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殿下(穿)》 狐狸殿下(穿)第1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风浅 缘起宿命 孟婆在打盹。 一个二十出头短发穿t恤细胳膊细腿,勉强可以从还可以看的脸上看出性别为女的女鬼——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溜过奈何桥。 一步,两步,飘,啊飘…… “站住!那个鬼魂!”孟婆醒了。 女鬼撒腿就跑。 奈何桥对岸是错落的发光的轮回通道,扑通—— 女鬼掉进了一个散发着红光的通道里。 身后传来孟婆凄厉的喊声:我的年终奖啊!!! 天界日志记载,凡间公元二零零九年,宿缘再启,宿缘之人轮回重转。 万法归宗。 简单说来,就是叶深深,穿、越、了。 一只被吃干抹净的蛋 投胎了? 好像如愿逃过了了孟婆汤? 嘿嘿~ 叶深深睁不开眼睛,只是觉得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四周暖洋洋的,就像是躺在云里雾里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睁不开眼睛。 身下是软绵绵一片,那是床? 居然这么容易就轻松过关,还省去了喝孟婆汤? 她得意地在心里直笑:什么阎王,也不过如此嘛,嘿嘿…… 只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松过关,她等啊等啊等,等得迷迷糊糊睡过去又醒过来,居然还是睁不开眼睛。明明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她就伸出手四处摸了摸。 ——好像,不是在床上?如果在床上,那她头顶上那硬硬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就在她徘徊的时候,忽然,床猛烈震动起来! 一开始是一点点的幅度,后来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简直是在翻天覆地。 地、地震?不是吧!! 叶深深绝望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脸色发黑的阎王爷呢? “哇!” 床在一个剧烈地抖动后忽然安静了下来,叶深深就趁着这个时候费劲了力气,狠狠用力一睁眼,终于睁开了。只是四周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再然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声响:叩、叩、叩。 有个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咦?哪里来的那么大一个蛋?” 蛋? 她左看右看,还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哪来的蛋? “凤凰蛋还是孔雀蛋?” 那个声音自言自语,然后又是一阵叩叩的敲击声。 叶深深忽而一阵心慌,奋力伸出手四处乱摸。 上面是硬硬的,左边是硬硬的,右边是硬硬的,等等,他说的蛋……该不会是包裹着她的这玩意儿吧?! 老天爷啊,她不过是砸个根地狱的柱子,不必让她投胎成个鸡鸡鸭鸭来惩罚她吧!! “晚饭就是你了。” 那个声音轻快地很,然后敲击声又响了起来,明显是那个人在试验蛋的结实度。 晚、晚饭? 叶深深整个人僵住了,不能动弹,欲哭无泪。 想她叶深深,怎么着也算大半个全才,居然沦落到当人家晚饭的地步,等着她的也许是水煮蛋,也许是蒸蛋,也许是……蛋花汤。 她的嘴角抽搐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叫出声:“死混蛋你给我闪开!我不是晚饭!” 一阵天翻地覆。 唯一的可能是她作为一只蛋,被那个声音的主人以非常粗鲁的办法给推着打了几个滚,最后又是重重的一记,不知道砸在了什么地方。 喀吧—— 很清脆的声音。 …… 不、不是吧…… 叶深深颤颤巍巍地祈祷:老、老天爷,虽然我平时也没怎么祭拜你,但好歹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你你不用这么来惩罚我吧?! “咦?裂了?” 外面那个男人淡淡的一声感叹很成功的把她打入了万劫不复。 叶深深凄凉地捂住了眼睛,身边忽然冷飕飕的,好像是刮起了一阵阴风,冻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才一瞬间的功夫,似乎有光从手指缝里透进了她的眼,微微刺痛。 脑袋上有东西抚过,轻柔得像棉絮一样。 她好奇地睁开眼,光影一下子刺进了眼睛。 “晚饭居然是个孩子。” 孩子?不是……小鸡小鸭么? 一瞬间叶深深泪流满面了,觉得有必要再跟老天爷交流一下:老天爷,你果然还是向着我的啊呜呜……果然是我为人纯良的善报啊~ 只是下一秒,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可以加菜了。” “……” 骗、骗人…… 叶深深下巴险些掉下来,还没有彻底笑话那句话的意思,手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从脸上被扯了下来。 一瞬间,她的眼睛刺痛的厉害,不仅仅是因为很久没见的日光,更因为眼前从迷迷蒙蒙中渐渐清晰的画面:抓着她的手白皙如凝脂,再往后看是个纤细的身影,被一袭白纱慵懒地包裹着,三千青丝缱绻地蔓绕在身上。 “你是谁?” 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软软的孩童腔调。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抓着她的手臂一用力,就把她扯了过去,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轻轻蹲下了身。 一瞬间,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所见到的,那是个……宛若天人的男子,两眼如星,眼色如琉璃。一张脸上三分带笑,七分揶揄,眼睫极长,衬得肤色如凝脂,唇红如樱。 好……好漂亮……她很丢脸地抬起手擦擦自己的嘴角,扬起脑袋朝他咧嘴笑。 那人听见她的问话似乎愣了愣,漂亮的眼里闪过几分诧异,马上被笑意遮盖。 “破壳就是人形,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抚,下巴,脖颈,肩,胸……所到之处,触觉柔滑得不像话。叶深深忽然有点犯困,被他这么按摩着直想睡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她迷迷糊糊地朝美人眨眨眼,美人回了个笑容,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额,这姿势……太鼻血了吧?! 叶深深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想避开美人莫名其妙的触碰。挣脱不开就乱扭一通,结果是诶上了美人宽松的袍子里的肌肤,柔滑一片。 等等,柔滑? 叶深深忽然心率不齐,颤颤巍巍低头看了一眼,再一眼,终于确定—— “啊!!!” 没穿衣服!光溜溜的!! “你个死se情狂给我滚开!” 一声嘶吼,风凛日昏,叶深深眼睁睁看着身上的美人抬起了脑袋,眼角流光,对着她勾起一抹笑:“再有趣也不过是晚饭。” 他说,再有趣也不过是晚饭。 晚饭晚饭晚饭…… “你你你要干什么?”她颤抖后退。 美人微微眯起了眼,薄唇轻启:“吃你。” …… 噗……叶深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想歪,为此她深深反省了自己的不纯洁。但当一个活色生香的美男子一边说着引人遐想的词汇,一边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 “放开!” 她挣扎,抬头只看见那个人眼眸中微光一闪,她就浑身发软了。 他眯起眼,又俯身压上她,伸出舌头沿着她的耳际往下舔,路过脖颈,在锁骨那里打起了转儿,末了,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唔……” 叶深深狠狠瞪眼,眼睁睁看着他肆无忌惮的动作,只觉得湿滑的触觉在身上蔓延,最后是肩胛骨上忽然一阵抽痛,竟是那个人张口咬破了她的皮肤! “混、混蛋!” 综上所述,叶深深推断出来以下三点: 1阎王爷因为她硬闯奈何桥记仇了,她投胎的不是人,是妖。 2她从蛋里出来了,遇上的不仅仅是个要吃妖怪的怪物,还是个se情狂变态! 3她十有八九做不成蛋花汤了,因为她会在这里被生吞活剥。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居然把蛋抛在这深山老林里面,抛就抛了,也不藏好点,结果让眼前这个漂亮的怪物发现了。 “停!!” 叶深深费劲力气嘶吼出声,嗓音之大,连趴在她身上的那个人都停下了动作,睁着琉璃样的眼睛看着她。 四周有风过,吹得树林里的叶子沙沙作响,地上的金黄枯叶打着卷儿跑。有阳光从树叶缝隙里面投射下来,照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的算得上“衣服”的布料被她刚才的挣扎扯下了一块,露出个肩膀,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本来是个不似凡人的景象,奈何他嘴边的笑却让人浑身发毛,通体发凉。 见那个人停下了动作,叶深深咬咬牙干笑,小心地动了动手脚,抵着他胸膛把他推开一点距离。 变态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勾起一抹笑,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咬破她肩膀的血,被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色嫣红。 叶深深抑制不了浑身的战栗,脑袋里面却飘过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字来形容他:妖孽…… 眼见他又要埋头,叶深深情急,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爸爸!我可找到你啦呜呜……”不是有什么雏鸟情节么,如果她这辈子注定是从蛋里出来的,那看到的第一个人认定是亲人也不足为怪吧?能糊弄多久就挨多久才是硬道理。 “爸爸?” 那人眸光一闪,显然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叶深深小心地改了个称呼:“爹爹?” 显然,爹爹起作用了。 那人眼里的疑惑一点点积聚起来,最后凝固了,眼里渐渐又泛起戏谑的光芒。 “爹爹会这么对你么,嗯?” 他邪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轻轻咬上一口。 叶深深石化了。 “可惜了,到吃掉还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妖。” 那人轻轻叹息着,白皙的指尖划过她的脸。 可惜……可惜你个头! 她咬牙,趁着他抬头的空挡,对着他的手指狠狠一口咬下。 “啊。” 那人小声惊呼,叶深深就趁着他发愣的间隙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那人吃痛地呻吟,她赶忙就地滚了好几圈离开他的束缚,然后站起身就跑。 只是,漏算了一点。 这身子刚刚出生,虽然个子似乎已经是人类七八岁女孩的模样,但是跑……难度还是有点儿。 砰—— 狠狠摔了,果不其然。 完了…… 叶深深很悲哀地爬起身,眼看着那个人揉着被砸疼的胸口一步步朝她靠近,再靠近,心里像是被冰水泼了,拔凉拔凉的。 “我……我皮糙肉厚,吃了伤胃!” 老天爷,来道雷炸死她吧!! 那人埋头低笑,轻吐:“不行。” 有风过,吹得他青丝飞扬。叶深深却觉得自个儿的心也被那该死的头发揪紧了,喘不过气,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难道真的在这里被活活吃了? 她紧张地到处打量,发现身后不远处就是一面峭壁。□的岩石有些狰狞,似乎在笑话她的境遇。 俗话说得好,跳崖好,跳崖妙,崖下自有小松树,崖下自有小水潭,崖下自有灵芝草,崖下自有绝代高人传你绝世武功,难不成她也来试试? 她回头看了眼山崖,又看了眼一脸戏谑的变态怪物,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连滚带爬地朝山崖跑去,耳边依稀回荡的是革命进行曲,国际的。 最后,一阵悬空,猛烈下坠。 “啊!!” 跌落中叶深深很欠揍地睁开了眼,见到的是四周的景物像是瀑布一样过眼即逝。耳边有风声,呼呼作响,最后吱嘎——砰的两声,有什么东西横在了她的肚子上,剧痛袭来。 她低头望,一抹苍翠欲滴。 嘎? 还真的有小松树? ……古人真叫一个智慧。 吱嘎—— 又一阵风过,小树枝晃了晃,叶深深的心也跟着晃荡,她很悲哀地发现,减肥真的是终生事业,因为那树枝马上就要——断了。 啪—— 叶深深绝望地闭上了眼:混蛋!谁说跳崖跳不死人的! 最后的意识,是一片冰凉。 山崖之上,方才的美人怪物眼睁睁看着胖嘟嘟的小娃儿坠下了山,轻轻叹了口气。 “一出生就是人形,可惜了这么好的底子。”他轻道,缓缓向前挪了几步,伸出手对着透明的空气做了个手势,再小心触探开去。 马上,纤白的手上就染起了火焰,灼烧了他。 他赶紧抽回手捂着,眼里闪过几分艳毒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会出去,区区结界,休想拦我!” 本来,那蛋就在结界的边沿,刚才她闪躲,其实早就出了结界,他是怎么都触摸不到她了的。可惜那娃娃天真得很,居然跳崖。 想着她方才的神色,他眉宇间闪过戏谑,容颜艳丽得惊心动魄。 ——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自古帅哥是毒药 窒息。 冰凉。 喘不过气。 叶深深晕过去的一瞬间,只觉得冰凉的液体不断地往嘴巴里鼻子里灌。 那是——水? 人生最可惜可贺的事情是绝望跳崖了,结果崖下有小松树可以挂,或者有个深潭等你掉。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不过跳崖没死挂小松树上了,结果小松树断了,掉进水潭才记得自己是个旱鸭子,终于还是淹死了。 痒。 叶深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就是痒。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抓着她的头发,毛茸茸的,还有些湿漉漉,从额头上开始,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让她酥痒难耐地伸手抹开。 “哎呀。”很清脆,很委屈的声音。 额? 叶深深惊醒,倏地睁开了眼,马上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 这是一间草庐,确切地说,是间破得不成样子的草庐,她躺在草庐边上的床上,身下是干枯的草。草庐的门没有关,外面是一篇绿树,碧波荡漾,阳光正灿烂,水面潾潾泛光,蝉鸣一片。 被救了?她傻笑,低头就看见了床下委屈地直哼哼的小东西,一只……唔,狐狸?白色的毛,圆溜溜胖乎乎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样子。 这会儿正盯着她眨眼,圆圆的眼睛里泪光盈盈,显然是摔疼了。 看到她睁开眼,小狐狸蹭蹭跳上了床,挨着她蹭了蹭:“喵~” “……” 这、这不是猫叫吗? 叶深深很汗颜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好笑地问:“你是猫?” 话出口,她才发现只不过去水里逛了一圈,她的声音就变了,不再是软绵绵的童音,变成熟了。隐隐觉得不对,她抬起手打量,发现圆鼓鼓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得纤长,不仅如此,身上还被批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只露出白皙的腿。有点像山上那个怪物se情狂的款式。 这个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居然一夜三长? “小凡不是猫,喵~”小家伙不满地开口,哀怨地瞪了她一眼。 哦,不是猫啊。 叶深深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惊恐。盯着那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狐狸的东西看了半晌,终于确定刚才她的的确确听到了它讲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冲动是魔鬼。 “啊!妖怪啊啊啊!!!” 一只动物开口说话了,那不是妖怪么?她居然一醒来就碰到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尖叫? 就在她卯足了劲尖叫的时候,一股淡淡地草香飘了过来,紧接着有人在她身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儿拍了拍。马上,她就像是一只忽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子消声了。 “闭嘴,吵。” 她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如是说。虽然声音就在耳边,但是却好像隔了很远一般,让人摸不着边际。 叶深深不敢动,只能干瞪眼。然后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是小猫还是小狐狸的动物圆鼓鼓地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儿,变成了一个粉嫩嫩红扑扑的小男孩模样。 小男孩眨眨眼,对着她身后甜甜一笑:“族长,喵~” 族、族长? 叶深深眨眨眼,干笑着转动着僵持的身体,终于看到了害她失声的罪魁祸首。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人,发如墨,披洒在黑夜一般的衣衫上,面色清冷,五官与其说是精致,倒不如说是静谧。连一双漂亮的眼眸都带了冬天湖水结冰时那般的莹绿。 ——喂,你想干什么? 她开不了口,只好朝他瞪眼示意。 只可惜他似乎没听见,径直绕过她到了桌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微微眯起眼喝了一口。 ——喂!! 她继续瞪,手脚活络了些就走上前去,隔着桌子瞪他。 那人却连眼睛都懒得抬了,索性朝小孩挥了挥手。那小男孩就上来拉着她的衣角晃啊晃,琉璃一样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她。 ——混蛋! “族长让你安静点。”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叶深深气得忘了怕了,怒气冲冲凑到桌边,啪——狠狠一记,砸得本来就松松垮垮的木头桌子吱嘎吱嘎响。 ——你给我把妖术给解了!混蛋混蛋! 外头阳光灿烂,门里投射进来的碎光照在他的发上有些斑驳,把他衬出了一圈光晕。薄而犀利的唇在阳光下成了淡淡的樱红。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胸口心跳加速,扑通扑通。果然红颜祸水没有男女之分么?还是说……他是天生妖媚? 不对不对,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她甩甩头,很认真很认真地瞪着他,妄图用杀死人的眼光让他退却,进而解了她身上的妖法。只是也只能瞪瞪,不敢动手。 终于,那个族长似乎是被她烦得不行了,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抬眼瞥了她一眼。 ——解开! 叶深深怒目,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她身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喉咙,随后就是一阵剧痛,让她哀嚎出声:“唔——” 额?可以出声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个族长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衣摆衣袂在她眼里闪过。 妖、妖怪…… “啊——” 尖叫声被叶深深自己的手堵截在了嘴巴里,她战栗地看着那个男人又坐到了桌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又一口,再一口。 空气静谧得诡异,刚才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额,谢谢你啊。” 叶深深悻悻地挑挑眉,不管人家是人是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想通了就不那么怕了。她朝男人丢了一个笑,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男子轻轻浅浅的一声: “谁准你走了?” “……” ——你叫我不走我就不走么?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勾勾嘴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外头地形,才回头朝他嘿嘿笑:“好啊,我留下陪你。” 嘴上是说留下,脚可不是,救命之恩虽大,也没有强行拘留的道理啊,打不过,她还不会跑么?笑话! “站住。”很冷清的声音。 叶深深瘪瘪嘴继续跑,跨出房门绕过外头的碎石,直冲院外——听你的才有鬼!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没几步就出了那个破旧的院落,只可惜千算万算少算了一点——那个男人也许,压根就不是人啊呜。正当她兴奋地抬起头打算找个好方位钻的时候,就看到了明明还在屋里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到了她面前,脸色阴冷。 她一不小心没刹住车,砰地一声,撞上了。 那男人皱着眉头。 叶深深嘿嘿笑,不住后退。 男人的眉头皱得快打结了,最后挤出一句:“跟我走。” 嘎? 叶深深后背发凉,退啊退啊,一不小心撞就撞到了身后的围墙,汗下来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抓她? 男人不说话,似乎在搜索着答案,眯着一双眼看着她不语。 “喂!” “你是陛下要找的人,我必须带你回去。”半晌,他说。 “我不要。”叶深深一口回绝。 男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低头微微思量,再抬头时顺便扬起了手。这个姿势叶深深见过,是山上那个变态狂让她浑身没有力气的姿势!她还记得,那个变态只是抬手在她面前画了个圈儿,她就浑身不能动弹了…… “我答应!!”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在妖怪面前,她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先把他哄开心了理顺毛了,再找个机会开溜啦。 “嘿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要留下来报恩~”她小心翼翼地把他举起的手拽了下来,“嘿,恩公叫什么名字?” ——能扯多远扯多远。 “玄歆。”男人淡道。 什么古怪的名字。叶深深悄悄翻了个白眼,扬起头朝他笑:“恩公好名字,有气魄!” 见她不走了,玄歆甩甩袖子又进了院子。 叶深深在原地干笑,前前后后看,他居然那么相信她不会偷跑?只是想着他的手段,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外头风卷落叶,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壮士断腕一般跟了进去。大丈夫能屈能伸,哼哼。 叶深深不情不愿进了屋子,不情不愿地跳上了床,不情不愿地——蒙头就睡! “喵~” 很委屈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响起来,伴随着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又是舔又是挠。 那只猫狐狸? 她掀开被子,看到的是那只猫狐狸已经变成了小孩模样,正伸着红扑扑的舌头往她额头上舔。 “住口!” “喵?” “……” 总不能问你刷牙了没吧?她瘪瘪嘴,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发现玄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院子外面。 夕阳照得他浑身笼了一层光,竟然说不出的宁静温润。 一瞬间,叶深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四个字:美人如玉。 “喂,小猫儿,你的族长是什么妖怪?”她抱着被子蹭了蹭,轻声问。 小狐狸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不是小猫,我是狐狸,族长也是。” 噗——狐狸精? 叶深深不得不重新打量在外头闭目养神的玄歆,黑色纱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遮掩不了他一身梅竹清骨,脸倒是秀气精致得很,却怎么也跟狐狸精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他会是传闻之中,魅惑众生的那种狐魅精怪?狐狸精,不该是……像山上那个变态那般神韵的么? 她倒宁可相信他是竹精梅花怪什么的…… 混蛋,想什么呢!她狠狠拍了自家脑袋一记,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么?当务之急可是怎么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于此,她决定先探听探听再说。 “小猫儿,嘿……”她j笑,揉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告诉姐姐,你们打算把姐姐带到哪里去啊?” “我不叫小猫儿,我叫思凡!” “噗……思凡?”这名字取得还真……荡漾啊。 “那思凡告诉姐姐,到底要去哪里啊?”诱拐小朋友第一招,语气必须温柔。 “唔,不能说诶。”思凡咬咬手指头。 “乖,告诉姐姐的话,姐姐带你去游乐……额,街上玩。”诱拐小朋友第二招,加以利诱。 “可是……还是不能说。” “你说不说!” 她叶深深啥都不缺,不巧缺了点点耐性,直接受害的就是泪汪汪的思凡。此刻他正被她揪着脖子,眼睛泛红,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啪—— 门打开了,孩子的爹,啊不,是孩子的族长进到了屋子里,淡淡地朝她扫了一眼。 额,被抓包了。 叶深深讪笑,手一松,思凡就变成回了小狐狸摔倒地上打了个滚儿,跑到了玄歆身后。 “我……啊哈哈,我跟思凡闹着玩呢。”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湖眉。”半晌,他说。 “哦。” 叶深深小心地打量他,偷偷舒了一口气。她才不会傻乎乎地问湖眉是什么地方,指不定他下一刻是不是把她给绑了直接打包回去。 “傍晚时分动身。”他又说。 她只能点头,目送他出门。一边看一边哀叹,那个王该不会就是把她放在山上的蛋它爹吧,害她差点给妖怪吃干抹净渣都不剩,有那种爹么? 太阳落山的时候,玄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两匹马,一纵身骑上了马背,冲着还在发愣的叶深深道:“还不上马?” 思凡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小狐狸的模样,三两下就上了玄歆的马,窝在他的身前。 上马啊…… 叶深深眨眨眼,确定没有听错后哭丧着脸走到马边,回头哀愁地看了玄歆一眼。 “不会。”她如实说。 玄歆皱眉,却不行动,显然是不信。 叶深深干笑,把眼睛一闭,脚上一用力,死拽着缰绳往上奋力一跳! 马儿的脖子被勒紧了,发出长鸣。 她就很不雅观地砸回了地上,摔得浑身酸痛眼泪都快出来了,抬头狠狠瞪着马上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眼睛都快被火点燃了。 玄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直揉肩膀的叶深深,眉头皱得更紧。半晌,他推了推怀里的思凡,思凡会意,颇为不满地抬头望,被他一个眼神煞住,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走到隔壁马边上,又变作了小孩模样,一鼓作气跳上了马。 “你上来吧。”他说。 额? 叶深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的意思,是让她上去跟他骑同一匹马? “嘿嘿,恩公你太客气了,我步行着跟着就行。”万一跟丢了,那就溜之大吉。 “上来。” “不要……” “……”玄歆脚一跨就想下马。 “我上!” 识时务者,永远要懂得见风使舵。 一匹马,两个人,一开始叶深深还想坐在玄歆后面,哪里知道马儿跑得飞快,她只得死死抱着玄歆不放手。 开玩笑,要是摔下去,可就是七瓣八瓣了! 玄歆微微一愣,双眉拧得更紧,却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在骑马赶路。 叶深深很丢脸地头晕了,玄歆的背就成了最好的休憩场所。他的身上有股香味,很清新的味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刚穿越了树林沾上的草香叶味。 这个不像狐狸的狐狸男,还真是个怪胎啊。 她昏昏欲睡,手又发酸,于是后果是抓得越来越松,越来越松。 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一半,天有些冷。 玄歆拉了拉缰绳放慢马速,无奈还是阻止不了身后明显是在打瞌睡的人,他只好就着马上的姿势让自己和她调了个个儿,把她放到了身前。 “狐狸?”某人迷迷糊糊睁眼。 玄歆不语,拉紧了缰绳策马。 叶深深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窝着,满足地闭上了眼。 这个人,或许没有表面上那么坏。 如此一路颠簸,等到晨曦微露的时候,目的地也到了。 放倒狐狸男 目的地是个边境小城。正是日出时候,街上人还是不多,在的也都是懒懒散散,睡眼惺忪。 叶深深也刚刚转醒,窝在玄歆的怀里不敢动。 “下马。”玄歆道。 叶深深瘪瘪嘴,揉揉眼睛往下跳。 前面是件客栈,店小二一间他们就殷勤地走了上来,却被玄歆挥挥手挡开。 “我们不住客栈?”她问他。 玄歆轻应了一声,牵着马往前走。她只好跟着。 “喂,你的那陛下是我什么人?爹爹吗?”她追上他的脚步问。 玄歆沉默。 “带我去的那个湖眉是干嘛的?” 沉默。 “玄歆~” “闭嘴。” 玄歆狠狠地皱着眉头,思索着是不是这一路对她太纵容了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看在她是王指定的祭品,必须完好无损地带到湖眉,他倒不介意把她绑了直接运回去。 “那总得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吧。” 叶深深小声嘀咕,声音越来越低。是个人都知道玄歆在生气,本来么,他生气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现在小命在他手里,她不得不担心哪。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 没有喝过孟婆汤,带了上辈子的记忆从蛋里面出来,本来就是怪物一个了,更何况还是掉进了忽然出现的轮回道。人人都有爹娘,她却什么都没有,她连个童年都没有,才几天的功夫,模样就已经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一切疑惑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了。 如果,如果这趟被绑,真的是去自己的家呢?那样……或许也不坏。 “非得知道么?” 玄歆有些愕然地看着刚才还笑得很狡黠的眼前人垂下了眼,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眼笼了一层雾气。 “告诉我。”她几乎是渴求地看着他。 玄歆冷眼扫了一眼,道:“祭品。” 祭品。 什么是祭品呢?叶深深很小心地把上辈子的记忆搜了个遍,最后记起了所谓祭品的场景。祭祀的时候放在桌上的那一盘盘物件就叫做祭品。 鸡鸭鱼肉,杀了煮熟,剁了请神。 不是爹娘,不是什么东西,他们要的居然是她的小命。 “上路吧。”玄歆道。 叶深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却不敢动,只好一路慢慢跟着他走。有千百种逃跑的办法在她的脑海里翻腾,到最后却没有找到一种可行的。 思凡似乎是很怕她,一直离得远远的。前面是玄歆,后面是思凡,她无路可逃。 “你,不用担心性命。” 玄歆似乎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沉着声音道。 叶深深浑身僵硬着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有光芒,清澈得很。那样的眼睛,谁都不能相信他会说谎,可他却是要把她往火坑里带,光这点就不可原谅! “我、我饿!”她慌不择言。 玄歆回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她,转过身走进了客栈。 “族长对你很好哟。” 思凡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她身边,扯扯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好?叶深深嘴角抽搐,实在忍不住低头嘲思凡吼:“你哪只眼睛看见对人好还拿人当祭品的?!” “可、可族长是对姐姐很好啊。”思凡委屈至极,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玄歆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小包。 “拿着。” 那个小包被扔到了她怀里,热乎乎的。 额?她疑惑地打开包袱,发现是些糕点,密密麻麻包得紧紧的,有好几种样式。 ——他这是特地为了她饿才去买的? 一瞬间,心里有些暖和,却转瞬即逝。想起他的恶劣行径,叶深深还是忍不住牙痒痒:想她乖乖跟着去当什么祭品,想得美! 既然是妖怪,总是怕道士和尚尼姑的。 玄歆并没有赶路,而是在那个小镇的客栈住了下来,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叫思凡看着她,临走还抛下一句,你如果走,等我抓你回湖眉的时候,我便不保你性命,让你直接当祭品。 一句话,让才跃跃欲试的叶深深硬生生停住了手脚。 打知道自己是祭品的那天开始,叶深深就卯足了劲儿找机会找道士,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次逮着了个鹤发童颜一看就知道是高人的老头儿道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惜赔上了十二万分的笑脸去恳求他,却只换来了一张叠成蜜枣大小的黄纸符咒。她把那折得小小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小心翼翼地开口: “师傅,这个真的管用?”小小一张纸,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把那狐狸镇住的模样啊。 老头儿气得胡子发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岂岂岂有此理!我乃堂堂玉清道人,小娃儿你居然敢怀疑我的能力!” “可……” “嗯?”玉清道人两眼如柱。 “那,那个妖怪会不会死?” “一般小妖碰到就会死,如果是厉害的么,少说也有几个时辰动弹不得吧。” “真的?”那么神乎? “你什么意思?”玉清眯起眼。 叶深深很没骨气地抱头就跑,路上还不小心撞上了思凡,两个人都摔了个人仰马翻。 “姐姐干什么去了?”思凡眨着眼睛问。这几天相处,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怕她,也越发粘人起来。 “赏月。” 慌乱。 思凡扭过头看外头阳光灿烂,眨眨眼睛很勉强地哦了一声。 叶深深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呼,还好把符咒先藏好了,不然被发现可就玩大了! 玄歆过了几个时辰就回到了客栈,一回到客栈就通知思凡收拾床铺,连晚饭都不吃直接回了房。为了方便监视,这几天三个人一直住一间房间,叶深深睡床,玄歆一般坐在窗台上闭目养养神也就过去了。只是今晚叶深深进房的时候才发现,玄歆居然睡在了床上,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他倏地睁开了眼,坐起了身。 他的脸色苍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衣衫,露出个肩膀。上面裹着层绷带,隐隐透出血丝来。 “你受伤了?” 叶深深小心翼翼地问。 玄歆看了她一眼,咬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平常休息的窗台上,有些吃力地坐了上去,靠着窗棂闭上了眼睛。 思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深深吹灭了灯,手脚僵硬地爬上了床。床上还留着他的余温,隔着被子一丝丝地传来。窗外月明,月光笼在他的身上朦胧一片。她就躺在床上看他,不知怎的居然说不出的安心。 ——你是被虐狂么?他可是抓你去祭祀的!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就听到了不远处窗台那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两声,蔓延不止。 ——喂,你不是心疼吧? 叶深深戳戳自己的脸,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只是那不断传来的咳嗽声让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于是她豁出去了—— “你来睡床吧。” 她一把掀开被子,气鼓鼓地坐到桌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解渴。 玄歆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默默走到了床边坐了下去。 叶深深在心里骂自己怎么那么心软,点了灯看到他比刚才又白了好些的脸色又觉得心里堵得慌,最后狠狠一口凉茶灌下——咳咳—— “休息吧。”玄歆轻道,却只是坐在床边不躺下。 难道他想她过去?她傻乎乎地想,无意中摸到怀里的符咒,发现里面好像填了什么东西。悄悄打开,是些红色的粉末被包裹在里面,难怪那么厚实。 那道士说厉害的妖怪会几个时辰动弹不了,如果……如果把这个东西给玄歆喝下去的话…… 想着,她偷偷把朱红的粉末洒进了茶水里,忐忑不看地端着茶水靠近床。 玄歆睁开了眼,吓得她一阵哆嗦,险些没摔了。 “那个……你渴不渴?嘿嘿。”她忙不迭把手里的被子递了上去。 玄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里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不少? “渴。”他轻声说。 嘎? 叶深深被他忽然转性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杯子就被他拿了过去。玄歆的手有点发抖,脸色惨白,一副病弱到不行的模样。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受得?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2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2部分阅读 受得了那个符咒的作用吗? 他……会不会死? 她知道自己很没骨气,她忽然想起了前几天那热腾腾的糕点,还有刚才暖呼呼的被窝。上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些,她的记忆里,总是被人追着打着喊怪物…… “咳咳……” 玄歆又咳嗽起来,赶忙把水往嘴巴里灌。 叶深深决定豁出去了,在最后关头一把抢过了杯子,当着他的面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干净净,顺带着擦了擦嘴巴。 “……” “……” “那个,嘿嘿,这杯我刚才喝过了,都是口水!你受伤了万一再被我传染个啥毛病就不好了,那里有干净杯子,我再给你倒一杯去!” 该死的,她不玩这么阴险的!要逃跑,光明正大等他伤好了再……再溜!哼哼。 跌跌撞撞跑到桌边,叶深深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有什么声音乒乒乓乓地在耳边响。好不容易斟好了一杯茶,她早就忘了杯子还是原来那个,摇摇晃晃回到床边递了上去:“呐,水。” 玄歆接了过去,看了杯子半晌,终于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她。 那眼神很干净,让某个刚才准备下毒的人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干笑:嘿嘿,嘿嘿。 “你怎么了?”他问她。 怎么了? 叶深深晕晕乎乎地抓了一把头,最后脑袋一晕,朝被子扑了下去,唔……好软,也好……疼啊!刚才还是隐隐约约,这会儿一躺到床上,她就发现头痛得厉害,像是要裂开来一样。 “叶深深?”玄歆的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一片冰凉。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好死命抱着头打滚。隐隐约约,有个微凉的怀抱包裹了她,睁开眼,对上的是玄歆墨绿色的眼。 “你碰了什么东西?道家佛家的?” 玄歆狠狠皱了眉头,看着怀里不断发抖的人,犹豫了几分,还是把她抱了起来,把她的脑袋按到了颈边。他身上还带着从湖眉带来的昙莲香香味,那妖异的味道应该对她有点作用。 叶深深疼得不行,只能闭着眼喘气。玄歆的身上有股香味,似乎可以减轻她的疼痛,她发现了,很没出息地抱住了他。 还痛,再紧些。 碰了什么东西? 她浮光掠影地回想着,忽然想起了刚才灌下肚子的那个符咒,顿时后悔得肠子都绿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怎么就忘了她自己是从蛋里面出来的,自己也是妖怪啊啊啊!!这下好了,哪有妖怪从道士那里拿了符咒下给自个儿的啊呜呜。 “碰了什么?”玄歆沉声问。 “道、道士的符咒……” “刚才的茶?”玄歆马上就抓住了重点。 叶深深咬着牙点点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嘴唇被她咬出了血,嘴里腥甜一片。 脸、脸丢光了……命保不住了……阎王爷,又要见面了…… “愚蠢。” 呜呜。 “把头抬起来。”玄歆不冷不热。 ——不要。鸵鸟死活不从。 “抬起来。”玄歆严厉了几分。 ——抬就抬,又不是没丢过脸! 主意下了,叶深深把咬咬牙狠狠一抬头,睁大眼打算直面玄歆的怒火。 哪里知道映入眼帘的是玄歆放大的脸,他皱着眉头,眼里有一丝丝幽光,盯着她说不出是喜是恼。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埋下了头贴近她,眼眸如一汪深潭。 叶深深忽然稀里糊涂地想到了四个字,君子如玉。 玄歆的眼里无波无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因为玄歆的的唇在一瞬间贴上了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到了她的脖颈后面,微凉的触感包裹着她。 “唔……”这、这是什么状况?! 叶深深的脸噌的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推开他,却只抓住了他垂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随后手就顺着他柔滑得不可思议地发丝滑到了他肩上,抵着他的肩膀。 心,扑通扑通直跳,脸上好烫…… 明知道要推开他,但是…… “喝下去。”他沉道。 额?喝什么? 她愕然抬头,唇上濡湿一片,却是玄歆的舌轻轻舔弄,酥痒得很。 玄歆…… 他的眼像深潭,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叶深深就迷失在这该死的深邃里,知道嘴里有淡淡的甜味弥漫开来,她才回过神。 玄歆松开了呆滞的她,眼光澄净得想秋日的天空。 相对于他,叶深深深刻反省了自己脸红心跳很猥琐,像是非礼纯情少年的怪阿姨。 “你……” 她结巴,看到他的唇上有血丝,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舔了舔,温热腥甜。 ——他刚才,是在喂她血喝? “不痛了?” “啊?唔,不痛了。” 叶深深揉揉脑袋,发现刚才还痛得要死的脑袋居然真的不痛了。他的血居然还有这个效果? 玄歆看着她,确切地说是看着她的唇,习惯性地皱皱眉头。 叶深深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手忙脚乱地往床上退,却被他一把揪住了。 “干什么?!” “血。”玄歆的眼睫很长,伴随着他的低喃眨了眨,叫她又是一阵恍惚。 “哦。” 她掏出袖子去擦,却没想到玄歆又埋下了脑袋,伸出舌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舔。 酥麻。 僵化。 啊啊啊——这是梦吧?!老天爷,来个霹雳炸醒她吧!! 刚、刚才那个算是什么?叶深深抽搐着嘴角想,强迫?咬人角度偏差?还是……接吻?!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她扎呼呼地回想着,先是收了那该死的道士老头儿的符咒,然后打算给玄歆下药,结果到了刀口上一时心软,她自个儿喝了下去,然后符咒发作头痛得厉害,然后就莫名其妙被吻了?! “你你你……”她结结巴巴道,“为什么……”为什么吻我? 玄歆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似乎是花了不少力气,他仰头靠到了床柱上,轻轻舒了一口气后睁开眼,看着她微微诧异。 “什么为什么?” 叶深深嘴角抽搐,忍了半天才压下一把掐上他脖子的欲望,面红耳赤地开口:“为什么……吻……我啦!” 玄歆眨眨眼道:“吻是什么?” “……” 叶深深咬牙:“为什么亲我!” “亲?”玄歆幽深的眼里闪过几丝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半天回过神来,又把她拽到了身边,对着她的唇轻轻舔了舔。“这样?” “……” 僵化。 “有点痒。”玄歆淡道。 “……” 叶深深确定,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不是做梦她怎么可能看到一只狐狸精居然眨着像刚出生的小鸭子一样纯真的眼神,边吻着她边说感觉有点痒?!玄歆啊玄歆,你是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啊啊! “符咒应该解了,以后少碰来路不明的东西。”他继续恬淡。 叶深深还没有回过神来,云里雾里地飘啊飘,被他这一句话射了下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嗷——痛—— “睡吧,明天出发去湖眉。” ——靠!怎么可能睡得着! 看着他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疲惫,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火不起来,只好狠狠一记拍上自己的脑袋:睡觉睡觉!就当、就当被狗咬啦!不、不跟这个进化没完全的狐狸计较…… 再见色魔美人(上) 一夜,在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晨曦微露的时候,叶深深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过来。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吵得很。 屋子里没有点灯,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是床头本来坐着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玄歆?” 屋子里寂静一片。 “思凡?” 还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这么说,现在房里就她一个人?一瞬间,藏在心里很久的冲动又冒出来了,她想跑,离开玄歆的束缚。他是拿她去祭祀的啊……她为什么要配合? 主意既然打下了,叶深深利索地把床头的几件衣服包了个包裹,悄悄开了客栈的窗户,三下五除二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好在上辈子跟着隔壁少林寺的老和尚学了点拳脚功夫,加上她本来天赋就高,这点高度还不在话下。 出了客栈就是街道,夜晚的街道静得恐怖,一阵寒风吹来,叶深深生生打了个寒战。想着说不定一会儿玄歆就该追上来了,她哪里还敢多想,抱着包裹就往前跑。 湖眉是座山,在镇上就可以看到那座高耸云端的山。该往哪里跑,叶深深留了个心眼,不是说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么,她就干脆往湖眉走,就不信玄歆会猜得到。 说来也奇怪,这些天玄歆带着她赶路,其实只是绕着湖眉山打转儿,她从那边的山崖掉下来,他就带着她沿着长长的山路千辛万苦绕到了山的另外一边,走来走去其实还是在山脚下。她不明白,废那么大的劲儿居然是沿着一座山转在转,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过既然玄歆要特地带她到这边才上山,那么如果她从这边上山,然后绕回那天跳崖的那个地方,嘿嘿~那个冰山狐狸找得到才怪哼哼。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露了出来,依稀可以看得见山路。 叶深深很后悔,悔得肠子都绿了。居然忘了带吃的上来,走了半路,肚子饿得咕咕叫,腿脚都发软了,连水都没带,这样下去,不等她走到山的那边或者玄歆追上来,她就得渴死饿死在路上了。 “不饿不饿我不饿……” 咕咕。 “……” 啪,包袱被丢在了一边,叶深深有气无力地趴到了路边的大石头上面,喘气。 月光下,依稀可见不远处有个清水潭,她如获至宝地跑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灌下清亮的潭水的一瞬间,她想起了玄歆的眼睛,幽静得不像话的眼睛。 爬啊爬,黎明来临的时候,叶深深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在她面前有有两条路,一条直直地通往山上,一条却弯弯曲曲沿着山腰蔓延,伸进了层层叠叠的树林里,看不到尽头。 如果是玄歆,他会走直向上的路吧。 她低着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拐进了通往山腰的路。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要去被人烤了当鸡鸭鱼肉请神拜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踏上弯路的一瞬间,她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伴随着在耳边响彻的,一阵非常清脆的笑声。 ——呵呵…… “谁?” 叶深深警惕地抓紧了包裹,小心翼翼地后退,心里的不详感觉越来越大:该、该不会上次那个变态还在那儿吧?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动物叫鸵鸟,说的正是叶深深这类拍着自己胸口傻笑着安慰自己的人。 湖眉山很大,还好路上有野果,走一阵子还会有水潭,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这样停停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天黑的时候,叶深深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山,好像是可以绕圈的吧? 她会不会其实已经绕了好几圈? …… …… “啊!!” 黄昏的湖眉山上,终于响彻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很久之后上山采药的童子传闻,某年某月某日啊,湖眉山上有个妖精要度天劫,结果一不小心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妖精痛得死去活来,最后大叫着消失了。 彼时叶深深欲哭无泪,看着路边一块极其眼熟的石头泪眼朦胧。石头啊石头,你怎么就那么眼熟呢?是不是昨晚咱见过? 混蛋! 一脚,带着她数不清的怨念,毫不留情地踢过去了。本来是踢在一块小石头上,结果小石头带动了树枝,树枝带动了树藤,然后轰的一声,大石头滚进了路边的藤蔓丛中,响声如雷。 叶深深瞠目结舌地看着石头滚落碾出的一条小小的道路,汗如雨下。 古人云,莫走弯路,走弯路被雷劈。 古人又云,走弯路容易碰着武林高手绝世美人以及金银财宝。 该听哪个呢? 叶深深蹲在地上想啊想,最后决定——逃命要紧,爬下去再说。 事实证明,爬下去是个非常微妙的决定,因为路越走越熟悉,越走越……诡异。 两边的路上本来是芳草萋萋美不胜收,明明山下的草木要比山上茂盛得多,但她选的这条路却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荒芜。别说是树了,连草都越来越少,最后的最后,干脆连草都没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面绝壁,像是被一把菜刀切断了的面包,干干脆脆地没路了。再回头看来路,陡峭得让人晕眩,弯延延通往山上,不知道用爬得要花上多少工夫。 冷风吹过,哆嗦。 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跺跺脚哈口气,然后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叮—— 铃铛? 这荒山野地的哪来的铃铛? “呵呵——” 又是一阵轻笑声,叶深深赶忙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难道是……鬼? “谁!滚、滚出来!”她抱着包裹往后退,边退边喊,“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我不怕你!” 阴风吹过,把山上的枯叶吹落好些,飘到了绝壁崖,发出簌簌的声响。 有个柔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又一个自投罗网的家伙,老天爷最近倒是对我不差。” 这个声音! 叶深深欲哭无泪了,这个声音很好认,因为它就跟丝锦一样柔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化成了灰她都认得——是那个变态、se情狂! 上次她是跳崖逃过,这次难不成再跳一次?可是这里分明不是上次那个地方,天知道下面是不是还有个湖…… “怎么,不打算回头看看我么?”那个声音又轻笑起来,倒像是挑逗情人的模样。 叶深深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握得死紧,死活不回头。 ——谁要看你!变态你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想这辈子两次死在你手里!老天爷啊,救命啊……出人命了…… 如果老天有眼,他就会看到湖眉山上一处断崖边,一个气得浑身发抖的姑娘咬着牙站在悬崖边上,她身后临风立着个白衣黑发的男子,笑得饶有趣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固然没错,不过万一没黄雀呢?那螳螂就会扑上去把蝉吃得干干净净。 显然,叶深深的祈祷没有起多少作用,因为只片刻,她就感到背后冷冰冰的,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随后脖子上又是凉凉的,一阵湿滑,有人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晚饭,我们又见面了,你是想我了所以来找我的,对么?” 么字才出口,他对着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 叶深深手脚冰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很僵硬地回过头,对上身后色魔妖怪那双剔透的眼,哆嗦。 色魔笑了,长长的眼睫遮盖住了眼里的光芒,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是不是?晚饭?” 喀吧—— 那是某人神经断裂的声音。 倒了十辈子霉再遇上这个变态妖怪与之前在他这儿吃过的亏一起涌上了叶深深的心头,他最后压轴的晚饭两个字终于成功地让她崩溃了,最直接的反应是一拳砸上那张笑脸,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崖边,直接尖叫: “啊——!!” 再见色魔美人(下) 湿嗒嗒的触觉还犹在耳边,叶深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个妖怪就临风站在对面,身上那件跟窗帘差不多的白纱衣服懒懒散散耷拉着,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如果不是他满眼写满了“你是我的晚饭”,那会是很漂亮的一幅画面。 “妖怪啊!!!” 一声嘹亮的嘶吼响彻湖眉山绝壁上,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被指着叫妖怪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上笑弯了眼。 “你不是叫我爹爹么?” 他轻笑,挑眉。 叶深深把狠狠砸在了地上,哆哆嗦嗦撩起袖子:横竖都是死,打不了打不赢被、被煮了当蛋花汤! “妖怪!” “你也是。”他提醒她。 “你是吃人的妖怪!”还是个色魔变态狂妖怪! 妖怪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步一步走向悬崖边上。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吓得直发抖的某人搂进了怀里,钳制住她的手脚,逼她抬起头对上自己的眼。 “你、你又想干什么!” 叶深深狠狠咬牙,想起上次差点被吃干抹净,她卯足了劲儿挣扎,可是浑身软绵绵的,手脚都被他压制住了,抽都抽不出来,只好抬起头恶狠狠瞪眼。 “怎么,不服?”挑眉。 “服。”咬牙。 “是么?”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是!”才怪!叶深深用力挣扎,却还是徒劳无功,眼睁睁看着自家下巴被以调戏经典姿势挑了起来——他妈的这只手哪来的?!他居然只用一只手就把她制得死死的混蛋混蛋混蛋…… 完了,蛋花汤是当定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色魔妖怪的笑越来越诡异,诡异中带着轻挑,叶深深只觉得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铁,怎么都抬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一分一分,扣上自己的脖子。 于是很乌龟地闭上了眼:“啊!!!”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叶深深很小心地睁开了一只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闪着寒光的薄片,架在了妖怪的脖子上。 那是一柄剑。 再望过去,就是一双纤白的手,手的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脸上微微有汗,眼神清亮得像是清晨的露珠。 玄歆。 他还是找到了她。 “放手。” 玄歆眼里的凛然快凝结成了冰,手上稍稍一用力,剑锋就划入了妖怪的皮肤中。 “玄歆……”叶深深鼻子发酸,看了看现在无奈的处境,惨兮兮地叫他。 剑锋利得很,妖怪的脖颈上已经渗出了血丝,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反倒抬眸一笑,风姿卓越。 “你的修行年纪怕是连我的零头都算不上,想拦我?” 玄歆的眼里有光芒闪了闪,他微微闭了闭眼,冷笑:“你是少紫?” 妖怪莞尔一笑,清清浅浅地在叶深深耳边吹气,低低耳语:“你是想他少个脑袋呢,还是身子?嗯?”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滑过,叶深深打了个冷颤,恨恨抬头:“妖怪!” “少紫。”妖怪在她耳边轻道。 ——我管你什么少紫少绿老红! 眼看着他的笑越来越诡异,她只看到他□的肩头上方位正好,适合——下口。于是乎虽然被牵制住了手脚,不能踢腿不能挥拳,叶深深选择了最简便的办法,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血腥味淡淡地在嘴巴里弥漫了开来,她很满意地扬起脑袋,却看到叫少紫的妖怪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他盯着她的唇,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此,叶深深回以狠狠一瞪。 少紫有些恍惚地伸手莫了一把肩头的血迹,她就趁着他松开手一把推开了他。 “你……”少紫盯着她的眼一动不动。 “快走!” 玄歆瞥了一眼踉跄跌倒在地上的叶深深,三两步到了她身前,挡住了少紫的视线。 他说:“沿着崖壁往那边走,五百丈后他就出不去了。” “玄歆……” “还不快走!”玄歆的语气冷漠得很。 “哦。” 叶深深慌忙爬起身往悬崖边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回头望去,却看到了让她连呼吸都僵住的一幕:玄歆举剑一跃而起,少紫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剑居然脱离了他的控制,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刺入了玄歆的肩头。 玄歆! ——逃,还是……留? 她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玄歆是抓他回去当祭品的人,本来两只豺狼相争她这只兔子该跑才是啊!对,快跑……可是……可是热腾腾的糕点,一起骑的马,还有她下毒他救她…… 算了!小命一条,反正是捡来的,大不了再逃一次奈何桥。 决定了,叶深深卯足了劲儿往回跑。彼时玄歆已经跌到了地上,肩头血红一片。少紫在自己面前画了个图腾,手一握,那把剑就直插玄歆的胸膛而去。 千钧一发,叶深深把眼睛一闭,整个儿人扑了上去,挡住了玄歆的胸膛。 ——这是她招惹来的变态,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来担!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没有预计中的疼痛,叶深深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差点又晕过去。那把剑就停在距离她几寸距离的地方,差一点点就要插进她的脊背。 “妖、妖怪你想干什么?” 少紫的眼里有些迷蒙,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手,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之一笑。 “我可以放过你们。”他说,“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有这么好的事? “以后如果我找你个小忙,你必须得帮。” “我不答应!”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傻瓜才会答应这种不确定的条件。 “他快死了。”少紫迷起眼垂眸,纤白的指尖划过她的脸,指指躺在地上的玄歆。 叶深深慌忙回头,才发现玄歆的衣衫已经快被血染透了,普通人要是失血成这样恐怕早就死了。 “好,我答应。”她咬牙切齿。 少紫满意地笑了,有意无意地抚上自己的肩头。那里也流着血,是刚刚被她咬破的。明明他脖子上的剑伤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肩膀上的牙印却依旧血淋淋的。 “记住你的承诺。” 如是,莫名其妙地逃出生天。 叶深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变态少紫已经不在了,玄歆却依旧没有醒来,伤口依旧血淋淋的。 天色又暗了。 “喂,冰块,醒醒。”她摇摇他,“我不跑了,你醒来吧。” “喂,玄歆,你不是很厉害吗?” “喂……” 冷风过,山上有不知名的叫声传来,叶深深缩了缩。 “唔……” 玄歆发出低低的呻吟,她一个激灵,赶紧扑了过去。玄歆在发抖,也许是晚上的山风太冷,叶深深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原来狐狸精也是怕冷的? “冰块,醒醒。”你是狐狸精是妖怪啊…… 怎么才能热一点呢? 叶深深绞尽脑汁,好不容易从周围收集了一堆干树枝,正忙着试着用钻木取火搞得灰头土脸的时候,玄歆醒了。 “叶……深?” “你醒了?!”她喜出望外,也不管手里的柴火没有点着,三两步跑了上去。 扑通,跌了。 脸,丢了。 冰山的承诺 玄歆勉强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原本应该早就不在这儿的叶深深,正用奇怪的方法,拿了一个圆圆的木头,对着一根粗壮的木头打转。 显然,取火失败了。 叶深深擦了一把汗,看着已经醒过来的玄歆咧嘴笑,屁颠屁颠凑了上去: “喂,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两个扯平了对吧?” 玄歆靠在崖上的一块巨石上,沉默。 “冰块,你既然没事了,好好休息哟。嘿嘿。”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也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如果真那么严重,他哪来的精力用眼光冷冻她呢?叶深深笑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后退。 命救了恩报了,接下来当然是保自家小命啦~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冰块,你不说话干瞪眼我就当你同意了哟……” “冰块你保重哦……” 玄歆:“……” 夜半,星辰满天。 叶深深欲哭无泪地一步步在山路上挪动,她身后跟着慢慢走着的玄歆,还有一个粉嘟嘟滑嫩嫩的小男孩,思凡。 “叶姐姐,你是在笑吗?” 思凡蹦蹦跳跳跟上她,扯着她的衣襟问。被她一个颇有威慑力的眼神吓得缩回了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啊,姐姐在笑。”叶深深咬牙切齿,姑奶奶这是在苦笑! 这人要倒霉,喝水都会呛到。千算万算,她就是漏算了他们是妖怪不是人,半个晚上的功夫玄歆恢复了一半就算了,就在她好好地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迎面扑上来一只狐狸!此狐狸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后占了有利的位置,扬起头对她水汪汪瞄了一眼,张口:“喵……” 这世界上唯一一只会猫叫的狐狸,思凡。 早不来晚不来,在她要脚底抹油的时候到了。 于是乎还能怎么着呢,乖乖收拾包袱上路,上门当祭品。 “玄歆,你的剑呢?”半天,她忽然想起了昨晚那把把少紫割出血的剑不见了。 “扔了。”玄歆言简意赅。 “啊?”叶深深傻眼,“为什么啊?”哪有那么奢侈的,洁癖也有个度啊…… 沉默。 叶深深忍不住翻白眼,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经过昨晚好歹是有过生死交情了吧,他居然还是这副不爱理人的模样。 “你不说我就去捡回来~”她笑得很狡黠。 玄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少紫的血是无药可救的毒,碰到立刻毙命。” 僵化。 “叶姐姐,你怎么了?”思凡拽袖子。 “……” “叶姐姐……” “玄、玄歆啊……碰了剑上沾的血会死?” 玄歆点点头。 叶深深的脸霎时跨下来了,两腿发软,嘴角抽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头也不回的玄歆的衣角:“那、那……我……”咬了他一口满嘴的血还……咽下去不少会怎么样…… 玄歆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她拽的衣角皱眉。 叶深深可怜兮兮地松开手。 “我、万一喝……” “快到了。”玄歆打断了她的话,指了指高处的山头,“有力气说话,还不如留着力气准备祭祀。” 叶深深的话卡在了喉咙底,几次想开口却还是忍了下来。 祭祀,刚才他救她的那一瞬间,她都快忘了,这次上山是送命去的。她拿什么跟人家商量我中毒了你救救我? ——咕咕—— 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思凡从她身后探出个脑袋,圆滚滚地贴在了她肚子上。抬起头,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奶声奶气:“姐姐饿了哦。” “……”废话。 “族长……” 叫冰块有什么用嘛,叶深深白眼,惨兮兮地回头看了眼刚把包裹扔下去的悬崖。都是那个叫少紫的混蛋,好好的包裹丢下去了,这一路上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出来玄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奇怪狐狸精不会知道有“饿”那么一回事情。这下好了,还没被人煮了当祭品呢,就得先饿死了。 饿死了会怎么样呢,是不是玄歆带着她的尸体回湖眉,放到什么盘子上,烧个香念个经,最后化成灰装在香炉里? …… 她叶深深小命一条,还没好好享受完这辈子,她可不想这么早回去见阎王爷。 现在玄歆受了伤,思凡这个小狐狸应该会留下来照顾他,如果这时候她逃跑……或许可以成功也不一定。一命偿一命,她走是理所当然的吧? 想着,她摩拳擦掌,小心地绕开了思凡小狐狸,谨慎地望了他一眼,悄悄后撤。 “你……” 玄歆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就反应过来了,手脚利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回忆着上辈子残留的一点点功夫基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拽。 “你!”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玄歆下一瞬间就松开了手。叶深深撒开腿就跑。 “族长!”思凡惊讶的声音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惊恐,“族长呜呜……” 叶深深跑了,只是临别一回头,却发现玄歆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肩膀上的血又泛滥了。 他没有晕过去,只是脸色苍白,嘴角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睁大的眼睛里冷漠得很,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连气也不喘。那眼眸像是最深的深潭,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 “我、我只是不想死!” 叶深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来,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心好慌,从来没有过的慌张。 “不是我忘恩负义,可、可是哪有人会自个儿送上门去给人宰的……” 她不敢看他,两个手已经快把衣服边扭成了麻花。 “我也知道你三番两次救我……你救了我三次,我只还了你一次,你还受了伤,可是……可是我不想死啊……” 说到底,她只是不想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上辈子师傅说她尘缘太浅,命本来就不会长,可他没说下辈子也是短命种啊呜呜。 玄歆微微垂眸,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嘶哑着嗓子轻轻开口。他说: “湖眉祭祀,我保你性命无忧。这次救命之恩,我也是记在心里的。” 嘎? “叶深深,我保你性命,你跟我回去。” 他说,叶深深,我保你性命,你跟我回去。 这算是,玄歆的诺言? 叶深深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受了重伤,眼神却依旧清亮得让她害怕的男人对她说,他可以保她性命。她,该不该信? 他躺在地上,只是撑起头看着她,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把她包裹。 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一个亲人。 彼时天微微亮,晨曦微露,山间的雾气一点点地弥漫了开来。玄歆的身影有些模糊,独独他的眼神她看得很真切。她知道,如果不走,她走不了了。 “族长,你流了好多血!” 思凡在边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擦眼泪,边用手去按住他的肩头,末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那血,刺痛她的眼睛。 “我……”叶深深狠狠咬牙,“不怕你!” 混蛋,那么多血居然还不晕倒,果然是妖怪! “起来!”她拽着他的肩膀用力。 思凡疑惑地看着她。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包、扎!”那么多血,昨晚撕的破布条早就没用了。 玄歆闭上了眼睛。她扶着他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用力,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这么小鸟依人的姿势靠着,叶深深有些热血沸腾,猥琐地拿袖子擦了擦鼻子看看有没有鼻血。 “玄歆啊,你痛不痛?”很白痴的问题,慌乱中问的。 玄歆没有睁眼,只是沉沉嗯了一声。 叶深深的血又被点燃了…… 嗷嗷—— 这、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这个玄歆,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为什么有时候冷漠强势,有时候却是个天然呆? 这个问题在思凡那儿有了答案,思凡说:“姐姐,族长对你真的很好哦,他从来没有下过山,你可别欺负他哦。” 从来没下过山的狐狸…… 叶深深顿时了然了,他的冷漠,还有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有他捉摸不透的个性,他不是复杂,他是……简单过了头…… 他是……压根什么也不懂啊! “喂,对不起啦。”她瘪瘪嘴,“你不许反悔,必须保我小命哦。” “嗯。” 正是日出时候,天朗气清,阳光普照。 湖眉山快到了尽头,目的地湖眉,也快到了。 狐狸村本色 一个叫湖眉的狐狸村。 传说中的湖眉,终于到了。 湖眉山很大,本来一路走着,山上的树木越来越稀少,天也越来越冷,河水都会冰冻住了,可是只是隔了一小段距离,就出现了一条河。河的对岸芳草依依草木旺盛,简直和河这边是两个极端。 河水不深,中央有浮萍,水中有汀,汀上长着好几株白色的花儿。那花儿叶如兰,朵如掌,素白的色质,唯有花蕊中心莫名地生出红色的点点斑纹,殷红,如同血滴在上面滑进去一般。 河上有一座桥,用很粗大的圆木一根根拿绳子捆紧了。 玄歆已经过了桥,叶深深却在桥边站住了。 那边,是湖眉。她问自己,你跟来悔不悔?万一丢了小命值不值得呢? “叶深深。” 玄歆站在对岸,逆光中的他看起来不是很真切。 叶深深用力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蛋,发现自己的表情很僵硬。只是听到他叫自己,又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好。” 一条河,隔开了人间与湖眉。 踏上桥的一刹那,叶深深轻轻告诉自己,这是报恩,这也是信任,对他的信任,和对自己感觉的信任。 很多年后,叶深深已经不再是叶深深的时候,湖眉的这条河也干涸了。 她站在桥上看尽最后一朵白花凋落,终究是没有留下眼泪。 世事万象,那时候她已经见了太多,便渴望回到最初的最初,咋咋呼呼进湖眉的时候。 最后一朵花凋了,她伸手去摘,险些跌落。那时候总是有一双手拉住她,把她拥入怀中,她便埋头在那人肩头,轻轻叹息。 那人笑眼如花,抓着她一缕发丝对她说,寐儿,我们有数不尽的时间,慢慢来。 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现下阳光正好,湖眉还是湖眉,而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叶深深。 湖眉是什么地方?是抓她来祭祀的地方! 叶深深一步三回头,一回头看三看,贼眉鼠眼地把四周打量了个遍,看来看去只有山清水秀,哪里有奇怪的狐狸精? 思凡眨着眼,奇怪地看着步步为营的叶深深,终于忍不住开口:“姐姐你在找什么?” 叶深深就差蒙上面纱穿上夜袭衣,小心答:“我可不想被绑成五花肉上祭台!” 一句话,换来的是思凡稀里糊涂的一眼,还有玄歆的一记冷目。 …… “姐姐,”思凡拽拽她袖子,奶声奶气,“祭祀不用绑的,是用来跟族长一起沐浴斋戒然后去桃泽祈福的。” 于此,叶深深的反应依次如下: “哦。”居然只是要一起祈福而已,白白逃跑了那么多次。 “嗯?”刚才还说了什么? “啊?!”一、一起沐浴斋戒?!跟冰块?! …… …… “怎么?” 玄歆似乎颇为不满,皱着眉头回过头,对着一脸痴呆相淡道。 叶深深也终于发现了,这个族长大人的脑袋真的单纯的可以,他似乎从来没有男女之分…… “那个,一起沐浴斋戒你知道不?”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所以我说你不会死。”玄歆明显理解错了方向。 “……” 这真是个,纯洁的,狐、狸、精。 “你,不愿意与我一起祈福?”玄歆的眼里有些疑惑。 叶深深恨恨地看着眼里写满了“我很纯情你很猥琐”的玄歆,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祈福当然没问题,可、可一起沐浴…… “你没有选择。”玄歆淡道。 “……” 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对她说:你没有选择,你必须跟我一起洗澡? 叶深深只觉得自家脸上发烫,心跳声都清晰得不行。扑通,扑通,猥琐,猥琐…… “我……” 她想狡辩,却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只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个大美女,肤如凝脂,眼儿带媚,穿着一身单纱的裙子,一步一步风情万种。见着他们都在看她,她娇柔一笑,走到玄歆面前 狐狸殿下(穿)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3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3部分阅读 揉地欠了欠身。 “族长回来了啊。” 那声音呵,叶深深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瘪瘪嘴看着玄歆冲她点了点头。 “恭喜族长完成陛下的任务,找到了祭品。” 美女轻挑地瞟了叶深深一眼,又冲着玄歆柔柔地倾诉。 叶深深很没骨气地别开了脑袋,脑海里回荡的是:玄歆啊玄歆,看见了没有,这才是正宗的狐狸精啊!你你你学不来八成,你至少学个一成吧,好歹像个狐狸啊~ “叶深深。”他叫她。 “什么?” 她回过头去,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个冷面假狐狸冰块,居然、居然在笑!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在微笑没错。他这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不知道为什么,这层认知让她很不舒服。本来的心像一方平静的水面,这会儿却被岸边凋落了树叶飘满了,有些痒,更多的是恨不得来阵狂风把叶子全都吹走了。 玄歆说:“你先跟思凡去湖心小筑。”言下之意,是你自己去。 说罢就跟美女狐狸精离开了,临行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别扭扭地又移开了视线。 混蛋。 叶深深咬牙切齿,这就把她一个人扔下了?带她上湖眉,然后自己跑去跟美女交流感情,把她当点心啊?靠! “姐姐~你为什么生气?” 生气?怎么可能!叶深深狞笑,姑奶奶只是不爽而已。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族长?”思凡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唔,应该是跟明砂姐姐去她家里。” 很、好! 叶深深遵从第一感觉,转身就走。 思凡在身后追,边追边喊:“姐姐你去哪儿?” “逛街!” 这湖眉虽然说是小小一个山头,却好大。走起来还没完没了。 叶深深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见着偏僻小径就有欲望钻。本来被玄歆这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气得脑袋发晕,稀里糊涂顺着来时的河走,恶狠狠地想着要偷偷下山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来时的那座桥。那座桥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走着走着,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条小径。她理所当然地拐了进去。 越走越偏僻,她心里发毛,正想折返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这时候,谁会在吹笛? 她经不住好奇,慢慢走了上去,拨开遮挡着的灌木丛,就看到了远处是片湖,有个人站在湖边执笛而吹。笛声很悠扬,听得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搅。 “你来了。”那个人放下笛子。 嘎?被发现了? 叶深深正想乖乖出去,却见着从边上走出来一个人,那一步三摇曳的模样,可不就是刚才那个美女狐狸精?她不是陪玄歆去了么? “明砂,交代你的事情做完了么?” 叫明砂的女人娇柔一笑,软软地把身子倚了过去,靠在了那个吹笛人的怀里。 “你就记着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心里可曾有过一丁点儿人家的位置,嗯?” 这情景…… 叶深深脑袋里立刻浮现一系列词汇,譬如男盗女娼,狗男狗女,j夫滛妇,以及玄歆绿帽子等等。 “谁?”吹笛人冷道。 额…… 狐王 那人显然发现了她,放下了笛子开口。 额…… 叶深深仔细想了想,还是挠挠头自动走了出去:“嘿嘿,我。” “你是……”那人的神情似乎是有点激动,三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盯着她眼波流转。 “我不是故意的啊!” 她被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就跑,却迎面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别怕,我不怪你。”那人笑了笑,似乎是压抑着什么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嘿嘿。” “你是玄歆带回来的人吧?” “是啊。” “怎么跑这里来了?” 额…… 为什么会一个人跑掉?她仔仔细细想了想,玄歆跟美女跑了,关她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跑路? “我散步,嘿嘿。” 吹笛的男子笑了,眼里有微光一闪而过。他冲着窝在他怀里的美女明砂摆摆手。明砂明目一瞪,眼里微波粼粼,有意无意地扫了叶深深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 叶深深回瞪她:红、杏、出、墙。 殊不知那吹笛的男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莞尔一笑。他说:“明砂,你先回去吧。” 明砂走了,叶深深才发现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皇天白日里,她在一个狐狸精成堆的深山老林里遇到了个吹着笛子的人,根据俗套的爱情故事定理,一,她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情人;二,她是遇到了间接导致她跟命中注定情人的炮灰。 那个人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的笛子由一个手改成了两个手一起握着,没有走近,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嘿嘿。” 被个男人这么盯着,是个人都会别扭。 叶深深心里开始打鼓,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莫名其妙地跑路,只好敷衍地笑笑,假装不经意地迈开了步子。 “你去哪里?”那个男人问。 她眨眨眼:“来的地方。” “那,”他低眉一笑,“你还记得路么?” 啊? 叶深深不明所以,一回头才发现刚才来的小路不见了,明明是湖边,没有任何岔路,好好的一条小路就这么失踪了。她站在湖边扫视,发现只有一条长长的柳堤,哪来的路呢。 “你!” 她都快忘了,这里是狐狸窝,里面的可都是妖怪,哪个不是一挥手就变出十个八个石头变的美女来的,她这是自投罗网啊。 笛子男说:“我叫离清。” “……” 叶深深白眼:谁问你名字了? “我带你出去吧。” “路呢?” “这里几百年前是个结界,后来破了,本来就没有路的。”他说,“我带你出去。” 这么说,误会他了? …… “谢、谢谢啊。” 离清笑笑,上前拉起了她的手:“拉着我,不然会走散。” 走散? 叶深深一时没有反应,但只片刻她就明白了离清说的会走散是什么概念,他居然拉着她朝那片大湖走去! “喂……”她惶恐,拽着人家的袖子不放。 离清安抚地抓紧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水里走。 碧绿的水,看起来很凉,但真的踏进去却吓了她一跳。别说是凉了,连水都感觉不到,脚下是绵绵的触感,仿佛是走在一片草地上,但眼前的景象却是水越来越深,越来越上,已经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不会游泳!” 都到脖子上了,旱鸭子决定公开身份。 离清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别怕,脚下的步子一点都没有含糊。马上,水漫过了她的脖子,漫过了她的口鼻,漫过了她的眼睛。 “啊!” 她小声惊叫,却发现没有什么东西灌进嘴里。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派水下景色:珊瑚,鱼群,还有五颜六色不知名的水草,都在碧盈盈的水里恍惚可见。 这里简直是个水底城,而她一介旱鸭子,居然可以在水底睁开眼睛,还有自由呼吸? 离清回头笑笑,说:“这里的水域是几千年前结界残留的幻像,其实这里只是一片缓坡,你脚下的是草地。” “……” 妖怪。 叶深深小心挣开了他的手,惊讶地瞪大眼打量着这片据说是假的水底世界。眼前有鱼游过,她很探究的拿手去抓,抓来抓去都是空,鱼从她的手心穿了过去。 “好厉害。” 她惊叹,回头去看离清,却不小心看到远处有个水底的小院子,里面开满了早上在湖眉边境看到的那种白色红斑花,霎时一阵头晕。 迷蒙中,有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却隔得好远,听不真切。 “你怎么了?”离清问。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奇怪得很,刚才看那花看得头痛,被人一叫居然自己好了。 “离清,那个,不是地上的花吗?”她问他。 离清的脸在听完她的问句的一瞬间僵硬了几分,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收敛起了僵硬,对他笑了笑。 “昙莲花在水底也是可以存活的。”他说,“我们快走吧。” “哦。” 叶深深了然,最后看了那个小屋一眼,然后眼前一片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片芦苇档,越过那个芦苇荡就是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 门外立着两座石砌的雕像,却不是狮子啊麒麟什么的,反倒像…… “干嘛做狗的雕像?” 几乎是本能地,叶深深脱口而出,一出口就后悔了——完了,湖眉上的可不就是狐狸么,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怎么可能放两个狗的雕像啊!当然是狐狸了! 离清似乎被她忽然冒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呆了片刻后拼命憋着笑,眼里满是无奈。 他说:“待会儿进去,可别把主神的雕像认错了,不然长老们可不会放过你。” 叶深深大汗淋漓,灿灿地笑:“知、知道了。” 跟着离清进了大门,叶深深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情。她只说让他带她出去吧?她有说出去以后去哪里吗?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被带到这儿来了? “喂,我们去干嘛?”她拖着她他问。 “见长老。” “见长老干什么?” “算算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 傻眼。 晴天,霹雳。 沐浴斋戒沐浴斋戒…… 扑通,扑通,猥琐,猥琐…… “等一下!!!” 临进屋子大门,她终于成功地拽住了离清,眼神飘啊飘啊飘,就是不看他。 “那个,万一我是的话,是不是非得跟玄歆一起洗、额,沐浴?” 离清笑了,轻轻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留下叶深深在原地石化,风一吹,满地是渣。 “怎么不进去?” 很耳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吓得她手一抖,嘴角开始抽搐——好好的,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玄歆…… “我、我调节情绪不行啊?” 叶深深一记白眼,很干脆利落地杀向玄歆,却在看到玄歆一身打扮的时候失去了杀伤力。 他换下了本来的一身黑,居然换了一身白。白的也就算了,他居然连头发都没有束,头发是湿的,眼睫上还带了些许水珠,怎么看怎么像是从澡盆里直接爬出来披了衣服过来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让叶深深想到了那该死的四个字,沐浴斋戒,脸蹭的红了。 玄歆一脸冷漠,只是眼底有微许的茫然,被偶然抬头的叶深深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恢复了清明,也走进了屋子。 这叫什么? 叶深深站在原地仔仔细细想,这儿的人是不是都没有礼义廉耻概念?怎么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为这一起沐浴斋戒纠结的就只有她一个人?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想着男女授受不亲。 这群狐狸,究竟是太纯情还是太没羞耻概念? 就在她原地纠结的时候,有个声音淡淡地从屋里飘了出来。 “叶深深,你还不进来?” 能这么理直气壮且一副我比你纯情语气讲出这种话的,非玄歆狐狸莫属。 验证的缘分 一进门,叶深深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个别院,离清与玄歆都站在门口等着她。这让她有些惶恐,等到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好大架势啊…… 里面是个大厅,中间竖着个不知道什么石头砌成的狐狸像,大概就是离清口中的主神。两旁放着两排椅子,没边三个正好凑了六个,椅子上坐了六个白胡子老头儿,每个都目光炯炯盯着门口。 …… 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她回头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玄歆,又瞄了一眼离清,然后听到了身后一阵叮当声。每个长老都拄着一根杖,杖上都系着一个铃铛,那么多铃铛声唯一的解释就是所有的长老都站了起来。 完了…… “拜见陛下。”异口同声。 额? 陛下? 叶深深刚想后撤的腿被粘到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离清一派悠闲地走到了中央,再一转身时脸上本来温和的神情已经成了肃然。 王者之风毕现。 他竟然,是狐族的王? 叶深深悲惨地闭上了眼,一手抚上额头哀叹:老天爷啊,我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啊,溜个号都能撞到人家老大那里去,这不是找死么…… 再看玄歆,他似乎也惊讶于他们两个一起来的事实,期间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她,撞上她的目光也不躲闪,一脸的理所当然模样。 “喂,怎么回事?”她轻声问玄歆。 玄歆还来不及回答,一群长老就把她围了个遍。 …… “我……可以反悔不?”她小心翼翼问。 换来离清一笑,玄歆冷眼,长老们嘴角抽搐。 “嘿,我开玩笑,开玩笑……” …… 沐浴,斋戒,祈福。 叶深深稀里糊涂地听完了长老们的长篇大论,总算悟出了三点: 一,老人家不管是狐狸还是人,都是啰嗦的。 二,谁说只有人类迷信的?见过更迷信的妖怪没有?狐狸山上一窝狐狸精就是迷信到极点的妖怪。居然认为代表着狐族命运的天灯要灭了,只要找到和现任祭祀想匹配的女子一起沐浴斋戒祈福就没事了。 三,玄歆真的,什么都,不懂! 正式沐浴斋戒前必须要做的是验证叶深深是不是和玄歆相匹配的女子。虽然她是玄歆根据轮回镜上的位置找来的,但宁验证一下,保险一些。 于此叶深深的反应是:万分鄙夷地把带头那个叫镜悔的老头儿看了一遍,两遍,三遍,然后幽幽看了一眼玄歆。眼底的意思便是:你要怎么办? 玄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无视。 …… “王八蛋。” 她小声嘀咕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上了前,离清。 “……”不祥的预感。 “你叫深深?” “是、又怎样?” “长老,验证一下吧。” 混蛋。 最后的最后,叶深深还是屈服了,不为别的,只为了玄歆说了句:叶深深,刚才你去了哪儿? 她就傻呵呵笑了,问他:“你找我?” 玄歆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足够让她笑得嘴巴都裂到一边了。冰块狐狸天然呆关心可是很难得的哪~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听着就是高兴。 “你去了哪儿?” 玄歆没有得到答案似乎有点恼火,眉头都锁了起来。 “我去……” “深深,可以开始了吗?”离清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哦,好吧。” 她妥协,叹了口气瞥了玄歆一眼,瘪瘪嘴。 长老的测试其实很简单,只是取了她的一滴血滴到了什么轮回镜上,又取了离清的一滴血也滴了上去。 那个轮回镜是面翡翠绿的镜子,殷红的血滴到上面凝结成了珠,在众人的目光中,居然一点一滴地渗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翡翠色的镜子被红光环绕了,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叶深深不知道那一瞬间掠过自己脑海里的是什么,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差一点点就可以够到,她却永远差一步。 “玄歆,你的手,借我一下。” 她沉着眼,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隐隐约约觉得跟眼前这个人有关,但是……又好像不是他的声音。她想抓住那个声音。 玄歆的手还留着刚才取血的伤口,被她握在了手里。 一时间,脑海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一切都安静了。 “既然叶姑娘的确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祭祀还是早些准备起来吧。” 长老们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了三个人,玄歆,叶深深,还有离清。 离清的表情很奇特,嘴角抿得很紧,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半晌他终于开了口,他说:“玄歆,你是我湖眉的祭祀,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分寸的。” 玄歆眼中有疑惑,却没来得及开口。离清已经甩袖离去。 分寸? 叶深深站在原地想,那个离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让玄歆注意分寸的意思是不要跟她太靠近么?这……这关他什么事! “叶深深,该准备了。”玄歆淡道。 “啊?” “去桃泽。” “桃泽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干什么?” 叶深深很迷糊,自从投胎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就一直被人带来带去的,这一点让她相、当、不、爽!这次不问清为什么,打死她都不去! 玄歆说:“桃泽是湖眉祭祀前用来洗净污垢的地方,我们去准备祭祀。” 喀吧—— 叶深深最粗的那根神经崩断了,因为玄歆正儿八经的这句话。 “我、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 玄歆疑惑地看着她,眼睁睁目睹着闹腾得很的一个人这会儿满脸通红,几次想开口却开不成的模样。 叶深深当然明白,他现在的这个表情写满了“我纯情你猥琐”,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不是像他一样的天然呆,怎么可能不想歪! 玄歆的眼里有疑惑,她当然看得懂。从某方面来讲,玄歆的情商可能连思凡都比不上,这是最最让她扼腕的地方。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块从冰箱里出来的木头冰块开窍呢?她决定用哄思凡的方法试试看。 “玄歆啊,你知道一起洗澡啊不,是沐浴不是随便拉两个人就可以的吗?” 玄歆点点头:“自然是要命格相配之人。” “……那除了命格相配的,你知不知道还需要些什么?”她咬牙。 “什么?” “……” 玄歆马上换上了“不说就算了”的神色,害得她赶紧上前拦住他: “要有感情基础知道吧?!”叶深深狠狠咬牙,“你,我,我们两个必须有感情才行。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好八点档狗血台词…… 玄歆点头,目光中露出了然的情绪。 他说:“凡人贪嗔痴,是为感情。” “……” “怎么?” “你这种狐狸精是怎么活下来的?”叶深深绝望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向自己,“狐狸精不该是利用人家感情的么,你倒是开窍啊混蛋!” 显然,混蛋两个字起了作用。玄歆的脸微微沉了下来,眼里的冷意一点一滴地积聚起来。 “你,讨厌我?”他冷道。 “谁让你那么天然呆!” “我明白了。”他沉着嗓子说,“祭祀完毕,我自然会送你下山。” 说罢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人。 叶深深看着稀里糊涂,赶忙追了上去:“喂,你好好的发什么火!” 这个冰块狐狸精怎么回事,脾气跟暴风雨天气一样,才一会儿就电闪雷鸣了…… 她,她有说过让他完事就送她下山吗? 她……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莫名其妙地…… 与冰块的小浪漫(上) 在湖眉修养了几天后,终于,出发了。 湖眉山上有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叫桃泽。 之所以说它人迹罕至,是因为狐族有祖训,桃泽是至净的地方,除却历任长老各族族长以及狐王,其他人一概不得接近。叶深深虽然是个外人,但为了表达对神明的尊敬,还是破了一次例,让她与玄歆一同进入桃泽。 几个长老只送到路口就不再跟随,唯有思凡跟了一小段路,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也停下脚步。 叶深深奇怪,追问:“怎么不走了?” 思凡拿着个大大的包裹,累得气喘吁吁,听到她的声音才抬起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玄歆,然后哭丧起脸。 “喵……” 叶深深无力,一把拿过他手里的包裹,用袖子帮他扇扇风。 “你还是讲人话吧……”猫叫的狐狸…… 思凡吐吐舌头,脑袋歪了起来,额头上的汗闪闪的,被他肉嘟嘟的小手擦了擦甩掉。 “族长跟姐姐可以进去桃泽,思凡不可以的。”他瘪瘪嘴,“长老说,要是思凡跟进去了,就会被水底的怪物吃掉!” 这算是变相版的水怪传说?叶深深失笑,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玄歆打断了。 “走了。”他催促。 “哦。”她学着思凡吐吐舌头,才想把包裹还给他,却听见思凡奶声奶气地开口: “姐姐,这里面是你们出来要穿的请神服。” 原来这个包裹里面装的是给他们的。 桃泽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没有见到之前,叶深深一直在猜测,但见到之后却还是傻眼了,惊得不敢呼吸。 一直以为,所谓桃泽不过是个小潭子而已,但跟着玄歆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子,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景象只能用宛若仙境来形容: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桃花林,在湖眉山与附近山交接的山谷之中。山上是白雪皑皑,山谷里确实粉色烂漫。她不是没见过桃花,但却没见过一望无际,像海一样的桃花海。都说桃花十里,那桃泽可以说是无边了。地上是绿草如茵,其上是野花烂漫,再往上则是灼灼桃花,其间蝶飞花舞,偶有虫鸣鸟叫。正是晨曦微露时分,山间缭绕着雾气,美得不真切。 “这、这就是桃泽?”她结结巴巴地问玄歆。 玄歆摇摇头,似乎是看不下去目瞪口呆的她,低声解释:“穿过这片桃花林才是桃泽,这里是桃泽边沿。” “好漂亮。”她由衷赞叹。 玄歆垂眸沉思,最后抬头道:“前面路难走,我教你个术法,你不会摔。” 额?什么难走? 叶深深反应过来,顺着玄歆的目光往前面看,这才发现原来地下绿草如茵很多都是水草,桃泽桃泽,桃花林下居然是一片沼泽一样的地方。只有桃树周围的那一圈才是实实在在的土地。 怎么走呢? 她眼睁睁看着玄歆袖子一挥,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整个人浮在了地上一寸的地方。他回头对她说:“你跟我学。” “不要!”她脱口而出。 “为什么?” “额……” 叶深深额头的汗一滴滴下来,她尴尬地笑笑,眼神飘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吼出那么一句话,面对玄歆带着疑惑的目光,她可以想象自己要是跟他说没有理由时他会变成什么样。脑袋飞快地转动着,最后定格在一点上。 “那个,祈福嘛,沐浴斋戒嘛,不就是为了好好表示下对神仙的尊重对吧?”她啪地一击掌,“那我们走着去不是更有诚意吗?一步一步虔诚地去参拜,这样神明才会感动的嘛~” 玄歆微微皱起眉头,时间一分分过去,叶深深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 终于,他稍稍点了点头,手一挥脚落了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呼……过关了…… 要想在一片沼泽中步履平地是不可能的,很短的一段距离后,叶深深本来干干净净的衣服已经灰不溜秋沾满了泥浆,脸上也被她擦得灰一块黑一点的。 她低头瞧了瞧自家黑白纱衣,再看看几步远的玄歆依旧是一身白衣纤净,默默翻了个白眼。 人比人是要比死人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跟那只狐狸精妖怪去比较,没用妖法的狐狸精也还是狐狸精,哼哼。 嘀嘀咕咕一路走着,她一分神,脚下没注意,忽然踩着滑溜溜一片浮萍。 “啊!” 扑通——摔了。 “你怎么样?”玄歆问。 叶深深躺在地上惨烈地看着头顶上白衣飘飘干净得不行的那只狐狸精,咬牙切齿:“你、说、呢!” “走吧。”玄歆淡道。 叶深深咬牙:“姑奶奶不走了!” ——混蛋,就凭他的身手,想要在她摔倒前扶她一把不是举手之劳么,他居然眼睁睁看着她摔倒!混蛋混蛋混蛋! 玄歆一直在沉默,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的话,斗鸡一眼的对视。 “你想怎么样?”半晌,他问。 “手。” “手?”玄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解。 “对,手。”叶深深正经起来,从水滩上坐起身,她告诉他,“玄歆,在沐浴斋戒前,你可以先试试拉着我的手走。这是人类表达信任的方式。” “信任?” 玄歆微微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目光里有什么东西跳跃。 叶深深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的是什么,她想拉住他的手。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关心过她的人,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她朝他伸出手,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会不会,会不会伸手呢? 她的之间微颤,坐在地上眼神飘忽。似乎随时都会把手收回去转身溜掉。 玄歆在那之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见她脸上呆滞的表情,不由地有些心慌,沉下脸,手上一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走吧。” “哦。” 叶深深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真、真的假的? 那个拉着她的人,真的是那个冰块狐狸? “玄、玄歆……” 沉默。 “玄歆啊……” 沉默。 “玄歆!” “什么事?” 玄歆倏地转过身来,叶深深一不小心就冲进了他怀里。她面红耳赤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玄歆清亮的眼。 “我……手……”她咋咋呼呼。 “不是你说这代表信任么?” “是啊,嘿嘿。” 豆腐啊豆腐,叶深深笑得贼兮兮,居然吃到冰块的豆腐了……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嘿嘿~ 如是,一路拉着手,一步一步绕开浮萍,穿过数不尽的桃花树。 十里桃花,百丈的粉。 看到桃泽的时候天色已近晚,夕阳满天。桃泽是片碧绿的深潭,在夕阳下落了一池的桃花。 桃泽,原来长这副模样。 冥冥之中,她有那么一种感觉,一旦踏入了这片碧绿的水潭,什么东西就开始了。 “叶深深。” 玄歆在前面叫她。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脚下虚浮。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走过的桃林在夕阳下美得令人窒息。 也就是在那一刻,叶深深之前死活不承认的一些小心思啊,坦然了。 她看着一脸冷漠的,抛去个鄙视的眼神:天然呆。 “喂,玄歆……哇你!” 这一回头不要紧,鼻血可就要飙了。玄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衣服,解了发带,发梢已经带了水珠儿。 鼻、鼻血,你争气点啊…… 与冰块的小浪漫(下) 早就知道玄歆是个美人,可没想到脱了衣服,好、好让人想入非非…… 叶深深很没出息地摸了摸鼻子,捂上眼睛:“喂,你你……衣服……” 早就知道沐浴不可能穿着衣服,可是突然一回头见着没穿衣服的冰块,还是让她面红耳赤。倒是冰块本人没这层认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水中,只露出一张脸三千青丝在水里蔓绕。 他倒是舒服了,可就苦了在岸边纠结的叶深深。下,还是不下?要不穿着衣服下?嘿嘿。 主意定下了,她鬼头鬼脑地探了一只脚下水。下一刻就僵直了身子。 玄歆睁开了眼,看着她定格在一只脚下水状态,再看看她脸上说不清的诡异神色,不解。 叶深深在心底哀嚎,却不能表现得太没面子。于是很小心很小心地冲水里的人咧了咧嘴笑,装作不经意地把已经伸进水里的脚又抽了上去,站在岸边四处打量。忽而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从桃林边沿折了一根细长的桃枝,在岸边蹲了下来,把桃枝探到水里。 长长的一根桃枝一伸进去就到顶了,再搅动一下,哗哗哗—— …… “那个……玄歆啊,”她咧嘴笑得有些僵硬,“我拿树叶沾水擦擦行不行?” 玄歆沉下脸,不再看她。 他又莫名其妙生气了……叶深深想干嚎,但是面对这个没大脑的狐狸每次都嚎不成,她只好可怜兮兮地打着商量:“你看,沐浴斋戒沐浴斋戒不就是洗澡不吃饭嘛,在水里洗跟在岸上擦一样的,神明不会怪罪的啦。” “再说不是有你那么厉害的族长嘛对吧,又聪明又强大,我稍微变通一下不要紧的吧嘿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只是,她忘了玄歆不是普通人,他比普通人少了一个筋。好好的奉承在他耳朵里压根什么都不是。他睁开眼,似乎有些不耐烦,从喉咙底挤出一句:“桃泽的水如果没有渗透到肤里,祭祀的时候可能会中毒。” 咣当——一击击中。 叶深深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把眼睛一闭,别开脑袋吼:“我、我不会游泳啦!” 沐浴斋戒沐浴斋戒,她从来都只当洗澡理解的,哪里知道是那么个无底深潭!好歹也来个岸边过渡带好不好,这样让她一旱鸭子怎么下去啊啊啊!她要回去找那六个老头儿算账,居然这么关键的地方没哟说清楚! “你不谙水性?” 玄歆终于明白过来,看着他不语,嘴角都快抿成了一条线。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人人都得会游泳? “下来。” “……” 鬼才下去……那么深的水潭,下去还不丢了小命?叶深深边笑边退,最后撞到岸边的一块巨石上。虽然他嘴巴是抿得紧紧的,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憋着笑! “嘿嘿,那我回去拿水盆……” “下来,我拉着你,不让你沉下去。” “你,拉着我?” 叶深深喃喃,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再然后,她就看到了玄歆朝他伸出了手。夕阳照在他的身上,纤白的肩膀上水光闪闪。深潭周围长满了湖眉山上最常见的昙莲花,白色的花瓣上点点红斑像是溅上的血迹一般。那一刻,即使很多年后想起来,依旧是最美的记忆。 她从不是理智的人,抓住他手的一刹那,她迷迷糊糊想,如果这一刻老天爷下个闪雷把她劈死了,她也自认倒霉,甘之如饴。 水有点凉,下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上却烫得很。玄歆履行了承诺,没有让她沉下去。一只手自然是不能支撑她整个儿身子的,他便伸出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她固定在一定的高度。 叶深深吓得不敢动,眼睛紧闭,什么都看不到,唯有玄歆贴着她的胸膛的热度,还有他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敢悄悄睁眼,对上的是玄歆清亮的眼。 “玄歆。”她轻声叫他。 他不答,只是稍稍调整了姿势,明显是在倾听。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你的命格相配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会不会也……” 玄歆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祭祀有两个办法,除了我与那个人沐浴斋戒,还有一个办法是取轮回镜上那个人三斗血。” “那,为什么不要我的血?” 玄歆说:“我上山之前答应过你,保你性命。” “那要是别人呢?”她小心翼翼问。 “别人?”玄歆有些困惑,低头看了她一眼,“和我命格相配的这世上只有你一个。” “嘿嘿,那……”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能让你如此对待的就我一个呢? 当然,这句话叶深深没有说出口,很多事情,很多人,很多感觉只有一颗小小的芽,最为婉转,最为温和。 夕阳终于落山了,一阵山风吹过,把恍恍惚惚傻笑的叶深深拉回了现实,打了个哆嗦。好冷…… “玄歆,那个……”她忽然发现了一些东西,指着岸边回过头,“那个花居然会发光?” 就在深潭的边上,那些昙莲花居然在夜幕笼罩后散发着微微的红光,白色的花瓣上笼盖着一层薄薄的红,把小小的潭子围成了一个发光的圈。这个湖眉山上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水的海,还有会发光的花,果然是妖怪村。 “昙莲。” “好漂亮。” “多碰无益。” “为什么?” 她诧异回头,见到的是玄歆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上有水珠,眼睫上也湿湿的,看得她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伸手抵上他的胸口想推开他,却被他皱着眉头抓地死死的。 “小心沉下去。” “……” 一句话,成功地让她停下了挣扎,埋着头别扭。 “为什么就你这么麻烦?”玄歆抬起她的头,向来除了皱眉跟面无表情以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不舒服。”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了。 叶深深一怔,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只剩下一串话:就你这么麻烦就你这么麻烦…… “玄歆你个混蛋!” 哗哗哗—— 气氛十分诡异。叶深深脸上的表情很奇特,大气也不敢喘,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对上玄歆那要冰冻死人的眼神。她、她也没想到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抱着她的时候,居然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害她随便一抬拳头,就、就……砸中了…… “嘿嘿,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嘿嘿。” 沉默。 “那、那我让你砸回来好了。” “叶深深。” “什、什么……” “该上去了。” “哦。” 她谨慎抬头,发现玄歆似乎没什么生气的迹象。 奇怪、很奇怪,相当奇怪! 突来的变故 上了岸,玄歆却没有换上思凡准备好的衣服,而是把之前自己的衣服套在了身上。叶深深没有脱衣服,所以是浑身湿嗒嗒地坐在岸边,她看着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不换那个衣服?”她颤悠悠问,心里弥漫起不祥的预感。 玄歆扫了她一眼道:“沐浴斋戒需要三天。” “……” 冷风吹过,她忍不住哆嗦:“那我怎么办?”她现在可是浑身湿嗒嗒的啊!难道让她把这身湿衣服捂干?山上的晚上冷得很,可是要死人的! 玄歆微微抬眸,见到的就是她缩在桃树下直发抖的模样,眼里一沉,站起身从桃林边上捡了些树枝过来,堆到了她面前,从思凡带来的包里拿出个火折子,吹了几下,点燃了那堆树枝。 叶深深傻傻看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妖怪不是该唰的手一挥,然后火就出现了吗?”怎么还需要这么原始的东西? 玄歆没什么表情,淡道:“修为只是对自身有些帮助,对死物是没用的。” 叶深深吐吐舌头,难怪他跟少紫对打的时候要用剑,难怪他要带着她一路骑马到湖眉,原来妖怪也不是那么厉害嘛,不是嗖的一下从山下到了山上,再嗖的一下变出美味佳肴来。 想到美味佳肴,她又垮下了脸,手捂着肚子哀叹,好饿啊……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走了那么多山路沼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刚才在水里还没多少知觉,到了岸上又被冻得忘了,现在身子暖和了,肚子也复苏了,开始咕咕叫。 “诶,带吃的了吗?” 玄歆说:“沐浴斋戒,自然不会带吃的。” ——不是吧?!那要饿上整整三天?! “你饿不饿……” “不饿。” ……妖怪。 这三天啊,是饿定了。叶深深彻底明白了这点 狐狸殿下(穿)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4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4部分阅读 白了这点,不再垂死挣扎。俗话说自力更生吃得饱,肚子饿了,她自己找吃的去。这桃泽桃泽既然都是桃树,总该有桃子吧?虽然现在是开花的时候,但总有一两个青涩的小果子吧嘿嘿。吃酸酸的果子总比饿肚子强~ 说干就干,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借着月光绕着深潭周围转,一圈两圈三圈,数不尽的桃花居然一个果子都没有。转到第四圈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浑身无力地趴倒在篝火旁边。这下倒好,肚子填上半点东西,体力倒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玄歆见她停了下来,开口:“湖眉的桃树是不结果的。” “你怎么不早说!” 咕咕,咕咕咕—— 算了,睡觉! 月光很柔和,照在深潭之中,也给岸边的昙莲花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叶深深本来是想睡的,看着昙莲不知怎的没了睡意。月光下的玄歆没了平日里的冷硬线条,也柔和了不少。她就趴在火堆旁边眯着眼看着他。 都说狐狸精魅惑无边,虽然他是个冰块天然呆,但如果他不说话,仔细看来还是挺有道理的。他只要静静地坐在边上,闭着眼睛,谁能挡得了这种好看得不像话的妖怪的诱惑呢?这个湖眉山上什么都漂亮,景色漂亮,人漂亮,连昙莲花也漂亮得诡异。 深潭边缘有一支初开的昙莲,花瓣上居然还没有红斑。 叶深深兴致上来了,爬起来走到潭边想去摘。只是够来够去够不着,它几乎是长在水里的。她换了个姿势,趴在潭边,再伸手去够,还是够不着。于是,拗劲儿上来了,又换了个姿势,坐在潭边,拿脚去够,结果……还是没够着。 正当她愤懑的时候,她见着白影一闪,却是玄歆掠过了水面,替她摘了那支花。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把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支花。 “你干嘛?”叶深深没煞风景地问。 玄歆说:“怕你掉下去。” 因为怕她掉下潭去,所以去摘了那支花。 玄歆说,怕你掉下去。 叶深深坐在地上,很清晰地听了了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 他是个天然呆,或许他自己都不会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带给她的震撼,他也不会明白,有时候舍身相救一掷千金,其实还不如一朵小小的花。他是个冰块木头,她不是,他不懂,她懂。 “玄歆,从今天开始我喜欢你好不好?”她咧着嘴笑,接过那朵娇弱的花。 玄歆问:“以前你讨厌我?” 她失笑:“不一样,那个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块木头! 叶深深告诉自己要克制,千万别冲上去掐住那个不解情趣的混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笑脸告诉他:“喜欢的意思呢,就是就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不骂你天然呆,不偷偷跑掉,吃饭的时候同张桌子,晒太阳的时候搁同一块石头。嗯,你骂我的时候要轻点,送花的时候记着带着笑,看到别家姑娘要皱眉头嘀咕——不如我家深深漂亮。” “好多。”玄歆面无表情地总结。 直接反应是叶深深撑在地上的手下面那一把可怜的小草,焉了。 月光下的不发火不皱眉的玄歆像是块上好的玉,温润清俊。看得叶深深起了坏心思。 “玄歆啊,”她笑眯眯地凑了上去,“别动哦,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玄歆疑惑地看了看她,皱皱眉头,却难得听话地没有动。 叶深深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乐滋滋地凑了上去,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锦缎一样的头发,然后很小心地把手里的昙莲花插进了他的耳鬓边上,退开几步,捂着肚子笑。 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妖怪,插上一朵花却怎么看怎么诡异,不过再诡异也还是很好看,只是想着他是那个冰块男玄歆,这会儿居然被她带上了一朵花,哈哈~ 玄歆的眼里掠过几丝怒气,把花从耳朵边上揪了下来。 “喂,别摔!”她赶忙抢了过来,小心翼翼收好,“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要老了当纪念保存的!”更何况这还是他亲自带过的花,嘿嘿~ 把花收进怀里,叶深深回头就见着玄歆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似乎有汗,薄薄的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白了。 “你怎么了?” 她赶紧凑上去,想去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摆了摆手阻止。 他说:“没事,睡吧。” “不行,你说清楚你怎么了!” 不要告诉她,他对花粉过敏所以才这样,鬼才信! “可能……可能前几天沾到点少紫的血……没事,睡吧……”他不容分说,咬牙走到桃树下,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说会死吗?你要不要紧?”叶深深紧张问。 “只有一点点,你会死,我……应该可以撑过……” “什么叫应该!” 她怒火中烧,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应该,这种事情是可以估算的吗?!简直是在玩命! “喂!” 然而不管她怎么问,玄歆都没有再开口。她只好小心地凑近他听他的呼吸,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显然是睡着了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趴在他身边也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天明,晨曦微露。 叶深深是被鸟叫虫鸣吵醒的,醒来的时候朝阳已经升了起来,照白胡子老头的说法,是晨浴的时候了。 只是玄歆却依旧维持着昨晚睡着的姿势没有醒来,她心里隐隐发毛,凑了上去轻轻叫他:“冰块,起来了。” 玄歆没有反应。 她急了:“喂!冰块狐狸狐狸冰块,醒来了!” 糟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拍拍他的脸,依然没反应。没办法,她只好用树叶舀了桃花潭里的一点水,泼到他的脸上,才换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光无神。 “你总算醒了。”她拍拍胸口。 玄歆吃力地坐起身子:“该……晨浴了?” “……浴你个头!”这种身体还想下水,他是活得不耐烦啊? 如果玄歆会乖乖听她的,那就不是玄歆了。他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吃力地走到潭边开始宽衣解带。动作有些迟缓,衣服没脱完,额头上的汗也出来了。 这样的身体,下水天知道会不会有事。叶深深在他身后看得直着急,却也明知道拉不住他。正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却看到玄歆僵直了身体,然后倏地倒在了潭边,摇摇欲坠。 “喂!” 她在他坠入潭中之前拉住了他的,咬牙把他拖到了稍远一点的岸上,趴在他身上直喘气。 玄歆的身子冰凉,呼吸都破碎得很,脸色惨白,分明就是气息奄奄受了重伤的模样。 “混蛋!” 叶深深怒不可遏,看着玄歆这副样子又心痛,最后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罪魁祸首身上:“混蛋少紫!”都是他害的! 她不懂医术,更不懂怎么医治妖怪,只能坐在玄歆旁边时时注意着他的情况。太阳晒到的时候,她就把他拖到桃树底下。只是直到中午,他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反倒是呼吸越来越微弱。 她急了,辗转再三,终于做了个决定。 她从潭中取了些水来,一点一滴地灌进玄歆的口中,估量着差不多可以撑上一阵子后,咬咬牙站了起来,走向了桃林。 与其在这里看着他一点点虚弱下去,她还不如直接找罪魁祸首去。那个少紫想要什么,大不了她跟他交换,只要他肯救玄歆。 桃泽的路还是非常的难走,来的时候有玄歆的手拉着她尚且走得跌跌撞撞,这次是她一个人,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她的手上脚上划了好些伤口,一碰到水就疼。等她走出桃林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好在她还记得路,这次她特地绕开了上次遇见离清的那个奇怪地方,总算看到了分界河边的桥。走了那么多路都没有休息,她的脚已经麻木了,只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只有找到少紫,救玄歆,叶深深,你给我坚持下去! 少紫 夜很凉,山风吹干了叶深深身上的汗。 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她终于顺利爬到了上次遇见少紫的那个断崖。崖上草木凋零,只有大块大块的岩石□在外面,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她屏着呼吸走着,一步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从玄歆救她的那个地方开始走,一直走到第一次醒来跳崖的那个地方,却始终没有见到少紫的身影。 月亮已经渐渐西移,玄歆没有时间等了。 ——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妖怪,你在不在?” 空旷寂静的山上,她哆哆嗦嗦的声音出奇的响亮。只是过了好久也没人回应,于是她又喊了一声:“喂——变态妖怪——你在不在?” 静得诡异的山上就回荡着一阵阵的在不在在不在,独独少紫不见踪影。 混蛋…… 叶深深忍无可忍地开骂。这个色魔,不想见他的时候偏偏出现,特地找上门来却找不着了,混蛋混蛋! “少紫!变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一把火把这座狐狸山烧了!!!” “烧啊,随便烧。呵呵……” 一阵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她一阵激灵,猛回头就看到了做恶梦时常梦到的那个人,少紫。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依旧跟没穿差不了多少的衣服,依旧眼角带笑,依旧看得人想一拳砸上去除之而后快。 “晚饭,深夜来找我,有何事?” “哇!” 叶深深猛地退后,砰一声撞上大石头。 “你你你干嘛?!” 少紫垂眸低笑,看着脸皱得不像样子叶深深,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慢慢走上了前去,堵住了她的退路,把她固定在了岩石跟他之间,纤白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吹了一口气。 “……” 流氓…… “你要是烧了这湖眉山,我感激还来不及。”他轻挑地笑,“晚饭,今夜你来,可是特地来见我?” “谁、谁特地来见你啊!”她畏畏缩缩往后缩了一点点,咬牙切齿道,“说,碰了你的血会怎么样!” 少紫眯起眼睛,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末了拍拍她的脸说:“你不是好好的么?” “……我说的是玄歆!”叶深深豁出去了,把心一横,敞开了说,“他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血,现在病得很严重,那些老家伙又说过沐浴斋戒过程中不让人出去,你有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 少紫听罢稍稍退开了一些距离,眼里露出几分惊讶。他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忽而失笑:“他们找到的祭祀之人居然是你?” “少废话,帮不帮!” “不帮。” 少紫眸光一闪,刚才的惊讶渐渐被戏谑掩盖了。看着叶深深急得额头上满是汗珠的模样,嘴角勾了勾,轻轻浅浅地松开了手,漫步到崖边坐了下来。长长的衣缎拖在地上,他整个人衬着月色像是要飞起来一样。见着叶深深在看他,他回眸又笑了笑,眉梢一挑。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狐媚妖颜吧…… 叶深深迷迷糊糊看着,眼看他越来越没救人的意思,她急了,跌跌撞撞向前跑,前面是悬崖,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冲下悬崖,可是她管不了了。 少紫转过了身,笑吟吟看着她。 “过来啊。”他轻道。 叶深深被他这句话惹了一声鸡皮疙瘩,险险地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过来呢?” “……为什么要过去?” “你不过来,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救你那个玄歆呢?” 这个少紫,绝对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妖怪! 不过,看着他一脸的笑意,叶深深哆哆嗦嗦往前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到最后两个人只剩下一丈的距离,可是少紫却还有没有开口的意思。无奈,叶深深把眼睛闭上了,把心一横又朝前面迈了一步,两个人就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少紫轻笑,在她耳边说:“晚饭你对那小祭祀还真是——上心哪。” “你耍我?!” 叶深深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变态是压根没打算,既然他没有一点救人的意思,她哪里有时间在这儿陪他瞎耗!虽然很想给他一拳泄泄恨,但玄歆怕是没时间等了……她咬咬牙,转身就跑。 月亮躲进了云里,崖上顿时暗了下来。她磕磕碰碰往前走,一不小心被一根枯藤绊了一下,狠狠摔到了地上。 “啊……” 痛、痛死了…… “我可以救玄歆。”身后的少紫忽然开口,带着丝丝揶揄,“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事情?”叶深深咬牙,掸掸身上的灰尘爬起身,狠狠瞪着他,“我已经答应你一件事情了!”居然还累积?这个妖怪什么癖好…… “你不愿意?”少紫一副你不答应我立刻走人的模样。 “答、应!” “我送你?”临行的时候,少紫满脸j笑的建议。 叶深深回应的是一记白眼:“不要!” “为何?” 为何?她深呼吸,压下怒火,一字一句道:“我才不要你这个变、态、妖、怪、在、身、边!” “是么?”少紫揶揄地抬眸。 叶深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手掐住了脖子,力道之大,好像要把她的脖子拧断一样。他就这么掐着她,看着她的脸由白到红,又由红变白,直到她的挣扎明显减弱后缓缓放开了她。 “咳咳……你!” “再不走,你的祭祀就没命了。”他沉下脸说。 “你想杀我?” 叶深深忍不住战栗,他刚才真的是想杀了她。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清晰得感受到死亡,少紫在那一瞬间迸发的气势让她几乎想瘫软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她,到底说错了什么? 少紫垂眸笑:“还不快走?” “走、走就走!” 她忙不迭往回走,大气都不敢出。离开断崖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声后出来。 “如果你丢了性命,就不用回来了。” 夜半三更,湖眉的山上惨兮兮地攀爬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如果你仔细听,还可以听到那个身影喋喋不休地咒骂声——死少紫混蛋少紫,自己那么厉害不去做,偏偏指使她这个小小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去……去去打劫狐王殿…… 少紫的要求很奇特,去狐王殿里拿狐王的护心玉回去给他,他就救玄歆。说得倒容易,这狐王贴身的东西,哪里是她说拿就能拿到的啊? 一个字,难,两个字太难,三个字,难死了! 整整一天,她都在不停地走走走,过了湖眉边境的小桥的时候,她终于支撑不住休息了一会儿,再启程的时候,夜已过半。 狐王殿在哪儿她不知道,所以只能摸索着回到了上次的神殿。神殿旁边圆滚滚地缩着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殿门灯笼下面直打瞌睡。那个人小小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听见她的脚步声,倏地抬起头来。 叶深深在那一瞬间僵直了身体,下一刻就彻底放松了。因为那蹲着的小小身影朝她笑了笑,跌跌撞撞地就朝她跑了过来。 “姐姐~喵~~” 她惊喜地抱住扑过来的小孩。“思凡?你怎么在这儿?” 思凡在她怀里蹭了蹭,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说:“神殿每夜都要有人看守,今晚轮到思凡。”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叶深深此刻非常的感激老天爷,简直爱死老天爷了! “喂,思凡,狐王殿在哪儿?” “狐王殿?”思凡歪歪脑袋,“姐姐去那里干什么?” “额,找离清交流感情啊,祭品跟主人交流下感情,以后祭祀的时候会更顺利的~” 诱拐小破孩第一招,能蒙就蒙。 “哦,狐王殿就在那儿。”思凡点点远处的房子说,“拐过那里的亭子就是狐王殿。” 这就好,叶深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深吸一口气出发了,留下思凡莫名其妙的眼神。 思凡指的地方不是很远,她到达那儿的时候黑夜还没有过去,顿时笑得很j诈。天黑好,天黑好办事啊,尤其是做贼的,当然要选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偷偷潜入主人房间,然后……嘿嘿,嘿嘿嘿。 只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她好不易到了狐王殿,却发现里面……灯火通明。顿时她气得牙痒痒:该死的离清,有事没事这么晚睡熬通宵干嘛?!狐王狐王,他不是该搂着那个叫明砂的狐狸精睡得稀里糊涂的么?然后她就可以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摸到房间里,把他的衣服顺手牵羊牵走,找到玉佩好去救玄歆…… 靠! 现在的情况是:叶深深已经摸进了狐王殿的大门,在他家院子那儿停住了,看着里面通亮的灯火,在窗边咬牙切齿。 屋子里面,离清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盏茶。他手里依旧拿着万年不离身的玉箫,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姿势。叶深深就跟他僵着,两个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比定力,最后叶深深忍不住了,打算直接进去抢,他却在她行动之前开了口。 他说:“寐儿,我的爱,真就那么让你不齿?” 额?叶深深推门的手僵住了,好、酸、啊…… “寐儿,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 ——人家躲你你就去追啊笨蛋! ——不对,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离清爱上八点档狗血关她什么事情?该打劫的她照样打劫! 说干就干,叶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甩甩胳膊打算破门而入,在最后的关头却被打断了。原因是屋里传出离清的声音。 离清说:“进来吧。” “……”他这是在自言自语吧…… “门外的那位。” “……” 出师未捷……身先挂…… 无奈,叶深深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 离清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酒杯,看见她进来似乎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嘴角抿起了个淡淡的笑,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哪有做贼地该当客人上座的?叶深深吐吐舌头咧嘴尴尬地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这么晚来找我,深深你有什么事?”离清问。 “我……”我是来做贼的…… 桃花爱情 “这么晚来找我,深深你有什么事?”离清问。 “我……”我是来做贼的…… “衣服怎么弄成这样?”离清看着她一身泥巴装笑道。 “嘿嘿。” 做贼做到这份上,还真是不容易。叶深深一面哀叹,一面谨慎地打量着离清,要是他脸上有发火的迹象,她就立刻逃跑~等啊等,离清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嘿嘿,我不是故意偷跑出来的,我……” “不用解释了。”离清似乎是憋着笑,花了半天才克制住,他说,“说说你来的目的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 叶深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傻傻看着离清,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好的事情?当贼的被逮了个正着居然还能撞上主人说你要什么随便拿? “嘿嘿,我,我听说你这儿有块护心玉,那个……”怎么说得出口嘛…… “护心玉?你是说这个?” 离清愣了一愣,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那东西浑身血红,在夜晚的油灯下散发着红光,被他拿在手里衬得晶莹剔透——是个玉佩。见到这个玉佩,叶深深的第一反应是——“额?怎么不是绿色的?” 玉佩玉佩,不应该都是绿莹莹的么?怎么到了离清这儿变成红色的了? 离清笑了笑,看着玉佩目光如水,好像在看恋人一般。叶深深看得心里发毛,看样子他好像很在意这块玉佩啊,那她拿什么跟他交换?她身上从头到脚的东西还都是玄歆给的,除了这条命是自家的,她哪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啊。如果他不肯给,怎么办? “这块玉……” 离清把手递到她面前说:“这块玉大概就是你说的护心玉了吧。它叫萃心。” “嘿嘿,这块玉可以……”借我用用么? “这块玉,陪伴了我五千年了。”离清微微一笑道,“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血日积月累渗透到了玉里,久了,就成了红的了。” “那个人,是你爱的人?”看他这副神色不难猜出。 离清叹了一口气说:“五千年,世事变迁,到最后我就只剩下这萃心了。” 烛光闪耀,在他的脸侧投射出一片阴影,一丝丝勾勒出他傲气尚存的眉目。只是眉宇间的落寞却好像屋子里烛光照射不到的暗处,缓缓滋生,不可消磨。 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跟这个落寞的人,该怎么开口去要他的这个对他来说可能无比重要的东西。总不能跟人家开口说你的玉佩借我用一下吧,这跟少紫那个混蛋说你的小命借我用一下有什么区别? “那个人……不在了?”她吱吱唔唔半天挤出一句。 “是啊,五千年前就不在了。” “哦……节哀……” ——混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 “深深。” “啊?” “你想要萃心?” “我……”当然想要。 “拿去吧。”离清笑了笑,俯下身子拉起她的手,然后在她呆滞的目光下,轻轻地把手心的玉放到了她的手里,抬起眼郑重地叮嘱,“小心收管,可不许……扔了。” “啊?”送、送她?!“可、可是……这个不是你重要的东西吗?”天上掉馅饼了? “只要你不扔了,不过一块玉,我自然给你。” “可是……” “别可是了,天快亮了,你再不走,被长老们发现你沐浴斋戒中途溜回来,可就没你的好日子过了。”他微笑。 “哦,谢、谢谢啊。” 叶深深不可置信,呆呆地把玉收到怀里,再抬头看看离清。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只好尴尬地咧嘴笑。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拿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总觉得不踏实,临出门又折了回去,探头探脑地回了屋子里。 “怎么,还有事?” “那个……我要用什么交换?”她支吾着说,“离清,那么宝贝的东西给了我,我不踏实。”如果是偷来的她二话不说拿了就走人,可是这个明明是当贼被抓了人家自己送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离清说:“只要你不扔了。” “哦。” 她干笑,轻轻掩上了离清的房门。不扔不扔当然不扔啦,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舍得扔呢?只是,送给少紫——算不得扔吧。嘿嘿。 叶深深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狐王殿就直冲湖眉断崖,一路上忽然记起了件奇怪的事情:按理说离清好歹是这个狐狸山上的王,怎么他的府邸一个守备都没有呢?她今天一路走到他府邸,是不是太过顺利了点? 一夜过去了,晨曦微露。 她没有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一心赶往断崖。到断崖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蓝天白日了。 少紫这次没有恶作剧似的吓人,正儿八经地在崖上等着。见到叶深深精疲力尽地到了,他身影一闪,到了她面前。 “累了?”他笑眯眯问。 叶深深抬头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咬牙:“不累,一点也不累,为您做事怎么会累呢?”你个王八蛋你去试试看怎么可能不累! “东西呢?” “你先人。”叶深深捂着怀里的玉佩抬头瞪他,她才没那么傻,把萃心给了他她不就没筹码了么? “几日不见,你倒长进了。” “哼。”你逼的。 “信不过我?”少紫低笑。 “哼。”废话,信得过你才有鬼! 要说叶深深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这些日子以来学到了什么的话,首推的就是瞪眼僵持的本事。无论是跟玄歆也好,跟离清也罢,还是说眼前的怪物少紫,说不过打不过咱跟你耗着的本事可是与日剧进。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招救身保命逼人就范的好办法,居然在少紫这儿也有效。 少紫见她这副神情莞尔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用指甲把自己的指尖划破了,滴了几滴血进去,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把瓶子递了上去。 “你干嘛?”叶深深本来想接,想到他的血可是有剧毒的,嗖地把手缩了回去在地上擦了擦,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再毒玄歆一次?” “拿桃泽的水混合让他服下即可解毒。” “哦,”叶深深眼巴巴看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把瓶子擦一下吧……” “为何?”少紫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因为……因为我可不想还没给玄歆解毒呢自己先被你毒死了!”万一瓶子上沾了血迹怎么办? 少紫失笑,把瓶子塞到了她哆嗦的手里,随后向她伸出手:“东西呢?” 东西指的当然是萃心。叶深深把他放到少紫的一瞬间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两只手交叠,中间躺着一块碧绿的玉,身后是桃花烂漫,遥望无际。 ——拿好,你要是敢转手,下辈子我就不去找你,找其他人去了! 是谁? 那个人,是谁? 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色,脑袋里反反复复是那个带着几分嚣张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不绝于耳。 “晚饭?”少紫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一瞬间,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声音,神情呆滞地望着他,片刻后反应了过来,马上一记白眼跟上:“干什么?!”居然会把这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跟那个声音搞错,真是见鬼了。 “你的玄歆时间可不多了。”他微笑着提醒她。 “你!” 气归气,她当然也知道时间不多了,越早回去玄歆就少越少受点苦。连续两天的兼程赶路,她的脚早就麻木了,想着玄歆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她咬咬牙往桃泽走。好不容易捂干了的衣服在经过桃泽外面那篇桃林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又湿了。 “玄歆!” 还没到桃花潭边,叶深深就扯开嗓子喊,等她气喘吁吁赶到潭边,却发现潭边早就不见了玄歆的身影。他一个病人能去哪儿?难道是……她不在,他又犯傻跳到潭里面去,然后…… “玄歆!你在不在!!” 小小的桃泽回荡着她有些惊恐的声音,玄歆却始终没有出声。她慌了,早就忘了自个儿是个旱鸭子的事实,正想跳下潭去找寻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非常冷淡的声音: “你去哪了?” 玄歆?! 叶深深赶忙回头,才看到玄歆脸色苍白地倚在一棵桃树下面,白袍上自手臂开始一片殷红,染湿了整个袖子。他站在树下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少有的紧张,更多的却是怒火。清亮的眼里沾了一抹怒意,说不出的违和。 “你的手臂怎么了?” 她走上前去掀开他的衣袖,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赫然入目。 玄歆万年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一些,淡道:“我怕晕过去。”晕过去,万一她回来了,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看不到。 这个木头! 叶深深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心揪,这才想起了少紫给她的瓶子,赶紧掏出来,跑到潭边用叶子盛了些许水倒进瓶子里。又跑回他身边来,扶着他做到树下,把瓶子交给他。 “这是什么?” “药。”姑奶奶差点丢了小命给你弄来的药哼哼。 玄歆狐疑地接过瓷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脸色一沉。 “你去找了少紫?” “额……是啊。”叶深深手心开始冒汗:玄歆木头啊,不要告诉我你因为是仇家的药你就不喝吧?! “你居然去跟少紫做交易?” 如果说之前玄歆的脸上都是冰冰的表情的话,这会儿可以说是下冰雹一般的表情。他捏着瓶子的手已经泛了白,一双眼睛盯着叶深深直发寒。 叶深深委屈得很,玄歆看她的眼神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她差点丢了身家性命去跟那个恶魔做交易,只是想救他,他居然拿这副脸面来对她!混蛋玄歆,他还真好意思!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她忍无可忍怒吼出声。 玄歆的脸色一怔,嘴唇抿得没了血色。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他说: “你知道少紫是什么东西吗?” 缘分深浅 你知道少紫是什么东西吗? “少紫是什么?”叶深深呆呆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会被囚禁在那儿?” 他是那样厉害,漂亮,手段狠绝的男人,她无法相信把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困在一方小小的断崖上,一年两年就罢了,十年二十年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这群妖怪的年纪,天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玄歆看着她的神色很奇特,如果说眼睛是琉璃,那么他此刻的眼眸就像是在火力煅烧了很久的琉璃,有什么东西差一点点就会化开来,成水成晶。 他说:“少紫的年纪与陛下相当,到今年为止,是他被封在湖眉整整五千年。” “五千年?!” 叶深深小声惊呼,一瞬间,她想起了少紫站在崖边的身影。白衣翩飞,眼角带笑。他已经这样被关了五千年么……一个人,一面山崖,五千年呵…… 玄歆讲了一个故事,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追溯到五千年以前: 五千年前还是个人与其他智慧的种族势均力敌的时代,狐族与人族,龙族成了当时世上最为繁盛的种族。上天有令,则其善而令其位列仙班。三族之中,尤以狐族最为聪慧,上天本有意栽培狐族为世上地仙。只是龙族不服,举兵攻打狐族,人族为了世间太平安生,无奈之下也参与了争斗。 传闻当时狐族有个骁勇善战的奇才,法力超群,一人足以挡千人,行军作战万夫莫当。龙族太子亲自领兵也大败,最后局面完全倒向了狐族。 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奇才忽然发了疯,不但不乘胜追击,反而尽力阻挠争斗。随后狐族好不容易赢来的优势又一点一滴失去了。最后的战争,这个奇才居然临阵倒戈,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朝龙族领兵的太子跪了下去,磕头认错。顿时士气大伤,狐族惨败。不仅如此,还连累了当时的狐王以及六大长老也纷纷战死。 堂堂奇才变做了叛徒,成了狐族的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当时狐族有个青年俊才,设法制服了叛徒,保存了狐族奄奄仅存的势力,隐居到了湖眉山。 狐族打败,龙族却意外地没有斩草除根,而是退回了东海之滨。上天感悟争斗无意,故封了人族首领为仙。龙族元气大伤,退回东海,狐族便在湖眉休养生息。 “玄歆啊,你第一次说那么多话嘿嘿。” 不用说,无聊得打哈欠的声音自然是出自已经昏昏欲睡的叶深深。 漫长的狐狸族妖怪成长史她可没兴趣,她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干嘛还去管人家是什么东西变的啊。 “你……”玄歆好不容易和颜悦色一点点的脸又沉了下来。 “嘿嘿,我认真听了的啦,可这跟少紫有什么关系?” “叛徒实在太强,狐族灭他不掉,便把他的七魂六魄逼出一半入轮回,还有一半就封印在湖眉山上。七千年了,没想到残存的魂魄居然还渐渐有了实体,便是你见到的——少紫。” 叶深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闷闷地说了句:“他……被关了那么久啊。” 五千年的关押,是个正常人都会崩溃疯掉,少紫他…… “你……咳咳……” 玄歆似乎是被她对少紫的同情气得不轻,一时气息不调咳得喘不过气,才恢复点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叶深深看得心惊,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把他手里的瓷瓶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就想往他嘴里灌。哪里知道玄歆却一把把她推开了。 “玄歆,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先治好伤再说啊……” “他是狐族的千古罪人,我的命岂会用他来救!”玄歆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身上刺穿一个洞,他说,“你知不知道……” “你管他是不是罪人,先保住自家小命要紧嘛~”她嘿嘿一笑,又递了上去。 啪—— 瓷瓶被玄歆一把夺过砸到了地上,碎了一地,淡红色的液体融进了泥土里,只有瓷瓶的碎片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泛着光芒,刺痛人的眼。他的神色决绝,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解药,没有过希望。 叶深深懵了,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手足无措。望着地上的碎片,她想起了这两天的日夜兼程,想起了手上脚上在沼泽地里划破的伤口,想起了被少紫掐着脖子的时候那种窒息感和一次次体力到达极限的时候那种仿佛一躺下就再也醒不来的感觉。 “玄歆,你混蛋!” 她鼻子发酸,眼里却满是怒火。还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这就好像是你捧了一颗心跌得浑身是伤还乐呵呵地跑到人家面前送给人家,人家却说你这颗心路上摔脏了,老子不稀罕。 玄歆干脆别开了头不再看她,自然也没有看到她气得几乎发抖的模样。 “混蛋,早知道你不稀罕,我就不该糟蹋自己的性命给你找解药!你不喝就不喝,我才不会跪着求你爱惜自己清高的命!小的我贱命一条忙得很,保重!” 什么祭祀,什么天灯,什么狐族狗族猫族,她叶深深从来就不是那烂好人的料,她不干了! 既然人家都不肯领情,她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话一说完,叶深深转身就跑,托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的福,这桃泽的路她早就熟悉得七七八八。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桃泽桃花烂漫一望无际。或许是因为气过头了拐错了路,她大气都不喘地在桃林里面跑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熟悉的出口。周围的景色依旧是桃林无边,只是越往前走她却越心慌,不知道走了多久猛然回头,来时的路早就辨认不出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是桃花,看得人惊心动魄,一种恐惧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 桃花潭边,玄歆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叶深深的声响,骤然回头。 “叶深深!” 四周寂然一片,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潭水在阳光底下泛着波光,碧草青青。 ——你走了? 地上瓷瓶的碎片还在,他慢慢俯下身捡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她临别的话,她说这是她拼着性命取来的东西,只可惜被他一时气愤砸碎在了地上。 “他是狐族的千古罪人,我的命岂会用他来救,”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未说完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然而无论如何,她已经不在了。他还有半句话她注定听不到。 风骤起,乌云蔽日,整个桃泽霎时阴暗了下来。玄歆忽而有些心慌。 “叶深深……” 彼时叶深深已经在桃花林中走了很久,却越走越迷糊:桃泽桃泽,不过是个小山谷而已,不可能那么大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湖,湖水碧绿如柳,波光粼粼。怎么看怎么眼熟,却始终记不起道理什么时候到过这儿。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些什么,她抓住了它——这个大湖,分明就是之前遇见离清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是湖结果连水都没有的地方。原来桃泽居然跟那个幻境的相连的,很有可能她刚才一路狂奔早就出了桃泽,却不小心走进了那个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路的鬼地方。 狐狸殿下(穿)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5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5部分阅读 了这里来,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无奈,她开始沿着大湖走,走了好一会儿却似乎总在原地走,别说尽头了,连拐弯都没有过。 难道——真的用离清上次那个恐怖的办法? 事实证明,那个所谓的幻境中的大湖,它真的是没有尽头的…… 叶深深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终于认清了这一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眼睛和鼻子都捂上了,心一横踏入了湖中开始往前走。整个过程中,自始自终都没有半点濡湿的感觉,反而像是在阳光下漫步,身上还可以感受到淡淡的暖意。 果然是上次的那个地方。她在水里慢慢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只要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她就不信出不去哼哼。 叮叮叮—— 正当她一门心思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响。那铃声她认得,是湖眉那六个老头儿身上的那种。只是这水底哪来的铃声?难道说,是长老们发现她不见了特地来找她? 叶深深顺着声音四处查探,却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传来的。确切的说,是从上次在湖底见过的那个开满昙莲花的小屋里面传来的,一声两声,一阵一阵,清澈得让人想起山间的溪流。 ——诡异,很诡异。一般这个时候,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叶深深决定绕道,绕开那个诡异的小屋,却在临走前经不住好奇偷偷往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屋子开满了白底红斑的昙莲花,在丛丛的昙莲花中临窗站着一个人,黑发如瀑,白衣比雪,在灼灼繁花之中静得像是秋日的碧空。而那铃声,也是从他腰间系着的铃铛上传来的。 ——少紫。 见到他这副样子,叶深深很小心地瘪瘪嘴,注意着没让下巴掉下来:这、这跟那个色魔混蛋形象反差也太大了吧?现在的少紫,与其说是她认识的那个勺子,不如说是长着同一副皮囊的陌生人。 “不管反差大成什么样子,混蛋就是混蛋……” 她嘀嘀咕咕打算装路人装到底,目不斜视地打算“路过”小屋。只是少紫的目光却明显已经落到了她身上,依照跟这家伙几次相处的经历,她越害怕越跑他就越发兴奋。叶深深恶狠狠翻了一记白眼,咬咬牙一步一步踱了过去。 “嘿嘿,又见面了,您依旧那么容光焕发。”她咧着嘴冲他干笑。 少紫的目光却并没有随着她走近而变换,他一直呆呆地看着远方,目光明显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喂……” 叶深深奇怪地抬起头,却在看清他脸上神情的一刹那惊呆了。他竟然…… 在哭。 从来都是笑得很阴险很嚣张的少紫,居然在哭。虽然只有一滴泪水,马上就滑过脸颊消失不见,却刚刚被她抓到了那一刻。而少紫自己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少、少紫……” 叶深深呆呆看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很久之前就听人说过,伤心到了极致便是木然。他该难过成了什么样? “你别哭啊,我、我大不了不喊你怪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呆呆傻傻地伸手去擦他的眼睛。只是手却始终没有碰到他的脸颊,而是——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蓦的,她想起了不久前第一次来到这湖底的时候离清说的话,他说这片湖是几千年前一个大封印残存的幻象,都不是真的。那这个小屋,这个少紫,也定是几千年前的……幻象? 恶魔一般的男人 蓦的,她想起了不久前第一次来到这湖底的时候离清说的话,他说这片湖是几千年前一个大封印残存的幻象,都不是真的。那这个小屋,这个少紫,也定是几千年前的……幻象? 她呆呆看着,跟他仅仅只有一步的距离。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他的距离,却隔了整整五千年的时光。 这是一种微妙的触觉,不可言说。 少紫只在窗边站了一小会儿,脸色黯然地转过了身,走到了屋子里。古旧的窗台上只留下昙莲花的红斑,一个一个都快印刻到了窗棂上,只能用刀才能抠下来。 “少紫,你听不见我的话吧。”她轻声说,“五千年前的你跟五千年后的你还真是判若两人,到底是什么才让你变成那副混蛋样子?” “五千年?”一声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啊……啊?!”叶深深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刚、刚才那个声音是……少紫?!难道那不是幻境? “晚饭,怎么不回头?” “……” 声音来自身后,不是前面的小屋。不知道为什么,叶深深忽然感觉松了一口气。她回头咧嘴笑,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一脸笑容眼睫弯弯的少紫,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你想干嘛?”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得问上一遍这个问题?”少紫眯起眼,饶有兴趣。 叶深深忍不住白眼:还不是每次见你都没好事! “你来干什么?”她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随着少紫的出现,身后的小屋居然不见了踪影,连同周围的水域都一同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绿的草地,顶上是蔚蓝的天空。 “我?不是你在叫我么?”少紫抓过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几圈,凑到她耳边轻道,“晚饭你是救完小祭祀,特地来找我的对不对?” “……” 俗话说,要积累对一个人的好感不容易,但要毁掉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刚才在湖底小屋昙莲花丛里见到了那个美人少紫才累积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好感,随着他一句很欠打的话喀吧一声,碎得噼里啪啦。 “喂,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个小屋?”她好奇地问。 少紫摇摇头,盯着她若有所思,忽而迷眼一笑说:“晚饭,你答应过我一件事,现在兑现好不好?”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眼睛眯成了月亮。当然,再好看的笑容安在他少紫脸上,叶深深想到的只有四个字:毛骨悚然。能做的反应只有一个:快速后撤,越远越好。 “怎么,你不愿意?” 少紫的笑明显变味,叶深深只好干笑:“嘿嘿,愿意愿意~”愿意个鬼!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赖混球帐。既然今天运气背成这样,迷个路都能闯进幻境,闯进幻境出来还能到自个儿把自己送到人家地盘上去任人宰割,这亏啊,她吃定了。 于是还能怎么着呢,乖乖跟着少紫走人。 只是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脑袋越来越晕眩,眼前的景致也越来越模糊。她才记起,为了替那个冰块木头找解药,她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不睡了!这会儿一安静向来,脚底就开始发软,一步都走不动了。 少紫走在前面,明明一开始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越走越远,她越来越跟不上他的脚步。 “等、等一下……我……”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叶深深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不知道应该算是昏迷还是呼呼大睡,反正仅有的意识只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身下的草扎在她背上那微微的痛疼。除此之外就再也提不起精神睁开眼睛。 隐隐约约,有人在身边轻声低笑,笑声有些沙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却因为实在是累极了困死了,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等她再醒来,睁开眼见到的已经是夜幕深沉,漫天的繁星了。 晚上了? 叶深深揉揉酸痛的胳膊,扭了扭脖子,歪头就见到了坐在身边的少紫。他难得的安静,只静静地坐在她边上。天上只有繁星没有月亮,他的侧影被勾勒得模模糊糊让人看不真切。现在的他,倒有几分像白天在幻景里见到的那个人。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似乎是在发呆,被她醒来的声音惊醒了,扭过头来就又变成了那副混球样。 “晚饭,你醒了?” “……不许叫我晚饭。”叶深深咬牙。 “那叫什么?”少紫嬉笑。 “……叶深深吧。”混蛋。 少紫于是沉思,半晌开口:“还是晚饭比较顺口。” 叶深深于是白眼:“勺子!” 湖眉的晚上有些凉,叶深深缩了缩手脚。好在有个少紫斗斗嘴,没多久就忘了哆嗦。 今天的少紫看起来跟以往有微微的不同,他似乎……很高兴。虽然平日里他也是一副随时笑眯眯的阴险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今晚的他看起来发自内心的高兴。不由地,她忽然觉得他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喂,你被关了五千年了?他们说你是叛徒?”不用说,此等没脑子的问题非叶深深问不出来。 少紫难得的沉默,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半天没有反应。最后居然顺势往地上一躺,躺倒了她身边,用手支着脑袋侧着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 就在叶深深没抱什么希望他会回答时,他闲闲地开了口:“时间太久,我不记得当年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了,兴许是杀人放火,兴许是烧杀抢虏,呵,谁知道呢?” 五千年都被关在同一个地方,足以让人把之前的短短岁月忘得干干净净。无论是成王败寇还是英雄美人,皆成云烟。 “那你,”叶深深挠挠头,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慌乱不救,“一定寂寞死了吧……”妈哎,酸死她了…… 少紫在听到她话的一瞬间眼睫缠了缠,马上又弯了起来:“怎么,晚饭你打算陪我?” 叶深深无奈叹气:这个人,已经不可救药了。 “喂你……喂?!” 让她惊叫的原因无他,是少紫忽然凑了上来,二话不说地搂住她的腰,制住她的手脚,随后脸贴了上去,找到她的唇,眼波流转,吻了上去。 “唔……混……春……神……死……” ——混账你突然发什么春你神经病啊去死! “晚饭,配合一下嘛,”少紫搂着她的腰,吻她的空隙凑到她耳边轻道,“不然……” 哆嗦。 叶深深瞪大眼不敢动了,少紫说,不然你今天就得回到蛋里去再出来一遍。换言之,你要是敢动老子就杀了你。 少紫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眼里写满了“这才乖”。她不敢动了,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的唇上,眯起眼辗转。一面吻一面喘息,手也不老实,轻轻地划过她的脸,眼眸中的光彩越发流转。 混蛋。 叶深深气得不行,就等着他放松警觉的一瞬间。看着他眼色有些迷离的时候,她卯足了劲儿狠狠一口咬下去,死也不松口。 少紫似乎没有防备,唇上被她一口咬出了血。他愣了愣,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忽而一笑,松开了她。 一躲开少紫的束缚,叶深深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嘛发春?!”这只死色魔狐狸,到底想干嘛? “只是用最简单的办法减少伤亡与消耗罢了。” “你什么意思?” “刚才有个小麻烦,现在解决了。” 少紫笑了笑,不经意间眼睛往不远处的岩石后扫了一眼,眸中光芒一闪即逝。那里刚才站着一个人,一个算是不大不小的麻烦的人,那个小祭祀。不过托刚才的举动的福,那个人似乎被气得不轻哪,只一会儿就看不下去走了,替他省了不少解决问题的精力。 跟这等混账在一起,简直是挑战。为此,叶深深决定开溜,溜得越早越好。于是乎趁着少紫不注意,她开始一点一点往后撤。不出意外地,被发现了。 “走吧。”少紫说。 “去哪里?”叶深深干笑,“嘿嘿,我好忙啊。”我不去…… “去实践你答应过我的承诺。” 少紫拉过她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拽着她往前走。他走得很快,叶深深跟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跟上了他的步伐却吓得面无血色。 “哇!我说你这个勺子不是有病吧?前面、前面是悬崖!!” 那个勺子,居然把她往悬崖边上拉,他他他发什么病?那个悬崖好眼熟啊好眼熟,可不就是第一次跳崖第二次重伤的、那、个!此时此刻回荡在她脑海里的就三个字:孽缘啊孽缘啊孽、缘、啊! 少紫头也不回,拽着她一直走,到了悬崖边忽然把她拦腰一抱,纵身跳了下去。 于此叶深深唯一的反应只有—— “啊!!!”老天爷啊要死人了!!……幻象? 命运的转折 嗖,出去了,悬崖。 …… 叶深深很没骨气地闭上了眼睛。 “啊!!!” “别叫了。”少紫的声音。 额? 难道……没有摔下去? 她的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还有少紫很欠打的声音,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少紫的怀里,下面是一片云雾,望不到尽头。而悬崖断壁,就在不远处,他们现在是……腾空…… “你、你会飞?”她哆哆嗦嗦问少紫。 少紫笑了笑,说:“怕不怕?” “我……不怕!”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我高兴!” “呵……” 这个少紫,到底想干嘛? 叶深深终于发现,原来她恐高,不是一丁点儿。现在飘在半空中还能干什么呢?只好用力抓着他的脖子,把眼睛死死闭上,默念着:我在秋千上我在秋千上。 “叶深深,我要你做的事情是当把称心的钥匙。”少紫在她耳边轻声说。 钥匙? “湖眉的那几个老头儿在断崖上设了个封印,你看,就在那儿。” 少紫在空中转了个身,选好了角度让她刚好可以看到断崖中间那个位置。叶深深顺着望去,只见着断崖上有个红色的图腾悬挂着,闪着红光,样子狰狞得有些恐怖。那个就是把少紫关在这小小一块地方的东西? “几千年了,我一直在等两样东西,一个是带着千年精魄的萃心,一个是——”他轻声笑了几声,稍稍调整了抱着她的姿势,才慢慢开口,“还有一个是能替湖眉祭祀的天命之人。叶深深,你说过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额,是啊。”她一时反应不及,傻傻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甚至忘了尖叫。——少紫冲她笑了笑,然后手一松,竟然把她从空中摔了下去! 她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松开了自己,从怀里掏出萃心,向她砸了过来。萃心在空中划过一道碧绿的痕迹,最后落到了她的身上,而她却不断下坠下坠…… 。她的身下是那个闪着红光的封印,越靠近它,那股灼烧的感觉也越来越强,她疼得发不出声音,只是抓紧了少紫砸在她身上的萃心。萃心是冰凉的,透骨的凉。 最后的记忆,是少紫在一片日光中朝她微笑,脸上春光融融,眼眸里却是露骨的寒。 “少紫!” 到最后,唯一出口的竟然是这两个字。叶深深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只是活到最后,居然很单纯地想叫他一声,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少紫显然听到了,他有一瞬间的慌乱,慌忙间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抓住她,但是两个人的距离早就不知道隔开了多远,再怎么抓都抓不到了。 掉进封印里面的一瞬间,叶深深傻乎乎地想,要是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她该怎么去跟阎王爷交代呢?是不是该问问阎王爷,她这一辈子是从蛋里面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妖?是不是……该求求阎王爷,玄歆那块木头其实命挺硬的,就别派黑白无常去勾他魂魄了呢? 封印里面很热,热得像是要把人烤熟,她一直迷迷糊糊倒也没有受多少痛苦,直接晕了过去。 “叶深深?” 少紫站在云端眼睁睁看着她掉进那个奇热无比的封印里面,一向带笑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 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面的心跳得有些纷乱,让他不解。 明明打从知道她是湖眉祭祀选定的那个人开始他就一直在策划着这一刻,或许是更久之前,打从知道终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时时等待着了,为什么刚刚的一刹那,他……居然想抛下所有的计划拉住她。 为什么?他扪心自问,忽然想起了刚才她最后的那声呼唤。 ——少紫! 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呢?就是这声呼唤,扰乱了他的心神。 “叶深深,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他冷笑,“反正你也百死一生,就算你倒霉。” 轰—— 一声巨响从湖眉断崖上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山摇地动,万年安详的湖眉山上一直缭绕着的云雾散了开来,泥流滑坡,巨石崩裂。之前一直□的断崖上尘烟弥漫,最后整个儿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刀拦腰斩了一刀似的,整块下落砸向了山下。 少紫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尘埃落定才慢悠悠朝着山下行去。临别他最后望了湖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 “呵呵……五千年,好个湖眉一族,此仇不报,少紫誓不罢休。” 湖眉山上的湖心小筑是狐族长老的议事重地,平日里人烟稀少悠哉得很,只是今天却处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思凡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溜进了湖心小筑,东张西望地探头探脑,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那个人身上,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他眼泪汪汪抬起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玄歆,顿时吓得赶忙站了起来。 “族、族长,您来了嘿嘿……” 玄歆的眉头本来就有些皱,这会儿都快皱成了山。他说: “你学她做什么!” “族长?” 思凡呆呆地看着难得发怒的玄歆,鼻子一酸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呜呜……族长,我看到你回来了,想找找姐姐嘛呜呜……昨天她浑身脏脏的,还好多血去找陛下,后来,后来就不见啦!” “她……”玄歆的脸上一僵,“她身上有伤?” “是啊。” ——玄歆,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先治好伤再说啊…… ——混蛋,早知道你不稀罕,我就不该糟蹋自己的性命给你找解药! 那个人她…… “呀,我们的大族长大祭司怎么成了这副落魄样子?” 嬉笑的声音出自跟在离清身后的明砂,她一路娇笑,到了他面前挑了挑他的下巴说,“族长,哪个人把你惹成这副委屈样了?” 玄歆的脸沉了下来,在断崖上见到的景象倏地闯入了脑海中,交叠是身影,还有她意外的柔顺…… “玄歆?”离清见他发呆,叫醒了他,“少紫破了封印。” “什么?” 六大长老已然等在了湖心小筑之内,脸色凝重。看到离清与玄歆走近屋子,纷纷围了上去。 囚禁了五千年的凶灵突破结界,后果不堪设想。湖眉,怕是大难将至啊。 湖眉山位于人间青云国与朱墨国边境。 同日,湖眉山崩,毁朱墨良田万亩,房屋无数。人间传闻是妖孽作祟。朱墨定国王亲自前往查探,却在湖眉山下……额,捡了个宝贝回家。 捡了个帅爹爹 叶深深掉进了那个炙热的封印之中,却稀里糊涂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片沙滩上,沙滩外是碧蓝的大海。漫长的海岸上没有一个人,连飞鸟小蟹之流都没有,整个世界除了海浪翻卷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而她一个人奔跑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寒风吹得她直打哆嗦,长长的衣服在风里被撕裂得磨碎不堪,手腕上也被划破了一道伤口,上面的疤不知道被挣破了几次,已经结成了黑紫色。 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要奔跑?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只能待在梦里的女子身体里,跟着她不断在海边奔跑。 忽然,一个浪头打来,顿时浑身湿透了。她跌跌撞撞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一截巨大的枯木,狠狠摔在了地上。海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源源不断地朝她包裹而来…… 她无计可施,只能抓起垫在手下的石头用力扔去! 一片柔软。 叶深深迷迷糊糊地醒来,四周一片安静。 ——她,又死了?——不像啊。 身下是软绵绵的一片,她伸手抓了一把,撑着积聚起来的毅力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黑暗霎时光亮,她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顿时感激得几乎泪流满面了:老、老天爷,你果然还是向着我的啊呜呜,这样都死不成呜呜…… 她在的地方是一张床,不是一只蛋也不是一面悬崖,这已经让她激动得无以言表了,更何况这还是间装饰精美的的房间。床是雕花香木的,桌椅屏风无不精细至极,连房里的垂纱都飘逸得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总而言之,这是个相当额……富贵的房间啊呜呜…… 她叶深深,在经历了玄歆那只不知好歹的冰块狐狸还有少紫那个混蛋狐狸之后,终于、终于回到正途了么?死里逃生后,她终于可以摆脱提醒吊胆担心给人当蛋花汤的威胁了么? 一时间,她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吱嘎—— 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从外头进来一个人。两个人都没做好准备,傻傻僵持住了。 那是个二十八九,英气勃勃的男子,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眼如星眉如剑,贵气非凡。他手里拿着一把镶着金边的折扇,扇上大大刺刺地用写着四个狂草大字:一世风流。正好陪着他一双桃花眼,风流倜傥。当然,如果不是他此刻呆若木鸡的状态下。 “你……”叶深深尴尬地出声,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个风流男子听她出了声,忽然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冲进了屋子,三两步冲到她床边,把两眼呆滞的叶深深一把搂进了怀里。金边的扇子早就被丢到了一边,腾出来的手用来按住她的脑袋把她死命往自己怀里压,一边压一边揉。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觉得他的眼睛都绿了。 “喂,你是谁啊?放、放手啦!” 风流男子抓着她的肩膀把她送出几寸距离,盯着她眼泪汪汪,如同一只被丢弃的小狗一般。 “你,你是谁啊……”叶深深的汗下来了。 风流男子可怜巴巴望着她,眼神之凄楚,眸光之纯情,堪比……思凡。 “你到底说不说?”叶深深发火了。 风流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凄凉,越来越悲愤,越来越……让人心疼。然后,他爆发了,一把抱住了她眼泪鼻涕一起掉。他说: “女儿哇~你怎么被湖眉那座妖怪山上的石头给砸傻了哟呜呜……连爹爹都不认识了哟……女儿哇……” “……” 他一面哭一面把鼻涕眼泪往她身上抹,末了哭累了发现没人理,惨兮兮地抽抽鼻子抬起红肿的眼:“女儿……” 叶深深不是不想理,而是——吓傻了。 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只有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居然喊她女儿?这是什么情况?不要告诉她那蛋是他下的!她她她打死都不信!! “女儿哇~你记恨爹爹也是应该的。想当年爹爹年少不懂事,跟你娘亲私定了终生,十七年过去了啊……爹爹一直在找你跟你娘亲,可是,可是前几天找到你娘亲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临终把你托付给了爹爹,是爹爹照顾不周,让你被湖眉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中了脑袋啊呜呜……大夫说你可能记忆错乱了,可、可你不能连爹爹都不认得啊呜呜女儿哟……” “……” “女儿哟……” 叶深深忍无可忍,卯足了劲挣脱那个奇怪男人的束缚,整理出两点:一,这个男人抽疯了,十七年前的女儿决不可能是出生没一个月的她;二,这个男人不打算把误会解释清楚,因为他此刻正闭着眼死命往她身上蹭,脸上写满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喂,你先安静下……”好吵,从醒来就被他这么烦,她快疯了。 “女儿不认爹不认爹……” “……” “女儿哇……” 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叶深深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谁说烈女更怕的不是缠郎,是缠爹!最最铁证如山的便是,她被他实在烦得不行,终于气息奄奄地趴在了床上,干笑着叫了一声:“爹……” “诶……乖女儿!” 风流男子两眼放光,阴霾一扫而光,揽过她的脖子大笑:“哈哈,女儿你认了为父就好,记着啊,你姓墨,叫墨……墨什么啊?” “听说你是我爹?”叶深深于是白眼,你会不知道我名字? 宣称是她爹的男子顿时正色说:”为父与你娘分离十七年,你娘记恨为父,连你的名字都不屑告诉为父,为父想起来真可以抹一把辛酸泪啊……女儿哇……” “停!!” 叶深深再也没有力气陪他吓耗了,既然他认定了她是他女儿,反正她也是父不详母留空,捡了了个爹爹当垫背也不错。 “我叫深深。” “墨深深!好名字!”男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记住哦,你是我女儿,人家问起你父亲是谁,你就说是墨晔的私生女,母亲叫白染,最近刚刚去世知道了不?” 叶深深无力地叹气。漏洞太大,她想装作没发现都难了。她扯扯“爹爹”的袖子,忍无可忍地告诉他:“我不是母亲养大的么,为什么连她的名字和什么时候死的都要‘爹爹’你来告诉我?” “这个……” 阴谋,一定有阴谋,而且还是个蹩脚的阴谋。 墨晔干笑,忽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为父忽然想起来有要事要处理,深深乖女儿你先歇着啊。”一出房门就开始吼,“来人,备轿,准备接小姐回府!给我动作快点!” 叶深深坐在床上,看那个理论上的爹爹飞速逃离房间,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做、贼、心、虚。 他这不是摆明了强买强卖么? 此后的两个时辰内,叶深深的房间里总共发生了三件事情。一,一群女孩子进来,二话不说把她往澡盆子里一按,然后整个儿开始搓洗,洗完之后把她往梳妆台上一丢,开始往她脸上涂抹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二,又一群女孩子进来,清一色地捧着个套衣服,问她哪个好看。她才犹犹豫豫点了一套,半盏茶后那套衣服出现在了她身上。三,一群家丁模样的人进来,齐刷刷地在她面前一跪,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上了轿,朝着不明方向的地方去了。 摇摇晃晃坐在轿子上,叶深深很悲哀地想,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这么背呢,做什么事情都是赶鸭子上架……不过这个“爹爹”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有心计的模样,跟他去应该没问题的吧?他比那个混蛋勺子看起来纯良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地方去啊,吃睡都成问题,有那么个白吃白住的爹爹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轿子在很久之后停了下来,叶深深下了轿,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她面前的是个气势壮观的大门,门口两只奇形怪状的野兽石像,门柱大得她两个手都环抱不过来。大门之上悬着块镶金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荣亲王府。 她一下轿,门里面的丫鬟家丁侍卫鱼贯长龙一般走了出来,齐齐在她面前跪下了,齐声道:“恭喜小姐回府。” 郡、郡主? ——那个一看就是风流大少的自称她爹爹的家伙居然是个王爷? ——现在已经彻底远离妖怪世界了? “深深,还满意么?” 墨晔从后面的轿子走了下来,在她身后站定了。 “到我家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会吃亏?笑话!叶深深干笑,这皇族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随便一次小争斗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她才不想玩命! “嘿嘿,爹爹啊,我还是去找间客栈住吧嘿嘿~”她边说边后退。 墨晔慌忙拦下,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小妖怪,你要是走我就把你是妖怪的事情告诉国师,在朱墨抓着妖怪可是要被火活活烧死的。” “你!” 她咬牙切齿,回头冲着朝她傻笑的墨晔瞪眼。她看错了!这个人不仅不傻,而且聪明得很! 墨晔爹爹的秘密(上) 她咬牙切齿,回头冲着朝她傻笑的墨晔瞪眼。她看错了!这个人不仅不傻,而且聪明得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墨晔咧嘴笑,折扇啪地一挥,扇得自个儿鬓发直飘。他说:“小妖怪,本王从湖眉废墟堆里把你挖出来,可是你的再生父母,要你叫声爹爹不亏待你吧?” “当了你的女儿后呢?”想虚晃过去,没门哼哼。 “当了女儿爹爹负责保护你啊,”墨晔拉着她压低声音说,“本王护着你,谁敢抓你去火烧?只要乖女儿你帮爹爹挡了那个恐怖的女人……” “……”原来居然是抓她来当拖油瓶让人家姑娘家知难而退? 墨晔一看她脸色开始松动,马上加大火候:“深深哪,这交易很划算的……爹爹负责你吃喝玩乐摸爬滚打横行乡里,你只要帮爹爹挡了那个恐怖的女人就行了~” 看着墨晔一副打算耍赖到底的模样,叶深深只觉得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百口莫辩,到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了。有个白吃白住的地方也不错。 “为什么选我?”看他才二十八九不到而立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找个三四岁的孩子比较可信点吧? 墨晔贼头贼脑地说:“你是妖怪嘛,皇族争斗肯定伤不了你。要是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怕会伤及无辜。” “……” “走吧走吧~” 墨晔二话不说摸摸她的脑袋,拉起她的胳膊就往里走,边走边吆喝:“从今往后,深深就是我荣亲王府里的小姐!都给本王记住了,不然通通拖出去打!” 此等架势,就算十个叶深深也反抗不了。 就这样,一路给墨晔拽着,叶深深跌跌撞撞进了荣亲王府。王府里面景致之豪华虽然她早就有了底,但是真见到了还是被吓了一跳。难怪人人都卯足了劲儿往上爬当官,荣亲王府就是比起离清的狐王殿还要豪华上好几分。 墨晔见她发呆的模样嘿嘿一笑,讨好地靠近摸摸她的脸:“女儿哇……你爱什么就拿什么,爹爹啥都缺就是不缺奇珍异宝~虽然你是个妖怪,可能手一挥就可以变出来……” 墨晔的手一直在她脸上,一会儿捏捏她头发一会儿摸她脸蛋。照叶深深的脾气,要是换了别人敢怎么轻薄她,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只是墨晔的眼里没有半分猥亵的意思,只要自己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那压根就是摸小猫小狗满眼爱意的眼神……他压根没把她当人看。她捏了捏拳头,对上他发亮的眼睛,还是打不下手。 “妖怪?” 叶深深总算注意到了他一直口口声声说她是妖怪,虽然她的确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没错,但是她现在这副模样,从头到脚跟平常人没有不同的地方啊,墨晔却一口一个妖怪,这是怎么回事? 墨晔点点头,满眼的莫名其妙。 “你怎么知道我是妖?” 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他怎么那么确定地喊她妖怪? 墨晔谄媚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本王平时除了打仗之外没什么爱好,单单有个收集奇珍异兽奇花异草的爱好。这次听说边境的湖眉山倒了一大块,就问陛下要了去查看的灾情的任务。嘿嘿,湖眉山自古就是仙山妖山的说法都有,本王就想去捞个仙兽妖兽魔兽什么……然后就在山脚下捡到了你,赶紧就装怀里跑回客栈了。” “装怀里?!”叶深深嘴角抽搐了,不是该是抱怀里么? 墨晔咧嘴笑,伸手比划出一个圆圈:“当时你就那么点大,翅膀都耷拉着,伤得挺严重,我就把你抱回客栈了。没想到你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居然变成了人。要不是我前一天闲来无事在你的头发上绑了根小红绳,我还真以为是有人偷换了我的宝贝。” 本来想着捡个妖兽回家就已经够他乐半天了,没想到可以捡到妖怪,差点没立刻摆架回府大宴三天。 喀吧—— 叶深深最最粗的那根神经崩断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反反复复纠缠着飘荡着缭绕着——翅膀都耷拉着,翅膀都耷拉着,翅膀都耷拉着…… 她忍无可忍,一把揪过墨晔的衣襟吼:“你给我说清楚!!” 一声怒吼,绕梁三日,自此,荣亲王的宝贝算是住下了,名义上是女儿,实则…… 在荣亲王府修养了三四天好后,叶深深终于忍不住上街了。 根据墨晔爹爹的说法,他捡到她时是个不知名的鸟,后来才变成了人。这不要紧,反正她也早就有了是妖的自知之明,问题是他居然真把她当宠物来养。怎么说她名义上也是他荣亲王的女儿,是个人,他今天早上居然缠着她变鸟好带出去跟丞相家的利嘴八哥比聪明! 于是乎,她一气之下跑出门散心了。 朱墨是个强盛的国家,但看这都城的繁华程度就可以估量得出来。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上街,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活生生的正常人。顿时叶深深激|情澎湃,想着湖眉山上一群狐狸都当她死了,而她可以从此自由自在在人间逍遥啦……再也不用去理会那群死狐狸哼哼。 只是不知道……玄歆的伤怎么样。——混蛋想这些干嘛! 叶深深皱着眉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被不远处围着的一堆人吸引去了注意力。前面好像是间酒楼,有淡淡的酒香从里面飘散开来,沁人心脾。这股酒香跟寻常的酒不同,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来来来,都来看看啊,仙山湖眉上采下来的传说中的昙莲花酿的酒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啊。” 酒楼里传出的叫卖声彻彻底底地把叶深深吸引了过去,拨开层层围观的人挤到了前面。在酒楼里面的叫卖的是个掌柜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正一脚踏在桌子上吹得口水直冒: “众所周知,这昙莲花啊长在湖眉山顶,可湖眉山上地形奇怪,至今还没人顺利上得了山顶过。要不是前两天山上塌陷,咱小老百姓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传说中的长生之花啊!喝了可是延年益寿百病全无啊!” 叶深深听得有些抽搐:湖眉山的昙莲花,那漂亮得诡异的花还可以吃?会不会中毒啊…… “哟,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好像不信的样子嘛。”卖酒的男人吹胡子瞪眼,啪地一拍桌子。 叶深深老实摇头:“不信,这是昙莲花吗?我见过昙莲花,你拿出原来的花来我就认得。”都酿成水了还怎么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酿的。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男人火了,从酒楼里面取了个碗砸到桌上,从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你不信,喝喝看!” “……不要。” “喝!” “不要!” 开什么玩笑,喝那个东西,万一死人怎么办? “我看你是故意来捣乱的!来人,抓住她给她点教训!” 男人一挥手,酒馆里面一群打杂模样的男人就团团围了上来。叶深深看得后背直冒冷汗,干笑着后退。 “有、有话好说嘛嘿嘿……” ?br /gt; 狐狸殿下(穿)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6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6部分阅读 “没什么好说的!给我打!” …… …… 混蛋。 “老板……有事好商量嘛嘿嘿……” “没得商量!” “啊!!” 叶深深第一次出门上街,下场可谓是悲惨至极。正当她撩起袖子打算好好干一场时,声后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声音说:“本王的女儿也没得商量?” 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泪流满面了,这声音她这三四天来烦死了,现在听起来却亲切得让她泪流满面,墨晔爹爹! 卖酒的男人回头见了一派威武的墨晔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王、王爷?!这个小姑娘是您的……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哼!” 墨晔一声冷哼,酒馆里的百姓跪了一地。 “女儿,跟为父回家!”墨晔的气息微微不稳,似乎是赶得很急。 “嗯……”叶深深含泪抬头:他是为了她不见了才急得到处寻找么? “跟为父解决那个恶女人去!” “……” 原来,不是他好心,只是用她的时候到了。 …… 墨晔爹爹的秘密(下) 到朱墨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出现了个爹爹,然后被坑蒙拐骗到了荣亲王府。 到朱墨的第二天,胭脂眉笔腮红学上妆,结果被鉴定为没有天赋。 到朱墨的第三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试,师傅说这孩子还是打架利索些。 到朱墨的第四天,酒馆管闲事,被恐吓,险些被打,然后被墨晔爹爹救下。 朱墨的生活呵…… “乖女儿你在嘀咕些什么?”墨晔见一路上叶深深都在嘀嘀咕咕,忍不住问。 叶深深叹了口气:“没事。” “乖女儿哇~”墨晔忽然感慨起来,“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会被些个地痞地头蛇欺负呢?哎。”他捶胸顿足,一副儿大不成器的模样,“我拉你当女儿,就是想你去对付那个恶女人啊!”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妖怪这么这么不争气啊!! 叶深深白眼。 这个捡回来的爹爹,传说中的威震四方的荣亲王,居然是这副样子。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阴险小人,相处了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就是个惹、事、精!他是开国功臣,老皇帝为了保江山社稷革去了他的将军职位,封了他一个清闲的王爷做。本来他大可以安安分分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却不知好歹地去招惹了老皇帝的宝贝女儿,结果人家一个公主死活要下嫁给他,他却避她如蛇蝎。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居然想出了拐个女儿来当挡箭牌这阴险招。而她叶深深,不巧是他老人家选中的“最强大的女儿”。 “谁让你去招惹人家的。”活该。 墨晔哭丧起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说:“你爹爹打了半辈子仗老了想过些清闲日子容易么,当初逛青楼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个恶女人居然会女扮男装逛青楼啊。女扮男装也就算了,关键是扮得还不像啊!你爹爹不就喝多了点,以为她是楼里那个姑娘玩的新鲜玩意儿,就、就轻薄了一下子嘛……”酒醒后他还想着大不了被抄家贬为庶民就了事了,没想到居然被那个公主给缠上了,这才想起了带个拖油瓶让人家主动退让的主意。 老了?他这模样算老? 叶深深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墨晔爹爹啊,你到底几岁?” “三十有五。” “……”妖精,绝对是妖精!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只有个二十八九岁,居然三十五了? “我跟你娘相识在十七岁,十八有了你。”墨晔笑眯眯。 “你……”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叶深深才想好好争辩,目光却不经意扫到了街头一脚,顿时整个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了。 街角行着个轿子。正直夏日,轿子是敞开的座椅样式,顶上悬着垂纱,隐隐约约见得到里面的人影。里面的人倒是很惬意地倚靠着,身影让她熟悉得心慌。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轿子上的垂纱,有那么一瞬间,轿中人的脸在一瞬间露了出来,又马上被遮盖住了。但这短短一瞬间对叶深深来说就足够了,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腿脚都忍不住战栗了,倏地后退。 那个人是——少紫。 她不会认错的,他化成了灰她都认得。那个人几天前才把她从湖眉的万丈深渊中扔下去,封印那灼烧一切的热度她现在都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烫得整个人会化掉一样的痛楚……全是拜他所赐,少紫! 她今天不冲上去把他掐死她就不叫叶深深!! “女儿你怎么了?” 墨晔发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坐在轿子里的人脸色一边,拉起她就走。 “你干嘛?” 叶深深回头就看到了墨晔一副大敌降临的模样,不解,被他拽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去看少紫,想挣脱他的手冲上去。最最直接的结果是——啪——脑袋上墨晔狠狠一记脑瓜。 “快走!” 好不容易见不到少紫了,墨晔才缓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是捶腰又是揉肩。 叶深深看着有些歉意,主动凑了上去替他捶捶背。顿时墨晔眼睛闪闪发光,眼里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乖女儿。 “为什么要跑?”叶深深奇怪地问。她还没跑呢,他担什么心? “那个是新上任的国师。陛下前两天上郊外打猎,碰着妖怪作乱,刚才那个男人救了陛下。听说他非常擅长辨识妖精,捉妖杀妖更是一抓一个准,宝贝女儿你被他看见了还有命?” “国师?” 叶深深呆呆傻傻看着来时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他少紫一个狐狸精,怎么就成了人家国师。只是她还来不及仔仔细细想个明白,就被墨晔连拖带拽地地拖到了王府门口。 墨晔向来自视威震四方无人敢犯,荣亲王府平日里只有几个家丁看门。此刻居然在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一排铁甲的侍卫,架势之大,让叶深深起了怯场的念头,只是还来不及实施就给墨晔逮了个正着。只好乖乖跟着他进了门,沿着窄窄的花园小径往后园走。 这芳草萋萋,柳枝依依,亭台楼阁,花草芬芳,一看就是个人约黄昏后的好去处。加上到了后园,那密密麻麻的守卫都纷纷不见了踪影,叶深深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嘿嘿,来见人家公主吧? 墨晔狠狠回瞪她一眼:不孝女,幸灾乐祸! “墨晔爹爹,你约会总不至于拉上我吧?”她退后一步划清界限。 墨晔一把拽住,干笑:“女、儿、哇,你不要告诉爹爹你不打算负责了。” “怎么会呢,爹、爹。” 正当两个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了出来。随后叶深深就发现,有那么一瞬间,墨晔的脸僵硬了,像是木头人一样地转过身,冲着亭子方向挤出个干笑:“公主有礼了……” 果真是那个公主?嘿嘿~叶深深幸灾乐祸地瞟了亭子一眼,嘴角才扬起的笑马上随之僵住了。呆滞地看了亭子里的人许久,终于忍不住万分同情地看了墨晔一眼,跟着他一起僵硬。 在这呆滞的空挡里,她总共总结出了三件事:一,亭子里是个女人;二,亭子里是个公主;三,亭子里的……是个不怎么像女人的女人不像公主的公主。 宫主叫墨采薇,这她早就知道。这几天来每当墨晔爹爹提起这个公主的时候,她脑袋里面自动代入的都是个楚楚可怜娇柔万分的大美人儿,现在一看原来是她理解错了,不是紫薇花一样的女人,不是墨采薇是莫采薇啊! 那公主剑眉,方脸,不着脂粉,不梳发髻,简简单单找了几根彩绳把头发绑了。穿的是粗布质地的麻衣,脚上踩着爽沾满泥浆的鞋,背上是一把大刀。一见墨晔,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直冲他而来,脚下生风。 ……这哪里是个公主啊!! 叶深深忍不住拽了拽墨晔的衣角,偷偷压低声音说:“墨晔爹爹,你这样都会认错来调戏?你的眼光咳咳……” 墨晔瞪眼:“说了为父当时喝醉了!” “晔哥哥……”公主终究还是靠近了。 墨晔一个激灵,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弯腰行礼,捎带着把叶深深也拽了下去,狠狠掐了一把她的手腕。 “咳咳,公主,您可以直呼墨晔名字,或者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其他皇子一样,叫臣一声皇叔……” 公主把眼一横:“我不要,反正晔哥哥是册封的王爷又不是亲叔叔,等本公主嫁了你还是得叫晔哥哥。晔哥哥……” “公主……”求求你饶了我吧!! 墨晔一哆嗦,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直接导致的是一直憋着笑的叶深深终于破了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谁?”墨采薇斜眼。 敢情她这才注意到她?叶深深咧嘴笑笑,点了点墨晔。墨晔如释重负两眼放光,赶紧把她拽到了面前,继而往公主面前一推,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副泫然泪下的表情。 “公主,这个是小女墨深深。” “晔哥哥,你怎么多出了个女儿?”公主大惊。 墨晔扭头抹了一把辛酸泪,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叶深深的脸颊:“想当年,臣年少不更事,十七那年与她娘私定了终生。后来因为两家人反对,她娘怀着她跑了,我不知情,以为是她娘负心,伤心欲绝之际恰逢朱墨与青云征战,就参了军上了战场。一晃就是十多年啊!如今我战功成,陛下厚爱还封了我个王爷做,我回到都城才知道她娘当初是怀着她离开我的。再去寻找……早就佳人无处寻啊……只找到了这唯一的血脉。臣自觉亏欠她们母女太多,这辈子只求与女儿相伴,别无所求了……” “爹爹……” “女儿……” …… “晔哥哥,没想到你是这么个至情的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嘎? 墨晔呆住,叶深深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墨采薇无限爱怜地摸了摸叶深深的脑袋:“深深,我当了你的娘一定疼你。” “……” “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公主妹妹,我觉得我们的年龄不大适合当母女……”这个公主丑归丑,年纪倒很小啊…… “是啊是啊!”墨晔赶忙插话,“公主你想想……” “不用想了!本公主决定了!” 墨晔:“……” 叶深深:“……” 天、亡墨晔…… 墨晔呆呆站着,头上是青天,脚下是大地,中间是他飘摇的小灵魂。 好在,这场约会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家丁忽然来报,说国师他上门了。 狐狸国师(上) 朱墨人人都知道,国里新来了一个国师,不仅擅辩妖精法力无边,而且长得跟画里出来似的,一时间声名鹊起。而荣亲王墨晔与采薇公主的姻缘也是他卜算的,听说是“天作之合”。于此,这荣亲王啊,可以说是把这新国师记恨到了骨子里,而这国师今天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乖女儿,你一个女儿家可别给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看去了,进屋去。” “哦,好。” 不管来的是不是少紫,叶深深也不想现在跟他打上照面。既然墨晔发话了,她自然乐得少惹麻烦,揶揄地看了一眼原地站着目光灼热的采薇公主,在国师走到后园之前进了后园的别院里。说来也巧,别院的院子虽然是个独立的小院,但是院门正好对着墨晔所在的亭子,窗户又正好对着门,这样一来,她在里面打开一丝儿窗户缝,就可以看到亭子里发生的事情。两边隔得不远,只要竖着耳朵仔细听,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亭子里的人声。 叶深深一走,墨晔第一个反应是畏畏缩缩看了墨采薇一眼,随后理了理被他悄悄揪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咳嗽了几声。墨采薇娇柔一笑,倚进了墨晔的怀里。有那么一小会儿,在屋子里偷看的叶深深觉得,她的墨晔爹爹可怜的脊背一瞬间绷直了,他纤瘦的身影风一吹就可以迎风倒下,尘土飞扬。 再然后,该来的终于来了。 叶深深隔着窄窄的门缝,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走来。那个身影似乎一点也不心急,一步一步,衣袂飘荡,长长的衣摆拖在园子里的白玉石铺成的小径上,划过碧绿的草芽。 墨晔明显是等得不耐烦了,抢先两步朝他行了个礼,换来那个国师迷眼一笑。 叶深深在屋子里看得直磨牙:混蛋,装什么斯文! 屋外亭子上,上演的戏码倒是文雅得很: 墨晔弯腰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国师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国师笑得眼睫弯弯,轻声说:“朱墨国师不受官品,王爷多礼了。” “得国师关照,替微臣指引天定姻缘,微臣自然是要大礼相待的。”要不是你乱点鸳鸯谱,我哪里会那么麻烦! “姻缘天注定,我不过是成|人之美,为朱墨多凑上一对天作之合,王爷毋庸多礼。” “……”你、狠! “嗯?王爷似乎有话想说?” “嘿,微臣只是想问,国师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墨晔的话说得是客气得很,只可惜不大会掩饰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脸上大咧咧写着: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砍了你! 只可惜这招似乎对国师不管用,他不以为然,状似不经意地朝别院里瞥了一眼。 叶深深在屋子里面侧着脑袋贴着窗户听国师与墨晔你来我往,脸早就憋笑憋得通红,被他忽然看了一眼,却忽然浑身发凉。如果刚才她还看得不大清楚的话,那刚才他一回头的空挡里,她彻彻底底看清了他,那张精致得不行的脸,还有那时时刻刻都好像在笑的眉眼,除了少紫还能有谁呢?那个在湖眉断崖上巧笑威逼的少紫,那个在幻境里哭泣的少紫,那个……把她活生生往火坑推的少紫。 “谁!” 国师冷颜,不知道使了什么步伐,一下子进了别院,手一挥,啪——别院里面的窗被打开了。 “啊——”很不巧地,砸中了某个偷听得不亦乐乎的某人鼻子。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双眼眼带桃花眯着笑,一双眼红红肿肿颤抖得不行,最后由叶深深的一声嘶吼打破了僵局:“爹爹!!”救命啊!!! “你是?”国师淡然一笑,问得风淡云轻。 “我……”叶深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滞地看着他的眼。少紫,他不认得她? “他是本王的女儿。”关键时刻,墨晔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插到了两个人中间,挡住了国师的视线:“国师,你再看的话,小女怕是要不好意思了。 “爹爹~”叶深深立刻会意,隔着窗户把脑袋往墨晔肩上一靠,娇羞地躲开了国师的视线。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原地浅浅笑着,不动声色。 也只有叶深深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已经凌乱得不行了。少紫,他知道了她没死,怎么办?他会不会……不行,这时候打死都不能露出马脚! “国师,你到晔哥哥府上来有什么事?”关键关头,墨采薇夹了进来。 “陛下下个月寿宴,举国欢庆,我夜观星象发现这荣亲王府祥云笼罩,特来看看。” “真的?”墨采薇大喜,“那一定是我要嫁给晔哥哥的事情被老天爷知道啦~嗯……今日天气正好,国师整日闷在请神殿里怕是闷坏了,不如我们去郊游?” 额…… 叶深深与墨晔无奈地抬头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所幸国师没有这个兴致,他微微笑了笑,退了几步行礼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公主与王爷游玩了。”再一抬头,对上叶深深的眼,眼睫都眯了起来,他说,“王爷好福气,小姐好样貌,必定大富大贵一生衣食无忧啊。” “嘿嘿,承蒙夸奖。”墨晔扬眉笑。 只有叶深深在原地腿都发软了。 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他……不记得她还是假装不记得? 在湖眉的时候,她没有梳妆的习惯,衣服也穿的是湖眉山上一致得不行的白色纱衣,其实到了王府这几天,她的装扮是天壤之别的。第一次照镜子,她自个儿都愣了半天,如果……如果硬要说他认不出来或者干脆他不是少紫的话…… “既然国师有事,本王就不多留了。” 墨晔瘪瘪嘴,躬身行礼——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自家女儿很怕那个国师,那个国师都把他家深深吓得发抖了,当爹的不就是要在这时候出头么。什么国师,不就是卖假符的道士嘛。 轰隆隆——青天白日里起了个响雷。 战功显赫的墨晔大将军很没骨气地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白云飘飘日光明媚的天空,哆嗦。 国师嘴角勾起一抹笑,把袖子一甩飘然而去。叶深深埋头在墨晔的肩膀上偷偷看,眼睁睁看着他都快走出花园了又回过了头,才慢慢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干嘛?!”墨晔出头:想调戏我家女儿不成?! 国师回头笑了笑,清声道:“三天后是朱墨的请神节,我看小姐气色不佳,最好不要出门。”说罢就再没回头,离开了后园。 后园里,又只剩下三个人,只是气氛好像发生了一丝丝奇怪的变化。墨晔依旧是汗涔涔地看着墨采薇,墨采薇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深深,看着看着忽而挤出个笑来,害叶深深打了个冷颤。 “女儿,你说,我长得怎么样?”公主发问了。 “……我不是你女儿……” “我长得怎么样嘛……为什么那个国师就看你都不看本公主?” “……因为公主您已经看上我爹爹……嗷——” 嚎叫的原因无他,源自墨晔爹爹掐在她腰上的手。 “可、可我还没嫁嘛。” “公主说的是,”墨晔两眼放光,“微臣老了,哪里配得上公主,公主花容月貌,也只有国师般宛若天人的才子才能配得起啊。” 轰隆隆—— “……” “……” “……” 一场浩劫,公主心满意足地回宫了,剩下两个精疲力尽的人瘫软在花园里。 “结束了……”叶深深语。 “一次而已。”墨晔语。 “……” 再接下来,天色就泛黑了。 墨晔爹爹家的饭菜丰盛得很,那天晚上叶深深却意外地没有大快朵颐。她正很努力地咬着筷子考虑着一件事,一件不知道缠着墨晔爹爹能不能成功的事情。 墨晔瞥了她一眼,对她脸上露得太白的意思翻了个白眼:“不行。” “为什么?” “朱墨的请神节请的是神!”墨晔一个脑袋瓜子砸了上去,“你一个小妖怪去凑什么热闹?等着被人烤啊?” “我带足侍卫,然后把爹爹你的什么令牌挂脖子上。”叶深深笑嘻嘻地建议,这朱墨国内,谁不知道他荣亲王的大名?谁敢抓她? “那……”墨晔的意志明显松动了,半晌憋出一句:“那万一那个恶女人到府里来……” “那我立刻赶回来~不会让爹爹你被公主给蹭了豆腐去~”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到朱墨的第四天,遇见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少紫的国师。 于此叶深深下的定语是:孽、缘。 既然是孽缘,她就一定要去搞个清楚,如果他不是少紫,那就算了,如果是……她非咬死他,拔光他的毛不可! 狐狸国师(下) 传闻说,朱墨的祖上出了个仙人,这个仙人啊每隔三年就会降临一次,出现在朱墨都城里最为繁华的街上的请神台上,为黎民祈福。那时候漫天的繁星都会隐没,月亮也会消失不见,整个街上唯一的光亮就是每个人手里提着的花灯。传说,当花灯汇聚成河流一样的时候,那个几百年前的仙人就会被感动,从天上下凡来。 对于叶深深来说,这次请神节课不是来看神的,她是来看狐狸精的,确切的说,是看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国师的国师跳大神的。只要想到那个人顶着少紫的脸,光着脚丫子,在头上系跟红纱,光着膀子跳大神,她就忍不住想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手里的灯本来就颤颤巍巍的,被她甩啊甩,噗嗤一声撞到了路上的小摊,灭了。 照理,请神节上被灭了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她叶深深又不是朱墨的百姓,自然不信这个邪。如果老天爷可以给她个机会让时间倒流的话,半个时辰后的叶深深会穿越到半个时辰前灯还没灭的时候,揪着她的耳朵大吼一声:你给我小心点!让它灭了就完了! 时间不可能倒流,她命中注定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事情。 街上的人每个手里都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灯纸统一用红色的砂纸糊的,在黑夜里汇集成了一条长长的小溪,一路蔓延着看不到尽头。 叶深深很后悔没有带个家丁出来,而是仗着自己记性不错不会迷路偷偷溜出来的,到了这会儿她才确信,在这个只有灯光与人流,其他一切都看不清的黑夜里,她很不信地,迷、路、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长长的人流灯流往前慢慢挪动,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人流终于渐渐停滞了下来,渐渐地围成了一个圈。 叶深深个子矮,看不到人们围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一直拼命往前挤啊挤,越往前,人越松散,直到一声惊呼打断了她发誓挤到最里面看个清楚的进程。 那个声音是个妇女发出来的,尖锐得刺痛耳膜,她尖声喊:“她的灯灭了!!!” 额? 叶深深一阵不安,谨慎地抬头四处张望,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个拿着灯的人把她围了个团团转,眼色诡异。 “嘿嘿,那个……一不小心……” “她的灯灭了,她就是今晚的灾星!来人,把她架到台上去!” “喂喂喂,你们等——等一——下啊!!” 毫无意外地,她被几个大汉架到了人流中央。原来人群中间是围着个很高的看台,上面架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里放着些个不知名草,明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捆,却烧的异常旺盛。 ——不会……又是……下锅被人当饭吧? 叶深深忍不住哆嗦,一看那几个架着她的人松开了手,她抓着机会就想往看台下跳,临到台边却停下了脚步。 台下站着个人,白衣黑发,眼睫弯弯,对上她的目光,他眯眼一笑。 …… 少紫。 他那个眼神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活该。 …… “他,”叶深深扯出一抹笑,用手点点台下笑得很欠打的人,“他没灯。”不是灯灭了,而是没灯,哼哼。 “国师来了!” 人群中爆出一声欢呼。 少紫模样的国师抬眸一笑,轻轻松松跳上了神台。叶深深这才想起,他这次可是请神的主角,跳大神来的! “不会要煮你下锅,”国师眯着眼笑,“这个只是个仪式,你只要站着好了。” “少、少紫?”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次微笑的弧度,能这么狐狸的除了少紫她想不出还有人可以做到。 “嗯?”国师稍稍低头仔细听。 “少紫?”混蛋你到底是不是?! “小姐,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今晚别出来吧,”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不安分,晚饭。” ……混蛋少紫…… 叶深深气得浑身发抖,抬头对上的是少紫闪着戏谑光芒的眼。这副样子,天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的百姓口里温文儒雅的国师,这分明就是个痞子无赖色魔!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少紫在她耳边说,“你还真是让我——意外。” 叶深深咬牙:“你也让我惊讶。”居然有无耻成这样的人…… “怎么,气我拿你当钥匙?” “嘿嘿,不气不气。”我只想咬死你。 “真的?”少紫挑起她的下巴。 “你觉得呢?”叶深深挤出一抹灿烂的笑,看着他纤白的手挑着自己的下巴,磨牙霍霍,趁着他因为自己忽然灿烂的笑脸发呆的空档,张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肉感,唔……挺细腻的,红烧最好。 “好吃么?”少紫不叫不吵,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不错,待会儿你跟我回家,我让张妈烧个糖醋的。” “好。” “我反悔了。” “……” 神台上的人你来我往窃窃私语,神台下的人们等得有些焦急了,开始窃窃私语。 少紫扫了一眼台下,又朝叶深深抛了戏谑一眼,从火盆旁边捡起跟绳子,二话不说往她身上一捆,打了个死结,牵到了火盆的扶手上,固定住了。动作之快,让叶深深傻眼看着,瞪眼都来不及。 “只是个形式。”他笑笑。 叶深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跟着身边的火盆直冒火。 只是这把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所见的事情让她看得傻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请神前的仪式会是这副样子。少紫脱去了他厚重的国师服,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水蓝色的衣服宽大衣服,一跃上了火盆边缘,赤着脚在站在上面,慢慢摇曳出了几个诡异的步伐。 稍过片刻,一群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蒙面人也上了神台,在火盆外面围成了一个圈,跟着他跳起了那诡异的步伐。他们围绕的方向跟少紫正好相反,一圈一圈,越来越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咒语,最后尽数扑向了火盆。 而火盆之上的少紫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缓,他的脚已经成了红色,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叶深深看得心惊肉跳,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火盆上的少紫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就像是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恶魔,漂亮的面孔,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段。她早就知道他对什么人都狠绝,但是却没想过他连自己都下得了手。 火盆之上,少紫忽然凌空一跃跳到了地上,长长的袖摆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台上,滚动不止。 台下有个孩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娘,哥哥们在演什么?” “哥哥们演的啊……” 孩子的娘耐心地跟孩子解释,叶深深竖着耳朵仔细听,不知不觉地,陷进了故事里,不可自拔。 传说千年之前人间发了一场大水,那场水几乎淹没了所有地方,到最后只剩下了朱墨一个国家。水势之大,就好像把整个汪洋大海搬到了地面上一样,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就在所有人都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时候,朱墨境内出了个仙人。那时候仙人还不是仙。大水就快把朱墨这最后一块土地淹没了,仙人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肆虐的潮水。 朱墨境内有一种石头,叫草卒石,据说是见水则吸,方圆十里之内如果有那么一颗石头,十里的草都会枯死,故名草卒。 仙人想方设法收集了整个朱墨的草卒石,用火加以炼制,最后尽数投到汪洋大水之中,历时三年,终于让击败了洪水,抱住了朱墨这最后一块生养之地。 “那哥哥们演的就是好仙人和坏洪水喽?”孩子天真无邪地问。 “是啊,仙人最终大败了洪水,从此就有了咱们凡人的好日子啊。” 仙人……打败了洪水么? 叶深深呆呆地听着故事,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做的梦,梦里的人一直在逃,逃避着肆虐的浪潮…… 仙人真的打败了洪水吗?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喃喃:“仙人最后……死了啊……” 仪式怎么结束的,身上的绳子是什么时候解开的,叶深深一点记忆都没有。她只记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整个世界的彩灯都灭了。 少紫的眼色如琉璃,被盆里的火光映衬得明明灭灭,看不到尽头。 “少紫,你的命那么长,你说,那个仙人最后真的大败了洪水骂?” 少紫似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愣了片刻,忽而笑靥如花。他说:“千年前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大水,只是岁月太长,世事变迁,我不记得了。” 岁月太长,世事变迁,妖怪也会嫌命长?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忍不住战栗。 “刚才,我代表的是什么?”她问少紫。 “海妖。” “那你呢?” “大败你的仙人。” “……滚。” 好好的诡异气氛,被少紫一句欠扁的话打破了,把叶深深拉回了现实。 松了绑,回过了神,叶深深做的第一件事是一拳朝狐狸精少紫砸去,没中;第二件事是一脚朝狐狸精踢去,差点儿;第三件事是一记白眼扫去,中了,可惜不痛不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她气呼呼转身跳下神台,身后出来少紫悠悠的一声: “晚饭,路上小心哪。” “你才小心!” 哼哼。 这梁子,结大啦! 放到妖孽(上) 如果要叶深深用两个字来形容少紫:妖孽;如果要叶深深用三个字来形容少紫:狐狸精;如果要叶深深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对少紫的感受,那就是:妖孽狐狸精你去死!! 此番言论出自朱墨请神节吃亏后三天,皇帝大寿前四天。 朱墨的老皇帝是个五六十的老头儿,这次寿宴摆得听说是排场大得很。那天墨晔很高兴,上朝完还特地去喝了场花酒庆贺好运,不仅自己去了,还把宝贝女儿拉了去,说是带她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妖怪见识下人间逍遥美人在怀的感觉。 什么事值得他开心成那样呢? 叶深深追问之下,墨晔才乐呵呵地说,那个恶女人改口了,说国师也不错,想让他跟国师之间较量下,哪个更好嫁哪个。 “然后?”她追问。 “然后嘛,”墨晔点点自己的脸,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爹爹我人老珠黄年纪一大把了,人家国师年纪轻轻长得又俊俏;你爹爹我打了十多年的仗身子可都是伤疤,那个国师看脸蛋都知道那叫一个细皮嫩肉啊……” “墨晔爹爹,你这叫人老珠黄?”如果三十五的年纪,二十八九岁的脸蛋叫人老珠黄,那全天下大半的人就垂老将死了。 “嘿嘿,乖女儿,咱们给陛下选寿礼去~” 墨晔的好心情是破坏不了的了,喝完花酒说要去给陛下选寿礼,把都城大大小小的古董店逛了个遍,逛得叶深深两眼发花两腿发软眼冒金星,最后在一家古董店柜台前一座,再也走不动了。 只可惜墨晔兴致高昂,再逛个几条街都不成问题。于此,叶深深决定晓以大义: “墨晔爹爹,你一个王爷成天逛大街,不成体统。” “没关系,功名在外。” “你小心采薇公主出现。” “……不就是累了嘛~”墨晔笑得很j诈,“要不……乖女儿你变回小鸟?爹爹带你去丞相府上气死那养了个八哥就得意忘形的老不死的~”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什么鸟?”叶深深莫名。 “就是我第一次把你抱回家的时候那个啊,”墨晔一提起奇珍异兽就两眼发光,两个手兴奋地乱比划,“那个小小的,可爱的,两个翅膀耷拉着,一碰还会扑通扑通闹腾的还会瞪人那个啊!!” 叶深深咬牙:“……我不会。” “乖女儿你是妖怪啊。” “……” “你就满足一下爹爹嘛~” “墨、晔!” 两个人,一个两眼冒火苗,一个两眼冒光,在古董店里僵持上了。古董店的老板颤颤巍巍看着柜台前的人,一个是威震四方的,正耍赖的……王爷,一个是气得喷火王爷千金,手抖个不停,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以后这店啊,开不安稳。 “深深姐姐……喵……”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一团雪白色的东西串进了古董店,扑到了叶深深身上,抬起毛茸茸的笑脸朝蹭了蹭,“喵。” 咣当—— “妖怪啊!!”古董店老板手里的铜樽掉到了地上,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妖怪……啊嘿嘿~”墨晔兴奋地直搓手,被叶深深狠狠一瞪。 “思凡,你怎么来了?”是玄歆发生了什么事么? 思凡还是小狐狸的模样,在她怀里抬起脑袋眨眨泪汪汪的眼睛说:“姐姐,族长以为你死了,都变了一个人呜呜……思凡、思凡不信姐姐死了,找了好多天呜呜……” 照思凡的意思,玄歆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少紫的血毒对他并没有多少危害。只是狐族天灯快灭,他忙得有些转不过弯来,就没多理思凡。思凡死缠烂打,被玄歆好好修理了一顿。小狐狸生气了,偷偷溜下了山。 其实湖眉与朱墨都城并不远,只是短短的距离,却是隔着妖与人的界限。不管湖眉山发生了什么事,叶深深是不打算回去了。思凡倒没有再哭闹,只是跟着在王府里住了下来。 这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 荣亲王府里的两个宝贝妖怪闲来无事就想出门逛街,只是还没出门呢,就给门口的家丁拦下了,家丁递上来一封请柬,说是有人差人送到王府里,点名了是给小姐。 叶深深自认为在朱墨人生地不熟,哪来的人送请柬呢? 请柬之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字:晚饭亲启。 叶深深顿时恨得牙痒痒,这等无赖语气,不是那个混蛋勺子还能是谁?他把她接二连三害成了这样,居然还有脸送请柬来?! “退回去。” “是。” “等等,拿笔来。” 笔墨备齐了,叶深深咧嘴,在晚饭二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旁批二字:勺子。划掉亲启二字,小注一个:滚。 打发了送请柬的家丁,叶深深心情大好,拉着思凡就想往街上冲。临出门遇到了墨晔爹爹,又给拦了下来。 墨晔选好了寿礼,正兴致勃勃地往府里赶,正好遇着想上街的两个妖怪宝贝,赶紧拽回了屋子里。 “什么宝贝那么兴奋?”叶深深也忍不住好奇了。 墨晔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个锦盒,掀开盒子是一块锦缎,锦缎下面又是个锦盒,锦盒下面……还是锦缎。叶深深翻了个白眼,把盒子从墨晔手里抢了过来,掀开了最后一个锦盒。 在那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躺着颗小小的碧绿色的石头,却不是玉石,在暗处泛着微微的荧光,摸着是冰凉的,一丝丝从指尖往上透。 “这是什么东西?” 墨晔神秘兮兮地关上门窗屏退侍女,才小声开口:“草卒石。我花了大价钱加威胁抄了人家全家才给弄来的嘿嘿。” 草卒石? 叶深深好奇地拿起石头打量,这个就是传说中在土地里埋一颗,方圆十里的草木都会枯死的那个草卒石?看起来比玉石还难看那么一点点,居然那么宝贵。 “墨晔爹爹,你舍得送人?”照他的脾气,不像是为了区区皇帝大寿就舍得把稀奇古怪的东西拱手送上的啊。 墨晔被说中心事,满眼的辛酸,捶胸顿足。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这东西对涝灾的地方有用啊,爹爹我再怎么喜欢还是国家社稷重要,哎。” 无奈敲定了贺礼,接下来等的就是皇帝大寿了。 照理,叶深深是荣亲王的女儿,这皇帝大寿她是必然要去的。她也对皇宫好奇得很,当然,如果不是那天有个肯定要见面并且肯定会是个大麻烦的人的话,她会更兴高 狐狸殿下(穿)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7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7部分阅读 会更兴高采烈些。 皇帝大寿,万民祈福,国师自然是个重要角色,怎么都躲不了的。 想到要去见那个混蛋,叶深深无奈之下,特地去做了准备。 听墨晔爹爹说,都城里有个出了名的道士,做的符咒是相当厉害,抓妖怪一抓一个准。她自己当然是不能出面的,就找了个丫鬟碧水去道士那儿买符咒,说是相公被个狐狸精给缠上了,求制服的办法。那道士就给了碧水三包朱砂粉,说是遇妖杀妖,遇魔灭魔。 少紫这种狐狸精,少一个是一个。临出门参加寿宴那天,叶深深j笑着把三包朱砂粉都带上了。当然,是小心翼翼用纸一点点包了起来,在墨晔看怪物一般的眼光下塞了一包在袖子里,一包在口袋里,一包备用,放里层口袋。 墨晔说:“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深深嘿嘿笑:“我去抓妖怪。” 那个死勺子,不放倒他她就不叫叶深深! 坐上轿子,一路颠簸,皇宫总算是到了。 朱墨的皇宫其实还不如荣亲王府来的豪华气派,于此叶深深甚是鄙夷地看了她那个肤浅的暴发户爹爹一眼。 墨晔回了个猥琐的笑,眉毛一挑:怎么样,还是爹爹家气派吧? …… 宫里的寿宴其实也不过是一群白胡子老头儿相互寒暄,请些歌姬舞姬来助兴,再摆张大桌子说是神台,集体跪下了磕个三五个头说是为老皇帝祈福。到最后还是聚在一起大吃一顿最实在,这才是所谓寿宴的重头戏。 皇亲贵族自然是聚在一桌吃的,入座的顺序也很有讲究。采薇公主本来是该与公主们做一块儿的,看到墨晔,她乐呵呵地挤到了墨晔身边。墨晔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抬头找叶深深,只可惜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这关键时候,她去了哪里呢? 墨晔急得额头直冒汗,一边朝着公主惨笑,一边急急搜索,只可惜偌大的宴场力哪还有叶深深的人影呢? “墨晔哥哥……” “叫……皇叔吧……” ——宝贝女儿啊,你快出来啊! 墨晔心里的呐喊叶深深自然听不到,她这会儿正轻手轻脚地漫步在皇宫后花园的小道上。 今天的筵席少紫并没有出现,她刚才拉了个侍卫问了,才知道少紫躲到后花园去了,说什么吸天地之灵气,鬼才信!她今天非把他放倒了,拔光他的毛不可!哼哼。 放倒妖孽(下) 找到少紫的时候,他正喝酒,酒香淡淡地弥漫在静谧的花园里。 他没有穿着那件厚重的国师服,而是穿着以前的白色衣服,懒懒散散地趴在花园的石桌上,手里闲闲地举这个杯子。月色如水,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虫鸣鸟叫,还有默不作声的他。 叶深深大气也不敢出,有那么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在幻境里的那个少紫,那样的目空一切,却流着泪。 “谁?”少紫冷道。 “姑奶奶!” 叶深深大大咧咧走了上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毫无顾忌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晚饭?”他眯起眼。 “勺子。” “怎么不去赴宴?难道是想我了?”少紫笑得越发灿烂。 “想你啊,”叶深深也扯出一抹笑,倏地起身朝他靠了上去,“人家自从把请柬退给了你,后悔得肠子都绿了~所以就来找你啦~” 转身,扬眉,笑眼,下药,一气呵成。 少紫对她的投怀送抱惊讶得很,不过白捡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既然她自己撞上来,他自然笑眯眯地受用了,一手搂过她,一手举起酒杯。 “好香。”叶深深感慨。 “上次遇见你的时候在街上撞到了个人,说是昙莲花酿的酒。” “……”那次他果然看见她了…… “你要不要喝?” “我不会喝酒,嘿嘿。”叶深深吓得脸色发白。 “晚饭你特地替我加了佐料,怎么不自己尝尝?” “……”混蛋。 “喝吧,可别浪费了。” 少紫的眼里闪过几分冷厉,忽然一把扭住了她的下巴,拿起杯子往她嘴巴里面一倒。混着道士给的朱砂的酒就这样一不小心下了她的肚子。他松开她,笑眯眯地看着她从他怀里窜了起来,跑到路边想把喝进嘴里的酒吐出来。 酒早就进了肚子,哪里那么容易吐出来。 “你!” 叶深深算是明白了,这个少紫哪里是狐狸啊,他分明是只披着狐狸外皮的狼! 朱砂的味道她不是没有尝过,很久之前还没上湖眉的时候,她就想给玄歆下过。只是那时候她是自愿咽下的,这次却是少紫灌的。混了道士给的朱砂的昙莲酒有股特殊的味道,喝了之后肚子里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手脚却凉得直发抖。 “后悔了么?”少紫淡淡的声音从她的头上响了起来。 “不……悔!” 叶深深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种语气,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的酸楚。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经问过一模一样的话:后悔了么? “不悔?”少紫冷笑,手上一用力就把她的胳膊反扭了过来,把她压到石桌上,轻轻开口,“悔不悔?你这样是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这个玄歆都毒不死!”你这个千年妖怪怎么可能会被毒死? 少紫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叶深深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少紫抓着贴着冰冷的石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滴在石桌子上没有声响。 “哭了?” “你才哭了。”在那个幻境里。 “那,悔不悔?” 悔你个头! 叶深深彻底火了,肚子里的灼烧感越来越重,痛得她呼吸都凌乱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眼睛一闭,放松了身体。 ——不悔不悔就是不悔,你有种杀啊。 “晚饭,你是真不想活了,嗯?” 少紫轻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喝下那杯酒。不是担心会中毒,而是他惊讶自己居然对她这么放松,这在很多时候可能是要命的。 这回轮到叶深深没有声响了,她浑身发软地躺在他的手下,没有任何动作。 “晚饭?” 少紫不知不觉松了手,俯下身去看她。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叶深深忽然睁开了眼,猛地一甩袖,藏在袖子里的朱砂就彻头彻脑地朝少紫飞洒了过去。少紫情急躲闪,却还是沾到了一点。那粉末沾到他的脸上竟然马上就渗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你!”少紫的脸霎时阴沉了下来。 叶深深有些心虚,不安地退后了几步,撞上少紫前所未有阴沉的脸,她心跳加速,气息不稳。 “我、我阴险我卑鄙我狡诈我伪君子,怎么样?”她强挤出一个笑,“你还不是可以把我随便丢下山去?我、我信任你才跟你走,你……你先混蛋的!” “叶深深……” 少紫的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忽然捂住了胸口,眼神冷得如同冰封千年的河水。 ——他想杀了她! 叶深深的脑海里闪过的只有这个念头,她慌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包朱砂粉朝他洒了过去。这下是正中脑袋,少紫整个脸都惨白无比,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骤然倒在了地上。 “少、少紫?” 叶深深胆颤心惊地叫了一声,少紫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反应。她的手还在发抖,肚子也很疼,咬着牙靠近几步蹲下身摸了摸。 少紫的身体冰凉,完全不像是活人。再探探他的鼻息,好好的一个人,居然没有一点儿呼吸。 叶深深两腿一软,啪地坐到了地上。这个死勺子他……真的死了? 这个朱砂,连她都挺得住,他怎么会……死了…… “喂,勺子,醒醒啊,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我们扯平了……你,你可以醒来了……” “喂,勺子,你那么容易就可以打败玄歆,你的血那么毒,你好歹是个为祸了几千年的狐狸精,不会被人界的假道士给解决了吧?” “少紫!” 无论她再怎么叫,少紫都没有声响了。叶深深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紫。这只狐狸,永远都是一身的白,一副纯良的模样,却干着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但她也不至于当杀人,不,杀妖凶手啊……她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他摔她下悬崖而已,哪里会想到悬崖上那么厉害的少紫到了人界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啊。 月亮高高地挂在半空中,昏黄昏黄的。月光投射到地上,树影斑驳,随风摇曳。 她忽然想起了玄歆的话,玄歆说妖的道行如果高了,就可以抵挡得住人界的一般符咒什么的。那次玄歆喂她喝他的血也是因为这个,这次她熬过了符咒,是不是说明她的血也有用了呢? “勺子,我可不是心软啊。” 她嘀嘀咕咕,不情不愿地捡了跟树枝把心一横,戳破了自己的手指,用力挤了挤,放到少紫嘴边去。 血顺着手指滴到少紫的口中,一滴一滴,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睫颤了颤。叶深深于是兴奋地贴上去听,发现他已经有了微弱的呼吸。 ——这么说,这办法还真的管用? 她呆呆坐着,眼看着少紫好像又活了过来,实在忍不住白眼:这个妖怪的世界还真是奇特,碰到自个儿打不过的东西,喝点人家的血就可以保住小命,真是……够野蛮。 这少紫的小命呢看起来是保住了,可是左想右想,好像也没那么便宜的事情吧?好不容易放倒了这只狐狸精,哪里能那么容易。她叶深深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哼哼。 狐狸精嘛,不就漂亮了点妖媚了点,勾引人厉害了点嘛,嘿嘿~ 她贼头贼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筵席上,整个花园静悄悄的,正所谓月黑风高报仇夜。地上躺着个楚楚动人的公狐狸精,嘿嘿~这可是老天爷不帮你哦。 于是乎,二话不说,扒衣服。 少紫穿的衣服看起来不多,扒起来可是一层一层,扒了一层还有一层。 俗话说做贼心虚,叶深深一边干着些个猥琐的事情,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有么有人路过,间或还得照看下少紫会不会醒过来,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那么多衣服,看起来仍然那么瘦,脱下了好几件衣服的少紫看起来简直瘦得不像话。 “你该不会是饿了几千年吧?” 叶深深喃喃,用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唔,手感不错,值得调戏。 脱啊脱,脱到亵衣的时候她汗涔涔地停下了手。虽然少紫是个公狐狸,把一个脱光光的狐狸精放后花园吧,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思来想去,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那个采薇公主闪光的眼睛,终于还是替他留了件衣服。 最后从地上拔了把杂草,哦不,可能是带着泥巴的奇花异草,一起塞进了他的衣襟里面。拍拍手,完工走人。 可怜的勺子哟,她临走的时候回头望了躺在地上衣冠不整的少紫一眼,脸上笑开了花。 清冷的月光下,昏暗的花园里,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睡狐狸躺在树影丛丛的花园里。风吹过,月亮投射下来的光随着树影摇曳在他身上照出了一块块斑斑驳驳的光影。 这场景呵…… 叶深深抹了一把鼻子,悬崖勒马,走人。不能再看下去了!阿弥陀佛,盗亦有道!不能见色起意啊不能啊不能! 妖孽杀来 接下来的几天,叶深深都非常开心,荣亲王府上上下下也跟着过得很滋润。不过整个荣亲王府里,最开心的要数王爷墨晔,原因是自从皇帝寿宴后,听说采薇公主酒意正酣之际逛花园,结果看到了朱墨年轻的国师大人在园中小憩,顿时惊为天人,临时改了口,说是要嫁给国师,凑成一对神仙眷侣。墨晔听说了,在府里悄悄摆了几桌筵席,关上门来把家丁丫头侍卫请了个遍,说是荣亲王府的要打扫打扫,重新振作一飞冲天。 而叶深深高兴的呢,自然是如愿报了仇,捎带着把少紫推给了那个英雄豪杰公主缠着,既解了墨晔爹爹的麻烦,又可以大大地扬眉吐气出了那个死勺子的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喜可贺呢? 总而言之,是一对不安好心的父女各自幸灾乐祸,蛇鼠一窝抱头笑。 不过,好日子却没有过多久,所有的开心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所有的逍遥生活都结束在仇家少紫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墨晔爹爹,怎么办?”叶深深哆哆嗦嗦问。 墨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深深叹息:“女儿啊,谁让你有事没事去扒了人家衣服呢?你扒了也就算了,你连豆腐都没吃到口啊!你这哪里像爹爹当年朱墨三大风流才子的名号呢?哎。” “……墨晔爹爹,您没参军那会儿,好像是位列朱墨十大混混,而不是三大才子吧?”这个可是家里最老的管家亲口说的。 “谁告诉你的?”墨晔脸上一红,凶神恶煞。 “嘿嘿。”叶深深打哈哈,“墨晔爹爹,你先帮我解决那个国师吧,被他抓到我死定了啊!!” 那个阴晴不定的勺子,随便说几句话都可以起杀气,这次她玩那么大,又是下药又是扒光人家衣服,还捎带着把他“许配”给了采薇公主,他现在找上门报仇了呜呜……她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女儿,镇定。” 墨晔看着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女儿,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替她顺毛,最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为什么要抓你,嗯?” 一声温柔的声音从客厅门外传了进来,叶深深木头人一样僵硬地扭过头,干笑:“嘿嘿,少紫,你来了~” 墨晔以同样的弧度扯起笑脸,赶紧统一战线:“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少紫轻笑:“不打算请我坐下么?” 墨家父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比雷雨前的天空还阴暗。很悲惨地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干笑,异口同声:“嘿嘿,国师请坐,来人,上茶。”上茶毒死这祸害! 侍女自然是没法明白自家老爷小姐此时此刻心里回荡着的声音的,所以端上来的茶水是王府里最好的,惹得墨家父女的眼神又哀怨了几分:可惜了那上等的茶叶啊。 三个人,两个纠结地端着茶杯,一个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茶,沉默。 墨晔先开了口“国师,您此番来访,究竟……” 叶深深呷了一口茶。 少紫悠哉游哉喝完最后一口茶,才慢悠悠开口:“我这趟来,是来找王爷与小姐谈一下,负责问题。” “噗……咳咳……” 叶深深口中的茶毫不留情地喷了出来,一不小心呛进了鼻子里,顿时难受得泪汪汪地,拼命咳嗽起来。墨晔满眼的惊恐,赶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缓了过来。 “那个,国师啊嘿嘿,”墨晔干笑,一把拽过叶深深,“就我这呆瓜女儿,身为女儿家家,长得还不如国师您呢,哪里配得上国师您啊!”配你这人渣就该那个丑八怪公主!想我宝贝女儿?做梦。 “无妨。”少紫垂眼。 “可是……”墨晔急了,“我女儿许配人家了,十八年前我就给她定了娃娃亲,嗯,对方是,是……” “无妨。” 墨晔火了,口不择言:“我说你一个男人有点出息好不好!居然缠着人家女儿家负责你你你……” “无妨。”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外头的阳光烧烤着大地。荣亲王府里气氛忽然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起来。 就在僵持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叶深深忽然抬起头,朝着少紫挑挑眉毛,扬起一抹笑。 “好啊,我负责。”她笑嘻嘻地走过去,挑起少紫的下巴,“美人儿,瞧你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大爷我就收你当个小妾暖暖床如何?” “你觉得呢,晚饭?”少紫的颜色如琉璃,里面光芒闪啊闪。 顿时,叶深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唰地跑光了,她彻彻底底地了解到,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嘿嘿一笑: “……我觉得不大好,嘿嘿,当我没说。” “晚饭,陪我去个地方吧。”少紫忽然说。 “不去。” “别去!” 墨晔与叶深深异口同声地否决。笑话,跟个狐狸精出去,鬼才知道他会要求干什么,上次就是他一脸笑眯眯地对她说,跟我去个地方吧,最后,最后把她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你不去,我可就去找陛下赐婚了。”少紫垂眸一笑,“就说你我……” “……” 还能怎么样呢?叶深深与墨晔交换了一个拔凉拔凉的眼神,叹气,点了点头。 少紫要带她去哪儿她不知道,只是拖拖拉拉跟在他身后上了街,然后一步一步回头,三步一徘徊磨蹭着时间。少紫也不着急,慢悠悠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还停下来面带笑意地等等她。 他越是这样她越恐惧,比起这种奇奇怪怪的态度,她宁可他直接杀上门来,然后用妖怪最擅长的,使个什么法术让她动不了,最后拿把刀直接架在她的脖子上,说你居然这么对我把我扒光了,我要你偿命!最后一刀解决了她,或者一刀没中墨晔爹爹把这个死国师给扳倒了,从此过太平日子啊!! 少紫的脸色很奇怪,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郁闷,从头到尾一直是淡淡的。走啊走啊,最后在一家酒馆面前停了下来,叫了一坛子酒,在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叶深深磨磨蹭蹭走过去,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他对面。 小二上了酒,附赠一叠玲珑糕,两个雕花的烤瓷杯子。 “为什么你的杯子比他们的高档?”叶深深指着邻桌问。明明其他人都是一般的瓷杯,就他们两个是雕花烤瓷的。 少紫不说话,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酒,凑到嘴边却不喝,慢悠悠地转。 酒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唯有这靠窗的位置气氛诡异。 这叫什么?叶深深问自己,得出的结论是:这气氛,好像是出墙被抓谈判期……少紫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从来就没抱希望可以猜透,只求到时候别死的太惨就好。可是等啊等,等得一壶酒都快喝完了,也没有听到少紫有半点声响。 “喝酒。”终于,少紫出声了。 “额,好。”对于这诡异气氛的结束,叶深深感激涕零,忙不迭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下。 酒香弥漫。再斟,再灌,一壶酒见底了,某人总算鼓起了贼胆: “那个,前几天的事情,对不起啦,嘿嘿,不过你也没亏啊,你还捡了个公主呢。你肯定不会复我的吧嘿嘿~”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混蛋你在说什么啊! 少紫笑了笑,摇摇头。 叶深深顿时眼泪都快横飞了,啪地一拍桌子,热泪盈眶: “这才是有气量的人啊!小的佩服!来来来,我们干一杯,从此以后咱就是好兄弟,把奇奇怪怪类似于扒衣服额……之类的前尘往事都抛掉!”老天爷啊,这就是人品啊……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扒人衣服是偶然的,救人才是本质道理啊! “兄弟?”少紫迷眼。 叶深深猛点头。 “可我比较倾向于你负责。” 咣——当—————— 绝望。 死一般的绝望。 这股绝望的感觉直到很多年后还一直徘徊在叶深深脆弱的小心肝上,蔓延了千年之久,某天无意间被人提起说她年少之时偷吃不成被少紫抓了辫子要她负责,而她居然傻乎乎地负起了责,她气得手上的力道失了准头,湖眉山上的湖心小筑被她毁了一半。 负责吧负责吧负责吧…… 酒馆里的客人全部都望了过来,视线在她和少紫之间转啊转,最后得出了结论:她的错。 “你到底想什么啊呜呜……”给她死个明白吧…… 少紫看着趴在桌上装死的叶深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自从从结界里出来,他就发现新生的身体连一般小妖都比不上。只需一个人界的道士就可以要了他的命,这也是他费尽心机混到皇宫里的原因之一。欲盖弥彰,谁会去怀疑堂堂国师呢?若不是她那天晚上误打误撞带了道士的朱砂粉进来,他会把这个秘密保存到力量恢复的那一天。本来他没抱什么希望可以活下来,只是后来他在花园里醒来,发现嘴角有血迹。 竟然是她救了他。 他的血对她不管用,而她的血竟然可以治疗他原本永远不会好的伤,这是怎样的关系? 他在湖眉被关了千年,千年前的事情他早就不记得了。难道他跟她在千年之前有什么关系? “少紫啊……我们好好再商量一下……”叶深深讪笑。 少紫看着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的叶深深,忍不住想笑,喝了一口酒,轻轻松松吐出两个字: “负责。” 国师府记事 “负责是干什么?” 小小的童声在街道一个小拐角响了起来。思凡托着下巴,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专心致志地看着酒馆里的闹剧,碰到了个不懂的词汇,抬起头问头上的墨晔。 墨晔的金边扇儿摇得欢快,一世风流几个镶金大字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负责的意思就是吃人家豆腐忘了擦嘴的人被豆腐的主人发现了,非逼着那个人把豆腐渣也一起吃了,捎带着还有豆芽什么的。” “哦~那深深姐就是吃了少紫的豆腐忘了擦嘴喽?”思凡眼睛一亮。 墨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扇子摆摆手:“你深深姐那不叫忘了擦嘴,她是吃都没吃到,却被豆腐追杀上门了!搞不好还会被一块豆腐给吃了,悲剧啊!” …… 风过,落叶卷地,好好的一个夏天顿时苍凉了起来。 “深深姐姐会娶少紫吗?”思凡又问。 娶?墨晔想了想,如果不是嫁是娶的话……国师当宝贝女儿的小妾?嘿嘿~这样还是比较可行的嘛。 “可能吧。” “不行!”思凡忽然激动起来,“姐姐要嫁族长的!我就是怕姐姐跑了才下山的我……” “你不是说被你家族长打了一顿才离家出走的吗?” 额…… 思凡汗涔涔地直笑:“族长喜欢深深姐姐嘛~可是族长太笨了,深深姐姐跑了都不知道追,思凡是怕姐姐把族长丢了……” “所以你来追了?”墨晔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副人小鬼大模样的思凡。 思凡狠狠点头。 “那你家族长怎么不亲自来追?”想娶他宝贝女儿居然不来拜会他这个岳父,太没前途了! “少紫冲开封印的时候,天灯又暗了些,族长为了保护天灯受了伤,来不了啦。” “你小子倒会推脱嘛。”墨晔眸光一闪,一把揪过思凡的脖子,“果然是狐狸精啊,在深深面前装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哭哭闹闹,在我这儿却人小鬼大。” 这个小狐狸精,在他家女儿面前别提有多乖了,整天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当个纯情小孩,哪里知道深深一走,居然态度来了个天差地别。 “小子,你多大?”听说妖精的年龄可跟长相不搭边。 “一百七十岁。”思凡认真想了想。 “深深呢?” “变成|人形大概是一百岁的样子,姐姐刚变成|人形不久,大概一百来岁。” “……你别告诉她,她会哭的……” “好。” 街角的一大一小君子协定叶深深自然是听不见的,她此刻正悲哀地看着少紫。 沉默。 再沉默。 最后重重地叹气:“你开条件吧……我做。” 少紫会心一笑:“到我府上住半个月,我查清楚一些事情,自然会放你离开。” 果然,这个狐狸精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拐弯抹角达到的,为的就是不付出任何代价乖乖逼人就范。叶深深这次毫无意外,又、输、惨、了。 于是乎,某位王爷千金住进了国师府。民间传闻说这位小姐长得是美若天仙,被北边山头的妖怪大王看上了,小姐别无它法,只好搬到了国师家里,以躲避妖怪马蚤扰。 朱墨的国师是出了名的年轻俊美,这个消息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官家小姐的玻璃心。只要想着有个女人可以跟俊美温柔的国师朝夕相对,诗词歌赋弹琴唱歌,打翻的醋坛子就够朱墨百姓吃上几年的份了。也只有国师府里的丫鬟们知道,那两个传闻的主角啊,过的可不是神仙眷侣的日子,而是步步为营处处提防随时随地小心翼翼的敌营卧底日子。 国师府里的日子,四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鸡、飞、狗、跳。 这天清晨,晨雾未散。 叶深深贼头贼脑地往门外溜,却在门口被侍卫拦下了,打不过,无奈回头,却看到少紫那个狐狸精居然还在花园里慢条斯理地喝茶。 “我也渴了!”怒极,吼。 少紫迷眼:“来人,替小姐上茶。” “……” 两杯茶,一张石桌子,隔开了一个悠哉悠哉的少紫,跟一个火冒三丈的叶深深。 “你耍赖。”叶深深控诉。 “何以见得?” “你软禁我!”三天了,都已经三天没让她出门了!这才到国师府的第六天啊,他居然已经不让她出门了,岂有此理。 “第一天早上,你干什么了?”少紫微笑。 “额……”第一天早上,想去国师府的井里面下迷|药,结果被抓。 “第二天的中午,你干什么了?”少紫继续微笑。 “额……”第二天的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跟少紫起了争执,结果隔着桌子把碗砸了过去。仗着他现在力量大减,她想好好打一场,结果被抓。 “第三天的晚上,你干什么?”少紫的笑容越发灿烂,笑得眼睫弯弯。 “额……”第三天的晚上,偷偷溜进少紫的书房里,想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偷来威胁他放人的,结果被抓。 没错,都是被抓,被抓被抓被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体质。倒霉体质。 “晚饭,没拿绳子把你绑起来,我对你已经不错了,或者,你想换我比较喜欢的方式?” “嘿嘿,不、不用了……” 少紫的笑容很暖和,但这种暖和对于叶深深来说却是阴风阵阵。如果他再伸个手什么的,她就想抱头逃窜了。 “喂,我说,这都六天了,离半个月不远了哦,”她不怀好意地提醒他,“到时候你我两不相欠,你再提负责的事情我……” “怎样?” “……我不负责!” 混蛋混蛋,哪有这样的事情,扒了几件衣服而已,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负责,这个少紫狐狸精,想象力可真是可以。偏偏她还莫名其妙地被他牵着鼻子走…… 少紫轻轻叹了一口气,叹得叶深深浑身发毛。 接下来又是难耐的沉默。 早茶喝完了,少紫取了一把剑出门,叶深深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少紫就该是白衣飘飘,手一挥炸倒一大片的妖怪,这会儿居然拿起了剑?他玩什么把戏? 不用说,她毫不迟疑地大摇大摆跟了上去。可能是因为有少紫陪着,侍卫们这次倒没有阻拦。她一路跟着少紫出了国师府,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沿着街道尽头的一条羊肠小道走到了朱墨都城里一处很偏僻的小河边。河水清清浅浅,河上开始碎碎点点的不知名小花,河旁垂柳蔓蔓,衬着朝阳苍翠欲滴。 少紫在河边站定了,闭上了眼睛。 叶深深忽然觉得自己贼头贼脑站在边上怎么看怎么别扭,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打个哈哈说好巧啊你被跟踪啊的时候,少紫忽然挥手出剑。 他的身法非常的轻盈,一柄雪亮的剑在他的手里成了一道光晕,配着他衣衫如风,让叶深深看呆了。以至于等到他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呆呆傻傻站着,反应不过来。 “怎么,不好看?”少紫微笑着问。 “好看。”叶深深傻乎乎答。 “可是我就只剩下这点本事了,呵,你说好笑不好笑?” 少紫的语气本来是戏谑的,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叶深深蓦然抬头,望进的是他寒潮翻涌的眼。这时候的少紫与她平日里见到的不同,他面无表情,眼神凌厉,一字一句带着寒意,让她不敢出声。 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少紫的脸色在瞬间后消融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在河边坐下了。 “萃心还在不在?”他问。 “萃心是什么?”叶深深咋咋呼呼。 “狐王的那块护心玉。” “哦,那个啊。” 叶深深从怀里把那个萃心翻了出来。说来也奇怪,那天少紫把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然后才把这块玉朝封印丢过去,明明隔了挺久不可能在一块儿,等她醒来后墨晔却把这块玉交给了她,说是掉在她的身边,她变成|人之后就一直把它抓在手里死活不肯放手。于此,叶深深解释为:这块玉太值钱了! 那个叫萃心的玉躺在她的手心,闪着红光,流光溢彩,一时间看得她有些眼花。 “拿过来。”少紫说。 “不给。”叶深深义正言辞地拒绝,“我答应过离清,好好保管这块玉的。” 少紫饶有兴致地抬眼:“那上次怎么肯给?” “上次是为了救玄歆冰块的命啦。”平白无故送宝贝给仇人,她还没那么傻。 “你倒是多情得很。”少紫的眼里露出一丝讥诮。 叶深深懒得申辩,她正专注于手上的萃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没仔细看它,它似乎又变得红润了点?照理来说不应该啊,它在离清手里几千年了都只有那么红,要是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变红,那几千年下来它早就黑不溜秋乌黑发亮了。不知道它越变越红到最后变黑会不会掉价……想到这儿,她拿出手帕很小心地擦了擦萃心,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宝贝变废渣啊。 “晚饭,你……”少紫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到嘴边却临时住了口。 “我什么?” “我要那块玉。”他淡道。 “哦……啊?!”叶深深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怎么有那么无耻的人啊!!我要那块玉,这么简单一句话就想要萃心?这跟“对不起啊兄弟最近缺钱花,大哥你让我抢劫一下吧”有什么区别? 打死也不给! “你不给?”迷眼。 “当然!”瞪眼。 “听闻荣亲王平日里作风颇为放浪,但实际上却在囤积兵力,配置私人势力,陛下早就有了查实之心。” “你!”卑鄙!“你又不需要那块玉了,干嘛要啊?”那个不是跟她一样就是个钥匙而已么。 “我喜欢。” “……” 这个少紫,真是……混蛋。 叶深深皱着眉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手里的萃心一样,壮士断腕般伸出手:“拿着。”混蛋混蛋! 少紫接过萃心,终于笑开了眼。 采薇公主 一,少紫用玄歆做威胁,抢了她的萃心;二,少紫骗她上了悬崖,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三,少紫把她骗上神台,出了她的丑;四,少紫用墨晔爹爹当威胁,又、把她的萃心抢走了! 综上所述,她叶深深不把这个勺子给制服了,她就不叫叶深深! 只是,叶深深的报复计划一直在未遂状态,没办法,少紫的防备实在太好了,她下手了无数次,然后无数次被——反整。 再然后,在距离半月之期只剩下五天的时候,国师府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个人不巧也是墨晔的死角,墨采薇。 少紫对上墨采薇,嘿嘿~ 采薇公主不愧是采薇公主,标准的淑女姿势站着,却能给人以英雄豪杰大汉气质,宫里明明堆满了绫罗绸缎,却一个麻袋解决上衣下裙,草鞋一双,走路不打滑,此等阵容,让国师府里的一干侍卫和丫头掉了下巴,眼珠子也一直处于濒危状态。 这样的豪杰公主,终究还是逃不过一般女儿家个性,居然主动来找朱墨有史以来最年轻英俊的国师啦~ 叶深深乐得直偷笑,蹑手蹑脚地趴在客厅屏风后面,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嘿嘿~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彪悍公主缠上狐狸精少紫,这配对哟哈哈,看看到底谁的缠功比较厉害~ 屏风前面,墨采薇一脸的娇羞,两只手捏着麻布袋衣服直打转:“那个……国师啊,人家呢,最近对夜观星象起了点兴趣,不知道国师肯不肯教人家这个笨徒弟呢?” 少紫温柔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公主肯学,我自然乐意教。” “啊,真的?”墨采薇喜笑颜开,“紫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紫、哥、哥?阿噗…… 叶深深在屏风后面把自个儿的手背塞进了嘴巴里死命咬着,只是为了憋住差点爆发的笑。紫哥哥,亏她想得出来…… 少紫定力可好得很,只是在她偷偷看的空档里,他脸上可是没有一点儿爆笑的表情。他除了在她面前会笑得很猥琐,在朱墨的人面前一般都是一副又温柔又儒雅的圣人微笑,一如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恬淡得想是晨曦时分残余的星光。 “能为公主尽心,是少紫的福分。” “那紫哥哥我们今晚就开始好不好?” 墨采薇脸上一亮,是个人都看出来她整个儿那叫一个居心不良见色起意。叶深深看得兴致高昂,乍听到这一句呆了一阵,还没感想呢,府里的丫鬟已经做出了反应,几个人围在那儿窃窃私语,时不时朝客厅里投怀送抱的公主投去鄙夷一眼。 少紫笑了笑,柔声说:“男女有别,夜晚见面恐伤礼教,少紫不愿公主美名受到伤害。” “紫哥哥,你真好。” ——恶…… 叶深深忍不住打哆嗦,神哪,她在干什么?偷听人家调情?她又不是少紫那个色魔,才没这奇怪癖好…… 墨采薇软软地依偎了过去,少紫不动声色地闪过,朝她露出个暖洋洋的笑容。他说: “陛下召我有点事情,真是……不是时候啊。” “没、没关系!”墨采薇被他的笑容迷得晕晕乎乎,忙不迭摇头,“我找深深陪我就好了。” “多谢公主体谅,少紫告退。” 简简单单几句话,狐狸精少紫全身而退,只留下叶深深在屏风后面直冒汗:被、被点到名了…… 少紫走的倒是干干脆脆,叶深深讪笑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朝墨采薇傻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深深,我美不美?”墨采薇劈头就问。 叶深深惨笑:“美啊。” “你真诚实。”墨采薇赞叹。 “谢谢啊。”…… …… …… “深深,我们出去玩。”墨采薇的眼里放光。 “我出不去。”叶深深无奈地点了点门口拦着的侍卫,忽而眼前一亮,“对了,你可以带我出去!” “那当然。” 墨采薇高傲地一仰头,拉过她的手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国师府,那些个侍卫居然真的没有一个阻拦的。两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除了国师府,昂首阔步在街上。 “你的侍卫呢?”半路上叶深深问墨采薇,一个公主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侍卫。 墨采薇吐吐舌头:“甩了。” “我们去哪儿?” “小山坡。” 小山坡是哪儿,初来乍到的叶深深当然不 狐狸殿下(穿)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8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8部分阅读 知道。如果是朱墨当地的百姓就不可能不会知道,这个小山坡是朱墨出了名的闹鬼地方,什么怪事儿都会发生。 不过对于叶深深来说,这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比国师府恐怖的了。 墨采薇说,那个小山坡上的风景是整个朱墨最漂亮的,小山坡上还有个地方有个岩洞,岩洞里面有面镜子,可以照出人的心。她叶深深虽然没个女孩儿样子,但是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女孩儿脾气的,一不小心就被这个勾引了,就跟着墨采薇出门了。墨采薇带着她来到了城门口,在那儿雇了辆马车,两个人就上了马车往郊外赶。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小山坡下。 叶深深看着墨采薇无语,指着面前那个小小的土丘直喘气:“这、这个就是小山坡?”这也太小了点吧?虽然是没想过这个所谓小山坡可以跟大得出奇的湖眉山相比,但是这……这个小土丘也太没有气势了点吧? “是啊,”墨采薇点点头,指着前面说,“那儿有个岩洞,岩洞里就是镜子。深深可以去看看。” 镜子啊,叶深深饶有兴致地往山洞走了好几步,嘴角勾起一抹笑,忽然一个转身扭头就跑! 一上马车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墨采薇的脾气,居然只缠了少紫那么一小会儿,不对劲。再说她看上了墨晔,以为墨晔是她爹爹所以对她没有敌意倒还有可能,看上少紫,却对莫名其妙出现在少紫府里,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友善成这样,她还真以为她是白痴啊?怕是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只是她吧!把少紫支开,然后把她骗出国师府,带到这荒郊野外来,天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来人,抓住她!” 墨采薇忽然喊了一声,紧接着就从路边冒出来很多带着黑衣人把她团团围住了。 “你想干什么?!” 叶深深怒不可遏地瞪着墨采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墨采薇长年只有花痴表情的脸上,精明一点点泛了出来。她这才记起,她其实一直被墨采薇奇形怪状的打扮吸引去了注意力,竟然从来没有自己看过她的长相。其实,墨采薇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有一双平日里看到墨晔与少紫就放光,现在却睿智地过分的眼睛。 “我找你来商量件事。”墨采薇说。 她的声音与以往发嗲的声音不同,此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声音。 “什么事?” “我要荣亲王手里的暗卫势力。” 嘎? 叶深深呆了片刻。 这个暗卫她曾经在街上听百姓议论过,说是朱墨国中除了正规军队,还有一支特殊的队伍,由各门各派奇人怪人组合而成,被一个不参政的大臣掌握着。这股力量就像是一批野马,有朝一日脱缰而出,势必毁及朱墨皇族。 对于这个,叶深深只想仰天长笑,果然自古以来王爷就没有省油的灯啊,总得搞个暗卫影卫红盟紫队的,百试不爽哪。 “嘿嘿,什么暗卫啊?”她决定装傻到底。 “不用装蒜,你不就是墨晔笼络来的最强的人才么?”墨采薇冷笑,“我都不知道墨晔竟然有这能力,居然连湖眉山上的妖精都可以笼络到。” “……公主,你想象力真丰富。”汗下来了…… “呵,这可是我安插在墨晔身边的眼线亲眼所见,一只飞鸟幻化出的女儿,本公主倒真的有点好奇,你原来是什么样子。” “嘿,绝对没公主你英雄气概。” 叶深深讪讪地笑,慢慢在原地打了个转儿,发现那群黑衣人早就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完了,玩大了……本来是想着将计就计到了目的地就开溜,没想到她请了那么多帮手,这个墨采薇搞什么鬼! “如果你助我一臂之力,等我日后登基,功名利禄随你挑,”墨采薇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执意站在墨晔那边,今天到场的可都是降妖捉怪的高手,任你再厉害也休想活着回去。” 叶深深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还以为这个采薇公主是错把他当情敌了,没想到她压根就是对墨晔没兴趣。她是怕墨晔这个大将军囤兵造反,特地接近他来的!好好的漂亮脸蛋穿成这样,是为了让人掉以轻心? 居然把她当成墨晔造反的武器,她的想象力还真是……特别。 “嘿嘿,我不要。”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很好,又是个威胁的,她叶深深是不是走到哪儿就被人威胁到哪儿啊?!“我就喝罚酒怎么了?什么皇族嘛,打不过墨晔就求饶嘛,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墨晔爹爹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就等着江山易主吧!” 敢利用她墨晔爹爹,活得不耐烦了哼哼。 比气人,还怕了你不成? “好,既然你不打算跟我们合作,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情面?你跟我有情面?你还真想当我娘啊!”一记眼神杀过去,很好,墨采薇的脸青了。 “动手!” “哇——” 悲惨的宠物生涯(上)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一群黑衣人,围着个……妖精,确切的说是个不知名的妖精。论实力,谁上谁下? 小妖精叶深深欲哭无泪,缩头缩脑站在原地。 “嘿嘿,大、大哥们,我不是妖精啊……” “兄弟们,上!” “啊!!!” 砰——一拳,砸中了刚冲上来的那个人。叶深深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拳头,又看看倒在地上呻吟的黑衣人,呆滞。 又一个黑衣人袭来,她抬腿一脚,踢中了,那个人应声倒下。 嘎?那么容易? 叶深深忽然记起来,这里是人界,是什么法术都没有的人界啊。这代表什么呢?这代表她叶深深是夫子口中的“打架很利索”的武林高手啊嘿嘿~她叶深深别的本事没有,打架可是一等一的,虽然跟那些个狐狸精是不能比啦,区区凡人那还不是几拳了事的? 心里有了底,打起来也就利索多了,三下五除二,一群人打趴下了。 “嘿嘿,我说公主啊,你确定他们是来降妖除魔的?”她不怀好意地笑,“你路上不是说那个小土堆上有个什么东西可以照出人心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你是不是狗熊转世。 “墨深深,你好大胆子!” “哼哼。” “你别得意,”墨采薇冷笑,朝不远处望了一眼,冷道,“还不出来!” 还有? 叶深深警觉地回头看,只看到黑影一闪,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揪了起来,脚离开了地,朝着不远处的小土丘飞了过去。 “啊!” 搞什么玩意儿?! 叶深深早就知道自己有点恐高,却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深刻体验过…… 最后的记忆,是被那股力量丢到了小山坡上,然后一直下坠一直下坠,坠到差不多着地的时候也还没停止,她睁开眼睛,直直地瞪了两眼,很干脆利落的——晕了。 墨采薇想挖个洞把她埋了也不用那么深吧混蛋!! 她叶深深,这次是彻底玩完了,居然还不是死在那群狐狸手上,而是被个莫名其妙的采薇公主手下的不知名的高手给咔嚓了,最最难看的是,她竟然连那个人的脸都没见过……太,太丢脸了…… 墨采薇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叶深深被丢进了岩洞中,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才冷笑出声。 “挡我者死。”她冷道。 “是么?” 有个声音淡淡的,从她身后响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抹冰凉贴上了她的脖颈。她急急寻找刚才的侍从,却发现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草地上,胸口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两目怒睁,死相极惨。 “你是谁?”她惊恐地问。 “她呢?”那个声音说不出的柔媚,听在耳里丝丝入扣,却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是一种动物,狐狸。 “国师?”墨采薇总算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他? “在哪?” 墨采薇不说话,只觉得脖子上的冰凉越来越刺痛,有什么液体黏黏的往下流淌,是血。 “那里。”她点点小山坡。 少紫手上的力道瞬间加重! “你不能杀我!”墨采薇在最后关头尖叫了出来,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有所减轻,她趁热打铁,“你不能杀我,少紫,你不要忘了你跟我父皇的协议!我要是死了,父皇绝对不会遵守协议!” 一时间,万籁俱静。唯有冷风丝丝过耳,明明是夏日,却透骨的凉。 少紫终究还是放下了剑,本来不打算留下这个女人的性命,幸好这次用的是剑,否则她的命只怕早就丢了。 “叶深深……” 他到了山洞边上,却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边上喃喃了一句:“有没有必要?” 山风凛冽,吹得他的衣衫凌乱。 那晚醒来的时候,嘴边有血,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他。虽然衣服少了,但……他却意外的没有生气,反倒是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河边风,路边花,湖眉的漫山昙莲开放的时候,轻松得理所当然。 早就知道墨采薇不怀好意,本来他该任由墨采薇把她逼到极点,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只是…… ——叶深深,你到底拿什么东西让我觉得理所当然? “呵,算了。” 他笑笑,转身就走。 走了数十步,却还是回过了头。 当是时,天朗气清,万般伊始。 酸。 很酸。 酸得骨头都散架了。 叶深深挣扎着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片清水蓝的垂幔。 在她的记忆中,好像只有少紫的房间才会这么装纯情地用这种垂幔啊,她不是被那个采薇公主陷害然后掉那个奇奇怪怪的山洞里去了么,怎么现在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在……床上? 转个身,几缕发丝在耳边。 一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近在咫尺。 少紫? 少紫! 是他救了她? 叶深深很小心地控制住没让尖叫脱口而出。 少紫的脸非常的纤白,黑发如墨,缭绕着枕席上。浓密的眼睫微微开合,却明显没有醒来。他侧着身子,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心跳一下子乱了…… 此情此景,叶深深狠狠吸了吸鼻子:虽然说也不是没有近距离看过他,虽然知道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公狐狸精,但这这这也太鼻血了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里,落到地上,慢慢攀爬到了床上,跳跃到了少紫脸上。 安静的少紫,才像是在湖眉幻境里见到的那个人。 ——狐狸精,你要是一直不醒来该多好。 这么美的景致,叶深深很没出息地差点儿忘了这个死勺子的深仇大恨。他的眼睑下投射着淡淡的阴影,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擦掉,她也那么做了,只是—— 嘎?这是什么? 她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一只白色的翅膀。 怎么最近的狐狸脸上还会长羽毛? 叶深深不怀好意地想伸手去抓,却发现手一挥,没反应——倒是翅膀动了——等等……这个翅膀这个翅膀好像……是长在她身上?是她的手?!发、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啊啊! 没有手了没有手了……那身体呢? 转个身,跳,扇扇翅膀——“啾啾——” 不、是、吧…… “你醒了?” 少紫戏谑的声音传来。叶深深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少紫一副美人初醒发丝凌乱的模样,眯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睛眯得越来越细,最后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 “啾啾——” ——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呵呵……”少紫垂眼直笑,笑着笑着又躺回了床上,侧着身子面向她,“我在岩洞里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不是我做的。” ——你!! 少紫百无聊赖地抬起手,摸了摸在床上气得直跳的小家伙,在小家伙张嘴啄人前捏住了它的喙。小家伙立刻气得瞪圆了眼睛,翅膀乱扑腾。见到她这副样子,少紫忍不住想笑。 昨天最终还是跳下了岩洞,一眼扫去却没有她的身影,最后在地上发现了……一只鸟,一只带着她的气息的已经晕过去的……鸟。 那只鸟只有手掌般大小,浑身雪白的羽毛,连喙都是白色的,只有一双脚是红色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乖巧得很,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原来这就是那个聒噪的丫头的原形?他不禁失笑,带着她回了国师府。直到天黑她都没有醒来,未免不测,他就把她放到了床上,这一晚,睁眼就可以看见叶深深软绵绵趴在床头,他睡得居然异常的安稳。 再然后,就被一阵聒噪的鸟叫吵醒了。 叶深深继续暴跳:“啾啾——”不是你是谁?只有你才干得出这种事情! “不是我。”少紫轻笑,“你掉进的那个岩洞的关系。”那里好像是曾经被人下了显形的结界,虽然很弱,但她没什么能力更没经验,难免中招。 ——那还是你动作太慢! “你饿不饿?”少紫不怀好意地笑。 叶深深这才发现,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呜呜…… “啾啾——” ——饿,当然饿! “虫子?”少紫笑得越发灿烂。 “……” 叶深深算是明白了,少紫这个狐狸精,是压根就没打算让她吃饱肚子。这种事情,也只有这只混蛋狐狸才干得出来!靠人不如靠己,她决定自力更生。好在墨晔爹爹那儿听说过她原来是鸟这件事,这会儿她已经可以接受现实了,肚子饿了,她自己找吃的去哼哼。 既然是只鸟,咱就可以用翅膀~ 叶深深主意定下了,用力一阵扑腾,从床上嗖的出去了,然后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 脸,丢大了。 阳光照在她的脑袋上,暖呼呼的。她晕晕乎乎抬头看,少紫那副憋着笑的模样尽收眼底。 “啾啾——”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晚饭,你说我是蒸了你好呢,还是煮了你好?” “啾啾——”叶深深瞪眼,你敢! “晚饭,这样子挺适合你的。” “啾啾——” 作为一只鸟,也是有尊严的!少紫的脸上写满的笑意那叫嘲讽,不怀好意的嘲讽,幸灾乐祸! 叶深深决定逃跑,被射成马蜂窝也要逃跑,她再也,再也不要在这个色魔狐狸精家里待下去了! 悲惨的宠物生涯(中) 一只不会飞,或者说还没学会飞的小鸟想飞出一间关上了门只有窗户开着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呢? 以前没人设想过,叶深深今天算是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从床到窗户的距离其实很短,只有几步,但是她却在原地扑腾了半天,还是没有如愿飞上那个窗台。跌了又跌,再回头看看少紫,居然还坐在床边笑靥如花。 “……”你混蛋。 少紫笑了笑,下床从地上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桌上。 这么轻易就给人用一只手揪上了桌子,叶深深用力回头瞪了一眼,却对上少紫戏谑的目光。 “不饿?” 嘎? 她跳了跳,转过身才看到桌上放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几块玲珑剔透的糕点,只要一靠近,芳香就扑鼻而来。 这个是—— 她回头瞅瞅少紫,少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边,在桌边斟了一杯酒,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玲珑糕。”他说。 又是玲珑糕? 叶深深本来是早就扑到了盘子里,听到少紫的话却停下了动作。玲珑糕是朱墨的特色小吃,上次吃还是初上湖眉的时候,玄歆冷着一张冰块脸,从客栈里买来的就是这个玲珑糕。还是热腾腾的,在马背上,玄歆的怀抱也是带着暖意的,玄歆不知道,思凡也不知道,连她自己都选择性忘记了,那天趴在玄歆的怀里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怀里抱着的是玲珑糕,心里眼里看见的是那个冰块的脸,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他的笑呢? 时光匆匆,多久没见着玄歆了?思凡说他受了伤,照他那冰块个性,天知道会不会找人救治…… 她下山那么久,居然只有一个思凡来找她,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跳…… 桌上的玲珑糕不是现做的,当然没有上次玄歆给的那么热腾腾。她埋头啄了一口,甜甜冰凉的味道在嘴里弥漫了开来。 “不好吃?”少紫见她只吃了一口却没有接下去吃,轻轻把杯子搁了下来。 玲珑糕点旁的小鸟却没有反应,红豆一样的眼睛呆呆看着盘子里的糕点。 少紫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却马上被笑意掩盖。 “想什么?”他轻声问。 “啾?”叶深深侧过脑袋。 少紫眯起来支着下巴看着她:“晚饭,你成了这副样子,可怎么负责?” “……啾啾!”那就不用负责了! “不、行。”两个字,被少紫隔开了说,以表坚定。 跟这个狐狸精讲道理那是没有希望的,叶深深决定无视他,就把他当作一张凳子一张椅子,或者更恰当的是一个花瓶一盆花,他爱在桌边坐多久就坐多久,什么事都不能打扰她吃饭~只是他那玩味的目光却忽略不了,假设有个人在你吃饭的时候从你头顶开始打量到脚上,一直盯着你盯着你,相信没几个人吃得下去。叶深深当然也不例外,于此,她的应对策略是叼了块玲珑糕扑腾到了地上,走到角落里蹲着,开吃。 少紫有些压抑的笑声在房间里不断地回荡着,一点一点挑拨着她作为一只很容易暴跳的小鸟的耐性。 叶深深仰着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诫着自己:淡定,你要淡定,不要被这只狐狸气疯了,作为一只鸟你是不可能跟他对打的,要啄死他也得先学会飞啊,你还是只不会飞的鸟…… 一块玲珑糕下肚,肚子已经胀得不行,翅膀当然是摸不到鼓鼓的肚子的,叶深深很没出息地在地上躺了下来,还是用两脚朝天这种对于鸟来说挺不容易的姿势。舒服倒是舒服了,只可惜爬起来有点困难。当少紫从桌边站了起来向她走来的时候,她一阵乱扑腾,一不小心把翅膀扭到了,顿时疼得眼泪直打转儿。 再看看少紫,他已经到了她跟前,哦不,是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实在忍不住,她翻了个白眼,却换来少紫轻柔一笑。他说: “你居然不会飞?” “……” 作为一只鸟……它也是可能不会飞的! 不会飞的鸟当然逃不了,所以叶深深踏踏实实地在国师府里住了下来,伺机……整垮那只公狐狸精。 然而距离半月之月只有五天了,到现在为止吃亏的却从来都是她。少紫那只狐狸精明得让人咬牙切齿,却偏偏还披着一副“我是温柔良善国师”的模样,以至于上到国师府,下到平民百姓,一致认为是她占了他们的纯良国师便宜。 国师府的日子非常的平淡,平淡中带着鸡飞狗跳,哦不,是鸟飞鸟跳。当然,平淡的是少紫脸上万年不变的微笑,又飞又跳的是每每恶整不成被反整的区区小鸟,叶深深。 一大清早,例行太阳晒屁股。叶深深例行地吃完早点,例行地没有见到早就出门去练剑的少紫,例行地练习飞行,例行地连飞带爬地上了看守得相当严格的院子里的花架,例行地: “啾~” ——翻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啾~~” ——翻译:我要变回人啊啊!! “啾~~” ——翻译:死勺子都没用成这样了玄歆木头怎么还不来把他封了啊!!! “小鸟,你又在叫什么?” 一个丫鬟拿着把扫帚在花架底下坐下了,抬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她。 “啾啾~” ——我叫你家国师去死! 丫鬟看着一只肉嘟嘟的小鸟停在花架上朝她直叫的模样忍俊不禁,带着笑说:“你一定是在感激国师对你那么照顾吧。” 几天前的傍晚,国师从外头带回来一只受了伤的小鸟,神色居然难得的阴沉。一回来就把自个儿连同那只鸟关进了房里,直到夜深沉才叫了厨子送了些清淡的餐点进去,听送餐的丫鬟说当时他神情疲惫,累极了的模样。于是乎,国师善良仁慈的风评是更上一层楼。 “啾!” ——感激那只狐狸?做梦! “哦呵呵,你这只小鸟真通人性,怪不得国师把你疼得到心坎里。” “啾……” ——你哪只眼睛看到那只死狐狸把我疼到心坎里了……如果天天练剑回来带个一两条虫子,每天故意把她“忘记”在房里,隔三差五就把她抓到怀里翻个个儿把玩算是疼爱的话…… “小鸟,你要是变成个漂亮小姐的话多好啊,国师一定很高兴。” 叶深深不叫了,直接白眼:你家国师看我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可是高兴得很,哪里有半点失落? 这些个丫鬟侍卫,都给少紫那个狐狸精蒙蔽了眼睛了,她决定不跟他们计较。当一只早起的好鸟儿,对着初升的太阳继续骂骂少紫泄泄恨。 等到晨雾散了,太阳升上高空的时候,出门练剑的少紫也回来了。 恶狐狸归来,总共做了三件事: 一,朝花架上骂人的小鸟露了个笑脸,眼睫弯弯。 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里裹着几块玲珑糕。 三,朝她勾勾手指头。 于此,叶深深鄙夷地把尖尖的小嘴巴往天上一戳——哼,你见过这么容易就把一只聪明的鸟儿骗下来的事情么? 少紫在花架底下呵呵一笑,她忍不住偷偷往下瞧。这一瞧正好瞧见了少紫轻轻松松地把纸包里的玲珑糕丢进了花架下面的井里。轻轻飘飘地甩甩袖子回房了,留下叶深深在花架上摇摇欲坠,气得羽毛都竖了起来。 “啾!”混蛋! 只可惜少紫早就回了房里,听不到她愤怒的叫声。为了提醒一下他做狐狸精不能做得这么绝情,叶深深跳下了花架。本来打算飞着去他房间的,只是想起了昨天力道没把稳最后撞了柱子这等丢脸的事情,于是决定走着去少紫房间。 一只小鸟一步步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小爪子,路上的丫鬟侍卫通通绕道,此等奇观也只有国师府里才见得到。 不远的路,叶深深花了好久才到。 不出意外地,少紫的房门紧掩,就留了一扇窗户开着。她在原地歇息了好一会儿,一鼓作气猛拍翅膀飞了上去。 房间里,少紫正在手里把玩着一个物件。飞近了她才发现,他手里捏着的是萃心。 萃心在他的指尖流光溢彩,看得叶深深的小心肝都颤动了:那本来是她的啊!是少紫那个无赖用无赖的办法抢走的,每每思及此她就恨不得飞上去啄死他。 “啾!!”还我! 少紫抬眸朝她一笑:“你想要?” 叶深深在心里暗暗咒:如果他敢说想要你求我啊,她一定跳上去啄他的眼睛。 “定情信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少紫的笑带了那么一丝丝凉气。于是她很明智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个东西是离清送的,她跟离清又不熟,怎么可能算作定情信物呢,如果硬要把这个算作什么信物的话,那也是她跟少紫的定……仇信物! “我送你,算不算?”少紫笑得更猥琐了。 算什么? 叶深深侧着脑袋看他。 “你要不要?”少紫把玩着萃心。 这么便宜的事情? 叶深深很怀疑,上上下下扫视他。 “不要?” “啾!!”要要要,当然要!不要白不要! 少紫于是笑了,风轻云淡。 可恶,一点也不猥琐。 叶深深恨恨地想。 悲惨的宠物生涯(下) 日落,星光满天。 叶深深正躺在一个枕头上面,不,确切的说是蹲在一个枕头上面。大好的晚上,她白天上蹿下跳了一天又累得要命,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照理说会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只是那是建立在一个人舒舒服服霸占整张床的基础上,退一步说,怎么也不可能建立在一只狐狸精躺在你身边的基础上的! 没错,这就是少紫给她萃心的代价,半个月余下的五天,朝夕相对。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反问这几天来难道他们不是一直都是朝夕相对么?早上大眼瞪小眼,傍晚也是大眼瞪小眼,结果一不小心就栽了,原来这个狐狸精说的朝夕相对居然还包括同床共枕。 一只鸟,一只人形的狐狸,同床共枕的情谊还是非常纯洁的。 只是叶深深有心病,那种病叫做勺子恐惧症。只要对着那只狐狸精的脸,她就坐立不安,闭上眼睛整个儿人想哆嗦。放这么个妖孽在枕头边上……鬼才睡得着…… “晚饭,你想加餐?” 少紫本来已经闭上了眼,听到她在枕头上活动的声响又睁开了眼,伸出一只手挑起她的……尖尖小嘴。 “啾。” 用她小鸟的脚趾头都猜得出来,就这个色魔现在泛光的眼睛,他脑袋里想的是指不定是什么什么的事儿,哼哼。 “嗯?”少紫凑近了脸。 “……啾……”哼哼,我现在是小鸟你能拿我怎么着~ “呵,你确定不睡?”少紫脸上的笑容变了味儿。 “啾~”叶深深拍拍翅膀在枕头上跳了跳:是啊,哼哼,你能怎么着啊怎么着~ “……” 终于,妖孽少紫无语了。叶深深有史以来第一次获胜! “呵呵……”少紫笑着舒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叶深深呆呆看着他的睡颜,听着他渐渐放平稳的呼吸,小心肝跳得飞快。他睡着了么?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逃跑?这阵子的朝夕相处,她早就知道少紫的能力早就大不如前,前几天更是不知道为什么受了重伤,胸口破了个大伤口。他换药的时候一直是偷偷的,还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早就被她瞧见了。 从刚才开始,他的一只手就一直按在胸口上,表情也有些僵硬。如果,如果是对准他现在最脆弱的伤口攻击,然后…… 虽然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看他用各种简单的数术,隔空搬个桌子椅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天天练习飞行,用尽全力,然后拼着最后的力气飞走,只要逃离了这里到墨晔爹爹那儿,就不信现在的少紫还可以对她怎么样……找到了墨晔爹爹,让他派人十二个时辰跟着她…… 对,就这么做。 主意定下了,叶深深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脚步,屏气凝神小心操控着自己的意志。屋子里的椅子一点点飘了起来,只要她再用一些些力道,它就可以砸中那个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半晕半睡的人。 睡着的少紫很安静,像是在湖眉幻境里见到的样子。每每看到这样的少紫,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只要看着,就想哭出来的无力感。 真的要这么做么? 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很没出息的犹豫了,她想起了少紫偶尔真心的笑,还有幻境里那一滴泪。 ——算了……这种卑鄙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她从来只敢干猥琐的事。 叶深深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椅子搬回了原地,想回头赠个泄恨的白眼给那只睡美人狐狸精,却没想到一回头就见到了少紫清明的眼睛,吓得她浑身一颤从枕头上滚了下去。 “你再用力一分,现在就不会活着。”少紫的声音很温柔,眼神却是冷的。 “啾……” 好险……这个妖孽…… “你不是一直偷偷摸摸地查这伤是怎么来的么,”他冷笑,“这是上次救你的时候被岩洞里的轮回镜伤到的。” 叶深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这个伤,是为了她? “啾啾。”对不起啦。 “或许我该杀了你。”少紫说。 “……啾。”……变态。 “可是……”少紫垂下眼,“我总是好奇,为什么你跟我奇奇怪怪的联系那么多。” “啾~”那就别杀我啊嘿嘿~ 一只讲人话的狐狸和一只只会啾啾叫的小鸟怎么沟通呢?也只有小鸟自己觉得她已经沟通成功了。 “你啊……” 少紫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住了口,脸色怪异,比往常苍白了几分。一只手轻轻捂上了胸口。 “你出去吧。”少紫说。 叶深深还沉浸在做坏事被抓包的恐惧中,突然听到少紫轻飘飘的一句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让她出去?没有加个什么你要是敢跑我就咔嚓了墨晔全家这些个威胁就这么轻轻松松让她出去?见鬼了,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出去。” 少紫见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赖在床上,强扯出一个笑容:“或许……你是想留下来跟我同床共枕?” “……” 出去就出去。 叶深深挪了挪胖嘟嘟的身子,扇扇翅膀从床上跳了下来,打算稳稳重重地一步步靠小脚丫子走出房间。临到门口,她贼溜溜地侧着脑袋往回望了一眼:少紫的脸上居然是满脸的狰狞,时时刻刻带着笑容的脸这会儿苍白得吓人。他的手扶在床上,眉头紧锁,似乎是承受了不少痛苦,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啾?” 这个妖孽怎么了?伤很重? “出去!”少紫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冷厉。 越是这样,越发让她好奇了。她小眼珠子转了转,拍拍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才一落地,身后的窗户就被一股力道啪地一记,用力甩上了。 ——难道妖孽终于落魄了? 作为一只好奇向上的小鸟,叶深深当然是悄悄扇着小翅膀飞上窗台,拿嘴巴往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然后睁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偷偷往里头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居然看到里面的少紫从自家胸口伸出手,满手的鲜血。 于此,叶深深的第一反应是:有毒的!好多毒! 第二反应是:妖孽快完了!要跑趁现在,还可以把国师府卷得干干净净的! 第三反应:好像是为了她哦…… 怎么办,跑,还是不跑?为什么每次她都面临这样的抉择啊…… 怎么说伤也是为了救她烙下的,她叶深深好歹也算半个有情有义的侠女之流,虽然说刚刚还打算趁人之危,可毕竟还是没动手嘛…… 房间里的少紫已经躺倒了床上,他似乎不打算去请大夫,也没打算疗伤什么的,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是没有知觉一样。 叶深深暗暗下了决心,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先去看看再说。 窗户是用纸糊的,她个子小,啄破了窗户纸,轻而易举地就从里面钻了进去,晃晃悠悠飞到了少紫床上。一不小心,力道没刹住,冲过头了,落到了他身上,还结结实实打了个滚儿。 …… 完了…… 叶深深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啊等,等了很久不见少紫有反应,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少紫的双眼紧闭,额头上的发丝已经湿透了。 难得见到这个妖孽这么脆弱的模样,叶深深壮着胆子在他的胸口大踏步走了几步,到了他的下巴边上,歪着头看着他。 少紫慢慢睁开了眼。 叶深深浑身僵住了…… “啾。”小声打招呼。 少紫的目光却有些茫然,看着她的眼神倒是清澈得很,没有以往半点妖娆。 他吃力地开了口,他说:“姜寐。” 如果一只小鸟毛茸茸的脸可以有表情的话,叶深深觉得,她自己脸上这会儿的表情一定是呆滞的。她僵在那儿不敢动,只能呆呆看着少紫这会儿难得清澈的眼,听他轻飘飘地接下去: 他说:“我在东海之滨等了一百年,直到离清与我动手……你……去了哪儿?” 少紫的声音很轻,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丝丝柔滑,反倒带着几分涩然。 叶深深越听越无力,恨不得拿嘴巴把她啄醒:这个狐狸精,认错人就算了,她当他是病得昏昏沉沉,他这是认错鸟啊!对着她现在这副样子都能认错,真是神了。 “寐儿……” 叶深深白眼:寐你个头。 “你……” “啾~” 叶深深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少紫刚刚那么急着赶人呢,原来是因为他啊,一生病就会变傻。 才浑浑噩噩想着,少紫的眼睛却越渐清明起来,到最后,眸光都快凝结成了冰。 “我刚刚,对你说了些什么?”他眯起眼问她。 叶深深正儿八经地抬起小脸,正儿八经地回答他:“啾,啾啾,啾啾啾……” “……” 少紫明显不想再多做纠缠,支撑着从床上坐起身,吃力地打开了窗户。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笼成了淡淡的一个光晕。 再然后,叶深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狐狸精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儿,嗖地跳出了窗户,然后居然凭空消失了? 都半条命没了,居然还有胆量玩命? 喂—— 叶深深想也没想,追了出去。 阿弥陀佛,狐狸精因为丢了脸受刺激过度了,可别干什么譬如一把火烧了墨晔爹爹全家来惩罚她刚才笑话他这种傻事! 冰块的温柔 少紫就这么嗖的一下不见了,叶深深跟了出去,跌跌撞撞飞了好一阵子终于发现——跟不上了。想她长了两个翅膀的家伙,在天上居然还追不上一个四条腿的,实在是侮辱。 飞啊飞,飞了很久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干嘛追着那只狐狸精跑?在这个人界,她关心的就墨晔爹爹一家人而已,直接飞到荣亲王府去不就得了嘛~干嘛还傻乎乎地去追少紫,她从头到尾图的可就只是简简单单地逃出他的魔掌一件事而已嘛~ 于是乎,她立马掉头,往荣亲王府飞。 国师府距离荣亲王府其实不远,只是黑灯瞎火的,只有个月亮灰溜溜地照着,再加上她刚才追着少紫一阵乱飞,天上的路又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于是乎……迷路。 不知道飞了多久,隐隐约约,她听到地上有声响。有个童声说:“看,天上有只鸟。” 叶深深无奈叹了口气:鸟就鸟呗,我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个童声接着说:“快把它射下来。” 叶深深一个踉跄,翅膀一下子没有掌控好,慌乱之中忘了怎么飞了,不用人教射,自个儿从天上很没出息地不断往下坠往下坠…… 完了,她会成为史上第一只被弓箭吓得忘了飞掉下去摔死的妖怪鸟…… 噗通。 落地的时候响起了小小的声音,却不疼,反倒是软软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稚嫩的童声又恨欠打地响了起来:“族长呀,怎么有那么笨的鸟?” 叶深深当场暴跳: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等等,族长? 暴跳中的小鸟安静了下来,转过脑袋张望。原来她居然落到了一个人的手上,啊不,是一个人的手在她下落的时候接住了她,那个人衣服黑黑头发黑黑,只有一张脸白得人神共愤——居然是玄歆?! 玄歆的脸色还有一点点的苍白,眼睛里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无意中伸手接住她似的,等她一站稳就把她往地上一丢,拉紧缰绳骑马走人。叶深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看到的就是玄歆与思凡策马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跳脚。 狐狸殿下(穿)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9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9部分阅读 直跳脚。玄歆就算了,思凡一个小孩子居然也骑得飞快,还有没有天理了? “啾!”天然呆!! 翅膀疼得哆嗦,她只能在地上追了几步,发现小爪子跟马蹄的区别后对天干嚎:天然呆你等等我啊!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玄歆与思凡听到的都只是一只鸟的叫声罢了。就在她心灰意冷缩在路边的时候,刚才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又折了回来。玄歆骑在马上,狐族族长兼祭祀特有的长衫散漫地垂挂在马侧,风一吹飞扬起来。 他的眼神很清冷,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探究,却不急于下马,只是静静地拉紧缰绳停在了路边。 月色似水,洒在他的脸上,皎洁如霜。 叶深深睁着绿豆眼瞅着马上的玄歆,心里像是被纱幔盖了似的,迷蒙得紧,只是傻傻地朝他拍了拍翅膀,抬起小脑袋。 “叶深深?”玄歆有些犹豫,却还是开了口。 一瞬间,叶深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莫名的想哭。这种感觉湖眉山上奔走伤痕累累的时候没有过,被少紫丢下悬崖的时候没有过,今天见了他却鼻子发酸。 “啾……”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直到玄歆伸出了手,她才很险险地拍拍摔疼的翅膀,小心地飞上了他的手。 “你真的是?”玄歆有些惊讶。 叶深深狠狠点头,就怕他族长大人一个不高兴又把她往地上砸。 怀疑得到了验证,玄歆微微皱起了眉头。手上的鸟儿身子圆圆脑袋圆圆,浑身雪白的羽毛,像一颗球似的。要不是她身上带着叶深深的气息,再加上离清夜观星象查出她就在朱墨国都境内的这个方向,他差点就错过了。想到这儿,便有些恼怒。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但凡妖精成|人形,一般不到特殊情况是不会变回原形的,她看起来不像是受了重伤或者性命垂危的模样,不知为何变了回去。还是一只鸟? 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呢?叶深深在他手心里歪着小脑袋想啊想,最后很悲凉地抬起头看着他:我那是……失、误、啊…… 玄歆自然是听不到小鸟心里的声音的,他正紧锁着眉头,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处置。陛下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耽搁。想了想,他把她交给了思凡,思凡似乎是早有觉悟,一结果她就把她放到了脑袋上,策马驰骋。 叶深深一路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眼里开始冒火星:这个天然呆,好久不见了也没有半点兴奋的样子,她上次可是被他气跑的!就不能加句你总算回来了吗?还把她丢给思凡…… 为了表达出小鸟的愤怒,叶深深拍拍翅膀上了玄歆的肩膀。玄歆耳鬓边的青丝如锦,顺滑得不可思议,她很没出息地用小脑袋蹭了蹭:唔,舒服。 冰块不出意外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把她赶了下去。 叶深深跌打滚爬地落到了地上,抬起头愤然瞪眼,拗劲上来了,拍拍翅膀又飞了上去。 玄歆再拍,她又很难看地落地了。 …… ……混蛋! 第三次,她毫不留情地飞了上去,却没有踏上他的肩膀,而是飞到他的眼前,恨恨地扇子小翅膀——给了他一个脑瓜,转身就往别处飞。 ——哼! “叶深深。” 玄歆的声音清清凉凉地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明明镇定得不得了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里有些狼狈。 叶深深高傲地把小脖子扭了过去,就看到玄歆的脸阴沉得不像样子,看见她回头,他张了张嘴,最后把手伸了出来,定定地看着她。 ——玄歆,在沐浴斋戒前,你可以先试试拉着我的手走。这是人类表达信任的方式。 一瞬间,叶深深呆了,她好像看到了满天的桃花,溪水清清,晚霞似锦。 桃泽的一潭深水恰似他的眼,那天的傍晚,她一不小心在桃泽边上丢了心,就是因为那个人也是这般伸出了手。 “啾。” 心里是欢喜得不得了,这面子上还是不能让人的~叶深深慢悠悠地飞上他的手心,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扭过了小脖子。良久不见他有反应,她又忍不住偷偷回过了头。这一回头,她差点忘了呼吸。 如果有那么一种东西可以形容玄歆,那一定是春日里最最葱翠的竹子,直得硬朗,绿得沁心,入眼则两分雅,三分凛,五分清。 那样的玄歆居然笑了,他一笑整张脸就剔透起来,眉宇间的清冷全都化成了水,眼若桃花。 叶深深知道自己非常没有出息,却没想到自己没出息已经到了一个境界。看着玄歆的笑,居然迷迷糊糊地忘了生气,忘了这个人刚才还把自己丢到地上,只是傻傻地在他的掌心两眼放光: 果然、果然没有不魅惑的狐狸精啊!! 原来一直觉得玄歆不像狐狸精,不过是他一直很正经,正经过了头而已啊!他这一笑,别说是女人了,男的见了恐怕都没几个忍得住鼻血的吧! “怎么?”玄歆问她。 叶深深站在原地直打哆嗦,兴奋地眨眨眼:冰块木头天然呆,原来你才是最漂亮的啊!离清算什么陛下,靠边站靠边站~ 只是玄歆的笑如同昙花一现,发现她奇特的目光,他外年皱着好不容易舒展了一下子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脸上有微微怪异的神色。 “走吧。”他淡道,把她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拉紧缰绳。 叶深深受宠若惊地站在他的肩膀上,脑袋里回想着他的笑容。虽然很漂亮,却说不出的眼熟啊……到底哪里见过呢? 小脑袋飞快地运作着,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少紫那个狐狸精。虽然一个清澈一个妖孽,但是妖孽的偶而不妖孽笑起来的样子,跟玄歆刚才出奇的像。难不成,所有的狐狸精笑起来都是一样的? “抓紧。”玄歆淡道。 嘎? 叶深深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才知道,玄歆这是在——加快马速啊啊啊!抓什么紧!你见过翅膀可以抓紧东西的吗?! 在她刚在纠结要不要张嘴咬着人家头发来固定自己不摔下去的时候,玄歆的马速明显放慢了。 他把她从肩膀上又给捧了下来,把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叶深深又想跳脚了:把我抓在手里就翻来覆去捏着玩,你这都给谁学的坏习惯啊混蛋! “陛下交给我还有任务,这样赶路不是很方便。”玄歆说。 叶深深心里警钟大作:难道他想把她给丢了? “先变回人形吧。”他说,“我帮你。” “……” 那、那么容易? 玄歆对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了然于心,他说:“这是个简单的咒法而已,一般人都会。” “……” 叶深深忍无可忍地咬牙切齿:也就是说,那么多天,少紫那只死狐狸精,他是故意让她保持着这副样子的?!他还骗她同床共枕…… 很好,这梁子,又结大了! 呆呆的小温柔 变回人? 叶深深第一次知道,这个变回人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难怪那些个妖怪变成|人了就不会想变回原形,本来她还想着以后万一走路脚痛就可以偶尔变个小鸟扇翅膀,比走路还快些,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个过程真的是非常的痛苦啊!! 玄歆一开始说了句“忍忍”的时候她还没反应,直到他手上不知道捏了什么诀,眼色沉寂下来的时候她才警觉,却已经浑身动不了……开始是微微发烫,像是那天喝了道士给的朱砂差不多的感觉,紧接着是浑身的刺痛,痛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浑身发颤,像是被冬天里最凛冽的风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刮过一样,难以言语的痛苦…… 玄歆的表情很僵硬,他捧着她,微微收拢了手。她可以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却也无济于事,该疼的还是得疼啊…… “啾……”惨叫,绝对是惨叫。 玄歆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似乎是有些不忍,最终却还是把眼睛一闭,任由她在他手心里疼得直打哆嗦。 如果小鸟可以讲话,叶深深相信这会儿她应该在大叫:混蛋啊混蛋我不要变人了啊啊啊! 苍天不负可怜鸟,终于,她疼得晕了过去,到昏迷为止,还是没有看到自己变成|人形的样子。于此,她想最后一瞬间想仰天长笑:这就是人品啊! 只是如果她知道昏迷之后的事情,相信她会死熬到最后一刻也不会那么没出息地晕了的,因为—— “族长,姐姐没穿衣服。” 思凡的稚嫩的声音闲闲地传了过来,他本来一直在不远处的马上,看到玄歆手里的小鸟在一瞬间变成了人形,屁颠屁颠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了他们身边。 作为一只小鸟,那是有羽毛的,可当小鸟变成了人呢?……自然是没衣服的。 玄歆的手自然托不住一个大人,他把她放在了溪边浅草上,动作难得的轻柔。看了一眼她没穿衣服的身体,他皱眉,看了看思凡,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族长?” 眼睁睁看着玄歆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给躺在地上晕得七荤八素的叶深深盖上,然后别扭地移开了脑袋,思凡的脸上乐开了花,磨磨蹭蹭到了玄歆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道:“族长~为什么要把姐姐盖起来呀?” 玄歆的神色一滞,干涩开口:“你先走。” 难得看到族长这副神情,思凡水灵灵的眼睛里闪过的是贼溜溜的光芒,等玄歆一抬头,他又恢复了一副天真模样。 “族长,思凡想陪着姐姐……”标准的小孩撒娇。 玄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最后冷下脸来。 思凡壮着胆子凑到他耳边说:“族长,记着我上次给你说的哟~不然深姐姐就要被那个墨晔王爷跟少紫拐跑啦!” “……” 玄歆坐在溪边,神色微微怪异。天有些凉,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昏迷的叶深深扶了起来,放到了膝盖上。 彼时天微微亮,晨曦微露。 痛,浑身发痛。 当阳光找到眼睛的时候,叶深深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不要紧,鼻血差点下来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梦想是早上一醒来就有个人陪在身边,有个人给她个微笑,说声早。但老天爷这次对她好过头了吧?! 她居然是躺在天然呆的膝盖上,身上盖的是他的外衣,脑袋上枕着的是他的长发,昨天还笑得衣服狐狸精样的脸就在她的脑袋上方,一双眼清澈见底。 撞上她的目光,玄歆的脸霎时又阴沉了下来,移开了视线。 叶深深很猥琐地伸手拉了拉他的头发,咧嘴笑:这个,该不会是害羞吧? “啾……啊喂,你怎么了?” 嘎?她能说话了?变回人了? 叶深深兴奋了,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总盖着人家衣服也不好意思,她自然而然地一掀—— “啊!!!”没有羽毛了没羽毛了……没穿衣服没穿衣服! 玄歆的脸疑似有点红,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叶深深裹紧衣服,胆战心惊地缩在小溪边,纠结。 第一反应:天然呆都看到了? 第二反应:完了!要对天然呆负责了啊啊! 第三反应:完了完了,怎么被那个勺子影响了,该负责的又不是她…… 当是时,朝阳满天,溪水潺潺,晴方好。 溪边的叶深深的心儿颤颤巍巍,把衣服裹紧了小心翼翼地靠近玄歆,骨气勇气打商量:“那个……你们狐狸应该没有负责这方面癖好的吧……”千万别再出来个要她负责了!这回吃亏的可是她啊!! “负责?”玄歆总算有了点反应。 “是……啊……”叶深深哆嗦。 “思凡昨天说,等我醒来跟你说,我要负责。” …… …… 晴天。 霹雳。 “……”负、负负责?他对她?就因为看了一眼?这是狐狸精么…… “不过,”玄歆转过头看着她,害她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说,“负责是什么?” “……” 负责……负责…… “思凡这趟来人界,似乎学了不少东西。” 玄歆一副“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模样,话题转移得飞快。只有叶深深在原地纠结,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了,想生气,只是面对脸上写着“我纯情你猥琐”的玄歆,居然找不到理由。 “那个,不用负责……”该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想说什么啊! 玄歆点点头一派清雅:“好。” “……混蛋!”不用负责也不用这么干脆吧?! 沉默。 诡异的沉默。 冷风过,叶深深打了个哆嗦。 这样下去,哪怕不被风吹死都会被自己哆嗦死的,于是叶深深打算找点话题:“啊哈哈,那个你这趟下山是来找我的吗?”上次什么祭祀她跑路了,不知道湖眉现在是不是被少紫炸了半个掉。 “陛下命我寻找草卒石。” “草卒石?”叶深深总算是抓住了重点,“是不是那个一颗可以吸方圆十里地里的水的那个草卒石?”怎么人人都想要? “嗯。” “那……还有其他事吗?”她小心翼翼,“那个,譬如找什么人啊……” “没有。” “……”混蛋。 没了共同话题,又陷入了沉默。 玄歆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只是今天却有点怪怪的,这让叶深深浑身不舒服。 太阳越升越高,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叶深深心里却冷风阵阵,她把这归为跟少紫那个恶魔待久了,变得敏感过头了。 “叶深深。”半晌,玄歆开了口。 “嗯?” “陛下没让我来找你。”玄歆垂眼。 “嗯。”早知道了哼哼。 “是我自己想找。” “嗯……啊?” 现在是什么状况?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叶深深这会儿的感觉,那就是被晴空一道响雷,炸了。她眼睁睁看着玄歆转过了身,走到了她面前,把她还在酸痛的肩膀掰了过来,面对面对着她。 ——嗯,果然是张狐狸精脸。 玄歆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稍稍俯下了脸。 叶深深僵直在原地。如果是少紫那个混球,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他会干什么,她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他,可是现在抓着她肩膀的是那个冰块天然呆啊,这一脚下去,会不会错踢了好人? 事实证明,紧要关头,是不能犹豫的。 下一刻,玄歆的唇就覆盖了下来,叶深深彻底僵住。 玄歆的身上有股天然而成的叶子味道,就是这股清心让她一下子忘了反应,唇齿间就被他占据了。她手脚发软,眼睛却瞪得老大,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清澈的眼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的唇很轻柔,让她想到了天上的浮云,拂过唇间的那种触觉。 狐、狐狸精…… “你……唔……”发什么神经! “这个,是吻?”玄歆睁开了眼,轻声问。 “……”你让我怎么回答啊?! 玄歆似乎是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近了些,低头又把唇覆盖上了她的。这一次比起刚才缱绻了许多,他搂她搂得愈紧,唇上的触感越发温热,气息微微不稳,到最后越来越凌乱不堪,眼睛霎时迷离了起来。 叶深深脑袋空空,只是心跳如雷,一下两下,清晰地传递着她的慌乱。 终于,玄歆没有让热情继续蔓延,他轻轻松开了她。 叶深深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直到他松开她,才清醒过来,他们刚才……接吻了。 “你……”她结巴,忽然灵光一闪,冲上去揪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齿,“说!你是不是冒牌的!你把天然呆怎么了!”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天然呆啊! 玄歆皱眉,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说:“思凡说你要是说负责反应不剧烈,就吻你。” “思凡?”那个喵喵喵的小狐狸? 玄歆点点头,呼吸还有些凌乱,这似乎让他很不习惯,眉头又皱起来了。 “叶深深,你的祭祀还没有完成。” 这话题转得可真叫一个快,叶深深当场炸毛:“……那又怎么样!” “跟我回去。”玄歆想了想,又接了一句,“我负责。” “你……” 这个天然呆,他是堂堂狐族族长,对人情世故却呆呆傻傻什么都不懂。叶深深几乎可以确定,今天的事情,都是思凡那只小狐狸教的! “那你呢?你要不要我回去?”她咬咬牙问。 玄歆淡道:“跟我回去。” “祭祀完了呢,我下山你怎么办?” “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 “不知道。”他认真想了想,在她暴跳前开了口,“你说过要吃饭的时候同张桌子,晒太阳的时候搁同一块石头。” 简简单单,在一起就好。 这个吵吵闹闹的叶深深,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她的湖眉静得可怕。过去几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那天少紫逃走,她不见了,他差点……就去追了。最后虽然留了下来,保天灯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她,分神受了伤。思凡说,他去把她带回湖眉,却好久不回。 叶深深安静了下来,不吵不闹,就是鼻子发酸。 “木头。”她咬牙。 玄歆沉默。 “天然呆。” “跟我一起找草卒石,然后回湖眉。” “……” 那一天,在湖眉山上,那个桃花开得最烂漫的地方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喜欢的意思呢,就是就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不骂你天然呆,不偷偷跑掉,吃饭的时候同张桌子,晒太阳的时候搁同一块石头。嗯,你骂我的时候要轻点,送花的时候记着带着笑,看到别家姑娘要皱眉头嘀咕——不如我家深深漂亮。 喜欢呵,叶深深怀着小小的心思跟着你,你知不知道? 罢了罢了,她叹气,微笑,正想开口,却被一阵轻笑声打断了。 那笑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分不清男女,让人不寒而栗。 “谁?”她颤抖。 那个声音轻挑得很,他说:“晚饭啊,你们倒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可怜我被你吃干抹净,你却跑了。” “……”少、少紫?他不是找他的寐儿去了么…… “你是谁?”玄歆冷道。 那个声音本来是锦缎一般的顺滑,在那之后却忽然转了调子,宛若彻骨的寒冰,他说:“草卒石?你那主子以为,现在的朱墨还能找齐万枚草卒石去对付龙族的水浪么?龙族早就销声匿迹多年,他该不会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少紫……”叶深深结巴。 “晚饭,过来啊,”那声音又转了个调儿,柔媚无比,他说,“你过来,你的小祭祀才能保全小命呢。” 少紫的执念 “晚饭,过来啊,”那声音又转了个调儿,柔媚无比,他说,“你过来,你的小祭祀才能保全小命呢。” 这声音叶深深再熟悉不过,是少紫。 循着声音望过去,她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逆光站在不远处的柳枝旁,笑靥如花。长长的衣摆随风摆了摆,丰姿卓越。 少紫,那个既恐怖,又可恶的狐狸精。 “你……你想干嘛?”叶深深很惶恐,这种惶恐出自一种病,叫勺子恐惧症。 少紫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闲闲散散地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笑得眼睫弯弯,从她的发顶开始打量,眼光一直徘徊到了她裹得不大严实的胸口,慢慢向下游离到了裸露的脚腕,最后轻轻笑了一声说:“我竟然漏算了这点,早知道就找个晚上早些把你变回人形了。” “你!”流氓! “呵,跟我回府吧。”少紫笑得理所当然。 叶深深拉长了脸,脑袋瓜子转了转,j笑一点点从她脸上蔓延了开来。她不怀好意,一把抓住了玄歆的胳膊抱在怀里,对着少紫扬扬眉毛,脸上的表情乐开了花。 “少紫啊,忘了跟你说了,昨晚玄歆小祭祀被我吃干抹净了,比你彻底哦~”她j笑,“那个,要论负责的话,其实还是对他负责比较恰当啦,我怕我不在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寻短见什么的,那就罪过了~所以咱俩的负责约定啊——”她拖长了语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作、废!” 不用说,作废两个字被说得是铿锵有力,坚定无比,配合以“我真的很无奈你要相信我”的眼神,事半功倍。 “真的?”少紫笑了笑,又走近了几步到了她面前,抓起她一缕凌乱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 “真的。”叶深深干笑,“你看他现在还是一副小媳妇刚过门模样呢,还能有假?” 就在她身边,玄歆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她这么一说,他的脸色立刻有点僵硬了,倒真像是确有其事。 “还有,”叶深深一把拽回头发,“我很久没梳洗了。”当了那么些天小鸟,当然没有洗澡洗脑袋。 “晚饭,你为什么发抖?”少紫的目光很是玩味。 叶深深惨淡地看了一眼不听话直哆嗦的两腿,把心一横:“我……我兴奋不行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来道响雷把这个祸害劈死了得了啊!我快顶不住了!! “少紫,你逃出湖眉封印,居然还有胆量作祟?”关键时刻,玄歆打断了两个人没有一点意义的对话。 几乎就是一瞬间,少紫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明明是晴好的天,忽然间变得阴郁恐怖。 “不抓你回湖眉,我就枉为湖眉祭祀。”玄歆一甩袖,霎时风卷云涌,天色暗淡。 少紫冷笑一声,缓缓伸了手,掌心有焰色光芒,只一瞬间就把他整个人笼罩了。 …… 妖、妖怪啊…… 叶深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悄悄往后撤,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原来,什么刀剑无眼都是屁话,这才是妖精间的打斗啊!之前的那些个刀剑相抵,居然只是他们的小儿科啊。 她小小一只鸟,不会打只会叫,还是安安分分躲着比较妥当啊…… “你叫玄歆?”紧急关头,少紫居然问起了问题。 玄歆没有作答,只是手上不知道捏了个什么诀,一时间有一阵青色的光芒从他身后升起,只一瞬间,就化作万道利刃一般直向少紫而去。 少紫闪身避过,发梢被青色的光刃划过,断了一缕。 叶深深躲在石头后面,看得后背直冒冷汗:老、老天啊……那个光竟然跟刀子似的……要是冰块稍微没控制住一不小心往她这儿飞了一道……想着,她又换了块大点的石头躲着。 少紫躲过了那青色的光刃,手一挥便是溪边水泽如弹珠一般超玄歆而去。只是方才一半的时候变落了下来,他则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玄歆的光刃就在这个间隙刺中了他的手臂。 “啊……”没想到少紫居然那么不堪一击,叶深深忍不住惊叫出声,却看到少紫没有去捂手臂上的伤口,而是捂住了胸口。她这才记起来,他的胸口受了伤,昨天发病的时候还出了血,很多的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了正在激战的少紫忽然转过头朝她笑了笑,害得她浑身鸡皮疙瘩,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再然后,只一晃眼的功夫,她看见少紫一甩袖,从袖中抽出了平日里一直在练的剑,转了个神就直刺她而来! 少紫,想杀她…… 叶深深呆呆傻傻地眼睁睁看着少紫的剑一点儿也不含糊地朝自己的胸口招呼,脚却好像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啊!!” 本能地,危急关头,只有尖叫一种反应。 只是她尖叫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在少紫的剑距离她只有几寸的时候,忽然闪身过来把她拽开的玄歆。那剑刃深深地插进了玄歆的肩膀,血霎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血,温热的,染湿的不止是他自己的衣衫。 叶深深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砍了一刀,痛得不敢动。 “玄歆!”她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抱住他,指尖沾到了粘稠的血,忍不住地颤抖。 少紫在近处冷冷看着,听到她慌乱的声音,嘴角讥诮地上扬。 “晚饭,你很关心他?”他的声音很是揶揄。 叶深深手脚冰凉,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她一咬牙站了出来,挡在了玄歆面前,朝少紫狠狠瞪眼:“你卑鄙!” “是又怎样?”少紫冷笑。 “我不会让你动他!”她的手脚还是忍不住想发抖,却一步不退地挡在玄歆前面。玄歆想阻拦,被她狠狠一眼瞪得噤声了。 少紫忽而沉默了,眼眸中有光芒闪烁,像陨星一般。 “真的?” 他笑了,却没有温度。 “真的!” “呵……”他轻声开口,“晚饭,他拿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叶深深一愣,干笑:“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一个人,当然不会知道他拿什么让我死心塌地。湖眉山上手下留情,你是为了让我当解开封印的钥匙,把我救出墨采薇的陷阱是为了不与墨晔爹爹为敌,和我和平共处半个月是为了查清你的过往,从头到尾我都是个工具,你还想我怎么样?” “叶深深……”玄歆的声音有些吃力,手上的力道却不小,他把她拖到了身后。 叶深深不甘心地抬头,却发现少紫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 少紫说:“原来,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难道不是?”叶深深咬牙切齿,这个狐狸精从头到尾就拿她当个钥匙当个工具当个玩偶,这会儿居然还摆个情圣面孔出来,真是……恬不知耻。 少紫垂下眼,手里的剑一翻绕了个弯儿指着她,抬起头时脸色已经恢复了风轻云淡。 他说:“呵,不尽然。” ——我管你尽然不尽然! 叶深深咬牙:“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个千年的老妖怪,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要的?让他非跟玄歆跟湖眉过不去? 少紫冷笑:“我只想让湖眉从这世上消失而已。” “不自量力。” 玄歆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霎时光芒四射。 少紫的神色闪了闪,眼里寒潮肆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叶深深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警钟大作。果不出所料,下一刻少紫就执剑一跃而起,势如闪电雷鸣,居然不顾玄歆的阵法,任由那一道道的光刃划过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把剑指向了他! 玄歆已经来不及躲闪了,而她却没有能力靠近正在列阵的玄歆…… “你难道不想找姜寐了吗?!”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的这一句,喊完之后就没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少紫的剑只差一寸,险险地停下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激动起来,把剑丢到一边,上前抓住她的衣襟嘶声吼,“姜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叶深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我我编的!”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混蛋,这不是更激起他变态的好奇心吗…… 少紫沉默了,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有一丝丝的凄清从眼底蔓延了出来。 叶深深怎么都没想到,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对他来说居然有那么大杀伤力。看着一下子没了灵魂一样的少紫,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那个……是那次你受伤发疯然后……” “你说我不会关心人,”少紫的声音有些清冷,“那么我给你时间,你来证明,什么才是我关心的东西。” “你说什么?” “你来证明,给我答案。” 少紫的声音难得的沙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榨过了灵魂,心神俱疲,只留下一丝丝的精神苟延残喘。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带了一个面具,面具下面的灵魂不知道是在彷徨,还是在哭泣。 “我……” 关心?你教我啊 他说,你来证明,给我答案。 “我……” 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少紫眼里的杀意不是假的,就算是实力大减的少紫,好歹是几千年的老妖精,要杀一个玄歆还是可以的。他现在缓下了口气……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还有机会逃跑? “你想怎么证明?”她问他,一面问一面祈祷:老天爷啊,千万别让这个狐狸精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办法了…… “过完半个月。” “……” “怎么,不愿?”少紫的语气满是揶揄,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愠怒。 “……” “呵……”少紫垂眸低笑。 “我……好!” 叶深深在他发火前喊了出来,回头就看到玄歆阴沉的脸色,还有他肩膀上被血濡湿的伤口。这个不知变通的天然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拽了一把闲闲散散穿在身上快滑下来的衣服,凑到他耳边咬耳朵: “你去山下那个卖玲珑糕的客栈等我,我过三天就过去找你,先找个大夫看看伤势……不对,先自己疗疗伤啊……” “你怎么办?”玄歆皱眉,明显是想跟少紫再打一场的架势。 “笨!”叶深深恨不得给他一个脑瓜,“你不是还要找草卒石么?少紫不会杀我的啦,他要杀再我把他剥光衣服的时候……额……反正我不会有事的啦。” …… ………… “晚饭,你在嘀咕些什么?” 似乎是雨过天晴了,少紫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不正经的样子。 叶深深想起他刚才的那副样子还心有余悸,浑身僵硬地回过头干笑:“嘿嘿,嘿嘿嘿……没事。”才怪。 “走吧。”少紫笑了笑,瞥了一眼玄歆,笑得越发狡黠,老鹰捉小鸡一般地把叶深深拽到了手里。 玄歆静静看着,眼里越发寒冷,却被叶深深很凶狠的一眼给煞住了,直到他们离开还是没有动手。 “客栈么……”他喃喃,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这会儿已经艳阳高照了,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一眨眼就消散了。就像那日她离开湖眉,也是这般的阴云密布到阳光万丈,短短片刻,有什么东西却从此不同了。 缘如是,爱亦如是。 今天是艳阳高照,白云悠悠,天气呢,是好得不得了。 国师府里绿树成荫芳草萋萋,丫鬟侍从们都开心得不得了,因为从昨晚就失踪的国师总算是平安回府了! 一派喜气洋洋中,有个阴涩灰暗的身影跟着飘进了国师府,这个身影从进门开始就跟着国师,灰溜溜黑不溜秋,懂行的人会叫它怨灵,认识的一般会叫她——叶深深。 唉,又回来了。 唉,还是逃不脱。 唉,这个死狐狸精到底要阴晴不定成什么样子啊…… “晚饭?”讥诮的声音。 “嗯?”无奈,哆嗦。 “你,怕我?”揶揄的声音。 叶深深知道自己没出息,大丈夫能屈能伸诚实守信,她悲惨地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少紫,悲壮地点点头:“是。”我怕你怕得要死! 少紫笑了。他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个月牙,漆黑的眼眸就会发光,特别纯良。叶深深看得悬崖勒马,暗暗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混蛋,可别被迷惑了! 他轻声说:“跟我来。”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 第一次,他说跟我来,结果让她去偷离清的宝贝。 第二次,他说跟我来,结果把她从悬崖下推下去了。 第三次,他又想干什么?! “走不走?”迷眼,微笑鱼。 “我们走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俊杰啊她可是俊杰啊…… 少紫一路是牵着她的手的。 叶深深中途甩了三次,一次撞到了街上的板车,一次摔进了田间的小沟壑,一次栽进了少紫怀里,正好顺了他的意。 如是,一路走一路别扭,终于到了一片树林边上。少紫也总算是挺下了脚步,松开了她的手宝。 “这里?”叶深深诧异地四处张望。这里怎么看都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啊,他带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少紫若有所思,自顾自地喃喃:“居然真的有这片树林。” 嘎? 叶深深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他慢慢走进了树林里,四下无人,荒芜得很,一只飞鸟嗖地从她眼前窜了过去,吓得她跳了起来,忙不迭地跟上了少紫的步伐走进了树林里。事后想起来,被一只鸟吓到的鸟妖怪,真是个失败的妖怪。 树林很荒芜,地上积着厚厚的枯叶,却开着一种烂漫的花。那种花白色的花瓣,点点红斑像血一样泼染着,艳丽得诡异宝。 昙莲花? 叶深深小小的诧异,这不是湖眉山才有的昙莲花么? “这不是……” “我在这儿等了一百年。”少紫打断了她的疑问,轻轻开了口。 “啊?”这是叶深深第二次听到他说等了一百年,她不免好奇,又不大敢问,只好拐弯抹角地套,“嘿嘿,好久,等谁啊?” “不记得了。” “……”这个人,果然是个疯子。 有风过,吹得一地的金叶漫天飞舞,铺天遮日。 少紫的一身白衣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连同三千青丝一起轻扬,说不尽的风致。那时候叶深深就傻傻地看着,想着这么精致的一个人,怎么里面就那么变态呢? “我记得我在这里等了百年,却不记得我等的究竟是谁,呵,可不可笑?”他看着她,嘴角讥诮地上扬,神情却木然。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被蛊惑了,迷失了,眼里只剩下满地的金叶,那个白衣飞扬的身影低低嘲讽,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那……姜寐呢?”她小心翼翼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姜寐?”那个你神智不清的时候还死死念着的人,姜寐啊。 少紫的脸有些阴郁,他默不作声,只呆呆站在原地。 叶深深默默看着,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湖眉幻境里面看到的那个人,那个流泪的少紫也是差不多的神情,差不多的感觉。 “湖眉幻境里面那个海底的小木屋哭的,是不是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冲动地问出声,只是问了,便不后悔。 少紫难得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风静了下来,他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个圈儿,把脑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晚饭,配合一下。” 啊?什么啊? 下一刻,少紫就把她拽到了怀里,低头把唇覆盖了上来。 叶深深顿时警钟大作,那之前一咬牙,拳头直接招呼了过去!正中他弧线漂亮的下巴! 打完她就后悔了,手都酸了,他应该挺疼的……阿弥陀佛,老天爷啊,照他那变态习性,该不会借机报复吧…… “嘿嘿,我那个,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哼哼,又是配合一下,同一招会被你骗两次么? 少紫的脸又多云转阴,他说:“晚饭,我想记起过去的事情,记起……姜寐对我究竟有多重要。” 叶深深干笑,后退了几步:你要记起你的寐儿关我什么事啊混蛋! “帮我这个忙,我就放了你。” 鬼才愿……啊?“真的?” “当然。” 叶深深皱着眉头想 狐狸殿下(穿)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0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0部分阅读 想得脑袋晕晕乎乎。现在在她面前的是简简单单两条路,一,吃点亏,当被狗咬一下子然后跑路去找玄歆;二,誓死不从挨完剩下的几天但是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恐怖的花样。衡量之下她决定壮士断腕,把眼睛一闭从牙齿里挤出四个字:“说、话、算、话。” ——又不是没碰过……而且这种事情还说不上是谁吃亏呢……人家都说狐狸精魅惑你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撞见的……反正狐狸跟狗长得差不多,就当被小狗咬了一口吧…… 她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都黑暗一片了。 少紫的笑声在树林里飘荡了开来,害得她又是一阵鸡皮疙瘩。 肩膀上被放了两只手,不重,却让她想退缩。只是少紫没有给她机会退缩,他拉住了她的手,牵引着她绕到了身后,让她更贴近他。 叶深深死死闭着眼睛屏着呼吸,心跳快要停滞了。 少紫温热的鼻息掠过她的耳边,蔓延到了她的脸上,那一刻,叶深深非常美出息地想逃跑。等他的唇贴上她的,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只要敲一棍子就可以拦腰崩断了,还是很清脆的那种,喀吧—— 妖、妖孽啊赶快退散! 如果会退散,那就不是少紫了。如果拿他对比玄歆,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似玄歆的吻般青涩,少紫的吻是极尽缠绵的,甚至是轻易挑起热情的。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唇齿交接间的温柔是前所未有的,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沦,跟随他的情感跌入欲 望的深渊。 半晌,他稍稍移开了唇,在她耳边喘息,手揽上了她的腰,抱紧。 叶深深继续僵硬,偷偷睁开眼,却看到少紫脸色潮红,居然是一副清纯样。被她看了一眼,他又眯起了眼,眼眸中的狡黠一丝丝地浸透。 “晚饭,你不专心。”他笑。 叶深深一个冷颤——不详,非常不详。 “嘿嘿,那个……唔……” 她没有机会扯开话题,因为少紫没打算停手,眼看着她眼里的退缩之意越来越多,他心里微微不快,手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她彻底搂进了怀里,吻上。 死狐狸,咬你一口 她没有机会扯开话题,因为少紫没打算停手,眼看着她眼里的退缩之意越来越多,他心里微微不快,手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她彻底搂进了怀里,吻上。 “混蛋……唔……” 一张口,少紫的舌头就溜进了她嘴里,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顺滑得不可思议。他的手抵着她的脊背,胸膛的温度一丝丝地渗透着她。 叶深深的心像秋千一样,有那么一小会儿反应不过来,被他的缠绵带进了云彩里。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那是跨越了千年的韵律,与他的言行举止不同的沉稳;还有她自己的,扑通扑通扑通,猥琐猥琐猥琐…… 少紫的眼眸原本是深不可测,这会儿却忽然迷离起来,像是最好的琉璃被轻纱盖住了,朦胧一片。 那双眼,曾经哭得那么无声无息。 叶深深被那眼眸迷醉了,忘了反抗,任由少紫交付着他的热情。直到少紫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她才被一桶冷水泼醒。——她居然忘了这个狐狸精可是个彻头彻脑的色魔啊! “唔……混……” 她挣扎,恶狠狠地磨牙准备下口咬醒她身前,不是,她头上,也不对,反正是正全身心投入地某只狐狸精,他的舌却在最后一刻撤离了,他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嘶哑着嗓音轻声叫唤:“寐儿,姜寐……” “……” 被一只狐狸吻了,是作为一只鸟的失败;被一只念叨着其他人的狐狸吻了,小鸟被吻得晕晕乎乎差点儿就找不到北,狐狸却压根不知道吻的是谁,是作为一直鸟的耻辱! 叶深深的眼里火光闪射,少紫却是越发沉沦,他埋首在她颈边轻轻诉说:“一百年……你去了哪儿……” 叶深深面无表情:“游山玩水。” “我……等得……” “等得变态了是吧?”叶深深咬牙切齿地帮他说完。 ——混蛋!当她是什么东西啊?第一次是钥匙第二次是工具第三次难不成还升格成替身了? “你……” 少紫终于觉察了不对劲,睁大了迷蒙的眼,“寐儿……” 寐你个头!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火,只是听他这语气还把她当个谁谁谁给吻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居然忘了哆嗦忘了害怕。看着他难得纯良的脸,邪恶的念头冒了上来,她干笑一声,一拳砸上他的眼睛。 居然砸中了。 ——哼哼,叫你认错人~ “叶深深。”少紫的眼睛清亮起来。 “……啊哈哈,失误、失误。” 叶深深的那个小心肝哟,在风雨中飘摇。如果可以,她想狠狠把自己抽打一顿,怎么被个狐狸精吻了就七荤八素了呢!居然稀里糊涂地揍了他一拳……他的眼睛都红了,这次死定了死定了啊! 少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 叶深深站在原地不敢动,一颗小心肝像个秋千,晃啊晃啊晃。 “呵呵……” 出人意料地,少紫笑开了眼。他一笑起来,整个人精致得不像话。如果玄歆是竹子,少紫就是开的烂漫的桃花,只可惜这朵桃花长得好看,骨子里忒猥琐。 “你、你笑什么啊?”他该不会是被砸了一拳疯了吧…… “晚饭,我是怪物么?”他的笑容玲珑剔透,眼里却没有笑意。 叶深深仔细思量了一下,挺起脖子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您是妖怪哼哼。 “活了几千年,关了几千年,一边关一边等,却忘了要等什么……呵。” 叶深深小心翼翼听着,偷偷打量着这个反常的少紫。然后被少紫拉了过去,抱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哇!” 飞、飞起来了? 少紫勾起一抹笑,玩味地看着怀里死命揪紧自己不想掉下去的叶深深,忍下伤口那儿传来的一丝丝的痛,一鼓作气飞跃了那片不知道存在了几千年的树林。 “到了。” 在这期间叶深深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少紫揶揄的声音响了起来才很没骨气地松了手睁开眼。一睁开眼腿就软了,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少紫奇怪为什么她一落地就捂着眼睛,好奇地拉了拉她捂得死紧的手。 叶深深却浑身颤抖,死死缩着身体不松手。 在她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的脚下是细软的沙滩,沙滩的尽头是碧蓝碧蓝的海,海上有海鸟盘旋,再上面是蔚蓝如洗的天空。海天相接,望不到边际。海风吹来,带来丝丝的海的味道,她缩得更紧了。 “我、我怕……” 叶深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像是被刀剜一样的痛苦。她从小就不下河,不下湖,原来放大的极致便是对大海深入骨髓的恐惧。 “怕?”少紫眯眼笑,朝她招招手,“过来啊。” “……” 大海与色魔,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少紫没有说为什么要带她来海边,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把她抱起来带走的时候,最后望了一眼大海,眼里的落寞不知落到了海里,还是陷进了心里。 他抱着她回到了树林,找了块铺满落叶的地方坐了下来。 叶深深还是浑身僵硬,看他的眼比刚才更加畏缩。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愠怒,不明缘由。 “你怕水?”他问她。 叶深深把小脖子一挺:“怎么样!” “不怎么样,”少紫垂眸低笑,忽而抬头盯着她的眼说,“我累了。” “哦。” “睡会儿。” “哦。”果然变态。 “手。” “哦。”叶深深呆呆递上自家手,马上反应过来,“啊?” 虽然早就知道少紫这个人不能用常理来推算,不过当他在落叶堆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的胳膊枕到脑袋下面,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叶深深的下巴还是控制不了地掉了下来。 搞什么鬼啊…… 她的胳膊被压得生疼,只是想着把这只狐狸吵醒了之后肯定没什么好事,斟酌之下她还是找了个适合的角度,躺在了他身边。 风一丝丝地吹,耳边是落叶的沙沙声,眼里是一地的金黄。 少紫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白净的皮肤在阳光下玲珑剔透。 叶深深傻傻看着,脑袋里只闪过四个字:天生狐媚。 时间渐渐流逝,日薄西山了。少紫却还是没有醒来。 叶深深眼里含满了泪水,因为她的手臂已经被压得毫无知觉了,可偏偏睡得舒服的人没有一点点醒来的迹象。 “喂,勺子……醒醒。”终于,她妥协了。 少紫的眉头有微许的皱痕,不知道在梦里见到了什么,良久,还是没有醒来。 “喂——勺子~”她放大了声音。 少紫依旧安静得没有丝毫反应。 ——他这是……晕迷? 叶深深堵塞的思绪豁然开朗,壮起胆子把手抽了出来,抓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摇:“狐狸精喂~起来了~~你不起来我走了啊~~” 意料之中的,少紫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她的手却碰到了一片粘稠。 血? 叶深深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浑身上下都是伤吧,刚才居然跟跟没事人似的,果然是怪胎。 “呐,是你自己晕倒的啊,可不是我想跑。” 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难得这个狐狸精属于防范,反正他又死不了,当然是能跑赶紧跑路喽~她摩拳擦掌,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紫,贼溜溜地迈开了步子。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怀好意地又凑到了他身边。 这个狐狸精,害玄歆受了伤,还让她白白当了那么久的宠物,此仇不报非君子,难得他这么弱,不欺负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嘿嘿~ 于是乎,二话不说,以牙还牙,拉起他软绵绵的手——狠狠张口,一口咬下。 哼哼~让你把我丢下悬崖,让你把我当宠物养,让你伤了玄歆,让你……让你认错人!! 一口下去,心满意足地移开嘴巴。少紫纤白的手腕上赫然印了一个红红的牙印。叶深深这才心满意足地甩甩胳膊,走人~ 彼时夕阳满天,落叶一地,美不胜收。 湖眉山下的朱墨小镇,玄歆已经在客栈里等了许久。 一壶茶,一个杯子,他坐在客栈的最角落里,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是一副“我比你贵气”的模样,他的周围十丈没有人入座。见到叶深深的身影,他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却没有上前,只是在桌上又放了个杯子。 “我回来了。”叶深深走上去。 玄歆点点头,沉默。 “……我逃出来了!” 沉默。 “……”这个呆瓜冰块。 叶深深无力地叹了口气,抢过他杯子里的水一口灌下。 “喂,你的伤不要紧吧?”肩上那一剑好像挺严重的。 玄歆摇了摇头,脸上忽然泛起可以的红晕,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了口:“叶深深,我负责。” 阿噗……他怎么还记着这码丢脸事啊…… 叶深深彻彻底底地把刚入口的茶又给喷了出来,她想发火,对着他一脸懵懂又死撑冰冷的模样又下不了手,只好又斟了杯茶往喉咙里灌灭火。 “说,谁教你的?”好好的一个天然呆冰块男,谁给带坏的! 玄歆沉默,低头喝茶。 “……思凡再吧?”叶深深干笑,扯开嗓子喊,“小狐狸你给我出来!!” 好好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会不会教玄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她哪里要玄歆这个天然呆负责啊!这件事,一定要弄明白! 小媳妇见公婆 好好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会不会教玄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她哪里要玄歆这个天然呆负责啊!这件事,一定要弄明白! 玄歆是个冰块,玄歆还是个天然呆,什么都不懂单纯得跟杯清水似的,加了冰的冰凉清水。 思凡是只喵喵叫的小狐狸,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表里不一的狐狸精。叶深深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我要对你负责”这种话天然呆一个人想得出来才怪,指不定就是别人教的,而唯一会干这种事情的就只有思凡一个。 于此,叶深深狠狠灌了一口茶水,直接吼:“小狐狸你给我出来!!” 一声怒吼,绕梁三日,客栈里本来就不多的人又走了一半。良久,才有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影缩头缩脑地挪进了门,挪到了桌子边,吃力地用手抓住桌子边缘,抬起头甜甜地笑。 “喵~姐姐~~” “喵你个头,”叶深深一把揪住小狐狸的衣服,另一个手掐住他粉嫩嫩的小脸蛋,咬牙切齿,“说,是不是你教的玄歆说什么负责的?” 这个小狐狸精,盯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骨子里却滑头得很,居然还拐着弯儿教玄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哪里像是玄歆的跟班?不如说是少紫的跟班才对。 再看他的小模样,长得跟块玲珑糕似的,一抓着机会就抱着她的腿蹭啊蹭,要不是他年纪实在太小了,指不定就是个色狼。 她一把揪开他不安分乱蹭的脑袋,干笑:“小狐狸,你该不会是少紫的儿子吧?” 一样的天生狐狸精料! 思凡的脸蛋滑嫩嫩粉嘟嘟的,好像用力一点就会挤出水来。叶深深恶狠狠地掐上去,到头来却掐不下手,到最后只好给了他的小脑袋一记脑瓜,啪——思凡的眼睛立刻红了,两个小手拽着她的衣摆泪眼汪汪抬起头:“姐姐呜呜……思凡不想姐姐走嘛呜呜……” 小小的,漂亮的孩子眼泪汪汪地拉着你的衣摆叫你不要走,换了谁都会心软。叶深深很快就把初衷抛到了脑后,蹲下身摸摸思凡的脑袋安慰他:“好好,姐姐不走啊,你别哭啊。”把这么漂亮的娃娃弄哭了,客栈里剩下的客人眼光立刻如疾风闪电一样射了过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怎么可以这么人渣呢? 思凡破涕为笑,眨着大眼睛努力地爬上了桌子旁的凳子,朝着玄歆眨眨眼。 叶深深浑身无力,不想去计较了,转而问玄歆:“喂,你这次下山是为了草卒石?” 玄歆点点头。 “难找吗?” 玄歆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难。” 这草卒石,听说五千年前是朱墨的特产,五千年前东海决堤,淹没了万物,唯有地势最高的朱墨尚存。有个仙人便是采集这能让十里草枯死是石头投掷到东海之中,是以退狂潮。只是五千年了,草卒石早就被当年的仙人采集干净,要想再找一块是非常艰辛的。 叶深深在沉思,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有一颗在哪儿。”那次墨晔爹爹送给老皇帝的贺礼可不就是草卒石?“跟我走。” “去哪?” “回我王府家。” 荣亲王府内,戒备森严。 叶深深带着玄歆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些紧张。上一次戒备森严是那个墨采薇架到,这次会不会也那么倒霉?要不……等晚上再溜进去找墨晔爹爹? “不进去?” 玄歆清清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雄伟的王府大门面不改色,眼睛里的光芒与在街上毫无两样。身边站着的是贼头贼脑的思凡。 三个人站在王府门口,还带个孩子,这场景……叶深深很无耻地想偷笑,这情景怎么这么像一家三口子回娘家啊…… “小姐?”门口的侍卫发现了他们,眼睛一亮就朝王府里面跑,“小姐你等等,小的去禀报王爷!” 看样子是没法回头了,叶深深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只一会儿的功夫,王府里面急匆匆冲出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宝贝女儿你可回来了~~” 正是墨晔。 “墨晔爹爹……”好久没见,爹爹依旧这么神经兮兮,对叶深深来说却亲切得很,她不由地红了眼眶。 哪里知道墨晔的眼光只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就满眼放光地把她拽到了一边,指着玄歆问:“乖女儿,你带回来的是什么妖怪?” “……狐狸精。” “狐狸精?活的?”墨晔兴奋得摩拳擦掌,凑到她耳边小心叮嘱,“女儿啊,狐狸精是个好东西啊,何况还是只公的啊,咱要抓住这个机会知道不?把他拐来当媳妇儿,以后带出去好看!” “……” 叶深深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墨晔。这个朱墨的荣亲王,果然不是寻常人,他压根不是人。 “喂,说老实话,这个狐狸精是不是你的……”墨晔一副三姑八婆神情,挽着叶深深咬耳朵。 “是豆腐~~”思凡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叶深深一愣,豆腐? 墨晔马上一脸干笑,捂住了思凡的嘴巴:“嘿嘿,没事没事。” “对了墨晔爹爹,你有皇宫的地图吗?” “你要那个干什么?”墨晔正经起来。 墨晔的脸上一收敛傻笑就正经得不像样子,给人无形的压力。让叶深深忽然有些害怕,她挠挠头扭捏开口:“你不是送了老皇帝一颗草卒石头嘛,我想要那个啦。” “你……你要去偷皇宫?!”墨晔大惊失色吼出声。 叶深深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捂住墨晔的大嘴巴: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声张啊!要死人的! 从刚才到现在,玄歆一直默默站着,眼看着两个名义上的父女拉拉扯扯抱头痛哭的模样,又见着叶深深几乎贴在了墨晔身上,眼睛里的寒潮渐渐漫涌了上来。他很烦躁,不明缘由,只是想……想拽开那两个人。 他的心里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正想上前的时候却被思凡拦住了。 为什么? 他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思凡会这么做。疑问的目光打量过去,对上了思凡弯弯的笑眼,他朝他眨眨眼,用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玄歆还是不甚了解,思凡悄声开口:“不要那么明显嘛~” “思凡!你又在教玄歆什么东西?!” 叶深深怒气冲冲一回头就看到了思凡贼溜溜的模样,二话不说冲了过来把天然呆挡到了身后。 玄歆沉下了脸,思凡在偷笑。 几个人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出来,连玄歆眼里都难得有了笑意。荣亲王府门口其乐融融。 多年以后,当墨晔垂垂老已,叶深深却还是当年模样。每每想及荣亲王府的生活,还是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只是那时候他们一个为皇,一个早已跳出了人界去了虚无缥缈的地方找寻救治湖眉的东西,物逝人非,天荒裂变。 几个人在门口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却没有注意到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这个人穿着麻布衣衫,踩着草鞋,正冷眼看着他们。听到墨晔刚才的一声嘶吼,那人眼里的寒光一闪,锐气毕现。 墨晔一扭头,尴尬地笑了笑,甩甩袖子故作文雅地进了门,作势要介绍。 叶深深一扭头,暴怒。 居然是墨采薇!差点害死她,她居然还有脸到这儿来!今天不告发她的真面目她就不叫叶深深! “偷皇宫里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墨采薇这个坏人居然先告了状。 墨采薇今天似乎跟往常有微微的不同,声音有些低沉,眼里也没有往常的光芒。 “你!” 叶深深早就气得不行,牙齿咬得咯咯想,看墨采薇却一副大公无私的脸孔,手脚就发痒,想揍人,特别是揍不知好歹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坏女人!谁说女人打不得的?坏成那样的混蛋就是该打哼哼。 她叶深深虽然打不过玄歆少紫这些个妖精,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跟捏死一个小蚂蚁那么容易的。她干笑一声,握紧拳头朝墨采薇冲了过去,一拳砸去。 墨晔的下巴掉下来了。 门口的侍卫僵住了手脚,手里的刀噼里啪啦掉了。 叶深深的脸已经扭曲了,因为刚刚砸过去的拳头被墨采薇轻轻松松地挡住了,还被人家抓住了扭了个圈,把她整个儿人揪了过去钳制住了。 “……” 痛、痛死了呜呜…… 玄歆脸色一沉,倏地出手,势如闪电,直取墨采薇的脖颈要害。 墨采薇警觉,把叶深深拽到了自己面前抵挡,让玄歆的攻击硬生生变了方向落空。 叶深深狠狠咬牙:“玄歆,别管我,照打!”混蛋,阴险! 墨晔在一边记得直冒冷汗,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挡,他扯开了嗓子喊:“殿下,放开深深吧!你打不过他的!深深你听爹爹的话叫你那位豆腐镇定啊啊啊!!” 叶深深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回头朝身后的人吼:“墨采薇你不要欺人太甚!” 墨采薇眸光一闪,冷笑。 玄歆趁着他分神的间隙捏了个咒伤了他的手臂,拉叶深深逃出了他的束缚。 墨晔终于逮着机会了,赶紧上前拽住叶深深往后拖,边拖边喊: “女儿哇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啊啊!!” 彼时天气正好,突然晴空响起了一个闷雷,然后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 ………………………………………… 墨执皇子? 女儿哇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啊啊!! 朱墨堂堂的荣亲王在自家门口失了风范,只因为认来的宝贝女儿带了个妖怪回家,结果妖怪要咔嚓了自家尊贵客人,搞不好还要捎带着让老皇帝逮着机会抄了荣亲王府。 叶深深揉着被抓疼的手,眼里的怒火还是烧得很旺盛,只是刚才是只烧抓疼她的人,现在多了个自家爹爹。 被宝贝女儿这样怒气冲冲盯着,墨晔的心肝在颤抖,不仅仅是因为被自家女儿讨厌了,还因为门口那座瘟神的脸色已经黑到了不能再黑,他甚至可以数着数等那个人发火。 唉,怪只怪他一时兴奋了头,一见女儿就跑了出来,把里屋坐着的“采薇公主”给忘了,这才造成了误会。 叶深深气得说不出话,好好的来找墨晔,以为他可以帮忙,结果不仅没有拿到皇宫的地图,他还帮着那个差点儿害死她的采薇公主欺负她,这个爹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气到极点,她一把拉过玄歆的手扭头就走。 玄歆低头看了眼被她牵着的手,眼里微微露出了点点笑意。看向她的目光是清澈的,淡淡的。思凡在一边捂着嘴偷笑,撞上叶深深闪着小火苗的目光,他马上蜕变成纯情小猫模样,眨眨眼睛一派懵懂。 墨晔的撞上她的视线,开始飘啊飘,就是不看她。 于此,叶深深决定,再也不要跟一大一小两个怪物纠缠了,拉起自家天然呆就走。 “乖女儿哇~”墨晔在她身后喊。 叶深深不理会,继续拉着玄歆走。 “乖女儿哇~爹爹舍不得你啊~” 继续走。 “乖女儿哇~草卒石我没送人啊!” “你说什么?” 显然的,最后一句起了作用。叶深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满眼狐疑地看着在原地哭丧着脸的墨晔。墨晔见她回头了有希望了,又扬起了笑脸,忙不迭地走上去一只手拽叶深深一只手推玄歆,把女儿和儿媳妇推进了自家大门。 “关门!”临进门,他冲着侍卫喊。 “……” 一路拖拖拽拽着,几个人终于还是进了王府正殿前厅。 玄歆被墨晔请到了座上,叶深深被墨晔按到了椅子上,墨采薇居然是上座。丫鬟上了茶,墨晔讨好地笑笑,给怒火中烧的女儿斟了杯茶。 叶深深扭脖子,瞟了墨采薇一眼,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哼。 “女儿啊,你认错人了。”墨晔叹了口气,“你仔细看看他的脸。” 脸? 叶深深狐疑地盯上墨采薇的脸,发现好像跟之前见到的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眼睛鼻子嘴巴,墨采薇虽然打扮得跟个野人似的,但是五官还是颇为柔美精致的,这个人的五官有些硬朗,眉毛粗了眼睛长了鼻子挺了嘴唇薄了,明显一副刻薄样嘛~诶?等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有点不一样…… “怎么样?”墨晔无奈。 额…… 叶深深额头上的汗珠渐渐冒出来了,这个人除了打扮跟墨采薇一模一样,脸其实还是有点点区别的。都怪墨采薇平时的打扮太惊世骇俗了,是个人都会注意她的麻布衣服和草鞋,还有身上奇奇怪怪的碎步条儿,当今世上,能这样打扮的就采薇公主一个了,加上这个长得本来就跟墨采薇很像,哪里会有外人去那么注意她的脸啊…… 发现了不一样,叶深深脸色阴沉,非常惨烈地看了墨晔一眼,墨晔沉痛地点点头。 叶深深干笑,嘿嘿,嘿嘿嘿,居然认错人打错人了…… 墨晔悲痛地叹了口气,沉道:“深深,这位是墨执三殿下,采薇公主的胞兄。” 轰——叶深深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倒塌了。早知道她就该套个麻袋在头上才过来,这样就算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皇子打了也可以溜之大吉,现在她一不小心把人家皇子给砸了,可怎么办? 无奈,她叹息着低下脑袋,再抬起来时已经是满脸的笑容:“嘿嘿,原来是三殿下啊,久仰久仰,失礼失礼失敬失敬,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失忆失忆吧~” 墨执冷着一张脸,见人就三分冻,这会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深深,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杀人不眨眼,眨眼就片甲不留啊…… 叶深深的小心肝喀吧一声碎了:这次玩大了。 “拉出去。”墨执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想了想又加了个字,“斩。” 当是时,墨晔呆了,叶深深傻了,玄歆眼里有疑惑的神色。 外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轰隆隆—— 叶深深在磨牙,她想咬死这个跟墨采薇一样奇奇怪怪的三殿下,小小一个凡人,对着一个好歹是妖怪的说拉出去斩?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想开染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大不了咬死了他就投奔湖眉去哼哼。用最近摸索的隔空取物,搬个凳子砸死他。 “那个女儿啊,爹爹想死你了!来来来,爹爹送你个礼物~” 关键时候,墨晔一把把她的手拽住了,连拖带拉地把她押出了前厅,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许久,带她拐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他就把门关上了,回头瞥见叶深深满眼的疑惑,他得意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从书架上拿了个锦盒出来。这锦盒叶深深看着眼熟得很,可不就是上次装着草卒石的那个。 “不是送皇帝去了吗?”这个是上次皇帝寿宴的礼物啊,她还记得那天就是她跌入地狱的开始,只因为晚宴上她偷偷溜出来到花园然后扒了少紫衣服把他晾了…… “嘿嘿,爹爹最后想了想,这草卒石只有一颗,只能吸方圆十里的水,只此一颗又救不了大水,干嘛白送那个老头儿当玩物?” “你就是不舍得吧。”叶深深斜眼。 墨晔被说中了心事嘿嘿笑,笑着笑着正经下了脸色。他说: “深深,墨执你别去招惹,小心你的小妖命。” “哦。” “但是他要是想招惹你,你就不用白不用嘿嘿,你爹爹的计划还得靠他呢。” “……” 墨晔是个怎么样的人,叶深深其实一直看不透。他正经起来吓死人,胡闹起来气死人,嘻嘻哈哈过日子,却是外人口中那个战无不胜的荣亲王,墨采薇口中乱臣贼子。有些人是看似恐怖,其实一眼就可以看透,譬如玄歆,有些人则是是友会帮上大忙,是敌则会笑谈中置你于死地的,譬如少紫。而她这吊儿郎当的墨晔爹爹,她看不透。 “爹爹,你是我在人界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她也正经了起来,唯一当亲人的人如果不能相信,那太可悲了。 墨晔微微一笑,随手把折扇打开了,轻轻扇着。 “草卒石,是狐狸山上的皇帝要的,爹爹你肯给我,想要什么?” 墨晔一愣,随即轻笑。他说:“深深,你也就碰到了国师才变得傻乎乎的。” “……” “明明挺聪明的脑袋,为什么做起事来这么笨呢?豆腐没吃成,还被豆腐追杀上门负责。” “……你也一样。”叶深深白眼,“说重点,不然我走了。” 无缘无故认她这个女儿,少紫把她掳走又不闻不问,还有跟这个明显是墨采薇打扮的墨执在来往,连皇帝都舍不得送的草卒石却可以白送狐王,一条一条,很明显是串成一条线的。傻瓜才会以为他真的爱死她这个假女儿。 墨晔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轻轻用手扣着桌面。 “征战了半辈子打下这江山,只可惜,帝位上坐的却不是我。” 叶深深瞪大了眼,他竟然想做皇帝? “那为什么要认我?”说要对付墨采薇,鬼才信。 “国师跟老皇帝定了个协定,老皇帝助他挥军扫平湖眉山,他保老皇帝江山,我没胜算,只得跟湖眉联盟。” “为什么告诉我?” 叶深深没想过墨晔会直白成这样,忽而浑身冒冷汗,接下来他会怎么样?杀人灭口,哦不,是杀妖灭口? 墨晔笑得眼睛都没了,凑上来摸摸她的脑袋说:“虽然一开始是想借你的关系,但是疼你可是爹爹真心的。” 叶深深寒毛直竖,赶紧后退了几步:“嘿嘿,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墨晔把锦盒递了上去,“至于墨执,这个皇子出生时被前国师说是妖星下凡,从小被皇帝冷落,墨采薇却颇受宠爱。他不方便走动,所以兄妹俩才利用用奇怪的打扮来掩人耳目,偷天换日。” “可墨采薇上次把我骗……” “那时候我们还没达成共识。” “……” 叶深深想哭了,但是哭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干嚎:老天爷啊,为什么我遇到的人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表里不一口蜜腹剑杀人不眨眼披着人皮的豺狼啊! 照墨晔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救她是因为她是湖眉山的妖精,他跟墨执联手是因为墨执看他老爹不爽已久想报复,于是一个王爷加个没权没势的皇子,两个各坏心思的阴谋家一拍即合,老皇帝等着被宰割。只是不巧老皇帝身边还有个妖怪国师,于是墨晔便想到了一开始就打算利用的湖眉山上的妖精。 一个字,黑;两个字,黑心;三个字,黑死了! 拿了草卒石,叶深深的小心肝已经摇摇欲坠,一路默默跟在一脸春风得意的墨晔身后,阴着脸又进了前厅。 前厅里,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玄歆与墨执,两座冰山正在喝茶。叶深深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明明有人的地方可以安静成这样子,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无视到“我当你不存在”的地步。 她与墨晔的脚步声在前厅里大的惊人,面无表情的两个人终于抬起了头。 玄歆见了她,眉宇间的阴沉微微褪了些,眼里无波无澜,却一直看着她。叶深深凭着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知道他现在的眼神意思是你坐过来,到我边上来。 墨执见了她,手里端着的杯子停在了嘴边,沉默半晌,然后手一用力,杯子立马在他脚边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怎么还不斩?”他说。 叶深深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苗蹭地一下又上来了:“你不就是个冷宫皇子吗?神气什么啊!” 一句话,如同秋风扫落叶,四下无声。 墨执的眼神已经要吃人了,叶深深豁出去了,把脖子一挺,一副有种你来的模样。 半晌,墨晔叹息般的声音传了出来,他说:“三殿下,这两位就是湖眉山上下来的。你要去跟湖眉山上的主人协商大业,还得跟着他们。” …… ………… 玄歆用了传音之术告知离清山下朱墨皇子想要共同协商对付少紫,没想到离清居然同意了。 结果,那天傍晚,四个人还是一起上路了。 叶深深跟墨执是仇人相见,玄歆跟墨执是无话可谈,只剩下一个思凡,在马背上吵吵嚷嚷说我们为什么要骑马啊,飞过去多好哇~ 叶深深满眼鄙夷:“还不是带了个跟屁虫!” 显然,是她忘了自己也不会飞。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来见墨晔?”思凡问她。 叶深深拍了一记他的脑袋:“叫墨晔叔叔!”没道理她都叫爹爹了,他一个小狐狸精居然没大没小辈分比她还高了。 “哦,”思凡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啊,叶深深低着头想,想起了刚才在书房里最后的对话。 墨晔说,疼你,是一开始疼着疼着,就真的像女儿了。征战了大半辈子,我也终究是个普通人啊。 他还说,深深,你回来的时候,爹爹送你一个天下,一个父皇。 天刚刚放晴,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叶深深忽然间打了个冷颤。 刚刚那场大雨,不知道……少紫那个妖孽醒了没有,会不会…… 无论如何,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叶深深只好把脑海里那一丝丝的歉疚连同说不清道不明的怪怪感觉拍到脑后。 当时的天很蓝,湖眉山上风景秀丽。 谁也不知道,再见少紫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不知为何,临上山的时候,叶深深忽然想起了少紫那声声又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寐儿,姜寐…… 萃心交心,你知道么? 朱墨边境有个湖眉山,传说湖眉山上妖精出没,也有传闻说,湖眉山顶上其实是个人迹罕至的仙境。老人们说,湖眉山上开着一种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奇花,是染了妖精的血的名贵草药,叫昙莲。只是这昙莲花生性惧热,山下根本见不到,只有到了快到山顶的地方,才可以见到那种妖艳的花。更有传闻说凡人吃了昙莲花就可以长生不老,百年间不知有多少人上山采花。有图谋暴利的,也有救死扶伤的,但是却始终没有人见到过。这些人,不是一去不复返就是去了也没有见到什么东西。湖眉山上有妖精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闻,说到底没有人真的见过。 湖眉山脚下的小客栈里,坐着四个人。 狼吞虎咽的叶深深,淡淡看着她的玄歆,偷笑的小狐狸思凡,还有一脸鄙夷的三殿下墨执。 桌上的是久违的玲珑糕,叶深深吃得相当满足,只是吃饱了就不想动了,干脆趴在桌子上眯着眼休息。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她闲闲地打量起玄歆来。这个天然呆一阵子不见,似乎温和了不少呀,虽然还是时刻冷着一张脸,但是听话了好多嘿嘿。 撞上叶深深发光的眼,玄歆又冷下脸来,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叶深深恶作剧的心思上来了,搬了个凳子做到他身边去。人家说,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才是英雄,不入虎|岤焉得虎子,她今天就试试冰块的极限在哪儿~啪,凳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她一屁股坐下,歪着头看玄歆。 玄歆的眉头皱了起来。 每次他一皱眉,好看的脸就会变得冷峻,叶深深很不喜欢。早就想试试了,但是一直没敢动手,今天她壮了胆子,把爪子,哦不,是手伸了过去,摸了摸那个万年皱着的眉头——唔,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僵化,软软的,滑滑的。 玄歆的神色原本是淡淡的,这会儿却染上了几分愠怒。白皙的脸上神情僵滞,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倒没有立刻捏个什么咒把她当场给解决了?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1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1部分阅读 了。 好现象啊好现象。 叶深深决定再接再厉,直接凑了上去,在他耳朵边上亲密地叫了一声:“小媳妇呀~” …… ………… “噗……咳咳……” 思凡正抱着个茶杯喝茶,听见她的这声呼唤,茶水一不小心喷了出来,撞上叶深深“杀千刀的你坏我好事”的目光,他赶紧眨眨眼挤出几滴眼泪,默默抱了个碗夹了几块糕点坐到了角落里去。 叶深深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继续:“小媳妇呀~我们……” 一句话未完,气氛有诡异,身上凉飕飕的,她茫然四顾,便瞧见了隔壁桌上脸青得跟绿毛龟壳似的墨执。他正凉飕飕看着她,眼里写满了鄙夷。好女不吃眼前亏,叶深深只是回头飞了一记白眼,随他去。 “什么时候启程?”墨执冷道。 叶深深被他的冷眼盯得凉爽无比,扭扭胳膊动动腿,瞧瞧自家天然呆,等到墨执的脸快黑时才丢出一句:“随便吧。” 顿时,墨执眼里的火光彻头彻脑被点燃了。 僵持。 如是,吵吵闹闹一路化玉为帛干戈,终究还是到了湖眉山下。 湖眉,这是叶深深第二次到这儿,第一次她孤单一人,第二次却已经混得有些滋润。今时不同往日,心思也多了些,于是在山脚下站了许久,都没有踏上去。 玄歆有些疑惑,奈何是个闷葫芦个性,只是在她身边站着不开口。 “喂,我这次可是为了你上去的哦。”叶深深勾起嘴角,拉了拉玄歆的衣摆。 玄歆微微点头。 叶深深忽然有些心酸,像是踩着一个细细的线在湖面上行走,脚很疼,心悬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回头没有路,远方不知道是什么,唯有脚下的小小细线支撑着,步履艰难。 “可以上路了么?”墨执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叶深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情绪被打断了,顿时气得直翻白眼:“走啦。” 湖眉山脚下到山上约莫半日的路程,她走得饥渴难耐,好不容易见到了那条分界的小溪流,赶紧跑了上去,小心地踩着溪中的大石头到了溪水中央,掬了点水洗了个脸,灌了几口水。 溪水边上开满了昙莲花,一条小溪被围得像是裹了个花边。那种妖异的花儿,白得出尘,花瓣上的点点红斑又艳丽惊心,只要看上一眼,就很难让人移开眼睛。 叶深深看呆了,茫然地伸手去摘了一支,拿在手里细细地看。原来这昙莲花脆弱成那样,用手一捏就成碎了。 它似乎从来都是开得那么旺盛的,从来不会枯萎。 “玄歆,”她朝身后的人招招手,一步跨到了岸上,“这个花的花期是什么时候?”现在都是初秋了,还是没有丝毫衰败的模样,让她觉得好像这段时间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昙莲花花期是三年,开三年,败三年。” “……真是种妖怪的花。” “这个就是昙莲?” 墨执显然是起了兴致,也跟着到了溪边,想伸手去摘。却被玄歆拦下了,他说:“凡人不能碰,会丧命。” 千百年来,多少人上山采昙莲。湖眉山地形复杂,昙莲花又只长在界限内,采花的人多数都到不了分界的小溪,偶尔有几个到了的,也都被昙莲的毒死了。 “可是我听说,前些日子朱墨街头有人采到过昙莲。”墨执明显不信。 玄歆显然是懒得解释了,带头上了桥。叶深深连忙跟上,却在桥上停住了。 从桥上看去,一片花溪,美不胜收。 “玄歆,花谢了怎么办?”没有昙莲花的湖眉,还是湖眉么? 玄歆眼里有疑惑,还是停下了脚步,他说:“等下次花开。”三年而已,对于妖精的岁月,不过须臾。 三年呵,叶深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三年后她会在哪儿?三年后花谢,她会在湖眉么?谁又可以陪她再等三年等花开? “你们回来了。”有个清雅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居然是离清。 叶深深呆呆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狐王亲自来迎接他们几个小虾米了,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小小一只小鸟,居然让狐狸王亲自上门了呜呜。 “深深,好久不见。”离清微笑。 “嘿嘿,是啊,好久不……额?” 就在叶深深发呆的空挡,离清牵起了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带着她往前走。 叶深深僵住——这这这什么状况?狐狸都是这么热情的么?虽然说上次在湖眉幻境湖底也不是没拉过,但是不一样的啊啊! “嘿嘿,那个,朱墨的冷宫皇子想找你,你们先协商去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手,把墨执推了出去。 一声冷宫皇子,墨执的脸色顿时怪怪的,连同玄歆也有微微的异样。她只好干笑,凑到了玄歆身边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快走。 只可惜玄歆显然是没能看懂她眼里的意思,他正盯着她刚才被离清拉过的手,皱眉。 离清不愧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几千年来喝的西北风都比叶深深喝的水来的多,她的小小伎俩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骄不躁,只低头笑了笑,对着墨执做了个请的姿势,带头走在了前面。 本来很好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诡异。 叶深深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是夏天暴雨前的那种郁闷,有点透不过气。再抬头看看玄歆,他的目光还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的手上。顿时,她有些无力,想了想,咬咬牙撞着胆子凑过去拽住了他的胳膊。 抬头看看他,他面无表情。 她眨眨眼,又顺着胳膊往下滑,抓住了他的手,抬头咧嘴笑——就算是下一刻被他什么咒给弹出去她也认了! ——嘿嘿,没反抗哟,小~媳~妇~~儿~~~ “你……放手。”玄歆看了眼离清,想抽出手。 叶深深早就笑弯了眼,因为看到玄歆的眉头不皱啦,怎么可能放手呢。 “不放不放,嘿嘿~” 玄歆冷眼,叶深深咧嘴笑。一个小媳妇样,一个无赖样。 僵持的时候,离清的声音传来过来,他说:“玄歆,草卒石找到了么?” 玄歆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墨晔送的草卒石。 离清接过锦盒,打开了取出石头,朝叶深深笑了笑,他说:“深深,你知道这草卒石可以做什么么?” 额? 叶深深迷迷糊糊:“不是吸水吗?”墨晔爹爹说的,一颗石头吸干十里土地的水,好可怕。 离清闻言失笑,他说:“草卒之石,假以真心,便是萃心。深深,这次由我送你萃心,可好?” 草卒之石,假以真心,便是萃心。 叶深深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了怀里的那块红得刺眼的萃心玉,萃心萃心,拆开了可不就是草卒之心?离清他……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个不也是你送我的么?”她从怀里掏出萃心。 这个还是当初少紫那个混球伤了玄歆,最后用来做交换的,后来好不容易给她缠得拿了回来。 离清摇摇头说:“这个是你自己的。” 叶深深混乱了,她被离清搞得一头雾水,只听见他说这个萃心是她的。 最后听到的,是他说,深深,前生缘,我们再续。 续,续什么呢? 她拉着玄歆的手呆在当场,看着满路的昙莲花脑袋疼得厉害。 好好的湖眉之行,怎么还没到就出了这奇怪的状况呢? “嘿嘿,离清啊,啊不,陛下,”她连连后退,“您认错人了!我是鸟不是狐狸,我们有鸿沟哇鸿沟!” 什么前生今世,这个狐狸王,脑袋出了问题! 前缘再续? 离清是只狐狸,是只千年的老狐狸精,他的想法是叶深深一颗小小的小鸟脑袋怎么着都猜不透的,前生今世更是由他说了算。 到湖眉的第一天,在混乱中渡过了。玄歆回了湖眉便事务繁忙,半天不见踪影,只留下她跟那个打扮奇怪的冷宫皇子大眼瞪小眼,他冷眼她无赖,两看相厌。却偏偏那几个镜字辈的老头儿视他为上宾,把他安排在了跟她一个庭院,出门就能瞧见。早晚相对,上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日落西山的时候,叶深深终于磨磨蹭蹭到了院落门口。墨执斜眼看着,她也没有回击,因为 她正在纠结一件比墨执纠结好多倍的事情。 昨天临分别,离清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明晚狐王殿,你来,我告诉你前生的事情。 一句话,成功的把她所有的好奇心钓了出来。只是大晚上的,又是人家寝宫,该去么?离清不是坏人,可是她跟他压根就不熟啊,只是拿了他一块萃心,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 秋日的风有些凉,叶深深坐在门槛上歪着脑袋想,想得太阳都落山了还是没个主意,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麻烦的女人。”墨执无聊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才麻烦!” 叶深深回头瞪了眼,把心一横,上路!管它前面会发生什么,至少让她弄清这些日子以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清的狐王殿离她跟墨执住的院落有些距离,等她一步步堪比蜗牛的速度爬到狐王殿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叶深深却一点儿也不急。 ——要是到了之后离清睡了,那就是他的不对啦,又没有约定什么时间,嘿嘿~ 狐王殿外种着一种不知名的藤蔓,绿茸茸地缠绕着,在黑夜里有几分诡异。殿门口挂了盏灯笼,又把那小小一块地方的绿藤萝照得葱翠无比,漂亮得很。离清就站在那藤萝边上,发丝未束,一派娴雅。 没想到他还真等着,叶深深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地僵持在了原地,直到离清朝她笑了笑,明显是发现了她,她才万般无奈地走了过去。 到了他身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半天没挤出什么东西来。 离清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靠近她。 叶深深心里悬得紧,刚忙退后了好几步,尴尬地笑笑:“陛、陛下,你想告诉我什么?” 见她躲闪,离清的笑有些苦涩了,他说:“深深,你今生还是如此惧怕我。” 惧怕么?叶深深问自己,得出的结论是,那不是惧怕,那是怕麻烦!她的上辈子,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呢?她可是额……逃过了孟婆汤过来的! 僵持,绝对是僵持。 离清轻笑,在静谧的夜里清晰万分。他说:“你不信?” 离清的眼神之深邃,让叶深深毛骨悚然。她还能怎么着呢,狐狸可是吃鸟的,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于是乎狠命点头,信,我信! “跟我来。” 又是跟我来? 叶深深在心里哀叹,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对她说跟我来?而且每次都没有好事……这次准没好事。 离清自顾自进了狐王殿,叶深深僵在门口,扪心自问:你敢跟吗?你敢不跟吗?答案是,不敢不跟。 狐王殿不是没进过,只是这次进的比上次做贼还忐忑。离清沏了壶茶,放到她面前。叶深深汗下来了,嘴角抽搐,难道不是速战速决说完走人么,咱还得沏壶茶细细地讲? 于是,不顾水烫,一口灌下,很惨烈地扬起一个笑脸:“好……茶!”好烫的茶。 “今晚,再续前缘吧。”离清的声音依旧清雅鱼。 叶深深眨眨眼,哑着被烫疼的嗓子问:“怎么个再续法?” 离清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圆房。” 轰隆隆——叶深深心里一个打雷,她被劈醒了! 圆房是什么,如果她再稀里糊涂,真的是笨到极点,连被人怎么吃了都不知道了! “陛下,您认错人了,您真的认错人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她就是不该一时好奇来这儿啊…… 离清是什么?狐狸。她叶深深是什么?鸟!宝宝 想来想去,叶深深终于想出了个相当可行的拒绝方案,忙不迭搬了出来: “陛、陛下……你看咱隔着种族差别呢……你要是跟我圆那什么房……我是禽你是兽,咱孩子可是禽兽的啊!!”她干笑,“所以,您要慎重,慎重啊,以后的皇子怎么可以是禽兽啊哈哈……” 汗,一滴滴从额头冒了出来,叶深深的心里直打鼓,斜眼偷偷打量着最佳的逃亡路线。 离清只是笑笑,说:“我们五千年前就该在一起了。我们的父辈都曾有意结成姻亲,奈何天意弄人,三族争乱,你不幸……你我分别五千年。” …… 五千年? 叶深深呆住,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五千年之约呢? 她区区小妖,才多久的寿命?人家千年老狐狸精跟你说五千年前的事情,那就是耍无赖。叶深深气得磨牙,豁出去了,耍无赖谁不会! “嘿嘿,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免谈哼哼。 “萃心还在么?” “在。” 叶深深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萃心,“还给你。”这萃心虽然是个宝贝,但是居然是那个草卒石头炼制的,红得那么诡异,指不定是用什么血养活的。再好的宝贝诡异成这样她也不要。 离清却没有接过萃心。 他说:“这原本就是你的。萃心是靠主人的心血得以存在,在你身边几个月,却比得过我五千年,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叶深深无话可说。 “只要佩戴萃心久了,你的腕上应该会有一个图腾。” 这居然让叶深深浑身兴奋了,忙不迭把手腕扬起来:“你看,没有,你认错人了。” 她的手腕干干净净,福大命大从悬崖上摔了好几次一点疤都没留,怎么可能会有图腾。 离清只是笑笑。屋里的灯明明灭灭,好像风一吹就会熄灭。离清的眼里的光芒随着烛火明明灭灭。明明是个谦谦君子谪仙下凡一般的人物,叶深深却不知道为什么毛骨悚然。 他说:“之前,我不确定你就是寐儿,如今少紫脱逃,我才确定。深深,前世定下的缘分,你非得逃么?” ——我不想逃啊……我是压根不想要啊…… 风过,烛火灭了。 离清的侧脸在月光下沉寂,毫无声息。 叶深深叹了口气,正经下来。其实她不是不信,毕竟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只是她不会让前生的事情影响今生,离清虽好,却不是她想相伴的人。 “离清,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轻声说,“你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轮回了几辈子了,何苦记得那么深?” 离清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他说:“如果我们前生是生死相许的挚爱呢?” “我不记得了。”叶深深狠下心肠说,“前生事是前生事,这辈子我们不熟。就算前生生死相许又怎样?” 该断的早就断了,强拽的有什么意义。 “好,记住你的话。”离清苦涩地笑,“你说你不要前生,呵,如果你跟少紫再有来往,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姜寐。” 风,霎时凛冽。 如果你跟少紫再有来往,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姜寐。 叶深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出的狐王殿,只是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走在了回房的路上,脑海里始终徘徊着的是离清最后那句话,他说如果她再跟少紫有来往,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叫她……姜寐。 少紫神智不清的时候,唤的就是姜寐,他说他在东海之滨等了整整百年……难道,等的是她? 五千年,断崖上连棵遮风挡雨的树都没有,只有一堆荒石,他被关了五千年。这五千年,没有一个人到过那儿,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恍恍惚惚走着回房,墨执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跟他多做纠缠。 “刚才镜容长老来过,”墨执冷着脸说,“托我转告你,祭祀未完,明日请继续完成三日斋戒。” 她茫然点头,回房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时候,湖眉幻境里少紫在小屋中的景象又冒了出来,越来越清晰。 他说过,活了几千年,关了几千年,一边关一边等,却忘了要等什么…… 那个幻想记录的,可是五千年前的岁月? 五千年洪荒裂变,到底还剩下些什么呢? “姜寐……” 这个名字叫着微微的怪异,说不出的难受。 才回湖眉的第二天,怎么整个世界就天翻地覆了。叶深深心神俱疲,躺在床上漫无边际地想,想起了被她丢在朱墨郊外的少紫,想起了……墨执刚才的话。 呆滞。 什么叫继续完成三日斋戒? 一时间,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伤感被吓跑了一大半。 ……那六个老头儿还真是毅力顽强啊,隔了那么久居然还记着祭祀的这码事情。 想起上次在桃泽的场景,叶深深只觉得脸上发烫,想起玄歆居然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把她气跑了,又恨得牙痒痒。 短短几天,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呢? 镜容老头儿的意思,该不会是让她跟玄歆继续到那个该死的桃泽去搞什么沐浴斋戒又三天吧?! 继续沐浴斋戒 那个混乱的晚上,叶深深做了个梦,梦见了一片无边的大海,她一个人奔跑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海风很冷,她边跑边哆嗦,长长的衣服在风里被撕裂得磨碎不堪。她的手腕上被划破了一道伤口,上面的疤不知道被挣破了几次,已经结成了黑紫色,伤口非常的狰狞,还撕出了血。而她却好像毫无知觉,只是不断跑不断跑,一个浪头打来,她就被卷进了水里,彻骨的冰凉。只有手里的东西是发烫的,烫得吓人。她奋力抓着那个东西,把它狠狠地砸向大海…… 再然后,晨曦降临。 阳光落到她的眼上,暖洋洋一片。她揉揉眼睛睁开眼,呆滞。 “玄、玄歆?” 老天,还有什么比一大早醒来发现个狐狸精坐在你床边看着你更让人心慌的?她现在遇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玄歆换上了祭祀的白纱衣,打散了平时扎起来的头发,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如果目光可以翻译,叶深深猜那是你居然醒了的意思鱼。 …… “姐姐~你可醒啦~” 她还来不及暴出一声尖叫以表咱熟跟熟,必要的羞涩还是有的的时候,一个雪白的身影嗖地跳上了床,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阵乱蹭。叶深深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尖尖的小耳朵,贴在脸上是暖乎乎的触感。 思凡? “喵~”舔舔。 “……擦掉。”脸上都给他舔湿了。 “喵~”拿脑袋蹭。宝 倒是干了。 “深深。” “嗯?……啊?” 深深?这还是这块冰块第一次去了姓叫她呢。叶深深咋咋呼呼地瞪着眼,直到看到床上的某只小白狐狸贼头贼脑地正想往床边撤,这才了然,肯定又是人小鬼大的思凡小狐狸干的好事。宝 “你们两个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她揉揉眼睛爬起来。 思凡小狐狸的耳朵竖起来了,见她没生气又凑了回来,跳到她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抬起小脑袋抢着回答:“负责!” “……” 玄歆淡道:“我们必须完成三天的沐浴斋戒,即刻就出发吧。” “我可不可以不去?……” 玄歆摇摇头,叶深深终于泄气。 桃泽的花是常胜的,即使隔了好久,再踏进这片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叶深深还是有些窒息。 玄歆就在身边,非常的安静,直到走到了桃泽边缘,他才停了下来,然后在叶深深奇异的目光中,缓缓把手伸了出来。 “手?”叶深深不敢相信。 玄歆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叶深深顿时笑开了花,拉过他的手一步一步踏着桃林下面沼泽上弯弯曲曲走。阳光照下来,被桃花染成了一片氤氲,白色的玄歆,白色的叶深深,粉色的桃花,蔚蓝的天,碧绿的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去往桃泽的路似乎比以前容易了许多,一路的沼泽干了好几处,只要跳着,就可以轻轻松松绕开那些比较深的水泽。不到小半日的功夫,桃花潭就在眼前了。 叶深深知道自己很色女,因为到了桃花潭就得放开小媳妇的手啦,难得小媳妇主动牵她手,她有点舍不得,慢腾腾地在原地磨蹭,眼神飘啊飘,看桃花看流水看地上的水潭,就是不看玄歆。 玄歆却放开了她的手。 她有些恼怒,回眼瞪去,霎时面红耳赤——有没有搞错……他他他居然现在就在宽衣解带?老天爷啊,鼻血啊…… …… 叶深深捂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只能视一下下吧…… 于是乎她很没出息的手指开了一条小缝儿,小缝儿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哪里还有美人脱衣的画面?她四处张望,才发现美人早就下了桃花潭,未束的发在水里散了,像是水藻一般。 “下来。”玄歆淡道。 叶深深干笑,说下去就下去,那就不叫旱鸭子了! 僵持。 叶深深的心跳有些快,扑通扑通扑通,她咬咬嘴唇没骨气地想,玄歆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抱着她呢? “下来吧。”玄歆的语气里难得有了点点无奈,更多的却是晃晃悠悠的不确定。 叶深深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也不管下面的玄歆有没有准备,把眼睛一闭扑通一声往下跳。 唔,水有点冷,玄歆的臂膀却是暖和的。 “别动。”玄歆说。 叶深深有些头晕,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玄歆清澈的眼里染了玉石一般的柔韧。他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的杂质,干净得就像是桃花潭的水,让她的心跳又漏了几分。 上辈子,是不是见过这一双眼?为什么只要看着,就什么都会忘呢。 看着看着,小鸟对狐狸起了色心,只能看不能吃的狐狸精不可爱呀~ 玄歆的脸被她盯着,泛起一丝丝的红晕,看得叶深深那叫一个悬崖勒马。 于是乎,小鸟鼓起了勇气仗着小小的色心把脸凑了上去,眼睛一闭对着狐狸的嘴巴凑了过去,唔,软软的,暖乎乎。只是小鸟忘了自己还是被狐狸抱着的,这一亲呀,狐狸的手倏地箍紧了,她喘不过气,只好后撤,奈何没想到玄歆力气那么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平静的潭水起了一圈圈的水晕。 “天然……唔……” 玄歆是块冰,呆呆的冰,呆呆的冰吻上了咋咋呼呼的小鸟,居然热情得不像话。小鸟也呆了,呆呆地被狐狸吻得稀里哗啦气喘吁吁,最后哆嗦嗦嗦推开脸色潮红,一副“我被你吃豆腐了”模样的狐狸,僵持。 做了豆腐还被人指责吃人家豆腐,悲哀,绝对是悲哀! “你……”她咬咬牙,豁出去了,“玄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说是救死扶伤或者是为了什么该死的请神祭祀她就咬死他! 玄歆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整个脸上的线条融化了,他说:“知道,这代表一直一直在一起。” 还有什么比一直一直在一起更吸引人的话呢?叶深深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懵懵懂懂的玄歆,只是她那份小小的心思从上一次来这儿之前就藏在了心里的小小心思,在这一刻忽然被承认了,突然鼻子发酸想哭。 只是,哭太丢脸了,她就埋头在冷声冷气地威胁:“说话算话,不然拆了你家湖眉!” 玄歆却只是看着她的眼,俯下头,唇又轻柔地覆了下来。逐渐深入的吻,带得他的呼吸凌乱了起来。 叶深深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烫,腾出只手来摸了摸——萃心? 她掏出萃心,发现它似乎比前几天又红润了不少,放在手心,烫得吓人。 “这是什么?”玄歆问。 叶深深的脑袋非但没有清醒点,反而越来越晕晕乎乎,依稀听到玄歆的问话,艰难地开口:“萃心啊……” ——萃心交心,送我嘛~ 莫名的声音。 她的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缓,如果非要给这个状态一个称呼的话,就是很丢脸地……晕了过去。 昏迷中,她好像又回到了桃泽外沿那片桃花林中,只是不知为何,地上不是沼泽,还是碧绿的青草,蔚蓝的天。有风吹过,桃花灼灼,有个人影站在桃树底下风姿绰约,听见声响回眸一笑,霎时模糊了起来。 那个声音却又想了起来,好像在她的耳边。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不管是不是昏迷做梦,任谁听了这话都会生气的。她的火气蹭一下飙高了,正想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声音的主人揪出来,却有另一个暴跳女声响了起来:我姜寐是帝女,要娶我的人多得是,哪里轮得到你这只狐狸! ——是么? ——是! ——寐儿,你脸红,呵…… ——你! 那个人的声音明明很柔和,只是调子却不对,结合起来就是一个狐狸精该有的模样,听得人毛骨悚然,时时小心着一不小心掉到人家的陷阱里面去。只是那样的声音,却忽然扬起了调子,清脆得紧。他说: ——寐儿,你们朱墨不是有个石头可以吸水么?叫萃心。听说萃心交心,送我嘛~ 这转变可大了些,那女声似乎被刺激到了,良久没有声响,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做梦。 ——不送我就不娶。 那个声音嚣张得很,似乎是强忍着笑意,却偏偏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声音还拉得丝丝入扣,柔和得让人发毛。 ——你……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悬浮着的一丝思绪。只是随着那一男一女的声音,她渐渐心痛了起来。那两个身影模模糊糊在桃树下,女的气得别开着脑袋,男的手上折了一支桃花远远地在她脑袋上比划,末了才吐出一句:真丑,可惜了桃花。 这……是姜寐,也就是说是……她? 那那个男的呢? 叶深深静静听着,她不知道如何靠近,也不知道如何看清他们,只是遥遥望着,在心尖上悬了根绳子一样听着。 女声说:难看你干嘛每天折一枝非逼我带上? 男声轻笑,他说:这样我看你就可以捎带着看看桃花,美丑相映。 叶深深可没有姜寐等于自己的认知,她听得兴致勃勃,直到女的气不过把男的一只手拽过去,对着他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口,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两个人,可真是别扭啊。不过,那一幕怎么有点眼熟? 男的乖乖任由她咬,末了还笑了笑,扬了扬手臂说:出血了。 ——那又怎样? 男的轻笑,吐出两个字:负责。 女的半天没合上嘴,僵在原地好久终于咬着牙开了口:负责就负责!你嫁我! 男的慢条斯理:寐儿,你想歪了。 女的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他还是拐着弯儿出自己丑,终于爆发:混蛋少紫! 请的是爱人 叶深深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刺得眼睛有些疼。头顶上是烂漫的桃花,身下是柔软的嫩草。玄歆就坐在她身边,淡淡地看着她。看到她睁开了眼,他靠近了些,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儿刚才很烫,这会儿似乎减轻了些。 她却还是沉浸在刚才的意象里不可自拔。她不清楚,究竟刚才的是梦,还是现在的是梦。 那个男人他是——少紫? “你怎么样?”玄歆见她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轻轻开了口。 “我……做了个梦而已,嘿嘿。”她敷衍,干笑着掩盖心慌。 “梦?” “是啊,奇奇怪怪的梦。”她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玄歆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明明闭着眼睛,神色却罕见的怪异的叶深深。这个人从来都是没心没肺,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也只有叶深深自己知道,她的脑海里直到这会儿还回荡着那句明明很气人,但是回荡着回荡着却越来越心酸的话: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徘徊了多久,到最后却变成了轻轻的叹息,仿佛从心里割下一寸似的,最后成了一声哽咽: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你为什么,不见了? 心很痛,痛得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的灼烧感都比不上。叶深深抱着脑袋狠命地想,五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跟少紫……究竟是什么关系? “玄歆,上辈子的事情对你重不重要?” 玄歆似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呆呆愣了半晌,最后点点头。 “为什么?” “前生事,如果牵扯到今生,那便不是前生事。”玄歆似乎是在沉思,良久才接下去,他说,“我,信前生,所以我……” 所以什么,玄歆没有说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偏西,午后了。是时候该继续沐浴斋戒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叶深深依旧是醒的时候忍着鼻血,睡的时候继续纠结的梦境,到最后是两个眼睛成了兔子。反倒是玄歆,一脸得安适,偶尔脸上会有淡淡的笑,让她那个小心肝哟,跳得像湖眉山上的水滴泉。 最后一次沐浴,出来的时候她发现玄歆定定地看着她的手。她奇怪地跟着他的视线望去,赫然发现了手腕上出现了红色的花印,细细蔓延着,像是一个手镯一样在她两个手腕上围了一圈。难看倒是不难看,只是忽然出现,诡异得很。 该不会是什么病吧? 叶深深不甘心,她不想承认这是离清所谓的图腾,好好地上了岸,又到了潭边,努力抓了一把昙莲花就着水狠命擦了擦。昙莲花汁黏黏的,擦在手上滑腻腻一片,手腕红了,花印却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鲜艳,像是刻在手腕上的一样。 玄歆在她擦破皮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愣愣看着花印,眼色怪异。却始终没说什么,只是末了微微一笑,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下。 小鸟叶深深呆掉:天崩了地裂了,天然呆变种了…… 走出桃泽的时候依旧是手拉手,到了出口叶深深呆了,下巴摇摇欲坠。 出口处站着一大帮人,六个镜字辈的白胡子老头儿打头阵,每个人拿着跟法杖,离清站在他们身后,笑得很温和,他身边站着个丰姿百态的女人,是上次的那个夜明砂。小狐狸思凡贼溜溜缩在一边,再往后就是一干见都没见过的人,男男女女都有,无一例外的是相貌姣好,一看就是狐狸村特产。 那、那么大架势? 叶深深惶恐了,抓着玄歆的手悄悄退了几步,朝着离清干笑:“嘿嘿,陛下,好巧啊,你正好来桃泽啊,里面路挺难走,一路小心啊。”可别告诉她这么大架势是来迎接他们的。 “深深。”离清微笑着开了口,“我们在等你。” 叶深深本来抱着的那一滴滴小希望就像早上稀薄的雾气,风一吹,散了。 再然后,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那六个老头儿请到了狐王殿,又穿过狐王殿到了一处从来没到过的郊外,最后在一座气势恢宏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玄歆与她隔着两三个人,一直远远望着她。她好几次回头想凑到他身边去,却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断。 “玄歆!”她急了,因为两个人隔得越来越远。 “请上殿。”长老的声音很是威严。 叶深深茫然回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座大殿的里面。挺恢宏的一个大殿,两旁蹲满了石像雕的狗。啊不,是狐狸。中间是一块空地,地上弯弯曲曲爬满了说不清的图腾,张牙舞爪。 “请上殿。”长老又催促了。 她急急找寻玄歆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一边,显然是没有过去的意思。 “喂,老头儿,该不会是我一个人进吧?”她心里发毛。 带头的长老点点头,把她最后一丝幻想敲破了。 离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用怕,只是个形式,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 叶深深的下巴喀吧一声,掉了。嘴角抽搐,手脚发痒,很想狠狠一拳打上离清的脑袋,还有那六个老头儿!这么长时间了,搞到最后,居然只是个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形式!天理何在!! “请上殿!”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狐狸也一样。终于,六只白胡子老头狐狸中有一只暴跳了。 既然没什么实际意义,叶深深便不怕了,懒懒散散进了那个图腾圈圈,抬眼看看站在一边神色有些诡异的玄歆。 六个长老也进了那个图腾,在她周围围了一个圈。她忽然有些心慌,隔着长老的空隙找寻玄歆的目光,却看到玄歆微微露出了笑容,看着她,就像看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长老们开始高声吟唱着些什么,叶深深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脑袋开始混乱。大殿原本有些漆黑,只点了几盏蜡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依稀看到的却是富丽堂皇的神殿,变幻莫测的光影,金光闪闪的壁饰,白衣绣裙的挑灯侍女。屋外有流鸿,白鹭,桃花,碧水。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刚才繁华的景象也没了,又只剩下一个黑漆漆大殿。 四周安静得很,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很突兀地,离清温润的声音在大殿里响了起来,他说: “祭祀已完,婚期就暂且定在半月后。” …… ………… 老头儿们面面相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有人都起身告退,留在殿内的只剩下面无表情的玄歆,微笑的离清,还有一脸呆滞的叶深深。 “什、什么婚期?”她结结巴巴问。 离清笑了笑,眼里带着点点说不清的意味,他说:“你我前生缘分,今生再续,自然是你我的婚期。” “我……” “萃心交心,可还在你那儿?” “在……” “寐儿,五千年了,这缘分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叶深深很久以前就觉得,离清的笑容最不像狐狸,他像个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只是这样一个君子句句逼迫,她怎么着都想不出退却的办法,到最后汗都出来了,只好转过头去求助玄歆。 玄歆淡淡看着,眼神不知道什么冷了下来。 “玄歆!”你倒是帮忙啊! 玄歆慢慢走了过来,他还穿着之前请神的衣服,长长的衣摆掠过地面。他看着她的眼,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他说:“原来你问我前生事重不重要,指的是和陛下的缘分,我还以为……” “玄歆,谢谢你为我寻回寐儿。”离清轻道。 玄歆的脸色有些泛白,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说:“这是我的职责。” “玄歆!” 叶深深被他这冷硬的反应气到了,咬咬牙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离清:“混蛋,说话不算话!” 大殿里的烛火明明暗暗,即使仅仅只隔了几步的距离,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玄歆自然……看不见她眼里的恐慌。 “你……”玄歆看着她,咬咬牙,似乎想说什么。 离清却道:“你下去吧。” “玄歆,我跟你一起走!”叶深深急急想跑过去,却被离清一把拽住,然后眼睁睁看着玄歆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慢慢走出了神殿。 混蛋…… 她咬牙,回头狠目瞪离清,却只看到离清一脸的深不 狐狸殿下(穿)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2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2部分阅读 脸的深不可测。 “为什么!”她问他,“你不是说放弃了么,怎么来的这个见鬼的婚约!” “你看,你所谓的今生缘,终究抵不过我一句命令。”他笑了笑,“寐儿,千年的缘份是刻入了骨髓的,你忘不掉的。” “我干嘛要记着!”叶深深怒不可遏,“一句五千年前我们生死相许就想换我今生缘分,那我今生缘分谁来换?离清,五千年前的事情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如果你我真的那么生死相许,为什么不让我见少紫?他现在那么弱,你到底在怕他什么?” 这几天的梦境里面,反反复复都是少紫,却始终没有过这个莫名其妙的离清。说是生死相许,其实也难说不是生死相搏吧?她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骗。 少紫两个字,好像是离清的痛脚。他听了沉默了良久,才冷冷地笑出声。他说: “少紫,呵,他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你想问他前尘往事,那也要他记得起来才行。” 小鸟要逃亡 少紫,呵,他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你想问他前尘往事,那也要他记得起来才行。 叶深深气得说不出话,神殿里阴气森森,配着再风度翩翩的离清,也只能让人感到恐惧。她算是明白了,这个谦谦君子样的离清,实则是个无赖!跟他讲理,压根就不可能。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搏一搏,反正横竖都是被他抓住,倒不如跑跑看。 主意定下来,叶深深咬咬牙抬起头挤出一个笑,悄悄斜眼看了看周围情境,不着痕迹地后退,最后趁着离清不注意,拔腿就跑! 殿门就在眼前了,她不敢放松,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殿门外站着个人,媚态百生,看到她魅然一笑,轻轻松松倚着殿外的树干伸出一只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让你过去。 居然是很久没有露面的那个夜明砂。 混蛋…… 叶深深狠狠咬牙,谁说人家伸出个手意思一下她就得乖乖停下来打架?这么嚣张的拦法,咱就当做没瞧见哼哼。二话不说,怪了个弯儿照冲不误。 铮—— 一到亮光,在她眼前闪过,她急急停下脚步,就看到了离她一步之遥的树上着了火,哗啦啦倒下了一大片树枝。 叶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回头恨恨地看着身后那个可恶的母狐狸,母狐狸笑得前俯后仰,扶着树干娇喘吁吁,看到她回头,她细声细语地说:“陛下娶你,可是你上辈子的福分,不要不知好歹。” “混蛋!!” 除了喊混蛋还能怎么样呢?她叶深深不怕死,但是怕死得不明不白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他们都是厉害得不得了的妖怪,她打不过跑不了,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到最后,还是被夜明砂押到了神殿里。 “有没有受伤?”离清见了她问。 “没有。”夜明砂替她回答了,“陛下,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叶深深想笑,抬头狠目瞪着离清:有种,杀了我! 离清对她杀人一样的目光置之不理,依旧笑得风淡云轻。他说:“深深,婚宴之前,就暂且委屈你住到听雪居吧。” 如是,一句话,把她软禁在了那个叫听雪居的地方。 到了听雪居,叶深深第一次知道原来湖眉还有那么个地方,明明是湖眉山顶,天上却时时刻刻积着厚厚的云朵,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是天明,却没有丝毫的阳光照射进院子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那里常年积雪,又距离山上湖眉有些距离,四下望去,视野中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听雪居是她见过的整个湖眉昙莲花开得最旺盛的地方,一片白霭中开着数不尽的白色昙莲,花上点点朱红如同雪上洒了血,成了这听雪居里少有的鲜艳。 听雪居静得诡异,叶深深却笑得合不拢嘴:那么大个地方居然没人看管,又不是只有上山的一条路,那不是很容易就可以逃出去了? 摸透了听雪居的地形,第二天她就贼头贼脑地出了听雪居,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夜明砂。 …… ………… 老天爷,你不至于那么偏心吧…… “嘿嘿,夜明砂,你不至于那么傻让我留下来跟你抢你家狐后的位子吧?”面对卑鄙的人,比她跟卑鄙是必要的,夜明砂看离清那眼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里面的缕缕情思。 “你想说什么?”夜明砂娇笑。 “简单,你放了我,我一辈子不回来湖眉。”叶深深拍拍胸口保证。 “真的?”夜明砂眼睛闪了闪。 叶深深见希望来了,赶紧挤出了个真诚的笑容:“只要离清还是狐王,我就绝对不会回来,你放心。”鬼才会回来找虐! 夜明砂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她说: “陛下命我来转告你,好好休息,准备半月后的婚宴。” …… 搞到最后,居然瞎忙活的只有她一个人。 混蛋! “这听雪居庭外十丈便是结界,如果不想受伤,劝你还是少走动。” 夜明砂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气得叶深深在原地喘不过气,干瞪了半晌,最终还是泄了气折回了屋子里。 听雪居静得犹如死地,叶深深百无聊赖,稀里糊涂地靠在桌边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浑身发冷,有个暖呼呼的东西躺在她的膝盖上,毛茸茸的缩成了一个球。见她睁开眼,毛球兴奋地眨眨眼:“喵~” 思凡?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有结界么,他怎么进得来? “喵~族长担心姐姐,又不肯进来呜呜,思凡只好一个人进来了喵~”蹭蹭。 “……思凡,你正经点。” 叶深深皱着眉头揪了一把他柔软的耳朵——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脑袋可比玄歆不知道聪明了多少,这副小孩子模样指不定是他什么癖好。 “喵……” 思凡立刻泪眼汪汪。 叶深深冷眼。 思凡垂下脑袋动了动耳朵,跳到地上打了个滚就变回了小孩子模样,揉揉被揪疼的耳朵奶声奶气:“姐姐,你跟族长的事情我都看不下去了,他现在就在外面,人家好不容易帮你抓过来的哦,你还揪人家耳朵。” “……”这只小狐狸…… “姐姐,你不出去族长会害羞地跑掉的哟~” “……” 果然,整个湖眉最单纯的就她家天然小呆一只。 玄歆真到了门外,叶深深又有点别扭。一会儿见了他,她该说什么呢?你都跟姑娘我肌肤之亲好几次了,早就是姑娘我的人了,所以跟我走吧? 或者是小呆啊,你说过要负责的哦,现在咱就天涯海角去吧? …… 从屋子到大门,叶深深几乎是挪着过去的。玄歆昨天好像是误会了她在纠结跟离清的前生事,她必须跟他解释清楚才行,却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 这要是搁在几天前,打死她都不信她叶深深也会有近君情怯这码事,可事实就在眼前,还没见着玄歆的,她的心早就七上八下的了,真是窝囊啊啊! 或者,可以学梦里的那句话,转变一下:玄歆啊,你呀,真是个天然小呆,呆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姐姐,你再不开口族长可就要跑啦。”思凡稚嫩的声音这会儿说不出的可恶。 “闭嘴。”这个小狐狸精。 叶深深刚才一直低着头混乱,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门外是昨天被夜明砂劈了一半的那颗已经成了焦炭的树,玄歆一身白衣站在树边,看着居然说不出的舒服。 “玄歆,你来找我?”……好别扭。 “嗯。” “那、找我干什么?” ——这什么跟什么呀,叶深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却看到玄歆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这个家伙,自从桃泽一行,好像变得爱笑了?一笑起来,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好看得不像话。 “深深。” “什么?” “前尘往事,究竟重要不重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叶深深对这个问题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偏偏还是有人死命往刀口上撞。什么前尘往事,八辈子之前的前尘往事计较个鬼!管她姜寐跟离清或者少紫有什么关系,她这辈子是叶深深!张三李四王五的事情,她自己没有记起来,谁说都没用!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玄歆的神色忽而有些怪异,他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如果……不止是陛下一个人在等……我们今生虽然相遇不过数月……” “你别跟我谈什么前生今世!”叶深深对前生这个词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玄歆的话,“玄歆,前生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去追究了,离清也好,少紫也好,我不管他们五千年前是什么样子,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因为那些有的没的烦恼。” 玄歆,你知不知道,叶深深这辈子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你,因为牵着你的手偷笑半天? “无论是谁?” “对!” “那,”他垂眸,轻道,“我呢?”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啊,叶深深脸上有些烫,别扭地移开视线,“你当然是今生最实实在在的啦。” 玄歆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忽然觉得他远得遥不可及,就像是飞鸟,看起来隔着短短一丈天,却不知道隔了几万里。 原本是翠竹一样的人,这会儿却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说不出的落寞。这样的他居然笑了,看得人格外的心疼。 “我大概,有一阵子不能过来了。”他微笑着说,“好一阵子不能过来,你不要跟陛下动手。五千年前你尚且不是他的对手,这次就别逞强了。” “你什么意思?” 叶深深察觉了他言语间的不对劲,急急上前想抓住明显就想离开的玄歆,却被结界反弹了回去,痛得眼泪汪汪。玄歆在她摔倒的一刹那想上去扶,却在一瞬间停滞了动作,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 听小狐狸思凡讲,这个结界只对外族人有效,也就是说并不能阻止玄歆到她身边,而他却没有靠近。 叶深深不是傻子,玄歆又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他的闪烁其词她全部看在眼里。看到他这番神色,她顿时警觉了。 “你受伤了对不对?”她盯着他的眼。 玄歆却没有正视她,转身就走。 步履分明有些不稳。 “喂,你等等!” 她急了,不管什么结界不结界,直接往前冲。最后被狠狠砸回了地上。而远处的玄歆已经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深深慌乱地回头找思凡,却发现思凡早就不见了,整个听雪居又恢复了死气沉沉,好像刚才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梦一般。 狐王的爱 带着伤的玄歆走了,又剩下叶深深一个人。 听雪居外面布满了结界,她闯不出去,只好又折了回去,在院落里乱逛发泄。 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昙莲花上的红斑星星点点。这个听雪居着实诡异,别说院子里堆满了雪又终日不见阳光,它连搭建屋子的木头都是||乳|白的,不知道在外头抹了些什么东西,抹上去倒是舒适。只是视野之中一片白皑,一不小心就会迷失了方向,就像是融进了白茫茫中,喘不过气来。 在叶深深看来,这里算是整个儿湖眉最恐怖的地方了。不是它阴森森,而是因为它让人压抑。离清让她在这儿住半个月,相必打得就是让她慢慢把自己的怒火磨灭在无止境的压抑中吧。 于此,叶深深嗤之以鼻,如果离清把她当作一个人就会怕了的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那就错了。上辈子尝过那段被人追着喊妖怪,躲到山上的岁月,开始的时候连生火都不会,每天晚上抱着膝盖瞅着月亮慢慢西移的日子,一个人对她来说,真的什么的不是。 一个人,就唱歌,唱得野兽跑光。孤单的时候睡觉,睡觉的时候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想着想着就忘了孤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十年,几百年,最后被师傅收养了,却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后山,因为师兄师弟见了她也会喊妖怪。有谁见过几十年不老的凡人呢?直到……直到每天吃的毒草终于发挥了作用,不知道几百岁的生命终于到了尽头。 其实她从上辈子开始就是妖怪啊,叶深深在听雪居里找了处没有雪的地方抱着膝盖埋着头痴痴想,谁能猜到没头没脑的叶深深上辈子其实是自杀? 太过久远的生命和漫无目的的孤寂,活着就像是死水,到最后把前尘往事忘光的时候,就是生不如死。 不知不觉,三日有余,玄歆没有再过来。 听雪居里有个小楼,楼下的昙莲花开得最为烂漫。 叶深深本来没兴趣进去,只是无意中路过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推开了好几步,这才注意到了下楼里面的古怪。 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自己找乐子可是相当重要的。叶深深兴致上来了,仔仔细细沿着小楼绕了个圈,小心地试了试靠近,结果还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反弹了出去。 嘿嘿~防护得这么严实,非j即盗!要在无聊得发疯的时候找个乐子可不容易啊,反正这个结界好像比外头那个温和许多不大会伤人,今天下午就跟它卯上了! 来来回回地想了不少办法,却没有一个有效的。正当她抓耳挠腮想着要不要用前几天桃泽闲暇时跟玄歆学的腾空之术赌赌运气时,身后却突然出现了声响,吓得她好不容易离开地面的脚又跌了回来,还扭到了脚。 “那个里面就是狐族的天灯。” 离清? 叶深深一个激灵,想起刚才丢脸的举动都被这个坏人看光了,又恨不得挖个洞钻了,最后无奈身后那人不好惹,叹了口气转过身。 “你来干嘛?”你这个混蛋。 对于她的没好脸色,离清只是微微笑了笑。他说:“明砂说你这两天没有进食,你是吃惯三餐的,想必不好受,我差人下山找了些糕点。” 咣当——正中某只饿得已经两眼满天星星的小鸟。 “我不要。”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更何况还只是些个糕点哼哼。 “真的?”离清低头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口味,还特地让人每个都带了一点。” 叶深深用沉默对抗。 离清的笑终于有点把持不住了,眼底的阴霾一丝丝浮了上来。他说:“怎样才肯吃?” “放了我。” “寐儿,你知道不行的。” “你认错人了!”叶深深咬牙,“姜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众脸!” 一句话,冷场了。叶深深唯有干笑。 离清从把方才放在前厅桌上的包裹打开了,从里面掏出好几个小包,一个个打开了,里面是各色的糕点,还有些不认识的小吃。花花绿绿各色各样摊满了一桌,好看得很。叶深深忽然想起了玄歆送的玲珑糕,在这些糕点里面,玲珑糕真的简陋到了极点,所以没能有幸入得了离清的包裹。 可是,她还是只喜欢玲珑糕,淡淡的香,微微的甜,咬下去软软的,嚼着韧韧的,咽下去喉咙里还有沁人的余味。 “这些是椰子盏,”他指着其中一个小包微笑,见叶深深忍不住好奇扭过头看,指着其他的继续介绍,“鸳鸯卷,芸豆卷,栗子糕,花盏龙眼,蜜饯青梅。” “……”混蛋。 “离清,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死无对证,随他怎么说哼哼。 “那,这个怎么解释?” 离清一把把她的手臂拽了起来。就在她的手腕上,那个朱红的印记像个手镯一样,鲜艳无比。 “我自己画的不行啊?!”说不过,耍无赖谁不会。 离清的脸沉了下来,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猎物。温文儒雅的脸上,冷厉一点点蔓延了开来。 叶深深于此一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有种你发火啊,最好大开杀戒!看看你所谓痴心前缘到底可以痴心成什么样子。 “寐儿。”他张口。 叶深深一字一句纠正他:“叶、深、深。” “我们的过去真的那么让你不喜欢?”离清问她。 叶深深忽然觉得好笑,这个人到底喜欢的是爱恋本身还是真的是姜寐这个人。 “我不喜欢,一点也不,我讨厌,厌恶。” “好个厌恶,姜寐,你当真是一点也没变,呵……” 叶深深冷眼。 “当真不吃?” “你说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离清沉默了,半晌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叶深深只觉得从脚底开始发凉,一直凉到了心头上。这个离清,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个儒雅的狐王,温柔的路人,还是这几天步步逼迫的狠角色呢? 她看不懂他,更怕他。 “你吃一餐饭,我就减玄歆一天刑罚,如何?”他冷笑。 一句话,让叶深深的心霎时凉到了极点。那日玄歆离开时僵硬的脚步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不知多少遍,转而是透骨的痛。他所谓的有好一阵子不能来了,指的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你把玄歆怎么了?”她咬牙问他,“反抗的是我又不是他!” 离清说:“身为祭祀,与王动手,你说责罚该不该?” 桌上的糕点点心颜色迥异,各个都长得晶莹剔透。 叶深深怒目瞪着离清,离清只是微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已经不吃三天,玄歆原本一个月的刑罚延期三天。” “你……好,吃就吃!” 叶深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揉了揉眼睛却没有眼泪,只是一直酸着,看东西就有些模糊,看桌上的糕点更是连成了一片。她随手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嚼也不嚼就往肚子里面咽。 酸的甜的辣的带核的,在口中混在一起,咽着卡得慌,没几口就噎着了,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想起那个不吃一天就延刑一天,她咬咬牙继续往嘴巴里塞,喘不过气直犯恶心也塞。 离清一直冷冷看着她几乎用趴的姿势伏在桌上吃那堆糕点,他沉默不语。 叶深深却已然塞不下了,看着桌上还有一大堆的糕点,她咬咬牙把眼睛一闭,忍着恶心逼自己下咽。 到最后,她已经咳得抓着胸口直锤了,脸色苍白,头晕目眩,他才微微扬起一丝笑。 “明日我再送些你爱吃的上来。” 叶深深没有力气,只静静听着。 离清走到了她身边,他说:“寐儿,我们这辈子一起,我定不会让你受海淹之苦。” 而叶深深,早就没有力气去听他的话中意了,昏昏沉沉,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到听雪居的第三天,叶深深映像最深刻的是嘴里塞满了东西,肚子疼得冷汗直冒。晚上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脚的时候忽然疼起来,叫天天不灵。 到了后半夜,终于缓解了一些,她又睡不着,反正也没人看,就披了被子坐到了窗边。 窗外没有月亮,却不黑,地上的雪把黑夜衬得如同黎明。 思凡就在这时候冒了出来。 来的时候是只白色的小狐狸,在雪地里不大看得清,忽然嗖的跳到了窗台上,吓得裹成卷的叶深深扑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喵~~” “……” “思凡,我问你,玄歆到底怎么了?”难得他来,她怎么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小狐狸左看看右看看,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尖尖的耳朵耷拉着,在她腿上转了个圈又跳到了地上。 “思凡!” 小狐狸蹲在地上变回了小孩模样,抬起水灵灵的眼睛奶声说:“族长不让说~” “……不让你说你就会不说么?”就这只小狐狸那人小鬼大的个性,白纸似的玄歆哪里是他的对手。 思凡被说中了心事,咧嘴笑笑,他抓着她说:“姐姐,救救族长……陛下的刑罚那么厉害,族长跟陛下打了一架,怎么可能撑得过一个月呜呜……” 一瞬间,叶深深只觉得骨子里都凉透了。 她颤声问:“什么……刑罚?” 思凡揉揉眼睛,眼泪汪汪:“陛下把族长打成了重伤,然后丢到千堆雪去了!” 千堆雪,她听镜字辈的老头说起过的,据说是严寒到极致,健康的人尚且不能待上几天……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会儿的心情,如果不是已经坐在了地上,她或许会瘫坐下来,因为手脚已经在发抖。 “千堆雪上都是冰呜呜……族长,族长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临走的时候让思凡不要告诉姐姐,可是呜呜……” “思凡……”她轻声叫他,“你让离清过来……把前几天的跟以后的三餐全部带过来……” “姐姐……” “快去!” 终于,还是嘶吼出了声。 我爱你,跟我走(上) 夜半央的时候,离清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夜明砂,她的手上拎了个大匣子,放在了桌上。 “带了三餐了么?”叶深深冷眼看着他。 离清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感觉,看着她不语。 “你说的,我一日不吃,你就延长玄歆一日刑期。那我要是把之前的全部补回来呢?” 离清一愣,冷笑:“那我就减他一日刑罚。” “说话算话!” 不就是吃东西么?叶深深咬咬牙,大不了撑死! 离清带来的不是糕点,而是换了正餐,这正餐吃起来可比糕点困难多了。再则以叶深深那种狼吞虎咽的架势,不一会儿就又撑到了极点。肚子涨得已经发疼,仿佛再塞一点点东西就会吐出来。而桌上的正餐,才吃了一半不到。 “几天的份了?”她咬牙开口。 夜明砂抿着嘴笑,食指一挑,又从身后拿了个匣子出来。 “一天不到。” 叶深深捂着肚子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外头,天还没有亮,不算一天……一天不到,便是玄歆要在千堆雪上受刑一个月零二天…… “还吃么?”夜明砂娇笑,“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吃出人命了。” 吃不吃?叶深深在心里冷笑,玄歆的命啊……她怎么敢不吃,怎么敢? 桌上的匣子空的时候,叶深深突然发现,其实真的想做个饱死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在撑死之前,你还得手脚发凉,肚子由胀痛到酸痛,再到抽痛,转而喉咙底翻江倒海,眼里的东西开始天旋地转,到最后听到的声音都成了嗡嗡响,再也吃不进任何东西了。 唯一能吃下的东西只有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没出息,要哭,也是得有人心疼才哭,现在面对的是离清,她恨不得挖了自己不成器的眼睛! “值得么?”离清的声音温和,仿佛还是那个在湖眉幻境拉着她在湖底漫步的谦谦君子。 叶深深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不听话地直流,被她吃力地抹掉。离清蹲下身,伸出手替她擦了擦。 “玄歆少紫,呵,寐儿,你何苦呢?” ——放了他…… 叶深深发不出声音,只能冷眼看着他,压着气喘。 离清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她厌恶地看着那只手,移开了脑袋。离清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把桌上的匣子盖上了盖子。 叶深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在他临走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摆,张着嘴朝他做口型。 ——说话算话,我还没吃完。 离清不答,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忽然拂袖离去。 叶深深躺在地上苦笑——两天,天然小呆,我为你减少了两天刑罚…… 如是,一夜,天明。 听雪居是没有朝阳的,只有淡淡的雾气缭绕。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一些饭菜,早就凉了。叶深深不知道,她究竟半晕半睡了多久,现在究竟是第五天的白天,还是第六天天明。 醒来的时候,肚子还是疼得厉害,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思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进了听雪居,正缩在她身边,不断地用舌头舔着她。毛球一样的小脸蛋蹭啊蹭,最后整个儿靠到了她脸上。“喵~姐姐~” “你怎么来了?”她吃力地坐起身。 思凡眨眨眼睛,变回小孩模样,从怀里掏出一颗东西,递了上来。 居然是草卒石。 “这个石头,炼制好了就可以打开那个放着天灯的地方,昨天晚上陛下不在,我从他的寝宫偷了出来。”思凡抓抓脑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弄成红色的石头,那次陛下是用那个红色石头打开结界的。” 草卒石炼成红色的石头,指的是萃心? 叶深深咬牙坐起身,从怀里掏出那个本来想还给离清但是没还称的萃心:“是这个么?” 思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是这个!姐姐,我们去千堆雪救族长!” 救玄歆? 叶深深跟着振奋起来,但是看看外头,还是垂下了眼。怎么救啊……思凡是可以来去自如,她压根就出不去嘛。 “姐姐~” “外面有结界,我出不去。” “出去?”思凡眨眨眼,“不用出去啊,千堆雪,就在这个地方的上面啊。” “……” 啪——一记脑瓜招呼过去。怎么不早说! 听思凡的意思,千堆雪是漂在湖眉山上的一块浮陆。 湖眉山地势高,即便是炎炎夏日,山顶上也是积雪遍布的。加上四周云雾缭绕,从山下望去,湖眉的山顶是一年四季带着云雾的。听雪居就是湖眉的最高点,却从来晒不到太阳。叶深深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居然是上面还漂浮着一块浮陆。加上周围是结界,怎么可能有阳光照射得进来。 有么? 她晃晃悠悠地出了屋子抬头看,却只看到白蒙蒙一片。 无法想象,在这个山顶上面还别有洞天,居然还是块地面,都不会掉下来的么? …… 肚子还是很疼,听思凡讲是要直接飞上去,只是她修为不够,所以只能先上放天灯的小楼,从小楼上向浮陆进发。而就现在的身体,别说是飞了,滚都没有力气。 虽然很心急,她还是休息了一天。 幸运的是,这期间离清并没有来听雪居,连夜明砂都没有来,三餐是个镜字辈的小孩子送来的,听说是未来的长老镜心。长得跟思凡差不多粉嘟嘟的,个性倒是纯良很多,三言两语就让她套出了离清这两天在忙着和墨执商讨联盟,没空来理她这小人物。 这可真是老天爷帮忙啊。 萃心果真可以打开小楼的结界,这让叶深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敢情这湖眉山上的结界的钥匙,不是她本人就是她身上的东西啊? 上了小楼,思凡教,她耐着性子回忆着玄歆说的腾空之术的要诀,虽然跌了十七八次,但最后总算还是上去了。上去后就惊呆了。 从山顶之上又向上飞了几十丈,最后在云雾中瞧见一方浮在山顶之上的平台时,她深刻反省了自己以及镜老头的见识短浅。 谁说听雪居全是雪,千堆雪就该万丈冰冻的? 常年冰冻的千堆雪之上,居然会有那么一块绿洲。浮陆之上,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有一汪碧潭占了小半地方,潭上有小榭,连着小榭的是蜿蜒的木雕走廊,一直延伸到了碧潭的另一边。遥遥望去,另一边隐约是间小屋,云雾缭绕。明明是早就过了雨云的天上,却意外地没有阳光,整个浮陆像是被云雾包裹住一样。 “姐姐,好冷……”思凡挨了过来。 叶深深也跟着哆嗦,没想到绿油油的千堆雪上比听雪居还冷,天知道这一片苍翠怎么活下来的。 “你知道玄歆在哪儿么?”她问思凡。 思凡摇摇头说:“千堆雪狐族一般是不准上来的,只有狐王才有钥匙,我只听夜明砂讲族长被关在了一个冰洞里面。” 别无它法,只能找找看了。 找到那个传闻中的冰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日,叶深深有些气喘吁吁,却也不敢停歇,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冰洞里面。 里面比外头更冷,透进骨髓的冷,她哆哆嗦嗦向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思凡在轻声叫她:“姐姐……” “嗯?”她哆嗦,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只看到寒冰中模模糊糊有个人影,顿时来了精神,“那是什么?” “别看!” 思凡把她拽得转过了神,言语间也退却了平时的奶声奶气,他仰着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他说,“姐姐,你要是还想救族长,就不要去看冰里面的那个人,一眼都不要!” “为什么?”看了会中毒? 思凡明显是急了,急得红了眼睛,只是拽着她的衣角,生怕她回头看,他说:“姐姐,我们这次先救族长好不好……别看他……” 叶深深从来没见过思凡这副要哭却忍着的模样,有些心疼,终于点了点头。现在救玄歆要紧,不看就不看吧。 玄歆没有被锁,也没有被冰封。叶深深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山洞的最深处闭着眼。他的脸色苍白,反应似乎也迟缓了很多,直到她跟思凡靠近了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眼里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叶深深不敢做大举动,小心地靠近他。他扶着冰做的墙壁站起了身,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瞪着眼睛倒有几分思凡的可爱模样。 “你……没有被锁?” 玄歆点点头。 “你,会不会死?” 玄歆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外面有没有人看守?” “没有。”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微的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感情。 “你可不可以走动?”叶深深咬牙。 玄歆还是定定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 ………… “混蛋!”她吼,“没有锁着你又没人看着你,你又可以自己走,就因为离清是狐王你就这么乖乖在这里受罪?!你傻的啊!!” “我……” 看着他没事,叶深深心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忽然断了,捎带着把忍了一路的眼泪闸门打开了,她把丢脸什么的抛到了九霄云外,站在原地大声哭了出来。 玄歆有些慌乱,笨拙地拿手擦她的眼泪。 为求报复,叶深深把鼻涕眼泪全部擦在了他好像永远不会脏的白衣上面,末了抬头狠狠一瞪:“你这个天然呆!” 玄歆低着头,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句: “我跟离清约好,我能在这儿坚持一个月,他就不再逼迫你。我如果活着出去,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我爱你,跟我走(下) 我跟离清约好,我能在这儿坚持一个月,他就不再逼迫你。我如果活着出去,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玄歆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依旧是浅浅的皱着,眼神却很柔和,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不热,却一丝丝可以透到晒太阳的人的骨子里。叶深深却难得地不好意思了,脸有些烫,在听完他那句话后,怒火直接替代了羞涩。 ——什么叫能在这儿坚持一个月,重伤的身体,如果坚持不了怎么办!这个天然呆究竟会不会打算啊! 毫不犹豫地,她一拳砸下去,只是玄歆却没有躲闪,一脸的纯良,害得她的拳头又砸不下去了,只好站在原地直生闷气:这个天然呆,怎么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呆了呢?她还记得初相见的时候,那个冷面的狐族族长,那时候明明很冷静沉稳的模样啊,难道这做事不考虑后果的脾气是会传染的?虽然现在乖巧得很,有问必答还任由她想蹭豆腐就蹭豆腐,打了还不还手只是干瞪你,偶尔还会脸红红,但是……他怎么连自保能力都下降了啊!傻乎乎地任由离清那只狡猾的狐狸骗。 冰洞里陷入了奇怪的僵局,再然后,叶深深斩钉截铁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玄歆,我们一起离开湖眉吧,私奔!” “哎哟~”思凡一个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 …… 玄歆脸上一红,嘴角却上扬起来,眼里居然带了几分……玩味? 叶深深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再仔细看时他还是那个微微羞涩的天然呆——刚才,是错觉? 天然呆居然会懂什么叫私奔,这个出乎她意料之外,成功地让她的脸蹭地红了,扭过头仔细打量起冰洞里的冰凌花来。 这个冰洞真的很冷,冷得她直打哆嗦。但是冷归冷,一片冰凌遍布的小道,底下是剔透的冰面,周围是晶莹的冰壁,还有一堆堆积成花凌一样的冰堆,整个世界都是清冷干净,剔透出尘的,还真是漂亮得很。 在一派碧绿景致的千堆雪上,居然有那么个冰天雪地的漂亮地方,叶深深很郁闷,因为这个漂亮的地方它是拿来关囚犯的。玄歆还好,刚才那个被冰封着的人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哦不,不对,都被冰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到底是什么人把狐族得罪成这样,被冰封了起来呢? 不好奇的话,那就不是她叶深深了。看到玄歆安然无事,她的小心思又活动了起来,开始探头探脑地往回看。玄歆在山洞的最里面,那个冰块人在稍微外面一点,她忍不住越走越远,慢慢向那个人靠近…… “深深。”玄歆叫她。 “什么事啊?”叶深深嘴上答应着,眼睛不住地往那里飘啊飘,想看清冰里面的那个人。 玄歆却在这个时候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蔓延。 幻觉吧…… 叶深深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直到玄歆的手轻轻地捂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在她耳边哑声说,“你不要看,太难看了……” “难看?”叶深深莫名其妙。 玄歆点点头,把她的身子一寸寸掰转了过来,摸摸她的头发,眯着眼笑眯眯,像是捧着一个巨大的蛋似的,把她抱了个满怀。 叶深深战战兢兢,眼睛瞪得老大:“……玄歆,你不会把脑袋冰坏了吧……”这还是天然小呆么?只是几天不见,他怎么就分裂成了这样…… “咳咳!”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思凡咳嗽,滚了一圈变成了小狐狸,摆出一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宠物”模样。 …… “你刚才说,私奔?”玄歆问。 “咳咳,是啊。”尴尬。 “为什么?”他的眼里有疑惑,让人不禁怀疑,他真的懂私奔两个字的意思么? 叶深深抓耳挠腮,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急了:“快走啦,万一离清来了就麻烦了!私奔私奔,这还用解释吗?就是我爱你,跟我走的意思!” 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一下后悔,一直……难堪。 “好。”玄歆点头,笑靥如花。 “……” 喀吧——那是叶深深神经崩断的声音。 这这这也太容易过了吧? 玄歆的神色很奇异,眉头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皱着。他朝她伸出了手,她本能地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然后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朝冰冻口走了。 于此,叶深深的心悬得厉害,本来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还把自家小命提手上了,但没想到只是轻轻松松地来串门似的,实在是——太没成就感了! 虽然玄歆一直不让她看那个人,但是路过那个冰层里面的人影的时候,她还是偷偷瞄了一眼,却只看到那个人海藻一样的青丝,还有一袭白衣。 上浮陆容易,下浮陆…… 叶深深在干笑,站在浮陆边上跟玄歆僵持。 “不要!你这样的身体,还想带我?我们不一起摔下去了么?”她义正言辞。 “嗯。”玄?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3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3部分阅读 玄歆很老实地点点头。 “……”可是她不敢跳啊!恐高!! “你啊。” 玄歆轻声笑出了声,一把搂过她,腾空而起,跳下了浮陆。 “啊!”叶深深没出息地搂紧了玄歆的脖子,身为一只鸟,为什么人形的时候她居然会恐高啊啊! “忍忍。”玄歆道。 叶深深很努力地忍住尖叫,因为她看到玄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像是会晕倒一样。她不叫了,难受死也不叫,只是抱着他,听着他有些纷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听着,就安心。 如是,轻轻松松地……跑了? 叶深深不相信,落到了地上的时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却还是稀里糊涂的,直到看到玄歆微微的笑,才恍然回过神来:他们已经下了千堆雪,沿着听雪居外另一条下山的小道走了好久。 思凡并没有跟上来,他们这次是永远离开湖眉,他是不能跟的。 一路上,玄歆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是静静看着她,目光与以往的清澈不同,像是时时刻刻压抑着什么东西,偶尔是淡淡的笑,更多的时候那里面有寒潮,有落寞,如果一不小心被她撞上了,他又会垂眼笑。 叶深深不是傻子,恰恰相反,有时候她非常仰仗自己的感觉。今天的玄歆,确切的说是桃泽归来的玄歆,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呢?以前的玄歆干净得像是清泉,无欲无求,桃泽归来的玄歆却带着说不清的感觉,像是一条小溪成了一潭深水,偶尔会笑,却一副落寞的模样。 “玄歆,你真的跟我走?”到分界溪流临下山的时候,叶深深拉住了他,“你真的真的打算走?” 那是曾经为了少紫是湖眉的叛徒而拿自己性命赌的狐族祭祀,是曾经为了狐族天灯而不远千里找到她,并且保证保她性命的狐族族长,是曾经跟少紫生死相搏的玄歆啊,他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抛下湖眉的一切走? 与离清动手已经超出她预料,现在跟她远走高飞,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恐慌呢? “昙莲快谢了。”玄歆指着溪中开得烂漫的昙莲花说。 叶深深顺着看去,那满溪的昙莲开得那么茂盛,怎么会谢呢? 玄歆的脸色微微的泛白,嘴角却慢慢浮上一个笑。他的步履有些不稳,艰难地下了溪,摘了一朵昙莲上岸,递给了她。 “今天是三年花期的最后一天,”他轻声说,“要再见它,得等三年,你总是没耐性,爱自作主张,没有一次被你正好等着花开时分过。” “我……哪有。”叶深深小心接过,想起了上次她在桃泽递上来的那朵昙莲,那个被少紫那个混球害得丢在了结界里。 看到她小心的样子,玄歆忽然笑了,笑声淡淡地在溪边飘荡开来。 叶深深呆呆看着,看得心疼得厉害。她总觉得他是一副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总是让我等,这次要换你等了,呵……” 玄歆的话眉头没脑,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是看着一片花溪里的那一袭白衣,没有缘由的心慌。 “深深,下山吧。” “哦,好。” 彼时正是晨曦微露,薄雾未散的时候。湖眉山上被雾气笼盖着,五步就看不清人脸,十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叶深深赶路心切,脑海里满溢的是赶紧离开这个狐狸山,找到墨晔爹爹,和玄歆一起住下来,然后在朱墨找份差事,变变戏法坑蒙拐骗,一起过最平凡的生活。 不知不觉,松开了玄歆的手。 下山的狂喜冲淡了心里的疑虑。 “小呆啊,我们要不要先去墨晔爹爹家玩玩?”临下山,她兴奋地回过头,却发现玄歆已经被她拉下好远,瘪瘪嘴又折了回去,“喂~走啦~太阳出来了万一被人发现就惨了!” 玄歆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别过来。”他冷道。 叶深深僵在当场。 “玄歆……” 玄歆的脸上有几分惊慌,死死咬着嘴唇,末了从喉咙底挤出一句话:“我们走吧,先找少紫。” “好。”叶深深轻声答应,转身,走人。 疑惑,怕,但是只要是他讲的,她就信。 一步,两步,三步。 一寸割伤,两寸割伤,三寸割伤。 叶深深不知道心可以疼到什么地步,直到背后那声哽咽响起,她才知道,心痛到一定地步以后,是麻木。 “深深……”哽咽,然后消失。 “玄歆!” 她再也撑不下去,转身往回冲,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下——灰飞烟灭。 雾气散了,她却宁可雾气永远不要消散!这样……这样她就看不清他最后的样子,她就可以安慰自己他是回去了,而不是……灰飞烟灭。 心,不疼,一点也不。她捂着眼睛在地上蹲了下来,无声地哭。 早就发现了,可他不说。 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么快…… ——心怎么就不痛呢? 她一拳捶下去,也不痛。哪怕现在拿刀一片片剜了也不痛。 湖眉山的早晨,安宁祥和,宛若仙境。 就在那一天,湖眉山上开了三年的昙莲花谢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分界溪流丑得不成样子。要等花开,还需三年。 只有那朵不久之前被玄歆摘下的花还未枯萎,干巴巴躺在她的怀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送花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湖眉祭祀,我保你性命无忧。这次救命之恩,我也是记在心里的。 ——喜欢的意思呢,就是就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不骂你天然呆,不偷偷跑掉,吃饭的时候同张桌子,晒太阳的时候搁同一块石头。嗯,你骂我的时候要轻点,送花的时候记着带着笑,看到别家姑娘要皱眉头嘀咕——不如我家深深漂亮。 ——这代表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朝天明,风流云散。 “等就等,我等……你不回来,我就砸了湖眉,一辈子叫你天然呆。” 寻找狐狸精 湖眉山顶三年盛开,三年衰败的昙莲花枯萎了。 里里外外,突然少了这么一处景致,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唯独狐王殿里没有一丝衰败的景象,因为狐王殿里没有昙莲,而是爬满了碧绿的藤萝,苍翠欲滴。 墨执与离清一派娴雅地坐在殿上,举杯对酌。 “没想到这仙山上少了那个花儿,变得如此平凡。”墨执淡道。 离清只笑了笑,浅浅地酌那一杯酒。 墨执又说:“陛下这里可是风光不改。”本来就没有昙莲,外头的花谢完了,独独狐王殿成了整个湖眉最深幽的地方。 离清淡笑。 墨执三番两次讨了个没趣,有些愤懑地瘪瘪嘴,揶揄开口:“陛下看来对那个丫头用情颇深,为何放她与情郎离开?” 早上的时候夜明砂就来报,说玄歆与叶深深一道离开湖眉。这个狐王却意外地没有去追,这让他着实意外。 “殿下与我狐族商定的事情看来是无异议了?” 墨执碰了一鼻子灰,眼里有些恼怒,却被他这一句话冲淡了。这几日商讨有了结果,他已经和离清达成了共识,离清要的是少紫的命,而他要的是老皇帝的,这并不矛盾。 “是。” “那殿下请回吧。”离清依旧淡淡的。 墨执气得脸色发青,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就走。 他走了没多久,夜明砂端着一盏清茶上了殿,看着悠闲地坐在殿上的离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茶放到了他身边。 “陛下,你这次的赌注未免太大了些。”她轻道,“万一她一去不回呢?” “呵,少了玄歆,她只能去找少紫。” “陛下想一网打尽?” 离清笑着抬眸,指尖轻叩杯壁:“有何不可?” 玄歆身上的原本就是寒伤,加上千堆雪的寒气,下山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他的真身早在几天前他怒气冲冲找上门时,就已经毁了,剩下的不过是个靠着他法力维持的虚有其表的空壳而已,最多不过五日的寿命。他命格与姜寐互补,当初要找到姜寐只能靠他,要恢复姜寐的心性只能靠他,现而如今,他已经毫无用处。 夜明砂把离清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带着媚色的眼里终究是染上了哀愁。末了,却还是娇笑一声,倚进了他的怀里,戳着他的胸膛娇声开口: “你呀,可真不是个好人,姜寐可真倒霉,好好的留下来不就好了,偏偏还是顺着你的意走了。人家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可你却伤透了人家的心。” 离清笑了,抓住她的手扭了个弯儿,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 他说:“你的话,只能信一半。” 夜明砂的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她说:“玄歆这孩子可是从小把你当师长,你却把他当成个活的物件,当真狠心。” “心疼?” “心疼你,良心啊,不知道去了哪儿。” 离清冷冷地笑了,夜明砂心思缜密,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禁地,默默收敛了些。 那是昙莲花败去的第一天,狐王殿的绿藤萝盛了湖眉山上最茂盛的草木。 彼时叶深深已在山脚下瘫坐了很久,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眼睛好疼好疼,疼得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瞎掉。 再然后,阳光彻底驱散了雾气。 她咬咬牙,挣扎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山下走。一路下山,没有回过一次头,哪怕中途狠狠摔了好几次,用爬的都没有回头检查腿上的伤口。 ——只要没看见,就好像……他还在身后。 最后,到脚上不知道破了多少伤口的时候,她总算到了山脚下。山下的那个客栈不久前还充满了笑声,玲珑糕的味道还依稀在嘴边,没想到时间明明没有过多久,就物逝人非。 “姑娘,坐下来用点点心吧,”客栈伙计看她一副想进又犹豫的神色,热情地招呼起来,“我们这儿的特色玲珑糕啊……” 叶深深落荒而逃! 如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三天。 那是叶深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妖怪真的可以不吃饭的,肚子虽然饿,但是体力却没有受影响。 荣亲王府是叶深深唯一的去处,只是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去了。 墨晔爹爹他……还会要丧家犬一样的她么?她这一进去,万一离清找上门来,墨晔爹爹众人手握兵权,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想着,她咬咬牙转身想走,却意外地一转身就看到了刚刚下轿的墨晔。 对视。 一个惊喜,一个惊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灰不溜秋。 “女儿!”墨晔掀开轿帘就冲了上去,把灰溜溜小鸟往怀里一抱,“爹爹想死你了!” “唔……松……” 墨晔个子高,被他狗熊一样抱着,叶深深正好埋在他的胸膛上,喘不过气来。 “嘿嘿,爹爹激动了点,激动了点……”墨晔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叶深深却鼻子发酸,看着久违的亲人,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二话不说把脑袋搁在墨晔肩头就嚎嚎大哭,哭得风云变色,哭得墨晔慌了手脚。 他笨拙地抱着自家宝贝小鸟,摸摸她脑袋轻轻拍。 叶深深就哭得更响亮了。 好半天,她终于哭得没力气了,才想起这是在荣亲王府门口,还有大堆的人看着呢,而墨晔的衣服早就被她的眼泪糟蹋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 墨晔一直没有说话,看她镇定了些才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想哭还来找爹爹。” 一句话,让叶深深的眼眶又红了。 只是,现在却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她拉过墨晔问:“少紫是不是还在国师府?”上次分别好像……是被她丢在了荒郊野外? “国师不久前去了邻国青云。” “啊?走了?”叶深深顾不得眼泪,揪着墨晔的袖子直瞪眼。 根据墨晔的话,少紫狐狸精自从那天被她丢下后一夜未归,第二天便被老皇帝差遣去了邻国洽谈联盟之事。墨晔还说,老皇帝已经给他下了命令,不日举兵扫荡湖眉,名曰山上妖精祸害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女儿,墨执与妖精王谈得怎么样?” 墨执?叶深深差点忘了这人,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一起下山。” “没有时间了,女儿,如果爹爹没有办法真的举兵对付湖眉,你会不会记恨爹爹?”这才是他想问的,这几天来一直拖延着时间相等他们回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深深忽然想笑,她记起了在墨晔眼里她跟离清那帮人才是“一伙的”,她冷笑:“我巴不得湖眉变成平地!” “这样就好。” 少紫去了青云,两三天是不可能回来的了。既然如此,她就自己找他去。玄歆临走是叮嘱她去找他,就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让她跟少紫有瓜葛呢? “那,那只很好骗的狐狸呢?”犹豫再三,墨晔还是开了口。 叶深深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住了,手指都在发抖。半晌,她挤出一个笑说:“呆瓜临时有事,我先找少紫报仇去,打不过了呆瓜会回来救我的,嘿嘿。” 墨晔沉默了,叹了口气,默默从怀里掏出块东西交到她手上,他说:“到了青云,如果碰到要跟官府打交道的地方,就说你是我荣亲王的女儿。” 叶深深咬着嘴唇忍着眼泪,扭头就走。再不走,她怕自己舍不得了。 如是,又是半月。 青云与朱墨相邻,都城相距却有些距离。加上她没有骑马又不是个名副其实的妖怪,只能靠两条腿一边问路一边走,到到了青云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有余。 身上没有钱,不能住客栈,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她的衣衫已经灰不溜秋的,头发也乱糟糟,如果不仔细瞧,指不定给人当成了乞丐。 幸而都城外面有条河,临进城的时候,她夜半三更摸去河里忍着恐惧梳洗了一下,然后穿着最单薄的衣裳,等着挂在树上的衣服被寒风吹干,吹着吹着,倒把眼泪吹出来了。 青云的都城比朱墨还热闹,叶深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少紫,只好在城里乱逛,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地方跟皇宫有关系。走着走着,忽然被前面围着的一群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只狐狸真漂亮。”人群中传来感慨,“就是贵了点。” 叶深深已经对狐狸两个字敏感到了极点,忙不迭凑了上去,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才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人群中间放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个雪白雪白的动物,毛茸茸肉嘟嘟,水灵灵的眼睛瞪得老大。这种动物叶深深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狐狸!只是这只……长得可真像…… 狐狸见了她,兴奋地直撞笼子:“喵!!” “……”思、思凡? 这世上是没有第二只猫叫的狐狸的。 人群中已经有人质疑了:“我说老板,你别拿个大号的小猫就当狐狸崽啊。” “这分明就是狐狸嘛!”老板急了。 “不管是不是狐狸我都要了!”有人也急了。 思凡模样的狐狸,额,狐狸模样的思凡眼勾勾看着叶深深,在笼子里乱撞起来。 叶深深摸了摸口袋,空空的,没钱,又看了看撞得脑袋都快出血的思凡,咬咬牙冲了出去,一把抓起笼子,转身就跑! “小贼别跑!”老板大叫,一窝人都跟着她追了上去。 扑通—— 叶深深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到块石头,狠狠摔了。 完了……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我负责,你不许跑!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这个声音她再耳熟不过了,曾经很多天,每天晚上的噩梦里都有这个声音在徘徊,让她做梦都在磨牙,恨不得咬上几口的——少紫! 当是时,她抱着笼子张着嘴,少紫笑意融融,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叶深深好歹也算个豪杰妖怪,自然……该抱大腿就抱大腿。她一溜烟爬起来,躲到了少紫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嘿嘿笑。 “我救的是狐狸,你总得帮一下吧~” 少紫浅浅笑着,揶揄地看了灰不溜秋的叶深深一眼,从怀里掏出些银两,抛给了小贩,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往前走。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叶深深很怀疑,怀疑到怪异的地步,手忙脚乱地替思凡打开了笼子,抱着它站在原地踟蹰,想着总不能让他这么莫名其妙走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喂,你等等!” 少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道:“何事?” “额……”好像没事…… 少紫笑了笑,又甩下她一个人走了。 …… 这只狐狸精,他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叶深深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思凡养着小脑袋看着她的下巴,又扭过去看看少紫的背影,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边上。 叶深深眼睁睁地看着少紫越走越远,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千转百回,又惊喜惊讶变成惊异,最后变成了恼怒。 ——混蛋,用走的,难道我还追不上你不成? 于是乎,二话不说,追。 不知道是不是这只狐狸精在故意整人,她一路跟着,他在青云的大街小巷走了不知道多少路,期间还去客栈喝了盏茶,让某个默默跟在身后嗓子冒烟的小鸟用眼神杀了千百遍。最后,他拐进了一条小巷。 叶深深跟着心里乐开了花,这种小巷她在朱墨见多了,一般是又进无出,她只要沿着走,就不信堵不到他! 又于是乎,她屁颠屁颠跟了进去,只是长长的小巷走到了头,却只是黑乎乎一条,周围堆着些杂物,哪里还有那只少紫的影子? ——就这么……不见了? 叶深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就像是找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忽然凭空失踪了一样,明明抓得住,打开手心却没有了。 “混蛋!!” 骂声未歇,一阵轻笑声从巷尾传了出来。 叶深深赶忙擦擦眼角,酝酿足了气势狠狠瞪去,却看到少紫的手里领着坛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说: “晚饭,你就那么舍不得我?” “……”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对抗。 少紫似乎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勾了勾嘴角转身就走。记得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冲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吼:“我决定负责了!你不许跑!!” 一声大吼,余音在小巷里回荡,叶深深额头的汗一粒粒往外冒,冷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小巷里静谧得不像话,气氛诡异。 少紫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揶揄之下有些阴冷。他说:“你不是已经陪着你的小祭祀走了么?在半月之期未到之前。” 额…… 叶深深心里一阵发慌,眼神忍不住飘啊飘,飘到了他的手腕上。唔,那个牙印还很悲惨地趴在上面,颜色淡了许多,却依旧很清晰。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谦谦君子有没有因为这个被人当流氓看呢? 看着看着,她傻乎乎笑出了声,对上少紫阴沉的脸,她吐吐舌头。 “我这不是来负责了嘛~嘿嘿~”上次扒了衣服加一口的责任…… “不用了。”少紫冷道,转身走人。 叶深深僵在当场。 风过,小巷里萧瑟万分,小鸟终于尝到了一回被狐狸丢了的滋味,真叫一个心酸,外加……豪气冲天! 说不让跟就不跟,那是人家扭扭捏捏的大小姐,她叶深深早八百年前就把面子这回事情当饭后甜点了。这只死狐狸忽然变了性子,她照跟不误! 风萧萧兮,小鸟惨兮兮地跟着一只狐狸走。狐狸拐弯她跟着拐,狐狸回头他缩脑袋,不知道跟了多少路,狐狸总算是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豪华的院落,看得出是个大户人家,少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大步踏了进去,门口的侍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少紫进去了,她当然跟着去,只是才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 进不去怎么办?叶深深努力想了想,爬墙呗。她再不济也是个妖怪,曾经自个儿飞上过湖眉山上那个千堆雪的妖怪,小小的一堵墙,她还是过得去的! 这户人家的围墙么,额,是有那么一点点高,所以失误几次也是免不起的啦。叶深深终于成功地爬上,啊不,是飞上墙头的时候,得意地差点笑出声,却在看清墙里面的景致时笑不出来了。 墙里面是个花园,花园里有个亭子,亭子里站着两个人。女的风姿卓越,男的恣意洒脱。院子里开着些漂亮的小花,男的正拿着一枝花往女的头上戴。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那男的——赫然是少紫。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麻麻的。梦里的声音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难看你干嘛每天折一枝非逼我带上? ——这样我看你就可以捎带着看看桃花,美丑相映。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浑身不自在。 “叶深深,你是叶深深……”她咬着嘴唇提醒自己,“不要被姜寐影响了……这辈子要好好等天然呆的知道了没有!” 园子里的女人在轻斥:“不许骂我丑!” 很熟悉的一句话,叶深深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心里的感觉,像一个很细很细的线,在心尖尖上绕了个圈儿,微微的痛,稍稍的麻。 ——喂,你不是……嫉妒吧? 她咬牙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你至于那么没出息么你!少紫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你什么好处,处处利用你,他那样的一个人,现在心里除了仇恨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像是一只囚禁了千年的狼,如今出来了,谁又能管得住他? 他是几千岁的老妖精,她那点儿手段在他那儿可是透明的。谁能保证下一刻这个阴晴不定的混蛋狐狸精会不会忽然要她的命?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会眼巴巴地贴上去,奈何玄歆说过让她来找少紫,就一定有缘由,她必须要找法子跟着他才行。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好歹记起了一点姜寐时候的事情……让她怎么跟嘛! 园子里的一男一女亲密得很,叶深深在围墙上面磨牙。昨天刚下过场大雨,墙头上有些滑,她看得稀里糊涂分了神,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的手上一个不留神没抓紧,然后慢慢开始往下滑。 不是吧……她直冒冷汗。 咚—— 砸在地上的声音。 作为一只鸟,次次爬高都能砸回地上,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切,叶深深归咎为都是园子里那个狐狸精的错! 忍无可忍,她咬牙:“混蛋,死勺子!” 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叶深深以前不相信,但是当天上的太阳被一片阴影遮盖住的时候,她信了。 “晚饭,你这是干嘛呢?”戏谑的声音。 叶深深顿时结巴:“你你你你不是……”在里面春风得意着么?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少紫似乎是压抑不住一般,笑容一点点在他脸上绽放了开来,与刚才的冷笑不同。他说: “晚饭,你认错人了。” “……你故意的?” 少紫笑了笑,不置可否。 叶深深只觉得愤怒的血在身体里翻腾,每一寸都在叫宣着:咬死这只死狐狸! 少紫似乎有心事,完全没有把她的怒火看在眼里。到最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气少紫安排了一场闹剧捉弄她呢,还是气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那么简简单单的把戏给气到。他想怎么着,关她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被气到? “晚饭,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保证,事事听我差遣,如何?” “……” 这个狐狸精,绝对是趁火打劫的行家。 “好,听你差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好像忽然看到了桃泽中的少紫,微微青涩的脸,还有脸上那让人想一拳招呼过去的表情。 “如果反悔呢?”他又笑。 叶深深咬牙:“如果反悔,我把下半辈子赌给你!要杀要剐要煮要吃,随便你!” 话一出口,身后就凉飕飕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还是无底的那种,她就在那里面不断下落不断下楼。 少紫的神色在那一刹那非常的奇特,她看不懂。 不管如何,这契约是定下来了。叶深深想过他可能会让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譬如变回小鸟啊,早饭吃虫子啊,但是却没想到他却把她当奴婢使,端茶倒水就不说了,出门当小跟班就也不说了,居然还包括梳洗打扫吃饭侍候。 于此,叶深深得出一个结论,他在报复,他绝对是在报复。报复她当初扒了他衣服把他丢了,报复她当初咬了他一口把他丢了,哼哼。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可以歇息了,侍女又来传报,说国师让你去他房里。 大晚上的去一只狐狸精的房里……叶深深打了个哆嗦。 妖孽的日子(上) 少紫出使青云,住的是使节大臣的别院。这但凡使臣住的地方有个特点,婢女侍从都特别的敏感识趣,叶深深照着少紫狐狸的吩咐披着月光往他房间方向走的时候,所有的侍女侍从都自发地撤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踏着被月光投射得婆娑丛丛长廊走。秋天的晚风很凉,吹得树叶沙沙的响,连同她的心一块儿在风里颤颤悠悠。 “喵~”一声可怜兮兮的声音。 叶深深的汗一滴滴下来了,她突然记起了被放在围墙边上后来忘了拿回来的……思凡小狐狸。这会儿它正坐在使臣府的围墙上,万分委屈地看着她。 “思凡啊嘿嘿……对不起啦,那天我不知道抽什么疯,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喵……”委屈瞪。 “好啦好啦,我房间在那个挂着灯笼的地方,”她点点来时的路,“你自己先去睡,我对付我狐狸精回来找你。” “喵。” 思凡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叶深深独自惆怅。 古人说,杀人偿命,古人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偏偏少紫他是个狐狸精,他可不是什么良善,这次她去了,不被报复才怪哼哼。 稀里糊涂想着,少紫的房间也到了。有个侍女从房里端着茶壶出来,撞上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个侍女早上还对她呼来唤去呢,这会儿这么恭敬,想必是想歪了。叶深深嘴角抽搐,无奈地挤出个僵硬的笑,在门口徘徊上了。 进,还是不进?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纠结了很久,最后她决定壮士断腕,豁出去了! 吱嘎——门被推开了。 她的心跟着悬得紧,小心翼翼地踏进了第一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月光,和月光下坐在桌边那个模模糊糊却依旧看着很妖孽的身影。 这个家伙,居然连灯都不点。 叶深深心里发毛,站在原地前前后后打量,想着待会儿他要是临时想杀人灭口或者见鸟起意,她就立马撤了。 “倒茶。”少紫闲道。 叶深深很自觉地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顺便附赠怨恨眼神一记。 月光下的少紫每次都显得善良很多,叶深深高度警惕,因为每次都是晚上被他骗的,没有了白天的明媚,晚上的少紫……更容易骗到人。 “坐。”少紫轻道。 “嘿嘿,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少紫有心事,这个她早就发现了。确切的说,自从那次她变成小鸟,听他讲起姜寐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阴晴不定,叶深深把这种情况归咎为五千年封印,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然而她也知道,这次回来是恨不了少紫了,在知道少紫与姜寐的关系,知道姜寐与她的关系,虽然记不得五千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却对他恨不起来了。 她了解寂寞的痛苦,她上辈子总共两百岁的寿命,却只欢快地渡过了四十年。十六岁的时候村子里人人都夸叶家出了个标志的孩子,三十岁的时候村子里都说叶家的孩子怎么是个克夫命呢,亲事定一门相公死一个,都还没过门哟,不过幸好叶家姑娘长得美,三十了还像个二十岁的女娃儿。四十岁的时候,村子里风言风语,叶家出了个妖怪,四十岁的人却没有变老,妖怪,一定是妖怪……到五十岁,她就被人打出了村子,因为她还是一副二十未满的模样。自此一百多年,在山中渡过。 她知道,太过久远的生命和漫无目的的孤寂,活着就像是死水,到最后把前尘往事忘光的时候,就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自杀,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掐断。 她无法想象,少紫在这五千年中,究竟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你在发呆?”少紫揶揄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叶深深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想什么?” “额?啊,没有。”总不能说我突然同情你了吧? 少紫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下一刻他就把她拽到了身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走神的叶深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恼怒,不明白的后果是更加恼怒,最直接的反应是想让她走不了神,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吻。 “啊等等!”叶深深暴跳起来,“你寂寞对吧?我给你讲故事嘛~你是暴君我是皇后,我给你讲一千零一夜吧!嘿嘿,讲完故事你心情就会好了!” “一千零一夜?”少紫的眼里有疑惑。 “对,一千零一夜。”叶深深忙不迭点头,拿过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茶,“我们今天讲第一个故事,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有什么来着,啊对,有只狐狸,狐狸作恶多端嘴巴又刁,还经常笑话漂亮姑娘丑,终于遭报应了,后来那只狐狸死了,成了鬼狐狸,鬼狐狸后来去吃人了,后来来了个道士……” “晚饭,你很闲?”少紫揶揄。 “啊?没有啊。”抓头。 “我告诉过你我寂寞么?”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一瞬间,叶深深想到的是上辈子在山里见过的,被猎人射伤的野兽,就是这种眼神,明明痛,却更加凶恶。 “我……对不起。”本能地想道歉,不知道是为了姜寐还是自己。 少紫的眼在那一刹那有些迷蒙,像是被轻纱遮盖了的清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他站起了身,把她拽近了些,低下头喃喃了一句:“你自己要跟来的……” “……”我跟来是别有目的啊! 叶深深想争辩,但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她又争辩不起来。如果是白天那个嚣张的混蛋少紫她还可以一拳打开,但是面对现在这个只要看着就好像会哭出来一样的少紫,在她知道了他的过往的现在,她真的……下不了手。 或许有一天,她会被叶深深的情感,与姜寐的记忆给纠缠分裂吧。 没有悬念的,少紫吻上了她才唇,辗转。 那一刻,叶深深想起了玄歆,她是为了玄歆的嘱托来到他身边,到此刻却分不清到底是为了玄歆,还是为了姜寐。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挣扎,没有乱撞的坏心思,以一颗姜寐的心,去接纳眼前的那个寂寞的吻,寂寞的灵魂。 勺子的唇有些凉,带着淡淡的茶香,一点儿也不像他那副天生狐狸精的模样。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绕到了她的身后,让她轻轻颤了颤,有些抗拒,却……没有想过要推开。 唇舌相交,他的心跳声透过微凉的舌,在她的口中辗转游走,一点一丝地传递给她。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姜寐,姜寐? 情 欲,其实只要一丝丝的热情就可以挑起来。叶深深觉得从心尖上划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一片迷蒙,好像是一朵花绽放一样,花叶到处,情难自禁。 可是,沉醉的却只有她。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少紫眼里不仅仅有迷乱,更多的是阴霾。在他喘息加剧的时候,他推开了她,干干脆脆的。 喘息。 “你,很难受?”她问他,却感觉自己的声音虚浮得好像是飘荡在空中。 少紫几乎没有呼吸声,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到最后,他咬咬牙,想伸出手去拉她的手,最后关头却握紧了拳头,强扯出一抹笑意。 他说:“晚饭,你就这么巴不得送上门来?” 一瞬间,叶深深想到了四个字:逞强,逃避。 她突然想哭…… “你走吧。”他笑了笑,手一挥开了门。 笑着,眉头明明锁得很紧,像极了玄歆。发现自己在比较,叶深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咬牙往门外走。 出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少紫很轻很轻的一句:对不起,为什么? 她知道,那句话不是对她讲的。 对不起,对不起谁? 为什么,你会失控? 叶深深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丫鬟小梨就来敲门,说是少紫与皇帝相伴郊游,让她跟随侍候。小梨是她到青云的使臣府后走得比较近的丫鬟,熟悉了,就没什么芥蒂。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小梨神经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问:“诶,深深,身体负担得了么,郊游?” 负担?叶深深花了很久去理解,终于发现了她言下之意,脸黑了。 “我跟那只……少紫没关系!” 小梨点点头:“嗯嗯,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啊飞上枝头去~” “……” 叶深深深呼吸,不予这个两眼冒泡泡的小丫头计较。 少紫说要她陪伴去郊游,这个……她顿时警惕,虽然那只狐狸昨晚是手下留情没对她咋咋的,但是就凭他那个记仇的个性,指不定又想起上次那一口了。真是……一失口成千古恨啊! 几乎是用龟爬的速度到了门口,就看到少紫骑在马上,明明是只几千岁的妖精,还一副我骑马所以是人间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对于这个,叶深深抛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他旁边的马上还坐着个人,模样倒是很俊俏,笑容温和,一副贵公子模样。 这样的两个人去郊游? “你们骑马,我呢?”她点点自己。 少紫眼神一飘,飘到了身后跟着的一匹马上。 很好,叶深深咬牙,就当挑战无极限。 晃晃悠悠上了马,她丢了个胜利的眼神给少紫,少紫笑了笑,策马扬鞭。 …… 叶深深惨烈地看着他的背影,还能怎么着呢,追。 追到目的地,她傻眼了,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大湖,湖上有只船——他们居然是来游湖的! 看到那一汪深蓝色的湖水,就像是海一样。 她的腿软了。 妖孽的日子(下) 那是一片湖,一片非常大的湖,一片碧蓝碧蓝的湖。 用叶深深心底的声音来说,就是一片可恶的混账的该死的大湖! 少紫与那个年轻人已经下了马上了船,她?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4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4部分阅读 她却觉得这会儿颠颠簸簸的马背比那个漂来漂去的船安全得多,打定了主意,打死不下马,下马不上船,死也不上船。 “晚饭,怎么不上来?”少紫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深深咬牙不说话,抱着马脖子含恨瞪。 正是日出时候,少紫的身上一片霞光,居然好看得很。 只是再好看,也抵不过那片蓝汪汪的湖水对她的恐惧来得强势,所以当少紫朝她招招手的时候,她选择了跳下马,往回走。真搞不懂这只妖怪怎么跟个纨绔子弟似的,爱玩这些人界的富家把戏,游湖游湖,都是水啊!他爱玩,她可不奉陪,昨晚失眠,还不如回房间好好睡一觉,顺便把昨晚奇奇怪怪的事情通通忘掉来得实际些。瞧少紫那春风得意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昨晚他纠结的模样。 “晚饭,不上来?”少紫笑着问。 叶深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咧咧嘴,拉着马儿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少紫在身后闲闲的声音,他说: “我们这趟是顺便游湖,上了船就直接去对岸,半月之内不会回来。”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喜欢一起上来呢,还是在使臣府乖乖待上半个月? 叶深深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只狐狸。 少紫在等,而且明显等得不耐烦了。在最后关头,叶深深终于豁出去了,一步一步,踏着岸上渡头的甲板,浑身僵硬地上了船。 那是艘豪华的船,船上挂着淡色的垂幔,船舱里面放着些酒菜,还跟着两个歌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纨绔子弟伤风败俗逍遥挥霍来的。 有船舱对叶深深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缩到最最里面去,远离那碧蓝碧蓝的水。 少紫与那个年轻人坐在船舱里对酌,酒到酣处,那个年轻人总算是察觉了缩在角落里的叶深深的恐惧,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从上船后就没有看过她一眼的少紫,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国师,你这个侍女好像……晕船?” “似乎。”少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叶深深气炸了,似乎你个头!你眼睛瞎了吗?我都这样了你还在一边凉快,混蛋! 事实上,少紫的确是个混蛋。他不仅没有体谅她怕水,他居然还一个喝酒喝得快活得很,更可恶的是,他明明看到她缩在船舱最里面了,他硬生生地朝她招了招手,点了点酒杯,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给我过来,斟酒。 叶深深当奴隶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她很认命,咬咬牙走过去,哆哆嗦嗦拿起酒杯给那只该死的狐狸倒酒。末了,少紫又点了点对面的年轻人,她咬咬牙再斟。 年轻人看她脸色苍白,似乎是不忍了,伸手挡住了她的手。 叶深深感激地看看他,刚想缩回角落,却听到少紫说:“继续。” 年轻人看不下去了,他说:“国师,这个小丫头晕船,还是让她先回去吧,也省得饶了游湖兴致。” “好,叶深深,你下去吧。”少紫笑了笑。 叶深深一呆,不知所措,接着是死命摇头。她才不要下去,下去了,就得有半个月跟少紫分离……万一,万一玄歆回来找她的时候,她不在少紫身边呢?万一可以少紫可以救玄歆,而她白白浪费了机会怎么办?几天的强颜欢笑都撑下来了,不过是坐船,不过是恐惧,还有什么比玄歆回不来了更恐惧的事情呢?她只怕他回不来……其余,通通不怕,阎王老子来押人也不怕。 少紫的纠结,她看得出来,可是她不想看懂。他既然记不起来,她只想他好好过日子。上辈子的事情如果再多做纠缠,那就真的纠缠不清了…… 或许有一天,当她自己想起过往的时候,她会伤心会难受,却不会后悔。 她叶深深是不聪明,却不笨,有些事情认定了,就不会变。 “不下去?可是你扰了陛下雅兴。”少紫敛起了笑意。 叶深深依稀还记得,梦里的少紫每每愤懑难受,就是这么一副神色。她知道,他在生气,她却不知道为何。只要顺了他的意思,跑到甲板上,咬着牙忍受甲板上湿润的风。 “再远点。”少紫淡道。 她已经站得很远了,远到两腿发软,远到……看不清他。 少紫的眼里愠怒更盛,赌气一般地,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叶深深没有精力去多想,她已经坐到了船的边沿,只要稍稍歪过些视线,就可以看见碧蓝碧蓝的水。恐惧一点一丝地在她的身上蔓延了开来,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那水很清澈,对她来说却是洪水猛兽,她几乎可以想象在水里的那种感觉,冰凉,窒息,绝望,暗无天日。 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发烫的是萃心。这块小小的红色玉石像是可以感应到她的恐惧一般,在发烫。 “叶深深,回来吧。”勺子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迷蒙,终究开了口。 船边上的人却好像没有意识,压根就听不到他是声音。 他发现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微微的慌乱,直到看到船边上那个人摇摇晃晃站起了身,猛的从船上跌落的时候,心跳好像停止了。 他跟着冲了出去,跳进了冰凉的湖中。 ——叶深深! 窒息,水不断地灌进身体里。叶深深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却依旧没有用,脑袋胀得厉害,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谁……有谁可以救救我…… 好像,好像千百年前,也有过那么一种生死不如的感觉,那时候还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姜寐,你回来!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姜寐不填东海,不退洪水,誓不罢休!你等我,等我把所有的草卒石丢进东海,等我回来! 可是,回去了么? 叶深深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任凭湖下是暗流冲击,她都不做抵抗。迷蒙中,有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整拖着拽着她往上游。 她却沉浸在过去虚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她记得,她后来终究是体力不支,掉进了海里,然后……淹死了。她记得后来有了翅膀,又飞了起来。草卒石在临海的朱墨那儿,埋得有点深,她一颗颗翻,一颗颗找,到最后翅膀被泥土染成成了黑色,脚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海水却依旧没有退却,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跌落海中。 那时候也是现在一样的窒息,在落入海里的一刹那,她回头最想看见的是那个被她设计困在湖眉山上的人。他一定在看着她,或许现在正在他们的小屋看着他的昙莲等着她,又或许,他正拼着性命在暴风雨之情冲破结界来找她,只是……见不到了。 舍不得,比性命还舍不得,却再也看不到…… 最后一眼,还来不及看他,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我言而无信,没有保住性命,对不起。 我再也戴不上你折的那枝很丑,很丑的烂桃花,对不起。 我……舍不得,死了也舍不得啊…… 舍不得你,少紫,死也舍不得。 湖水很凉,抱着已经晕厥的叶深深回到船上的时候,少紫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怀里的人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衣服上不断往下淌着水。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把她掉了个个儿用掌力拍出了呛着的水,他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青云的皇帝坐在船上,看到他这副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说: “既然她这么宝贝,你又何苦处处为难她?”从刚才的端茶倒水到后来的赶人下船,哪一件不是针对她的? 少紫沉默着,目光触及躺在怀里的人苍白的脸,阴郁万分。 “谁让她动机不纯。”半晌,他轻声说了一句,飘散在风中。 谁让她一开始就抱着奇怪的念头来说“负责”呢?他冷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慌乱。 这个人,三番两次置他于不顾,他可以不计较,这次她是不怀好意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只知道,她的欺骗,他自己的几次失控,让他险些乱了阵脚。 而这一切,叶深深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晕了过去,在晕迷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汪洋,还有湖眉山上的小屋,屋子外长满了昙莲花,屋子里插满了桃花。一个小屋两个人,多半斗嘴小半赌气,磕磕碰碰到末了,依偎着看斜阳。 他说过要草卒石,她找来给他,结果他却皱着眉头说色泽不好,传说中的草卒石原来这么丑,气得她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当她割破手腕去浇灌草卒石的时候,他却慌了神,连法术都不会用了,咬着牙用手捂着她的伤口直瞪她。 到最后,她笑了,他狠狠抱她,还捎带着抢走了草卒石。 “国师,这个小丫头似乎呛得不轻,朕看还是暂且会使臣府暂歇吧。”皇帝发话了。 少紫沉默着点点头,抱起叶深深走进了船舱。至此开始,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叶深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斜斜的照进房间里面,把整个房间染成了一片金色,刺得她睁不开眼。 少紫闭着眼,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神色有微微的倦色。 叶深深捂着了自己的嘴巴,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喘气。 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来,吵醒了他…… 少紫,少紫,五千年啊,你怎么就等了我五千年呢…… 少紫的任务 少紫,少紫,五千年啊,你怎么就等了我五千年呢…… 夕阳把少紫的身影染成了金黄|色,她还记得五千年前那个分别的黄昏,他眼里闪烁的,也是这样金黄金黄的光芒,那是他滔滔的愤怒。 五千年,沧海桑田不知几遍,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起他,想起五千年前的过往。 他闭着眼,眼角下有淡淡的阴影,在夕阳下,这个等了五千年的灵魂几近透明,没有一丝色彩。叶深深不知道,是他的等待太过干净,还是岁月已经把他的情感磨得退却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一个装着灵魂的模子。 看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一点一滴地落到锦被上,化成一个个水晕。 门外响起了一阵叩叩的敲门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陛下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少紫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睁开了眼,对上的是叶深深窝在被窝里那双眼泪还来不及擦干的眼,顿时他皱起了眉头。 “委屈?”他忽而扬起了笑脸。 叶深深一愣,才想起晕倒之前,似乎是他一直在为难她,最后才让她从船上摔了下去。 她摇摇头。 少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冷了下来,他冷道:“不必做戏!” “我……”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 少紫却笑开了眼,从桌边挪到了床边,用手戳了戳她湿嗒嗒的脸,忽而埋下头舔了舔。 叶深深僵硬。 少紫便埋头在她耳边轻轻吐气,他说:“你不必做戏的,该怎么对我照样怎么对我。” 该怎么对?她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逼自己不去感受少紫的呼吸。他从来都是被打个半死还是笑嘻嘻的德行,那样的法力,到现在要靠人界的力量去报仇,天知道他已经伤到了什么程度……她想告诉他,我回来了…… “你的房间里,有昙莲的味道。”他喃喃,轻轻松松地把她放在包裹里面的,那朵已经风干的昙莲花找了出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是百无聊赖,把那朵花放到了她的脸上,轻吐了两个字:“真丑。” 叶深深不说话,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看着明显变苍白了许多的他。这反映似乎并不是少紫乐见的,他瘪瘪嘴,又重复了一遍:“你丑,花美,”俯下身又轻轻跟上一句,“生气就咬我啊……” 再煽情的气氛也被他打断了,叶深深哭笑不得——这个人,还是一生气起来就犯幼稚。 “少紫,我……” 那朵花,还是玄歆折下的,她把差点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国师,陛下等很久了。”丫鬟又来催促了。 少紫总算是打算搭理一下前厅守候的皇帝了,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风淡云轻。 青云的皇帝居然是那天那个年轻人,叶深深回忆起船上的事情,顿时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少紫与青云皇帝能讲什么东西呢?联盟炸了湖眉? 她咬咬牙,整理了下衣服,跟着轻手轻脚地到了前厅,悄悄站在拐角的地方,躲开厅内两个人的视线小心听着。 青云皇帝说:“国师的意思是要我青云与朱墨停战?” 少紫笑道:“少紫说陛下意下如何?” 原来他这趟居然是来求和的,叶深深差点被口水噎死。谁见过来求和还趾高气扬成这样的使臣?谁见过来求和还跟敌国皇帝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的? 青云皇帝笑了笑,说:“国师是个明白人,我愿意与国师交个朋友,所以不想欺瞒国师。这求和,我是一国之君,我自然要为青云着想。” 少紫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道:“无妨,请。” “国师果然爽快。” “陛下唤我少紫即可。”他笑。 “好,少紫,”青云皇帝扬声大笑,“朱墨有你这个国师,真是福气。” 前厅里其乐融融,拐角处的叶深深正托着下巴防止它掉下来。看来这个皇帝还真是合他胃口,否则向来高傲得很的少紫不会主动让人直呼其名。只是他们这是在商讨国事吧?这这这算哪门子针锋相对啊…… 皇帝说:“听说朱墨境内有个湖眉山,人杰地灵,乃是仙山。我青云子民向往已久。停战五年,条件是湖眉山划入青云境内,还有少紫你,”皇帝微笑,“归顺我青云,协助我共商霸业。” 少紫道:“我协助陛下可以,但是湖眉是我与朱墨皇帝的交换条件。大概两日前,怕是已经有兵士着手开铲湖眉。陛下要的仙山可能不在了,不如我将湖眉夷为平地,赠与青云百姓做耕田如何?” 皇帝笑了:“一言为定。” …… …… 虽然是室内,但是叶深深忽然觉得冷风吹啊吹。这个朱墨的皇帝什么人不好派,偏偏派了少紫这个披着人皮的狐狸来当求和大使,真是……找死啊! “谁?”皇帝警觉。 少紫似乎早就知道,眯起眼呷了一口茶:“晚饭,出来。” “……” 还能怎么着呢?叶深深站在原地细细想了一会儿,最终自暴自弃,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小丫头,是你?”皇帝惊讶,“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 “嘿嘿,没事了。” “小丫头,你可不要记恨国师啊。”皇帝又说。 “额?哦。”叶深深稀里糊涂,这个皇帝的个性……怎么这么婆妈? “小丫头,国师可是个至情之人,你可得好好珍惜。” “……”这什么跟什么啊…… “昨天你晕倒了,国师把我晾在了船上,”皇帝神秘兮兮地笑了,“国师好轻功。” “……” 昨天,他很担心? 她愕然回头,却看到少紫压根就不在看她,他别开了头,完全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喂,勺子,”她不怀好意地拉拉他的衣角,“你害羞了?” 换来的是少紫阴冷无比的一记瞪眼。 她摸摸鼻子,傻笑。 这求和之事,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还是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中。叶深深傻傻看着,直到晚宴在使臣府上摆开了,山珍海味堆满一桌,少紫与皇帝把酒言欢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国事,真的已经在这几天吃喝玩乐中完成了。原来朱墨老皇帝想要的不过是青云停战,而少紫想要的是湖眉炸为平地,青云皇帝要的是炸为平地的湖眉,这一切真的顺理成章得不像话。 宴罢酒酣,少紫闲闲开口:“不知青兄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叶深深努力灌着的一口酒终于呛在了喉咙里——一顿饭,居然已经升级到兄弟相称了? 青容,也就是青云皇帝说:“青云境内有个邪教叫祭风,多年来朝廷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素闻国师擅长奇能术数,昨日游湖,国师的能力大家已经有目共睹。我希望国师能替青云除了这邪教。此后少紫就是我青容的朋友,君臣协议到此为止。” “一言为定。” 如是,定下了协议。 少紫只在国师府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他就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前往青云江南。 叶深深早早地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一副我本来就不打算带你的模样和微微惊讶的表情,她得意地笑了。 “说好负责的,你想一个人跑?” 少紫诡异的沉默。 “一起去嘛~”叶深深嬉皮笑脸地贴了上去,不顾他怪异的目光,“你不是重伤了嘛,我好保护你啊~” “……” “反正你让跟我也跟,你不让跟我照样跟!”叶深深急了,口不择言,“对付完那个祭风教,赶紧回湖眉,阻止那个朱墨皇帝。把湖眉炸了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会后悔?”他冷笑。 叶深深语结,张了半天嘴巴还是说不出来,最后往他的马背上一跳,抱住了他的腰。 “我随口说的,反正我就是要跟着死活要跟着你打我也要跟着哼哼,你是怕暴露了你其实没剩多少法力吧,打不赢凡人就直说嘛,我保护你。” 论耍无赖,叶深深弱是排第二的话,姜寐排第一。 少紫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反正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万一他傻乎乎地真的去对付离清,怎么可能打得赢?再者,他若是毁了湖眉,他一定会后悔。 “下去。”他似乎不打算妥协。 叶深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下去就下去么? 其后续是她咬咬牙抱得更紧了,脸整个儿贴到了他的背上,大有誓死不松手的架势。 都用上骑马了,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垮得不成样子了吧…… 少紫不再说话,只是策马扬鞭,在黎明的道上奔驰起来。 风有些冷,晨曦微露。 叶深深细细听着少紫微乱的心跳,咬着嘴唇忍住眼泪。这个人,等了她五千年,却不记得她是谁了,这是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他把自己是谁,她是谁都忘记了?一百年她尚且自杀,五千年啊…… “晚饭。”少紫在前面轻声唤她。 “啊?” “松开。” “不要。” “我说过,你不必做戏。”他说,“你还是凶巴巴的要咬人的不丑一点。” “……” 这只狐狸精,为什么会阴晴不定成这样?她瘪瘪嘴,拿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我是想跟着你动机不纯,但是我也担心你老命玩完。” “真的?”少紫在前面轻笑。 叶深深白眼:“当然!” 马速骤然加快。 叶深深汗涔涔地想,这只狐狸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祭风教捣乱 青云国比朱墨大得多,至少在叶深深骑马赶路的时候她是这么觉得的,一连四五天,走过了沼泽,荒漠,平原,最后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江南。 这几天,少紫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也安分了不少。赶路的速度放慢了,他的脸色却从始至终都是苍白的,好几次,她都以为他会停下来歇息,可他却是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本来两个人是同骑一匹马,到了半途,少紫硬是又找了匹马过来,把叶深深支了开去。思凡自然是跟着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不会开口,也变不回小孩模样,这些天就一直是狐狸模样待在她的肩膀上。 “喂,少紫!”她在后面喊他。 少紫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见到的就是叶深深一副无赖样抱着马脖子停在路边,摆明就是不想走了。 “累了?”他笑道。 叶深深狠狠点头,抱着马脖子支着脑袋咧嘴笑:“是啊,好累。你必须停下来,不然我就赖在路边不走了,到时候饿死在路边,你一定后悔。”累的是他,他如果再走下去,怕是身体真的负荷不了了。 少紫揶揄地看着一脸耍赖,讪笑。 叶深深打定主意无赖到底,干脆跳下马跑到他的马前,扬起脑袋看着他:“喂,停下吧,你真的要累死我?” 彼时天已近黄昏,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赶路中途停下来歇息。 路边有个小水塘,叶深深身上没带什么器具,只是水塘上有大片宽大的水草叶子,她就用水草叶舀了一些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了站在路边休息的少紫身边,递了上去。 “喝。” 少紫明眸一闪,眼里的揶揄更甚。 叶深深熟门熟路,默默低头暗骂了几句这个幼稚的不知好歹的狐狸精,抬起头时已经满脸的笑意。她又递上去:“喝吧~没毒的啦~” 少紫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勉勉强强接过叶子喝了一口,看到叶深深的脸上一副满足的模样,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这几天来,她似乎变了不少,只是动不动就喊累,这让急于赶路的他有些恼怒。可是……却气不起来。 “好喝么?”她笑嘻嘻。 少紫微微笑了笑,一不小心把叶深深给看呆了。 祭风教位于青云江南的山峦交叠的地方。他们这一行走得有些艰难,到了第五天傍晚的时候,才赶到了传说中的入口附近。只是周围是层层的山峦,哪里是入口呢? 荒郊野外,长着一种漂亮的花。那是种紫色的藤蔓,开着紫色的花,漂亮得不可思议,几乎可以媲美昙莲。 叶深深看得入神,毛手毛脚地想进花藤去摘花,没想到那种花看着是很漂亮,只是花藤上长满了刺,只踏进了一步,她的腿就被划破了好几道。划破的地方立刻鲜血淋淋,还散发着诡异的香味儿。 有毒?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不是吧…… “疼。”她抬头看看在远处冷静得过分的少紫,瘪瘪嘴,“有毒。”你该关心一下。 少紫桃花眼一眯,不答。 叶深深惨烈地揉着伤到的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血!” “不过是人间的毒花,能奈你何?” “……”你好歹意思下紧张下嘛! 事实是,这花虽然有毒,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叶深深失望地低头,恶狠狠拔了一把那个紫色藤蔓。 就在僵持的空挡里,忽然从花藤深处嗖地冲出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踩着荆棘丛一路奔跑,最后猛抬头瞧见了站在边上的叶深深,就干干脆脆地往她冲了过来,扑通一声撞到了她身上,倏地朝地下跌去。 叶深深在那个人摔倒前扶住了她,手上摸到的是黏糊糊的温热一片,是血。 “救救我……我不要被烧死……”那个人哭着抬起头揪着她的衣服喊。 那是个女孩,确切的说,是个七八岁左右,脸蛋脏兮兮,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口的凡人家女孩儿。她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抓着叶深深衣摆的手不断的发抖,只是喃喃重复着:救救我,我不要被烧死。 “谁要烧死你?” “邪教……”女孩儿不住地发抖,尖声道,“那个邪教祭风!他们把我跟姐姐绑在木头上,要烧死我们!” 祭风教? 叶深深眼前一亮,揪住女孩儿的手臂:“带我们去!” 女孩立刻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不要!” 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叶深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可以救你姐姐。” “真的?”女孩小心地抬头。 叶深深点点站在远处的少紫说:“你看,那个人很厉害的哦,可以打得人家片甲不留。” 女孩咬着嘴唇想了很久,终于颤抖着点点头。 原来所谓祭风教的入口,是在那片紫色花藤的深处,那个断壁与地面相交的地方。那里有个很不引人注意的小山洞,听那个叫白汀的女孩讲,那个山洞就是通往祭风教总坛的入口。 站在入口处,叶深深徘徊了。那山洞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天知道女孩是怎么出来的。 “呀,火把灭了。”白汀说。 “……” “进去把。”少紫咧嘴笑,一步踏进了黑乎乎的山洞里面。 叶深深忽然一阵心慌,把思凡跟白汀放在了入口,自己忙不迭地跟着走了进去。一踏进去就懵了,里面好黑,伸手不见五指,本来还看得见一点点光亮,拐了个弯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脸出口在哪儿都看不见。 “少、少紫……你在哪里?”关键时候,那只狐狸跑哪里去了! 空旷的山洞里面回荡着的只有她的声音: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跟我走。”少紫是声音微微的沙哑,却带着笑意。 叶深深只觉得手上一暖,却是少紫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嘿嘿,她怎么就忘了狐狸本来就是晚上活动的呢? 黑暗的山洞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少紫自然是看不到叶深深脸上的笑的。只是在这样的山洞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对方的手是可以相信的,这种感觉,会上瘾。 再然后,逐渐有了光亮,出口到了。 一出山洞,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神台,台下围着很多穿着各异的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围着同一个地方。那是个神台,周围点着一圈火把。神台中央竖着根木头,木头上面捆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她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鲜血,已经碎成了一条条。 这样的女孩,捆在上面是等着被火烧?果然是邪教。 叶深深打了个寒战,卷起袖子就打算冲上去救人的时候,身边白影一闪,却是少紫借着几分法术上了神台。 嘎?他什么时候那么热心肠了?叶深深呆呆看着,随后看到的是少紫虽然上了神台,却没有如她所愿地去解开绑着女孩的绳子,而是手一挥,袖中藏匿的剑脱壳而出,直至神台上的人。 …… 原来,他才不是好心,他只是专程来灭人家教了。 叶深深飞了一记白眼过去,正中目标。看来这些日子,这只狐狸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方便动用法术,已经习惯了人界的刀剑当兵器啊。 叶深深正想甩个鄙视的目光过去,却看到神台上横七竖八已经倒了一片。嘎?邪教的人,杀着这么容易?才晃眼的功夫,少紫的剑又刺进了一个拿刀壮汉的咽喉。叶深深忽然浑身发凉:他杀的那些人,居然只是些坑蒙拐骗的普通百姓? “喂,少紫!停下!” 少紫的身形如闪电,辗转于人群之中,哪里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红了眼,浑身的暴戾。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禁锢了五千年,今天凡人的血把他身体里压抑的血性完全引了出来。 “少紫!” 叶深深在人群后吼,却没有一点作用。这样下去,不光是这些骗子要死了,他自己都可能把积聚的精力耗光!这只狐狸发什么疯! 无计可施,叶深深咬着牙握着拳头在原地拼命回忆,她现在的身体是承受不了五千年前惯用的法术,只好借一些旁门左道了…… “少紫!离清找你!” 少紫杀红了眼,不顾。 “少紫!镜字辈的老头儿都死光了!” 不顾。 叶深深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管当时什么情况,仗着七分技巧三分蛮力越过人群上了神台,瞅准了机会一把抓住他拿剑的手腕。 “停下!”她喊。 少紫冷眼看着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的眼里满是血光,显然已经失去了冷静自持。 叶深深急得汗如雨下,却发现她的声音对少紫来说压根就等于虫鸣鸟叫。无奈之下,她唯有放手一搏,把这个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积聚到了手上,咬咬牙,夺过少紫的剑,把他往神台下面一拽,跳了下去。 “你还想要你的老命就跟我走!”她恶狠狠,喉咙底下有腥甜,那是用力过度的惹的。 少紫似乎是恢复了一点意识,呆呆看着浑身凌厉的叶深深,若有所思。叶深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狐狸带走! “叶深深。”狐狸在叫她。 他总算认得她了么?叶深深脚不停歇地拉着他走,顺便拿他的剑帮他挡开那些快砍到她身上的刀剑:“深你个头!”这只狐狸,杀人的时候那么厉害,暗算人的时候那么阴险,嘲笑人的时候那么欠揍,为什么每次都是一发呆就毫无防备?混蛋!没脑子!几千年了都不知道长进! 相思引(番外) 我叫玄歆,乃是这湖眉山上的祭祀。 自我有意识开始,就在湖眉山上的听雪居长大,年复一年,从来没有人到过听雪居。初时为成|人形,我还只是只白狐。千堆雪上严寒万分,每次风暴我都以为会被冻死,却一次又一次挨了过来。直到我化成|人形的第一天,来了个白发苍苍拿着权杖的老人,老人带着一身的衣服交给了我。 “你叫玄歆,是我狐族湖眉一支的族长。” 我不会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懂他的话语,从那日开始,我便知道,我叫玄歆,乃是这湖眉山上祭祀,一族之长。 初为人形的时候,我问过长老,为什么有了狐王,还会有我这个族长?长老说,狐族并不是只有湖眉山上有,只不过湖眉是狐族中最具灵性的一支,所以狐王选择长驻湖眉。 离清便是狐族的王,也是我的师傅。 离清是个严格的师傅,也是个温和的师长,所以当他跟我说,狐族的天灯将灭,需要找个有缘的女子一起祭祀,才可以使得天灯延续下去的时候,我没有过怀疑,确切的说,是那时候我的根本不知道怀疑为何物。 根据离清的指示,我第一次见到了叶深深,居然是她跌下山崖,掉进湖里的时候。她是我命定的祭祀人,怎么可以死呢?我跳下去救了她,把她带到了湖边的小屋。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得像是昙莲,与山上花枝招展的任何人都不同,只是没想到,一醒来居然……那么的吵。 后来,她跑了。 我追上她的时候,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叛徒少紫,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性命岌岌可危,我居然忍不住心底的愤怒。 后来,我受伤了,我以为她会跑,而她也确实跑了,只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她替我包扎伤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法术,而是任由她把我的手捆成了一团,到最后,手上血脉不和,我偷偷解松了些绑着伤口的衣料,一路靠着她,到了山上。 再然后,是沐浴斋戒。 她告诉我,牵着手代表信任,她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到老,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只要拉着一个人的手,居然可以暖到胸口。 沐浴斋戒中途,我毒发,失去了意识。朦胧中,我做了个梦,梦里居然是她。 她发上带着朵桃花,明明脸上在笑,下一瞬却气红了脸,把桃花拽了下来,捏在手里想扔,却怎么的都扔不下手,最后咬咬牙说:“少紫,下次你再说我丑,我咬死你!” “死了就没人敢娶你。”有个声音说。 她的脸就变红了。 少紫是谁,我当然知道,那个湖眉的叛徒。我不喜欢她跟他一起。 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我发了火,把她拿来的解药丢在了地上。她跑了,我却慌乱起来。那么晚,她能去哪儿? 只是当我追上她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与少紫亲密的模样。思凡说过,那是是吻,是人界最亲密的两个人才会做的事。我的心头像是被石头压住了,难受得紧,第一次失去了镇定,落荒而逃。 那是我在这世上以来第一次做的后悔事。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带着伤,知道她与少紫的赌约,那时候的心还是会痛。 思凡说,爱一个人,就是在一起会很暖和,不在一起会想念,这样的人就该相伴,要不择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思凡还说,吻一个人,是爱的表达。 我都做了,她笑了,又哭了,我第一次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她跟我上了湖眉,长老说其实不必沐浴斋戒也可请神。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冥冥之中总觉得如果不去,会错过点什么,最后是镜容长老帮的忙,延续了这一场沐浴斋戒。 就在那天,我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我,少紫,姜寐,湖眉,龙族。 记起了,我却不知道玄歆的身体可以做什么,看着隔世的她,我几乎忍不住想告诉她我们的过往,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她吻她告诉她我等了五千年,我等得心都麻木了,只有见到你才会疼,但我终究没有开口,不记得的她才是安全的。 所以,我掐破了掌心,忍住了。 那夜,我找到离清,我想杀了他!但我还是错估了现在的身体的能力,结果,输的一干二净。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死在了离清手上,只是剩下一个未灭的灵魂,千堆雪的严寒可以摧毁我。 离清用的就是这个条件,我去千堆雪,他放过她三个月。 我答应了,我赌她回来找我,那样……我就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千堆雪的冰洞里长年冰封着的我前世的身躯,已经五千年。 离清终究是个胆小的人,杀不了我前生,就把我的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封印,一半用来找寻转世的姜寐,到最后,连我的身体都毁不了,只能冰封,还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身为玄歆的我,在这里与少紫模样的自己朝夕相对了几天几夜。 然后,她真的来了。 我却乱了阵脚,不知道是几千年的思念突然成真的狂喜,还是不久就要分别的哀痛,我只好笨拙安抚她。看着她暴跳的模样,我又想笑。 笑着,心里却好酸,酸得发痛。 五千年相思,她近在眼前,我却不敢告诉她,姜寐,我爱你,爱了五千年…… 姜寐,我多想……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跟着她的时候,我不偏不倚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件事。 五千年前湖眉山上的昙莲还只是刚刚发芽的时候,是姜寐把为数不多的昙莲种子洒到了湖眉各个角落,她说这花干净。带着种子沿着湖眉一直跑,跑到浑身没力气了。 “少紫,你没人性。”最后,她累得不行了,坐在桃泽边上恶狠狠骂人。 她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圆,感觉像一只鸟儿,头顶上的毛都会竖起来。每当这时候,我就想去伸出手替她顺毛,结果可想而知,被她凶巴巴地瞪。 我只好笑笑:“我本来就不是人。”狐狸哪来的人性? 她的眼睛顿时圆溜溜的,我便拿着手递过去:“给。” “干什么?”她瞪眼。 “给你咬。” “你……” 这个姜寐,一生气就咬人,咬完又会看着我手上的伤口满眼心疼,我最爱看的就是她把我咬出血了心疼的模样。她怎么就是人族帝女呢?那么傻,那么丑,丑得我想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去吓人。 我把这个主意跟她说了,没想到她满眼的兴奋,那天傍晚就在桃泽砍了好几棵桃树,着手在山上搭建起小屋来。笨手笨脚地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我偷偷帮了她一把,才把小屋建了起来。 “这是家。”她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我不明白一间破 狐狸殿下(穿)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5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5部分阅读 的木头房子对她居然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她的笑容灿烂成那样。 “死狐狸,以后这当我们的家好不好?”她有些扭捏,更多的是……凶巴巴! “不要。” 太破烂了,比不上我的宫殿。 “喂,你别不知好歹!” “娶你就得住这儿?” “额,也不是啦……” “那这房子建着有什么用?”我笑笑,想起自己昨晚居然为了个没意义的东西偷偷费了好些力气又有些恼火,“拆了。” 她的眼又瞪圆了。 我却忍不住笑了。 只是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就是那个小屋,绑了我百年的相思,最后一滴泪。 我在小屋住了整整一百年,直到离清与我动手。 他告诉我,她死了,死在东海,永远回不来了。就在那一刻,我放弃了挣扎。 岁月是件奇怪的东西,它让封印在湖眉的少紫更加暴动,却让我安静了不少。以至于我觉醒的那个晚上,记起自己与他的关系的时候,一个人趴在岸边笑了很久。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姜寐,少紫,玄歆,叶深深,这一切到头来像是一场梦,五千年都醒不来的梦。 我一直在想,少紫与姜寐是一对,玄歆跟叶深深是一对,只是后来记起的东西越多,我越来越分不清我姜寐与叶深深,我与少紫。 又或许,玄歆是少紫对姜寐整个儿的爱,没有记忆,只有灵魂记得。 那天她对我说,我爱你,跟我走。 我其实想哭。 那天天很蓝,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我跟着她一起下山,我幻想着真的是陪她下山去隐居,这样一想,就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山的时候路过关押少紫的断崖,我偷偷看了一眼,告诉自己:我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只是当太阳升起,薄雾开始消散,我快要灰飞烟灭的时候,我又掐着拳头想,一样的,一定要是一样才行,不然,我怎么情愿,怎么甘心啊…… 所以,我让她去找少紫。 最后一刻,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我叫住了她,对她说:深深,我等了你五千年,我是少紫啊…… 只是,我想她还是没能听见,因为连我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阳光照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蹲在地上哭。 渐渐的,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重,我不知道这是灰飞烟灭的症状,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到最后成了黑压压一片。 最后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经常拿来嘲笑她的一句话: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其实怎么可能是她丑呢,人族帝女姜寐,可是三族中出了名的漂亮。只是我想让她自认丑得没人要,才会少些花花肠子,现在想来,着实……卑劣了点。 只是卑劣又如何呢? 无他,爱而已。 小小的幸福生活(上) 于是乎,突袭祭风教,狼狈收场。 少紫的脸有些阴沉,叶深深的脸更阴沉! 拉拉扯扯撤回了山洞里面,叶深深也不敢喘口气,一直拉着少紫往外走,结果一不小心忘了自己看不清洞里的情况,砰——撞到了石壁上。 悲剧,在黑暗中由一只鸟牵着一只狐狸闯绝对是悲剧。 身后的少紫忽然发出了一阵闷哼。叶深深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她摸索着找到那只狐狸的手臂,拽了拽: “喂,你受伤了?”那些人真的能伤到他? 少紫轻轻喘息,没有回答,只是稍稍挨近了她,拉着她往外走。 “喂,你到底怎么样?”话这么少,不像是那只狐狸。 少紫闷不作声,只是拉着她转个个方向走,力道之大,让叶深深踉踉跄跄差点又摔了。 “喂!”这只狐狸在干嘛?他生什么气啊…… 好不容易到了洞口,就看到思凡和白汀还乖乖站在那儿。面对白汀渴望的目光,叶深深忽然觉得背后发凉:糟了,她姐姐还在那个神台上! 怎么办,回去? 她在原地咬着牙支支吾吾,死命想着该怎么跟这个充满企盼的小女孩解释时,少紫拦住了她想冲回去的步伐。他的眼神很认真,让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他说: “思凡,你先带她走,与我们反方向。” “喵。”思凡点点头,张嘴咬咬白汀的裤子,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开去。白汀想了一会儿,犹豫不决。 “没有命,连报仇都没有机会。”少紫冷道。 白汀想了想,咬咬牙跟着思凡跑了。叶深深还在发愣,直到听到山洞里面传来的脚步声她才如梦初醒,拉着少紫离开山洞口。 古人有险之极实则安,换个说法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祭风教位于青云江南的郊外,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叶深深耍了个小心眼,拉着少紫绕到了山洞所在的那座山的背面。 彼时已经是黄昏,夕阳满天,把她额头上的汗珠染成了金黄|色。 少紫一直静静站在她身边,等到她觉得安全了,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他却挑眉站在一边,眼里满是玩味。 于是乎叶深深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都是他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开杀戒惹的祸,他居然还一副“你真有趣”的模样在原地看戏? “死狐狸,你不是人。”她恨恨道。 “我不是人。”少紫陈述语气。 “……” 原来,他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无赖。 对于比自己更无赖的人,叶深深向来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跟他一般计较。 说来也巧,在后山的半山腰,不偏不倚正好有间小木屋,在夕阳下柔得不真切。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五千年前在湖眉山上搭建的小木屋,五千年的时间像是一下子被抽没了,她兴奋地回过头:“喂——少紫?” 刚才还笑嘻嘻没个正经样的少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路边。 “少紫!” 小木屋里有张床,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小鸟把那只狐狸拖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虚脱了,看着床上那厚重的灰尘,她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死心了,又折回外面去摘了一大摞树叶,翻着白眼擦那张木床。 ——这只狐狸有洁癖。 收拾好了床,她又吃力地把他搬上了床。一晃眼,天就暗了。 这只狐狸,明明刚才还嚣张得很,其实身体已经到了连这么一会儿都撑不住的地步,还是撑着一张笑脸不肯服软,还真是倔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犯了困,她就趴在床边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飘渺。 这一夜,叶深深睡得很安稳。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阳光洒进窗户,跳到少紫苍白的脸上,却没有让他睁开眼。长长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头,显然没有挪动过。 叶深深有些慌了:他居然整整一夜没有醒来? “喂,少紫,天亮了……”她摇摇他的肩膀,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少紫…… 不经意间,她的袖子里滑落一个东西,居然是萃心,这让她眼前一亮——这个萃心是用她的心血练就,应该对他的神衰有点作用。 没有什么捆绑的东西,叶深深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少紫那柔顺的三千青丝,j笑,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悄悄从他脑袋上割了一束下来,把萃心绑在了他的手腕上。又使了个咒术,让它不至于被他瞧见笑话她。 如此一番小动作下来,太阳已经高升了。 少紫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叶深深一脸的狡黠,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手? “晚饭。”两个字,咬字清晰。 做贼心虚的叶深深蹭地站了起来,尴尬地咧嘴笑——这年头,做坏事不容易啊。 “嘿嘿,你醒了啊。” “你在干嘛?”他勾勾嘴角。 “额,没、没干嘛。”总不能说在把萃心送还给你吧。 “真的?”狐狸的眼睛闪啊闪,坐起身轻轻松松把她往身边一揽,叶深深就以非常僵硬的姿势到了他的身边。 “……”白眼。 “你最近……好像胆大了许多?” 狐狸的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这个人从来都对他怕得不得了,只要稍微靠近点就会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对她纵容过头了,她的眼里居然没了恐惧。 “啊?啊哈哈,你错觉。”某人心虚挠头,却不知道这个举动无疑是对某只狐狸的怀疑的挑衅。 “真的?”少紫眯眼一笑,看着她心虚的脸,笑容越来越诡异,最后不动神色地把她拽到了怀里,低头就想吻。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这只狐狸的幼稚个性还真是五千年不改,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她的确很怕这个这只阴晴不定的狐狸,其实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幼稚得不行的个性,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控制理解之外的东西,越是不顺他心,或者越是引起他的兴趣,他越是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折磨你,说白了就是都几千年的老妖精了,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唇已经被他占领,叶深深恶狠狠加上了一条:不过——是个满脑子坏念头的老妖精! “晚饭,你为什么不躲?”狐狸眯眼。 “……”躲了然后被你掀起挑战欲然后揪过去吃干抹净么?她这叫以退为进! “这么凶的鸟。”对着她的唇咬上一口,舔舔。 “……”你混蛋。 吱嘎—— 门被推开了,一团雪白的东西咕噜噜滚了进来,一不小心撞到床板,委屈地抬起头眼睛闪闪。 思凡? “喵。” “思凡,白汀呢?”叶深深看了看他身后,哪里有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思凡似乎是急了,喵喵喵个不停,叶深深听得稀里糊涂,无奈之下求助少紫。少紫笑了笑,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笼盖了思凡小小的身子。 “你……”叶深深脸黑了,居然还敢用法术,混蛋不要命了么! “姐姐~喵~”思凡抖抖身子,居然变回了小男孩模样。 叶深深赶忙抓着问:“发生了什么事?白汀呢?”不是被抓回去烧了吧…… 不提白汀还好,一提她,思凡的脸立马就黑了,气急败坏地跳上了床,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叶深深与少紫相望一眼,少紫低头笑,叶深深白眼。 “气死我了!那个祭风教哪里是想烧她啊,人家是把她们两姐妹当神的!绑在神台上是仪式,喵喵的,她把我们骗惨了,那群追上了我们,我还以为完了,结果人家都跪下了喊教主!喵!” …… …… 叶深深叹了口气。 少紫微笑。 场面出奇的僵硬。 “算啦,反正我们也没吃多大亏嘛。”叶深深最后安慰暴跳的小狐狸,“还好我把少紫拽回来了,不然血洗祭风教,额……” 她拍拍胸口,却没发现少紫的脸有些阴沉,等她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少紫一副探究的目光,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糟了…… 果然,少紫沉下了脸,他说:“你为什么会有能力阻止我?”刚才初醒,他忘了昨天的事,刚才被思凡一提醒,他才记起昨天居然是她强行带他离开。纵然他的身体再差,却不至于被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妖精给制住手脚。 叶深深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强撑起一个笑脸:“额,我当时太害怕了嘛~你在神台上的时候脸都白了,我害怕,就没多想冲上去把你拽回来了。” 少紫眼里忽然有光芒闪过,然后眯了起来:“真的?” “恩。”诚恳点头。 少紫笑了,眼里像是琉璃,盛满了碎光,却转瞬即逝。 他很少真的笑,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的心跳漏了一下。 其实,这只狐狸也很好骗。发呆的空档,叶深深迷迷糊糊想,那么好骗的狐狸,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咕咕—— 肚子叫了。 叶深深难堪地别过头,暗自咬牙:一定要戒掉三餐都照人间饭菜吃的习惯,不然总肚子饿太丢脸了! “饿?”狐狸眯眼笑。 “……我下山买吃的去,你跟思凡好好待在山上。”戒三餐也不能一下子戒啊,得慢慢来…… 好在墨晔爹爹临别时给的钱还剩下好多,足够她吃吃喝喝的了。正好下山去买些人间的药材,少紫的身体不能用法术治疗,或许人间的药材会有些帮助。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叶深深下了山,骑马赶到镇上的集市去买东西。却不想,在那儿还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小的幸福生活(下)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叶深深下了山,骑马赶到镇上的集市去买东西。却不想,在那儿还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时候深深已经买完了药和食物,正打算回山上,却在街脚看到了个熟人。不是她仔细,而是因为太好辨认了,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拿着根权杖,除了湖眉山上的六个老头儿还能有谁? 今天下山的是最年长的镜容和镜为。 湖眉长老下山,是出了什么事么? 她小心地靠近,偷偷溜到了拐角的地方,屏着呼吸仔细听两个老头儿对话。 镜容说:“凡界的人越发胆大了,这次居然敢围攻湖眉,简直是不自量力。” 镜为点头说:“朱墨区区几千凡人兵士,我早说不必客气。” 叶深深暗暗心惊:难道墨晔真的带兵去围剿湖眉?他虽然历经百战,但是怎么可能是湖眉山上一群妖精的对手啊…… 镜容与镜为显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叶深深,自顾自地说下去: 镜为说:“少紫逃离湖眉,玄歆又因为叛变灰飞烟灭,湖眉难道真的到历劫的时候了么?” 镜容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少紫要紧啊。” ——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追捕少紫? 叶深深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悄悄离开,一离开就直奔山上。该死的湖眉,该死的离清。 一路马不停蹄,到山上小屋的时候还是天色近晚。 少紫出奇的听话,居然真的乖乖在屋子里坐着等到她回去,看到风尘仆仆的她,他的脸上又是揶揄。 对于他这种反应,叶深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跟他一般见识,转而对着思凡笑眯眯: “思凡,我买了些吃的,这儿没锅啊什么的,不如我们晚上用火烤?” 思凡的反应是畏畏缩缩朝后退了一步,满眼惊恐:“嘿嘿,不用了……”他见过她刚上湖眉的时候逼着族长用法术生火然后她烤东西的样子,那些食物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狐狸小狐狸都是这种态度,绝对戳伤她的自尊心了! 谁说她做的东西永远吃不了的?谁说的! 不用多说,叶深深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虽然火是用法术生的,但是烤还是她自己亲自动的手。虽然买来的东西约莫只有一半坚持到了最后没烧光,但人家毕竟熟了! “吃吧。”她捧着吃的屁颠屁颠地凑到少紫面前,就差没摇尾巴了。 少紫轻轻一挑眉,用怀疑的眼光扫视着食物。 叶深深火了:“喂!你爱吃不吃。” 或许是她眼里的怒气打动了少紫狐狸精,他居然伸手接过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张开嘴想咬。只是来没来得及动手,就给叶深深一把夺了过去。 少紫疑惑地抬头,看到叶深深满脸发红。 “额,那个,我想……你有伤,反正也饿不死……就算了吧啊哈哈。”说老实话,那个东西黑乎乎的,连她自己都……不敢吃。 沉默。 诡异的沉默。 最后是思凡爆笑出声,惹得叶深深一记绝杀的白眼。 夜,就在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 小屋旁有条小溪流,前夜下了场雨,小溪流里的水满了,流水潺潺。 少紫一向是浅眠的,不知为何,那夜睡得很安稳。 隔日清晨,醒来却不见叶深深。他有些诧异,出了门却看见她正在小屋边的小溪里,猫着腰在找些什么。阳光披洒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汗珠闪着碎光,头发粘在脸颊旁边,一副汗涔涔的模样。 “晚饭,你在干嘛?”他走出小屋,到了溪边。 “你醒啦,快来帮忙!” 叶深深兴致勃勃地抬头朝他招招手,贼溜溜地瞄着小溪里。昨晚下了大雨,把山上水潭里的鱼冲下来不少,正好抓来当午饭。 “鱼?” 少紫浅笑,伸手捏了个咒,还没着手就被一波忽然袭来的水打断了。抬起头就看见叶深深黑了一半的脸。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她咬牙,半天挤出一个笑脸补上了一句,“鱼要用亲手抓的才好玩嘛~” “你抓。”少紫笑眯眯。 “没指望过你哼哼。” 谁也没有想过,他们出使青云的日子里,居然过起了田园式的隐居生活。 叶深深的抓鱼运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还是一条都没有抓到。少紫就在一边找了棵大树,跳到了树上,很逍遥地坐在树杆上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看着在泛光的溪水里暴跳如雷的叶深深。风过,吹得他衣袂飞扬,树影斑驳,那个微瘦的身影在小溪里若隐若现。她的手腕上有朱色的图腾,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眼熟。 空暇的时候,少紫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想,明明不胖的一个人,怎么变回原形的时候那么圆呢? 如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已是第三天黄昏。 那时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叶深深兴奋地捧着三天来唯一抓到的一条鱼往小屋跑,思凡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少紫抱着胳膊一脸的玩味。 对于突然出现在小屋旁的人,三个人的脸上的表情各异。 少紫脸上的戾气忽然加剧,思凡一脸的惊恐,叶深深满眼惊讶。 居然是镜容与镜为两个老头儿?他们居然找来得那么快…… “长、长老……”思凡的小脑袋耷拉下来了。 叶深深的第一反应是揪住少紫的胳膊,警惕地看了两个老头儿一眼:“你们来干嘛?”找死啊! 镜容摸摸白胡子,说:“少紫,久违了。” 少紫冷笑,手一挥就把叶深深死拽着他的爪子拧开了。“是,久违了。” “啊哈哈好久不见了长老,你真是音容不改笑貌长存啊。”叶深深只能死死档在他面前,隔开两方的视线,一面把少紫往后压一面朝镜容拼命使眼色:还不快走! 无奈的是,两个老头儿似乎不打算理会她警告味十足的眼神,反倒是向前进了几步。 噌—— 少紫的手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那是他调用身体里积聚的力量的象征。 叶深深心里发慌,挡在少紫的前面已经没有用了,她抓住少紫的手腕不让他动手,偏偏两个老头儿不知好歹,死活赖着不走,这让她很是恼火。 “少紫,别动手……”她咬牙抓着他。 少紫却一脸的决然,他的眼里只有隐隐闪动的仇恨光芒,像是一只困兽,闪动着燃烧一切的光亮。 完了…… “少紫,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动手!”论一时的力量,他的确可以杀了两个长老,只是之后呢?之后他会力竭而消散。 “我自己的身体你会比我清楚?”他冷笑。 叶深深语结。 镜容老头却不知好歹,一步踏到了叶深深生拉活拽才腾出的安全距离内,看着他居然笑了。 就在叶深深以为这个老头儿疯了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这几日切不可回湖眉。” …… …… 听说过猫哭耗子,从来就没听说过狐狸还会哭叛徒狐狸。 叶深深一下子懵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两个老头不打算把少紫抓回湖眉么? 两个老头没有打算解释,一个恭恭敬敬地对少紫行了个礼,还有一个小心翼翼地抓过少紫的胳膊,替他诊了诊脉象,最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叶深深紧张兮兮地揪着少紫,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动起手来。好在他好像也对两个长老的怪异行为不解,并没有立刻动手。等他眼底的氤氲积攒到快爆发的时候,镜容已经松开了手。 “老头,你干嘛?”叶深深问。 镜容老头忽然扬声大笑,寒她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毛。 “叶姑娘,”镜容含笑打量着一副母鸟护小鸟模样叶深深,从怀里掏出个玉质的镯子,交到她手上,叮嘱她,“让他带上,这个可让他不至于耗神过度。往后的日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能不回湖眉则不回湖眉。有朝一日如有不测,你可到湖眉湖心小筑找我和镜为求助,切不可找其他长老。” “老头你打算放水?” 叶深深不可置信,少紫当年听说是背叛了湖眉,虽然她一直不知道怎么个背叛法,但是好歹是个叛徒,堂堂大长老镜容居然肯背着其他人帮助他? 可信么? “你们下山,是特地来送这个镯子的?”她问。 镜容点头。 “……” 到最后,还是没有动成手。镜容镜为送完镯子就下山了,留下小屋里三个人各有所思。 夜,悄悄降临。 叶深深拿着镯子看了看少紫,不出意外地看到该狐狸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喂,戴上吧。”她苦着脸。 少紫挑眉,揶揄地笑:“不需要。” “我管你需不需要。”叶深深嘀咕。 不出意料地,僵持了。 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肯妥协,叶深深决定出下策。 “你要是不戴,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回朱墨去哼哼。” 不料少紫不以为然,他勾起一抹笑说:“我本就打算明日启程,去祭风教总坛。” “你还打算去玩命?!”叶深深一口气噎着了。 少紫垂眸,不再言语。 叶深深咬牙:“你不就是想毁湖眉么,朱墨已经派兵去铲了,青云的事你可以不用管了。”本来不打算告诉他,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 少紫的眼里微微露出诧异,继而一笑:“那出发去朱墨。” “你……” 宿缘纠缠(上) 少紫想去朱墨,叶深深反对,思凡搬着凳子看戏,三个人硬是把一个晚上给荒废过去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叶深深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睡过去之前正瞪着少紫不服输,然后脑袋越来越沉,最后就没了意识。 时间已是深秋,晚上还是很冷的,这夜她却睡得异常暖和,好像很多只思凡抱在怀里一样,软绵绵暖呼呼,到最后大晚上的也不冷了,睡得异常的舒服。 只是再醒来,却没了少紫的身影。 “思凡,醒醒!”她不由分说,拽住身旁睡得稀里糊涂的小狐狸。 思凡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阵猛摇惊醒,揉揉眼。 “少紫呢?” “少紫?”思凡继续揉眼睛,奶声奶气,“昨晚你睡了之后,他让我转告你,他去朱墨了,你不必跟去。” 去朱墨? 那个混蛋! 叶深深气得发抖,手忙脚乱地拽过思凡往门外冲。好在没什么行李,想走就走干脆得很。 这只任性的狐狸,早知道他打的是不告而别的主意,她昨晚就该找个绳子把他捆死得了! 屋子外面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朝霞似锦。 路上的花草树木上都带着露珠,在太阳底下微微反着光亮。 路旁浅草如丝,柔嫩青翠,尖尖上还带着昨夜的湿痕。 路边柳枝摇曳,柳树旁倚着个人,白衣如云,他低着头,似乎是在小憩,听到道上的声响,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 叶深深呆呆站着的那会儿,看得忘了言语。她不知道有多长,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天早晨见到的景致了。 “你……没走?”她结巴。 少紫扬眉一笑,他说:“走过,又回来了。” “……你麻烦。” 叶深深有些眼红,别过脑袋:麻烦,真是只麻烦透顶的狐狸! 少紫笑了笑:“是。” 还能怎么样呢,他都干干脆脆承认了。叶深深这才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好像经历了一场虚惊,浑身都出了汗一般。 “走吧。”少紫道。 叶深深妥协了。 这一行又是好些天,到了朱墨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风尘仆仆,确切的说,是思凡与叶深深风尘仆仆,少紫依旧是干干净净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让人看得牙痒痒。 到了朱墨还可以去哪儿呢?自然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荣亲王府。 到了王府,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少紫一脸的“我是世外高人”表情,叶深深累得眼皮直打架,墨晔则是一脸的……三姑六婶式微笑。 “乖女儿,你这次怎么把国师给爹爹带回来了?”他咧嘴直笑:这个女儿可了不得,上次是带个狐狸精,这次居然把国师带回家了,只是看气质,上次那个是媳妇儿,这次怎么像相公啊…… 叶深深无力白眼。 墨晔顿时收敛了不少,干咳几声开了口:“咳咳,国师啊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少紫微笑:“得知荣亲王最近带兵围剿湖眉山,特来拜望。” “可惜没剿成啊,辜负国师厚望了。” “哪里,王爷过谦了。” “国师过奖了。” 叶深深:“……” 这两个人,果然都是表里不一的料。 一席和乐并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的谈话之后,少紫在她的坚持下,在荣亲王府住了下来。因为墨晔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妖照样也不清,所以叶深深与少紫是分开住两个别院。 少紫回房了,叶深深好不容易见着墨晔,很多话还来不及讲,午后休息的时候又拐到他住的地方去了。 门口难得有守备,一见是自家小姐纷纷让开了道。她才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墨晔没有料到有人回来,正在换绷带。不小心被自家女儿看到了,尴尬地笑。 “你受伤了?”叶深深惊诧,他刚才在客厅之中毫无表现啊。 墨晔咧嘴笑:“女儿哇,你爹爹我跟妖精作对哪,能保住小命回朱墨就不错了。”说罢又皱皱眉头,“女儿,你别那么盯着爹爹啊,搞得跟墨采薇似的。” “……”你狠。 墨晔瘪瘪嘴,很利索地把衣服套上了。 叶深深一记白眼:“说,为什么受伤?”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 “不就是被一群妖精施了个什么咒嘛,好像叫什么无什么还,反正我看也死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还咒? 叶深深咬牙说不出话来,该死的狐狸们,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个无还咒是不会要命,但是身上的伤却永远好不了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上的伤口永远是血淋淋的,这么阴狠的招式他们都用。 “女儿啊,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伤,爹爹歇息个半个月就没事了。”墨晔安慰。 叶深深直咬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墨晔解释。 倒是墨晔,看上去无所谓得很,只是看着她沉默了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 “女儿你先休息去吧,爹爹躺会儿。” “好。” 在这个时候,叶深深并不打算多做纠缠。墨晔的脸色苍白,让她出去定是虚弱的样子不想让她看见。她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从墨晔房里出来回自己房的中途,叶深深迎面还撞上了个人,居然是墨采薇。 若不是在湖眉山上看惯了墨执穿得比较正常时候的样子,她还真的认不出来路过的窈窕淑女就是那个穿着怪异的墨采薇。兄妹两长得很像,只是墨执偏硬气,墨采薇偏柔美。这会儿墨采薇的装扮就是一个公主的样子,居然长得颇为可人。 “深深?”墨采薇惊讶。 “墨……公主?”叶深深更惊恐。 “你回来了。”墨采薇笑道。 “是……” “青云玩得可好?”微笑。 “好……” “天凉了,怎么还穿这么点,莫要着凉了。”微笑。 “好……我加衣服去……”娘诶,这什么跟什么啊。 叶深深悟了,原来,越是尴尬但是必须和乐的两个人见面,对话越是诡异。想起刚才少紫与墨晔的一席对话,顿时同情之心翻涌。 “嘿嘿,公主你是要去爹爹那儿吧,他没穿衣服。”叶深深坏心地提醒。 墨采薇果然眼里一阵闪光,顿时有了几分以前那个异装怪人的模样。叶深深一阵哆嗦,保险起见,转身就走。 “深深。”墨采薇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啊?”惊讶。 “上次岩洞的事,对不起。”墨采薇轻声说,“我一直以为要父王命的会是墨晔,没想到要父王命的是哥哥。上次的事,对不起。” “额,没事……”只是过了一阵子小鸟的日子。 “墨晔的伤绝非一般大夫能治,深深你……” 墨采薇的话并没有说完,叶深深却已经了然。墨采薇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墨执要她父王的命,所以不打算再保护墨执,所以恢复了正常女装。墨执叛变,墨晔是她认知里唯一可以与墨执抗争的人,所以她现在真心保墨晔。 从前的叶深深或许看不明白,但现在不同,墨采薇和墨晔一样,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只是墨晔拿她当自家人,墨采薇则不一定。 “爹爹的伤,我会想办法。” “如此,多谢了。” 墨采薇拐进了墨晔房里,叶深深一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往自己的别院走,一边走一边思量,究竟该如何? 想着身边都是这么一群人,她不得不佩服之前自己还真是福大命大傻人有傻福,居然在这么一群人中间摸爬滚打活了下来。 无还咒狐族特有的咒法,却不是个复杂的咒术。五千年前少紫也曾教过她,而且现在以叶深深的身体想解开它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需得以桃泽的水为引,这个是更改不了的。 难道再上湖眉? 少紫那个麻烦的狐狸怎么办? 不救,墨晔的伤永远好不了,迟早会拖得他生不如死,救,谁敢保证她不在的时候,少紫一时发疯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来…… “晚饭?”戏谑的声音。 “啊?” “你再向前几步,就是柱子。” “……” 转身,回头,瞪。 “变回小鸟吧。”某只狐狸笑眯眯。她这副样子还是比较适合那只圆鼓鼓的小鸟。 “……” …… “少紫,你接下去怎么打算?”她惴惴不安地问。 少紫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害得她浑身发毛。 “你想干什么?”少紫问。 额,那么明显?叶深深汗涔涔地想了会儿,决定坦白从宽:“我想上湖眉去桃泽,取一点水来,给墨晔解无还咒。” “你有这个能力?”少紫揶揄。 “……应该。” “那就明日出发吧。”他很干脆利落。 叶深深的手心出了汗,小心翼翼地验证:“你……不是打算一起去吧……” “不然?” “不行!”找死去啊! 他去湖眉,那就像是一只受伤狐狸送到猎户屋子里面去,还能有活路么?对此,她绝不会妥协。 少紫的目光忽然深远起来,他看着她,却面无表情。 叶深深忽然有些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瞒了他好多事,瞒的事情多了,常常会有种愧疚感,只要被他正儿八经看上一会儿,整个人就不舒服,心虚得厉害。 “为什么?”他问。 叶深深支支吾吾,最后挤出一句:“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上次就是这么蒙混过去的,只是这次似乎不奏效。少紫眯起了眼,身上的戾气又渐渐弥漫了起来。 他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 “对于我,你算什么?”似乎是花了些力气,他又跟上了一句。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了,叶深深觉得,死|岤被人家一剑刺中了,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逃避的事情终于摆在了眼前:对于少紫,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宿缘纠缠(下) 对于我,你算什么?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了,叶深深觉得,死|岤被人家一剑刺中了,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逃避的事情终于摆在了眼前:对于少紫,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留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等玄歆回来,还是为了五千年前的那段感情?叶深深到少紫身边来是抱着死活赖着他等玄歆的念头,那么恢复记忆的叶深深呢?又或者……姜寐呢? 很久以来,她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之前面对离清的时候一口咬死说前生事她不想追究,可是,那是感情啊……在记起了的现在,能干干脆脆甩甩头走人的,那不是人。 “怎么,很难答?”少紫的声音揶揄更甚。 她咬牙不答,只是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想着柳树下浅笑的那个少紫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 “你叶深深,也不过尔尔。”他扬眉,眼眸中却没有光亮。 她沉默,脑海里茫然一片。 少紫沉默了,半晌没有声响,最后他嗤笑一声道:“叶深深,对于我,你什么都不是。” 时间一点点流失,少紫走了,叶深深就在原地想,什么都不是是什么呢? “你对于我,也什么都不是。”良久,她喃喃。 ——因为,实在不知道把你放在什么位置,少紫。我只想你不要像这五千来那样的伤痛,只想你……安乐。 ——时隔五千年,我对你的感情,又算什么? 少紫走了,墨晔却是不能不救的。 湖眉山离这儿有些距离,墨晔的伤却是不能耽搁了的。墨晔的个性要是知道了她打算去湖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叶深深当天就离开了荣亲王府,前往湖眉。 这是她第三次上湖眉,感觉是天差地别的。有了五千年前的记忆,上山的路途变得容易许多,只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半山腰。 湖眉山没了昙莲花,就像是湖里没了水,一派死气沉沉。 过了分界溪就是狐族境内,去桃泽除了正道还有个偏僻的小径,就是她第一次遇到离清的时候无意中闯的那条。沿着分界溪一直走,很快就可以进入湖眉幻境。 只是临到入口,她停住了手脚,冷道:“出来!” 从刚才开始就有人一直跟在身后,不是她不想揪出来,而是因为没有意义。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个人居然还不放弃,不揪不行了。 诡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丛里走了出来,灰溜溜到了她面前。 思凡? “你来干什么?” 思凡支支吾吾,揉着耳朵说:“跟着姐姐~喵~” “说实话。”她冷道。 这只小狐狸,每次出现都太巧合了,每次出现状况都会遇到他,以前叶深深不会注意到,现在则未必。 思凡转转耳朵,耷拉着脑袋,小心地往她身边蹭了蹭,撅起嘴巴不说话,一副委屈的模样。 看来他是不打算招了,叶深深也不想多耽搁,转身就走,思凡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姐姐……” 叶深深继续走。 “姐姐!我、我是偷偷听到陛下和夜明砂的话嘛,”他找准一会一把拽住她 狐狸殿下(穿)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6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6部分阅读 把拽住她的衣服,“陛下说族长可以回来,只要把少紫带到湖眉,他就有办法让族长活过来呜呜……所以我偷偷跑到青云去,可是路上被个道士暗算了呜呜……” 离清说的? 叶深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打算多追究,眼前最重要的是趁早拿了水趁早回家救墨晔,其他的再做打算。 思凡坚持跟着她,她想了个法子甩了思凡,独自进入了湖眉幻境。 这幻境,其实是她五千年前为了阻止少紫不要命地跑到东海去设下的一个封印,没想到时过境迁,几千年来不曾有人解开的封印自行消褪了,却锁住了之前的景象,成了一个环境。环境里的一切,正是五千年前的湖眉。那个小屋,还有……少紫。 走过幻境,就是桃泽。 昙莲花不再,桃花却依旧盛开得很是旺盛,只是不知为什么,那片沼泽小了许多,很多地方甚至已经不用绕着走。没了沼泽的桃林就像是普通的桃林,只有烂漫,不见泥泞。 上次第二次来沐浴斋戒的时候就觉得水好像变少了,这次她确定了,湖眉山的水正在一点点干涸。 湖眉是仙山,水岂是说干就干的?这其中,可能真的是狐族的天灯出了问题。只是什么沐浴斋戒祭祀可以救天灯,纯属扯谈。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个法子。 所幸的是桃花潭水未干,她弯下腰就可以舀到水。 装满了一个水袋,她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山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叹,害得她浑身僵硬了。 “寐儿,你来了。” ——离清。 这个人,害死了玄歆,害得墨晔重伤,那一刻,她真的想杀了他! 可是,叶深深的身体办不到。 “是啊,我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回过头就看到了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离清。 “近来可好?”他微笑。 “好极了。”她咬牙,“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转身就走。 叶深深才迈开步子不久,就看到眼前一片迷蒙,居然是有人临时使了个咒法挡她道路。她冷笑,伸手一挥强行解开了那个不是很难的咒法,照走不误。 “寐儿!”离清在她身后喊。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暗自警惕着身旁,直到走出幻境都没有回过头。 只是到了分界溪的时候,站在溪旁的人让她恨恨皱起了眉头,气得牙痒痒。 “你有完没完!”她吼了过去。 离清淡笑,说:“寐儿,你我的缘分远不止如此。你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 说到缘分,叶深深忍无可忍。 “离清,你给我搞清楚,你我哪来的缘分?”她咬牙,“我初见你是在湖眉幻境,五千年前可没有你狐王离清这回事情!你说,你五千年前哪里认识过我?” 离清的眼里闪过几分惊讶,马上被笑意掩盖。 “寐儿,你记起来了。” “是。” “这样,也好。” ……混蛋! 叶深深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当初在千堆雪上他说他们前世是情人就算了,当时她完全不记得,现在她想起来了,他却依旧可以睁眼说瞎话。她姜寐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离清这号人物!他打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我跟你有何冤仇?”她问他。 离清笑了笑,轻道:“无冤无仇。” “五千年前少紫和你有何冤仇?” “无冤无仇。” “那你为何把他折磨成这样子?玄歆敬你如师长,他和你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玄歆死了,少紫现在可是人不人鬼不鬼,还一不小心就会神衰而亡,这个都是拜他所赐! “少紫身为狐王,五千年前三族征战之时置狐族安危于不顾,更是为了儿女私情,最后向龙族下跪,我取而代之,乃是众望所归,有何不可?” “你……” 叶深深的心有些绞痛。五千年前少紫向龙族下跪,定是为了求他们放她,可是他不知道,她早就死在了百年之前啊…… “狐王虽然是选贤代之,但是我记得,当时的王储可是苏澈与夜明砂,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澈去了哪儿?”狐族从来都是狐王与王储并立,要取而代之的也不会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还记得当年的皇储有两个,漂亮的夜明砂,和笑得很甜的苏澈。五千年后,夜明砂还在,苏澈却从未见过了。 离清淡道:“苏澈与夜明砂当年自愿放弃皇位,夜明砂辅佐我,苏澈下山了,五千年未归,也许历劫成仙去了也不一定。” 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叶深深悄悄瞅准方向,准备尽快走人。离清并未阻止,只是在她临走的时候淡淡跟了句:“你不想救玄歆了么?” 叶深深咬牙不回头,却依旧阻止不了自己去听他的话。 最后听到的是他那句:“如果想救他,你可以救完那个凡人,上山来找我。” 下山的时候,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从墨晔的无还咒到刚才的巧遇,其实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吧,连思凡听到的事情,都说不定是他的以防万一之策。为的不过是她主动上山,或者带着少紫上山而已。哪怕是当初她和玄歆顺利下山,都说不准是他的计划,这个离清,真的很恐怖。 直到到了荣亲王府,她才稍稍调节好了一些情绪,替墨晔解咒。 整个解咒的过程中,墨晔一直瞪着眼,看变戏法一样看着她,末了激动地抓着她的手直叹女儿出息了啊,不愧是妖精! “我不是妖精。”她白眼。 姜寐虽然死后化精卫,但是追根究底她是炎帝之女,怎么着都不算妖精吧。 “对了,少紫呢?”她问墨晔。 墨晔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招了: “爹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好像是你走了之后就不见了,我派人找过,但是没有结果。” 走了? 虽然不是没有准备,但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皱起了眉头。 走了,他能去哪儿?总不会……跟着她去了湖眉吧? 马上,这个让人心慌的念头被她否定了。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不可能偷偷跟随。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去湖眉就好。 “女儿,你这次会在家里住多久?”墨晔问。 叶深深想了想,咬牙做了决定:“三天后我走,上湖眉。” 明知是离清的陷阱,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追逐的爱(上) 叶深深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去等少紫,只是三天里面都不见少紫回荣亲王府,第一天心急,第二天烦躁,到第三天的时候,却坦然了。只要他没去湖眉,去哪儿都好,只要他不耗神去打斗,说不定凭着几千年的道行,改日飞升也不一定。 这样想着,上湖眉的心也宽了一些。 墨晔似乎是看出了她这一行会花很久,第三天早上扭扭捏捏到了她房里,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 “深深女儿,你这一走,怕是会很久吧。”他默默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你或许不知道,凡人性命不过数十载,这一别,不知何时能见了。” “爹爹,你觉得我会去很久?” 墨晔点点头。 叶深深眼色暗了一些。 墨晔是个敏感的人,这不是表现在他平时咋咋呼呼的生活上,而是他天生的感知,行军打仗屡战屡胜,靠的就是这一股天性。叶深深知道,凡人中每隔万人便会出这么个奇才,对身周的事物感知异常敏锐,而墨晔,怕是就是这万中选一。 所以,他说要很久,那就会很久。 “女儿啊,爹爹好舍不得你啊~”墨晔叹,“你怎么没一点反应啊,你们妖怪命那么长,也不知道懂不懂人间情感,爹爹这父爱难道打了水漂……” “……” “女儿哇~爹爹至今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啊~”墨晔继续叹。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瞒他。 “爹爹,我不是妖怪。”她扯出个笑,深深吸了一口气,五千年后,第一次真正回忆起作为姜寐,或者是作为叶深深的过往。 五千年前,人狐龙三族鼎立,势均力敌。凡界无人管理,争乱不断。天帝想从三族之中选出个立为上仙,三族之中便爆发了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她姜寐,便是炎帝之女。那时年少,溜出家门之时遇到了同样年少的狐狸模样的少紫。她素来好奇狐媚精怪与凡人有何不同,就悄悄缠上了那个永远眯着眼懒洋洋的狐狸,哪里知道那狐狸高傲得很,居然瞧不起她堂堂帝女,还想尽办法甩了她。她不甘,仗着自己法术略高一筹,动手想抓个狐狸精回家找个笼子养着,却不想逮到的居然是狐族的皇储。被爹爹恶狠狠教训了一顿,放了那只漂亮狐狸。结果不出几年,家里来了个漂亮公子,说是代表狐族来商谈联盟和亲事宜,然后一不小心撞见了,两个人都气红了眼,把自家父皇晾在了一边,很有默契地出走了。 那便是,姜寐与少紫第一次相识。 到后来,人族与狐族联盟,奈何还是抵不过龙族,最后龙族水淹人界,她收集草卒石头撒到水淹之处,最后力尽跌入东海,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一只鸟。大水不退,她就继续衔石填海,直到后来,再次力竭而死。 姜寐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墨晔听得眉头皱得很紧。 “那这五千年,你去了哪儿?” 这五千年? 叶深深笑了,她一直不甘心就此投胎,每每都是挑着人世间那些往生的缝隙投胎,不在生死簿之列,所以每一世的命都很长,如果意外死了也没有鬼差知晓,寿命长得所有人都把她当妖怪。一千年记着过往,两千年记着过往,到后来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直到这一世自杀,稀里糊涂自己走到了阎王殿,然后,也许是宿缘,她这一世投胎居然是原形,还醒在了少紫的封印旁。 “那你上一辈子在哪儿?”墨晔问。 叶深深挠挠头:“不知道。” 这也是她好奇的,上辈子好像是跟这儿两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距离炎黄时代也是五千多年,少紫却也是等了五千多年,两个世界好像不是古代和现代的关系,而是平行的,却有着共同的起源。 当然,这一切若要跟墨晔解释清楚,天都要黑了。 与墨晔分别是在午后,深秋的阳光照得她浑身发暖,舒服得很。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和玄歆的约定,一直在一起,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块石头晒太阳。与他分别不到两个月,却好像已经隔了沧海桑田。 上了湖眉,叶深深没有径直去找离清,而是又去了桃泽。只不过这次不是冲着桃花潭,而是冲着幻境去的。她沿着那虚幻的湖一点点往下走,各色的鱼就在她的身旁游走,地上还有珊瑚,蔓草,随着水流摇曳。再过去一点点,就是姜寐和少紫的小屋了。 这幻境记载的世界似乎也是一点点往后推移的,这次的屋子里已经没有少紫,脸院子里的昙莲也都枯萎了,小木屋变得很丑,却让她看得想掉眼泪。 五千年前,少紫在这儿哭了,她却不知道。 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偿还少紫这份情。 “叶姑娘。” 有个声音在她身侧响了起来,她赶忙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老头儿站在她身旁,毕恭毕敬的模样。 “你是谁?” “镜仪。” 原来是那六个老头儿之一,她倒给忘了。 “有何贵干?” “陛下让我请叶姑娘过去。”镜仪如是说。 叶深深忍无可忍咬牙:“不必了!” 这个离清,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弓箭瞄准的动物,让人毛骨悚然。她就是打算上湖眉了,也绝不顺着他的意思走! “姑娘还是配合点吧。”镜仪说,“别让我为难。” 见不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叶深深挤出个狰狞的笑:“那您就为难一下吧。”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镜仪的光刃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袭来,她察觉了,但是身体的速度却是远远跟不上的,镜仪是几千年修行的狐狸精,当年姜寐尚且没有把握,现在的叶深深怎么可能有反击之力?光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肩头,她恨恨回头,看到的是镜仪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顿时料定了这个劝不了就动手的命令是离清亲自下的。 混蛋。 “叶姑娘是否考虑好了?”镜仪又问。 叶深深咬牙不说话,捂着肩头的伤口,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随手给自己织了个障,却也不抱希望可以抵得过镜仪的攻击。 难道今天就这么傻乎乎地让人给送上门去? 就在她想破脑袋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凌厉的青光刺破了长空,一个白色的身影缓步到了她身边。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少紫。 他终究还是跟来了。 何苦…… “少紫。”她轻轻叫了一声,他却没有反应。 他的眼里已经被怒火点燃了,戾气一点一滴地从已然暗红色的瞳眸中溢出来,他站在那儿,好像整个世界除了敌人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周的杀意连站在他身边的叶深深都想逃开…… 那一刻她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彻底慌乱了。 “少紫!你不能杀他!你杀不了他!”他现在这副身体如果跟镜仪动手,他必死无疑! 然而少紫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像是在祭风教里一般,于其说是他不听,不如说是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被本能支配着。支配他的,可能只有杀戮。 “少紫!”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却毫无作用,只能忍痛去拽他,却发现凭着自己的能力压根靠近不了他。 而少紫与镜仪的对决已然开始。两个人你来我往,看似可以打平手,但是少紫的身体又可以坚持得了多久呢?这样下去,他会灰飞烟灭。 第一次,叶深深恨自己现在的身体恨到极点,她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 少紫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她的心跟着揪紧了。 “镜仪!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你狐族的王!”她嘶吼,“有朝一日,如果他重登王位,你必不得好死!”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镜仪的攻势在那之后微微停滞。只那么一瞬间,却足够少紫酝酿起浑身的精力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镜仪死的时候睁着眼,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少紫却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却没有一处伤口。 “少紫……” 叶深深没有哭,只是眼睛干痛得厉害。她走了过去,抱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他的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且僵硬得不成样子。 她发现自己除了抱着他,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直到少紫恢复了一点意识,在她肩头轻轻叹了口气,他说: “本来,不打算出来的。” “我知道。”他在不在附近,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只是既然阻止不了,就不想戳破…… “我本来,还打算等他杀了你后我再帮你杀了他报仇,这样我就不会每次都为你改主意。” “我知道。”这一路,他的确已经为她改了很多…… “呵……可是,怎么就看不下去呢?” 他笑了,抬起头看着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溢出了血。 脏了。一瞬间,叶深深想到的是他有洁癖,她很笨拙地用袖子给他擦,擦着擦着把自己给擦哭了。 这只笑眯眯的狐狸,爱了她五千年啊…… 叮当—— 一个东西从她袖口里掉了出来,是镜容给的,他死活不肯戴的那只镯子。 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她慌乱地捡起来,拉起少紫的手就往上戴。 追逐的爱(下) 叮当—— 一个东西从她袖口里掉了出来,是镜容给的,他死活不肯戴的那只镯子。 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她慌乱地捡起来,拉起少紫的手就往上戴。 少紫却费劲了力气,甩开了那只镯子,吃力抬眼看着她。 “戴上。”她咬牙,忍住眼泪,“少紫,听话,戴上。” 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垂危的老人,或者是个初生婴儿,稍稍不慎,身体就会一败涂地。只是,他倔强的个性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发作起来,他如果不想戴,那是在跟自己的性命过去不去啊…… “晚饭,你现在的眼泪,是为我的吧?”他笑了,“要是还在想那个小祭祀,我……我照样把你当晚饭吃。” 第一次见面,他就说要吃了她了。 叶深深抓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松手,她咬牙说:“随便你,等你好了,清蒸油炸切成块儿串成肉串随便你,你给我把这个镯子戴上好不好……” “真的?”少紫的眼睛亮了。 “真的。”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那个镯子,到头来还是摇摇头:“不用了。” 三个字,被他说得很轻,风一吹就没了,叶深深却听得如同晴天霹雳。 “为什么?” 她想问他,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他自己的身体他应该最清楚,从封印里面出来到现在,哪一次他不是在玩命?几千年都挨过来了,为什么自由了的现在,他却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情。 少紫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到最后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用尽力气抱着他,让他靠在她的肩头。她仰起头,看着幻境里面的天空,那是五千年前的天空,底下的却是五千年后的人,唯一相同的是,都是一样的无助。 对不起,少紫。她的手脚在发抖,因为抱着的人的喘息越来越虚弱。只是每当她试图把镯子套到他手上的时候,都被他甩开。 “少紫,求求你,戴上……” 少紫埋头在她肩膀上,哑着嗓子笑出了声,他说:“晚饭,我不想继续了。” 叶深深的身体在那一刻僵持。 整个环境里面静谧得像是死城,只有少紫沙哑的嗓音在回荡着。 “我只怕,如果再等下去,我会忘了等。” 叶深深的身体是暖和的,他靠着,不知为何想起了不久之前那段山上隐居的日子,不由地想笑,又忍不住心底里对自己的嘲讽。 ——他这一辈子,把人家的几辈子都抵过去了。太过漫长的生命,对他来说其实是个笑话。如果可能,他不想再有下辈子,再用漫长的生命去感受无止境的等待。 ——他会消失。 叶深深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用力对他说:“你敢消失,我就……我就放火烧了湖眉,我就再也不戴你送的花,我……我就丢了你!不管几千年,我丢了你,我真的会丢了你!”所以,不要消失。只要你不消失,姜寐不会丢了你,叶深深也不会。 少紫久久没有回应。 “你这只笨狐狸,从头到尾,姜寐一直在的啊……只是姜寐她自己撞了邪,看不清……” 他似乎是睡着了,气息尚存,只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生气。 这样易碎的身体,恐怕现在连镯子的力量都承受不起了。 绝望。 这是叶深深从指尖到心上唯一的感觉。她恍恍惚惚想着的是,不知道桃泽那片桃花开得可好?倘若少紫就此烟消云散,她要寻个安生的去处,就会去桃泽那片桃林之下,等着昙莲再开吧。 “寐儿。” 是离清的声音。 叶深深并不打算多理这个人,她吃力地拖起已然昏迷的少紫,冷眼看了他一眼,走了几步又跌倒了,摔破了腿,血顺着腿往下淌。 离清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地响起:“寐儿,你看,千年缘宿世缘,也不过如此。” 她不想争辩,拖起少紫继续走。 离清说:“我可以帮你救他,连同玄歆。” 她停下了脚步。 “条件?”她冷眼看他。 “没有条件。”离清笑了,随身的笛子在太阳底下泛着柔光,他说,“我要的代价不需要你来付出。” 狐王殿依旧是绿藤萝蔓绕,清幽得很。 看着狐王殿里这副景致,任谁都以为住在这儿的是个谦谦君子,有谁能想到离清会是这副样子呢? 叶深深坐在狐王殿外的藤萝旁边,脸上身上沾满了刚才从少紫身上染到的血。好几次几个长老来劝让她去清洗,她都没有动弹。 少紫被人抬进了狐王殿,和离清在一起。她本想跟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外。 时间一点点流逝,渐渐的,月色笼盖了湖眉。 她身上的血已经结成了黑乎乎一片。开始还有人陆陆续续来劝,到后来就没有人了。晚上的湖眉冻得人直发抖,只是再冷都冷不过她的心。 “你相信他?”有个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茫然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前的夜明砂。她依旧一副魅惑的模样,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过。 “我别无选择。”于其看着他必死,只能放手一搏。 “你倒精明了不少。”夜明砂挑起她的下巴笑。 叶深深就着她这个姿势看着她,轻道:“明砂,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苏澈呢?” 她还记得,五千年前的夜明砂虽然长得漂亮妩媚,个性却是爽朗无比的,和那个笑容甜甜的苏澈经常被笑话是放错了性别,怎么五千年后她变成了这样? 夜明砂的手僵住了。 一瞬间,她的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激动,惊讶,难堪,羞愤,或者还有憎恶,只是没多久,又被黯淡盖过了。 “你记起来了,寐姐姐。”她说,僵硬地别开了头。 那么个嚣张的狐狸精忽然温顺得像个绵羊似的,突然的落差害得叶深深很是不习惯,只能干笑两声带过。 又是良久的沉默。 “明砂,苏澈呢?”她问她,“离清是谁?为什么少紫出事之后会是他继位?你又为什么会屈居离清手下?”当年的皇储夜明砂是何等的威风,如果真的有人取而代之,她怎么可能留下来? 夜明砂咬着唇不说话,生硬地别开了脑袋。 叶深深见她这副样子,也知道她不会回答。离清已经进去了快有半夜,她等不及了,管他准不准,进去再说。 “寐姐姐!”夜明砂在她身后喊,“苏澈因为看不惯离清……下了山。” 下了山? 苏澈的个性跟个孩子似的,一时气愤离家出走这也说得过去,可是……“那你呢?” “我……” “你爱上了离清?” 叶深深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种可能,让那个高傲的夜明砂甘愿屈居人下。想必是猜的八九不离十,夜明砂的脸有些苍白,到后来她也不争辩,只是低头看着地上蔓延的青藤不语。 这是怎样的一段感情啊,叶深深不抱希望她可以告诉她离清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只是叹息这个骄傲的狐狸精居然被离清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明砂,你这样一味迁就他,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到底是不是真感情?” 夜明砂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句:“你难道懂?你懂的话,怎么会想不通玄歆与少紫就是一个人的两半魂魄?” 夜,忽然凉了。 那一刻,风很大,呼啸着从她耳边过去,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停滞了几下,一起停滞的还有呼吸。 ——你懂的话,怎么会想不通玄歆与少紫就是一个人的两半魂魄?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突然记起了初上湖眉时玄歆曾经说过,少紫还有一半魂魄入轮回,难道天命如此,玄歆就是少紫的另一半灵魂?所以……他临走,让她寻少紫…… 桃花潭边玄歆的一枝昙莲,桃泽里少紫的一枝桃花,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脑海中反反复复徘徊的一句喃喃:你等我,等我把所有的草卒石丢进东海,等我回来…… 原来,这一等就是两世五千年。 “谢谢你,明砂。”她是偷偷来告诉她的吧。 夜明砂什么时候走的叶深深已经不记得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的狐王殿。离清与少紫待的房间就在前面十几步的地方,她却犹豫了,在门口徘徊着不敢进去。 啪—— 门打开了,离清走了出来,见到她也不惊讶,含笑点了点头。 叶深深顿时全身戒备,瞪着眼看着他:他又想干什么? 离清淡笑说:“寐儿,你还是这么怕我。” 叶深深咬牙:“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呵,寐儿,你认识我的。” “……”你神经病。 离清是个疯子,是个表面温柔的疯子,叶深深的确对他怕得很,不同于没有记忆的时候对少紫那种既想狠狠揍他一顿又怕怕的那种恐惧,而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惧。这种恐惧只有在跌到水中的时候才可以与之抗衡。 “少紫怎么样?你把他怎么了?”她咬牙问。 离清的目光冷了下来,让她毛骨悚然。 “他就在里面,”他笑了,“你可以进去看他,我还替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惊喜是什么,叶深深不敢想,只是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是惊吓就好。 虽然不明白离清这次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她也不想去想了,唯一的愿望,是快些见到……那个等了她两辈子,等了她五千年的人。 反击开始 “寐儿。”离清在身后叫住了她,他说,“他的记忆停留在半年之前,他现在的身体可是一丁点刺激都经不起,我也不希望他有什么意外,所以五千年前的事情你最好考虑清楚要不要告诉他。” “我要是说了呢?” “他的命是我给的。”离清笑了,转身离去。 叶深深原本开门的手微微抖了抖,沉痛地闭上了眼。 他的记忆停留在半年前,也就是说,他不认得她。 他的命是我给的,换言之,就是如果她说了,他会随时收回他给的东西。 房里的少紫难得的安静,长长的垂幔隔开了她与他。 他就躺在那儿,没有一丝生气,稍不注意就会觉得他会永远睡过去。她有些心慌,进了房门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破这一片宁静。 像是当年姜寐第一次逃跑,在湖边见到了那一片桃花灼灼下慵懒地闭着眼打瞌睡的少年少紫,她也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对着手里的糖果那种感觉。只可惜,那是颗呛人的糖果。 当年的少紫在一片桃花的氤氲中睁开了眼,他说:好丑的人。 五千年后的少紫慢慢睁开了眼,眼里清澈一片,他说:“你是谁?” 不同的两句话,同样的让她暴跳如雷。 “喂,你再说一遍!”虽然知道来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她还是淡定不了。 少紫撑着坐起身,目光中有一点点的疑惑。她被他看的心里发慌,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少紫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居然和玄歆像得很。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呢?他们两个其实很像,只是类似的情绪太少,谁又能想到是同一个灵魂呢? “出去。”少紫冷道。 “不要。”脸上脏兮兮的无赖立刻原形毕露。 “无理。” “……” 这个人,到底怎么了?半年之前的他是在封印里,也不至于这样吧? 少紫一直冷眼看着叶深深,叶深深反瞪。瞪着瞪着,眼眶红了,半天前他浑身是血,半天后他却还安然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安的呢?她看着他眼红,他却毫无知觉。 诡异的僵持。 离清打断了这奇怪的僵持,他端着杯茶,换了身青衫,把杯子轻轻放到了房间里的桌子上,对着少紫轻轻点了点头。 叶深深顿时浑身戒备——少紫他该不会立刻下床冲上去杀他吧…… 少紫挣扎着下了床,叶深深赶忙去扶,结果却僵在了那儿。因为他压根没有冲上去,而是规规矩矩对着离清行了个礼:“陛下。” ……不、不是吧……一场昏迷,他烧坏了脑袋? 离清笑了,把桌上的茶杯递给了他。他说:“你醒了,玄歆,这是调理的药。” 他伸手接过,一口灌下:“是,多谢陛下关心。” 叶深深的下巴很成功地掉了下来,她僵在那儿不会动。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的话,那就是——五、雷、轰、顶。 “玄歆,这是我湖眉的客人,深深。” “……离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离清笑了。 “相识皆是缘分,我不过随缘而已。” …… 混蛋! “玄歆,下山寻找祭祀之人的计划可以取消了,天灯无碍了,你安心养伤。” “是。” 离清丢下一句话出了房门,留下目瞪口呆的叶深深和少紫在房间里。 叶深深的脑袋彻底混了,现在的算什么?玄歆?少紫的记忆和玄歆这半年的记忆被他封印了起来? “你出去吧。”少紫淡道。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吗?”无赖两个字不是那么写的。 少紫,确切的说是玄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思量了片刻,最后披上衣服往外走。用行动表示了你不走我走的意思。 …… 他这样的身体,还能多走动么? 叶深深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想着毕竟是在离清的地盘上,又强行压下了火气。 “你好好休息,我走就是了。” 腿上的伤这会儿才疼起来,她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却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一句: “你受伤了?” 叶深深回头,白眼,瞄了眼腿上的伤,瘪瘪嘴继续走。 “回来。”少紫冷道。 回来干嘛?叶深深满不在乎地往前走。 “你受伤了。” “……我又不是瞎子。”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人扯住了,然后一股力道把她拽了回去。随后她跌入了一个暖呼呼的怀抱,抬起头,看到的是少紫漂亮的下巴,唔,出了那么多血,洗干净了居然还是比她好看。 “处理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伤口。” “……” “晚饭,你傻了?” “……” “晚饭,哭了更丑,永远比不上我。” “……” 叶深深咬咬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心里的复杂,最后想了想,还是抓起近在眼前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你骗人……”害她差点郁闷死! “哈……” 少紫笑了,笑容有些苍白,却是第一次,开怀大笑。 叶深深走出少紫房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路上只有微弱的星光。 离清站在路边,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见到她微微一笑。 叶深深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离清,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还真是天意。他漏算了她早就把萃心放在了少紫的身上,萃心本是她的心血炼就,大的用处没有,却可以保住少紫的一点点记忆。他以为封印了少紫的记忆,又设法把玄歆半年前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唤醒,实则是阴差阳错,还了一个完整的少紫。除掉五千年前的记忆和这半年玄歆的记忆,他现在已经是完整的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意? “寐儿,你的别院我已经派人去收拾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必在这儿多待。 “多谢。” 叶深深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小心翼翼地绕了半个圈,躲避瘟疫一般地绕开离清往自己的别院赶。 少紫说,暂且别跟离清起冲突,静观其变。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活脱脱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她便发现,本来玄歆很安静,少紫很暴戾,玄歆很纯洁,少紫很邪恶,综合在一起后,少紫非但没有稍微老实点儿,反而……多了几分阴狠。 漂亮,魅惑,手段狠绝,这几样终于被他占全了。 “好好休息,后日还有个皇储的选拔。” 离清丢下一句话走了,叶深深也不敢多停留,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别院。 别院里黑乎乎一片,寂静万分,只是门口缩着一个团小小的东西,见了她,那团东西嗖地冲了过来,扑到她的怀里直蹭。 “喵~” “……”思凡。 这只小狐狸,每每关键时候就失踪不见,雨过天晴了又会冒出来,还真是……很明事理。 “姐姐,黏糊糊的。”思凡抬起头。 “……”那是血,她懒得解释。 “姐姐,黏糊糊黏糊糊黏糊糊~” “……滚。” 思凡当真蹭地跳到了地上,就地滚了一圈后又粘了上来。 “滚完了。” “……”算你狠。 思凡算是彻彻底底粘上了叶深深,这不仅表现在之前的死活蹭在她的怀里,还表现在他连她洗澡都要一起跳进去。 跳进去,捞上来。 跳进去,捞上来。 跳进去…… …… “思凡,不要仗着年纪小就男女不分。”她恶狠狠警告。 “喵?”甩头,水珠乱溅。 “我说你到底几岁啊。”叶深深哀号,这只狐狸可以把白纸似的玄歆教坏,现在却一副小孩子模样让人打不下手。 “一百七十岁。”思凡眯眼笑。 “……那个,这个一百七十岁是不是那种一年一岁的?还是三天一岁?” “三百六十五天一岁。”思凡认真。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 “滚开!!” 这只死狐狸!正太脸蛋的老妖怪!坑蒙拐骗吃豆腐的混蛋!!! 思凡委委屈屈地走出了房门,叶深深在原地很悲凉地想,她怎么就被假象迷惑了呢?以前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恢复了记忆之后她压根没想过思凡的年纪啊。她忘了狐族向来早熟,但身体发育却是出奇的迟缓,当年遇见的少年少紫实际上也已经过千岁,思凡这副人间五六岁小孩的模样,却是狐族几百岁该有的模样啊…… 寂静的凌晨,叶深深在房里狠狠下了决心,以后绝对、绝对要对这群狐狸精提防、小心、保持距离,保持大大的距离! 远处的狐王殿里,少紫正坐在窗边看着晨曦一点点降临,黎明的霞光把他的白衣染成了橙色。 有个身影闪身进了殿,在他身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谁?”他冷道。 那人道:“镜容。” “哦?”少紫勾起一抹笑,“长老,先前多有得罪了,如今我记起来了,您不会怪玄歆吧?” 镜容硬生生打了个寒战,这种感觉,是六千年前被那个天生祸害的捣蛋皇储少紫折腾时才有的。六千年不曾感受过,当真不习惯。 “陛下,您……不用因为玄歆先前对我的态度烦恼……” “这就好。”少紫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镜容,轻轻抬了抬手。 镜容的眼里微微流露出感激的神色,站了起来。 “容长老,你和镜为这些年对玄歆的照顾,我都记得,”他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摆,“只是其他几个长老倒真的对离清归顺得很哪。” 镜容叹了口气,他说:“陛下你有所不知,五千年前,离清已经把六大长老暗杀了四个,我和镜为是假装臣服,才躲过一劫。” “离清……” 少紫玩味地喃喃着这个?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7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7部分阅读 个陌生的名字,眼里却是寒光一片。 混蛋玄歆 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叶深深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苦着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两圈,三圈,最终还是泄气地在桌边坐了下来,叹气。 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叶深深终于很悲凉地发现,原来肚子会饿是天性,不是身体是不是妖怪决定的……这种天性叫饭桶。 日头已经过半,只可惜过了午后还是没有人送吃的来,她才记起来,这里是狐狸窝啊,谁会想到按时三餐呢……她如果自己不找吃的,那就是一直饿着。 她挣扎了。 出去,万一撞到离清或者那六个老头儿,不去,难道真的饿死? 咕咕—— 算了…… 纠结了半天,她最终屈服了,套上了衣服灰溜溜地挪出了房门。屋外阳光明媚,一瞬间刺得她睁不开眼。在一片逆光之中,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树叶中,见了她出门,那个小身影蹭蹭蹭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腿。 “喵。” “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喵喵。” “没人来过?” “喵喵。” “……你再不好好说话以后休想我理你。”白眼。 思凡的揉揉耳朵,讨好地笑了笑:“姐姐~不要生气啦~” “生什么气?”叶深深疑惑地看着笑得贼溜溜的思凡。 “昨天晚上看光光啊!” “……” “姐姐~不用担心啦,思凡看了也是白看的,你不用嫁思凡的啦~” “……” “思凡也娶不了你嘛~你虽然年纪比思凡小,但模样太老~” 当是时,秋风扫落叶,北风呼呼吹,湖眉山上的落叶被风一卷,噼里啪啦往下落。 …… …… “小狐狸精啊……”叶深深咬牙,“你是不是皮痒,恩?”混蛋的小狐狸什么时候学得跟少紫那只混球狐狸似的! “喵,姐姐,发火了。”思凡歪着脑袋奶声奶气,一溜烟爬到了树上。 “……下来。” “不要。” “你不下来我……我变回原形上去……啄死你!” “会咚的一声,掉下来。”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有个懒洋洋很欠扁的声音插了进来。 会咚的一声,掉下来。 恶毒成这样的话,整个湖眉能讲的出口的,只有一个人,啊不,一只狐狸——少紫。 叶深深气呼呼回过头,就看到了少紫一身白衣,眼若桃花,笑得玲珑剔透的模样。这个人,昨天还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今天倒好,又回到了这欠扁的模样。 “深深。”他叫她。 “什么?”她没好气。 叶深深等了很久没有听见下文,奇怪地回过头,看清身后的人后呼吸有微微的停滞。 居然是离清。 他今天改了以往的一身青衣,转而换上了一件靛蓝的稠衫,形色匆匆,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看到他们似乎也颇为惊讶,继而一笑。 “深深,你醒了。” “是啊。”叶深深挤出一个笑:关你什么事。 少紫的脸上没了表情,温温顺顺走上前行了个礼,淡道:“陛下。” 咳咳—— 看到他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叶深深一不小心呛了气儿。 离清点点头,微笑。 少紫的眼里只有沉静,他清声问:“陛下此行是去哪儿?我听长老说,明日就是皇储的推选之日……” “我有些私事要处理,皇储推选已经和长老们商议好,推迟三日。” “那恭送陛下。”少紫行礼。 离清沿着下山的道路走了,叶深深的下巴还悬在半空中,直到少紫那正儿八经的玄歆模样又变回了正常少紫模样,她才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还是……好不习惯啊…… “你分裂。”最后,她无力下了定语。 少紫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说:“这叫随机应变。” “……” “晚饭,陪我去个地方。”少紫忽然道。 “哪里?” “桃泽。” “……” 还能怎么着呢? 叶深深不敢想,不顺着他的意思跟他一起去,指不定他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无奈之下,只好陪着少紫一起去了桃泽。 这趟去桃泽,外沿沼泽的水已经全部干了,压根就不用绕着走。桃泽是湖眉的命脉,这里的水干了代表什么?难道狐族的天灯是真的出了问题,不是离清编的? 地上凹凸不平,还堆积着被太阳晒干的水草残骸,除了顶上的桃花依旧烂漫,整个桃泽已经渐渐衰败了。 叶深深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桃泽,却是唯一一次和少紫一起来。她兴奋地回头去看一直落在后面的少紫,没想到他的脸色阴沉,一副“你欠了我好多”的模样。 “你怎么了?”这只阴晴不定的幼稚狐狸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 少紫很阴暗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 叶深深一阵鸡皮疙瘩。 别别扭扭一路走着,桃花潭终于还是到了。只是桃花潭水已经干了一半,岸边本来烂漫的昙莲不再,整个潭丑得不成样子。想起在这儿和玄歆度过的时光,叶深深忍不住微笑。 “少紫,你还记得这儿发生的事吗?”她问他,突然想起离清说现在的他记得的是半年前的玄歆记得的事情,不由有些失望,“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少紫的脸更黑了。 “记得。”他黑着脸说,“昨晚我自己试着解离清封印的半年记忆,模模糊糊记起了一些。” “啊?” “你和他……倒是快活得很。”他冷眼。 “……那你把自己打一顿出出气吧。”叶深深白眼。 这下轮到少紫发呆了。 又一回合,胜利。 少紫眯起了眼,叶深深白眼,最后都笑了出来。 “喂,说正经的,”叶深深拽过他的袖子,“你别花力气去解封印了,这半年只是些祭祀啊什么的回忆,不值得你花性命危险去解。”他现在的身体虽然比之前好了一点点,魂魄合一后情绪也会安稳许多,没那么容易失控,但是终究是不宜多动精力。 少紫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睫弯弯,笑了。 “好。”他说。 难得的乖巧让叶深深浑身不舒服,他笑起来又好看得紧,一不小心就让人看傻了眼。未免把自家老脸丢了,叶深深僵硬地扭过了自家小脖子,跑到桃花潭边揉了揉鼻子往下面瞧。 水真的少了一半多,这潭,恐怕不出多久就会干涸。 桃花潭是湖眉的命脉,难道湖眉也有劫数? “喂,你来桃泽是为了什么?”她问他。 少紫脸上的笑变了味儿,他盯着她不怀好意,拉长了音调说:“沐浴斋戒啊。” “……” ——这个人,到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叶深深的拳头实在痒得不行,忍无可忍一拳砸了上去,还没挨到少紫的身体,他就已经换成了一副泫然欲泣模样。他说:“你无情。” “……” 她算是看明白了,跟这个人计较,纯属无聊透顶。 她不再理会,少紫终于正经了起来,他说:“我不记得五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依稀记得五千年前,我和那个叫离清的狐王在这儿动过手。幻境里面保存了五千年前的事情,虽然幻境外延的事物是随着时间渐渐变化的,可是最里面应该不会变。” 这部分的记忆不是封印,而是他自己忘却了,这个除了他自己想办法记起来,别无他法。 “为什么想记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叶深深轻声问。 如果可以,她不想他记起来。过去的记忆太过沉痛,再加上如果她说了,就怕离清他真的有办法让他再次神衰至死。 少紫沉默不语,只是想了想,拉过她的手,牵着她绕过桃花潭,找了条僻静的小路往桃林深处走。 那是一片她都没有到达过的地方,以前她都是朝着那个不存在的湖走,这是少紫显然是掉了个头。走着走着,本来凹凸不平枯草蔓延的地面有了绿色,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芳草鲜美。叶深深看不出来是不是真的,很没出息地蹲下身摸了一把地上的草,指尖毫无触感,那便是已经入了幻境。 这里的情景是她从未见过的,或者说是保存得更久以前的。 少紫从进入幻境之后就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牵着她往前走,一步一步,呼吸都清晰可闻。 幻境里面是个晴天,天很蓝,水很绿,昙莲开得烂漫,前面有条小溪,依稀可以辨认,就是那条湖眉山上的分界溪。溪边躺着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模样,正眯着眼看太阳。 少紫抓着她的手在一瞬间揪紧了。 叶深深认了出来,那是少紫,确切的说,是五千年前那个还是少年时代的少紫。 少年少紫显然比现在的少紫青葱得多,只是眼里那抹玩味依旧不变味儿。他手里正把握着一块石头,看得出是还未炼制过的萃心……模样的其他石头。看着看着他笑了,只是看久了,笑容就变了味道,眼里升起一抹恼怒。最后他手上一用力,石头碎了。 “姜、寐!居然用假的骗我!” 他恶狠狠咬牙,泄气一般地把石头往溪水里一丢,眼里寒光闪烁。 “要你一个承诺那么难么?” “呵呵……少主啊,你不说你其实挺想娶人家的,人家怎么知道呢?” 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了他身边。 少年少紫的脸立刻黑了。 “镜容长老,你什么时候闲成这样了?”他挑眉一笑,镜容寒战。 叶深深不敢大声喘气,现在的这个情景是她也没有见过的。 她的手已经被少紫揪得发白。 过往的伤 叶深深不敢大声喘气,现在的这个情景是她也没有见过的。 她的手已经被少紫揪得发白。 “少紫,你到底记得些什么?”叶深深咬牙问。 少紫沉默了半晌,淡道:“我记得五千年的封印之后的事情,记得玄歆和你的差不多全部的回忆,但是我记不起五千年前我在干什么,记不得玄歆是怎么……死的。” 就像是一串完整的念珠,偏偏少了打结处的两颗,怎么都串不起完整的记忆来。 “你知道么?”他看着她。 叶深深有些慌乱。 “玄歆……玄歆是因为救我,被离清杀害的。” “那你为何知道来找我?” 叶深深摇摇头:“是他临走的愿望,说是让我来找你。或许……或许那时候他就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了吧。” 少紫若有所思。 现下,余下的谜团就只剩下五千年前的记忆了…… “我说少主啊,听说炎帝的女儿姿色过人,虽然炎帝也有意与我狐族结成姻亲,但是他说还是要看自家女儿的喜好,您这么拖拖拉拉,小心被龙族抢先了。” 幻境里面的镜容长老笑得胡子一抖一抖,躺在地上的少年少紫脸顿时黑了。 镜容被他盯着瘪瘪嘴。 “那个姜寐,三百年前把我给抓了,关在笼子里。”少年少紫冷道。 “那叫不打不相识。”镜容插嘴。 “还给我喂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是温良贤惠。” “她把我按水里。” “……那是为了您干净。” “……” “噗……” 叶深深从来没想过,少年时候的少紫还有过这么段时光,不由偷笑了出声。无意中回头,却瞧见少紫的脸上表情非常奇异,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慌乱得手足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姜寐,却还是有一丝丝的……不快。 五千年前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么?比今生的叶深深重要?他已经活在过去五千年,如果他对叶深深的感情是因为五千年前的羁绊……她宁可不要。 “少紫,你真的那么在乎五千年前的事情?”她轻声问他。 少紫沉默不语。以她对他的了解,那便是默认了。 幻境里面的少年还在气鼓鼓地争辩着什么,忽然画面一模糊,又变成了五千年前的小屋,小屋里的少紫站在窗边,神情木然。 叶深深的手已经被拽得生疼。少紫忽然加快了脚步冲上前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幻境里的人最后一滴泪。 ——等就等,十年百年千年,只要你……还记得回来。 最后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这也是叶深深上次漏听的。 幻境是千年之前的封印残骸,最怕的就是生人,所以但凡他们走过的地方,都会稀薄很多。无怪乎上次的大湖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个地方恐怕等下次来的时候也会消失。 回山顶的路上,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叶深深最怕的就是这种诡异的沉默,她咧嘴笑,扯着少紫说:“喂,五千年前你还挺可爱的。” 少紫勾勾嘴角,笑了,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还没能从幻境的影响里出来。 “那个……”某人继续找话题,“你干嘛那么在意五千年前的事情嘛,我听离清说你记起来会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伤身体的!” 说完叶深深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笨啊,提离清干嘛,这不是摆明了跟离清有关系么…… “深深。”他叫她。 叶深深立马狗腿状洗耳恭听。 “你怎么会知道五千年前我是狐王?”那日杀那个长老的时候,虽然他意识不清,但是分明听到了她喊的那句话,说他是狐王。 …… 砰——正中目标。 叶深深无比悲壮地抬起脑袋仰望天空:“其实,这是镜容老头儿很久之前告诉我的,我以为你要跟玄歆抢狐王的位置,所以一直看你不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计较了……” 撒谎不眨眼算什么,撒谎撒得骗过狐狸精才是人才。 而少紫这只狡猾的狐狸精,其实在某些个方面跟玄歆很像,阴谋诡计厉害得很,但是比较恰当的时候却是傻乎乎得可以的,非常的好骗。 果然,他不计较了,一门心思往山上走。 半个时辰的路,叶深深走得灰头土脸,少紫依旧世外高人模样。到分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少紫回他的狐王殿,叶深深回他的小别院,气氛依旧很诡异。 在路上,叶深深还碰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牙痒痒的人,镜容。 这个老头儿混蛋得很,看到玄歆有事不帮忙就算了,偏偏还使劲儿拉少紫下水,那个狐王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居然还变着法儿让少紫跟离清去杠上,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他安生么? “喂,老头儿,是不是你告诉少紫他以前是狐王的?”她怒气冲冲。 镜容白胡子抖了抖,被他自己摸了一把后顺溜了不少。他说:“这不是叶姑娘自己说的么?那天陛下问起,我不敢欺瞒……” “……老头儿,你又滑头阴险狡诈了不少。” “承蒙夸奖。” “不客气,你应得的。” …… 这狐狸山上,最最纯良的就她叶深深一个,其余通通不是人啊不是人~ 少紫刚才的表情就不大对劲,这个叶深深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要自讨没趣贴上去,于是想要真相大白的办法就是……夜探狐王殿。确切的说,是夜探没有离清的狐王殿。 基于她叶深深的“抓包”体质,这夜探想不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比离清突然给少紫跪下了说爹爹啊孩儿错了啊的可能性还小。于是乎还有一种可能,变成小鸟。 稀里糊涂的,夜色降临了。 变回原形想要再变回来是有点疼的。没有记忆的叶深深变不回去,不代表姜寐不可以,只是个简单的小咒法,她下了决心后捏了个咒,就又变回了小鸟,或者也可以说是——精卫。 临行前,她还特地照了照镜子,看了眼自己雪白的毛。上辈子因为泥浆搞得全身都黑了,还是白白的好看。很臭美地转了个身,小鸟晃晃悠悠地飞出了院子,闪着小翅膀朝狐王殿飞去。 路上还出了个小插曲,思凡和一个小姑娘在狐王殿外忙活着什么,小姑娘抬起头正好瞧见了她,两眼发光: “呀,好漂亮的小鸟~” 思凡抬头看了一眼:“好肥。” 她差点掉下去! 总算扑腾得及时,不至于掉下来,她顺顺利利地降落在了少紫的房门外。 少紫站在房里,似乎是在沉思,月色把他的身影剪得修长无比,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尊雕像。 于此,叶深深的反应是鄙夷的一眼。 只有那些个装高深的所谓高手高人才喜欢站着想事情站着发呆,以显示“我很高明”,事实上傻子才站着发呆,让她叶深深选,她会选择坐着,最好是趴着,当然躺着也不错。 话说回来,她这次来到底是干什么呢?偷窥? 叶深深汗涔涔地想着,就看到他的房间里又进了个人。居然是夜明砂。 那时候,她只想到了四个字:孤、男、寡、女。 马上又被她自己否决了,夜明砂是什么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跟少紫的感情,那简直是——父女……啊…… “陛下……”夜明砂轻声叫了一声。 少紫挑眉,回头看着一脸局促的女子,他说:“听镜容说,五千年前我与你感情很好?” “是,您对我恩重如山。” “听说我们情同手足?” “是。” “那为何你会站在离清那边?” 一针见血,果然是少紫的习惯。看着脸色霎时变白的夜明砂,小鸟在窗户上默哀。 “那么,换个问法,明砂,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离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少紫笑了,“虽然我们几千年交情,可你也知道,我不记得了。” 小鸟在窗台上哆嗦了,小心地把爪子挪了几步,用窗棂把自个儿挡住一些,探出个脑袋。——太太杀人不眨眼了啊!原来以往少紫对她的问法,那还是低段的啊! 夜明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自从……陛下您去了东海找寐姐姐,狐族动乱,苏澈与我压制不住,最后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却把我和苏澈都打败了,平息了动乱……我只知道他是别族的,不是我湖眉一支,其余真的不知道……” 别族的? 小鸟歪着脑袋看少紫反应,少紫沉吟了半响,最后问:“那,姜寐呢?” 不知道是不是叶深深的错觉,她觉得姜寐两个字出自少紫口中,分明在颤抖。 “寐姐姐是人界帝女,曾经与您定下婚约,两族联盟。后来寐姐姐与您相继出事,这婚事也就罢了。” “我们,当时是怎么样的?”少紫轻道。 夜明砂想了想,说了四个字:“生死相许。” 夜色忽然有些凉了,小鸟站在窗台上有些黯然。少紫的表情格外的深沉,那是她作为叶深深不曾见到过的,说到底,她是叶深深,也是姜寐,只是因为离清,她不能告诉他,只能看着他纠结。 生死相许,一等等上五千年,这便是少紫给她的东西,让她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东西。 夜明砂走了,少紫坐在桌边沉思,她在窗外陪着他过了半夜。 湖眉一支由来已久,其实离登仙并不遥远。月色如霜,她百无聊赖地想着,其实,这会不会是湖眉的或者是少紫的一劫呢?过了这一劫,便是海阔天空? 叶深深的吻 叶深深在少紫的窗台上傻乎乎站了半夜,等到月上半空的时候,少紫房里的灯灭了,她才悄悄煽动了翅膀往自家屋子里走。本来是来夜探的,谁知道探的居然是一肚子的酸楚。 回到房里变回人形的时候吃了点小苦头,她皱着眉头躺下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己都不知道。 睁开眼时,天明了。 少紫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他现在刚刚把玄歆的记忆给捡了回来,怎么可能会不心慌呢?以前是她疏忽了,她暗暗下了决心,从今天开始,好好安慰他。 所以,那天一大早,她就兴匆匆地往狐王殿跑了,孰料,居然被镜容拦在了门口。 老头儿一副憔悴的模样,见了她却照样胡子一翘一翘的,朝她挤挤眼睛,伸手在她面前轻轻松松一画,一个结界落在了狐王殿前。看样子是打算拦她到底了。 “老头儿,解开。”她瞪眼。 镜容尴尬地笑笑,最后倒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叶姑娘,陛……少紫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 这三个字在叶深深的脑袋里迅速转换为两种可能,一,少紫在洗澡,光溜溜春色宜人不方便见人;二,少紫这支红杏要出她叶深深这堵高墙了! 这两者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想进去看看…… “解开,”叶深深撩袖子了,“不然我硬闯了。” 镜容顿时脸色怪异,赶紧上去把已经撩起袖子摩拳擦掌的叶深深拽开了好几步。 “他正在想方设法记起五千年前的事情,你……” 叶深深呆若木鸡。 设法想起五千年前的事情,还需要有人在外面守着,这代表着什么呢?这代表着那只该死的狐狸现在正在做他能力之外的事情!代表着他又在玩命了! “让开。”她已然冷下了脸。 “叶姑娘,你是要和我动手?”镜容正经起来。 叶深深用力吸了一口气,才冷道:“镜长老,我不进去救他他捡回来的小命就没了,这个理由够不够让我进去?” 镜容呆呆看着她,似乎是一时消化不了她说的事情,半晌才反应过来,呵呵地笑出了声,手一挥,收了结界。 “天意。”他说。 叶深深顾不得镜容奇怪的神色,结界一收她就冲进了狐王殿,直奔少紫房间。 这一路,她惴惴不安——不是担心少紫记了起来,而是担心他的身体根本禁不起他用法术强行让自己回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她不明白,那过去的事情,真的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他可以放下今生的叶深深,用性命去换一个回忆。 少紫少紫,你究竟想让叶深深待你怎样? 啪——门开了。 她一步踏进,却再难接近。里面的少紫似乎凝神闭眼,身周围着一圈光晕,明显是在一次次地冲击着这个身体的极限。这样下去,再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身体就绝对受不了了…… “少紫!”她在边上喊。 少紫微微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作。 她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次还能不能幸运地阻止他干这种玩命的傻事,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把真相告诉他把,告诉他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手腕上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分别,离清在路上抓住了她,在她身上下了个禁口的咒法,他说:你说出你是姜寐的那一刻,就是他身体里保护着他灵魂的封印破灭的时候。 所以,她只能奢求夜明砂,奢求镜容,自己却开不了口。 “少紫,你想知道姜寐的事情?”她咬牙朝他喊。 少紫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她就趁着那一瞬间冲了进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冰冷,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只是这样抱着,竟然说不出的虚弱。她几乎怒不可遏,一把抓过他施咒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住,用力抱紧。 这个人是少紫,是她反反复复爱了好几遍的少紫,是她恢复了记忆之后一直不自量力保护着的少紫啊…… “叶……深深?”少紫迷蒙道。 她点点头:“是,你要是一时迷糊又失控动手杀了我,我下辈子咬死你全家。” “不动手。”继续迷蒙。 “很乖。”咬牙。 “你来干什么?”某只狐狸开始恢复意识,看着当下奇怪的姿势,脸上微微僵硬,却没有推开她。 来干什么?他居然还有脸问这个? 叶深深悄悄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强、暴、你!” 一句话出,诡异的沉默,叶深深甚至可以预见一会儿少紫脸上揶揄的笑。为防止这种丢脸的事情发生,她把心一横,拽下那颗明显长得比她漂亮的脑袋,二话不说,把自家脸蛋贴了上去,找准目标,吻上去。 姜寐姜寐姜寐,难道叶深深就不行么? 说到底,狐狸到底是狐狸,连公狐狸的唇都是香香软软的。这厢叶深深才不知好歹地吻上去,一贴到他的唇就迷糊得七荤八素了,毫无技巧,只是想着,不就是个吻嘛,咬住人家狐狸的嘴唇,唔,舔舔,然后把舌头伸进去……不够?脑袋再拽下来一点点…… 少紫的眼睛圆圆的,确切的说,应该是瞪圆了。 她叶深深别的本事没有,装傻充愣第一,选择性失忆第二,学乌龟缩壳里第三,人家狐狸都瞪眼了,她的反应是闭上眼,专心数起狐狸的牙齿来。 一颗两颗三颗,唔,还挺整齐的。 …… “叶……深深……”少紫含糊出声。 不能让他清醒过来笑话!叶深深很卑劣地把狐狸又往下拽了一些,两个手已经环到了他的肩上,继续啃啃啃。 很快,叶深深就没出息地发现了,明明是她主动,不知道为什么手脚发软的却是她。当自家两个手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的时候,她决定结束这个奇怪的吻,稍稍退开了些距离。 少紫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骤然加剧。 “喂……唔……” 不用说,不知好歹的小鸟被狐狸拽过去了,继续刚才的事儿,可是主动被动掉了个个儿。叶深深很悲壮地想,她怎么就忘了这是只狐狸精啊狐狸精啊!!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很快地,她就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少紫的吻让她的脑袋彻底成了浆糊,轻而易举地就让人家给攻城略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对此,叶深深决定把这块丢脸的记忆从脑袋里抠除。 “为什么?”豆腐都吃完了,少紫才一副我好纯情的模样问叶深深。 “为什么□你?”叶深深白眼。 少紫点头。 叶深深气炸。 不过他玩命的事,可算是放下一点点了。 “少紫。”她犹豫了很久,终究是开了口,“我叶深深喜欢你,爱你,行不行?” 少紫的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却只是一瞬就归为沉寂。 “少紫,五千年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要追究了好不好?我们一起走,不管湖眉和离清,等以后你的身体恢复了,再回来把离清千刀万剐了。” 少紫沉默。 叶深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得都快没影了。 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悲?不是眼前人不爱你,而是输给虚无缥缈的回忆。活人争不过回忆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你好好休息吧。”她轻道,转身离开。 少紫在她离开之前开了口,他说:“叶深深,我只是不想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想记起来,然后决定忘记与否。”想起了,才能毫无保留地去站到她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会为了一个名字忐忑不安。 叶深深明白了他的苦心,揉揉眼睛,回头抓起他的手补了一口。 笑了。 笨蛋,我只是不想你为了记忆丢掉小命,我干嘛在意你心里有姜寐的位置,有朝一日没了姜寐,我才要掐住你的脖子摇出一个空位来。 少紫却有些迷蒙,显然是刚才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这下全部发作了。 终于,叶深深也有机会目睹了一回,少紫狐狸精美人虚弱无力地缓缓倒地的模样,慌乱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确定只是没力气之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搬他上床的时候也没有忘记顺手吃了把豆腐。 叩叩—— 敲门声。 “谁?”叶深深白眼。 “叶姑娘,陛下回来了。”镜容的声音。 陛下?叶深深的第一个反应是:少紫不是好好躺着么?第二个反应是:那个混蛋离清回来了…… 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了,离清那个讨厌的身影就闪了进来。 “深深,你也在?”离清笑。 “嘿嘿,好巧啊。”你会不知道我在? “深深,我与玄歆还有些事情要商议,你暂且退避一下,可好?” “他晕了。”叶深深戳明事实。 离清笑了笑,说:“我等他醒来便可,深深,我这趟出门带了些好玩的物件给你,都差人给你送去了。” …… 她还能说什么呢?人家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想来想去她还是斗不过离清,叶深深揪着自己的衣摆还是出了狐王殿。他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吧,他既然救了少紫,就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一路猜一路走,她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思凡。 思凡抓着她的衣摆语无伦次:“姐姐,干了,枯掉了,湖眉的水和树……” “什么干了枯了?” 思凡急得说不出话,拉起她的手就跑。 她跟着思凡一路跑一路惊讶,到最后渐渐升起了恐惧。 湖眉山上的花草树木,真的差不多枯萎了一半。 “怎么办?”她不了解。 思凡说:“去天灯那儿看看!” 情缘 湖眉山怎么会越来越干燥呢? 叶深深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搞清楚,唯一的办法是去看看那个据说是狐族命脉的天灯。上次打开门口封印的东西是萃心,那个萃心被绑在了少紫手腕上,好在她身上还有个半制品草卒石,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终于上了湖眉山顶,到达听雪居的时候,思凡却蹲在门口一脸痛苦。 “怎么了?” 思凡抱着脑袋皱眉头,想了半天才回答:“姐姐,有人在这里设了层东西……你不难受吗?” 难受?叶深深摇摇头。 思凡瘪瘪嘴:“看来这个是给狐族的人设的。” “那你别进去了,我一个人去。” 听雪居上看不出春夏秋冬,只有白茫茫一片,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看得晃了眼。 叶深深不愿多停歇,径直到了放天灯的那个塔前,拿出草卒石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上次是因为要去上面的浮陆千堆雪,她并没有拐到塔的中央去,自然也没能瞧见天灯。 明明几乎没人上去的塔上,居然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每走一步都有回音,越往上走声音越小,到最后就像是踩在棉花絮上,软绵绵的,像是虚空。 到最顶上的中央,天灯就放在一个莲花座上,一片昏暗,只有一颗火星在闪动。 叶深深手脚冰凉。 天灯,真的已经快灭了……难怪湖眉山上越来越干。 离清这几天离开湖眉,为的难道是天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呆的空档,天灯似乎闪了闪,光芒更弱了。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叶深深看了看自家的手,又看了看天灯,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对着手指咬了一口,沿着莲座边缘滴了一滴血进去——好歹自家老爹是炎帝,她的血应该有那么一丁点作用吧。万一这一滴下去,扑哧……灭了的话,额,湖眉倒霉。 扑哧—— …… 火似乎是旺了点。 …… 叶深深浑身发软,吓得。 火算是暂时安稳了,她不急着回去。 上面就是千堆雪了吧,上次关着玄歆的地方。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上次玄歆不让她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只好奇心十足的小鸟,当然不能放着奇奇怪怪的事物存在,正好离清被少紫拖着,这时候不去看看,那简直就是对不住自己~ 于是乎,小鸟儿扇扇翅膀,晃晃悠悠飞上了听雪居上面的千堆雪。 千堆雪上依旧寒冷万分,只是上面的植物倒没有枯萎,反而苍翠欲滴。叶深深看着眼前一片碧绿无言以对。狐狸山上最神秘的地方,果然是个妖孽的地方。 自由的时间不多,叶深深没有多耽搁,径直跟着记忆往那个山洞走。几个月没来,山洞里的冰似乎少了一点点,山洞口上的冰花落了一大半。该不会……里面化了吧? …… 进去之后会不会被冰砸死? …… 思来想去,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怕死心。小鸟把心一横,变成了人形往里面走。 托恢复记忆的福,这人鸟变幻她可是越来越熟练了……也越来越不像人了…… 在冰洞的最深处,那个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冰里面。叶深深一步一步靠近,呼吸都快静止了,心跳却在加速,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冰里的人,怎么以前没听那只狐狸提起过呢?”她喃喃,想了个法儿绕到了冰冻人对面。看清那人的脸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失踪了。 那个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墨,两眼紧闭,脸色苍白。 那张脸,她认得的…… ——怎么会……是这样呢? 少紫。 为什么,在冰里面的人竟然会是他? “有何感想?”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叶深深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离清就站在她的身后,手上拿着他不离身的玉笛,好像是在花园撞见了她一般,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 叶深深浑身僵硬。 这个人什么时候上来的,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太可怕了。 “寐儿?”离清微笑,走近一步。 叶深深本能地后退,挡在了被冰封的人前面,挡住他的视线。 离清却笑了起来,他说:“你不必挡,当年就是我亲手把他放进去的,我会不知道他是谁?” “你想干嘛?”她警觉地问。玄歆当初就说过少紫是五千年封印渐渐有了实体的灵魂,那这个应该就是五千年前的少紫的身体…… “呵,你放心,我对一个死人没有兴趣。”离清淡道,“我这趟寻你,主要是拿个东西来给你。” “什么?” 离清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碧蓝的珠子,摊开手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叶深深想了想,还是秉承着拿了再说的原则接了过来,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离清一眼。手里的珠子即使在冰洞里这种地方,依旧很冰凉,冻得她直发抖,只好用袖子裹住那颗珠子。 “我当年,就是用这个封印住这个身体。”离清道。 “你想怎么样?” 离清不答,只是笑了笑往冰洞口走。叶深深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冰里的少紫,想着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回来见着他,悄悄留了个心眼,把开塔门用的草卒石找了个缝隙塞了进去,这才瘪瘪嘴跟着离清出了冰冻。这个草卒石别的用没有,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奇怪用处还是挺强大的,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他。 离清头也不回,一直走到了浮陆边上才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作为一只恐高的小鸟,叶深深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摇摇头,再三挣扎下还是磨磨蹭蹭走了过去,站到了他身边。 “看下面。”离清道。 下面? 叶深深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个浮陆下面是湖眉山顶,还有湖眉山坡,却不是以往的湖眉山。如果说之前从上往下看是苍翠一片的话,那么现在的苍翠已经成了昏黄,大片大片的昏黄夹在少得可怜的绿色中间,从山下开始往上蔓延。 湖眉山,真的会整个儿干涸么? 湖眉山干涸了,狐族也会跟着消失吧……“把晶石扔下去。”离清道。叶深深听得稀里糊涂,想了想还是乖乖把刚才的珠子丢了下然后是良久的沉默大约一盏茶的时辰,离清轻道:“往下看看。” 叶深深硬着头皮 狐狸殿下(穿)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8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8部分阅读 做,看清下面发生的事后瞪大了眼。就在她刚刚丢下去那颗珠子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绿洲,虽然只有很小一块,在一片昏黄中却绿得出奇! 湖眉上的植物长得的确长得非常快,但是前提是大量的水,难道刚才的那颗珠子,能代替那么多水? “离清,你跟龙族有什么关系?”她回头冷眼。 能拿出这样的东西,除了龙族的人还能有谁?夜明砂说离清不是湖眉一支的狐狸,除了湖眉一支,还有几支狐族都远在内陆,只有湖眉临海,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离清的脸色微微一怔,收敛了笑意。 他说:“姜寐,你真不记得我了?” 姜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离清的这一句话说得极轻,却难得带着嘲讽,让她心惊。——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过他呢? “那年你为了收集草卒石,在东海之滨救过一个人,还记得么?” 东海之滨……救人? 叶深深苦思冥想,忽然脑海里蹦出一个人,心骤然下跌。她姜寐虽然洒脱惯了,真正结仇的人却不多,少紫是一个,还有一个则是当年她在东海之滨救下的,龙族太子。 “你是那个快被晒干的龙太子?”她惊叫。 离清的脸一阵难堪。 他这样一提,叶深深倒想了起来,五千年前她和龙族倒的确有那么一段瓜葛。 五千年前三族鼎立,三家皇族之中,只有人族的炎帝有她这个独女,其余两族皇储皆是皇子。许是两家都觉得断袖不雅,于是乎龙狐二族先后上她家谈过和亲事宜。 狐族因为皇储少紫与她有仇,两看相厌,一起翘家了。 至于龙族,据说是他家太子强烈反对,也吹了。 想她姜寐妙龄,活生生地被传成了貌美脾气差,没人要。 龙族太子叫什么名字她从来都没有知道过,五千年前翘家半年后,她被少紫缠着要萃心缠得不行,就沿着东海边上朱墨边境找,结果就在岸上不远处的灌木里救了个快渴死的人,便是后来的龙族太子。 她在东海边上照顾了他三天,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临行前还好心往东海上丢了个咒搅了一搅,通知他水里的家人。 也许是那年她姜寐本来衰败得很的桃花终于开了窍,早就悔婚的龙族居然在一年之后回心转意,找上了门。只是她姜寐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是什么良善,除了少紫那只狐狸一直拿他没办法,对其他人可没多少好脾气。既然人家送上门了,她也乐得新仇旧恨一起了,一把火烤熟了来提亲的虾兵蟹将,本以为连同那个龙太子也成了炒海鲜太子,没想到却没见着他。 如果硬要算什么仇,后来的磕磕碰碰不算,最大的也就这一次。 少年的龙族太子盛气凌人,和现在温和阴狠的离清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总共也和他见了不过几面,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 一想通,叶深深终于战栗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火烧东海的虾米们,记恨了我五千年吧……”如果真是这样,天哪,他离清的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啊! “在你眼里,我就说这样一个人?”离清笑道。 叶深深一阵鸡皮疙瘩,死命摇头:“怎么可能!” 你阴险,狡诈,卑鄙下流,笑里藏刀,怎么可能是小鸡肚肠成那样的人?不然这五千年来,东海早就没有活物了吧…… 离清淡笑,把手里的玉笛绕了个花式,放在唇边细细地吹奏起来。 “……”太子你好兴致。 离清的身份总算是明了了,只是还有一点想不通,他好好的龙族太子不当,为什么跑湖眉来假扮狐狸来了?说有仇,那也是她姜寐与他有仇,关湖眉山上的狐狸们什么事情? “咳咳,离清,你到底想干嘛?你把我和少紫折腾得这么惨兮兮的,也该过瘾啦。” 离清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的笑一点点掩了起来。他站在浮陆边缘,眼里冷厉得如同黑夜里的冰峭。 他说:“姜寐,你最好配合我,否则这湖眉不出三年,将成为死地。”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离清笑了,“我想要的东西,很多。”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浮陆,怎么回到狐王殿的。整个途中,徘徊在她脑海里的只有离清临别的笑容,让她毛骨悚然。 他没说他想要什么,可她却知道,他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她叶深深或者姜寐而已,他的野心或许是再一次的天人抉择,一统龙狐两族,直接挑战老天么? “晚饭,你在发呆。” 少紫勾勾嘴角,不满叶深深明明坐在他身边,心思却不知道飘了多少路程。 “离清和你说了些什么?”她回过神来问他。 少紫笑了:“他说我体内寄居着叛贼少紫的魂魄,想要‘玄歆’消灭‘少紫’。”如果不是他压根就没有失去作为少紫的记忆,他真的会相信他…… “你答应了?”叶深深大惊失色。 少紫看着她汗涔涔的模样,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轻轻拨弄了一下似的,说不清的感觉。只是有微微的甜,微微的酸,最后在心尖尖上绕了个小结。 夕阳下的小鸟,唔,比往常似乎柔和了不少。眼睫和发梢被夕阳映射得在发光一样,脸是无可挑剔的,安静的时候她居然也有柔美的一面,看得他有些忍不住……出神。 “晚饭。” “恩?” “丑死了。” “……” 这只狐狸精,脑袋里除了漂亮与否还剩下什么?! 根据少紫的说法,离清给了他一天的时间考虑是否消灭少紫。 叶深深也把离清对她的威胁说给了少紫听,结果惹得少紫一脸怨妇表情。 “喂,你干嘛?”叶深深戳戳他。 少紫似笑非笑地挑挑眉,勾勾嘴角,从嘴里挤出三个字:“风、流、债。” “……”我冤枉。 挑眉。 瞪眼! 低头,咬住小鸟耳朵。 噌,小鸟的脸红了。 狐狸获胜。 第二日,便是狐族的皇储选拔日。 叶深深也曾想过,是不是该在那时候,所有人都到场的那一刻把离清的真面目公布于众,好让湖眉山上的狐狸们群起而攻之呢?思来想去,她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狐族的天灯将灭,狐族本来就是自身难保,如果在这时候宣布他们信赖的狐王其实是个冒牌货,那无疑是雪上加霜。更何况少紫的性命说到底可是在离清的掌控之中,他们拿什么立场去揭穿事实呢?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皇储选拔,可谓是把湖眉山上的老老少少都聚集了起来。候选的总共有十个少年,其中有两个叶深深是认得的。一个是从小就跟在玄歆身后的那只人面兽心人小鬼大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狐狸思凡,还有一个则是跟他完全不同的,镜容的小徒弟,叫苏离。对于这只狐狸,叶深深对他的映像仅限于他乖乖巧巧又听话,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跟思凡这只爱装嫩的狐狸是两个档次。 狐族选拔的方式可谓是让叶深深大开眼界,够原始。小小年纪居然直接上来就是比法术,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别看他们年纪小,打起来却毫不含糊,说是杀出一条血路也不足为过。 当年的少紫也是这般从一群孩子中脱颖而出么? 叶深深心有余悸地看了少紫一眼,少紫面无表情,好似没看见。她才记起来,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玄歆”。 最后的候选人有两个,思凡胜出倒不出叶深深所料,只是没想到那个乖乖的苏离也在其中,这让叶深深掉了下巴。 离清笑着问他们:“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要打一场分分上下?” 思凡跃跃欲试,苏离却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算了。” 气得思凡直跳脚。苏离淡淡一笑,思凡顿时看傻了眼。 …… 皇储选拔完毕了,离清没有说散,谁也不敢妄自行动。 “今天的最后一项,是为玄歆诊治旧伤,请长老们留下。”离清道。 叶深深的手僵了。他居然是想直接把少紫给就地正法了? 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交锋 皇储选拔完毕,离清的脸色很是阴沉,透着说不出的凌厉。 叶深深屏住了呼吸,悄悄看了少紫一眼。 老天爷啊,虽然她早就知道离清没那么容易对付,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啊啊啊!! 只可惜,老天爷的耳根向来是比较选择性的,譬如现在,它就压根没听到某只小鸟心里的哀嚎。深秋的湖眉,阳光灿烂得很,天空蔚蓝如洗。 “各位长老,”离清朗声开口,“几日前商议的事可有结果?” 六个长老相互看了看,点点头。叶深深看得迷糊,仔仔细细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明明不久前死了个镜为,居然这么快找了个替补? 镜容咳嗽了几声,作为最年迈的长老站了出来,朝离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说:“我和众位长老已经商议过,既然有孽障祸害我狐族安危,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我们势必除之以保我湖眉一族。” 离清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了叶深深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她浑身战栗。 “各位——”镜容对着殿下的男女老少扬声道,“玄歆族长为了我湖眉一族,不幸遭j人陷害,如今我们要合力帮助他摆脱附体的j人,希望大家为族长护法!” 一句话毕,狐狸们集体马蚤动了。 叶深深恶狠狠地瞪着镜容:这个老头搞什么鬼!干嘛顺着离清的意思?! 少紫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出他也没有料想到离清会这么早提出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了,叶深深瞥了离清一眼,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少紫身边。少紫似乎有些惊讶,想了想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前面,结果被叶深深从身后拽了一把。叶深深一步向前,站在他的身边,朝他笑了笑。 很久以前,她就是如此并肩站着的,当然不会因为转了个世就变成了小鸟依人了。她是姜寐,是曾经和少紫并肩作战的帝女姜寐啊。 “玄歆?”离清见了这架势有些惊异,继而一笑,对着叶深深招招手,“深深,你过来。”见她不理,他淡道,“不要忘了他的命是谁救的。” 叶深深咬紧了牙关。 少紫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离清显然相当有耐性,他静静等着。 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生死关头,而是生死关头之前,你的把柄还在对手手里。叶深深看了一眼少紫,见到他神色还算镇定,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朝离清走了过去。 离清笑了。 他说:“深深,你又何苦做些无用功?”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压低了声音朝他吼。 离清淡道:“我只是为着狐族的千秋万载着想,少紫不死,我不会出手救湖眉。你若不亲手杀,我让玄歆与少紫玉石俱焚。” 一瞬间,叶深深浑身凉透了。 这才是他救少紫的真正原因吧,一,当着狐族的面杀了他们某些对“狐王少紫”还抱着希望的残余;二,解救湖眉干涸之苦,让子民把他当神供着;三,让她姜寐为了保全“玄歆”一条命,亲手毁了少紫,杀了他。 他竟然可以把条件利用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可怕了。 离清从身后的侍女那儿拿过个瓷杯,交到她手上,用目光示意她给少紫喝下。 “这是什么?”叶深深问。 “过劫。” 叶深深拿着瓷杯的手抖了抖。过劫是什么,她当然听说过。这本是阎王用来解决某些个不愿忘记过往的凡人的东西,过劫一喝,便是把人家刻着东西的灵魂从身体里面抽离,灰飞烟灭。后来这东西被天上看中了,就用来惩罚犯了错的仙人,喝完之后的人,就只剩下一个躯壳了,有灵魂,却像是初生的婴儿,什么都得从头来过。这向来是现人中除了直接灰飞烟灭,最为厉害的惩罚。 离清是想让她亲手杀了少紫。 “你为什么不让我喝?我喝了,就可以任由你摆布。”让她喝不是更方便么? 离清却笑了,他说:“你喝了,就彻彻底底成了叶深深,我对你叶深深没有兴趣。”他盯着她的眼,眸光闪烁,指着胸口道,“我要的是五千年前人龙一战,那个披着盔甲拿剑刺进我胸口的姜寐。” 五千年前,他年少,第一次领兵出战,在战场上遇到了个身材纤弱的小兵。只是那个小兵身手了得,他一时好胜与他单打,却不想被他脏兮兮的脸上眼里那抹生动的光亮恍了神,被小兵一剑刺中胸口。 那小兵自然是要不了他的命的,只是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挫折,他便把这个人的眼睛刻在了心里。 后来父王替他向人族提亲,他愤怒地拒绝了,虽说姜寐是出了名的漂亮,只是人族又有几个人及得上战场之上,那个和他单打许久的小兵这般恣意飞扬呢?千娇百媚又如何,他离清不稀罕。 他离清自小高傲,可输了就是彻彻底底的臣服,纵然龙王逼婚,他也照样让了太子之位离家出走。后来龙王终究是妥协了,只是不想时隔三年,他在回东海的路上旧伤发作,居然晕倒在了岸边。 再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那双刻进他心底的眼,他不会错认。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个女子,这让他欣喜若狂。 那个人,便是人间帝女,姜寐。 而现在,那个叫叶深深的女子正盯着他,满眼的仇恨,一如当年的姜寐。他却很开心。 “深深,决定好了么?”他轻道。 叶深深咬牙,纠结得要死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少紫轻快的声音,他说:“拿过来吧,我喝。”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叶深深简直想一拳头打飞他! 她站在原地不动,然后眼睁睁看着少紫走到自己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瓷杯,打开盖子—— “少、少紫,你该不会真喝吧……”离清的话怎么可以信啊! 少紫笑了笑:“你说呢?” 额? 叶深深发呆的一瞬间,少紫忽然拿起被子,对着离清狠狠泼了过去。离清没有料到他有这招,醒悟过来惊险万分地躲过的时候还有几分气喘,他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没失忆。” 少紫不置可否地笑笑:“你以为,我的命是你那么容易可以控制的?离清,五千年前你封印我是因为杀不了我,五千年后你也妄想!” 离清忽而大笑起来。 少紫朝叶深深勾勾嘴角,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抓起她的手就往里面塞了个东西。镜容忽然在离清前面织了个界,禁锢了他一瞬间的行动,少紫就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拽过叶深深的手,引导她直刺离清。 布锦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地在殿上响了起来。 叶深深首先看到的是少紫握着自己的手,手里有个剑柄,一柄雪亮的剑直直地刺进了离清的胸口。 …… …… 这是……什么状况? 离清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叶深深惶惶回头看握着她的手的幕后少紫,却看到他脸上比外头午后的太阳还明媚的笑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少紫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 叶深深汗涔涔看着少紫,眼里只有三个字:你,够,狠。 少紫一副你尽量夸吧的模样,看了看已经大乱的狐王殿,悄悄对她做了个口型:变原型。 叶深深不明所以,但看着他一副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忍痛变成了小鸟,少紫就在这时候一跃而起,仗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离开了狐王殿。 叶深深拍拍翅膀跟着飞,追得气喘吁吁。这年头,一个狐狸可以飞的比鸟快,还有没有天理? 如是,几乎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离开了湖眉。山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少紫却悠哉得很。下了山,在朱墨边上的树林里找了块干净的时候坐了下来,闭着眼等小鸟。 一盏茶的功夫,小鸟从天上掉下来了。 咚—— 掉到了他的身边。不一会儿,一个气呼呼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不接。”原来是她已经变了回来。 “没力气。”少紫道。 “……” “……” “真的?”叶深深白眼,抢过他的手腕,“身体怎么样?” 少紫想了想,摇摇头,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叶深深的母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了,摸了摸他乌黑顺滑的头发,压抑住把这座火山搂到怀里摸摸脑袋的欲望,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靠在了他肩膀上。 少紫微微颤了颤,伸手揽住她,低头,咬。 …… “狐狸。”叶深深下定语。 少紫瘪瘪嘴,抓着她的发丝把玩。 “狐狸,你吓死我了……” 差一点,差一点点心就跳出来了…… “晚饭,你是不是反映迟钝了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事? “……”混蛋。 不知不觉,黄昏了。 叶深深在朱墨的郊外睡了一觉。身边的是少紫,那只她曾经怕得要死的狐狸,现在已经是随便她揉圆捏扁,爱蹭哪儿蹭哪儿。 于是乎,有那么个暖呼呼的狐狸抱着,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滋味也不错~一不小心,睡熟了。 睡了便睡了,她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少紫变成了狐狸,被她关在笼子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把它抓了出来洗澡,按到水里。哪知它拼命挣扎,害得她一时激动,一个脑瓜拍下去,狐狸就晕晕乎乎地任由她摆弄了。 洗洗刷刷,揉点绿细叶子,唔,把那双瞪得很厉害的眼睛遮起来。 叶深深是被冷风吹醒的,深秋的晚上冻得很,少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该不会是……上山砍人去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叶深深就冷汗直冒,忙不迭爬了起来。月色凄清,树林里树影丛丛,叶深深慌乱地四处寻找,却怎么都找寻不到那只狐狸的身影。 …… “混蛋!”居然自己一个人跑了! 劈啪—— 有什么东西跌倒地上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傻眼。 少紫抱着很多一大捧树枝,衣服破了几处,万年“世外高人”的脸上难得结着些泥土,看得出是树枝上沾的,袖子上脏了,整个人有些灰不溜秋。似乎是没想到她醒了,他的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手一滑,几根木枝掉到了地上,他尴尬地别过头,走到她边上,把树枝放在地上,微微狼狈地抬头望了傻眼中的叶深深一眼。 “把它点燃。”他说。 “哦。”叶深深木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狐狸难得的狼狈相。 借着月光,她依稀可以看到狐狸的脸僵了,顿时她化身巫婆,不怀好意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唔,烫的。 “快点!”狐狸火了。 “哦!” 还能怎么着呢,捏咒,点火。 期间,少紫的脸一直是僵的,万分厌恶地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眉头已经皱成了山。不用猜都知道,这只洁癖狐狸心里已经纠结成了什么样子。 叶深深摸摸鼻子,有些感动。这只狐狸今天法术消耗精力过度了,所以用不了法术,是看她冷得发抖才放下洁癖去抱那一捆脏兮兮的树枝来点火的吧……还装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生怕她知道他的心思么? “喂,狐狸啊,”她不怀好意地凑过去,“你脏了哦。” “……”沉默。 “狐狸啊,你的脸上有泥土。”她拿袖子擦了擦,给他看。 “……”死一般的沉默。 “狐狸啊,你现在的模样好像闹别扭的思凡嘿嘿。”好可爱…… “……” 月亮看不下去猥琐的小鸟了,躲了起来。其直接后果是天色更黑了,只剩下篝火闪啊闪。 事实证明,挑拨某只狐狸的耐性是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小鸟那天晚上输得很惨,只因为她一时得意忘形,忘了眼前是那只可以把她往死里整的恶狐狸,结果是一不小心被狐狸扑倒了。 “晚饭。”狐狸轻声叫她。 “啊?” 低头,吻上去。 小鸟僵住。 推到。 小鸟的心快跳出来了,月亮也很不要脸地出来了,一时间亮了好几倍。狐狸精致的脸就在她眼前,看着看着就会恍神。这一恍神不要紧,唇却被狐狸堵上了,气都喘不过来。 这只狐狸…… “深深。”少紫抬起头叫她,眼如星辰。 不是姜寐,是深深。 叶深深忽然想哭,只是眼下这情况可由不得她哭,才一分神的功夫,衣服被少紫解了一半。 …… …… 她被吻得气喘吁吁,心里在呐喊:狐狸啊……这是荒郊野外啊…… 结果…… 结果! 结果这成为了她叶深深这辈子最耻辱的一个晚上!!因为那只狐狸把她的衣服解得差不多了,又解了自己的,在她面红耳赤的时候,把她的干净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朝她微笑。 ……湖眉的衣服,几乎都是白纱衣,男女不大分的…… …… “你……够狠。”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第一次是他引着她的手刺离清,第二次是现在,他他他…… 果然,狐狸终究是狐狸。是很记仇的狐狸。 结果,那天晚上,叶深深是气晕过去的。这些日子以来精神透支的又何止少紫呢? 临昏迷,她看到了少紫慌乱的眼神,想着的是到底还是我赢了吧,明天早上醒来要是衣服还是脏的,我就……我就扒了你哼哼。 第二天,叶深深是被镜容的声音吵醒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满意地看到已经被换回了干净衣服。 镜容正坐在她身边,却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对另一边的少紫。他说: “那一剑未刺中要害,离清没有死,反而把作乱的人抓了起来。陛下,离清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少紫抬眸嗤笑。 镜容的老脸红了,他说:“我只知道是别支的狐族人,只是昨天的样子看来,好像……” “是龙族的。”叶深深插口,“龙族第一任的太子。” “你怎么知道?”少紫道。 叶深深眨眨眼:“他自己说的。” “陛下,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镜容问。 少紫垂眸沉思,忽而抬头一笑:“镜长老,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陛下啊。”镜容不明所以。 “那,五千年前呢?” “陛下永远是镜容的陛下。” 陛下? 叶深深有些疑惑,五千年前少紫刚登上狐王位置的时候,镜容分明叫的是——少主啊。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少紫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身上的戾气越积越多,最后到了一个顶点。叶深深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很狗腿地替他禁锢了“镜容”的行动。 一招毙命。 她看看自己的手,这个人死了,她也是凶手之一,却分外泄恨。果然跟这只狐狸待久了会变坏。 “喂,我们被发现了?”她问他。 少紫点点头。 “那怎么办?” “跑?” “到处走走。” “……”还不是跑嘛~ 这叫什么?叶深深后来总结,这叫亡命天涯。 逍遥倒是很逍遥,只是……如果这种狐狸不是只色狐狸的话! 那天早上,狐狸说了句让她牙痒痒的话,他说:“晚饭,什么时候能把你吃下肚?” 叶深深的脸霎时阴冷无比。 她很想告诉他:你、错、过、了!就在昨晚! 逍遥游 于是乎,在朱墨的深秋,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叶深深与少紫结伴……出逃。 说是逃亡,却没有一个人着急的,两个人在朱墨边境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奇特的目的地,海边。 …… 叶深深瞪眼。 少紫“正巧”移开了视线,没扫着。 …… “我不去。”叶深深坚定阵脚。笑话,去海边?那不是离清的老窝么?去了那儿还有命吗?而且海啊海,它全是水! “深深。”狐狸轻道。 …… “不下水?”叶深深白眼,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每次听他叫深深就脑袋发热呢? 少紫笑着眯起眼点点头。 还能怎么着呢,结伴去海边。 一路上是骑马的,少紫的身体不能负荷,叶深深于是不怀好意地想让他变回狐狸。 “喂,我抱着你去啊。”笑眯眯,戳戳狐狸的手。 少紫眯起眼。 “狐狸~你变一次吧~”少紫的手很滑,她戳啊戳,最后惹得人家眼神阴暗下来才瘪瘪嘴不再玩火。 少紫看着她,目光渐渐深沉。 “你不必处处为我省着精力。”他冷道。 叶深深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几天相处,她处处变着法儿补充他的精力,却每每自以为可以瞒过他。这变回原形也是个办法,不管她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办法,他有微许感动,但是却绝对不高兴要靠她来保护。 她的脸上果然闪过些许尴尬。 他发现了…… “晚饭,你越来越……”少紫盯着她,最后吐出几个字,“不老实了。”以前的叶深深,虽然咋咋呼呼,却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叶深深已经不见了,她现在心里想的事情,如果不是仔细去揣摩用意,还真猜不透。只是明明狡猾了许多,却依旧装出副没心没肝的模样,为的可是不让所有人发觉? 不、老、实、了? 叶深深忍无可忍,白眼。还没反应就被少紫一把拽下了马,站都没站稳就让一个咒法捧上了天,却是少紫带着他直奔目的地。 “停下!”他在玩命吗?! 少紫看也不看她,许是嫌她烦了,又捏了个噤声的咒。 叶深深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又不敢真的花大力气挣扎,就这么一路被他带到了海边。 “我还不是废物。”少紫冷道。 叶深深无话可说,挠挠头,目光飘啊飘,飘到了身旁那一片碧蓝上。 腿软。 ……海…… “晚饭?”少紫惊讶地看到本来还气焰嚣张的人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即使被她刻意忍着,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忍不住的战栗。他才记起来,她好像非常怕海,上次来这儿也是这副模样。 “回、回去吧……”这该死的海! “离清既然是龙族的,海里出了什么事,我想他不会置之不理。”少紫道。 海里出事? 叶深深忍着恶心睁开眼,看到少紫一副隐忍的模样,不解,直到看到他凝神聚气捏咒沿着海岸线织起了一个界,她才醒悟过来,浑身兴奋。 对啊,从老窝下手嘛! “你别费力,我来。”她挡住了他。 少紫看她了半晌,眯眼一笑。 余下的半个时辰,叶深深累得气喘吁吁,总算是费尽力气织了一个足够大的界,得意地回到原地的时候,看到的是少紫正看着海发呆。 彼时夕阳西下,把他的白衣染成了金色。他坐在岸边的礁石上面,画面精致得让人窒息。他在发呆,因为连她到了他身后他都没有觉察。 这里狐狸,一旦发呆就毫无防备,这个毛病几千年了都改不掉。 “喂,我弄好了。”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不小心又扫到了眼前的碧蓝海面,皱了皱眉头,转了个身坐着。 这下,那些个小虾米们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啦,虽然她现在远没有以前的力量,但是伤几个小虾米还是有把握的,嘿嘿~ “我们走吧。”她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少紫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物件,在上面施了个咒,让它自己飞到了海里。 扑通——沉没了。 “那是什么?” “上次问镜容要的昙莲花酿。” 昙莲花酿? 叶深深万分同情地回头看了眼,过了花季的昙莲花酿,那可是剧毒。 “加了一点我的血。” …… 少紫这只狐狸,果然不是个好人。 设了界下完毒,日子又无聊起来。 少紫的身体似乎是好了点,所以也有心思干些无聊的事情。譬如夜半三更拉她起来去……赏月。 “你真是只无聊的狐狸。”叶深深下定语。 少紫皱眉。 “你为什么会想出这么无聊的事来?又不是小孩子。”赏月?那是墨晔骗小姑娘时候才会用的招式啊,他好歹是只几千年的狐狸精,真是够无聊的。 少紫的眉头更紧,半晌开口:“思凡说的,你不喜欢?”眉目间,居然还带着几分青涩。 叶深深瞬间被雷劈中了。 …… 神哪,这到底是只分裂成什么样子的狐狸啊! 许是她一副看疯子的表情恼到了少紫,他沉下了脸。叶深深顿时惶恐了,生怕他老人家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很狗腿地坐到了他身边,赶紧顺毛。 “嘿嘿,赏月也不错啦~” 沉默。 “狐狸,你跟我又不是刚认识,没必要玩那些个有的没的嘛~” 沉默。 “狐狸,我错了……”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明知道这只狐狸最爱面子,就不该戳穿他嘛! 死一般的沉默。 完了……他较上劲了…… “狐狸,你咬我吧!!”小鸟把脖子一挺,豁出去了。 狐狸眼睛眯起来了,最后终于展开了笑靥。 他的确咬了,只是是唇上。 …… 平淡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朝霞流景,晨曦黄昏,逍遥且淡泊。 少紫总算是接受了身体不再如前的事实,开始学着动手做些事情,学着像一个凡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上起来看日出,采些山间野果回临时搭建的小屋,下午去河里抓鱼,晚上烤着吃。只是叶深深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做着农夫的活,还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呢? 她不甘,总是找茬,惹毛了少紫就继续狗腿地去安抚,这样的日子,过了居然有半年之久。 晚上的时候,叶深深是睡在少紫身边的。她喜欢变成小鸟模样趴在他的胸口睡觉,听着他的心跳入睡。到了半夜,月光洒进窗户的时候,她就睁着朦胧的眼迷迷糊糊想,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呢?没有湖眉,没有狐族龙族人族,就他们俩而已。 半年,飞一般地过去了。 而离清居然也没有派人来追捕,这让叶深深非常意外。少紫倒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笑着说昙莲花酿足够他忙活好一阵子了。 这几日,叶深深忽然念叨起了一个人,天天念叨,到最后实在想得不行,就缠上了少紫。 “为什么?”少紫皱眉,狠狠皱眉。 “额,我都快一年没见墨晔爹爹了嘛~好想见见他。”叶深深挠挠头,不知道墨晔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墨采薇缠得屈服,不知道有没有谋朝篡位…… 少紫的脸很僵,半天挤出一句:“去了,我要补偿。” “……”混蛋。 “嗯?” “……你想怎么样?” 狐狸笑了,好不狡诈。 叶深深觉得,这半年来她的牙齿已经短了一大截,磨得。 不管怎么样,这朱墨都城是去定了。离清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她叶深深和少紫居然会在东海边上住半年。当然,虽说是住了半年,只是该收拾的东西却没有多少,算来算去,也就简简单单几件行装而已。 半年不曾到都城,到了城门下,叶深深出乎意料地被拦了下来。把守的官兵凶神恶煞,对着他们扬了扬手里的大刀。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少紫微微一笑。官兵觉得自己的自己的威信受到了严重威胁,胡子眉毛一起翘了起来: “四国大臣齐聚都城,闭城三日,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白眼。 微笑。 “你们两个是活的不耐烦了!!” 铮——刀出鞘。 叶深深被恍到了眼,皱眉,退了几步。 少紫眼里寒光一闪。 “啊!!” 一声惨叫,从城门口传来。人们好奇地往城门口张望,却只看到守门的官兵脖子上一片漆黑,俨然是中了剧毒的模样,然而他周围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妖怪?人们纷纷猜测。 殊不知两个“妖怪”已经走进了城门,正站在树下幸灾乐祸。 “你太毒了,少紫。”叶深深皱眉,只是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可不是那么回事。 少紫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朱墨都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叶深深很好奇,于是拽住了个人问:“喂,这位大哥,我们是别国来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说:“你不知道?这天啊,反了!两个月前荣亲王叛变,现在国号是晔!” “真的?”叶深深惊讶,想着语气是不是太惊喜了点不妥,又皱起了眉头装出副深沉样子沉道,“那现在为什么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跑?” “今天朱墨新皇为民祈福,大家都去看啊。就在前面不远处。” 那个人说完就跑了,留下叶深深满眼的兴奋:墨晔爹爹真的当上朱墨的皇帝了呢,果然不愧是常胜将军墨晔。看来这次回来得可是正是时候~ 于是乎,她匆匆忙忙挤进了人流里面,一心只想着快些见到墨晔,一不小心把少紫狐狸给丢在了身后。狐狸的眼阴沉下来,却带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等了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 朱墨的都城里面有个祭天台,人群都包围在了那儿。 叶深深急着往里面挤,却被人流挤得七荤八素。无意中看到少紫眯起了眼,她赶紧退了出来,又回到了人群边缘。——呼,开什么玩笑,一会儿那狐狸杀人了就晚了…… “不进去?”少紫疑惑。 “……”我其实怕你稀里糊涂杀人。 少紫眯眼笑,很高兴的样子:“看。” 顺着他的视线,是穿着华贵的衣服,举着祭器的墨晔。 叶深深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想不到墨晔爹爹穿起皇帝的衣服来,还真有几分模样,嘿嘿。 只是笑着笑着,余光忽然感到什么东西闪了闪。她无意中回头,就在街边的客栈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墨执。他正拿着弓,弓上有箭,对准的就是祭台之上的墨晔。 墨执他想杀墨晔? 叶深深发现了这一点,但却来不及阻止了,只有一直站在边上的少紫可以阻止。她焦急地看了一眼少紫,少紫会意,捏了个咒束缚住了墨执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化解了。 墨执或许想破脑袋都不会想通,为什么明明只要松动一下手指就可以放箭射向墨晔,最后关头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呢?不仅如此,连脚都不能动了…… 再往后,侍卫纷纷冲了进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一个“亡国皇子”,落到他们手里,只怕性命不保了。 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他冷笑出声:想不到他墨执,处心积虑和墨晔合谋夺取王位,却不想最后自己都沦为了墨晔的棋子,湖眉一行更是枉然,好不容易从湖眉山下来,却已经换了天。 “要杀就杀。”他冷道。 冲进来的士兵们却好像犯了傻,没有一个人有反应。最后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让他微微呆滞。 “墨深深?”他惊讶,她不是已经…… “好久不见啊,冷宫皇子。”叶深深扯着脸皮笑。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br /gt; 狐狸殿下(穿)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19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19部分阅读 的?”他冷笑。如今他是彻底没了反击的能力,她这个荣亲王的宝贝女儿怕是春风得意吧。 叶深深摇摇头。她的确没有想过看笑话,这个墨执除了个性讨厌了点,其实说到底不是个大j大恶的人,小惩小戒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敢对墨晔怎么样,她绝对不会轻饶。 “墨执,你去别国吧,”她笑笑,“你去别国我们就留下你的性命。” “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对墨晔只是‘添麻烦’而已,既然没有把握把皇位抢回来,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墨执沉默了,或许是叶深深的话对他起了作用。 “我帮你离开,十年之内不许回来,十年之后我不管了。”十年,足够墨晔巩固自己的势力,到时候他想作乱,谈何容易。 “我不会感谢你。”墨执的眼色依旧怨毒。 叶深深瘪瘪嘴,回头去拉少紫,却看到少紫盯着自己若有所思。 “晚饭,你真的不老实了。”他说。两年工夫,她居然变了那么多。 “……” “不老实,不好管啊。” “……” “晚饭。” “滚。” 墨执走了,临走前一直盯着叶深深,盯得她浑身都发毛了。 忍无可忍,叶深深拽着少紫走人。只是少紫不配合,阴冷无比地看了墨执一眼。 …… …… “你们干嘛?”瞧上眼了? “十年后,你还会在这儿吗?”临分别,墨执忽然对着叶深深冒出这么一句。 “不会。”少紫代替答。 “……” 墨晔成了晔帝,算是他得偿所愿吧。这样一来,她这个“女儿”再牵扯进皇族,怕是会给他留下把柄,还是不见面的好。 少紫似乎是很高兴她改变主意不去看墨晔了,乐呵呵地拉着她往城门口走。路上正巧遇着一对成亲的队伍,少紫狐狸瘪瘪嘴,回头瞄了眼叶深深。 …… …… “成亲。” “……是啊,人间的姑娘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嫁人的时候了。”叶深深看眼前的一片火红看得发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额? 这个怎么解释呢?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少紫的脸上明明了了写着“我不懂”,可他又不是像玄歆一样的天然呆,这让她从哪里解释呢? “那个,额,就是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家嘛,娶回去就是自己家的啦。姑娘如果愿意,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心上人回家呗。” 好吧,等于没解释。 “真的?”狐狸眯眼。 叶深深忽然毛骨悚然,有种一不小心掉人家陷阱里去的感觉。 “深深。” “啊?” “我们回家。” “哦。” ……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只狐狸呢? 回小屋的路上,叶深深一直在想,想着想着稍不留神被狐狸勾去了魂儿,拽过去蹭了点豆腐。 狐狸喜欢咬人,从耳朵到嘴巴到脖子,没有一处不爱咬。 于此,叶深深只能干瞪着。 “狐狸,你怎么了?”从朱墨都城回来就一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我们成亲啊。”狐狸一副纯真模样,只是眼里的狡黠遮掩不了。 “……你好像没问过我……” “需要?” “……”你够狠。 几乎是半拖半拽的,叶深深稀里糊涂地被拉回小屋,准备“成亲”去了。 月亮初升的时候,她拖着少紫去夜游,却不想遇到了一个人。 夜明砂。 “寐姐姐,你们快回去……离清、离清打算毁了……千堆雪上的人!” 卑微的爱 寐姐姐,你们快回去……离清、离清打算毁了……千堆雪上的人! 她叫她,寐姐姐? 叶深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 少紫他……听到了? 整个世界静了下来,良久。 少紫似乎是没有在意,自顾自地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 叶深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明砂慌慌张张,早就没了平时的妖娆富丽,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见到了叶深深,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死死抓着她的衣摆不放。 “你说什么?”叶深深心跳如雷,却仍然压着恐慌小心问。 夜明砂的脸上满是慌乱,她说:“离清这半年来都在修养,前些日子发现了狐族还有……的残留势力在秘密做着些什么,为了没有后顾之忧,他打算毁了他……” 叶深深的脑袋轰的一声彻底乱了。 少紫现在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很久,唯一让他完全恢复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把他原来的身体找回来,如果那个身体没了,少紫的性命真的就是捏在离清手里了……他说过不会对他冰封的身体做什么的,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姐姐,怎么办?”夜明砂的手在发抖。 “他是谁?”少紫问。 叶深深手脚僵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含糊其辞:“一个朋友。” 少紫却不打算被蒙混,他盯着她的眼问:“哪个?” “……一个重要的朋友,你不要阻止我。” “你打算去?” “是。” 离清要毁的,可以说是整个儿的少紫,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如果告诉他她要救的是五千年前的他,他会让她去冒险么?他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听到她决绝的回答,少紫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是伤痛。 “少紫……” “不许去。”少紫冷道。 “我必须去。”如果不去,他捡来的性命可以有多久呢? “叶深深,是不是这半年来我对你宠溺过了头?”少紫冷笑。 “给我三天时间好不好?”她几乎是哀求。 少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她的语气,他的眼神颤了颤,最终归为冰冷。 叶深深知道,那薄薄的一层冰下面,盖着的灵魂脆弱得就像是早晨的雾霭。只要太阳一出来,它就会消散。这只狐狸呵,其实是套了个坚硬的外壳,心性明明还是个孩子。 “成亲。”狐狸冷道,眼神却很狼狈。 叶深深笑了:“好,等我回来。” “三天,三天后你不回来,我上去找你。”少紫生涩地别开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嗯。”她点点头,朝他微笑。 狐狸,五千年前姜寐没有答应的婚约,我现在补给你。 少紫似乎是没料到如此顺利,他惊讶地回过头,却对上叶深深一脸笑靥如花。顿时老脸红了。 “少紫,你等我三天。”叶深深轻道,“三天后,我们……” 真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半天。 “早去早回。”少紫道。 “……”混蛋。 幸好,他没有听清夜明砂的话。 只是临行,少紫忽然把她拽了过去,盯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眼里有些迷蒙。 他……不会发现吧? “她叫你什么?”少紫问。 叶深深埋着脑袋不说话,时间一分分过去。最终少紫还是没有追究,他的眼睛微微颤了颤,里面有水润一闪而过,最终还是熄灭了。 “深深。”他叫她。 叶深深抬头,战战兢兢看着。 “我等你回来。”似乎是说了什么恨不好意思的话,少紫别扭地移开了脑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不回来,我不会留在这儿。” 等待,真的太苦。 “恩。”她用力点头,想了想,轻轻抱了抱狐狸。 狐狸微微颤了颤,然后笑了。 而后,叶深深跟着夜明砂上湖眉。 湖眉山真的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山脚下往上看去,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虽然说是深秋,只是朱墨境内的湖眉山,长得都些个冬天不会衰败的树,往日里哪怕是冰雪连天,都是白雪之下压着绿色。 短短半年,湖眉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明砂,离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夜明砂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往前走。 “明砂,你这次是溜下来的?离清会不会发现?” 风有些凉,嗖嗖吹着。 叶深深裹紧了衣服,慢慢朝前走着,细致地打量着夜明砂脸上的神情。那个妖娆的狐狸精夜明砂,这会儿的神情是僵硬的,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四肢僵硬地朝前走。 她有事情瞒着? 叶深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夜明砂!” 空旷的山脚下,回响的只有她的声音。再往后只有良久的沉默。 啪—— 夜明砂忽然转了个身,对着她跪了下来。 “明砂?” 沉默。 叶深深仔细想了想,然后转身就往回跑! 什么离清要对少紫的身体不利,什么不能用法术只能步行上山,为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夜明砂,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离清。 “少紫!” 回到小屋,一个人都没有。 不久前,那只狐狸还笑眯眯地在这里等着呢,现在却已经人去屋空,什么也不剩下。而这一切,用脚趾头都猜得到是谁干的! “寐姐姐,对不起……”夜明砂轻声说,“你不用找了,他已经不在了。” 叶深深对着她扯出一个笑,夜明砂的身子颤了颤,低头不语。 “夜明砂,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她冷笑,握紧了拳头。 “寐姐姐……” 寐姐姐,这三个字简直是个笑话。叶深深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听着这个寐姐姐,她居然轻信夜明砂! 少紫是不可能在这附近了,她凝神聚气,愤怒的火焰在眼里翻腾。 杀了她! 这个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她也这么做了。她现在的身体的确不能负荷太多,但是论技巧,夜明砂还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是现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三两招下来,夜明砂的要害已经被她牢牢牵制在手里,只要她一松手,夜明砂必死无疑。 杀不杀已经不是她犹豫的事情,如果叶深深会犹豫的话,那么上过战场,经历过五千年前大战的姜寐不会。她姜寐手上沾的血,不会比离清比少紫少。 “对不起。”夜明砂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漂亮的眼里噙满了眼泪。 叶深深冷笑着抬起手,不知不觉,把五千年前在战场上的情景和眼前的重叠了起来。原来她叶深深也是可以杀人的,并且几乎没有犹豫。只因为手上的这个人害了少紫!这天上地下,叶深深也好,姜寐也好,她只剩下少紫了啊…… 只是临下手,她却终究没有杀她。而是把瘫软的夜明砂推了开去,缓步进了小屋。 有个人跟着进了小屋,在她身后将小屋的门轻轻掩上了。慢慢走到了她身边,拿过屋中桌上的茶杯斟了碗茶,递到了她身前。 叶深深不动声色地接过,手上一翻,一杯上好的清茶尽数淋在了身后那人身上。 离清。 “寐儿,这半年,你倒恢复了不少。”离清笑道,“刚才那一招,颇有当年姜寐风范。” 叶深深不语,只是冷笑。 这半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对这身体的锻炼,法术之流自然恢复了不少,至少打赢夜明砂不在话下了。 “我不是说身手,”离清道,“寐儿,你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初来乍道的叶深深了。” “那又如何?” 她不去看他,眼神飘忽中无意落到地上一处,居然是一片殷红,顿时心被提了起来。少紫他…… “寐儿,五千年前我比少紫早遇着你,为何你从来都不曾给过我机会?”离清似乎想了许久,终究是问了出来。 “你试试让我杀了你,火烧了你龙族,毁了你一切然后再说我其实是因为爱你?”她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记仇,所以你给我滚。” 她叶深深不是什么良善,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离清苦涩地笑了。 叶深深手上的咒却已经暗自准备了许久,只等着他这一瞬间的分神。 很短的时间里,施咒,禁锢,绝杀——却一一被破解。到最后她还是被离清钳制了。 离清已经红了眼,眼里迸发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狂执与火热。他几乎是强迫地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低下头覆盖上她的唇。一瞬间,五千年前战场上的血红色又弥漫了开来,他仿佛见到了五千年前姜寐的恣意一剑,见到了海边那个英姿飒爽的人笑着对他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娇弱。 姜寐,姜寐! 叶深深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有些畏惧,拼命挣扎无效,忽然记起早上为了摘树上的野果留着的那把匕首还在,便掏了出来,对着他的后背狠狠戳下。 离清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她,而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叶深深心一狠,握紧匕首生生转了个弯。只是炙热的鼻息依旧包裹着她,唇上的血腥味渐渐弥漫了开来,离清严重的光芒也有微微的颤动。他的呼吸急促没有规律,不知道是因为他正吻着她,还是因为背上的伤。 这个人,是在玩命…… 叶深深咬牙,一把拔出了匕首,换了个角度抵到他的脖子上,逼他退开了一些。 “离清,你把少紫怎么样了?”她咬牙问他。 离清眼里却阴涩万分,神情难得的有些恍惚,他说:“姜寐,你为什么只看到少紫等你五千年?” 姜寐,你为什么只看到少紫等你五千年? 一句话毕,离清夺过了她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水润。 狐狸精记事 姜寐,你为什么只看到少紫等你五千年? 听到离清含恨的一句,叶深深微微呆了呆。她扪心自问,是不是愧对了离清?答案是否定的。 “离清,从头到尾看不透的人只有你,姜寐也好,叶深深也好,我可从来没有含糊其辞过。”从头到尾,她姜寐就没有让她有过错认的机会,为什么他就是这么执迷不悟?“还是说,你只是需要一个达成你自己野心的借口?” 离清笑了笑,不答。 叶深深悄悄往后退了些许,见着离清的身下有一滴滴的血滴落,那是他后背上的伤。 对于离清,她知道自己是残忍的,只是她也知道,这残忍比优柔寡断来得好。要断,就干干脆脆,否则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悲剧。 “我看不透?”他冷笑,“我看不透……” “是,所以放手吧。” “怎么放?”离清苦笑着问她。 叶深深语结。 又是良久的沉默。末了,叶深深服了软,她问他:“少紫在哪里?” 或许少紫两个字是离清的导火线,一听到这两个字,他眼里的阴霾又加了几重。 “离清,你……背后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 叶深深想了很久,眼看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的背上被她这么刺了一刀,估摸着有些严重吧。 离清似乎没想到她这句话,愣了半分,嘴角勾了一抹笑,摸了摸腰间的玉笛。他似乎有这个小动作,摸了摸笛子,抬起头的时候眼色有些复杂。 叶深深垂眼,绕到了他背后,施了个治疗的咒法。 在她触到他的瞬间,离清僵直了脊背,顷刻间撑起了个界,却一瞬间瓦解,把□裸的毫无防备的背后要害暴露在了她面前。 叶深深的手微微颤了颤,捏完咒后撤离。她刚才……的确是想趁机下手,只是他的反应,却让她迟疑了。可以说,是被他吓着了。 “好了。”她狼狈收手。 离清转过身,玉笛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不知何时,他又成了那个温润的公子,眼角带着淡淡的儒雅。 “少……” “跟我回湖眉,我就带你见他。”离清语气放缓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治伤的功用。 叶深深皱眉,瞥了一眼地上的血,终于还是点点头。 湖眉山已经不是湖眉了。只有分界溪以上还是绿色的,山腰到山脚已经全部荒芜了。山下的朱墨百姓传闻,说是湖眉山顶住着神仙,整个山都干了,山顶却是绿色的,那是神仙拿了自己的法宝罩着湖眉呢。 叶深深呆呆站在分界溪边上,傻了眼。 “你做的?”她问离清。 离清点点头,微微一笑。 “何必。”她冷笑。 本来就不是他的种族的地方,他何苦做这些事? 离清淡道:“我只是不想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在你不在的时候。” “你想让我亲眼看着湖眉灭亡?” 离清忽而冷笑,他盯着她,良久不说话。 叶深深浑身发毛,干笑。 “姜寐,你何必句句带刺?我在你的眼里,就只会做这些事?” “我……” “无论是五千年前还是现在,少紫得罪你的地方难道比我少?”离清苦笑,“论大仇,当年三族可是鼎立,人狐两族流血伤亡的次数可不比人龙少。论私仇,我离清受你救命之恩,从来都……没忍心去伤你,倒是少紫,据我所知,人狐对立的时候,他可是伤你不知多少次。” “……那又如何。”当年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对立,但是…… “为什么你总能替少紫找到理由,而我却永远是罪不可赦?” 离清的声音不高,甚至是他一贯的温文尔雅。只是如果仔细听,就会听出那里面的颤意。叶深深咬着嘴唇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又或许,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到湖眉了,你该告诉我少紫在哪里了吧?” 离清的脸霎时阴冷无比,他说:“他重伤还想和我动手,命不久矣。” “那他在哪儿!” “走了。” “你!” “不过,他应该在湖眉。”离清冷道,“你可以去找,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找,可是湖眉那么大,怎么找呢? 离清像是真的没有芥蒂,他把她丢在湖眉的分界溪边,让她自己做选择,是上湖眉,还是下山。而她其实也没有选择,少紫在湖眉,她还能去哪儿? 山上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那个叫苏离的小皇储,确切的说,是苏离偷偷叫住了她。 “长老被关在湖心小筑。”他悄声说。 “你想让我去救他?”叶深深诧异。 苏离微微一笑,他说:“那个缠人的家伙也被抓起来了,顺带着救救他吧。” “思凡?” 点头。 “……” 找到镜容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思凡怯怯地蹲在角落里,看到门外进来的叶深深,眼泪顿时下来了。 “呜呜……姐姐……” “老头儿,你没事吧?”叶深深急急上前,却被一股力量弹了开来。 “叶姑娘……”镜容吃力地睁开眼,“陛下……是不是被离清抓回来了……”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理由她会出现在湖眉。 叶深深沉默地点头。 “去……湖底亭……我曾经和他提过,那是离清唯一不知道的湖眉……要地。”镜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只一会儿又扯了下来,他喃喃,“我忘了,凡人进不去……陛下……” 镜容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生命的光芒正在渐渐熄灭。 他仿佛是一下子苍老了。 “镜叔叔。”叶深深咬咬牙,扯出一抹微笑,“我是姜寐。” “姜……寐?” “是,我们见过的,五千年前,你还劝过我少紫这狐狸就是欠调教,忘了?” “姜寐……”镜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说,“天意!天意啊……只是公主,老头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一程了……” 说罢,就真的美能喘过气来。 思凡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离拿着袖子替他擦眼泪,自己却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叶深深跪了下来,朝镜容磕了个头,咬咬牙转身走出屋子。他周围布置的结界不是她可以打开的,她除了放任他在这里,别无他法。 湖底亭在湖心小筑的下面,是先人用界撑起的湖底空隙。幸好现在是白天,太阳光可以投射到湖里,到了晚上,这儿就是漆黑一片。 从湖心小筑底下到湖底亭有很长的一段过道,叶深深一步一步往前走,越走越是心慌,直到看到地上滴落的已经干涸的血,心被她提到了嗓子眼。 少紫…… “谁?” 一个警觉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一抹冰凉贴上了她的后颈。却只有短短一瞬,下一刻,后颈的冰凉就被被上的温暖取代了。 少紫。 “你……怎么样?”她干涩着开口。 少紫默不作声,只是在身后抱着她。 “少紫?”她惊慌,挣扎。 “别动。”少紫的声音有些暗哑,半晌接上一句,“胖了。” 他说的恶毒无比,叶深深却听哭了。眼泪滴在他环抱着她的手上,他的手颤了颤,松开。 “你伤得很重对不对?”不然也不会用那么笨的办法转移她注意力。他那些个心思,其实非常好猜。 少紫果然又不说话了,像个被猜中了心事的孩子,闷闷地走到了她面前。 叶深深也终于看清了他,鼻子又酸了,却被他脸上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忍了忍,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变回原形。”她说。 少紫的脸黑了。 叶深深这次非常认真,她说:“少紫,我想和你一起很多年,我很怕你这次把自己折腾死了,你知不知道?” “不要不说话,别以为这样可以吓到我。” 低头,咬住,啃。 “唔……不要敷衍!你不变回去,我……唔……” 辗转。 “混蛋……你不变回原形,我就去找离清报仇!打不过也打唔……” 整个世界清净了。 少紫瞪着她。 叶深深回瞪。 死命瞪。 更狠地回瞪。 …… …… 然后,一只雪白的狐狸出现在了湖底亭中。它的毛发像是晴天的白云一样,如果不是眼睛太过深邃,倒是和思凡有几分想象。 “嘿嘿。”叶深深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狐狸沉默,转身。 叶深深赶紧跑上去,拿衣角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把狐狸抱了起来。 狐狸挣扎。 她死死抱紧。 湖眉的狐狸其实个子都很小,几千岁的少紫比思凡大不了两倍,抱在怀里,唔,不大不小刚刚好。 “乖。”叶深深冒出的词纯属本能。 狐狸的眼神却惨烈极了,最后泄气一般地干脆闭上了眼,任由那个傻笑的人把自己抱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 胸…… 叶深深掐掐狐狸耳朵。 …… 变回了原形,治起伤来可容易多了。离清说她只能见他最后一面,差点吓死她了…… 变回原形的狐狸也老实了不少,一整天,都是在她的怀里半眯着眼睛睡觉,任由她在他身上下杂七杂八的咒,累极了才伸个懒腰,抬起水润的眼睛瞅瞅她。 伤治得差不多了,叶深深才由衷感慨:“你要永远是这副模样多好啊。” “……”瞪。 “嘿嘿,少紫~狐狸~” “……” “说话啊,别告诉我你变成狐狸就不会说话了。”明明当年被她按在澡盆里洗澡的时候骂得那么凶。 …… “成亲。”淡淡的声音。 “……”你还记着啊…… 情浓 “成亲。”淡淡的声音。 “……”你还记着啊…… 少紫成了一只狐狸,嘿嘿~ 叶深深觉得,五千年的隔阂被抽光了,她又捡回了当年抓狐狸的时候的热情,白白的,软乎乎的~眼睛像黑豆,毛茸茸的,耳朵尖尖,暖呼呼,掐一把还会被瞪上一眼…… 好……可爱啊…… “少紫~” 狐狸抬头,白眼。 “狐狸~” 白眼。 “……” 晚上,就在大眼瞪小眼中来临了。湖底真的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叶深深没敢想办法点灯,只是四周黑乎乎一片实在是吓人,想来想去,还是捏了个咒点了盏小灯。灯一亮,狐狸就有了点昏黄,狐狸缩在角落里,毛都被染黄了。 会冷? 叶深深仔细想了想,沿着湖底亭转了一圈,找了些水草来,施了个咒弄干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把狐狸抱了上去。狐狸眨眨眼,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个儿把他当很久之前养的小鸡小鸭照料了,只好用实际行动示好,抱着狐狸往草上一躺,闭眼,睡觉。 灯,没舍得灭。 这一天叶深深过得实在是累了,才躺下不久就半睡半晕了过去。狐狸本来是闭着眼,等她呼吸均匀了,狐狸却睁开了眼,眼色如琉璃。 睡梦中的叶深深毫无知觉,瘪了瘪嘴皱着眉头睡得不是很安稳。狐狸凝神聚气,片刻后就变回了人身。低头看了一眼睡得稀里糊涂的叶深深,他勾勾嘴角,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了,手一弯,把人家搂进了怀里,抱紧。 “狐狸……”睡梦中的某人呓语。 少紫微微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睫许久,盯得呼吸都有些乱了,才下定决心似的,低头轻轻把唇印在了她的眼睫。想着这只聒噪的小鸟醒着的时候已经越来越难糊弄,又有些不甘,于是好好的一个轻吻成了轻啃。 “嗯……”某人吃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刚刚偷吃了豆腐的某人在那之前变回了狐狸,到她坐起身狐疑地看着他之前,他已经把自己收拾成一副“我刚醒来你干嘛”的模样。 …… …… 只是千岁万算,他还是错算了叶深深的清醒度。 叶深深揉揉脑袋,又闭上了眼,翻了个身,一不小心把某只心虚的狐狸给压在了身下。 …… 狐狸挣扎,只是好重啊……她的脸就对着狐狸的侧脸,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 很邪恶地,狐狸咧嘴,一口不轻不重地咬在了压得很欢乐的叶深深鼻子上。只是本来等着她愤怒睁开眼才咬的一口,却换来了叶深深朦胧中一句轻唤:“少紫……” 少紫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有些东西在那一瞬间像是不远处的灯,只是一个小小的火苗,被悄悄点燃了。 他的呼吸霎时凌乱。 第一次,他嫌弃变回人形居然没有变回原形快。 他几乎是在变回来的一瞬间抱住了她,翻了个身,把刚才差点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小鸟压在了身下,吻上她的唇。 “晚饭。”他抬头,轻声唤她。 叶深深挣扎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见到的是少紫一片迷蒙的眼。 “叶深深。”他换了个称呼。 “嗯?” “我……” 他咬牙,脸色有点僵,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泄恨一般地,用力把她抱紧了,瞅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再废话,直接伸手把小鸟那奇怪的眼神捂上了,任由吻蔓延。 叶深深被他吻得稀里糊涂,总算是记起了他擅自变回了人形,脸顿时垮了下来。咬咬牙,把乱蹭的狐狸推开几分。 狐狸的眼里有微光,让她有些恍惚。 这只幼稚的狐狸,她爱了好几次啊。 不知为何,这奇怪的氛围中,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却说那是五千年前,三族争斗最厉害的时候,她偷偷瞒着父亲,披上战甲上战场。那时候狐族还没有移居湖眉,但湖眉山却早就在那儿了。她和他相见,就是在湖眉山上的一处桃林。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一个灰不溜秋的女孩儿。女孩儿见了狐狸浑身兴奋,狐狸却清清冷冷地,用鄙夷的眼神扫了一眼女孩,自顾自走了。 ——狐狸,你等等! 狐狸没理。 ——狐狸狐狸…… 狐狸回头鄙夷一眼。 她却看呆了,只见着一片桃花灼灼之中那抹雪白,干净得就像是冬天的白雪。那一刻,她摸摸鼻子嘿嘿笑,打定了抓一个回家养的主意。 很久以后,少紫每每忆起都是一脸懊悔。如果那日不是一时贪玩被道士伤着了,她第一眼看见的应该是皇储少紫,而不是狐狸,此后的一年,不会时时刻刻被那个毅力惊人的姜寐追着跑。 “想什么?”少紫皱眉,嘴上是关心,眼里却不尽然。他正盯着她复杂的衣扣,琢磨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它。 解不开。 狐狸皱眉,张嘴就咬。 …… 叶深深总算是明白了,这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脸蹭的红了。 这只狐狸…… 解扣子是个巧妙的活儿,少紫显然是缺了一点点耐性。 “晚饭。” 叶深深咬牙。 “成亲。” “……那你的手在干嘛?” ——解扣子啊。 少紫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昏黄的灯下,只有他的眼睛是晶闪晶闪的,就在她眼前。 “你答应过的。”他无赖。 叶深深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忽然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妈呀,衣服不见了…… 狐狸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 一时间,她竟然分不清眼下究竟是五千年前的湖眉月畔,还是五千年后的湖底小亭。眼前的狐狸很让人担心,担心他指不定哪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于是,叶深深做了件自掘坟墓的事,她伸出手抱了抱他。 有句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狐狸本来就是贴着她的,这会儿他的心跳霎时纷乱,她觉察了,小心肝晃晃悠悠,一直往身下柔软的水草垫子里面陷。 少紫把她彻彻底底压到柔软的水草席子上的时候,一瞬间划过她脑袋的是——天杀的到底是不是她歪打正着还是老天爷没眼,怎么就早早地……准备了呢…… 五千年前的桃林边上,少紫说:姜寐,你那么丑,没人娶你,我就勉强下,你高兴吧? 五千年后的朱墨森林,少紫说:晚饭,我什么时候可以把你吃下肚呢? 五千年前的姜寐气得眼睛瞪圆了,脸却没出息地泛红。 五千年后的叶深深,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 她素来是怕海的,此时此刻,少紫给她的却像是在海浪中溺了水,唯一的稻草只有他…… 夜色有些凉,狐狸最后想的是——该给这只聒噪的鸟剪剪指甲了,背上好疼。 小鸟早就没有知觉了。 那夜叶深深做了个梦,梦见湖眉山上的昙莲都开了,绿草萋萋,花开正盛。 分界溪上站着个人,白衣胜雪。 她站在桥下,抬着头看桥上那人,只见着那人拈花一笑,分明是个桃花眼的狐狸。 叶深深醒来的时候,湖底已经是光亮一片。 身下是软软的水草,身边是……变回原型的毛茸茸的狐狸,她无语问苍天,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悲剧,绝对是悲剧。自个儿挖坑把自己埋了是悲剧,没有清晨的柔声细语,被人吃干抹净后那个人变成了一只毛球缩在她怀里睡着了,还圆鼓鼓的雪白雪白,绝对是悲剧中的悲剧! “晚饭。”狐狸睁开了眼。 叶深深赶紧闭眼,装睡。半天没有声音,最后总算听到了狐狸一声软绵绵轻飘飘的声音: 他说:“你要负责。” “你……”混蛋。 狐狸不说话了,只是把脑袋搁在了咬牙切齿穿衣的叶深深膝盖上。 叶深深拍开。 狐狸搁上。 拍开。 再搁上。 …… 忍无可忍,她一把揪起这只明显是在浑水摸鱼的某只动物,瞪:死狐狸! 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唔,正好是鼻子。 …… 叶深深很想掐住狐狸的脖子,然后掐紧掐紧再掐紧,拧成一块毛巾! 叮—— 清脆的声响传来,是叶深深昨日在入口处施的一个小咒起了作用,有人进来了。 叶深深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因为打从一听到声音,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正掐在手里的狐狸掉了个个儿抱到怀里,警惕地看着入口。 狐狸眯起了眼。 进来的不是离清,是个孩子,苏离。 叶深深与怀里的狐狸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惑。 “苏离,你怎么来了?”叶深深忍不住问。 苏离眨眨眼,小心地绕开地上散落的水草,见了两人微微一笑。 叶深深脊背发凉。 “陛下,快些去阻止离清吧,不然和我思凡继的位,可就真得从他那儿拿了。” “怎么?”少紫出声。 “离清找不到你们,早上去千堆雪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叶深深急着出去,少紫却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踱步到了苏离身前。 “你与我并未有过交情,为何要帮我?” 苏离微微笑:“我只是不想从外族那儿继位,太丢脸了。” “你就那么确定你可以赢得过思凡?”思凡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苏离垂眼,不再作答。 叶深深看不下去了,把地上的狐狸强行抱了起来。狐狸挣扎,她就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按,清净了。 “现在还有心思追究这个,”她狠狠皱眉,“苏离,我们出去。” 苏离点点头,又是微微笑。 正要出去的时候,有个毛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疯女人来干什么?!” 是思凡的声音。 叶深深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着一个人闪身进了湖底亭,见了她,那个人神色复杂,最后凝固在淡漠上。 ——夜明砂。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夜明砂,叶深深并不想把她归为离清党。只是眼前的情形,她似乎是打算站到他们对立面,她顶着她的眼看了半晌,清清楚楚地看到之前矛盾不已的眼里现在已经是晦涩一片,摆明了已经没有和解的余地了。她叹了口气,把狐狸抱紧了些,防止他冲上去动手。 虚无的爱 场面出乎意料的诡异。 叶深深抱着狐狸和夜明砂对峙,两个小狐狸一左一右站在两边。苏离最近带笑,思凡气得脸圆鼓鼓。 她叶深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面对已经跑到了离清那儿的夜明砂,她也从来没有感化的念头。现在这情况有两种可能,一,和夜明砂妥协一起对付离清,事后再算账;二,杀了夜明砂。而她本人偏向于——第二种。 “你确定要拦我?”她淡道。 夜明砂眼神闪烁,咬着嘴唇不说话。 叶深深凝神闭气,腾出一只手捏了个肃杀的咒,只等着她露出一丝破绽,她好一招杀了她。 她的此番动作并没有偷偷来,夜明砂自然是看得见的。眼看着曾经的师长就要与自己生死相搏,说不战栗是不可能的。夜明砂彷徨了: “寐、寐姐姐……” 叶深深被她一声寐姐姐叫得有些犹豫,手上的咒捏了一半,被一只手抓住了。 思凡? 她疑惑地回过头,下巴半天没有恢复原状。那哪里是思凡啊…… 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月白的轻衫,手里拿了个白玉架的扇儿。见着她回头,那人微微一笑。 三分羞涩,七分恬淡。 …… …… 叶深深那可怜的下巴,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思、思凡?” “寐姐姐。”那人开口,声音有一丝丝的哑,却还是清澈无比的。 叶深深狠狠眨眼,不甘心地揉揉眼,最后狠狠掐了一把怀里的少紫狐狸,才不得不死心,喃喃开口:“苏澈……” 思凡,是苏澈?老天爷,你到底在开什么 狐狸殿下(穿)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20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20部分阅读 在开什么玩笑! 夜明砂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突然转变的状况,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思凡,啊不,是苏澈松开了挡着叶深深动手的手,朝夜明砂走了上去,微笑轻道:“明砂,好久不见。” 夜明砂神情恍惚:“苏澈……这几千年……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为什么变成思凡…… 苏澈道:“五千年前你以死相逼劝我让位,我离开湖眉后一直在外头游走,两千年前我历完三劫,这两千年来一直在天上当个散仙。” 苏澈的话说得恬淡无比,叶深深却直哆嗦,无论是五千年前那个经常被她压在地上调戏的羞涩狐狸苏澈,还是五千年后那个人小鬼大经常被她掐的思凡,一想到眼前居然是个神仙,她就……哆嗦。 “寐姐姐,你们走吧。”苏澈盯着夜明砂道。 神仙开道,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叶深深感激涕零,赶紧抱着狐狸往外走,苏离在身后跟着,一路小跑着就出了湖底亭。 唯一的目的地,就只剩下千堆雪了。 苏离当然是不能上去的,他跑去找其余几个长老。叶深深带着少紫直奔千堆雪。 一路上,叶深深一直在想,千堆雪上的那个冰洞里面冰封的少紫的身体,到底还会不会在?会不会一上去……就是玉石俱焚? 千堆雪上,离清他已经变了一副样子。与其说是怒火滔天,不如说是——疯。 他就站在浮陆边上,似乎已经等了他们许久。他们一上去,正好对上了。 少紫在着地的一瞬间变回了人形,与他僵持。叶深深忽然觉得心慌,想去拦,却被少紫不轻不重地拨开在一边。 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叶深深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到两个人正式动手的时候,她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真打起来,离清和少紫是旗鼓相当。只是少紫有个致命的弱点,体力不够。如果百招之内不能赢离清,那他就必输无疑。 叶深深咬咬牙:这时候她不帮忙,那要这一身法术有何用? “晚饭!”少紫微微惊慌的声音。 叶深深警觉,险险避开离清无意中扫到她的攻击,咬牙跳进了两个人的战场,站到了少紫身边,一凝神,手里燃起了赤红的焰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离清眼里转瞬即逝的惊喜,还有取而代之的伤痛。 “寐儿,你很好。”离清冷笑,“真好。” 叶深深毛骨悚然。 少紫和离清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只有叶深深知道,身边的少紫的心跳已经乱了,他开始支撑不住了。 “晚饭,”他笑眯眯低头,凑到她耳边轻道,“我可能打不过了,你帮个忙吧。” “什么?” “我不会让他伤到你分毫。”少紫道。 叶深深一时理解不了他的话,只是眼睁睁看着少紫走了两步,到了她身后。场面成了她和离清对峙。 离清的表情堪称惨烈了,他终于没了以往的镇定,气急败坏道:“你卑鄙!” 少紫冷笑:“是又如何?”他赌的就是他对她动不了手! “你以为我不敢?” “你大可以试试。” 叶深深大气都不敢出,少紫就在她的背后,悄悄做着小动作。他把他惯用的剑悄悄塞给了她,让她握紧。 离清显然是被气恼得乱了阵脚,拼尽全力把力量化成了一柄光刃,他就握着它直刺向叶深深。 越来越近。 叶深深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 身后的少紫的呼吸就在耳边,一下,两下…… 最后关头,他抱着她转了个身,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离清的光刃。叶深深慌乱了,手足无措,几乎是本能地拿起手里的剑直刺离清! 她不要少紫死,绝对不要! 剑,划破衣衫,碎锦声乍然响起。 离清的光刃却是险险贴着她的脸颊一闪而过——他似乎,本来就没想过要她的命。 可她却想要他的命,是真的想要。 所以她的剑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他的心脏。 少紫本来是闭着眼的,此刻睁开了眼,眼神犀利,正好与她对上了。她顿时明白,他的最后一计是什么,倘若离清真下得了手,他代她死,倘若离清下不了手,那么离清死。这就是少紫呵,那个从不计较过程,只要结果的狐王少紫! “你……”叶深深说不出话,只是松开了手,剑还插在离清胸口,被他自己一把拔下。 “我……输了。” 离清的这句话,是盯着叶深深说的。几乎是同时,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少紫却在那一刻忽然上前,捏了个咒禁锢了离清的行动,自己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少紫!” 他的手腕上,有一抹鲜红的东西掉落下来,叶深深接住了它,却是她曾经绑在他身上的萃心。他的脸色惨白,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只有眼睛是有神的,发疯一样盯着叶深深。 “你不要用力想了!”叶深深几乎是尖叫起来,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血,就像上次在桃泽那样…… 怎么办? 叶深深手足无措,浮陆边缘出现了一个人,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摆。 “澈,救救他!” 苏澈点点头,手一挥,浮陆边缘又上来几个人,是镜字辈剩余的几个长老。几个长老慌慌张张地把少紫扶了起来,一在他身上加着些杂七杂八的咒术。 “少紫……” 她想上前,却被苏澈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长老带着已经晕厥过去的少紫消失在她的视线。 千堆雪上雪色一片,冷得吓人。 刚才还嘈杂的千堆雪,现在却静得很,只剩下离清,苏澈,还有她。 “明砂,追上去。”离清忽然哑声道。 叶深深这才发现,夜明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浮陆,静静地站在一边。 “明砂,我……只剩下你可以帮忙了……”离清的语气软了下来。 夜明砂颤了颤,看了看苏澈,看了看叶深深,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离清像是被霜笼盖了一样,毫无生气。半晌,他才轻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叶深深,也闭上了眼。 “我死不了的,”他轻声说,“姜寐,你刺的是人类的心脏,却不是龙族的……你想知道龙族的要害在哪里么?” 叶深深不敢动。 “来,过来,”他轻道,“我告诉你,龙族的要害在哪里……保证你一次就成功。” “你……”疯了么? “姜寐,呵……姜寐,你总共伤了我三次,五千年的战场上我爱上了你,五千年后祭台上我放过了你,现在,我还是对你下不了手。来,我告诉你要害,省得……下次,下下次……” 每一次,她刺的都不是要害,可是她刺的都是人类的心脏,她是没有一次不想要他的命啊。三次,让他怎么再骗自己? 记忆是闸门,一旦打开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叶深深忽然想起了她和离清也不尽然是争锋相对,在那个她救他的几天里,他们还是有过开心的日子的。 ——断袖又如何,我爱上的那个人,是个英姿勃发,俏丽清澈的人,我管他是不是女子! ——你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 ——萃心?听说此物要用心血灌溉,是你们朱墨的定情信物,可否赠我一枚,我好养着以后送给我爱的那个人? ——你……你听见我在跟你说话了么?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听见。 她那是正心心念念给狐狸找萃心,哪里还顾得了身边那个拿着笛子的书生呢? “来人,带下去。”苏澈道。 一小队人马也上了浮陆,把原本就已经被禁锢的离清带了下去。 夜明砂跪了下来,啜泣。 “跪我没用的。”苏澈轻道,“明砂,你该学着把自己当回事情,而不是处处围着那个龙族的皇子。” “澈,你……”叶深深想问他,还来不及开口,千堆雪上忽然天摇地动! 苏澈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天劫,总算是开始了……” 天劫? 叶深深疑惑地看着苏澈。 苏澈点点头,轻道:“我为天劫而来。” 情劫 少紫消失了,连带着湖眉还在的几个长老也一起不见了。离清被苏澈派的人关到了湖眉幻境的一个封印里,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没了重心,什么事都没了。 如是,三天过去了,苏澈自从那天决战就离开了湖眉,说是临时有事。这三天叶深深把湖眉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见着少紫。 三天后,苏澈终于回来了。 “寐姐姐。”他低头浅笑。 叶深深实在忍不住浑身的疙瘩,想了想还是把脖子一挺,开了口:“澈,你别叫我姐姐了,我……别扭。” …… 苏澈笑了笑,手里的扇儿一收,开口:“深深。” “……你、你还是继续叫我姐姐吧……” …… 苏澈是个温柔的人,这温柔与思凡那个恶劣的小狐狸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听苏澈讲,他变作思凡的时候,我没有苏澈的记忆的,这让叶深深哭笑不得。 “你说,你为天劫而来?” 苏澈点点头。 “……澈,不要学那些个故弄玄虚的神仙,你干脆点说。” “好。” 苏澈是个好脾气,有事没事随便打压。他还是个老实的好狐狸,叶深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上午下来,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 “你为什么变成思凡?” “三千年前我历劫成仙,放心不下湖眉,正巧湖眉也被陛下的天劫波及,危在旦夕。但是我以成仙,本不该干涉这他人历劫的事情。可我又不能坐视不理……一百年前,我从阎王那儿知道寐姐姐你百年之后会降生在湖眉,我就提前来等了。封存记忆,我是怕看着陛下受苦,我会忍不住出手干涉,那他的劫就过不去了……” 苏澈早就没了狐狸耳朵,叶深深却觉得,这会儿语气灰溜溜的苏澈明显是耷拉着耳朵。 “乖。”习惯性。 “……嗯。”苏澈认真点点头,抬头一笑。 叶深深顿时浑身僵硬。 你是神仙啊神仙啊!不要做出一副比当年的玄歆还……呆的表情啊! “那三劫是怎么回事?少紫在历劫?” 苏澈点点头:“陛下比较特殊,天劫和本身的磨难交织起了来。第一次是天雷,他五千年前就渡过了,第二次是灭族,他正在渡,我不知道这是从五千年前开始的,还是这几个月的时期。第三次是情劫。昨日该是灭族劫过去一半,只是……” “只是什么?”叶深深追问。 苏澈看了一眼她,似乎是欲言又止,最后在她强势加压下开了口:“陛下的第二劫和第三劫好像交织起来了。” “……情劫,是我?”叶深深冷汗直冒。 苏澈无言地点点头。 “……” 果然,这老天爷是相当变态的。 “那我是不是该躲一躲?”躲它个三五十年的! 苏澈摇头:“来不及了。” “啊?” 说来不及了,是因为屋外来了一堆人,把屋子团团围了起来。 在湖眉,敢围着她叶深深的人除了离清,还真的没有其他的。只是这次却不是离清,而是—— “少紫?你好了?!” 没想到外头来的人居然是少紫,叶深深惊喜万分,忙不迭冲了出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开来,一时重心不稳撞到了身后的苏离怀里。 “少紫?” 少紫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角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冷厉,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反倒是越过她落到了苏澈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慌神。 他发生了什么事? “苏澈?”少紫盯着苏澈淡道。 苏澈微笑,点头。 “听说离清在你手上?” “嗯。” “杀了。” “可是……” “你连我的话都敢忤逆?” 眼下什么情况,叶深深是一头雾水。少紫的身体好像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脾气可不怎么样。他要杀离清的话一出,有个红衣的身影忽然冒了出来,直刺他而去! 少紫! 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多虑的,少紫没有被伤到,他甚至连脚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眯了眯眼,那红衣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 叶深深倒吸了一口气,那居然是夜明砂。 夜明砂的眼里充满了血,盯着少紫不说话,只是喘息。少紫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手一挥想下杀手,却被苏澈挡开了。 “陛下,”苏澈道,“她毕竟是曾经的皇储。” “那又如何?” “饶她一命吧,情劫尚且有,更何况她还不至于是劫。” 少紫狠狠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夜明砂,吐出两个字:“随你!” 苏澈笑了,施了个疗伤的咒。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少紫,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叶深深,眼里的光芒闪了闪。 他对她做口型——上去。 叶深深会意,冲着就要离开的少紫喊出了声:“喂!狐狸!” 少紫连头都没回。 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不回头,她就自己冲了上去,管他用什么法儿织起的界,通通一招破解了,上去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拽过了身。 “狐狸,你怎么了?” 狐狸回过头,冷眼看着她。 …… 沉默。 “狐狸?” 狐狸眯起眼,不答。 ——搞什么鬼啊…… 叶深深一头迷糊,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结果却被一个绝杀的咒劈得差点丢了小命! “狐狸!你疯了?!” “滚。”少紫皱着眉头看看被她拽着的衣袖,略一凝神,衣袖就干干脆脆断了。 叶深深浑身僵硬了。 “狐狸,你的脑袋没事吧?”怎么才三天的功夫,就成了这副样子? 少紫冷眼,不动声色地回过了头,他说: “你是谁?” 那一天,叶深深都是浑浑噩噩的。 苏澈说,少紫的情劫与灭族之劫交织了起来,灭族之劫过半,情劫却是初始。自古历劫,情劫最最难过,老天爷从来是夺走那人最宝贵的东西,而少紫最宝贵的东西,恐怕就是记忆,和她一起的记忆。 “那,怎么办?” “熬。”苏澈轻道,“你不一定让他想起来,只要让他再爱上你一次,也许就算渡过情劫了。” “……好难。”那只恶劣的狐狸。 于是乎,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搁下了。 少紫回到了狐王殿,湖眉山的一干狐狸,离清党的被清理得差不多,所有的事情像是渐渐在走向正规。只是某天清晨,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 外头一片昏黄,狐狸们乱成了一锅粥。她迷迷糊糊往外走,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湖眉山上,因为本来还算片绿洲的湖眉山顶,彻底干涸了…… 灭族之灾! 叶深深的脑海里轰然响起的是这四个字。这就是少紫的第二劫?湖眉灭族,那少紫他…… 没有多想,她撒腿就往狐王殿跑。狐王殿外的青藤早就已经枯萎,整个狐王殿光秃秃的,有些难看。殿外站着几个她也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儿,见了她和苏澈,几个老头儿放了苏澈进去,却把她拦在了外面。 于是她扯开了嗓子喊:“狐狸诶!你给我出来!” 所有人静默了。 苏澈的笑有些僵硬,悄悄抬眼示意她看身后。 叶深深大大咧咧回过头,就看到了满脸阴霾的少紫就站在不远处。额——被抓包了,还能怎么着呢?她咧开嘴朝他笑了笑:“狐狸~” “咳咳……”门口的几个白胡子老头儿忍不住咳嗽。 少紫的脸又黑了好几分。 “滚。”他冷道。 叶深深瘪瘪嘴,白眼。 少紫转身就走,结果被她一把拖住。他动手,她一一化解,最后的结果是她如愿地拖住了他。 “无赖?”她咧嘴笑,“我就是无赖,你别瞪了,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 “你如果动手杀我,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她眯眼笑,抓着他的袖子甩了甩。 叮——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滚到一边——是那个被她放在千堆雪冰洞里的那颗草卒石。 听苏澈讲,少紫与镜心早就在策划着对付离清的计策,只要一东窗事发就有万全之策。镜心之所以会被离清抓,是因为私自破了千堆雪上的冰,那么现在的这个少紫……应该是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了吧。 那颗石头一掉下来,少紫的脸居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有些慌乱地蹲下身去捡,像是丢了什么宝贝。叶深深恶劣心一起,抢先捡了起来。 “见者有份。”她咧嘴。 少紫的脸霎时阴沉无比! “深深!”苏澈急道,一把把她拉开。 叶深深逃过一劫。 “还给我。”少紫眯眼。 “不给。” “找死。” “试试?” …… “你在干嘛?”苏澈在她耳边轻声问。 叶深深勾勾嘴角,不答。这本来是少紫和姜寐的相处方式,如果非要用什么办法在不直接坦诚说我是姜寐的基础上让他知道,也只有那么一个办法。 天劫只能自己历,苏澈临时改口不叫寐姐姐,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狐狸,这个萃心听说是朱墨很久之前男女定情的东西,狐狸啊,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个送我好吧?” 耍无赖,姜寐第一,叶深深第二。 狐狸沉默,冷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送了,这东西要血浇灌,听说你才从死人变活人,我就替你省着点血吧~” 叶深深二话不说,咬破手指就滴血。 “你……” “呐,吻我一下,我就送还给你。” 今天一天,某人把这几千年的脸皮都贴脸上了,厚实! 爱,不可言 呐,吻我一下,我就送还给你。 在场的人都僵了,叶深深觉得脊背发凉,少紫的脸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她不禁忏悔,今天这扯下脸皮的行当,是不是做得过头了些? 手里的萃心滚烫,害她手都有些发抖,悬在空中好半天没人接应,她想往回缩。 殊不知就在她退缩的那一刹那,少紫没有让她逃成功——他把她拽了过去,低下头,唇迅速地贴上了她的。 咣当—— 叶深深心里的那杆小秤严重歪了,一头直线下降,砸到了地面。 “你……唔……”什么时候那么好商量了?! 少紫是只狐狸,确切的说,是一只够狡猾,但是也够勾人的狐狸。他如果真心想要让一个人沉迷,叶深深那点道行,是连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的。 不深的一个吻,一不小心把某人的回忆勾了起来——狐狸的唇吻过她的腰,狐狸的眼曾经燃起过炙热的光芒,狐狸那时候的手…… 顿时,叶深深的脸色红得要滴血。 “给我。”少紫淡道。 某人一不小心想歪了,鼻血。 少紫盯着她手上又说了句:“还给我。” …… 叶深深终于被拉回了现实,心跳还有些纷乱,只是身边狐狸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色又让她牙痒痒。一气之下把草卒石头砸了过去。 一块破石头,居然让他这么紧张,那天他掉落的萃心还在她手上呢,本来她还打算连带萃心一起还给他,这下好了,就让他慢慢找吧! 少紫似乎是被她一砸回过了神,摸了摸自己的唇,脸色更阴沉了。 如果她没看错,他脸上的表情是“你居然敢占我便宜”。 …… 混蛋。 叶深深筋疲力尽回到房间,却发现苏澈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澈?”他不是该陪着少紫肃清离清的残余势力么?怎么有空在她房里瞎等? 苏澈轻轻点了点头,抬头微笑。 “寐姐姐,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你要走?” “不,只是变回思凡。”他解释,“我不能干涉湖眉的事情,如果继续这个样子在这儿,我怕会多惹事端。” 他本就已经脱离了尘世,再涉足,的确对大家都不好。 只是…… “……你确定要变成思凡?”…… 苏澈点头。 叶深深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湖眉快干涸了该怎么办?你好歹给个提示啊……” …… “寐姐姐,你应该知道的。” “我……” 叶深深语结,尴尬地别开了脑袋,等了半天不见苏澈补充,猛回头,才发现苏澈人早就不见了,就像他来一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混乱的一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湖眉的冬天已经彻底到了,晚上冷得吓人。叶深深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苏澈说,该怎么解决她自己知道,这就等于告诉她,除了她知道那个法儿,别无他法。 她知道什么办法呢? 唯一的办法,是找离清。 离清在位的时候用的是东海的那个什么珠子,至少人家保住了湖眉分界溪以上的部分有水。找他的话,想必有解决的办法,解决不了至少还可以问东海借水,而这事少紫那只狐狸是打死不会做的,只能由她去。 可是如果找离清…… 寂静的夜里,叶深深很惨烈地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出门。月黑风高适合偷偷摸摸做事,这个是古来不变的。 离清被关的地方是苏澈安排的,是已经干涸的桃泽边上那个幻境。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一丁点儿水了,地面上到处都是一道道干涸的裂痕。要锁住离清也很容易,只是在幻境原址上盖个小房子,在周围加些个不让伤势痊愈的咒法,他就永远没有力气拼杀出结界。 月色如水,带着寒意。 叶深深看到离清的时候,他屋子里的灯还没有灭,烛火把他的身影勾勒得很凄清。 “谁?”他冷道。 “……我。” 叶深深哆哆嗦嗦走了院子。苏澈对他还真是不错,牢房还搞了好几个房间,成了个小院子。 离清回过头,眼里有光芒,却一闪而逝,更多的是伤痛。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所措。 “你来干什么?”他轻道,“你还来做什么?” “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忽然说不出口了。 良久的沉默。 最后是离清先叹了一口气,他说:“之前我用来灌溉湖眉的晶石我身上只剩下三颗,你都拿去吧。” “你……” “我本来就已经叛离东海,前些日子去拿这些晶石,还和守备的动起了手,所以,不用指望我这被废的太子能干什么了。” 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像是吃一颗酸枣,食,知其味,却多是苦涩。 他竟然早就被废,她都不知道,他竟然那么久之前就已经是无处可归的人了…… 三颗碧蓝的晶石躺在离清的手里,她却没脸去接。到最后,是离清把它们交到了她手里,然后转身进屋。 “你缺什么东西?”关门的一刹那,叶深深急急喊。 离清的神色有些凄凉,手里的玉笛被他握得很紧。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没有。” 一句话,关门,送客。 叶深深忽然想起了五千年前,在海边找草卒石的岁月。那时候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直跟着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呢? 她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出幻境的时候,叶深深撞上个人,哦不,是一只狐狸。 狐狸的名字叫少紫,或者混蛋。 狐狸就站在幻境边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见她出来,他眯起了眼。 “你和离清有什么关系?” 叶深深忍无可忍,白眼——很好,他问她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而是你和离清有什么关系,真好,非、常、好! “我和他是仇人。” “是么?”狐狸眯眼。 “骗你的。”白眼。 僵持。 “你手上的是什么?”狐狸忽然冷道,捏了个咒就把她手上的晶石抢了过去,顿时气氛冷下来了,“龙族之物?” “是。” 少紫的眼里阴霾一点一滴地升了起来,戾气骤然加剧。他说:“你是自己了断,还是等着关押?” 冷风过,寒彻骨。 叶深深是咬牙切齿,怒火滔天。看着少紫脸上的冷淡的表情,她实在淡定不了,扯开了嗓子直接吼:“你混蛋!” 三番两次把她忘了混蛋! 对她说什么自己了断还是关押混蛋! 把她吃干抹净了才忘掉……更混蛋!!!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要打狐狸出气分三步,一,握紧拳头,二,瞅准目标挥拳头,三,砸上去! 拳头被少紫捏住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就着他捏着她拳头的姿势,对着狐狸的手一口咬下去。狐狸明显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愣了愣,其直接后果是手上被她狠狠咬了一口。他皱眉,想推开她。她却在他动手之前就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想起离清给的晶石还在狐狸手里,可不能浪费了,她又想回去抢回来。只是还来不及回头,一阵压抑的感觉就把她折腾得喘不过气——界? 狐狸居然偷袭! 叶深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脑海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句话:死狐狸你完了你完了你敢暗算我你你你等着瞧!! 少紫的偷袭给叶深深留了点儿小纪念品,譬如手臂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比起这个更不能让人接受的是,她醒来发现自己被一起关到了幻境里面,居然还和离清关一起…… 这世道,果然是极其惨烈的。 …… 她躺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离清就站在院中,吹着他不离身的玉笛。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叶深深挠挠头坐起身,被手臂上的刺痛整得垮下了脸。那上面有个伤口,有些狰狞,本来早该治好,可是少紫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招,她现在一点儿施法的精力都没有,只好由着伤口血淋淋了。 “这就是你说的感情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清已经到了门口,正一动不动看着她的伤口。 她咬牙:“意外。” “意外到封了你的法力把你丢到‘敌人’我这儿来?” “不用你管!” 即使她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借口,干脆抱着膝盖装乌龟。 离清一直默默站在一边,末了从自己房里拿了瓶水过来,倒了一些替她清洗伤口。 ——不会有毒吧? 叶深深皱着眉头想。 离清的神色很复杂,到最后却凝结成了淡然。 或许就是这份淡然,让叶深深一时忘记了这个人是曾经整得她很狼狈的龙族太子离清,也因此,她没有推开他的手。 水是冰凉的,浇在伤口上有些刺骨。叶深深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眼离清,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泛白。 一瓶水,离清用了大半在她身上。 “那个,谢谢啊。”她狼狈。 离清不说话,很安静地走出了她的房门。 夕阳西下,夜,再次来临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肚子早就饿得空空的。 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吃的,又出不去。少紫怀的什么心她当然知道,指不定这时候他派人用什么烂招监视着她和离清到底有没有什么动作呢。 手上的伤口被离清清洗过,似乎收敛了不少。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伤口,叶深深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稍不留神就扯到了,疼得她脸色发青。 吱嘎—— 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喵?” “……”思凡。 “喵,姐姐,吃的。” 思凡递上来一个小包裹,叶深深顿时感激涕零。包裹里裹的是山下的玲珑糕,香甜可口。 “姐姐,我走了。”送完包裹,思凡几乎是贼溜溜地看了看四周,逃出了院子。 …… 叶深深瘪瘪嘴:也好,至少不会饿着了。 一夜,在郁闷中过去。 早上叶深深是被离清的笛声吵醒的。这个离清,都到这地步了,还有闲情逸致吹笛子。要她来形容,四个字:果然高人! 只是高人也是有要害的,听苏澈讲过,他被关到这儿之前受过刑,估摸是受了不轻的伤。 离清发现了她,放下了笛子,似乎是想走进她屋子,却踟蹰了,到最后还是掉了个个儿朝自己房间走。 “喂——离清!”她喊。 他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 “那个……你……”叶深深抓耳挠腮,看了眼手上好了许多的伤口,有些过意不去,“那个,你缺什么?思凡下次来的时候我让他带点儿。” 离清沉默地看着她。 叶深深尴尬地挪开视线。 末了,他说:“我有些渴。” 渴? 叶深深白眼:他不是人,连饭都不用吃,渴什么渴啊!这不是摆明了没事找事么。 许是她的目光露骨了那么一点点,离清没了耐性,转身进了房间。 留给叶深深的,是个瘦削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个渣。 奇奇怪怪的牢狱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那天上午,叶深深想了许多办法出去,譬如用走的,用飞的,用滚的,但通通失败了。到了中午,院子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让她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 少紫。 只是他压根就看到坐在窗棂上的她,而是直接拐进了离清的房里。 他去干嘛? 好奇心驱使,她偷偷跟了上去,贴在门上细细听。 少紫的声音泛着寒意,他在质问离清:“姜寐在哪里?” 姜寐,在哪里? 桃花爱(上) 姜寐,在哪里? 少紫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阴沉,离清的脸相较之下则要淡定很多,他说:“怎么,你找不着她了,却跑来找我?” “离清,你让我跪,我跪了,你让我投降,我也投降了,你还想怎么样?” 叶深深趴在门上,心里一揪。 离清笑出了声,他说:“五千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可我知道,龙族有个物件,可以看前生今世。”少紫冷道。 “我早就不是龙族太子。” 谈话到这儿似乎已经陷入了僵局,叶深深在门外听得稀里糊涂。末了,只有苦笑。少紫,他拿回了被冰封了五千年的身体,到头来还是记得姜寐,不知道她叶深深。这样追逐着一个早就不在的幻影,究竟有什么意义? “谁在外面!”少紫冷道。 叶深深在门外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推开门走了进去:“当然是我。”除了她还有谁会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见了她,离清微微诧异,少紫则是一脸阴沉。 叶深深回瞪一眼,抬头,挺胸,无视他。 “滚。” “你示范。” 挑衅一只不认识你的狐狸是件危险的事情,挑衅少紫更是件危险的事情,挑衅不认识你的少紫是件危险到极点的事情。 下一刻,少紫眼里的戾气就直直加剧,让叶深深直打哆嗦。 “姜寐五千年前早就死了。” 一句话,让少紫霎时阴沉。叶深深知道自己在玩命,但是有些时候遇到有些事情,她就是理智不了,会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拨自己的极限。 “找不到人就拿别人撒气,你还真是幼稚。” 几乎是她出口的一瞬间,少紫眼波一闪,一道光刃直直地向她劈来。她来不及逃跑,急急躲闪不成,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你……”离清显然是呆了一阵,反应过来满眼的差异。 叶深深有些慌乱,伸手去捂,手上粘稠一片,是血。 “狐狸,出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可以这么镇定地看着他。 少紫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冷笑。 “狐狸,有点疼,我没法用咒疗伤,你帮我一下行么?”她指了指脸上,捎带着扬了扬手上的伤口。 少紫有些烦躁的样子,伸了伸手又垂了下去。 “狐狸,封我法力的时候受伤,比往常要严重三番的……” “那又如何?” 叶深深彻底僵直了身子。他说……那又如何。 其实伤口不疼的,只是她从来被他惯坏了,受个小伤就爱炫耀。这次没有人听她炫耀了…… “不如何。”她苦涩地笑,“你的身手真烂,我手无缚鸡之力你都杀不了。” “你少说两句!”离清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拽开了她,对着少紫道,“我如果进东海,是要被杀的。姜寐的转世我是真没办法帮你看,你不信,大可以杀了我。” 少紫冷眼盯了他许久,终于还是离开了。 偌大一个院子里,又只剩下了叶深深与离清。 “你笑吧。”叶深深干涩。 离清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上次那个瓶子,把瓶底剩下的水都洒到了她脸上,又拿了块干净的娟帕轻轻替她擦干。 叶深深发现,那过程中,他居然连呼吸都没有,完全屏住了。 “谢谢啊。”她尴尬。 离清眼里有嘲讽,还有一丝丝的心疼。 叶深深摸摸脸,那上面有道伤口,很深,就像心上的口子。 “你们的爱。”离清冷笑。 叶深深沉默不语,末了,她问他:“你现在缺什么?” “……有些渴。” 渴?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奇怪的话,她看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脸,又迟疑地看了眼那个空瓶子。 “好,成功的话,给你带水来。” “你想干什么?”离清有些激动。 “睡觉等吃的送上门。” “……” 之后的一整天,叶深深都在床上渡过。脸上的和手上的伤都很痛,好在别院是建在荒郊野外,院子里有杂草,昨天她还无意中见到了几株治疗外伤的草药,正好采了敷。脸上和手上只能敷一个地方,叶深深很没出息地用在了脸上。 晚上的时候万籁俱寂,是个做贼的好时候。叶深深想的却是玩命。 院子外面是没有看守的人的。对于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个封印就足够把人困在里面了。而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着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冲出结界。 她想要找到那只混蛋狐狸,好好打他一顿,好好哭一场,然后一起救湖眉,所以,她必须先出去才行。 少紫当年没冲出那个破结界是因为他不知道,其实每个结界都是有最弱的地方的。他那时候急疯了肯定乱闯,到一定时候那个最弱的地方就会消失,那时候才是真的冲不出去了。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找那个最弱的地方,居然就在门口。 冲不冲? 临到门口,她惨烈地问自己,冲出去,就不可能不受伤,身上不可能完完整整滑不溜秋,还要不要出去找他? 答案,其实她没有多想。 幻境到狐王殿,是段好漫长的路,比当年给玄歆小呆找解药还漫长。 当然,身上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伤口加了不少负担。 狐王殿外坐着个小孩子,见了她,?br /gt; 狐狸殿下(穿)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21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21部分阅读 ,那孩子嘴巴张得老大:“啊——鬼——” “……”有那么恐怖么? 听到他的呼喊,远远走来另一个小孩,苏离。 “苏离,别张扬。”她轻道。 苏离熟视无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小孩,朝他笑着招了招手。小孩屁颠屁颠走了上去,然后他就带着那个孩子直直地离开了,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叶深深总结——这孩子好觉悟。 少紫的房里点着盏灯,还是有些昏暗。房间里的桌上放着他从她那儿抢来的那三颗晶石。他却不在房里。 这么晚了,他能到哪儿去? 叶深深小小的疑惑,忽然发现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人是个女子,红衣黑发,巧笑嫣然,旁边题了一行字,模糊得有些看不清,只依稀看得出有个寐字。 姜寐。 她的长相,叶深深其实早就记不起了。她只知道自己长得跟她还是有点相像的,只是五千年变迁,或许神韵变了,也就不大认得出来。 少紫他果然是记得姜寐,忘了她叶深深。这还真是讽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烦躁,又或许她本来身体里面就有些恶劣因子,一直被压抑着,这会儿发作了起来。看着那张讽刺的画,她咬咬牙摘了下来,撕成了一条一条,又断成碎片,尽数洒在了地上。 姜寐姜寐,见鬼去吧! 鬼使神差一般的,门就在那一刻打了开来。少紫站在门口,眼里的怒火快把他整个儿点燃了。 叶深深挤出一抹微笑,开口:“狐狸,草卒石你都收了,你娶不娶我?” 隔了五千年,她其实只是想问他这一句,你到底打不打算娶了? 少紫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她脸上,他一直盯着的是地上的碎纸片,仿佛盯久了,那对废纸就会拼凑起来一样。 叶深深只想苦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眼巴巴地缠着他要他娶了呢?情劫情劫,到底是他在历劫,可为什么吃苦的却是她?如果,如果他压根就熬不过去这情劫,那他从头到尾记得的就只有姜寐一个,而她自认为……不是姜寐。 “滚。”少紫道。 “不要。”不舍得。 “你……” 少紫恼怒之极,一挥手就想下杀手,肃杀的咒在手里捏了一半,他却惊讶地发现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在哭。虽然脸上是微笑,可是眼里却满是晶晶闪闪,他一捏咒,里面噙满的眼泪就划了下来,滴在地上。他发现自己居然一时下不了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哭了么? 叶深深咬咬牙,拿袖子在脸上乱抹一气,却一不小心擦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几乎两脚发软。 少紫动了动,似乎是想上前,却临时止住了脚步。 “我……我来告诉你,这三颗东西,你从千堆雪上往下扔,可以弄出很多水,撑好一阵子。” 这是最重要的事。 少紫欲言又止。 “还有,你别找姜寐了,她……你先把湖眉治理好了,我保证她会自己来找你。” 灭族劫和情劫一起,太辛苦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 “你和离清,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几个长老对你的身份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清的?” “你问起我?”叶深深不禁嘴角上扬。 少紫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恼羞成怒,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叶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惨白! “啊!疼……” ——少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身上,到处……是伤口啊…… 她最后看到的,是少紫惊诧的眼。 梦。 叶深深本以为,当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之后,她就不会做那些个莫名其妙的昭示着过去的梦了。奇怪的是,在这个挺悲惨的时候,却做了个美梦。这是第一次,梦里没有少紫,没有湖眉,甚至没有姜寐。她居然梦见了上辈子,那个她几乎要忘了的本来的上辈子。 她那一辈子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少林的住持,救她,收留她在后山偷偷生活的师父,一个是陪了她十年的小师妹浅浅。师父说,浅浅尘缘太浅,所有在人间不能久留,所有取名浅浅,而她尘缘太深,怎么死都死不了,所以叫深深。现在想来,山中那十年,真是快活的日子。 梦境一转,是朱墨。 地点是荣亲王府,里面的人是墨晔。墨晔摇着他那花哨的扇子,笑吟吟地对她说:乖女儿,可以回来看爹爹啦~爹爹想死你了~ 她听着好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 爹爹,你知不知道,这阵子你的女儿真的过得好辛苦? 迷迷糊糊,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叶深深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 ——是少紫送她回来的? 身上还是很疼,可见少紫没有替她治伤。 床边搁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睡得稀里糊涂的思凡。听到她起身的声响,思凡抬起了脑袋:“姐姐……” “思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思凡歪着脑袋说:“陛下说你是坏人哎呀~让我看着你哎呀~,陛下好像忘了思凡本来就是姐姐这边的人哎呀~,嘿嘿~” “……”你是故意的吧…… 窗外,又是日落西山。只是和前几天不同,今天窗外已经有了绿色,看起来少紫是用了那个晶石——这么说,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少紫补偿她自动送上晶石?她竟然还奢望他会替她治伤,真是天真。 “思凡,你会不会治伤口?”她不报希望地问。 思凡点点头,奶声奶气:“可我没把握,要不,我找苏离那个混蛋过来?他比我稍微厉害那么一点点。”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一丁丁点儿~” “……”嘴硬的狐狸。 接下去的半盏茶功夫,思凡就叫来了苏离,两个小家伙合力替她治伤,想不到效果还挺不错,只是脸上的口子却不知为何消散不了,究其原因,居然是她自个儿先用了草药的缘故。 …… 报应啊。 “那怎么办?”她哭丧起脸。 苏离微笑道:“等昙莲花再开,取花汁敷了,再治疗就好。” “那得三年啊!”某人绝望了。 “也不尽然,昙莲花是根据干燥情况来记忆花季的,这次大旱过后,如果可能,就会立刻开。” 思凡在一边别扭地瞪眼,一脸的鄙夷:“哼哼,你怎么知道?” 苏离笑而不答,思凡就差没有就地打滚了。 只有叶深深一个人在原地惨烈地干笑,伸手摸了摸脸蛋,却第一次没有咒骂少紫。这次,是真的被他伤到了心,不是因为脸,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少紫呢?”忍了好半天,她终于忍不住问。 苏离瘪瘪嘴说:“他一直把自个儿关在狐王殿里面,什么人都不见。” 思凡神秘兮兮道:“姐姐,快去哄哄他~长老说他欠调教~” “……” 这两个人小鬼大的狐狸!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去看看他。 无论如何,不管前世姜寐如何,这辈子,她叶深深爱他,只爱他啊…… 桃花爱(下) 叶深深本来是想去找少紫的,只是临到门口,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好如果成功出来的话就送水去给离清的,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去了,想了想,她还是找了个酒坛,装了一些水往幻境方向走。 路上遇到了苏离,她朝他勾勾手,苏离挺听话地跟了上去。 ——果然是个有觉悟的孩子。 再回小屋,封印还是要照冲的,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要用着苏离了。苏离的法力不高,但其实笼盖着院子的结界也不是非常难解,只是因为里面困的是两个被封印了力量的人,所以才能让他们安安分分待着。 “要把这个解开?”苏离问。 解开的话,离清就会出来吧。这样一想,叶深深便摇了摇头道:“你暂时冲淡封印,让我进去,半个时辰后你再回来接我一下。” “好。” 再进别院,却没见着离清,他似乎是待在自己的房里。 叶深深不急于去找他,她先回自己房里,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才去敲响了离清的房门。里面却良久没有反应。 “喂,离清?” 房间里安静得很,过了好一阵子,才响起了砰的一声。 “离清?” 房间里寂静一片。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顾不得什么,直接推门进去,看到的却是离清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离清!” 他并没有晕过去,只是没有力气去开门,没有力气发出声响。 “你怎么了?” 她手足无措,别别扭扭地去扶他,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把他拖了起来,让他躺倒了床上。这期间离清一直睁着眼,只是两眼无神,似乎是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他僵硬地避开了视线。 “你,能不能说话?” 她找了些能垫在身后的东西,把他撑起一些,望着他说。 离清的眼神明明灭灭,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到底怎么了?”她才离开短短两天,他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这两天照理来说,少紫也不可能动刑啊…… “渴……”离清从喉咙底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渴? 这是叶深深第三次听到他这样说,再觉得他是在随便糊弄那她就是傻子了!好在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坛水过来,她急急忙忙回房去拿了过来。没有盛的东西,她想了想就直接用手掬了一些,喂到离清的嘴边。 离清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光芒闪烁。 叶深深急了:“喂,你喝啊!” 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一口下去,就像是饥饿到极点的人,狼吞虎咽起来。叶深深呆呆看着,有些心酸,无论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龙族太子,还是后来的假狐王,他离清何时有过这么狼狈的模样?他可是太子离清啊…… 手里的水很快就被喝完了。离清不说话,叶深深想了想,又掬满了送到他嘴边。 离清默默喝,却把眼睛闭上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末了,等他脸色好了许多后,叶深深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离清苦笑道:“我虽叛出,却始终是龙族。”不吃可以,不碰水,生命就是日渐干涸。 这才是她问他需要什么,他三番两次说渴的原因? “那你那天为什么把水……”浪费给她洗伤口,还是两次…… 叶深深说不下去了,离清也无意再提,两个人都很沉默。 “你每天需要多少水?我帮你送来。”叶深深道。 离清看了一眼酒坛,淡道:“这里的水,我可以过十天。”只是每日必须碰水而已,其实量并不多。刚才,刚才其实不用喝那么多,只是……有些舍不得。 “好,我十天后过来。”叶深深干涩道,“不,我八天后回来,你,别担心。”不会让你断水的。 “嗯。” 结果那天叶深深是抓着脑袋走出结界的,连头都没敢多回。 探完离清,就该去找少紫了。只是终于走到这一步,叶深深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苏澈临别的时候没有说过,这情劫究竟是不是两个人越靠近就会越纠结。离清给的晶石够湖眉撑上一阵子,她是不是可以——暂时离开一下?离清还可以撑十天,那她可以趁着这十天下山走走吧? 没有必要,天天围着那只混蛋狐狸转。 反正湖眉山上她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主意定下了,她也不再磨蹭,拐了个弯就往山下走。 这些日子总是紧张兮兮的,她着实累了,身体累,心更累。如果说姻缘不能强求,她想争取,却也想有个喘息的机会。 湖眉山下是朱墨,这次下山,山下那个卖玲珑糕的客栈已经不见了,荒芜一片。叶深深不大高兴,沿着龟裂的道路慢慢走,直到天黑才到了勉强有些人烟的地方。那儿山清水秀,倒是个好地方。果然只有湖眉应天劫干涸。 “姑娘,你从湖眉山上下来的?”路上有个人拽住了她,神经兮兮道,“可别上去了!湖眉山上啊,闹鬼!被老天爷劈了,寸草不生!” 额…… “好。”叶深深郑重点头。 “姑娘,你的脸上有新伤,可别这么露着了,这郊外风沙大,要是混进伤口里,可就会留疤。”那人道。 “谢谢你。” 也是,留疤就惨了。 于是路过小城镇的时候,叶深深就去了布坊。到了那儿才记起她身上并没有带钱,临到门口又踟蹰了。让她开口去要,她是怎么都下不了决心的,想来想去,她还是打算作罢。 离开的时候,她有些心酸。 “姑娘留步。”店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慌不择路想走,却还是被拦了下来。 上前的是个男子,手里拿了块放卷道:“姑娘,这个给你。” 叶深深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却没想到那个人还挺眼熟,居然是—— “墨执?” 仔细看了看,她又打消了念头。墨执才二十出头,这个布庄老板长得是很像他,却明显已经三十来岁,气度倒是很好,只是也遮不了眉宇间的沉稳,怎么是那个稀奇古怪的冷宫皇子呢? “对不住,认错人了。谢谢。” 她匆匆结果娟帕,匆匆谢过,转身就想走。只是不想忽然被人一把从身后抓住了袖子。 “墨深深?怎么是你?”那人诧异。 叶深深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你不不是已经认出我了么?”那人拦住她的去路,“怎么,十三年不见,你居然想这么走?” 晴天——霹雳。 “十、十三年?!”老天爷,开什么玩笑! 墨执一脸疑惑,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叹气:“你果然一点都没变,只是怎么伤到了?” 叶深深还在混乱中,最后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墨、墨执啊……你说……我们已经有十三年没见了?……” 墨执点头。 叶深深毫不客气地晕了。 …… 也许,是真的累了。 这两天,叶深深好像晕了许多次。 身体固然是被少紫封了法力差了许多,最主要的还是气得急得。所以这次难得舒坦,她都不想醒来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想通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山上没一个月,山下却过了十多年。应该是天劫所致。如果历劫成功,不仅仅是少紫可以成仙飞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湖眉山上的狐族虽然不能跟着成仙,却也不会再是“妖精”,而是可以跟随着少紫,当个地仙。所以湖眉历劫,时间会有一阵子跟天上靠近,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湖眉大概会是两天一年吧。 “墨深深,你还没醒?”惹人嫌的声音在床边响了起来。 叶深深继续装鸵鸟,死闭着眼睛装睡。 “墨深深,你脸上的伤可以请御医去看看。”墨执在她身边说,“不然留疤,你……” “……”于是,某人妥协了。 到了朱墨,叶深深最想见的是墨晔。得知山上一个月,山下已经十几年的事后,见墨晔的心更加迫切了。 湖眉山上的狐王殿里,少紫却已经把思凡和苏离叫到了面前。 “陛下找我们什么事?”苏离淡道。 思凡很没耐性,等了半天还不见少紫有所反应,开始对毛手毛脚地想打滚。 少紫很沉默,诡异的沉默。 “哎呀陛下呀~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再不讲话天斗该黑了呀~山上的野兽都饿了呀~特别是不会法术的人,会很倒霉的呀~” 湖眉山上,论嘴巴毒者,除了少紫,还有一只小狐狸。 少紫的脸——沉了。 “那个人去哪里了?”半晌,他挤出一句。 思凡眨眼:“哪个?” 苏离偷笑。 …… 狐王殿里的气氛诡异得很。 “她。”少紫冷道。 思凡挠挠小脑袋:“哎呀~她呀~哪个?” “苏离,你说。”狐王殿下终于受不了思凡了。 “陛下说的可是叶深深?”苏离问道。 少紫不答。 思凡在一边冲苏离做口型——欠~调~教~ …… “她今日下山了。” “为什么!”少紫似乎是有些急,却拼命压抑着,半天挤出一句,“凭什么!” 被禁口的思凡插话了:“姐姐本来就不是湖眉的人呀~陛下又叫她滚啊滚的~姐姐脸皮虽然比一般人厚了一点点,但是被人叫滚啊滚那么多次,她就滚一次喽~” 少紫眯起眼,沉默。 思凡不怕死地跟了一句:“姐姐山下本来就有个情人,人家是人间的王爷呢~嘿嘿~” …… 朱墨记事(上) 朱墨已经过了十三年,是真的物逝人非。 墨执变了,除了个性还是有点别扭,总的来说,他现在是个沉稳的大哥。只是叶深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回朱墨来开了个小布庄。 “墨执你……”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墨执的脸有些怪异,吞吞吐吐,“果然是个妖精。” “……我不是妖精。” “可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儿安慰他,只是感慨人生苦短,岁月如梭。墨晔爹爹他现在该是快半百了吧,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她来。 墨执似乎是手足无措,坐在床边,床单都被他抓成了麻花。叶深深无言以对,实在不想破坏故交久别重逢的气氛,忍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墨执,床单要撕烂了。” …… “墨深深,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刚才一样的话,只是这次带了点咬牙切齿。 叶深深吐吐舌头,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墨执忍了忍,小心地伸手向去触碰她的伤口,见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有些慌张,最后只好叹了口气,“谁干的?” “……我自己。”犯抽去挑衅那只狐狸。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墨执淡道。 叶深深沉默地点点头,抱着被子又闭上了眼。被子很暖和,有太阳的味道,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虽然刚醒,不一会儿,她还是昏昏沉沉起来。迷蒙中,似乎是有人替她把被子捂严实,又有人在她床边轻轻叹气。只是她通通管不着了。 叶深深想过这一觉会睡得很舒服,却没想过这一觉会睡那么久。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床边依旧是墨执。见她醒来,墨执脸上满是惊喜,刚要开口,一只手就把他整个儿推了开去,一张精神抖擞的脸神情激动地看着她。 那个人头发已然白了一半,只是脸上却少有皱纹,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 …… 叶深深把被子拉厚实了点。 “天杀的谁干的?!墨执!是不是你!!” 没话说,年长的那个人一把揪住了墨执的衣襟。那神情,好像欠了他几辈子似的。 墨执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长者,然后看了一眼叶深深,装死。 “墨晔……爹爹?”叶深深不大肯定。 长者顿时两眼放光,直扑床上的人。 …… “女儿哇……天杀的谁把你的脸搞成这样了?!朕,啊不,爹爹要灭了他!!” “……谢谢爹爹。” “女儿呜呜……” “您……”真是为老不尊啊。 墨执在布庄摆了顿宴席,为的是给叶深深洗尘,还有恭候不怎么像样的皇帝大驾。 宴席上热闹的很,皇帝埋怨墨执不让他带叶深深到宫里去养伤,墨执埋怨皇帝一收到他拖人送到的信件当天立马赶到了边境小布庄。叶深深则是疑惑,这两个人不是斗得你死我活么?什么时候交情那么好了? “女儿啊,你这趟要是再不回来,恐怕见不到爹爹了。” 茶余饭了,墨晔正经起来。 叶深深想反驳,却找不到话。的确,她的生命终究是跟墨晔不能相提并论的。墨晔是人,总共才几十年的寿命,她虽然当年也是人族,却是炎帝一脉。炎帝几千年前就已经为神,她沾光,怕是早就不人不仙不神了,说不定死了几次都可以活回来也不一定。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湖眉山上一天大概地上半年,如果她不是一时冲动下了山,怕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爹爹。”她沉默了半响才开口,“你好歹有个妖怪女儿,虽然不能保你长生,但让你长命百岁我还是有办法的。”明着不能来,暗着的招数当年姜寐用来折腾龙族可学了不少,阎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墨晔微微一笑,啪,打开了手上的扇子。 四个大字——一世风流。 …… “你还没换扇子?”都半老头子了! 墨晔瘪瘪嘴,把扇子掉了个个儿,上面还有四个大字——勤政爱民。 “……你真行。”叶深深赞叹,真心的,敢情有外人在的时候就倒过来扇吧。 墨晔咧嘴笑。 既然有时间差,叶深深就放松了。离清在山上可以撑十天,那就等于山下五年啊!五年可以干好多事了。 当然,这个干好多事永远是计划中的,至少在她到朱墨的前一个月,她是吃吃喝喝插科打诨,幸福悠哉地当着自己的米虫。 一个月之后,她搬进了皇宫。因为墨晔来打滚,说她不搬进去再跟墨执那小子混在一起的话,他就要砸了小布庄。 叶深深忍了好久终于没直接告诉他,以他现在的身份说这话,真的缺了那么一点点品。 墨晔当皇帝已经十三年,膝下却一直没有子女。叶深深把这归咎为——他风流惯了。 “女儿,御医说你脸上的伤是中毒?”墨晔皱眉。 叶深深沉默地点点头。都是她自己乱用草药的错啊…… “治不好?”墨晔似乎对这个相当郁闷,一个月里把朱墨的名医都给请遍了。民间有传闻,说老皇帝春心动,看上了一个小姑娘…… 法力被封,叶深深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能干什么呢,吃喝玩乐呗。 墨执不等墨晔砸了小布庄,自个儿把布庄给关了,跑到朝廷里当了个文官。时隔多年,朝臣已经基本上换了,居然也没人认出来这个人是当年的皇子。于此,墨晔很得意。 皇宫的晚上,叶深深百无聊赖,正巧花园里有个湖。虽然说她天生怕水,但却不知道怎么起了兴致划船。于是月黑风高的晚上,理论上的公主殿下一个人偷偷上了宫里平时打理湖面的下从的船,出发了。 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她不该以为逍遥了一个月她就可以继续逍遥下去,不该把那只狐狸想得太容易对付了! 所以,当那只狐狸落到船甲上的时候,她说不出话,只能翻了个白眼,默默看了看下面一池的水——跳,还是不跳? “叶深深。” 少紫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儿是干什么,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匆匆下山。只是……她不见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了思凡的话就慌乱下山,下了山没有找到思凡说的那个荣亲王府,他就彻底没了方向,已经一个月了…… 叶深深没想过会在这儿遇见少紫,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少紫没花几步就走到了自己面前,盯着她不说话。 气氛,相当诡异。 “你为什么下山?”少紫皱眉头。 叶深深继续呆滞。 “为什么?” “……”这话,真别扭。 “你不能讲话了?”少紫凑近,然后看见了她脸上的伤口,顿时,脸色相当复杂。 叶深深呆。 少紫的脸更加阴沉,他捏了个咒替她治脸上的伤,却毫无作用。但他似乎不打算放弃,一直一直加大力度,到最后叶深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他才意识到她没有法力的身体经不起自己的强压。可是她脸上的伤却还是没好。 “喂……”少紫的声音有些无辜。 要是往常,她肯定瞪上一眼,或者直接冲上去拍一爪子。只是现在她却没心情,往后退了一些。 少紫在那之前把她拽了回来。 “会掉下去。”他皱眉。 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到了船甲边沿。她感激,朝他点了点头。少紫的眉头皱得更紧。 “为什么不会讲话?” 额? 叶深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闯结界惹的?不能讲话?”少紫已经自动做了解释。 叶深深汗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咣当——哑巴敲定了。 “我……带你回湖眉。” 叶深深果断地摇头,不要。 “你!”狐狸是没有多少耐性的。 叶深深有些累,既然少紫一时半会儿不肯走,她也懒得理他,自个儿在船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睡着了。 再醒来,见到的是一副诡异的场面。墨执与少紫两个人,在……喝茶? “你醒了。”墨执微笑。 少紫冷眼。 “我睡了多久?” “两天。”墨执继续微笑,“深儿,两天来我守得你好辛苦。”要保证不被那个妖怪打包带回去…… 深儿…… 叶深深一阵鸡皮疙瘩。对上墨执一脸的无奈。 墨执的确很无奈,因为这都是墨晔逼的。墨晔说,如果他自己再年轻个十几岁,他肯定亲自出马,无奈他这些年国事操劳过度,头发白了一半,扮追求者不怎么像了,这才便宜你小子,给我好好看着我女儿去!要是让那个妖怪占了便宜,我抄了你家。 于是,他担当起了大任。 “深儿,你父王说,我们的婚期该好好谈谈了。”墨执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炸弹。 “啊?” “深……”墨执深情状。 叶深深总算是明白了,这墨执怎么和墨晔成的朋友。原来十年在外的日子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活生生给拧弯了个性,那个偏激执拗的冷宫皇子,已经俨然是当年墨晔的模样。 “好啊。”某人恶劣地配合了。 少紫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让人心里发毛。因为他发现,昨晚她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想和他说话了。 朱墨记事(下) “好啊。”某人恶劣地配合了。 少紫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让人心里发毛。因为他发现,昨晚她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想和他说话了。 “叶深深!”少紫冷道。 叶深深有那么一点点慌乱,有些心虚,不敢看少紫。想着凭什么是她心虚啊,她又有了勇气,咬咬牙坐了起来,朝墨执招招手。墨执会意,上前搀扶。少紫的脸顿时黑了。 “陛下请回吧。”她一半是认真。湖眉山现在这种情况,他这管事的的确不该擅自出来。 “你那么不想见到我?”少紫眯起眼。 “不是你叫我滚的嘛。”白眼。 语结。 后果是,少紫一甩袖子腾空而起,飞速闪人,把墨执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他就这么走了,叶深深心里却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好像事情太容易了点,这让她相当不爽!也更坚定了她要好好补偿自己的决心。 墨执还在发呆,好半天终于回过了神,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妖怪都这么来去?”他问。 叶深深白眼,咬牙:“我不是妖怪!” “那你也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 吵归吵,现在的墨执还是比较温和的。似乎是十多年的磨砺把他的棱角都磨平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嚣张的皇子。 去墨晔寝宫的路上,叶深深不偏不倚正好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把他拽慢了脚步: “墨执,你这十年来娶妻了没?”墨晔是打算孤独终老了,他也已经年过三十,怎么还不娶妻? “没有。”墨执的脸闷闷的。 “额,为什么啊。”再不娶妻就快没人要了。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没敢说出口。 “无缘。” “……哼。”谁信?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戳到了墨执的痛点,一路上他都闷闷不乐的。 叶深深有些汗颜,拼命找话题,最后脑袋一亮,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墨采薇。 “喂,墨采薇怎么样?现在在哪儿?” 墨执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他说:“五年前她来找过我,劝说我谋反。只是我无心再惹事端,她就出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啊?” “后来墨晔告诉我,有个行刺的人被腰斩。” “……是墨采薇?”叶深深不敢相信,那墨执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待在墨晔身边,他几乎是毁了他的全部……“对不起……” “谁知道呢?”墨执勾了勾嘴角,“既然江山已定,墨晔他斩杀谋反之人,也是应该。或许是我太薄情了吧。这世上有太多东西牵绊着,累人累己。人活一世,有太多不能改变的事情,执着又有何用?” 人活一世,有太多不能改变的事情,执着又有何用? 叶深深被他的话惊呆了,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该接什么。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一个怪圈之中绕来绕去,像是一路牵着一根线走,走得越多,线拉得越长。然后有一天,所有的路都走遍了,可线它打结了。她慌乱想补救,却无济于事。 “执着无用……”她喃喃着,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是,执着无用!” 墨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到了他们身边。看到自家女儿一副茫然的模样,墨晔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狠狠瞪了墨执一眼后把女儿搂进怀里摸脑袋。 “女儿啊,执着是没多大用处。有些东西老天爷都定好了的,但是你不能这么想啊,该争取的还是去争取,不然万一老天爷一个不高兴收回去一半怎么办?” “啊?”不愧是墨晔理论。 “该争取的去争取,只是——”墨晔挥挥拳头,“争取到了耶别那么便宜人家!知道不知道?” “……” “你这孩子,平时莽撞得很,一到自己那关头就黏糊得紧。” “……” “这次爹爹帮你一把!” “……你能有点皇帝样子么?” 怎么在民间听到的都是晔帝如何如何勤政爱民大公无私英明神武?骗、人、的、吧? 用墨晔的话说是,朱墨的公主可不是那个妖怪可以欺负的。他在宫里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少紫再来,只是等了又有一个月都没有见少紫再上门,墨晔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叶深深的心越来越冷。 他……也许只是对叶深深这个人好奇而已,好奇过了,就过了吧。 这几天,墨执一直陪着她。虽然墨晔在边上吹胡子瞪眼,墨执却软硬不吃。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不说话,她一个人坐着,他陪着,日出日落,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前十天,满腔的愤怒。 中间十天,不安。 后十天,她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有时候连呼吸都想省省看。 少紫少紫,你居然,真的可以记得姜寐,而把叶深深这三个字想丢哪儿就丢哪儿。 她想着她在朱墨也快三个月,虽然说湖眉山上其实应该并没有过多久,但是她还是想去看看离清。在满三个月的那个早上,叶深深和墨晔辞了行。墨晔有些不舍,听说她是去给人送水的,他特地送了个民间上贡的清心瓶。听说那玩意儿里盛的水,喝一口抵得上扑通瓷器里一碗。叶深深不客气地收下了。 临到城门口,她才想起了到了湖眉山上或许也不会去到人多的地方,也就没有吃的,又折回去买了些糕点。 城外有条河,河水碧绿。 朱墨正是春天,河边柳枝刚刚发芽,嫩绿一片。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城门边上,见了她,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 “少紫?”她惊讶。现在这时候,他来朱墨做什么? 少紫见了她,脸色有些僵硬,想了想还是走了上来,有些吭声吭气道:“你,成完亲了?” “……怎么?” “成完亲就跟我回去。”少紫正经道。 “……我其实还想来个新婚游。”白眼。 “你!” 这只狐狸,现在已经成了神经兮兮的狐狸了! 叶深深不明白,他既然可以在城外等着她,为什么不进城?为什么……可以默许她嫁给墨执。让她“成完亲”再把她拽回湖眉,这什么逻辑啊! 许是她的沉默让他慌了,他急急上前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只是咬着牙不说话。 叶深深终于了解到,自个儿对这只狐狸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被他盯着她就心慌意乱。越慌乱就越懊恼,最后她一把推开了他。狐狸脸色一沉,拽住了她的手。 她白眼,甩开。 狐狸瞪眼,拽紧。神情像是个小孩子,执拗得很。 “幼稚!”叶深深下定语。 狐狸直接忽视,手一用力把她拽到了身边。见她反抗减少,他安安稳稳地把两个手都环到了她身后,把自个儿的脑袋也搁到了她肩上,喃喃道:“回去啊。” …… …… 少紫的声音本来就偏清脆,这会儿压得低沉是低沉了,只是配着那动作那语气,怎么都像是……思凡在撒娇。 “老子我滚远了!”叶深深咬牙切齿道。 “滚回来。”少紫蹭了蹭。 “……” “回湖眉去。”咬耳朵。 “……你让老子回去老子就回去么?”做梦! “晚饭,回去吧。”少紫轻笑。 叶深深被雷劈了。 “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晚饭?! 少紫抬起头,眼睫弯弯。 他说:“我回湖眉后查出来的,我们本来是一对。” 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只有他脸皮异于常人的狐王殿下一人。 于此,叶深深只能甘拜下风。 也因此她知道了这一个月他都去干什么了,湖眉山上一天就半年去了,估计他只是飞速回了一趟湖眉吧。 “你,还是没有记起来。”她自嘲地笑了笑。 “那又如何?”少紫笑了,“晚饭,我们一起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又何苦执着于过去。” “那姜寐呢?”她忍不住嘲讽,“你让我不执着,你自己呢?” 少紫沉默了,最后不顾三七二十一,把她抱到了怀里,用手裹紧了。 “我,不知道。”他说,“我……思凡说,之前我为了你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我除了姜寐,从来没有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的习惯,所以我想我……一定很……你……” 叶深深说不清感觉。 总之是——没有力气了。就像是一场赌局,接二连三,持续了一个晚上的赌局。到最后翻牌的时候,发现自己赢了一两点。赢了,却也累了。 “少紫,你知道情劫么?”她轻道。 少紫拉着她的手轻轻一颤。 “我想,姜寐是你的爱恋,而我……也许只是你的情劫。”苏澈说的,两劫交织,灭族和情劫。 “你想说什么?” 叶深深很没出息,被他盯着,眼泪下来了。她伸手去擦,擦着擦着却是越擦越多,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往下掉。末了,她咬咬牙坦白了:“你知道当初我知道我是你的情劫的时 狐狸殿下(穿)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22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22部分阅读 的感觉吗?三劫,你第一劫是天雷,第二劫是灭族,第三劫是我,我和天雷灭族是一样的你知不知道?过了就是过了!熬不过去我和你都玩完,熬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当你的狐仙,我……我也许消失,也许重新入轮回!我、我提前抽身还不行,你让我怎么办!” 其实以她对少紫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样才让这只看似聪明,其实在感情方面一塌糊涂的狐狸就范乖乖爱上她呢?更何况他记得姜寐,她只要稍微露出些马脚,他就可以查到了。说是嫉妒姜寐,其实她怎么会那么傻,她只是怕,怕自己是他狐王殿下的情劫,过了就过了…… 少紫的眼清亮无比,他甚至是带笑的。 他说:“谁告诉你我要历三劫成仙的?” 叶深深呆滞。 少紫就趁机把哭得脏兮兮的某人整个儿搂到了怀里,抱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不新鲜了,换了个姿势窝到人家怀里靠了上去,拿脑袋蹭了蹭。 …… “苏澈一定和你说我是两劫一起渡吧,”他在她耳边说,“可是一起渡又没说一起渡过啊,湖眉灭族我一定会渡,情劫么……”他嗤嗤笑,“老天爷让我渡我就渡么?我又不想成仙,只要你别变着法儿折磨我,我就说一辈子看不破情劫又如何……” “你……”哪来的奇怪理论…… “所以晚饭,回去吧。”终于,还是绕回来了。 …… 叶深深瘪瘪嘴,气倒是消了不少。 少紫笑嘻嘻地去吻她脸上的眼泪,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疼!”叶深深一把推开他。 ——混蛋,脸上的伤居然还就不会好了,这都好几个月了,还是新伤的模样!全部拜他所赐! 少紫明显也看到了,有些心虚。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伤口,眼里满是懊恼,最后咬牙闭眼,把手伸到了她面前:“给。” “干嘛?”叶深深不明所以。 “没事,”狐狸自欺欺人,“手痒,随便你咬。” ……正好。 叶深深也正有口恶气出不了呢,他自个儿送上门了,她也不会推辞。把狐狸爪子抓稳了,狠狠一口咬下。 软软的,滑溜溜,不愧是狐狸。 彼时天真蓝,无风,艳阳高照。 叶深深鼻尖上有一丝丝的汗,狐狸却干燥得很。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天他得知她走了,追到朱墨又气急败坏走的那个晚上,他居然是心如死灰。他不明白,追到山下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本该潇洒离开,却为什么在朱墨守了好几天,只是小心翼翼看着她,就像当初小心翼翼守着日出日落等姜寐一般。 后来,后来就见到了出逃的夜明砂。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只是当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姜寐使了什么法儿,她对姜寐可是服服帖帖。那天对她手下留情,其实不是因为苏澈求情,只是想起了姜寐。 也幸亏没有杀她,才在后来从她口里知道,原来她和他,本来就有过一段…… 也因此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对她下不了手,为什么每次都……情不自禁想靠近她。可是她却不肯承认,这让他很是恼火!好在她没有真的成亲,如果真的嫁了那个墨执,他就是毁了朱墨,也不会放手。 再后来,叶深深还是没有松口。无关感情,事关面子!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上了湖眉,跟那只狐狸一起。 分界溪早已彻底干涸,虽然山上是因为离清给的晶石回绿了不少,可是分界溪还是一滴水都没有。早日昙莲花干枯的枝节也因此保留了下来没有腐烂,风一吹,干枯的叶子就乱飞。 如果不是之前的记忆太过深刻,叶深深怎么都无法想象,这个就是当初那个花开满溪的地方。玄歆替她折过的昙莲至今还被她小心保存着,只是这盛景却一去不复返了。 若干年前,还是叶深深的时候,刚到湖眉,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跟着玄歆上山祭祀,咋咋呼呼一路找茬。若干年后,当她再次站在这桥上,早已物逝人非。 怀里被她珍藏的干了的昙莲还在,被她拿了出来。风一吹,飞了,居然正好落在了一截枯枝上面,像是昙莲又开了一般。 她急急忙忙去摘,险些掉落下去。 少紫把她拽了回去,拥入怀中。她便埋头在那人肩头,轻轻叹息。 少紫笑了,眼睫弯弯。 他抓着她一缕发丝,对她说:“寐儿,我们有数不尽的时间,慢慢来。” 而她和他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用的称谓居然是寐儿。再回过神已经是半路。叶深深在心里叹息,他果然是从来都没有把她和姜寐彻底搞清楚过吧。 不过,也无妨。 一回湖眉,思凡就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他们跟前。 “姐姐!陛下!你们快去祭塔,龙族来了人,说不放那个离清就要水淹朱墨和湖眉!” 龙族的人? 叶深深与少紫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讶。 照理说,当年的离清是丢了太子的位置,叛变离开的龙族,时隔五千年,龙族早就不管离清死活了,怎么会突然追究起来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快点快点~”思凡拽着她的袖子说,“长老们都受伤了,现在是苏离一个人在骗着他们!” 事情,似乎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这让叶深深有些不安。 对于龙族,她向来是有些害怕的。如果说姜寐上战场那会儿还是厌恶的话,那么到后来淹死在东海后,她对水,对龙族,都是深深的恐惧了…… “晚饭?”少紫发现了她的不安,眼底阴霾一片。 他们来了,正好。不管是五千年前还是五千年后,新仇旧恨,所有的事情一并了。 故人来 时隔五千年,龙族早就安安分分待在了东海,狐族也屈居湖眉,这世上早就是人族天下。叶深深不明白,五千年后龙族为什么会忽然造访湖眉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跟着少紫一起到了狐王殿外。 狐王殿外的青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活了过来,枝繁叶茂的,像是从来都没有枯萎过一样。她跟着少紫走进了狐王殿,第一眼看到的是思凡被一个年轻人狠狠一把推在了地上。 思凡! 她想冲上前,却被少紫悄悄拽到了怀里。他搂着她捂住了她的口鼻,闪身到了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思凡被年轻人一把推在了地上,抬起头瞅了瞅,忽然放声大哭! “哇——你欺负人……你仗着年纪大欺负人家一只才刚化成|人形的小狐狸……你枉为龙族!!你不就是条大蚯蚓嘛呜呜……你推、推什么推啊!小心我离清太子叔叔回到你们龙族,立刻把你们抄家,砍脑袋哇呜呜……” …… 离、清、叔、叔。 叶深深脸上满是僵硬,看着哭得稀里哗啦还透过肥嘟嘟的手指缝不断打量着大殿里的人的思凡,由衷地感慨:这只小狐狸绝对和少紫年幼时候有得一拼,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苏澈的化身,让他来继承狐王之位还真是恰当得很。 “呜呜……离清叔叔啊!小思凡被人欺负了哇……呜呜……” …… 少紫满眼的赞赏,让叶深深有一瞬间的迷糊。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了,思凡这样的举动有好几个用处,一来暗示他和离清交好,看那几个人反应是离清的友还是敌;二来可以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探触一下来人的底线,看看他们到底是来共商还是杀戮。 眼下的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显然,龙族的人来是来“商讨”的。 少紫了然,微笑着走了上去,叶深深就跟在她身后战栗着凑了上去。 “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少紫微笑。 龙族贵客的领头人之前一直坐在上座上低着头,此刻抬起头来对上少紫的脸,满眼的惊讶。 “少紫?你居然还活着?你不是被离清……” 少紫不露声色地笑:“我在冰里过了些时日,未能常到东海拜访,还望见谅。” 那个人是谁,叶深深认不出来,但却觉得似曾相识。到底哪里见过他呢?叶深深抓着脑袋想,想着想着越来越混乱,就索性悄悄溜出了门口,趴在外头光明正大……偷听。 “离兮?”少紫忽然道。 那人听了一窒,继而笑出了声,他说:“想不到殿下你现在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你……”少紫有些犹豫,“你怎么会……” “回龙族?”叫离兮的人笑了,“如果不是我那个大哥忽然断了袖抛了太子之位离家出走,我或许今天还在青云逍遥快活。奈何龙族皇子中没几个成器的,我只好,挑起了这个担子。” 离兮?他居然是离兮? 叶深深在外头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个离兮,五千年前曾经是个浪荡公子。五千年前她和少紫一道儿离家出走,两个人打打闹闹一个追一个跑在外头纠缠了一年有余,离兮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酒肉朋友,江湖兄弟。三个人,正巧是三族的皇子帝女,又都是离家出走,都不顾三族争斗,结伴走江湖。后来,她才认识的离清,和离兮完全相反的温文公子,想不到是他的长兄。 她怎么都想不到,五千年后来湖眉谈判的,居然会是他。 少紫显然也是记起了五千年前的岁月,神情有些恍惚。倒是离兮神情有些坦然。他说: “五千年前我得知你被离清……是我下的令把他从龙族族谱之上除名,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他顿了顿,涩然道,“当年寐儿在我东海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青云,我……” “你来了也没有。”少紫轻道,“她那种麻烦的人,劝了也是没用的。” 两个人,居然拉起了家常? 这不仅仅是对门外偷听的叶深深是个折磨,对还在地上的思凡。 思凡忍啊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拍拍屁股站起身,朝着离兮鄙夷地看了一眼,垂着耳朵往外走。恰巧在门口见到了趴在门上的叶深深,顿时瞪圆了眼睛。 “姐姐~你怎么趴在这儿呀~” “……”这孩子,怎么聪明才智是间歇性的? “深深,进来。”少紫皱眉。 “不、不了……”叶深深在外头抵死抗争。 少紫眯起眼。 她哆嗦。 “晚饭,你真的不进来?” “……打死不进。” “门外的是谁?”离兮开口问了。 叶深深第一个反应是拔腿就跑! 笑话,离兮是什么人?他可没像那只呆瓜狐狸那么好骗!那只狐狸对姜寐是爱之深苛刻得很,又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认识的她叶深深,怕是从来都没有把两个人往一块儿想过才会没认出来。她今生的模样其实和姜寐非常像,要是让离兮看到了,那十有八九会认出她来! 少紫狠狠皱起了眉头,看着离兮好奇的脸,才笑道:“我的未婚妻子。” 离兮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 早就跑出了狐王殿的叶深深无缘无故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毛。 急匆匆出了狐王殿,叶深深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拐了个弯把思凡小狐狸整个儿揪到了身边,弄了些水,拽着小狐狸去桃泽。 既然离兮来了,那么就干脆去看看离清吧。 山下几个月,山上其实应该只有一天不到。 叶深深站在门口有些汗颜。 照例是借了小狐狸的力道,利用结界最松动的地方开了个小口子,她就挤了进去。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就一直恶劣地在想,要是少紫知道他的结界被她这么利用,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 “离清!” 一进门,她就直奔离清的屋子。 屋子里亮堂得很,离清就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他万年不离身的玉笛。阳光投射到他的脸上,让他本来已经苍白的脸有了一些血色。屋外的竹影投射到他的身上,把他的青衫映染了墨痕。 那是一副安静得像画一样的情景,叶深深的脚步停滞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寐儿?你来了。” “额……嘿嘿。” 叶深深笨手笨脚地把水搬到桌子上,朝他咧嘴笑了笑:“这几天没事吧?” 离清淡淡地望着他,摇摇头。 “来,喝水。” 她找了个茶杯替他斟了一杯递上去。 离清敛容一笑,朝她点了点头,结果杯子慢慢喝。他这副样子,让叶深深看了觉得是在养着鱼啊虾啊什么的小动物,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傻笑。 离清有些难堪,微微沉下了脸色,却还是乖乖把水喝了。 “那个,离兮来了。”她说。 砰——离清手里的杯子落到了地上。刚才还会发光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叶深深忽然记起来,五千年前的离清虽然高傲,却还是个有担当的太子。他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是死都不想让故人看见的。 “让他走。”他冷道,指尖微微的颤抖。 “他好像是代表龙族来商量什么……” “让他走!”离清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道,“狐族现在不就是缺水么?我……我可以拼着我这条命去东海拿!” “离清……” “寐儿,我……拜托你了。” 叶深深呆了,她从来没见过离清这副模样。他几乎是……在乞求她。那么高傲的离清,终究还是被逼到了极限么? “可是离清……” “没有可是!”离清闭上了眼,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干涩着开口,“寐儿,姜寐,我不想见龙族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如果可以,我现在想把离清两个字从我身上抠下来,你知不知道……” 叶深深忽然心揪起来。她当然知道离清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是那么骄傲的人,现在沦落至此,别说离清这个代表着曾经的龙族太子和狐王的名字了,她甚至怕有朝一日他有不测,他会先把自己的容貌给毁了再……好让自己和离清再无干系。 “离、离清,你不要做傻事。”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知道他其实算不上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说到底,缘由都是当年姜寐出事不当,一点都没有顾忌他人惹的祸啊。 离清笑了笑,淡道:“我不会。还不到时候。” “你……” 叶深深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口有声响。她探脑袋出去,听到的是思凡慌乱的声音。 “哎呀~陛下呀~您来了呀~好辛苦呀~哎呀呀,那个龙族的啥啥啥也来了呀~” 思凡的话让离清浑身僵硬了,连带着叶深深也寒毛林立。 “你、你别紧张啊,别做傻事!”叶深深急得满头大汗,想也不想冲了出去。 少紫和离兮已经站在了门外,见了她,两个人的反应倒是天差地别——少紫的脸色阴沉,死死盯着她,离兮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叶深深豁出去了,拦在门口咬牙道:“不准进去!” 少紫的眼里有揶揄一丝丝渗透了出来,他说:“你和他倒是亲密得很。” “是啊,”叶深深气还没消完,被他这么盯着,火气又上涨了,“我就说跟他亲密得很,你想怎么着?再在我另外一边脸上划上一刀?” 少紫脸色霎时白了,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神色软了下来。他几乎是慌乱地凑了上去,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不会!”他咬牙,“我绝对不会!”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哼。” 小鸟别开脑袋。 狐狸的脸有些僵硬,好半天不见小鸟反抗,才终于露出了笑脸。 “姜寐?” 一个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叶深深顿时浑身僵硬。糟了,怎么忘了离兮! 少紫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离兮盯着叶深深满脸的诧异。 离兮说:“寐儿,是不是你?” 合作? 少紫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离兮盯着叶深深满脸的诧异。 离兮说:“寐儿,是不是你?” 叶深深浑身僵住了。 离兮吐字向来清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姜寐两个字已经完完整整清晰无比地传到了少紫耳朵里。她忽然想逃!她是姜寐这件事,已经隐瞒他太久太久了,越是久远,当真相揭开的一刹那她越是无措。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偷偷瞒着父母下水玩,被逮了个现行。一时间,天打雷劈一样的感觉。 …… 后退。 慢慢后退。 少紫红了眼,死死盯着她。 “是不是你?”离兮还是不知死活地添油加醋,“呵,不用否认了,我来之前可是翻了族里的轮回镜。当年离清找你也是根据那个东西。唔……你这世好像叫……深深?” 叶深深继续后退。 “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离兮惊讶。 ……叶深深恨不得冲上去敲醒他的脑袋!没看见那只狐狸已经……眼睛都绿了吗?! “叶深深……”少紫的语气发颤。 叶深深忽然不知道手喝脚该往哪里放,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一咬牙,逃跑! 掰着指头算一算,除了刚到湖眉那阵子,今天是叶深深最不想见到少紫的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本来很寻常,如果一旦揭开了她和姜寐的关系这一层薄纸,那么多事情都会变成笑话! 一直纠结着纠结着,太阳也快落山了。少紫没有追上来,这是一件怪事,更是一件尴尬事。因为她忽然发现,下不了台了。 …… 回去,怎么跟他说? ——啊,少紫啊,好久不见啊? ——狐狸,我错了你揍我吧!!? ——来,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 …… 这个世界,好悲惨。 天色终于暗了,狐狸还是没有来。就好像压根就不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于此,叶深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给了自己脑袋一拳——叫你没胆面对,现在好了,被丢了! 前半夜,她的脑袋稀里糊涂乱成一锅粥,后半夜又晕晕乎乎。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了湖眉幻境中的小木屋,确切的说,是曾经幻境里的小木屋在的那个位置。时隔五千年,再好的木头也早就腐烂得渣都不剩了,那儿现在是一片□的空地,还有一片巨大的月白石。 于是,站着变靠着,靠着变倚着,倚着变躺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她依稀还做了个梦。梦里是五千年前那只被她追得到处跑的狐狸。她追了他好久呵,总算是抓到了,关到笼子里。白天晒太阳,晚上就按到澡盆子里洗澡。狐狸总是反抗,她就一气之下把他死活按了进去,揉,搓,洗。 那时候,明明还是她比较厉害来着…… 再醒来,星斗满天。 怀里暖融融的,有什么东西挨在脸边。她眨眨眼,低头,看到了一团白白的东西,正窝在她的怀里。 揉揉,软乎乎的。 捏捏,白团子抬起头,瞪眼。 这种生物,叫狐狸。 确切的说,这只狐狸不一般,它是狐狸中的老大,通常叫狐王。它有个名字,叫少紫。再确切点说,是上门找人算账的狐王少紫。 …… 叶深深醒来了,狐狸黑豆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于是,她哆嗦了,手一抖力道没捏准,把狐狸的耳朵捏疼了。 狐狸恶狠狠瞪眼。 僵持。 “狐、狐狸……” 沉默。 “少紫……” 狐狸继续沉默,把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就是不吭声。 “对不起。”她认真地说。 五千年的等候,五千年的心酸,生生死死那么多次,除了对不起,她实在找不出第二句话来表达她的情感了。 狐狸总算是抬起头,眼睛有些水润,但还是恶狠狠的。他盯着她,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的鼻子,盯着她的嘴巴,最后从喉咙底挤出一声冷哼,一口咬在了她的嘴唇上。 “唔痛……” 这只狐狸,居然真的是咬她! 狐狸看起来不打算放手,啊不,是放口。只是凶巴巴瞪着她。 “狐狸……!”叶深深不敢大力挣扎,怕嘴唇被这只狐狸咬破了,只要干瞪着他。 狐狸干脆闭上了眼,打定了不松口的主意。 叶深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嘴里的腥甜渐渐弥漫了开来,向来是嘴唇被那只发神经的狐狸咬破了皮。 “少紫!你干什么啊!”她火了! 狐狸就在那一刹那变成回了人形,揽住她挣扎的腰肢翻了个身,自个儿躺倒了她身下。 眼瞪眼。 瞪着瞪着狐狸的眼睛越来越水润,最后别开了视线。叶深深看到了他眼里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几乎是不自觉的,她轻轻伸了手轻轻抱住了狐狸。 压在她身上的那只倔强的狐狸,在发抖啊…… “少紫……你别……”哭啊…… 少紫一直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她,像是要把这五千年来的牵挂都传递给她一般。叶深深沉默了,笑了,最后蹭蹭他,轻道:“变回去。” 少紫眼睛红红的,瞪了她一眼后倒是乖乖变成了狐狸。叶深深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都擦到了他柔软的白毛上。这一晚的后半夜,她是抱着暖呼呼的狐狸入睡的。 拥着狐狸入睡是事实,醒来叶深深却发现自个儿是被狐狸抱在怀里,这个是个疑问。 “醒了?”不冷不热的声音。 “嗯。”尴尬。 “想好怎么解释了么?”咬牙。 “嗯。” “说。” “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你认出我,不就是情劫过去么,怎么……”一点波澜都没有? 少紫的脸忽然变得很奇怪,明显是气得。 “你居然只关心这个!”他咬牙,“姜寐,五千年前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决定,从来不知道和我商量!你……你就不会有点长进么!” 额……叶深深抓耳挠腮。 “姜寐!” “啊?” “你!” “狐狸,对不起。” “……” “狐狸,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改,有事一定和你商量。” “……” “狐狸,其实有件事你不记得了,很久前,你还没有五千年前记忆的时候,你向我提亲来着,我现在挺怕你后悔的。” “……” “狐狸……啊——” 无奈,又被狐狸咬了,这次是脖颈。 “我后悔了。”狐狸语出惊人。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 “你,还是那么丑。” 白眼。 不期然地,她想起了脸上的伤口,神色微微有些怪异,想伸手去摸。少紫在那之前截住了她的手,凶巴巴地拽了过去牵着。 “离兮呢?”叶深深忽然记起来。 “住在留客居,昨天他没有进那屋子。” “哦。”叶深深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有没有人看守他?!” 少紫一愣,摇头。 叶深深的心霎时悬空了。离兮虽然是他们五千年前的好友,但是他毕竟是现在龙族的太子!龙生九子,除了离清,他要在其余八人之中脱颖而出,并且安安稳稳坐上五千年太子之位,他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单纯的浪荡公子呢?五千年来他一直没有上湖眉看旧识好友,怎么就偏偏湖眉天劫的时候来呢?这其中,其实仔细想想,什么都不对劲。 少紫明显也想到了,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办?”她问他。 “去看看。” 少紫想的是去狐王殿,叶深深却不然。她想到的是关押离清的那个地方。最后还是少紫先妥协,跟着她去了桃泽。果不其然,那个小别院外头的结界已经破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叶深深直冒冷汗,拽着少紫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没有离清的身影。屋子里,她装水的坛子被打翻在了地上,支离破碎,离清的房间也凌乱得不成样子,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而离清他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离兮是来救离清的?”少紫皱眉。 叶深深摇摇头:“应该不是。” 要救早就救了,要救,离清不会死活不要见离兮。只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离兮这个现太子非要找到“前太子”不可。 思来想去,两个人还是决定先去狐王殿。毕竟那儿是离兮能找到少紫的唯一地方。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目的,应该会在那儿等。 果不其然,狐王殿外,所有的戒备都派上了。几个长老守在门口,苏离这个小狐狸被远远隔离到了庭院的地方。一起站着的还有……苏澈。 苏澈的脸有些沉重,见了少紫和叶深深才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朝他们走了过来。 “恭喜陛下,情劫已经过去。”他微笑。 换来少紫一脸阴沉和叶深深一记白眼。 “你为什么会变回来?”叶深深问。 苏澈微微一笑道:“最后一劫,我想看着。” 叶深深忽然一阵心慌。离清他…… “苏澈,湖眉到底是为什么会毁?究竟是干旱,还是因为——”她顿了顿,冷道,“龙王争位?” 世事循环,因果有报,少紫的情劫连接的是五千年前的姜寐和五千年的叶深深,这第三劫远远比情劫厉害,怎么可能只有区区干旱?怕是第三劫也是从五千年前开始的吧,五千年冰封也在其内,狐王之位被龙族夺得,这是一失。如今离清离兮两个人若是争起位来,狐族势必要支持一个,赌输了,便是灭族…… 苏澈笑了笑,不语。 叶深深顿时了然。果然,她猜得没错。 “离清和离兮在里面?” 苏澈点头。 叶深深一把拽过自家狐狸:“走,咱不理人家窝里斗,回家去。” 一句话出,集体静默。 …… …… “开、开玩笑而已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少紫察觉了她的紧张,握紧了她的手。 “走吧。”她微笑。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幸而,她还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渡过这最艰难的时光。 狐王殿里,离兮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座之上,离清倚着殿内的柱子站在一旁,看不清表情。 叶深深和少紫走了进去,像是在一潭死水里面丢了个石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离兮淡淡一笑,离清满脸仓皇地抬起头。她这才看到,他的胸口那边不满了暗红色的斑驳,是血。 这个前太子,他看到了她,生硬地别开了头。 一瞬间,叶深深有些心疼,不是为他沦落至此,而是为他那骄傲的性子。 “离清,你受伤了?” 离清摇摇头,在她严厉的目光下又点了点头,最后像是鼓足了离清站直了身体走了两步,不到几步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叶深深在那之前扶住了他,把他扶到了另一边的客座上。 “寐儿,离清害得你和少紫五千年分离,你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离兮笑道,“还是说你居然心疼这个人?” 叶深深抬起头飞快看了离兮一眼,再看看少紫。少紫微微皱着眉头,但对上她的目光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特殊关头,什么都不用计较——她有些得意,她的爱人是个贴心的狐狸,不是个随便让人挑拨一下就冒火的狐狸。 离兮有些挫败,瘪瘪嘴。 “离清,你的伤怎么样?”她问他。 离清张了张口,有些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看他这副样子,没事才怪。 “寐儿,我这趟来,不仅是叙旧,还希望和谈一下关于——”他看了眼少紫,“联盟的事情。” “那你对离清做什么?” 离兮的表情一滞,勉强笑道:“这个叛徒带走了我龙族的一件宝物,我来追回。寐儿你也可以帮忙劝劝他,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情了。” 不简单。 叶深深警觉。少紫终于踱步到了主座上,安稳坐下。离兮微微行礼,表达一个对狐王的尊重。五千年前三人打打闹闹,从来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五千年后龙族太子离兮对狐王少紫低下了头。叶深深明了,五千年前的交情终于还是烟消云散了。 “寐……”离清忽然轻声叫她。 她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听他低喃: “龙族太子继位需要的金印在我这儿……这些年,他其实坐不稳太子的位置,龙族的几个老祭祀支持的还是我……所以……他寻求狐族联盟……” 原来是这样。 叶深深看向离兮的眼里多了几分鄙夷。离兮的神色有些僵滞。 “联盟?”少紫喃喃。 离兮笑了:“是,我们是朋友,争斗了那么久的两族会在我们手里彻底和平。”他顿了顿,继续道,“湖眉现在干旱,我东海底下有个晶石源,那个可以不断生水。之前离清闯东海取的是外沿,没有造水的功能,如果是核心,只要埋一颗在土里,那么湖眉就永远不会干旱。” “这是条件?”少紫扬眉笑。 “是。” “可是如果我支持离清,想必离清也会给我一样的条件,对吧?”少紫瞥向离清。 离清沉着脸色看了一眼叶深深,点点头。 少紫笑得很狡黠,他说:“离兮,你没有优势啊。” “可是少紫,你不要忘了离清这五千年怎么对的你!还是说——”离兮笑得有些恶劣,“你希望以后放个人在寐儿身边?他对寐儿怀着什么心思,你比谁都清楚吧。” 叶深深浑身僵硬。 没想到,离兮他……居然会变成这副样子。可是无论如何,他讲的却是事实,几乎无可辩驳。 少紫沉默了。这诡异的沉默让每个人都心惊,只是到最后他站起了身,走到叶深深的面前,勾勾嘴角: “离清对她有心思,总比你这没心思的安稳。” 离兮的脸在那一刻很惨。 叶深深有些哭笑不得,却松了一口气,才想扬起笑脸,却意外收到了少紫不着痕迹的一记瞪眼。 “……”表里不一的狐狸…… 离清显然是没想到少紫会偏向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离兮脸上的笑也终于挂不住了,他几乎是暴怒开口:“少紫,你当真一点情面都不讲?” 叶深深忍不住插了口,她说:“离兮,是你先不讲情面的。这五千年来,你唯一做的事就是把离清赶出龙族,你扪心自问,当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少紫,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沉默笼盖了整个狐王殿。 离清在笑,极具嘲讽地笑。叶深深有些麻木,伸出手查看他胸前的血迹。然后他不笑了,神情像是要哭。 叶深深忽然动不了了,确切的说,是不知所措。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他——回到五千年前那个儒雅的书生模样呢?还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机会? 爱是理由 叶深深忽然动不了了,确切的说,是不知所措。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他——回到五千年前那个儒雅的书生模样呢?还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机会? “可他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害了你们五千年。于公不计较,于私呢?”离兮挣扎道。 少紫笑了,他说:“于公他是更好的联盟人,于私,棋逢对手也比你这表里不一的好。离兮,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五千年前你是为何与我们结伴?” 叶深深僵直了身子:“什么?” 少紫淡道:“五千年前他与离清争位不成,不想屈居皇子之位,所以才离开东海。” 一句话,让叶深深怒不可遏! 原本以为这个故友只是情势所逼,却原来她以为的友情都是骗人的! “少紫,赶他走!” 少紫只笑不语,一直淡淡看着离兮。看着离兮的脸由白变红,由红转白又转青。 “这么说来,我们的联盟是谈不成了?”他问。 少紫道:“来人,恭送太子。” 离兮愤然往殿外走,临到门口,听到少紫飘飘然一句:“五千年前交情,换你今日平安离去,我们两不相欠,一刀两断。” 叶深深听得舒爽得很,拽拽狐狸袖子咧嘴笑,没想到被狐狸一记白眼瞪了下来。 “帐还没算完。”他是这么说的。 叶深深的心顿时飘零的像秋天的叶子。 离清的伤势很严重。 只是再严重,少紫也没打算医治,这让叶深深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帮一下忙嘛。”她蹭。 少紫的脸色挺正经,甚至有些冷厉,他说:“叶深深,你不要当我是烂好人。” “少紫……” “你再多说,我让他偿命。”留下他性命已经是他的极限。 叶深深无奈笑了笑,不再争辩。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帮忙的,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才是少紫啊,无论是五千年前的狐族皇储还是五千年后的狐王,他少紫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离清回到龙族的话会交出那个可以让湖眉不再干旱的石头。”她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少紫眯着眼坐在皇位上,看不见表情。 叶深深忽然意识到,现在在上面的不是那只狡猾的狐狸,而是……狐王。 离清低沉的笑声在殿内响了起来,他说:“少紫,我输了。事到如今,我这条命已经没什么意义,今天即使你不动手帮我,湖眉我也会救的……” “哦?”少紫挑眉。 离清轻道:“三族相争,五千年前我就腻了。只是这些年一直有些执念,才拖延到了今天……” “你这算是认输?”少紫从来不怕揭人家伤口。 “不是像你,是像我自己。”离清苦笑,“我活了那么久,终究是一事无成。从头到尾,我终究是先输给了自己……狠不够狠,不能绝情断欲,豪不够豪,放不开手,做太子为了敌军叛出龙族,做狐王留了玄歆一命怕靠自己的力量找不到……我输在……优柔寡断,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的话很轻,在狐王殿里轻轻飘荡着。 夕阳投射进殿里,照在他的脸上,把他勾勒得纤瘦无比。地上的剪影斑斑驳驳,只有他一个。 “你明明是个正人君子,却逼自己去阴谋诡计,明明是个翩翩书生,却逼自己沾透鲜血。离清,事到如今,你还剩下什么?” 说话的是进门的苏澈,他淡淡叹了口气。 离清却笑了,他说:“不剩什么。” 叶深深不知道,原来简简单单四个字,可以让她喘不过气。她还记得五千年前有个午后,那个书生拿着几支荷花送到她手里,对她说:寐儿,今天风和日丽,适合郊游。 她说什么了呢?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她接过了荷花放在一边,对他说:你的伤好了吧?那我们后会有期,我还得去找草卒石。 他笑着,小心翼翼拿了个瓷罐装了水,把荷花插了进去。他说:找那个做什么? 她咬牙切齿,说:还不是那只死狐狸!偏偏要什么萃心! ——我帮你找? ——不用了,谢谢你。 ——我……找到的话送你一颗? ——额,书生啊,你送我干什么啊,这个草卒石头它是定情的啊。 书生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荷花放到了她临时住的海边屋子里,一个人走了。 她临走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那个罐子,水洒了一地。 朱墨是没有荷花的,所以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荷花原来是水里的花儿,干得非常快。一离了水,荷花就是万劫不复。 ?br /gt; 狐狸殿下(穿)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狐狸殿下(穿)第23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狐狸殿下(穿)第23部分阅读 “离清,你不用勉强的。”她咬牙,“你回去东海,万一离兮对你不利……” 离清笑得有一丝丝的温柔,他说:“反正我不剩什么,赌赌看。”不成功便成仁。 “我、我陪你去!” 话一出口,少紫的脸霎时阴沉。 离清笑道:“不用。” “为什么?” “如果你还要回来的话,陪了,也没用。”他轻声说,“寐儿,给我留点……” 离清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少紫解了封着他法力的封印,却没有替他治伤。他是带着一身的伤走的。 此后的很久,叶深深一直在想,他最后的那句话到底还缺了什么没说呢?给他留点什么? 也只有离清自己知道,他临别乞求的是什么——姜寐,给我留点自尊吧。 离清走了,湖眉山上又恢复了平静。 苏澈没有再变回思凡,而是以仙人的模样在湖眉住了下来。有个这个狐仙坐镇,狐族的老老少少脸上又有了希望,虽然土地仍然是一天比一天干燥,却并没有影响人们的心情。 夜明砂也回来了,她是听说离兮上山,怕离清有事,来送死的。 少紫念她曾经帮助过他,留了她一条性命。只是她在族中的职务是留不了了,就革了她的职位。于是她和叶深深,苏澈三人一起,成了狐族里面最闲的人。 闲来无事,三个人会喝茶,话最多的是叶深深,脸色最淡然的是苏澈,沉默不语的,多半是夜明砂。她一直很愧疚。 “明砂,我们不怪你了。”叶深深不止一次如是说。 往日妖艳的夜明砂却每次都是默默点点头。很久后叶深深明了,她是在担心离清。 只是离清一去不复返,一点音信都没有,连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一点音信都没有的还有一个人,少紫。 对于这个,连苏澈都不敢提。因为只要一提,某个叫姜寐的姐姐会气得直咬牙,搞得好好的日子鸡犬不宁。 叶深深实在想不通,好好一个人,居然会凭空不见了! 奇怪的是,湖眉一族各项事宜运作起来却不像是没有头儿的样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只狐狸,在躲她!这让她很是恼火!他居然居然敢躲她?! 一起不见的还有一只,苏离。 …… 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去了哪儿? 她上千堆雪找过,没有,上桃泽找过,没有。最后她想一气之下下山去朱墨,被苏澈死死拽住不让走。 “干嘛?”她语气不善。 苏澈笑了笑,说:“寐姐姐莫急,陛下不会有事的。” “……”谁担心他有事?她翻白眼,这世上现在还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寐姐姐安心留在湖眉,我陪着你。” “……苏澈,你该不会也知道吧?” “……额,我其实……”苏澈脸红了。 “好了,不用说谎了,没天分。”慌还没说出口呢脸就红成那样,这苏澈果然是成仙的料。不像是思凡…… “那你不走?” “……嗯。” “这就好。”苏澈的模样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 再往后,离清回来了。 再回来的离清已经是一身金色黄袍,仪表堂堂。 “你当上龙王了?”叶深深惊讶万分,这也太快了吧?他去的时候可是连太子都不是啊。 离清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 “离兮呢?” “死了。”他并没有想杀他,只是成王败寇,他自杀了。 叶深深叹了口气,为这昔日的好友。 “你是来……” “履行诺言。”他笑了笑,忽然一伸手,袖中有道光芒划过长空,不知道落向了何处。 片刻,湖眉山上刮起了一阵狂风,山顶上乌云遍布,闪电齐鸣,紧接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一时间,叶深深清晰地听到山上的男女老少兴奋得尖叫的声音——下雨了!湖眉有救了! 一场雨,一刻钟。水满溪,草萌芽。 苏澈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几粒东西,洒在了土地上,聚气凝神,在自己面前织了一个小小的界。 叶深深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片枯黄的土地上,长出了嫩芽,抽出了绿枝,然后,白色的花开了,花叶上还有点点朱红,像泼上去的血。 ——是昙莲。 “寐姐姐,给。”苏澈摘下一枝,递到她手上。 她茫茫然接过,眼睁睁看着苏澈的咒术把在花瓣上绕了几个弯,凝成一颗鲜红的水珠,蹦到了她脸上——霎时,脸上冰爽万分。 不用看都知道,伤好了,疤痕恐怕也没了。 “离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清的表情说不清的复杂,眼里似乎有光芒在闪,到最后却被瓢泼的大雨浇灭了。 “你把这个东西给了湖眉,那你们东海没事吧?”她忽然想到。 离清摇摇头说:“不碍事。”东海还有一处会冒水的地方,只是千年之内是无力侵扰人间了,这正合他意。 “谢谢你。” 离清笑了,他说:“这次我该还清欠湖眉的帐了吧。”从此以后,老天爷该让他活得安乐点了吧。 “嗯,你不欠湖眉。”是她亏欠了他啊。 “转告少紫,”离清的笑亮了起来,“我现在和他是平起平坐,进水不犯河水,两族力量相当,该争取的地方我不会放弃!” “咳咳,陛下他……”苏澈忽然插进来话,对上叶深深杀人的目光,他又缩回了脑袋。 “说。”叶深深咬牙。 “陛下说,暂时……保密。”苏澈脸红。 “……” “寐儿。”离清叫她。 “嗯?” “来日方长。”他笑了。 “啊?” “再会!”离清一抱拳,去得很洒脱。 只留下苏澈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像她解释。 “陛下……反正过几天你就知道啦。寐姐姐,你就再等等吧。” …… 你想干什么? 少紫不见了足足有半个月。 这期间叶深深实在忍不住,去了朱墨。墨晔已经是个眉毛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见了她,墨晔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叶深深却看得哭了。 凡人不过区区几十载的寿命,可生死离别却实在是痛苦。 反倒是墨晔豁达得很,笑眯眯地把自家宝贝女儿牵回寝宫了。 “女儿啊,你不要难过,你爹爹我这辈子够长了!而且你爹爹我还没死呢,这么不吉利!” “……” 的确,看他的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没有丝毫病痛的样子。 “不过女儿你是打算来陪爹爹过最后的日子吧。”墨晔笑了,好不得意。 叶深深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久前她托夜明砂带了千堆雪上的水给墨晔日日饮用。凡人饮天上水,自然延年益寿。只是再延年益寿,百岁依旧是个关卡,她的确是怕……没有时间陪他了。湖眉山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少紫不见了她倒不是很担心,她最担心的,其实是墨晔。 “别皱眉头了。”墨晔把自家女儿拽起来掐掐脸,“你的长相倒是和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变化,只是别皱眉头啊,一皱会老很多知不知道!”这个死孩子,高高兴兴吵吵闹闹多好,怎么每一次分离都比上一次深沉呢?脸蛋没变,眼神却变了。 “……” “老了就不好看。”白胡子墨晔如是说。 “……” “好了,别担心了,过来!”墨晔忍无可忍,把她往房间里一拽,开始宽衣解带。 “……” 叶深深目瞪口呆地看着墨晔把身上的衣服解净了,只剩下一条亵裤。他的身上深深浅浅到处是伤口,都是些陈旧的,显然是年轻的时候留下的。 墨晔被她盯得直翻白眼,又忍无可忍点点自己的胸口:“看这里啦!” 叶深深这才注意到,在墨晔的胸口有一道新伤,伤的是最最要紧的要害位置! “你……怎么样?”那么深的伤口…… 墨晔的脸一瞬间有些僵硬,他神色慌张,咬牙道:“深深,其实我早就想派人去湖眉找你来了,这是个箭伤,两年前,有人一箭刺穿了我的心脏。” “啊!”叶深深忍不住惊叫。 “那夜我记得我差不多不行了啊。”墨晔瘪瘪嘴,“可是第二天醒来,发现伤势好了许多。” “额,您老当益壮……” 叶深深白眼、 墨晔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到胸口——静默——叶深深瞪大了眼。 ——没有心跳,一下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再傻,都不可能把这个当巧合了。 墨晔摇摇头:“我在想,我过两年就把皇位让给墨执的儿子,然后隐居,能活多久是多久。” “啊?你没生出儿子?” 再感人的气氛也被这一句没大脑的话给冲淡了。墨晔胡子一抖,手一痒,叶深深的耳朵就拽在了手里。 “什么叫没生出儿子!你老爹我这辈子就没生过孩子!” “……你的嫔妃生,又没说是你生。” “……” 大眼瞪小眼。 到最后,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叶深深打破了诡异的局面:“诶,说真的,墨晔爹爹,你为什么娶妻生子?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为了更勤政爱民。” 墨晔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说:“爹爹十八岁那年有了你……” 结果被叶深深一记白眼。 “说正经的。” 墨晔讨了个没趣,悻悻然地坐到了床上。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心里头装了人,装其他的不大容易。” “谁?”叶深深惊奇,墨晔居然已经有心上人了?这可是闻所未闻的。 墨晔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说:“她跟你有几分相像,所以初见时我认你做了女儿。” 和她想象? 叶深深琢磨,她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亲人了,墨晔看上的人应该和她没有关系才是啊。 “她在哪儿?”走了,还是……不在了? “我从十八岁开始,一直会梦到她,只是无奈找了一辈子,始终不得一见。” “……” “或许,我寿命那么长,是老天爷怜悯我,让我多等几年吧。” “……” “深深?” 墨晔终于发现了已经找不到自己下巴的叶深深。 “你居然一辈子不成亲只是为了一个梦中情人?”叶深深瞪大了眼。 墨晔点点头。 沉默。 叶深深深呼吸——不予计较。 墨晔是个怪人,这她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只不过没有猜到他怪成那样而已。墨晔膝下无子,皇位他选的人是墨执的儿子。说是儿子,其实也已经年过半百,墨执听说是早个十年前就过世了。 提到墨执,墨晔的脸色有些怪。他说: “深深,有件事情我得和你坦白,我留下墨执,是借了你的名义。” “啊?” “我对墨执说,你留下,深深若是留在朱墨,我定把他许配于你。” 叶深深神色一滞。 “你本来就不可能留在朱墨啊,呵,只是朱墨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他姓墨的,我只能出此下策。”墨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墨晔这辈子亏欠的人太多,墨执算是最冤枉的一个吧。” 人生几十年,看透的人着实不多。富贵荣华易得,权势财宝易得,独独一个缘字难买。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这路上从来都是少个歇息的处儿。走了不该走的是无缘,留了不该留的,也是无缘。只是无论是走了的,还是留了的,老来无悔,亦是完满。 这一趟,叶深深在宫里住了挺久。因为墨晔决定提前把朝中的事情打点一下,然后跟着她上湖眉。用墨晔的话说是上仙山,修道去。湖眉能不能修道叶深深自个儿是不了解,不过看墨晔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皇位交接得异常顺利,墨晔膝下无子,朝中也没有人反对。倒是墨执那个儿子着实把叶深深吓了一跳,长得还真跟墨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不知道,那个性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冷宫皇子一样,或者是后来的沉稳男子?再后来呢?她没有再朱墨,所以这辈子都猜不出来了,因为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一路上湖眉,墨晔走得比叶深深还快,完全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的模样。走到湖眉山脚的时候,叶深深终于精疲力尽了,赖在路边不肯走了。 “喂,女儿啊,女婿呢?”墨晔也坐了下来,打开了话匣子。 …… “那个不大好惹的呢?”说的是少紫。 …… “那个小媳妇儿呢?”说的是玄歆。 …… “那个混小屁孩呢?”说的是思凡。 “你……是不是自己没娶上媳妇,寂寞了?”叶深深白眼。 沉默。 之后的半天,两个人一直在上山路上渡过。湖眉山上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湿漉漉的。墨晔已经老了,叶深深放心不下,只好一路扶着他。结果一路上摔了三次的却是她。 …… 过了分界溪就是湖眉。 到最后关头,墨晔却犹豫了,他拽着叶深深的手不放,颤颤巍巍道:“墨执说他当年在湖眉山上吃了不少亏,还说稍微出点意外就会丢了命,我这么去真的没关系?” “……应该吧。” “确定点啊!狐狸山上可是有狐王的!你家那个小媳妇也不过是个祭祀啊!” 叶深深无奈低头叹了口气,思量着该怎么告诉他,她的“小媳妇儿”现在是狐王,小屁孩思凡现在是湖眉地位最高的人。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一个忍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人会伤你,放心。” 少紫?! 那个笑眯眯出现在分界溪边的,可不就是消失了很久的少紫? 看到那只可恶的狐狸,叶深深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去哪里来了?!” 少紫眯眼笑,朝做了个请的姿势。 墨晔点点头,眉开眼笑。其实上湖眉之前他一直有点不放心。不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担心他家傻女儿在外头有没有吃亏。现在他明了,有这个凶巴巴的人在她身边,一般来说是吃不了亏了。 眼见自家爹爹临阵倒戈,叶深深气得捶胸顿足,结果被狐狸牵过了手拽着,挣脱不开了。 “姜寐。”狐狸叫她。 正中死|岤。 她乖乖不动弹了。狐狸笑眯眯地牵着她朝墨晔点点头,引着墨晔过了分界溪。 湖眉山上的景致早就天差地别。许是被干旱大乱的时节,昙莲花在那一场大雨之后就开了,整个山顶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雪白的花影。 狐狸毕竟是狐王,上了山他就去忙族里的事情了。叶深深看着那一抹白衣消失在昙莲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卡得紧,恶作剧似的,她朝那个背影吼: “喂,离清让我转告你,他当上龙族的皇帝了!他要和你走着瞧!” 少紫回眸一笑,害她心跳又漏了几拍——狐、狐狸精啊…… “我知道。”他笑。 “哦。”这么平淡? “要担心他的不是我。”少紫垂眸思量了片刻,又折了回来,揉了揉明显炸毛了的小鸟脑袋一把。 …… “咳咳。”墨晔忍无可忍。 少紫抱拳道:“这路的尽头便是深深住的别院,王爷累了可去那里休息。既然是自家人,我就不多礼了。” “咳咳……” 这下,被呛到的是叶深深了——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走吧。”少紫对她说。 “去哪?” “让你安心的地方。” “……你少玩这种把戏。” “嗯?” “每次你一说类似的话就没好事。” “……呵呵。” 不管如何,到最后她还是跟着走了,冤孽! 幸福 两个容貌出色至极的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走了,墨晔在原地摸摸鼻子傻笑。 怎么以前没发现宝贝女儿那么漂亮呢?一点也不比这山上的狐狸精逊色啊,真是便宜了哪小子哼! 郁闷归郁闷,打心底他还是高兴的。只是眼看着女儿都有良人相伴了,而他也垂垂老矣,不由又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他这辈子积了什么德,阎王爷似乎忘了还有他墨晔在人间,明明百岁遇刺,没了心跳,却还没死。 “该不会是行尸走肉吧……”墨晔喃喃,皱眉。 “你?”一声轻淡的声音传来。 他愕然抬头,见到的是一个如谪仙一样清雅的人物。 “你是?”狐狸精? “在下苏澈。”那个人笑了,温婉至极。 “墨晔。” “好久不见了。”苏澈淡笑,“三百年前谪仙台一别,苏某未能去送别上仙,还望见谅。” 墨晔的笑僵在脸上,脑袋轰的一声混乱了…… 叶深深很郁闷。 郁闷一,她为什么没拎着狐狸算账? 郁闷二,为什么狐狸把她拉到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郁闷三,为什么狐狸的手不规不矩她却挣脱不开! “你!”没得商量,一把推开。 “我记起来了。”少紫正经。 “啊?记起什么啊?”她愕然。 少紫的笑顿时变味了:“我记起了所有的事,包括‘少紫’和‘叶深深’还有‘玄歆’的所有事情。” “哦。”那又如何? 忽然,冷风过,叶深深打了个冷颤。 狐狸趁机把她抱了个结结实实,在她耳边轻道:“包括湖底亭……” “……” “嗯?” “……”闭眼。 “寐儿?” “……”装乌龟,把头缩回去。 “深深?” “……”就是不把脑袋探出来。 “害羞了?呵呵。”狐狸暧昧的笑飘荡开来。 简直是火上浇油! 叶深深一把拽过他的衣襟:“闭嘴!混蛋你现在想起来有什么用!给我忘掉!”当初赶她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现在记起来,然后来糗她是吧?! 沉默。 鬼一样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狐狸压抑着的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叶深深愤然抬头,看到的是狐狸面带桃花,眼波流转。她没出息,走神了。 “我很后悔,”他在她耳边轻道,“不该那么晚才想到用法术冲破脑袋里的阻碍,那么美的记忆啊……” ……流氓。 “寐儿……深深啊,你……” “你能不能固定一个称呼?”叶深深忍无可忍。 姜寐寐儿深深,他似乎是随性的,这真的很麻烦。 狐狸正色:“晚饭。” “……”算你狠。 少紫带她到的地方是狐王殿。一进去,叶深深就觉得不大对劲,所有的人见到少紫都只是微微点点头,并没有下跪行礼。 狐族是个奇怪的地方,它的奇怪之处是狐王高高在上,底下的长老到普通民众却是没有等级差别的。相对的,狐王却拥有差不多神的待遇,就算是苏澈面对少紫,身为仙人不需行礼,但身为狐族一员,他还是得毕恭毕敬的。而今天所有人见到少紫却只是颔首致意,这不能不让她掉下巴。 “喂,你的威信没了?”她问少紫。 少紫笑而不语。 狐王殿里的人忙忙碌碌,他们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正殿。 “喂,到底怎么……” “看那里。”少紫点点正殿。 额? 叶深深诧异地顺着他的指头看去——那是狐王正殿的主座,那个地方平时只有少紫一个人可以坐,现在上面去坐了个人——苏离? 苏离也看见了他们,脸色平淡地走了过来。 叶深深摸摸鼻子,嘿,小狐狸在郁闷鱼。 “苏离?” 小狐狸皱皱眉头,难得有几分可爱。看得出他相当不舒服。 少紫轻轻笑了,微微退后。叶深深还来不及领悟他到底想干什么,就看到他低头弯腰,正正经经地行了个狐族最高礼。 “陛下。”他道。 …… ……?! “嗯。”小狐狸闷闷应声。 叶深深的下巴掉了。 少紫直起身子,在她耳边轻笑:“所以我说,离清要对付的是狐王,不是我。” “你……” “苏离是个不错的皇储,提前让他登上王位也不错。”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狐王!宝宝 少紫埋头低笑,眼里是藏不住的深情。他很少正儿八经看她,不是不想,而是怕看久了,就不想继续当这个狐王了。终于,这次他没能忍住。苏离是个天资聪颖的继承人,狐族交给他,万无一失。 “晚饭。” “嗯?” “我们走吧。” “去哪儿?” “随便哪里。” 五千年前他没走,后悔了。 五千年后,他绝对不会放手。 “对了,你的三劫……”叶深深忽然记起来,他的情劫完了,灭族劫也完了,那不是三次天劫都历完了?那他不是…… “不用管。”少紫笑得洒脱。 “可是……” “你那人间的爹,在湖眉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哦。” “狐族灾难过去,苏澈不日会回仙界。” “哦。” “我……不会去。” “哦……啊?为什么?”照理说历完三劫,他已经可以飞升了啊。 狐狸的脸忽然有些红,似乎是被气得不轻,忽然沉默了,直接朝苏离行了个高别的礼,把叶深深拽出了狐王殿——这只鸟,有时候还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傻。 一出狐王殿,他并没有给她告别的时间,直接使了个飞升的术,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挑了处断崖一跃而下! “哇!” 叶深深早就把法术什么的忘光了,本能反应是——尖叫。第二个反应是——死死抱住狐狸的脖子! “第二次。”狐狸轻笑,“第二次从这儿跳下去。” “……”就为这? 叶深深咬牙瞪眼,眼睛里漏骨地写着的是:如果只是这种无聊的理由,你最好给我谢罪! 少紫笑而不语,并不打算回答。 这只麻烦的鸟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动机——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恢复一点记忆,心就痛一次。每一次的纠葛,他都记在心里。上一次,他把她从这儿推了下去,这一次,他陪她一起下。 似乎只是心念一动的瞬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天色暗淡下来。 叶深深浑身发毛,抱紧了自家狐狸——怎么回事? 狐狸抱着她骤然一个转身,身体有些僵硬。 “狐狸你怎么了?” 狐狸脸色有些白,却挤出一个笑。 “天雷。” “啊?” “你的第二劫。” 狐狸抱着她缓缓落到山下,闭着眼睛稍稍做了调戏。叶深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是在替她挡天雷。天雷只有一次,一击不中,绝不会第二击。一般人的第一劫天雷,想必是不能拿三劫已经历完的少紫怎么样的,不一会儿,他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过来。”狐狸笑眯眯。 小鸟理亏,乖乖靠进狐狸怀里。 狐狸满意地眯起眼。 “我的第一劫是什么?”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狐狸没给她机会,这是只聒噪的小鸟,还是只不解风情的小鸟。 “喂!” 吻住,销声。 第一劫是什么,她倒现在还不知道,真是迟钝的可以…… 少紫吻叶深深的间隙,瞪了她一眼。她以为,五千年流离失所,生生死死几番轮回才辗转得来的爱恋是什么劫? 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霎时放晴了。太阳有些烈,照得人睁不开眼。 叶深深被狐狸吻得迷迷糊糊,依稀记起了五千年前的时光。也是这种艳阳天里,狐狸逼着她去找草卒石。她沿着海边慢慢走,狐狸在身后笑眯眯跟着。 一眨眼,沧海桑田,五千年。 “狐狸,我爱你。” 她傻笑,稀里糊涂呢喃了一句。似乎记忆力从未跟他正正经经表白过,他们总是心照不宣,顺理成章,还没承诺就已经相守。 狐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难得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叶深深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去抱狐狸的脖子:“狐狸~你是不是想等我历完三劫?” 狐狸的脸有些红,半天没出声,最后从喉咙底挤出一个短短的别扭的音调:“嗯。” 叶深深有些眼红,胡乱揪了一把狐狸的衣服蹭了蹭,抱紧。 这只狐狸,有了飞升的资格却还是拖着,还真是——傻得可以。 “狐狸,你呢?” “嗯?” “……”白眼,我说了爱你,你呢? 狐狸别开脑袋。 “喂……” 狐狸吻住她。 “……” ——就是……不说。 ——哼。 “狐狸,我们去哪儿?” “随便。” “离清会不会再上湖眉?墨晔爹爹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苏离那么小,可以管好湖眉么?苏澈会不会回天上去啊?” “……”少紫的脸黑了。 “还有……” “不用管!”低吼。 “……是你的狐狸窝。”她这是为他在考虑好不好! 话一出口,少紫的眼神怪怪的。 叶深深的小心肝颤了,毛骨悚然。 半晌,少紫轻笑出声,牵过她的手往山下走。他说: “我们自己建一个。” “啊?” “你,我,和……孩子。” 这下,叶深深的老脸彻彻底底红了。乖乖任由他牵着走,很久以后她才想起,那天还是没有听到他说我爱你。不过没关系,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有上千,上万年的岁月呢,不愁他不好意思说。 阳光投射得山脚下树影斑驳,天空蔚蓝如海。 叶深深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于她,于少紫,于离清,于墨晔都是。 缘只一个字,有的人参透花了一辈子,有的人一辈子参不透。她和他是何其有幸,命长了点,血脉特殊了点。她和他都不是聪明人,却因着这五千年辗转,分离,又团圆,最终还是牵着对方的手。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不想松开就是不想松开,任谁阻挡都不成。 那一天,昙莲花开得特别茂盛。 狐狸和小鸟的坎坎坷坷,终于到了尽头。还剩下什么呢? 幸福啊。 end 呼,让大家久等了。总算是完结了。 狐狸和小鸟是幸福的,其他人么,各有各的缘分吧。 我一直觉得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代清楚了,那整个故事就没有张力了。所以大家请放心,留了一点点的小疑惑是为了让大家有更好的想象的感觉,嘿嘿。 如果大家觉得实在是……不舒服,那么以后我会写个小中篇交代,当然是不会收钱的嘿嘿。 今晚我会修改前面的虫子,大家请记住,那是伪更 制作: shubao2 狐狸殿下(穿)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