中最美的。”说完,聂歌冲顾闻弦轻轻眨了下左眼。 南方此时已经入夏,绿皮火车上人头攒动,空调如同摆设,无处不在的热气一阵阵地升腾,顾闻弦只觉一瞬间似乎脑子都被蒸熟了,眼前的事物骤然模糊,只有聂歌眨眼睛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缓缓回放。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转向窗外。火车此时正在过江,一些小孩没见过这么壮阔的江水,兴奋地欢呼起来,车厢内一片嘈杂,江面上呼啸而过的风却好像穿透了玻璃,吹拂至顾闻弦身边,将周遭的热与闹席卷一空。 他又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头也不转地对聂歌说:“少扯。” 所谓旅游不过换个地方吃喝玩乐,夕阳红旅游团更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坐着船在湖上晃了半天,被人流推动着走过桥,又去塔里寻访了白蛇娘娘,一群人被六月的大太阳晒出了一身汗,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屁股挤着屁股吐着舌头喘气。 忽然有人问:“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这一话题立即引起了热烈的讨论,这个说要吃当地有特色的小饭馆,那个说要吃著名的大饭店,还有人说想逛小吃一条街。聂歌烦不胜烦,大手一挥,蛮横地敲定道:“那就吃kfc!” 全国的kfc都一个味儿,全国的kfc饭点都没座儿。 一群人手捧着一个汉堡蹲在人来人往的店门口,面色颓废貌似生无可恋,若不是个个穿戴尚且整齐,只怕要被当做丐帮某处分会出了什么大事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顾闻弦默默地起身去店里头上了个厕所,再回来时却发现弟子们全都不见了,长老却还在,倚着玻璃窗,目光幽幽地朝他望来。 “他们人呢?”顾闻弦走过去问。 “他们说跟着我不好玩,顾自个儿玩去了。”聂歌无谓地耸耸肩。 “哦,”顾闻弦说:“那我们回酒店睡觉吧。” 聂歌原本没骨头似的倚在玻璃上的身子顿时如装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不行!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怎么净想着睡觉?” 顾闻弦说:“如果真的考上了z大,那我们要在这里呆四年,还怕没得玩吗?” “那也不行!”聂歌没好气地说:“意义不一样!” 顾闻弦正想问他究竟有什么意义不一样的,胳膊已被聂歌夹在腋下,被蛮横地拖上了一辆公交车。公交车里头拥挤得仿佛一只沙丁鱼罐头,眼见又涌进来几条鱼,众鱼纷纷愤懑抱怨,顾小鱼和聂小鱼挤过重重鱼群,钻到一个角落里,聂小鱼喘着气,将双手按在顾小鱼肩膀上,说:“就这不一样。” 聂歌在瞬间仿佛变得文艺而高深,顾闻弦一下子竟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微皱起眉,迷惑地看着他,此时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摩肩擦踵的众鱼立即撞成一团,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砸在顾闻弦胸前,聂歌整个人都摔在他身上,顾闻弦下意识地将人拦腰抱住,问:“没事吧?” “没事。”聂歌揉揉额头就要起身,搂在腰间的手却纹丝不动,他竟没能直起身,抬头看向顾闻弦,顾闻弦的眼眸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9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9 好似骄阳下的那一汪西湖,乍看风平浪静,实则波澜暗涌。对视片刻,顾闻弦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去了漆黑的瞳孔,松开了抱在聂歌腰间的手,指尖却悄然捏了下聂歌洁白的衣摆。 第6章 明明如月(六) 两人到了延安路某站下了车,聂歌从兜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地图,盯着大太阳眯着眼睛老头儿看报似的研究了半天,一指某个方向,道:“往那儿。” 他左拐右拐地把人领到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得意洋洋地说:“南宋御街,怎么样,没来过吧?” 顾闻弦已绕过他往前走了。 聂歌:“喂!” 如果真要顾闻弦写一篇游记,关于传说中的南宋御街,评价大概会是“稀松平常,毫无出奇之处,东西不贵人太多”之类的,但如果附加条件是有陪游,而且这个陪游热情聒噪、活力四射且姓聂名歌的话,评价就变成了“虽平凡无奇,但自有其独特之处,值得一游”。 南宋御街连着河坊街,是个吃夜宵的好地方,可惜眼下头顶烈日,既没得吃也没心情吃,两人钻过胡庆余堂的一路药香,一头扎进了街口某座形状奇怪的奶茶店里,空调强劲的冷风下,顾闻弦和聂歌都觉得自己的血量恢复了不少。 顾闻弦懒懒地瘫在椅子里等着奶茶,说:“我就说了,还不如回酒店吹着空调睡懒觉,我是没觉得这样晒半天太阳有什么意义。” 聂歌莫约是被一支名为“文艺青年”的鸡血直接注射进了脑袋,坚持道:“多有意义啊!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出来逛都不一定呢!“ 聂歌是个闲散富贵公子,尤其是高考结束后,十天里有十天都是空的,整日无事可做就来拖顾闻弦出去玩,只可惜顾闻弦不会玩也不爱玩,十次里能被他拖出去一次都算他心肠软,两人一般揣着各自的裤口袋,溜溜达达地走去附近的书店,蹲一下午,权当解闷,被聂歌称为老头儿们的约会日常。 “如果每次和你出来逛都又热又累的话,我以后还是不要和你出去了。”顾闻弦丝毫不给面子,将头扭到另一边,闷闷地道。 正好这时店员把奶茶送过来了,聂歌一把夺过顾闻弦点的那杯,张嘴就“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半进自己肚子里,鼓着腮帮子,示威般的看着顾闻弦。 顾闻弦轻嗤“幼稚”转眼间把聂歌的那杯也抢到手里,灌了比聂歌更加凶猛的一大口。 冰凉的奶茶下肚,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同时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嗝。 聂歌立即毫不留情地嘲笑起顾闻弦来,“亏我们班女生还推你为校草呢,她们也不来看看你这怂样!” 顾闻弦毫不示弱地反击:“传说中的土豪杠把子还不是蹲在大太阳底下吐舌头热成狗?” 校草与扛把子各自送上表达自己诚挚不屑的白眼一枚。 大半凉水下肚,加上头顶空调冷风嗖嗖,终于将两人脑门上蒸腾的热气吹散了许多。聂歌收回吐在外头的舌头,随手摘下贴在墙上的一张便利贴,嫌弃地道:“这是什么呀?怎么贴得满墙都是?” 粉红色的便利贴像一团梦幻中的云,氤氲满室。 顾闻弦说:“你不知道吗?很多奶茶店都有这个,那些女生们都特别喜欢在上面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往墙上一贴,跟贴符似的。” 聂歌摊开自己手上的便利贴,定睛一看,上面的字迹隽永俊秀,如铁画银钩,一笔一划地写着 “to陆添,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by傅云书。” 聂歌左边眉毛高高地挑起,钻研了半天也没从脑袋里抠出这首诗来,咳嗽两声,说:“咳咳,那个谁,考你个问题。” 顾闻弦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地说:“怎么,又遇上看不懂的字了?” “天底下有我看不懂的字?”聂歌拍着胸脯道:“你面前这人可是学霸,学霸!” 顾闻弦淡淡的目光从他胸前一扫而过,“那好,学霸,您能闭嘴吗?” “不能。”聂歌厚颜道,举着那张便利贴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朗诵一般,“春水初生,春林初盛……顾闻弦,这是什么意思?” 聂歌说话时,静静地看着顾闻弦,没有片刻闪烁,他的目光太过虔诚,像正午炽热的阳光,当头落下避无可避,几乎将顾闻弦这个终年不见天日的人灼伤。他仓惶地移开视线,垂下眼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而慌乱地跳动着,然后不知名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自己的一切瞬间淹没。 世界静止。 顾闻弦平静地开口,说:“这是著名当代诗人冯唐《三十六大》里的诗,下一句是,”顿了顿,他抬起头,与聂歌的视线交汇,他们默然对视了许久,顾闻弦深吸了一口气说,“十里春风不如你。” 也许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顾闻弦产生了炫目的错觉,他好像看见聂歌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然后他说:“这诗有点意思。” 聂歌是典型的理科生,每次背文言文古诗词都跟古代难产的孕妇似的,生得上气不接下气,任务结束了,半条命也跟着去了,如今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令顾闻弦很是感到惊奇,诧异地道:“就你这脑子还能理解诗词歌赋?” “诗词歌赋理解不了,”聂歌“刷”地从手边一叠便利贴上撕下来一张,埋头认真地写着,说:“但我能理解诗歌里的感情。” 顾闻弦调侃地道:“什么感情?” “我喜欢你,”聂歌说完,抬起头来,将笔套回盖子里,然后站起身,将手里的便利贴往墙上一贴,“无非就是这种感情咯。” 像暴雨将临时落在脸颊的第一滴雨,顾闻弦立即抬起头,对上聂歌似笑非笑的眼眸,半晌才想起他写得那张便利贴,连忙扭头去看,可那张便利贴藏匿于无数一模一样的便利贴堆中,如水滴落入大海,到处可见,可又处处不是。 顾闻弦问:“你写了什么?” 聂歌说:“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找。” 顾闻弦当然不会像个傻逼一样在茫茫便利贴堆中去寻找聂歌留下的那一张,即便他很想做一回傻逼,但也不会当着聂歌的面做。 于是他站起身,说:“逛够了没?逛够就走。” 这回聂歌终于没再拉着顾闻弦强行文艺。 两人又挤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宾馆,刚插卡进屋,聂歌就扒了上半身的衣服,甩着满身汗水,跳水一般嗖地蹦上了床,边打滚边摸出了空调遥控机,把温度调到最低。 顾闻弦关上门回过身,看到这一幕寒毛都激动得竖起,怒喝:“聂歌!你滚下来!” 没洗澡就上床的人是洁癖小王子顾闻弦绝对无法容忍的,尤其这个人还刚出了一身大汗。 聂歌如一条落水的鱼,扭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0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0 得欢欣畅快,“下去干嘛?一起来啊顾闻弦。” 顾闻弦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终于没忍住,放弃原则,跟着一块蹦上了床……然后揍起了聂歌。 一场残酷的战役过后,顾闻弦毫无悬念的胜出了,他板着脸捏着鼻子,如驱赶战俘一般把聂歌推搡进了浴室。聂歌抱着浴巾,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叨叨:“干啥?我就那么让你嫌弃么?” “嫌弃死你了!”顾闻弦说着,一把带上浴室门,松开捏着鼻子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忽地想到了什么,复又敲了敲浴室门,说:“诶,洗的干净点!别用水冲冲就算了。” “怎么,”里头聂歌的声音透过水声朦朦胧胧地传来,“你等会儿还要检查?” 顾闻弦不屑地哼了声,说:“检查你屁股有没有开花!” 他们后来好像又互怼了几句,但是顾闻弦都已记不清了,那些话语随着时光的湮灭,渐渐与那淅淅沥沥的水声融为一体,化作虚无,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之后忽然响起的敲门声。 顾闻弦一愣,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的确是有人在敲门,于是丢下浴室里头还在哔哔个不停的聂歌,走到房门前,先谨慎地扣上门链,再问:“是谁?” 门外那人说:“是我。” 一个熟悉的女声,顾闻弦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白晶晶。 白晶晶是班花,非公认,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来公平公开公正地办选举班花这种隐隐透着中二气息的活动。不过他们理科班,妹子总共就那么几个,男生们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长谈时,话题不是落在这个身上,就是谈到那个身上,而白晶晶,就是被讨论最多的妹子。就连自觉审美刁钻的顾闻弦也不得不承认,白晶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漂亮妹子,而现在,一个难得的漂亮妹子正睁着双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袭洁白的棉麻长裙,身上散发着沐浴过后若有若无的香气,长长的头发不像在学校里那样扎成高高的马尾,而是散落肩头,耳边别着一枚蝴蝶结形的银色发卡。 顾闻弦丝毫不为所动,心底甚至隐隐冒出了不妙的预感,他并未解下门链,而是站在那道狭小的门缝后面,望着眼前这个冒着香气的、精心打扮过的、难得的漂亮妹子,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白晶晶望着顾闻弦,脸忽然红了,她低下头,局促地说:“我想问……我想问的是……聂歌在吗?” 第7章 明明如月(七) 那一刻顾闻弦的心底忽地起了一阵旋风,卷起漫天难以名状的酸味,他生出莫名的冲动,想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不在”然后抬手把门关上,可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悄然松开,他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白晶晶依旧低着头,脸上的绯色已经蔓延到耳根,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有件事,想和他单独谈谈……他在吗?” 世界寂静许久,顾闻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片苍茫中微弱响起,他说:“他在。” 胆子再怎么大,毕竟只是一个高中少女,得知聂歌是在洗澡,白晶晶再也不好意思逗留,拜托顾闻弦把自己的话带给聂歌后,便一溜烟地跑了。顾闻弦静静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然后抬手关上了门。 转过身,浴室门被“哗啦”一声拉开,聂歌腰间围着块浴巾,一边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趿着拖鞋走出来,望见佯装平静的顾闻弦,问:“怎么了?刚是不是有人敲门过了?” “没有。”两个字如斩钉截铁一般从自己嘴里说出,顾闻弦一怔,随即道:“晚上出去吃夜宵?” “好啊,”聂歌登时来了兴趣,“吃什么?” 顾闻弦:“麻辣小龙虾,配啤酒。” 聂歌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他也完全没有提到夕阳红旅行团里的其他人。 顾闻弦的心底生出几分隐秘的侥幸,他想,你看,他其实也并没有很在意他们,所以提不提,都无所谓。 顾闻弦强行让自己放轻松,然后说:“轮到我洗澡了。” 拿好衣物,推开浴室门,里头仿佛被哪吒肆虐过的东海龙宫,满目疮痍一片狼藉,顾闻弦深深地怀疑了一瞬聂歌是否藏了个美女在里头两人一块洗鸳鸯浴了。他把衣服放到干燥的地方,蹲下身,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把聂大公子哥闹过的龙宫里头打乱的东西一样样归位,收拾收拾着,他忽然想,聂歌这货又懒又闹,也不知道以后谁肯要他,要换做是我…… 虽然屋里空调打得很低,但六月的h城已是酷热难耐,无论如何是不应该感觉到冷的。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寒气,忽地跃上顾闻弦的骶尾骨,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窜,撞进他的脑中。 他忽然感觉到恐惧而不安。 因为他方才想,要是换做是我,倒肯收留他一辈子的。 伴随着脑中耳畔不断的嗡鸣,顾闻弦麻木地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了上去。聂歌此时也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里一场球赛,为一记灌篮喝彩之余,大方地分出一眼给顾闻弦,瞥见他脸色不佳,问:“你怎么了?” 顾闻弦端坐在一侧,对聂歌的询问不言不语,如一尊入定的苦行僧。聂歌早已习惯他时刻装逼,“切”了一声并不以为意,目光又移回赛场上,却忽然听一旁的顾闻弦说:“聂歌,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顾闻弦是个假正经,聂歌是个真滑稽,两人凑在一起,其实不太聊这些家国天下之类沉重的话题,可是顾闻弦这回的语气,却正经得出奇。 聂歌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板,说:“还能怎么样啊?我生活我爸妈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去读个大学随便什么专业都好,国内考得上好的就留在国内读,要考不上就送到国外念野鸡大学,含金量多不多无所谓,反正回来都是要继承家业的。” “然后呢?”顾闻弦微微侧过头,眼珠子转向聂歌,目光却飘忽出好远。 “然后?”聂歌挠了挠仍旧满是水汽的头发,忽然有种打开话匣子的感觉,他也并不细想,往枕头上一靠,说:“等我接手了家业,我爸妈肯定就开始惦记着抱孙子,他们估计会捎带上一帮七大姑八大姨的,整天在我耳边叨叨该取媳妇啦、该生孩子啦。要是能自己找着可心的、我爸妈也喜欢的最好,如果其中一项条件不满足,多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没关系,我或者我爸妈,总有一方会先低头,我总能娶上媳妇。” “娶到媳妇之后肯定就急着生娃,我们家不是那种封建老古董,生男生女都一样,等他稍微大一点儿,我就能把他扛在肩上走来走去,把他往天上扔又接住,教他说话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1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1 带他走路,看他迈着小短腿到处扑腾,然后听他大声叫我爸爸。再等他大一点,我们就一家三口时不时地出去旅游,我学点摄影,给老婆孩子拍好多好看的照片。最好再能养只狗,吃完饭我们就牵着它一起在小区里散步,孩子抱着球,路过篮球场我就陪他玩会儿。” “然后过着过着就老了,要是生意还做得好,我就把它交给我孩子,要是做不好也没什么,让孩子自己去闯,反正我也老了,把手头东西一卖,带着老伴儿去某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养老,最后走不动了就和老伴儿手拉手躺在床上,直到死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矫情兮兮的话,顾闻弦倒还没反应,聂歌自己先笑了,说:“操,你来之前,我上课不认真听,没事净瞎想,从发现自己是超级赛亚人拯救世界到以后养的狗该取什么名字,稀里糊涂倒是把自己一辈子规划好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剩下的话尚未出口,聂歌忽然愣住了,他说:“你说什么?” 顾闻弦刚才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不过也足够聂歌听见,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顾闻弦冰冰凉凉的目光望着他,难得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说:“白晶晶刚才来过,说她在段桥那边等你,不见不散。” 聂歌的神经粗且壮,平日里与白晶晶称兄道弟,莫约早就把她的性别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但正临毕业之际、旅游之时,西湖边、段桥上,此情此景之下,孤男寡女、你侬我侬,即便神经再粗,聂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拨着头发的手一停,问:“她有没有说找我干嘛?” “你说呢?”顾闻弦的语气泛起一股无人知晓的酸味,“她是想单独跟你说话,不见不散呢,怎么会和我讲?” 聂歌“啧”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会儿面无表情的顾闻弦,拿肩膀撞了撞他,说:“诶,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啊?” “这用问我?”顾闻弦道:“你想去就去,我难道会拦你不成?” 聂歌咧嘴一笑,“当然要征求你的意见,我这不是怕你吃醋么?” “吃谁的醋?白晶晶的?”顾闻弦的眼神幽幽地朝聂歌斜去,“还是你的?” “这我怎么知道?”聂歌嘴角的笑意愈深,说:“得问你自己啊。” “我只在吃饺子的时候蘸醋。”顾闻弦淡淡地说,一头歪进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从棉絮里头传来,“你去好了。” 聂歌脸上漂浮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顿了顿,他道:“顾闻弦,你这就很没意思了。” 顾闻弦说:“我一向是个没什么意思的人,你才知道?” 聂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才知道。” 顾闻弦道:“现在知道,也并不晚。” 这回,聂歌始终都没有说话。 顾闻弦如一只鸵鸟一般,把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不愿看也不敢看聂歌此时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床垫忽然一轻,是聂歌下了床,他听见他穿好鞋子走到门边,随即“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聂歌七拐八绕地终于摸索到段桥的时候,白晶晶已经站在那儿等了很久了。她穿着棉麻的长裙站在西湖边,湖面上袭来的风拂起她洁白的裙摆,即便此时游人如织,聂歌的目光还是一下子落在她身上,他心想,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顾闻弦穿上会不会更有仙气。 顾闻弦面瘫着一张脸穿着白色长裙的模样在脑海中自动浮现,一下子逗笑了聂歌,但下一瞬又使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操,想那个混蛋干什么。 他于是朝着白晶晶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嘿!” 白晶晶被吓的一抖,回过身,见是聂歌,又立时升起阳光灿烂,“你来了?” 然而这阳光落在聂歌眼里,却略微有些刺目,他不自然地垂下眼帘,说:“不是说在段桥上等我么?怎么在这儿?我差点就走到桥上去了。” “桥上人太多了,又不准停留太久,我只好在桥旁边等你了。”白晶晶吐了吐舌头,“我想着白素贞和许仙也是在段桥上相遇定情,还想着也试试,借着古人的光辉,说不定就成了呢?每想到政策有变,失算了。” 这话说得委婉,但其中涵义,已经十分明晰。 白晶晶一张脸已涨得通红,但仍旧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抬起胳膊,用手肘撞了撞低头沉默不语的聂歌,说:“诶,你说,站在段桥边,白娘子的光,我借到了吗?” 聂歌脑子纷乱一片,心底却如明镜澄澈,他硬着脖子抬起头,望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白晶晶,眼前却忽然闪过穿着白裙冷着脸的顾闻弦,忍不住又笑了,他一愣,然后抿了抿嘴,说:“白晶晶,传说终归只是传说而已。” 第8章 明明如月(八) 白晶晶纤长的睫毛上下扑动,脸颊上露出一对酒窝,“啊,果然还是离得太远了没借到吗?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坚持去桥上等你才对。”她嘴上说着俏皮话,眼底却泛起深深的波澜。 像是要哭了。 聂歌最怕女孩子掉眼泪,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嘴皮子哆嗦半天,最终憋出来一句,“你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晶晶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她一边抽鼻子一边抬起胳膊搂住了聂歌,把黏黏糊糊的眼泪鼻涕往他t恤上抹,如此流氓行径换做平时早被聂歌一巴掌甩开,只是眼下场景,他也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犹豫着抬起手,放在她柔软的后背。 白晶晶抽抽噎噎地说:“我这么好你都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呀?” 聂歌无奈地笑,问:“我能喜欢哪个男的?” 白晶晶毫不犹豫地说:“顾闻弦呀!” 聂歌面色不变,沉默片刻,说:“大概吧……” 顾闻弦忽然想打喷嚏。 但他硬生生拧着鼻子忍住了,生怕自己一个轻轻的喷嚏声穿越风与人群,被送到湖边相依相偎的两人耳畔。 他忽然想起以前陪妈妈妹妹看过的八点档狗血爱情剧,暗恋的男主的恶毒女配目睹他男主和女主恩爱画面,心生嫉妒,于是使出各种十八般卑鄙手段陷害女主。他对这类角色一向嗤之以鼻,如今却忽然生出几分认同感。 艺术源于生活,孔子诚不欺我。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冲过去把白晶晶推进西湖里。 但聂歌必定马上跟着跳下去,若剧情继续朝着狗血方向进展,两人说不定还会在水底下来个渡气接吻,这就更不妙了。 于是顾闻弦一动都没有动。 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凉风习习,挟来初夏时节清馨的荷花香,顾闻弦站在一棵柳树后,悄悄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聂歌,《柯南》里那道灵光乍现的白光突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2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2 次元壁,劈在他的天灵盖。 他忽然明白了。 我喜欢你。 顾闻弦喜欢聂歌。 但是他一动都没有动。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闻弦一直在回忆自己当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想了十年,终于记起,他当时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他迷迷茫茫地走回宾馆,迷迷茫茫地躺在床上,躺了很久,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聂歌之前说的话。 “等我接手了家业,我爸妈肯定就开始惦记着抱孙子,他们估计会捎带上一帮七大姑八大姨的,整天在我耳边叨叨该取媳妇啦、该生孩子啦。” “娶到媳妇之后肯定就急着生娃,我们家不是那种封建老古董,生男生女都一样……” “等他稍微大一点儿,我就能把他扛在肩上走来走去,把他往天上扔又接住,教他说话带他走路,看他迈着小短腿到处扑腾,然后听他大声叫我爸爸。” “最后走不动了就和老伴儿手拉手躺在床上,直到死掉。” 别看聂歌一副糙汉的模样,内里其实是一个相当柔软的文艺青年,最喜欢的故事是《白蛇传》。高二那年电影院上映了最新一版的《新白蛇传》,本着对上世纪香港两大女神的热爱,他拖着顾闻弦的手屁颠屁颠地去看了,走出电影院就直骂娘,说浪费了自己几十块票钱。 顾闻弦嫌弃地问他究竟喜欢这个老土故事的哪点,他说,白娘子水淹金山寺那敢爱敢恨的样子,很帅,他说他要是遇到这么一个妹子,这辈子都要把她供在自己身边。 聂歌找了他的白娘子这么多年,可能今天终于发现,她其实化名白晶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他们会恋爱,结婚,生子,渡过平淡而又幸福的一生,最后手牵着手一起老死。 这就是聂歌所盼望的生活。 顾闻弦虽然不喜欢白素贞这个傻女人,但对法海那个棒打鸳鸯的老和尚也并无好感。他做不到真心祝福,也不会出手做他们幸福道路上横生而出的碍眼枝节。 他穿好鞋子,下楼买了两斤麻辣小龙虾,提了几听啤酒,回到房间里,聂歌已经回来了,衣衫整齐地坐在床沿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望着他,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顾闻弦晃了晃手里一堆东西,说:“吃完再说。” 聂歌思考了一秒钟,说:“也好。” 啤酒瓶碰撞在一起,又送到各自嘴边。顾闻弦一边喝,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里面在放一部眼熟的电影,定睛一看,正是他们一起去看的那部《新白蛇传》。聂歌也跟着瞟了一眼,“啧”了一声,说:“你放这个糟心玩意儿干什么?” 顾闻弦说:“你不是喜欢看白娘子么?” 聂歌说:“我拒绝承认这货是白娘子。” “说真的,”顾闻弦咧嘴一笑,望着面前脸色绯红已有醉意的聂歌,说:“你到底喜欢那条白蛇什么?我们家里就我外婆跟你一个口味,因为唱白蛇那个花旦的嗓子特别好。” “忠贞不渝,敢爱敢恨啊!”聂歌说着,打了个酒嗝,啤酒的气味渐渐在房间里弥漫,他眼睛忍不住眯了眯,“这两点,能满足其中一点就很难得了,更何况我娘子简直是这两个词的代言人!要是有这么个人喜欢我,该有多好……顾闻弦……”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快要睡过去了,但仍是倔强地睁着眼睛,扭头朝顾闻弦看去,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顾闻弦说:“要是喜欢你的人,胆小如鼠,不敢爱也不敢恨,连说一个喜欢都没勇气呢?” 被他这一插话,原本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聂歌努力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只好放弃,答道:“那要看我喜不喜欢他了……我要是喜欢他,他怎么样,我都喜欢。” 顾闻弦问:“你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吗?” 聂歌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沉沉地阖上,鼻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酒味儿。 顾闻弦于是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盯着他通红的脸,心想,你的酒量真是差劲。 但是好歹酒品很好。 他们寝室曾经在暑假里一起出去喝过酒,聂歌是著名的三杯倒,第三杯酒将将下肚,脑袋已经歪歪扭扭地倒下去。 正好落在顾闻弦的肩膀上。 他背着他回了自己的家,像现在这样,脱了鞋子擦了脸,再盖上被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顾闻弦附赠了额外的项目。 他低下头,聂歌呼出的酒气仿佛是夏日荷塘畔清新的风,拂去他皮肤上滚烫的暑气,他痴迷地嗅着,鼻尖离聂歌的鼻尖越来越近,直到自己的嘴唇亲密无间地印上了聂歌的嘴唇。 他轻轻地吻了他。 而此刻电视里的白娘子和许仙却在经历生离死别,他们的视线被金山寺的大门隔开,白素贞的脸上滑落晶莹的泪水,她心中的话语透过音响传到顾闻弦耳边,她说:“官人,你我有缘再见。” 种在脑海深处长达十年之久的老降头余威不减,折磨得聂歌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凶神恶煞地走进公司。聂歌的助理一向是把察言观色的好手,今日不知怎的竟没瞧出小老板心情不佳,面带桃花脸含□□地跑到他跟前喜滋滋说:“聂总,接替王律师的那位律师今天来了,您刚才不在,我就先请他在您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儿。” “哦。”聂歌神情恍惚地应了一句,晃晃悠悠地踏进电梯,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顶楼,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问:“来了新律师你这么激动干嘛?” “新律师帅啊!”助理是个二十五六的单身女青年,一贯动作麻利雷厉风行,难得看见她像个小女生似的几乎要蹦跶起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高冷禁欲款,就跟那个传说中的何以琛一样一样的!太帅了!” 聂歌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没想起那个传说中的何以琛是何方神圣,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于是不屑地撇撇嘴,“能有多帅?再帅的男人还能比本霸道总裁帅?” “聂总,您跟他不是一款的。”助理正要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将自家老板夸一通,却忽地想起公司里某些传言,嘴角弯起富有深意的笑容,说:“说不定您也会很喜欢他。” 聂歌身为一只标准的高富帅,接手聂氏集团后更是晋升霸道总裁,一身软硬件简直言情小说男主,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妖艳贱货试图攀上这座高峰,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管发起攻势的人是清纯是冷艳是妖娆是柔婉,统统被聂歌轻描淡写地击退,好端端的一个纨绔公子哥,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单着。 于是公司里便悄然流出传言,说聂总其实一直暗搓搓地喜欢男人。 脑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3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3 补了一下顾律师和聂总手牵手站在一起的画面,助理幸福地眯起了眼。 望着助理诡异的表情,聂歌撸了撸胳膊上起的一阵鸡皮疙瘩,推门而入,“你好,顾……律师?” 第9章 明明如月(九) 望着助理诡异的表情,聂歌撸了撸胳膊上起的一阵鸡皮疙瘩,推门而入,“你好,顾……律师?” 传说中的顾律师果然高冷禁欲英俊帅气,修长而挺拔的身形往那儿一戳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听见响动,微微侧过身,望见呆若木鸡的聂歌,轻轻一笑,说:“你好,聂总。”说完,转回身,抬头望着挂在老板椅上头的一幅精心装裱的字画,说:“这幅字保存得不错。” 这幅字写得如铁画银钩一般,颇有行云流水之感,只是无盖章也无落款,唯有四字。 明明如月。 这幅字正是出自顾律师之手,是他当年送给聂总裁的分别礼物。 当年他们旅游h城,最后一站是西泠印社,顾闻弦向店家借来了笔墨纸砚,挥毫泼墨,写下这幅字,却小心遮掩,并未叫聂歌看清自己写了什么,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才把这幅字寄去给了聂歌。 聂歌收到之后疯了一般地冲到他家门口,敲门喊人未果后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口头与顾闻弦十八代祖宗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妈妈和妹妹早被他支出去了,是以家里只有顾闻弦一人,站在门后,冷眼看着聂歌撒泼。 聂歌最后骂到没力气,红着眼睛喘着气,死死地盯着猫眼,哑声说:“顾闻弦,你把话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 顾闻弦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他已无话可说。 而后的十年里,他们再未相见。 明明如月,月不可掇。 两两静默许久,聂歌抬了抬手,示意助理出去。助理望着聂歌仿佛死了亲娘一般惨淡的脸色,瑟瑟发抖地跑了,末了送给顾律师一枚担忧的眼神。 聂歌冷冷地一咧嘴角,说:“老子说了不想再见你。” 处在聂歌狂风骤雨一般的眼神中心的顾律师淡定自若,“但是我很想你。” 抬起手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压抑住藏在脑海里蠢蠢欲动的降头,聂歌说:“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行,”顾闻弦毫不见外地往沙发上一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向聂歌晃了晃,“还有正经事要谈。” 顾闻弦出现在这里这事儿说来是聂歌的失职,原本负责聂氏诸多事务的律师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告老还乡,向聂歌的老爹,也就是聂氏的大老板,举荐了自己的徒弟来顶替自己的职务。这事儿聂歌有所耳闻,但他一向不怎么管公司法务方面的事,听说自己老爹都同意了,也就跟着点头。 望着大喇喇坐在对头沙发上的顾闻弦,聂歌心想,这大概是老爹给自己的一个教训吧。 而“教训”此刻正一本正经地翻着那叠文件,嘴里嘀嘀咕咕着一堆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仿佛真是个敬业爱岗、为人民服务的好律师。聂歌坐在老板椅上,托着腮帮子,平日里时常仰视欣赏的那幅字此刻就挂在自己头顶,如一座火炉,烤得自己后颈直冒汗。即便如此,聂总裁也还是能分出心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律师那张小白脸,心想,这厮怎么永远长这么好看? 这个念头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满心花里胡哨的念头浇了个一干二净。聂歌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几乎没忍住就想抬手扇自己巴掌。 瞧你那点出息! 顾闻弦恰好在此时念完了那一长串条目,抬起头,冲聂歌笑了笑,说:“听懂了吗?” 聂歌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他绝对不会承认刚才因为沉浸美色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故意咳嗽了两声,他沉声道:“嗯,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公事说完了,我还剩下一点自己的事想和聂总说。” 心脏如一面被擂响的鼓,“砰砰砰砰”地跳起来,聂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待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立即歪了回去,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的事不回家和老婆商量,过来跟我说什么?” 顾闻弦微微地笑笑,并未回答聂歌心中所期盼的那句“我没有老婆连女朋友都没有”,只道:“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聂歌“腾”地站起身,绕过顾闻弦往外走,冷冷地甩下一句,“没空,滚。” 顾闻弦也跟着站起来,问:“聂歌,‘明明如月’下一句是什么?” 聂歌的身影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说:“不知道,忘了。”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顾闻弦望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道:“你写的那张便利贴,我后来看到了。” “只是看到的那年,我已经21岁了。” 他们从h城旅游回来分别后,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其实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向黏顾闻弦黏得紧的聂歌不知为何再也没联系过他,顾闻弦也没问为什么,两人沉默得十分默契,直到填志愿那天,聂歌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发来一条短信,问:你志愿填得怎么样? 按顾闻弦的成绩考上国内top1、2不是问题,聂歌虽然突飞猛进,但要想进清北还是困难,于是顾闻弦早在高三开始时便暗动手脚,每次考试都故意多错几题,造成成绩下降的假象,好名正言顺地和聂歌进同一所大学。聂歌还为此嘲笑说他被自己带坏了。 但是正式高考,他却是尽了全力的,不为别的,只为证明自己这三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估成绩,心头大石落地,却扭过头嫌弃地对聂歌说:“看来我只能勉强忍受继续和你一起读四年大学了。” 那时聂歌明朗的笑靥仍在眼前,“西子湖畔山明水秀,哪里不好?” 他道:“除了你,哪里都好。” 而他其实想说的是,只要有你,哪里都好。 但是这句话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在屏幕上打出“我填了去b城的志愿,不和你一起了”,却怎么也按不下发送键,呆呆地望了许久闪烁的光标,终于还是把字一个个叉掉,然后连同这条短信,统统删除。 再后来,就是他收到了某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把那幅字寄去给了聂歌,静静地看着他冲到门前发了半晌的疯。 也许心中明了,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顾闻弦站在门后,贪婪地盯着猫眼,一眼都不肯落下。 最后聂歌落寞离去的背影如魇一般,在他梦境深处徘徊了许多年。 梦魇的终结源于另一场毕业旅行,高三毕业的顾闻意吵着闹着要去和同学旅游,顾妈妈被缠得无可奈何,但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4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4 ,恰好那时顾闻弦也放了暑假,便被勒令陪着妹妹。 彼时顾闻弦从一堆法律法规文献中抬起头来,睁着死鱼眼嫌弃地看着顾闻意,“你又想去哪儿?” 顾闻弦插着腰哼道:“h城!” 倒也并未挣扎犹豫太久,顾闻弦略怔了一怔便答应了。那座城市不算很大,但两个人置身其中,却还是显得广袤无垠,他不敢奢想,也没有勇气,与聂歌经历一次传说中的久别重逢。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不打扰顾闻弦和她的伙伴们玩得痛快,顾闻弦自发自觉地留在宾馆吹空调打游戏,除非聂歌已经成为人民警察,为扫黄破门而入,躺在床上只穿着条大裤衩的顾闻弦两脸懵逼地对视,否则两人没有再见的可能。 就这样虚度时光,直到最后一天,他盯着手机花花绿绿的屏幕,视线忽然模糊,脑海里白茫茫一片,待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穿戴整齐,鬼使神差地顶着大太阳,坐了一路公交车,来到那家奶茶店门口。 那一瞬间他忽然无比庆幸这家奶茶店的老板财力雄厚,竟将一家开在景区生意寂寥的店撑了这么久还没关门,为了表示心中感谢,他特意点了最贵的一杯奶茶,然后端着杯子,来到那面贴满了粉红色便利贴的墙前。 没有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没有鬼使神差之力,顾闻弦趴在墙上,毫无形象地一张一张翻看过去,许多胶水干了的便利贴簌簌落下,像一片片落叶。 顾闻弦抹去在强劲的冷气中依然顽强窜出的汗水,摘下其中一片。 那张便利贴的边角微微卷起,字迹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上面留下的字迹只略微比狗爬美观一点点,若换做旁人来看,只怕皱眉沉思半晌都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上面写着: 写给一个名叫顾闻弦的王八蛋: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上面一句又被黑色的水性笔重重地划掉,接下去写: 操,老子就是想说喜欢你!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聂”字。 顾闻弦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又连忙用手捂住眼睛,生怕这寂静无人的小店中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将他眼底的泪水看个一清二楚。 第10章 明明如月(终) 顾闻弦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又连忙用手捂住眼睛,生怕这寂静无人的小店中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将他眼底的泪水看个一清二楚。 他终于明白在收到自己寄去的字后聂歌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一定是以为自己看到了他写的便利贴,才写下那么一幅字给他。但究竟是回应还是婉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发疯一般地冲上门来,一定要讨个说法。 而顾闻弦现在只想跑到聂歌面前,告诉他,那只是一个巧合。 一个巧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巧合。 连招呼也没有跟顾闻意打,顾闻弦匆匆定了车票,飞也似地赶回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站在火车站门前,抬手想打的去聂歌家,想甩掉所有的无用的骄矜和廉价的尊严,想告诉他讲出那句迟到了三年的“我也喜欢你”。 直到的士停在自己面前,司机大叔探出头来问“小伙子去哪儿”。 他忽然怔住,半晌才想起来,他不知道聂歌家的地址。 从来都只是聂歌巴巴地跑来找他,他却连一次都没有开口问过“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仿佛只要压抑情绪、强装冷漠,就能拦截住一段他不愿其成的感情。 但他现在才忽然明白,感情不论应不应该,只问存不存在。 顾闻弦喜欢聂歌。 但他终于亲手推开了他。 司机等了一会儿,见这模样俊俏的小伙子只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骂了一声“妈的智障”,随即开车走了,喷了顾闻弦一脸的尾气。 这尾气仿佛一记重拳,终于将顾闻弦战战兢兢佩戴了数年的铠甲一举击溃,他在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晃了晃,终于没能支撑住,跌跪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妄图将扎根在自己心上的胆小懦弱、自尊自傲全都呕出来。 有好心的路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伙子,你没事吧?” 瞬间,所有情绪回笼,顾闻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站起身,甚至冲那人温和地笑笑,说:“谢谢,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车。” 姿态挺拔笑容可亲,顾闻弦站起身又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有为青年,仿佛先前跪在地上干呕的败狗只是眼前一闪而过的幻影。 待路人离开后,顾闻弦掏出手机,流利地按下一串号码,打过去。 果不其然的无人接听。 于是他翻出通讯录,找了一会儿,找出猴精的电话,又打了过去。 这次倒是通了。 他高中除了初期因为被聂歌孤立过得有些凄凉,之后的时间倒是自在开心,所有高中同学的号码都留在通讯录里。 除了另一个即便删除也依然牢记在心的号码。 猴精迷惑的声音从对头传来:“你不知道?我还奇怪呢怎么大哥的送别会你怎么会没来,问他也死活不肯说,我还当你俩吹了呢。”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传来,顾闻弦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我不知道……他没考上了z大吗?” 猴精说:“考上了,可老大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去读,被他老爹毒打也不肯说原因,就说想出国,越远越好。” 顾闻弦颤抖地问:“……然后呢?” 猴精说:“然后他就出国了。” 聂歌没透露半点自己留学的信息,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哪条街,顾闻弦问遍了所有同学也没人知道。 他与他隔着不知道太平洋还是印度洋,整整十年。 十年可以发生太多事,顾闻弦本科毕业又考了研,硕士毕业又读了博,混进聂氏集团御用的律师事务所,成为所主任的关门弟子,又在聂董事长面前,使出吃奶的力气溜须拍马往嘴上抹蜜,终于获得了老岳父的青睐,被划进“自己人”的范围。 而在某一日,朝中传来消息,说太子班师回朝了。 顾闻弦立即在聂氏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长期定下一个靠窗的位置,消息不准,太子迟迟不出现,亦或是太过低调让朝臣捉摸不清路线,直到埋伏蹲守了数月,他才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 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从聂氏的大门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这边走来,无意中一抬头,让顾闻弦看清了一张明朗朝气的脸。 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地说:“喂,闻意?过来逛超市,就现在!” 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幕,十年来却不知在顾闻弦心里上演了多少遍。 而如今,他回头看了眼那张写着“明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5 明明如月 作者:司徒九流 分卷阅读15 如月”的字,走上前,犹豫着揽住聂歌同样强装镇定的肩膀,说:“聂歌,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讲。” 聂歌皱着眉头,终于缓缓闭上眼睛,他问:“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揽在肩膀的手悄无声息地下移,停在聂歌的腰间,顾闻弦的嘴角泛起轻微的笑意,说:“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在聂歌愤懑的眼神中,停顿片刻,终于道:“我没有老婆,连女朋友都没有。” 聂歌鼓着腮帮子,一爪拍开顾闻弦的手,沉默不语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那我就勉强抽空听听你今晚唱什么单簧。” 仿佛压在心头长达十年的三山五岳骤然消失,顾闻弦的脸色洋溢起无法遮掩的笑容,他再度凑上来搂住聂歌的腰,问:“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日料店,他家的抹茶特别地道,吃吗?” 聂歌无视了腰上多出来的一条胳膊,慎重地思考了片刻,然后说:“吃。”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