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第1章 文德殿乱成粥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章 文德殿乱成粥 绿杨,芳草,春正浓。 宫墙外,枇杷熟。 段蕴蹭着鼻子灰,边嘟囔边爬树。 小何公公在枇杷树底下晒着,急得团团转,“陛下,危险啊!” 段蕴看都没看他眼,骂咧咧道,“你丫再给朕说个字,朕就把你送到安丞相那里背《文选》。” 小何公公大骇,当即闭了嘴。 这可怎么得了呢!陛下可是他们大理国的九五之尊呢!那龙袍怎么能被老树皮蹭破呢! 陛下您怎么能亲自爬树摘枇杷呢!您想吃就跟奴才说啊,奴才铁定给您弄箩筐啊! 小何公公忧心忡忡,肚子忠义之话不敢说出口,只剩下件事可以做,绕着枇杷树狂转圈圈,热锅上的蚂蚁都自愧不如。 段蕴在上面爬着,眼底不停闪过小何公公穿着深蓝袍子的影,圈又圈,直看得心烦。丫的,这破树真不好爬,朕的束胸布都快给蹭掉了。 大理国小皇帝骂咧咧又道,“你丫再敢动下步子,朕就把你送到杜太医那里当试药靶子。” 小何公公又大骇,当即两脚生了根,纹丝不动。 段蕴摆摆手,“换个地方着,到朕背后去,别让朕看到你。” 小何公公机械地挪步子,两条眉毛扭曲着好不动。 段蕴眼瞅前方碧叶丛中枚黄灿灿的枇杷,龙涎都快要滴出来。 她暗握下拳,正准备长空揽月伸手勾,却眼尖地瞅见层层叠叠的枇杷叶子底下,着个端庄清雅的身影。 那人什么也没做,只抬头往树上小皇帝在的位置看了眼,眼神古井无波,直直对上她的眼。 段蕴的魂瞬间吓飞了…… 。* 。* 。 “安相!朕——” 大理国的权力中心,乌泱泱了众京官大员的文德殿里,突然传出来这声惊叫。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喷到笏板上的陈太师被这嗓子惊得,两眼翻直接晕了过去。 文德殿瞬间乱成了锅粥。 御史大夫翘着两小撇山羊胡子,忿忿地瞄了眼龙椅上身量娇小的帝王,动了动嘴角却什么话都没说。 段蕴下子愣了,她看着殿中团团转的大臣们,下子就想到方才枇杷树底下团团转的小何公公。下意识往边上那深蓝袍子看过去,小何公公正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原来是做梦啊…… 她缓慢地扭过头,看向文德殿这锅粥里翻滚着的众位卿家…… 早朝啊…… 朕睡过去了啊…… 睡过去不算还做梦了啊…… 做了梦不算还说梦话了啊…… 说梦话不算还嚎了嗓子把陈太师给吓晕过去了啊…… 朕就说嘛,陈太师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在家颐养天年才合适,何苦每天跑来上早朝还每天唾沫乱飞给朕找事做嘛…… 段蕴扶额声叹,顺便借着手掌的遮掩低调地打了个哈欠。 静静的两道目光从空中投到龙椅上,安正则在段蕴龙椅下首,在乱成锅粥的文德殿里得像棵松。 还是姿态优雅被世上之人交口称赞的那种松,临风舒展,好看得要命。 段蕴做贼似的偷看了眼,在那两道静默的目光下迅速调整了坐姿。 她往边上头扭,小何公公心领神会,向前步就唱道,“退……” “退你丫的头!”龙椅上的小皇上声喊。 段蕴当即想拿个折子朝何公公砸过去,朕是单纯地活动下脖子啊!你丫没看到陈太师还晕着呢!退你妹的朝! 如此,该死的史官又该给朕记上笔了。 明晃晃的龙袍闪,段蕴跳到晕着的陈太师面前,叫他叫得紧张兮兮,“爱卿,陈爱卿——” “快宣太医!”段蕴龙颜肃,“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定要最好的太医,宣杜太医!” 小何公公忙不迭地应了,边往殿外跑边还尽职尽责地叫了声“退朝”,余韵留在文德殿里久久不散。 段蕴贴身的宫女清尘暗想,这可是那小子第次唱破音咧。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走是留,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朝安丞相看去,安正则如松似柏,长身玉立,官袍的袖子微抬,百官了然。 大殿上响起片“微臣告退”,不到盏茶的时间,之前乱成锅粥的文德殿就空得只剩几人。 段蕴讨好地看了眼安正则,“安相,朕……” 安正则不语。 段蕴抿了下唇,他不会是担心那陈老头吧…… 还是莫非,莫非安相觉得朕早朝上说梦话丢人了? 她揉揉龙袍衣角,开口想做自我检讨。 安正则默默将这小动作完全看到,低声问了句,“陛下方才在朝堂上,是梦到微臣了?” “啊……啊?啊……”段蕴松了口气,看了今天没被嫌弃。 刚准备点头肯定,安正则却好像已有答案般,进而问,“陛下方才梦到微臣什么了?” “朕,朕梦到安相看了朕眼……” 安正则不着痕迹往段蕴那边靠近了些,“然后呢?” 段蕴撇撇嘴,“朕本来是想爬上树摘枇杷的,看到安相树底下,下子惊着了,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安正则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段蕴耷拉下眼皮,软糯地开口,“安相,不指责朕么?在朝堂上,那样……” “安相早习惯了。”清尘插嘴。 安正则未置可否,迈步往文德殿外走着,声音平平说了句,“陛下年少却如此聪慧,微臣怎会指责。” 段蕴心里噼里啪啦绽开朵小花,啊咧,夸朕了耶! 颠颠地跟在安相屁股后头,她傻兮兮地仰着张小脸,乐呵着问,“那朕在早朝时候说梦话,爱卿也不追究么?” 安正则步履稳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留下句话顺着风飘到段蕴耳中,“《礼记》全文正楷抄写遍,后天早朝后微臣验收。” 皇上的脸垮了。 五千余字的《礼记》……丞相大人待朕,真是好极了。 回到清和殿,段蕴吩咐何弃疗笔墨纸砚伺候着。吃了碟香梨,又进了碟蜜饯,而后又来了碗红豆糯米粥。 皇帝陛下咂咂嘴,“清尘啊,朕忽地想吃烤鸭,去御膳房吩咐下。唔……朕看看时间,快午时了啊。原来朕已经伏案这么久了。那好,直接用午膳吧!” 清尘和何弃疗小公公看着皇帝案上比脸还干净的宣纸,嘴角抽,陛下您的确够辛苦。 。* 。* 。 午间小憩之后,段蕴想起晕过去的陈太师,“陈老头儿怎么样?怎么个说法?杜仲回来了没?” 何弃疗个“没”字未出口,就看到杜仲提着药箱跨进了清和殿。 “杜爱卿,你让陈老头他卧床几周?”段蕴脸期待。 杜仲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周?” 杜神医摇头,“三个月。” 段蕴喜形于色,“干得漂亮!” 清尘默默扭头,皇上您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真的不怕遭天谴么? “何弃疗,传朕旨意。陈爱卿为国为民,恪尽职守,忠义两全,兢兢业业。如今年事已高,身体抱恙,特准静养半年,赐银千两,良田百亩,回老家颐养天年。” 意思很明确,陈老头你老了,可以退休了。 清尘听她颁完旨意,小小感叹声,“好钱……” 段蕴闻言心下紧,赶忙开始回忆去年户部所呈的,大理国年的国库总收入是少来着? 朕这样赏人,不知道够赏几次。 杜神医眼巴巴地看着皇上发呆,猴急地提醒,“——皇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唔,赏赐?说吧,你想要啥?”皇上旦心情好,就十分爽快好说话,人也变得机灵了。 杜仲止不住兴奋,“那个,太乐坊的舞姬铃儿……” 神医大人最近迷恋上太乐坊的个女子,这个她知道,趁这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便颔首算是默许他死皮赖脸缠人家姑娘了。 “谢主隆恩!”杜仲颠颠地出了大殿,药箱都忘了拿。 个时辰后,小何公公颁完旨意回来。 段蕴头也不抬地抄着《礼记》,听他禀报,“陈太师原本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披衣下床接旨之后,却在听完圣旨那刻又晕了过去。” “陈老头看来是真的老了嘛,身子这么弱可不行,朕不放心哪!啧,要不把陈老头他家大儿子从吏部调开,回家侍奉老父亲半年?” 何弃疗闻此言结巴了,“陛陛陛……陛下,不可不可,动作太大。” 他刚结巴着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段蕴把笔掷,“嚯”地了起来,骂了句,“擦,去他娘的!” 小何公公抖了三抖,啪叽跪下,正不知自己说错了啥,就看到段蕴右颊上蹭了块墨水,不耐烦地对清尘道,“朕终于抄完第页了,手都要累残,剩下的清尘你来!” 皇上招招手示意他起身,得意洋洋说着自己的经验,“安相罚朕抄书,检查时从来只仔细看前面,后面几页权当凑个数就行。” 她吩咐完这事,龙袍下摆在空中画了个华丽的弧度,转身愉快地就准备出门撒欢。 眼前的亮光突然被个身影遮住,段蕴抬起脸,舌头打结,“安,安相……” 第1章 文德殿乱成粥 欲望文 第2章 清明节九皇叔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章 清明节九皇叔 段蕴心说“坏了,方才那话怕是被丞相听到了。” 安正则却没听见似的,走到他平常坐的椅子那坐好,双眼抬,稳重端庄地看向段蕴。 小皇帝迈着金贵的两条腿挪到安丞相面前,恭敬有礼,垂首问,“丞相大人有何指教?” 安正则是大理国的辅政大臣,景德帝驾崩前,下旨册封已逝显祐太子的独子,皇太孙段蕴为新帝。段蕴那时年方十三,景德帝指派托孤大臣,前无古人地就指了位,那就是安正则,彼时他不满二十五岁。 先帝重用安氏族,又尤其重用安正则,满朝皆知。安正则是丞相,是首辅,还是唯的托孤大臣。在大理国上上下下满朝文武看来,乳臭未干的段蕴小皇帝整个身子加起来都不及他根指头的分量重。 安正则之于段蕴,那就是有他在就天不怕地不怕,臣是皇上的大树,生陪你看日出……咳,这么说来好像有歧义,什么东西乱入了似的。 但是无可否认,个段蕴坐稳江山,少说也有安正则七成的协助。 安正则对段蕴来说,亦师亦父亦贤臣,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还是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 所以众人看来无法无天总是小孩子脾气的陛下,只有安丞相能镇得住。 段蕴只听安正则的话,她也只敢听安正则的话。她皇爷爷临终时,拼着最后口气,握着皇太孙的手留下遗言,“蕴儿啊,你登基之后,要听首辅大人的话,你只能……相信安正则人……” 人之将死,念叨的无疑不是最重要的就是最放心不下的。 段蕴当时哭得稀里哗啦,胡乱点着头连连答应。少女的哭声在那天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大限已至的景德帝看着自己唇红齿白的宝贝“孙子”快哭成孟姜女,那声音怎的都不似儿郎。景德帝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归了西。 也就是那个时候,段小皇帝和安大丞相的蚂蚱统战线组合正式得到官方认可,从此横扫朝堂共同执政,无人置喙。 皇太孙登基时才十三岁呢,政事不听丞相大人的,难不成拿国家大事报给皇上,让皇上扔个骰子决定? 丞相大人被寄予厚望,大理国的大众男神啊! 。* 。* 。 安大男神看段蕴乖乖在自己面前,就想她肯定在猜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自己听到。 安正则略觉好笑,也不理会她的局促,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十日之后便是清明。礼部侍郎问,什么时候动身去裕陵。” 段蕴脸迷茫,“这个事,礼部怎么没报给朕?” “上个月和今天,早朝的时候都呈报过了。” “啊?是吗?”上个月早朝的时候礼部说了啥她是不可能记起来了,可是今天……“今天也说了?朕怎么点印象也没呢?” “礼部呈报的时候,陛下正在睡觉。” 段蕴由衷地点头,模样有些呆萌,“安相说得对。朕那是正梦着摘枇杷,什么也没听见。什么时候出发,安相决定吧。” 抬眼往桌上望去,安正则淡淡问,“陛下的《礼记》,抄写得如何了?” 行动敏捷的小何公公闻言,迅速将那张写满的纸递过去,行动敏捷的小段皇帝也迅速接过,献宝似的递到安正则眼皮底下。 “安相请过目,朕目前已经写了这些了。” 安正则垂眸扫过那写满正楷的纸张,尽管能看出书写时的心不在焉,可那字体倒也清秀。手伸,纸张收入了袖口,他面上隐隐闪过丝笑意,“甚好,余下的部分陛下不用再写了。后天早上出发,这样天黑之前可以到达裕陵附近。” 段蕴快被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亮瞎,又听到他说不用再抄写,皇帝陛下的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了。 。* 。* 。 段蕴的小世界是亮起来了,可是陈太师家的小世界,黑不隆冬像晕了浓墨。 陈家老太师在先帝时期那叫个位高权重,虽然现在小毛头当皇帝,风头都被身为首辅兼丞相的安正则抢了。可是大树百年,根基深厚啊!朝廷里唯陈太师马首是瞻的官员可不在少数,所谓陈党,那可是平日里起玩耍好基友不分离的小伙伴们。 陈党众领着朝廷俸禄的大人们在太师府的黑暗中叹息,唉,你说陛下今日来这么出是几个意思呢? 是要贬我陈家? 可是陛下没这么说啊…… 是关心我家陈老爷子? 可修养半年是不是略长啊…… 是陛下小孩子心性随口说? 可陛下做这事,首辅大人也没表态,这就是□□裸的默许啊…… 陛下是看我陈家不顺眼了么? 最近咱做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么? 唔……难道是上次抱怨皇上给的赏赐寒酸被听到了么? 又或者是……吧啦吧啦…… 陈党众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热烈而又深沉地揣度圣意,自我检讨做得仔仔细细,折腾了晚上也没弄出个头绪。 第二日上朝,风光无限的陈党成员无例外地顶着黑眼圈,三呼“万岁”的时候,陈家人比谁喊得都响亮。 “万岁”声震得耳朵都有些发麻,段蕴笑嘻嘻地摸摸耳朵,“诸爱卿平身。” 陈党众人平身平得最为缓慢。 吏部陈尚书持着笏板挡在面前,黑眼圈笼罩下的两只眼睛不住地偷偷往龙椅上瞄。 安正则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却丝毫表情未现。 陈尚书做小动作做得不算高明,除了安正则,毛头小皇帝段蕴也看得清二楚。 “朕今天是否明艳动人?”小皇帝问。 文德殿上的大人们面面相觑冷汗涔涔,这…… 刚正不阿的侍御史不满地看了她眼,皇上年纪太小就是不行,早朝睡觉流口水说梦话,现在居然还问出这种问题,真是点都不稳重!唉唉唉,侍御史心中三声叹。 陈尚书面色赧,心知皇上可能察觉出自己偷窥,连忙低头。 “哎,陈尚书,朕问你呢。”清清脆脆少年的声音出,文德殿中上百道目光倏然聚焦到尚书大人身上。 陈尚书惶恐抬头,上首的皇帝陛下生得是齿白唇红,明眸带笑,白白嫩的面颊不知怎的让人想到香梨,总之是掐就能掐出水儿。 “陛下当真明艳动人。”陈尚书如实禀告,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居然回答得如此自然。 “唔……陈大人就是有眼光。这样好了,朕改日送你幅画像,爱卿挂在家中,也好镇镇宅子。” “微臣领旨谢恩!”陈尚书匆忙跪地。 “不谢不谢,朕就是这样的大方。”段蕴摆摆手,又换上副关切的表情,“明日朕出发去裕陵,陈太师最近身子不好,可惜这次不能陪驾了。不过爱卿放心,朕定替令尊在先帝面前上柱香。” 段蕴清清嗓子,“众位爱卿还有事启奏么,明日朕出发准备清明祭祀,没事的话,安相宣布下随侍大臣名单,就退朝吧。” 百官群中伸出只手,京兆尹挥舞着折子扑腾到前面,“臣臣臣,臣有本奏。” “爱卿请奏。” “微臣日前刚刚得到下面消息,九王爷两月前就着人递书信给陛下,说是今年清明想来祭拜先皇。可可可可,可是……可是微臣手下办事不力,竟忘了将书信呈给微臣,所以……所以这才禀报给陛下。” 京兆尹急出脑门汗,面色之赧然比之方才的陈尚书,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正则适时出列,安然道,“卢大人不必惊慌。九王爷也给微臣准备了封书信送来,王爷参与此次祭祀的事情,微臣已和陛下商量过了。卢大人大可宽心。” 京兆尹大人仿佛绝处逢生,看向安正则的眼神中就快闪出激动的小泪花。 段蕴撇嘴,丫的就知道当好人。九王爷清明要去裕陵祭拜,朕怎么不知道呢,你丫的什么时候和朕商量过了。 当然这只是腹诽,和安正则做表面功夫,皇上专业。 “安相说得对。卢大人切莫焦虑,回去好生歇着。” 。* 。* 。 小何公公声“退朝”唱出来后,段蕴向安正则招招手,路把丞相带到了清和殿。 “安相又在朝臣面前乱说。”小皇帝声音里有些不满。 “是微臣的错。”安正则说得淡淡的。 段蕴轻咳了声,“算了这个无所谓。不过说到九皇叔,朕自从登基大典之后,好似就没再见过了。” 在她印象里,这个年纪最小,仅仅只长她七岁的皇叔,就俩字能形容,绝色。 第2章 清明节九皇叔 欲望文 第3章 车舆废王爷驻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章 车舆废王爷驻 段蕴闭着眼睛,摇摇头又皱皱眉,“朕稀记得,十三岁登基那年见过九皇叔次……” 十三岁? 她那年,是十五。 她说话时,言语神态再自然不过,安正则却眸色略略沉,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下似的。 “安相,”他回神,金丝龙袍加身的孩子就在他眼皮底下,“唔,你说过的,如果朕能够让陈太师个月之内不再上书对庶族禁言朝政,就三个月不罚朕抄书,无论是什么过失。” “嗯。”安正则点头。 段蕴面上现出兴奋,“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抵赖!” 清尘撇嘴,“陛下,安相什么抵赖过……” 转眼之后,段蕴突然想到,“对啊……之前我已经成功了,怎么还去抄书呢……” 安正则面无表情纠正,“陛下,注意自称。” “……”她有点气恼,白白抄了半天书,结果丫的全是徒劳! 小皇帝低下头去,冲着地面皱眉挤眼嫌弃了自己会,从安正则的高度看过去,只见小截白皙的颈从华丽的龙袍里延伸出来。 丞相大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眼底好似浮了丝浅笑。他若无其事似的,将段蕴之前给他的那页《礼记》在袖子里收整好,轻咳声,道,“陛下陈太师这件事处理得……” “处理得怎样?” “大殿上太师晕倒,陛下顺水推舟固然是好,可是这样似乎纯属巧合。”安正则皱皱眉,“不足夸赞。” “……” 皇上不满了。 “丫的就夸朕句会死么,成天不喜不怒,跟圣武功德碑似的……”她小声嘟囔。 “陛下说什么?” “圣武功德碑……”段蕴随口溜出几个字眼。 安正则却有板有眼地接下话语,正经道,“此次清明祭祀,可以相对隆重些许,圣武功德碑的建造,在这之后恢复倒也无不可。” “嗯……”段蕴兴致寥寥地附和。 安相就是这样,不管扯到什么东西,他都能再说回到民生政治,国家兴亡。 安正则侧眼观察了她下,小皇帝似乎被他那句话说得有些不满,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次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次祭祀活动,很事情须得慎重些为好,微臣这便告退了。” 段蕴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已失去了要再说些什么东西的兴致。 。* 。* 。 大理国宣和二年,丁亥三月初六,是为清明。 宣和元年的清明,景德帝段永济的裕陵还在修葺之中,加之段蕴登基尚不足年,朝廷各方面经历了番换代的变化,很事情实在腾不出精力去做。 是以,上年的清明,并没有让小皇帝御驾去大理国众帝陵带亲自祭祀。 安正则在心里掂量良久,随侍的朝廷官员和段蕴的衣食住行负责人员名单已经在他脑中前后确认了不下五遍。 他在府中静坐着冥想,双眸子静似古井无波,能影响周围的切进入这种安静般。 他家的小总管梁闻元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看着安正则端坐在那里思考,半个时辰过去动不动,梁闻元没事做,就跟着安正则坐在书房角,权当欣赏美男了。 安正则是在思考国家大事,他则是在发呆。 “闻元,”梁总管神游之中似乎听到有个什么声音在喊他。 “去东街二王爷府南门那里,摘几斤新鲜的枇杷来。”他缓过神来时,就只看到安正则平整的衣角从他眼皮底下扫过,上方传来这么个声音。 待安正则带着他那片衣角迈出了门,又句话语传来,“别忘了给主人家银子。” 。* 。* 。 第二日便是出发的日子。 皇室的车队大早就候在文德殿前了,连数辆,俱是端庄大方且低调奢华,外观上并无少异处,只是段蕴的那辆,内部要精良得。 安正则在段蕴上车后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走上了另辆,尽管段蕴那车里再坐三人都不成问题。 梁闻元跟在他家丞相身后,有些奇怪地问,“大人,怎么这次不和皇上乘辆车了?” 安正则修长的手指撩开车帘,淡淡三个字飘出来,“没必要。” “原来不都是乘辆么,保证皇上安全什么的……”梁总管不解地小声嘟囔。 安正则没再理他,坐上车翻开本《文选》。 闻元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再继续问了。安相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安相做什么都是圣明而伟大的,在梁总管心中,安正则就是神般的存在。 他们那边在车上安顿好,段蕴这边都快在车上睡熟了。 昨晚她从皇宫不知道哪个宫殿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本大华王朝的野史。如获至宝似的捧着看到天将明。 今早起来的时候她正在极困,浑浑噩噩上了车就枕着清尘的胳膊昏睡过去了。 压根没有发现平日乘车与她寸步不离的丞相大人去哪了…… 大理国历代君王的帝陵在都城明安西南处的块风水宝地。从明安的中心,也就是皇宫出发,要行进数个时辰才能到。 马车达达地行出城,速度均匀,节奏平稳,颇适合段蕴补眠。 那车里本就只有她和清尘以及小何公公三人,偌大的车厢显得很空。此时段蕴又倚在清尘身上安睡过去,清尘跟着马车晃着晃着慢慢也困了。 于是这车上就成了两个少女相互偎依着小憩,徒留小何公公个人精神抖擞。 这种情况持续了个时辰,何弃疗终于无聊出翔。 他索性掀开车帘跑到驾车的位置去了。 。* 。* 。 车驾驶出明安城区,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了起来。这带只通往帝陵区域,平日里过客较少,是以官道也修得不是那么宽广。 丛林中辟出来的道路就在春日的片新绿中蜿蜓向前伸展。倒是蛮令人心旷神怡。 约莫又行进了十几里路,前方道路口出现了辆马车。 小何公公路上都在东张西望欣赏风景,早就看见前面有个小黑点,随着马车向前,似乎离那物体越来越近,他才判断那是辆静止的车子。 那车堂而皇之地停在官道上,虽然没停在路中央,可这道路分外纤细,那车子停,皇上的车队也就不好通过了。 他忙叫前面车夫停下来,自己跳下车到前面探情况。 车子停,安正则立即察觉,他略微皱了下眉,放下手中银绿隐翠的盏碧螺春,手指撩开车帘往前方望了过去。 闻元见状,十分自觉道,“大人,我下去看看情况。” 安正则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梁总管走到车队最前面,小何公公已经和人家搭上话了,好在安相的车子距离队首也不远,他小跑两步,倒也没有少听到什么信息。 那车上只有两人,驾车的那个正在马旁边,大概还有个正主坐在车里尚未露面。 他断断续续听到外面那人正跟小何公公解释,“……对,……在下的马车坏在了路上,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补救。” 何弃疗不满道,“这可是官道,你家的马车怎么能随意停放呢?”他难得回在思想道德的高处,不自觉地就端起三分气势出来,“就算是坏了,也该先拖到旁再去修理啊。” 那人修养不错,不卑不亢地解释,“阁下说的极是。我家的车舆才坏了没久,在下又想着此条道路甚少有车往来,这才没有立即将其拖到路边。闻阁下言如此,的确是在下的疏忽了。” 何弃疗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赞赏地看了几眼,挥挥手正准备吩咐车队继续前进,突然又停下来。 “是啊,这条路少有人走,你是要去哪里?” “在下去往帝陵。” “啊?”何弃疗听这话,立刻便不走了,“你去往帝陵?过几日皇上就要在那举行清明祭祀了,你们这个时候过去,是要作甚?” 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车帘子后面飘出来,“本王就是要去祭祀啊。” 闻元连同何弃疗下子都愣了。 那声音慵懒且随意,其实是清亮的声线,却因为发音的过于随意而拉得绵长缱绻,有丝说不出的魅惑性感。 何弃疗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本王…… 莫非这位是,陛下的某位皇叔? 车上的人并没有走下来,帘子也没有拉开,只是用声音对外面那人问话,“韩易,车现在能走么?” 韩易转身对着车,“回王爷,不能。” “啧——”那王爷拉长声音感慨了声,接着又像问别人又像问自己似的说了句,“那要怎么办呢……本王只带了个随从,荒郊野岭的,怎么办呢……” 韩易道,“属下愿意陪王爷徒步。” 嗖—— 柄折扇从马车上飞了出来,精准砸歪了韩易的帽子,“你爷爷的,要累死老子吗?” 何弃疗刚刚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个身着金丝勾线深紫长袍的身影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那袍子上华丽的云纹放佛带着道金光在他眼前晃过,简直华美不可方物,何弃疗暗暗觉得这要完爆段蕴穿的龙袍。 王爷身量很高,堪比安正则,他走到何弃疗面前还微微俯了俯身子和他说话,“小公公,这是陛下的车队吧?怎么样,给本王找个座,顺道起去呗?” 何弃疗抬头,双笑眼就撞进了眼底。 他瞬间有些眩晕,眼前之人太过好看,下子就能耀了人的眼。 春天的树林里,阳光透过层层绿叶,零零星星地洒到那深紫袍子上,紫袍上的金线在光点下玓瓅如珠。 可是再怎样也灿烂不过这笑颜。 小何公公暗自抽了口气,心说,果真是陛下的九皇叔无疑了。 第3章 车舆废王爷驻 欲望文 第4章 同行否哈哈哈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章 同行否哈哈哈 九皇叔段清晏,先帝最小的儿子。 这位王爷自小便容貌出众,大概是随了他母亲艳冠后宫的美貌。 当年景德帝还在的时候,九皇子就是扔堆皇室贵胄里,还能闪闪发光的那种。 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作为,政事见解上向来说不出什么名堂,但让他办些什么事倒也能完成。 尽管烟花柳巷逛得不少,却阅尽芳丛片叶不沾身,点到为止从不惹事。 母妃虽然人称大理后宫的第美人,却无奈身份不高,也没给这位王爷提供个牛气哄哄的后台。 本来嘛,像段清晏这种,不出挑不惹事不受宠不讨嫌另外母妃身份还不高的皇子,在众人眼中都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可谁叫人家长得漂亮呢? 所以皇宫里上上下下,凡是见过他的人,基本都认得他。 当然也包括梁闻元和何弃疗。 段清晏露面,众人都有些愣怔。 这算个什么情况?皇上的车队走到半路,碰上王爷的车子坏在路中央。这是让尊贵的皇上车队继续往前走呢?还是为王爷解个燃眉之急呢? 貌似九王爷提议了要和车队起走…… 可这事需要上报不? 何弃疗有点没想明白,段清晏却很轻松地问,“还有空座么?” “有,在……” “唔……那甚好。”段清晏语调轻快,听上去心情颇明媚,“快带本王上车吧。” 人家是王爷,王爷说的话不能不听,小何公公这么对自己说,立刻便觉得眼下情况不能简单。 于是便领着段清晏上了唯还能坐几人的那辆轿子。也就是传说中,尊贵无比的小皇帝段蕴的那辆轿子。 韩易见状,便把坏了的车子推到路边,也跟着何弃疗坐到驾车的位置那里。 闻元了解完情况,正想回去向丞相大人复命,转身却看到他家丞相大人就在离他仅仅几步的地方着。 “擦,吓死我了。”梁总管小声感叹。 安正则睨了他眼,接着转身往车上走,“你的警觉性呢?” 闻元抓了抓头发,赶忙跟在安正则后面,“刚刚走神了,没注意到。”会又忍不住问,“大人您什么时候下来的?” “你看九王爷看得走神的时候。” 闻元:“……” 。* 。* 。 车队重新出发上路,除了皇上那辆轿子里了人之外,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异处。 段清晏轻手轻脚地进了段蕴的车子,小何公公往车内瞄了眼,皇上和清尘还歪在起睡得正香。 他嘴角抽,有些无语,轻轻向段清晏问了个礼就出去驾车了。 小皇帝年岁尚小,身量也未长足,与小宫女偎依在起的时候,看上去竟是差不的身形。 唔,这细皮嫩肉的,定是吃了不少好东西,段清晏噙着笑,将对面的段蕴细细打量了番。 果然是孩子,这皮肤……他捋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段骨肉均匀的小臂暴露在阳光下,说是如玉也不为过。 段清晏对着自己左看右看,又捞起对面段蕴垂下的爪子,和自己的肌肤放起比较三番,看到两厢比较他未见绌才满意放下。 小皇帝睡得正熟,白嫩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颤着,红润的唇瓣微张,与水灵的面皮相衬显得格外生动。 段清晏眯着双漂亮的桃花眼,两根素洁的手指伸向段蕴,在她左脸颊上戳了几下,果然很有弹性,他又换到另边在右颊上戳了戳,愈发觉得有趣。 之后又捏了捏他侄儿羊脂玉般的小鼻,拨弄拨弄小扇似的睫毛,屈起指节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段蕴也不是睡成死猪,已经睡了半路又被他这么折腾几下,沉稳的呼吸慢慢乱了起来,像是快要醒过来了。 段清晏见状,不紧不慢地坐回去,捋捋自己的衣角,调整了下坐姿,无可挑剔的面庞上浮出淡淡的笑意,端的是人畜无害,端的是颠倒众生。 段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隐约看到面前端坐了个席紫袍华裳的人。 嗯?她眨眨眼,朕这是……又在做梦? 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待自己觉得清醒得差不了才又睁开,定睛看,那身着紫袍的男子居然还在! 而且还看着她友好地笑了下,笑得珠玉生辉,漫山遍野春花都要开了。 段蕴刚刚睡醒,哪里料到睁眼就是这样种惊艳的风景。 “卧槽!”她惊呼声,身子不禁抖。 靠着她的清尘也跟着被惊醒,同样刚抬起眼皮就看到天人之姿的九王爷正对着自己笑。 “卧槽槽槽!”果然主仆同心,清尘也跟着惊呼。 段清晏唇角轻抽,对两人这样的反应明显不太满意。 “你谁啊!”你妹啊,声不吭的,吓死朕了……段蕴揪着清尘的衣角,皱着自己的眉头问他。 段清晏扯出丝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加和颜悦色些。其实他不用刻意也够和颜悦色了,长相问题木有办法。 “陛下侄儿,侄儿陛下……”他念叨两遍,感叹道,“不过两年未见,怎么不认识微臣了呢?” 嗯?侄儿?段蕴挑眉毛,既然是皇叔的话……这年岁,这相貌,该是九皇叔没错了。 判断出段清晏身份,她又挑眉毛,坑爹啊……朕只见过九皇叔次,还是在登基大典上草草远观了下,然后他就去封地了离朕几重山几重水的再没见过,朕能认出来还不逆天了。 段清晏看着眼前小皇帝的眉毛跳了几次舞,有些好笑,然后她又端上团结友爱孩童似的笑容,恍然大悟般唤他,“原来是九皇叔啊!确实许久未见。方才没认出来失礼了,朕给皇叔赔罪哈哈哈……” “哈哈哈……”段清晏也配合着她笑三声。 段蕴:“哈哈哈……皇叔怎么会在朕的车子上啊?” 段清晏:“哈哈哈……微臣正要去帝陵,马车坏在路上,恰好遇到陛下侄儿的车队,于是就上来了。” 段蕴:“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那真巧啊!皇叔怎么就上了朕的车子呢,刚刚真是吓到朕了呢。” 段清晏:“哈哈……陛下侄儿的何公公说这车上还有空位,于是微臣就上来了啊。” 段蕴:“哈……哎!不对啊,安相呢?安相没和朕坐辆车么?” 段清晏:“哈……什么安相,陛下车里直就没别人了啊。” 清尘无语,果然皇室风范就是不样,说话就是这么的艺术,就是这么的有礼有节,您二位可以不要再“哈哈”了么。 路对话说下来,这两人简直就是三次元现场的“哈哈党”。 段蕴:“什么?……何弃疗!” 清尘心里默默接话,哈哈……是啊,陛下您何弃疗啊哈哈…… 然后何弃疗就以非般的速度从车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陛下您找小的?” “安相呢?”段蕴提高声音又问遍,“安相哪里去了?怎么不在朕的车里?” “安相今天没和陛下坐辆车啊。” 段蕴觉得稀奇了,“安正则今天居然没有跟着朕!” 安正则……唔,安正则丞相…… 段清晏瞅瞅侄儿的神情,眸子轻动,眼角处的风华流转了几番。 “不在就不在吧。”段蕴像是自言自语,又对何弃疗道,“行了你出去吧。” “安丞相素来与皇上同车么?”段清晏随口问。 “嗯,安相是朕的首辅。皇爷爷嘱咐朕在亲政之前都要事事问过安相 。” 。* 。* 。 这三人在车里干坐了片刻,本就不是好静的人,只是这会就开始无聊了。 由小皇帝起头,率先打开话匣子,就着些有的没的开始和她九皇叔说起话来。 “朕没记错的话,皇叔的封地好像在东边是么?” “侄儿没记错,”段清晏放松身体往马车壁上靠,整个人都慵懒随意起来,“叔叔的封地就在源州。” 段蕴觉得她这个九皇叔就是与众不同,就是特立独行,就是别具格…… 她别的皇叔见到她都是个个口道“微臣”,称呼她“陛下”,就连向不羁的三皇叔都没有例外。 他们总是企图用表面上的这些虚礼淡化叔侄的事实,而加深着彼此是君臣关系的印象,似乎这样就是在向她段蕴表忠心。其实心里是作何想法,谁又能摸得清。 段蕴想起当年第次被长她近二十岁的皇叔们行君臣大礼的时候,那种诡异的不安感她至今都未能够完全消化。 如今段清晏倒没有这样,口个“叔叔”自称着,又叫她“侄儿”,反倒是让她自在了许。尽管段清晏是她年纪最轻的个叔叔,并没有长她几岁。 段蕴便顺着段清晏的话题说到他的封地。 “朕似乎听说,源州带风景如画,还曾被先帝誉为是大理国的小江南,很是具有大华苏杭带的风范。” “是的呢。”段清晏抖开扇子和她念叨起来,“夏夜的时候可以把竹子的床板搬到榕树下去睡觉,清晨去林中挖笋,源州的气候可不错了,走在林子里清风拂面很是舒服,对皮肤也极好。” 他说着说着摸摸自己脸颊,又接着说,“午间的时候到附近的小何边去偷看小孩子们放牛,还可以在手绢里包着萤火虫跟乡下的小孩子们起静听蛙鸣的夜声,白色的花香总在黑暗中淡淡地飘过来……” 段清晏说得脸认真,如痴如醉。 清尘看他说着,看得也快醉了。 第4章 同行否哈哈哈 欲望文 第5章 吃枇杷臣也有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章 吃枇杷臣也有 段蕴眸子亮晶晶,由衷叹道,“这么好……” “是啊,挺美的吧?” “嗯嗯!”段蕴连连点头。 “不过这也只是叔叔的想象罢了……”段清晏脸遗憾地对她道,“事实上叔叔的王府距什么榕树啊,竹林啊,乡下小孩子啊,都可远了。” “……”段蕴追问道,“那捉萤火虫呢?源州不是有泉脉,还有小桥流水的景致么?是不是很美?” “唔,这个倒是有的。”想当初九王爷哄骗少女的时候,就走的是小桥流水夜幕点灯,萤火虫飞飞的烂俗经典剧情。 “不过话说,”他话锋转,“侄儿对萤火虫有兴趣?” 段蕴有点点认真地说,“朕小的时候,也经常捉萤火虫,听青蛙叫来着,可是后来课业繁重起来,朕就再也没……而且安相也不允许。” “安相不允许?” 段清晏轻轻重复。 清尘插道,“陛下什么都听丞相大人的。” 九王爷眉毛挑,“唔……想不到啊。安大人看上去也是个足风流的美男子,怎么为人居然无此无趣,难不成连捉萤火虫这种事情都不让侄儿去做?” 段蕴吸了两下鼻子,听他这样说,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带着点鼻音轻轻道,“可不是么……” “没关系,叔叔可以带你玩。”只手拍上了段蕴的肩头,亲昵得很自然,让她突然有种童年玩伴的奇妙穿越感。 “哦对了!”段清晏移开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海棠红色绣工精美的小包,那包塞得满满当当的,看上去还挺可爱。 “这是什么?”段蕴的目光下子就被吸引了。 她从段清晏手中拿过那小包,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下,股令人垂涎的清香飘了出来。 “啊!枇杷!”陛下瞬间兴奋起来,“朕最近就正想吃枇杷来着,前两天早朝上还做梦摘枇杷来着。” “噗。”段清晏轻笑。 段蕴愣神片刻,方觉有些尴尬,这不就是公然告诉臣子她这个皇帝没有好好做嘛。 不过好在段清晏并没有对这句话做什么评价,笑了声之后就打开那个小包拿出了枇杷。 那枇杷果黄澄澄的,圆润可爱,看那色泽再拿捏那软度,真真是熟得刚刚好,看得观者皆食指大动。 根本把持不住,段蕴片刻不耽误地就送进嘴颗。道谢的话也没说,甚至连枇杷洗了没有也没问。 源州好山好水,风景灵秀,虽然种粮食种不成大气候,但是瓜果蔬菜倒是盛产。 这情况段蕴还是知道的,她满嘴塞着果肉,唇边沾满亮晶晶的果汁问她皇叔,“味道简直不能好,这难道是源州当地的枇杷么?” 她饿虎扑食吃得太急,面相有些狼狈。 段清晏看她这样,贴心地递上来方锦帕,边回答道,“源州离明安有远的路程侄儿莫不是不知?叔叔若是从源州带枇杷来,等见到侄儿的时候,恐怕……” 他耸了下肩,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九皇叔递上来的那方帕子太过平整好看,精美而干净,段蕴瞅瞅自己糊得乱糟糟的爪子,赧然感到会弄脏帕子,竟是不忍接过。 段清晏见她半天都未有动作,大概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勾唇笑收回了手。 清尘颇具眼色,很快将段蕴平常用的那方皱皱巴巴的帕子递过来。 皇上小小地不好意思了下,又开口问,“内什么,那这枇杷……皇叔是从哪里弄的?” “东街二王爷府南门。”段清晏笑,“整个明安,叔叔所见之处,唯有那棵枇杷树长得格外好。” 东街,二王爷府…… 段蕴听到这两个词,心里蓦地动。在南门爬树摘枇杷,那似乎是她还不是段蕴的时候,才有的回忆。 她只敢在眼底慌乱下,连遐思不敢有,抬起头表情自然,笑道,“皇叔对明安的了解,看来比朕强了。” 段清晏也未谦虚,“毕竟是叔叔住了二十年的地方,侄儿今年才几岁。” 。* 。* 。 炷香的时间后,车队停下,小侍卫们牵了马去喂草饮水。 何弃疗从车门口探出头来,“陛下,安相给您递了东西。” “啥?快给朕!”段蕴下子坐直。 个鼓鼓囊囊的小锦包从车门口送了进来,段清晏离得最近,于是顺手帮着递到她手中。 小包打开,里面黄澄澄圆鼓鼓的物什冒出了头。 小果子圆润可爱,清香飘了出来,竟也是枇杷。 段蕴微怔,段清晏和清尘也有些意外。 她小声自言自语了句,“朕刚刚才吃过枇杷,都吃饱了……” “那就先放着吧,”何弃疗挠挠头,“奴才去回禀安相。” “哎别去了。”段蕴叫住他,“你去拿棋盘来,皇叔刚刚教给朕种新奇的玩法。” “好。”何弃疗点点头。 。* 。* 。 那厢安正则下了车,走到正饮马的闻元旁边,问,“枇杷呢?给皇上送去了没有?” 闻元手中活未停,答道,“已经托小何公公送去了。” “嗯。”丞相大人自语句,“二王爷府南门的枇杷,是陛下最爱的了。” “陛下人呢?” “唔……不知道。”闻元下意识地抬了下眼,恰好看到小何公公*的背影,连忙对安正则努了努嘴,“喏,何公公在前面,大人可以去问问。” 安正则未置可否,迈开步子就走过去。 模样的话又问了遍,“陛下人呢?” “回丞相,陛下在车上和九王爷下棋呢。” “陛下不下车走走么?都坐了整整半天了。”安正则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小何公公附和句,“就是啊,连奴才都快闷坏了。陛下倒是奇怪,和王爷聊起来居然能路上都兴致勃勃的。” “哦。”丞相大人应了声,“王爷和皇上在个车厢里有些拥挤,终归不合适,过会还是请王爷尊驾移到在下那辆车子去吧。” “啊?”小何公公有点没大听明白,“可是王爷移到大人的车上,大人去哪呢?” “和以往样,去陛下的车上。” “……”什么拥挤不拥挤的,这不是都样嘛?逗我呢? 小何公公默默吐了个槽,开始构思会怎么去把九王爷弄下来。 。* 。* 。 于是之后,段蕴正耍赖悔棋,乐不思蜀地和段清晏对弈,就看到何弃疗顶着副被人泼了翔般的表情进来,完全就是“臣有事不知当讲不当”的节奏。 皇上经验丰富,看他这脸色下棋的兴致就灭了三分。她把手中的黑色棋子掷,“说吧,怎么了?” “回陛下,我们该上路了。” “那就走呗,怎么了?” “安相说,王爷和皇上在个车子里有些拥挤,王爷和陛下身份尊贵,这样上路有失妥当。”小何公公动动嘴先说句,而且不忘把安相的大名首先冠上。 皇上您看,小的只是传话的,都是安相,想起来出就是出。 段蕴果然皱起眉头不太高兴了,“安相怎么想起来出就是出的,事怎么就这么呢?” 这话正说到何弃疗心里去,他连连点了两下头。 “那安相让朕怎么做?” “安相说,请九王爷移到自己的车架上,安相则和平日样,与陛下同车。” 段蕴保持沉默没出声,心里其实挺舍不得皇叔去别处的,棋还没下完呢。 “行吧。”作为话题主角的段清晏好脾气地笑笑,着手把棋盘上的白子挑出放到棋罐里,“丞相大人的话不能不听。” 谢谢王爷全家,何弃疗暗自松口气,任务完成。 段蕴还很是不舍,但看皇叔也没发表意见就不好再抗议什么了,只是扒着那棋盘认真道,“其实,朕刚刚应该下到这里,皇叔以为呢?” 段清晏暂停下手中的动作,低下头去仔细研究了番,面露微叹,“是哎,侄儿如果走这步,那叔叔就可以走这步……”他从刚刚收好的棋盒中又拿出颗白子来摆好,漂亮的眼睛看向段蕴。 段蕴的兴致又被他勾起来,跃跃欲试正想拿着黑子再试,段清晏却从她手中捏走那颗子,温热的指腹从她指尖划过时候还有些酥痒。 “侄儿,车队该行进了。” 段蕴撇撇嘴,“那好吧……等到了行宫朕再找皇叔切磋!” 段清晏眨眨眼,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谪仙般下了车。 。* 。* 。 韩易跟着他家王爷上了安相的车,段清晏上去的时候衣角不小心蹭到了车轮。 他看着那块灰尘皱皱眉,伸手向韩易要帕子擦拭。 韩易提醒他,“王爷您的帕子不是自己随身带着吗?” “没有啊,本王的帕子刚刚落在侄儿的车子上了。” 韩易不解,“刚刚落下的?那现在去取回来还来得及。要不属下去……” “哎,”段清晏轻声打断他,勾人的桃花眼角藏了丝笑意,“本王不故意落下些什么,下次要以什么名义去找侄儿呢?” 韩易恍然。 马车行驶起来,约莫盏茶的时间后,韩易压低声音,有些犹疑地对段清晏道,“王爷,您有没有觉得……陛下他,好像不太对劲……” 段清晏眉梢挑,“本王倒是觉得,首辅大人可爱得紧呢。” 第5章 吃枇杷臣也有 欲望文 第6章 海棠红留着用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章 海棠红留着用 韩易没听明白,“王爷您,什么意思啊?” 段清晏摊了摊手,“你不觉得安丞相模样不错嘛。” 韩易:“王爷……” 九王爷自顾自地说,“丞相的鼻子和本王像,真是好极了。唔,身量也和本王相当,就是这么的合适,增之分则太长,减之分则太短。” 韩易:“……” 段清晏大大咧咧地摇了摇扇子,桃花眼冲韩易眯,“那你说说,皇上是怎么不太对劲了?” 韩易压低声音,缓慢道,“王爷不觉得……陛下的声音,有些……过于清脆么?” 扇子继续摇,段清晏表情依旧,好似对这句话没太在意,“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根本不受重视嘛,韩易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着解释,“陛下的声音清脆有余,浑厚不足。虽然,虽然说陛下今年不过十四五,但是按理……”他顿了顿,“总之与寻常少年相较,不是那么寻常。” 段清晏摇扇子的速度慢下来,眼神稍稍放空,“在这个侄儿身上,切的不寻常都该是寻常的。” “您的意思是……”韩易声音小得几近无声,段清晏感觉自己完全是在读唇语。 折扇又次命中韩易的头,“本王的意思是,你不说话不会死。” 韩易本来还挺郁闷,他明明是挺正经个人,就是他家王爷总是不正经地敲他脑袋。弄得旁人看,都以为他韩易是个傻叉兼逗比下属,伤自尊啊。 可是段清晏接下来敲了两下车壁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傻叉。 什么话都说,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车上。 果然不作不会死,伤自尊他活该。 当然这主仆二人拉上车帘讨论些什么还是很安全的。这本来就是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车子。 段清晏其实也明白,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提醒下韩易,并没有么紧张他说了两句不该说的。 。* 。* 。 也就在二人对话的同时,前方不远处那车子里,重新恢复了皇上丞相加的经典格局。 段蕴是正在兴头上被打断的,自是有三分惆怅。 眼见安正则进了来,上车的动作都做得无可挑剔,极合礼仪。 他往对面坐,立刻就对比出小皇帝坐姿的散漫随意。 段蕴见这情况,连忙赶在首辅大人皱眉之前,坐直了身子。 安正则静静地看了看车厢,从自己座位边上捏起物,问向段蕴,“这是什么?” 段蕴定睛瞧,海棠红的小锦包正被安正则拿在手里。 “哦,那是皇叔给朕装枇杷时用的锦包。” “枇杷?”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轻声发出了句疑问,目光探寻地往段蕴那边看去,不料正巧发现他之前命梁闻元送来的枇杷被扔在角落里。 他装枇杷用的那个锦包,是黎色的,颜色本就低调不起眼,如今被扔在边,是显得灰头土脸。 那黎色小包还是鼓鼓囊囊的,里面的东西自然是没被动过。 安正则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分,“陛下左手边的角落里,又是何物?” 段蕴又“哦”了声,看了眼自己的左边,把那包枇杷巴拉到自己手边,答道,“那不是安相给朕送来的枇杷嘛,怎么安相自己不记得了?” 安正则没回答她,用平常传授诗书的语气问,“微臣给陛下的枇杷,陛下怎么不吃?” 他问完又觉得自己过于严肃,柔和了下声音加了句,“陛下前两日不是想吃枇杷了么?” “对。朕是挺想吃的。恰好今天皇叔也给朕吃了枇杷。”段蕴有些小兴奋向安正则炫耀,“安相你造吗,皇叔的枇杷还是从东街二王爷府那里摘来的呢。” 安正则神色滞。 段蕴自顾自地继续说,“朕就说嘛,整个明安城只有那棵枇杷树上的枇杷最好吃了,朕从小就爱爬那棵树。皇叔真是有眼光!” “那陛下就全吃光了?” “肯定的啊,根本停不下来好么。”段蕴下意识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朕都吃撑了所以就没动安相送的枇杷。啊对了,枇杷不好保存,安相不如趁着新鲜拿回去吃吧。” 安正则顿了片刻,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接过了那包枇杷。 “安相把皇叔那个锦包给朕吧。”段蕴提议。 “要这个做什么?” “朕看这个颜色喜欢得很,准备回头知会皇叔声,自己留着用了。” 海棠红么?安正则看看那个锦包,出声道,“陛下要用这个包?” “嗯啊,不可以么?” “陛下用这个颜色,未免显得轻佻,还是选用些大方端庄的颜色为妥当。” “不要!朕就要用这个。”段蕴小小地固执起来。 “陛下就那么喜欢,定要用?” “对,就是定要用,好看!” 安正则皱眉,“陛下还是不要,这个颜色哪里好看,又艳又娇,都是姑娘家才会用的。” 段蕴不高兴了,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朕本来就是姑娘家!” 车厢内顿时片寂静,安正则自觉失言,无话可说。 这话出口,小皇帝自己也呆了下,她自我批评道,都几年了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么!下次再说出这种话,舌头,砍掉! 车子里的气氛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清尘在片安静之中乱瞄,眼尖地发现了段清晏故意落下的那方帕子。 她连忙拿起那帕子,试图打破这奇异的氛围,“哎,这不是九王爷的东西嘛?” 段蕴抬眼往清尘手里瞧了眼,没睬她。反倒自己揪着自己的手指,再次垂首向安正则道,“太傅哥哥,我错了……” 她这么说,安正则很是意外。 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叹,“太傅哥哥”这称呼,该是久没有从她口中听过了。 些记忆涌上心头,曾经的太傅哥哥心中五味杂陈。他暗自叹了口气,丝苍凉涌了上来,面上却对段蕴稍霁,轻声宽慰她,“没事,方才微臣的语气,也有不对。” 当二人都有意想缓和气氛的时候,往往就很容易成功了。 “嗯……”段蕴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安相,朕又饿了,不如把你那包枇杷拿来,我们起吃了罢。” “好,”安正则听到她这话,不由得心中暖。 可是看段蕴吃得正嗨的样子,也不好判断她是不是真的饿了,安正则有些担心她会不适。 清尘那边松口气,默默把九王爷的帕子收好。格外用心地折到边角笔直平整后,也加入到吃枇杷的行列中。 当这包枇杷又见底的时候,车厢中浮动着枇杷淡淡的清香和甜味,之前那种尴尬的氛围渐渐消弭了。 段蕴这回是撑得不能再撑了。其实方才她并没有饿,之所以要那么说,纯粹就是为了缓和气氛。 如今又是若干枇杷下肚,她已然快要手捂肚子叫苦了。 皇上进食向来没有个好吃相,枇杷汁和部分果肉糊得手上唇边到处都是。她不服气地看看安正则和清尘,同样是吃枇杷,他们吃过之后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刚刚吃过东西的样子。 没关系,这是朕天子做派不拘小节,她这么安慰自己。 安正则看她吃过东西脏兮兮的样子,手不自觉地就伸过去想帮她拭掉。 可这手伸到半空中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在空中堪堪停了瞬。 也就是在这瞬,段蕴抬起胳膊,往自己金丝龙纹绣工精湛无比的龙袍袖口豪迈奔放地蹭。 嘴上是干净了,袖口却片狼藉。 安正则哑然收回手,早知道这样,方才就应该帮她擦了。 路颠簸过来,众人终于在天还没有黑透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裕陵附近新修的行宫。 段蕴下车就被安正则安排到殿里休息去了。他还抽空对何弃疗吩咐了句,“陛下今日枇杷食用过,或许会有些不舒服,你注意着些。” 。* 。* 。 裕陵这边的行宫是刚刚修葺完成的,雕栏画栋,色泽鲜艳,很是具有皇家气派。 大理国自建国起就是个十分注重礼乐祭祀和宗教民俗的国家。大抵是百年以来重礼教的风气所致,对祭天之类的事情格外看重。 看重到非要花上大笔的银子在这上面才甘心,不然就是对上苍不够虔诚太过分了。 今年是建国百周年整,早在年前,大理众国民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瞎激动。 去年有整整打儒生联名上书,死乞白赖地非要面圣。 那时段蕴想做个贤名远播的好皇帝啊,于是她还专门求得了丞相大人的同意,专门在宫中御花园找了个意境清雅的小亭,在某个午后,上好的茶水斟上,接见了那帮儒生。 然后那下午段蕴简直生不如死。 第6章 海棠红留着用 欲望文 第7章 忆往昔岁月稠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章 忆往昔岁月稠 他们急吼吼地要面圣,弄得段蕴还以为这些人有什么治国良策。 其实折腾半天,那帮人就是来专门提醒她:陛下啊!您可知道明年是个怎样激动人心的年份!那可是我大理国华诞百年整啊吧啦吧啦……您知道这有重要么! 段蕴:“……” 朕知道。 “陛下您应该知道……吧啦吧啦……五十年国庆的时候吧啦吧啦……今年是百年国庆,为此我们应该吧啦吧啦……” 儒生们嘚啵嘚啵宣讲了整整个下午,第表现出来他们极高的爱国情操,第二表现出来他们对礼教的极端重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陛下您看我们这么优秀还不给个官半职么! 他们自己觉得自己简直为国做了不得了的大事,传出去定是段佳话。即便没有因为这个踏入仕途从此开启自己辅佐君王的宏图伟业,起码皇上也会下个旨表扬下嘛。 您真的想了呢,亲。 段蕴被他们讲得快困哭,几次就要睡过去了,她从小就烦这些东西,偏偏儒生说话还故意用些晦涩难懂的词语,催眠效果就是*。 尼玛啊当初是哪个有毛病的把儒学礼教这堆东西从大华传播到我大理国来的! 尼玛啊交关税了么朕同意了么! 她都快要被烦死,自然对儒生的话听得有搭没搭的,不冷不热,勉强应付,和那帮人所想象的皇上激动万分的情形完全不同。 儒生们于是心痛了,陛下您怎么如此不重礼教呢!怎么如此不重谏言呢!天哪首辅大人是怎么辅佐皇上的! 首辅大人躺着也中枪。 之后事情还没有完。 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众儒生们回去之后非常不开心。 尽管看出来皇上不太睬他们,可是好歹自己也是面圣过的人,这么想又觉得很是牛掰,所以有事没事就把这话题拿出来说说,当谈资用还是很好用的。 在大理国这种重文轻武的国家,儒生还是蛮受人尊敬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就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得明安城人尽皆知,再然后,大理国都几乎人尽皆知…… 登基才年的小皇帝段蕴,成功被传言黑得体无完肤。 本来只是说她不识贤臣不重礼教,然后变成不用贤臣不学礼教,接着恶化为不敬老臣没有规矩,再后来甚至变成目无尊长行为乖张…… 越传越离谱,这就是流言的威力。 段蕴对此“呵呵”无数遍,终究还是忍不住大骂,“卧槽!去他奶奶的!妈个蛋蛋的!朕怎么招他们惹他们了我靠!特么的朕被黑出翔啊!” 何弃疗掩面,“陛下,淡定啊!注意言辞啊!” 正在气头上的段蕴:“滚粗!” 后来很不幸,那天小皇帝中气十足,骂声太大,正准备进殿商量对策的安正则听得清二楚。 于是…… 三天之内,《礼记》十遍,陛下您自重。 当晚段蕴刚想找清尘代笔时,何弃疗出声提醒,“陛下,丞相大人说这次会页页仔细过目。” 段蕴怒气冲冲地看过去,小何公公连忙主动到旁边角落去。 陛下,奴才知道您肯定不想看到奴才,奴才自己消失。您继续忙吧,奴才只能帮您到这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段蕴痛定思痛,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她求了好久安正则才允许她召见那帮儒生。 朕真是作死啊,皇上的心在滴血。 这件事让段蕴的“好皇帝”梦片片地破碎了,舆论这个东西,名声这个东西,最让人无力。 正直的史官大笔挥给她记了个“不识贤臣不重礼教”的罪名,这倒是和那帮儒生的原话颇契合,段蕴已经感谢史官全家了。 好在她还有丞相大人,安正则第时间力挽狂澜,全面修整段蕴形象。 他先找了群德高望重的文臣到处吧啦吧啦说皇帝的好话。恶化的传言开始慢慢止住。 又找出当时面圣的那批儒生,安相亲自跟他们促膝长谈,儒生虽然很时候讨人厌,却很有正义感,看皇上因为自己被黑得如此惨也有些过意不去。这帮系铃人也纷纷为段蕴辟谣。 然后安正则自己出来,先检讨了番他作为首辅,又是当年皇太孙的太傅,没把皇上辅佐成尧舜禹汤那样的,都是他的错。 安相言之切切,情之凿凿,首先感动了大理全国各地的姑娘以及大妈们,看啊,皇上毕竟是安相的学生,安相是谁?她们的男神啊。安相的学生怎么会差? 女同胞们虽然在政治上说不上话,但是大街小巷各种闲聊场所可都是她们的天地。安丞相的脑残粉们很快成为帮段蕴辟谣的第支主要力量。 小何公公感叹,“安相的人格魅力就是不样。换做我去说,肯定没有这效果。” 清尘评价,“这难道不是看脸么?” 小何公公:“……” 人艰不拆啊喂! 段蕴写到手断的手抄《礼记》十份,被安正则分发出去,份贴在皇宫门口,四份贴在明安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口。余下的五份快马加鞭送到大理国五大主要郡县,在府衙门口贴了。 这是皇上亲手抄写的文章,而且抄的还是《礼记》。 陛下什么意思还不够清楚么? 大理国民顿悟,看来皇上真是被传言黑了。人之言,亦可畏也,可畏啊可畏啊…… 给段蕴洗白的最后项内容,就是建国百年的祭祀大典与修葺行宫。 在大理国民看来,最能表现皇上重礼教是个好皇上的事情,就是在这上面花钱,花得越心越真诚,他们越高兴。 国库里没有银子就要向民众征税啊你们不知道吗,但是大理民众就是愿意啊。 朝廷虽然还是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这百年遇的事情让他们赶上了,不花不行啊。 借着花银子的契机,段蕴又被洗白了番。 皇上舍得在礼义教化上下功夫,肯定是好皇上了。 段蕴吐血三斗,终于挽回了形象。 当然这之后,贤君这个名号是与她没什么关系了,眼下不被骂就好。其实被骂的日子在后面,这就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总之自从那次事件后,段蕴听说有儒生要面圣就遁得比策马奔腾还迅速。 。* 。* 。 到达行宫的第个晚上,段蕴华丽丽地失眠了。 她今天在车上睡了半路,本就不困。 之后又吃枇杷吃了,以致晚餐时间看什么都没胃口,干脆就口也没吃。结果到睡觉的时辰,她又饿了。 皇上在龙床上翻来覆去,把被子弄得皱皱巴巴不成形状。翻滚得她自己都热了。 还是睡不着,段蕴用枕头蒙住头,整个人拱在被子里,“嗷嗷嗷”地叫了几声,随后扑通下直起身子坐好,烦躁地自言自语,“丫的,朕肯定是又认床(1)了。” 她抬头往窗户外边望去,银色的月光静静照在地上,还真是疑是地上霜啊,段蕴默默感叹。 反正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跳下床,想出去转转。 清尘是今晚为她守夜的,但这丫头最会偷懒,现在趴案上睡得正熟。 段蕴就没弄醒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寝殿门口的小侍卫正想跟上,被段蕴制止了。 “朕就绕着这个宫殿走圈,不走远,行宫修葺新,朕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小侍卫不放心,“陛下……” “外围还有人守着,没事的。” 小侍卫默默退回去。 结果她绕宫殿转圈还没走够,不知不觉就走到正殿后面花园里去了。 夜间兴起丝小风,原本静谧的花丛微微动了动,花香随即飘了出来。 段蕴使劲嗅了嗅,很奇妙地染了分好心情。 她跑到栏杆那边去,双手撑着头对月亮发呆。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2)……”突然想到这句歌辞,段蕴轻轻吟了出来。 “陛下念什么呢?”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 “丞相……” “嗯。”安正则声音很轻,“怎么穿件单衣就跑出来了?” “刚刚睡不着,在床上翻滚得都快出汗了。” 安正则上前步离她近了些,手中件轻薄的褙子(3)轻轻搭到段蕴身上。 “方才都有些起风了,虽已快到初夏,还是注意些为好,这个季节切莫贪凉。” “唔……是。”段蕴低下头去,不自觉地嗅了两下,那件褙子上带着淡淡碧螺春的茶香,很有它主人的特色。 “安相怎么不睡,深夜到这花园里来?” “陛下不是也没睡么。” “朕今天在车上的时候睡了,睡不太着。” “难道不是因为认床么?”安正则话里有些笑意。 “安相还知道这个?”段蕴抬起脸看他,觉得今晚的丞相大人似乎比往常温柔三分。 怎么会不知道呢,毕竟在她身边数年,又毕竟,早已留心。 第7章 忆往昔岁月稠 欲望文 第8章 九王爷可婚配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8章 九王爷可婚配 安正则没有回答,开口问了句,“今日为陛下守夜的是谁?” “清尘。” “她人呢?” “这个……还在殿里呢。” “陛下又个人跑出来了?”安正则话里不由得带了点责问。 段蕴缩了缩脑袋,“傍晚打扫宫殿时,清尘出力不少,该是累着了,朕看她睡着了就没有打扰。” 对清尘她倒是体贴。安正则没有过责怪,还是提点她道,“日后千万不要独自走出殿门。清尘或是何公公,即便是杜仲也可以,定要有可信赖的人随时在你身边。” “知道了。”段蕴讨好地对他笑笑,“有安相不就够了嘛。”又加了句,“最信任的就是安相了。” 她虽然嘴甜了下,安正则还是孜孜不倦地教育,“必须要记住,这很重要。你下次若是再如此,就要受罚了。” 他们师生数年,私下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经常会回到安正则为太傅,她为皇太孙的状态。二人“你我”相称,似乎还是师徒,不是君臣。 彼时风姿卓然的安太傅丝不苟地教她诗书,传她道义,段蕴常常走神,也就常常受罚。 安正则罚她的方法很温柔,几乎每次都是抄书,几年下来,倒是逼出了段蕴手爽利挺秀,风清骨峻的柳体小楷。 陈太师见过她的字,曾经劝说她改习端正丰满的颜体,说是柳氏书法虽好,可却略显清瘦,国之君习来不如颜氏妥当。 段蕴表面上点头“太师所言有理”,可是有理归有理,每每批复的折子下来,字字还是秀丽清晰的小楷。 陈太师便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不过是字体而已,没什么原则性问题,太师大人也就难得地没有和她纠缠。 何况皇上的字,还是挺好看的嘛,陈太师顺手丢给自己的孙子辈,“好好练字,看看人家陛下。” 那手小楷的风骨,偏偏撇捺点画都逐着丞相大人的韵。 。* 。* 。 夜间清风吹得格外舒服,像是柔柔的纱幔拂过。 明月清风,如此良夜,段蕴趴到栏杆上简直不想动了。 安正则陪她静静了会,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不早了。” “朕知道。”她声音仍是清晰,没有丝毫困意。 若不是知道她有认床的习惯,今夜恐是睡不好,安正则也不会专门守在宫殿外边。依她的性子,睡不着的时候定是要跑到寝宫外边去的。 担心她独自人跑出来,又担心她吹夜风受冻,安正则默默在寝殿外看月亮看了个半时辰。 可他在这里,就是希望段蕴能尽快安睡,眼下小皇帝仍是没有睡觉的意思,他也不知怎么办好了。 “要不要试试回寝殿安歇?”安正则建议道,“还是睡不着的话,可以试试默诵卦爻辞。” 段蕴汗,连连摆手,“还是罢了。反正明天不用上早朝,可以起得晚些。” 安正则点点头,算是默许她明早赖床。 “过几日祭祀大典就要举行了,陛下做好准备没有?” “差不了。”段蕴回答得很干脆。兹事体大,她自然明白,于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祭祀的事情就准备起来了。 之前她浑浑噩噩,对出发的日子没有明确的概念,但这事却是放在了心上,不偷懒地给准备好了。 安正则提醒她,“陛下自被封皇太孙起,皇位就颇遭觊觎。而今,各藩王重聚祭祀大典,于陛下而言,并不是个阖家团圆的节日。皇上明白么?” 段蕴嘟了下嘴,“朕又不脑残,哪还会觉得是什么阖家团圆。那帮子皇叔巴不得揪出朕什么错处,奶奶的个个还就知道装傻装忠臣!” 皇宫里的这些血亲,其实比什么豺狼虎豹都可怕。背后捅刀子,六亲不认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她既身在皇家,对这些又怎会不知。 “除九王爷外,其余的藩王们将会在两天后陆续抵达行宫。从那时候起,陛下的言行就要万分注意了。”安正则看着她,语气有些担忧,“最好那时跟紧我。” “朕知道了。”段蕴再次点头表态,关于这个问题,安正则已经和她提起数遍,她都要听累了。 “不过为什么这次九皇叔会提前到达行宫?安相说九皇叔要来明安的事情之前就已经联系过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九王爷这次来明安,段时间内估摸是不会离开了。他有些事情要办。” “哦?”已有封地的藩王们般是不应该久留都城的,可照安正则的语气,好像已经和段清晏商量好了,段蕴不禁好奇,“皇叔他要办什么事情?” “大约是私事。” “什么私事?” “大约,是婚事。” 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段蕴愣了片刻,重新趴回到栏杆上,“唔……九皇叔还未娶妻。朕都给忘了。” 。* 。* 。 景德年间的九皇子,抛去张面容给人惊鸿的印象外,也很少有人来关心他娶妻不娶妻,大臣们谁都没有想过赶紧帮九皇子把婚事办了。 来九皇子不受圣宠,日后大抵就是哪个小地方的藩王,下半辈子也住不了明安几天了。想到女儿千里迢迢嫁出去,就觉得跟流放似的,大臣们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二来九皇子风流名声在外,烟花柳巷有流连,做他的正妻恐怕是要承受不少委屈的。世家们纷纷摇头,微臣的女儿也是宝贝,不能这么憋屈! 三来九皇子容貌过于出众,放到魏晋时期绝对是掷果盈车的效果,东家之女登墙窥之,脑残粉军团的战斗力可与安正则相较。哪个闺秀若是嫁了他,也挺可怕的。小姐们连连摆手,还是性命重要啊。 其实当事人段清晏自己也不着急。于是世人渐渐都忘了还有个九王爷没有王妃啊喂! 段清晏不找妹子则已,找妹子就惊人。 安正则缓缓道,“据说九王爷这次……很可能和萧氏结亲。” “啥啥啥?”段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当年萧丞相的小孙女,三王爷的表妹。” “啥啥啥!等朕理理!” 她扳着指头细想,萧丞相是什么概念,萧丞相是萧贵妃的父亲,萧贵妃是三皇叔的母妃。也就是说,萧丞相的辈分比她皇爷爷还要高。 又是三皇叔的表妹……三皇叔不是和朕父亲差不大么,他的表妹居然要和段清晏在起了,九皇叔的年龄,明明和朕像是同辈人嘛。 “萧氏的姑娘,年方几何啊?” “正巧双十。”安正则知道她疑惑,补充说道,“是萧丞相最小的孙女,萧贵妃是萧丞相的长女。” “哦哦。”段蕴恍然,“二十了啊,是该出嫁了。” “因为萧氏小姐的关系,三王爷和九王爷近年来,有走动。”安正则说得意有所指。 段蕴眉头蹙,“九皇叔被封源州,与明安相距甚远,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难不成书信往来异地恋么? “早在四年前,萧氏小姐就对九王爷见倾心,为之四年不言嫁娶。” 段蕴张了张嘴,有点震惊,简短评价道,“萧氏小姐这果断是真爱啊。” 其后段蕴再次见到段清晏时,脑海中马上就蹦跶出来个形容枯槁相思入髓人比黄花瘦的女子形象。 可怜的萧小姐,皇上为之点蜡根。 。* 。* 。 传说中那个段氏皇族“阖家团圆”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天早上段蕴还有些小激动,起床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小曲儿。清尘脸黑线,真不知道陛下您心里怎么想的,您的兴奋点咋就那么奇妙呢…… 皇上小曲哼得忘形,穿衣服的时候右手手背“啪叽”磕到了床头柱子。 “次奥!”哼小曲的声音立刻停住了。 段蕴倒吸着凉气,把手背举到眼前,瞅着那白嫩的皮肤上被蹭掉层皮,还隐隐有要红肿起来的趋势。 清尘:请允许奴婢做个悲伤的表情。 段蕴龇牙咧嘴好会,暗骂了声,披上衣服去找安正则了。 可怜小皇帝用早膳的时候手背已经肿起来,筷子都要握不稳。 陪驾旁的丞相大人很快察觉到,二话没说先从她手里抽掉筷子,把她的小臂拉过来,细细看了下手背。 “磕到哪里了?” “手背……” 谁都知道那是手背啊陛下! 清尘扶额,简直无法直视陛下的智商。 安正则居然没有嫌弃她,重新措辞又问了句,“在哪里碰伤的?” “……床柱。” 丞相大人放下她的爪子,“找杜太医看过了没有?” “没。” 猜到安正则马上要皱眉,她又赶忙补充了句,“杜仲这次没跟朕过来。” 她感觉自己话音刚落,安正则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随后也就是眨眨眼的工夫,她看到安相倏地起,声音焦急,“何弃疗,立刻返回明安城。用最快的马赶回去,无论如何火速把杜仲带到行宫来!” 小何公公不明觉厉,被安正则的语气弄得有些懵,马不停蹄就照做去了。 第8章 九王爷可婚配 欲望文 第9章 陛下您傲娇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9章 陛下您傲娇了 “安相怎么了?朕没事,不过是磕碰了下,般的大夫都可以诊治的。” 段蕴觉得他是不是太紧张了些,很是奇怪。 安正则闭了下双目,缓了两瞬才重新睁开眼,他目光平平地看着前方,语气有些沉,“杜仲这次为什么没有跟来?之前微臣拟定的随驾名单里不是就有他么?” “是这样没错……” “朝堂上都公布了,圣旨都下达了,为何还会有变数?” “因为杜仲又向朕告假了啊,太医这次请假请得特别严肃认真,就快以死相挟逼朕同意了。朕看他还怪可怜的就……”她看安正则的神情越来越不好,声音也就跟着越来越小,“反正朕也就是在行宫这边十天左右,也不是很……” 声音小到快听不见,段蕴也就闭了嘴不再说了,心里像有个小鼓槌在敲打,下下忐忑得很有节奏。 “陛下这次真的大错了。”安正则静了会,字字清晰地告诉她。 “安相……”段蕴心虚了起来,唤他唤得底气不足。 “陛下此次大典,不那么安全。”安正则语重心长,表意十分中,三分点到七分不语,“如若龙体稍有不适,陛下要微臣怎么办?” “朕不会有什么的。” “微臣也希望不会。但是陛下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拥有的太医,只有杜仲人。” 跟在段蕴身边数年,知道皇帝真实身份,只有他人。大理国太医署里的群回春妙手,其实均无用武之地,“望闻问切”永远止步第四项。 有前人说得好,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亚流啊…… 安正则每次想到这个问题,都免不了要把颗心往空中再悬悬。 段蕴只有杜仲这么个太医可用,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妥。 丞相大人行事素来求稳,段蕴太医的事情是他少数没有万全准备的。 帝王的身份太过敏感,知道的人越就越危险,要找出个医术高超而且能培养为亲信的人谈何容易,谁都不敢冒这样的险,何况是向求稳的安相。 若不是杜仲的医术在大理国可以轻松完爆所有同行,安正则恐怕要把段蕴绑在自己身上才放得下心。 段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干了件挺蠢的事情,心里把杜仲翻来覆去骂了十八遍,然后又觉得自己条小命处境可忧啊。 堆心思各异的皇叔都正大光明地聚到了她这里。皇叔们互相看不顺眼的同时,第看不顺眼的都是段蕴这个跨辈分“抢了”他们皇位的侄儿。 苍天保佑,段蕴泪目。 。* 。* 。 “杜太医为何请假?”安正则问。 “朕没细问,好像是和朕前些日子给他的赏赐有关……” “陛下赏赐了太医何物?” “个,嗯……个女子……” 安正则诧异,目光终于从平视的前方转过来看着她。 段蕴脸认真,“杜仲前些日子春心甚是荡漾,近日来情绪又常有波动。”根据她常年阅尽传奇话本坊间传闻的经验,小皇帝大胆判断道,“朕估摸着,他大概是顺应了自然规律。” 什么规律?安正则用眼神问。 段蕴说得慢条斯理,“春天到了,正是交/配的好时节。杜太医似乎已经有了想要交/配的对象。” 她还懂交/配?安正则默默生出种“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的微妙感觉。 “就是前些日子杜仲直牵肠挂肚的那个玲儿……”段蕴很有兴致想和安正则八卦下 这事。 安正则自是没有心情和她八卦这些,满脑子都在想若杜仲真有什么要紧事不愿过来,他该要怎么做。 段蕴在他耳边吧啦吧啦说了半晌,他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是不是安相?”安正则恍然听到段蕴的声音在唤他。 “嗯?陛下刚刚在说什么?” “朕说杜仲比九皇叔还长岁,似乎也早该成家了。”段蕴看出他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不大高兴地重复道。 “是。”他有些敷衍地应了声,过会儿自己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加了句话,“微臣还要年长于杜太医两三年。” 言下之意,微臣也没有成家…… 结果段蕴没有接话,发出声“哦”来结束了对话。 安正则略有尴尬,起身道,“……微臣去迎接各位王爷。” 段蕴继续“哦”了声。 安相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叮嘱她,“手背上别忘了涂些红花油。” 段蕴:“哦。” 安相:“……” 到底是孩子,明明自己做了傻事还对他使小性子,丞相大人边走边觉得,虽然有点傻,但是我家小皇帝,还是好萌啊! 小皇帝在他身后撇了撇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暗自埋怨,朕手都伤了还这种态度对朕,原来那个为朕上药替朕包扎温柔体贴安慰朕的太傅哥哥你去哪了啊! 清尘看她端详自己的红肿处,忙道,“陛下,奴婢现在去给您拿药?” 段蕴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脚下还没跨出两步,就听见神烦的小皇帝喊她,“算了算了你别去了,回来。” 啊……怎么了又? “你手脚笨,何弃疗又不在,还是算了。”段蕴嫌弃她说得很是直白。 我怎么了我?清尘被嫌弃也有些不爽,“涂个药这么简单的事情奴婢还是做得好的。” “不用,朕看到你涂药就害怕。” 至于么陛下! 清尘看她是伤患的份上,妥协道,“那奴婢去找别的宫人来。” “不用不用,朕不放心。这次来行宫要处处谨慎,寻常宫人概不可近朕的身。” “那找太医院的人来?” “万万不可,万他们探到朕的脉象怎么行。” “那就药拿来陛下自己涂?” “不用了,朕就这样吧。” 清尘想掀桌,丫的还伺候不好了! “可是安相吩咐了要涂药的。” “朕是皇上,听朕的。”段蕴放大声音说了句,有点粗鲁地捋起自己袖子,露出骨肉均匀白藕似的节小臂,那手背上的红肿就显得很是招人怜惜。 “要涂他自己怎么不涂。” 清尘了然,这是傲娇了。 不过陛下您和丞相大人卖萌闹小脾气就闹呗,干啥扯上我手笨脚笨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样真的大丈夫么? 。* 。* 。 段蕴裸着半截小臂傲娇了也就盏茶的时间,随后便被她九皇叔打断了。 原先为了保密着想,殿里没几个宫人,然后何弃疗快马加鞭去找杜太医了,殿门口就没了守门的。 段清晏左看右看没有人,便懒得管了,风度翩翩带着阵春风地就走进殿去。 结果就看到陛下白生生的小胳膊和肿起来的手背。 他有那么瞬觉得自己被闪到。 “皇叔?”还是段蕴先唤的他。 “侄儿。”段清晏将视线从那小臂上移开,只堪堪和段蕴对了个眼,就又移回去,“侄儿的手是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了。” “方才?” “是。” 段清晏接着就道,“叔叔那里有药酒,是太妃从高索国带来的,疗效甚佳。这就差韩易送来可好?” “嗯……”段蕴默默把自己的袖口点点拉下去,思量片刻也没找出有什么理由能拒绝这好意,于是慢吞吞道,“好吧。有劳皇叔了。” 段清晏点头,快步走到殿外吩咐去了。 清尘瞅了眼皇上放下的衣袖,忍不住带点揶揄意味地说了句,“不是要安相涂么?” 段蕴:“清尘心灵手巧,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对不对?” “简直对极了。” 于是,主仆尽欢。 。* 。* 。 片刻后,段清晏拿来药酒,很是自然地拉着段蕴坐到处,便开始给她上药。 皇叔动作稳妥,不紧不慢,上药这种事简单得不值提,但是段蕴仍觉得他从容中带着些娴熟。 “皇叔莫非为人涂药,不止两次?” 段清晏动作未停,简单答了个字,“是。” “唔……”他药酒涂得轻柔,段蕴几乎感受不到力度,就觉得有凉丝丝的东西敷在了患处。她边享受边好奇追问,“是什么样的情况需要皇叔亲自上药?” “给自己。” 段蕴不信,“这么温柔,难道不是为女孩子?” 段清晏的手指温热,同药酒凉凉的触感相较显得很暖很舒服。此时那指腹隔着薄薄层纱布正要触到她的腕上。 段蕴眼疾手快,灵巧地抽手,就差那瞬,恰恰避开。 “皇叔就回答朕下嘛。”她将胳膊放远了些,接着上句话道,“朕也很想学学,怎么照顾女孩子。” 段清晏的眼神还停留在她的腕上,指尖向前微伸,犹豫了下又弯回去。 “为女孩子,倒也有过两次。” 他专门抬起头看着段蕴回答,面上却不是十分的认真。 “不知哪家女儿有此殊荣,竟能得皇叔照顾?” “就是那个,萧丞相的小孙女。” “哦?”八卦心顿起,段蕴忙道,“据传闻,萧氏小姐对九皇叔见倾心。”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段清晏回答得有些不痛不痒。 “据传闻,萧小姐年已双十,为皇叔辜负四年韶华,守身如玉。” “好像,是个事实。”依旧不痛不痒的语气,只是回答的时候比之前慢了那么瞬。 段蕴忍不住挑眉,“据传闻,皇叔这次提前回明安,便与萧小姐有关。” “这个事情,是有。”回答又慢了分。 “那皇叔什么时候去萧府提亲啊?” “唉这个……”段清晏眉梢轻蹙,显得有些为难,“叔叔也不是,就要娶她。” “皇叔不是和安相说,来明安是为了婚事么?” 段清晏叹了口气,默默将桌上的纱布和药酒收好,对她道,“萧氏的姑娘,确实与我相识。萧小姐似乎也对叔叔有着些感情……” 人家姑娘都为你这样了能没感情嘛。 接下来该说“可是”了,段蕴这么想着,也不接话,坐等他下文。 果然,段清晏忧伤地又道,“可是,叔叔对不住她啊。” “皇叔你……” “叔叔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段清晏越说越伤感。 阅尽众话本的段蕴脑洞立刻大开,就这几句台词脑补出桩“段世美”的好戏,不会是她皇叔哪次宴会喝高了,酒后遇到清纯如水的萧姑娘,迷迷糊糊中就夜春风,然后…… 再没然后了。 段蕴沉浸自己的脑洞不能自拔,片刻后又被自己吓到。 不对!朕的皇叔不可能这么渣! “皇叔你对萧姑娘做了什么?”皇上问问题向都很直白。 “没做什么啊。” “你们起干过嘛?” 心思猥琐的清尘秒懂,哎呦喂,陛下注意你的节操啊! 怎么可以这么直白地问九王爷的私生活呢!清尘其实好想知道答案,若是真的有过什么,九王爷大概就必须要对人家负责了吧。 可是听到这句淫/荡至极的话后,段清晏的神色还是无比正常,“萧小姐和微臣起,出游过二次,小桥流水看了看,夜间河灯放了放,明安郊外有流萤,也曾观过那景致。” 哦漏,清尘自己羞愧得要命,段蕴问的明明就是“你们起干过什么事情”,她刚刚是什么淫/秽/色/情的东西乱入了。 流萤是美,不过于萧姑娘而言,似乎“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这样的场面些。 这么说萧氏小姐就是自己厢情愿? “虽然叔叔也觉得,有时候没有缘分就不要勉强自己。”段清晏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接着道,“可是萧小姐确实是个难得见的好姑娘,若能做王妃,也是叔叔的福气。” 第9章 陛下您傲娇了 欲望文 第10章 段阿斗安孔明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0章 段阿斗安孔明 “所以说,”段蕴帮他总结道,“皇叔你对萧小姐,并没有什么感情?” “似乎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那你会娶她么?” 段清晏为难,“这个说不准。” “没关系,皇叔你想娶谁就和侄儿说,朕帮你赐婚办仪式。”段蕴颇仗义地承诺。 “叔叔谢过侄儿好意。”段清晏不甚走心地接了句话,另提了事,“前几日叔叔的帕子,落在了侄儿的车上,不知道侄儿可还记得?” “哦哦,朕记得。” “不知能否……” 他话未说完,段蕴就大致明白了,她点头好几下,又示意清尘过来。 清尘中规中矩地向段清晏行了个礼,目光淡淡向下,拿出折得平整的帕子递上前。 段清晏伸手接过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绝色姿容的九王爷对她微微笑,清尘感觉心跳快要停止。 “叔叔今日来侄儿这里,其实也只是为了这件事。”段清晏笑笑说,“这帕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也跟随叔叔良久,真是失了略有不舍,于是便来侄儿这里打扰了。” “无碍的。” 段清晏客气道,“叔叔拿了帕子,这便回去了。” 陛下是向来不跟人客套的,她爽快地点点头,去吧去吧,你要回去就回去吧。 段清晏起身,动动手指了下桌上,“对了侄儿,这药酒……” “不如皇叔就留在朕这吧,朕自己也可以涂,不用总是麻烦皇叔了。” “也好。” 段清晏这厢走出大殿,正巧碰上安正则从殿门外进来。 两人之前交集甚少,彼此也不熟悉,只是相互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安正则脚步略微加快,径直进到殿里。 倒是段清晏放缓了步子,转身看了眼丞相大人挺拔不输于他的背影,眸色微深,唇角略勾,笑笑走了。 。* 。* 。 安正则方才出去安排王爷们的食宿,因为事先准备充分,实施起来很快。他心里又惦念着段蕴,这会儿她身边只有个清尘可用,自是放心不下的。 丞相大人揣着满怀的不放心,三步并作两步去瞧他家陛下。 段蕴低垂着脑袋,左手捧着右手,右手上覆了层纱布,还包得很是平整。 “陛下。” 段蕴抬起头来看他。 “陛下涂过药酒了?” “涂过了。” “那就好。”安正则语气放松下来。 “安相还有什么事不?”段蕴问得颇有些高贵冷艳。 “没……” “安相没事来朕这作甚?” “何公公不在,只有清尘人不足以保你安全。” 就是说不放心朕嘛。 段蕴和他眼神交流了下,随手拿起本书开始读。 他们二人之前师生数载,彼此不说话静坐着也没有很尴尬。 安正则拿了纸笔在旁记着些东西,段蕴出于好奇瞄了眼,大致就是工作备忘之类的,便没有兴趣了。 。* 。* 。 就这样直坐到中午。 这个时辰有个不太正式的家宴,大概就是皇叔们和段蕴好久没见了,大家先熟悉熟悉之类的。 安正则果然很是守信,说了要跟紧段蕴,果真是寸步不离。 家宴地点安排在行宫的北部的麟德殿,要从段蕴的寝殿出去,经过后面那个花园再走上小段路。 其实原本说了是家宴,并且非正式,段蕴是想在自己殿里摆桌吃吃喝喝就完事了的。但是安正则面无表情地抬了下手,就那么拍死了这个提议。 “王爷们进入陛下的寝殿,有不妥。” 哪里不妥呀?段蕴丝毫没觉得不妥。不过看着近来丞相大人甚是辛苦,她也就挺是体贴地没有异议,就这么办在别处了。 两人道前往麟德殿赴宴,路过花园那片地方,馨香馥郁醉人。大理国地处南方,春天的气息向浓厚。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让人直想驻足。段蕴扫了眼这景致,又忍不住扫了第二眼。 时间恰在清明时节,花香在洁净的小路上漂浮。和煦的太阳光从绿叶丛中射出来,段蕴迎着阳光去看走在他前方的丞相大人,他今日穿了件深褐色的衣衫,那下摆似乎已被阳光浸透了。(1) 路无话走过花园,安正则渐渐放慢了脚步,等着段蕴从后面跟上来。 小皇帝走到他身边时,丞相大人忽地开口道,“今日的花香,甚是醉人。” “是啊,似乎比昨晚的时候要浓郁。” “真的是好香。”安正则又说了句。 他语气如常,就和每次在朝堂上汇报国库又空虚了样。这样的语气发出这种感叹,段蕴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有什么问题么?”她问。 安正则看了她眼,眼神略有飘忽,“没有。” 大约只是草熏风暖,过于醉人吧。安正则这么宽慰自己。 他正要恢复之前走路的节奏,再次走到段蕴前面去,却被小皇帝拉住了袖子。 安正则低头,白嫩的几根小手指被龙袍遮去大半,手指揪他袖子的动作,和数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如出辙。简直就……揪得他心软。 “安相。”段蕴唤他,“朕觉得……” 安正则看她轻轻皱起了眉头,挺严肃的样子,忙收起了自己有些荡漾的某种小心思。 “陛下可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他轻声问。 “嗯……” 段蕴看了看四周,又抬起眼看他。 “没事。”安正则明白她的意思,道,“这附近微臣都派了人注意着,没有旁人,陛下有什么便说吧。” 段蕴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她似乎有些纠结,连自己揪着安正则袖子这件事都忘了,安正则被她这么揪着,略有些无耻地觉得还挺享受,也乐得不去提醒她。 “今日九皇叔榜朕涂药酒……” “九王爷帮陛下涂药酒?” “是啊,何弃疗不在,清尘又太笨,安相不管朕的时候,就只有九皇叔了。” 段蕴特意说了这么句旁的。安正则平日教导她,未免身份暴露,不可让旁人近身。涂药酒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不被允许的。 或许今日情况有些特殊,安正则没有在这件事上说她什么,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朕觉得,也不是肯定,嗯……怎么说,皇叔他似乎,有想触到朕脉象的意思。” 由于抬起头来看安正则就要逆着光,段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丞相停了不止瞬两顺的时间才回答。 “他碰到你了么?” “没,我缩回去了。”段蕴摇摇头,“安相,我真的挺不敢确定的。皇叔当时的动作很自然很正常,真的。” 段蕴挺努力地回忆着,不知不觉松开了安相的袖子,又不知不觉直接对他自称“我”了。 安正则忽地抓住了细节,“九王爷去找陛下做什么?他怎么会知道陛下磕碰着了,又怎么会恰好拿了药酒去涂?” “唔,这是因为,前些日子皇叔和朕同车的时候,把帕子落在朕车上了。今日恰好想到,就来寝殿取。” “原来是这样。”安正则沉吟,“既是没发现什么,陛下也就不要再想了。” 过了会儿,他又加了句,“陛下做得很好。” 段蕴对他挤出了丝笑,“安相这是在夸朕警觉性高么?” “是。”安正则应着,又忍不住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轻轻地,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行了,朕就这么个事情要说。”或许是安正则拍她肩的动作太轻,弄得段蕴有些酥痒,她别扭地把自己身子从安正则手掌下抽离。 接着又道,“朕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傻子,安相夸朕,最近是越来越频繁了,说实话,朕真有些不习惯。” “微臣只是看到,陛下正在步步,走向成熟。” “哎呦喂,成熟个鬼哦!”段蕴说得略夸张,“太师大人总是说朕心智不足,朕又不是不知道。在他看来,朕作为十五岁的小皇帝都心智不足了。可是朕明明快十七了,所以朕其实就是刘阿斗个。” 这话里分明带着三分不愉快,好像还有些自暴自弃。 安正则闻言有些黯然,开口道,“陛下有没有觉得,做刘阿斗也没有那么悲惨,至少,他还有孔明。” 段蕴听出他有些以孔明自况的意味,但是这么类比,她这个皇帝岂不就是那个脑残刘阿斗了? 这怎么可以,她立刻不爽了,“朕毕竟姓段,毕竟身体中流着段氏的血液。这个皇位,既是传到了朕的手上,朕就要努力做个好皇帝。” 段蕴这两年于政事上很是用功,安正则也已预知了她的想法。可是今日亲耳听到她这样说,还是免不了心中番不是滋味。 “甚好。”他依旧说得淡淡的,“陛下既是这般想法,微臣就必定竭尽毕生所学,维持大理国祚。” 第10章 段阿斗安孔明 欲望文 第11章 花如锦香醉人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1章 花如锦香醉人 几人从这片花香中穿过,不时,便到了麟德殿。 家宴。 皇叔们都极尊礼制,已先行等在筵席上了。 他们均是藩王,回京的机会不,这样齐刷刷坐在张桌子上吃饭,甚是少见。 段蕴离得远远的,就看见她的皇叔们坐得整整齐齐,还起对她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真是和蔼可亲。 阳光明媚的,她却不自觉冒了层薄汗。 好歹也是登基过的君临天下的皇上,朕担心个鬼,她自己在心里冷哼了声,又把身子往安正则那边缩了缩。 背靠安相好乘凉。 景德帝当年共育有九子,除去已经去世的显祐太子和云游出世(1)的二王爷外,她还有七个皇叔。 五皇叔素来身体不好,承受不起长途奔波,大典之类的很少参加,这次也是样告了假。 家宴说了非正式,排场也就不大。 到场六位皇叔,安相,以及皇帝本人,宾主相加,总共也不过八人。 众人围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说了几句不卑不亢的话,皇室那种乐呵呵的标准氛围营造得十分标准。 筵席开始,几杯酒下肚,皇叔们开始渐渐找些话题闲聊,说的大都是自己封国内发生的事。 为了实现“做个好皇帝”这目标,段蕴竖起耳朵把他们每句话都认真听了进去。 。* 。* 。 三皇叔说了他封国内有马帮走私茶叶以及药材的事。 四皇叔接了话,说到他那里的茶叶,清明前后刚刚好是采摘的时节。于是这次清明节进京,他便带了些好茶叶,要找个时间进献给皇上,再顺便分给各位王爷也尝尝。 六皇叔笑了笑,提起他的封国地处南面,在这个季节,花团锦簇,姑娘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少女们在花丛中放歌的情境,煞是美妙。 七皇叔先是艳羡地感慨了声,随即又谈起自己封地内,有些少数名族风俗颇有趣。婚嫁形式与大理国数地方都有不同。他刚到那里时,还颇有些不习惯。 八皇叔话不,介绍说自己那边民风淳朴,虽然穷是穷了点,但作奸犯科的人也少,倒还是挺惬意。 段清晏年纪最小也就低调,饭桌上也不怎么说话,偶尔冒出几个句子却都是些闲聊的话题,譬如什么天气真好,花真香,四哥的新袍子真漂亮之类的。 众皇叔在饭桌上聊天了阵,按惯例,段蕴叫上来舞乐表演。 明丽又舒缓的音乐响起来,曼妙的舞姬们很快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都是……皇叔嘛。 桌上诸位开始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看看美人听听小曲,很是恣意,乐呵得也不聊天了。 ……好吧,这些美人,皇帝陛下没有兴趣。 她开始思索方才众皇叔的话。 三皇叔提到马帮走私,是表明他在好好管理自己封国事情。但是同时,走私这个事情,涉及较广,与中/央朝/廷自然是有关系。那么他这是在,旁敲侧击? 四皇叔说他那茶叶刚采摘,大意是他有关注本国农事,安守本分。 六皇叔谈起姑娘和繁花,该是在封地过得恣意潇洒,对明安诸事无甚兴趣。 七皇叔言民风奇异,不知道是抱怨封地的不是,还是当做有趣的话题随口聊。 低调的八皇叔没说啥,只道了微臣那里还不错,姑且当他过得还不错吧。 至于九皇叔,唔貌似,啥都没说,算了朕先不管他。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于是段蕴,停杯投箸了。 当个皇帝真费心啊,她心中默默叹口气,皇叔心,海底针,鬼知道他们心思可安分。 她习惯性地忙完了自己的小心思后,就抬眼去瞅丞相大人在做什么。 安正则正看着不远处身姿曼妙的舞姬,他做什么都习惯于专注,看美人跳舞也是这样。 那领头的舞姬功底颇深,年岁却不大,看着也是二八佳龄。 美人舞姬对着安正则美目盼兮,光华流转,骨子里透出的股女儿娇态让简直令人移不开眼。 他奶奶的,朕看着怎么就觉得那么刺眼呢! 安正则保持着平视的姿态动不动,从段蕴的角度也看不到他表情,不知道是否目光流连在那舞姿上。 但是单单这个坐姿已经让段蕴很是气愤了。 你丫平日的高贵冷艳呢?清心寡欲呢?超凡脱俗呢? 饭桌上众皇叔,她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当众质问丞相,你为什么看那个女孩子不看朕! 段蕴心里憋屈,拿筷子在面前的碟子里捣来捣去,把几片水灵灵的青菜叶子捣得稀烂,绿不拉几,稀糊糊地粘在碟子底。 拿青菜叶子发泄完,她又重新拿好筷子,准备在饭桌上寻找别的东西来摧残。 就在这时候,段蕴撞见她九皇叔正绝色倾城地对着她笑。 他并不是恰巧和皇帝陛下的眼神遇上,而是像等待已久般,等段蕴抬起头来,他从容地加深下笑容。 这若是在平时,段蕴八成不会想,只会觉得挺瘆人的,没准还会被吓到。 可是偏偏这次没有,段清晏对她笑,她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这笑容里似乎有什么深意样。 段清晏的座位距离她不远不近,两人恰好可以对视,彼此的动作表情看得十分清楚。 皇叔似乎有话对朕说。 她冒出这么个念头。 。* 。* 。 午饭吃得食不知味,段蕴感觉吃了好久好久,却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什么菜。 除了那盘可怜的青菜叶子,也就是这个她还记得清楚。 吃完饭回到寝殿,安正则还是路跟在她身边。 段蕴倒没有因为他看舞姬跳舞而不高兴,皇帝陛下暂时没有空闲理会自己的那点少女小心思,因为段清晏那个笑容弄得她有些懵。 她边走着边绞尽脑汁想她皇叔那个笑容。 和安正则起静默无声地走到花园时,蓦地,丞相大人停下了脚步。 段蕴感觉自己前面有片阴影,稍稍想明白过来,自己走进了丞相的影子里。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抬头去看安正则。 哦对,安相之前还看舞姬跳舞呢。 段蕴暗搓搓地给安正则记了笔账。 “这花园里的花,好香。” 安正则吐字清晰,不急不慢地说了句。 啊? 段蕴再次懵了,搞什么啊这是?安相你怎么了! “真的好香。” 安正则居然又重复了遍。 段蕴有些害怕,朕的首辅大人,您中邪了? “安相上午路过的时候,不是就感叹过了……么?” 安正则表情有些严肃,直直地看着她下了个结论,“这花太香,不正常。” 起初他也曾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花如锦,香醉人,春/色无边,只当做是自然的恩赐便罢了。 可是吃了顿午膳之后,他再次走过这片花园。 却有种不安感在心中萌动起来。 明明前几天,甚至昨天,花香尚没有如此袭人。 他放眼望去,繁花在午后的阳光下娇妍,美不胜收。 今年花胜去年红,今日花也胜过昨日花? 安正则皱了眉。 “那个,奴婢……” 清尘弱弱地冒出来个声音。 安正则转了目光看她。 清尘在安相面前莫名感觉挺有压力,又弱弱地道,“奴婢有话要说。” “你说。” 安正则没有再顾及礼制,段蕴还没发话,他就先决定了。 “奴婢今天在午膳席间,似乎听见九王爷也曾感叹,说陛下寝殿后面那片花园,花香异常扑鼻……” “啊!对对对!”段蕴如梦初醒般打断她。 小皇帝是十分地有自信,她今天特别注意听了,各位皇叔说了什么有的没的她都可劲儿地往脑子里进。 九皇叔只说了天气真好,花真香,四哥的新袍子真漂亮。 她记得挺清楚。 “九王爷还说过这个?” “说过。安相你当时忙着看舞姬跳舞呢,自然是没听到。”段蕴想起这档子事,忙提出来顺便埋汰他句。 “微臣当时走神了,未曾看到什么舞姬。” 皇上的心情好了分,右颊上颗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九王爷当时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安相严肃而稳重地问。 清尘答,“九王爷说,明安的花香也真是醉人,快赶上源州的水平了。” 源州蔬果花卉尤为著名,春/色该是比明安美妙的。 “王爷还说了,没想到,这里的花,还有源州的品种。” 安正则闻言神色动,片刻后笃定地说出句话,“是这里的花,加了别的品种。” “安相是说,源州那边带有浓香的花卉,被移植到了朕寝殿后的花园里?” “没错。” 段蕴恍然,莫不是九皇叔今天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第11章 花如锦香醉人 欲望文 第12章 若细思便恐极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2章 若细思便恐极 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这园子里新添的花香,此前不曾出现过么?”段蕴问。 清尘摇摇头,“是不曾,前几天还没有这种香味。” “你能确定?”段蕴很是不相信地问她。开玩笑,清尘这种粗线条的姑娘,还会注意到这个? 清尘挺认真和她解释道,“可以确定。这种花香在明安这边十分少见,奴婢先前从未闻到过。而恰恰,还对这种香味十分偏爱,今早第次闻到这味道,便喜欢上了。” “可是……”段蕴稍稍思索了下,还是不太相信,“夜之间,朕寝殿后面的花园子里就了外地的花种?这事情说起来,也未免太过玄幻了吧?” 清尘默。 越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偏偏就发生了。段蕴细想,就觉得无比恐怖。 谁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地盘,就在皇上睡觉地方的不远处,给她夜之间折腾出丛丛外地户口的花来? 若是有人能做到这样,那依照对方的能耐,段蕴不知道自己能接下几招。 这坑爹的世道…… 皇上觉得两相对比,自己的战斗力真是,略渣。 “先别论这些,回寝殿吧。”安正则低着声音道。 段蕴点了下头,依着他的话慢慢往回走。 安正则路跟回皇上寝殿,走路时似乎比平常靠近段蕴些。 “安相,朕想去找九皇叔。”刚踏进寝殿的门,段蕴就这么对他道。 安正则点点头,不时又加了句话,“可否……微臣与陛下同前往?” 段蕴放佛还沉浸在自己的言语中,对他的话未置可否,像是没听到般接着说,“朕觉得,似乎九皇叔知道什么。而且,毕竟这园中的花,是来自九皇叔封地的。” 清尘不解地插了句话,“即便这花是九王爷封地内的品种,王爷也不定就有了解啊。” “不,今日宴会上,九皇叔对朕笑,那眼神里好像有什么讯息……”段蕴语气中有些笃定,看向安正则建议道,“安相能不能陪朕同去找皇叔?” 果然方才和她说话时,她根本没有在听。安正则对这点小事倒也不介意,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安正则略思索,道,“其实,应当是越早越好……” “那便现在就去?” “可也不甚妥当。”他慢条细理地分析,“陛下和微臣半个时辰前才宴请过众位王爷,这时又突然去造访九王爷,在其他王爷看来,未免奇怪了些。” 段蕴翻了下眼皮,抱怨道,“丫的,朕现在做个什么都要瞻前顾后,朕爱到哪去就到哪去,管得着么他们。” “那便还是现在现在就去好了。”安正则突然又道。 “什么?”段蕴惊讶了,连摆手,“安相别在意,朕刚刚只是随口说下,事情怎样做还是听安相的。” “反正无论陛下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安心,不如自在些,不管他们了。” 段蕴愣了下,“好吧,那便这样了。” 。* 。* 。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下,段蕴为了显得亲和,特地换了身衣裳。件素色的便服上身,看上去像是明安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天真命好有点二的那种。 王爷们住的宫殿距离段蕴都不近,也算是走了段时间,他们才来到九皇叔门前。 门口的小侍卫看到身着素色衣裳的段蕴险些没认出来,平日里都不敢仔细看陛下的龙颜嘛,全靠那身酷炫的龙袍认人。 他刚想开口询问何人,又看到段蕴身后的安正则,丞相大人没说什么话,只是递过去个眼神,小侍卫立刻明白过来,忙给二位让了路,又小声说了句,“奴才参见陛下、丞相,陛下万岁万万岁。” 段蕴摆摆手,“免礼平身。” 安正则接话,“行了,你去忙吧,不知王爷是否午睡,就不用通报了。” “是。”小侍卫低头,“王爷此时或许在书房。” 听了小侍卫这句话,段蕴大摇大摆地进了殿就直奔书房。 结果进去就窝火了,丫的,白跑趟! 她看到她九皇叔正端了盏清茶,边品茗边和人聊天,氛围和谐,相谈正欢。 段蕴感慨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和段清晏正说着话的那人,就是她三皇叔。 。* 。* 。 三皇叔段清昌,封地在明安以北的阳城,人称阳城王。 阳城王能文能武,文韬武略各有套,先帝在世时,三皇叔常常被满朝文武夸为最成器的皇子。若不是因为有显祐太子,说不定还是个帝王命。 大概是从小便表现得出色,小时了了的三皇叔只得这么直高调下去。 他年岁稍长的时候,或许也是想过低调做人的,可是幼时为了博取父皇的重视,他已充分展示把自己展示了遍。几年过去长大了,若是没有长进反而愚拙了,便又害怕在景德帝面前失宠。 三皇叔是唯高调的皇叔了。他在民间声望最高,封地乃是众王爷中最大最富饶,母妃又是萧贵妃,外祖父还是当年权倾朝野人之下的萧丞相。 对三皇叔不可不防,段蕴自然是明白得很。何况,当年她皇爷爷景德帝去世前,就这么交代过。 既然段清昌在这里,段蕴便就没办法和九皇叔愉快地交谈了。 她挺是不快,故意把脚下的步子踏得重了些,找存在感的目的表现得很明显。 两位皇叔随即便发现了皇帝陛下的存在,于是连忙不聊天了,起给她请安。 几个人互相见了礼,又重新落座。 段蕴本来要说的话就是对段清晏人说的,现在她三皇叔也在这里,她便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开始找话题。 “啊,那个啥,两位皇叔方才聊什么呢?被朕打断了,朕真是抱歉得很。” 分明是故意打断而且点都看不出来抱歉好么,段清晏看着他侄儿脸笑容地说着这话,差点失笑。这话说着假是假了点,不过她这么光明正大地说瞎话,倒挺可爱。 段蕴和她叔叔们的矛盾,在她得到皇位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逆转了。 显祐太子在世时,就已经出现的夺嫡现象,没有道理在这年头平息。 面上说什么话再怎么笑都不可信,索性段蕴也就懒得好好装样子了。 你们知道朕笑是想把气氛弄和谐些就行了,别的都不用考虑。 依着大理国的礼制,段清晏岁数小,因而在这种被问话的情况下,不应该先答。 段清昌便代他回答,“回陛下的话,微臣方才与九王爷正在商讨结亲的事情。” 段蕴小小叹,艾玛朕把这事都给忘了,九皇叔还有婚事要处理呢。 “不知二位皇叔商量得怎么样了?”段蕴笑呵呵地打趣道,“朕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的皇嫂呢?” 段清昌摇摇头,“或许要让陛下失望了,这婚事时半会怕是谈不好。” “哦?这事何意?” “微臣的表妹白茗,对九弟往情深是不错,但是婚姻这种问题,毕竟重大,所以关键还是要看九弟的意思。” 这要是没谈妥,难道是九皇叔这么干脆地拂了三皇叔的面子? “那九皇叔的意思是?” “微臣目前,其实并没有立即成婚的打算,所以有些不知所措。”段清晏喝了口清茶,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这个意思那这事是怎么谈起来的?搞笑呢吧? 段蕴觉得分外奇怪,但于这种私事上她又不太想开口问得太八卦,便用满是疑问的眼神在二位皇叔之间逡巡良久。 三皇叔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地道,“其实这次提起婚约这个事,本是与九弟无关的。这其实是白茗那丫头自己闹出来的。她也年岁不小了,大概是最近到了恨嫁的年龄,所以……” 段清昌没有继续说下去,段蕴又把目光投向九皇叔。 段清晏喝茶的样子极为养眼,神仙般品了口茶,解释道,“微臣当年与萧小姐确然关系不错。半月前突然接到萧小姐来信,说是染了重病万念俱灰,希望能见微臣面。” “啥?白茗姑娘生病了?” 真是太可怜了,重病中还见不到心上人,皇上同情心顿起,“那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段清晏宽慰她。 “唉,染了重病怎么不知道找人治疗呢。”段蕴面稍稍放下心,面又忧心道,“若是不见好,就和朕说。朕让杜仲杜太医亲自上门诊治。” “让陛下费心了,微臣惶恐。”三皇叔低了下头,道,“不过白茗这情况,杜太医怕是也无良策。” “皇叔何意?” 直未发话的安正则看向她,吐字清晰,“微臣看来,白茗小姐这病,大抵可谓之相思。” 第12章 若细思便恐极 欲望文 第13章 此绝艳是寻常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3章 此绝艳是寻常 段蕴闻言愣,“安相这话是说……” 三皇叔轻咳声,面色有些赧然,“微臣说来委实惭愧,白茗她的身子,其实并非有重病。只是年岁大了,伤春惜时,生了些闺怨出来。给九弟托去书信封,字字诉衷情,免不了将自己的情况描述得凄惨些。” 噢,敢情萧姑娘她没事啊…… 段蕴小声嘀咕,把自己泛滥的同情心略微收敛了些。 “此番看来,九皇叔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她笑眯眯地夸了下段清晏。 “微臣只是出于圣人教导的友善之心罢了,陛下过誉。” 段蕴觉得今天听他说话怎么有哪里挺是别扭,仔细回想才明白过来,九皇叔直在用君臣的礼节称呼她。 此前没有旁人在时,段清晏是素来不会对她使用这般敬语的。难怪现在改了口她时觉得不适应。 几人又绕着白茗姑娘说了些话,倒是挺和谐融洽的。 段蕴记起她到九皇叔这来,还从未说起过自己有何事。 为了不显得奇怪,她挂了些笑容,对段清晏道,“内个啥,朕今天来找九皇叔,其实还有件事的。” 段清晏段清昌齐看向她,安正则也目光淡淡地扫过去。 段蕴摸了摸鼻子,故作自然道,“源州王还记得前些时候,遗落在朕那里的小锦包么?” 段清晏眨眨眼睛,“微臣愚拙,时忆不起来。” “就是那个海棠红颜色的,装枇杷的。”她提示到。 这么说,段清晏好似有了些印象,模模糊糊地点了点头。 “朕来这是想说,王爷那个锦包朕瞅着挺好看,于是想讨了去。” 段清晏笑了,“陛下朝天子,区区这么个物什,拿去用就是了,如此专程前来,倒让微臣惶恐。” “皇叔落了个帕子,尚且亲自去朕殿中寻。这自留锦包不知是否夺人所爱,朕便是要问问了。” 事实让段蕴这般说,却是显得段清晏有些小气了。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言语间又扯上安正则,“如此看来倒是因为微臣的缘故。难为丞相也因这点小事走遭。” “啊……”段蕴有些被噎住,这话莫非是说丞相跟朕跟得太紧,她顺口瞎掰,“皇叔不要在意,安相他今天中午吃撑了,跟朕出来走走,只是当消食的。” 安正则只好接了句,“二位王爷见笑了。” 最终三王爷也没有识相地先走,似乎她表妹的问题还没有谈完。 段蕴从九皇叔那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后,扳着手指头算时间。 她是午宴结束后没怎么做别的就去了段清晏那。这样算来,三皇叔在那里也没有很久,想想便宽慰了些。 先来后到,他们先聊。 。* 。* 。 从段清晏那里回寝殿,距离虽然有些长,可却不需经过花园。 然而段蕴习惯性地不看路,跟着安正则走到哪是哪,她再次抬头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花园里,源州特有的浓郁花香缱绻地围着她。 段蕴迷茫了,拉拉安正则的袖子,“这是做什么?” “这花香总叫人难安心。”安正则低低道了声,“夜之间尽数绽放,总不会是为了增几分春/色。” 他想着事情,目光有些许的涣散,看着面前繁华锦簇,眼神却没有焦点般。 段蕴往花丛处靠近,俯身下去嗅了嗅香味,也道,“是难安心。不过若在朕的园子里移来这么些花,不让人发现,确然是不可能的。” “行宫这边,陛下的寝殿方圆几里,都是清白可信的人,如有异动,他们定是发现得了。” 再说安正则自己就住得离段蕴最近,夜间开了窗,在床榻上就能看见明月清辉映出花影重重。 “不会的,这不可能办到。”他摇摇头自语。 “安相问过宫人了没有?” “问过了。” 他不必言,段蕴也自然是知道没什么头绪了。 “还是该去问九皇叔的。”段蕴有些可惜地说。 “等阳城王走,我们便去。” 偌大的花园中姹紫嫣红,当年景德帝来行宫,时兴起,看着规整的花园照品种将花分了类,忽地就突发奇想,“依朕看,这花分门别类的好不和谐,不如打乱了植在处,异彩缤纷,岂不是好看?” 众人唯唯称是,心里却犯了难,不同品种的花在种植方式上有定不同,皇上这金口开要放起杂乱着种,可如何办到?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听取了当年新科状元陆大人的建议,找了些习性差不的,放起精心侍弄着种了。好在这植物的生命力也还顽强,稀里糊涂竟是也活了。 景德帝当年随口说,回明安之后便把这事忘得干二净,是以也就没有在皇宫里也弄成这景观。 行宫的花园莫名留下了这番景致,平常时候看挺是悦目,这时候却令人有些头痛。 群芳满园,馨香似锦,那来自源州的花种,究竟是怎样株? 段蕴在馨香的空气中深呼吸了几口,发话道,“清尘啊,你既是偏爱这香味,可否能找出源州的那种花来?” 清尘略思索,“应是……可以。奴婢自请试。” 她这样说了,半这事就有戏。 清尘是段蕴的亲信,跟着她少说也已有十年,段蕴尚在王府里拖着鼻涕爬树时,身边就跟着清尘了。 后来家中生了些变故,清尘被送去学武,数年间习得身好轻功,对暗器使用也得心应手,终归还算个有天赋的,靠谱。 她在花丛中寻觅片刻,拈出株娇艳的花来,眼神挺是清明笃定,“大概没错,源州来的那花种,便就是它了。” 段蕴忙倾身靠过去看那花,不大不小的尺寸,叶片重重叠叠颇有几分繁复,但在园中看来,姿态也算不得绝妙。 这花出彩,是在其芬芳,二是在其色调。 那花瓣的色彩妩媚娇艳,简直像极了海棠盛开时的那抹绝艳。 只是海棠无香,这花馥郁,倒是弥补了遗憾。 “有这般奇香的花种,难得同时还有海棠红般的颜色。”段蕴取了那株花在手中把玩着,啧啧称奇。 安正则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源州花种,海棠红颜色艳艳的,很容易地就让他想到那装着枇杷的同色小锦包。 “陛下喜爱这花?”他探寻地问了句。 “这花状如海棠,也有几分‘国艳(1)’的样子,挺不错。” 安正则轻描淡写道,“陛下喜欢,倒不如向人讨了花种,栽种到文德殿后面去。那地方丛山茶植了数年,年年如斯,倒该是看厌了,不妨刨了种些别的。” 段蕴怔了下,“怎么会……朕记得那山茶,还是安相为太傅时,领着朕栽的。似有浓妆出绛纱,煞是好看。朕怎会相厌?” 安正则听她这么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满意了。 她还记得那山茶,甚好甚好。 于是也不提刨了山茶栽源州花的事了,从段蕴手中接过花枝,端详片刻,却低声道了句,“竟是疑了么。” 段蕴忙凑过来,“安相,怎么……” 安正则持着那花枝,反复看得仔细,“这花栽种于此,怕是有定日子了。总之这般看来,不像是这几日才栽种的。” “可前几日并没有这花香。” 安正则沉声道,“没有花香,并不等同于没有这花。” “莫不是才开了花?可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夜间开放?” “兴许是可以做到的。”安正则转着花枝,边思索边道,“有些花种,开花的时间与气温关系颇大,而昨夜,恰好气温骤升。” 段蕴低低叹了声,觉得稀奇,过了会又觉得蛮可惜的,有点热闹没看成的小失落,“那这么说来,切俱是巧合,便没什么异常了?” 安正则没点头,话说得谨慎,“凡事若非十拿九稳,微臣不敢下定论。这说辞也仅仅是种解释,当作确有其事也是不妥的。” 。* 。* 。 既而便没有在花园中逗留了,段蕴惦记着四皇叔说的好茶叶,便放快些步子要回殿中尝。 安正则在她兴致勃勃时凉凉插了句,“陛下近来对于入口的吃喝,倒是不如之前谨慎了。” 段蕴的热情下子灭了三分,安正则这话不轻不重,轻松勾起她曾被三次下毒四次暗杀的记忆。 可那些破事也都是登基前的了,段蕴是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这会又不太在意道,“不会有人要在这茶叶里放什么东西害朕吧,这也太……” 她觉得这伎俩太低端,有些侮辱她智商的意思。 “其实微臣已经检查过这茶叶了,没有问题。”安正则优哉游哉告诉她。 “……”段蕴默了片刻,挤出几个字回他,“安相好……忠心。” 第13章 此绝艳是寻常 欲望文 第14章 朕真傻是真的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4章 朕真傻是真的 四皇叔带来的好茶叶泡出来是挺好看,段蕴尝了尝,感觉味道般般又放下了。 皇上自认为是大俗人个,品茗这种高雅的爱好她其实是没有的。只有当安正则托着盏碧螺春细品时,她才会生出“茶叶真是有气质的好物”这类感叹,既而也让何弃疗给她泡上杯装装风雅。 安正则每每看她喝茶都觉得是在浪费,忍不住伸手将那被段蕴冷落在旁的杯子拿过来,下意识地就喝了口。 叶片舒展,茶汤清浅,确实不错。 他将口中茶的韵味咽下,方才觉出有什么异样,那喝茶的杯子,正是刚刚段蕴用过的。 素来沉稳如玉山般的安相下子慌乱了。 杯沿上放佛还残留着小皇帝唇上的温软气息,安正则之前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会儿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唇上都染上热度,连带着整张面颊都要热得烧起来。 他像甩烫手山芋般,赶忙把那杯子从自己面前推开,水面颇激烈地晃荡起来,还溅了几滴在桌面上。 安正则许久未曾这样失态过,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在这瞬间似乎赤/裸/裸地暴/露着,只要对面的人抬头,就能直接看到他的窘迫,让他颗跳得欢快的心无处遁形。 他仓皇抬头,看到段蕴正低着头,貌似在研究龙袍袖口上针脚细密的花纹。 心瞬间放下了,安正则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殿中浅浅拂过丝小风,他觉得身上起了层薄薄的凉意,竟是出了些许冷汗。 安相叹口气,觉得自己甚是没有出息。 不过是无意间失态,竟能紧张到如此地步。也不知怎的,最近他面对段蕴,总是若有似无地想表露些什么。 方面自己赤忱的心想展露给那人,另方面又怕被她知道。 怕是自己厢情愿落得凄凉,是知道依眼下情况,他与段蕴即便两情相悦也根本不谈有什么未来。 横竖都不能如人意,切都在告诉他某些心思不要有比较好,可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心中那点念想。 关心则乱,此言甚笃。 。* 。* 。 殿中默了片刻,安正则看着那茶水的表面渐渐回复了平静,这时才听到段蕴说话。 她声音有些懒懒的,没抱什么希望样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清尘答,“回陛下,未至申时。” 声音似乎又懒了分,段蕴嘀咕,“果然才过去这么点时间,皇叔们大概还没谈完事情。” 安正则知她是等得无聊了,便出声和她说话,“陛下对于九王爷的所谓婚事,可有什么看法?” “这事啊,成不成都在于九皇叔自己了。”段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十分有兴趣,回答得不那么积极。 “微臣以为,这婚事十之八/九是不成的。” 段蕴听他这语气,心下升起丝狐疑,“安相为何如此看法?萧姑娘和九皇叔,才貌家世俱是匹配,何况萧姑娘有意,九皇叔也不推辞。” “九王爷若是有结亲的心思,也便不会至今未肯定。” 分明两位皇叔商讨这事尚不到个时辰,尚未肯定又说明得了什么,说不准现下时分,他们已经愉快地说定了呢。 她难得认为安正则的话不靠谱,扭了下身子质疑道,“这么说欠妥吧……九皇叔若娶了萧白茗,对他也没什么不好,听说白茗姑娘还是个颜如舜华的美人呢。” 安正则无声地挂了丝笑意,“九王爷若是和萧姑娘结为秦晋之好,便是和阳城王有了强拆不开的联系。” 段蕴怔了怔,她确然没有想到这层。 自古天家和世家儿女的婚姻,半皆与家族利益挂钩,出于本心者少之又少,大可忽略不计。 原本早该想到的,可这事于她,早没了什么关联,大理国又有数年未与周边国家联姻了,作为个称不上是圣明的小皇帝,段蕴倒是完全没想起来有这桩意思。 安正则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和蔼,像是长辈对晚辈那般,段蕴觉得自己又幼稚了。 “那这么说,九皇叔是不想与三皇叔扯上什么关系的?” “目前看来,是这个意思。” “唔,”段蕴小小地发了声叹,“九皇叔还蛮让朕省心的。” 阳城王在她众位皇叔中,论出生论实力论名望,都优秀到让人担心。 当年,可是差点就取了显祐太子而代之的。 也不知是否冤枉了他,段清昌在段蕴看来就是个危险人物,九王爷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不与人亲附,不自蓄实力,段清晏这个王爷做得,便让段蕴十分满意。 其实不知为何,安正则总觉得段清晏不如表面这般简单,但这只是他单纯的直觉罢了,没理没据,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他再去看段蕴时,发现小皇帝神情有些呆。 “想什么呢?”安正则轻声问。 “想萧家的姑娘,倒也真是不幸运。”段蕴皱了皱眉,“怎偏生就喜欢上九皇叔了呢,若是旁人,哪怕是朝中某位大人的公子,也并不是没可能的。” 安正则忍俊不禁,“若是哪位大人与萧氏结了亲,难道不用担上陛下三分忌惮?” 段蕴不说话了。 安正则笑着摇摇头,觉得小皇帝还真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那萧姑娘也不能因此不嫁人啊……” 段蕴是这么觉得,依萧白茗的身份,般庶族接触不到,皇亲国戚又担心惹上事端,若是连文武百官都怕遭忌惮不与萧氏结亲了,难道人家姑娘要注孤生么? 皇上觉得分外可惜,过了会儿她又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直白干脆道了句,“怪不得萧白茗为了九皇叔四年不言嫁娶呢,其实也没有几个人敢娶她嘛。” 清尘:“……” 安正则听她说这话有些想笑,但又觉得萧姑娘注孤生是件挺可悲的事情,他堂堂国之相在这个时候笑也忒不像话,便绷着张脸忍得有丝辛苦。 等他那份笑意散去的时候,段蕴又说了句别的,这让他下子便笑不出了。 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语气有丝认真,“安相日后,是不是也会如这般,婚姻大事全为了大理社稷考虑?” 段蕴眸子黑亮亮的,就坐在他面前问出这话,安正则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其实,早就这么做了。 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所做的切都可以说是为了大理,为了民众。 再过些日子,他便是二十有七的年岁。 尚未到而立之年,无论作为丞相还是首辅来说,还甚是年轻。 可是对于未曾有过妻妾的男子而言,那便是有几分不可思议了。 关于安相不娶妻这个事,街头巷尾也不乏有好事者说个三道个四,也不是没有人低/俗地笑两声,怀疑这位男神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特殊癖好。 好在安正则作为大理国民男神,拥趸甚,些不好听的传言经人刻意打压,也就如同那散沙般,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安相若是娶妻,倒也麻烦,”段蕴好心好意地开始帮他着想,“寒门女子定是配不上安相这般惊才艳绝的,若是世家闺秀,朕倒是真担心有人别有用心。” 她托着腮,觉得这事也难办。 安正则眼眸暗了暗,又听见她似乎挺兴奋地建议,“对了,朕方才想到,安相最好是与我段氏结亲,我段氏的女子,想必也是配得上安相了。这样便不会有人趁机攀上安相的裙带,连皇爷爷都可以放心了。” 与皇族结亲…… 他心中暗道,陛下自己也是段氏皇族,与微臣韶华共度可好? 安正则明白她说这话时,定没有半分想到自己也是段氏女子,还那样眉开眼笑,认为自己想出了个绝妙的法子。 控制不住地,眉眼间又是染上片黯然。 没心没肺的陛下终于是发现了丞相大人面色不是很好。 她连忙收住话,检讨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唔,似乎,好像……哎!段蕴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真是个二愣子。 安相与皇家女儿结亲,就好比让能臣做了驸马,只是给个虚名爵位罢了,已然娶了皇室的女子,便再不可于政事上展番拳脚。 安相是这般有才的人物,必定该是不愿意的吧。 朕真傻,她难得又悟出了个真理。 出于对臣子的关爱,段蕴尴尬地喝了口茶水,便开始想怎么把气氛弄好些。 她随手拿起的那杯子,正是之前安正则和她都用过的,安相眼睁睁地看着她动作,心中又是悸。 恰好这时,殿门口的小公公通报有人来传话,君臣二人俱是松了口气。 第14章 朕真傻是真的 欲望文 第15章 凰棠者荒唐也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5章 凰棠者荒唐也 通报说来人是九王爷身边的韩易,段蕴听到这,忙不迭地就叫人宣他进来。 韩易礼数周全,传话道,“我家王爷想邀请陛下小叙。” “皇叔只邀请了朕个人?” 韩易顿了下,回道,“这是自然。” 段蕴看了安正则眼,安相没什么反应,就递了个眼神给她,也搞不清他什么意思。 “皇叔现在何处?” “王爷在自己殿中。” 段蕴眨了下眼睛,“原来九皇叔没来找朕啊。” 她想朕堂堂个皇帝,为了见你都巴巴地等上许久,你想见朕居然只派人来说声,自己都不过来。 韩易琢磨皇上说这话,大抵是不太高兴的,便帮段清晏解释道,“王爷不知陛下可否有空,不请自来又显得有些孟浪,故而……” “这样啊,”段蕴笑眯眯地宽慰句,“这个倒不必担心,丞相大人每天都不请自来。” 丞相大人:“……” 。* 。* 。 段蕴自从来到这行宫,还真怎么离开安正则独自出去过。 韩易退下去后,她便等着看安相的意思。 安相说,“陛下,早去早回。” 段蕴面无表情,“不劳挂念。” 于是便和九皇叔说定,刻之后就在花园东南角的碧云亭小叙。 难得和自己皇叔相约见面,段蕴心中还有些小感慨。 主要感慨的就是丞相啥都没说就放心让她去了。 九皇叔真是她所有皇叔中最神奇的那个。 碧云亭就坐落在她寝殿不远处,和她天天进出的地方隔着那方花海。 小亭香径,意境绝妙不可言说。 源州花开得极好,朵朵妖娆,香气馥郁,隐隐有要领衔这春/色的意味。 跟在段蕴后面的小宫女边走在花丛中边想,若是把这花样绣在缎子上,件新衣的花式就有着落了。 清尘边走边想,源州花若是和她那些有异味的毒药放在起,不知会不会掩盖些味道。 段蕴边走边打着小算盘,源州花乃朕的大理独有,晒成干花制成香囊,远销到大华和高索国去,兴许可以进账不少银子。 所以说尽管都是同龄人,姑娘们的想法还是那么的……各有特色。 走至近前瞧,段清晏已经在碧云亭里坐着等她了。 只这时不见,九王爷又换了身衣裳。 他这会儿穿的是件素白的锦缎袍子,墨发未束入冠中,略有些随意地搭落在衣衫上,有些类似笔落水墨晕染宣纸的意境。 段蕴和他尚有些距离,抬头望见花影掩映中的碧云亭里,源州王绝佳的面容配上这般装束,突然就愣怔了下。 出尘啊,她这么想着。 不可抑制地想起她亲爹,也是这般出尘似谪仙的形象,说走就走的旅行时不时就来上发,他是真逍遥。 有时候段蕴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她爹那么个不染世间纤尘的人,再加上她娘那么个贤淑文静的,怎的就生下她这么俗不可耐,高雅爱好个不喜,坐在皇帝的位子上还整天与权钱打交道。 段蕴走神的这会功夫,段清晏已看过来。 皇叔没没行过礼节,只是起身请她就坐。 开口第句话,段清晏没说别的,竟是问了句,“安丞相没有与陛下道?” “没,皇叔说了邀朕小叙,未曾提及安相,安相不来不是正常么?” “唔,这倒是。”段清晏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位首辅大人倒是蛮放心自己的,挺好。 “皇叔能否告知朕,这园子里有异香的花,是何品种?” 段清晏道,“此花,名为凰棠。” “凰棠?” “不错。凰棠艳如海棠,又有奇香,艳领群芳,故此得名。” “那这花,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性?” 段清晏没有立刻回答,反倒笑语,“陛下问这个,倒是让叔叔意外。” “哦,是这样,”段蕴厚着脸皮掰扯,“都是清尘那丫头,对这凰棠喜爱得紧,十分想弄个两株植到宫里去。结果行宫这边的人都不识此花,才想着兴许王爷能知晓二。” 段清晏笑着点点头,又礼貌地看了下清尘,示意自己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清尘听段蕴拿她做幌子本是有些不高兴,可也是因为皇上这么说,段清晏才对她笑了下,个表情就让清尘美了半天 。 “凰棠这种花,特色便是花期短促,却盛开得极艳。” “花期短促,是有短?” “般不过三日,至也撑不过五日。” “啊?”段蕴惊了,“那岂不意味着,明后两天内,这满园的凰棠就要败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是这样没错。” 段蕴觉得可惜,这花还没怎么被人欣赏就要谢了,颇有种暴殄天物之感。要不朕给立个花冢葬个花? 不对不对,这是女儿家才会做的事情,她急忙把这不靠谱的想法从脑中抛开。 段清晏又和她说,“凰棠的香味极是浓郁,与其他花种植在处,便闻不见百花香,只闻得见凰棠香了。” “哦。”段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皇叔可曾注意到,”她索性把话说开了,“前日这园中尚没有凰棠花开,只是夜间,却已然成了这般盛况,朕觉得,很是奇怪。” “陛下是觉得有人刻意为之?”段清晏目光含笑。 “皇叔懂朕。” 段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像是已经笃定了段清晏会告诉她什么高能的东西。 “皇叔是不是知道这其中玄机?” 九王爷觉得亚历山大,他稍稍偏过脸去避开段蕴的目光,说了句,“这个微臣也不清楚。” 尽管已经刻意避开,他这话出口,还是立即就感觉那目光黯淡了下去。 段蕴失望挺大,她满心以为九皇叔是有话说的,结果期待的答案没有出现,弄得她下子泄了气。 段清晏看她很快蔫了,出于不知道什么心理,默默斟了杯茶水递过去。 皇上有点小郁闷。 。* 。* 。 就在段蕴抬起头,准备接过皇叔亲自倒的茶时,龙袍袖口忽地被人按住了。 段清晏两根素白修长的手指压住她袖口的布料,时让她没有动弹,疑惑地抬头望去。 九皇叔面色未有大变,那双风致绝佳的桃花眼倒是沉了下去,他双目看着前方,却不是望向段蕴。 “陛下身后,有人影。”他低声道。 段蕴懵,不消瞬又镇定下来。 毕竟也是曾经被三次下毒四次暗杀过的,这么年她都没死成,这点小情况还不足以让她失措。 于是递了个眼色给清尘,自己拿起桌案上的茶具,白瓷的茶碟光可鉴人,举至面前,轮廓清晰地映出背后的景象。 确实有个人影。 她等了片刻,看那人影却没什么动作,只是身形移动间透着丝偷偷摸摸。 清尘已经悄无声息地移了过去,不过由于摸不清那人影是做什么的,几人俱是没有进步动作。 “似乎不像要害朕。”段蕴低声对段清晏道。 段清晏移了手指松开她袖口,“此人,可疑。” 段蕴皱皱眉,觉得不可思议,有安正则坐镇把关,她前来裕陵行宫祭祀这趟行程,该是万无失了。 寝殿附近方圆数里,均是安正则安排的人在保她安全,断断不可能出现这么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大概是出于对安正则的信赖,段蕴回了下头。 那人影猝不及防地隐藏在花丛中,被面罩掩了半的脸在她眼中闪而过。 这…… 好生熟悉。 她紧蹙了眉,这人,朕肯定次见过。 “陛下。”段清晏的声音响在耳畔。 “皇叔……” “大抵是没事了,那人今日没有想加害于陛下。” “应该,是吧。”她回答得恍恍惚惚。 “早些回寝殿。”段清晏交代道,“还是别出来安全,后天便要大典了。” “朕明白。” 和段清晏道了别,她便没做逗留了,在众人的拥簇下路快走回寝殿。 安正则此时应当就在殿中等着她,看到段蕴回来,略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 “和皇叔没说什么。” “可曾问到那源州花是何品种?” “名凰棠。”段蕴回答得很快,她想着早些结束这话题,就人影的事情好好和安正则说说。 “凰棠?”安正则重复了句,念道,“凰棠者,莫不是荒唐。” 段蕴无声地张了张嘴,凰棠,荒唐,这谐音她还真没注意到,不过当时段清晏吐出这两个字眼时,她就觉得读音有些熟悉。 原是因为这般。 第15章 凰棠者荒唐也 欲望文 第16章 百花残满地芳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6章 百花残满地芳 她走神了片刻,愣愣问道,“这花名可是有什么深意?” 安正则摇头,“只是觉得读音有些意思。” 凰棠,荒唐,是巧合么?段蕴皱皱眉,暂且不去深想。 “安相,朕今天在碧云亭那边,发现个可疑的人影。” 安正则正研着墨的手指顿,停下动作看她。 “在花园里,对,就是这附近,不久前,人影那时在朕身后,是九皇叔提醒朕才注意到的。” “是如何可疑?” “行动鬼鬼祟祟,半蒙着面,就这么出现在花园里,也不知道是何目的。” 安正则沉默了下没说话,段蕴又补充道,“清尘也是看到了的。” 她说完递了个眼色给清尘。 “奴婢当时跟过去瞧,只看到那人背影,观察了片刻,倒是也没见他有害人的行为。” 安正则按了下自己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安相,你家梁总管呢?”段蕴突然问。 “闻元?他去膳房弄吃的去了。”安正则沉了下语气,“莫非,陛下是发现了什么?” 段蕴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她觉得,那人影的身形和遮了半的面容,肖似梁闻元。 可若是梁闻元,这便就说不通了。 回殿的路上她和清尘说了两句,清尘亦有同感。 怎么会是他呢? 有了这想法,段蕴现在看到安正则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是和闻元有关?”安相问。 段蕴点点头。 安正则联系了下她之前所说,猜测道,“陛下所看到的那人影,像是闻元?” 段蕴又点点头。 “那陛下大概是看错了。” 。* 。* 。 两日之后,祭祀大典如期举行。 繁复的礼节项项进行,整个帝陵区域片庄严肃穆。 圜丘祀天,方丘祭地,段蕴身着华丽正式的礼服大裘,带领众人在祭坛前。 诵祭文,奏雅乐,焚烧祭品,礼仪做得声势浩大,说到底也就表达了那么个意思。 老天爷您看,我们大理近年来物产还不错,大家都能吃饱,生活还算富足,这都是因为祖宗的庇佑和上天的垂爱啊! 所以孝敬点祭品给您,求您继续保佑。 列祖列宗您看,大理国也建了百年了,还好好的,这也都是因为祖宗给后辈积德啊,因为之前大家都对上天很好,所以福报都延续到了大理囯祚上。 所以朕要向诸位皇爷爷,皇太爷爷,皇太太太爷爷学习,求上天保佑我大理。 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折腾了这么久。 数个时辰之后,这祭祀的仪式终于算做全套了。 段蕴直接累趴,又感觉完成了件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晚上的饭也没吃,径直回寝殿睡去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整个行宫都罩在夜色里。 按照原先的打算,第二日段蕴还要领着她帮皇叔以及若干臣子到裕陵转转,再到泰陵孝陵定陵惠陵(1)都转转。 也就是给她列祖列宗的长眠之处亲自扫扫地洒洒水,再献上鲜花,换上些牺牲果品。 然而这其后的事情却没有这样顺利。 段蕴第二天起床,是她自己自然醒的。 她醒就觉得不对劲了,皇帝陛下圣体安康,觉睡得也香,若是没有宫人叫她,睡到巳时绝对是正常的。 今日朕还有行程啊,她想,怎么可能没人叫朕。 出于身为个皇帝的职业道德,她很有节操地没有继续睡,穿衣服下地,刚走出内殿,就看到清尘正往她这里走来。 “清尘。你怎么——” “陛下!出了事情了!”清尘面色焦灼,平日里秀气舒展的柳叶眉有绞在起的趋势。 段蕴险些脚下滑,“出了什么事?” “花、那些花,夜间全败了!” 段蕴稳住身子问,“你说凰棠是么?” “不。”清尘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不不不,是的。” “究竟是不是?” “是。”清尘顺了顺语言,道,“凰棠的确是全败了,可是园子里的其他花,也跟着全败了——” “什么!”段蕴脸色下子变了。 “不仅是园子里,周围山上,裕陵前前后后,甚至距离帝陵较近的村子里,花也都败了。” “这都是什么情况?”段蕴急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清尘也急。 “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去不去裕陵泰陵了?安相呢?还有皇叔们那边,都是什么反应?” “回陛下,还有刻便至午时了——” “这么晚!”段蕴忍不住打断她,“那便是不再去裕陵了吗?” “还去什么啊……”清尘哭丧着脸,“先帝的陵寝前面,地的残花败落,还要怎么祭祀啊!这可是、这可是……” “这可是,大大的不祥之兆。”段蕴接过话,自语了句。 清尘吸了两下鼻子,陛下您明白奴婢的意思就好。 祭天祭祖之时,方圆数里内,百花皆残,足以称之为——凶兆。 这事如果被传出去,对于皇帝的名声,则是大大的不利。 这是上天的预警与暗示,你皇帝没好好干,你是天子,上天的儿子,你没好好干就要给你点警醒,要怎么办呢?天降异兆吧。 降什么异兆呢?发大水闹干旱飞蝗虫下冰雹? 不不不,这太缺德了。连累民众不安生,上天不做这种事。 于是便把花给弄败了吧,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觉得是凶兆,用来震慑帝王真是再合适不过。 般百姓眼中,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是段蕴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说辞,对大理国所推崇的天地生灵之类,也很是缺乏尊敬。 “这定是人为的!”她痛诉。 “是不是人为的暂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百姓看来,这就是上苍对陛下不满了。”清尘提醒她这残酷的现实。 “朕凭什么啊,朕做了什么啊!又是哪个搞出来的,丫的要泼朕脏水敢不敢敞亮着泼?” 段蕴心情坏透了,“安正则呢?” “回陛下,首辅大人早发现这情况,就着人处理去了。” 段蕴哼哼,“怎么没人叫朕?他个人要怎么处理?” “安相说,陛下昨日累着了,这烦心的事情还是等陛下自己醒了之后,再行禀告。” “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朕!朕怎么说也是大理国的皇上啊。” 清尘声音小下去分,“陛下,安相他说,这事情即便告诉了您,也没有什么意义……” 告诉陛下,陛下也不能做什么,告诉您这又是何必呢?所以陛下还是睡觉吧。 段蕴无话可说,她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 可还是报了丝希望,“清尘方才,是想来告诉朕这事的对吧?” “对,”清尘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事实,“因为首辅大人他说,如果陛下快到午时还未起床,那便把陛下叫醒。” “为啥要叫朕,不是说朕起床了也没用吗?” “首辅大人说,要叫陛下起床用早膳。他说,早膳是很重要的,陛下早上定要吃点东西,对、对身体好。” 知道真相的段蕴眼泪掉下来。 。* 。* 。 她于是很听话地用了早膳,还吃得比较丰盛,营养搭配,健康全面。 段蕴平日早晨的饭量不大,往往稍微吃些就不大动筷子了。 今日却吃了不少,她边烦闷边又只能发呆,不知不觉往嘴里送了好东西也没觉出撑,直到肚子塞不下。 饭后她决定出门。 方面是看看这“上天”给她的“警示”到底是个怎样的异象;另方面也是为了,嗯,消食。 尽管之前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但当她走到园子里,还是触目惊心了下。 满园姹紫嫣红,关不住的春/色,夜间悉数败落。 花瓣几乎都落了,而且残得挺是彻底,是零落成泥的那种感觉,并不似鲜花的叶瓣飘落。 花枝也蔫了下去,无力地倒在泥土中,枝压着枝,重重叠叠,满是凄凉意。 正是应了句,明媚鲜妍能几时,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2) 这次第,和前两日的百花齐放相较,委实,差别大了些。 段蕴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去观察那残花。 虽然数掉落的花瓣已经蔫软下去,空气中仍是浮着淡淡的馨香气息。 她从满地残枝中拈出枝,依稀可辨得出,那枝正是来自源州的花种,凰棠。 “清尘,朕怎么觉得,园中虽然依旧满满是凰棠的暗香,可是这香味,似乎与前日不同了。” 第16章 百花残满地芳 欲望文 第17章 前之车犹可鉴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7章 前之车犹可鉴 “奴婢,也觉得。” “是不是花败了之后,香味便有变化……”段蕴喃喃着试图解释。 “陛下,”清尘手痒地想去扯她衣角,“我们还是回去吧 。” “做什么要回去?” “总觉得这里不太吉利似的。” 段蕴斜睨她眼,“怎么,你也觉得是凶兆了?” “没,只是、只是直觉寝殿要安全些。” “那我们便快些回去好了。”段蕴也有些心虚。 这样离奇的事情她也没怎么遇到过,况且这时安正则也不在,何弃疗自从那天被派出去找杜仲,都两天了还没回来。 毕竟是在行宫,和明安城守卫森严的皇宫比起来,很难让她安心。 “安相怎么还没有回来?”段蕴这话已经问了五遍。 “奴婢不知。”清尘这话也已经回答了五遍。 “朕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那你还问?清尘腹诽。 “朕是自言自语。” 清尘:“……”陛下果然无所不知。 不知道是不是被段蕴念叨的效果,到午饭时间,安正则长袍染着微尘,回来了。 段蕴见他进来,简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块红烧肉咬了半,便被决绝地扔在了碟子里。 “安相——” 安正则带进来微微丝残花的香气,衣角也有些褶皱,“陛下,快些用了午膳,回宫吧。” “好。”段蕴忙不迭地答应着,对安正则说这话完全有了心理准备。 “何公公还没有把杜太医找来?”他问。 清尘和段蕴起摇摇头。 安正则有些失望,神情看上去挺是疲惫,“好,微臣知道了。让宫人们准备准备,会便启程吧。” 他说完就转身欲走。 段蕴忙唤道,“安相——” 安正则又回过身来,对她略作揖,“陛下,微臣还要去处理下临时离开的事宜,先告退了。” “你等等。”她不甘心地赶在安正则离开前又叫住他。 “陛下怎么了?” “你、你还没用午膳呢……” 安正则顿,“不用了。” “不按时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她有样学样教育道。 “好。”安正则露了个纯粹的笑容给她,“微臣会记得吃东西的。” 决定离开,决定得快,实施起来也很快。段蕴用好午膳没久,安正则那边就把切打点妥当,就等着她上车了。 安正则告诉她个好消息,何弃疗带着杜神医回来了 对于何弃疗来说这似乎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刚刚从明安赶到帝陵却又要回去。可是对段蕴安正则他们来说,真是个好事。毕竟如果他们在路上,满世界可能都找不到彼此。 段蕴恍恍惚惚地上了车,歪着头看坐她旁边的安正则,觉得事情诚然有些突然,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出了事情马不停蹄赶回去了。 “朕的皇叔们呢?”她问。 “已安排回皇城驿馆暂住。” “行宫这边,有留下人么?” “微臣已派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留在这边,对花草枯萎的原因进行查证。” 段蕴叹口气,“朕早知道不会太平,可倒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安正则也轻轻叹了口气,“微臣其实,也没想到这层。” 段蕴宽慰他,“丞相不必自责,纵是有天赋奇才的智者,也未必能事事料想到。” 安正则其实并非叹气这个,他发现自己近些日子以来,目光越来越狭隘。 之前他考虑问题,总是细想很方面,各方反应,利益牵扯,社会影响,样样有条不紊地都考虑个遍。 可是现在他似乎受各人感情因素影响颇深。 就如同这次,段蕴离开皇宫和众藩王起祭祀,他便时时刻刻都悬着颗心,忧虑段蕴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遭人陷害。毕竟那三次下毒四次暗杀的经历也不是无中生有。 这方面考虑得了,安正则便紧张段蕴会出事,以至于刚发现杜仲没跟来行宫,他几乎要寝食难安。 整整几天,他担忧的都是这个,完全便没了心思去想还会闹出别的什么。 他都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担心大理,还是担心段蕴。 好在这个时候,段蕴和大理是紧紧联系在起的,倒不必太纠结。 。* 。* 。 花草枯萎这件事,首先处理,便是封锁消息。 据说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早上天将明的时候,段蕴寝殿的小厮照例巡着逻,绕着大殿转了圈,转到花园的时候,就瞅见晨光熹微中,傲然绽放的花都不见了。 那小厮倒抽了口气,马上顿住了脚步,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几番动作下来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乖乖,见鬼了! 小厮惊得把手中灯笼往地上丢,麻溜溜地就跑去报告总管了。 总管看不得了,于是片刻也不敢耽误,就敲了首辅大人的房门。 安正则近来觉轻,总管没敲两下他便醒了。 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他开门时还只着了件中衣。 总管舌头不利索地说了情况,安正则听完立刻披衣出门视察。 “陛下昨日累了,别叫醒她。”他出门前还不忘吩咐了句。 这事情如果只出在行宫里,安正则大可以勒令随侍人员律缄口不言。虽然这世上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可事情能压住时便是时,怎么说也是拖了些时间好想对策。 可既是闹起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呢? 明安城西南部的郊区,靠近帝陵区域的几个村落,新发的花草芽儿夜间蔫了,长势极好生命力十足的大片野花,也萎靡了下去。 村民们吓了大跳。 这景象就摆着面前,夜前后,差距太大,纵是再马大哈的人也无法忽视。 很快,这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发生了大怪事。大家奔走相告,七嘴八舌议论得起劲,再然后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互相说,竟发现对方那里也是同样情况。 呜呼! 纯真朴实善良无知的大理国小村民们集体惶恐了。 有人神叨叨地说,这情况几百年前就曾出现过。 那个时候南诏还没有被灭,大理还没有建国,夜帝都花草尽落之后,当朝的南诏皇帝就被人从龙椅上拽了下来。 那皇帝据史书记载,骄奢淫/逸,不问政事,亲小人,远贤臣,总之怎么对国家不好他就怎么干。 于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天降异象,民众怨声载道。 这时候救世主般的某王爷推翻了暴君的统治,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接管了整个南诏,成为新任的君主,并且让人民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最后这个王爷还在史书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被称为南诏的“中兴之主”。 众人听完故事,彼此神态各异,表面上不敢妄然议主,心里却都有了些小计较。 保不齐此次也预兆了什么呢。 眼下这事情,是发生在段蕴在位时候的,陛下想想南诏的旧事,心头就扫过阵凉风,肩头哆嗦,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那传说中的南诏昏君真的就那么昏庸无道? 似乎,并不是。 段蕴前些时候,就是去行宫祭祀的前天晚上,还从后宫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本大华王朝的野史。 巧的是,这野史就说了那南诏的废帝和大华名歌女的风流往事。 似乎那废帝,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伤天害理,譬如残害忠良的事情。 不过就是花钱太大方了些,为红颜掷千金;又太浪漫了些,罢朝三月带那歌女游山玩水。 按野史所描绘的,南诏废帝全然就是个宋徽宗或是南唐后主那样的人物。 作为皇帝他自是不合格了,可倒也没恶劣如史书所载。 皇帝如何如何,从来是由他后任记载。 史官即便再正直,却也是当朝帝王的臣子,那史书上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全写实。 所以这时候,段蕴宁愿去相信大华王朝的稗官野史。 她默默为自己的公众形象点了支蜡。 。* 。* 。 回明安的路上,马车驶得飞快,似乎中途只停下二次,在驿换了马匹。 果然是事出紧急,国事最为重要,段蕴小小地叹口气,这样来,也没人还惦记着她坐久了马车会不舒服。 尤其是现在这境况,连坐几个小时不停歇,拉车的马匹还被抽打得四蹄生风,她已然快要晕吐了。 身侧递过来只手,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个小瓷瓶。 “晕得难受,可服用两颗药丸。”有人清润的声音道。 第17章 前之车犹可鉴 欲望文 第18章 以之工可代赈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8章 以之工可代赈 段蕴手撑着额头,手抽空接过瓷瓶,由于车身的晃动,还在安正则手上抓了两下才拿过去。 安正则感觉那小爪子就好像小猫似的,轻轻搔下,惹得他心头阵微颤。 段蕴拔开小瓶塞吞了两颗药丸,片刻过去仍是不见好。 “可要靠着歇息会?”安正则体贴问。 “哪里能靠?” 丞相大人静默了下,目光淡淡地扫过自己肩头,意思表达得不能含蓄。 段蕴:“……朕、朕还是再吃颗药丸就好。” 安正则略觉尴尬,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道了句,“这药丸是杜太医方才带来的。” “回来得还真及时……不过,这来回趟也太慢了吧?” 安正则道,“用了两日有余。” “朕来的时候,正常速度,也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何弃疗快马加鞭回明安,来回竟能用两日?” “大概因为什么原因,有耽搁。”安正则回她的话,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缘由。今日事,那两人刚回来,他们就坐上了回明安的马车,尚未来得及细问。 何弃疗就在外边帮着赶车,段蕴便差清尘把他叫了进来。 小何公公身袍子皱皱巴巴的,帽子上还沾了片枯叶。 “你……”段蕴看他这有几分狼狈的样子,想必也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语气便好了两分,“你这路赶得,怎的用了这么久?” “回陛下,奴才赶到明安倒是挺快的,从明安回来也是挺快的。可就是、就是找杜太医,找了挺长时间。” “哦?杜仲什么时候变得行踪不定了?” 皇宫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杜太医不是在太医署,就是在自己家,再或者就是在太医署回家的路上。 何弃疗沮丧道,“杜太医最近围着太乐坊的铃儿姑娘团团转,可让人好找。” “杜仲可有把人家姑娘追到手?” “似乎,革命尚未成功。” “扣他半个月的俸禄吧,朕白给他休假了。” 何弃疗唯唯。 。* 。* 。 段蕴这趟回明安,可以说是灰溜溜的。 行宫那边的事情,朝廷下了令要严格保密绝不外传。对于这祭祀怎么没做完就回来了,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给出了个“陛下身体不适”的理由。 明安皇城内,段蕴坐在清和殿的椅子上,忽地有些不解,“朕回宫作甚?因为行宫不安全?祭祀大典没做完,大臣和皇叔们都看着呢,朕要怎么办?” 清尘:“那不回宫要作甚?” “不回宫朕起码可以把百年祭祀大典完成。裕陵还没有祭拜,这事若是传出去,朕岂不是又要被那帮子儒生变着法子骂了?” “……陛下您,要在地残花中给景德帝上香?”这貌似是对祖先大不敬并且不吉利的行为。 段蕴:“……朕皇爷爷他,他不喜欢花花草草。” 清尘:“那不是因为先帝花粉过敏么……” 段蕴郁闷地瞥了她眼,既而往案上趴,情绪颇有些低落。 “安相这么做,定然是觉得行宫不安全了。就在朕眼皮底下,有人能弄出来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够危险。回明安虽然看似落人口实,但总比再出什么意外要好。” “原来陛下您知道……” “朕大致能猜到些。”她还是趴着不动,“可知道又如何呢,回来不回来都有弊端。朕猜想,安相便是比较了下最坏后果,于是决定回来的。” 回宫,安正则便有把握可以保证她安全,最坏结果大概就是被民众不爽。 不回宫,最坏结果……丢个小命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段蕴自言自语,“安相此时,应是在着手补救了吧。” 。* 。* 。 安相此时,确实在着手补救。 胡子白了大把的中书令曹大人被安正则请去商量对策,急得他胡子又白了大把。 “不知丞相大人让老夫如何拟文书?”曹大人表示很惆怅,“就算不与行宫的事情联系在起,单单明安西南那几个村落的庄稼地,老夫也没法给百姓个说法啊……” 帝陵附近那几个村子,花草败了之后,庄稼地也枯萎了。这事情关乎百姓的命根子,没了粮食如何存活?于是便纷纷涌向衙门,寻求朝廷帮助。 这便是那事情的后续,地方上的通报刚呈上来,安正则还没有告诉段蕴。 跟在曹大人身后年轻的中书舍人小小声道,“拨些救济物资给那出事那几个村子便是,何必还要解释这灾祸起因呢?” 曹大人摸了把胡须,摇摇头叹气,“你小子好歹也入朝年了,居然还只是这般见识。” 那中书舍人面色赧,“后辈愚钝。”他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讨教,“但……后辈恳请大人指点。” 老中书令抖了下胡子,内心飘过句中肯的评价,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孔老夫子他说得真传神。 曹大人为官年,以嘴巴爽利不给人面子著称。若不是景德帝偏就对了胃口觉得曹大人不错,照他这性子在官场上也不知被人弄死少回了。 于是曹大人心直口快地就丢给他句,“烂泥糊不上墙。” 那中书舍人觉惭愧,眼睛的视线又朝地上移了几分。 “曹大人的意思,”安正则温和地开口道,“是觉得李大人考量略少。” 中书舍人忙行了个礼,“首辅大人不必如此,直呼下官夕恒就好。” 李夕恒比安正则小了好几岁,在朝中也可以算后辈了,安正则想了想,觉得唤他名字也还亲切些,于是便点头应了。 “夕恒大概是没想过,拨些救济物资,对朝廷来说自然简单,可是物资分到百姓手中,若足够充足,甚至可以保证他们两年不劳作的所需。这在其他地区的百姓看来,很是诱/惑。” 曹大人看安相耐心向他解释,便也忍不住说了几句,“荀子说,人之性恶,这话可能看着有些偏激,但也有理。旦有了法子可以不劳而获,几人经得了诱/惑?” 安正则点头,“前朝便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个村庄遭遇蝗灾,那年颗粒无收,朝廷为了抚慰,拨下去颇丰的粮歀。邻村人见了,觉得挺好,便生了歪斜心思,自引蝗虫毁了庄稼。” 李夕恒恍然大悟,“原来粮歀也是不能随意拨的。” 安正则淡笑,“赈济的少,向来令户部头痛。即便是天灾,也不宜草率拨银。” “那为何要向百姓解释这庄稼枯萎的原因?” “官府如果不给个解释,这事情只会在街头巷尾越传越广,众人猜测大可愈发离谱,并且极有可能不利于陛下。故而,不如先给出解释,尽快堵住悠悠之口,尽量平息了这事情的议论,最好还能再引出些别的话题,分散下众人的视线。” 曹大人拿杯子喝了口茶,“首辅大人说得极是,可这理由不好找啊。” 李夕恒道,“凡是不好解释的现象,般不都归结于天意么。当然,这里不能这样说就是。” 中书令斜睨他眼,“你知道便好,下次这种话咽到肚子里去。” “曹大人,安某目前是这样设想,”安正则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庄稼枯萎的村落,将其男丁劳动力悉数统计,整理在册。明安西南的护城河段,早有缺损毁坏,趁此时机,就近让这些男丁进行修补工作。前段日子,工部所呈上来关于兴修水利,推广新型水力风车灌溉工具的提案,也可在此时借机先试验。” 李夕恒大为佩服,“首辅大人这招是,以工代赈?” 安正则颔首。 曹大人也很是满意,“首辅这法子委实妙哉。新型的灌溉工具出,势必又将引起个话题,冲散花草无故衰败事,老夫觉得可行。” “那枯萎的原因呢?”李夕恒追问。 中书令没法子,看向安正则。安正则也没法子,摇了摇头,“如今看来,约莫只有实话实说了。” “实话是指……?” “恐有歹人作祟。” 曹大人感叹,“先发制人,安相高明。” 李夕恒又次顿悟,若有人拿这事情大做文章,说是皇帝的不好,给段蕴泼脏水。那么朝廷也可以说这纯粹无稽之谈,恶意中伤陛下,对君主大不敬。 这事情本就离奇,没有科学的说法,若非要解释些原因,那可能就要看谁说的话动听了。 拟文书这种事,身为中书舍人的李夕恒很懂,于是自告奋勇揽下了这活计。 安正则似有深意地看了他眼,道,“你很不错。” 第18章 以之工可代赈 欲望文 第19章 清影湖一同游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19章 清影湖一同游 李夕恒被他这么夸,受宠若惊,“丞相大人谬赞了。” 曹大人也道,“丞相也太看得起这小子了。” “李夕恒,乙酉年间的探花,可是?”安正则悠悠问。 李夕恒愣,“确是不才,当年侥幸中了三甲。” 他高中那年,也就是两年前,正是景德帝在位的最后年。 中了探花之后,皇上照例扔给他个中书舍人的闲职先入朝锻炼着,然而没等得到重用,老皇帝就两腿蹬,闭眼升了天。 那年的状元榜眼都不是明安本地人士,过了不久便申请回家乡磨练去了。 李夕恒没地方去,老老实实做他的中书舍人,到如今也过去了两个年头。 “好好做。”安正则鼓励他。 “是。”李夕恒作揖,莫名因为他这几个字有些感动,大概是由于中书令平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他感动完了就趴边构思文书去了,丞相和中书令继续讨论政事,他这个下级跟班的总不好先走,便降低自己存在感挪角落去。 约莫过了炷香的时间,二位大人终于谈完,中书令每次和安正则交流过,都有种由衷轻松感,大理有此良相,老夫大可以放心了。 于是曹大人开开心心就走了,把他的中书舍人小跟班忘得干二净。 李夕恒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领导抛弃了,还在全神贯注地写着文书。 安正则悄无声息地迈步到他身后,见他半晌未曾抬头注意到自己,也不打扰,默默地看他又写完张纸。 中书舍人写得意气风发,润了润毛笔才发现没墨了。他于是停笔研起了磨,方意识到这屋内的二位重臣都不见了。 李夕恒的手和眼珠子起,都不动了。 安正则轻拍了他下,惹得李夕恒惊,墨汁溅出两三滴来。 “大人,您……”您怎么跑到下官身后去了? “文书写得不错。”安正则肯定了番,又问他,“李大人,令堂近来可好?” 李夕恒忙垂首,“家母前些日子感了些许风寒,不过无甚大碍,劳大人挂念了。” “夕恒这两年可有与外祖父家里走动?” 他声音低了低,“甚少。” “既是家人,还是走动些的好。不说上辈如何,你总是与赵将军血脉相连的。” “下官,明白。” 李夕恒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母亲,是镇国将军赵延武的女儿。当初母亲下嫁他父亲时,他父亲还只是个逛烟花柳巷给人填词的落魄书生,家中毫无背景,人长得文弱,偏还才子词人有风流味道。 赵将军员武将,又是名门世家,便对这书生很是不待见。 赵小姐彼时已与人订了亲,就是因为这个李书生,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了。赵将军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他和女儿都是倔脾气的人,这么离家居然十几年都僵持着不走动。 连李夕恒这个外孙,都没有见过他外祖父几次。 安正则突然和他提及这个,李夕恒便很是意外。 乙酉年他中探花,本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赵将军也高兴,命人备了贺礼亲自上门去看外孙。 可谁知他这做长辈的都这么拉下脸了,进李府却听见他女儿得意道,“我儿子就是厉害,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寒门出身,也能高中。” 赵将军当即脸色就难看了,什么寒门?什么叫寒门?我镇国大将军的外孙,能叫寒门?臭丫头这是死倔着还非得跟老子划清界限呢?! 行!划清就划清,回府! 于是…… 母亲和外祖父的关系,直是个让李夕恒闹心的事。 这事朝中知道的人甚少,因他本身低调,母亲当年下嫁也是悄悄的,毕竟是翘了和别家的婚约,总不好再风光大嫁。 而安正则居然就知道,果真不愧是丞相,李夕恒默默想。 “大人,下官还有事不解。”他问。 “何事?” “大人所说的前朝之事,遭遇蝗灾,邻村为得赈济,自毁庄稼的那件,是何史书记载?下官惭愧,身为文官居然不知曾有这种事情,委实……不妥。” 安正则轻轻颔首,“这事情发生在前朝个小藩国上,因为事件着实微小,涉及款项也不,所以记载甚少。夕恒不知晓也正常,倒不必太苛责了。” “是,下官谢丞相教诲。”他眼眸亮了亮,似乎有什么想法闪过。 。* 。* 。 这边朝廷里忙着阻止言论扩散忙得不可开交,帝陵那边忙着调查具体原因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在这当口上,段蕴也很敬业地没有闲着。 诸位皇叔难得回明安次,她挨个登门拜访了番,请皇叔们喝喝茶,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顺便再表达下“朕对叔叔们还是挺好的,大家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这个意思。 几位皇叔也都和她客客气气,几个人跟她说的话,十有八/九还都是样的。 几天下来,段蕴脸僵,微笑都快长成张面具了。 去九皇叔那的时候,她却偏偏几次都扑了空。 其实段蕴开始打算去拜访诸位皇叔,首先就是想去段清晏那。 九皇叔年纪与她相差最小,感觉略亲近。 而且最重要的,段清晏长得最好。 尤其微笑的样子,唇角上扬的弧度和她记忆中那个青衫执笔、泼墨临竹的太傅,接近到几乎重合。 可惜那太傅自从升任了首辅,对她荡起唇角,笑容似带画意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 唉,段蕴有时候叹气,安相莫不是老了,连笑都很少了,年少时看他风华灼灼,那种悸动感觉,都找不回来了。 不过九皇叔出现,绝色姿容倾城笑,她那颗悸动的少女心又回来了。 其实只要是长得好看的男子,笑容都会让朕悸动吧。 段蕴自我总结得很到位。 九王爷家的小厮是这么解释的,王爷这几天总不在,都是因为萧府的千金小姐,那小姐身子娇贵,相思成疾,王爷往萧府便跑了几次。 “就几次?”段蕴扬眉。 她总共登门三次,三次段清晏都去了萧府,哪就都这么巧的。 小厮哭丧着脸,“陛下,真的就只有三次啊。” “你觉得朕会信你?” “奴才不敢揣度圣意。”小厮委屈应着。 “罢了罢了。”段蕴摆摆手,兴致已少了八/九分。 偏偏好巧不巧,她这次还没离开,段清晏就回来了。 “陛下来找微臣?” 段清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本就好听的嗓音在段蕴听来加美妙了。 “朕三次拜访皇叔都未有机会得见,今日或许是个黄道吉日。” 段清晏略带歉意地笑笑,“前两次都听韩易说了,正准备今日回来就进宫向陛下请罪的。” “哪里哪里,还是皇叔王妃的事情比较重要。” “哪里有什么王妃,陛下莫要取笑叔叔了。”段清晏做了个手势引她进门,边走边道,“只是白茗姑娘近日身体欠安,出于朋友的情谊,去探望两三次罢了。” “今日在内,总共去了三次?”段蕴不太相信。 “确实。结果每次都错过陛下屈尊到访,也真是太巧。” 段蕴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边走边和段清晏闲聊,见话说得差不了,便最后问了句,“皇叔两日后,可有时间去游湖?” 段清晏闻言,笑得愈发风姿无俦,“陛下如若相邀,那必然是有空闲的。” “那便……两日后香山脚下清影湖,恭候皇叔。” 。* 。* 。 安正则是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才知道段蕴要去游湖。 快退朝的时候,段蕴说了句,“朕明天去香山清影湖散心,明日早朝停天。” 众大臣都没什么反应,照例行礼退朝,回家该干啥干啥去了。 唯有安相皱了眉,下了朝找到段蕴问,“陛下明日去游湖?怎么突然决定?” “也不算突然决定,朕冬天的时候便说过,等春末时节,便去游游湖。” 香山距皇宫不远,出了皇城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车程便可到达。照理说兴致来了去玩趟,也算不得大的事。 可段蕴没告诉他,安正则还是觉得有些落寞。 “陛下与谁同?” “朕邀了九皇叔。” “为何是九王爷?” “因为九王爷有空闲。” 安正则不说话了,他身担首辅大任,日理万机,难有闲情。 其后,他又交代了两句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才离开。 清尘望着丞相大人挺拔的背影,困惑道,“陛下为何不说实话?” 第19章 清影湖一同游 欲望文 第20章 同车颜如舜华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0章 同车颜如舜华 “凰棠花开和行宫花落,朕总觉得这二者之间……很有问题,要问问九皇叔才好。” 清尘试探着道,“为何不告诉安相,共同调查呢?” 段蕴摇摇头,“朕不能什么都依靠丞相,无论怎么说,朕都是皇帝。” 她顿了顿又道,“清尘还记得花园里那个形似梁闻元的人影么?” “回陛下,记得。” “安相说,是朕看错了。”她说得很轻。 “陛下……有疑惑?” “嗯。”段蕴没有否认,道,“那人身形确实很像梁闻元,并且在朕的行宫花园里,不明人士若要混入也是很难的。” 清尘心知这问题她是不打算和安正则交流了,方面有些感慨小皇帝长大了,另方面又有些感叹,这君臣之间若是完全心意相通,两只蚂蚱栓根绳上,果然还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想到能去香山脚下游清影湖,重点是可以和九王爷同,清尘就觉得很雀跃。 。* 。* 。 韩易也是在出发前天才知道他家王爷要和皇上起去游湖。 “王爷,您明日去香山,怎么现在才告诉属下呢?”他挠挠头,明日约好了跟人切磋箭术来着。 “那日你不在,本王想着亲自知会你声,却给忘了。”段清晏眼角扬,“怎么,你不愿意去?” “没、没有的事。” 段清晏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拿扇子柄在他肩头敲了两下,道,“你呢,就当是休沐放个假,跑出去玩玩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王爷何必要带属下去……” 段清晏手中的折扇又敲在了韩易脑袋上,韩易面无表情,反正他早已经被敲习惯了。 “韩大人武功高强,你不去怎么保证本王安全。” 王爷您自己不也会武么,韩易无声地张了张嘴,却没反驳他。 段蕴这次去香山,安正则专门点了四个身手绝佳的暗卫贴身跟着。 清影湖本就是专供皇室游玩之地,守卫也自然是有的,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够安全了,便再次交代清尘与何弃疗务必寸步不离段蕴,这才放心让她走了。 当日,段清晏和段蕴坐上同辆马车,九王爷身着件做工考究的素色长袍,墨发稍束,青丝随着他微微摇扇的动作轻扬。 笑容明媚坐进车里,仿佛带进来车鲜妍的春/光。 段蕴连同清尘何弃疗齐刷刷看呆。 这趟出行得低调,又是短途,行人只用了两辆马车。段蕴段清晏辆,侍卫连带行李乘后面那辆跟随。 和上次起去行宫的情况相同,陛下又和九王爷同乘车。 可今日段蕴总觉得,九皇叔比之那天令人移不开眼似的。 段清晏就坐在她对面,画样的人。 皇叔真好看,段蕴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又暗想,还真是找不出词句来形容她皇叔的风华。 段清晏被她看了许久,段蕴也不说话,就那么静着,他便开口问,“陛下有话要说?” “没什么,只是看到皇叔想起句诗。” 段清晏来了兴趣,“哪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颜如舜华的九王爷:“……” 这两人对话时,韩易就在外边驾车,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车厢内的动静听得清二楚。 韩易差点就忍不住要撩开帘子告诉皇上,王爷昨日还专门沐浴熏香,打扮了番。 段蕴原本想着,上了车就开始和皇叔说些凰棠花啊人影啊什么的,可这会儿她又不想说了。 终究和皇叔算不上熟,尽管上次同去行宫玩得也挺亲近,可也就正是因为这种亲近,让她对段清晏颇有好感。 这种好感就直接导致,开始便和皇叔讨论这些会令陛下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还是先去了清影湖,边玩边讨论比较妥当,她最终这么决定。 。* 。* 。 车子走了会儿,段清晏拿出个棋盒。 他从容地在小案上搁好棋盘,玉砌般的手指拿起黑白棋子粒粒摆了上去。 “陛下还记得之前那局棋么?” 段蕴凑上前看,乐了,段清晏正摆着的那棋局,正是上次他们去行宫,路上被打断的那局。 “真是没想到皇叔还能记得这个。”她惊叹道。 “直都记得,总是想找个机会再和侄儿下完这局棋,可又有些担心陛下早已忘了这事,那叔叔便是自讨了个没趣。” “哎呀,”段蕴拍大腿,“朕也是这样想的!本想找皇叔下完这棋的,可是觉得这么件小事,皇叔怕是没放在心上,早已不记得了。并且、并且朕早就忘了那棋局最后是什么样子,纵是想找皇叔切磋也没有办法了。” 她说话间,段清晏已摆好了整局棋,黑白二色的几十粒棋子,段蕴细细看过去,竟渐渐唤醒了她忘得差不的记忆,似乎与那时情况,分毫不差。 段蕴大感佩服,就着这局棋同段清晏下了路。 段蕴其实是蛮喜欢下棋的,这也算是她为数不的几种高雅爱好中的桩了。 可是偏偏陛下棋品不好,逢输必悔棋。 安正则教育过她许次,段蕴依然我行我素。 后来满朝上下都知道皇帝陛下棋品不好,皇上说“爱卿我们对弈局”,那爱卿就立刻尿遁。 这要是赢了陛下吧,陛下便悔棋悔棋再悔棋,直到赢了他们; 若要是输给陛下呢,陛下又嫌弃他们棋艺太差,连带着看他们的眼神都不爽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在怀疑自己朝中是不是养了群白吃皇粮的饭桶。 众位大臣:微臣真是冤啊! 段蕴跟人下棋总是不能尽兴,慢慢的,她便对这事情少了几分兴趣。 和段清晏下棋她能尽兴,很大程度是因为—— 段清晏会和她起悔棋。 大家都这样不就好了嘛!段蕴悔棋悔得开心,最烦他们那群老古板了,下棋不就是图个开心嘛,朕乐意悔棋就悔棋,做什么非要考虑些君子风度。 早知道陪皇上下棋,要诀就是和她起愉快地悔棋,众大臣就不尿遁了。 九王爷简直是开启了个新世界,清尘默默把这条记下来,《论与陛下对弈的二三事》——销量或许会很好。 便路对弈到香山脚下,段蕴同段清晏暂时道了别,各自去衣。 韩易猫着腰探进车厢内,将棋子粒粒收好,片刻后他捧着棋盒钻出来,嘟囔了句,“王爷每次和属下对弈,不是最不能忍受属下悔棋的吗?” “你大爷的,”段清晏轻轻冲他屁股上踢了脚,笑骂道,“你是你,陛下是陛下,本王自然要区别对待。你还能和陛下比吗?” 他每次看段蕴要悔棋,那纤细的眉尖轻轻皱起,目无旁人只死盯着那棋子的模样,都觉得异常可爱,让人不忍拒绝。 这场景换成韩易盯着棋盘,无意识地嘟起嘴跟他说“属下要悔棋”,段清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太可怕了,段清晏想着,又冲韩易的屁股踢了脚,力道还比方才大些。 第20章 同车颜如舜华 欲望文 第21章 乘微风话嫡庶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1章 乘微风话嫡庶 皇家的画舫在清影湖平静的湖面上悠悠划过,澄碧的天空倒映在水中,几朵云影勾点出诗意。 段蕴和她皇叔颇享受地在画舫上吹小风。 清风微微拂过二人,空气中还带着些湖面特有湿意,不是濡湿的不适感,倒有些润泽的意味。 段清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放松身子靠在旁的锦团上,玉树琼姿,浊世公子,比之香山风景称得上是风景。 段蕴最喜美姿容,将皇叔从发丝看到指尖,目光还是忍不住流连。 “侄儿想说什么便说吧。”段清晏悠哉悠哉饮了口酒,唇角带笑,却没有瞧她。 眼前的风景突然开口说了话,段蕴有些不太自在,她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皇叔觉得朕想说些什么?” “约摸是夸赞下湖光山色?”段清晏似乎心情不错,言语间甚是轻快。 “……皇叔所言,然。” 段清晏转过头来看她,双明眸漾起笑意,段蕴看得微微怔。 “陛下专程将臣约来此处,眼下正无旁人,有什么话还不可说么?” 段蕴默默吞咽了口茶水,不自在的感觉甚,她挥挥手将清尘与何弃疗也赶到船尾。之后身侧只留皇叔人,才终于觉得空气也清新了些。 “皇叔可是还知道些什么?”她问,虽然这画舫上都是自己人,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低了。 “关于凰棠花?” “……是。” “陛下完全不用因为想问这个而大费周章。”段清晏转了转杯子,摊了下手道,“微臣能说的都说了。” 段蕴对他的称呼感到别扭,皱皱眉,“皇叔为何与朕如此生分……” “身为臣子,微臣能说的确实都说了,但是身为皇叔,或许还有些什么可以和侄儿说说。” “这,有什么不样么?” “有,”段清晏对她点点头,“和陛下说话,自然要句句确凿无疑,稍有些不实之处,便是欺君。可是叔叔与侄儿闲话,便不用这般顾虑了。” 段蕴丝毫不给面子,“不能确定的话,朕也不要听。” 段清晏笑笑,偏过脸继续看风景。 “那凰棠花香如此浓,怕是想要掩盖些什么吧。”段蕴低下头,突然道。 段清晏闻言,即将送入口中的杯子放下了。 “还有那满园的花败,该是有人在泥土中做了什么手脚吧。” “侄儿……” “朕说这些,只是猜想。”段蕴暂时没理会他,接着道,“约皇叔来游湖,方面是想与皇叔增进些感情,另方面,也是想听听看皇叔的猜想。” 段清晏笑得玩味,“陛下为何要与本王增进些感情?” “朕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亲近的亲人,有时候想想,还是蛮孤单的。” 段清晏的笑意收了收,“那为何不邀其余几位皇兄同游?” 段蕴敷衍地说了句,“因为看九皇叔最顺眼了。” “其实侄儿身边,不是还有安正则么?安相也在陛下身边年了。” 段蕴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些,无奈道,“皇叔能不能说说凰棠花的事情?” 段清晏这才终于停了和她闲话,但于凰棠花上倒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建树的话来。 “叔叔觉得,陛下说的有理。” 段蕴追问,“凰棠花之名,与‘荒唐’词谐音,可有什么关联?” “凰棠有着很久的历史,起初这名,是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可是后来,也被附上了些说法。” “莫非有故事?” 段清晏点头,“数百年前,源州当地有个王爷,他个小妾非常受宠。后来立世子时,王爷为了她的儿子,甚至到了宠妾灭妻,废嫡立庶的地步。” 数百年前,礼法宗亲的观念比之大理国此时甚。 段蕴大概是明白了,那王爷因为此事定然受人诟病良。 “可这与凰棠花有什么干系?” “那位妾室最喜凰棠之艳,王爷便令人在王府周遭十里种满了凰棠。此后,民众就以‘荒唐’之名冠之这种花。” “这么说凰棠之前并不叫做凰棠?” “原先,是唤作棠凰的。” 段蕴对这故事满意了,“皇叔说的这典故,当真是帮朕长了见识。” “算不得什么典故,”段清晏轻描淡写道,“这事情都不见于史料,知道的人也不,源州当地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闲话时兴许才会谈及;或者,也只有通过些不入流的话本传奇才能了解了。” “那皇叔是听妇女们所说,还是话本上所见?” 过了半晌,段清晏答,“……野史话本。” 段蕴笑得眉眼弯弯,“原来皇叔也有这爱好,倒是与朕同道中人。” “……臣,不胜荣幸。” “安相和陈太师他们总觉得话本之类好物是误人子弟,平日里不让朕看。对民间话本的流传也是加限制。所以在源州能看到的话本,在明安大抵都是见不着的。”她这么说着,似乎还有些伤感。 “叔叔还带了几本,都放在韩易那里。” 段蕴转过脸,看向韩易的背影,双目放光。 韩易似是察觉到什么,十分别扭地扭过头,看到陛下的表情,顿时就不好了。 。* 。* 。 清影湖风景醉人,段清晏路优哉游哉地喝着松醪酒,小壶见底,画舫也靠了岸。 王爷酒喝得稍要小憩会,便先行回了殿。 他走后盏茶的时间过去,段蕴仍靠在停岸的画舫上没挪窝。 何弃疗等她吩咐等了半天,半晌终于听到陛下叫他。 小何公公连忙移到她跟前竖起耳朵。 “待你随朕回宫后,朕便给你休个五天的假期。” “啊?”何弃疗觉得神奇了,他又没做什么好事。 “你别急着高兴,”段蕴接着道,“给你休五天的假期,是想让你去趟北郊。” “北郊?” “是,北郊。”段蕴重复了遍,“还记得高公公吗?” 何弃疗点点头。 “如果朕没记错,高公公出宫后,就定居在了明安城北郊不大不小的所宅子。” 高公公是景德帝身边的总管公公,个皇宫里领头的那种,深得先帝的宠信。 景德帝驾崩之后,高公公也就没了侍奉的主子,新上任的小皇帝有伺候自己数年的小公公,自然用不着他。而且他年事已高,总管之位也早该交了出来。 高公公便等于是光荣退休了。 他个公公,虽然是大理国混得最成功的公公,可说到底也是个自小进宫、混了几十年才出去的孤独老头。 宫中几十年,银子他是不缺,遂在明安北郊买了所宅子,颐养天年了。 随着段蕴登基的日子渐长,高公公便越发在众人的记忆中淡出。 何弃疗不解问道,“陛下让奴才去找高公公?” “不错。” “奴才遵旨。”何弃疗也没马上问要去做什么,先行领了旨。 段蕴主动对他们道,“今日九皇叔和朕说了个故事。数百年前,个源州的王爷宠妾灭妻、废嫡立庶而引人不齿的故事。” 清尘很轻地说了句,“九王爷他、他说这个……” 。 段蕴摇摇头,“朕先不论九皇叔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但是,这故事是与凰棠花有关的。” 她把那小妾爱凰棠的事情说了遍,之后道,“朕现在所想的,便是当初皇爷爷在行宫,让人将花打乱了种,那时的花中,会不会就有凰棠。” “陛下的意思是,让奴才去问问高公公?” “是的,凰棠毕竟香味浓厚,若是行宫当年便有这花种,高公公应当还是有些记忆的。” “那陛下为何不找人问问行宫那边的宫人,园中的花可曾替换过品种?” “还能去哪里找人,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并且这次去帝陵祭祀之前,安相也已经把行宫的宫人换上了些身家清白的。” 清尘蹙了下眉,小小声道,“奴婢还是不理解,弄清当年园中是否有凰棠是为何?” 段蕴面向她解释,面又像是在自我梳理,“凰棠这个花种,从很大意义上说,代表着嫡庶的等级观念。众人称废嫡立庶为‘荒唐’,那便是象征着嫡出的正统地位。” 清尘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 “所以,若是那些对朕皇位不满之人动的手脚,也大致不会在行宫花园里新种植凰棠。” 在大理国帝陵那种神圣通天的地方,植上这种花,似乎也在肯定她的皇位来得正统,嫡出皇太子的嫡出皇太孙,承袭国祚顺理成章到不容置疑。 果真是对她皇位有想法的人,必然不可能去做这种自打脸的事情。 “朕此前是想过,或许这凰棠花因为香味浓厚,能掩盖些什么药物的味道,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园花草给败了。可是今日再细想,怕是这花,不是今年新种的了。” 第21章 乘微风话嫡庶 欲望文 第22章 清影池洗凝脂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2章 清影池洗凝脂 何弃疗用狗腿又崇拜的眼神看了段蕴眼,大概是觉得陛下有长进了。 段蕴交代完这些,在何弃疗的目光中起身,吩咐道,“上岸。” 她仔细想了想这事情,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九皇叔既然说了这么个故事,那大概也是某些方面的暗示。可若真是如她所想,那些凰棠并不是新种植的,似乎下子又失去了调查的方向。 陛下叹口气,朕查个案子不容易啊,回去要考虑给大理寺卿加些俸禄了。 。* 。* 。 香山景致绝佳,大理建国初期,就被皇室收为了私家后花园。 不过香山的精妙处,倒是不在于风景,而在于温泉。 段家的祖宗挺会享受,在那温泉上小小修了个汤池,为了能亲近下自然,还特意没有修得很富丽堂皇。 温泉清影池的边上,用香山当地的暖玉铺了层,围了半圈浴池的样子出来。另外半圈则是未加修砌,泉水掩映在山涧草木中,幽然如仙境。 香山的汤泉宫就是为段家各种金贵的主儿洗温泉准备的,清影池水引入宫室,就连入段蕴正殿后的间屋子。 陛下午睡之后身子有些乏,便想着要去清影池里泡泡澡。 汤泉宫的宫人不,能进得她寝殿的是少之又少,段蕴扫眼过去,就只看到清尘歪在茶几上,右边脸颊贴着花梨木的几面,面上的嫩肉被挤变了形。 这丫头真是、又偷懒! 她有些无语,下了床走到清尘旁边,捏住她的鼻子。 清尘无知无觉,继续酣睡,可是呼吸渐渐没了气息,面色也开始憋红,段蕴连忙松开手,对这姑娘真是既佩服又佩服。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指,清尘面上敷了层薄粉,这会儿午后温度有些升高,她鼻尖微微沁出了些汗珠,那层脂粉浮了起来,正好就蹭到段蕴手上。 陛下很嫌弃。 明明这丫头平日懒得和她似的,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眼瞅着春天都只剩下小尾巴了,她倒开始打扮起来了。 那层混合了香汗的脂粉留在指尖的滑腻感,让段蕴稍稍有些囧。 她走到殿外瞧了瞧,见何弃疗还目光炯炯地守着门,心中顿时有些慰藉,终归还是有个靠谱的跟班。 “陛下。”何弃疗心细,听见她的步子就连忙行礼。 段蕴冲他点点头,满意道,“乖,好好守着,下次让清尘替你值班。” 过了会她又交代,“朕想去后殿温泉池里泡泡,你——” 何弃疗会意,信誓旦旦道,“奴才定替陛下看好门,只苍蝇也不让它飞进去。” 段蕴鼓励似的拍拍他肩,表示了十分认可,顺便暗搓搓地在他衣料上蹭了几番,把方才清尘鼻尖的脂粉都糊到何弃疗衣服上。 何弃疗浑不自知,看门看得依旧愉快。 。* 。* 。 段蕴的女儿身这个秘密,整个汤泉宫里只有清尘与何弃疗二人知道,清尘偷懒,何弃疗又不是个姑娘…… 所以她堂堂国之君去清影池里泡温泉,个跟着伺候的人都没有。 段蕴脱了龙袍,只穿着中衣,赤足下到温泉里面。池水点点漫过身体,水温比体温略高,在春末时节正是合适。 她满足地轻叹了声。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自己后背捣鼓了番,束胸布悠悠地落了下来,顿时种畅快通透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段蕴加满足地又轻叹了声。 清影池的水很舒服,带着些山涧清泉特有的清冽味道,又混合着泥土与花草芳香的气息,水滑如玉,不似凡尘之物。 段蕴惬意十足地泡了两刻钟,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便开始在池子里游走着舒缓筋骨。 陛下似乎忘了件事,清影池虽然被引入她后殿,可怎么说也是淙天然的温泉。并且她祖宗当初修汤泉宫的时候,并没有将后殿的这池子完全封闭。 所以说,她游走着游走着,就渐渐离开了汤泉宫的后殿。 。* 。* 。 那厢九王爷小憩番之后,神清气爽地走出殿门。 他于玩乐上也是把好手,独自人寻到香山的泉眼处,在清溪鸟鸣中心旷神怡地散着步。 然后,段清晏沿着温泉边散步着散步着,就渐渐离近了汤泉宫的后殿。 过了不久,他看到前方温泉水中似乎有个人。 那人乌黑的发在泉水中交织,似浓墨化开的韵。 段清晏扬了扬眉梢,唇角勾起丝笑。 他看那池中的人还在兀自朝这方向缓缓移来,便顿下脚步不再走了。 段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水中扑腾着溅起朵朵水花,她玩水玩得不亦乐乎,本来平缓的池水面上被她搅得团糟,陛下十分有成就感。 然后她转了个方向,不经意间往岸上看去。 离她差不三丈远的地方,立着个人。 玉人着素衣,百转黄鹂语,浅阳花坞,良辰美景。 段清晏面含笑意,眼波中的光华如清影池水,就这么隔空递过来。 画面简直美好到不行,段蕴见皇叔美色如此,不由怔。 惊艳后的余韵退去,她又倏地想起自己正披了件中衣在沐浴,关键是束胸布还被她自己扯了下来,便又是惊。 她怔惊,愣在原地。 段清晏看到水汽氤氲中,他侄儿白嫩的面颊被蒸出了些粉色,杏仁眼睁得大大的,虽然表情呆滞还是透出些灵气。 也不知这诡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他突然就觉得这侄儿有些惹人怜爱。平日里披了龙袍还像模像样的,没想到脱了衣裳下水,竟是这么小的身量。 突然就起了要逗弄的心思,而且在段蕴惊慌失措想往水中藏的时候,这心思愈发在他脑中叫嚣。 九王爷完全没顾及君臣之礼,也将“非礼勿视”那套统统抛之脑后,他纯粹是因为觉得好玩,迈步移到离段蕴近的地方,蹲下/身和她大眼瞪小眼。 段蕴压根没想到在她极重礼教的大理国,还有如此放荡不羁的王爷。 “皇叔你看朕做什么!闭上眼!”她羞怒地命令道。 段清晏还从来没见过小皇帝这个样子,嗔怒的表情倒像个被人非礼的小姑娘。 他不禁轻咳了声,笑意深了,这侄儿怎么就这么有趣。 九王爷起了身,却又迈步往池子边靠近步,视线正好落在段蕴发顶。 段蕴连忙扑腾着往池中央游过去,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气愤的小声音又传来,“皇叔到这里做什么!不觉得现在这样有失礼仪么?” 段清晏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清越却掩不住笑意,“清影池本就是从山间流入汤泉宫后殿,微臣从山间路走来,陛下从汤泉宫路游下,在此相遇,纯属巧合。不知陛下恼怒些什么呢?” “巧合也不行!朕让你看了么!”段蕴完全坏脾气地冲撞叱道。 这语气,完全又是回归了当年那个泼皮任性又无赖的小孩形象。 段清晏怕她是真急了,毕竟这侄儿还是皇帝,真惹毛了他也不好收场,便顺毛似的宽慰了两句。 “陛下说得对,不能看,微臣这就走、这就走。陛下别急。” 段蕴竖起耳朵响听他脚步声,等了半天却半点声响也没听到。她不知是九皇叔压根没走,还是九皇叔移步无声,左右思虑了番,还是没敢扭头去看。 因为陛下的脸早红透了。 管他走没走呢,段蕴甩甩头,挥动胳膊又往远离岸上的方向奋力游了游。 段清晏本已往回走了,迈开数步之后,又听见身后哗啦啦响起大片水声,下意识地就回头又瞄了眼。 就在他转首的那瞬间,温泉池子里突然响起“扑通”声大响,水花溅得硕大,随后便见段蕴的整个脑袋都不见了。 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气泡,泛起的大圈涟漪圈圈漾到岸边。 段清晏立刻明白过来,他侄儿怕是在池底滑倒或者腿脚痉挛了。 段蕴确实是腿脚痉挛,然后在池子底滑倒了,她方才游得急,身子时没能适应,然后便整个人都栽入了水中。 她鼻腔口腔都灌入了水,瞬间就呼吸不过来。段蕴手扶着自己痉挛的右侧小腿,另只胳膊在水中拼命划拉。闷在水中的窒息感和腿部肌肉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简直要崩溃。 尼玛啊……朕流年不利…… 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又听见自己身后传来“扑通”声入水声。 段蕴心知这大概是她九皇叔要下池子捞人了,想必是方才自己栽下去的声音过大引得皇叔又回来救她。 她此刻真想直接死掉算了。 小腿痛不欲生,皇叔又在寸寸朝她逼近,疼痛感和又羞又怕的情绪直接把陛下推向了绝望…… 段蕴来不及想,在段清晏伸手抓住她在水面上挥舞划拉的左手时,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切地就转身往皇叔身上贴了过去。 温软的身躯就这样贴上自己,段清晏禁不住有瞬间的失神。 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死命地勾住他的颈部,就像抓救命稻草般丝毫不放松,段清晏感觉自己脖子都有些疼,连忙抬起只手先将段蕴的头托出水面,另只手又揽住她的腰,往岸边游过去。 段蕴双目紧闭,脸上热得比温泉甚,简直就是丢死人了。 她忍痛松开自己捂着痉挛小腿的右手,把胳膊横在胸前,硬是没让某个部位直接贴上她皇叔胸膛。 真是不作就不会死,怎么想起来要把束胸布给摘了的。 美人皇叔的胸口片光洁细滑的肌肤,段蕴胳膊贴上去只觉得肌肤相亲竟然如此享受。 怪不得民间话本上那些男男女女,都那么喜欢耽于肉/体厮/磨。 段清晏全身湿透地把她抱到岸边,陛下见到池岸,立即就松开了勾住皇叔脖子的手臂,两手并用攀了上去,趴在暖玉铺成的池岸边上吭哧吭哧咳出水。 段清晏忙帮着给她拍拍后背顺气,皇帝陛下欲哭无泪,皇叔你别再碰朕了好么。 她此刻已经羞愤得要死,偏偏段清晏还低下头凑到她眼前,脸关切问道,“侄儿怎么样了?怎么脸这么红?” “朕、朕……朕死不了……朕是憋气憋的。” “把手给皇叔,快。” 段蕴不明就里地递过去只手,段清晏执起她小手,对着手背虎口处稍稍发力按了下去。 陛下毫无准备,被按得小声叫。 她声音还未完全发出,段清晏另只手又迅速掐压上她人中穴。 “咝——” “侄儿稍忍下,”段清晏两手的动作都未停,持续按压了片刻方才松开。 “小腿痉挛后掐压合谷穴与人中穴,十之八/九可以得到缓解。”他解释道。 段蕴艰难地点点头,动了动小腿,尚未消失的疼痛感又惹得她眉头紧蹙。 段清晏看着不忍,又道,“其实按摩小腿也可缓解疼痛,叔叔恰好了解些——” “来、你来。”吐字之艰难,似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段蕴本想很有骨气地不在让皇叔碰到她,毕竟安正则曾经和她说过,女孩子的身子不能随意让人随便摸到。 她还记得自己当年仰着头问,“娘亲可以碰我么?” “可以。” “父亲可以么?” “……有时候,也可以。” “皇爷爷可以么?” “……可以。” “那就是我喜欢的人都可以么?” “还要那人也喜欢你才可以。” “那太傅哥哥呢?” 安正则顿了顿,伸手摸摸她发髻梳得齐整的脑袋,似是顾左右而言他,“若是再不工整写字,太傅哥哥便手把手教你。” 她那时觉得安正则掌心覆上她小手,安全又温暖的感觉似乎像冬日里的暖被窝样惹人喜爱。 都是遥远的记忆了,她已经好久没感受过安正则掌心里的温暖是什么感觉。 自从她成为“段蕴”,对人的防备也不可避免地严密了起来,也好久好久没有被杜神医以外的人触碰寸皮肉。 本不想让段清晏温润的手按上她小腿,可终归是敌不过那痛感。 段蕴索性闭了眼睛,挺尸般趴着动不动,任由皇叔轻揉她的小腿。 她此时唯感谢的就是清影池边上铺的这层暖玉,在温泉水的作用下,岸边这玉石常年透着温热,她只着了件湿透地中衣趴上去,完全没有感到寒意侵体。 段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祖上积德。 是朕的哪位祖宗想起来要在温泉池子边上铺暖玉的,您简直不能伟大。 段清晏的手在她小腿内外两侧按压了小会儿就停住了,段蕴刚感到疼痛有所缓解,却不见他继续动作,便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停了?” 第22章 清影池洗凝脂 欲望文 第23章 玉甃暖温泉溢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3章 玉甃暖温泉溢 “陛下刚出水,在池边这样趴着恐会染上风寒。”段清晏解释道,“穴位按摩之后不会立即见效,还是先回寝殿是为妥当。” 段蕴抿了抿唇,心知他说的有理,可是有理归有理,她刚从温泉池子里面出来,全身上下都是湿的,春天尾巴上的这时节,中衣也是单薄的层,衣衫浸了水,免不了又添几分通透。 此时起身,前胸那不该有的部位,怕是要被皇叔看得清二楚。 皇帝陛下偏头痛。 “皇叔——”她顺了口气,慢吞吞道,“朕方才在池子里时,头上的白玉簪子掉了,那还是大华的皇帝赠给朕的,给人家弄丢了总归不大好是吧。” 段清晏十分上道,“叔叔帮陛下去寻?” 段蕴恳切地点了两下头,目送她皇叔挺拔的背影往前走去。 九王爷也是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不久,原本束好的发,飘逸素白的衣,现下全都湿哒哒地滴着水,换别人定是狼狈不堪的。 可是这湿衣贴在段清晏身上,反倒衬得他挺拔修长。 真是天生丽质朕比不过,段蕴嘟囔句,趁着段清晏看不到她,悲催地手脚并用在地上挪动,点点挪到池子边上,再次下了水。 好就好在靠岸的温泉底部很浅,她屁股坐下,倒也可以把脑袋露出水面呼吸,淹不死。 清影池水再次漫过全身,段蕴感觉比方才还要温暖,还要让人舒心,果然是躲在水下比较有安全感。 段清晏往前走了小段,就接着下了池子开始摸索,段蕴见状,连忙把藏在袖中的簪子拿到手里,用了用力往前掷。 白玉簪子应声入水,在池面砸出小小朵水花,沉了下去。 她松口气,双手寻到自己痉挛的小腿,按照方才段清晏的动作,按摩了起来。 许是段清晏按压的那两处穴位起了作用,段蕴揉了片刻,自我感觉好了。 她低低地叹了声,腿上的痛感虽然舒缓了,但是颗心却被吊了起来,放佛有小鼓槌下下在胸腔中敲击。 这番动作下来,不知道九皇叔可有发现什么。 方才在攀着皇叔上岸的时候,她还特别注意了,只手横在胸前,似乎没让段清晏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可她终归还是个女孩子啊。 即便是直压低了声音,即便是数年穿着立领的衣衫,即便是束胸布从来裹得她想骂娘…… 切的切就算伪装得再好,容貌和身形却是掩饰不了。 她知道自己散发沐浴的模样,身形小只,唇红齿白的,虽不好直接夸自己漂亮,但任谁第眼见了,也会认为她是个小女娃。 段清晏会不会想到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现在已经乱得不行。千不该万不该,泡个温泉就不该太惬意,下了水还游来游去,真是不知道作死二字怎么写。 她情绪时低落,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半天没有继续按摩。 失神这片刻,段清晏已渐渐寻了过来。 清影池的池水不深,靠岸这边的池底,又用暖玉砌了,白玉簪子静躺在池底,倒也不是那么难寻。 段清晏从水中捞起那根白玉簪子,回头见他侄儿又下了水,正坐在池子底发呆。 小皇帝低垂着眸,微翘的睫毛从侧面看去,显得有几分纤长。乌黑的头发被打湿,有几缕顺着侧脸贴在颊上,乌发白肤,对比明晰。 段清晏看着她侧颜倒没有想,只觉得小皇帝皮相挺不错,或许是由于刚在温泉里泡过,肤质仿若吹弹可破。 池水的波光映在她面上,水波漾漾,她面上的光影也跟着流转,段清晏就这么看着那光影移动了好会儿,略略有些失神,最后倒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什么了。 “陛下,”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遗失的可是此物?” 段蕴闻声看过去,却只是稍稍侧了侧脸,身子几乎未动。 她这样子似乎是戒备般,段清晏当时没细想,只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簪子,段蕴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谢皇叔帮朕寻到。” “微臣分内之事。”他双手把簪子递了过去。 段蕴从水中伸出来只手,拿了东西之后又立刻缩回水下。整个动作做得很是麻利,只飞溅了几滴水到段清晏掌心。 九王爷侧抬了下手掌,眼看着掌心的几滴水都滑入了池子,才道,“陛下方才受了伤,接下来,回汤泉宫么?” “朕自然是要回的。”她闷声答。 “那皇叔去找宫人过来伺候?” “不用不用,”段蕴忙拒绝,“朕不喜欢泡温泉被人围观。” “原来如此,”段清晏点头表示理解,“看来方才是打扰到陛下了。” 她在心里使劲点了点头,不能同意,面上却是言不发。 过了会,她上下打量了段清晏遍,又道,“再说皇叔此时衣衫尽湿,要怎样去找宫人。” “那不知可否叨扰下陛下的汤泉宫?”段清晏问得有些轻。 当然不行!这是要跟她起游回去吗? 要知道她那束胸布还在后殿池子边上呢啊喂! 可是段清晏如果不去汤泉宫,就只能这样落汤鸡般走回殿里,这样好吗? “皇叔,这样不妥——”段蕴张口回绝,却时又找不到理由。在段清晏清亮疑问的眼神中,她只有飞速运转大脑,慢吞吞道,“是这样的……内什么、那啥,皇叔突然出现在汤泉宫,惊悚啊……” “惊悚?” “咳,朕的意思是……汤泉宫毕竟是朕寝殿嘛,所以——” 段清晏点点头,眼神依然清亮,“陛下是说,有些不方便是么?” 哎对!皇叔真上道,点就通! 于是段蕴含蓄矜持,亦或者说端庄典雅地颔首示意。 段清晏略思索,缓缓道,“既然已经下了池子湿了衣裳,那臣不如享受回清影池的温泉好水。” 言下之意,给陛下个台阶,皇叔就在这里泡温泉不动了,皇上您想去哪就去哪,想作甚就作甚,不用顾虑了。 段蕴僵硬道,“那就这样吧,皇叔你泡着,朕、朕就回去了。” 她说完简直要被自己窘死,这都叫什么事啊? 是让九王爷独自人、穿着身正常衣服在池子里泡温泉,然后她堂堂个皇帝,拖着自己刚痉挛过、还没完全恢复的伤痛小腿,默默游回寝殿么? 这诡异场面……要被别人见了,还要以为她大理段氏皇族都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段清晏入戏很快,他倒是个能随遇而安的性子,靠在池边上神色舒坦,似乎丝毫不觉得有哪里窘迫了。 段蕴又默默横了只胳膊在胸前,对已经快闭目养神的皇叔小小声道,“皇叔侧下身子,朕不太好过去。” 段清晏闻言调整了下姿势,又见她动作有几分迟缓,便问,“陛下的小腿,可还行?” 段蕴肉痛,咬牙露出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朕没问题,皇叔你、你继续。” 春日迟迟,玉甃暖,温泉溢,兰汤涵影,日照生香。 有人风流俊赏,慵懒倚着暖玉池壁。 当然也有人悲伤地在池子里划拉,折腾出大片大片水花,水声哗啦啦,完全无法忽视的华丽音调。 段蕴真想以头抢地耳。最后她都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以那么蠢的姿态路游回了汤泉宫。 当然,如果那时她知道九皇叔直就在自己身后看着,估计划水的姿势就蠢了。 段清晏唇边勾起丝玩味的笑来,直目送段蕴往前行进,直到她身影渐行渐远,弄出的水花声也小了许,这才闭了双目,而唇边那抹笑意却并未淡去。 。* 。* 。 段蕴湿漉漉地从清影池爬上岸,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忙抱起她脱下来的龙袍和束胸布,哧溜跑到寝殿去了。 清尘刚好不知陛下去了哪,正在殿里各种寻她寻不到,就看到段蕴落汤鸡般窜进来,身上的水噼里啪啦地滴到地上,水渍绘出条小径。 清尘惊呆了,“陛下!” “你叫什么叫?” “陛下您怎么了?”清尘的目光从她赤着的双足移到她手中的龙袍上。 那龙袍是今天早上新换的,正干净着,此刻却被段蕴抱在手里,湿漉漉又皱巴巴,总之是暂时不能穿了。清尘觉得有些可惜。 “朕刚刚泡完温泉。” “陛下您怎么——”您怎么是窜进来的,也不擦擦干换下衣服。 “言难尽。”段蕴悲伤地打断她问话,又走了两步,直挺挺倒在床榻上,把小腿搁到柔软的褥子上。 得,这床被褥就这么被她弄湿,又不能睡了。清尘再次觉得可惜。 “奴婢去帮陛下拿衣裳。” “嗯。顺便再床干净褥子来。” “奴婢明白。” 段蕴擦干身子,细细束好了胸,全身上下穿戴整齐,还特意插好了那只大华皇帝赠给她的白玉簪子。 之后才告诉清尘,“朕刚刚在清影池里,小腿痉挛了。” 清尘正在铺新褥子,闻言动作停,偏过脸来上下打量她,“陛下有没有伤到哪?” “朕,栽池子里了。”她忸怩了下道,“小腿可疼了。还好后来遇到九皇叔,帮朕按摩了下。” “九王爷?”清尘有些吃惊,“陛下怎么会遇到九王爷?” “朕也想知道。” “那……那九王爷呢?” “还在清影池里泡着。” “啊?”清尘手抖,平整的褥子让她捏皱了角,“陛下……陛下和王爷共浴?” 段蕴斜睨了她眼。 “王爷在清影池里……他难道,在后殿?” 段蕴继续斜睨她,“你觉得可能么?朕难道想要告诉皇叔朕是他侄女吗?” 清尘连忙摇头。 段蕴忍不住嘀咕了句,“真不知道提及九皇叔,你就瞎起个什么劲儿。” 清尘仿佛被噎了下,默默抚平刚才被她捏皱的褥子,方问道,“那陛下的腿,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奴婢觉得,还是让杜太医来瞧瞧为妥。” “你真机智,朕也是这么想的。”段蕴瞥她眼,还不快去? 清尘利索地请杜仲去了。 杜太医细细给她诊断了番,道,“陛下没什么事了,微臣再配副药,安神活血的,服上几天便可痊愈。” 段蕴点点头,让清尘拿了方子,又吩咐杜仲,“刚刚朕在池中痉挛呛水,是九皇叔下水救了朕,皇叔没有衣裳可以换,怕是要湿着回去了。杜太医,不如你过会也去他那里看看吧。” 杜仲听她说到段清晏下水救她,嘴巴张得老大,“陛下可有让王爷发现——” 段蕴痛苦地扶额,摆手道,“不要说了,朕不知道。” 杜仲把接下去的话生生咽到肚子里,“那、微臣告退。” “哎,等下,”段蕴思索了瞬,开口道,“你等会,皇叔此时恐怕还在清影池里,等半个时辰以后,朕和你起去探望。” “微臣遵旨。” 。* 。* 。 段蕴是想镇定自若地前去探望,看看皇叔对她的态度是否丝毫未变。 但转念想,就算他有发现什么,估计也是表现得滴水不漏,兹事体大,大家都懂的。 果然就如她所料想,段清晏见她携太医而来很是高兴,举止言谈亲切又有礼,什么旁的话都没有问。 陛下真是又郁闷又庆幸。 末了,她都快要走时,段清晏才说了句,“陛下自从那年染疾,到如今,是不是常常仍有不适?” 段蕴心下动,“皇叔何出此言?” “唔,方才在水中,感觉陛下身子很软,很没力气似的。”其实他想说,软得好似天香阁的姑娘们,但这话太过孟浪不敬,便隐了去,接着道,“陛下身体似乎不够有力,不知是否源于那场顽疾?” 段蕴装模作样轻叹声,“皇叔说的是,朕确实是身体不大好。不过要说身软肉,”她忧伤地看了皇叔眼,说得有几分懊恼,“主要还是因为朕最近,吃胖了。” 段清晏眉尖扬,唇边现出丝笑意,“原来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水中不盈握的素素纤腰,难道是他的错觉? 第23章 玉甃暖温泉溢 欲望文 第24章 王爷您太自信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4章 王爷您太自信 段蕴心神不宁,见皇叔仍然含笑望着她,就加心虚。 她琢磨段清晏刚才那话,心里实在有些忐忑。 “朕有些乏,先回去休息了。杜太医你再帮皇叔好好瞧瞧。” 段蕴撂下这句话,干笑声,连忙就带上清尘逃离了屋子,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路疾走到汤泉宫,往新换的柔软褥子上躺,才大咧咧地呼了口气。 完了,今日和九皇叔闹了这么出事,下次再见面,怕是不能自然愉快地交谈了,尴尬啊。 别提方才段清晏笑着看她,也许是自己心理作用,她就觉得皇叔再这么看下去,就要把她的女儿身给看出来了。 是以,她匆匆忙忙撇下杜仲,从那目光中逃了回来。 杜仲被皇上抛弃,正在那厢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而这厢段蕴却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把头蒙,“算了,罢了,先不管了,朕睡觉先。” 压根把杜仲忘得干二净不留痕迹。 杜太医无力吐槽。 陛下啊,有您这么坑下属的么…… 您说走就走,作甚要加句话让微臣留在这里啊! “杜太医再帮皇叔好好瞧瞧”,您让臣瞧个甚啊…… 明明王爷身子就没有任何问题嘛! 可是皇上随口说句话,那便是金口玉言不容抗旨,让他再瞧瞧他就必须再瞧瞧。 名满杏林的杜神医来来回回给段清晏切了好几次脉,装模作样地又给压根没疾没恙的王爷写了好几副药方。瞬间感觉自己化身为了骗钱的庸医。 段清晏面前摊了本书,却是半天没有翻页,他看着对面的太医行云流水般写下串药材名,淡淡问了句,“本王身子,可是有诸不妥?” 杜仲手中毛笔滞,应道,“回王爷,并无不妥,只是若按下官的方子调理了,也是有利无害的。” “杜太医有心了。”他礼貌地笑了下,“早就听说杜太医乃当世神医,活死人肉白骨,堪比扁鹊华佗。陛下直非杜太医不用,本王今日得太医问诊,委实荣幸至极。” 杜仲被人这么夸,心情诚然好得很。 “王爷谬赞、谬赞了,下官惶恐。”他咧开乐开怀地说着谦词。 杜仲医术确实不凡,但究竟是否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无人能出其右,倒也不好说个确切。 这种东西,又不似文武科举,难以比较。 大数人知道这位神医,都与当今陛下非他不用有关。 段蕴因为身份特殊,向来有恙都是找杜太医问诊,太医署其他的大夫们甚至无人能近陛下之身。 起初太医们也很憋屈,老子学了那么年本事,啃医书试草药,皱纹都给熬了出来,就想着要杏林春暖、悬壶济世。 结果因为医术超群,进了宫,为人民服务是没了指望。 好吧,那就专心侍主,为陛下龙体竭尽所学罢了。 可是呢? 陛下根本就不稀罕用他们啊! 丫的所有的风头都被杜仲那个毛头小子抢去了,来了太医署数年,愣是有人连皇上的影子都没瞄到过眼。 然而皇上用谁不用谁,也轮不到他们置喙。 众人在对杜仲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对他还是有些服气的。 这便是因为六年前,皇太子和皇太孙同时染上的那场大病,便是杜仲医好的。 当年皇太子染病的时候,景德帝段永济尚在世。太子重病月余,皇上遍寻天下名医,甚至连邻国大华的长岐山莫泉道人都请了来,依然没有救得了太子。 景德帝忧虑到染了半鬓霜华,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了下去,朝臣皆知皇上与太子父子情深,太子重病之事,时间压得明安城愁云惨雾。 两个月过去,太子的病没有丝毫好转,天下名医每天挨个问诊,用最贵重的药材续着命,却迟迟不见储君恢复生气。 怎料祸不单行,又个坏消息传来,太子的独子,皇长孙段蕴也染了这病。才八岁的小皇孙奄奄息,景德帝下子没承受住打击,另外半鬓也在夜间飞了白发。 段永济罢朝数日,移驾泽荫寺斋戒礼佛,为皇子皇孙祈福。 可惜神佛不爱他,祈福也没用。 某个雨后的黄昏,东宫里弥漫着片药材的苦涩味道。景德帝双目呆滞,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储君,那人面色惨白,双颊凹陷,从父母那里继承的雍容气质同呼吸起,早已消失殆尽。 皇上华贵无比的龙袍上染着太子咳出的血迹,片片深红触目惊心。整个东宫、整座皇城都沉寂了下来,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全部低垂着首陪皇帝起失神。 半个时辰过去,景德帝开口,声音嘶哑艰涩如同百年不曾言语。 “为太子赐谥号‘显祐’,厚葬。” 高公公忙低声称是,屋子人都静静等皇帝再下圣旨。良久,景德帝却没有说个字,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便回了清和殿。 太子离世后,段永济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甚至后来安正则找到了神医杜仲,医治好了小皇孙,此等大好消息都没能再让景德帝生龙活虎起来。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景德帝与安皇后乃是帝后恩爱的典范,二人伉俪情深,宫围薄情之地,帝后过的却是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当年安皇后猝然长逝,单单只留下个太子,段永济便颓唐了三载。如今连太子也下了黄泉,老来痛失爱子,给皇上带来的伤痛怕是不比当年少。 在这当口,便没人敢提另立太子之事,连数年,东宫无主。 直到景德帝大限将至,才突然下了道圣旨,册封显祐太子独子、皇长孙段蕴为皇太孙,自己百年之后,段蕴便即大位,掌江山。 圣旨颁下七日,段永济便彻底成为了历史。 册封诏书也成了遗诏。 年不足十三的皇太孙黄袍加身承了大位,登基大典上奶声奶气地念着诏书,念着念着还打了个喷嚏,径直喷灭了离她最近的根龙纹点金吉祥烛,顺带气晕过去数位皇叔外加数位大臣。 杜仲作为小皇帝的救命恩人,间接成为除安正则之外、皇上登基的第二大功臣,从此路青云直上,独具盛宠,全太医署照顾段蕴的活全让他给包揽了。 。* 。* 。 段清晏夸了杜仲两句之后,便垂首接着翻书不再言语了。 杜太医胸有成竹给写了三页药方,吹吹墨迹搁了笔。 韩易见状上前步,杜仲会意,将三页写得工工整整的药方递过去,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段清晏漫不经心地翻着书,边也有搭没搭地听杜仲说话,等他差不说完了,才不慌不忙和他闲聊几句。 “当年陛下病重,不知安相是如何寻到杜神医的?” “下官家中世代从医,父亲曾颇受安老将军重用。下官医术得父辈亲传,自己又加研习,只是当年尚年轻,父亲解决不了的病症,也无人敢用下官。还是安相给了次机会,误打误撞,竟帮了陛下。” “原是这样。”段清晏沉吟,“当年本王的皇兄,和陛下侄儿患的是同种病症,陛下洪福齐天,遇到杜神医保全了性命。只可怜了太子,唉……” “王爷节哀。” 段清晏眉间染上几丝忧愁,面容沉静看得人揪心,“今日小游清影湖,忽地就想起当年,本王尚是总角小儿时,太子皇兄带着本王在湖上分食桃花糕。如今,物是人非,难免就有几分难过。” 杜仲理解地点点头,九王爷真是和显祐太子手足情深让人感动啊! “不过话说回来,杜神医当年救得了陛下,为何就没能再救起本王的皇兄呢?” “回王爷,下官能够为太子和皇孙掌药时,太子的病症已入心肺,委实回天无力。而陛下当年,尚未病重至如斯地步。” “罢了,都是造化弄人。”段清晏低垂了眸子,“陛下能顺利继承大统,杜神医功不可没,当年的病那般严重,不知到此时今日,陛下可有恢复如常人?” “下官不才,纵是倾毕生之力,也无法让陛下平复如故。” “说起来,本王也是既做叔叔又为人臣子的,可惜对皇上龙体的状况知之甚少,杜太医可否告知二,本王也好知晓有哪些禁忌。” 杜仲停了片刻,理了理语言答,“陛下从那次病后,身体发育便比常人缓慢,大抵体内阳气不足,四肢不如寻常少年有力,声音也较清脆柔和。” 段清晏点点头,却微笑了下,道,“神医说的这些,本王都可观察到。只是清晏想知道的是,陛下可畏寒,可禁食生冷,可能闻辛辣,可习得了武学?” 杜仲鼻尖沁了层薄汗,心说方才光顾着替段蕴遮掩性别问题,竟说了半天旁的话。 他尴尬了下,神色不自然道,“陛下体弱,畏寒怕热,忌食生冷辛辣,也很难学武有成,平日饮食作息,都有注意的。” 韩易在旁边听得嘴角抽,这也太难伺候了吧,简直比他家王爷还要难伺候,九王爷虽然喜欢敲他脑袋,起码没这些有的没的禁忌。 他这么想,觉得和段蕴身边的人比起来,他真是太幸运了。王爷真好,王爷太可爱了,他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抬起双目,朝段清晏投去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段清晏原本面容沉寂,被韩易这么热切的目光望,忍不住抖了下,表情差点就皲裂。 他偏过脸调整了下,转过来又是副肃容,拍了拍杜仲的肩道,“杜神医你辛苦了。” 杜仲:“为陛下服务。” “杜神医如此辛苦,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下官谢王爷体恤。” 杜仲走到桌前将方才替段清晏把脉时搁手腕的软垫收起来,无意间瞥到王爷方才正翻着的那本书。 那书此时已被合上,封面上的大字书名明晰醒目,杜仲下意识就看了过去—— 《大华宫廷秘史》——连续二十年,民间销量领先的传奇话本。 杜仲:“……” 九王爷看着那么个不染纤尘的谪仙样,居然和段蕴个爱好,丫的,这世界太可怕了。 杜仲被雷得外焦里嫩,背起药箱子就出去平复心情了。 。* 。* 。 段清晏眼见杜仲走远,屋子里没了旁人,这才自顾自地坐下,乜斜着桃花眼对韩易道,“你丫可是发/春了?方才对本王抛什么媚眼?” 韩易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到,舌头都不利索了,“抛抛抛、抛媚眼?……属下对王爷?” 段清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脸欠揍表情放佛在说,本王很帅、本王男女通吃、本王人见人爱无人能敌,所以把持不住想勾/引本王也是很正常的。 韩易泪奔,果然这年头有个工作都不容易,伺候皇上难,伺候皇上的叔叔,尼玛也不简单啊! 他内心千万头草泥马奔过,却顶着张面瘫脸,提醒段清晏道,“王爷您方才似乎说错了什么。” “什么?” “您方才说小时候来清影湖,和显祐太子起吃桃花糕,可是显祐太子他……从来不喜甜食,桃花糕这种东西,是看都不看眼。” 段清晏僵住:“……” 韩易面瘫:“……” 段清晏喃喃:“靠,忘了!” 韩易继续面瘫脸,王爷您呐,大数时候,就是太自信了。 第24章 王爷您太自信 欲望文 第25章 安相啊别太累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5章 安相啊别太累 韩易本以为王爷会很不爽,甚至是敲他脑袋发泄,谁知并没有,段清晏比他想象的淡定了。 “忘了就忘了吧,杜仲看上去没你聪明,大概是不会想到这层的。” 这估计算是在夸他聪明吧?韩易面瘫着张脸,心里却有些小满足。 “王爷谬赞,属下并不聪明。只是杜太医或许比之属下,不聪明罢了。” 段清晏抽了下唇角,杜仲想不到你想到了,所以杜仲就没你聪明。那本王还没想到这事呢,你丫啥意思? 九王爷不满了,卷起案上的《大华宫廷秘史》,于是韩易的脑袋又被敲了下。 为什么又敲属下脑袋? 韩易无语,王爷,面瘫脸也有悲伤的好嘛? 他默默拿起杜仲方才留下的三张药方子,道,“属下去给王爷煎药。” “不用,别去了。” “可是杜太医——” “本王很好,没有什么不妥的。” “哦。”韩易果然就不去了。 “还记得之前去帝陵的时候,在车上你和本王说了啥么?” 韩易:“……” “你说,觉得陛下声音有些过于清脆。本王那时告诉你,陛下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是的。” “今日杜太医特别解释了,陛下当年重病,以致直不能平复如故。你不觉得这解释,很恰当么?” 韩易不懂,“属下愚笨,请王爷明示。” 段清晏叹了口气,《大华宫廷秘史》卷成筒形,被他拿在手中闲闲敲着桌面。 “当年显祐太子病逝那件事,本王至今都觉得蹊跷。分明是同样的重病,杜仲有能耐救活小皇孙,对皇兄就那么束手无策?” 韩易道,“可是杜太医的解释,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扯。”段清晏简明扼要地给了个字评价。 “安正则用人,向来不会那么迂腐。若说杜仲的父亲是安家的大夫,安正则却迟迟没有让他儿子给太子皇孙看看病,这哪里是正常现象。” 况且当年那时候,早已死马当作活马医。 “王爷怀疑的是?” 段清晏摇摇头,“目前还说不清,不过这侄儿的身份……” 他顿住没有再继续说,而是话锋转下了个命令,“你还是派人去趟阳城。” “阳城?”韩易疑惑,“三王爷不是尚在明安么?” “谁让你去找三王爷的?”段清晏不满地看他眼,“去趟安府。” “属下明白。” “杜太医出生杏林之家,本王还有些好奇,神医是如何炼成的。” 。* 。* 。 段蕴回了汤泉宫便开始蒙上头大睡,她呼呼睡了个半时辰,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隔着新换的中衣捏了捏自己肚子,层薄肉软软地附在身上,最近还真是吃胖了。 饭点是早已被她睡了过去,段蕴伸了个懒腰,自我感觉不饿,便就没打算再进食了。 清尘伺候她穿了衣服,话不说还低垂着眉目。腰带束好抬头,却见段蕴正看着她。 “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没、没有。” “怎么没有,”段蕴不相信,“你看你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小了。” 她说着,忽地凑上前去,在清尘跟前嗅了下,“咦?又擦了粉,心情不好便化妆?清尘你怎么回事……” “陛下,”清尘有些躲闪地偏了下脸,转移话题道,“晚饭时间,九王爷来过次。” 段蕴果然改变了关注点,“皇叔说了什么?” “九王爷或许是想请陛下同用膳的。陛下那时在睡觉,王爷说别叫醒您,然后就走了。” “今天真是见皇叔太次了。”段蕴自言自语,“幸好明日就要回宫了。” “陛下不想见到九王爷?” “想到九皇叔把朕从温泉池子里捞出来,朕就要不好了你知道么!” “那日后每次见到九王爷……” “皇叔是藩王,这次祭祀之后就要回源州去了。等再次见皇叔,兴许要等上两年。” “哦。”清尘应了声又低下眉目。 段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感觉她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朕,不许欺君。” 清尘忧伤又惆怅,“回了明安,就见不到九王爷了。” 段蕴表示理解,“九皇叔是很好看没错,见不到皇叔朕也很伤心。但是你要这样想,宫里还有安相呢。” 清尘:“……” 陛下您以为所有人都和您样么,您以为奴婢的重点只是王爷的美/色么? 清尘于是忧伤了,谁都不懂我的少女心。 。* 。* 。 段蕴出宫三日,再回去时,明安城却已流言漫天。 从香山回去,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途经居民区。 陛下来了兴致想体察民情,路上见到驿馆便下来饮马,见到客栈便下来喝茶,偷听自己子民谈话听得起劲,真是点都不大丈夫。 段蕴听了路,路上的人都在说庄稼枯萎的事。 几乎明安有水井处,就有流言漫天。 她越听脸色越差,快进宫的时候,失手打碎了只冰裂纹的哥窑瓷杯。 段清晏路上不曾下车,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面色如常地和段蕴道了个别,便和韩易回府了。 明安城里,流言甚嚣尘上,他虽在车内路,却也听到不少议论。 祭祀大典好好的办着,却传闻夜花败,郊区的庄稼枯萎,护城河水面飘起散着臭味的鼠类尸体。好端端的建国百年大喜日子,缘何出现这些现象? 还不肯定是因为咱皇上没做好么。 段清晏斜靠着马车壁,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折扇。 动作可真快啊,他想。 “韩易。” “属下在。” “杜太医写的那三张药方子,你还留着么?” “回王爷,属下收着呢。” “你明日按方子上列的药材配好,打包给皇兄送去。不管怎么说,皇兄辛苦了,杜太医也辛苦了,功夫可不好白费。” “是。” 。* 。* 。 安正则知道段蕴这个时间快要回宫了,便登上郁仪楼的飞廊。 飞廊挺高,在上面远眺,能看见皇宫西北角的小门,皇上的车舆过段时间便会从那里驶进宫。 他特别交代的,西北角的小门低调,守卫严密,距寝宫也近,从那里回宫再合适不过。 当然,西北角宫门较低矮,他在郁仪楼的飞廊上,堪堪可观察得到。 三天前段蕴离开,他就是在这里目送的。 结果别了三天,安正则三天都没有睡好。 第天,李夕恒拟着文书问他,“安相早,怎么精神不太好?” 安正则:“昨日,有些累。” 第二天,李夕恒研着墨问他,“安相早,怎么精神还是不太好?” 安正则:“昨日,有些疲倦。” 第三天,李夕恒洗着毛笔和他打招呼,“安相早,不要太累了。” 安正则:“……” 段蕴那日前脚刚走,后脚京兆尹便急匆匆上门打报告,“安相不好了!” 梁闻元不满道,“卢大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安相怎么就不好了。” “啊呸!”京兆尹轻拍了下自己发际线老高的额头,哭丧着脸报告,“安相啊,大事不好了。” 安正则情不自禁地起身,“难道是陛下遇到了什么事?” “不不不,不是陛下。”卢大人忙摆手。 安正则坐了回去。 “是这样的,下官手下小吏们报告,说明安城里到处在传陛下的谣言。下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结果行宫那边发生的怪事,还是传到城里了。” “流言传播有广?” “从东市到西市,连下官府里烧锅炉的大娘,后街拐角卖蒸包子的大妈,两条街外装瞎子扮大仙的真瘸子,都知道了!”京兆尹说得嘚啵嘚啵,说完拿起杯子,仰首把茶水喝了个干二净。 “果然还是抵挡不住。”安正则低声道了句,挥手示意梁闻元再给京兆尹续杯茶水。 “这可怎么办!”卢大人句哀叹说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卢大人先别急,待本相找来中书令大人,我们再同商量对策如何?” “叫他有什么用啊!”京兆尹对中书令向来不怎么满意,“再说了,每次明安出了啥事,陛下都往下官头上怪罪,下官虽然拿朝廷俸禄掌治京师,可明安这么大,随随便便出些小事情,陛下动辄就要扣三个月俸禄。下官也要养家啊。” 他委委屈屈地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冷不防被烫得口喷了出来。 梁闻元想笑,又见京兆尹悲伤地摇摇头,“时运不齐啊。” “所以卢大人今日来的意思,是想让本相帮着上书陛下,把大人调到地方上去?” 京兆尹差点把上杯已下肚的茶水也喷出来,“不不不,下官的意思是,有人污蔑陛下为君不君,此事非常严重啊!” “我知道了,卢大人莫焦急。” 卢大人还是很焦急,两眼热切地看着他。 安正则想了想,又补充道,“陛下不会再扣大人三个月俸禄的。” 卢大人于是不焦急了。 接着安正则便找来了李夕恒,以及中书令陈尚书等人,针对这情况开了个小会。 民间舆论,口说无凭,众大人商议的结果不外乎还是不动武不强制,只发文书压下谣言。 最后具体工作还是落到了李夕恒和安正则头上。 安正则忙了近三天,收集舆论情况,分析民众心理,调查谣言流向及来源,还有那护城河里的老鼠尸体,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干的? 安正则皱眉,小皇帝最怕死老鼠了,从香山回来这路,兴许某条道上就遇到护城河,段蕴不知会如何反应。 呃……但愿是他想太。 第25章 安相啊别太累 欲望文 第26章 大理寺出了事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6章 大理寺出了事 段蕴的车子驶进小门时,正值夕阳西下。 落日镕金,暮云四合,渐沉的太阳不遗余力地装点着宫室栏杆。 她下了车,检阅般抬头看了看皇宫。 视线正巧落在郁仪楼的飞廊上,似乎有个修长的人影正在那里远眺,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放佛给那身深灰色的衣衫镶了金边般。 即便时辰已经不早,晚霞却过于绚烂,时间有些耀了段蕴的眼,她只是略略扫了眼飞廊,便径直朝寝殿走了去。 此时明安城内谣言漫天,陛下烦着呢。 约莫炷香的时间之后,安正则来了清和殿。 他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段蕴正巧换好了衣裳,用了茶水又休息了片刻。 丞相大人如既往地淡定从容,深灰色的衣衫上毫无绣饰,和主人的气质样干净又凝练。 段蕴偏着头想,这衫子好似方才在哪见过般,飞廊上那个身影,是安相么?她刚刚有些想问,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安正则关心她,“陛下去香山游,可还愉快?” 段蕴从鼻子里轻轻哼唧了声,“还成。” “与九王爷相处如何?” “算不错吧。”她回答得有些敷衍。 安正则和她相处年,大抵是了解她的。陛下这个样子,定是知道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略思索,道,“陛下可是在忧心传言的事情?微臣已和曹大人陈大人商量过,拟了文书辟谣。” 段蕴开口,声音听上去明显很不高兴,“又出事,又给朕泼脏水。不是早说了要封锁消息要禁止流言的吗?都说给谁听了,京兆尹怎么办事的。” 安正则很善良地替卢大人说了句话,“明安这么大,京兆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管不了明安那就别管了。”段蕴想到卢大人那光秃头发亮的大脑门就烦躁,“他要是嫌麻烦就去掌管央河,朕点都不介意。” 央河,是被大理国抛弃的块地方,穷山恶水,据说野兽比人,总之若要流放个犯人什么的,央河算是首选宝地。 安正则默默不说话,卢大人,同朝为官场,本相也算是尽了同僚情谊。 “谣言是什么时候传起来的?” “三日之前。” “那就是说朕刚走,便出事了?” “兴许和陛下去香山游湖事,没什么联系。” “是说朕在不在宫里,都照样要挨骂是吧?” 段蕴甚是委屈,“朕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朕也有好好努力想为百姓做些事,他们怎么就能这么说朕呢?” 陛下是很努力,如果早朝不迟到,听上奏不打瞌睡,另外批复折子不找人代笔的话,勉强也算合格了。 安正则还是宽慰她,“陛下,别太在意了。” 他想说谣言事,定然不能归咎于陛下,那些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刻意抹黑,都是小人所造,怎好直埋怨自己。 这道理段蕴也懂,她吸吸鼻子,没等安正则继续说便道,“朕先不管这脏水是谁给朕泼的,但是既然泼到了朕身上,那京兆尹就难辞其咎。” 京兆尹本来天真地以为,皇上真的不会再扣他三个月俸禄了,直到他的膝盖中了箭。 宫里派人指责了他番,弄得卢大人在他七房小妾面前很是没面子,末了,人还告诉他,皇上扣了卢大人半年的俸禄。 京兆尹眼泪快要掉下来,还扣、还扣……本官三年之内都没有俸禄了。 其后京兆尹的第七房小妾听卢大人破产,傲娇地就跑了。 卢大人只剩下六房妾室,不是说好集齐七枚小妾即可召唤神兽官运亨通嘛,他整个人要不好了。 这便是后话了。 . 段蕴逮到京兆尹埋怨番,之后又认真打量安正则,看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安相这几日,可是没休息好?” 安正则也不否认,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段蕴皱眉,“谣言的事,交给中书令他们共同处理便好,安相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倒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个。”话音里闪过声叹息。 “那是?” “派去行宫调查花草衰败的大理寺卿,意外离世了。” “什么?!”段蕴满脸不可思议。 大理寺卿徐大人年近五旬,平日里身强体壮,并无半点疾病之兆,他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原本是派徐大人去查案,怎料案未结,又生案。” “徐大人他是出了什么事?” “据同去的刑部侍郎称,徐大人是在园中遭遇毒蛇袭击,那毒物来去迅速,被咬之处也没有剧痛,所以当时没太在意。可是回去之后,不幸毒发身亡。” “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陛下走后,第二日早上,传回的消息。” 大理寺卿入朝已有二十年之久,也算是朝中员老臣。何况作为大理寺的首席长官,还是正三品的大员。 徐大人越是重要,身后的烂摊子也就越难摆平。 段蕴感到阵脱力,也难怪安正则气色不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纵是再淡定,系列后续还是要听他的安排。 “为什么不告诉朕?先是流言传出,再是徐大人遭遇不测身亡,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发生这么,朕若再迟个几天回来,宫里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安相你为何不派人禀告朕呢?” 告诉她又如何? 还不是只会焦心,她得知了这些,对局势又有什么益处呢? 安正则是想过要派人告知段蕴,可是想小皇帝也难得出游次,糟心的事情那么,就这么毁了心情也挺不好。 于是便没让她知道了。 他自然是番好意,可段蕴并不领情。 “安相若是早些告诉朕,朕早就回来了。”那样她就不用在清影池里泡温泉碰到九皇叔,就不会小腿痉挛被皇叔捞起来,不会至今还忐忑着担心是不是在九皇叔面前露了什么马脚。 “行宫那边现在怎么个情况了?” “回陛下,已加派了人马保护刑部侍郎等大人的安全,关于花草衰败事,仍在调查中。” “朕知道了,给徐大人厚葬吧。” “是。微臣已着人拟好了文书,加封徐大人的夫人为三品淑人,并赐金以示抚慰。陛下可要过目?” “不用,朕恰好也有这个打算,安相辛苦了。” 段蕴背着手在清和殿里走了两步,抬头望望天,道,“徐大人走,大理寺的事情便没人掌管了。安相可有好主意?” 安正则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她,“依陛下之见呢?” “朕觉得有些棘手。”段蕴来回踱步,又回到自己椅子上坐定,手撑着脑袋认真道,“大理寺卿职空缺,要么调动官员,要么从下面选人填补,层层晋级,也不失为种方法。” 她说完看了眼安正则,安相目光清浅,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若进行调动,势必又将牵扯到别的部门,不说彼此之间业务不熟悉,单单是交接,就要麻烦许。眼下事之秋,朕想着,人事变动还是越少越好。” “可若给少卿晋职为正卿……”她顿了下,“似乎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大理寺司法,掌刑狱与案件,功能相当于前朝的廷尉机构。 本朝大理寺般设置卿人,少卿二人,外加寺正、丞、主簿、司直、评事、问事等职,也是个容纳几百人的重要官署。 大理寺卿是长官,乃是三品大员,在朝中有着重要地位。 可接下来到了少卿职,便只是从五品下的普通官职,比之县令类是强了些,可是少卿与正卿的差别,似乎还有些大。 毕竟,学子们通过科举之后,入朝为官数年,若是表现良好又出身簪缨之家,封个大理寺少卿是常有的事。 但是若论说大理寺卿,那便是需要有定资历的人方可担任。比如徐大人便是在朝中摸爬滚打二十载,才戴上了这顶乌纱帽。 暂且不论从少卿之中遴选人晋职有些便宜了他们。 单单这二位,位是陈太师的门生,位是先帝萧贵妃的娘家人,随便哪位再得了大理寺卿的头衔,也足够让陛下头痛。 安正则也知道这情况,事情委实不好办。 “不行哪。还是不能从大理寺中挑人。”段蕴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又否定了自己。 她共就想出两个招,个牵扯过大,毙了。个牵扯也不小,索性也毙了。 “安相你倒是说话啊。”段蕴对他嘀咕句,“大理寺卿的空缺,要不就先空着?” 安正则又静了片刻,才回答她,“空着不大妥当。徐大人的身故也不定是个意外,正巧又发生在调查行宫花败事中,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放心。” 而若要查案,定少不了大理寺的参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举行会审,是大理国断案的贯做法。 “罢了罢了,朕再想想。”段蕴拿起桌上糕点大咧咧地吃了起来,左边唇角上蹭了两粒白芝麻。 安正则看那两粒芝麻挂在她红润的唇边,随着咀嚼的动作上下,待她把整块糕点都吃完,芝麻都顽强地没有掉下来。 安正则不动声色在段蕴面前,却十分想伸手帮她把那芝麻弄掉,他越看越手痒,简直像突然感染了强迫症般,差点就要伸出手去。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低下头,可目光就那么胶着,受了蛊惑似的移不开。 “朕舟车劳顿,今天先歇息了,安相回去吧。” “微臣告退。”安正则放佛得了赦,连忙移了目光,暗自松口气离开。 。* 。* 。 他回到自家府上,难得有些散漫地歪在榻上歇息。 梁闻元路过,小心翼翼地出声问了句,“大人今日要早些就寝么?” 安正则“嗯”了声。 梁闻元有些高兴,“这便好。大人若是再晚睡,可就要伤身了。” “今夜我不晚睡,可陛下怕是不会早睡了。” “啊?”梁闻元摸不着头脑,偷偷看了看自家相爷眼,安正则闭着双目,面上神色却不能称之为舒缓。 毕竟主仆年,梁闻元还是有些了解自家大人的小心思,“那个……陛下今日对大人语气不好?” “她大概是不满我没有将事情告诉她。”安正则好似在自言自语,“可是怎能真告知陛下让她回来,作祟的小人在暗,我们在明。这种时候最忌讳的,便是让旁人掌控了行踪。” “陛下她,毕竟年纪尚小。” “陛下不小了,只是年轻,风华正茂。而我却已经老了。” 梁闻元哪里能容忍自家男神自暴自弃,立刻就道,“大人您点都不老!正是男儿最好的年龄啊。” 闻元正要搜肠刮肚,把他辈子学的好词都翻出来赞美安相,却听安正则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源州王那般的年纪,才是最好的。” 梁闻元不以为意,“九王爷不就只比大人小了三岁嘛。” “可是当初,我若是再年轻三岁,或许就不会被先帝选作首辅了。” 第26章 大理寺出了事 欲望文 第27章 哥哥你真漂亮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7章 哥哥你真漂亮 当年景德帝交代后事之时,若安正则的年纪同段清晏相当,那便是刚及弱冠不久。首辅职太过重要,纵是再有贤名,想来也不会就这么交到个年轻人手上。 梁闻元觉得奇怪,怎么好像安相说这话是在惋惜样。 “大人做首辅,为国效力,不是挺好的事情么?” “首辅之职,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子,赴汤蹈火我也是愿意的。” 安正则声音放轻,道,“可这个位置,旦坐了上去,就不知还有没有下去的那天。” 梁闻元吓了跳,“大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您若不做首辅了,那皇上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安正则睁开眼,目光移向窗外,山茶花朵朵在院子里开得正好,和宫里文德殿后面那丛样鲜妍。 段蕴总不能做辈子的皇帝,不管现下如何伪装,毕竟她是个女孩子。 如今是大理宣和二年,丁亥四月,小皇帝此时当是十四岁零几个月。而每日披着龙袍上早朝的那位,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 少女扮作少年,这几年,尚还能瞒得过去。 再过三两年,或许也问题不大。 可是再往后呢? 等到皇上年过二十,声音却仍是甜软带些孩子气,身量却还是娇小,满朝文武能是傻子不成?到那个时候,如何瞒得过去? 再说段氏族样貌都是极好的,皇子皇孙们无不是修长挺拔,随便在哪里都是气质身形均高人等,这么年来从未出过矮子。 若是解释为当年重病的后遗症,勉强蒙混过去。 再接下来的立后纳妃呢? …… 逃不掉的事情终究还是逃不掉。 安正则默默想着,再过两三年,等段蕴的皇位坐稳了,他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要把二王爷绑回去接替皇位。 他连段蕴退位的理由都想好了,儿时的重病伤及龙体甚深,无力顾全大小国事。 等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带着段蕴离开明安,寻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每天看日升日落,鸟鸣莺啼,滋兰九畹,树蕙百亩,人间天堂也不过是那般光景吧。 安正则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只是他厢情愿的打算罢了,段蕴怎么想,他是点把握都没有。 。* 。* 。 丞相府的不远处便是明安东街的二王爷府,棵枇杷树立在南门那里,从安正则的角度看去,视线毫无遮挡。 遥想当年,小儿爬树,他进宫去给小皇孙授课,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懵懂地看着他。 那年的安正则还是个少年,白衣翩翩,芝兰玉树,微微笑便引了无数姑娘的遐思直到碧霄。 小女娃看到他洁白的袍子阵傻乐,脏兮兮的手不知不觉就在他衣角留了印,“哥哥生得好美。” 少年安正则看着自己衣角的黑手印,不由地皱了眉,他想把衣裳从那小孩的脏手中抽出来,孰料小女娃紧张兮兮往他身后躲,闷声道,“哥哥别说我在这里,母亲不让我跑来东宫。” 他不明不白地抬起头,看到位美貌端庄的少妇正往这边走来。 那少妇气质温婉秀丽,眉眼间竟与身后揪着他衣角的小女娃有六七分相似。 他认得这位夫人,乃是当今二皇子的正妃。 身后的衣角紧,又猛地松,安正则眼角余光瞥见那小身影“嗖”地下窜到了树后。 “这是安将军家的小公子吧?”二皇子的正妃笑吟吟地问他。 安正则点头,刚想行礼请安,那夫人却摆手示意不必,“可曾看见小郡主从这边过去?” 王妃想了下,做了个手势又补充道,“大概有这么高,穿了件绛红色的裙子。” 可不就是正躲在树后那个么。 原来那脏兮兮的小女娃竟是二皇子家的小郡主。 安正则有些走神,在他不自觉的时候,却已经稀里糊涂摇了摇头。 王妃对他礼貌地点点头,略带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再往别处找找去。” 她越是礼貌,安正则就越是汗颜,方才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摇头了呢。 王妃转过身,还小声自言自语了句,“这孩子今日到处乱跑,也不知是否冲撞了别人。” 安正则差点就想追上去,把那小女娃从树后面揪出来还给她娘。 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想法,就发觉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了。 洁白的衣角上又蹭了几块黑印,安正则有些无语,他刚刚想责怪,低头却撞见小女娃傻兮兮的笑脸,“漂亮哥哥真好,喏,这个送给你。” 刚要出口的话放佛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看了看那孩子双手捧着的物什,颗小枇杷半生不熟,还带着些青色,被她捧在手心里像珍宝样。 见他不接,小女娃不满了,嘟着嘴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安正则:“……” 他蹲下/身,扯回自己衣角,问道,“你是二皇子家的小郡主?怎么到处乱跑?王妃在寻你呢。” “哥哥千万不要告诉母亲我在这里。”小女娃压低了童音,神神秘秘地求他。 安正则哭笑不得,正想说服她快去王妃那里自首,片刻后却听见个含着薄怒的女声朝这边放大了音量道,“段!小!筠!” 小郡主下子受了惊,手中半青不熟的枇杷“啪嗒”掉到地上,滚了层的尘土。 “母、母妃……” 王妃提起裙边,疾步走了过来,揪起小郡主的衣角就把她拎到了边。 “段小筠你果然跑到这边来了!母亲怎么和你说的,东宫这里是太子伯伯住的地方,你不可以乱闯的!” “我、我来找段蕴弟弟。” “你还狡辩!看你这身衣裳,又爬树了吧!”王妃手攥着自己裙边,俯下/身子给女儿拍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专往她屁股上拍,下手还不轻,小郡主被拍得踉跄又踉跄。 安正则在旁边看着直想笑。 王妃教训她番气也消得差不了,便起身准备带女儿离开。 她再度对安正则点头致歉道,“让小公子笑话了,我家筠筠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安正则摇摇头,道,“王妃言重了,无碍的。” “呀!漂亮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小郡主笑眯眯说了句,眼睛看着他,亮亮的好似宝石无瑕,“可是方才怎么不和我说话呢。” 王妃又重重往她屁股上拍了下,“还乱说话,看你把哥哥的衣服都弄脏了。” 小郡主似乎被拍疼,撇撇嘴委屈地不言语了。 过了会她忍不住又道,“那我便帮哥哥洗吧。” “不用郡主费心。”安正则不自觉地就放柔了声音和她说话。 “哦。”小姑娘低头窃喜,掩饰般地搓搓自己袖子。 王妃拉着她起身,又絮絮叨叨教训了几句,走远了。 安正则目送她们母女二人出了院子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回过神来从地尘土中拾起了那枚枇杷,他修长的手指在枇杷上拂了拂灰,把那物什贴身收好。 指不定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呢,他想。 。* 。* 。 段蕴回宫当晚,如同安正则所料想的,果然就没有早睡。 她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睁着两只眼睛,也没翻滚也没蹂躏被子,就那么静静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徐大人在行宫身故,花草衰败事被迫放慢了调查进度。 段蕴想到此事,突然很是难过。也不知道是谁,为了造她的谣言不择手段,说不定大理寺卿的去世,完全都是因了她的缘故。明日还是再赐些银两给徐大人的家属吧。 不惜害了他人性命,只为遮掩自己的马脚。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朕的大理。 段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她默默又思索了遍近来发生的各种事。 去行宫祭祀,行宫的花草全败,神奇的源州花种凰棠散发着诡异的浓香。在行宫的花园里,她还看到了极似梁闻元的身影。 为了从九皇叔那里了解些关于凰棠花的信息,她约皇叔同去了香山。可从香山回来,花草衰败预示着为君者不贤的言论便传遍了整个明安。再有,大理寺卿诡异地去世了。 段蕴觉得,这是场有预谋的陷害。 制造舆论坏她名声,让她失民心。 花园里那个人影,八成不是梁闻元本人,倒是十分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假扮,为的便是离间皇帝和首辅。 而大理寺卿的去世,方面让朝中力量失衡,另方面又在拖慢案件调查进度,可谓箭双雕。 真是有心了。 现今,徐大人已不在,她要到哪里去另寻个大理寺卿,身家清白没有二心,不参与朋党不巴结王爷,还要能够镇得住场面。 朝中诸位大人的面孔在段蕴脑海中闪过,陈太师众门生,不行;和萧氏有关的,不行;安将军的族人,未免坊间非议还是不行…… 四品以上的大臣被她细细念叨了遍,竟没能找到个合适的。 翌日清尘来唤陛下起床时,猛然看见龙榻上的段蕴平静地睁着两只眼,毫无睡眼惺忪之态。 清尘没有心理准备,有点被吓到,“陛下,您这是没睡还是早醒了?” 段蕴没理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清尘又道,“陛下,再不起身,怕是要不能准时上朝了。” “你说,若是让有爵位的人担任大理寺卿,是不是合适?”段蕴突然出声。 “陛下是说……” “你看九皇叔如何?” 第27章 哥哥你真漂亮 欲望文 第28章 上上朝掐掐架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8章 上上朝掐掐架 清尘愣怔了下,再开口时变得有些结巴,“王、王爷?” “是。”段蕴点点头,“朕考虑了很久,这个位置说重要也挺重要的,随便找个人来做恐是镇不住场面。不如用上段氏自己人,总归是好过再放权给世家。” 清尘表示理解,然而还是有些小纠结地问了句,“可九王爷是藩王啊。” 段清晏封地源州,般来说,他该是住在源州王府才对。 藩王任京官,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先例,但是近三十年来没有这样过便是了。 段蕴淡定道,“不要紧。所谓藩王,不就是个摆设嘛,大家都懂的。” “这样啊。”清尘小声应了句,转过身去给段蕴拿衣服,面上还有些轻微的绯红颜色。 九王爷若任了京官,那岂不是每日早朝都能见到了? 。* 。* 。 段蕴觉得她这个想法挺好的,早敲定早安心,便打算早朝就宣布这事。 结果她屁股刚落到文德殿的龙椅上,诸位大人便挨个启奏。 段蕴去往香山小游数日,早朝已是歇了几天,再加上她离开这几天,偏生还出了大堆事,于是今日听的上奏理所当然地就了起来。 大殿上的风向首先便是沉痛缅怀了下大理寺卿徐大人,各位朝臣个个慷慨陈词,抒发自己对徐大人深厚的同僚情谊,将仁义友爱的美德体现到了极致。 段蕴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了。 甲大臣上奏完,见陛下没反应继续着不挪窝。 乙大臣不乐意了,臣还有本奏呢,于是乙大臣上前步,开始上奏。 甲大臣瞪眼,你这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乙大臣不睬,兀自上奏。 甲大臣痛心疾首,陛下啊,您看某某大臣不像话! 陛下仍旧走神。 甲大臣甩袖子,哼了声。 你凭什么对本官哼唧啊?乙大臣也不乐意了。 两人便在皇上面前理论。 …… 渐渐地,越来越的大臣加入了理论的阵营。 百官叽里呱啦,你句我句,无视段蕴倒无视得很是彻底。 段蕴走神这走神着,就感觉自己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直大到让她完全无法忽视。 “哎呀卢大人呐,您这个想法可不行,也就是想想罢了,还能真指望百姓心甘情愿地服从?” “哟呵赵将军,陈尚书说啥您都反对,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公道?” “我说曹大人,您可别不说话啊。昔日徐大人在的时候,咱们也是起去过揽月楼喝过刘伶醉的……” “张大人,本朝应当就数您和徐大人关系最好了吧。徐大人上个月从揽月楼赎回去的小妾,兄弟我可是看你抱过。” “胡、胡说什么!” “大人别墨迹了,到底为徐大人家送了帛金,您就给兄弟们个准信呗。” “徐大人光明磊落,什么时候从揽月楼赎过小妾?你少胡扯!” “你居然说老夫胡扯!” “死者为大,你还这样诋毁大理寺卿,究竟是何居心?” “明明是你味阻止案件调查,你个佞幸!” “你!” “小人!” “……” 段蕴被叽里呱啦的声音折腾得头晕。这还能行么?还像话吗? 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很生气,她猛地在桌案上拍了记,当机立断摔了只杯子。 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在文德殿中响起,颇有银瓶乍破之势,除了陛下,谁敢在文德殿上早朝的时候摔杯子拍桌? 刚从还嘚啵嘚啵拌嘴的大臣们立刻安静下来了。 众人知错,左右相互交换了下颜色,齐齐跪下,“臣等知错,请陛下降罪!” 段蕴龇牙咧嘴揉了揉拍红的手掌,怒气冲冲道,“全部扣三个月俸禄!” 诸位大臣身形抖。 门下侍郎惊呼,“陛下,京兆尹晕过去了!” “京兆尹扣俸禄个月。” 门下侍郎又惊呼,“陛下,京兆尹又醒了!” “朕是说,先扣三个月,再扣个月,共计扣除四个月俸禄。” 门下侍郎继续惊呼,“陛下,京兆尹口吐白沫了!” “大殿之上随地吐痰,再扣除——” 京兆尹吐着白沫,挣扎着出声,“臣、臣没事了!” . 段蕴扫视了遍整个大殿,沉了沉嗓音道,“安相不在,你们就这个样子。怎么,朕是摆设不成?” “是臣的错。”侍御史张大人率先出列,“微臣有次赏戏,碰巧误进了徐大人定的包厢,只与其女眷对话了几句,却不料被小人盯上,每每拿此做把柄。今日是公然在殿上造谣,文德殿上正大光明,造谣者简直就是对陛下不敬!” 这话初听是在自责,其实意有所指地在告状,陛下有人诬陷臣哪! 段蕴装傻,“造谣?张爱卿说说,造了什么谣啊?” 侍御史气鼓鼓的,脸都有些红了,“有小人造谣说微臣与大理寺卿的妾室有、有私/情。” “那爱卿是有还是没有啊?” 张御史连忙跪下,“陛下明鉴,微臣向洁身自好啊!” “是么?俗话说,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啊。爱卿定是平日所为有些不检点,这才让同僚们忍不住替你规范规范私生活嘛。魏爱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御史哑口无言,魏尚书频频点头。 “众位爱卿,上朝就上朝,何必拌嘴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叽叽喳喳的,好玩么?”段蕴装大爷般往龙椅上斜靠,懒懒道,“诸位可还有本奏?” 百官望了眼碎在地上的瓷杯,风吹麦浪般齐齐摇了头。 张御史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抬头看到段蕴脸淡漠,又乖乖闭了嘴。 “那好,朕有事请教诸爱卿。徐大人既已身故,那大理寺卿之位,必定是要换人做了。不知众爱卿可有好人选?” 文德殿静谧良久,随后又迎来风吹麦浪的阵摇头。 “唔,那好。朕再和安相商量商量。诸位爱卿可以回了。” 。* 。* 。 安正则今日难得没有上朝,梁闻元进宫来帮安相请假,说是丞相大人感了风寒,在家卧床了。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早朝仍旧照常进行,段蕴压了压心中想和安正则商量大理寺卿任职的念头,边上朝边走神,好不容易等到结束。 今日早朝的局面有些失控。 大理朝中元老无非那么几位,陈太师,镇国将军赵延武,前萧丞相现宣国公,以及乞骸骨迁居阳城的安大将军。 这几位当下或曾经俱是朝堂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即便如同宣国公安将军那般,领了个爵位回家养老不大掌权了,但是用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元老们自己低调了,可是还有儿子孙子侄子呢,还有门生学生慕名求教的儒生呢,总之是在朝中默默形成了几大派系。 般在安正则的打理下,这些人倒也不至于公然结党营私,或者营私了没被安相发现。 可段蕴也心知肚明,这几伙大臣平日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她有时候也觉得诡异,同朝为官,怎么这些人的口味就那么不样,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到了随时掐起来的地步。 犹记年之前,大理国修订诗词歌赋的韵律标准,本就不是原则性问题,百官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最后还是京兆尹出的馊主意,抓阄掷骰子的敲定了这事。 众人虽不满意,但看首辅和陛下的面色都很不耐烦,再争论下去恐也无果,遂作罢。 段蕴下了朝,面无表情地跑到御花园里,闷不作声连摘秃了好几朵姣花红艳艳的瓣。 这些臣子中,傻的不靠谱的荒唐的不是没有,比如京兆尹卢继祖,凭着祖上的庇荫,捡了个官职吃皇粮,虽然顶着“继祖”这个名字,然而祖上的能干却是点没继承到。 京兆尹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朝中大数的臣子,都是有头脑有心眼的,看似随口争了几句话,然而背后的小九九哪里简单得了。 陈氏党和萧氏党又开始互掐了。 而且掐得高调,今日早朝便是做给她看,我们就是玩不到块去,就不是路人,陛下您爱怎办怎办罢。 段蕴捏了把被她扯下来的花瓣,指甲里瞬间染了些颜色。 她扔了那残花,转身吩咐道,“何弃疗,准备下,带上杜仲,随朕去相府。” 。* 。* 。 梁闻元进宫禀告安相抱恙,那时候段蕴只是点了下头,也没关心地说些什么。 闻元觉得很不开心,陛下您怎么能这样呢?您打了个喷嚏,我家大人都要惦念半天,现在大人都卧床了哎,您好歹也关心下啊! 他怏怏地在屋里玩手指头,安正则穿件素色便服,坐在桌前处理公务。 右手边碗浓浓的药汤冒着些热气,看上去就是反人类的黑暗料理。 梁闻元替他家丞相不值了。 前几天安相不眠不休地帮陛下处理烂摊子堆,陛下不嘉奖就罢了,还埋怨大人不上报禀告。 现在安相累惨了,昨夜里还发了些小烧,早上起床都有些头晕。 闻元护主,知道他前几日失眠精神不济,便命人又给煎了安神助眠的汤药。 安正则用了之后,很快睡了过去。 这睡便将早朝的时间给误了,梁闻元瞅瞅他家大人,没忍心叫醒,自作主张进了宫来给安正则请个假。 毕竟依着丞相的做法,是断断不会让自己歇着的。 梁闻元从宫中回来,替安正则忿忿的同时还有些小心虚,不晓得他这自作主张可会受丞相批评。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安正则已经醒了,披了衣服继续办公,看到他从外边进来毫无意外之色,“和陛下说了什么?” “如实上报,大人身体不适。” 安正则轻声问,“陛下可有说什么?” 闻元撇了撇嘴,不高兴道,“啥也没说,点点头就上朝去了。” “我知道了。”安正则眸子垂,不留神落了大滴墨在纸上,他停下笔,换了张纸重写。 梁闻元看得憋屈,跑出去遛鸟浇花了。 结果没过刻钟,他又跑了进来。 安正则停笔,“何事?” “陛、陛陛……” “笔?”他扬了扬手中的小白云,有些莫名其妙。 梁闻元绝倒,来不及笑场便道,“是陛下,陛下微服幸相府了。” 安正则彻底收了纸笔,“快去迎接。” 他犹豫了下,问,“你说,本官是不是该换件衣裳?” “不用不用,”闻元连摇头,“陛下已经进了正门了,来不及。” 他话音刚落,段蕴便从外边进来了。 “安相呢?”皇上问。 梁闻元没料到她突然出现,身子僵,赶忙转过身来给段蕴行礼。 闻元身子低,段蕴立刻便看到了屋里的安正则。 陛下直接无视正向她行礼的梁闻元,走了进去。 “闻说安相身体不适,朕甚为挂念,故而前来探望。不知爱卿可有些好转?” “微臣无碍。不过是前几日没休息好,昨夜感了些风寒,早上没及时醒来罢了。” “安相从来都说自己没事,”段蕴看着他,“朕知道安相为大理竭尽心血,可终归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朕带了杜仲来,过会儿让杜太医给安相写几副方子,要好生调理番朕才放心。” “有劳了。”安正则浅浅笑了下。 “是不是还烧着?”段蕴见他脸色仍不大好,有些担心地踮起脚,伸手探了下安正则的额头。 她的小手软软的,有些稍稍的温暖,安正则额头仍发着烫,这点温度在他感受来却是适中的凉爽,清泉沐浴般,甚是享受。 “爱卿怕是还烧着,”段蕴有些担忧地放下,瞧了眼自己的掌心,不禁感叹了句,“太傅哥哥的皮肤,还是和当年样好。” 安正则牵出丝笑,看她的目光异常温柔,“鲜衣怒马陌上风流,哪里比得了少年人。” 第28章 上上朝掐掐架 欲望文 第29章 幸相府烧了屋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29章 幸相府烧了屋 段蕴乐了,打趣般问道,“这算是什么话,安相莫不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年轻才子了?” 安正则没出声,默默又将她望了望。 “安相在朕心中,从来都是独无二的,少青年才俊都比不上。” 梁闻元忍不住看了眼他家大人,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亮了几分。 “陛下是宽慰臣?” “没有,朕是真心的。”段蕴拍拍他,扯扯袖子示意他坐下。 安正则听话地坐了下来,段蕴在他前面,终于是可以俯视了。 “安相要好好休息,快些恢复气色,便是不减当年魅力的。” 安正则点头道,“好,臣依陛下的。” 段蕴满意了,又将万能的杜太医叫进来,配了几服药出去煎着。 杜仲很是闷闷不乐,王爷也好,丞相也罢,每次都是这点小毛病,陛下还非要拉他来看。 还吩咐杜太医要亲自煎药。 杜仲偷懒,“陛下,煎药这事,何公公也做得来。” 何弃疗躺枪,不满地看了他眼。 段蕴也不满地赏了他个眼神,“杜太医煎得好,何弃疗不行。” 何弃疗:“……” 这点程度的不适,其实根本不用杜仲出场,随便拉个药材铺子里的伙计估计都能给整好了。太医大人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身本事。 那难不成还要盼着大人们生个什么重病?杜仲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跳。 啊呸,医德何在? 他悻悻地吐槽完自己,又不由叹了口气,哪天真要是谁重病了,他杜仲就那么有把握治得好? 他如果真有前辈们那般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那么当年,也就不会束手无策,任凭那两位本该世荣华的主子睡进了棺材里。 杜仲这厢百无聊赖地煎着药,那厢胡乱地想着些有的没的。 . 片刻后有小丫鬟慌里慌张跑去找皇上。 “陛下!西边膳房烧起来了!” 段蕴口碧螺春喷到安正则整洁有序的桌案上。 安正则默默递上去方帕子。看着她咳了两声顺了气,才帮着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鬟看了眼段蕴,有些哀怨又有些委屈,“宫里来的那个什么什么大夫,煎着药把膳房烧了……” 段蕴闻言口气卡住,又咳了两声,简直要败给杜仲,“好好地煎个药也能把膳房烧着?太医大人是如何办到的?” “奴婢也不知道啊。”小丫鬟欲哭无泪。 安正则轻轻拍了拍段蕴,大致是让她不要着急,又问自家丫鬟,“火势如何?有没有人受伤?” “那大夫叫得声音大,在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跑去帮忙了。奴婢来时,火已经灭得七七八八,目前还没有发现人受伤。” 叫得声音大…… 段蕴扶额,杜仲啊杜仲,你简直太给朕丢人了…… “没人受伤就好。你退下罢。” 梁闻元提议,“大人不去看看火势么?” 安正则下意识地看了眼段蕴,皇上正捧着他家的茶具喝着他家的碧螺春。 他收回目光,淡淡地拒绝,“不了。前些日子中书令大人送本官的金华火腿,炖了汤分给大家压压惊好了。” 片刻后安正则回过神来,“唔,膳房被烧了……” 段蕴很是汗颜,“朕真是,给安相添大麻烦了。” “都是小事。” 陛下大力地摇了摇头,“不!不能炖火腿吃怎么会是小事?” 何弃疗:“……” 梁闻元:“……” 安正则问,“陛下是想吃火腿?” “内什么,中书令前些日子回老家,带的火腿给朕只,朕觉得味道……嗯,真真是好极了的。” “中书令也赠了微臣,不如让御膳房再做回?” 段蕴缓缓地点了点头,“安相甚知朕心。” 微服私访烧了人家膳房还附带顺回去只火腿,梁闻元两眼望屋顶,陛下真乃神人也。 。* 。* 。 终究安正则也没有去他家被烧毁的膳房看上眼,段蕴口头把杜仲骂了通,还是在杜仲不在场的情况下骂的。 她嫌弃完自己的太医,口有些干又喝了口茶水,这才想起方才似乎把什么东西喷到安正则桌案上去了。 段蕴讪讪地扭了头,丞相大人摞得齐整的沓宣纸被她喷湿,这会儿已经干了,却皱皱巴巴的大概不能再用。 她很不好意思,随手帮安正则理了理桌子。 刚移走了沓纸,两本书,不经意间看到册卷宗。 似乎是什么人的资料。 段蕴停顿了下,抬眼看了下安正则,见安正则没有动作,她便拿起卷宗瞧了眼。 是中书舍人李夕恒的入仕资料。 手指滑过纸面的时候微微滞。 “李夕恒是镇国将军的外孙,乙酉年中过探花,之后却是没再得重用了。”安正则主动向她解释。 段蕴没有细看,动手把那卷宗放好,“若不是今日在安相这里看到,朕真是忆不起来朝中还有这么个人。” “这几日辟谣的文书,便有很大部分是李夕恒拟的。” 那文书段蕴看过,引经据典,辞藻确切,难得是构思严谨逻辑精准,替她洗白洗得不遗余力,看得出是十分上心的。 “唔,那倒是很不错,文章思路架构挺好。” 梁闻元弱弱地出声,“陛下,思路什么的,都是我家大人提供的。” “……真的?” 她以为首辅大人运筹帷幄,不会有时间去操心文书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安正则淡定回她,“假的。” “嗯?” “微臣是提过几点例子,但大数词句,还是出自李夕恒。” “唔,镇国将军的外孙,”段蕴对他笑了下,“安相有心了。” . 话说镇国将军府自从有了大小姐,也不知出了啥事,连十几年都没能再有个女半儿。 也是因了这个原因,赵家小姐私自逃婚下嫁了落魄寒门,才这么让他爹生气。 好就好在赵小姐离家出走后两月,赵将军却意外得了个儿子。 坏就坏在这儿子是个半傻痴儿,三岁了连话都说不顺畅,此后谁再和镇国将军提儿子这茬他便跟谁急。 赵家后继无人,总不能显赫时的镇国将军府就在这代没落下去吧,赵将军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外孙身上。 这个李夕恒嘛,名义上是个寒门中三甲的,还有些倒霉碰上老皇帝驾崩,所以没来得及被重用。 可是稍稍想,人家前途无量,身后有人来着。 段蕴大概是明白安正则什么打算,那笑表示大家都懂。 . 安正则亲自给她又续了茶,道,“陛下今日来微臣这,莫不是只为了让杜太医煎药?” “这倒不是,朕是想问下安相的意见,关于大理寺卿的人选,可有好主意?” “早朝情况如何?” 段蕴没直接回答他,却是说了句,“安相不妨猜。” “朝臣可是没商量出什么结果?” 哪里是没商量出什么,索性那窝头戴乌纱帽的,关于大理寺卿就没提句建议。 段蕴无奈道,“他们什么也没说。” “陛下是怎么问的?” “朕就问他们可有人选推荐啊。” “那便是了。”安正则似乎点也不意外,“这位子本就重要,可推荐之人少之又少。再者朝中各位,都已经安于其职良久,彼此之间职务之便有勾连。贸然推荐了旁人反倒不妥,怕是堵了他人便利遭记恨。” 段蕴嘴角抽,“这么龌龊?”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朝臣,数时候得到是欣慰。” 段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牵发而动全身,看来是没人想做那发了。” “放眼京官,似乎也无人合适。” 京官…… “安相的意思,从地方官员中寻觅?” 她不知不觉地皱了眉,这提议,似乎和朕想的不样呢。 “陛下是否已有主意?”安正则见她这表情,便知这方面她从未考虑过。 段蕴说得含糊不清,“朕也觉得京官都不合适,也想过从地方上调人来任职……” 安正则无声地询问,然后呢? “安相还记得上个月讨论的裁剪冗员事吗?朕还是打算把地方吏治做番变革,这事牵扯过大,时半会是不提上日程的。故而目前不打算调动地方官员。” 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安正则有些了然,“看来陛下心中所想,是位宗亲了。” 段蕴心知她这想法有些不合常态,扭扭捏捏了这么阵,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还是位藩王。” 安正则早有心理准备,就算听她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也波澜不惊,“藩王任京官,百年来我朝也只有过次先例。” “毕竟还是有过……” 当年的那位藩王,暗中私营盐铁,买马养兵,皇帝把他弄到明安做官,非是重用,而是要打压他的势力。说得实在些,那恐怕是变相软禁了,明安城不比封地,举动都在天子脚下,少双眼睛看着,任谁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陛下的意思,莫非是阳城王?” “不是三皇叔,朕的意思是,留九皇叔在明安。” 安正则眉梢轻蹙。 “三皇叔母家强大,即便人来了京城,可是……”段蕴停了言语,却又补充句,“何况萧氏族,都在明安住着。” 若要打压段清昌,任他在封地蹦哒反倒好。萧家的宣国公,阳城的三王爷,去千里,力量反倒分散,对皇上来说自然是有利的。 “那便依陛下的意思办。”安正则虽直觉好像哪里不妥,但也着实没有好的办法。 “可陛下为何单单选择了九王爷?” 段蕴见他同意,笑吟吟解释,“这自然是因为只有九王爷还未迎娶王妃。” 其他皇叔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安正则扶了下额角,“陛下这回想得真周到。” “安相难得夸朕,”段蕴愈发满意了,“那明日早朝朕便宣布这事,也好让九皇叔早做准备。” “好,不过这终究非是长久之计。” “朕明白。顶是个两年任职,等裁剪地方冗员的时候,再行调动。” . 段蕴虽是与安正则亲近,可相府倒也没来过几次。她谈完了正事便嘱咐安相在屋里好好歇息着,自己却闲闲逛了起来。 杜仲顶着脸黑灰,头发里还插着几根不知从哪弄的草枝子,落魄乞丐般可怜兮兮地在丞相家的后院里。 猪样的队友,段蕴心好塞。 “陛下……” “你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本事?” “微臣拿小炉子煎药,不留神被蒸汽烫到了,就那么下意识动了下,结果炉子……就倒了。” “行了行了,”段蕴无力地摆摆手,“烫伤没?” 杜仲巴巴地给她看自己的手,手腕处烫红了大片。 “你回去歇着吧,药方给何弃疗,接着煎药。” 第29章 幸相府烧了屋 欲望文 第30章 二王府东厢房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0章 二王府东厢房 何弃疗搬了个小板凳,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把圆圆的蒲扇,脸郁卒跑到角落树荫里开始煎药。 相府不大不小,修得清丽,春夏之交时节,是派动人景象。 段蕴在安正则家的院子里,她身影投在地上,恰好遮盖了些斑斑驳驳的叶影。 有风自身后方向吹过,树上的叶子也跟着轻摇,静静移了地上的光影,只余段蕴所处的那方位置,片暗色岿然不动。 朕的影子居然无此庞大,段蕴有些说不出的惆怅,她下意识捏了下自己肚子,真的好软团物什,蓦地又想起前些日子在清影池旁…… 陛下不好意思了,怎么皇叔的身材就那么好呢,她伸手摸自己,所触之地皆是赘肉。再忆起当时的段清晏,肌肉紧实又颇有弹性,对比鲜明,真是让她黯然神伤。 段蕴难得文艺又清新地忧伤了把,白驹过隙,流年暗转,横溢的不只有才华,还有朕腰间的脂肪。 她四十五度角仰望了下天空,不小心正撞上太阳,日光明晃晃,照得陛下阵眼晕。 于是又揉了下眼,转过身往阴凉处瞅,恰好看见清尘闲闲地立在树荫里。 绿罗裙、靓宫装,二八佳人盈盈曼妙,瞅着身材颇窈窕,果然还是苗条些好,只是看便教人舒心。 段蕴忧伤了。 想当年她也是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母亲双巧手还曾亲自为她缝过衣裙。 彼时她女儿装扮尚能显出几分身姿,少女时代总是爱美的,成天就琢磨怎样让腰细些,穿哪种颜色的裙子能衬得皮肤白嫩些。 那些日子里终日不思进取,忙于打扮乐此不疲,只要是换了件衣裳,便默默在心里记着,太傅哥哥今日看了她几眼,太傅哥哥今日对她弯了几次嘴角。 唔,算算日子大概也过去几年了。 似乎还依稀记得,安正则在她穿绛红色衣裙的时候,看自己的次数最。 少女情怀总是诗,段蕴当年估计是把诗都吟遍了。 如今依照年龄,她还算是仍少女着,可若将女儿家的心思歌成诗篇,到陛下这里怕是个字也挤不出了。 龙袍加身,便将昔年的珠钿翠盖从记忆中抹去,杨柳暗栖鸦,宽衣掩了楚腰芳华。 年少时喜欢的那些清词丽句,渐渐也变得爱不起来。 倒是经世济国的那些说教文章,越来越地出现在她的桌案上。 甚至有些微妙的情愫,也在刚冒头的时候就那样生生被扼杀。 思及往事或或少便生了些感慨出来,迎着风感觉眼睛略酸,段蕴想来大概是因了肚子上那坨肉的缘故。 。* 。* 。 相府距离东街的二王爷府不远,段蕴踌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带着清尘去了那里。 从南门进去时,叹声旧景依然,门前那棵枇杷树,和数年前并无分别,她甚至觉得这树都未增高分。 当然还是那句话,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段筠了,这里也不再是她的家。 父亲早已不知云游至何处,母亲也再不会哭笑不得指着她的头,薄怒中又带着宠溺,“段小筠你又淘气,母亲怎么和你说的?” 段蕴摸了摸鼻子,似是时兴起般对身后的侍卫吩咐,“内什么,朕去二皇叔府里串个门。” 她身着便衣,衣裳上只有浅浅的暗纹勾出龙形,二王爷府上的人早已被里里外外换过,新来的小丫鬟不认得她,亦识不出天子身份,疑惑问,“公子哪位?” 段蕴摇着扇子,道,“本公子来拜访贵府。不知府上当家的夫人可在?” 那小丫鬟狐疑地将她打量了番,这小子穿得还挺富贵,只怕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子,只是就这么放人到家里去,似乎也不大妥当。 “夫人未曾提起过公子会造访,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段蕴自动忽略她后面问句,又道,“贵府夫人定然是愿意见到本公子的,你只管将她请来就是了。” 那小丫鬟还是着不动。 “你别担心,本公子又不是坏人。难不成还会放火烧了你家膳房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丫鬟解释道,“只是夫人她今日去了泽荫寺礼佛,并不在府内。” 又去礼佛了?二王妃近年来礼佛的次数,是不是过…… “夫人不在,本公子也可以自己进去坐坐嘛。”段蕴抖开刚合起的折扇,调笑般轻敲了下那小丫鬟的肩膀,明眸皓齿对她笑得灿烂。 小丫鬟双颊泛上几抹红云,矜持道,“那、那不如公子先去府上喝杯茶歇息好了。” “也好也好,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那便请公子先去书房。”小丫鬟轻快地说完,动手开了府门,又主动引他径直往书房去。 “这条路不是去往东边厢房的么?”走了小段路后,段蕴忍不住提醒出声。 “回公子,上个月夫人刚命人搬了书房,东厢房没人住,便改建了下。”小丫鬟回答完反倒有些放松,这公子既知晓府内之前的格局,那便是之前就来过府上,应当不是什么坏人了。 她方才见段蕴长得好看,时糊涂把人带了进来,这会儿转念想,还真有些后怕。 段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有段时日没来了。” 小丫鬟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这清秀的公子生得这样好,若是来过府上,她怎么点印象也没有呢? 莫非是次次他来,自己都陪夫人礼佛去了? 唉,夫人您没事怎么总去泽荫寺啊,小丫鬟为了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开始埋怨起自家夫人。 二王妃在泽荫寺上着香,莫名就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侍女忙问,“夫人可有不适?” “没,”王妃摆了下手,“大概是今日的香有些呛人。” . 二王爷府是段蕴自小长大的地方,那东边的厢房也是她之前的住所。 自从那年显祐太子和皇长孙双双辞世,她进了东宫被当作储君般教养,这屋子便久未有人居了。 没想到经年游,还能去自己当初的屋子里坐坐。 “你家夫人缘何要将书房迁至此处?”段蕴进了屋,开始和小丫鬟闲聊。 “据说这屋子原本是郡主的闺房,约莫是夫人思女心切,所以……” “行了朕、咳……我明白了。”她忍不住出声打断。 “奴婢去准备茶水。”小丫鬟福福身,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了旁人,段蕴便大胆地了起来,在自己原先的房间里东摸西摸。 这书房大概是她母亲用的,藏书虽,但也算不上汗牛充栋南面百城。扫眼过去,佛经之类占了大半,果真是心向佛了。 再瞧屋内摆设,诚然是母亲的风格。 她摸了摸桌上那方砚台,底部道歪斜的裂痕,七岁那年顽劣,手脚乱动摔了东西是常有的事,这砚台便是罪证之。 。* 。* 。 段珊珊大步迈进书房,抬眼便看到个矮个公子背对着自己,偷偷摸摸地在王妃桌案上摸索。 “贼人!你在作甚!”她气急败坏呵斥。 方才听说小红放了个公子进来,她便寻思那蠢丫头是不是做了傻事,现在来看,好嘛,直接在人家书房挑起东西来了。 段蕴认出这是段珊珊的声音,也不解释,继续看了砚台看毛笔,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段珊珊又窜上了小股怒气,臭小子居然无视她! 她噔噔噔跑到桌子那边,挺胸往段蕴面前。 段蕴停了手中动作,抬眼冲她笑了下,“说谁是贼人呢?” “你、你你……”段珊珊结巴了。 “私访……低调低调。” “你怎么回来了?”段珊珊放低声音,“不是说尽量不再来了么。” “今日去安相府上,顺道就来看了看。” “那我哥呢?” “安相身体不太舒服,在府里歇息着。” 段珊珊点点头,和她说了几句王妃的日常。 那年二王爷府上的小郡主夭折后,这府里便没了孩子。 段珊珊可以算是安正则的堂妹,幼时被父亲抛弃,便寄养在母家族里,此前安正则的父亲直抚养她。二王爷的独女没了后,她便以养女的身份入主了这里。 或许可以说,府里消失了那个爬高上低的段小筠,又来了个颇能闹腾的段珊珊。 似乎二王爷府注定是安宁不了。 有些时候段蕴被漫天的奏折折腾得心烦,就不由自主地会想到这个住进她家的小姑娘。 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端,她过的生活,便该是段珊珊如今这般。 第30章 二王府东厢房 欲望文 第31章 东风里小秦筝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1章 东风里小秦筝 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彼时位是安正则的学生,位是安正则的堂妹,又因爱玩而彼此熟络起来。 段珊珊和段蕴说了很关于二王妃的事情,饮食起居之类,像是上奏般说给她听。 段蕴入神地听着,时不时点下头,“王妃既是过得不错,那便好。” 段珊珊完全不把她当外人,拉过陛下的手就语重心长,“你放心,夫人这边我会照顾好的。你在宫里就好好生活,享受些锦衣玉食。哎,总之堂哥也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就不瞎操心了。” 段蕴也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那你呢,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段珊珊表情满足,“夫人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总之比起原先那种没娘疼的日子,自然是好了呗。” 段蕴赞同,“嗯,娘亲对谁都很好。” 丫鬟小红端了茶水回来,未进屋便听见屋里两人聊得自然融洽,再细看,那公子和自家小姐正手握着手…… 小红颗粉红萌萌水晶心碎成了渣渣。 大概他们之前早有腿了,果然酷帅富家公子爱上平凡小丫鬟这种戏码只有戏文里才能出现。 小红默默做好个丫鬟的本分,老老实实端茶倒水,“府里新进的洞庭碧螺春,公子、小姐请用茶。” “泡茶手艺不错。”段蕴端起杯子品了品,评价道。 “公子谬赞了,奴婢手艺不精,承蒙您不嫌弃便好。” “是啊,你别夸她。”段珊珊很替自家丫鬟谦虚,“好喝主要是因为茶好,和她手艺能有几分联系。” 小红默默内伤。 段蕴颔首,“这倒也是,茶叶确实不错。” “哎,夫人总惦记着某天也许你会回来,便总是备着这茶叶。怕府里下人们不了解,又吩咐说凡是有客来访,接待便都用最上品的碧螺春。” 段蕴心中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并非最爱碧螺春,只是那些年里,安正则爱极了这种茶,每每教她诗书,衣袂翩然间茶香淡隐,不知为何总让她沉醉。 彼时她去东宫找皇长孙弟弟玩耍,巴巴地在旁看安正则授课,杯清茶搁在桌子的犄角上冉冉飘香,空气中似乎都染了碧色。 小郡主怎么嗅都嗅不够,回了王府便吵闹着要喝这种茶。 可惜她天生俗人,赏不了高雅物什。段蕴只是闻茶香闻得开心,入口却还是怀念自己常喝的茉莉花茶。 于是没过两年,她常驻了东宫后,就不再饮碧螺春,喝回花茶了。 难得母亲还记得她那年的习惯。 这两年段蕴和段珊珊见面的机会并不,现下了很话要絮叨,转眼,时辰便近了黄昏。 安正则小憩觉起来,寻遍府内找不见段蕴,只看到何弃疗默默递上来碗药汤。 从某种程度上说,何弃疗还是个蛮不错的小跟班,做事细心,药汤煎好后用小火温着,温度刚刚好合适刚起床的安正则饮用。 “怎么不见陛下?”他搁下碗问。 梁闻元回道,“陛下去了东街的二王爷府上。” “走了有久?” “大人歇下后不久,皇上便去了。” 安正则心算了下,“那是时间不短了。” 闻元附和,“是啊,天都快黑了。要不派人去迎陛下回来?” “不用了,我亲自去。” 梁闻元默默“哦”了声。 。* 。* 。 虽说是日色/欲尽,然而出了府门瞧,倒还能看得清景物,想来是快至夏日,白昼渐长的缘故。 安正则服了汤药,下午又歇息了两个时辰,此时精神恢复了大半。 晚风在暗下来的街道中穿过,被风拂过的柳枝低调地飘摇起来,让人心里阵舒畅。 风中似是带着些琴音,谈不上有美妙,零零散散的音节不知什么时候便飘出个。 安正则放缓脚步细细辨了下,原来不是琴音,是筝音。 抚筝之人实在是没有几分水平,半晌竟是让人听不出所奏何曲。 安正则有些想笑,蓦地就想起当年。 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某个小姑娘也是这般,空有双纤巧漂亮的手,却如何也奏不出雅乐。 像段蕴这种对音律半点不开窍的,还真是少见。 安正则本以为今日凑巧遇见个,谁知待他走近王府,方觉出那筝音恰是从府中飘出来的。 段珊珊善音律,即使走了神闭着眼睛也不会奏成这般。 王府的丫鬟们不可能胆大包天地乱弹。 那便只能是段蕴了。 果不其然,刚进府便看到段蕴有下没下地拨弄着弦,边还在和段珊珊聊得天南海北。 见他进来,两人都没有太意外,只是没有再继续闲聊了。 段珊珊对他笑了笑,唤,“堂哥。” 安正则点点头,又看向段蕴,“陛下许久未归,天将暗了,臣便自作主张寻了过来。” 段蕴道,“朕是想着等王妃回来,没料到等着等着就这么晚了。” “陛下还要继续等么?” “还是不了罢。”她道。 按照现在的关系来说,段蕴是去了自己二叔府上做客,二叔早已出世云游去了,府上管事的只有位王妃。 她个皇帝等自己二婶直等到天黑,终归不是件正常的事情。 安正则道,“陛下许久不曾接触乐器,今日倒难得有闲情。” “……又让安相见笑了。” “没有。”安正则轻声否认,“不过秦筝凄苦悲怨之曲,不适合陛下。” “哦。”段蕴懵懵懂懂道,“反正朕也不怎么喜欢。” 。* 。* 。 安正则和段珊珊道了别,带着段蕴往回走。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家家户户大抵也都用完了晚膳,巷道里听得见小孩子嬉戏的声音。 大理国重礼教,因而等级之类也颇分明,明安城的居住区大致分为两块。 达官贵人和簪缨世家大住在皇城西南方向,靠近皇陵带,风水绝佳,地势略高平坦开阔,还靠近护城河最为清澈的那段。 当然地价也就贵些。 反之,东边北边这块,是平民的居所。 与世家大族华丽的府宅相比,这边的家家小屋其实也挺温馨挺好,时不时还能见到那些玩杂耍的、卖字画的、测字算命的。 段蕴原先的家二王爷府便在这里。 景德帝不喜她父亲,或者说是比较讨厌。别的皇子都给分了爵位封地,去做了藩王。唯独只有二皇子,成年之后和弟弟们起领了个王爷的头衔,却是徒有虚名,连个封号都未曾得到。 二皇子大婚,娶了王妃,皇上淡淡地没有丝毫表示,朝里朝外好像没人知道般。 最后还是陈太师看不下去,率先带头送了些贺礼,朝臣这才陆陆续续地聊表了下贺喜之意。 至于王妃,未出阁前也是大家闺秀,这么嫁过去之后,却连个正式的赐封也没混上。 由是府里的人便惯称她为夫人,却是不唤王妃的。 当年,二王爷识相地搬离了皇宫,他性子淡泊,本就不欲与皇权政治扯上关联,那时便是想逃离。 于是王府就这么安在了明安城的东街。 毕竟还是天潢贵胄,王府自然不似寻常百姓那般简陋,可终究也只是比左邻右舍大些罢了。 起初隔壁搬来个王爷,黔首小民们闻之还颇惴惴。日子久了之后,见这个王爷除了不愁吃穿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渐渐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再后来,段蕴登基。 东宫里整日辅导她的太傅变成了丞相兼首辅,在宫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也是在东街。 还是在距离段蕴家王府不远的地方。 皇上奇怪了。 安正则道东街清净,远离世家,与百姓相邻是方便为百姓做事,总之对他辅政大有裨益。 皇上点点头,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 相府就这样坐落了下来。 东街的地价哗啦啦涨了将近倍,原先和相府选址临近的几户人家笑得合不拢嘴,乐颠颠地就收拾铺盖走人,把祖传的宅子拆了,高价卖了出去。 段蕴扶额,怎么就没有预料到安正则大男神的影响力呢。 东街房价大涨,时间弄得小波人没屋子住,民生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刚上任做老大的段蕴呕出口老血,自己掏腰包从国库挪银子安置他们去了。 富商们买了临近相府的地方,欢天喜地搬了过来。安正则住所方圆三里,年轻女子貌美如花至如云,从此成为了明安道奇景。 富家小姐们耐性不足,年过去见安正则从不正眼瞧自己,也就偃旗息鼓了。 接二连三,几家大户又搬到了西南带富帅云集的地方。 身为商贾之家,众人想法很是实在,安相这课树再怎么枝繁叶茂甩旁人几条街,可终归也不能为了他就放弃整座森林哪。 东街的房价又正常了回去,高价卖出宅子的那拨人又低价再次买进,番倒卖便赚了大把的银子。 于是安正则在东街众百姓的眼里,地位就加崇高了。 第31章 东风里小秦筝 欲望文 第32章 明月夜桑落香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2章 明月夜桑落香 再次回到相府的时候,刚巧戌时初刻。 府里干人正巴巴地等他们回来,杜仲顶着鸡窝头靠着墙根儿半睡半醒地眯瞪,留下看家的梁总管蹲地上数蚂蚁,不知不觉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 梁闻元眉头抽搐,边止不住地给自己瘙痒,边给段蕴行礼问好。 段蕴看他全身不爽的模样,默默将袖口再捋捋直,又把衣领拉高了几分。 安正则道,“天色已晚,陛下此时回宫么?” “嗯。” “好,”那厢回答未有迟疑,“微臣这便着人备车马。” “别,朕还未用晚膳呢。” 何弃疗插嘴,“都这么晚了,回宫再用吧。” “朕现在就很饿。” 安正则顿了片刻,“微臣府上的膳房下午被烧毁了,不能照顾陛下周全,是臣的过失。” 罪魁祸首杜仲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索性将半睁着的眼睛全闭上了。 “安相府中就这么个膳房么?” 安正则颔首默认。 “那岂不是府中这么人都无法吃饭了?名以食为天,这让朕如何放心?”段蕴很是关心子民。 梁闻元忙道,“陛下不用担心,只是暂时无法使用罢了。若是赶修得紧,明日便可恢复。” “那今日呢?” 梁闻元接着答,“此处往东不出三里,便有卖熟食和炊饼的地方,过会儿差人去买些回来,将就这顿便好了。” 段蕴语重心长,“旁人可以将就,安相也可以将就么?安相本就为国操劳,如今还染疾卧床,将将有了些起色,你就让他吃街边卖的炊饼?” “奴、奴才不敢……” 安正则没说话,大晚上黑乎乎的,段蕴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奴、奴才不知……” 何弃疗再度插嘴道,“不如邀安相回宫?御膳房的手艺还是顶好的。” 段蕴对这个提议挺是满意,点点头问道,“不知安相以为如何?” 还未等到回答她又补充,“御膳房每次做的桌好菜,也只有朕个人用,唉……想想还挺是浪费的。” 那个淡然的声音道,“微臣不敢有异议。” 段蕴本正经下令,“起驾回宫。” 等安正则上了车子,段蕴回头对何弃疗小声道,“你今日还颇机灵,回去赏你整只烤鸡。” 何弃疗小声:“奴才谢主隆恩。” 段蕴拍拍他肩,“继续努力。”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赏你两只烤□□。” 何弃疗感恩戴德,怀欲报之心。 陛下小声嘀咕,“不能只有朕个人长肉呐。” 。* 。* 。 晚间的皇城清冷得很,段蕴平日里未曾觉得,可今日刚从东街那种普通人家聚集的地方回来,这感觉便冒了出来。 先帝的妃子们数量不,早年宫斗斗死了批,活下来的这些,有儿子的随儿子到封地做太后去了,剩下没儿子的,个接个跑出去带发修行,曾经闹哄哄的皇宫便显得空了。 高高立着的宫墙围出座座宫殿美轮美奂,真正的主人似乎只有段蕴个。 皇上没有宫妃们,没有子嗣,偌大的地方不晓得要给谁住。 清和殿的烛光柔柔的,宫人已经掌好了灯。 与此同时,御膳房里也噼里啪啦忙活开来,除了给陛下和丞相准备桌好菜,另外还要给小何公公烤上两只鸡。 段蕴在御花园边的小亭子里摆了张桌子,亭子前方湾碧水,明亮的月色下静谧流淌着。 亭子很高,她略微抬眼也望不见檐角,只有上弦月衬着几点疏星,月初斜,好风正如水。 菜品还在御膳房准备着,段蕴挥手搬上来壶好酒。 蒲城桑落,玉液琼浆融了月色。 安正则怔,“陛下要饮酒?” 段蕴先给自己斟了杯,又揽过安正则的杯子,给他也斟满。 “月白风清,如此良夜,美酒佳肴在手,岂不是绝妙么?” 安正则犹豫了下,动动手指将杯子移到自己面前,却没有饮下。 段蕴自己先喝光了杯,由衷地喟叹句,“好酒!” 安正则忙道,“菜还未上,陛下别喝这么急。” “朕无碍。” 丞相大人皱了眉,转首吩咐何弃疗,“去催催御膳房那边,快些上菜。” “安相也尝尝,这酒可是宫中窖藏,不可得呢。” 安正则此时虽不大想饮酒,却不好拒绝,便端起杯子抿了口。 他刚想放下杯子,隔空却伸过来只小手,毫无预兆地堵了他的唇。安正则惊,酒杯从指尖滑落,瞬间便洒了满袖的桑落酒香。 安正则失神在原地,段蕴尴尬地收回手,“内什么,朕方才想起爱卿身子还未大好,空腹饮酒终归是不妥,还是不要喝了。” “你不喝,朕便帮你喝了罢。”段蕴自顾自地又倒了杯。 安正则还在失神,衣袖上的酒香渐渐漫至鼻尖,他抬了下手指,轻碰了自己唇角,又迅速放下。 “御膳房还没有上菜么?” 宫人道,“回丞相,何公公还未回来。” “那你再去催趟。” 宫人不情不愿地去了。 安正则委实也有些尴尬,方才段蕴那小手直截了当地覆上来,刹那间他脑袋空。 直到对方已经收了手坐回去,他尚后知后觉地萦着些绮思。 安相扶起自己打翻的酒杯,也持了酒壶给自己满上。 他想喝杯压压惊,而段蕴却不让他如意。 安正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是愣,段蕴已夺了他的杯子,“让你不要喝,你敢抗旨?” “微臣不敢。” 段蕴“嗯”了声,满意了。 安正则只好抬头看月亮,看了不过片刻,何弃疗便带着约莫七八个小宫女往这边走了过来。 “陛下,御膳房的菜品来了。” “放下吧。” “是。”小宫女们赶忙边偷看安正则边阁下盘子。 何弃疗凑上来邀功,“陛下赏给奴才的两只烤鸡毛都没拔,奴才便催御膳房先做了点心。” “难道朕该等你?” 何弃疗:“不不不……” 段蕴嫌他聒噪,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快下去拔鸡毛。” “……奴才遵旨。” 安正则轻轻挥了挥手,宫人们识相地退了下去。 清尘上前布菜,布完了也犹犹豫豫地遛去帮何弃疗吃烤鸡。 段蕴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咂咂嘴道,“忽地感觉又饱了。” “陛下方才饮酒饮得了些。” “哪里了,”段蕴不服气,“朕方才就喝了五杯。” 安正则大惊,“陛下喝了少?” 段蕴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三下,“五、杯……” “太了,不能再喝了。”安正则不动声色,顷刻便收缴了桌上酒壶。 是他刚刚走神没留意,这才让段蕴连灌下去这么,他心中后悔不迭,若是宿醉,明早该头痛了。 “朕好得很。”兴许是酒的功效尚未发挥出来,段蕴看上去还清醒着。 “陛下可是今日回二王爷府,所以……” “是,就是。”段蕴打断他,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盘红糟醉香鸡,嘴里嘟囔,“朕想娘亲了。” 安正则哄她,“等初十那天,微臣就将王妃带进宫和陛下聚聚。” 今日初七,两天后藩王回京,初十那日,王爷们应当都出了明安城。 段蕴还是有些哀伤,继续盯着醉香鸡自言自语,“娘亲定然与朕不亲近了。” “不会的,陛下这么可爱,王妃直心心念念的。”安正则夹了筷子醉香鸡给她。 段蕴低头咬了口鸡肉,觉得味道颇好,自己又夹了块。 “朕有的时候,好想回家啊……” 安正则有些心酸,默默将对面的小皇帝看了许久。 她喝了酒,面色绯红,眼神却是清亮灵动,时间倒让人瞧不出是不是醉了。 “等过几年……”不做皇帝了可好? 安正则出口了四个字,却是停了言语,没有将后半句问出来。 “太傅哥哥……”段蕴闭了眼唤他。 安正则心头动,仍淡泊着嗓音道,“陛下醉了。” “太傅哥哥……”那厢继续唤。 “陛下再吃块鸡肉。” “太傅哥哥……” “这盘百香果也很不错。” “太傅、哥哥……”段蕴半途打了个嗝也坚持着唤,股酒气冒出来,是桑落酒混着醉香鸡的奇特味道。 “陛下要不要尝尝这酒酿栗子糕?” “太傅哥哥为什么不理朕……” 醉酒之人不可以常理揣度之,段蕴瘪了瘪嘴,似是转眼就要掉泪。 “臣直在。” “太傅可知,当年我每每着了绛红色的裙子,你总会看我几眼?” 安正则大震,酒酿栗子糕滚落了桌下。 “太傅在东宫教弟弟写字,你可知写废的那些纸,我偷偷保留了少?” 哐当,筷子掉了下去。 “太傅哥哥不要段小筠了呢……” 段蕴醉得昏天黑地,自顾自继续说着胡话。 安正则忍不住倾身坐到她身旁,“陛下所说可是真的?” 段蕴拿只半闭的左眼斜睨他,“你是谁?” 安正则:“……” 段蕴凑到他胸前使劲嗅了下,“碧螺春的味道……唔,你是丞相?” “是。” “丞相是谁?” “安正则。” “你骗人。安正则明明是太傅哥哥。” “丞相就是太傅哥哥。” “不……”段蕴头栽倒在桌子上,袖子扫下去三只枇杷,“不喜欢安正则……” 第32章 明月夜桑落香 欲望文 第33章 为什么又落水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3章 为什么又落水 “为什么不喜欢?” “你想知道?” “嗯。” 段蕴打了个饱嗝,转过脸拿后脑勺对着他,嘴里嘟囔,“朕偏不告诉你。” 安正则定了定神,罢了,本就是不胜酒力的人,还空着肚子饮了五杯桑落酒,她不醉倒也是怪事。 既是醉成这样,无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还是不要当真的好。 红糟醉香鸡还在桌上散着香味,连带方才御膳房加班加点赶制的桌美食都没怎么被人动过。 安正则轻声道,“陛下在微臣府上时,不是就已经饿了么?” 段蕴含糊不清地发了个不知什么音节。 安正则:“陛下?” 那厢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朕,想睡觉……” 安正则颇有些无措,看着满桌子的吃食又问,“陛下不再用餐了么?” 自午后到现在,段蕴只吃了三两块鸡肉,就这么让她回去就寝,左右都是不妥。 还是要吃些东西,安正则敲定主意,等段蕴歇过这阵酒劲,就再给她喂几块糕点。 安相今日也没大有胃口,毕竟早晨的时候他还在卧床,现在虽然好了许,但依旧没有食欲。御膳房精致的菜肴自然是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安正则所有的目光都移到了段蕴身上。 起初还是明亮的月色这会儿变得有些暗,抹不知从哪飘来的云将清辉遮了五六分。 安正则觉得这明暗恰好合适,将亭前清澈的水面笼得温柔无比,月光似乎是软的般,正如同他此时的心地。 五月初七,刚至初夏,晚间不闷不燥,空气清润得紧。 段蕴突然打了个喷嚏。 安正则身形动,突然意识到她之前喝了酒,全身都冒着热气,清润的夜风于眼前之人似乎不是个美妙的物什。 段蕴勉勉强强睁开了双眼,看着他道,“困……” 安正则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道,“那便回清和殿好了。” 他想着先把段蕴送回寝殿,起码不再吹夜风,至于吃东西什么的,也可以在屋里进行。 段蕴听话地了起来,醉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摇摇晃晃就迈步往前走。 安正则忙跟着她起身,伸出只手去扶着。 陛下毫不客气地甩开捞住自己胳膊的什么东西,大步流星朝亭子外边走。 安正则顾不上自己方才被甩,赶忙就追了上去。他动作太急,右边小腿下撞到了桌边的石凳上。 股子钝痛袭来,饶是素来淡定的国之相也不禁倒抽了口气,下意识捂了下胫骨。 只耽误了这么片刻,昂首阔步的段蕴就走出了亭子。亭前淙淙流淌着澄碧的水,段蕴想都没想就跌了进去。 “扑通”声传来,安正则慌不择路,左边小腿又在石凳上磕了下。 丞相大人代贤臣、业界良心,拖着两条疼得揪心的腿,连宫人都来不及叫就跌跌撞撞跳了水。 接连两声“扑通”响起,刚刚被挥退下去、正猫在宫墙后面嗑瓜子聊天的小宫女们齐齐吐了瓜子皮。 “——来人啊!陛下落水了!” “——啊!安相!快来人救安相!” “——护驾!” “——快去找杜太医!” “——马上去通知何公公,别再吃烤鸡了!” 御花园里瞬间鸡飞狗跳。 。* 。* 。 宫里的这渠子水浅,完全是当年段氏祖宗为了附庸风雅,出于美观的考量建的。 安正则在水底,尚能露出水面半个上身,实则完全不需要被救。 倒是段蕴因为栽进去,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安正则费力将她从水中捞起来,段蕴呛了鼻子嘴的水,趴在安正则身上咳个不停。 她张脏兮兮的脸对准安正则胸前无所顾忌地蹭了下去,鼻涕和其他什么奇怪的秽物起转移到了那袍子上。 安正则瞬间石化。颗心飘乎乎地升了起来。 何弃疗闻讯赶来,蓦地见此情景,也跟着石化了。 御花园里众小宫女瞪大眼睛,嘴巴无限扩大。 宫女甲的鼻血默默留下来,噢漏,陛下和丞相……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嘤嘤嘤…… 宫女乙玻璃心碎了地,安相你为何…… 宫女丙目光沉痛,陛下您怎能…… 陛下不愧是陛下,不经意间个动作便将御花园里鸡飞狗跳的小伙伴们变成了石化雕像。 奈何段蕴酒量实在太差,在水里这么浸了遍都未清醒过来。 她趴在安正则肩头,丞相形状完美的侧脸就近在眼前,肤质在月色下莹洁如玉,潘安再世,宋玉重活。 段蕴目光迷离地将他看了两看,口齿不清吐出五个字眼: “九皇叔,好美……” 安正则方才飘忽起来的颗心“嗙”地沉了下去。抱着段蕴的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松,两条小腿胫骨也似乎猛然疼了起来。 段蕴失去支撑,麻溜溜地又滑倒进水里。 石化状态的何弃疗终于回神,“都愣着作甚!快去捞陛下!” 稀里哗啦,小水渠里又跳下去七八个小宫女。 何弃疗黑线,“你们帮姑娘跳下去何用?” 七八个小宫女七嘴八舌,没个理他。 宫女甲:“啊啊啊,安相你快去救陛下啊喂!” 宫女乙:“春花你个小狐狸精别碰安相,放着我来!” 宫女丙:“皇上别怕,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救您!” 何弃疗:“……” 清尘:“……” 安正则面如死灰,眼见两个身材与姿容俱是上佳的小宫女左右架起段蕴,自己默默转了个身,孤单且寂寥地游上了岸。 他突然觉得,这初夏的夜风还真是冷得刺骨啊…… 。* 。* 。 翌日,大理宣和帝不得已,再次罢了早朝。 众大臣对此见怪不怪,相互打了个招呼又背过脸去各自打了个呵欠,便纷纷打道回府各找各妈了。 中书令稍细心,寻遍文德殿内百僚庶尹不见某人,心中升起团狐疑。 眼见何弃疗传完话还没走,曹大人赶忙问道,“丞相大人可还病着?” 何弃疗支吾着答,“唔,还没好全……” 中书令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不禁自言自语句,“今日得找个时间上门拜访。” 何弃疗:“……” 到底该不该告诉曹大人,安相此时还在宫里来着? 昨夜安相风寒未愈又在水里泡了圈,可想而知,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蕴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几个喷嚏打下来,刚沾到枕头就睡死过去。 何弃疗没办法,只得擅自做主将安正则留在偏殿先住下。 昨夜折腾出堆事,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两位正主统统没醒。 于是何弃疗叹口气,和相府的闻元抱着同样心疼主子的想法,硬着头皮去向百官请假。 段蕴睡醒时已日上三竿,醒来第句话便是喊饿。 清尘无语着给她递上盘酒酿栗子糕,嘴里暗自念叨,“安相估计得真没错。” “安相?”段蕴撑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偏头问,“安相估计啥了?” “估计陛下睡醒就会饿。” “唔……”段蕴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蹙了蹙眉道,“朕昨晚好像喝了酒,安相身子还未歇过来,不知道他喝酒了没,有没有好好吃饭……” “安相就在偏殿,陛下可以亲自去问。” 段蕴傻眼,“安相早晨来宫里捉朕上朝么?” 清尘扶额无奈,三言两语把昨晚的情况说给她听。 陛下听完整张脸都皱巴着,“你是说……朕昨晚又掉水里去了?” 清尘点头。 个月内落水两次,朕真是被奇遇眷顾的人。 她默默感叹完,抓住细节又问,“朕方才似乎听到,安相跳进去救朕了?” 清尘再点头。 “他不是风寒未好么?” “那难道安相要看陛下去做水鬼?” 段蕴:“等等!你还有何弃疗,当时跑哪里去了?” 清尘沉默良久,道出三个字,“吃烤鸡……” 段蕴:“……你走!朕不想见到你。” 清尘识相地匿了。 酒酿栗子糕做得小巧玲珑,软糯可口,段蕴原本是有些不爽在吃。结果这么口个下肚,没几口又把自己吃爽了。 “再给朕来盘!”陛下吩咐得中气十足。 何弃疗去文德殿还没回来,清尘方才又默默匿了,能进她寝宫内殿的亲信总共就那么几位,以致如今陛下嗓子吩咐出来,压根无人答话。 “再给朕来盘酒酿栗子糕……” 段蕴意识到什么情况,有气无力地又念了遍,心中对再来盘这种事情不抱希望了。 哪知世事委实难料,她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就传过来个熟悉的嗓音。 只是略奇怪,这平素温润的声线今日不知为何透着些许清冷。 段蕴闻声心中喜抬头看去,安正则不知从哪弄了件深蓝色的衣裳,素色无饰,干干净净倒也很是好看。 “微臣这便差人去御膳房吩咐。” 第33章 为什么又落水 欲望文 第34章 在香山怎么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4章 在香山怎么了 安正则说完这句便转身出了殿门,段蕴张了口却来不及回他声“好”。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讪讪合上了嘴巴。 段蕴起身挪步到小几旁边坐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刚巧盏茶见底,丞相便回来了。 “微臣已吩咐下去。”似乎声音还是清冷的。 段蕴点点头,抬眼观察他表情,还是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面容沉寂,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安相过来坐下,用杯茶吧。”她傻了吧唧地说出口,“这还是上好的碧螺春呢。” 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若不说些什么,安正则下刻便会给她个背影,干脆地走掉。 可是走掉便走掉,原本也就没什么事情要和他说,段蕴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下意识不想让安正则走呢? 定是丞相昨日救了朕,朕还未道谢的缘故。 安正则没推辞也没说什么,深蓝色的衣角走动起来也很俊逸拉风。他走到小几旁,挑了个段蕴对面的位置坐下。 段蕴出声,“茶可凉?” 安正则:“不凉。” “茶可烫?” “刚好。” “味道可好?” “嗯……” “是不是最正宗的那口感?” 安正则忍不住道,“陛下自己不是也尝了么?” 段蕴摸摸鼻子,“朕这不是、想知道安相的看法么……” 安正则:“这茶似乎是半个月前,微臣献给陛下的。” 茶的味道好不好,臣还能不知道么? “……”段蕴尴尬了,“你再喝点。” 安正则又喝了两杯,不时,御膳房手脚麻利地做好了酒酿栗子糕送上来。 段蕴将盘子往对面推了推,示意安正则先用。 安正则没客气,拿了块吃下。 “不甜不淡,软糯适宜,有栗子的甘甜还有酒的醇香,很不错。” 段蕴:“……” 这是抢在她借机搭话前,把众问句都堵了回去啊。 段蕴觉得今日的安相就像朵高岭之花,好像怎么都和他说不上话,总之气场略诡异。 她定了定神,也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好吃你就吃点。” 安正则遵命,又吃了块。 “听闻安相昨夜落了水弄湿了衣裳,在宫里歇下了。不知这身干净衣服是从哪里弄来的?”段蕴补充道,“还挺好看的。” 安正则终于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当年微臣常驻东宫为陛下授课时,留下了几件衣裳。” “怪不得朕瞅着有几分眼熟。” “嗯。”安正则淡淡地道,“陛下不是尚未吃饱么……” 他动手将那装了酒酿栗子糕的食碟又往段蕴那边移了移。 “这个先不着急。”段蕴伸手挡住碟子,试探地朝他面上细看过去,“安相今日是否情绪不佳?是否身子还有些难受?莫非是昨夜落水着凉,不适感又严重了?” 安正则深深地将她望了望,半晌又移开目光,连移着酒酿栗子糕的手也拿开了。 似乎还连带着叹了口气,安正则低声道,“微臣确实、有些不适吧。” 他两条小腿胫骨还疼着,今日早上瞧,青紫了片,御花园的大理石石凳,果然坚硬。 方才走路都像受着酷刑,安正则却仍端着派名士风度。 脑中默默回旋着两句话,“不喜欢安正则……”,“九皇叔,好美……” 腿上还疼么?哪里还顾得上腿疼不疼…… “朕今日又没有早朝。那些诋毁朕的谣言还没有被平息下去,朕在这个当口上还不好好上朝,委实挺招人掐的。” 段蕴抿了下唇,向他自我检讨。 “陛下身体原因,停次便停次吧。” “朕以后不会再乱喝酒了。”段蕴可怜兮兮地向他保证,顺道问,“内个、朕昨晚醉了之后,可有说什么胡话?” 胡话?原来是认为那些并非酒后真言,而都是胡话么…… 安正则眸子略微动了下,否认道,“没有。” “没有?”段蕴明显不信,“朕之前也不是没喝醉过,每逢醉酒定不会是哑巴状态,朕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安相就和朕说说嘛。” “陛下真要听?” “当然。” 安正则闭了下眼,索性道,“陛下说不喜欢微臣,这可是胡话?” “……朕这么说了?” “微臣不敢妄言。” “胡说,绝对是胡说!”段蕴回答得斩钉截铁,“安相为国效力兢兢业业,朕怎么可能不喜欢安相呢?” 纵是喜欢大概也是出于君臣之礼,或是当年作为她太傅的情谊,安正则心情并没有怎么好转,他又道,“微臣在水中扶陛下,陛下却趴在臣身上,唤了九王爷。” 被夹到半空中的酒酿栗子糕“啪叽”亲吻了大地。 段蕴龙躯震,“朕怎么会……!” “陛下为何会唤九王爷?”安正则认真打量她,“陛下和九王爷很熟么?” “不不不、不熟……”段蕴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找理由,“大概是这几日,朕总在想着要告知皇叔留下来任大理寺卿,所以这才……才顺口叫了声。” 安正则看着她慌乱,闷声补充,“可陛下说的是,九皇叔好美……” 段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胡话!都是胡话!安相千万别在意这些,就当朕是脑子进水了,那池子里水太,流了些去朕脑中也不是没可能,安相说是吧?” “陛下不用紧张,微臣又没说什么。” 段蕴暗自松了口气,死鸭子嘴硬道,“朕、朕紧张了么?” 安正则没理她,起身道,“现下已快至午时,微臣该回府了,陛下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段蕴没料到他突然就要走,脱口道,“安相不顺道再用了午膳再走么?相府的膳房大概还未修好。” “微臣去曹大人府上商议事情,顺便可以用餐,不劳陛下费心了。” “哦,好……” 安正则最后又看了她眼,行礼走了。 段蕴莫名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大概是真没吃饱的缘故。 她揽过酒酿栗子糕,又开始口个往自己嘴里塞。 。* 。* 。 话说清尘那时从内殿退出去,还未走几步,便看见何弃疗从文德殿回来。她远远地招了招手,让何弃疗去段蕴屋子外边守着,自己溜到太医署去了。 诚然清尘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近几日有些腹泻的症状。 小毛病而已,她于是就没有告诉任何人,趁段蕴暂时用不到她,跑到杜仲那里开了点药。 清和殿的飞檐宽大气派,檐角上还立着仙人骑凤的脊兽。 清尘从太医署回来,刚迈进飞檐投在地上的那片阴影里,便被个声音叫住了。 “安相。”清尘猝不及防,赶忙给她行礼。 “免礼。”安正则颔首示意她起身,“正巧准备去寻你。” “啊?”清尘没头没脑地问,“丞相大人找奴婢何事?” 安正则直奔主题道,“陛下上回去香山,你可是全程跟随?” 清尘想了想,好像除了个别时候她偷了些懒,还是蛮敬业的。于是心虚着答,“回大人,奴婢直跟在陛下身边。” “陛下去了香山三日,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似乎没鬼没怪没妖没魔的,切都寻常得紧。 “未曾发生过什么。” “陛下三日之中,难道只是吃饭睡觉游湖?”安正则细细引导她回忆,“你想想,除了这些之外,有没有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清尘皱着眉思索,半晌后恍然道,“有哎,陛下还去清影池泡了温泉。” 安正则有些崩溃,去了香山泡下温泉哪里便是不寻常了。 清尘话未说完,接着道,“陛下在清影池里不小心腿脚痉挛,据说滑倒了……” 安正则双目明亮地看着她,“据说?” “奴婢、奴婢当时恰巧不在……” 安正则没追究她,追问,“你是说,陛下个人下了清影池泡温泉?” 清尘瘫软应,“是……” “为什么这件事没人说过?”安正则似乎有些生气,声音都刻板了几分,“陛下个人在清影池跌倒,没人在身旁照应,是怎样逃过这劫的?” “有、有人……当时有人。” 安正则皱眉看她,“是谁?” 清尘默默吞了口唾液,小心翼翼道,“是……九王爷。” 她说完这句连忙垂下脑袋不敢看安正则。过了片刻都没有再听到有什么动静,清尘又慢慢把脑袋抬了起来。 安正则已经从方才的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来,他在脑中想了想清影池的格局,大致明白了段清晏是怎样出现在段蕴旁边的。 发现清尘正看自己,安正则摆摆手,“行了,没事了。” “奴婢告退。” 小宫女利索地跑进了殿里,安正则望向她消失的那个方向——段蕴寝殿的门口,眸色深了又深。 在清影池也曾落水被人救起,那声“九皇叔”大概便是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不知可曾发生了什么,安正则忽地有些后悔,当时为何要答应让段清晏陪她游了香山。 第34章 在香山怎么了 欲望文 第35章 暂时就留明安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5章 暂时就留明安 第三十五章 丞相府内,梁闻元正满头是汗地吩咐下人修厨房。 “总管,真要赶这么急嘛?”灿烂阳光下正搬砖的某书童抗议,“今天这太阳也太大了些吧,晒掉层皮啊!” 梁闻元擦着汗呵斥,“少废话,太阳每天都样大,你丫唬谁呢?快搬砖!” 书童放下怀中三块砖,拿袖子抹了把脸,他看着袖口上瞬间染上的片灰黑色汗水,面容扭曲,“搬砖什么的,等下午凉快的时候再进行嘛。” 梁闻元拿袖子给自己扇风,“中午不修好,怎么做饭吃?就差这么点了,会把这灶台补好就完工。” 书童知道自己偷懒计划破产,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抱起砖,嘴里却是忍不住吐槽,“难道就不能将就这顿……” “你能将就,安相能将就吗?”梁闻元大义凛然地教育他,“安相每日操心国计民生,吃饭还吃不好,你觉得这合适?” 小书童默默又搬起五块砖,“总管,接下来这砖搬哪里去?” 梁闻元对自己的说教成果颇为满意,等等,他刚刚那台词怎么有点熟悉感? 总管懒得去细想,抖着宽袍大袖给自己扇来扇去降温,伸手指了指前方,“就放那吧。” 午时初刻,厨房终于被修好。 梁闻元松了口气,往边上的大树底下坐,才刚初夏就这么热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门口响起马车停下的声音,想来是丞相回府了,他忙爬起来迎接。 安正则清爽干净地从车上下来,面上不见丝薄汗。 “厨房已经修好,午膳正在灶上煮着。”梁闻元汇报情况,“大人现在是否用餐?” 安正则脚步滞,“厨房已经修好了?” 梁闻元大力点头三下。 “今日中午打算去中书令大人府上做客……” 某书童投过来两枚怨愤的小眼神,梁闻元僵在原地。 “不过,既然午膳已经做上了,那便不去了吧。” 梁总管没出息地被感动了。 他路跟着安正则往屋里走,只觉得自家大人比往常走路的速度慢了许。 “大人今日怎么了?可是腿上受了什么伤?” 安正则停了下步子,“嗯,昨日在宫里,不小心让石凳磕碰了小腿。” “啊……”梁闻元关切道,“若是正巧碰到骨头上可疼了,大人找太医看过没有?” “已涂了药。”安正则对自己的腿伤不言,反而问他,“是否明显?” “什么明显?” “本相腿上有伤,是否看得明显?” “明显啊,可明显了。大人只要走几步就能看出来。” 安正则淡淡地往地上望了望,“若是没注意,大概就发现不了吧。” “那是当然。”梁闻元觉得他问得奇怪,不禁道,“纵是有再大的异常,不留神也是发现不了的。” 安正则点了点头,“知道了,吃饭吧。” 自从撞伤了胫骨,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觉出了他腿脚似有不便。只除了两个人,段蕴和清尘。 想来也是都没注意罢了。 梁闻元还在他身后小声念叨,“撞到骨头就该吃些肉食进补下,啧,曹大人赠的金华火腿炖了汤就很不错。唔我怎么忘了,金华火腿送到宫里去了……” 安正则没回应他,却是默默将这通话都听了进去,似乎应该对梁闻元好些了,他想。 。* 。* 。 午饭后不久,中书令曹远山登门拜访。 “下官今日去文德殿上朝仍旧不见大人,大人这风寒,还没有痊愈么?” “劳曹大人记挂,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曹远山舒了口气,“大人这卧床,下官可都替陛下揪心。” “曹大人高看安某了,这些小毛病无须在意。” 中书令摇摇头,继续高看,“安相实乃骨鲠之臣,大理日少了安相,怕是连打鸣的公鸡都叫得与平日不同了。” 安正则笑笑,对他道,“陛下属意让九王爷出任大理寺卿,约莫明日就要下旨了,曹大人有何想法?” 曹远山颇感意外,沉思良久叹道,“陛下近年来还真是很有长进。放眼朝堂,除了几位王爷外委实无人合适了。” “曹大人这是赞同陛下?” “自然。”曹远山反问,“安相难道不是也赞同?” 安正则淡淡道,“本相赞同么?” 中书令笑呵呵解释,“安相若是不赞同,怎会到如今才与下官提起这事。” 若是不赞同,理应是要提前知会他,列出些理由去劝阻段蕴才是。 “其实本相总觉得有些不合适,最终还是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下官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此制虽不算空前,但也很是特别。可能还需要下些功夫以免有人拿来做文章。” “说的是。” 梁闻元方才有事外出不在屋里,安正则亲自起身给曹远山倒茶。 曹远山上下瞅了他两遍,表情疑惑,“安相您的腿怎么了?” “磕着了而已。”安正则已不大想再和人说自己腿的问题,换了个话题问他,“曹大人手下那位姓李的中书舍人,近日来可有加留心?” “安相的吩咐下官不敢怠慢。”曹远山道,“李夕恒最近仍旧与平日样,按时到、按时走,工作认真不出差错。” “可与镇国将军府上有所往来?” “这个,下官没有发现。” “看来还需要外力推他把。”安正则沉吟,“还是辛苦曹大人,李夕恒虽然有那么几分特殊,但也不可区别待之。终归这个度,还需要曹大人来亲自把握。” “下官明白。” 。* 。* 。 日子过得很快,段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数,今日已然是初八了。 距离清明节皇叔们回到明安,个月的时间已溜走。 先帝的皇子们难得回来次,不光是祭祀的事情需要他们参与,除此之外作为藩王,还有各种各样关于地方上的治理问题,也需要他们与朝廷中人交流。 但是无论怎样,明安毕竟都不是王爷们的久留之地,各自回家也就在这两天了。 何弃疗下午忙得团团转,跑到各位王爷下榻的地方宣旨,告知他们第二日早上去文德殿上朝。 作为陛下身边的首席红人,各种重要的事情段蕴都派给他去通知。 何弃疗对自己深受皇上宠爱这件事深感无力,这份殊荣似乎不要也罢。 他忠心耿耿地向段蕴提议,“陛下,去见各位王爷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还是派位大臣去做比较合适呐,奴才个公公,不上档次。” 段蕴挑眉看他,“怎么不上档次了,弃疗你不要妄自菲薄。朕成天与你待在处,至今不还是占据大理国档次的最高峰……” 何弃疗无话可说,出殿门备马。 段蕴往椅子上瘫,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勇气去找某个大臣给皇叔们传话了。 怕是她找上任何位贤臣,都免不了被谏言番,陛下您真的不能再停早朝了啊!陛下您再三天两头这么折腾,还落水喝酒糟蹋龙体,妥妥就是在作死的节奏啊! 想想就头痛。 当晚段蕴难得地早睡了,每日睡前必看的传奇话本子也扔在了边。 张公子和李小姐互相表露了爱慕之心,手拉手是怎么逃过父母的反对、跨越门第的差距,外加征服了病魔的,她也没有兴趣要知道了。 段蕴拱到被子里,夜无梦,觉睡到第二日自然醒。 难得是,她这次自然醒居然是在清尘叫醒她去上朝之前。 于是早朝的时候,段蕴容光焕发,看上去整个人都不样了。 . 初九的早朝分外正式,各位藩王也列在了殿里,排蟒袍加身的俊秀王爷往百官前,直接拉高了文德殿众人的美貌水平。 段蕴抬眼扫过大殿,不由地在皇叔们身上驻留了目光。 不得不说,段家人就是有副好皮相。虽然皇叔们总背着她搞些小动作怪烦人的,可平心而论,光看脸还是让她觉得心里舒坦。 九王爷依着长幼顺序,在众王爷的队列最末。 他们行人俱是立在前排最靠近段蕴龙椅的位置。 大理国以右为尊,因而从三王爷到九王爷,按着由左至右的顺序排列。 安正则作为首辅,堪堪可被称为人之下万人之上,由是按照他平日的位置,在三王爷的右侧着。 段清晏和安正则,恰好在殿前左右,两人差不的身量高度,均是风流俊赏拥趸众的美貌。 仿若两颗珠玉点亮了朝堂,段蕴止不住地左看右看,频频扭了脖子。 早朝尚未正式开始,何弃疗附到段蕴耳边小声道,“陛下您可是脖子不舒服?” 段蕴头也不回,“……你,想,,了。” 主仆二人简单地说了这两句,何弃疗知道段蕴脖子没问题,放心地叫了“上朝”。 六七位大人先是上奏了几件常见之事,段蕴给了说法,直到该启奏的基本都启奏完毕了,她才悠悠说了重点。 “众位爱卿皆知,距离前大理寺卿徐大人去世已有些时日……” 段蕴说个事情还不忘自夸,“我大理国近年来借鉴自邻国大华,已针对朝廷冗员的状况做了系列工作,有了很大改善……比如,经过番机构精简,去年的国库支出已减少为往年平均的十之七八……再比如……” 她不小心就说了些。 下首的官员中已经有人无聊得玩起了手指头。 段蕴心有些伤,隔空瞪了玩手指头的那人眼,又暗搓搓地在心里给他记上笔账,看朕哪天找个理由扣你丫的半年俸禄。 定然是之前那几个老头跟朕上奏太久,把百官弄烦了。 段蕴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挽回了下只有她本人才在意的面子,为刚刚那番话做总结。 “总而言之,我大理国的所有官职都是身负重任的,绝不会是尸位素餐。所以大理寺卿这个职位不可空悬太久,朕与首辅思考数日,终究选定了人暂任此职。” 文德殿上片寂静,百官齐齐抬起头来看她,方才掰扯自己手指头玩的某位大臣也不玩了,和众人起往大殿上望去。 段蕴觉出众卿家看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殷切,忽地就有了丝嘚瑟感。 “朕决定,由源州王暂任大理寺卿职,从即日起常住明安。” 此言出,满堂皆哗然。 千想万想,想不到最后的大理寺卿竟是位王爷。 段蕴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朝堂,待百官相互完交流眼色,沉声道了句,“这便是圣旨。” 段清晏面上也闪过几分难以置信,但很快归于平静。 他步履稳当走至大殿正前,合身平整的袍子似乎也被穿出了衣带当风的气质。 随着段清晏行礼拜下,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九王爷坦然自若,“大理寺卿段清晏领旨谢恩,恭祝陛下圣体安康,惟愿大理江山锦绣、国祚延绵。 ” “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新任大理寺卿从容回到原先位置好。 事情似乎就这么尘埃落定。 满朝文武表情异彩纷呈,淡定的只有前排列王爷外加位首辅。 唔,细看来,中书令大人面上也是波澜不惊。 段蕴摆着张广纳谏言的真诚脸,“众爱卿可有什么异议?” 圣旨都下了再有异议又有什么用? 群臣山呼,“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这不大像是众位爱卿的风格啊……”段蕴状似随意道,“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明日朕的诸位皇叔便要各自启程回封地了,关于各州各郡各县的风土,需要了解的可要抓住这次机会。” 朝堂上还是没人说话。 段蕴耐心等了片刻,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何弃疗宣布退朝了,底下终于有了动静。 段蕴定睛看,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卢继祖那个熊孩子。 “京兆尹有话要说?” 段蕴挑眉看他,卢继祖这彻彻底底的京官不知道要咨询众藩王什么。 哪知京兆尹反射弧极长,至今思绪还停留在上个问题。 “陛下将九王爷调回明安出任大理寺卿,那源州当地不就没了藩王么?” “卢爱卿提得好。这个问题朕已与安相商议过,决定派原平侯暂任源州牧。原平侯近日不在京中,等他回来,便可以领旨上任了。” “陛下英明。” 段蕴又道,“不知各位可还记得乙酉年间的三甲?” 吏部陈尚书上前步道,“状元郎出身安诏大族孟氏,榜眼郎出身源州商贾之家,探花郎李夕恒……明安庶族。” 镇国将军鼻子哼,他奶奶的又戳老子痛处。 “不错。据朕所知,榜眼在先帝驾崩后,便回源州任了个大致是掌管漕运的差使。这么两年过去,也该提上去重用番了。” 陈尚书会意,“微臣觉得,榜眼郎可以入源州府协助原平侯。” “陈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段蕴含着笑,屈起手指闲闲敲着桌上奏折,“那便派人传令下去,就这么办吧。” 御史大夫本正经地谏言,“陛下,方才陈尚书所言,委实提醒到了微臣。乙酉年间的三甲,因为先帝驾崩的原因还未得重用。能高中之人都是我大理的栋梁,岂能任凭他们才能埋没,不为国效力?所以微臣今日斗胆,请陛下考虑予以三人重用。” 段蕴止不住浮了些许笑意在面上,就知道御史大夫定然又要本正经地给她谏言,那么只要顺手推舟便好。 陛下声音里都带了丝轻快,“唔,爱卿这点子诚然妙极。朕是时候要派些事情给他们做了。只是时半会找不到空缺,过几日朕准备与状元郎探花郎通通书信见见面,交流番再做决定也不迟。” 御史大夫点头,“陛下考虑得当。” “不知九皇叔有何看法?”段蕴朝边上望向段清晏,“朕这想法冒出得突然,还未来得及与皇叔知会声,生生将皇叔从源州拉回了明安,皇叔可会恼朕?” 段清晏笑得纯良无害似春风般,“微臣没有丝毫不满。陛下为君,有任何吩咐微臣定当尽心为之,若敢有怨言,岂不是不敬?” “皇叔能够这么想实乃朕的幸运。” 段蕴又看了他两眼,既美貌又顺从,么完美只大理寺卿,真是让人喜爱啊…… 京兆尹又提到,“九王爷就此常驻明安,总该有座宅子才是,常期住驿馆太简陋了些。” 段蕴抽抽嘴角,卢继祖这厮果然三句话离不开吃喝玩乐住。 “九王爷若是选宅子,不妨联系下官,下官认识不少手握黄金地段的地主,人情价可以适当给些优惠呢。” “卢爱卿,做广告请私聊。” 京兆尹硬着头皮,不做广告他没饭吃,惹了皇上他也没饭吃,横竖都是穷,索性就放开了瞎扯,“陛下,微臣这不仅仅是做广告。微臣是在关心王爷的饮食起居。” “怎么,你还没关心完?” “回陛下,就就、就句。” “还不快说。” “微臣遵旨!”卢继祖快速道,“九王爷这回留在明安不走了,虽没有家室妻妾与儿女,可终归还有源州王太后尚留在封地。不知是否要将太后接回明安?” 段蕴默了下,心中闪过小撮的纠结。 第35章 暂时就留明安 欲望文 第36章 小宫女挺标致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6章 小宫女挺标致 这日早朝信息量颇大,众位大臣各怀心思地回去了,以至于对热切讨论皇上身边那两个美貌小宫女这种事都失去了兴致。 文德殿的人慢慢走了个干净,段蕴只留了首辅和新任大理寺卿。 段蕴已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段清晏了。分隔这些天,竟莫名觉得他又容光焕发了些,愈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段蕴无意识地看着段清晏,段清晏无意识地低着头研究自己鞋面的绣纹。 安正则有意识地看了段蕴良久,怕她再不快些说完会耽误吃午饭,终于出声提醒,“陛下,不是有话和九王爷说么?” 段清晏从自己鞋面上把视线抬起,淡笑了下,“安相倒不如视清晏为大理寺卿。” 段蕴抢着道,“哎,皇叔不要这么算,藩王身份还是要的。” 段清晏眨了下眼睛,“陛下何意?” “皇叔以今日为始,便将大理寺卿的身份放在第位。但我段氏王爷与普通世家终归是不同。朕选定皇叔任这个位置,也是因为皇叔的天家血统。” “微臣明白。” 段蕴点头,又向安正则道,“不过安相日后还是将皇叔当作大理寺卿为好。安相乃是百官之首,统筹官吏各种事宜,皇叔既是领了官职便要有些样子才是,有吩咐的时候不要犹豫。” “好。” 段蕴下意识又看了看自己首辅,忽地感觉他今日姿不是那么挺拔。安正则和段清晏本是几乎齐平的身量,这会儿看安相却是矮下去截。 “皇叔这些日子可能要辛苦些,上任交接以及先前徐大人未做完的工作和案子,都需要皇叔费番心思了。” 段清晏行礼道,“微臣定当尽力。” “那皇叔早些回去打理打理,朕这个决定通知得也有些匆忙,怕是要劳些心神了。” 段清晏先安正则步回去了。 段蕴伸了个懒腰,有些放松。那时候原本以为再见到皇叔会很尴尬,其实真到了这个时候,双方却都不以为意,再也不提了。 她想着要把清影池那档子事给忘了,安正则却适时地提醒她。 “陛下,不知上回香山游,与九王爷有过什么交集?” 段蕴装傻,“交集?就起玩啊游湖啊什么的……” “难道没有起泡了温泉?” “朕怎么会……”段蕴口水呛出来,还想狡辩却又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谁告诉你的?” 清尘后背凉,“奴婢肚子疼,奴、奴婢先告退了……” “住。”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朕让你说话了么?” 清尘赶忙闭嘴。 “陛下独自人下了清影池,不慎滑倒在池底。九王爷顺着温泉水行走,恰好遇见陛下,遂而出手搭救。不知微臣所述是也不是?” 段蕴蔫了下去,“啊……安相你的腿,是不是哪里撞坏了?” “……”安正则静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陛下为何又独自人去泡温泉,先前在帝陵行宫时微臣就强调过,无论陛下去哪里,都应该有可信赖的人跟在身边,为何还是不听?” “啊……安相你的腿疼得厉害么?要不要找个椅子先坐下?” “倘若九王爷那时并没有在清影池岸上,陛下再滑倒要怎么办,陛下有考虑到这些么?” 段蕴心里默默接话,九皇叔若那时不在岸上,朕也就不会受惊小腿痉挛了。 “安相真不考虑下坐着歇歇?” “陛下究竟能不能让臣放心?” “……”段蕴瘪瘪嘴,“朕不就是想让安相坐下么……” “微臣没事。”安正则继续和她说清影池,“只是陛□份特殊,即便被九王爷救了也说不清是福是祸。” 段蕴终于正面回答,“其实那次回来后,朕直也很是不安。” 她这么说,安正则也不好再评价些什么,横竖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也罢。快午时了,陛下回清和殿用些午膳吧。” “嗯。”段蕴点头,“安相要不要起?” “微臣府上的厨房已经修好了。” “朕看安相的腿定是伤到哪里了,不如从相府拿的那只金华火腿,安相再拿回去补补身子好了。” “不用麻烦。”安正则道,“微臣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安相和朕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那微臣便拿回去罢。” 段蕴:“……” 怎么突然就不大愿意和她吃饭了呢,之前在宫里用膳不是常有的事么。 她下了龙椅准备回寝殿,走到下首抬头对安正则道,“安相也回吧。” 安正则点头,沉默着和她起往外走。 大殿门口着两个小宫女,顶十四五的年纪,齿白唇红标致得紧,脸蛋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段蕴行走过,小宫女盈盈福□,雪白的后颈皮肤从领子里露出来,腰肢纤细楚楚动人。 放眼明安城,无论和哪家女儿相较都毫不逊色。 段蕴看都没看眼径直出了殿门。 安正则不由皱了眉,这两个小姑娘他好似在哪里见过般。他苦思了番仍是想不起来,最终开口问了段蕴,“陛下文德殿门口的那两位宫人,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安相说的是哪两个?” “方才文德殿门口挺水灵的那两个。” “哦。”段蕴恍然,“安相是说她们啊。那是春花和秋月,进宫时间嘛,朕想想该是有快半年了。” 春花、秋月…… 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安正则反倒有些印象。 似乎那日在御花园落水,有个跳下去救段蕴的小姑娘就叫做春花。 他那时还在想,宫里的小姑娘,居然还有叫/春花的,孰料竟然还是曼妙位佳人。 “之前怎不曾见过她们?” “原先御前的宫人因为到了年纪出宫,文德殿这边没什么人,何弃疗才把她们从别处调过来的。” 安正则低声道了句,“小姑娘还挺水灵的。” 段蕴和他调笑,“安相这是看上了?趁着朕还没有用顺手尚且舍得送人,安相大可和朕开口不用客气。”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朕懂。”段蕴又是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安相平日这么忙,想来是没有时间关心小姑娘的,朕身边的宫人哪里入得了安相的眼。” “陛下是觉得微臣眼光过高么?” “自然。”段蕴咂吧着嘴回忆,“安相当年做朕的太傅时,朕便想着,若是哪天安相找了娘子朕有了师母,那可真是幻灭呢。” “幻灭什么?” 段蕴笑了笑,似乎对当年的自己很无奈,“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没人配得上太傅哥哥。可是到如今长大了,看安相这么年来侍妾都没有个,朕又很是愧疚……为江山,耽误你这么些年。” 安正则的心又漏跳拍。 他回到自家宅子,见到梁闻元开口便吩咐,“让人留心陛□边那两位叫/春花和秋月的小宫女。” “她们怎么了?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长得漂亮。” 梁闻元:“……” “你派人查查她们籍贯、家人,还有入宫之前都是做什么的。”安正则解释说,“陛下这个风华正茂的年岁,无端出现的小姑娘是都不该小视了。” 后宫没有个主子,这种时候若是想安插个什么势力,先下手为强自是真理。 少年帝王不懂事,又没有强势的太后帮衬着,让哪个丫头得了巧先结了珠胎,日后可就是皇长子长公主。嫡庶暂且不论,单单个“长”字便就是独无二了。 不知是否有人打着这主意,安正则难得完全放心,横竖段蕴也不会弄出个娃娃,这事上委实可以松口气。 。* 。* 。 那厢安正则都已经回了府,这厢韩易还在驿馆收着东西,每隔刻钟就忍不住吐槽下自家主子。 王爷您还不收拾自己东西…… 还不收拾…… 还不回来…… 快回来…… 快收拾…… 快回来收拾…… 他怨念的主要是段清晏不让别人碰自己的物品,而王爷自己又迟迟不动手。眼见着明日就要离开明安城,今日就要将东西都拾掇好装上马车了。 结果王爷跑去上朝,日上中天还没见到他回来的影。 王爷您靠不靠谱啊……韩易那叫个操心。 他闭了眼打定主意,如果盏茶的时间内段清晏还没有回来,他这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下属就要动手帮着收拾了。 不料再睁眼,却看见段清晏身华贵蟒袍,潇洒倜傥地在自己面前。 定是怨念出幻觉了,韩易又默默闭上眼。 头上忽地又被敲了下,韩易捂着额头来不及喊疼,“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段清晏闲闲把玩着扇子,“哟,只这么上午不见,莫不是想念本王得紧?” 韩易黑线,“王爷您别开玩笑了,快些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您不在的时候属下也不敢碰您的东西。” 段清晏继续闲闲地玩扇子,桃花眼里略带笑意,“收拾东西作甚?” “回源州啊。” “谁说要回去了?” “别玩了王爷,”韩易边把桌上的几只毛笔收起来边和段清晏说话,“属下已经选好马匹了,也带了些干粮路上吃。另外也准备了些明安的特产回去给太妃……” “毛笔给本王放回去。”段清晏懒懒地开口打断他。 韩易动作滞,摇摇头道,“王爷……” “本王说认真的。”段清晏不再逗他,“侄儿今日封了本王做大理寺卿,从此就落户明安,年半载之内是不会回去了。” 韩易放下东西,“真的?” “自然如此。” 韩易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慢吞吞道,“其实,王爷您早就猜到了吧?” 段清晏没答话,清俊面容上满是惬意,“唔,明安特产也不用给太妃带了,陛下说了,这几日就派人将母妃接过来。” 韩易叹口气,把收拾好的行李件件拿出来。 “上次让你派人去阳城安府,可有打探到什么?” “只是听说杜仲的父亲脾气古怪,杜太医小时候就被自己父亲赶出家门游学,混迹江湖年都没有回安府。期间还有几年不知所踪,连杜夫人都不知他去了哪。” “之后是怎么回来的?” “那时候安将军的府邸还在明安。杜太医几年后重回,年纪小尚未及加冠,他父亲仍是不让他进安府大门,说要再历练几年。杜仲找地方讨生活,似乎在街上转悠着转悠着误打误撞进了二王爷府,从此便在那里住下了。” 段清晏若有所思,“那便是说,后来二哥离家,太子出事,杜仲就干脆去了东宫。” “基本是这样。” “杜太医前段日子和太乐坊那个叫铃儿的舞女,处得怎么样了?” “似乎分分合合闹了段日子,不过杜太医大抵还是喜欢她的。” “行,再派人了解下。” “属下明白。”韩易头疼地看了下屋子里的东西,问,“可是王爷,我们接下来要住哪里呢?既然长期留明安总不能继续住驿馆,何况还有太妃。” “这个你不用操心,”段清晏像是已有了办法,“暂且先在这里住几日,本王明日就去寻个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六节快乐~\(≧▽≦)/~ 在外面住宾馆网太渣了,电脑根本刷不开123言情,这章还是把文档传到手机新的。(﹏) 第36章 小宫女挺标致 欲望文 第37章 小广告真神烦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7章 小广告真神烦 自从那日各藩王离开了明安,段蕴的心情就不由变得很舒畅。 再者,现下段清晏每日都风姿倜傥地立在文德殿,与安正则各侧,她不论把眼睛往哪瞅都看得到处风景,似乎早起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不过她这些天虽说早起,可就寝的时日也远远早于之前,终归没有少睡。 原因是她每日睡前必捧着看个时辰的某部系列话本,就是上回看到的张公子和李小姐在起那本,写到男女主角二人深夜私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往下翻那粗制滥造的民间话本,捏在手指间根本不算薄的沓纸张,图文并茂,字大行稀,洋洋洒洒数十页全是诸如: “赵家正宗鲜肉馄饨——就是这个味儿!” “钱老板呕心沥血秘制酸菜鱼头——这酸爽,不敢相信!” “孙氏普济药坊——药材好,药材好。” “李半仙治脚气——你值得拥有。” “周强老伯铁匠铺诚招学徒,包教包会,不会退款!现在前往东街三十八号报名,学费八折优惠——砸锅卖铁技术哪家强?东街三八找周强!” 段蕴:“……” 小广告什么的真是烦透了! 平时她看个几章文就冒出来个插页跟她说“要吃大闸蟹,吾辈专业”,段蕴个皇帝心胸宽广纳百川,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违规小广告是越来越猖狂了,直接后面小半本就没行正经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段蕴拍案而起,去他奶奶的,朕迟早有天要治到你们这群/奸商头上! 也就是因为没话本子看了,这些天她的睡眠时间都分外充足,睡眠质量还高,躺下便会了周公。 但是究竟为什么,睡得这么还是这么困? 段蕴撑着头听下面工部尚书汇报疏浚西林河的相关问题。要派去少壮丁,朝廷要拨过去少银子,预期久完成,以及这是项么利国利民的工程啊陛下您定要大力支持等等…… 她不知怎的越听越困,上下两层眼皮将将就要合在起,工部尚书最后结语声问,“陛下您看如何?” 段蕴手拿着奏折手揉了下眼睛,反问回去,“众爱卿以为呢?” 众爱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段蕴见惯了文德殿冷场也不觉得尴尬,看了看段清晏又瞅了瞅安正则,欣赏了美色于是心情明媚几分。 “爱卿言之有理,就那么办吧。” 她困得像是眼睛里都要冒出泪花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何弃疗退朝,三步并作两步地回清和殿睡了。 。* 。* 。 清尘给段蕴伺候好躺下,叹口气准备去御膳房吩咐晚些再上午膳,不料又在殿门口遇见了安正则。 她自从上回被安正则逮到问了番游香山的事,又暴露了自己整天玩忽职守的事实给他,每次再见到安正则就不是那么自然了。 清尘直觉他又有话要问自己,挪了挪脚步移过去等安正则开口。 “陛下昨夜可是没有休息好?” 果然还是问她段蕴怎么样,清尘舒了口气,“陛下这几日都是很早便歇下了。” “夜间是不是曾失眠或者做了不好的梦?” “不曾。” “这几日都有人守在陛□边么?” “……有的。” 她这几日还真没偷懒地陪着段蕴。 安正则似乎仍然很不放心,想了想又问,“已经是初夏的时节了,不知清和殿这几日的蚊虫可,陛下能不能睡得安稳?” “陛下委实睡得很好。” 他点点头,“那还是麻烦你们注意照顾着,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 清尘行礼,“奴婢知道了。” 她转身回殿,段蕴仍然还在床上呼吸平稳地睡着,与平常不同,这些天她睡姿分外地中规中矩,往往就寝时那被褥是什么形状,翌日醒来还是什么形状。 清尘觉得略有些奇怪,认真想想大概是因为她太困了的缘故。 . 段蕴醒来的时间正在未时的尾巴上,午膳的点已经过去,她经不住肚子的空虚感又进了些糕点小食,吃完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朕怎么、睡了觉还是这么困啊……”段蕴打了个呵欠,边吃边含糊不清地抱怨,“这几日尤其嗜睡。” 清尘给她倒上杯茶递过去,“也许是因为夏天到了吧。” “夏天到了又如何?” “夏天到了会易打盹,身子无力。” 段蕴拿眼瞥她,“那若现在还是春天呢?” “春天会春困。” “秋天呢?” “秋天有秋乏。” 段蕴嘴角抽,“冬天犯困可还有什么说法了?” 清尘如实答,“有……冬眠。” 段蕴嘴角又抽,“……你确定要逗朕?” “回陛下,民间其实有‘睡不醒的冬三月’这种说法,奴婢先前也听人说过。”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年好景君须记,三天假好补眠。”段蕴甚感欣慰,“有才啊有才,朕的子民们真是有才。照这种说法,朕年三百六十日都可好好睡着不用早朝了。” 何弃疗在旁边插嘴,“对,也可以考虑修修法令,再添些休假,大家都放松放松,心情才会好起来嘛,办事效率才能高起来嘛。” 段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眼,“朕也想和你们起点休假,不如弃疗你去和陈太师商量商量?” 何弃疗后退步,“还是算了……陈太师身子不好还在家卧床休养着,奴才怎好去打扰他老人家。” 段蕴望着天花板扳手指头算,“朕去行宫祭祀之前,陈太师便歇在了家里,到如今也有个月的时间了。朕是该去太师府上看看,再顺便把陈大人接回来了。” “陛下不是让杜太医给诊断,让太师大人休养三个月么?” “真休养三个月,朝中这么事要交给谁处理?难道都丢给安相吗?”段蕴说教式地提点他,“陈太师还拿着朕的俸禄呢,拿银子就要做事,难道不是这个理?” 何弃疗垂下脑袋,“是是是,陛下说得对。” 段蕴禁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夏打盹这话,说得委实太贴切了。” 她吃了几块糕点恢复了些精神,砸吧砸吧嘴感叹起那话本子的事。 “真是无商不奸,本子的文加了小半本子的广告,”她随手翻到最后某页,皱着眉读出声,“秋罗馆,兰蕙香,玉席绮帐,梨花压海棠——羡煞神仙人间极乐,选择,欢笑。” 配图是位青丝半掩了香肩美背的佳人,只是简笔勾勒的背影带了些许侧颜,却偏偏引了人浮想联翩。 这家的广告词打得诚然带了些隐晦,比之前几页那些堂而皇之说自己治脚气和痔疮天下第的要文艺了不少。 段蕴念了遍没大明白,又默念遍才反应过来。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合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秋……罗……兰蕙香……倒是引用得含蓄。 《子夜四时歌》里这句子委实香艳得紧,风月场所的广告词就这么明晃晃地登在那话本上,段蕴不禁想到些书中所描写的销/魂场面。 她毕竟从未经历情/事,养在宫中又没有什么见闻,所有的联想均来自那些不入流的盗劣质书。脑中也就这么想想,面上却不自觉地飞了红云,似乎有些羞赧。 真该去这个什么秋罗馆见识番,段蕴止不住地想,不知这所谓人间极乐什么的,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教人食髓知味。 。* 。* 。 京中这些天安宁,因为行宫那档子而引发的造谣风波已渐渐被平息下去,或许谣言的影响还在,但也没人有胆量再提这事了。 至于那花草败落的原因仍是没有调查清楚,前大理寺卿的突然离世拖沓了不少查案进度,外加徐大人的死因也是谜案桩,行宫那边乱糟糟地查着案,效率低得塌糊涂。 段蕴又派人去那边催了催,传回刑部尚书封书信。 陛下啊,不是微臣不好好查,实在是困难啊!不过皇上放心,微臣会加尽力调查,现已派人前往大华蜀地唐家堡寻觅高人前来。若是花中有人动手脚定能发现! 满纸书信放佛化作刑部尚书哭丧着的张脸,段蕴默默将信纸折起来,心道不靠谱啊不靠谱…… . 从香山回来之后,何弃疗便遵了她的指示去了北郊找先帝身边高公公。 原本说给他五天的假期,陪着年迈的高公公聊聊天唠唠嗑培养培养感情,再然后问事情便容易些。毕竟如同高公公这样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载、路坐到总管位置的,不是人精也是半仙了。 何弃疗原本也觉得用五天时间拿下个老头不成问题,顺便他还能偷懒个几天。 结果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北郊,第二日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高公公不在,他家门口的小童掏着耳朵对何弃疗说,“我家主人昨日刚出门旅游去了,你要找他,半个月之后再来趟吧。” 何弃疗悲哀地抹了把脸,这高老头儿还挺会享受。 段蕴听到这消息也不禁扶额叹,转眼半个月时间已经过去,她想起来这事便又打发何弃疗去了北郊。 等问清楚情况回来,这案子就有个差不该有个了结了,她想。 当日眼见何弃疗收拾了个小包裹,牵了匹马准备出宫,段蕴忽地也冒出要出宫耍耍的念头。 去哪儿呢?她偏头想着,朕微服出宫,还是往人的地方跑跑,方能体察到民情,玩得到东西。 哪里人?自然是兴善大街。 兴善大街两头连接着东市西市,又颇靠近世家与富贾们聚居的那片区域,掷千金的土豪抓个准,地段绝佳,财源滚滚。 若是晚间,这路上瓦舍酒家灯笼高挂,天香阁和秋罗馆的歌舞曲胜过曲风情万种,香风拂面,绮罗如云,大梦三生也醉得恣意。 何弃疗去了北郊找高公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段蕴于是只携了清尘,快至黄昏时分换了件白袍拿了柄描金折扇,自我感觉翩翩美少年枚,嘚瑟地出了宫。 她下了马车往兴善大街上,各种民间小食的香味扑面而来,空气中使劲嗅,肚里的馋虫被勾/引得晕头转向。 “走,”段蕴拉住清尘只胳膊,“跟本公子去吃东西!” “公子要吃啥?” 段蕴迫不及待迈着大步答道,“赵家正宗鲜肉馄饨!” 清尘:“……” 谁说做广告没用的?商家的银子岂会白花? 像这种盗话本子后面印的神烦小广告,不也能对陛下起到宣传效果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目测双。 第37章 小广告真神烦 欲望文 第38章 兴善街有偶遇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8章 兴善街有偶遇 这赵家正宗鲜肉馄饨是今年才在兴善大街上开张的,不折不扣家新店。 明安城里大大小小的馄饨摊子不少,味道也都在彼此差不的某个水平上,只算是种早晚懒得做饭时拿来充饥的方便吃食罢了。 这种摊子向来不温不火,生意情况几乎年不变,依靠着薄利销赚点铜板仅供家人糊口。 从没人想过要专开家馄饨店,做成像鸿宾楼那样大的酒家。 赵家鲜肉馄饨却是个例外,虽说这馄饨店仅是小小块地方,将将只能摆上十八/九张桌子,可在寸土寸金的兴善大街,敢于盘下户门面只卖馄饨也是需要不少勇气的。 这赵老板对自家的馄饨该是有信心啊,段蕴当时在话本后面的广告上看到地址时便忍不住想,自信到下血本在兴善大街卖馄饨,那朕无论如何也要去尝上碗。 她今日来了兴善大街,自是没有忘记这件事,直直往那地址就奔了过去。 远远离赵家馄饨店十丈,便已有惹人垂涎的鲜肉香味飘了过来。兴许是肚子饿了,兴许是赵家馄饨委实正宗味美,香味引得段蕴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店门口水泄不通地挤着堆人,推推搡搡往前挤着要给伙计送钱。 那赵家的伙计红光满面,围条蓝灰条纹的围裙,围裙上做了个小兜,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碎银和铜板。 “大家不要急不要挤,本店大厨正在后堂精心制作香喷喷的鲜肉大馄饨,皮薄肉厚,鲜美汁,定可以让大家饱口福的。” 挤在堆人中间的某个大汉高声道,“小兄弟,俺们闻这味道就知道不会差的,可你这店面那么小,要猴年马月才能轮得上哥几个上桌啊!” “哎这位大哥!慢工才能出细活嘛,”小伙计笑得两眼眯成缝,“本店的馄饨都是现包现下,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最新鲜的美味哪,心急吃不了热馄饨,要不大哥您先去那边长椅上坐会儿?” 段蕴闻声往那旁边的长椅上扫,乖乖隆地咚,排食客正幽怨地坐着等吃。 陛下立刻便打了退堂鼓,她拽拽清尘的袖口低声道,“算了吧朕还是不吃了,这么等下去何弃疗都快从北郊回来了。” 清尘伸长脖子往那店面里使劲瞅,被这家顾客盈门的景象以及高贵冷艳的态度弄出了几分兴趣,她心不在焉地从段蕴手中扯回袖子,“再等会再等会。” 段蕴正被前后的肉墙挤着,轻易也迈不开脚步,只得拉着清尘以防走丢,边还在想着今日跟朕出宫的那两名暗卫可还好,人挤人还瞧得见朕么。 “来来来,大家都排好队不要乱走。”红光满面的小伙计又开始吆喝,“大家先交银钱给在下,交过钱的到那边排队,没交钱的先列队在这边交钱。” 众人虽觉得这家店委实大牌了些,不过很时候人都是这种心理,越是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越撑着口气想弄到,而那种送到嘴边的反倒不屑顾。 于是老老实实排队等馄饨。 小伙计将自己灰蓝条纹的围裙摘了下来,把已经装满银钱的口袋掏空,放在另个大的钱袋中,兜着钱袋挨个收钱,“赵家正宗鲜肉馄饨哟喂,包您吃了还想吃哟喂,爱她就带她吃赵家鲜肉馄饨哟喂!” 个书生模样的人大抵是第次来,身边还着个个子矮矮的姑娘,看两人亲密状大概是对小鸳鸯。 “小哥,这馄饨少钱碗?” “大碗五个铜板,小碗三个铜板。” 书生眉皱,“这么贵?” “分价钱分货嘛。” “可是东街王寡妇那家的馄饨只要两个铜板就能吃大碗。” 伙计笑嘻嘻的也不恼,还看了眼书生旁边的姑娘,“那公子可以去王寡妇那里吃嘛。” 书生默默不说话,拿出八个铜板放到伙计的大钱袋里,“个大碗个小碗。” “得嘞,公子姑娘那边坐。”伙计弯腰伸手。 收钱收得很快,不会儿那红光满面双眼眯缝的小伙计就来到了段蕴和清尘的面前。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要大碗小碗?” 段蕴看了下那边交过钱的队伍,已长长列了纵队,立刻便不想见识这家的馄饨了。 清尘却拿出六个铜板放进去,朗声道,“两份小碗。” 那伙计正要继续往前走,清尘却笑了下,从衣袖中拿出了个物什塞到那伙计手中,“这位小哥,我家少爷今夜还有要事须办,想早些吃到你家的馄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伙计面上堆笑,“好说好说。” 于是盏茶的时间后,两碗冒着热气的著名赵家正宗鲜肉馄饨便摆在了段蕴和清尘的面前。 两口吃下去,段蕴惊艳了。 她没学过什么形容美味佳肴的句子,这馄饨好吃在哪里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吃、很好吃、吃了还想吃。 会儿功夫碗馄饨便见了底。 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人傻子样排队了,段蕴意犹未尽地又从清尘碗里夹了只馄饨,突然间非常感谢自己是大理国皇帝这个身份,有银子真好。 “你方才给了那小哥什么东西?” “颗珍珠罢了。”清尘答。 段蕴满意地点点头,“做得机灵,朕回去赏给你十颗。” 。* 。* 。 两人吃馄饨吃得都十分惬意,优哉游哉从伙计给安排的雅座里走出去,经过众辛苦等座的食客。 之前那书生和他身边的姑娘还坐在长椅上说着话,看到段蕴出来正好抬头撞见彼此的目光,那书生还对她友好地笑了下。 段蕴摸摸鼻子,颇感到不好意思。 那书生和姑娘本是排在她和清尘前面的,可她塞了颗珍珠先进去吃好喝好出来了,人家还在外边老老实实等着。 书生定也是明白她原本排在后面,明知她没遵着先来后到的规矩却也没说什么,好脾气地笑笑,显得极有涵养。 段蕴于是羞愧了。 经过书生旁边时,段蕴无意间听那姑娘说了句,“夕恒哥哥,明日休沐去将军府上么?赵爷爷他好久没见你了。” 迈出去的只脚堪堪停在了半空中,段蕴倒回去,笑吟吟地打量那书生,拱手道,“在下观公子面相,颇有国栋梁之风,恕在下孟浪,能否告知贵姓?” 书生礼貌地回了个礼,“公子言重了,在下免贵姓李。” “李夕恒?” “确是不才。” “甚好,”段蕴转了下手中的扇子柄,活像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小少爷,“在下有意结交李公子,那么便来日有缘再会。” 李夕恒觉得眼前这小少爷有些奇怪,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和他告了别。 明明个头才和他十四五岁那年差不,言语间却有种说不二的优越感,隐隐可称之为气场,还真是有些稀奇。 身边的妹妹捣了捣他,“夕恒哥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夕恒对她温和地笑了下,“你说的有理,明日我便带些礼品去外祖父府上拜访。” “嗯嗯。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十分开心地点着头。 。* 。* 。 段蕴此前对于中书舍人李夕恒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只知道他是镇国将军的外孙,乙酉年间的探花,外加做事比较踏实认真,安正则有重用他的打算。 今日从吃馄饨事上看,这人谦逊有礼,委实也讨人喜欢。于是将提拔李夕恒这事的日程往前提了提。 夜幕将至,兴善大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天香阁也开了阁门,曲琵琶歌婉转柔媚,瞬间吸引三五男子停了脚步。 那厢秋罗馆也不甘示弱,名红衣舞女点着浓艳的绛唇,灵巧的腰肢上挂着三只小鼓,她边舞动边打着鼓点,红衣鲜艳夺人眼球,又有三五人痴痴地抬起头走不动路。 段蕴看看这家,走两步又看看那家,只觉得这家乐妓与那家舞女,各有千秋各领风骚,怎么看都看不过瘾。 兴善大街上宝马香车,人头攒动,自从宵禁的时间推迟至了后半夜,明安城风月场所的生意便是越发的好了,直接拉动整条兴善大街的收入都涨了起来,为国库创了不少笔税收。 段蕴仰着脑袋,晕头转向地看了会歌舞,再动脚步时竟有些漂浮。 旁边位脑残粉对着秋罗馆的红衣舞女挥舞着激动的双臂,激动便撞在了段蕴的肩上,段蕴毫无防备,踉踉跄跄往后仰倒下去。 只手从后面顶住她的腰,稍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段蕴回头,火树银花下双灵动的桃花眼近在面前。 她晃神,脑中只余下个念头,又遇到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最近忙成陀螺,每次挤出时间新都要呕血三升,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_〒 下个月应该就不怎么忙了,能点加速完结,叹气…… 第38章 兴善街有偶遇 欲望文 第39章 去左边或右边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39章 去左边或右边 弦歌缓,灯影灿,兴善大街上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左右皆是仰头看天香阁乐妓和秋罗馆舞女的恩客,红/袖轻招,兀自引了众人的魂,竟无人注意到段蕴。 她今日穿的那件素白袍子,修身妥帖,衬得原本不高的身量也显出来几分修长,年少之人特有的那种清秀样貌愈发干净澄澈。 段清晏抬手帮她稳住脚步,目光含笑,“还道是哪家小公子来这寻香宝地却不迈进,不想竟是本家。” 段蕴接过自己方才滑落的描金折扇,抬头望向段清晏双清亮的眸子,霎时脑海中便渐远了笙歌。 他今夜也穿了件素白的袍子,段蕴愣神之间细细看去,从前襟的暗纹到裁剪的款式,竟是与她身上那件别无二致。只是段清晏高出她许,缎带半束的墨发在兴善大街脂粉味道的夜风中低低飘起,说不出的倜傥。 反观她自己梳了个小髻在头顶,不比较还好,与段清晏在起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见到叔叔愣着做什么,”段清晏见她不说话,伸手拍了拍段蕴的肩膀,“莫不是见到熟人扫了雅兴?” “这倒不是。”段蕴也回了个笑容,她不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想打个招呼却时考虑不好该如何称呼。 “不料与叔叔穿了样的衣裳,看着看着走神罢了。” 段清晏上下打量她番,摇了摇头道,“锦衣坊的莫三娘还说这是夏初新款只此件,看来是我天真了,这商人的话都不大可信。” 他刚说完这句话,朵绢花自前方飞来,将将要砸到段蕴头上的小髻。 段清晏抬手,袖口的布料在段蕴面上拂了下,再见他已是指间朵牡丹。 远处天香阁与秋罗馆两家的姑娘们齐齐嬉笑,看着段清晏个个都挥了帕子。 “公子,如此良夜莫要负了良辰,上来与大家道喝几杯如何?” 周围众拿着沓沓银票的恩客目光鄙夷地看过来,大概是看这小白脸不拿银子却白得青睐十分不爽。 连到秦楼楚馆这种地方寻个乐子都要看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段清晏朗声道,“在下今日只是路过贵地,怕是没有那般福气与各位佳人饮酒品茗了。” 姑娘们撇着红唇阵娇嗔,恩客们拿着银票片欣慰。 “公子既有贵干,奴家也不好执意挽留。”天香阁个细腰姑娘这边话音刚落,秋罗馆那边个大眼姑娘便接过话道,“那位小公子在地上数什么蚂蚁呢,花魁姐姐今日难得献舞,公子不理不睬,好生无情。” 段蕴低着头,听到这话禁不住愣,莫非这数蚂蚁是说她? 段蕴茫然地抬起眼先去看了她九皇叔。 “小公子不要害羞,来,抬头看看姐姐。” 段蕴寻声望过去,秋罗馆的二楼栏杆上,位风姿绰约的姑娘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周围有姑娘打趣道,“好俊俏的小公子,你可莫把人家折腾坏了。” 方才唤段蕴的姑娘媚眼如丝,印染了繁花纹样的纱衣下,直接便是白藕般的玉臂和缀着银铃的小蛮腰。 那美人下意识地挺了下前胸,某种常出现在淫词艳曲中的美感凌空袭了过来,还真是……说不出的那啥啊。 段蕴不由地垂了首默默内伤,目光扫过自己单薄的上半身,只觉得束胸布又紧了几分,勒得她心口闷透不过气来。 “小公子不上来玩玩么?”那姑娘扬了扬手中的银质小酒壶,热情地勾她上去,“有酒喝有糖吃还有姐姐陪你开心哦。”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合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段蕴想到这家秋罗馆名称的出处,不由地脸红,这开心也不知是何种开心法。 清尘看她脸红扑扑的模样,只当作是这兴善大街上的人太,空气太闷燥,将小皇帝给弄得热了。 清尘体贴地建议,“公子若是不喜这里太闹,前面还有些卖金石古玩的铺子,虽说比之这里要冷清了不少,但也能淘出些有趣的物什。” 段清晏也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乐呵,心道安正则大概是把皇上给教养得太好了,姑娘家言语上调笑几番,连温香软玉的躯体都未曾贴上来,竟也能惹得他红了面颊。 他不说话只是笑,段蕴那青涩的小模样横竖看过去都是可爱异常,若没人言传身教或是说给他男女之事,还不知这宫里要何时才能有小娃娃。 “公子,”段清晏听了清尘的话开口道,“清尘姑娘说的是,这些地方虽有趣但也免不了乱了些,公子若是不喜欢无视就好。” 段蕴原本都有些想离开了,然而听段清晏这话,忽然就不愿走了。 秋罗馆的广告词又从脑海中冒出来,“羡煞神仙人间极乐,选择,欢笑。” 怎么个欢笑法?朕倒要亲自上去看看。 “走,跟公子上去乐乐。”她收了扇子扭头望向身旁的段清晏,“可要同?” 段清晏伸手请,“自然是要的。” 几人像模像样地往前走了数步,来到那罗帕生香的栏杆底下,颇有默契地驻了足。 “左边还是右边?”段清晏偏过头问陛下意见。 左边秋罗馆,媚眼如丝的姑娘正勾着红唇诱她,旁的花魁腰间挂着小鼓,赤着双白净小足随着鼓点的节奏踏出舞步,身段袅娜直让人移不开眼。 右边天香阁,抱着琵琶的姑娘正低低吟唱,广袖轻纱,云鬓花颜,温婉的模样恰似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五六女子在侧,助而歌之,恍然有九天仙乐之感。 段蕴踌躇了,秋罗馆还是天香阁? 她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最终没能逃得出秋罗馆广告词先入为主给她的深刻印象。 “去左边,兰蕙生香的好地方,本公子今夜就要瞧个爽。” 。* 。* 。 秋罗馆的那姑娘刚瞅着段蕴有往她们这边移过来的趋势,立刻就神色飞扬起来,笑得是动人。 随后看到段清晏也跟着段蕴要进到秋罗馆,二楼栏杆上众姑娘呼啦啦地下楼迎了过去,看来今日红鸾星大动艳福不浅,春天要来了! 众姑娘争先恐后地推挤着,还有个声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来,听内容像是说给方才调笑段蕴那姑娘听的,“顾好你那棵嫩草就够了,剩下那位,放着老娘亲自上!” 这话恰巧飘进段蕴的耳朵里,她暗自摁了下太阳穴,怎么好端端的温柔乡听起来倒像是屠宰场样。 这家的鸨母率先迈着小碎步迎了过来,这鸨母瘦瘦小小,个头不高,看上去年纪不大,经营这家秋罗馆大抵也是经验不足。 她刚说了句迎宾的开场白,还没有进入正题,众姑娘便围上来自行揽了活计。 兴许是段清晏白衣翩翩,风流俊赏得太过招人,段蕴和她皇叔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清尘连同那鸨母都被毫不留情地挤了出去。 鸨母似乎是个年轻好拿捏的软柿子,平日在自己手下的姑娘中也没树立起什么威信的那种。 她这会儿被挤出去,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愠怒的情绪,执把小金梳给自己下下地顺了顺头发,步三摇地就跑到边上陪别的恩客喝酒去了。 鸨母临走前还不忘看眼被众姑娘晾在旁边的清尘,目光里似乎还含着玩味的笑,个丫鬟跟自家主子来什么秋罗馆,无处容身了吧,手足无措了吧? 她很是会做生意地思考着,看这丫头姿色不错,倘若脑袋是个开窍的,倒不介意把这丫头给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啦~~~ 昨天感动死我了,谢谢星光女神的长评和春菇鸡女神的两颗地雷。 看到的时候心肝儿都颤了昂! 好爱好爱你们=3= (尤其是看到说,第次给了窝,羞涩跑掉~~) 以及! 谢谢六巷女神给小皇帝画的人设,好有爱萌脸血,会画画的姑娘不能棒。 (手机党大概看不到图了,可以戳下“加入书签”,然后登陆电脑123言情的时候再看~) 今天是2014高考第天,不知道有没有要高考的妹子曾经戳进过我的文,不管怎么说,祝考生们集齐天时地利,好运满满,取得好成绩! 今天的有话说好长,求不嫌弃。o(_)o 第39章 去左边或右边 欲望文 第40章 天香阁旧相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0章 天香阁旧相识 堆姑娘围着段蕴叔侄二人如众星拱月,羡煞秋罗馆里不知少人。 白嫩嫩的小手柔若无骨地攀上来,段清晏似是毫不介意,淡定地拿了折扇将美人红酥手推了回去,还附赠个颠倒众生的笑。 红酥手的主人也不恼,状似随意地动了□子,肩上那薄如蝉翼的纱衣适时滑下去三寸,香肩半裸,甚是清凉。 段清晏不为所动,依旧只是淡笑。 “小公子怎么不抬头看看?”有人见段清晏稳如泰山,转而又去撩拨段蕴。 陛下正沉浸在浓郁的脂粉气息中不能自拔,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味道她没怎么接触过,这会儿忽地袭来,只觉得鼻子里有些发痒,很不爽利。 眼见那只柔荑正要抚上她前襟,段蕴掩着口鼻突然个喷嚏打出来。 美人的柔荑讪讪收了回去,段蕴抹了把鼻子抬起头,她眼中残留着些水汽,大抵是因了方才那个喷嚏的缘故,婆娑得如秋水般。 段清晏心里忽地软,往段蕴那边靠近了步,开口言他,“诸位佳人待客,这门口似乎不是方便之地。在下瞧此处风雅得很,还想着能否观赏番。” 位高个姑娘会意,“二位公子请楼上坐,我秋罗馆在兴善大街上争得方佳名,自是有缘由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有姑娘精通,二楼雅间请。” 段蕴忙懵懵懂懂地跟着段清晏点了头,在众姑娘的簇拥下上楼去了。 清尘在他二人身后简直要跳脚,方才那小媚狐狸伸手往段清晏身上乱摸,她便窝火得紧。 眼看又要攀上段蕴的前胸,怕这群风尘里打滚年的人精发现什么不得了的,清尘护主心切差点没扑上去把那爪子砍了。 她这么尽瘁事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偏偏那两位转首上楼就把她忘了个干净。 个姑娘跑秋罗馆来作甚? 清尘顺了下气,淡定地往鸨母在的那桌子上坐,装大爷地吩咐,“上茶!” 。* 。* 。 姑娘们到楼上便慢慢散了开,她们本就是忙里偷闲,把自己房里的恩客撂下跑出去看美男的,可美男就那么两个,切开了分也吃不到口肉。 看看就够了,该干的正事还是要干,于是美人各自回房陪酒,只余下那么两三个还没离开段氏两枝花。 其中位是勾段蕴上来的那个媚眼姑娘,位是方才腰间挂鼓的红衣舞女,据说还是这秋罗馆的花魁。 “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花魁姑娘吟吟笑着,把他们往自己房中引。 段蕴答,“本公子姓段。” 花魁脚步滞,语气放得加轻柔,“公子既是国姓,想必定是有福之人,奴家伺候您晚也是有幸三生了。” 段清晏眉毛挑,“伺候小公子晚?” 花魁似乎理解错了什么,受宠若惊地差点跪地,“公子您若是不嫌弃奴家,奴家也……” “其实本公子也姓段。” 花魁张嘴没声音了,媚眼姑娘和花魁姑娘眼色对,大着胆道,“二位公子是亲戚关系?” 段蕴正想肯定,段清晏却抢先道,“没错,这位是在下的堂弟。” 他这样说着,只胳膊就搭上了段蕴的肩,副哥俩好的模样。 段蕴怔,脑子里还在想,皇叔为何要说是堂弟,分明的叔侄关系被他说成了兄弟,这差辈了都。 “怪不得二位公子均生得这样好。”姑娘软绵绵的声音由衷赞叹。 花魁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莫非二位贵人是皇族?” 大理国已经建立了百年,皇帝也换了五六任,每代的旁系再生旁系,这么年来段氏人丁兴旺,家族庞大难以计数。渐渐地,皇族中人也变得没那么金贵了。 段清晏回答,“唔,我们是当今陛下的远亲。” 花魁了然,将二人请进屋子里,抬手“砰”地声关了房门,段蕴回头看,那凭栏与她对话的媚眼姑娘已被挡在了门外。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段蕴后脊凉。 “公子稍坐,奴家去给您取新茶来泡。” 段蕴指了指茶几,“姑娘不必那么麻烦,这里不就有茶水么?” “这茶并非新泡,少了赏茶鉴水闻香品茗的过程,情趣便失了大半。”花魁若有似无地把玩自己胸前的丝绦,好像在把他们的视线往某处引,随后巧笑着去准备茶具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段蕴就坐了下来,再接着段清晏倒了些茶水将杯子稍冲洗,给自己满上杯茶,顿也没顿口喝光。 段蕴没料到他会这样做,讶然地看着那被喝光的杯子。 “出门没带水壶,这路上未曾歇脚,口渴得紧。”段清晏解释着,转眼又喝了杯。 段蕴忍不住低声感叹,“真是没想到,皇叔居然和朕样没有情趣。” “微服在外,还是换个称呼为妥,”段清晏动手也给她倒了杯茶,“堂弟可嫌弃?” “不嫌弃。”她接过之后不解问道,“不过为何称是堂弟?” 段清晏笑,“下意识的,总觉得你我二人是平辈关系,就那么顺口编了句。” “依旁人看,也确实像兄弟些。”段蕴点点头,起身想去拿盏灯过来。 秋罗馆也不知怎么回事,外面看着灯火通明的,等进了屋却是小气得让她腹诽,张桌上就点盏小灯,晦暗不明,弄得气氛怪怪的有些微妙。 她拿了只蜡烛回来,就因这微弱的灯光所碍,被椅子绊歪倒在段清晏大腿上,段清晏忙伸出两只手扶她。 虽是有些丢脸,不过在段蕴看来,这委实就不是个事儿。 可她拍拍屁股正要起身,某种瓷器碎裂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响在昏暗的墙角。 段蕴循声望去,花魁姑娘面前碎了摊茶具,双手掩口惊异地望着他们。 “天哪,你、你们是……” 段蕴莫名其妙,“我们是什么?” “二位公子既是对奴家没有兴趣,又何必来我秋罗馆消遣?”花魁悲愤的声音也满是娇媚。 段清晏低头打量了下,段蕴趴在他腿上,他两手扶着段蕴的胳膊,从背后花魁的角度看来便是抱着般。 这姿势委实……有那么些怪异。 段清晏放荡不羁,只觉得这红衣舞女姑娘脑补得有些好笑。段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花魁这反应是为哪般。 总之二人很淡定。 花魁顾不上风情万种,踉踉跄跄迈过瓷器渣子跑过来,看到段蕴手里拿的蜡烛又是阵晕厥,捂着胸口承受不来,“你们、你们居然还用蜡烛……” 段清晏毕竟成年好日子了,这话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 可是看段蕴睁着亮晶晶两只眼睛,就知道陛下定是不明白的。 段清晏不知怎的,挺是不想这烟花柳巷里的龌龊事情沾染了她,拉起段蕴便往门口走。 “是在下打扰姑娘了,这便告辞。”离开得干净又利落。 花魁房间的门打开,出现那媚眼姑娘已石化的张脸,段蕴吓了大跳,敢情这姑娘方才直在门外偷听。 也不知她方才自称“朕”的那句话有没有让人听到,段蕴心虚地回想,似乎那时有刻意压低声音。 媚眼姑娘喃喃,“今儿真是让老娘见识到了,真断袖居然会到秋罗馆这种地方来。花魁房里上蜡烛,实在是重口啊……” “断袖”两个字飘进耳朵,段蕴脚下险些滑,她至此时终于明白花魁的反应是为哪般。 段清晏倒是很安然地拉过她往外走,衣袂翩然下了楼梯,正巧撞见清尘坐没坐相,只脚踏在长椅上,右手揽过膝盖往自己嘴里灌茶。 段蕴唤了声,“清尘。” 清尘转首见段清晏,表情瞬间僵硬,那只脚继续放着也不是,拿下去也不是。 段清晏很体贴地把身子往边上偏不去看她,清尘叹了口气,起身好。 “公子怎么这么快便下来了?” 段蕴尴尬道,“本公子觉得,呃……这上面不大好玩。” 旁的鸨母巧笑,“看来是我们家的姑娘入不了贵人的眼,也罢,算是奴家没调/教好,公子请便。” 段蕴扯了下嘴角对她笑笑,从善如流地溜出秋罗馆。 花魁姑娘和媚眼姑娘尚在二楼感叹,就说这两个公子的画风怎么那么不对呢? 细细想来,连衣服都穿样的,秀恩爱秀得真是点都不矜持。 花魁把玩着自己腰间的小鼓,越想越觉得对。那时高个公子挑眉,“伺候小公子晚?” 还说那语气怎么像是不乐意,原来是这个缘故。 。* 。* 。 段蕴出了秋罗馆还很是遗憾,摇着脑袋道,“本想涨番见识,结果……真是可惜了。” 清尘想劝她,陛下您别瞎跑了,这种见识有没有都无所谓。 段清晏却未予评价,待走至路中间,他突然转身对段蕴道,“既是出来了,玩个尽兴也不枉这趟。” “哦?此话何意?” 段清晏扇子收,扇柄直指身后天香阁。 段蕴顿悟,“清尘,跟本公子去对面闻个香。秋罗馆红玫瑰也好,天香阁白玫瑰也罢,明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好风景。” 段清晏对这番话欣然赞同,清尘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到了门口,清尘乖巧道,“公子,奴婢就在下面等着不打扰你们雅兴了,有事再叫奴婢。” 这家的领头妈妈此时正在二楼教导姑娘,见新来了客官连忙下来迎接。 比之对面秋罗馆,她看上去年纪大了些,约莫二十六七的样子。 然而身材却是极好的,尤其是手臂和腰腹处的肌肤看上去有种紧致的美,像是常年练舞的西域女子。 与自家楼上弹琵琶唱诗的调调不同,老板娘倒符合对面秋罗馆的风格。 她风情万种地迎过来,与正上楼的段蕴二人相逢,见到段清晏微福身,“段公子,好久不见。” 段蕴眼中闪过丝惊讶,段清晏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同平时样浅笑着,似乎和这位也不是很熟。 “这是尹二娘,天香阁的主人。”段清晏边上楼边和她介绍。 段蕴感叹,“想不到堂哥竟是天香阁的老主顾了。” “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段放荡不羁的岁月。”段清晏没有过解释,只是道,“不过自从去了源州,也是有两载不曾来过这里了。” 前方带路的尹二娘埋怨,“亏公子还记得这里,岂是两载不曾来过,分明是有两年零三个月都不曾踏足。” 段清晏只是笑也不答话。 “二位公子请这边坐。”尹二娘打开了间很是雅致的房间。 段蕴特意伸头瞅了瞅,嗯,光线挺足,蜡烛点得挺,她很满意。 “可要找姑娘作陪?”尹二娘面带些许遗憾,“公子当年最爱点的那个墨音,她三个月前刚攒够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奴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便也没办法挽留。” “劳二娘费心了。”段清晏递给她锭银子,“路过贵地,只是带自家堂弟上来喝杯茶,姑娘什么的不用麻烦了。” 尹二娘福身告退,“奴家这就吩咐人上茶水。” 段蕴打量了几番天香阁的摆设,又和着外面琵琶女的歌声哼了几个调调,再看向段清晏的眼神就了些不同。 “皇叔既然与天香阁是旧相识,为何还要跟朕去了秋罗馆?” 段清晏答,“自然要听陛下做主。” “尹二娘唤皇叔段公子,是知道皇叔的身份?” 那厢转过目光同她对视,“不错,确实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的今天,我在123言情点了那个“成为作者”的按钮,第次发了文字。 转眼年过去了,周年纪念日就这么华丽丽地来到了。 其实自己有挺感慨的,真说出来也难免矫情,所以啥都不说了。 总之我会期待下个年的自己,希望能越写越好,写出让自己满意让读者喜欢的故事。 也想过周年来个什么纪念之类的,然而明天两门考试,默默内伤则个。 下次新应该在周三,我爱你们。 会有祝福我周年快乐的么?潜水党能出来撒个花就好了=3= 第40章 天香阁旧相识 欲望文 第41章 折回去吃馄饨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1章 折回去吃馄饨 段蕴唔了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转,“那这么说来,当年皇叔做皇子时的风流名声倒是个事实。” “彼时诚然有些蹉跎了时光。”段清晏并不急着为自己洗白。 “皇叔当年可有中意的女子?” 段清晏看了她两眼,略微摇了摇头。 “方才尹二娘说的那位墨音姑娘……” “只是于音律上的知己罢了。” “哦……”段蕴不自觉地拖长了声音,“墨音姑娘想来必定德艺双馨,与皇叔以乐会友,委实段佳话。” 段清晏略略提,“墨音善操琴,微臣有段时间还曾向她讨教。” 这种风雅的姑娘果然有人爱,只有爬树项技能可拿出手的陛下不禁忧愁了下自己身为女子的销路,而后恍然发现想了也是白想,如此来反倒宽心了不少。 她道,“那除了墨音姑娘,宣国公府的萧小姐……” “只是朋友的情谊罢了。” “皇叔这么些年来,未曾属意位女子?” 段清晏摇了摇头。 “唔……莫非皇叔喜好男子些?” “……微臣目前尚未有这种心态。” 段蕴递了个桌上的桃子给他,“皇叔别介意,朕只是戏言。” 段清晏笑,“陛下是关心微臣的婚事了?” “朕此前不是也问过皇叔的意思么,那时候好奇而已。如今皇叔在明安住下,宅子也要安顿,府上也需有人打理,朕想来想去似乎该给皇叔物色位贤妻了。” “暂时未有良缘,等有了中意人选,微臣定然告知陛下。” “也好。”段蕴不再言,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谢绝有圣旨帮他安排,段蕴想了想,还是随他去吧。 段清晏和缓地补充,“掌管收支这类事情,有个韩易在便够了,陛下不必担心。安相也未娶妻,府上只有位梁总管,微臣看着也挺好。” 尹二娘敲门进来,托盘上是壶新泡的茶,另外还有小碟龙须酥。 “二位请用,”她放下东西,朝门外招手,进来位清秀的小姑娘。 尹二娘介绍,“奴家今夜还有生意要忙,不能亲自帮贵人斟茶,这位是小洛,可以吩咐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腿。” 段蕴本能地不大想与陌生人共处室,眼见段清晏起来,以为他要拒绝便没说话。 孰料段清晏有些歉意地对她道,“之前茶水用得了,堂哥去衣,会便回。” 段蕴只得点头。 她刚想说什么,尹二娘也盈盈拜下,“楼下新来了个闹事的,奴家还要前去处理,这便告退了。” “……好。” 直到段清晏和尹二娘都出去了,段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里只剩下了她和那个小洛。 小洛垂着头在边着,衣服穿得朴素简单,也未曾描眉施朱,不得不承认在段蕴看来还挺是顺眼。 她便开始和这小姑娘搭话,“你是哪里人士?年岁几何?” 小洛开口回答,声音也是很轻,“奴家是阳城人,五年前跟随娘亲改嫁到明安,今年十四。” 段蕴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心想若是当初她堂弟没出事,也是这般年纪了。 她随口提,“你倒是和本公子样大。” 小洛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头软软地道,“公子看上去便是贵人,能与贵人同庚,小洛不胜荣幸。” “啊……同庚的人那么,也没什么好荣幸的。”段蕴过了会又道,“不过也恰巧与当今陛下同岁,算是难得了。” 小洛点头称是。 “你是怎么来的天香阁?” 小洛迟疑了下,道,“娘亲改嫁后,继父脾气不好嫌我累赘,娘亲也没办法……” 还是个可怜的,段蕴叹了下,准备赏她些银钱表示慰问,结果摸身上发现半个铜板也没带。 段蕴有些不好意思,指了下桌上的食碟,“别着了,坐下吧。对了你饿不饿?这龙须酥赏你了。” 小洛乖巧地道谢,拿起块糕点小口小口吃着。 这温顺少言的样子让段蕴感觉挺舒服,不过也确实无趣了些,她往桌上趴,感觉有些困意。 小洛吃完块龙须酥,自己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坐好不动。 她看了眼对面,发现段蕴正眯着眼瞅自己,时间有些局促,“公子若有吩咐,尽管告诉小洛。” 段蕴从鼻腔里“嗯”了声。 她小坐了片刻,不知是否感觉自己太余没用了些,主动请缨道,“公子可需要奴家帮您捏肩放松下?” “你技术如何?” “阁中按摩的活计都是奴家做的,尹妈妈曾夸奖过。” “好,那你来吧。” 小姑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始在段蕴肩上按揉了起来,不愧是天香阁里专业的,确实让段蕴舒服了把。 她按了片刻,见段清晏从外面推门进来便停了动作。 “怎么不继续了?”段蕴懒懒地道了句,睁开直闭着的双眼。 她转过脸看到段清晏,见对方也在瞧自己便摆摆手让小洛退到边上。 段蕴摸了下自己左侧脸颊,想到自己方才半边脸都贴在梨花木的桌面上,弱了下声音问,“我面上可有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 段蕴舒了口气,“今夜不知怎的,兴许是屋子里有些闷了,竟还是有些困意。” 小洛闻言自觉地走到墙边,段蕴还在这边诧异她要做什么,那边就看到这小姑娘踮起脚尖将窗户给打开了。 天香阁的窗户安置得有些高,她开窗的时候还有些费劲。 段蕴:“……” 这孩子真呆啊,其实她方才的意思是想再出去走走,待在房间里委实无趣。 段清晏看着小洛的动作也笑了,“堂弟是不是想出去看看歌舞?” 段蕴大力点头。 “你下去罢。”段清晏拿出锭银子递给小洛,将这孩子打发了出去。 “方才可舒服?” “还成。”段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姑娘倒是挺可爱的。” “她的年纪似乎和陛下相仿,陛下不妨和她聊聊,兴许能投缘。” 段蕴想象了下她和小洛坐在同张桌子上,她吃块酒酿栗子糕,小洛吃块龙须酥,她问句今天什么日子,小洛答句今天五月十六…… 还真……不是般的无趣啊。 “朕就不指望出来趟便能遇上什么有缘人了。” “陛下不喜欢这样的姑娘?”段清晏眼角微扬,灯影下桃花眼里光华流转。 “……朕中意有趣些的,这样待在处不会觉得冷清。” “原来如此。”段清晏闲闲提了句,“其实微臣也喜欢性子活泼些的,太温顺贤淑的总觉得少了些趣味。” 他又道,“这般看来,倒是有可能与陛下中意同人。若真有那个时候,还希望陛下与微臣公平竞争。” 段蕴笑出声,“皇叔想得真远。不用担心,如果是皇叔看上的人,朕绝不会横刀夺爱。” 反正她个姑娘,也不能指望人家给她生孩子。 段清晏不解,“为何?” “这个……长幼有序嘛,皇叔至今还没有纳妃,理应让皇叔先来。” 段清晏点点头,也没有顾忌什么君臣之别,“陛下金口玉言,如此说定可不能食言了。改日微臣想求娶谁,陛下可不能拦着。” “定定。”段蕴拍着胸脯和他保证。 “那日上朝时,似乎曾看见什么殿门口有两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侄儿颇有眼福啊。” “喔,那是春花和秋月,最近才调到御前来的。” “是陛下中意的?” “没有,看着顺眼而已。” 段清晏轻轻颔了首。 。* 。* 。 窗子开了之后,兴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便听得清楚了些,卖东西小贩的吆喝声时不时从外面飘进来。 这些声音嘈杂着若远若近,段蕴反倒有些享受。 她幼时住在东街,小巷子里时常有各种做小生意的,譬如某个捏糖人的大叔就和她很熟,再譬如某个卖小米粥的大婶,看到她便知道这丫头每次喝粥都只放半勺糖刚刚好。 皇城里没有这些交易买卖,她傍晚沿着宫墙走上遭也只能零零碎碎听见小宫女嗑瓜子的声音。 飘进房间里的除了各种声音,还有食物的味道,尤其是那赵家正宗鲜肉馄饨,香味十分得勾人。 段蕴默默摸了下肚子。 其实她自从那时候吃了赵家馄饨,就直意犹未尽,忍不住还想回去再来碗。 刚吃完时还没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肚子饱了。 可从她进秋罗馆,出来,再进天香阁,就总是在馋那味道。 连带着这两家的糕点茶水她都没品出滋味来,也不晓得明安城两大风月场所的档次可还过得去。 段清晏摇了摇扇子,似乎也被这香味吸引,“前面新开张的那赵家馄饨,似乎在兴善大街上很受欢迎。” “皇叔尝过没?” “还没有。” “那朕带皇叔去尝尝如何?” 段清晏欣然同意。 于是段蕴做了个伟大而艰难的决定,她要离开天香阁众美人前往馄饨店再吃些肉。 出了房间门,低头便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曼妙歌舞,段蕴啧了声,惋惜地想下回再来这地方,定不能和熟人起,楼上房间坐,她等于是什么也没见识到嘛。 尹二娘送走他们的时候,笑得还很是明媚。 其实除了给小洛姑娘锭银子的赏钱外,段蕴二人分明是在黄金时间占用了天香阁间上房,并且还没有消费。 老板娘居然还能这么开心,当真少见。 段蕴临出天香阁的大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皱眉道,“我记得尹二娘方才说楼下来了闹事之人,怎么屋子的人都很正常,半点没有影响似的。” 段清晏脚步滞。 清尘奇怪道,“有人闹事么?哪里啊?” “天香阁。” 清尘觉得奇怪了,“奴婢直在楼下坐着,没看到闹事的啊。” “你确定?” “是啊。” “那就有问题了……”段蕴眸色深,“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段清晏拍了拍她,“也许只是些小摩擦,外加可能发生在房间里,所以清尘姑娘便没有察觉吧。” 清尘附和,“王爷说得对。” 段蕴缓缓地点了下头,脑中的疑云却没有半分消散,若只是小事,那尹二娘为何还要亲自前去处理? 依照她对段清晏的态度,清楚记得时隔两年零三个月这位王爷才再次来到天香阁,若非自家闹出什么大动静,她都没有理由抛开他们二人去忙别的。 段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清尘扯了下她的袖子,“公子,赵家馄饨味道好香啊……” “你是不是想再吃碗?” 清尘马上承认。 段蕴心想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定是这丫头传染的,馋嘴馋得这么致,果真近墨者黑。 。* 。* 。 夜间渐渐起了些风,赵家馄饨的香味顺风飘散,正好是迎着段蕴的方向,架势不可谓不销消魂。 脚步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不过盏茶的时间后三人再抬首,映入眼帘的已是招牌。 赵家正宗鲜肉馄饨——牌匾上八个大字书得霸气侧漏,正是陈太师最爱的颜体。 馄饨店的门口仍是挤了堆人,那个红光满面收钱的伙计仍在收钱,只不过钱袋子又换了个。 段蕴简直不可置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清尘抬头望了望月亮,“回公子,约莫快过了戌时。” 这个时间的馄饨店居然还有这么人,段蕴不满地嘟囔了句,“看来又要送出去颗珠子了。” 清尘:“……” 那红光满面的伙计见到段蕴和清尘回来,很是开心。 清尘默不作声又给他塞了颗大的珠子,伙计便开心了。 三人进去时,楼已经没了空座。 段蕴粗略地扫了眼,竟好似又看见了李夕恒。 她想到那时李夕恒还没吃上馄饨自己就已经酒足饭饱出来了,时有些疑惑,李夕恒究竟是排队排到现在才进去,还是进去了直吃到现在,抑或是和他们样,吃过了又来碗? 方才天香阁尹二娘带给她的疑虑还没有消散,这时又冒出来个问号。 两厢比较,李夕恒这问题简直不值提。 她便没大在意,抬脚上楼。 二楼的热闹程度只是稍逊于楼下,楼梯拐角处余了几张空桌。 三人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开始等餐。 时值五月既望,月光明晃晃地亮着,段蕴哼着小曲从窗户往外面瞅。 视线从皎皎明月移下来,恰巧落在某个食客的背影上。 那人穿了件黎色的衣服,从上到下都很是朴素。 可从段蕴的角度看来,那背影挺拔得清朗俊逸,君子端方四个字忽地从她脑海中蹦出来。 食客转了下首,同边上的女子说话。 那侧颜稍显露,段蕴便啪嗒睁圆了眼睛。 安正则? 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去看同他说话的女子是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衣是古代对如厕的文雅说法。 谢谢祝我周年快乐的姑娘们,谢谢鸡总裁的手榴弹。 另外被祝福考试顺利,昨天那两门真的就比想象得顺利些,么么哒! 我爱你们! =3= 第41章 折回去吃馄饨 欲望文 第42章 都别动有官差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2章 都别动有官差 馄饨店里人,店小二在其中不停往来穿梭着,给这个客官递壶醋,给那个客官添口汤,哎哟喂东边桌子上那个小娃娃你怎么又把筷子弄掉地上了! 如此因种种原因,不停地在段蕴眼前晃过。 那个背影疑似安正则的人只偏头和边上女子说了句话便又转了回去。 段蕴心痒痒的,既想让他再说两句好让自己看清楚那是不是安相,却又不愿让像安正则的人和旁的姑娘说话。 大概是她年少时对安正则的依赖太过了些,直至今日还是会对他有种莫名的占有欲。 段蕴自我宽慰,那人是不是安正则还两说,并且就算是安正则,他跑大街上吃个馄饨又没怎么样,何必要探究那么清楚。 小二麻利地端上来三碗馄饨,如先前般香气扑鼻,瞬间便吸引了段蕴全部的目光。 段清晏是第次来这里,拿着筷子打量,“汤汁清亮,色香俱全,诚然好物。” 还未走远的小二连忙回头打广告,“咱店里的汤底可都是新鲜猪骨熬制的,下好的馄饨往猪骨高汤里浸,那滋味里里外外才能被勾出来。” 段清晏抬头对他笑,“原来如此。” 店小二对上段清晏的眼便没声音了,居然还有生得这样好看的人。 方才见到边上那个小公子时,他就觉得这孩子白皮肤黑眼睛很是漂亮,没想到他旁边那位公子姿容胜筹。 小二没怎么见过世面,看着段清晏移不开眼,吩咐再来碗的食客喊了三遍他才回神。 食客觉得好奇,这腿脚利索的伙计方才干什么呢? 他伸头看,只觉得不远处坐着位白衣不染纤尘的谪仙,谪仙边上还有个小身影也穿着同样的白衣,像是谪仙座下童子。 食客看几眼又看几眼,桌上的女子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看几眼又看几眼。 接二连三,那边几张桌子的人都盯着段清晏看几眼又看几眼。 目光聚焦,段清晏依旧从容淡定,吃馄饨吃得无比优雅。 段蕴吃着吃着却觉得不大对劲,怎么总感觉自己在被人监视样。 她抬起头去看段清晏,对方停了筷子问,“怎么了?” 段蕴蹙了下眉,扭头往自己身后瞅,众食客匆忙移开视线。 “堂哥,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我……” 段清晏于是朝她方才扭头的方向看了看,勾起众人无数遐思的绝妙侧颜果然没让人失望,正脸露引发片感叹声。 清尘也扭头看,半间屋子的人正对着九王爷看得入神。 秀色可餐语当真是有理的,美色在前,赵家馄饨都要逊色三分。 个妇人抱着自家小丫头坐在离他们不远处,小丫头三四岁,坐在母亲腿上咯咯笑着。 她眼瞥见段清晏,没有丝毫犹豫便叫出声,“娘亲——神仙!” 女童的声音又尖又细,在吵吵闹闹的馄饨店里也是分明得很。 满屋的食客都停了筷子,齐齐朝“神仙”看去。 那妇人忙抱起孩子,满面愧色地塞了只馄饨在女儿嘴里。 此时想低调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开始乐呵呵地边吃馄饨边欣赏美人。 段蕴扶了下额,索性不去在意,低头专注填肚子。 三五只馄饨吃下去,她突然想到什么事。 猛抬头朝窗边望去,满月清辉下的那个背影已转了过来,双眼静水无波,正是她几乎每日在文德殿上所见到的。 安正则没什么表情,似乎在兴善大街上看到段蕴并没有让他觉得稀奇。 就好像之前已经知道般。 段蕴见安正则并没有和自己相认的打算,便也只是将他看了几看就作罢。 临低头时特意去看了安正则边上的姑娘,见相貌只是个普通路人并且盘发已婚这才安心下来。 。* 。* 。 楼下起了阵喧闹的声音,接着股浓郁的高汤香味从楼梯口和窗边飘了进来。 又锅馄饨出锅了。 被食物香味提醒,众食客忽地想起自己人挤人辛苦排队的血泪史,于是赶忙埋头吃馄饨,看段清晏的人就少了些。 刻钟的时间过去,悠悠间已然到了亥时。 馄饨店里的人只不少,从楼下涌上来的食客忍不住大骂,“他娘的,说好的空座呢?老子排了那么久的队,就让老子蹲墙角吗?” 伙计默默地扭头装没听见。 小二也没办法,若平常这时辰早该有空桌了,可今日端坐了个谪仙在此,大半客人吃东西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有火爆脾气的大汉气得够呛,圆目瞪,眼看就要掀了桌子。 “真是店大欺人!你他娘的耍老子呢?老子没去秋罗馆搂姑娘,没去天香阁抱女人,大好日子跑你这破店吃碗馄饨还要看你丫的脸色?” 店小二颠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这位大爷,真是对不住了,小店就这点店面,难免有时候就照应不过来……” “你少给老子废话,老子等了半个时辰,你们楼下的伙计拍胸脯保证有空桌,结果现在成这样,你说怎么办?给个准信。” “要不……退您银子?” “退你妹!”大汉火冒三丈,“老子要是不想在你这吃,早他娘的走了,至于在这和你嚎吗?” “那那那……那给您先下馄饨,打包带回去?” 大汉从鼻子里冷哼声没说话,摆着脸色表示赞同。 楼下众人不乐意了,吵吵嚷嚷地开始抗议,“搞什么呢?他没座没排上队就要先下打包,老子没座都还等着呢?凭什么啊?” 嗓子引起众怒,诸位没吃上嘴的食客闻着扑鼻的馄饨香味不满了。 所有对馄饨的渴望都融入到对这家店铺的怨念里,众人你三言我两语开始闹事,眼见就要拳脚相加砸场子。 段蕴愣着神,看看自己已空的碗又看看段清晏还剩下大半的馄饨,有些纠结。 她方才想说“皇叔我们走吧,这里怕是要闹事”,可见段清晏分明没怎么吃,段蕴立刻就犹豫了。 皇叔怎么不吃呢?难道是不好吃? 她不解地想,怎么会不好吃呢,赵家馄饨在兴善大街上如此火爆,从来都是被人交口称赞的,居然会有人不喜欢…… “堂哥怎么没大动筷子?不爱吃么?” “堂哥今夜不大饿。” 段蕴哦了声,转过脸再去看安正则,安相低调地坐在窗边那桌,筷子搁在馄饨碗沿上,明显没有在吃东西。 段蕴吃饱了撑的,开始乱七八糟想,啊……安相他是吃完了吧,筷子都搁下了。 他既然都吃完了怎么不走呢?安相这么君子端方的人物,若是吃完了定是会尽快离开给旁人让座的,今天怎么例外了呢? 莫不是安相在等朕? 她被自己这想法弄得有些高兴,但转而又觉得不大可能。 兴许安正则和皇叔样,原先就不饿或是不爱吃。 段蕴将自己面前的空碗推到边,起身理了下腰带又小小打了个饱嗝,顺便去瞅安正则的馄饨究竟吃完了没有。 那碗里的物什,比之段清晏只不少。 原来安相不爱吃馄饨…… 段蕴不知为何感到稍许遗憾,安相和朕的口味差这么…… 馄饨店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开始有不少食客匆匆喝光了汤起身欲走。 闹不闹事他们无所谓,可若不小心误伤了自己那就不好玩了。 店里开始有桌子空出来,几个闹事者抢先占了座。早排队的瘦弱老爷子气得手抖,指着那帮抢座的宵小却说不出话。 楼下开始有人主持公道了,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讲道理,“这几位兄台,在下亲眼看见是这位老先生比你们先到。老先生尚未入座,您却已经开始叫菜了,这似乎不大妥吧。” 段蕴听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扭头瞧,那讲道理之人居然是李夕恒。 几个大汉很不屑地对李夕恒道,“你小子别事,不然让你不知道自己爹姓什么。” “天子脚下,阁下这么猖狂怕是不合适吧?” “合不合适要你说了算?哪凉快哪待着去!”言语间已有了不耐烦。 李夕恒毫不气馁地正要继续说教,旁边那同来的姑娘却悄悄拽了他衣角。 瘦弱老爷子见有人为自己撑腰,不知从哪来的自信,立刻就威风了起来。 “你们这群年轻后生,帮小兔崽子,老夫当年……” 大汉拍了下桌子,“有完没完?” “你居然对老夫这态度!” “怎样?” 几句话间,气氛又不和谐了起来。 再次有拨食客放下碗,趁没闹起来抓紧开遛。 窗边人起身来,黎色无纹饰的袖口扫,只空杯从桌子上滚落,哗啦啦碎了摊瓷渣在地上。 安正则面沉如水,屋内众人愣,那大汉以为这又是个说教的,想告诫他别事的话还未出口,楼下却齐齐响起阵脚步声。 店小二慌忙凑到窗边去看,再转过脸时面色白了七分。 “所有人都别动,你、还有你,抢什么碗呢都给我坐回去!”楼下个大嗓门高声道,“我们是官差,这家店有问题,所有人律闭嘴!” 有个声音弱弱道,“大人,没人说话……” “啊呸!”大嗓门纠正道,“所有人听着,停下筷子不要再吃了!再吃后果自负!” 作者有话要说:又新啦哈哈哈!~(≧▽≦)/~ 是不是没有等很久?距离上次新不足十二个小时! 作者明天后天又要考试了,今天好早就爬起来赶出章┭┮﹏┭┮ 感觉在考试前天新会有好运的光辉照耀我=3= mua! 另外祝周六考四六级的姑娘们高分过,以及所有期末考的妹子超常发挥、绩点飙升、霉运尽除。 爱大家=3= 第42章 都别动有官差 欲望文 第43章 是不是不舒服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3章 是不是不舒服 所有人齐齐搁下筷子,坐在窗边的食客探头出去瞅了眼,再坐回来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乖乖,还真是官差啊!” 吵着架的几个大汉也不吵了,保持着在桌前的姿势,和李夕恒以及那个干瘦老叟比赛瞪眼。 方才指着段清晏叫“神仙”的那个小女娃趁她妈不注意又吞下去只馄饨,结果因咽得太急,张小脸憋得通红。 楼下的食客片慌乱,楼上的食客阵愣神。 安正则方才摔下去只空杯,自然而然便成了满屋子人目光的新焦点。 清尘不由地轻呼,“陛下,是安相哎……” 段清晏也偏过头去看段蕴,小声道,“没想到安相也来这里吃馄饨……” 段蕴没理左边的清尘,也没理右边的段清晏,看了眼安正则放在桌上的馄饨,几乎还是满的,没动过。 当时刚坐下便看到安正则的背影,以及那个时候他面前已摆了碗馄饨。 如今段蕴自己的那碗吃了个干净,左右瞧,即便是段清晏文雅些吃得慢,也已经解决了半碗。 显而易见,安正则压根不是来吃馄饨的。 馄饨店的小伙计捂紧钱袋,小幅度往后移了移步子,准备无声地溜之大吉。 楼下冲上来个虎背熊腰的官差,像在自家院子里捉鸡般把那伙计拎了起来。伙计柴棍般的身形,瘦小得很,如此来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想跑?放你走了么?”这大嗓门,妥妥的是方才那位。 他手松,小伙计立刻双腿软,“官爷,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嗓门踹他脚,弯腰把他胸前护住的钱袋子扯出来,顺手丢给旁边围观的李夕恒。 李夕恒疑惑地抱着袋钱,眨了两下眼睛淡定地继续围观。 小伙计悲愤地看着钱袋,简直委屈得不得了。 “怎么,爷还冤枉你了?”大嗓门抹了把鼻子,暗骂,“奶奶的,这肉汤味道弄得还真香……” 他扫了眼屋子,目光移到段蕴段清晏这里时停了片刻,再移到安正则那里时彻底停了。 大嗓门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礼,正要说话却被安正则制止了。 周遭片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原来这位穿着黎色衣服的低调男子,竟是个不小的人物。 大嗓门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这家店卖的馄饨中有非法添加物,现按照明安的有关条例予以查封及其他处分。” 此言出,片哗然。 之前掐架的瘦弱老叟和那大汉同时往地上的馄饨店伙计看去,那伙计往后缩,嘴硬道,“我家馄饨清清白白,哪里有添加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安正则开口,“这汤味鲜,并不是因为用新鲜猪骨熬制,而是因为添加了罂粟壳,是也不是?” 小伙计紧闭着嘴,又往后缩。 安正则冷冷下令,“带下去,店里所有伙计个都别放过。” 小伙计赶忙往前挪过去,伸手就想抱大腿。 大嗓门官差往他屁股上踢,毫不留情终止了抱大腿之路。 “大人,官爷!小的冤枉啊!实在是冤枉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若什么都不知道,刚刚跑什么?心虚什么?” “小的、小的……” “官爷,”大汉禁不住好奇,扭曲着眉毛问,“这家馄饨里加了什么?难道是……人肉?” 三尺外那带着小女娃的妇女“唔”的声就要呕出来,小女娃连忙拿肉乎乎的小手掌帮她母亲拍背顺气,“娘亲,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弟弟了?” 妇女脸色红阵白阵,把将女儿的头摁到自己怀里。 众人脸上异彩纷呈,表情丰富到可演出戏。 大嗓门官差不自然地咳咳了两下,“不是人肉……” 那妇女松了口气。 “这汤里加了罂粟壳和罂粟籽。” 李夕恒皱眉,“居然……难怪如此顾客盈门。” 段蕴下意识地瞅了自己只剩下个底儿的碗,心里“咯噔”下。 被母亲摁到怀里的小女娃止不住好奇,含糊不清地发问,“娘,罂粟是什么啊,不能吃么?” 李夕恒喃喃解释,“罂粟入汤可使汤汁鲜美,对人产生上瘾的效果,致使食用者吃了还想吃。但次大量摄入罂粟籽可能会出现昏迷,甚至对有些人产生致命危害。” 段蕴禁不住捂了下肚子。 段清晏看她这模样,想摸摸头安慰下,但转念想这样太不庄重了,于是便改了动作去帮她正了下发髻,又关切地低下头问,“怎么了?” 段蕴脸胃疼的表情,指了下自己的空碗,悲伤尽在不言中。 “没事,只是碗而已。” 段蕴痛苦地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 清尘在旁道,“是……是两碗。” “难道此前已经吃过?” 段蕴面如死灰地看着他,眼神肯定。 段清晏:“……” “带人去后厨搜查,务必查出所有违禁物品。”安正则沉着下令,迈步走到段蕴这边。 “属下遵命。” “京兆尹到了么?” 他话音刚落,就从楼梯口冲上来个人,段蕴瞧,卢继祖满头大汗地喘着气,两只脚上的靴子还是不同颜色的。 “下官、下官到了……” 段蕴头缩,怕被这不靠谱的给看到再叫出声来,后来发现自己所担心的完全余。 安正则有意无意地往他们那桌前,身着黎色长袍的身影修长挺拔,下便挡住了卢继祖的视线。 “兴善大街上并不只有这家店铺在食物中添加罂粟,此类事情屡禁不止,卢大人也该适时思考下治理工作可有纰漏。今夜既然调了官差查处,索性则该查个彻底,也好过劳民伤财再费时费力,依卢大人看来,此法是否可行?” “下官不能同意!”京兆尹回答得掷地有声。 安正则点点头,“那就麻烦卢大人了。” “下官这就带人去查。”京兆尹赶忙转身,背后绸子的衣裳上洇了大片汗渍。 大嗓门官差开始赶人,“这家店要封了,各位请回吧。” 有几个姑娘好奇地将安正则上下打量数遍,壮了壮胆子问,“请问公子是……” “大人莫非是……” “这位相公是不是……” 安正则避而不答,伸手往楼梯口请,温文道,“如今已至亥时,几位姑娘还是早些回府为好,毕竟夜深行路不大安全。” 姑娘家脸皮薄,方才含蓄打听他姓名身份就已耗尽了勇气,眼下见安正则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也只得红了下脸庞便下楼去了。 官差在栏杆上倚着,看整屋食客接二连三走了个干净,最后只剩李夕恒和段蕴桌。 大嗓门官差刚想赶段蕴,安正则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退下。 官差狐疑地看了眼段蕴和段清晏,有些摸不清这两人的身份。不过明安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太,几乎每天出门都能遇到个四品大员,馄饨店里有二贵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李夕恒也想退下,可方才那官差塞到他怀中的钱袋还没拿走,他时不知要如何处理,便杵在原地没动。 和他道来的姑娘拿手戳了戳他胳膊,小声问,“夕恒哥哥,怎么不走?” 李夕恒稍抬了下钱袋给她看,姑娘撇嘴,“放下走就是了。” 李夕恒没接话,总觉得有些不妥。 安正则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了,夕恒早些回府吧,带着姑娘要注意些安全。” 李夕恒还是着不动有些尴尬,他看段蕴在这里坐着,很是纠结要不要和她打招呼。 按说他并不认识段蕴,此前也只是在排队时有过面之缘,可毕竟也曾彼此点头说过几句话,段蕴还曾说有意结交自己,这么不声不响陌路般走掉也太不君子了些。 但是若是打招呼他又该说些啥呢,不说这屋里还有个安正则,即便是段蕴身边那个谪仙般的贵公子他也不好忽视。都打招呼?他要说什么呢? 孰料段蕴先对他道,“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李夕恒赶忙顺台阶下,拱手道,“又见到小兄弟,实乃夕恒之荣幸。” 段蕴也回了个礼给他,“公子过谦,今日于此地出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也算是难忘了。我们几日后再见,到时定不会这般仓促。” 李夕恒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所谓几日是几日,又兴许只是对方随口说,却还是礼貌回了句才离开。 安正则转身与段蕴面对面,沉寂的双目倏然抓住了段蕴的视线。 两厢对视瞬,安正则垂眸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正的姑娘们!! 抱住使劲啃!! 今天三回报社会,么么哒=3= ps:给我留评的女神们呢,几天没见了好想念啊 123言情v章2分评满25字可送积分,大家都懂的昂~ 第43章 是不是不舒服 欲望文 第44章 难道还没玩够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4章 难道还没玩够 两人之间不足尺,目光相接就好似彼此没有距离样,段蕴脸上热,抿唇摇了摇头。 安正则又端详了下她神色,见不像是有问题的,这才偏过头去与段清晏打招呼。 段清晏含笑问,“安相这是治理京师亲力亲为?家馄饨店也亲自过问?” 安正则也温声问他,“王爷这是体味民风?夜间带着陛下在兴善大街赏玩?” “本王来此主要是瞧瞧明安这两年可有什么变化,也好为日后选址建宅做个参考。与陛下乃是偶遇。” “本相也是恰巧听闻附近医馆接了几例食用罂粟过量的病患,这才想着来这边探。” 段蕴插道,“朕也是今日闲来无事,想出宫转转。” 安正则和段清晏默契地扭头看她,段蕴往清尘那边小心靠,摆了个笑脸给他俩,“有缘,委实有缘。” 安正则从身后拿出个水壶给她,又问,“陛下出来久了?” 段蕴接过水壶,迫不及待地边拔瓶塞边欣喜道,“安相怎知朕渴了,真是太及时了。” 安正则继续问,“何公公怎么没跟出来?” “这馄饨汤过鲜,喝了反倒容易让人口渴。”段蕴砸吧两下嘴,扭头问段清晏,“皇叔你渴么?” 段清晏打开扇子,面扇风面摇头,“微臣也有些好奇,陛下这次出宫怎么没带上何公公?” 段蕴心知这话题是逃不掉了,索性又灌了两口水解渴,这才瞎掰道,“何弃疗啊,他今天回老家去了。” 段清晏颔首,“原来是这样。” 安正则却未发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喝水,看得段蕴心下紧险些被水呛到。 过了会他道,“楼下官差开始搜查了,不久便要封了这家铺子,陛下还是离开这里吧。” 段蕴点头起身,“朕这就走。” 清尘也跟着起身,接过她喝过的水壶塞上口,“陛下回宫么?” 段蕴往窗外瞅了眼,轮满月高悬,分明时候不早,“都这个点了,不回宫还能去哪……” “既然陛下回宫,那便与微臣不是同路了。”段清晏面露遗憾,“微臣还想去前面卖金石古玩的地方淘淘好物。” “皇叔不用顾忌朕,那些铺子到亥时便统收摊,皇叔若是想去,这时便该动身了。” “唔,还真不知有这规矩……”段清晏像是自语,“那确实该尽快了。” “去年兴善大街夜间治安混乱,后来陈太师上奏,特意实行了宵禁。” “难怪,微臣尚且记得三年前,整条街上都是夜市繁华的。” 段蕴耸了下肩,“其实也没有全禁,只是亥时以后封了兴善大街的北段。北段是古玩铺子,玉器铺子,还有几家当铺和钱庄。原本这地方夜间就没什么生意,外加店铺中贵重物品较,禁止夜间活动之后反倒赢得阵好评。” “可若说到作奸犯科之事,还是南部的歌舞场所、酒楼茶肆些。”段清晏道,“只禁了北段似乎没太大用处。” “南部的商家主要便是靠夜间的生意收入来交税,这若都禁了,朕要损失少税款啊。” 段清晏笑,“这话倒是在理。” 安正则动手将桌上的馄饨碗移了移,两只碗沿相撞,不大不小发出声音,适时为自己刷了发存在感。 段蕴这才意识到自己直把他晾在边,有些尴尬,“安相现在回府不?” 安正则道,“微臣还想再看看情况。” 段清晏潇洒地收扇子,朝他二人行了礼,“良辰易逝,微臣这便不耽搁了。” 段蕴和他告别,“皇叔路上小心。” 安正则也跟着说了句,“王爷回见。” 段清晏点点头,将扇柄在低垂着头的清尘面前晃,“这小妹想什么呢,本王走了。” 清尘仓皇抬头看了他眼,又加仓皇地低下头福身行礼,“恭送王爷。” 。* 。* 。 楼下的官差进进出出搜着违禁物品,楼上只余了安正则和段蕴清尘三人。 段清晏走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安正则从旁边捞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段蕴还是着的状态,看他坐下很不自在。 “坐吧。”安正则淡淡道了两个字。 段蕴犹豫了下,坐下去后还纠结地问了句,“不是让朕回宫么?” “是要回宫,微臣亲自送陛下回去。” “不用,安相还要处理事情……” “陛下还没玩够?” “朕……”段蕴语塞,“好不容易出宫次,可刚出来吃了碗馄饨就碰上皇叔了。” “都和王爷在起了,还没玩够?” 段蕴琢磨了下,总觉得这话里的意味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我们没玩什么啊。” 安正则条理清晰,“陛下从酉时初刻出宫,遇到九王爷最迟不过酉时三刻,而再次回到赵家馄饨馆却已过了戌时。期间隔了如此之久,陛下哪里都没去?” 段蕴小心翼翼地斟酌词汇,“去看了、看了些歌舞……” “秋罗馆和天香阁?” 段蕴下意识点头,旋即怔,“你怎么知道?安相你难道派人跟踪朕?” “微臣若说是无意间发现了陛下的行踪,陛下会相信么?” 段蕴绞着手指头,放轻声音道,“那如果不是这样,安相是怎么知道朕何时出宫的?” “闻元外出采购米面,碰巧遇见了何公公。” “那和朕有什么关系?” 安正则微叹了口气看她,“陛下从小时候起,便喜欢往人的地方凑热闹。且每当看见有人上街,就吵闹着也要去玩。何公公今日出了宫,而陛下也没什么要事,哪里还能在宫中待得住?” 段蕴无话可说。 “为什么让何弃疗出宫?”安正则片刻都不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陛下让他去做什么?” 段蕴知道瞒不住他。 说何弃疗回老家,兴许换做皇叔会信,然而安正则自然明白她在瞎掰。 何弃疗的老家在央河,就是那个被称为大理国流放首选之地的央河。 那年央河洪水泛滥外加粮食歉收,本就民不聊生的地方是饿殍满地,何弃疗家五口只活下来他个。 他颠沛辗转来到明安,走投无路之下进了宫混饭吃。彼时刚进宫的何弃疗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瘦弱得和七岁孩童般身形。 新进宫的小公公总是会被大太监欺负,何弃疗弱得连路都走不稳,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欺负得他欲哭无泪。 那个时候,安正则正每日在东宫做太傅。 偶尔他授完了皇长孙的功课后去皇宫僻静角落散步,不时会看到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在土里拿手刨野菜根吃。 安正则不由大动恻隐之心,他将那孩子叫到跟前问了情况,而后带他回了自己家。 原本只是出于怜悯想给他个容身之所,可渐渐的,安正则发现这个孩子有着些不可得的优点。 其是他本性纯良,约莫是小时候受过太苦,进宫之后又饱受欺压,何弃疗为人处世都带着小心翼翼,极其善于观察旁人的脸色。这点往了深了说去,便是细致。 其二是有日何弃疗在后院劈柴时被安正则的祖父安大将军看见了。安大将军年过花甲却依旧矍铄得很,他练完刀枪棍棒后抱着双臂在柴房门口看何弃疗砍柴,也不知从哪看出来的,当即就认为这个豆芽菜般的小孩有前途,适合学武。 安大将军像捡了个宝似的,兴致勃勃跑到自家孙儿那里,开口就要求带何弃疗去习武。 可何弃疗毕竟身子骨很差劲,而且之前十几年中从未接触过武学,安正则觉得他祖父这个想法有那么点儿……异想天开。 安正则深谙孝义之道,也不存在诸如舍不得何弃疗受苦这类心思,便点头答应,任凭他祖父带走这孩子吃苦去了。 数年之后,景德帝驾崩,安正则被擢升为首辅,而他背后的安大将军族却被先帝纸诏书弄去了阳城。 安大将军临行前没有带上何弃疗,说是这孩子心眼实在对人好,所以留下来给安正则做个心腹。 段蕴登基之后,何弃疗再度进宫,从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小豆芽菜摇身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其实段蕴将何弃疗当做亲信,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安正则的关系。 连何弃疗这个人都是安正则带给她的,她说何弃疗回老家去了,哪里能指望安正则回信她。 . “朕派何弃疗去了明安城北郊。”段蕴缓缓道出实情。 安正则眉梢蹙,“北郊?” “皇爷爷在位时,身边有位总管太监高公公,如今他正在北郊的处宅子住着。”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第二~ 第44章 难道还没玩够 欲望文 第45章 这喜人送给你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5章 这喜人送给你 “陛下让何弃疗去找高公公?” “朕之前便派他去过次,只是那时高公公外出并不在家。”段蕴如实相告,“这次是第二次去了。” “或许陛下委实该亲政了。”安正则似乎露了丝笑容,可那脸无奈不禁让段蕴觉得方才的笑是自己错觉。 段蕴进步解释道,“朕是想从高公公那里了解些情况。行宫花败那个案子,距今已过去了个月,没有大理寺方的介入,光是依靠刑部的动作简直太慢了。” “刑部尚书不久前传了信回来,言明已派人去蜀地唐家堡请求帮助。而高公公离开皇宫已有两年,不知陛下想从他那里了解到什么。” “朕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段蕴觉得安正则似乎在看轻自己,别扭着便不想和他说,“总之何弃疗已经去了,安相若是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到时候直接去问他。” “陛下这是在和微臣置气么?” “没有。” “那我们先不说这个。”安正则柔和了语气,“何弃疗习武数年,虽算不上是精通可也勉强担得起高手二字。他在陛□边便是为了保证陛下安全,有什么事情比这个重要?” “安相别担心,朕带了暗卫出宫。” 暗卫是景德帝留给她的,何弃疗是安正则送进宫的,而清尘是自小跟随在她身边长大的。 安正则觉得何弃疗最安全,他有着凄苦且清白的身世,又对安氏有着特殊的情感,何况何弃疗跟着安大将军习武,数年见不到外人,不用担心他有二心。 因而他总是希望何弃疗常伴段蕴身边,不管怎么说总要好过先帝的暗卫,那些暗卫倘若知道段蕴的女儿身,会有什么后果是无法预见的。 至于清尘,终归是个女子罢了。 安正则并非是性别歧视,只不过清尘日后总会嫁人,会全心待着自己相公和孩子,他怎么能指望个女子牺牲自己辈子去照顾另个女子周全呢? 。* 。* 。 楼下的大嗓门官差噔噔噔跑上楼,见到安正则忍不住欣喜汇报,“大人,兄弟们已在后厨的草垛里发现了大量的罂粟籽和罂粟壳!” “好。”安正则起身道,“可有追查到掌柜的行踪?” 大嗓门摇摇头,“伙计都说不知道,不过也无从得知他们说的可是实话。但据说这家的老板常去天香阁消遣。” “先封了店,然后收缴这块地皮和房屋,等核查到房契地契的归属时再行处置。本相便不再这里妨碍公务了,还请王大人为了百姓再辛苦会。” “应该的应该的。” 安正则给了段蕴个眼神示意她起身,段蕴乖乖带着清尘起来,跟在安正则后面离开了赵家馄饨馆。 馄饨馆门前片萧索,只有从门口望进去尚能看到几个官差的身影,与他们进门的热闹样子大相径庭。 段蕴感慨了下论赵家正宗鲜肉馄饨的倒掉,随后转向砸了这家招牌的安正则问,“安相是如何发现这家店有问题的?难道仅仅因为那什么医馆?” “偶尔路过这店面,觉得顾客盈门,生意好得不正常。便着人留心了下,发现这家店回头客也得不正常,当然最有说服力的还是医馆的诊断。” 段蕴心有余悸,“这东西的危害真的那么大么,朕今天吃了两碗,会不会有什么……” “别担心。”安正则自然地摸摸了她的头,“他们放的剂量并不算大,偶尔吃次对大数人来说并无大碍。” 段蕴可怜巴巴,“可朕若是不属于那大数人呢……” “方才给陛下喝的水也有定的药用,”安正则柔声问她,“陛下此时可还想吃馄饨了?” 段蕴歪头回味,释然道,“似乎确实没有那种念头了。” . 满月的日子,兴善大街上格外热闹,虽然京兆尹带着群官差满大街搜查违禁食品添加物,可对于鸿宾楼那种大酒楼却似乎没有丝毫影响。 三五好友约了,在酒肆的二楼坐着边喝酒边赏月,顺便还可以听得见不远处秋罗馆与天香阁的歌舞升平,委实乐事件。 段蕴被这些酒家传出的嬉笑声弄得有些走不动道,她扯了扯安正则的衣角看他眼,真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陛下想去哪?” 段蕴兴奋指,“前面好像有画灯笼的。” 安正则看她兴奋的样子心头阵满足,出口便道,“那微臣便陪陛下去看看。” 段蕴忙点头。 “街上人,天色又晚,陛下要跟紧微臣。” “好。”段蕴满口答应着,把挽上安正则的胳膊,“我们走吧!” 安正则被她这动作弄得阵失神,差点就想趁着夜色把她揽到怀里,他身子僵硬了下,稀里糊涂地被段蕴拖着往前走。 段蕴甚少来这种地方,小时候还和母亲跑街上买过兔子灯之类的,当然后来就没这种机会了。 她看路边卖面具的也觉得稀奇,松开安正则的胳膊就跑过去挑了三个拿回来。 摊主在后面边招手边大叫,“哎那位小兄弟!银子!没给银子!” 段蕴脸尴尬,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头。 安正则暗觉好笑,从容走到摊前帮段蕴付了账,并且还很大方地了几倍的钱。 摊主是个脸忠厚老实长相的中年大叔,见这么钱愣,马上就摆手道,“太了太了,十个铜板就够了。” “拿着吧。”安正则微笑道,“难得小公子喜欢,就当是额外的打赏好了。” 摊主犹犹豫豫地接了,可心里仍旧十分过意不去。 “要不这样,”他从摊子上拿出对陶瓷烤出的小人儿,递到安正则面前,“总不好让公子白破费,这点小东西公子拿去,在下也好安心。” 安正则出于礼貌接了,本想拿回家赏给书童或者小丫鬟,不经意低头却发现这对小玩意儿做得很是精致。 鲜艳的色彩细细描绘在白瓷釉上,形状是两个笑眯眯的小人,男女,看着颇有几分喜气。 他好奇问了句,“这是什么?” “这是对喜人。”摊主有些惊讶地反问,“公子不知道么?” 安正则迷茫地摇了摇头。 “这喜人呢,是男女定情之时互赠给彼此的。你看这娃娃,”摊主热心给他解释,面露得意之色,“公子你看,这娃娃做得好看!” “确实精美。” 摊主憨笑,“嘿嘿,这对是我家贱内自己描画的,还可以吧?” “夫人真是好手艺。” “过奖过奖,她也就这点本事还能拿得出手了。” “不过互赠喜人有什么讲究呢?”安正则虚心请教。 “这都是些民间传说,说男女各持个喜人,若是经年不遗失不损坏,那便代表着心中惦念彼此。就可以找人上门提亲了。” “原来如此。”安正则认真地将这两个小玩意收到袖中,忽然就改变了要把它们赏给书童小丫鬟的主意。 安正则在面具摊子上番闲谈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转身的时候已找不见段蕴。 好在他长得高,极目望恰好看到清尘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自己。 清尘边上自然便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小皇帝。 段清晏赶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段蕴扭头,面上已经罩了那个刚刚买的面具。 面具上绘的是夜叉鬼的奇特形象,无论从哪种角度看过去,安正则都觉得这图案实在称不上是美观。 段蕴倒是戴得很开心,两只眼睛在面具的窟窿眼下面忽闪着笑意,“安相去做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回来。喏,你看这面具可好?” 安正则动了动眸子,默不作声地塞给她个喜人,“方才在那面具摊子上瞧了遭,看到个有趣的物什,于是便买来给陛下了。” “哦?是什么?”段蕴脸惊喜地把手送到眼前仔细看了下,叹道,“喜人!” 安正则的心跳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眼的瞬间倏然停,她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三完毕,撒花花~~ 第45章 这喜人送给你 欲望文 第46章 这面具简直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6章 这面具简直了 安正则面上浮起片绯红之色,好在此值夜间,他又在暗处,便没有轻易让人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他佯装镇定地开口问段蕴,“哦?喜人?那是什么?” 声音控制得刚刚好,自然到连丝微颤也没有。 段蕴全部的目光已被那喜人吸引了去,半丝也没分给安正则,“喜人就是民间种供人玩赏的小物什呗,你看这小娃娃画得喜气洋洋的,所以就叫做喜人了。” 安正则:“……” 这解释怎么好像有几分不对? “它就没什么……嗯,没什么特殊含义么?” 段蕴迷茫地抬眼看他,“还要什么特殊含义?” 安正则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噎了下,漏跳拍的心脏也终于回归到了正常节奏,“不清楚,不过微臣曾有耳闻,民间的小物什带着些有趣的传统,这才想着此物兴许亦如是。” “这倒是事实,”段蕴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好像有些印象,说是这喜人代表了什么来着……” “陛下有印象?” 段蕴有些头疼地搜索着记忆,“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保平安求福运之类的吉祥意思。” “……是曾经有人赠过陛下喜人?” “对呀。” 安正则感觉自己呼吸滞,“是谁?” 段蕴挪了挪步子,朝安正则那边靠近了些,随后压低声音对他道,“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是……皇长孙弟弟送的。” 那是她的堂弟,本该继承大统的天潢贵胄,也是她如今扮作的那个人。 只不过命虽贵,却和他爹显祐太子样福分浅薄,过早夭亡。 安正则在听到这个回答时免不了有番说不出的滋味,想到当初他也曾为皇长孙授课,有过那么些师生情谊,这孩子的早夭所带给他的不仅是世唏嘘,还有些扭转不了的既成事实,譬如面前乔装改扮着的段蕴。 “皇太孙为何要送陛下这个?” “弟弟和我关系好呗。” 当年他们姐弟俩因为父辈的缘故确实亲近,平日里两家也有走动。 正是由于这样,她才常去东宫找皇太孙,也就那么遇到了安正则,从此开始三天两头跑去东宫蹭课的日子。 安正则不再问了,小孩子之间的情谊他倒不至于吃味,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他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是图个吉利,那这喜人陛下就收下吧。” “谢谢安相。”段蕴笑颜展,连带那夜叉鬼的骇人面具也染上了些和善,随后转身便把喜人小娃娃塞到了清尘手里。 安正则忍不住凉凉往清尘那里看了眼,清尘兀地感觉身上寒,忙将自己领口的衣襟拉高了些,又靠到段蕴身边小声言语,“夜深了,似乎有些凉意。陛下要不要回宫?” “朕点都不冷,”段蕴继续拿张夜叉鬼笑脸看着安正则,“安相,我们去前面看看歌舞如何?” 她纤细的手指指,正对着前面的天香阁与秋罗馆。 安正则略微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段蕴总把他往那种风月场所引,她到底从哪来的这股强大好奇劲儿。 “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段蕴晶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安相不想看看为国库缴纳高税赋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吗?还是说安相早已去过那里?” 安正则无奈,轻揽了她的肩头转过身去,“走吧。” 。* 。* 。 风月之地,越是夜深就越是热闹,这厢派霓裳曼舞的浮生尽欢,与北街古玩铺子的萧条之景比较,颇有种红尘尽头的感慨。 段蕴在离天香阁尚有十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拿出之前在地摊上买的另外两张面具,左手个递给清尘,右手个递给安正则。 “快些戴上。”她兴冲冲地吩咐。 清尘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中那个面具,青面獠牙,朱发绿眼,活生生只罗刹鬼。 她不禁副隐忍的表情看着段蕴,嗫嚅道,“公、公子……” 段蕴乐呵呵地看她忧愁,“快戴上给本公子看看。” 清尘内心悲伤决堤,无奈就范,却又突然想起去看了眼安正则。 安正则也正拿着手里那个面具出神,清尘定睛瞧,立刻就平衡了。 丞相大人手中是个苍白凄惨吊死鬼的脸,破布做的舌头泛着蜡黄的颜色,并且那毫无生气的死鬼脸上还有两片艳丽红唇,腮边涂了大片朱红的胭脂,明显是个女性吊死鬼。 陛下,您这真是用心良苦啊…… 若非踏破铁鞋,到哪里能找到如此丑的面具? 那摊子上若是这种货物占了大半,摊主还要不要挣银子吃饭了…… 果不其然,段蕴看着他俩沉默着戴好面具,立刻脸得意的笑,“真是特立独行,好看得紧,如此走在大街上,即使遮住了面容也能赚得众目光。” “吊死鬼”安正则:“……” “罗刹鬼”清尘:“……” 陛下简直绝了。 三人正大光明地走在兴善大街上,频频接受着来往行人各色诡异的眼神打量。 安正则和段蕴什么感觉清尘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直在硬着头皮走路,连抬个头都需要勇气。 片刻后三人再次走至天香阁门前,门口迎客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清尘正想摘了面具,却被段蕴把擒住了胳膊。 “在下行来看歌舞,还请姑娘在二楼给弄个包厢。”段蕴清了清嗓用少年的声音吩咐。 她边说着边熟门熟路地伸手到安正则袖子里,不消片刻便摸出来锭银子塞给那目瞪口呆的姑娘。 姑娘接过银子,又打量了下这装束诡异的三人才转身给他们找位子。 安正则在这充斥着脂粉味道的门口了片刻,自己却觉得过了有炷香的时间那么久。 好不容易熬到那姑娘领他们进去,进门各种玉体白肤却直入他眼球,女子娇笑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曲清歌,暂引樱桃破,香艳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安正则看了眼段蕴,小皇上戴着夜叉鬼的面具正惬意地哼小曲儿,那调调与天香阁里乐妓正弹唱的分外吻合。 看她那表情,似乎还颇享受这里的氛围。 向君子做派的丞相大人油然生出些许气恼,九王爷怎么能带皇上来这种地方? 看把她教得,都这般顽劣了…… 安正则似乎忘了昔年自己为太傅时,对贯无法无天的段蕴是怎样的宽容。 先前门口迎宾的姑娘引了他们入座,大概是由于那锭银子的分量过足,他们这位置视野极好。 几乎可以感受得到天香阁姑娘波光流转的眼睛正脉脉递过来缱绻情谊。 段蕴落座侧身,低声对清尘和安正则道,“别摘面具。” 清尘狐疑,“为什么?” 段蕴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瞅她,“你我今晚已是第二次来,露着脸真的好么?” “可是陛下,光戴了个面具就能指望别人认不出来么?” 段蕴勾唇笑,“放心,天香阁我打听过了。到了戌时就会换班人,她们只看身形是辨不出我们的。” “那为何还要带面具?”清尘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脸上丑陋的罗刹鬼形象撸下来。 “说不定能遇上熟人呢。” 安正则正过脸来,重复了遍问道,“熟人?” 段蕴优哉游哉地掀起面具,拿了桌案上颗杏子啃,啃完之后抹嘴,起身拉起安正则。 “明安京中官吏,朝中文武大员,在天香阁风流过的可不在少数。”她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 安正则怔,看她的神色顷刻间便认真了起来。 陛下这是要……借机整治官吏? “安相和朕去众姐儿的春闺外走上遭,看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清尘也准备起身跟着,段蕴个手势制止她,“你先别动,在这里等着,本公子花了沉甸甸锭雪花纹银,总不能浪费是不?” 她说完又指着桌上的果品加了句,“你在这把果子都吃了,不准浪费。” 清尘:“……” 圣旨不可违,她只好坐下去。坐下去还默默心道,陛下您可真疼我。 段蕴临行前还歪头瞧了下她,突然忍不住感叹道,“清尘啊……” “啥?” “你戴这个面具可真不是般的丑……” 安正则想笑,但垂眸看到自己那面具上拖着的破布舌头又立刻笑不出来了,他于是拉了下段蕴,把她带走。 二人从隔间的帷帐后面悄悄遁了,走到某个房间门口,只听到里面传来恩客与女子调笑的声音。 段蕴屏息听了会,越听越像卢继祖。 “公子这边请。”又个女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乖乖巧巧的,段蕴听就僵了,这不是那个呆少女小洛么? 她不愿让小洛发现自己又折回天香阁,当下来不及细想,只得猛地捞安正则把他带到窗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鸡,节操,风的地雷=3= 第46章 这面具简直了 欲望文 第47章 只不过紧张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7章 只不过紧张了 安正则猝不及防,脚下滑便顺着段蕴的那股子力道后退数步,不轻不重撞到窗棂上。 约莫是为了给厢房里的恩客营造个安静环境,天香阁的窗户离房间门口都有挺远段距离。 段蕴将安正则推到偏僻处,掀窗子上垂下的三重落地纱幔躲了进去。 风月宝地的物什都异常讲究,区区个窗帘也要带着缱绻如梦的意味。 纱幔三重,粉如桃瓣,长久浸淫在天香阁的温柔女儿气息中,以致在窗户与纱幔围出的狭小空间里,暗香若有似无地浮动着。 段蕴手还拉着安正则的胳膊,为了让这处显得扁平些不突兀地让人注意到,她尽量将身子贴上窗沿。 安正则偏头看了下她,只能看到素白的身袍子,梳得齐整的发髻,面上被那夜叉鬼的形象所取代,只留给他个花花绿绿的诡异侧脸。 安正则略觉可惜,微不可闻地低叹了声。 小洛中规中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似乎在帮忙引客人去房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将天香阁的特色、头牌、各项服务给介绍了遍。 她所引领的那位恩客似乎是个常来的,对天香阁熟门熟路。小洛还在有板有眼地絮叨着,那恩客便道了声“不必”,搂着位娇笑的姑娘关了房门。 门板与门框相合发出声轻微的“哐当”,片刻后,小洛兀自在门外吐出个字眼,“哦。” 段蕴:“……” 她简直要败给这个少女了,以她这么个迟钝呆滞的性子,是怎么在天香阁这种人精儿扎堆的地方混下来的。 半晌,少女十分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小洛渐渐远离这带。 段蕴松了口气,悄悄掀了帘子的角偷窥。 “外面没有人了。”她小声说道,悄悄迈开步子想移出去。 手臂上忽地传来股力道,段蕴回头,被安正则留在原地。 “怎么了?”她奇怪问道。 安正则声音轻轻的,“别出去了,万还有人呢。” 段蕴略提了句,“可在这里闷啊……” 安正则伸手推了下窗子,将原本虚掩着的窗又打开了些,“这样好些了么?” 他白净的手从黎色袖口中伸出来,几根修长的手指攀着扇状的雕花窗棂,段蕴看着他动作,突如其来怔。 她下意识答,“好些了……” 其实分明感觉空气压抑了些。 安正则“嗯”了声,道,“方才为什么要躲起来?” “刚刚外面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她之前曾见过我。” 安正则颔了下首,“是今晚九王爷带陛下过来,那个时候见过么?” 段蕴吞吞吐吐,“朕今晚去了哪里,安相都知道?” 安正则默认。 段蕴恼他,“既然都知道,为何那时在馄饨店里和朕说话还用问句?” “微臣只是听人禀告,并不曾亲眼所言,外加还觉得陛下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 段蕴还是恼他,“你知道朕是女儿身,即便到秦楼楚馆这种地方待个年半载又做不了什么。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朕么荒淫么无道似的……” 安正则敛了目光,“没有。是这类地方形形□□的人太,担心陛下的安全。” “又拿这个说事。”段蕴不满,“朕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不是在质疑陛下来这里的目的。”安正则耐心解释,“陛下想微服,臣随时可以同往。只是这样贸然出宫,让臣放不下心。” 段蕴故意不看他,嘟囔了句有的没的不和他说话。 . 房门突然下被人推开,卢继祖的声音大大咧咧响起,“人呢人呢?给老子房里加点水,渴死了!” 天香阁的姑娘都聚在处唱歌跳舞去了,廊间空无人。 卢继祖只好亲自走出房间,在门口溜达了两趟,顺便叫了又叫了两声。 半晌过去还是没有人来,卢继祖不禁暗骂了声。脚步声响起,竟像是往窗子这边过来了。 段蕴登时紧张起来,连呼吸的节奏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好巧不巧,这背风的僻静处却偏偏吹来阵风,三重纱幔的窗帘被吹了起来,薄得透粉的最外层纱在空中扬了起来。 卢继祖的脚步声停下了。 风过,帘子扬得高,段蕴的袍子角顷刻间便要露出来。 安正则眼疾手快,瞬间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窗棂雕花,飞扬的片木质花叶将段蕴的发髻勾,再回神时那根素白的束发缎带已悠悠然从半开的窗户中飘了下去。 满头青丝随着夜风拂到安正则张戴了吊死鬼面具的脸上,时间倏然停止。 本来往窗子这边走的脚步声又停下了,卢继祖自言自语地暗骂声,“奶奶的,老子自己到别的房间拿壶。” 随后响起开门又关门的阵声音,卢继祖酣畅淋漓地灌了好几大口水,终于消停了。 . 安正则只手臂半围着段蕴,眼看她在自己怀中脸受惊的模样,好像幼儿般让人忍不住怜惜。 下刻,他果断抬手摘掉了自己面上那个“吊死鬼”的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段蕴脸上的“夜叉鬼”面具给除了。 段蕴似是惊魂甫定地看了他眼,目光中有丝迟缓,放佛还未回过神来。 满月的皎洁清辉下,万物都染上了温柔。 安正则望着近在咫尺间小皇帝的脸,腔柔情无处释放,简直憋得他要把持不住。 段蕴呆呆地深呼吸口,只觉得夜风微起的空气中,粉红色纱幔上隐隐的脂粉香气同她自己飞舞在空中的发香起蔓入心肺。 安正则身上常年带着的碧螺春茶香却稳稳地不散,直在她鼻尖萦绕不绝。 两人呼吸相闻,默不作声地看着彼此,却没有什么动作。 夜风只吹了那么会便停歇了,周遭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似乎有谁的心跳“砰砰砰”响了起来,段蕴和安正则俱是愣呆又慌乱,各自低下头自查。 “朕、朕是适才被卢继祖吓着了……” “微臣刚刚有些紧张……” 低低的解释声几乎同时响起。 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同时舒了口气,抬头正好撞见彼此的目光,眉眼间不由又染上些尴尬。 安正则先偏了下目光,似是望着自己手中的那两张面具,低低道,“那边没什么人了,陛下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段蕴也低着声音回答,“那……走吧。” 她掀了帘子走出去,个不留神左脚差点被右脚绊到。 安正则连忙扶了把,伸手却触到段蕴如缎如丝头黑发,发丝从他指间溜走,落在素白的衣衫上像是水墨晕开了幅写意的画卷。 “陛下……”他不禁轻呼出声。 段蕴回首,安正则用眼神示意了她下。 目光落到自己散落的发上,段蕴皱了皱眉,“束发的带子掉了下去,这……” “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东西么?” 段蕴摇摇头,“没。” 安正则只得道,“那便先这样吧。” 。* 。* 。 二人缓步行至卢继祖所在的房门外,半是上心半是走神地听了会墙根,可惜未听见什么有价值的,只是听到卢继祖和天香阁姑娘打情骂俏,没羞没躁地开了几个玩笑,随后床榻上响起阵声音,似乎有什么人爬上了床。 安正则愣,犹豫着要不要把段蕴带到别的地方去凉快着。 段蕴好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扬起唇角笑,神情认真又继续听下去。 安正则心情有些复杂,这卢继祖要是在里面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让段蕴听到了可怎么好。 虽然段蕴按年龄也算是早已及笄成年,放寻常百姓人家已经可以婚嫁生子了,安正则却依旧潜意识里觉得这孩子纯得不行,关于男女之事什么都不懂,毕竟没人教过她。 显然安正则忽略了民间广泛流传的话本子所带给广大读者的某些启蒙作用。 段蕴津津有味地听着墙根,安正则心情复杂地陪着她听墙根,会儿又开始纠结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道德太不君子了。 这回京兆尹为官不贤,有值守在身却跑来烟花柳巷之地逍遥,这行为必须严惩。 安正则在心中默默给他记上笔,看来只能再给他扣三个月俸禄了。 他胡思乱想了没会儿,那房间里便传来了阵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卢继祖响亮大方的鼾声。 段蕴:“……” 安正则:“……” “看来京兆尹今夜去馄饨馆捉人是累着了,”段蕴讪讪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看看吧。” 她抬脚刚准备走,楼下却传出声喝令,“官府搜查有罪之人,所有人暂时不许离开!” 段蕴扶额就要晕,今夜究竟是怎么了,到哪里都能遇上官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鸡,易水寒,以及春暖花开妹子的两颗地雷=3= 看今天安相怒刷存在感! ( ̄▽ ̄) 第47章 只不过紧张了 欲望文 第48章 你这样可合法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8章 你这样可合法 房间里卢继祖的鼾声仍然高亢地响着,段蕴在门外默默和安正则对望眼,又转而朝前走了两步,扒着栏杆往楼下望。 果然有队官差从门口闯了进来,领队的那个穿着身捕头衣服,人长得高高大大,双浓眉分外抢眼。 段蕴认真瞧了瞧,这队人与之前在赵家馄饨店的那拨全然不重复。 这又是从哪来的官差? 天香阁的歌舞之乐在那浓眉领队声喝令发出之后戛然而止,众姑娘似乎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并不见得有么焦躁。 尹二娘不在,另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姑娘走上前,福身礼貌道,“诸位官爷,奴家敬重各位所以会尽力配合公务。然而天香阁在兴善大街上开了有十余年之久,姑娘换了批又批,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未曾有过半分越规逾矩之事,由是还望各位不要为难姐妹们。” 浓眉领队面无表情,“官府稽查有罪之人,自然不会牵扯到无辜百姓。” 那姑娘佯装感激涕零,盈盈下拜道,“那奴家便先领众位姐妹在此谢过各位官爷了。” 此言毕,众佳人跟着她的动作同时福身道谢。 官差们年富力强,其中还有不少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见到此番美女如云并且伏低做小的模样,忍不住就心神荡漾了起来。 个别胆大的还开始将双眼在姑娘曼妙的身姿上四处游移。 浓眉领队挥手,将他身后队不争气的捕快带进门。 官差们乖乖往前走,这时从队尾处缓步走出个人。 段蕴看,立刻便窘了。 这人居然是侍御史张大人。 安正则显然也觉得意想不到,略带疑惑地上前几步,和她起继续观察。 领头的官差将张御史迎进来,走近了些道,“大人,下官这便带人去各挨个房间搜查,定将那罂粟案的主犯揪出来!” “好。”张御史严肃着面孔,极其负责地回应他,“本官跟你们道搜查!” 旁边位美艳的姑娘颇有些不乐意,你当天香阁是自己家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搜就搜? 这美人高贵冷艳的声哼还没有发出来,就被之前说话的那娘给暗掐了手臂。 她只得默默不吭声了,眼瞅着张御史和那队官差很拽地迈步往前走。 。* 。* 。 几丈开外的房内,卢继祖的鼾声还在深深浅浅地传过来,段蕴突然阵头痛。 眼下张御史正正气轩昂地挨个搜查屋子,若是正巧遇见了她,要如何解释? 她作为个“十四五的小皇帝”,在满朝文武看来毛都没有长齐。 尤其是放在向刚正不阿的侍御史眼里,段蕴跑来这里简直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太过分了不能忍。 段蕴虽然表面是皇上谁都要听她的,可实际上面对这些臣子她很时候还是会发怵。 自从段蕴登基,各种大臣就打着谏言尽忠的旗号批评她,那个该死的史官也似乎从来不给她写上什么好话。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何况朝廷上对她的风评很容易就传到市井中去,直接就能影响段蕴在大理国民众心中口中的形象,进而可能危及她皇帝宝座的稳固性。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张御史发现她在天香阁里。 安正则自然也有这个想法,遂而对段蕴道,“陛下,躲起来。” 段蕴点了下头,毫无头绪地问他,“怎么躲?” 眼下天香阁的前门后门都被官差包围了,除非从窗户跳下去或者上房揭瓦,否则出了天香阁是不可能的。 安正则略思索,看向前方间未点灯的房间道,“先进那间屋子。” 段蕴还来不及细想,官差上楼的脚步声就往这边传了过来。 “好,就进那间吧。”她麻利地上前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人,因而也没点上灯,昏暗片,只能借着外边的光亮约莫瞧个大概。 安正则皱着眉在暗处摸索到根蜡烛,拿出去在走廊的油灯上借了个火,将桌上的烛台全部点亮。 他刚刚将这件事情做完,门外便响起了官差们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 随后只听见有官差简单粗暴地踹开了隔壁的房间门,惹得里面衣服脱了半的小娘子尖叫连连。 正在温柔乡里快活的恩客也很不满,仰着脖子就嚷嚷,“你们干什么!” 官差语气正直地命令,“你!穿好衣服!” “你!脸摆正,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嫌疑人。” “什么嫌疑人啊?老子就睡个姑娘难不成犯法么?” “闭嘴!”个官差不耐烦地打断他。 另个官差展开手里的画卷比对,了然地对同伴摇了摇头,“大哥,不是这个人。” “行,你接着睡吧。哎那位姑娘,你且转过来。” 小娘子战战兢兢叫了声,“官爷——” “你别害怕,本官也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最近明安城中发生了几起非法交易人口的事情,甚至个别窑子里还存在嫖宿幼女的大恶之事,上面的大人吩咐兄弟们严查,所以姑娘可有乐籍卖身?可有卖身契?可有明安居住证明?都快些拿出来给本官过目。” 小娘子瑟瑟道,“回官爷,奴家都有的……” “拿出来看看。” “都在尹妈妈那里,奴家接客时总不会随身带着这些。请官爷明鉴啊,小女子真的是守规矩的。” 那官差轻咳了声,大概是觉得她说的有理。 可若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失了自己的面子,他于是继续凶巴巴地道,“那本官就暂且信你这回。你叫什么名字?会本官从你们店主那里若找不出证件再来逮你!” 小娘子赶忙上报了自己名姓,说话末尾还不忘重申了下自己的清白。 官差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该干啥干啥吧。兄弟们走,去下个房间。” 下个房间便是段蕴和安正则此时正身处的这间。 . 段蕴方才在听隔壁动静的时候就是惊,她没想到这队小官差查人居然这么仔细地间间查。 没想到他们顺便还要调查姑娘的身份是否正规。 当然她害怕的是,方才没有听见张御史说话的声音,但这并不代表张御史就肯定不在那队人之中。 若是侍御史推门看到了自己,那么想明日早朝上会是怎样幅场景就够让她今夜失眠了。 段蕴焦灼地看了安正则眼。 安正则反倒淡定,低声说了句“只能这么办了。” 段蕴正想问他只能怎么办,却突然下子被他拉到了床边。 安正则把掀开被子将段蕴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毫不迟疑地也钻了进去。 两人刚在被窝里躺好,官差就踹门进来了。 安正则继续淡定,趁着他们未曾走到床边的片刻时间,在帷帐里迅速扯掉了自己那件黎色长袍扔到地上。 官差闯进来就看见床上睡了两个人,外侧的男子只着了凌乱的中衣,里面的姑娘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如小猫般窝在他的臂弯里。 领头的那个浓眉官差掀开床帏,只见床上那男子抬起眼来望着自己,双目安静得很有震慑力,面容俊朗且很有风范,看上去便非是池中物。 当然眼也就能看出来这位不可能是画卷上那位嫌疑犯。 官差嘀嘀咕咕地有些怂了,却还是例行公事地朝里面嚷了句,“里面那个姑娘,抬起头来。” 段蕴使劲掐了把自己大腿,逼出几滴眼泪出来转过身。 原本乌溜溜的眼睛里沾染了这层水汽显得很是氤氲动人,她紧紧拿被子捂住自己身体,装得就好似□□般。 浓眉官差见这场景就愣住了。 床上这小姑娘散着头发,凌乱的青丝有几缕贴在雪白的面颊上,双眸子带着雾气似乎是刚刚睡醒。 尤其是那迷茫而懵懂的眼神,人畜无害直戳他萌点。 官差有些激动了,他觉得这小姑娘看上去简直嫩得不行,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幼女! “你可有乐籍在身?可有卖身契在手?可是明安人士?可曾获得允许在明安城长住?从实招来不许隐瞒!” 段蕴轻咬了下唇,脸害怕担忧又委屈的模样,“回官爷,这些奴家都有的,都在尹妈妈那里。” 依样画葫芦,她依照隔壁那小娘子的话重复。 果不其然,那官差也依照方才在隔壁问那小娘子的话再次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段蕴早就在心中想好了答案,娇羞地捏着嗓音,自然而然回道,“奴家名叫小洛。” 作者有话要说: 侍御史: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有时受命执行办案、镇压农民起义等任务。 不用太在意这个官职是做什么的,本文架空傻白甜,除了jq都是浮云么么哒=3= ps:作者最近码字好慢,码章要好个小时好心伤(┬_┬) 第48章 你这样可合法 欲望文 第49章 安相您居然会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49章 安相您居然会 安正则忍不住偏头看了她眼,段蕴装得像真的般,回完话就迅速低下头揪着被角,似乎害羞得不成样子。 安正则也就跟着做戏做全套,顺势伸手揽将她搂到怀里。 段蕴软绵绵地随着他的动作靠过去,张小脸轻轻地贴上安正则的胸膛。 安正则心里阵暖流淌过,面上却波澜不惊,抬起古井无波般的双眼望向众位官差。 眼神所传之意,诸位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那官差被他这么看也有点尴尬,拿浓眉之下的双眼睛又使劲瞅了下他怀中的段蕴,这才磨磨蹭蹭想要退出去。 浓眉官差才刚刚有了点动作,房间门口却又传来了些动静。 众人起往那边望去,只见人缓步晃了进来。 安正则目光下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人的官袍下摆。 他身子不由地僵了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这时候晃荡到屋子里的正是那侍御史张大人。 安正则心知这回左右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与张御史对视。 反倒是张御史慌乱了,他在看清这床上风姿卓然却只着了件凌乱中衣的人是哪个之后,眼睛不由地瞪大了。 安安安安、安相…… 安相怀里还揣了个姑娘! 侍御史大人很震惊,安相您作为百官之首,被下官撞见在烟花柳巷那啥那啥怎还得了! 他在心里斟酌着到底要不要和安正则相认,他要不要转身就走当成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打招呼怕被认为是对上级不礼貌,打了招呼彼此又相当尴尬。 张大人手足无措中。 安正则神态自若地唤他,“张御史……” “啊……啊,在下走错房间了,在下这就走这就走!” “张大人。” “在下什么都没看见,阁下继续继续!” 旁的官差首领忍不住狐疑地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侍御史大人这是什么反应? 这艳福不浅搂着小姑娘的男子又是个什么身份? 安正则颇有些无奈,却还是继续道,“不知能否请张大人解释下,今晚为何会带官差前来天香阁?” 张御史脸色有些差,知道安正则这是不避讳他认出自己,心里却暗搓搓地想,安相这么不为人知的面都被自己给撞上了,以后会不会在心里给他记上笔,有事没事给自己穿小鞋? 虽然依照安正则平日里表现出的君子模样,是断断做不出来这事的。 可是依照他平日里那清心寡欲连姬妾都没有个的样子,也想不到安相回来天香阁抱姑娘睡啊,而且他怀里这姑娘看上去也忒水灵,看年纪也不过二八而已。 原来安相好这口啊! 侍御史方至此时才终于大悟,人呐,男人呐,还真是不能看表面。 . 这会儿他只好硬着头皮垂着眼,唯恐不留神就看见丞相大人裸在空中的寸二寸皮肉。 “回大人,下官这是前来搜查兴善大街罂粟案的嫌疑人,外加调查娱乐场所可有合法经营,可曾出现非法的人□易。” 他这话出口,满屋子的官差瞬间灭了三分气势,张御史对他自称“下官”,看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定然是不简单了。 那浓眉领队心中阵庆幸,还好还好,他方才对这位没摆什么脸色。 “赵家馄饨馆的掌柜,不是已经派了京兆尹带人去搜么?” “回大人,卢大人他今日身体不适,于是先回府歇下了。下官恰好没什么要事,便帮卢大人揽下了这活计。总不能拖慢了查案的速度,您说是吧?” 安正则点了下头,继续搂着段蕴道,“卢大人亲自告诉你自己身体不适的么?” “下官晚上出府散步,刚走两步就见卢大人像是不大方便缉拿嫌疑犯的样子。于是转身便回府换官服帮了下京兆尹。” “张大人不知道京兆尹去了何处?” “下官不知。”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安正则抬手理了下衣领,又顺便将段蕴抱得紧了些,那样子似乎是嫌他们干人等在屋里碍眼了。 张御史马上高兴得屁颠屁颠,连连点头哈腰带着他手下众小弟兄走了。 。* 。* 。 安正则舒了口气,却好似忘了什么样,任由自己搂着段蕴不撒手。 段蕴也乖到不可思议,趴在他的胸口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维持了好会儿,最终还是安正则忍不住轻轻低下头,下巴若有似无地在段蕴头顶蹭了下。 段蕴随之抬起脸,张小脸粉扑扑的,眼睛会瞄他会又移开。 这神态在安正则看来真是愈发可爱,他轻声问,“脸怎么红了?” “有、有么……”段蕴支支吾吾,无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面颊,“方才杯子捂得紧了些,热……” 安正则帮她把杯子拿开,道,“人都已经走了,既然热怎么不知道掀开?” “朕没想起来……” 安正则轻叹了下,定定地看着她,即将看得入神的那刻却又生生移开目光。 他下了床,却没有立刻披上衣服,任由那身中衣凌乱着。 安正则走到桌边倒了些茶水,拿回来递给段蕴,“这茶凉了,不过好在是初夏,若不嫌弃倒也能喝。陛下在被子里闷了这会,不知是否口渴?” 段蕴看着他素白的手指映着深檀色的茶杯,又看到他衣衫不整下露出的几寸皮肉,突然觉得真是口渴了。 “谢安相。”她接过茶杯又慌忙低下头小口抿着水喝。 指尖相触又是阵脸热。 安正则感觉她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小了不少,恍惚地想陛下是不是在害羞。 他承认方才是趁着有人进来那机会小小地占了占她便宜,也承认自己这会儿故意凌乱着中衣在她面前晃荡是有些居心不良。 他面对段蕴隐忍了这么年,好不容易今天有个机会能近距离接触下,可短暂的拥抱之后却又是大的失落感。 安正则心里不禁有些空荡荡的,他说不准段蕴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此时即便看段蕴脸红像是羞赧,可他心中却开心不起来,总觉得两人之间没法亲近。 段蕴喝水喝得极慢,安正则也不在意,边淡淡地看着地面面等她慢慢喝。 陛下其实是在平复心情,借着喝水的机会好好恢复下自己绯红的面色。 适才她稀里糊涂被安正则塞到床上,又毫无防备地被他搂过去,要说心跳没有乱自然是不可能的。 安正则离她那么近那么近,从衣服上清新的皂角味道直到肌肤上深深沁入的碧螺春茶香都清晰可闻,段蕴还从未和母亲以外的人这么亲近过。 光是回想下就又让她感觉面上热热的。 原来话本子里所说的那些并不全是骗人的。 她又胡思乱想了会儿,默默喝光了水。 这回段蕴没把杯子再递给安正则了,她自己下了床把杯子放到桌上。 安正则看她这样,自己也将扔在床上的衣裳拾了起来,动手穿戴整齐。 . 段蕴恢复了面色,转过来对安正则道,“既然张御史来到天香阁搜人,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逗留了。安相意下如何?” 安正则表示赞同,“那便回宫吧,关于今晚的这些事情,明日早朝再议。” 他们刚走出房间下了楼,偏巧又遇上了那队官差,幸好段蕴仍然散着头发,青丝遮了半边面颊让人看不清楚。 张御史也没敢看,只当她是安正则喜爱的要带回家的小宠,恭恭敬敬地指挥手下官差让出条路来,送走了这二位。 于是,段蕴今晚第二次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天香阁。 她这边刚出门,立刻就想起件事,脚步瞬间就不动了。 安正则摸不着头脑,“又怎么了?” 段蕴脸悲伤,缓缓吐出两个字眼,“清……尘……” 安正则:“……” 清尘被他俩忘在天香阁里,很大可能性还仍然在那包厢里吃着水果,如果那队官差连同张御史查到清尘那里…… 清尘是段蕴身边的贴身侍女,每日早朝就在龙椅旁边的,除非张御史脑残,否则定是要认出来了。 若是被他认出清尘来,那可想而知段蕴也定是在天香阁里。 个晚上,天香阁里有丞相有皇上。 这可就了不得了。 段蕴稍深想便觉得未来迷茫,眉间的悲色甚,“这下要怎么办?” 安正则语气也很不确定,却仍是习惯性地安慰她,“清尘应该能感觉得到,不会轻易让他们发现自己的。” “朕是怕万……” “那我们现在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评论会不会超过三个呢(┬_┬) 第49章 安相您居然会 欲望文 第50章 这是您小娘子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0章 这是您小娘子 “回去……”段蕴慢吞吞道,“回去还是算了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模样很是纠结。 安正则往段蕴那边走近了些,顺手搭了个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不如在附近等上盏茶的时间看看情况?” 段蕴想了想才点头道,“也只有这么办了。” 安正则又道,“方才官差的动静并不算小,天香阁中的歌舞都停了,清尘所在的那包厢位置极佳,想必也能把这情况看得清楚。” 段蕴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稍稍安了下心,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瞅瞅身上这个绛红色的东西,皱了眉问,“这是什么?” 如果她没看错,这不是件女子外罩在衣裙外面的薄衫么。 安正则动手帮她把那衣物披好,“刚刚从天香阁里顺手拿的。” 段蕴闻言呆愣了片刻,简直不可置信,“……顺手?” 安相什么时候也会做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情了…… “那时候还未从房间里出来,微臣便拿了椅子上这件衫子搭在陛□上。刚刚陛下没意识到,衫子掉了下来。” “你是说,朕之前直都披着这件衣服?” “是的。” 段蕴不自觉地扬了眉稍,那眼神颇有几分嫌弃,“安相为什么拿这个给朕……” 这衣服上分明还带着脂粉的气味,她委实不那么习惯。 安正则说得云淡风轻,“陛下不是叫小洛么。” 段蕴即刻就明白了。 适才她虽然散着头发遮着脸,可身上穿的却还是素白长袍,副小小公子哥的模样,那袍子还是和段清晏同款的 。 搭上这件绛红色的外纱,再看上去便十足是个小姑娘了,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张御史发现。 “还是安相考虑周到,是朕失算了。” 段蕴又复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下这衣裳,只觉得绛红色靓丽明媚得很,倒很是好看。 当年她最爱穿这种颜色的衣裳来着。 只是晃经年都不曾再用过,直到今日。 她默默地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有些入神。 不知道朕披上这衣服是个什么样子,她差点就想脱口问,朕今日与这个颜色相衬么?还好看么?比之阁中女子这衣裳的主人如何? 诚然这些话自己想想也就罢了。 先不提这话出口会有尴尬,另外她堂堂大理国之君,自降身份与风月场所的女子相较也是有不妥的。 她若真这么问了,安正则估计没回答便要给她顿教训。 段蕴觉得这定是自讨没趣,又瞅了几眼那衫子便抬起了头。 抬头却撞见安正则恰好也在看她,似乎看得还有些认真,连眼珠子都不怎么带动的。 安正则见她抬头,移了移视线,轻轻和段蕴的眼神对上。 “许久不曾见陛下着这种颜色,这么看倒有些……国色天香。” 段蕴闻言心下动,抿了抿唇却是没好意思问“安相你是不是就爱这种颜色?” 年少时候便是这样,穿了绛红色的衣裙安正则连目光都要在身上停留几分。 虽然那片刻的逗留几乎短促得让人无法察觉,然而少女心思的细腻却是能做到这步田地。 她偏了下头,语气里故意带着些许埋怨,“安相说什么呢。” 安正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了下,双目里盛的满是柔波。 那年东宫初相见,她便是绛红衣裙巧笑浅浅,本以为只是那时见面留下些许印象便罢了。 可谁知那时留心,何况如今? 安正则轻摇了头,手在虚空中下意识地抓了下。 “面具呢?”他瞧了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轻问出声。 段蕴转过来问,“怎么了?” “方才买的面具,似乎落在天香阁里了。” 段蕴很是遗憾地叹,“那……要不我们再去买次吧?” “陛下那么想要?” 段蕴没明确答话,但眼神却亮晶晶的,显然在告诉他朕就是想要。 安正则抬头看了下天香阁,思忖了下道,“那我们现在去买……可是清尘呢?” 段蕴在他前半句话出口之后便不禁喜上眉梢,后半句再出口便直接敷衍,“无事的无事的,买个面具很快就可以。况且朕觉得安相所言极是,清尘没那么不机灵,定然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们等在这里刻钟或个时辰,又有什么分别?” 。* 。* 。 或许内心里还是有些记挂着清尘,二人的脚步都自然而然带了三分轻快。 面具摊子离天香阁这边并不远,没过会儿便到了。 时辰已经很晚,兴善大街上的夜生活却依旧丰富,遇上个别人的地方,有时还会不小心被人撞到。 安正则便刚巧被人撞了那么下。 卖面具的地方还没有收摊。 不过看摊主大叔那脸困倦的样子,估计离收摊也不远了。 安正则领着段蕴走过去,刚在摊前蹲下/身,那摊主大叔便笑吟吟地道,“公子怎的又回来了?” 他往边上看瞧见段蕴,随口称赞道,“公子好福气啊,这位小娘子真是标致。” 段蕴听了有些窘迫,安正则却并不在意,神色自然地道了声谢,又问,“不知可还有先前那种面具?罗刹夜叉和……和吊死鬼的那种?” 摊主晃了晃脑袋,“没了。那种面具虽然与众不同,可毕竟是个骇人的物什,买的人少。般每日就带那么两三个过来,省得卖不完还要拿回去。” 段蕴还抱着丝希望,“真的没有了么?要不您再找找,或许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定。” 摊主听罢笑了,“瞧姑娘说的,有钱我还不会赚么?真的没有了,鬼类面具今天就带了三个过来。方才都被和你相公道的那个小公子买去了。” 段蕴愣,不由解释道,“……不是相公。” 摊主点了点头,“原来你们还没拜过堂。我还以为姑娘是丢了束发的带子。” 段蕴:“……” 安正则:“确实是丢了束发的带子。” 摊主从身边拿起根缎带道,“姑娘若不嫌弃,我这倒有带子,是固定面具用的。” 安正则接过,“谢,恰好方才正想去买。” 段蕴有些不好意思,正要从他拿过带子,安正则却按住了她肩膀。 她时没反应过来,安正则却已动手帮她束好了发。 摊主边惬意地看他俩,边乐悠悠地想,啊……年轻真是好,这帮着束个发都浓情蜜意,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啧啧啧…… 等安正则那边弄好,摊主又主动推荐了几个面具给他们,“其实这些也挺好,买的人可了。姑娘要不要试试?” 安正则也问段蕴,“行么?” 段蕴有些勉强,“那就这样吧。” 于是二人个拿了猫脸,个狗脸。 安正则伸手刚准备掏银子出来,神色却有些不对。 段蕴忙问,“有什么问题么?” “荷包好像不见了。” 段蕴轻“啊”了声,随即拿着面具的手便有些讪讪的,“平白无故怎么会不见?莫不是之前落在那房间里了?” “应该不是。”安正则皱了下眉,想到方才有人在自己身上撞的那下,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大概是有人顺手牵羊拿去了。” 他说完便放下了手中的面具。 段蕴问,“那可有别的什么东西丢失?可重要?” 安正则眼神黯,“没什么重要的,只是银子罢了。” 他此前不自觉地往怀中探,除了荷包之外,别的东西也都没有了,包括他那个喜人。 段蕴宽了心,“那便也还好。” 她纠结地把面具放回去,看着摊主有些歉意。 那摊主却摆摆手,脸和善地道,“没事没事,这面具公子姑娘就拿去吧,值不了几个铜板的。之前公子给了那么,这个就当是提前付过帐了。” 摊主说完这句便开始动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拾掇拾掇回家睡觉去了。 他又好意提醒他们,“这兴善大街上啊,繁华,热闹,人也。人便什么人都有了,三天两头有人丢东西,我算是见得了。所以公子下回外出千万记得注意。万丢失什么重要物品可就麻烦大了。” 。* 。* 。 之后两人就真的没付银子便拎了面具往回走。 戴着张猫脸的段蕴遗憾地对戴着狗脸的安正则道,“我有些后悔,当时应该给清尘也拿个的,我们都改成这种风格了,清尘那里还是罗刹鬼,画风严重不和谐统。” 她自顾自地又道,“只可惜没银子,我也不好意思再拿个。” 安正则倒有些满意地想,还是这种猫啊狗啊的面具好些,戴上也不会引人注目。 他原先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见他们面具奇怪专门看几眼,进而发现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二人往回走了会儿,安正则看着路走没在意其他,段蕴东张西望却突然瞅见前方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身边还跟了个女子。 那衣衫从款式到纹样都和自己身上这件别无二致,再看身形,分明便是段清晏。 段蕴心里“咯噔”下,怎么回事,九皇叔不是去北街看古玩了么? 她再细看,段清晏已经转进了另处地方不见了。那女子同他道,稍稍落后于他。 距离太远看不清,段蕴只觉得她身形有些像天香阁的尹二娘。 安正则察觉她脚步慢下来,低声问,“怎么了?” 段蕴仰起张“猫脸”,温吞着声音道,“什么事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把右边这句话作为本章内容提要的→_→【“陛下那么想要?”】 前几天事情太没有新,给大家鞠躬道歉,肯定有天使离我而去了┭┮﹏┭┮ 大概是因为没新掉rp,从未牙疼过的我开始牙疼,真疼啊啊啊啊,简直受不了…… 昨晚说好要新,结果直接疼疼疼,疼睡着了t.t 第50章 这是您小娘子 欲望文 第51章 与王爷共捉人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1章 与王爷共捉人 第五十章 安正则稍稍放慢了步子,朝前方看了看,不过这时极似段清晏和尹二娘的那两个身影已经进了个转角,不见了。 他自己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却从段蕴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了些许异常。 安正则没问,段蕴既然说什么事都没有,那定然是对看到的东西不大确定。 因而他只是敛敛心思,将注意力往走路看路上移了移。 段蕴加快速度走了两步,声音忽地扬,“好像看到清尘了。” 红/袖轻招的天香阁墙边,清尘也正往这边望过来。 两边都看到彼此,同时朝对方走去,清尘脸上蹭着灰,头发也乱得很别致,开口第句话却是“噗”的声,“陛下你……你猫脸戴反了。” 段蕴讪讪地怔,伸手取下面具,避而不谈道,“我都戴了面具,你怎的还认识?” 清尘答,“抛去衣裳服饰不论,单单是这身形,年相处也不会看错的。” 段蕴扯了扯身上绛红色那层外纱给她看,“倒真是不相信你有这份本事。” 明明连改装到性别都变了的。 清尘笑了下,无奈道,“奴婢是说,辨出安相便接着认出了陛下。” “安相大概比较好认吧。” 安正则比之旁人,身量气度都要显得卓尔不凡些,放眼整个大理明安内外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段蕴转念想,觉得这道理放在段清晏身上亦然。 她便将方才那身影是段清晏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官差封锁了天香阁,你是怎样出来的?可有让他们瞧见?” “楼下弄出动静的时候,奴婢便发现了张御史。念及陛下定不愿让张大人发现,便提早装作内急从包厢里溜了出去,又趁人不备躲进柴房。那柴房似乎是废弃的,有个破洞可以出得去。” 段蕴拿了张帕子给她,“怪不得你脏成这样,左脸上那块灰都快掉嘴里了。” 清尘小声争辩了句,“灰自己又不会拐弯,要掉也是掉衣服上……” 段蕴没再和她说些什么,眼瞅着明月上中天,二八之夜甚三五的皎洁,股困意渐渐又向她涌来,也是时候刚回去睡觉了。 她眨了几下眼睛提精神,还没将回宫的意思说出口,安正则便引了她往某处地方走去。 墙根儿底下,梁闻元正边捋着马油亮的鬃毛,边在马车前面等他们。 见到披了层绛红外纱,散着头发的段蕴时,梁总管的眼珠子瞬间停止了转动。他目光足足胶在段蕴身上片刻,方才觉出自己这是大不敬的。 梁闻元赶忙移开眼去看了眼自家丞相,见安正则冷漠地看自己眼才舒口气去赶车。 。* 。* 。 段蕴第二日醒来时还有些犯迷糊,她这回是自然醒的,醒来感觉周身阵疲惫,仿佛睡觉是件颇费体力的事情。 她自己举得这回铁定又是睡了太久,早朝都该结束了。 又想着清尘说不定也还没起,毕竟回到宫里便已经过了子时,凭清尘那个不勤快的性子要这时就醒也不是件易事。 段蕴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往窗口看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 从窗子外面透进来的光还是不大亮的,段蕴奇怪了下,莫非今天是阴天? 反正睡得也不舒服,她干脆下床去开窗。窗外片静寂,段蕴披了件衣服走出殿外,找人问了下时辰。 宫人垂着头报出个时刻,距离上朝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有余。 难得错估次时间,段蕴认命地回去穿戴整齐,早朝是逃不掉了。 文德殿上,京兆尹卢继祖屁颠屁颠地启奏,把昨晚发生在赵家鲜肉馄饨店的事情说了通。 也不知道他那奏折是找哪个小吏写的,将在馄饨汤里加罂粟这事渲染得异常严重,简直就是要将不法分子分分钟砍死。 段蕴脸黑线地听完,末了问他句,“那卢大人认为该对赵家掌柜作何处置?” 卢继祖正气凛然道,“必须绳之以法,以慰受害民众!” “那掌柜他人呢?” “微臣暂时还……还没抓到。” 段蕴挥了挥手,想说“爱卿你算了罢。” 张御史不紧不慢上前步,抬头上奏前还不忘下意识看了眼安正则,“启奏陛下,昨日微臣在兴善大街的天香阁——” 段蕴听“天香阁”三个字,忍不住把三分飘忽在段清晏身上的注意力放到张御史身上。 安正则也看过去。 段清晏亦是稍稍赏了他些许视线。 还没退回去的京兆尹神情滞,索性不动了。 段蕴拿余光瞥了眼卢继祖的表情,又假装轻咳了下道,“天香阁怎么了?” “微臣在天香阁恰巧遇到个人,经查证有很大可能是赵家馄饨的掌柜。” 卢继祖的表情明显松,接了句,“没想到侍御史大人这么敬业……” “大人交代给下官的事情,下官自然要尽上十分的心力。” 段蕴装傻问道,“朕听闻安相说,京兆尹昨夜亲自带人带人去了兴善大街,怎么最后要抓人,还劳烦到了张大人?” “微臣昨夜、身子不适……” “唔,那爱卿昨日从馄饨店出来便歇息了?” 卢继祖没那个胆子欺君,转念想自己歇在天香阁里也确实是很早就歇息了,遂放心地点了点头。 简直张口就瞎扯,段蕴朝天花板上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既然已经追查到了那嫌犯的踪迹,就要好好审讯番。” 京兆尹想起来查案这茬,表情立刻又鲜活了起来,“非法添加有害物质直就是我明安餐饮业的颗毒瘤,必须严惩!陛下,微臣以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冰山角,大批的罂粟从哪里来?是怎样被添加到馄饨中的?类似的事情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要如何面加紧排查面又避免打草惊蛇?这些都是微臣日后的调查方向。” 段蕴无力敷衍道,“爱卿你……任重而道远。”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段蕴瞧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对卢继祖这货的话却是半点儿不相信。 “若是依爱卿的意思,是想亲自处理这案子?” “事情发生在兴善大街上,自然便是隶属京师治安范畴,理应由微臣处理。” 段蕴点点头,对侍御史道,“那张爱卿你就不用费心了。” 侍御史忙行礼,“微臣谢陛□恤。” 段蕴又道,“不过这事情正如卢爱卿所说,委实是件大事。所以只靠卢爱卿人之力解决不大妥当……” 她怕伤了京兆尹的玻璃心,想了想又解释句,“朕不是怀疑爱卿的办事能力,只不过若说到查案,就该细致些方面派些人手。喏,刑部尚书在行宫调查的那个案子,不就是人手不够拖到现在还没头绪么……” “微臣明白,微臣请求陛下允许京兆府与别处合作,共同缉查。” 段蕴顺水推舟,“卢大人有人选?” “依照惯例,微臣……” “卢大人是想与大理寺合作么?”安正则开口道。 卢继祖点头。 段清晏笑了笑,上前步道,“承蒙京兆尹大人不嫌弃。本王自从留任明安,还从未接手过任何案子,只怕能力浅薄,反而会给卢大人添麻烦。” “哪里哪里,王爷切勿过谦。下官素来愚拙,想来定是要靠王爷提点的。” 二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最后又起看段蕴,陛下您看这法子是否可行? 段蕴轻咳了声,“希望二位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这便就是允了。 。* 。* 。 之后回寝殿,段蕴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臣子们张口就扯出个谎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还有那个卢继祖去天香阁寻/欢,张御史若是知道,那卢继祖那时候紧张个啥。 若是张御史不知道,卢继祖说自己身子不适从而拖他查案,这道理委实说不通。 左右都挺稀奇。 段蕴大抵是有些了解这朝中的几方势力的,可个京兆尹,个张御史,她说不准。 卢继祖横看竖看都不是个靠谱的人,做事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为人奇葩并且颇有草包之做派。 京兆尹大人在朝中少有挚友,主要是这位生放荡不羁爱美人,常常是往揽月楼天香阁之类的地方走上遭便带回位美娇娥,往屋子里藏藏娇,能接连乐上好长段时间。 所以般哪天看京兆尹突然乐呵起来了,那半是某位小娘子又被赎了身。 大理国向来尊崇君子做派,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也是深信不疑。 朝中正派的或者伪装正派的大臣都不大愿意公开与卢继祖为伍。 就怕弄得自己好像喜欢寻花问柳并且败家似的,有可能遭清心寡欲的首辅大人嫌弃不说,还有可能遭瞧不起市井的陈太师不齿。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关键在于自己没钱出去陪卢继祖出去浪,这个朋友交不起,和土豪做朋友也是需要勇气的好么? 卢继祖就像是朵遗世独立冷傲高贵的奇葩,迎风招展独领风骚。 段蕴深深觉得带他玩要费心,恐怕没有哪个党派愿意给自己找事做,所以京兆尹大概是不参与党派之间这摊浑水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和oldkin女神的包养 这章我码了五天,每天都在码……最后也没见自己能写朵花出来_(:з」∠)_ ps:小小说两句看牙的事情,几天前去弄了牙,过几天还要再去次,其间艰辛非语言可以描述qaq 转述牙医哥哥句话给追文的女神们,智齿的位置非常偏,如果已经顺利长出了智齿,刷牙的时候定要努力刷到!因为这个牙齿是没有用的,所以旦发生龋化就没有修补的必要,要拔掉…… ┭┮﹏┭┮大家千万注意啊…… 第51章 与王爷共捉人 欲望文 第52章 不如去相府吧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2章 不如去相府吧 对京兆尹和侍御史二人,段蕴有些难以把握。 说不准他们对于朝廷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但瞅着这俩都不像是太能干的,她也就没太纠结。 朝中养着几个不过不失的臣子,说来也不算个难事。 她方才在朝上提,说是要派些人手帮衬卢继祖,其实也是想让段清晏去参与。 来,段清晏新任大理寺卿,不领些差使有失妥当。 再者,她觉得段清晏和罂粟馄饨这案子很有几分缘分。 其实先前有细节段蕴直记着。 她和段清晏同去那赵家馄饨馆的时候,她是吃过饭不大饿的,即便如此依然抵抗不了馄饨的香味,拿着碗又进肚不少。 然而她还清楚地记得,段清晏那时吃得极慢,甚至分明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那时段蕴只是稍觉奇怪,还以为只是不大喜欢。 可之后得知这馄饨里有罂粟,外加见到同屋的安正则也摆了碗馄饨却没有吃。 她这才隐隐生出了些许别的想法。 安正则不吃是因为知道这馄饨里有问题,那段清晏吃的这样少…… 是不是有可能,他也知道这馄饨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段蕴不大愿意去细想,只觉得自己这推断还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她索性金口开,把段清晏派去处理这案子。 不大合乎常理的事有很,有些只是凑个巧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也有些奇怪的小细节不是那么简单。 比如在天香阁转角处看到的身影疑似段清晏和尹二娘,再比如尹二娘说楼下闹事清尘却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段蕴觉得这些事要查查,可她又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这两件事情她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安正则亦是未提半字。 不是不信任,恰恰是因为太信任。 她若是把切不寻常的事情都告诉安正则,安正则定然会去查。 他查得尽心尽力,妥妥当当,段蕴能做的就是看他查,看他尽心尽力。 这终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虽然当年登上皇位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可事到如今,再如当年那般总躲在安正则的庇护下是不行的。 距离段蕴亲政的那天是越来越近了,到时候安正则便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地帮她处理政事。 丞相虽为百官之首,然而若是影响朝政过,即便皇帝没意见,百官也是不满意的。 段蕴也不愿日后出现那样的局面。 。* 。* 。 她想起来那时安正则赠给她的喜人,时无聊便吩咐清尘把这物什拿过来。 喜人委实做得可爱,段蕴玩着玩着竟不觉间入了神。 恍然间似乎回忆起来什么,当初皇太孙赠给她喜人时,好像有提及喜人是成双成对的。 大理国喜欢讲究个“好事成双”,因而有很东西都是两个对。 段蕴想着,这喜人本就是寄托个吉祥的含义,那就没道理只有这个。 看手上这个女娃娃鲜亮可爱的样子,定然还会有另个同样可爱的男娃娃形象。 她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特别想要看看另个是什么样子。 喜人是安正则送给她的,大概还有个在他那里。 段蕴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大家师生场,互相赠送个小礼品吉祥物什么的,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况且喜人是对,人个岂不是正好么? 她反正这几日闲得很,便又琢磨着想要出宫,或是去民间卖小玩意的摊子上看看,或是去安正则府上瞅瞅。 清尘听了她这想法,眉角抽,“陛下您不是刚刚才私访回宫么?” “上次出宫发生的事情太,朕未能随心地走走看看。” 清尘直摇头,“陛下,这样似乎不大好。 段蕴眉眼耷拉,“也不知怎的,朕这几日总是感觉很乏力,动辄就想睡个很久。还总是睡不足三个时辰便就醒来。每天都累累的,极不舒坦……” 她这话虽然很有装可怜的成分,但清尘伺候在她身边,自然也就知道段蕴所说的确是属实的。 近几日段蕴精神总是不佳她也能看出来。 于是清尘低了低声音,“那怎么……” 段蕴沉痛道,“所以说就是要出去走走啊!” 清尘:“……” “杜太医定然是会这样建议的,安相也肯定会同意。” “安相又会担心陛下安全的,毕竟何弃疗又不在。” “那就这么办嘛,”段蕴两眼晶亮亮地看着她,“不如我们就去安相府上好了。” 清尘终于为难地点了下脑袋,但仍然挺有些不愿意,“陛下去安相府上做什么?莫非只是单纯去散散步?” “那要不呢?”段蕴坦然地看着她,“不然的话,朕还能去做什么?” 清尘认命地跟着她再次出了宫。 。* 。* 。 出宫之后,段蕴绕了下路,特意从东街的北面路往南走。 这样走着便能经过二王爷府的门前。 她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稍微放慢了脚步,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出段珊珊抚琴的声音。 距离宅子门口较近的地方还传出小丫鬟们嗑瓜子吐皮的细碎响声,年纪小的姑娘们凑在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隔着这道门,闲话声传入耳中,也悠悠然有种让人舒心的感觉。 段蕴垂着头,声不吭地从门口走过。 清尘也跟在她背后,识趣地看着陛下背上的衣裳料子,默默走了过去。 二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二王爷府不过是个家的寄托。 知道它在那里,知道它安好着便就够了,若真进去倒也没必要。 清尘心里想着,陛下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真不容易,明明就在家门外还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屋喊娘真不容易,说是想出来走走其实就是想抽空偷瞄上眼家门吧真不容易…… 她就这么感慨次摇头次,共感慨了三次,头也就跟着摇了三次。 清尘这厢感慨完毕,那厢就看见段蕴调转了脚步往回走。 她看这架势,以为段蕴是要进到二王爷府门里去。 清尘在原地愣,难不成刚才夸陛下的都白夸了? 这年头,夸个人也不容易啊……清尘感叹,又摇头。 不消片刻,就在她以为段蕴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到段蕴又直直从门口走了过去。 清尘微张着嘴,有些迷糊。 段蕴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来回走了遍,又走了遍。 走到第三遍时清尘忍不住出声了,“公子啊……” 段蕴转过来看她,表情里有种胸怀苍生的厚重感,“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本公子对这句话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清尘:“……” 段蕴走到她身边,自己自语地小声道,“太傅哥哥必然会对朕此举感到欣慰。” 清尘感到种由衷的无力,“走吧,陛下。” 。* 。* 。 安正则的府上还是如既往的安静,他为人低调,府上的家丁数量也少。 段蕴到的时候,门口正巧着梁闻元。 梁总管自然是认得陛下的,抬头见段蕴吓了跳。 “参见陛下。”梁闻元急急忙忙行了个礼。 段蕴点头示意了下,开口问,“安相今日可有外出?可在府里?” “安相正在书房中。” “又在书房啊。”段蕴自己嘀咕了句,又问,“梁总管怎么不在书房候着?” 梁闻元摸了下鼻子,道,“安相让属下去趟京兆府。” “哦?”段蕴生出几分好奇,“是为了兴善大街上罂粟案的事情么?” “不是这个。” “那是?” “安相亲自吩咐,说是近来明安有盗窃案发生,尤其还是兴善大街北段那块地方,因为有古玩和当铺之类的地方,就总是有作奸犯科之人。所以派属下前去提醒下京兆府,留意些京师治安的问题。” 段蕴“嗯”了声,“总管去忙吧,不用再向安相通报了,朕这便去书房找他。” 梁闻元再次行了个礼,目送着段蕴和清尘进府。 也不知道安相看到陛下来府上会是什么表情,他内心复杂地又将段蕴的背影看了遍,随后顶着大太阳去给安正则找荷包。 其实真相并没有说的那么好听。 安正则虽说很贤臣,可终究也是要为自己寻个便利的。 京师的治安向就是那个样子,要说整治也是件长期的大工程。 仅凭梁闻元去交待几句显然解决不了这问题,甚至连杯水车薪也算不上。 所以梁闻元这么跑趟仅仅是为了给安正则找荷包的。 安正则身为首辅自然不缺钱,况且他生活朴素并没有太大的开销,荷包里重要的必须不是银子。 丢了什么? 安正则即便不说他也知道,还不就是那个喜人。 作者有话要说:牙齿已经基本治好啦~ 撒花!~\(≧▽≦)/~ 窝决定奋起,不会再让大家等这么久了。 追文和写文就是读者和作者相爱的过程,我们在起吧~ =3= 第52章 不如去相府吧 欲望文 第53章 来了个小姑娘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3章 来了个小姑娘 段蕴刚进到屋子里,便看到安正则正和府上个侍女交待着什么。 她不大想打扰他们说话,便没出声,只是跟着往前走了走。 安正则的声音不大不小,平平淡淡地吩咐,“……虽然北面似乎还有间小屋子,但算起来已经有三个月没人住了。她个小姑娘住那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妥。” 侍女道,“不如让姑娘和蓝儿她们几个共住间好了。她们那屋子没有住满人,再加个也是合适。” 安正则顿了顿,大概是思考了下,“蓝儿她们的平日的活计有些重……把姑娘放在那里,委实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侍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相爷您考虑得周到。若真这样住了,恐怕舍友间会有不和。” 安正则轻声道,“罢了,就将我书房西边那个小间收拾出来,给她住好了。” 侍女有些惊奇,“相爷,那个小间不是您放书画名品的地方么?” 段蕴听便犯糊涂了,安正则这是搞什么?要收拾屋子给谁住呢?似乎还是个女人? 她不太乐意地将这事情往些乱七八糟的方向想了想,顿时觉得胸中有些郁结。 又听见他回答说,“没关系,将那些字画都搬到书房去就好。也许会挤些,不过应该能放下。” 侍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应了声,“奴婢这就去找人收拾准备。” 安正则颔首,稍转身正好对上段蕴黑亮亮的眸子。 他神情滞了下,不由自主地后退步。 “陛下——” “安相干什么呢?” “陛下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互问。 尽管声音时有些乱,这二人还是彼此辨出了对方的话语。 安正则习惯性地默了下,等着段蕴先说。 “朕今日……咳,就出来走走,到安相这也转圈……其实也没大事,再顺便……”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没说跑这趟就是为了看看安正则手里拿个喜人是啥样。 段蕴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问道,“安相府里来了什么姑娘?好像还挺让人费心的。” 安正则看了她眼,调子平平地答,“是张御史今日刚领了个小姑娘来微臣这里。” 他这话说得……信息量当真太少。 段蕴心里直无语,张御史这又是了哪门子的事?什么时候也没见他和首辅大人的关系这么好了…… 送个小姑娘给他是干啥的?买菜?做饭?洗衣服?……扫地?养花?浇园子? 这些事随便哪个杂役都能做吧,哪里还需要侍御史大人费心给安正则家送下人? 那这姑娘是做什么? 难道是……侍妾? 段蕴对自己这推断结果有些震惊,噎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方才和安正则说话的那个侍女在旁边局促不安的,已经有了好会儿。 她听安正则叫眼前这位小公子为“陛下”,自然便明白段蕴是大理国的当今圣上。 按说她当即便应该行礼请安的,可是段蕴和安正则见面便说起了话,也没怎么在意礼节。 小侍女在旁不好插话,怕是打扰了二位贵人。 可不告退她又不敢走,毕竟之前安正则还没来得及让她退下。 侍女纠结了,在边无聊地数丞相桌案上的书。 总共三摞,每摞五本,三五得十五,很快她就数完了。 数完之后她便只好杵在那揪自己袖子。 安正则像是知道她着为难,趁段蕴没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扭头朝自家侍女递了几个颜色,示意她先退下。 侍女松了口气,又象征性地对段蕴福了福身,便下去收拾屋子了。 安正则又转过来正对着段蕴,“陛下怎么了?” 段蕴垂了下眸子,“唔……是府上有姑娘要离开,伺候的人手不够了么?” “不是。” “那是做什么的?”她抬起头问。 “这姑娘,是小洛。” 段蕴下回神了,“天香阁那个天然呆的小姑娘?” “嗯。”安正则解释道,“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那天在天香阁的时候,陛下曾对侍御史说过,自己名叫小洛。” 段蕴愣,她那天为了防止露馅确实是这么干的,因为整个天香阁她就只知道这么个姑娘的名字,不用她的还能用谁的。 “朕记得,可这和她在府上有什么关系?” “想不到张大人也是个有心之人,”安正则边引她到桌案边上坐了,边继续道,“他那日留意到小洛这个名字,便误以为这是微臣的、的知音……” 他说到“知音”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些含糊,说完又顿了顿。 段蕴抬眼看安正则的表情,觉得他略略皱眉的样子有几分好笑,腮帮子上的笑肌便忍不住动了动。 “那日微臣虽然与陛下扮成的小洛共同离开了天香阁,不过事后张御史还是向尹二娘问了下情况。得知小洛并没有被赎身。之后他便掏了银子将小洛从那里带了出来,并在今日送到微臣府上。” 段蕴明白了,这是她的御史大人上赶着给首辅大人拍马屁的。 “那侍御史这意思,是帮安相赎个侍妾?” “……”安正则迟疑下,还是诚实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哦。”段蕴端起安正则桌上给她倒的茶,象征性地抿了小口又放下,“朕还以为张大人是个难得正直的臣子,没想到他这心眼也有不少。” “毕竟也是入朝为官十余载了。” 段蕴摸了摸下巴,“兴许是张大人最近会有什么事情找安相帮忙。” “微臣也觉得有可能。” “小洛姑娘既然来了安相府上,那可要好好待人家。”段蕴半开玩笑地道,“毕竟还是那么小,才十四岁的姑娘……” 安正则听了不由地皱眉,这侍御史也真是,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就往他这府里送…… 若是这事传出去了,他安正则二十六七的年纪,却从天香阁弄回家十四岁的小女娃,听上去委实有那么点儿让人别扭。 这让他日后还怎么在满朝文武面前昂首挺胸地上朝? 他不甚走心地把这话题遮掩过去,又问段蕴,“陛下来微臣府上可有什么事情?刚才话说了半,还没提及是顺道来微臣这里做什么。” “朕就是看安相给朕的那个喜人看着好玩,想来瞅瞅另个是什么样的。” 安正则也想知道另个现在什么样了…… “那个前几天放在书架顶上,风吹掉下来,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 段蕴挺是失望,“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东西安相你把它放那么高做什么,那不是显然容易不见么。” “是微臣考虑不周。” “算了。”段蕴抬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自责,“仅仅个小玩意而已,太过在意倒是会被人说玩物丧志了。” 安正则道,“陛下说的极是。” 全然忘了他自己紧张兮兮地把梁闻元派出去找荷包。 段蕴起身,饶有兴致地说了句,“上回和杜仲到安相这里来,他那个脑袋里缺根筋的,还把府上的厨房给烧了。后来修补得如何?不如安相带朕去看看,也好让朕在这事上放心,毕竟是手下人犯蠢,朕也难免愧疚。” “正巧,厨房边上新移植了几处盆栽,观赏下也能添几分雅兴。” “好。”段蕴抬脚就往前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三下,她突然感觉脑袋沉,接着种深深的困意铺天盖地席了过来。 段蕴好像瞬间便进入了梦里,眼睛闭,身子软便瘫了下去。 “陛下!”旁边的清尘霎时间惊呼出声。 走在后面的安正则被吓了跳,还唤她都来不及唤,赶忙伸手拉住段蕴的胳膊。 这拉段蕴是不稳了,整个人哗啦下就睡到了地上。 安正则来不及有别的情绪,两只手揽就把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他顾不得许,全然副公主抱的样子抱着段蕴,飞快地冲出书房把她放到自己的屋子的床榻上。 清尘在后面慌里慌张地跟着,只听到首辅大人焦急的声音散在风里,“清尘快差人去找大夫!快去宫里把杜太医请过来!” 清尘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她急急忙忙应答了声,转身就往丞相府大门外面跑去。 既然要去宫里找杜仲,那么她即使跟着安正则去照顾段蕴也是无济于事的,倒不如她直接便回宫里去,也可以节省下时间。 清尘心里亦是着急,刚出了安正则家的大门没几步路,便迫不及待地施展起轻功。 她“嗖”的下窜上了屋顶,跳跃着往皇宫方向赶去。 丞相府的柳树荫底下,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她看着清尘离开的方向,呆呆地点了下头,“哦,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有点卡┭┮﹏┭┮正在疏通中,明天或后天会继续新的,鞠躬感谢大家支持 第53章 来了个小姑娘 欲望文 第54章 这感觉不太妙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4章 这感觉不太妙 那少女往左边歪了歪头,看着清尘的身影在屋顶飞出去三丈远。 过会儿又往右边歪了歪头,看着清尘脚下滑打了个趔趄。 她看了会儿就低下头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柳树叶子,自顾自地嘀咕了句,“这轻功……哦……” 少女说完这句就没下句了,她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肢体动作和说话的语气样温吞。 她用了盏茶的时间从柳树荫底下走出庭园,刚靠近厢房那边,便被个风风火火跑过去的侍女给撞了个满怀。 那侍女皱了下眉,看到是她忍不住抱怨了声,“小洛姑娘,你做什么在这里挡道,您初来乍到的,起码走路也请看着些好不?” 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小洛迟疑地看了她眼,过了片刻才好像意识到什么样,磨磨蹭蹭地挪动下了步子,往后退。 侍女被她这动作弄得都没脾气了,无奈地看了她下,又翻眼望了望天。 “府里有贵客晕倒了,大伙儿都正忙得很,姑娘您就别处在这儿碍事了,成么?” 小洛定定地看着她,半傻没说出个字。 侍女等她回答等了小会儿,还不到弹指的时间她就等不及了。 “行了行了,整个相府就只有后院最凉快了,您就先在后院里乘凉吧。屋子晚些时候就能收拾出来了,到时候相爷会派人通知姑娘的。” 这侍女毕竟是安正则府上的人,虽然自身没有太文化学识,不过因为是在丞相的府上当差,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倒也是比其他地方的侍女了些涵养。 所以她这话说的含蓄,其意思说白了便是句话:没看到老娘忙成这样吗?这不干事干嘛来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她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忙忙跟着几个下人往安正则房中去了,留下小洛依然在原地着。 她不慌不忙地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那……我住哪?” 她虽然是说了个问句,不过丞相府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忙着端茶递水地照顾段蕴,自然没有人会回答小洛的问题。 她安安静静地等了会,见没有回答,也就知趣地不问了。 先前那侍女其实说得没错,后院确实是整个府上最凉快的地方。 眼瞅着现在也已经到了夏日,个清凉之所要说没人稀罕那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小洛从早上被张御史送过来之后,直就是在后院待着,后院总共开了几朵花她都快数出来了,再待下去也实在无趣。 然则她又有哪里可以去呢? 安正则是首辅,平日里为官清廉,宅子建得并不华丽。 不过即使他自己再不讲究,满朝文武也不能容忍他住得太朴素。 首辅的住处若是太过简单,他们那些底下的大臣要怎么好意思建得富丽堂皇嘛。 地方算不上豪华,然而面积却是不小。 在这么个相府里,小洛刚来,对哪里都不清楚,于是她左右踌躇了下,便也不敢乱闯。 面前忙碌的下人们都往个方向赶去,她于是也就跟着动动脚,也忘那边去了。 。* 。* 。 安正则房里,慌里慌张地进来了排小丫头。 平日里除了梁闻元最能说上话的侍女往前了步,她观察了下安正则的脸色,忽然心里有些没底。 安正则平日里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何曾像这样,万般焦虑都丝毫不加掩饰地摆在了脸上。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表示,丞相大人此刻正急着。 那侍女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相爷,醒神茶给您准备好了。” 安正则头也不回地答,“暂时先放着,陛下时半会醒不过来,汤药之类的也没法灌进去。” “是。”侍女乖乖退回去,又招呼着屋里的下人们出去,“大家先去屋子外面候着,别打扰到陛下。等相爷有什么吩咐,我会传达给大家的。” 于是安正则的屋里,人便又三三两两地出去了,最后只剩下方才那个侍女。 她在屋里也没能待上久,片刻后安正则便发了话,“你也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本相个人照顾陛下就可以。” “奴婢明白。” “出去的时候把窗户、门什么的都给关上。” 侍女刚要照他的话去做,突然又停了下来,“相爷,门窗都关上了,要怎么通风透气……目前正是夏日,若是屋里密闭着……” “没事的。”安正则语气平平地打断她。 那侍女只好照做,关了门窗退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安正则和段蕴两个人,安正则长吁了口气,在下人面前直淡定的脸上也皱起了眉。 他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拿出段蕴的只胳膊,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小皇帝白嫩的截皓腕。 安正则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指搁了上去。 过了片刻,他缓缓地移开手指,然而皱着的眉间是染上了些郁色。 安正则并不怎么通医理,并且在重文轻武的大理国,身为文官,他也不是精于武学。 不过再怎样也抹去不了他是将门之后的事实,探探脉象还是能行的。 之前段蕴倒下的时候,他在情急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腕。 仅仅是那触,堪堪搭在脉门上,安正则便心中凉,感觉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在心中蔓延着。 当时他忙着扶起段蕴,又只是匆匆探,自己心里便也没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但愿那是错觉。 府上的侍女刚走,安正则便迫不及待地又探了探段蕴的脉象。 虚,弱,单薄。 他有些呆,手握着段蕴的手好半天不放开,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从他为数不的那点经验看来,这种脉象,恐怕不单纯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安正则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精心保护的小皇帝居然能中毒? 满脑子的自责之外,的还是担忧。 他这生已过了二十六七载,向来都是朝着优秀的方向。 然而这回,安正则无限希望自己学艺不精,对于脉象的判断是窍不通。 如若杜仲来了之后,告诉他段蕴只是中了暑气晕倒了,他便愿意即刻起吃斋念佛。 安正则心里没底,也不敢给段蕴的身体下什么判断。 他低头看着小皇帝的脸,呼吸均匀,面容安静得像画般。 由于门窗紧闭,室内丝风也没有,她纤长的睫毛便难得地纹丝不动,假人般。 安正则闭了闭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手仍然搭在段蕴脉上,那虚得单薄的跳动诚实地通过触感反映出来。 他害怕那种薄弱,却又忍不住想握着她的手,好像这么做了就能给段蕴传递些许能力似的。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安正则坐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情不自禁地起来,在段蕴床头俯下/身子,轻轻摩挲了下小皇帝的脸颊。 这动作他并不是没做过,段蕴小的时候,爬高上低经常蹭上脸的灰。 每每这种时候,都是安正则细致地拿小帕子蘸水,轻柔地给她擦干净。 这张小脸他也不是没摸过,然而自从段蕴登基这便是第次。 不碰还好,安正则这触碰便有些刹不住。 发自内心地,对眼前这个孩子心疼,心酸,以及……心跳。 有些情绪汹涌地在他体内波动着,如何也收不住。 安正则没办法,只是遍遍地摩挲着段蕴的双颊,小脸蛋饱满着,肤质嫩得像新鲜豆腐块。 他这么清心寡欲侍妾都没有个的成年男子,也数不清有少日子没有触碰过这种感觉。 虽然段蕴还要死不活地在他床上躺着,安正则却也像中了毒似的,好像摸段蕴摸上了瘾,遍遍地将手在她面上划过。 万般缱绻情谊都流转在了指尖的缠/绵中。 不到盏茶的时间后,安正则不妙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微妙的变化。 别的不好说,但是明面上,他的脸颊已经越来越热,似乎有烧起来的感觉。 安正则房里并没有镜子,他此时看不到自己什么模样,不过隐约感觉自己大概是脸红了。 他不由地有些慌乱,旁边床上躺着的段蕴还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 安正则有些想骂自己,陛下还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平安,他身为首辅却想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简直堪称个“不忠不义”。 有句话叫做“身不由己”,说的便就是这种情况,点也不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被自己感动了,凌晨快四点了┭┮﹏┭┮ 然后……再困难也要克服卡文,明天或后天继续。 大家……么么哒……【累cry 第54章 这感觉不太妙 欲望文 第55章 的确是中毒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5章 的确是中毒了 第五十四章 那少女往左边歪了歪头,看着清尘的身影在屋顶飞出去三丈远。 过会儿又往右边歪了歪头,看着清尘脚下滑打了个趔趄。 她看了会儿就低下头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柳树叶子,自顾自地嘀咕了句,“这轻功……哦……” 少女说完这句就没下句了,她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肢体动作和说话的语气样温吞。 她用了盏茶的时间从柳树荫底下走出庭园,刚靠近厢房那边,便被个风风火火跑过去的侍女给撞了个满怀。 那侍女皱了下眉,看到是她忍不住抱怨了声,“小洛姑娘,你做什么在这里挡道,您初来乍到的,起码走路也请看着些好不?” 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小洛迟疑地看了她眼,过了片刻才好像意识到什么样,磨磨蹭蹭地挪动下了步子,往后退。 侍女被她这动作弄得都没脾气了,无奈地看了她下,又翻眼望了望天。 “府里有贵客晕倒了,大伙儿都正忙得很,姑娘您就别处在这儿碍事了,成么?” 小洛定定地看着她,半傻没说出个字。 侍女等她回答等了小会儿,还不到弹指的时间她就等不及了。 “行了行了,整个相府就只有后院最凉快了,您就先在后院里乘凉吧。屋子晚些时候就能收拾出来了,到时候相爷会派人通知姑娘的。” 这侍女毕竟是安正则府上的人,虽然自身没有太文化学识,不过因为是在丞相的府上当差,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倒也是比其他地方的侍女了些涵养。 所以她这话说的含蓄,其意思说白了便是句话:没看到老娘忙成这样吗?这不干事干嘛来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她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忙忙跟着几个下人往安正则房中去了,留下小洛依然在原地着。 她不慌不忙地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那……我住哪?” 她虽然是说了个问句,不过丞相府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忙着端茶递水地照顾段蕴,自然没有人会回答小洛的问题。 她安安静静地等了会,见没有回答,也就知趣地不问了。 先前那侍女其实说得没错,后院确实是整个府上最凉快的地方。 眼瞅着现在也已经到了夏日,个清凉之所要说没人稀罕那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小洛从早上被张御史送过来之后,直就是在后院待着,后院总共开了几朵花她都快数出来了,再待下去也实在无趣。 然则她又有哪里可以去呢? 安正则是首辅,平日里为官清廉,宅子建得并不华丽。 不过即使他自己再不讲究,满朝文武也不能容忍他住得太朴素。 首辅的住处若是太过简单,他们那些底下的大臣要怎么好意思建得富丽堂皇嘛。 地方算不上豪华,然而面积却是不小。 在这么个相府里,小洛刚来,对哪里都不清楚,于是她左右踌躇了下,便也不敢乱闯。 面前忙碌的下人们都往个方向赶去,她于是也就跟着动动脚,也忘那边去了。 。* 。* 。 安正则房里,慌里慌张地进来了排小丫头。 平日里除了梁闻元最能说上话的侍女往前了步,她观察了下安正则的脸色,忽然心里有些没底。 安正则平日里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何曾像这样,万般焦虑都丝毫不加掩饰地摆在了脸上。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表示,丞相大人此刻正急着。 那侍女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相爷,醒神茶给您准备好了。” 安正则头也不回地答,“暂时先放着,陛下时半会醒不过来,汤药之类的也没法灌进去。” “是。”侍女乖乖退回去,又招呼着屋里的下人们出去,“大家先去屋子外面候着,别打扰到陛下。等相爷有什么吩咐,我会传达给大家的。” 于是安正则的屋里,人便又三三两两地出去了,最后只剩下方才那个侍女。 她在屋里也没能待上久,片刻后安正则便发了话,“你也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本相个人照顾陛下就可以。” “奴婢明白。” “出去的时候把窗户、门什么的都给关上。” 侍女刚要照他的话去做,突然又停了下来,“相爷,门窗都关上了,要怎么通风透气……目前正是夏日,若是屋里密闭着……” “没事的。”安正则语气平平地打断她。 那侍女只好照做,关了门窗退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安正则和段蕴两个人,安正则长吁了口气,在下人面前直淡定的脸上也皱起了眉。 他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拿出段蕴的只胳膊,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小皇帝白嫩的截皓腕。 安正则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指搁了上去。 过了片刻,他缓缓地移开手指,然而皱着的眉间是染上了些郁色。 安正则并不怎么通医理,并且在重文轻武的大理国,身为文官,他也不是精于武学。 不过再怎样也抹去不了他是将门之后的事实,探探脉象还是能行的。 之前段蕴倒下的时候,他在情急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腕。 仅仅是那触,堪堪搭在脉门上,安正则便心中凉,感觉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在心中蔓延着。 当时他忙着扶起段蕴,又只是匆匆探,自己心里便也没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但愿那是错觉。 府上的侍女刚走,安正则便迫不及待地又探了探段蕴的脉象。 虚,弱,单薄。 他有些呆,手握着段蕴的手好半天不放开,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从他为数不的那点经验看来,这种脉象,恐怕不单纯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安正则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精心保护的小皇帝居然能中毒? 满脑子的自责之外,的还是担忧。 他这生已过了二十六七载,向来都是朝着优秀的方向。 然而这回,安正则无限希望自己学艺不精,对于脉象的判断是窍不通。 如若杜仲来了之后,告诉他段蕴只是中了暑气晕倒了,他便愿意即刻起吃斋念佛。 安正则心里没底,也不敢给段蕴的身体下什么判断。 他低头看着小皇帝的脸,呼吸均匀,面容安静得像画般。 由于门窗紧闭,室内丝风也没有,她纤长的睫毛便难得地纹丝不动,假人般。 安正则闭了闭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手仍然搭在段蕴脉上,那虚得单薄的跳动诚实地通过触感反映出来。 他害怕那种薄弱,却又忍不住想握着她的手,好像这么做了就能给段蕴传递些许能力似的。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安正则坐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情不自禁地起来,在段蕴床头俯下/身子,轻轻摩挲了下小皇帝的脸颊。 这动作他并不是没做过,段蕴小的时候,爬高上低经常蹭上脸的灰。 每每这种时候,都是安正则细致地拿小帕子蘸水,轻柔地给她擦干净。 这张小脸他也不是没摸过,然而自从段蕴登基这便是第次。 不碰还好,安正则这触碰便有些刹不住。 发自内心地,对眼前这个孩子心疼,心酸,以及……心跳。 有些情绪汹涌地在他体内波动着,如何也收不住。 安正则没办法,只是遍遍地摩挲着段蕴的双颊,小脸蛋饱满着,肤质嫩得像新鲜豆腐块。 他这么清心寡欲侍妾都没有个的成年男子,也数不清有少日子没有触碰过这种感觉。 虽然段蕴还要死不活地在他床上躺着,安正则却也像中了毒似的,好像摸段蕴摸上了瘾,遍遍地将手在她面上划过。 万般缱绻情谊都流转在了指尖的缠/绵中。 不到盏茶的时间后,安正则不妙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微妙的变化。 别的不好说,但是明面上,他的脸颊已经越来越热,似乎有烧起来的感觉。 安正则房里并没有镜子,他此时看不到自己什么模样,不过隐约感觉自己大概是脸红了。 他不由地有些慌乱,旁边床上躺着的段蕴还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 安正则有些想骂自己,陛下还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平安,他身为首辅却想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简直堪称个“不忠不义”。 有句话叫做“身不由己”,说的便就是这种情况,点也不夸张。 第55章 的确是中毒了 欲望文 第56章 这姑娘好奇怪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6章 这姑娘好奇怪 清尘弯身向他行了个礼,“安相,那我们这就去了。” 安正则“嗯”声,顺手拍了下杜仲的肩,“快去吧,路上小心点。” 杜仲嘟囔着在铁锹上面踩了脚,心胸宽广到丢人现眼,才磨磨唧唧地跟着清尘离开了。 安正则的心神丝毫没有放在他们二人身上,绿荫里那个少女才是几乎抓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地上的铁锹还是干干净净地躺着,安正则抬脚,小心地跨了过去,刚迈出步又回头朝自己贴身侍女吩咐了声,“进屋守着陛下,别让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便是耽搁了这么小会儿工夫,就有另位侍女率先走到了小洛的面前。 “姑娘您又在这干什么呢?陛下在大人的府上晕倒了,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担心,您倒是自在得很,方才还蹲在地上数蚂蚁,这会儿又在树下看知了……” 安正则闻言眉头皱,刚要往前迈的脚又迟疑地收了回去。 只听他家侍女继续埋怨道,“您是侍御史大人亲自送来的贵客,您要做什么我们下人管不着,也只有安相才能过问二。不过姑娘既然进了丞相府的大门,不谈为安相赴汤蹈火,最起码不至于总碍事,方才那铁锹还差点把杜太医绊倒了!” 侍女说话的语气很明显带有几分不满,看得出来对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懂事小姑娘委实没有好感。 安正则顺手拍平了下衣袖上的褶皱,风度翩翩走上前,开口便是把温和的嗓音,“在这说什么呢?适才听到,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安府的侍女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行礼,面偷看安正则面又在懊恼自己方才说话的声音是不是稍微大了那么些。 行礼问好后不忘回头瞪了眼小洛,“还愣着做什么?见到安相怎么不知道问好。” 小洛呆呆地看她眼,又呆呆地把目光移到安正则脸上。 安正则对着她微微笑,阳光从绿叶掩映间泄了出来,堪堪在他眼角眉梢点染抹亮色。 侍女有些看呆了眼,当下心中如小鹿乱撞,偷偷摸摸伸手抚了下自己头发。 小洛却好像看块石头样看着他,好像大理国第男神安正则在她面前根本不存在样。 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安正则的眼睛,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小洛不得不仰起脸来。 按理说这种姿势和角度,少少也会在气势上落了下乘,可放在此时这个情境,小小的少女却仿佛在平视他样。 她平静得太过了,安正则都感觉有些别扭。 他虽然男神但也并不自恋,至少不会像段清晏那样,习惯莺莺燕燕对自己的殷勤。 可他都这么折尽春风地微笑了,换来的却还是少女无波的眼神,就有些不是滋味。 安府的侍女小小哼了声,大概是觉得这丫头朽木不可雕,主子都面前了也不知道行礼。 她这么想着也懒得再去管小洛的闲事,小洛越是呆,反而突显出她们这群“老人”的机灵识相。 安正则尴尬着,正想找些话题说,小洛却僵硬地福身,给他行了个礼。 仍然是没开口说句话。 她这么动作,安正则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正想让她不必礼又顾念到自家侍女,最后索性什么也没说,等她自己行礼结束好。 “小洛姑娘方才拿铁锹玩呢?”安正则笑吟吟地问她。 小洛还没答话,安府侍女先抱怨起来,“可不是嘛,姑娘她大概是觉得府上无聊了些,总是要自己找些乐子的。” 安正则依旧笑着,“哦?那姑娘觉得铁锹有意思?” 小洛慢条斯理说了半句话,“没见过,有意思。” “听闻姑娘是阳城人,阳城当地莫非没有铁锹?” 安正则的祖父安大将军,以及安氏其余众人,在段蕴登基之前就已经迁居了阳城,安正则虽然不住那里,但总归也是比较熟的,他这么问显然是故意。 “有。”小洛回答得言简意赅。 “姑娘是发现安某府上的铁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那边轻描淡写地回给他个字,“脏。” 安正则觉得自己笑容僵硬了,他涵养好肚量大,他家侍女却没有读过那么书。 侍女言语之间都像带着刺,“姑娘爱洁,我们下人可比不得。铁锹是给府上的花草以及竹木松土用的,若是不脏那倒是奇了。” 安正则指了下地上躺着的铁锹,“似乎这铁锹还是挺干净的。” 小洛点头,说话声音还是轻轻的,“新的。” 侍女帮她翻译,“早些时候,门外有吆喝称铁匠铺子今日三周年店庆,所有成品律打七折出售,姑娘便去买了根铁锹。” 安正则:“……” “银子是张大人给奴婢的。”小洛乖巧地解释,好像是怕人责怪她乱花钱似的。 “没事,你觉得好玩就行。”安正则安抚性地对她点了点头,吩咐道,“张大人既然把姑娘送到我这里,府上定不会怠慢姑娘,书房西面那个小间已经派人收拾去了。那屋子虽然不大,但是靠近绿荫,冬暖夏凉,窗外还可以赏几朵花。” 小洛终于给了他个有些明亮的眼神,“小洛谢过大人。” “不用……”安正则扯着嘴角笑,“姑娘现在便可以去看看,那屋子之前并不是用来住人的,可能会缺少些必备物什。你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府上的姐姐们就行了。” 小洛听话地就走了。 。* 。* 。 她走出去好段距离,直到转角看不见身影,安正则都没有挪到步子。 安府侍女有些奇怪,迟疑地唤了声,“安相……” “嗯。”安正则收了收笑容,用和平常样的语气问道,“她拿铁锹做什么了?” 侍女看小洛这厢走,那厢他笑容就下子消失了,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勉强答道,“回大人,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看到小洛姑娘蹲在地上,边观察铁锹边好像在数蚂蚁……” 她有些没忍住不平衡,弱弱地说了句,“大人对小洛姑娘,都是笑吟吟的,可和气了。” 安正则便也对她温和地笑,“对你们也样。” 侍女心里舒坦了些,又道,“大人对奴婢们好,奴婢们便也将大人放在心上,做什么都要将大人考虑进去,连出门买个炊饼都要将自己收拾得体面些,唯恐失了相府的面子。” 安正则打趣道,“怪不得有次中书令大人和我说,他府上有些侍卫最喜欢来这边买炊饼,原来都是你们的功劳。” 侍女发自内心笑,“安相说笑了。总之姐妹们都是可以为大人两肋插刀的,所以有些时候,免不了为大人瞎操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把话给说了出来,“张大人将小洛姑娘送到府上,姐妹们都知道姑娘是天香阁的人。听张大人的意思,似乎小洛姑娘是大人在天香阁的……” 她颇有些语无伦次,“……奴婢的意思是、不是指责大人,奴婢没有资格。不过大人这么年来,为陛下尽心尽力,连侍妾都不曾有过个,总感觉将个小姑娘这么带进府里,于名声上有些不妙。” 安正则有些感动,“我知道你们忠心,侍御史大人专程从天香阁给本相送来个小姑娘,于他而言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彼此知道就好,应当不会有流言传出去。不用担心。” “大人这么说,奴婢便就不再庸人自扰了。” 安正则微颔首,话锋转又继续问起小洛,“对了,小洛姑娘是什么时候数蚂蚁的?” “大概……”她偏着头想,“唔,是在清尘姑娘领着杜太医回来之后。” 果然和他所推测的样。 。* 。* 。 安正则之前走出屋子,看到地上干净的铁锹时便有丝警觉。 古时两国相战,甲国为了窃听乙国的军事机密,曾经派出细作伪装成扫地的下等士兵,在中军大帐外拿着铁质的扫帚贴在墙根上。 侦察兵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可以早地得知敌人骑兵的活动情况。和这个相类似,借用铁质扫帚也是样的道理。 只不过因为要伪装,直接将耳朵贴在地上肯定不现实,所以才使用工具达到这个目的。 小洛这个铁锹的场景让安正则觉得有那么些眼熟。 他开始便觉得这孩子有些奇奇怪怪的,天香阁里见到她那么呆,又听段蕴说了些她的单蠢事情,安正则觉得奇怪。 这种性子……在天香阁? 还不是要活活饿死的节奏? 于是之后她果然没有在天香阁混下去,因为段蕴无意间的句话,小洛被送进了他府上。 说巧合,确实也巧了些。 如果真的像侍女说的那样,她专门玩着铁锹数蚂蚁,而且时间恰在清尘和杜仲进屋之后,那这其中大概就是有问题了。 难道小洛那样做,是专门为了偷听他们的对话? 安正则闭了下眼睛,心中暗觉庆幸,还好她来的第天便发生了铁锹这事。 第56章 这姑娘好奇怪 欲望文 第57章 九王爷到相府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7章 九王爷到相府 这个小洛姑娘似乎不简单,可是依照目前发生的种种来看,她又着实什么也没做。 安正则左右衡量,觉得太过疑心也不好,便想着还是静观其变,让这小姑娘在相府住下去。 他打算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小洛跟前照顾着,来好掌握她的动向,二来也可以显示出自己对这姑娘的重视,让侍御史张大人好安心。 区区个侍御史的情绪,说起来并不需要位首辅去安抚。 然而就在几天前,个眉清目秀的小哥黄昏时分敲开了安正则家的大门。 梁闻元彼时正在大门口,听他说想要拜见安相,想也没想就给领进来了。 那小哥递过来封书信,只声称希望安相在他离开之后亲启,别的话便没说几句。、 年轻人笑容谦逊有礼,拱手便要退下。 客要走,主也不便留客,于是那小哥从来到走,前后相加不过刻左右时间。 安正则没怎么想,觉得这封书信送得正大光明,前脚送信人刚走,后脚便要打开。 梁闻元倒是紧张兮兮,匆忙喊停,拿了根银针过来试毒。 安正则觉得有趣,笑问道,“你既然这会儿知道紧张防备,放人进来的那会儿又做什么去了?” 梁闻元验明纸张安全,讪讪地收了银针,颇尴尬地答,“有客自远方来,不是不亦乐乎么……” 那封书信十分简单,连封皮上都未有字。 对方既然派了人来亲自送信,那封皮上的收信人便也用不着再写了。 就是如此简单的个物什,打开之后却是份让安正则双眉紧锁的东西。 梁闻元看安正则片刻前还在和他说笑,只是这会儿的工夫,面上的神色便就严肃了起来。 他暗忖这信封里头定然是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瞅。 纸张上手精妙的瘦金体,字书写得委实赏心悦目,内容却令人咋舌。 张纸上整整齐齐列了串官员的姓名,梁闻元探头这么粗略地扫,少说也有十五有余。 重点是列在前面的几个名字,都是朝中响当当的人物。 名字后面跟了串数据,还有些小字标注,梁闻元看得心下惊,忙转了视线去看安正则。 他家相爷声感叹带着三分失落,“没想到张御史表面上看着木讷简单,竟然能整出这么个东西,委实是我看错了人……” 梁闻元十分不解,“大人怎么知道是张御史送来的?” “他这手好字,又偏爱这字体。撇捺处的风韵,本朝只此家。” “或许是有人临摹假扮?” 安正则轻轻摇头否认,“应当是不会的。来这字笔法自然顺畅,不像是有人刻意临摹的。二来也没有必要假扮张大人。侍御史不张扬不显赫,也并没有旗帜鲜明地在哪位元老门下。般扮作他人,无非是为了栽赃或是隐藏身份。如此大费周章冒充个不相干的人,显然不合常理。” 梁闻元恍然,觉得他所言甚是有理,又道,“这书信究竟是?” “陈太师党诸官员的贪/污/受/贿记录。” 梁闻元目瞪口呆,“这么,竟全是陈党么?” “不,还包括镇国将军手下的两位副将,宣国公的两位门生,以及我前两年从地方上调任明安的三个小吏。” “牵连这么广……” “也不能这么说。”安正则像是边说给他听,边自行理清思路,“这份东西被送过来,并不能说明上面写着的都是实情,真实情况怎样,需要调查。况且从名单上看,陈太师党占了大数,而镇国将军以及宣国公的门下不过匆匆提。想必这东西主要还是针对陈党的,其余人物不过是个‘点缀’罢了。” 梁闻元心中小鼓敲,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 次日安正则下朝路过国子监,想起来国子监祭酒答应要赠他副大理国疆域详图,便拐了个弯进去。 祭酒的屋子前恰巧着个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安正则乍看觉得有些面善。 他拿了地图出来,刚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对,这边脚步滞,那边就听见个少年的声音,“张兄,昨日你与在下说的《国语》似乎是这么个意思……” 那少年后面的话他便没听了,仅仅开头那两个字的称呼对安正则来说便足够。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年轻人便就是昨日黄昏时去给他送书信的那位小哥。 昨日他来时已是黄昏,府内院落稀稀疏疏地点了几盏灯,照得人面目并不十分清晰。 这小哥来去匆忙,安正则又不好男色,饶是他长得清秀也没看上几眼。 刚刚这声“张兄”提醒了他,这位年轻人似乎便是张御史家的公子。 年初宴请百官的时候,各位大人带来了儿女,那时安正则便见过他,只不过人太不可能记得分明罢了。 送信的既然是张大人家的公子,那这书信出自侍御史之手便是确凿无疑了。 这东西递交到他的手上,显而易见,张御史是想和他在起的。 虽然那名单上还有三两个小吏是安正则亲自调任京师的,但与陈党的众大员相较,便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因为这件事,安正则从这几日起,就甚是注意安抚张御史的情绪。 他将这份东西送过来,内心定然也是有稍许忐忑的,以故安正则的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进而让他推理出首辅大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种心理安正则明白。 他本就打算按兵不动,这份名单自然是要留着的,而张御史这个人他也不会推出远之。 段蕴登基不过两年而已,那些对皇位垂涎已久的目光还没有移开,朝中在他这边的人越,段蕴的支持势力也就越强大。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安正则愿意接受所有方面的投诚。 网撒得越大,除了捕到的鱼越,泥沙和秽物也会越来越。 万里黄河,泥沙俱下,向他表忠心的并不定都是真心实意,名单留着不代表相信,而表面工作也绝不能含糊。 张御史特地再次去了趟天香阁,将那日段蕴随口说的“小洛”给赎了身,完完整整地给他送到府上来,自然也是番刻意讨好。 所以他只能颔首笑笑,礼貌地收下。 仅是收下还不可以,对人家姑娘还要上心,衣食住宿都不可怠慢。 。* 。* 。 安正则打算找梁闻元安排人服侍小洛,这事情宜早不宜迟,他便刻不耽误地亲自去办。 待他走到梁闻元门口,才忽地想起来自己将他派出去寻荷包,便只好作罢,又回到屋子里照看段蕴。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从窗子外边正门口的方向传来些声响。 安正则想着大概是清尘和杜仲抓药回来了,没想到过会儿却听到了梁闻元的声音。 荷包以及那个喜人不晓得找到了没有,他心里这么惦念着,起身出了门。 梁闻元并没有和他汇报荷包和喜人的下落,反而脸慌张地问道,“大人,陛下怎么了?” 安正则没想过他已经知道了这事,时无话。 梁总管继续焦急着解释,“属下在去往城南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清尘姑娘和杜太医,据二人说他们是要去往医馆。陛下……晕倒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迎面走过来个风姿卓然的身影,段清晏也轻蹙着眉,跟着问了句,“陛下出了什么事?严重么?” 安正则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在这,便拱手施礼道,“兴许是这几日的天气变化有些大,外加陛下幼时重病那场,本就身体羸弱……总之是晕倒了,目前还没醒过来。” 他说完再次回忆了下,确认方才梁闻元说出口的是“晕倒”而并非“中毒”。 “本王能进去看看陛下的情况么?” 段清晏这要求合情合理,安正则没道理拒绝,遂而轻点了下头请他进去。 躺在榻上的段蕴气色尚好,并没有中毒之人的靡败颜色,段清晏担忧地叹了口气,也没有问。 “王爷今日光临寒舍,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不然也好吩咐厨房做几道好菜,让安某遵循遵循下待客之道。” “丞相大人客气了。”段清晏点头表示谢过,“本王今日有公务在身,于是去了趟京兆府,意外地遇见了梁总管。” 梁闻元接道,“属下不才,帮大人找荷包,连着跑了好几处府衙都是无所获,后来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准备硬着头皮回来交差了。京兆府距离东街最为遥远,属下去完这最后处仍是无果,准备打道回府时偶遇九王爷,便与王爷同路回来了。” 安正则点点头,“之后你们碰见清尘杜仲二人去药店抓药,于是得知了陛下晕倒的事情?” 段清晏肯定道,“安相说得正是。” 难怪梁闻元方才没有在九王爷面前提“中毒”二字,想来应当是清尘和杜仲本就没有往外说。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出门社会实践,回来后又感冒难受了几天 【鞠躬致歉 ┭┮﹏┭┮这周要!日!!了!吧! ps:谢谢叶子姐的地雷,么么哒=3= 第57章 九王爷到相府 欲望文 第58章 杜神医素高冷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8章 杜神医素高冷 段清晏走至榻前,轻轻帮段蕴整了整被角,动作细致温柔,委实副好皇叔的模样。 安正则看到这幕,莫名就有些心里烦烦的,自己又暗暗念叨着,清尘和杜仲抓个药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依陛下目前的身体情况,恐怕是要歇息些日子了。”段清晏开口道,“安相准备怎么通知各位大臣?” “或许明日早朝时统告知。”安正则抬眼看他,“或许王爷有什么高见?” “高见实则是没有的,只是想到明日同僚们要白跑趟,如今暑气渐盛,似乎有些辛苦。安相素来处事妥当,便问问可有高招。” 安正则不咸不淡地道,“微臣的错,让王爷失望了。” 段清晏也只是和他客套了那么几句,这屋子里除了床上躺着的段蕴,只剩下段清晏人坐在人家安府的卧房内,久了之后诚然有些别扭。 九王爷边说着话,边手上却不由自主地去碰段蕴的被子。他好像是自己强迫自己似的,定要把那被角拉得平平整整的。 “本王这次回明安任大理寺卿,说起来这般事情,也不是件小事。派人送了封书信给母妃。”段清晏说到这里顿了下,弯了弯嘴角道,“本王的母妃安相知道,她出身高索国,千里迢迢从北方嫁到我大理,尽管已经这么年过去,骨子里对家乡的信仰却还是根深蒂固的。” 安正则点头表示理解。 段清晏的母妃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年高索国与大理国和亲,从宗室中挑选了位十分美丽的女子嫁过来,那便是后来源州王的母妃。 或许是地理上的原因,这位异国的王妃面目带了些许别样的美感,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双美瞳里流转的光华仿佛琉璃。 自古帝王都爱美人,这位高索姑娘生得沉鱼落雁艳冠后宫,自然也曾在段时间里被景德帝宝贝着。 在她盛宠的那段时间,便诞下了九皇子。 因为生产的缘故,景德帝有些日子没去她殿里,日子这么久,对异国女子的新鲜劲便也过去了。 高索国与大理和亲,本就不是出于么重大的政治意义。这两国均奉大华为宗主国,个在大华以北,个居大华以南,说起来疆域边界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两国的联姻只是个传统而已,代表着在这片大陆上,三个国家相安无事,友好相处。并没有想要打仗的意思。 因而派来和亲的女子身份也并不高贵,只是名义上的宗亲罢了,实际上与高索国本地的最高统治者也就仅仅是点裙带关系。 后宫佳丽三千,不断有新鲜的小姑娘住进来,这位高索国远嫁而来的皇妃没久也就门庭冷落了。 好在她诞下了段清晏,在深宫中有个儿子傍身,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段清晏接着道,“母妃从来忘不掉高索国的些风俗和技艺。本王在源州的府邸上,便还住有母亲从高索请来的医者。平日里的小恙小灾,都是高索的医者经手调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出奇的好。母妃得知本王要久留明安,便硬是要高索的医者也到明安来照顾着。” 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安正则再不明白是何意就是装傻了。 “既得太妃娘娘如此信任,想必高索的医者确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段清晏莞尔,“若母妃听到安相这么说,定然是要高兴起来的。本王这几日正想着,好的医者要大限度地施展才华才是人尽其才,高索名医若是进宫服务陛下,和杜太医切磋,或许对彼此的医术都大有裨益。” 安正则顺着他的意思便道,“古人所谓的‘贤王’二字,说的大概就是九王爷了。将自家府上的大夫献给陛下,若是放在史书中,必然也是传颂千载的佳话。” “安相过誉了,不过是为臣之义务而已。”段清晏忍不住又拉了下段蕴的被角,将那本就平整的被面又压得如泥塑般,“那明日本王便送他入宫,给陛下瞧瞧情况。” 安正则先点了点头,不消片刻却又眉头轻轻拧,轻声说道,“似乎也有不妥。杜太医这个人,医术高明人也有些孤傲,当初他执意行走江湖,入宫效忠陛下已是有几分不愿。和大华的莫泉道人样,大抵高人都有几分不好说话。杜仲平日在太医署,凡是他所经手过的病患都坚决不允许别人再碰。若是别的哪位太医也提了建议,他便如何也不愿继续治疗了。” “也便只有杜太医这样的高人才有这般自信。” “是啊。”安正则点点头,面上是对高人的感叹,手上端了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润嗓子,而口中继续不遗余力地黑着杜仲,“杜太医的性格虽然有时挺让人没办法,不过好在他的医术委实无人能出其右,不让别人经手倒也罢了,他自己也可以做得好。” 这会儿轮到安正则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换作段清晏再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便是装傻了。 九王爷也顺着他话里的意思,识趣地接道,“陛下这次晕倒,相信杜太医定也可以妙手回春,本王家中小小的高索医者也落得个清闲,不用焦头烂额了。” 安正则跟着感叹了番杜太医医术就是好云云,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大理国本土名医的各种褒奖。褒奖了之后又觉得这样太不谦虚,连带着将段清晏府中那位素未谋面的医者也夸了通。 最后以句话做结,两位大夫肯定都是人中翘楚,高索与大理的岐黄之道说不定也有不同,还是不要混着来好些。 。* 。* 。 安正则夸杜仲的话毫不吝惜,听得旁的梁闻元嘴角抽搐,想笑又只得忍着。 相处年,他怎么就没发现杜仲是首辅大人口中那么位“高冷”的绝世名医呢。 这厢三人围绕杜神医高人各怀心思,那厢门口传来两声响亮的喷嚏声——杜神医抓药回来了。 杜仲边往里走边嘟囔了句,“哎呦这喷嚏打得,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小妖精想爷了。” 话音未落,他又清晰无比地打了两个喷嚏。 杜仲吸了吸鼻子,言语间立刻股失落之意弥漫开来,“嗬,也许昨晚夜风凉了些。” 屋子里的安、段、梁三位小妖精:“……” 梁闻元嘴角又是抽搐,杜神医您这出场台词,方才那朵高岭之花的冷艳形象都白塑造了…… 清尘进来汇报情况,杜仲那边就刻不耽误地先行去煎药了。 段清晏最后次拉平段蕴的被角,起身道,“本王留在安相这里也没有用处,可能还会有那么些碍事,这便就回去了。” 安正则大方表示没关系,也没留。 在他出门前还特意嘱托了句,明日早朝定然是不会举行了,王爷的住处距离皇宫不近,天气又热,就不用再去了。 清尘跟出去送客,安正则便把梁闻元又带回屋子里,语重心长地告诉他,陛下中毒了。 梁闻元惊讶得嘴张,足够塞进去个鸡蛋。 安正则顿了下,等他神情没那么震惊之后又道,“府里新来的,就是张御史送来的那个小洛姑娘,似乎有些问题。” 于是梁闻元的嘴张得大了,足够塞进去个鸡蛋外加个鹌鹑蛋 。 他感觉自己就走了这么两个时辰,怎么府里就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哦!这世界变化太快…… 安正则将中毒和小洛的两件事情都说给梁闻元听了,总管大人反应了半天才理清思路。 “安相是想压住陛下中毒的消息不外传?难怪路上遇到清尘和杜仲时,那两人只字未提什么中毒,只说是陛下晕倒了。” 安正则的神情有些严肃,“没想到陛下这边刚出事,九王爷便知道了,还专程来探望。” 梁闻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偶遇这种事,就像缘分到了,躲也躲不掉嘛。” 安正则随口道,“你倒是和九王爷有缘分,千里姻缘线牵。” 梁闻元:“……” “方才九王爷话里话外,直想着要给陛下再请个大夫,我虽然这时给挡了下来,但终究也是有后怕。” 梁闻元附和道,“王爷似乎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又不全是……安相稍稍提了下建议,王爷便顺着就将那些念头作罢了。” “这样便难以捉摸。”安正则盯着段蕴身上被拉得分外平整的被角,缓缓道,“难道九王爷已经发现了什么,对陛下的身份有所疑虑……” 梁闻元没顾得上他家丞相的自言自语,直接便问,“属下还有事不解,大人为何将陛下留在府中,不送回宫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以及各位潜水妹子如既往的支持 大力抱抱~=3= 第58章 杜神医素高冷 欲望文 第59章 这胸口这么平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59章 这胸口这么平 安正则的目光在床榻上又流连了三圈,这才道,“既是中毒,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可偏偏又是慢性的、并无大害的,直接目的便不是要置陛下于死地。” 梁闻元不解,“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给皇上下毒?” “大概是个警告,也可能只是个障眼法。”安正则将视线从段蕴身上移开,看着梁总管道,“但凡正常之人,害人的理由无非图利与复仇两者。那人要害陛下,自然是想□□。而并没有用剧毒陷害,只可能是时机并未成熟。” “属下不明白,时机成熟与送陛下回宫,又有何干?” “正是因为时机未成熟,对方不敢轻易动手害人。国不可日无君,陛下若是突然不在皇位,对方又没有充足的准备可以顺利登基,那必定是要大乱的。你还记得前朝的文帝么?” 梁闻元点了下头又摇了下脑袋,“记得……点。” 安正则耐心解释道,“当时惠帝年轻无子,可龙体却每况愈下,先皇诸子都对皇位有所企及。之后惠帝突然殡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时并没有谁有足够的实力夺得大权,朝中才片混乱。文帝蛰伏数年,表面明哲保身不问朝政,然实力丝毫不亚于任何位兄弟。他坐等别人斗得两败俱伤,谁也不让谁好过之时才突然上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黄袍加身。” “属下明白了。害陛下之人这样做是因为前朝之鉴,担心将陛下弄下宝座之后,却有文帝那样的人出现,直接坐享成果。如此来,自己反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所以说,”安正则的语气不由地有些沉重,“不止我人担心,本朝也会有如文帝般蛰伏之人。” 他刚说完话锋又转,“当然,也正如方才所做假设,让陛下慢性中毒可能只是个障眼法。陛下中毒不是小事,不管怎么说也会分散很大部分精力去调查。” “若是障眼法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也许人家的时机已经很成熟了?” 安正则面无表情飞过去记眼神。 梁闻元讪讪缩头,“只是说可能、可能……” 那目光仍旧动不动地停在他身上。 梁闻元连忙摆手,“不不、绝不可能!” 安正则终于不再看他,转过去目光又落在段蕴身上,“若是陛下在宫中,亲信虽些,闲杂人等却。太医署那么人,见陛下两天过还未好转定然要来瞧瞧情况,满朝文武也会张罗着给陛下问诊。虽然以杜仲为幌子可以挡些时日,但总是这样做,我也担心杜仲有天会引起公愤。” 梁闻元双眼望着屋顶,情不自禁地幻想了下杜神医被群怒气冲冲的白胡子老臣围着,身上被砸满臭鸡蛋脑袋上还顶着烂菜叶的情景,下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安正则:“……” 梁闻元:“……” 总管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道,“那安相……属下去厨房看看,杜太医在那煎药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安正则反正也不太想看到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等人都走到门口了,又突然出声叫住,“对了,之前和你说,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照看小洛,这事也怠慢不得,你现在就去安排着吧。” 。* 。* 。 屋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安正则端着杯洞庭碧螺春,茶香袅袅地升起来沁入鼻息,端茶的手却纹丝不动。 目光越过眼前的盏好茶放空,静静地落在段蕴盖着的床薄衾上,可眼中并没有焦点,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尽管不愿意承认,不过方才梁闻元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有道理,按照最坏的情况,也许害段蕴的人真的已经悄无声意地在朝中埋下了诸势力。 安正则又默默想到张御史家公子专程送到他手上的那份名单,愈发觉得忧心,很事情好像的确快要跳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或许政局可以慢慢谋划,小皇帝也让他放心不下。 段蕴身上盖着床薄被,此时已然夏日,屋里虽然较外面稍阴凉些,却仍旧免不了暑气,被子捂得段蕴鼻尖都沁出了些许细密的小汗珠。 杜神医说是要盖着被子,说这样可以发发汗,帮助排毒。 安正则起初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谁知那之后,杜仲又自言自语般地加了句,“这天这么热,拿被子闷会,说不定就能给热醒了……” 安正则:“……” 他开柜子拿薄被的手立刻就便得没那么积极了。 段蕴张小脸还透着些粉色,安正则看她这气色,反而并不觉得欣喜,大概是热得紧吧,他这么想着。 明安地理位置偏南,夏日本就炎热,恰逢今日又是个艳阳天,外面的太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大地,简直是要把人都给晒化了的架势。 安正则将心比心,觉得段蕴铁定是热得难受。于是便拿了自己的帕子,轻轻在她鼻尖上拭去薄汗。 靠近了面庞,他愈发觉得那张小脸上都蒸腾着热气,这般保温,说不定真是会折腾出个中暑出来。 安正则这么想着,也顾不得杜仲那不靠谱的大夫说的话,将段清晏拉得无比平整的被角往上折,给段蕴透了点气。 终究还是无法忽略杜仲的话,虽说心疼小皇帝不舒服,也不敢贸然就给她掀了被子。 他只敢偷偷将被角折起来些,不那么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就这么芝麻大小的事情,首辅大人还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 被子折到胸口位置,安正则敏感地感觉到了段蕴的呼吸声,平平稳稳的,倒是很有节奏。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段蕴胸口。 那地方几乎和别处样平整,只是稍稍有点点的突起,微弱地显示着少女与少年的不同。 安正则有些愣神,是不是躺着的缘故,抑或是束缚得太紧了些? 怎么会、胸口怎么会……那么平…… 他这样想倒是没有风花雪月那方面的心思,他只是很单纯、相当单纯地为段蕴考虑,怎么能将束胸布束得那么紧呢? 即便是担心被人发现女儿身份,那也不该束这么紧啊…… 首辅大人忧心忡忡地很是心疼,这胸口束成这样,不难受么?不闷得慌么?不呼吸困难么?不……不影响身体发育么? 安正则从未想过要让段蕴女扮男装辈子,她自己这么折腾自己,以后怎么办? 不行,等陛下醒过来,这个问题定要好好说说。 他这样打定主意,过会儿自己脸上却有些发烧,怎么自己居然会关心这种问题,真的是他饱读圣贤书心辅佐幼帝的首辅大臣该做的? 不不不,脸上这温度铁定是热得。 安正则淡定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硬是逼自己往纯洁的地方想。 可小皇帝的上半身就在他眼前啊,要怎样目中无物心无旁骛?岂是容易的么? 他又忍不住想入非非,束胸布太紧了会不会容易喘不上气,天这么热,被子盖得又这么严实,段蕴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安正则对自己的想法有丁点儿的吓到,那要不然呢?他是有办法让天气凉快下来,还是将被子给掀了,或者把束胸布给解开? 显然都做不到。 安正则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把视线移开看向别处,不消片刻又觉得口渴,伸手拿了那杯碧螺春,难得牛嚼牡丹般给整杯灌了下去。 。* 。* 。 忽然间,静寂无声的室内响起了丝微弱的声音,好似呢喃的呓语般,音量小到几乎听不见。 安正则怔,连忙俯下/身子去看段蕴。 小皇帝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她似乎没有点儿要睁开眼的意思,连纤长的睫毛都动不动。 段蕴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细微的声音,好像是要醒过来了,又好像是在梦中发出的声音。 安正则不得不贴近她些,几乎快要挨到她的唇,这才听见那声音,“热……” 这点声响差点把安正则感动落泪,他心知段蕴估计是要醒过来了,时间喜不自胜,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段蕴那声“热”出口之后,既而又嘤/咛了几声,仍是是蚊子叫似的,小到让人听不见。 本就声音小了,安正则还在那边喜不自胜着,自然就忽略了后面几声含糊不清的话语。 段蕴连出了好几声都没人搭理,不禁下意识地继续发出声音。 “热、热……热、水……” “水……” 安正则思维堵塞,听她说“热水”,想也没想地就以为段蕴是要热水,兴冲冲地就拿起手边壶热水要给她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打“安正则”三个字,打得快了些,“正”的韵尾那个g没打出来,然后“则”字开头只打出了个z,之后输入法就变出了“安珍珠”三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珍珠哈哈哈哈哈哈……【笑cry捶地! 【原谅我生放荡不禁笑点低】 ps:谢谢楚楚和*的地雷╭(╯3╰)╮ 第59章 这胸口这么平 欲望文 第60章 要太傅陪着我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0章 要太傅陪着我 水壶递到半空中,安正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要热水作甚? 莫非是要喝?这不能够啊…… 热成这个样子,偏偏还要喝热水,陛下是哪里出毛病了么? 安正则迟疑间,床榻上的段蕴继续发出声音,“热……” “水水、水……” 声音断断续续的,却越来越大,也愈发清楚了些。 安正则忽地明白过来,她并不是要“热水”,而是表示自己很“热”,要喝“水”…… “热……” “水……” “热、水……” 热水? 原是这样来的。 安正则这瞬间觉得自己该去找杜仲开些治脑子的药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判断样,这回段蕴出声的时候间隔略微长了些,分明地表现出“热”和“水”是两句话。 安正则不再迟疑,赶忙从壶里倒了杯水出来。 水是有些热度的,他怕段蕴喝过热的水会不舒服,对着杯口吹了又吹。 最后仍然不太放心,安正则稍稍犹豫,最后还是自己先喝了口,确定温度合适之后,才坐在床沿捧起段蕴的脑袋喂给她。 段蕴慢慢喝完了整杯水,闭着眼睛又休息了会儿 她迷迷糊糊地仍旧不清醒,只是迷茫间感到有人在给她喂水,她的口张开得小,水容易洒出来,于是那人的手指便轻柔地横在她唇边。 这般体贴的动作很自然地就让她生出了安全感,段蕴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娘……” 安正则动作滞,片刻后腾出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段蕴继续轻声像梦话般地说着,“娘,我不要走……” 安正则将她小身子搂了搂,顺着她的话哄小孩般地道,“行,不让你走。” 可是那厢段蕴根本没领情,无视这安慰无视得很是彻底。不仅没被安慰道,心情反而越来越差,连变得急促的声音里都似乎带了丝哭腔,“我个人去宫里,我、我……害怕,娘亲不要扔了我……” “没有人扔你,不害怕。” 段蕴完全自己说自己的,安正则的话点也没听到,“若是去宫里,必须有太傅哥哥陪着筠筠……娘,娘亲定要答应我。” 安正则闻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维持着怀抱段蕴的姿势,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他曾经这么被人需要过…… 段蕴又撒娇似的呢喃了几声,安正则明知道她听不进自己的话,还是柔声细语对她道,“陪着你,陪着你,太傅哥哥永远都陪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什么作用,抑或是之前喝了些水,不那么热得难受了,总之段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安正则还在回味她刚刚那句“必须有太傅哥哥陪着筠筠”,回味了半晌时间,边回味边低头看小皇帝的睡颜,目光温柔中又流转着澎湃的情愫。 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就这么耽误了许时间,安正则才蓦地想到,段蕴已经醒了这么久,自己居然没有去通知杜仲! 他今天第二次觉得自己该去找杜神医治治脑子了。 安正则以惊人的速度打开了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女被吓了大跳,自家丞相急匆匆地抛给她句“好好守着陛下”,便转瞬没了人影。 侍女风中凌乱着,方才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真的是向轻裘缓带安步当车的安相么? 。* 。* 。 其实段蕴还未醒来的时候,杜仲那边就已经煎好了汤药,他面等着安正则唤自己,面将汤药放在小灶上温着。 所以安正则风般闯进来的时候,杜神医才可以镇定自若,端起小药罐就了起来,刻也不耽误。 这利索程度让刚刚在房里耽搁许久的安正则分外汗颜,偏生杜仲还端着药罐子问他,“是不是陛下醒了?我就估计下午能醒次!快带下官去给陛下灌药,必须要趁早灌及时灌,安相再走快些。” 安正则听杜仲这么急吼吼地要去给段蕴喂药,下子便深深自责起来。 杜仲跑这么快就是为了赶上最佳的服药时机,可这刚醒来就喂药……已经醒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了。 都是自己的错,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安正则满心满意地后悔自责着。 这厢丞相大人自我批评进行得太专注,那厢便完全忽视了杜神医自言自语的后半句话。 “他娘娘的,忘了那条帕子就端药出来了。噫吁!可烫死老子了!” 杜仲满心满意地想要快点把烫手药罐给端到屋里去,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安相正因为自己火烧屁股的速度而忧心不已。 安正则卧房门前的侍女还没太回过神来,又看到个身影“哧溜”就窜进屋里。 她反应速度还蛮快,清清嗓子便打算开口叫人,口型都摆出来了,却猛然间看到自家丞相也心急如焚地回来了。 侍女连忙闭了嘴,把没叫出口的音节给原原本本地吞回了肚子里。 完了之后还心有余悸地地拍拍自己胸口,幸好没来得及丢人…… 杜仲进了屋,像甩烫手山芋般赶忙把药罐子给放到了桌上,吹着自己手指头就对安正则道,“快、快!拿杯子盛上汤药!” 安正则此时对神医的话言听计从,句废话都没说便开始盛药了。 汤药热气腾腾的,在大暑天里都见得到那层白茫茫的水汽,安正则略皱眉道,“这汤药似乎有些烫。” “可不是嘛!”杜仲想也没想,吮吸着被烫红的手指头降温,口齿不清抱怨,“他娘娘的,老子刚刚拿火煨着想保温来的,结果没想到那小炉里的柴火那么旺,这药罐也睡够保温,居然弄得这么烫。他娘的,刚才端这路,可把属下给烫惨了!” 安正则机智地抓住了他最后句话的重点,他试探性地问,“……那这么说,你方才走那么快,是因为药罐过烫?” 难道并不是因为给陛下喂药紧急么? 杜仲点头如捣蒜,回答得斩钉截铁,“对啊!当然是因为这个啊!” 丞相大人内心汹涌着的自责终于消弭了些。 他心情有了好转,对着杯子吹气给汤药降温时都安心了不少。 杜仲急急忙忙将自己几根被烫伤的手指处理好,坐到段蕴床榻边上开始看情况。 “陛下什么时候醒来的?” “约莫……有些时间了。”安正则回答得有些心虚。 “哦。”杜仲没太在意,接着问道,“那醒来之后是什么状态?” “直没有睁开眼,也似乎不太清醒,模模糊糊地说了些东西,像是梦话般。” “陛下说了什么?” 安正则:“……这和病情有关系?” 杜仲泼皮无赖道,“杜神医觉得也许有那么点关系。” 安正则:“……是不是闻元和你说什么了?” “梁总管只是告诉属下,安相把属下形容得分外像高人。” 安正则淡定道,“本相这是帮着突显出你的高超医术,也顺便体现出我大理国的强盛,在各个领域都很有番建树。” 杜仲欲哭无泪,“可是属下这高冷的形象传播出去,您让属下怎么找媳妇啊……现在姑娘都喜欢暖男,安相您这是断了属下的姻缘啊,没媳妇就没娃,没娃就没香火传啊!” 安正则默默将他张脸打量了片刻,声音淡如君子之交,“杜仲啊,别再自欺欺人了……” 找不找得到媳妇,和是不是暖男其实关系不大的…… 他很善良地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然而敌不过杜仲过于机智,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次日,杜神医照了照镜子,捂着脸哭晕在厕所。 然而眼下二人没工夫说话,几句戏言也不过是在等汤药的温度降下来。 杜仲唤了几声“陛下”,见段蕴毫无反应又拍了拍她,接着又捏住她的鼻子,试图通过呼吸的不通畅来把她弄醒。 片刻过去段蕴还是没有反应,安正则却忍不住着急了,“你别把陛下闷坏了,快松开。” 官高级压死人,杜仲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他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段蕴,时间懊丧了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说陛下已经醒了么?怎么这会又变成这样,怎么都弄不醒了。” 安正则首度在杜仲面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手足无措地道,“大概是距离之前醒来,时间有些久……所以又昏睡过去了?” 杜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安相您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怎么会过去这么久?” 安正则面皮子赧,“陛下刚醒来有些意识的时候,含糊着说自己热、要喝水,本相便就听从圣旨,给陛下喂了些水。” 杜仲捋了捋自己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叹口气道,“那便只有等待陛下下次有意识了。” 安正则:“……”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好温馨吖~ 第60章 要太傅陪着我 欲望文 第61章 嘴对嘴喂个药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1章 嘴对嘴喂个药 好在这次段蕴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过了大概刻钟左右,她眉尖稍稍蹙。 直看着她的安正则这回机敏了起来,立刻便出声对杜仲道,“陛下刚刚有动作了!” 杜仲闻言转过身来,和安正则起扒在床边,两个人大眼小眼起巴巴地看着段蕴,好像在等待见证什么奇迹似的。 段蕴倒也没让他们失望,虽然仍是没睁开眼,双唇却是动了下,轻轻张开吐出了口气。 杜仲瞅准机会,架势整得跟英勇就义似的,从桌上拿起碗就准备往段蕴里灌。 “安相,您扶着陛下,属下来灌药!” 安正则其实对他这样子颇有些无奈,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只是喂药这么个事,杜仲有必要每次都气势汹汹地用“灌”这个字么…… 听上去有种往八宝鸭肚子里疯狂塞东西的错觉。 他摇摇头,手指稍稍用力将段蕴的双唇分开得大了些。 杜仲不满,“再大些再大些!不然容易洒出来,煎这汤药可不容易呢!” 直到安正则做到了他满意的程度,杜仲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段蕴嘴里倒汤药。 可是还没倒满口,段蕴便轻咳了声,即便杜仲及时收了手,已入口的那些药汁还是尽数被她喷了出来。 黑黄黑黄的,直接污了安正则床上好的蚕丝被。 段蕴咳了口还没完,直接咳便是停不下来的架势。 这皱着眉头咳嗽的样子让安正则情不自禁地心疼,对着杜仲略不满道,“方才是不是倒得太急了?” 杜仲晃着脑袋否认,“不不不,是陛下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自己不往肚子里咽。” 安正则伸手帮段蕴捋了捋头发,嘴上在和杜仲说话,眼睛却没看他眼,“那又该当如何?” “也只能等陛下再清醒些,自己可以吞咽汤药才行啊……”杜仲顿了顿,又为难道,“可若是现在不灌,陛下可能会再次昏睡过去,那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醒过来就不好说了。” 他这边句话说完,那边安正则却没有立刻接话,杜仲转过头去看他,不经意间却瞅到段蕴似乎微微睁开了眼睛。 杜仲激动坏了,赶忙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这么看段蕴的眼睛仍然是微微张开的状态,他这才确定刚刚并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杜仲激动地就要和安正则说,刚要开头却见安正则已然在直勾勾地盯着陛下。 敢情人家早就发现了啊,怪不得刚刚说完话没理我呢…… 段蕴的眼睛只张开了点点,她的睫毛纤长,虽然极黑却并不卷翘,此时在眼睛上方这么遮,几乎就看不见瞳仁了。 仅仅透过睫毛,稀稀落落地投出了些散散的目光。 安正则直觉地认为那目光都是迷茫的,她此时大概还不清醒。 段蕴的口中也含糊不清吐出个字眼,“苦……” 杜仲:“……” 段蕴继续哼唧,“好苦,不要喝……” 杜仲兴高采烈之余拍了下安正则,“好了好了!陛下这回是已经有些意识了!现在灌药肯定可以喝下去了!” 他又端来自己精心熬制的那碗黑黄黑黄的汤药,作势递到段蕴嘴边就要往里灌。 岂料段蕴这回连嘴都不张了,直接紧闭。 杜仲没把这当回事,轻描淡写地就吩咐安正则,“安相,快把陛下的嘴掰开,这样下官才好往里灌药啊!” 安正则:“……” 话说得轻松,掰嘴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和掰开八宝鸭的肚子能样? “怎么掰?” “拿手掰呗,快啊!” 安正则也轻描淡写地道,“本相不会,神医您来。” 说罢还主动接过了那碗汤药,留杜仲保持着拿碗的手势愣在当场。 “……大人您别啊,下官不敢。” 安正则实话实说,“本相也不敢。” 不仅是不敢触犯皇室之尊,退步讲,他也不敢弄疼了段蕴啊。 杜仲没办法,只好再度从安正则手里把药端过来,对着段蕴求爹爹告奶奶,“陛下张嘴喝药啊……喝了就能好了。陛下您开开金口啊,大理国江山社稷还需要您来守卫哪,朝里的老狐狸们还需要您修理呢,想篡位的老狼们还需要您收拾咧,您可不能就这么躺床上睡了之啥都不管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段蕴的双唇似乎闭得紧了。 杜仲再接再厉地劝说:“陛下开开口吧,这药不苦,真的点儿都不哭……哦不,只有点点苦,或者您觉得苦得稍微了那么点,可也不是很、不是太苦。能忍受,绝对能忍受……陛下您张开嘴啊!您让微臣怎么半才好哪……” 安正则忍不住打断他,“行了你这么说也没有用。这药很苦?” 杜仲正准备说“是”,忽地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哄骗段蕴,为了欺君之罪不被立刻揭穿,他赶忙闭了嘴,改为点头。 “怎么不加点糖进去?” “加糖影响药效。” 安正则理解地点了点头,温声细语对段蕴道,“陛下,良药苦口啊。” 杜仲也在边上说,“是啊是啊,都是微臣跑了半个明安城给您找的药啊。” 床上之人毫不领情,段蕴似乎在梦里和他们对话,“太苦,不、不要……” 杜仲端着那碗可怕的汤药筹莫展,“陛下似乎很抗拒。” 安正则手伸,神情间略有些认真,像是刚刚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把药给我。” “安相要做什么?”杜仲边递给他边道,“您别尝了是真的很苦,下官自己配的方子自己煎的药,我还能不清楚么……” 他话音未落,安正则已经灌了大口下去。 杜仲瞠目结舌,结巴着说,“下官、下官不是说了不用尝了么……” 安正则眉头都没有皱下,将药碗递给杜仲,俯下/身对准段蕴的唇就吻了下去。 眼前这幕太具有视觉冲击性,直接把杜仲给看得傻掉了,他眼睛都顾不上眨下,手里端的药碗“叭哒”斜,差点没把药汁给洒出来。 安正则旁若无人,手指轻轻捏住段蕴的下颔再稍用力,使得她的小嘴不得已张开。 药汁从安正则的口中慢慢被渡到段蕴哪里,他极有耐心,慢慢让那药汁充满了段蕴的口腔。 实在是太苦,段蕴下意识想躲,可惜她正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后退也无从逃脱。安正则的动作还稍稍带了些力道,压在她唇上像是黏上去的,简直无计相回避。 她被这动作弄得不舒服,内心深处又好奇是什么正控制着自己,迷迷糊糊地就睁开了眼睛。 安正则本就在边渡药边观察她是否醒过来,于是那瞬间,四目相对。 和段蕴纯净懵懂的目光对上,安正则无疑是慌乱的。 年禁/忌的感情、不敢说出口的话语、看不到希望的苦涩,与眼前借喂药之由而肌肤相亲的美妙相融合,复杂又浓郁的各种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体会得到。 安正则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右侧脑袋稍微偏,半束的墨发顺从地倾泻下来,倏然阻隔了杜仲呆若木鸡的视线。 药已经全部渡到段蕴口中,安正则却不舍得放开,轻轻用自己的唇摩/擦着段蕴的。 这力道变得柔软之后,即便在细微的小动作也被放大,直至产生无限的缠/绵与缱绻。 紧接着唇齿相接,段蕴口中每处地方都留下了安正则的印迹。 苦涩的汤药在无意识间被她慢慢吞咽了下去,口腔中药材的气息逐渐消散,丝丝地被侵入了另种味道。 说这汤药苦么? 安正则觉得分明比加了蔗汁还甘甜清香。 第口渡药的这过程已经略有些久,安正则恋恋不舍地移开唇,抬头就着杜仲手中的药碗又喝下去了大口。 再度俯下/身喂药前,他用余光匆匆看了眼神医大人,杜仲双目无神,简直和段蕴刚刚看他的神情是样的。 安正则不由地略觉遗憾,方才他们四目相对,他眼神中的各种情感浓到化不开。 而段蕴却睁着清亮的眸子只是看着他,她的瞳仁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然而却只是映着而已,像是面剔透的镜子在安静地反射。 他甚至觉得段蕴那种样子根本都称不上是在“看”,而单单只是用眼睛对着他而已。 宁愿相信她是还未清醒,或者半醒的状态,眼睛已经睁开了,意识还未恢复清明。 安正则不敢想象段蕴适才是清醒状态,她面对着自己想掩饰都掩饰不掉的炽热眼神,感受着两人唇齿间暧/昧的动作,还能保持这般平静,那么是真的、对他……毫无情愫。 霎时间好像什么都不想去管了,安正则心头突然小孩子般地涌上强烈的委屈,她怎么能这样?凭什么这样?他到底为什么要次次隐忍?!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呀~~~吻戏什么的,纯洁的作者表示写得好羞羞啊~~~~【捂脸 其实窝直想写出那种清新文艺的小鲜肉,有点像那种感觉,就是粽叶荷叶竹叶包裹着嫩嫩的鲜肉和香米蒸,肉香里都带着植物天然的味道,啊好喜欢~【流口水 还有点像红枣糕,甜甜的,红枣枸杞银耳莲子加糙米蒸出来的那种【拿碗接着流口水 今天几度提到八宝鸭,真的好想吃qaq,给口汤喝也是极好的啊【拿盆接着流口水 大半夜的文还想着各种美食好虐心,虐身又虐心【作者不让说她在减肥目前有点饿…… 当作者真是不容易【抹泪 泥萌真的不考虑去专栏收藏我么qaq (似乎这才是重点?凑(#‵′) 第61章 嘴对嘴喂个药 欲望文 第62章 你们都想多了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2章 你们都想多了 杜仲在不在旁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安正则在那瞬间根本不愿意去掩饰。 感情这种东西,产生了便是产生了,即便两个人现在的身份和环境特殊,并不能让他这份心意光明正大地得到祝福,可是……又与局中人自身何干呢? 他只管干干净净地去爱,愿意用上生命里所有的岁月去守护、去陪在段蕴身边,遮风避雨嘘寒问暖,能给她的切都给她。 这样也有错? 愿意对个人好,又不会为了她祸国殃民,怎么就见不得光了? 明安城大大小小的各种风月场所,每晚在或阴或晴的月色下,抱在起夜夜笙歌的男女有几对是真心实意? 凭着那种浅薄的关系就能大大方方携手共度良宵,安正则郁郁得紧,他的片情深似海为何连朝堂上的几次对望都换不来? 绝对的不公平。 安正则迅速将药汁渡到段蕴口中,没有第次那般的细心,急急渡过去之后便开始吻她。 此时再也不顾不上别的事情,连段蕴有没有将药汁咽下去也不管了,唇瓣相互纠/缠间,黑黄的药汁开始从齿间流出来。 杜仲已然调整好心态,默默将头转过去看丞相大人给皇帝陛下嘴对嘴地喂药。 他看到自己精心熬制的药汁糊到陛下脸上和安相家的被子上,到处都是,竟也不觉得浪费了。 安正则吻到动情处,轻轻闭上眼睛开始用另种方式在段蕴唇上辗转流连。 看不见她清亮的眼神之后,似乎就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对方也同样沉醉在这个吻中。 是错觉吧?感觉段蕴似乎在主动回应他般。 即使是错觉也足够美好,安正则觉得这刻圆满了。 大理国好太医杜仲面对这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眼见面前这二人似乎已经吻得难舍难分,他识相地暗暗心说,微臣是不是该回避了…… 安正则过了好久才舍得放开她,睁眼看,段蕴的小脸似乎透着些粉色,双唇也是鲜艳得如同雨后桃花瓣般。 他自己脸上的温度先控制不住地上升了起来,又去看段蕴,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虽是闭上了,睫毛却还在微微动着。 安正则没想,只是觉得自己方才动作有些大,可能惹得段蕴不舒服了。 杜仲手中的碗里,汤药剩余的已经不了,安正则干脆地口全部喝了下去。 他三度俯下/身去给段蕴喂药,脑中想着这回动作要轻柔些,不能再莽撞地将药汁浪费了。 。* 。* 。 梁闻元安排好了小洛的侍女,又帮着将她的住处给收拾了妥当,忙活完这些出来,恰巧遇见去送段清晏回来的清尘。 清尘有好些时候没去看段蕴的情况了,心里也是挂念,于是二人自然而然地就想去看看陛下醒没醒。 安正则房门前的侍女见他俩过来,眉眼中都是欣喜地对二人道,“梁总管,清尘姑娘,陛下前些时候已经醒了!大人和杜太医正在屋里给陛下喂药呢。” “真的?” “啊!太好了!”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很开心,清尘激动地就嚷嚷着,“快让奴婢去瞧瞧陛下!” 梁闻元也跟着嚷嚷,“快开门!我也去看看。” “好嘞!”侍女顺从地开了门。 梁闻元和清尘前后地准备进屋,总管走在前面,他脸举国欢庆地笑着往里面看,刹那间就石化了。 那真是永生难忘的幕…… 他家安相,和床榻上中着毒的陛下,居然、正在……激吻?! 梁闻元凌乱得很,电光火石间似乎就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之前让我去安排小洛的住处呢。 原来是想找个机会将我支开久些,好让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和陛下缠/绵欢/好…… 总管十分沉痛,居然连他家安相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好的清心寡欲呢?传说里都是骗人的,茫茫红尘间根本就没有哪个男的是清心寡欲的。 梁闻元内心戏上演便没完没了,为什么将我支开? 你们接吻不想让人围观,将属下支开,属下可以理解。 可是为什么杜仲他可以在旁边看着?居然还是在盯着看……年的主仆情谊何在?真是再也不想见到安相了。 他石化在门口半天不动弹,跟在他身后的清尘不解了。 清尘于是脑袋偏,从梁闻元的身侧探出头来往里面看。 这看,清尘也跟着石化了。 门口的侍女看这二人齐动不动的,想不出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于是侍女也探头往里望,遂又石化在当场。 侍女石化的程度大概深些,和其他几个亲信不同,侍女自然不知道段蕴的真实身份。 这小姑娘深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信条都在这刻撕毁了。 她家的安相,冠盖满京华,胜过潘安貌,那是大理国少女孩子放在芳心里珍藏的人物。 他难道不应该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么?这样个人,他怎么会、怎么会和昏倒的陛下吻得激情四射?断袖! 或许安府的人都擅长于丰富的内心戏,侍女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安相和陛下会不会早就在起了,朝堂上眉目传情,私下里暗通款曲,只可惜陛下不是女子,不然珠胎都有可能已经暗结了。 哎不对?为什么是陛下结珠胎? 侍女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地歪了出去,自古帝王即便不是断袖,有几个男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今朝不同,安相他是陛下的男宠?开什么玩笑…… 那就应该是陛下是安相的那啥啥,也不对,陛下可是九五之尊来着…… 屋里两个人在嘴对着嘴,个太医在旁边看着,另外还有三个人愣在门口。 这画风略清奇。 安正则这回喂药喂得可投入,对侍女开门的那点小声音简直是充耳不闻。 所以当他喂好之后抬头,就看见门开了,他家侍女、他家总管、段蕴的宫女、还有离得最近的太医,四个人八只眼睛都呆呆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少了些,晚上耽搁了会,没来得及码完三千。 明天中午之前会【就在这章】补上两千,看到新的时候请再点进次。 麻烦大家了不好意思,所以已经购买本章后,出的字数是免费哒~ 谢谢徐豌豆和双子鱼大大的霸王票,太破费了很惭愧啊┭┮﹏┭┮,么么哒~ 这几天好像全国降温,冻得我肚子痛,但是今天收到好留言~(≧▽≦)/~,暖暖的,很贴心,谢谢大家支持╭(╯3╰)╮ 第62章 你们都想多了 欲望文 第63章 半年前翻的船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3章 半年前翻的船 “你不要紧张,看到也没关系,只不过喂个药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往外说比较好,省得有人误会再传出些什么。” “奴婢不会的。” “嗯。若是陛下问起来,你就……算了她应该不会问。万真那么凑巧……你就告诉她、就实话实说吧……但也别什么都说。明白了没?” 侍女其实什么都没听懂,但还是极给面子地点头如小鸡啄米,“明白明白,奴婢明白。” 安正则又把目光往她身上放了放,点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了,这才迈开步子到书房去了。 。* 。* 。 说是要回书房处理些公务,然而事实上安正则心里清楚,他现在这状况怕是静不下心来做别的了。 在屋里踱来踱去,直到第五个来回他才停下脚步,在桌案前坐下了。 桌案上整整齐齐摞了三堆书,安正则将第二摞上面的几本拿开,直到只剩本时才停了手。 他从最下面那本书中抽出了封书信,又将上面所列的名单细细研读了番。 其实自从这份名单被张御史家的公子送过来,安正则就已经不知道看了几遍。 因为段蕴今天突然出事,明日的早朝需要由他来代为主持,因而有些不必要劳烦段蕴插手的事情他也就可以顺道解决了。 就比如调查这名单上的某些人。 他知道这书信上的东西并不十分可信,然而其中次提及了件事情——半年前发生在新牧郊区的漕运事故。 新牧是位居于大理国东北部的个小城,从新牧再往北,骑马走上五六个时辰,便能到达大华的地界。 大理国境内最大的条河流——金水河,发源于大华境内,也是从新牧附近经过,顺流而下路流到西南部再奔入南海。 金水河的水量大,流程长,支流,流域又广,长久以来便被用作是漕运的重要通道。 它虽不流经明安城内,却有条支流曲折地绕过城外,成为京师天然的护城河。 早在九十年前,大理国刚刚在明安建都的时候,段氏高祖便十分有远见地预料到了这条支流日后会发挥的强大交通作用,下令将金水河及支流人工再行开凿,直至变为漕运的优质水道。 既处于国界附近,又依着金水河这条要道,新牧也就年年发展了起来。 大理国居南,有些物资不能够自产,便需要从北边物产富饶的大华王朝买进。例如碰上粮食收成不好的时候,甚至要靠与大华的粮食交易来养活整个大理十之二三的人口。 大半年前的那次漕运事故也和与大华的交易有关。 当时从大华驶进大理的那批船队共有二十只大船,均是装满了货物,其中还不乏绫罗绸缎,漆器金银,宝石玉器,刺绣竹刻等系列贵重物品。 俗话说“阴沟里翻船”,可在金水河这样的大河里行驶,也不是都帆风顺的。 据说出问题的是领头那艘船。那船是新造的,造得规格颇大,而且还挺华丽,不然也不会在船队中行在最前列。 船底的做工不够严密,这问题是有,然而影响却不大,检查的官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放它过去了。 这并不是致命所在,主要是造船的木材用了雨森林区的种树木。这种树木因为生长环境的湿热,阳光又充足,往往生长得高大笔挺,三五年便可以成材。空有副好样貌,其实是不可以用来造船的。 这种木头的年轮都异常稀疏,木质脆弱,水分还极大,般都只是晒干之后用作薪柴。船下水,从明安附近的造船厂路行驶到大华,承载了满仓的货物之后回到大理,刚到新牧境内便再也支撑不住,船底漏水酿成场灾祸。 究竟为什么这样的材料会被阴差阳错用来造了船,却是始终调查不清。 这事情如果深入调查起来,牵连是很广的。从木材采购,船只制造,质量监督,到最后试航……似乎在这种层层把关的情况下要出事是很难的。 最后能出这么大纰漏,要么相关人员律重重处置,要么杀儆百过去就过去了。 相关人员那么,量刑处罚是很困难的事情。各部门的责任也不好说谁大些,总之此路不通。 最终的处理方法是将造船厂各部门管事的都换了个遍,又流放了批,收监了几位,之后也就没什么了。 安正则也有将这件事情细细想过,肯定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仅凭他人之力却是做不到调查透彻的。他那时给自己的做出的解释,是觉得小皇帝刚登基不久,底下的官员没太把朝廷放在眼里,做事情马马虎虎,可能还夹杂了不少贪/污腐/败收受贿/赂之事,或者和那些看不惯段蕴登基的人有关。 然而今日看来,从这份名单上所列的账目上想,似乎当时闹出那么桩事,朝中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放在了追究责任上。 除了追究责任外,船队的那些货物呢? 领头的大船当时底部漏水,船长察觉后紧急往岸边水浅的地方靠拢。但是已经无力回天,船船慢慢沉入了金水河。 后面的船只直跟着领队的走,看到第艘船往岸边方向驶去,也跟着往那边走。 可谁知领头的船走着走着漏水走不了了,就那么停在水中不动。 恰好那片河段的地势稍微高出了那么些,后面的大船顺着水流飘下去,时间竟无法躲闪,直直往前面的船只撞了上去。 接二连三,除了隔的较远的最后几艘没有损坏,前面的船只都受到了各种程度的创伤。诸如前几艘撞得严重的,货物几乎都跟着船只残骸起祭奠了金水河。 唯幸运的是人员没有大的伤亡,眼见船只失去了控制,船员也不傻,赶忙跳下水往岸边游,也不再顾船的好歹了。 那些可都是漕运专用的大船,满载了货物之后数量是相当大的。那些加起来总价值惊人的货物就那么沉入金水河,对于大理的国库也是重重击。 安正则的手指停在纸上不动了,若是按照这书信上所列的,当时出事的船上并没有那么货物……也就是说,如果上报的数据比实际沉下去的货物出了许,那这比巨款便堂而皇之地可以被人收入囊中。 他想想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真的只是贪/污那还好些,他怕的是那些倏然便亏空的款项倘若集中到了某方手中…… 怕当时船上运往西南地区的那些军饷,若是成了别人的军饷…… 安正则没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梁闻元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书房门前,“咚咚咚”敲了三下,随后也不去管有没有人应他,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安相,陛下这回真醒了!” 安正则闻言忙起身,“怎么样?可能说话?可认识人?杜太医怎么说?” “能能能!”梁闻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回终于能说话了,正在向清尘姑娘问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呢。” “本相这就与你去看。”安正则颗心似乎忽然着了地,内心感觉无比踏实。 他匆忙将书信收好往那本书里塞,动作有些急,纸张的角不小心折了下。安正则扫了眼,也顾不上去捋平,将书摆回原位便跟着出去了。 。* 。* 。 他到卧房的时候,段蕴已经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了。清尘正捧着碗水,手里拿了个小勺,点点地喂水给她喝。 看到他进来,段蕴偏头冲着他微微笑,“安相,你来了。” 她正在喝着水,因而唇边挂了些亮晶晶的水渍,水光潋滟的,映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就那么突然下让安正则闪了眼睛。 猛然想起半个时辰前他贴着这双唇做的那些事,竟有了些许莫名其妙的愧疚。 安正则定定神,迈开步子朝她走去,轻声说了句,“陛下可算是醒了。” 段蕴见他盯着自己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道,“朕这觉可也算是醉生梦死了,眼□上还瘫软着使不上力气,方才端着碗喝水都差点没拿住……安相可不要责怪朕了。” 她句话说完,清尘便又适时地喂上去口清水,段蕴张嘴咽了下去,表情看上去心满意足,“其实朕也不愿意喝水都让人伺候,今日委实没力气。” 安正则觉得好笑,搞不懂她这脑袋里在想什么,居然会担心他因为喂水这种事责怪自己。 不过也是,往日教导她不可过分娇贵,吃饭喝水这种事情必定是要自己来的。 安正则又转念想,之前喂药还是他代劳的呢,有时候小孩子娇惯些也不怎么打紧。 清尘又给段蕴喂了几口,总觉得似乎有道柔柔的目光在看着她动作。 她让这目光看得心里直有些发毛,手伸碗递过去,硬着头皮试探地对安正则问,“要不……安相您来喂?”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姨妈君莅临指导,迟到二十余日,却来势汹汹不可挡,实可谓血光之灾,不得已息偃在床。 t^t 第63章 半年前翻的船 欲望文 第64章 谁给朕喂的药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4章 谁给朕喂的药 安正则听清尘这样说时竟无言以对,倒是段蕴似乎有些赧颜,仿佛蚊子叫般轻声道,“清尘……不用,朕自己来。” “方才不是还说没力气么,”安正则无比自然地接过清尘手中那碗水,盛了勺放在她唇边,“这会儿又逞什么强呢。” 段蕴也不抬眼看他,就着他手中的勺子默默咽了水,低眉顺眼地又将身子往被子里缩。 安正则十分体贴,“陛下睡了这么久,外边天都黑了,肚子可有饿了不曾?” “有点。” “想吃些什么?微臣去安排。” 段蕴蹙着眉,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这可不行,吃还是要吃的。”安正则接连报出好几个菜名,挨个问她可有食欲,旁人听便明白,这些都是段蕴平日里爱吃的。 她点了头之后,安正则接着转过去讨教杜仲这些能不能吃,待杜仲也首肯后,才吩咐厨房去做。 梁闻元将这些看在眼里,看得简直想抹泪,这画面真是太温馨了…… 自从撞见安相和陛下的“激吻”,他就越看越觉得那二人像是对,连带着安正则对段蕴同往日样的那种关怀,在梁闻元眼里也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向不着调的总管这回难得想对了次:看来安相在陛下面前隐忍了那么年,真是太不容易。 安正则那边最终敲定了食谱,梁闻元忙积极道,“安相,属下这便去安排。” 哪知安正则这回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用你,还是我去吧。” 说罢便衣袂飘然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兀自定了下心神,怎么现在看到段蕴就有些全身不自在呢? 他有些挫败,无视掉自己面上缓缓上升的温度,径直往厨房去了。 屋内的梁闻元还觉得奇怪,安相您居然不时时刻刻陪在陛□边! 安正则这么离开,当下便安静了。没人和段蕴说话,不会有人当着皇上的面聊天。 几个亲信便起围在她身边,石雕样。 方才段蕴没醒来时,这看着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可眼下她已经醒了,几人大眼瞪小眼的便让人很不自在。 “你们都看着朕做什么,朕感觉这空气都有些凝滞了……” 杜仲会意,“微臣这就消失。” 梁闻元也跟着表示要离开。 段蕴点了点头,“你们都下去吧,清尘留下来陪朕就好。”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屋里人分,朕就觉得分压抑。等会安相回来,你们便知会他声,让他先去别处歇着,不用进来了。” 杜仲和梁闻元领了命消失,却也不敢走远,两人在安正则卧房门口,抱着胳膊有搭没搭地聊了起来。 。* 。* 。 清尘看着她家陛下,这会段蕴将双腿曲了起来,隆起的被子下面像是座小山。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睛似乎在盯着被子上黑黄的汤药印子在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尘往她身边挪了挪,小声建议道,“陛下您抱着被子,不热么?奴婢看您的面色,好像都有些发红了。” 段蕴没搭理她,继续抱着被子自顾自地发呆,清尘也就自觉地闭了嘴。 大约过了盏茶的时间,她突然出声道,“清尘啊,朕昏过去了久?” “回陛下,约莫有两个时辰。” “让你在这守着朕,辛苦了。” “奴婢并没有,”清尘不敢邀功,解释道,“奴婢跟着杜太医去城南的药材铺子抓药,不是直在相府的。” “哦?你们都不在……那是梁总管守着朕的?” “也不是。梁总管出门帮安相办事,陛下晕倒好阵子后才回来的。” “那是门口那位姑娘?”段蕴偏偏不提安正则。 “不不,那姑娘虽是安相的贴身侍婢,但让她守在陛下榻前,安相还是不放心的。”清尘有些替安正则憋屈,“陛下您怎么不往安相身上想呢,安相直守在您这没离开,也就是在您醒之前的那会儿,才说要处理公务去书房了。” “哦,朕知道了,辛苦安相。”段蕴不咸不淡地应句,心说朕当然明白,就是听见他说去书房了,朕不才“醒”的么。 其实安正则还没离开的时候,段蕴就已经完全清醒了。只不过她那个时候心里有些不安,正被自己脑中某些想法给弄得不好意思,于是直装没醒,直到自己心里安定下来。 那些想法……她回想就禁不住地脸红,清尘那傻丫头居然还以为她是热得…… 段蕴总觉得她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曾与谁唇齿纠缠。 民间传奇话本她看了不少,大理国民风开放,话本中也不乏有那些香/艳描写的。段蕴觉得她在梦中体验到的那种感觉,和书中所描写的,简直模样。 这便令她困惑了。 既然和书中模样,那便就是个梦吧。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就是她话本看了,自己便在梦中做回主角。 可她已有好久不曾看过话本,是好久不曾看过这种细致描写的部分。那感官的各种刺激都让她印象深刻,若真是书中的,自己的记忆该有好?文字过目不忘? 显然她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然读书的时候也不会经常被安太傅罚去抄书。 那为何体味得这般入骨?就好像是亲身经历。 不,太像是亲身经历了。 段蕴自己觉得难堪,朕这是不是做了所谓的“春/梦”? 做梦不打紧,她知道这事情是正常的。 口渴关键问题就在于,她这梦里还有个人,自然是那个与她接吻的人,那个人居然是——太傅哥哥。 这要她如何能淡定? 于是当段蕴有了些意识,醒来之后哑然于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时,猛然又听见了她梦中男主角的声音…… 她便无论如何也不愿睁开眼了。 待安正则说要去书房处理些公务,段蕴身体里那颗敲锣打鼓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 她又在床上闭了会眼睛,心中罗列了无数理由宽慰自己。 朕为什么会梦到安相呢? 大概是因为朕平日里,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 可朕天天见的人有很,满朝文武外加侍卫公公,为什么偏偏就梦到安相了呢? 或许是因为……和安相的关系近些。 和杜仲关系也近呢,还有何弃疗,和梁闻元也熟得很呢。 他们…… 段蕴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应该是因为安正则长得最好。 她难得做回那什么的梦,梦中不管是做什么,定然也是和美人起做好些。 可是若说长得好,九皇叔不也长得好么? 这想法被她这么质疑,却又很快把自己吓了跳。 段蕴赶忙摇了摇脑袋,朕在想什么,那是皇叔啊!和九皇叔吻来吻去,那可不就成乱/伦了…… 她慌忙谴责了自己通,转而又想到,那安正则还是她太傅来着,他俩还是举国皆知的对师徒来着,这难道就合情合理了? 可怜的小皇帝突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闭着眼睛加不愿睁开了。 这是梦,肯定是梦,梦都是没有道理可说的。 她就这么催眠着自己,乐观地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自己没梦到和清尘抱在起啃。 段蕴后来自我安慰起了些效果,才终于“醒”了过来,并且还由着梁闻元去把安正则叫来。 看到安正则对自己和往日并无不同,神色也是如常,便加确定脑中那些画面不可能真的上演过。 她面暗自松了口气,面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刚刚低头看到被子上黑黄色的污渍,似乎正是梦中,能够顺着她唇角流下来的位置。 好像是汤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模模糊糊记得是安正则喂到她口中的。 段蕴踌躇了下,还是开口问清尘,“这被子上的污渍,是什么?” 清尘“咦”了声,凑到近前看了看,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可能奴婢没回来的时候,这块污渍就已经有了。” “没事,不知道也没关系。” 清尘皱皱眉,片刻后犹豫着道,“陛下,奴婢好像想起来些东西。这污渍……大概是汤药。” 段蕴心里动,颗心瞬间被往上提了截,“什么汤药?” “就是杜太医煎的,奴婢去给您抓药的,为了给您解毒的药。” 心又往上提了截,“朕躺着,是怎么喝下去的?” 清尘回答的速度有些变慢,“就……给您喂进去的呗。” 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是谁给朕……喂的药?” 清尘感觉这问题棘手得很,简直难以说出口,连声音都便得飘忽了起来,“是安相啊……” 段蕴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是怎么喂的?” 为什么这种问题,要我个人来面对? 清尘心中泪奔,简直想冲出门把梁闻元和杜仲拉回来,这问题我不知道,你们知道你们来说啊! 然而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声音小到宛如蚊蚋低鸣,“就那么……嘴对嘴,喂的呗。”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扭过脸转到边看墙。 段蕴:“……” 朕定是幻听了…… 朕想要去死死……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亲了次,黄桑要是不记得,那不白亲了嘛~⊙▽⊙ ps:谢谢豌豆sama的雷,么么哒=3= 第64章 谁给朕喂的药 欲望文 第65章 书房里谁进过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5章 书房里谁进过 清尘等了半天,仍是不见段蕴那边有任何反应,拿余光偷瞄了下,只见段蕴正目瞪口呆,连眼睛都不带眨下的,这便知道她定然是惊着了。 可不么,不光是段蕴听了会吃惊,清尘自己看到那幕的时候,还不是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陛下,您别想……”清尘知道这事铁定是要低调些,最好都能把它当成像吃口饭那么简单,便试图宽慰段蕴,“奴婢后来听杜太医说了,您当时还没完全清醒,给您灌药灌不进去,个劲叫苦不愿意咽……” 段蕴把头垂了下去,从清尘这边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神情,总觉得段蕴没在听自己说话。 清尘只迟疑了瞬,还是把后面的话也说出了口,“那药若是不能及时灌下去,陛下现在怕是醒不过来呢。安相当时也急,便就顾不了那么许了。” “朕明白,你就当朕没问吧。”段蕴低低地回应她。 清尘愣,是没料到段蕴把自己方才的那席话给听了进去,二是没料到她这么坦然地就接受了自己和丞相嘴对嘴这事。看她之前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总觉得陛下大概要消化这事情良久。 段蕴对这事情自然是需要消化良久的,不过之前在她还没“醒”来时,她就已经在消化自己和人拥吻的事情了。 她现在脑中的理解是这样的,按照清尘的叙述和这被子上黑黄药汁的证明,安正则给她喂药已经是铁板钉钉,是不争的事实了。 可是她自己却又分明感到不同于机械喂药的柔情,舌尖的挑/逗和齿间的缠/绵,那些又不像是虚幻的。 所以眼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自己少女怀春,凑到安正则唇上就是顿啃;要么,便是她实际上没有去啃,是自己做梦啃的。 总之在段蕴的心思里,必然是她对安正则做了什么,而不是安正则对她做了什么。 要说昏睡迷糊的是她吧,青春年少正在怀春时的是她吧,现在羞恼脸红的也是她吧?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谁主动对谁那还不目了然? 段蕴觉得自己有点点禽/兽,自己还是皇上呢,怎么就能占人家便宜呢。 但又自我安慰,这禽/兽感只是点点,她还是初吻呢,谁吃亏还是两说。 她就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思轻叹了口气,然后对清尘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清尘忙回道,“是,奴婢谨记。” “还有……安相在朕榻前守了这么久,委实辛苦了。会别忘了提醒他吃好喝好,早些休息。” 。* 。* 。 那边安正则吩咐厨房做了吃食,转悠到路口时踌躇了下,没再往段蕴那去,却是到自己书房去了。 府中的下人大被他调到段蕴那边守着了,不过书房这种要地也留了两三个侍卫在门口守着,见到他来,都自觉地往边上列。 安正则摸着黑进了屋,这自己家书房他已是分外熟悉,不用看也能行动自如地到处走动。 他坐到桌边,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这才将灯给点上。 书桌上和那时他离开的摆设样,还是三摞书,几封书信,外加笔墨纸砚。 可是……安正则眉梢动,怎么就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这屋里有外人进来似的。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太可能,书房只这个门,还有两三身强力壮的侍卫守着,总归不会不济到这般。 可能是由于方才没有点灯,所以黑暗让他有了些敏感。 安正则铺开张宣纸,将中间那摞书给拿掉几本,打算再次把那张御史书信上的所列数据核算遍。 就在他翻开夹着信纸的那本书时,面色突然沉了下来。 这书信……分明被人动过。 他自己做事有个习惯,喜欢将目之所及的东西都弄平整。 这习惯定然不止他个人有,譬如今日段清晏来看段蕴的时候,就曾经几次三番动手将她的杯子拉平。 若说这是个毛病,段清晏的症状明显比他还要严重几分。 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所以他对那纸张上的细小折痕才非常有印象。 之前梁闻元进来告诉他段蕴醒了,出于急切去探望的心思,那时的动作是不仔细的。 自己将这封书信塞进书本里的时候,还不留神折了角。 若是在往日,安正则说什么也会先将那折痕抚平再走。可毕竟段蕴不同旁人,轻易就能令他顾不上自己年的习惯。 即便是这么说,他在没进段蕴房门时还是直心心念念着那个折痕,总想回书房去把它弄平。 当然进了那门看到段蕴之后,他便把什么都给抛到了脑后。 眼下这张纸对折得平平整整,边角也是平的,没有个细小的折角。 只有当仔细看去,才在下方发现了个细微的折痕,安正则稍回想,和他之前折到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这下倒是可以确定,他之前那种有人来过的微妙想法竟是个事实。 安正则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伸出手去按了按自己眉心。 是谁在他去探望段蕴的这段时间里曾到过他的书房? 满打满算,安正则也不觉得这时间会超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是有久?从他家屋子里出去,转过两个街口,到生意极好的那家王大妈烤香鸡去买只鸡都不够排队的。 那便是说,进到他书房的那个人,此刻定然还在附近。 安正则几乎只是考虑了下这个可能性,便放弃了去揪出那人的想法。 劳心劳力,到最后估计还是竹篮打水场空。别说眼下段蕴还在他家里,明日早朝还有堆事情要面对。 安正则叹了口气倒也释然了。 自己手上这份名单定然是已经泄露出去了,泄露给谁了他不清楚,然而他清楚的是,朝中有方势力有了陈氏党的把柄。 他便坐山观虎斗,若是有人想借机将陈太师从那尊贵的位子上踹下去,这便是个极好的机会。 那时他也就可以知道,这个到他房里来的人是哪家派来的。 实话说这封书信送到他这几天了,安正则却也没想好要怎么将半年前新牧漕运事件再拎出来重新调查。 现在知道这份名单内容的不止他和张御史两人,张御史自己没能力去调查,若他也按兵不动……那便等着看是谁按捺不住去调查了。 安正则手上小动作未停,将书信上的折角按着折痕又折了下,过会儿却再次伸手抚平。 他边顾着手上玩纸,脑中的思考也没有停下,看来是时候要吩咐人将当年那些卷宗加强保护了。 门口的俩侍卫面对面着大眼瞪小眼,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安正则这次在屋里的时间略短,侍卫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他眼。 谁知这么瞧,却发现安相也再看自己。 安正则双静水微澜的眸子往这边扫,那目光清浅却又放佛带着力度,直望进人心里去。小侍卫吓了跳,蓦地想到下午府里盛传的八卦,说是看到安相和陛下断袖情深,那…… 这么被安相看着还真是无措,小侍卫连忙把脑袋低下去。 “你们直守在这书房门口么?”安正则有些奇怪,他分明还没说句话呢,怎么个两个都把头垂着像自首似的,“有没有什么人曾进到屋里?” “回安相,我等直在这守着,未曾见到有人进去。” 安正则想想也对,若他们真是看到有谁进去过,即使他不问,也应该有人上报了。 可是分明那书信被人动过…… “怎么都不抬头,”他语调淡淡道,“又不是做错了事,缩头畏尾的做什么。” 小侍卫闻言只得抬头看他。 安正则又重新确认了遍,“你们好好想想清楚,真的没有人来过这里?是否除了本相之外,其他任何人,包括小红刘妈她们,都没有进去过?” 两个小侍卫对望了眼,觉得安相今天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装模作样思考了会儿,齐声道,“回安相,确实不曾见到有人入内。” “好,本相知道了,继续守着。” “大人,”年轻点的那个小侍卫有些好奇,忍不住嘴了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安正则也懒得解释,随口说了句,“看屋里有些灰尘了,问问今天是不是没人打扫。” “哦哦,”小侍卫恍然大,又嘴道,“今天虽然没人进去打扫,不过下午那会儿,倒是将窗台门框什么的擦了遍。” 安正则本来没太认真听他念叨,就那么瞬间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信息,“你说什么?” “今天没人打扫……” “不,后面那句。” 小侍卫中规中矩地重复,“窗台和门框擦了遍。” 安正则挑了下眉毛,“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擦了窗台门框?” “大人您中午的时候,不是吩咐府里的人把小洛姑娘安排好么,”小侍卫抬手往旁边的小屋指,“小洛姑娘就住那里,府上的姐姐妹妹帮着擦门擦窗,顺手就把您这里也擦了。喏,还有那边那间放杂物的屋子,也擦了下。” 安正则无言以对,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他没再理会小侍卫,踱步到窗户边上看了看。清洁如初,干净得似乎连粒灰尘都没有,委实是用心了。 小侍卫看他走到窗子边,也就跟着他走到了窗子边,又见安正则还伸出手指在窗户框上摸了把,依旧改不了嘴毛病,“大人您瞅瞅,还真是蛮干净的吧。” “嗯,干净。” 小侍卫“嘿嘿”笑了两声,“小红她们就是挺会做事儿。” 安正则奇怪地看了他眼,说小红他还害羞,莫不是这傻小子也发什么春。 等等,本相为什么要用“也”这字? 第65章 书房里谁进过 欲望文 第66章 图画版山海经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6章 图画版山海经 第六十六章 小侍卫傻笑完了才方觉场合不对,偷瞄眼安正则见他并无反应,又忙着把脑袋垂下去。 安正则出了会儿神,随便和侍卫们交待了几句话,而后径直往小洛那屋子去了。 侍女向他福身行礼,也不去知会屋里人声便把门打开了。安正则眼便看到小洛正坐在离门口并不远的张小几旁,手里捧着本书在看,模样倒还挺认真。 “小洛姑娘这般专心致志,是在看什么呢?”安正则笑吟吟地问她,心里却狐疑不止,难道这个传说中身世凄惨的小姑娘竟然还识字? 小洛也没开口答话,只是抬起双眼睛看着他,片刻后伸手将桌子上的书拾了起来,作势要递到安正则眼前去。 安正则笑笑,倒觉得也好奇,凑过去往书页上瞧便明白了。 那书是本《山海经》,图画的。几乎整页整页都是栩栩如生的图案,文字极少。 安正则倒还记得这书的来历,十年前的位探花郞爱好作画,闲暇时画了整本的《山海经》插图。画了不能白画,他便乐呵呵地找了家铺子,将自己的作品给印成了书册。 印得不,不过二十本。 当时朝中诸大臣都得到了探花爷的馈赠,其中便有安大将军。 安大将军是个武将,平日里只觉得舞刀弄枪是天底下第等趣事,探花郎送他本书,他其实还不稀得要。 然而礼尚往来还是要的,安老爷子随便从库房里挑了把最轻的兵器给人送过去了。 回回想起这事自己还有点惋惜,娘娘的,老子府上随便根扫帚都比那小瘦鸡沉,送他那剑他也拿不起来啊。 安正则便头也不抬地回应他爷爷,“您说的那是金扫帚吧?” 说探花郎是小瘦鸡,安老爷子倒也没说错。 因为不过三四年,那养花逗鸟的探花郎便生了病,两腿蹬,抛了妻二妾三个娃就离世了。 安大将军惋惜之余,还不忘嘴损了句,“看吧,喜欢养花逗鸟这种老头子爱好,弄得自己像个老头子样挂了。” 安正则着实无力,觉得他爷爷这话放出去,少说得罪大片人。 那边安大将军倒还拍了拍胸口,宽慰地道,“幸好本将从不爱那些老头子爱好,年轻啊……” 全然忘了探花郎可是比自己年轻好几十岁的人。 探花郎自己印的那些《山海经》其后自然成了绝,因为获赠者皆是当时有头有脸的名士,这书也就变得弥足珍贵,颇受广大收藏爱好者的青睐。 安正则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在乎。 安大将军是不会看这种小毛孩看的图画书的,手伸便给了自己孙子。安正则虽然爱读书,可对这种画比字出十几倍篇幅的《山海经》,也真是没有大的兴趣。 这书后来是被段蕴翻出来的。 十年前的段蕴还是个小孩子,翻出这本图画书之后十分开心,抱着看了很长段时间。 眼下这书又被捧在小洛手里,安正则只是看了几眼,倒也觉得无所谓。 “原来是《山海经》,看看这类书本,增长见识也是好的。” 小洛摇了摇头,像是并不习惯被人这样夸赞,只道,“大人这里的书都是字,奴婢自知看不懂,便也不敢上手动了。” 安正则明知故问,“你不识字?” 小洛点点头。 于是顺水推舟问她,“那不如本相教你识字如何?” 小姑娘却是立刻便摇了脑袋,“相爷日理万机,奴婢笨得很,就不劳烦相爷了。” 安正则笑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这是点自傲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小洛低下头,看似不知所措,“相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奴婢就是觉得这书也挺好看的,和我以前看的那些像是样的。” “以前?莫非你以前也看过这书?” 绝《山海经》图画本,她怎么可能见到过…… “嗯,就是这样的。”小洛歪了歪脑袋,想了会儿才道,“不过不是和这样,整本都是两个小人,光溜溜的,妖精打架。” 安正则:“……” 那看的该是春/宫图吧? 果不其然,小洛下句话便道,“是那时在天香阁,在众位姐姐的房里发现的。” 安正则禁不住嘴角抽,他就知道是这样。 小洛说完这句声音低了下来,好似心情也并跟着低落了,“尹妈妈有时候招呼奴婢去姐姐们房里给客官捏肩,有些客官捏完了还不让走,奴婢就躲在墙角看姐姐们塞在枕头底下的小画书。” 荼毒青少年啊这是…… “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尹妈妈从来只给姐姐们花钱买小画书看,我是没有本的。”小洛可能觉得有些委屈,然而下刻便自我安慰,面色也稍微明朗了些,“奴婢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平日不懂怎么接客,不能给天香阁赚银子。尹妈妈养着我可能还贴钱,不给买小画书也是应该的。” “对,就是你太小了,并不适合看。”安正则觉得和她说话脑仁都疼,没给看春/宫图是他们良知尚存,好歹保留她这点难得糊涂。 “那……奴婢现在够大了么?”小洛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怕他抢书似的,把手里那本绝《山海经》攥得紧紧的,直攥到封皮发皱。 安正则那希望切事物平整的毛病又发作了,看着小洛手中皱巴巴的书皮阵难受,简直快要呼吸不畅,“你……把书放下,攥那么紧做什么,本相又不会抢你的。” 小洛依言放下了,安正则不着痕迹地伸手过去抚平封面,口中接着道,“你若是喜欢,这书即便送你了也无妨。” 不过身外之物而已,何况书皮被她折腾成这鬼样子。 小洛的眼睛像被点亮了般看着他,安正则扯着嘴角对她笑。 他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拿着《山海经》起身,走到床边给扔到了枕头底下。 小洛欢欣鼓舞,“对,对!姐姐们就是把小画书放这里的。” 安正则忍不住闭了下眼睛,真是傻得令人心醉。 这么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好像对眼前的事物都有了个崭新的认知。 安正则怔了下,再次闭了眼睛,这回他过了片刻才睁开,眼前事物愈加清晰了。 小洛这床上,被角平整地简直如同刀削,和段清晏把段蕴的被角拉得那个样子简直模样,那说不上来名字的毛病似乎她也有似的。 整个看,唯不平整的地方就是枕头那里,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往枕头下面塞了本春/宫图,啊不对……塞了本《山海经》。 安正则动手帮她把枕头这块也拉平,心略微有些沉了沉,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他几乎可以确定,进到自己书房的人是有那种“平整癖”,不然也不会闲得没事帮他把信纸折角弄平了再塞进书本。 那段清晏也有这癖好? 现在看,小洛也有? 小洛……真的有吗? 她若是有这种习惯,刚刚为什么还会把那本山海经给弄得皱巴巴? 若没有,可这床铺被子又作何解释? “大人?”小洛见他半晌不说话,怯怯唤道,“大人突然不出声,是不是因为这书很重要……所以不方便赏给奴婢?” “没有的事,说了给你的东西怎可能再要回来。”安正则温和地对她摆了个笑脸,“本相方才只是走了会神……哦对了,厨房的吃食应该准备好了。你还没用晚饭吧?今日府上出了点事情,倒把姑娘给怠慢了。” 小洛拨浪鼓般摇着脑袋,“不慢不慢,相爷对奴婢已经足够好了!奴婢之前都没有单独的屋子住,都是和天香阁扫地的王奶奶挤间房。而且晚饭这种东西,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 安正则心想这说的还真可怜,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拿双怜悯的眼上下打量了遍小洛,目光却绕到她身后看向屋子里的各种摆设。 墙上挂的画,平整。 地上铺的摊子,平整。 小几上另外摆着的本《左氏春秋》,扉页上被折了个大角,倒扣在几面上。 再看过去,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晚间要换的中衣,叠得整整齐齐。 远处盆架上搭着的条帕子,皱成团。 …… 安正则摸不清了,这真是个人的屋子? 半随性半严苛,半是皱成团,半是平整如削。 这小姑娘难道精神分裂么? “小几上那本《左氏春秋》,书页折着了。”安正则提醒她,边观察她的表情。 小洛先是呆了下,顺着他的话去看了眼几面,看完了还是有些迷茫,眨不眨地盯着安正则,像是在等他下文。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安正则循循善诱。 小洛又迷茫了好会儿,终于像是大彻大悟般缓缓点了下脑袋,走到小几旁边把那本《左氏春秋》给拿了起来。 翻开书页,抚平页角,弄得平平整整的,再次搁到了桌面上。 安正则说不上来什么心中什么滋味,只觉得莫名空,这到底是好事坏事? 小洛做完这些,又回到他面前,抬头认错道,“是奴婢的错,没有爱惜大人的书。下次再也不会把书弄破了……” 安正则感觉自己面部肌肉无声地抽搐了下,“弄……破?” “对啊……”小洛自顾自道,“奴婢刚刚看了下,那书页因为刚刚折得厉害了些,不小心被撕破了。” 她倒还真是……诚实啊。 安正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东西已经破了,他再如何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日后长些记性,让人到街上买几本连环画给她看。 “相爷您……会责怪奴婢、赶走奴婢么?”小洛木木地问他,声音里透着种蠢蠢的气质。 “不赶你走,别想。”安正则深呼吸口,告诉自己书画皆为身外之物,看过了内容就好,何必纠结于那几张纸。 可那本《左氏春秋》的扉页上……还盖着景德帝的私人大印啊! 他艰难地消化了这个既成事实,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快要郁闷了。 “《山海经》你有空再读读,若是有兴趣认字的话,可以去找梁总管,他会派人教你的。”安正则想了下又道,“这本《左氏春秋》全是文字,你定然是不喜欢的,本相便先给拿走了。等你识了字能看懂,再来找我要。” “好。”回答如既往的简短。 “本相去看看陛下,顺便让人将晚饭给你送到屋里来。你刚到相府或许还不习惯,晚上吃了东西便早些休息吧。” 安正则这句话落地,便推开门迈了出去。 。* 。* 。 他心不在焉地走到厨房,却被告知段蕴要的点心早已经做好,被梁闻元拿过去了。 这么看来,那边倒也用不着自己了,安正则没打算再去探望,只是对着厨娘点了点头。 那厨娘又道,“相爷,总管大人知道您会过来这里,便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哦?”安正则有些意外,“好的你说。” 厨娘福身,“总管大人说陛下亲口吩咐,让相爷您吃好喝好,早些休息。” 安正则这回发自内心地露了个笑容出来,语调似乎都有些上扬,“本相知道了,这便去吃些东西。” 厨娘看着他空手走到厨房,又看着他端了盘子点心出来,慢慢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那点心还是奴婢亲手做的咧!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有些骄傲,不仅做给安相吃,还能做给陛下吃! 厨娘也傻呵呵地笑了,愈发觉得自己牛气冲天,有滋有味地回忆了下方才与安正则的对话。 刚回想完便想到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刚刚做了什么?她替梁总管 作者有话要说:=3= 第66章 图画版山海经 欲望文 第67章 高公公未说话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7章 高公公未说话 翌日早朝,段蕴自然没有参与,被安正则安排在自己府里歇着。 杜仲、清尘、梁闻元,个不落地轮流守着,确保陛下不出丁点儿差池。 这些都做完了之后,安正则临走时还不忘去探望了次段蕴,那时小皇帝还没醒,他便没出声音,着看了片刻才离开。 他去宫里去得早,基本上还没有大臣到。安正则踱着步,路踱到了清和殿。 门口的春花和秋月齐齐给他行礼,今日宫里没有段蕴也没有众卿,安正则就看了她们几眼。 小姑娘的年岁大概比段蕴还要小些,胭脂色的宫装却映衬得面若桃花,不仅如此,并且身段还凹凸……有致。 安正则别扭地移开了目光,言不发往清和殿里面走去。 他有些魔怔地替段蕴不值,他家的小皇帝怎么就不能好端端做个普通女孩子,偏生掺和到这些事中间,白白耽误几年好时光。 清和殿里摆了张桌子,是他平日里来此和段蕴商量事情时常坐的。此时桌子上只摆了个茶盘,内装了只茶壶和几只杯子,凑近看是空的,段蕴不在,这情境倒也正常。 安正则就在那桌子边上坐了会,脑中思考着会和那帮老臣提及段蕴时的措辞。还没编出来三句话,便敏锐地感觉到有个脚步声传过来,方向正对着他这边。 脚步声轻、稳、不疾不徐,来人必定身量不高,体格不壮,但腿脚却十分有力,想必是曾习过武。 安正则听这声音便大致知道来者何人了,等到那人走至近前,他手伸,抬头笑道,“日不见了,坐吧。” 何弃疗也冲他笑了笑,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声“安相”,这才坐下了。 他习惯性地拿了茶壶想给安正则续些茶水,拎起来才发现是空的,当下便略显尴尬,“奴才是昨日回到宫里的,春花秋月说陛下去安相府上了,奴才便想先在宫里等着,若是今日早朝没见陛下回来,奴才再去相府给陛下汇报。” “可算是见着你了,本相昨日还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回来。” “这茶壶平日都是安相和陛下用,您二位不在也就这样空着了。”何弃疗看到安正则面前放着个空杯有些不习惯,“奴才这就去倒上水。” “不用。”安正则下意识脱口,言罢又觉得稍口渴,便又接道,“你外出奔波,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回来,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旁人便好。” 何弃疗便唤了春花去倒茶,自己继续和安正则说话,“对了安相,过会儿就要早朝了,怎么还不见陛下?” 安正则挥退宫人,让何弃疗附耳过来,又压低了声音才将事情道了出来。 何弃疗听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讶异着问,“那陛下现在呢?” “在我府上歇息着,身体是没有大碍,清尘和杜仲都在那守着。慢慢用些药,没有大碍。”他顿了下,又重复了遍,“身体,是没有大碍的。” 何弃疗跟着把脑袋点了三下,之后还是皱眉,“那今日早朝呢?” 安正则言简意赅,“今日罢朝。” 何弃疗动了下唇角,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安正则看了他眼,面上和煦地微笑着,“那日闻元也告诉了我,陛下派你去明安北郊找高公公。” “是……不错。”何弃疗有些犹豫,段蕴并没有让他把这件事告诉安正则。 “有什么要紧,”安正则也不说别的,只是道,“说起来你还是从安府走出去的,效忠陛下固然是应该,总不至于这等小事都守口如瓶,本相又不是外人。” 何弃疗也不是想瞒着他,只不过他在段蕴身边太久,深谙不嘴之道,无论是和谁说话也习惯了惜字如金。 “奴才这次去,高公公虽然在家,可是也并没有问出什么话来。”他发觉安正则在看自己,忙解释道,“奴才说的是真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你别急,又没说不信你,之后呢?” 何弃疗叹口气,“不知道安相可清楚陛下让奴才去问什么?” 这事情安正则其实是知道些的,但既然从何弃疗这里能听到原,他也就不介意再听他说遍。 “大概两个月前,就是上次陛下与九王爷起去香山游清影湖那次,在船上说了个故事。” 安正则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说下去。 “当年的源州王宠爱个小妾到了不顾礼法的地步,甚至做下很错事,此后便受人诟病良。陛下觉得此事很有文章,因为当时是在调查行宫的花草衰败事件,凰棠花是个关键。那年的王爷为了这个小妾再王府周遭十里种满了凰棠花,民众谓之‘荒唐’,用以讽刺当年源州王那种废嫡立庶宠妾灭妻的行为。” 何弃疗说了半晌,觉得自己表达有些混乱,又理了理思路才往下说,“陛下认为,这花如果是很久以前就种上了,那必定不会是觊觎皇位之人种植的,因为凰棠花本就代表着正统礼法观念,没有人会养着这种花却做着不符礼法的事情来给自己添堵……” 春花泡好了茶水端过来,安正则接过,等到她退下后才道,“陛下是不是让你去找高公公问问,那花是不是年前便有了?” 问问看是否这花香味馥郁遮盖了别的气味,是巧合还是早有打算。 何弃疗给安正则斟上茶,还不忘点头称是,“安相英明。” “那高公公是如何说的?” “别提了,”何弃疗表情苦涩,“奴才整天整天地缠着那小老头,可高公公就是不说话。奴才问他句话,他便唱支小曲给我听,到现在奴才只要闭眼,还是感觉能听见那个怪老头在我耳边唱小曲。” 安正则忍着笑,“他唱他的,不不听不就行了。” “简直天籁魔音。”何弃疗只是回忆便觉得痛苦,“他是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奴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未曾有过半分用处。不过最后奴才临走时,那高公公才终于说了句人话。” “他说了什么?” “他让奴才转告陛下,别再派人去找他问事情了。他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宫,这辈子就再也不会参与到这些事里,在宫里那些年的种种,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安正则没作什么回应,单单表示知道。其后他看看早朝的时辰已经快到,便带着何弃疗去了文德殿。 。* 。* 。 虽然早朝的时间还没有到,众位臣子也已经在殿里候着了。见到丞相大人进来,纷纷上前和安正则打招呼。 其中便有侍御史张大人,安正则特别观察了下,果然在送了那封书信之后,张御史每次看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样。 安正则竟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那类似于“自己人你懂的”的眼神,好在身为国之相他半是走高冷路线的,和往日样对各位大臣都点了个头示意,借着和中书令说话的机会避开侍御史的目光进了殿。 环顾周果然不曾见到段清晏,再细看发觉卢继祖也不在,吏部陈尚书正在和陈党其他几位大臣说这话,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安正则脑海中浮现出那份列了他们大名的书信,稍稍整理了下衣领,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到了近前方才听见那几位大人正围着陈尚书道“恭喜”,安正则不着痕迹地插到他们中间,笑问道,“陈尚书今日气色不错,莫非有喜事降临?” 旁人附和道,“哎哟安相,这可真被您说准咯!” “果然真有喜事,不知道可有福气能沾沾喜气,是什么好事?” “尚书大人家里双喜临门哪!”又个官员兴冲冲道。 陈尚书被人起哄得不太好意思,乐呵着笑了两声后自己解释道,“下官的夫人前两天临盆,刚给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安正则点头,“确实是好事。另件呢?” “下官的父亲,近来身体恢复得不错,也是能继续为国效力了。” 这后面条安正则这两日才设想过,果然是被他想对了。这样也好,陈太师回朝,朝内外的力量少少要忌惮些,而关于新牧的漕运事故若是调查起来,也会精彩不少。 因而他几乎没有停顿地便接道,“委实是件喜事,令尊不仅是位父亲,还是整个大理的肱骨之臣。他的身体好转,对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来说都是幸事。” 帮子人跟着安正则的话附和,乍看大殿的气氛还颇和谐。 又过了片刻,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冲进殿内,差点和御史中丞撞了个满怀。 御史中丞手捂胸口,警惕地看了下是哪个不长眼的,看清楚来人是卢继祖之后,避瘟神般躲到旁。 安正则觉得这两人有些好笑,轻咳了声掩饰笑意,这才走到殿前去。 京兆尹卢大人堪称“行走的滴漏”,回回上朝必定是最后个到场。后来因为段蕴说了,再迟到便罚俸禄,从此便战战兢兢不敢迟到。 大理国朝中流传句话:每当京兆尹踏入文德殿之时,便是早朝开始之际。 众位大臣经过年观察,深以为然。 第67章 高公公未说话 欲望文 第68章 陈尚书稍难缠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8章 陈尚书稍难缠 安正则往殿前的台阶上,他身量很高,放眼朝中也没有几个高过他的,这基本便像是鹤立鸡群,登时所有目光便齐看向他。 何弃疗也跟着往安正则身边,听着他开口宣布事情:“诸位同僚,今日委实抱歉得很,昨日陛□体不适,甚至出现了昏迷的状况……” 文德殿上原本还有些散漫的臣子立刻直了,整个大殿安静得像是没有着人。 “诸位也知道,陛下幼时曾有过重病,身体本就弱些,因而……今日罢朝,诸位同僚若水无甚要事便可回府了。” 众人听他说了前半句话也就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过了会儿便稀稀拉拉走了个差不。 陈尚书没挪动步子,看情况像是有话要说。 然后便是张御史,亦是没有挪动步子,似乎也有事情要讨论。 张大人不久前才给安正则递了书信,相当于是暗地里参了陈党众人本,眼下他要说的事情半与那书信有关 ,在原地似乎进退两难。 陈尚书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还脸无害地和张御史寒暄了两句,“张大人也有事汇报安相啊,正好,咱起。” 张御史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张大人也有事情要说么?”安正则下了台阶问道。 张御史心知这是安正则相在暗示他,便顺着他的话道,“下官没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也可以,还是以尚书大人的事为重。” “张大人这么说,陈某倒要过意不去了,改日必定去大人府上拜访。”陈尚书客气地拱手,“大人慢走。” 待张御史走出门,安正则这才问道,“陈大人是否想说令尊回朝之事?” “安相果真料事如神。”陈尚书并不和他绕圈子,直言,“安相是个明白人,下官也就诚实相告,其实家父的身体向来没有什么大碍。即使是当初突然晕倒在朝堂,在家休养三日便就有所恢复,周后已是与平常无异。可是杜太医他、他说家父需要休养很长段时间……下官和家里人怕老爷子没完全恢复,天天拿上好药材精心伺候着,还抽空陪着练五禽戏强身健体……” 何弃疗由衷感叹,“尚书大人真乃代孝子之楷模,可敬可叹,天下归誉!” “何公公谬赞了,只是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他转过脸,继续用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对着安正则,“下官这段时间寝食难安,总觉得家父精神还算矍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总归太医院杜神医名声在外,他的判断,下官不敢不放在心上。” 安正则摸了下鼻子,轻声道,“杜神医也是人,先贤曾言‘智者千虑必有失’,何况是杜仲了。尚书大人对他有些太信任了。” 陈尚书脸沉痛,接着讲述自己的心酸血泪史,“过了这么长时间,下官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才托人找到了另位名医为家父诊断。那位名医说家父身体早已无虞,下官便将之前杜太医的话说给他听。结果那名医摇摇头,只说先前的诊断大概是失误了。” “陈大人请千万放宽心。”安正则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太师大人没事便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大人难道不希望杜仲是误诊么?” “希望希望,当然还是误诊得好。” “这便是了。”安正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话锋转,“不过说起来,在这件事上杜仲确实是犯下了不小的过错。有机会我定亲自教育他,再让他去太师府上赔罪。” “安相言重了,杜太医也只是失算了次而已,算不上大事。”陈尚书边客气着,边思考怎么把话题扯到正事上,“只不过因着这个事……” 安正则洗耳恭听,心道正题终于来了。 “家父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固执起来谁都劝不住他。下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陛下金口玉言,说了让他在家休养。可是家父……唉,家父不愿,非要说自己从先帝登基那会便在朝中摸爬滚打,半身骨血早已与文德殿联系在了起,除非是哪天走不动路,否则便要在文德殿上着,守卫大理河山……” 安正则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太师大人这番话的极度肯定。 “下官知道家父这番话有些不敬,他也只是资历老些罢了,说实话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功绩。可是人老了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才是知道最的。所以下官的意思是……安相您看能不能,在文德殿上再给家父个角落,也好让老人家有个念想。” 何弃疗嘴角抽,在旁边傻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看明白了。陈尚书分明就是想让自己父亲再入朝堂,给自己陈氏党充个场面。 其实太师职虽说官居品,地位极其尊贵,然而却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衔。大权基本掌握在其他人手里,太师在不在朝堂并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陈太师在,便是个象征。 就如同当年的安大将军样,景德帝行将就木之时,他被纸诏书抽去了实权,人也被去了阳城。可是他身为安正则的祖父,身为先帝已故安皇后的亲哥哥,身为景德年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勇大将军,威信仍是不容小觑。 当时段蕴让杜仲使个手段,把陈太师弄回家里休养,便是因为那个时候,朝中陈氏众人的风头有些过甚,以至于宣国公和镇国将军度看他们不顺眼。 为了朋党之间的制衡,才用了这招。 如今陈尚书应该是感觉到自己这边遭受了些压力,或者是被人欺负了,这才有些着急地想把陈太师弄出来撑场面,证明在陛下心目中,他们陈氏党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安正则理解地道,“陈大人所言,本相也深有同感。不过有个说法,本相可不敢违心地赞同大人。” 陈尚书愣,“安相说的,是哪点?” “陈大人说令尊并没有什么功绩,这可是不对了。” 陈尚书立刻便笑了,“安相这话,下官要怎么接呢。不过这话若是让家父听见了,老爷子肯定很高兴,那必然是要邀请安相来寒舍小酌杯的。” 何弃疗佩服得很,尚书大人果然人精,时时刻刻不忘提醒首辅大人让太师回朝的事情。 安正则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心里已经觉得让陈太师回朝是个应该的事情,然而面上却显得不那么积极。 朝中朋党之争素来都有,这种现象并不定都要禁止,或者换句话说根本无法禁止。以安正则为代表的圣上势力,想扶植哪方便扶植哪方。 此刻如果轻易便答应陈尚书,只会让他觉得安正则有意在他们这边,借助他们的力量巩固皇位,很是不妥。 于是安正则揪住他话里的个词说道开来,“本相还未曾试过与太师大人共同饮酒对诗。陈太师直是安某十分敬重的老臣,这两年来因为先帝的厚爱,安某做了这个首辅。但是在安某看来,自己完全就是个晚辈而已,有段时间还觉得非常惭愧。” “大人不必如此谦虚,安相少年才俊,举国皆知,放眼整个大理也无人能及。”陈太师三句不离自己正事,“家父也直很钦佩安相的才识,想找个机会与您起好好吃顿饭聊聊人生,可老爷子脾气倔,总觉得自己是长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这么给耽误了。不如改天等到下朝之时,下官给找出好的酒家,让家父和安相好好交谈番如何?” 他言下之意,若是真的敬佩,那就起吃饭啊。 若是真的想吃饭,那就下朝起啊。 若是想下朝起,那就让我爹回朝堂啊。 你不答应起吃饭,便是不愿意和我爹起下朝。 不愿意起下朝,便是不愿意让我爹回朝堂。 不愿意让我爹回朝堂,便是不愿意起吃饭。 不愿意起吃饭,那你便不是真的敬佩我爹。 所以,如果你说敬佩我爹是真的,那就应该让我爹回朝堂。 安正则让他这逻辑弄得有些混乱,不过好歹是明白了点,那便是: 就是要直提醒你,快让陈太师回朝。只要说不出理由就直提醒,难道还能直扯开话题不成? 这还真是个难缠的人物…… 安正则最终只得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尚书大人放心,本相也觉得太师还是回到朝堂上比较好。不过这朝堂终究还是陛下的朝堂,本相虽然被先帝认命为首辅,很事情还是要陛下亲自决断的。等陛□体好些了,本相便会禀告给陛下,早日让太师大人重新施展抱负。” 陈太师忍不住得意地笑,“首辅大人既然这么看,大人向与陛下师徒条心,由此看来,想必陛下也是没有意见的。下官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言毕郑重地弯腰行了个礼,安正则抬头望着文德殿的天花板,只觉得脑仁略疼。 第68章 陈尚书稍难缠 欲望文 第69章 谁不为悦己者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69章 谁不为悦己者 段清晏知道这日的早朝会停,然而却还是早起了。 韩易眼见自家主子翻箱倒柜从不知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件衣服,从布料到款式全都十分上乘,并且还是新的。 他目瞪口呆,“王爷您穿这身,是要去见墨音姑娘么?” 段清晏睨了他眼,随口道,“墨音啊,上回在天香阁听尹二娘说,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京城了。后面的话她没说,估计是如今还没有什么消息。” 韩易“哦”了声,乖巧道,“属下会帮王爷留心着的,墨音姑娘回到明安,属下就通知王爷。” 段清晏整理衣袖的手停了下来,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在这瞎说什么呢,本王换件新衣裳和见墨音有什么关系?” “那书上不是说,为悦己者容么。” “那你日后还是不要看书了。”段清晏无奈望天,“另外,墨音和二娘她们样,只是普通女子,不是本王的什么‘悦己者’,你不要再想了。” 韩易连连点头,接着问,“那王爷您的‘悦己者’是谁啊?” “简直不好奇会死。”段清晏傲娇地甩袖子背对着他,“本王是要去安相府上。” “见安相啊……” 韩易很懂地心想,王爷您不喜欢墨音那样的美女,果然是会喜欢男孩子。 段清晏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呛到,袖子又甩,直接便糊了韩易脸,“见什么安相!本王是要去探望陛下。” “哦,见陛下啊……” 韩易心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于是把脑袋垂得低了些,然而还是忍不住继续心想,陛下那样清秀的少年,啧啧啧,王爷您这不还是……果然会喜欢男孩子嘛! . 安正则去了宫里并不在府上,梁闻元便俨然成为了这里的半个主人。 开门让他们二人进来时还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手势,小声道,“陛下还没醒,先带您去正厅用些茶水糕点吧。” “不用麻烦了,那样看来就好似本王是来相府蹭吃蹭喝来了。”段清晏半开玩笑,“直接带我们去陛下房里就好。” 梁闻元只犹豫了下便懒得再去考虑,反正王爷的话他不能不听,加之又没人吩咐过不让他进去,开门迎王爷,就是这样简单。 段蕴的那间屋子外面围了很侍卫,安正则的贴身侍女和杜仲都倚着门瘫坐在地上,那侍女的裙角都已经让地面给磨破了。 看来是直在门口守着。 屋里除了段蕴,只有清尘个人。她正趴在段蕴的床榻旁边,听到门口有动静,小幅度地动了下肩膀,估计也是累惨了。 清尘确实是累惨了,因为在知道段蕴真实身份的这些人中,只有她个是女孩子。 晚上睡觉,梁闻元杜仲那样的男子守在床边终归不好,再者安正则也不允许。安正则自己第二天还要早起去宫里,也不可能整夜地守着段蕴。 因而贴身照料这种事情就只有清尘来做了。 清尘毕竟是伺候了她年,做事情也算严谨认真,怕段蕴渴了饿了梦魇了,或者要如厕要擦身要喂药……总之是夜都不敢休息,时刻准备着。 然而段蕴却很是给力地觉睡到天亮,都这会了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清尘说不上来她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困死了,头歪栽在床榻上就抬不起来,直到听到门口有声音才勉强动了□子。 清尘吃力地看过去,门口似乎有个人风流俊赏,昳丽非凡,似乎……很像自己脑海中常浮现的那个人呢。 她轻晃了下脑袋,心说这定又是个梦,大清早的,他怎么可能会和自己在同间屋子里。 段清晏在门口稍微观望了下,便带着韩易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床榻的旁边还有两个小凳子,大概是给杜仲和梁闻元坐的。段清晏没客气,自己挑了靠近清尘的凳子坐了,又指挥韩易也不必客气,让他坐到另只上。 他们动作虽然轻巧,可清尘毕竟是习过武的,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她费劲地半睁了双眼睛,透过自己的睫毛,隐约看见方才门口那个人影正放大了摆在自己面前。 五官精致,眉眼如画,正是她寻常梦里的模样。 清尘于是便笑了,接着她用种无比熟稔地语气柔柔地对段清晏道,“你怎么换了件衣裳,这件还从未见你穿过,倒是挺好看的,我可真喜欢。” 她那语气放佛就像两人已经共同生活了好久样,自然到不能自然。 韩易在旁都要惊呆了,这姑娘这是怎么了,见到王爷居然你我相称,不得了! 段清晏倒是没太在意,顺着她的话回答,“衣服是今天早上才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新衣服,第次穿,你自然不会见过。” 清尘闭了下眼,唇边漾起丝满足的笑容,“真好,你居然还和我说话了。再睁开眼睛,你还会在么?” “会在的。” 清尘闻言,听话地又睁开了眼睛。可是她实在太累,依然只是半睁着的无神状态,“嘿嘿,这回你终于没有骗我。” 韩易有些看不下去,凑到段清晏耳边低语,“这姑娘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怎么神经兮兮的,还挺吓人的……” “你别说话,”段清晏轻斥他句,又观察了眼床榻上睡着的段蕴,“先出去吧,韩易。” 韩易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王爷嫌弃了,不过跑到门口和杜仲起坐小板凳上等着,心里那感觉倒是挺失落。 屋里,清尘说完那两三句呓语似的话便安静了下去,像是发烧刚退的孩子。 段清晏看着她的脸出了会儿神,平心而论,清尘这姑娘的相貌长得真不错,熟睡时的容颜像是朵休眠的花朵,娇嫩无害。 他想到清尘方才与他对话的那几句,无论从说话内容还是表达的语气,都绝不像是她在和自己说。 这姑娘大概只是在做梦吧。 段清晏望着房梁想得有些复杂,可是清尘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呢? 又过了约莫盏茶的时间,清尘才再度睁开了眼,她这回意识清醒,分明地看见段清晏就坐在自己对面。 清尘的心跳漏了拍,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回定然不像是在做梦了,那方才那会呢? 她细细瞧了下段清晏的衣服,从布料到款式,可不就是刚才所见么。 清尘慌了,连忙想要起身行礼赔罪,段清晏却在她准备起身的那瞬间拉住了她的小臂。 即便隔着衣料,他掌心的温度也被清尘感受得清二楚,清尘感觉自己要不会说话了,惊慌失措地僵硬在原地,看向段清晏。 这眼神里的无措还很是惹人怜惜,段清晏便对她微笑了下,又做了个手势示意清尘坐下。他抬手指了下床榻上还在睡觉的段蕴,清尘立刻便明白过来,无声地给他福了福身。 自从清尘睁眼看到段清晏的那刻起,她便将切都忘了个彻底。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哪里还能想得起来自己正在安相的府上照顾陛下,陛下还在睡觉不能出声。 段清晏做完这些便没有再去关注清尘,而是默默看着段蕴安静地睡着。 九王爷当年在明安,沈腰潘鬓,素有风流名声,即便他自己未曾付出过什么真心,可别人对他的真心却是不乏。 他看得出来,清尘喜欢自己。 而且是那种……已经很深刻的喜欢。 这个事情他之前自然是想过,毕竟论相貌自己也是掷果盈车的人物,有女孩子喜欢半点都不稀奇。 可那些喜欢只是表层,像是他的拥趸和安正则的拥趸样,高兴时把自己捧上天,不高兴时半点都懒得关心。那些拥趸看似比谁都狂热,可实际上在她们心里,相公孩子才是重要,无关的外人只是闲暇时讨论消遣的谈资罢了。 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容易这样,段清晏直以为段蕴身边这个小宫女对自己也是如此。 可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 昨日清尘送他出门,他走出了好远却都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可回了头却又发现不了什么可疑人物。 现在看来,大概是清尘跟在他后面了。这小姑娘会武,并且轻功之类的技能还不错,段清晏看得出来。 。* 。* 。 段蕴醒来后,在床上动不动地愣了好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 微微以手撑着床抬起身子,刚抬头便正巧撞进段清晏的眼睛。 下子又愣了。 她转过脸去找清尘,清尘正垂着头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样子似乎还没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段蕴张张嘴,小声地唤了句,“皇叔……” 清尘听到动静忙抬起头来,和段蕴说话时,她表情下便自然了很,“奴婢去给陛下倒水,杜太医吩咐了早晨起床后要先杯清水润润肠。” 她说完这句话便迅速退了出去,借机离开了段清晏旁边。 清尘开门递给杜仲个杯子,吩咐道,“陛下醒了,太医大人倒杯水送进去吧。” 杜仲莫名其妙,“那清尘你呢?” “本姑娘去如厕!不回来了!”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杜仲加莫名其妙了,“这丫头搞什么,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段清晏见清尘出去了,自己便坐到了清尘方才的位置,离段蕴又近了些。 他看着段蕴还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温声道,“陛下,早安。” 段蕴笑,“皇叔早安。皇叔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挂念陛下,便早起来探望。”段清晏将旁的帕子绞了,递给她擦擦脸,“我有时候想,偌大个明安城里,与自己血脉相连亲近的就只有陛下了,便不自觉地希望陛下切都好。” 他这话说的倒是事实。 段清晏母妃是从高索国嫁过来的,在明安自然不会有母家的亲戚。而他的父皇早已入土,几位哥哥也被分封到大理国各处,不在明安了。 段蕴听他这么说,倒觉得他有些可怜,不由地对这位皇叔生出丝同情的感觉,“没事,皇叔有朕呢,等太妃从源州过来,皇叔再娶位王妃,生几个小孩子,那便就家宅热闹了。” “陛下所言,也正是微臣所期望的。” “朕在这床上已经躺了好久了,直不挪窝有些难受,皇叔可能带朕出门走走?”段蕴拿殷切的小眼神看着他。 “陛下稍等,待微臣去征询下杜太医意见。” “还征询什么意见啊!”段蕴不耐烦,“再不出门朕都要生霉长毛了,杜仲从来没说过不可以走动,在院子里走走他肯定同意。” 段清晏拿不准主意,在原地没动。 “皇叔别愣着了,快扶朕起来,朕腰上有些使不上劲。” 段清晏最终决定带她出去,无奈地上前帮她披好衣服,嘴里半嗔怪地道,“都使不上劲了还要去院子,来,皇叔帮你套上鞋子。” 段蕴笑嘻嘻地不在意,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 她的脚上套了袜子,段清晏请握住段蕴的脚踝,边神色自然地问段蕴想去哪里走走,边状似无意地观察着她的脚。 段蕴的鞋子他放在手中稍稍丈量了下,还真不是般的小巧。套在那双脚上,小巧的足便愈*廓清晰。 段清晏不动声色,对着她把手往前摊,“走吧陛下,今日何公公不在,微臣便暂时充当下何公公的角色。” 段蕴笑了笑,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搁在段清晏掌心,由他扶自己了起来。 “陛下感觉如何?可有力气?” 段蕴点了点头,“尚好,只是睡得太,现在脑袋还有小点晕。” 第69章 谁不为悦己者 欲望文 第70章 伤了筋动了骨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0章 伤了筋动了骨 杜仲看到他们两人准备去院子里走走,也真的没有反对,还附和道,“陛下说的是,早起走动走动,对身体是好的。喏,这杯水微臣帮您倒好了,温度正好,陛下也给喝了吧。” 段蕴顺从地接过喝完,把杯子还给他的同时问道,“清尘不是说她去倒水么,怎么这会便不见了人影,还换作是你了?” “微臣也不清楚。”杜仲大咧地摸了下自己脑门,“清尘说要去如厕,还说得急吼吼的,看她那样子可能腹泻了吧。” 段蕴:“……” 段清晏:“……” 梁闻元上前道,“陛下,王爷,不知在相府散步可需要人引路?” “你不提醒朕还真忘了,闻元你也跟着朕吧,顺道带朕去看看安相养的那些花草。” 三人在相府里转了圈,转到书房那边时,隐约听见旁边的小间里传出少女的歌唱声音。 “那间屋子……住的是?” 梁闻元忙回道,“是小洛姑娘。” 段蕴还没说话,倒是旁的段清晏好似挺新奇,“小洛?” 梁闻元愣了,“王爷为何这般反应?莫非……您认识小洛姑娘?” “似乎也谈不上认识。”段清晏缓缓摇了摇头,“只是感觉这个名字定是在哪里听过,有印象。奇怪,在哪里来着……” 他似乎非常想记起来,皱着眉的样子看上去很纠结。 段蕴好心地提醒道,“是天香阁里的小洛姑娘啊。皇叔想想,那天我们在天香阁,尹二娘后来领上楼的那个小姑娘……” 她这么说,段清晏那边便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微臣记得。可是小洛姑娘不是天香阁的人么,怎么会在安相的府上?” 梁闻元有些尴尬,“小洛姑娘按摩手艺好,安相便把她接到府里住着,以便随时能唤她服侍番。” 段蕴也帮腔道,“是啊,小洛姑娘的手艺确实很好,那次在天香阁朕也曾有幸体验过。” “原来是这样。”段清晏笑得有些深意,“微臣只是觉得奇怪,安相居然会知道天香阁里按摩的小姑娘手艺不错,还以为以首辅大人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去兴善大街南段找乐子的。” 梁闻元跟着傻笑,“和王爷您样,都是体察民情,体察民情……” 他们从小洛那间屋子经过,才走到窗子下面,歌声戛然而止。 段蕴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小洛正盯着自己瞧,“我记得你,你就是在天香阁里的那个。” 段清晏往段蕴身边,“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小洛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段清晏又指了指段蕴,“我记得,你们是起的,你们是对。” 想了想又补充道,“对断袖。” 梁闻元赶忙捂着眼睛闪到旁,哎呦喂小祖宗说什么呢,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段蕴的面目表情已经僵硬了,被认作是和段清晏对也就罢了,居然还是断袖,她当下想甩袖子走人。 段清晏却不恼,反而对和小洛说话这件事显得饶有兴致,“不,姑娘应当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对断袖。” 段蕴思索了下,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妥当,自己又重申了遍,“我们不是对!也不是断袖!” “好。”段清晏笑着看她眼,“你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小洛沉默了会,才木然道,“那……对不起。” 段蕴看她这呆呆的样子,瞬间也就没脾气了,扭头对招呼段清晏和梁闻元,“我们走吧。” 可是她顾着说话没顾着看路,只脚迈出去磕了到块坚/硬的物什,另只脚却来不及收回。 身形下子不稳,段蕴张牙舞爪地大叫了嗓子,眼看就要摔下去。 在她左边的梁闻元赶忙伸手去捞,可段蕴倒下去的方向是在右边。 可怜段清晏还没来得及去救她,就已经被段蕴硬生生给撞了个直面。 他趔趄着后退了步,却也不幸被那个坚/硬的物什绊到了,双重作用下,段清晏终于悲惨地摔到了地上。 段蕴尖叫着跟着他起倒下去,不偏不倚砸到了段清晏胸口,除了脸摔在他胸前有些疼之外,别的地方却啥事没有。 段清晏在电光火石间,只觉得背后闪过阵强烈的钝痛,胸口也被什么东西砸得快要背过气去。剧痛来袭的那个瞬间过去之后,接着便是漫长的难受时期。 他摔得迷迷糊糊,只听见梁闻元的声音在耳边大叫道,“啊!流血了!快来人,来人!” 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段蕴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她身子软软的,像是床蚕丝被盖在身上,除了略重之外,还是蛮令他舒心。 段清晏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段蕴也失声叫了嗓子,好像就在他耳边慌张道,“皇叔!皇叔你怎么样?皇叔你醒醒!听得见朕说话么?” 段清晏想告诉她听得见,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硬是不让他睁眼。 安府里的众人,还有杜仲都跑了过来,他恍然间还能听见清尘的声音,“王爷这是怎么了!快让我进去!” 空气有些压抑,大概是太人围了过来。 段清晏皱了皱眉,把周围的人声全部抛开,兀自晕了过去。 【以下是粗加工的番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完结后的第二个。番外里是有小包子哒!】 (因为后半章稿子不知道存哪去了没找到,先放这个上来,过会儿会替换的。这个番外也会在完结后好好加工了再放上来,么么哒) 大理是南国,年四季都不会很冷,因而大理的国民若是不走出关,辈子都是见不到雪的。 段蕴自然就从没见过雪。 当宣和王朝落下了帷幕,整个江山易主的时候,他们二人便觉得这生活了二十个寒暑的地方有那么几分孤寂。 这年冬天,段蕴说想看看雪是什么样子,安正则略思索,我们从此去大华住下可好? 点头,移居。 又这么过了些时候,段蕴囔囔自己身体不舒服,即便她如今已不是动山都摇的金贵龙体,安正则还是飞鸽传书把杜仲给找了来。 杜仲把手往段蕴脉上搭,凝神片刻后忽地惊,叹道:“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安正则:“……” 段蕴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撅着嘴嘟囔了句,“这都是崇宁帝的天下了,还叫什么皇上……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杜仲双眼闪烁着激动的小泪花,看着她动情地又重复了遍:“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安正则强装镇定,只手握拳在唇边咳了声,“行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孩子爹又不是你。” 他纵是再怎么伪装,都掩盖不了声音里透出的那股子欣喜。 事后段蕴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肚子里有九畹了 安正则偏过头,那可不,这事我可是天天盼,早就想过这可能了…… 安九畹周岁的时候,给她举行抓周仪式。 安小妞环顾四周,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就是不往怀里送。 段蕴之前还感叹着,这孩子懂事真早啊,这么小就拾金不昧。 安正则默默看过去眼,话说这么早…… 结果等了炷香的时间,她还是那样玩玩这个放下,又去摆弄摆弄这个。 抓周仪式举行得晚,又因为些事情耽搁了会儿,眼看都要到子时了,安小妞还是没有要抱什么的意思。 她娘这回急了,这孩子怎么傻啊,满地的东西放眼前都不要。 安正则又默默看过去眼,还不是被你夸得么。 这可怎么了得,要是她再不拿样东西,这周岁的日子可就要过去了。 等年后安小妞出息了,旁人乐呵呵问上句,嘿,你们家姑娘小时候抓周抓的啥? 十里八街都异口同声,回答得脆生生的,安家小妞啊,小时候啥都没抓。 丢人啊!丢人! 畅想未来,立刻便把她娘给郁闷到了。 段蕴憋着肚子不顺心,伸手拿了只碗,把地上的小坛子桂花酿捞了过来,倒了半碗喝着。 她只顾着喝桂花酿没注意其他,谁知她家小妞瞅她娘的动作,立刻就着静止了。 安正则看了自家女儿眼,又看了看她娘,不动声色地在旁边等着看戏。 安小妞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黑白分明十分灵动,等段蕴把桂花酿喝完,碗拿下来就看到张流着口水的小嘴,红润润的,正对着自己傻笑。 段蕴吓了跳,手撑着地往后面缩,忽地觉得自家女儿像个小恶魔,“你要干啥!” 安小妞“嘿嘿”傻笑了两声,魔爪便冲着亲娘伸了过去。 小孩子下手素来没个轻重,段蕴怕她猛然往自己脸上招呼,轻呼了身就往安正则那躲。 看到娘亲嫌弃自己的样子,索性安小妞毫不在意,仍是乐呵呵地傻笑着,抓走了段蕴落在地上的空酒碗。 她低头摆弄了会儿,又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碗底,那碗底还残留着点桂花酿,味道有些甜丝丝的。 安小妞很是满意,肉嘟嘟的脸蛋笑得像花。 她迈着短腿往回走,“啪叽”声就把这只酒碗往周岁篮里放。 安九畹的抓周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最终能入安家宝贝女儿法眼的居然是——只酒碗。 段蕴捂着眼睛,表示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有这癖好。 安正则倒是挺乐观,抱起安小妞玩闹了会,又凑过去往她脑门上亲了口。 安小妞也对自己的行为很是满意,开心地也亲了她爹口,顺便往安正则的衣领上蹭了好些亮晶晶的口水。 “这什么熊孩子……”段蕴扶着额角恨铁不成钢,“点都没有你娘当年文良贤淑的影子。” 安正则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 最终还是忍住了,笑而不语道,“九畹,不错,周岁的时候拿了只‘酒碗’,日后便唤她‘酒碗’好了。” 段蕴点头表示赞同,“相公你实在是太有才了!” 安酒碗睁着双无害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两个大人对着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笑了会后还夸张地抱在了起,委实困惑。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解惑,就听见自己爹唤了奶娘过来把她给抱出去了。 随后屋里的灯火熄,也不知道爹娘在里面做什么呢。 段蕴有段时间总是叫安正则为太傅,叫得了,就被安小妞听了进去。 日后有天,门外西街的婶婶逗她玩,“酒碗啊,你可知道自己爹爹叫什么名字?” 安九畹仰着脸就答,“我爹爹叫安太富!” 婶婶愣,“什么太傅?” “太就是大、非常的意思,富就是财有钱,我爹爹叫太富,意思就是……” 躲在门后面偷听的段蕴鼻子都要气歪了,不想听自己女儿胡掰,转身就进了屋和她爹告状。 于是当天傍晚,安酒碗的晚餐就少了只鸡腿。 第70章 伤了筋动了骨 欲望文 第71章 递过来一张纸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1章 递过来一张纸 安正则看了眼段蕴,又看了眼何弃疗,略思索对韩易道,“王爷在我府上遭受词劫,本相委实也难安心,不如这便领你去看看。陛下与弃疗回屋休息可好?” 段蕴点头答应,巴巴地又补了句,“有消息随时通知朕。” 韩易进屋的时候,段清晏已经由下人伺候着解了外衣,正躺在床上被擦拭着伤口处。 他臂上的血迹已经基本被擦干净了,在远处只是见到肤色净白的皮肉,因而看上去没那么惨。 韩易稍稍放下心来,转眼却看到旁的椅背上搭了件血迹斑斑的衣服,细看之下正是他家王爷今早从箱底翻出来的新衣服。夏季的衣服轻薄,而这件的袖口又颇宽大,所以段清晏摔下去的时候才会那么容易擦破皮肉流了血。 他这么看,当下又揪心了起来。 杜仲起身对着安正则行了个礼,又和韩易打了个招呼,轻声道,“因为王爷后脑突然受到冲击,造成暂时性的昏迷。不过下官已经瞧过,王爷脑后并没有血块阻塞经脉,只需静养即可。” 韩易亲耳听到杜仲这么说便松了口气,“眼下不得已只有劳烦安相,借个地方养伤。王爷醒来后定是要回去的,大人不必为此劳心,切以陛下和国事为重。” 安正则见段清晏的跟班来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他左右思量了下,九王爷时半会也醒不来,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守着委实不妥,于是便知会声出去了。 杜仲陪着韩易又在这屋里守了好会儿,直到接近晌午时候才离开,给段蕴张罗药膳去了。 他刚走了没久,床上的段清晏就睁开了眼,别有深意地和韩易来了个对视。 韩易心领神会,起身走到门边上对安府的几个侍女轻声道,“王爷身上出了汗,定是不爽利。在下准备帮王爷擦擦身子,你们……” 小姑娘们下子就懂了,极有礼节地对他福了福身子,出门回避。 他再仔细瞧屋里,窗户纸都是新糊上的,严丝合缝很是密实,屋内屋外互相瞧不见。 韩易放下心来,又回到床边小小地唤了声,“王爷。” 段清晏小幅度地点了点下巴示意自己听到了,随后他皱着眉,好像痛苦似的,又动了下肩膀。 韩易不敢出太声音,又不知道他家王爷想要做什么,想要帮忙无从下手,于是只好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他感觉段清晏的左边胳膊直在被子里可劲折腾,弄得那被面上都鼓鼓的。 似乎过了很长段时间,那动作才停止。段清晏比了下眼睛,好像是松了口气。 他片刻后将左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手中攥着张很薄的信纸。 韩易连忙伸手接了过来,那信纸已经被段清晏攥得皱皱巴巴,不过上面的蝇头小字还是清晰可见。 字体端妍清丽,风清骨峻,柳氏风范十足,很有几分水平。 这字年半载是练不出来的,并且细细看去,笔锋处收尾的那点韵味,都和当今陛下别无二致。 韩易拿着端详了片刻,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罗列了串人名和数字,后面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备注。 毕竟是在人家安正则的府上,他不敢慢慢研究,连忙先认认真真地将这东西贴身收好。 。* 。* 。 再去看段清晏时,他好像完成了件大事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段清晏呼吸的动作很轻,韩易虽听不见,却奇妙地感觉自家王爷似乎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说方才拿东西的并不是伤势严重的那只手臂,然而因为胳膊上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在皮肉的相互牵动之下,段清晏额角还是沁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本就是在暑季,韩易见他出了层薄汗,便想着要帮他擦下降温,去水盆边上绞了条帕子。 他拿着湿帕子走回床边,刚擦了没两下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或许是出于心虚,韩易愣了下神,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 敲门声整齐地响了三下,门外之人又耐心等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道门缝,往里面看了看。 韩易定睛看来人是安正则,他暗暗松了口气,兀自觉得庆幸。 若不是方才想到要给段清晏擦汗,去绞了条帕子过来,那自己对侍女说的“回避”缘由,便要穿帮了。 安正则对迎上前的韩易礼貌地露出个微笑,“蓝儿说韩公子正在帮王爷擦身,本相原本是无意唐突的,不过听说已经擦了蛮久,这才决定敲门看看情况。” “是我的错。”韩易轻表了下歉意,“做好之后忘了知会门外姑娘声,给大人造成不便了。” “不碍事。”安正则摇头表示不要紧,又道,“杜太医已经指挥厨房将中午的伙食准备好了,本相是特地来请王爷过去用膳的。” 他说着往床上看了眼,看到段清晏还是动不动地躺着,面上有些意外,“咦?怎么……王爷还没有醒么?” “是啊……”韩易心虚地应了声,接着装模作样地忧愁道,“王爷他哪怕只是能睁下眼,也好让我这做下人的能安个心哪。” 他这厢有血有肉地表演着,简直腔忠心耿耿的热血,那厢却突然被个声音打断。 杜仲没头没脑地从旁边探出个脑袋,皱眉道,“怎么还没醒,不应该是这样啊,我刚刚才探过王爷脉象……” 床上的段清晏听这话,心道不好,似乎装得有些过了。 韩易收起自己脸忧愁,摸了摸鼻子道,“那或许是……王爷可能只是睡着了吧。” 为了增加自己这话的真实性,他还补充了句,“昨天晚上王爷睡得晚,今早又早起,或许是睡眠不足。” 杜仲想了想,连连称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只是睡着,那便不用担心唤不醒了。” 安正则在旁道,“今日杜太医亲自下厨做了些药膳。都是些清淡却补身子的膳食,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王爷的身体,都是极好的。只是……可能口感上会差些罢了。” 杜仲:“……” “让安相和太医大人费心了。”韩易拱手礼。 “小事。”杜仲潇洒地摆了下手,“我去看看王爷的情况。” 在他刚走到床边时,正睡着的段清晏极合时宜地发出了轻微的声闷哼,随后睁开双水汽朦胧的桃花眼,迷茫地往杜仲的方向投去了瞥。 也不知他是有意无意,那瞬间的眼神格外风情万种,杜太医登时就愣在了当场。 段清晏转了转眸子将周遭事物都看了遍,皱着眉似乎对自己为什么会在个陌生地方睡着感到十分费解,声音嘶哑地吐出两个字,“本王……” 韩易听到他声音便知道自家王爷已经开启了戏剧名角模式,欢欣鼓舞着就奔到了床边围观。 段清晏看到他,神情稍微舒展了些,“韩易,本王这是……怎么了?” 韩易阵无语,王爷您是摔了跤,又不是失忆了,装得太过了啊! “王爷您不记得了么?”杜仲帮着韩易将段清晏从床上扶起来,“您和陛下在安相院子里散步,被地上的铁锹绊倒了。这是在安相府上的屋子里,您已经睡了上午了,现在正是午膳时间。” “原来如此。”段清晏很快恢复了记忆,“原来已经睡了上午,看来是本王昨夜歇息得晚了些,趁机在安相府上补了个懒觉,首辅大人家的床睡着就是舒服。” 杜仲乐了,“嘿哟,王爷还有兴致开玩笑呢。看来这次受伤只是些皮肉之苦,下官也就放心了。王爷您头痛么?” “不痛。”段清晏起身子这才看见屋里的安正则,“原来安相也在,方才不知,是我礼数不周了。” “王爷为皇室,本相只是为段氏做臣子的,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了。”他做了“请”的手势,却道,“中午的饭食,不知王爷是去厅里用菜色些,还是让人端来房里图个方便?” 杜仲抢先道,“下官今日做了不少吃的,满满的摆了桌子,陛下已经去落座了。” “唔……这么说本王还真觉出饿意来了,说不定方才便是饿醒的。”段清晏下意识地用手在腹部按了下,“还是去厅里用餐吧,不好白白辜负杜太医的好手艺。” 杜小厨听得乐呵呵的,忙和韩易帮着把段清晏扶了过去。 。* 。* 。 段蕴见段清晏过来,忙着便招呼他,“皇叔!朕就知道杜仲说得靠谱,皇叔果然醒了!” 段清晏笑着道了声,“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家人要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段蕴往自己旁边的空座上拍了下,兴高采烈道,“来,朕边上恰好没人,皇叔来朕这边坐吧。” 那边那位子原本是安正则留给自己的,他这会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段清晏遵从圣旨优雅落座,自己动了动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左右思量了下也就认命了,索性坐在了段蕴对面。 可这么来他又别扭了,开饭已有段时间,段蕴和段清晏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他在那两人对面百无聊赖地扒着饭,简直像是无比余。 这桌上满满的吃食,大部分都是杜仲做的,名副其实的药膳。 杜仲是个大夫,从来也没当过厨子,所以他这饭菜做得委实与众不同。 安正则本就没什么胃口,碰上这桌子色香味项都不占的食物,是觉得吃在嘴里嚼蜡般。 他都觉得有些纳闷,面对这种东西,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对面那两人是如何毫不嫌弃的。 转念想也是,这桌药膳本就是做给身体欠安那两人的,他这么活蹦乱跳的,确实也没必要吃这些东西。 这么看来自己真是加余了。 段蕴和段清晏有说有笑结束了两个话题,这才意外地发现对面的安正则还没怎么动筷子。 “安相?你怎么不吃啊?” 微臣也要能吃得下去啊,安正则自己心说了句,面上却云淡风轻,笑尽显柔情,“陛下不用惦念,微臣不饿。” 段蕴没心没肺地就信了,“哦,安相既然不饿那朕就不顾忌了。皇叔今日流了血,那边的红枣枸杞糕能补血,安相帮朕递过来吧。” 第71章 递过来一张纸 欲望文 第72章 顺道来听个曲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2章 顺道来听个曲 递了红枣枸杞糕之后,段清晏偏头,饶有兴致地又张望,“那碟香梨似乎很爽口。” 香梨正放在安正则的面前,段蕴接着招呼,“安相帮着……” 话音未落安正则就双手递了过去,“微臣分内之事。” “谢。”段清晏笑着接受了,吃梨子的动作无比优雅,看得段蕴简直口中生津。 “皇叔,好吃不?” 段清晏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好吃。” 段蕴在旁有些馋,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要,因为安正则递盘子的时候,搁在了段清晏的另边,从她这里无法夹到。 也不知道段清晏怎么想的,没往下接段蕴的话,只顾着自己吃得开心,之后还是安正则起身弄了块给她。 这顿饭的氛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两个伤员是主要人物,有肴无酒,兴致就差了许。 再加上安正则也没有说话,桌上便只听得见段蕴和段清晏交谈的笑语,其中偶尔夹杂着杯盘无意间碰撞发出的声音。 饭后段清晏表示要回自己府上休养,说是不好意思麻烦安相,安正则自然是欣然同意,并且还吩咐下人将杜仲做的余的药膳都打包装好,给段清晏带回去。 梁闻元笑呵呵地将食盒交到韩易手上,还叮嘱道,“这些都是对王爷伤势很有好处的食物,杜太医精心做的,希望王爷不要嫌弃。” 反正又不是自己吃,韩易有礼有节地收下了,“定定,麻烦梁总管转达杜太医,谢谢。” 段清晏转身瞬间看到那食盒,情不自禁地挑眉,没说话赶忙上了马车。 出了安府大门之后,他才放松地将食盒推离远了些。韩易见了不由地幸灾乐祸,“都是太医大人的好意啊。” 段清晏微笑,“你收下的,你吃。” 韩易表情僵,推脱道,“属下又没有受伤,怎可浪费食物?” 那厢记淡淡的眼神看过来,“你不吃?” 韩易登时语塞,“我吃……” 段清晏毕竟是负伤,路上也没说话,闲闲和韩易扯了几句之后就闭眼休息,直到马车停在自家门前后才睁开。 他眼睛这么睁开便是亮亮的,似乎在黑暗中思考什么思考了很久似的,把韩易吓了跳。 韩易试探着道,“王爷,您……” “今晚,去天香阁叫几个姑娘来府里唱曲吧。”段清晏声音很平静,“把本王受伤的消息往外说些,最后让众位大人们都有所了解。” “王爷如今受伤,若是今晚便安排听曲,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只是身体上的皮肉之苦罢了,算不得什么。”他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全然不在意了,“有些歌舞娱乐娱乐,心情愉悦才能好得快。再说本王向是个注重玩乐的富贵闲人形象,纵是首辅大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韩易略略思索了下,“属下明白。” 。* 。* 。 是夜,从兴善大街上直到王府,便清扬婉转地响过路银铃声。 钿车罗帕,绿鬟女,银粉砑,即便只是单单辆小轿低调驶过大街小巷,然而禁不住宝马绝香尘,空气中都浮着女儿香,几个街角转,便有了几分招摇过市的意味。 这路上经过东街,自然也就途经安正则府门前,彼时梁闻元正斜靠在正大门的门框上指挥下人扫地,忽而阵馨香拂面而过,情不自禁便昂了脖子远望过去。 天香阁的轿子垂着粉色的小帘,闲闲挂在小银钩上,挂得不紧,风吹过的时候帘角轻翻,若是足够幸运还能看得到车内美人的侧颜。 梁闻元就是这么幸运的个人,他那么定睛看忽然就觉得有些眼熟,再想那个美人的侧面好像在兴善大街上见过。 天香阁?尹二娘? 好像是有个人长着这般模样。 轿子里的尹二娘似乎察觉到梁闻元在看自己,转过头来对他笑,好像他们二人是老相识般。 梁闻元小心脏跳,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赶忙小跑着就去报告自家丞相了。 尹二娘掩了掩帘布,转过头去嘴角便噙了丝笑容,这便算是让相府的人看到了。 当夜彩袖翩然,小曲悠扬的时候,中书令曹大人也坐在九王爷府上乐呵地看着。 曲罢,中书令意犹未尽之余还不忘关怀下旁的段清晏,“也是老夫的不是,来了府上才听闻王爷今早才受了伤,也没给王爷稍些补品过来。” “所谓受伤倒也没有么严重,”段清晏悠悠然平稳呼吸着,“本王稍微修整下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刚入朝没久就要缺席,还有些担心会造成些不良影响。” “这点王爷倒不必担心。”曹大人小小地叹了声,“如今陛下的龙体也有些不太安康,若要早朝仍能日日如期进行也是困难,王爷不用自责。” “劳烦曹大人开导本王了。” “不不,”中书令笑道,“王爷请老夫听曲,老夫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说些宽慰的话罢了。若是觍着颜面,勉强还能算作礼尚往来。” “本王也只不过动动嘴皮子唤人来唱曲罢了,又不是亲自唱。小事不足挂齿。” 中书令其实爱好音律,抛去丝竹管弦不谈,他最爱的其实是人声歌咏。然而明安城出色的歌者出于市井,大雅之人他无缘得见,而这些专门从事歌舞事业的男女又见于烟花柳巷。 曹大人毕竟不是年少轻狂之人,身为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也不好常常跑去那种地方,是以能听小曲的机会也不。 这天他应京兆尹的邀约去了他府上取些关于西林河疏浚工程的折子,巧的是这边刚从门口出来,那边就遇见了韩易。 韩易吧啦吧啦和他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顺口说到自家王爷正派他去天香阁请某些歌者去府上献艺。 中书令兴致发,便问自己中意的那个谁谁谁可也会去? 韩易下巴骄傲地点,“这是当然,所有出色之人都会去。王爷与天香阁的尹二娘是旧相识,王爷开口自然是给足够面子。” 他话锋转,“曹大人不如同去,王爷回京这么些日子还未曾与大人把酒言欢,王爷直惦念着呢。” 中书令便就顺水推舟,欣然同意了。 真到了段清晏府上的时候他才知道九王爷今早受了伤,而且貌似还是见血的那种,所谓的“把酒言欢”自然是不行了。段清晏只是淡淡吃了些糕点和水果,曹大人也就跟着吃了些,那些食物都味道淡得很,细品之下还有些奇怪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都是药膳。 等让他念念不忘的某个歌者曲终了,中书令意犹未尽之余大感满足。段清晏终归是伤员,他府上不便留,于是没过久就主随客便,和曹大人告别了。 小歌姬们又哼唱了些软软的调子,段清晏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时候不早了。 他拢了拢衣服,说这夜风有些凉,吩咐韩易把他挪进屋里,又吩咐把伶人们从水榭歌台也叫到了室内。 小歌姬们兴奋得红了脸,与九王爷共处室,尽管不是她们梦中的二人独处,也足够回味很久了。 然而好景不长,她们红着脸卖力表演了没久,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九王爷便挥了挥衣袖,“本王累了,二娘留下陪本王说说话,其余姑娘可以下去领赏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晚上早些睡。” 姑娘们原本听到“下去领赏”这几个字立刻泄了气,然而最后那句“晚上早些睡”入耳,心中立刻又有甜甜的东西蔓延开来。 王爷真是好温暖啊!今晚估计兴奋到睡不着了呢,即便睡着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那种。 。* 。* 。 房里没了旁人,段清晏便自然了许,坐姿瘫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随便坐。”他开口道了声,眼睛也没有抬下,好似两人之间很熟。 尹二娘也没礼,找了个离段清晏最近的地方坐下了,“王爷身上的这伤,怎么弄的?” 段清晏痛苦地动了下胳膊,语气有些责怪,“这伤,本王也真是受得莫名其妙。还不是你培养的那个小洛,若不是她本王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尹二娘尴尬笑,“那孩子毕竟年纪小,资质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今天这事情只是意外,王爷还请担待些,没误事不就行了。” 段清晏从鼻子里轻哼了声,“那孩子在房门口搁了根铁锹,摔得本王这跤真是……身上都擦出了血,弄不好若是留下什么难看的印迹,本王定给她在央河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尹二娘赶忙拍着胸脯保证,“属下日后遇见她,定好好教育。” 第72章 顺道来听个曲 欲望文 第73章 是为何会忠心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3章 是为何会忠心 段清晏换了个姿势,舒服地斜倚在榻上,问尹二娘道,“你来这里,可有让丞相府上的人瞧见?” “按照王爷的指示,办妥了。”她轻笑了下,“原本属下还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让相府的人瞧见,结果那位总管恰好就在门口。属下观察他面色,定是认出我来了。” “你上回说的墨音,可有探听到下落?” “至今没有。”尹二娘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姑娘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就是孩子长大了留不住,碰上个什么公子就要死要活地想嫁给人家,什么都不顾了。” “墨音也在本王手下好年了,这么些年和本王相处她都没萌动什么心思,本以为是个天生冷冰冰的小美人。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看上别人,甚至于为了人家去私奔,也是真爱啊。” 尹二娘语气有些不屑,“她也只是白白长了那些年岁,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能分得清孰轻孰重么?她没有留下来为王爷做事,是她自己没那个福分。” “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段清晏把目光轻轻放在尹二娘脸上,“毕竟是跟了我这么些年,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何况人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尹二娘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甫听见这般说辞不由地愣,小声道,“属下是为王爷感到可惜。” “也是难为你忠心了……” 段清晏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继续道别的,双眼又进入放空状态好像在想什么。 尹二娘见他这样子便没有出声打扰,以前他们相处时段清晏就经常会这个样子,忽然某个时候想到件重要的事情,他便是这般模样。 果不其然,约莫盏茶的时间之后,段清晏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都透着沉思的味道。 尹二娘正想洗耳恭听九王爷的番深邃发言,却没想到他说出口的竟然是个疑问句。 “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别人,不离不弃不背叛?” 这问句是尹二娘所想不到的,她情不自禁地将眼睛又睁大了几分,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段清晏将眼神从远方收回来,对她道,“你说说,本王问你呢。” 尹二娘摸不清王爷今天这是什么意思,联系了下前文结结巴巴地答,“大概就是情/爱之类的,像是……像是墨音那傻丫头似的。为了别人完全摒弃了自己先前的生活。” “你是说,只有儿女之情?” “属下愚钝,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段清晏似笑非笑,“那你倒是说说韩易,他这些年也为本王做了不少事,算不算得忠心?” 王爷您真是在坑属下啊,尹二娘欲哭无泪。韩易那是她的上司,平时还自己需要仰仗的,怎可能关上门就给人家泼盆脏水? 她只得道,“韩大人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实乃吾侪之榜样。” “可韩大人对本王又没有私情。” “这个……也不是绝对。”尹二娘感觉自己后脑沁了滴汗出来,“韩大人他应该是有种别的感情。” “嗯……”段清晏点了点头对此没做评价,却道,“那二娘你呢?” “……”尹二娘阵语塞,略错愕地看着他。 “和韩易是属于种么?” “也不是。”已到少妇年龄的美人微微侧了下脸,烛光下的容颜显得有些沧桑,“这么年了,若是不遇到太妃和王爷,属下也不知道自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许是像天香阁的那些小姑娘样,过几年人前光鲜人后落泪的日子,然后便是漫长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再或者……也许像我当初那个朋友样,遭人□愤而自尽……” “那便是种习惯吧。”段清晏帮她总结道,“自古以来民众臣服于皇室,除非苛政与暴虐几乎无人有异议,这种心态,说来也可归于习惯。” 尹二娘心悦诚服地点头,“王爷说的是。其实这种习惯带来的忠诚,也是牢固的。” “牢固,倒也牢固不过个人情感。”段清晏无奈地轻笑,“墨音也习惯了这么些年,最后还是走了之,把过往种种抛却得干二净。” 话说了半天又绕回到最初所说的墨音身上,尹二娘左右思量,觉得王爷今天听到这消息之后定是很失落的,不然也不会总是记着这件事。 作为个很会察言观色并且忠心耿耿的属下,她便劝慰道,“王爷,墨音这件事虽然很遗憾,可终究已经成了事实,倒也没法改变了。除了她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很人才,不用伤心。” 段清晏失笑,“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要说伤心本王还真没有,若真是儿女之情可以敌得过长久形成的习惯,本王倒觉得挺好。” 尹二娘觉得他不像在说真的,“这是为何?” 那厢瞬间切换成为小孩子心性,九王爷勾起唇角笑,“这样岂不是会有趣很?” “委实有趣。”尹二娘不甚走心地附和了他句。怎么说也是年的默契了,她心知段清晏定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只不过没直白地说出来。 。* 。* 。 中书令果然不愧为朝中大员,只不过在段清晏府上个傍晚,第二日便将九王爷受伤的消息传了半个朝堂。 这倒不是因为曹大人话,而是在他所身处的那个位置,经常与众大臣往来。昨日段清晏话里的意思他不是听不明白,那是在暗示他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出去。 虽然不清楚九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然而帮这个忙于他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中书令也就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在和其他大臣闲聊的时候有意无意往段清晏身上提了提。 平素与大理寺关联较的部门也大听闻了九王爷受伤的消息,而京兆尹那个大嘴巴又四处传播了番,于是很快朝野上下便都知道了。 接下来两日,段清晏的王府上便源源不断来了位同僚,珍贵补品也送了良,不过最后都让韩易拿去当铺重新换成了银子。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随着段蕴回宫又照常继续了早朝,段清晏也就跟着克服困难披衣上朝。 文德殿内两人相视笑,看到对方的气色都不错,笑意便又深了些。 这日的早朝有些特别,是因为皇上龙体刚刚稳妥下来恢复早朝,二是因为众人皆知摔伤的九王爷竟也能行动如常了。 还有重要的点便是,陈太师终于结束了他长久的休假,再次到了文德殿上。 虽然皇上三日没有上朝,然而安正则这个首辅却天也没有闲着,大理国上上下下的事情他都操持着。并且恰巧因为段蕴卧床,所以决断事情的权力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他身上,如此来,工作效率倒是比之前奏折先去段蕴那里走个过场要高出许来。 原本按照安正则的料想,这天的朝堂风气应该是以溜须拍马为主,歌功颂德祈福圣安为辅,没有太实质性内容。 可事实却偏偏不是这样。 今日镇国将军赵延武几乎成为了朝堂的主角,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持着笏板弯下腰的那瞬间,开口道了句话。就是这简简单单句话便立刻让安正则怔,几乎就断定他会说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话来。 镇国将军的那句开场白大俗大雅,正是—— “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蕴连续几日睡眠非常充足,今日因为早朝突然早起,本就有些困倦了,她很想说“那爱卿你就不要讲了”。可扫眼看到安正则沉静如水的表情,又只好默默收起自己这番吊儿郎当的心思,认真道,“赵爱卿但说无妨。” 赵延武施了礼,严肃启奏,“末将手下的副将在高索国境内发现了种病症,患者体虚无力,双眼无神,面色惨白……并且食不得荤腥之物,闻之便有极度恶心之感。还有就是这种病症,遍寻天下无人能医……” 镇国将军把话说到这里,朝中很有老资历的大臣便已经明白他的这话是何意思了。 赵大人所说的这些症状,尤其是面色惨白与不得闻荤腥之物这两条,和当初宣和帝段蕴所患的顽疾简直模样。再加之那病无人可医,便是与当年那夺人性命的恶魔没了区别。 段蕴虽然自己没患过这病,然而她却是亲眼见到这恶魔是如何夺去显祐太子伯伯和皇太孙弟弟性命的。因而当赵延武说完这段话,文德殿上又响起片嗡嗡议论之声的时候,段蕴也便十分确定了镇国将军这话是想表达什么。 “赵爱卿能否再说得细致些,譬如那患病之人已卧床久,如今是否还能够进食,大夫诊断结果为何种?” “具体情况都写在这封书信里了。”赵延武上前步,将书信递给何弃疗,“请陛下过目。” 东西已经摆在了面前也不能不看,段蕴料定这事情深究起来,诚然是万分复杂的,因而她见那封书信便颇有几分头痛。 以往这类事情她基本仰仗安正则,自己作为幼帝只当个甩手掌柜。而今日镇国将军并没有将事情提前说与首辅,而是直接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段蕴撑着脑袋暗想,大概是前些日子自己与安正则使小性子说什么要亲政,动静闹得大了些,让朝中这群老狐狸听了去,所以现在堆事都直接在早朝上启奏。 她翻开那纸书信,是镇国将军的副将写给他的,这副将做事还十分认真,按照时间顺序将这事情的细枝末节都写了出来,甚至于连那患者每日所进食物都罗列得清二楚。 段蕴仔细将这份东西研究了遍,内心便已有十成十的笃定,说的是显祐太子当年的病症无疑。 她便戳破赵延武话里的意思,奇道,“这症状与朕当年……几乎完全样!” “末将也是这么看的!”赵大人说话掷地有声,“因为这个病,显祐太子薨逝,陛下也因此落下了病根。陛下前两日突然晕倒,听杜太医的意思,似乎仍然与当初的重病有所关联。末将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定是要彻查。” “生老病死,不过便是人生的阴晴圆缺,天气而已。”段蕴边扯上些高深大道理,边想着要怎样先把这个棘手问题抛给安正则,“朕的父亲出生时便先天身体羸弱,遭病魔侵扰也较寻常人容易些,赵将军说要彻查,从何查起呢?” “陛下,”赵延武上前步,语气严肃了几分,“那患病之人曾是高索国君主的宠妃,自从得了此病,形容日渐憔悴凄惨,因而这位娘娘终日忧心,高索国的都城甚至贴满了为皇妃求医的告示,所以那位副将才凑巧知晓了这件事。” “赵将军的意思,是说此疾与先天无关?” “那位娘娘口咬定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还说自己这病是某日突发,此前还无征兆,总之是来得十分蹊跷。” 朝堂上顿时响起片感叹之声,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末将觉得当年显祐太子薨逝的事情委实太不寻常,其中说不定另有隐情。甚至……甚至太子是被人陷害的也说不定。” 众大臣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交头接耳,陈太师代表文武百官出列,先给段蕴施了礼而后才郑重地转身对赵延武道,“赵将军,此事的来源是否可信?单单仅凭高索国位女子的说辞,就要将数年前的大事重新定义,是否有些草率了?” 第73章 是为何会忠心 欲望文 第74章 若内举不避亲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74章 若内举不避亲 赵延武没理他,仍是殷切地望着段蕴道,“陛下,末将以为这件事情不可以简单视之,毕竟事关重大。” “老夫上了年纪,很事情已经想不通了。”陈太师精神矍铄点不像上了年纪的糊涂样子,“赵将军能否解释二,如何断定高索国那宫妃所说是事实?” 镇国将军只得转过头来和他争辩了句,“末将并没有说那宫妃的话就定是真的,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希望能将显祐太子当年的事情彻查,以免些真相就此尘封。” “赵将军嘴上说得容易,要彻查,如何去查?将军大人难道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大理接二连三发生各种事情,陛下去行宫祭祀期间花草衰败的案子还没有解决,甚至到如今已成为了悬案。另外西林河的疏浚工作还在进行,圣武功德碑的建造也需要费心,还有兴善大街,近来治安愈发不济,发生了起盗窃事件……种种不寻常的事情赶在处,如今还要朝廷大费周章彻查年前的案子,赵将军这是想让大理的江山出乱子吗?”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镇国将军明显招架不住,只好先反驳他道,“太师大人请不要污蔑末将,案子有漏洞便应该彻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因为怕费周章便放任自流,那还要吾等臣子做什么,都放任民众自生自灭好了!” 眼见两人开始针锋相对起来,段蕴连忙打圆场,“两位爱卿不要急,有问题我们慢慢沟通,总好过这般互相诋毁。” 赵延武被方才陈太师那话气得不清,无论如何也要再回敬他句,“陛下若说互相诋毁,太师大人方才也确实给末将泼了些脏水。可是末将所说,字句皆为事实,丝毫没有污蔑陈太师的意思。” 段蕴安抚他情绪,“朕知道,镇国将军向是实事求是的。” 赵延武自觉有皇上安抚,已经赢了陈太师局,反而激发了斗志。他感觉方才自己没泼他脏水亏了些,便也反唇相讥道,“末将方才细想了下,陈太师这般反对末将彻查显祐太子薨逝的事情,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老夫年来做事坦坦荡荡,没有任何乌七八糟的龌龊事情!” “这可说不定,听大人自己说话诚然是面之词,当年显祐太子的事情陈太师有没有知道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谁又能清楚呢?” “你……血口喷人!” “太师大人彼此彼此。” 段蕴对于自己这帮磨人的臣子时不时在朝堂斗嘴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大清早就听这两位元老级的爱卿吵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她不耐烦地皱着眉,随手从桌案上拾了本奏折,“啪叽”往面前摔,“又吵什么,都给朕闭嘴。” 这声喝令立刻起了效果,太师大人和镇国将军齐齐垂下头作入定状。 中书令出列道,“陛下龙体将将好转,为了社稷考虑,请陛下千万不要动怒。” “嗯,朕明白。”段蕴柔和了下语调,“朕知道爱卿们也是为了国事大义着想,有矛盾也是正常。不过希望你们可以好好沟通,团和气才是朝堂应有的状态。” 她说教完成开始处理正事,充满智慧地问了句话就推卸了自己身为皇帝的责任,“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见没什么人有畅所欲言的意愿,段蕴为了不至于冷场尴尬只好把目光投向安正则,“首辅大人有什么想法?” “微臣觉得,镇国将军所言有理。”安正则慢条斯理道,“微臣还觉得,陈太师所言同样有理。” “那依安相的意思,这件事情到底是要查不要查呢?” “查案自然还是要的。只是正如陈太师所说,朝廷近来的事情的确有些,刑部尚书如今还在回明安的路上。微臣以为,此事可以稍加延后,并且派人去高索国先行调查。” 镇国将军稍稍宽了心,“末将同意安相所说。” “去高索国也不定就能调查清楚。”陈太师有些记仇,到这时候还不忘给赵将军泼冷水,“那妃子是不是被人陷害,人家高索的君王都不能确定,我们不过是其邻邦的邻邦而已,就那么自信能查清这事?可不要弄到最后白白损耗了国力为好。” “太师大人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卢继祖难得在朝堂上正儿八经发表次看法,“那娘们说自己被人加害,谁知道真的假的啊……生病这玩意,要怎么加害?难不成是有人给她投毒?那证据呢?这也太不靠谱了!” 赵将军不满道,“查案这种事情,又不是京兆尹的专长。还是不要妄加断言了。” 段蕴开口,“既然是查案,大理寺必然要参与。那皇叔如何看待?” 段清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抬了下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以示礼节,“微臣觉得若要派人出使高索,有个人最好能去。然而这个人很是特殊,若让他离开皇宫,陛下估计会舍不得。” “皇叔说的是哪位?”段蕴思索,脑中第个蹦出来的便是安正则,她吓了跳,连忙把安正则的影像从思维里赶出去。 “是太医院杜仲杜太医。” 段蕴愣,“为何是要杜大人出使高索国?” “陛下当年与显祐太子同时患了重病,太子未能逃过那劫,然而陛下洪福齐天,遇见了杜太医,最终得以平安。微臣窃以为,以杜太医之医术,定是能对高索国妃子的病是不是人为加害有所判断。” 赵将军听到他这番话连连点了三下脑袋,“王爷所言极是,杜太医是应该去趟。” “此事万万不可。”安正则如所有人料想的那样及时提出反对意见,“杜太医负责陛下的龙体安康,陛下龙体乃是大理的支柱,不可以不做万全保证,何况陛下直到今日圣体才略有转好。” 段清晏笑,“微臣也有这种思量,因而这件事只是提下而已,具体情况还需要商榷。” “嗯。”安正则点点头,“可以先派人去了解下,后续如有需要,再派人跟过去。” 赵延武接道,“古人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今日末将也就不说什么了,对于出使高索国的人选,末将觉得中书舍人李夕恒就甚为合适。” 段蕴对于他能说出李夕恒的名字深感意外,不过人家祖孙俩关系如何是他们家务事,她即便身为君主也不好嘴在朝堂上问及这些,最终便只是说道,“李爱卿年少有为,还曾是景德年间的探花,让他去,朕也放心。” 她原本就有提拔李夕恒的意思,而且段蕴也清楚,安正则亦是有这个想法。 今日赵延武能在早朝上公然要为自己外孙谋份肥差,显而易见他们祖孙二人的关系已经缓解,这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镇国将军赵延武是位资格很老的大臣,并且重要的点是他手握兵权。 大理国年来的风格是重文轻武,并且很兵力被分散在各个王爷的封地内,明安的屯兵数量虽然比之地方仍然占据优势地位,可如果祸起萧墙,这些士兵的数量是不够镇压的。 所以便要不断地削弱地方兵力,同时将明安城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自从景德帝在位后期开始,直延续到现在的主旋律。 赵延武手中的大部分兵力已收回中央掌控,他手中可以随意支配的军队也是有的,便是纪律严明的赵家军。 这支军队数量不却十分精良,可关键的问题他们是对镇国将军绝对忠诚,而不是对大理国段姓皇室绝对忠诚。 般来说,为了防止位将领在带兵的过程中个人魅力太大,对军队的统领能力甚至超过皇帝,不会让他们连续年扎根个地方的。 除了少数意外情况,不会让谁统领某支军队二十年。 可是赵延武在明安,已有十几年之久。 原因在于他的大部分兵权已经被景德帝收回,和平时代将军这种职位就没那么有威信,何况还是在大理国这么个重文轻武的地方。 可赵延武在明安,是领军方面最有盛名的将帅。他虽然手中不再握着重兵,然而名声在,威信在,军队对于他的忠诚也在。 段蕴和安正则无疑是想要镇国将军到自己的阵营来,坚决拥护段蕴的皇位。 李夕恒是中书令的小跟班,而且已经与安正则交好,年轻人容易灌输忠诚于主的高尚思想,再加上他自身也渴望得重用,要收他入自己麾下并不太难。 如果李夕恒能与自己的外祖父冰释前嫌,家人亲亲热热不翻脸,那么将赵延武也划分到段蕴的阵营就简单了。 因而安正则当即便非常认同这次举荐,几句话的功夫里,李夕恒就被提拔了。 第74章 若内举不避亲 欲望文 第觉75章 这些是错觉吗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作者:汭璟 第觉75章 这些是错觉吗 安排了让李夕恒出使高索国这事情之后,段蕴自己细细想,觉得也颇为满意。 她清楚今日镇国将军的这番话说出来,就明摆着是将李夕恒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她若是能给这位探花留下个求贤若渴小明君的印象,连带着赵延武这棵大树都可以为她遮遮阴凉。 而这,也只是方面的好处。 从明面上的原因来看,李夕恒确实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查案这种事情交给他去做,段蕴和安正则思量着也觉得放心。 陈太师此次提出的这个案子,琢磨起来也是不那么简单的。 当年显祐太子和皇长孙的辞世,倒不是说没有人怀疑过是否为遭人陷害,只是这种推断皆为众人内心个模糊的影罢了,谁也没有把这事情抬到光天化日之下仔细探究的意思。 彻查,何谓彻查?又要怎么彻查? 若是太子皇孙遭人陷害,那害人之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那人既然有胆量有能力将这两位天潢贵胄的性命轻易夺走…… 如此细想,他还能没有做好准备隐藏罪行吗? 再者说,谁会加害太子? 必定是太子不在这世上之后,直接可以获得好处的某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并不那么重要,总之众人心知肚明,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可以惹得起的。 喏,纵然是尊贵如显祐太子,不也是斗不过那人,最终命呜呼了么。 诸如此类事情,其中的各方势力暗潮涌动必然是少不了的。陈太师将这事提出来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个重新审视当初那件事的好机会。 这不明不白的事情不能直不明不白,段蕴也想找个机会摸清当年的事实真相,最好能将这件事情作为个把柄捏在手上。日后若是那人对她这个皇位再打什么主意,她也能堂而皇之地将当初的事情拿出来说道说道,从道德舆论方面狠狠将上对方军。 李夕恒身家清白,派去查这个事情想来也是比旁人合适。 。* 。* 。 段蕴这样左右思考了番后,便把这事情给暂时放下了。然而安正则那厢却还想了些别的。 段清晏似乎是想把杜仲从段蕴身边弄走啊…… 虽然他的理由,听起来也是颇为正当。 杜仲确实是那个,当初治好过皇太孙的病症的唯的大夫,可即便这样,他也是众所周知段蕴唯愿意亲近的太医。 也说不上是何缘故,安正则看段清晏,怎样都觉得不太能放心,没什么安全感。 后来他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段清晏的府邸门口。 韩易打自家门口走过时正好眼瞧见安正则,他揉了下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安正则再想走开已是来不及,便只好对着韩易点了下头示意。 韩易稍稍愣,“安相?您怎么在这儿?” “今日下朝之后得了闲,想着自打王爷上次在我家院子里受了伤,本相还未曾有空来探望。”安正则也是答得从容,“这心中记着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便走到这来了,也是到了才觉得自己冒失,招呼都不曾打便贸然上门了。” “无碍无碍,这是哪里的话,”韩易忙着寒暄两句就将他往屋子里领,“安相这边请,我家王爷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 段清晏在明安城内找的这个住所并不么宽敞,从府门口走至书房也用不了几步路。于是安正则还没想好见了段清晏要开口说什么时,抬头便发现段清晏的视线已经和他对上了。 那视线分明只是因为听到动静而下意识地扫过来,除了几分疑惑之外并没带有什么讯息。然而因为这目光所出之处,是那双形状优美到带上几丝妩媚的桃花眼……安正则的步子便有了刹那间的滞。 为何总是从这个人那里,隐隐感觉得到压力?以及种无法言说的……不安? 段清晏见是他来便笑了笑,也不急着起身打招呼,倒是从容不迫接着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又写了两字方搁下笔。 “韩易今晚看来是又不想吃肉了,”段清晏边整理自己袖口边半开玩笑,“安相贵客光临,作甚也不晓得通报?” 其实并没有什么通报的必要,何况这书房至门口也不过几步的距离。韩易心中是这么觉得,面上却并不话,垂首淡淡道出几个字,“是属下办事不力。”也算是给足了自家王爷面子。 安正则就那么在旁边着,心中突然有瞬间的感觉涌上来——这世界是段清晏的。 他被自己这莫名其妙不着调的想法给吓了大跳,人家不过是和自己属下说了句话没有立刻招呼他罢了,自己怎就生出这种念头来? 他心中这点波动并没有在面上体现出分毫,段清晏自然是丁点异常都没察觉出来,他泰然自若地同安正则闲话了几句,便亲自又领他进屋拿了些茶点出来与之分享。 “安相这回来得凑巧,我这里再过小会便是要上午饭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 安正则不由愣,这才想起自早朝结束再到他不知不觉绕到段清晏府上,也是不短的段时间,该是饭点了。 这么来,自己这个时间登门拜访似乎有几分蹭饭的意思在里面。 他嘴角抽,也是醉了,因为尚未觉出什么饿意,几乎是把吃饭这事抛之脑后了。 “本是并无此意的,没想到还是叨扰了王爷。”安正则索性大大方方地蹭了饭,“那安某便先谢过王爷款待了。” 段清晏闻言只是笑,并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什么寒暄的说辞。 两人间安静了片刻,安正则酝酿着言辞开口说明来意,“自从那次王爷在安某家的院子里被伤到,这些天来,安某对王爷的伤势也是甚为挂念。然则我这担忧的同时又包含有不止点的愧疚,毕竟也是在安某的院子里……就这么自己怯懦着,竟是耽搁了这些天都未曾登门探望,实在愧对与王爷之间的同僚情谊。” “安相言重了,”段清晏邀他在自己桌边坐下,“何况今日这不是来了么。” 安正则笑着轻摇了下头,“本该是安某来关心王爷,结果反倒要王爷破费顿午饭,这事情说出去也是有够不好意思的。” “既然安相这么想,那不如本王就趁此机会索个人情。”段清晏嘴角扬起几分灿烂的笑意,直道,“今日算是本王招待了安相,安相日后可是要记得还回来的。” 安正则当他玩笑之言,点点头欣然同意。 “本王府上的厨子可是从源州王府带过来的,不仅精通大理国各种餐点,还学得大华和高索的菜色。此番安相贵客光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让他露几手招牌。” 韩易听到自家王爷这么说立刻会意,朝他二人施了个礼便退下嘱咐厨房准备去了。 安正则关切道,“王爷今日乃是卧床之后第天参加早朝,偏偏镇国将军那边上报了有关当年显祐太子案情的事情。朝堂上将这事情说道说道,不知不觉退朝便晚了。王爷刚康复便了那么久,不知身体感觉可还适应?” 他这话问出来,则表达关心的诚意寄托同僚的情谊,此乃正事;二则,也是有意无意地将这天/朝上说的案子给提上提,方便自己接下来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段清晏回道,“卧床歇了这么日子,身子也是恢复得差不了,本王毕竟年纪尚轻,安相不用太过惦记。” 安正则颔首,“您没事就好。说起来,关于赵将军说的事情,王爷是否觉得个中曲折,也是不简单?” “当年大哥的事情……”段清晏语气沉了几分,带了些许轻微的叹息道,“那时候本王还是个游手好闲寻花问……” 安正则不由抬眼看了他下。 段清晏马上停了嘴上这句,“虽然说现在也没有长进少……不过以如今的年岁看来,对大哥当年的薨逝除却骨肉亲情之外,还带着另种心痛,这也是整个大理的痛,我当年还并没有意识到……” 他兀自忧伤了会,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情不自禁抬起右手扶了下额角。结果下意识这么动作,却忘了自己右臂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当即牵扯到伤口,段清晏面色微变,轻轻“嘶”了声。 书房里他家的小侍女禁不住轻呼了声,“王爷您怎么样?” 段清晏冲她笑了笑,“没事,疼下便过去了。” 安正则其实很想和他就那案子本身谈谈看法,然而段清晏接过话茬却是回忆起了往昔,继而不小心弄疼了自己引得旁人关切二三。 比如他在旁就只能说上句,“王爷小心,伤还未好全。” 段清晏小声嘟囔了句,“本没什么事了,我这右手之前还能写字呢。就是方才的动作不知道是哪里不巧,就弄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然而安正则确然这么觉得,段清晏这是在有意识地绕开那案子吧。 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再开口讲话题引到自己想说的地方上去,遑论,似乎想想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说了不会坑哒tat 今天感恩节,无论如何先感谢下每位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读者,泥萌都是我的小天使~ 话不说,总之爱你们,may god bless you~ 之前的离开很抱歉,那时候电脑主板坏了,所有储存的资料全部丢失,包括新文旧文大纲番外…… 作者脑残没有备份,结果就很醉_(:з」∠)_所以这个故事告诉大家做好备份的重要性。 恰逢那段时间家人身体不太好,自己事情也,没了大纲也完全没心情,这文就耽搁了。 耽搁到后面就完全是出于我的惰性…… 再次鞠躬~~o(_)o ~~ 第觉75章 这些是错觉吗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