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皇后难为》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我想吃肉 梦回大清朝 连续奋斗了三天,终于看完了《金枝欲孽》,心满意足地躺倒就睡,一边上班一边熬夜看dvd,居然能撑着看完,真是不错,值得表扬。奖品就是美美地睡一觉! 可是为什么睡醒之后发现自己挪一地方,不再是躺在集体宿舍那窄小的高低式铁床上,居然睡在了梦想中的超宽大床上!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是钟茗的第一感觉,一定是的,一定是清宫剧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醒了就好,乎乎~ 一觉醒来,才真正地觉得事情大条了——为什么我还是在这个地方?!脑袋发懵,下意识地抬起手,皮肤的触感告诉她身上盖的被子是极好的丝绸被里,垂眼一看,被面也是手绣的精品,天青色的绸面上绣着淡雅的花纹。不知道躺了多久,动一下都觉得206骨同时咯咯作响。艰难地转了转脖子,果然也是咔嘣咔嘣的声音。眼珠子转动之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张床不能仅说是宽大,它还很奢华!整张床像是一座四方型的小帐篷,四面是浅色绣帐,头顶也被罩了起来,也都是有着精美的绣花。帐子内壁还挂着好几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事情大条了!钟茗不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光看这绣工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恶作剧,最大的可能是她穿越了……能感觉得到,目前的性别还是女,万幸!动动脚趾头,发现四脚还是健全的。 不对!睡床、有绣帐、没裹脚、荷包乱飞……不会是清穿了吧?非常有可能!无语,清穿,就意味着……经典清穿场景从眼前飞过:选秀、宫斗、做生意……我白啊~会死的!不过,最近似乎游行种田?学学某个姓他他拉的姑娘,过自己的小日子似乎也不坏,摸下巴…… 手突然顿住了!感觉有点恐怖!这双手…… 哪怕是整天矫情地哀号我老了,我皮肤差了,气候太干手都不嫩了,心里还有点得意于自己奔三的时候还能保持着看起来比同龄人嫩个三五岁的样子,不管是看相貌还是看皮肤。一直以来,这是钟茗心里挺得意的一件事情。眼前这双手,保养得非常不错!没有皱纹、没有老人斑、没有伤口、细白修长,但是钟茗还是认出这是双中年妇女的手!保养得再好也认得出来,而且,跟自己的年纪差了十年不止!贵妇人保养得再好,那也敌不过自然岁月的魔力! 来回摸着脸,好惊悚!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个壳子,还是个质量不如以前的壳子能坦然接受? 呆坐在床上,钟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现在要怎么办,她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呢,能想出什么对策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怪碜人的。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死寂的空间外面传来的细微声响越发碜得慌了。 帐子被小心地撩起,一个苍老憔悴的声音惊喜道:“皇后娘娘!……” 惊闻容嬷嬷 帐子被小心地撩起,一个苍老憔悴的声音惊喜道:“皇后娘娘!……” 声音很响亮,透着急切,像是突然之间充满了力气,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像是在漆黑的地道里突然发现了亮光,像是跑了两万五千里后见到了刘志丹…… 语气中的惊喜,钟茗没有功夫去细品,她脑子里只印着四个大字“皇后娘娘”。硬梆梆地转过头,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年妇人,五官很端正,眼里闪着泪花,眼中的情绪似悲似喜,薄薄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嘴角已经有了些细细的竖纹,一副想哭又强忍住的表情。老妇人的衣着颜色很沉,料子看来却不坏,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到这样的的服饰,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旗袍!袖口下摆等处都绣了好几道精致的花纹,看来老妇人的身份不算很低了。傻傻地看着老妇人脑袋上硕大的旗头,钟茗佩服自己此时还能想到“清朝中晚期发型”这个比较靠谱的结论来。 清朝中晚期的皇后,我是谁? 好歹还算是混过一段时间清穿文的,也算是比较靠谱地翻过一点清代常识的,清代的皇后——努尔哈赤没皇后那时叫大福晋或者大妃、皇太极的皇后是没有这样的大拉翅式的旗头的、顺治的两个皇后在当皇后的时候是绝无可能有眼下“自己”这般年纪的、康熙的皇后么……赫舍里皇后早亡、除非她是那个只当了半天皇后的佟佳氏,这就比较麻烦了。余下的还有雍正的乌拉那拉氏、乾隆的富察氏那拉氏两个皇后,嘉庆的皇后……记不得是谁了……再往下就知道道光有个静妃那也不是皇后、咸丰的皇后好像有一个慈安、慈安前头的原配是谁的来着?同治的皇后丧夫后自杀的、光绪的皇后她是极有印象的——丫丑得让人难忘! 一个个皇后都是杯具!可以选择穿回去么? 老妇人见钟茗还在发呆,小心地又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钟茗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老妇人方才喜动颜色:“菩萨保佑,娘娘可算是睡醒了。奴婢让人给您准备洗漱吧?睡了三天了,也该进点东西了,有今年的脂胭粳米,熬上粥,再配点小菜,就用咱们坤宁宫的小厨房,怎么样?”一串话说得小心翼翼又清脆爽快,难为她了。 什么怎么样?我现在毛都不知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钟茗吁了口气,闭闭眼睛又睁开,再看向老妇人的时候眼神活泛了一点儿。老妇人这才落出个算是放心的笑容:“奴婢这就去吩咐。” 说是去吩咐,不过是招过来一个小太监,如此这般地又重复了一遍,小太监答应了,又说了一遍,见老妇人和钟茗都不再有别的吩咐,这才一个打了个千儿去小厨房传话了。老妇人一招手,齐刷刷地又冒出一堆人来,都是穿着红色宫衣的少女,手里捧着脸盆、巾子、漱盂之类的东西。 像木偶一样由着她们摆弄来摆弄去,拿大手巾遮住前襟,洗了脸,又拿青盐擦牙漱口。揭开被子,把腿抬出来,穿上花盆底。钟茗不禁有些担心,自己可不会穿这玩艺儿走路。 被扶下床去,到梳妆台前坐着的时候,钟茗是一小步一小步挪过去的,大概是这身体还留着点儿原来的条件反射,居然还走得不错。只是前几步有点儿踉跄,后来摸着规律了又走得太慢了。 诡异的是,无论是从开始的一言不发,还是现在的“不会走路”,居然都没有人露出一丁点儿诧异!钟茗心里在打鼓。 大大的梳妆台居然嵌着一面玻璃大镜,台上打开一个妆匣,妆匣翻开里面镶的也是玻璃镜,匣里是各式常用的固定头发用的平常的簪子之类,里面一面小小的带柄的镜子也是玻璃的。 有了玻璃镜子,钟茗终于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了。坦白地说,还算很漂亮的,大大的眼睛,柳叶眉,高挺的鼻子,嘴巴的形状也不坏,眉梢眼角透着点儿干练。头发还是黑的,几乎不见白发,皮肤倒是挺白,脸上也没有皱纹。问题是,再没皱纹也能让人看出来不是青春年华了,岁月这东西真是厉害!钟茗闭上了眼。 一边早有宫女拿着梳子待着伺候了,另有四个宫女捧着首饰匣子,三个宫女打开了衣橱。 钟茗暗自庆幸,好歹不用自己动手打理这些事情,到了古代,一般的现代人那就是个废柴,光是学会日常生活就得段时间了。 梳头的宫女像是有些体面的,穿得也比寻常宫女是好一点儿,耳朵上挂着对镶玛瑙的金耳环,比寻常宫女或是光秃秃的或是个金圈银圈的好很多。屈膝做了个福礼的动作,开始为钟茗梳头。 一面细细地打散头发慢慢地梳通,一面有些犹豫地望向钟茗,见钟茗闭上了眼,又看向了老妇人。 老妇人凑过去,轻声道:“娘娘,您既然已经醒了,一会儿该去慈宁宫看看老佛爷,您是梳什么发式好?” 慈宁宫,老佛爷,慈禧?我长得不丑啊!不会是隆裕那个倒霉催的吧?慈禧可不好糊弄啊! “简单点儿的就好。”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嗓音并不难听。不管是哪家婆婆,都未必乐于看到一个中年儿媳妇儿花枝招展的显摆吧?尤其是,太后啊!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也对,正好……”闭上了嘴。 “那奴婢给娘娘梳个两把头吧,小两把又太简单了,插不上什么簪子,去见老佛爷恐怕不相宜。”宫女麻利地回答道。 钟茗点了点头,宫女就开始给她梳头了,一边儿还有个小宫女在帮忙,递扁方、簪子什么的。 钟茗犹豫了一下儿:“我睡了三天——” 老妇人马上接口:“老佛爷、皇上都亲自来看过了,太医来请过脉了,说只是累……着了,老佛爷和皇上都赏下东西来了。奴婢都收到库里了,单子都在,奴婢给您拿来。” “先不急。” “十二阿哥在老佛爷宫里,已经大安了。” 钟茗顿了一下,十二阿哥?这又是哪一个,既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来,跟自己的关系一定不浅,不会是自己的儿子吧?我靠!老了十几岁,连儿子都有了!十二?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bh已极的老康家的数字军团了吧?就算是在佟佳氏立为皇后半天以后死掉,然后让自己得了个便宜,佟佳氏抚养的也是四阿哥好吧? “您用过膳去慈宁宫就能见着十二阿哥了~”老妇人说得高兴,钟茗也只能扯动脸皮应和着。 “说到慈宁宫,是不是先打发人去跟老佛爷说一声儿?”钟茗摸索着口气道。 “娘娘放心,方才奴婢已经打发人去老佛爷那儿还有皇上那儿都报了平安了。” 方才?方才您老人家一直都在我跟前儿,是怎么传递出消息的?钟茗有些不可思议,也只能点点头。不想从镜子里看到一张不熟悉的脸,又闭上了眼。 见她不想说话,老妇人也住了嘴。 不一会儿,梳好了,钟茗都没有觉得头发被拉疼,显然这宫女是个熟悉工。 “娘娘?”老妇人提醒钟茗,该挑首饰衣服了。 从一溜排开的衣服来看,这个皇后过得还不错,指了件石青缂丝的旗袍,老妇人抿了一下嘴。首饰很多,都做得极精致,最让人喜欢的就是那透着柔和莹光的珍珠了,指了一对镶着大珍珠的耳环,配了一根珍珠链子,两把头上中间压了朵绒荷花,一边插支金凤衔珠的钗子,另一边儿则是支耳挖簪,又指了几样造型简洁的簪子。挑了一对叶纹金嵌珠镯,襟口上挂着一串珍珠手串。另挑了个浅青色的额帕,上头也缀着几颗米珠。取了副金指甲套戴上,全身上下就算齐活儿了。 戴耳环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一只耳朵上被截了三个洞,好么!三刀六洞了都!果然是正经的清穿啊! 上下一弄,觉得自己像个活动的珠宝展示台。 老妇人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娘娘的眼光好!只有东珠的东西才配得上娘娘。只说简单了点儿,正显得端庄大气。” 钟茗扯起嘴角一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哪儿知道什么“东珠的东西”又哪里知道什么是“配得上”啊? 搭着老妇人的手,到外间桌前坐定,已经有几个太监垂手立在一边了,桌边还站着两个宫女,另有四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立在地旁,此时一同上来见礼。 钟茗不知如何应对。她不说话,大家就都定着。老妇人道:“娘娘,用膳么?” 钟茗点点头。 “还不起来伺候着?!”老妇人看来极有威严,一声令下,众人都活动了起来,饭菜一样一样地传了上来,粥熬得很香,炒得碧绿的菜叶、还有搁了醋腌的黄瓜,配上些肉食,让人不由得十指大动。 老妇人果然是派人去通知“老佛爷”和“皇上”的了,还没开始吃呢,就来了两拔人。 两拔人是一起到的,张口就是:“老佛爷/皇上,知道皇后娘娘醒了,很是高兴,说是想吃什么用什么不拘哪里,尽管自己去取。”末了又加了一句,却是对老妇人说的:“老佛爷/皇上说了,知道容嬷嬷是可靠的老人了,又是皇后娘娘的||乳|母,自是信得过的,让嬷嬷多费心,娘娘大安了,老佛爷/皇上自有重赏!” 老妇人忙肃立着听了,回了一句:“嗻(zhe),奴婢定竭尽全力。” 钟茗被雷劈了!“容嬷嬷”!还是“皇后娘娘的||乳|母”老天爷,你不会是让我穿到还珠格格了吧? 养女名兰馨 钟茗被雷劈了!“容嬷嬷”!老天爷,你不会是让我穿到还珠格格了吧?她无法说服自己,自己只是清穿,不是小说电视穿,这历史上真有个清代的皇后,她的奶娘就叫容嬷嬷!刚刚传话的小太监明明只叫老妇人“嬷嬷”的!不但有个奶娘叫容嬷嬷,还有个极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十二阿哥,钟茗终于想起来乾隆的第二任皇后,生了十二阿哥的来着。“老佛爷”这个称呼,似乎是起自乾隆的自称,慈禧想称老佛爷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如愿的,万不能是从乾隆的娘开始就有这称呼的。 接下来,她只能任由着“容嬷嬷”打点着给“老佛爷”、“皇上”派来的人赏钱,在“容嬷嬷”轻轻地捅她一下的时候强笑着同意“容嬷嬷”的处置,然后简单地说一句:“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也是辛苦,是你们该得的。” “容嬷嬷”此时也再次声明有事要劳烦两位:“皇后娘娘刚起,怕是颜色不好,正准备着进点东西,气色回复些再去请安的,麻烦两位回说一声。” 来人满面笑容地接过赏下的荷包,一捏便知里面至少是五两银子,当下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终于,来人走了,钟茗再也提不起胃口吃饭了。 “容嬷嬷”此时也放下心来,喜道:“这些日子,老佛爷和皇上都没忘了娘娘呢!光是赐给坤宁宫的各种药材就够装好几箱子的,奴婢看过了,都是上好的!旁的人,谁有这份尊荣体面?”压低了声音,“因您躺着,皇上和老佛爷命纯妃娘娘暂持宫务,居然还让令妃襄理!”说得咬牙切齿,“不就是因为她……哼!” “她怎么了?”钟茗好奇,故作淡定地说。 “容嬷嬷”恨道:“不就是又怀上了龙胎了么?有什么好得意的!去年七月还不是生了个格格?想生阿哥,也是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 连令妃都出来了,有八成可能是乾隆朝了,如果钟茗没记错的话,这位令妃的福气是有的,而且还很大,活着的时候挺得宠,死了以后她生的十五阿哥最后当了皇帝,捎带着让她被追封成了皇后。也就是说,她,钟茗,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死因不明的乾隆继后乌拉那拉氏了。死不死的另说,问题是死得太惨,失势皇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绝对不会是和乐美满的。 人间餐具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部分阅读 我变成了现在的身份,我都会好好的过下去,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身边对我好的这些人。那拉皇后,这一切,或许是某个阴曹地府的事故,但是,只要我在一日,便会尽我所能过好这一日,照顾好你的血脉。继承了你的身份,虽非情愿,我就会背起你的责任。从今以后,我便承起你的责任罢!勿怨勿恼,我当尽心过好,其实我也挺想回到自己的世界的,但愿有一日,我能做回我自己。 转回慈宁宫,老佛爷又叹了一回,赏了些药材、衣料、首饰、玩器之类的东西给母子三人,方命三人回去了。 —————————————————————————————————————— 回到坤宁宫,永璂的东西早便搬了回来,皇宫里的办事效率分为好几个层次,专看吩咐的人、涉及的人是否得宠、是否掌权。皇太后吩咐,给皇后亲生的儿子办事儿,皇太后、皇后还是极得势的,自然要麻利。 直到进了坤宁宫正殿,财神娃娃才醒了过来,伸出小胖手揉揉眼睛:“皇额娘~饿~” 钟茗笑道:“想吃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要吃千层糕,还有……嗯……”嘟着嘴歪着头,想,努力地想。 “还用想这么久啊?先洗把脸吧,小花猫!” 永璂不好意思地从钟茗身上爬了下来,喊他的保姆:“赵嬷嬷~给我洗脸!”跑去洗脸换衣服去了。 钟茗一面笑,一边抖着手,抱了一下午,自己的胳膊都麻了。永璂从她怀里下来,负重一减,两只胳膊登时觉得麻胀酸疼。容嬷嬷忙上前扶钟茗坐下,招来个宫女:“素芯。”素芯忙上来给钟茗揉胳膊。 钟茗醒来的时候已经近午,吃过饭、请过安、拜完菩萨带回儿子已是半下午了,夏天日长,倒也不显什么。 许是睡得太久了,钟茗现在并不想午睡,刚好,皇帝那里又遣了人来,告知今天会来用晚膳。坤宁宫众喜不自胜,走路都带风,向钟茗道喜,又忙着准备迎驾。 容嬷嬷乐道:“万岁爷果然是心里念着娘娘的,这几日都没翻牌子,听说娘娘醒了,今晚就要过来说话。” 钟茗觉得脑袋上咔嚓又劈了一道雷,终于不淡定了! 那是本尊的老公啊!要xxoo的!老娘穿前,还没结过婚呐,穿过来就要跟那个谁谁的啥啥了?一想到这具身体还曾经那啥啥过,心里就疙疙瘩瘩的。脸上还不能显出来,总之,表情极为生硬。 皇后见皇帝要怎么做呢?钟茗完全不清楚,也不敢仿照电视剧、小说的做法,谁知道这个世界万一哪里正常了呢?又万一哪里不正常了呢? 容嬷嬷还在继续念叨:“这宫里只有娘娘和万岁爷才是正经的夫妻呢bubu……” 钟茗已是傻了,张口就问:“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怎么了?这不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么?” 钟茗一惊,是啊,哪个后宫不乐意皇帝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搞不清自己的状况,弄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是最危险的,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不想被当成疯子烧死的话,最好不要提自己是穿越来的,也不要表露出这样的倾向来。不怕死当然可以,但是钟茗怕惨死! 瞒得过别人就要先瞒过自己,给自己催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乌拉那拉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回穿越不像是给手机换了个卡,能马上读出原机存的数据,这让钟茗非常不得劲儿。也是左右为难,有了原来的记忆行事固然方便,却有点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没有了原来的记忆又行事不方便。 既然现在没有原来的记忆,那就要摸清底细了。 钟茗心中一盘算,乾隆“没翻牌子”实在是太正常了,自己老婆病得七死八活,他要是在开头还没一点儿表示,御史怕是先不答应了。自己不过是“睡”了三天,乾隆当然能忍得过了,不过今天么……也不用担心,刚刚“病愈”不是么?一起吃个饭,聊个天,完了劝他去“幸”别人,倒能显得自己大度,乾隆说不定还极乐意呢。不管是从哪里得来的信息,乾隆对那拉氏都不是爱到不行的。 想到这里,钟茗对容嬷嬷道:“嬷嬷,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儿了。” 容嬷嬷道:“正是,”犹豫了一下儿,“娘娘,咱们宫里的摆设,是不是要换一下儿了?” “换?” “奴婢知道您心里还是为十三阿哥薨逝难过,只是……今儿万岁爷要来,咱们这里太素净了可不好……” 钟茗心里犯嘀咕,“薨”的意思她知道,可是十三阿哥是谁啊?宫里不能随便“素净”她也知道,可是这十三阿哥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您还有一个儿子呢,十三阿哥薨了,十二阿哥还在,都是您亲生的儿子,您就不多为十二阿哥想想?” 劈哩咣当!“都是亲生儿子”?“我”还有一个儿子?!而且还死了?十二阿哥才这么大,那么十三阿哥?估计生下来没多久吧?这就没了? “十三阿哥,去了多久了?”钟茗抖抖嗦嗦地问道。 “刚葬了没几日,”容嬷嬷叹气,“因是……年幼……不能停灵太久……娘娘可别再伤心了!您病倒了,十二阿哥可怎么办?前几日偏十二阿哥身上又不大好,您几夜没合眼,反把自己给累倒了……” 于是便宜了自己,钟茗无语了,难道了,两个儿子,一个刚刚死了埋完另一个就病得七死八活,这当娘的,不心疼死才怪!钟茗打量了一下坤宁宫的布置,果然很素净,除了明黄,就是石青、天青之类的颜色,除了宫女们的制服,还有十二阿哥一身大红——估计是为了沾点喜气的,否则弟弟死了,当哥哥的怎么也要着青色蓝色的衣服的——自己穿得如此素净没人说,走路跌跌撞撞没人奇怪,行事木木呆呆没有人责怪……一切的不合常理都有了解释——丧子之痛。 这算是好运么? 眼前还有一件必须准备好的事儿——乾隆要来! 钟茗对容嬷嬷道:“现今换摆设显是来不及了,皇上来了见这里乱糟糟的乱个什么话呢。” “奴婢说句话儿,娘娘别着恼,娘娘也是知道的,这宫里,纵使有伤心的事儿,太表露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若是娘娘真的心里难过,不待见那些个大红的东西,咱们换上明黄的也就是了……如今虽是来不及了,却能让皇上记起娘娘的丧子之痛,也更能怜惜娘娘。” 怜惜个大头!这副长相都有小四十了,有毛好怜惜的?钟茗道:“嬷嬷,今儿……还是不留皇上了……” “娘娘!正该借这时候再生个小阿哥才是!延禧宫那位,都显怀了!” “嬷嬷,如今十二阿哥刚搬回来,就算不换摆设也是乱糟糟的,留皇上下来成个什么样子?”钟茗拿捏着口气道,“反不如,显得大度一点儿的好,这样,皇上心里愧,倒还……” “娘娘说得是,是老奴思虑不周了,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用心备膳,万岁爷的晚膳自有定例,娘娘这里上些素净又不刺眼的菜就好,还有,到时候让十二阿哥也来……” 钟茗看着容嬷嬷忙上忙下,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既然有“丧子之痛”作掩饰,自己性情有些改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于常识不足的问题,今天早早地把皇帝推出门去,慢慢地跟容嬷嬷套话也就是了。 皇上快滚吧 乾隆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此时钟茗正在逗着十二阿哥学认字。 她问了容嬷嬷十二阿哥要搬出坤宁宫的事儿:“真舍不得永璂呢,能想个什么法子不去阿哥所么?”阿哥要住阿哥所,钟茗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之前居然是养在自己身边的,那为什么要搬呢?皇后不能养自己的孩子么?不是只有妃子的孩子才要抱走? 对其他的事情可能不清楚,但是容嬷嬷对于和宫廷沾边儿的事情绝对是门儿清:“娘娘!再舍不得,皇子阿哥六岁就要入书房读书,搬出母亲的寝宫,那是祖制!这是为了十二阿哥的前途。左右十二阿哥才五岁,娘娘还能多照顾十二阿哥一年呢。”容嬷嬷认为自己很理解皇后丧子之后想让另一个儿子在眼前的心态。 钟茗就开始盘算着要把十二阿哥留在身边养着,儿子不是自己养的绝对不亲!前车之鉴就是有名的四爷!还有一年?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现在么,先培养母子感情吧,从下午的情形来看,十二阿哥对于他的皇额娘是极亲近的。 乾隆进来的时候,见的就是皇后抱着十二阿哥认字的情形。一屋子的奴才都跪下了,唯有容嬷嬷先一步伸出了手,钟茗钟茗见状心里一乐,原来皇后见皇帝是不用跪迎的,伸手搭住了容嬷嬷的手腕另一手领着十二阿哥迎了上去。 “都起吧。”乾隆一挥手,底下的宫女太监嬷嬷连忙爬了起来。 “皇后大安了?” 钟茗忙应道:“谢皇上惦记着。”抬眼看去,乾隆已是中年,容长脸,唇上留着抹胡须,眼睛算不得小,年轻二十岁也算得上俊朗了,此时看向自己未见厌恶也没有什么惊喜。心下嘀咕,这夫妻俩如今怕是“相敬如宾”的,不见多亲近,也没有什么冤仇。 十二阿哥给他爹请安,礼仪有模有样儿,乾隆笑道:“永璂也大安了,不错,今儿算是一家团聚了,”瞄了眼一边儿桌子,摆着几本书,“这是做什么呢?” “左右无事,认几个字罢了。”钟茗问一句答一句的。 乾隆也不甚在意:“传膳吧。” 一顿饭吃得极是别扭,乾隆不是傻子,再有借口说心神不宁,也要小心着点儿。好在坤宁宫的小厨房也知道乾隆的喜好,一旁又有伺候的人不时讨个乖什么的,倒也应付过去了。钟茗吃得不多,钟茗和永璂下午因着永璂说饿,一块儿用了不少东西,这才没觉得难过。 我的妈呀!照这么下去,再提心吊胆地跟他相处下去,非得累死不可! 吃完饭,乾隆又抱过永璂,问他某字念什么,某字会不会写,某字又是什么意思。永璂有些怯生生的,皇额娘喜欢他、老佛爷喜欢他,可是,皇阿玛却少有这样待他的。一时吃惊,又有点儿害怕,答对了一些,也有些是答错的了,乾隆便有些不高兴。清室家法,抱孙不抱子,做父亲的对儿子本就严厉,乾隆对永璂的父子情份也不是特别好。 钟茗极度不喜欢这家伙如此对待一个可爱宝宝,她是颜控,没办法,心里对乾隆的不满多了几万分。又不能翻脸捶他,只能打圆场道:“天都黑了,甭弄这些了,永璂该睡了。” “哼!不求上进!”乾隆怒瞪,把财神娃娃瞪得眼里含着两泡泪,还不敢哭。 钟茗心疼了:“皇帝的儿子,要求什么上进呢?他还没开始读书呢。” 乾隆正要说“皇子也要上进!”又硬生生地顿住了,看着钟茗仰起的脸,又笑了:“可不是还有一年么?皇后也别太惯着他了,日后见了师傅,可不要让师傅笑话就好。朕要给他们选纪晓岚作师傅,那最是个博学的人!” “嗻~”以为我不知道啊?皇帝最怕儿子“上进”了! 钟茗乍着胆子推乾隆:“别在我这儿吓儿子了。” “这就打发朕走了?” “知道皇上担心我,如今见着了,也该放心了,”钟茗说完拿帕子捂住了嘴,靠了,居然说“我”,抬眼见乾隆没有生气,马上把下面的话说完,“听说这几日皇帝都没翻牌子?快去吧~” 皇帝翻了谁的牌子,按理是要让皇后知道的,这倒没什么,乾隆看了一眼钟茗,见皇后脸上的表情并无不甘,心道,自己三天没翻牌子,皇后如今没有显出得意,算是知恩图报了,心里不免对皇后的评价好了几分。皇后丧子,伤心得病倒,皇帝也不好去后宫蹓跶,到底是正式册封了的皇后与妃子的名份不同,对待的态度也要慎重,其实乾隆心里还真有点儿想念诸如令妃之类的妃子,令妃又怀有身孕…… 打定了主意,乾隆笑得和蔼,摸摸十二阿哥的脑袋:“永璂要乖啊,皇阿玛不是凶你的啊,瞧,你皇额娘给你出气了,打发皇阿玛出去了呢。” 永璂似懂非懂:“皇额娘,是儿子不好,明明皇额娘教过的,见了皇阿玛,一害怕就忘了,不怪皇阿玛,不要赶皇阿玛出去,好不好?” 钟茗笑道:“你皇阿玛逗你玩儿呢,你还没进学呢,能谁得这些已经不坏啦!”小孩子千万不能有心理阴影,被吓过一次拧不回来就坏了。给乾隆使个眼色,希望他能看得懂。 乾隆果然很识趣,笑道:“既这么着,下回朕可要再考你的。” “下回皇阿玛再考儿子,儿子一定答得上来。”永璂一脸认真。 乾隆觉得这个儿子也还算可爱,不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永璂“噔噔”跑过去拿了书来:“再考!”还是很紧张,磕磕绊绊的,又把刚刚问字说了一遍,有记不起来的时候看着钟茗鼓励的眼神,拍拍胸脯顺顺气,居然念了下来。 乾隆极高兴:“赏十二阿哥……湖笔两匣、徽墨二十、宣纸十令、澄砚五块。” 永璂很高兴,谢恩的时候声音又响又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小脸红扑扑的,着实可爱。乾隆又很说了几句话,直到外头进来通报说是步辇已经备好了,钟茗又顺势“催”了他几句,乾隆才满意地离开了坤宁宫。 他刚走没几步,容嬷嬷就凑上来恨恨地道:“奴婢刚使去听了一耳朵了,皇上一上步辇就吩咐去延禧宫!” 钟茗心里翻个白眼,他爱滚哪滚哪! 嬷嬷的怨念 他刚走没几步,容嬷嬷就凑上来恨恨地道:“奴婢刚使去听了一耳朵了,皇上一上步辇就吩咐去延禧宫!” 延禧宫?这个钟茗是有点印象的,《还珠》里的令妃住的就是延禧宫,这么说,乾隆去看令妃了?再看看一脸义愤的容嬷嬷,钟茗失笑,穿到清朝,这打击实在太大,但是半天下来知道“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为自己着想的人,心里的失落、恐惧、寂寞着实减轻了不少。容嬷嬷,钟茗是知道的,在电视剧里这就是个为难主角的帮凶、挡路的恶龙一类的角色。然而皇后最后失势,陪在身边的只有她。 钟茗伸出手来,拍拍容嬷嬷:“嬷嬷,还是先安置了十二阿哥再细说吧。” 永璂得了他皇阿玛的赏,心里很高兴,尤其是皇阿玛最后还对他和颜悦色难得地表现出了非常亲近的一面,乾隆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看他得的赏了。因是嫡子,每逢年节,该赏的时候乾隆赏给永璂的东西自是不会漏了,这次却不同,是乾隆当着面儿赏的,还是在永璂被考了学问后赏的。小家伙高兴极了,也不睏了也不累了,又抱着那本《三字经》开始单个单个的认字。 “永璂,快安置了吧,明儿还要去给老佛爷、你皇阿玛请安的,”钟茗笑着抚上永璂的光脑门儿,“不在这一刻,今儿早点儿歇了,明儿才有精神,明儿皇额娘还要再教你多认几个字呢。” “好!儿子这就睡去,皇额娘也早些安置。” 钟茗到底跟到配殿永璂的处住眼看着他安置了,这才离去。一边往卧房里走,一面心下暗叹,到底是小孩子,还被他的皇额娘保护得很好,心思单纯,单纯得钟茗都为他犯愁。那拉皇后的本尊显是疼极了这个儿子,一力想把他周围的刺都拔掉,结果倒把他弄得像温室的花朵了,却不知,这紫禁城里的孩子从来都是生在荆棘丛里长在荆棘丛里的。六岁就要搬到阿哥所了,以后独自面对,这么个白兔个性……想想都摇头。就算不想要腹黑害人,也不能就这么很傻很天真吧?得,以后自己可有得愁了。 转回自己的卧房,宫女、太监围了上来,沐浴、更衣。钟茗坐在床上,摒退了左右单留下了容嬷嬷:“嬷嬷,我歇了这么些天,有些事儿,咱们还得合计合计。” “可不是,”容嬷嬷斜签着身子坐在床边的踏脚上,“您很该拿出皇后的款来,好让这宫里的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皇帝才是这六宫的主人呢,”钟茗笑道,“大清国又不是没有被废的皇后……” “娘娘!”容嬷嬷一听急了,眼都瞪圆了,还记得要压低声音,“您在说什么呢?!” “不过随口一说,当今皇帝是最要面子的,怎会弄个废后的事儿来败坏他的名声?” “娘娘!”容嬷嬷着实恼了,“这话可说不得!” “嬷嬷!”钟茗直想翻白眼,今晚要是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就甭想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保不齐明天就会因为细节问题漏馅儿。这么想着,钟茗正色道:“嬷嬷,只有皇帝才是这宫里的主子,要说主子,老佛爷也算一个。至于我——”叹口气,“比宫妃是高些不假,却没有金贵到哪里去,皇上什么时候恼了我,只怕——”摇摇头,“一个失了宠的皇后比一个得宠的妃子还要糟,咱们正该自醒才是!” 容嬷嬷还要说什么,钟茗摆手止住了她:“单看这几日,我是倒了,可这六宫不还是有人管么?不正是有人想接手么?” 这么一说,容嬷嬷也沉下了脸:“娘娘说得是,是老奴想得不深。可娘娘大可不必这样,您怎么着也是祭告了天地祖宗的人,旁人再得宠也不能动了您去!”容嬷嬷说起怀孕的令妃就发狠“她如何能与娘娘比?见着皇帝,娘娘坐着她得站着,娘娘称我,她得称奴才,见着娘娘,她得跟待皇帝一样的礼迎着!” 原来可以自称我呀!钟茗欣慰!清朝皇后的地位,至少是表面上的地位还算是不错的。至少,不用见着人就磕头,顶多见着老佛爷弯弯膝盖,这样会在礼仪上出错的可能性就要少很多。 容嬷嬷显是对令妃的怨念极深:“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得了先头孝贤皇后的青眼,调到身边做宫女,可她居然敢勾引皇上!无功又无娠的,居然先做贵人又做嫔,乾隆十四年还晋了妃位!可见是个狐媚妖道的!哼!再狐媚也没用,去年(乾隆二十一年)七月间,还不是只得了个格格?” 钟茗听得直皱眉,这位令妃实在是太不简单了。当妃子不奇怪,不少八旗秀女如果身世高贵一点儿话,一开始就封了妃那是常事,问题是,令妃她是包衣!八旗秀女与包衣旗下女子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八旗对着皇帝要自称“奴才”,可包衣旗,对于整个八旗来说,那都是奴才!天生低人一等,入宫伺候的包衣女子,照例与太监一样是不许读书识字的!包衣的令妃没有一丁点儿的功绩,也没啥背景,居然能做了妃子,要说她一点儿本事都没有,那是打死钟茗都不会相信的。 对乾隆朝不熟,可老康家的那点子事儿,这么些年被清穿爱好者翻了个底儿掉,钟茗也耳闻过不少。八阿哥生母良妃卫氏,出身就是辛者库,比包衣旗差那么一点儿看得见,生了个儿子自己的位份还不够抚养的!令妃是什么都没有,居然还当了妃,还是“令”妃——令,美好! 兴了几多文字狱的清朝,用《四库全书》篡改了多少典籍的乾隆,他给令妃的封号绝对能说明很多问题!令妃,太厉害了!看电视的时候只觉得这女人运气好到爆棚!现在却是身上发冷!太t巧了,她是妃子,皇帝宠着,最有可能当皇帝的五阿哥不是她亲生的,却是亲她不亲嫡母皇后,她娘家一表三千里的表姐家的儿子又是五阿哥的伴读,就这么一手攥着现在最大的靠山,一手攥着未来最大的靠山,屹立不倒。等她生出儿子了,最有可能当皇帝的五阿哥就不爱江山爱美人地走了,生了嫡子的皇后就失了圣心,看起来她什么都没做都是别人咎由自取,最后稳稳当当地笑到了最后。历史上的令妃为人如何,钟茗不知道,可电视剧里的令妃,实在是运气好得吓人了点儿。 倒不是钟茗非要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她现在处的位置太尴尬,已知的前途太可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钟茗打了个寒战,七月的夜里还是有点冷的,止住了容嬷嬷继续的牢马蚤:“且不管她,这么多妃子,独她得宠,大家都很喜欢么?左右我如今还掌着凤印,犯不着跳出来跟她对着干,倒像是抬举得她如同有本事跟皇后对着干似的了。” 容嬷嬷一愣:“娘娘说得是。” “所以啊,咱们不妨把眼光放得远一点儿,光盯着她有什么用?盯着皇帝正喜欢的人,不是逼着皇帝厌了这坤宁宫么?咱们还是从头捋一下这里头的事儿吧,容嬷嬷细说给我听,听别人说事儿,总能让自己个儿想到以前想漏了的东西。歇了几天没用脑子,我得磨一磨。” 请安是功课 “所以啊,咱们不妨把眼光放得远一点儿,光盯着她有什么用?盯着皇帝正喜欢的人,不是逼着皇帝厌了这坤宁宫么?咱们还是从头捋一下这里头的事儿吧,容嬷嬷细说给我听,听别人说事儿,总能让自己个儿想到以前想漏了的东西。歇了几天没用脑子,我得磨一磨。” 容嬷嬷不疑有它,虽觉得皇后这一觉醒来有点儿不一样了,却更多的归结为皇后先前受的打击太大了,正巴望着能有点儿事情转移一下皇后的悲伤之情。兼之皇后又摆出了一副要仔细“料理”后宫的样子,容嬷嬷当然尽心尽力。 容嬷嬷对宫里的事情果然挺清楚,只是她的情报集中在十三阿哥病重皇后分神照顾,没功夫“料理”后宫,以及三位妃子暂理后宫的时间段上。钟茗最想知道的却是些基本的知识,比如,乾隆现在有多少小老婆又有多少儿女,各自有什么特点之类的,却是没有细说,钟茗又不能直说她是个冒牌货什么都不知道让容嬷嬷给直接科普一下,心中叫苦不迭。但是容嬷嬷现在说的也是重要情报,钟茗只能打起精神来听。 总的来说,后宫很和谐,因为暂理的一个是汉妃,襄理的那一个是包衣升上来的汉妃,基本上来说,她们已经没有有争夺后位的资格。大清朝开国到现在——即使是到亡国——只出现了一位由皇帝在她活着的时候册封的汉妃——康熙的佟佳氏,那还是因为她是康熙的表妹。 即使是为儿子争,令妃还没生出儿子来又是襄理的,能有的动作有限,暂理的那位儿子根本不合乾隆的意,还是不要得罪皇后比较划算。 钟茗欲哭无泪,嬷嬷,你有说等于没有说啊~照这么下去,我要是露馅了可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次日一早,钟茗刚起身,容嬷嬷就迎了上来:“娘娘,今儿穿什么?” 钟茗很困惑,穿什么?穿衣服呗! “娘娘忘了,您大安了,今儿后宫的娘娘们得过来给您请过安,您再带着她们去给老佛爷请安,您可得多用心,拿出款儿来压住了阵势,让她们知道,您又回来了!” 我又不是胡汉三! 钟茗最终还是选了明黄的衣服,配了东珠的首饰,还是梳的两把头配凤钗。大夏天的,要她穿繁琐的皇后正装,不如让她去死!汗流浃背的,怕是没有威严的效果只剩下笑果了! 兰馨来请安的时候正遇到十二阿哥也起身了,一同请了安,钟茗便留他们一起用了点儿早点。也没吃多少,因为,宫妃们来了。 小太监一溜儿的报着:“纯妃娘娘到、令妃娘娘到、忻嫔娘娘到、庆嫔娘娘到……”余下便是些嫔、贵人之类。听得钟茗暗恨,死乾隆,你老婆还真多!我td一个都不认得啊,露馅儿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你这不是害我么? 妃子里打头的一个也是人到中年,相貌极温顺,与她错开半步,却是个看起来极年轻的少妇,挺着肚子,白皙的皮肤,细细的眉眼,水润的唇,娉娉袅袅极有水乡美人的温婉看着便觉可亲。余下都是些莺莺燕燕,看得钟茗眼晕,都是些长相不坏的女人,有两个孕妇,最漂亮的当属走在第二位的孕妇了,钟茗注意到两个孕妇都没穿花盆底儿。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跟在第一个妃子旁边,这大概就是小太监报的四格格了。 众人行礼,果如容嬷嬷所说,妃子见皇后的规矩是极严的,钟茗待她们都定住不动了,琢磨着这礼算是行完了,方一挥手,看看容嬷嬷。容嬷嬷道:“免!” 钟茗都黑线了,免你现在说?我是因为这些都是生人啊,不敢像对兰馨那样直接说不图虚礼之类的怕露馅儿才交给你的,你…… 钟茗又一挥手,容嬷嬷道:“赐座~” 众妃嫔都知道这个皇后一向严厉,现在死了儿子心情正不好着,被她发作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失常。晾着她们多跪一点儿也就认了,尤其是怀了孕的两个更是老实,让个嬷嬷叫起,那是皇后的谱儿,她要摆起来那也是正理,只是心里不免对皇后没啥好评。 惠妃首先汇报了这几里暂理宫务的简况。钟茗点点头,没说话,皇后不说话,妃子也没什么话能说,氛围有点儿闷。兰馨道:“皇额娘,是时辰该去慈宁宫请安了。” 乾隆的大小老婆都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兰馨实在可爱。当下钟茗点头:“走吧。”在这宫里头,请安就是功课,得天天做!别人给你请安,你得接了,你给别人请安,更是不能少了。 慈宁宫里,老佛爷早便起身了,钟茗挺纳闷儿,为什么她身边没有个叫晴儿的格格? 老佛爷今日挺高兴,看着钟茗打头带着一群妃子行礼,叫四格格和兰馨过来瞧了一回:“晴儿回府去给她额娘庆寿了,正好,你们这几天来陪陪哀家吧!”两个女孩儿高兴地应了。不到六岁的阿哥,现今只有永璂一人,又是老佛爷仅存的嫡孙,自是宝贝得很,被老佛爷拉到宝座上搂在怀里摩挲着大脑门儿。永璂一面笑,一面跟老佛爷说他昨天得的赏,还说自己今天还要认字,额娘答应教他了。 老佛爷笑看钟茗:“这才是呢,正该多关心一下儿永璂。” 顿了顿,老佛爷说起了别的事儿。八月己丑,是雍正的忌日,要祭一下儿。如今已是七月了,老佛爷的意思,是要让宫里也准备一下,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顺道的,也祭一下我那些早夭的孙子们!”说完还拿帕子擦了下眼睛。 钟茗连忙起身应了,知道老佛爷这是为了十三阿哥多说了最后一句话,早夭的孩子,哪怕他是皇子,待遇和成|人也是不一样的,十三阿哥这算是沾了雍正的光了。她一起身,妃嫔也不能坐着,纷纷起立,又是一番扰攘。 每日都请安,能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不过是凑着趣逗老太太开心。钟茗发现老佛爷并不是很喜欢令妃,倒是极信自己。而令妃则是一向端坐守礼,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不一会儿,老佛爷便说乏了,要休息,留下两个格格便打发其他的人先散了。惠妃还要带着令妃到坤宁宫详细汇报一下近况,交接一下宫务。事情也算不得多,主打是惠妃,令妃还是不说话,一时说完,都匆匆地走了。还不等钟茗仔细研究一下近期紫禁城官方资料,却是个小太监进来传乾隆的话:“今日前朝事忙,不翻牌子了。” 钟茗一面说“知道了”,一面心说,这皇帝对皇后还不错啊,这事儿都报备的? 乾隆又来了 钟茗一面说“知道了”,一面心说,这皇帝对皇后还不错啊,这事儿都报备的? 哪里是皇帝对皇后不错?不久之后,钟茗才知道,大规矩本就如此的,皇帝临幸宫人,是由皇帝翻牌子决定这不假,不管这翻牌子的背后都有什么原因,到底还是由他两根指头决定的。 这却不是全部内容,全部内容是——点绿头牌的时候并不是在晚上,而是在白天,下了朝,皇帝翻某妃子的牌子,这个妃子就收拾收拾跑皇帝那儿去伴驾,夜里要不要干什么,那还不一定,翻牌子不完全是侍寝的意思,虽然也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妃子留下来侍寝了,就要多一层证明,敬事房要录下妃子的名字、日期,让皇后盖了印才算得到承认,有了孩子才算有了明证。如果皇帝强势一点,这条规矩极有可能成个摆设,然而乾隆是个标榜守规矩、正统、极好面子的人,对于这点还是比较遵守的。 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钟茗赶紧趁着午饭前的功夫命人翻出祭礼的注意事项来看,这是自己穿越以后办的头一件要费脑子的事情,钟茗格外用心,努力记住流程,以期下次太后问的时候能够答得上来不要穿帮。 繁体字钟茗倒是谁得不少,不认得的连猜带蒙加上上下文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唯一麻烦的就是这单子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看得眼都花了。刚放下手里的本子想歇歇,一小太监挑帘子进来了:“皇后娘娘,太医院院正来请平安脉。”得,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病号的来着。昨天刚醒就去慈宁宫里请安,接着是安置十二阿哥,接待皇帝,就没有时间看脉。还是太医比较有职业道德,今天自己巴巴地凑上来了。 放下帘子,伸出手腕放到个小枕头上,腕子上盖块绸帕,太医的手指就隔着帕子搭了上来。遗憾!没有看到传说中悬丝诊脉的绝技。不一会儿就诊完了:“皇后娘娘凤体已是痊愈,只是仍有些体虚,夏日忌补,需要慢慢调理,臣这就开方子。” 钟茗咳了一声:“有劳了。”叫了一声“嬷嬷”,容嬷嬷会意,按大份的赏了。医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基于这个原则,钟茗又赏了医正些笔墨之类的东西以示安抚。 午膳是带着十二阿哥和兰馨一块儿吃的,宫中按照不同人的身份有不同的份例,坤宁宫住着掌权皇后还有个嫡子以及皇帝、太后极喜欢的兰公主,不但份例的量十足,质量也是上好。 午饭后午休,自然不会有个老夫子说“朽木不可雕也”。下午刚睡醒,永璂就缠上来要认字,钟茗无奈,自己的功课还没做完呢,放下手里的单子,教他认了几个字,让他自己去写这才算完。 晚上乾隆果然又来蹭饭了,钟茗这回底气足了些,能比较从容地站起身弯弯腰:“皇上来了?” “啊,来看看你,看看永璂。” “给皇阿玛请安!”永璂脆生生地道,“皇阿玛,儿子今天又认了好几个字!” 乾隆却是有点儿心不在焉:“是么?”摸摸儿子的光脑门儿,“先考考你。”随口问了几个,永璂开始磕磕绊绊,答得有些不妥,见乾隆没有训斥,胆子才大了起来,下面答得倒不错。钟茗直觉得乾隆心里有事儿,永璂一答完,她便捅了捅乾隆的胳膊,果然,乾隆像是回过神似的:“好!好!” “光缠着你皇阿玛了,还不过用过膳去安置了?明儿还要早起呢!”笑着捏捏永璂的包子脸。 吃过饭,永璂在乾隆的一句:“早些安置,明儿早起。”外加摸摸头的安抚下,乖乖地睡去了。 乾隆清清嗓子,钟茗知道,事儿来了。 “朕想着戊申奉老佛爷巡幸木兰。”乾隆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钟茗一愣:“什么时候?”她不知道“戊申”是个什么意思,直接忽略过去了。 乾隆又道:“戊申。” “戊申”是个时间?是个毛时间啊?急得直拧帕子,坏大了,要露馅了。斜眼看了一眼乾隆,他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钟茗急中心智,叹了口气:“老佛爷昨儿还说,八月里是先帝爷的忌日,要祭一下先帝爷。” 乾隆脸上这才有了点儿表情:“赶得及,木兰是常去的,仪仗什么的都是常备好了的,不过是小住几日散散心,八月定能回转,今年你多花点心思,给……几个孩子也……” 钟茗低下了头,木兰?那可是事故高发的地方啊,自己就不用凑热闹了。“既这么着,我便留在宫里准备着吧。” 乾隆笑道:“这也使得,别太累着了。木兰回来,朕定能斩获不少,得的皮子随你挑。” “那便先谢过万岁了?”钟茗也松了一口气,得,弄了半天,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没想带自己去。今天来这里,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这个了吧? 钟茗心里冷笑,一拧帕子:“可老佛爷身边儿也不能没个伺候的,晴格格还是小姑娘,哪怕身边儿还有嬷嬷,怕有些事情还是顾不周呢。” 乾隆道:“依你怎么着?” 钟茗沉吟道:“我是走不开,可老佛爷的儿媳妇儿总还是有的。” “这事儿,总要老佛爷高兴才好。” “这是自然,本是孝心,当然要老佛爷喜欢,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钟茗拿帕子擦了擦脖子,“令妃、忻嫔是有身子的人了,怕不能劳动,我还要纯妃给搭把手呢。” 乾隆认真地道:“这倒是了,令妃、忻嫔,朕便交给皇后了。” 钟茗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突,低下手,垂手道:“这是自然。”当下不再多言。 反是乾隆开了话头:“日子不长,也不用多带什么人,左右是散散心罢了,带上十二岁以上的阿哥,也让他们知道一下八旗尚武之风。宫妃么——你看哪个合适?” 钟茗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见过的人,又想了一下容嬷嬷的事后解说,小心地道:“不如——颖嫔?” 乾隆展眉:“也成。” “既是定了,明儿便先禀明了老佛爷吧,还有晴格格,愉王福晋的生日也该过了,得先接回来。” “这些你便看着办吧,”乾隆挥挥手,“不用跟朕多说了。什么味儿?” “太医院今儿来请脉,开的调理方子。”回话的是容嬷嬷,“奴婢去看看。” “既这么着,朕就不闹你了,好生调养着罢。朕去养心殿。” 钟茗松了一口气,她算是怕了这个家伙了。同时也觉得轻松了,起先是担心见到“丈夫”,弄个恩怨情仇的可就麻烦了,真现在倒发现不过是多了个上级罢了,再难熬也不过如此了。倒是容嬷嬷颇有不忿,直念叨着要钟茗好好调养,再生个小阿哥之类的,听得钟茗太阳|岤直抽抽。 初闻咆哮马 钟茗如今的生活规律得不得了,紫禁城的生活在时间上卡得很死,准点儿请安、准点儿吃饭,准点儿处理事务。第二天一早,钟茗又端坐在坤宁宫里接受宫妃、儿女的请安。接着是带着一群人去慈宁宫请安。 行礼毕,略说了几句衣服首饰的搭配之类,钟茗就道:“晴格格回府有些日子了吧?” “是呢,”老佛爷叹了口气,左手抚着四格格右手抚着兰馨,“自家的孙女儿固是疼的,四格格和兰儿都是好姑娘,只是晴儿是打小跟着我长大的,实是处得惯了,我呀离了她这些日子,我都心神不宁的。” “既这么着,便使人接回来吧,愉王福晋的生日不是已经过了么?再者,皇上昨儿还说起要奉老佛爷去木兰散心的,这样的事儿,老佛爷身边怎么能少了晴儿呢?” “要去木兰?”老佛爷提起了兴致,宫妃们也都竖起耳朵来听着。 “正是,一会儿啊皇上来了,您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 众人见老佛爷有兴趣也都开始说起围猎的事儿来了,便有忻嫔戴佳氏说起一段往事来了:“说到围猎,倒是硕王家的祯贝勒的事儿最离奇,奴才那会儿还没进宫,在外头听说他捉白狐放白狐的事儿呢。” 她一说,老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部分阅读 一说,老佛爷倒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白狐三回首?皇上仿佛还赐了他把扇子的?” 钟茗一听,心里乐了,敢情!老佛爷当这是山野聊斋了,尽记得白狐了。再看兰馨,睁大了眼睛在听,钟茗不免担心了。想了想便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皇上赏了扇子的人多的是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皇上驾到~”太监拖得长长的调子宣告了一屋子女人最关心的男人到了。 今天乾隆不太忙,早朝下得比较早,一帮子女人正在说话呢,他就进来了。“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这里好热闹,说什么呢?” “正说白狐的事儿呢!”老佛爷笑道。 “白狐?” 得,又是一位忘了的,也是啊,清朝皇室最不缺的活动就是狩猎的,一次捉放白狐的狩猎能让他们当祖宗似的记牢,那才是怪事儿呢。 “忻嫔,给皇上说说。”老佛爷点名了。 忻嫔忙把硕王府的祯贝勒十二岁捉白狐放白狐的事儿又说了一遍,乾隆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他,现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吧?” “是不是大小伙子宣来看看就知道了,横竖是要到木兰的。”钟茗心说他当然是长大了,兰馨都快嫁了,他能不大么? 乾隆还没说什么,老佛爷先高兴了:“仿佛是个端正的孩子吧?他倒是有善心,要不真叫木兰?” 乾隆无可不可的:“也成啊。” 钟茗心说,端正是端正,仅在他闭嘴的时候,反正我是满脑子的咆哮马版贝勒形象!只希望您二位见了他“真情表露”的时候别吓要找萨满法师来收惊才好。想了想,又笑道:“只是老佛爷和皇上可要先提点他一下儿,围猎本就是八旗子弟要不忘尚武的,还有蒙古王爷要去,这位菩萨贝勒到时候可别把猎物都给再放了,两手空空的回来才好。” 这话有点儿不中听,慈宁宫的氛围有点儿不那么欢快了,乾隆却没有生气。满清皇帝最重视的,一是他的江山社稷传承,二,就是他的八旗子弟争气保持战斗力了。要不,也不会有这不厌其烦的围猎活动了,一个有善心的贝勒固然能得到宫里老太太的喜欢,在一个希望手下子弟勇武果敢的皇帝看来,还真是个不中用的。这个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讨巧话,只是这说的不太中听的话还是在谱的。 钟茗这么一说,老佛爷也是一顿:“这倒是了,有善心也得看场合。”寡妇疼儿子,老佛爷绝不想自己儿子在蒙古王爷面前折了脸面。老佛爷一向对那拉皇后印象不坏,孝贤皇后崩逝之后,那拉皇后便是这宫里最得老佛爷心的人,此时见钟茗为乾隆的面子着想,倒没去计较她破坏氛围了。 “放了白狐不好么?”兰馨一看妃子们不敢说话,四格格还小,忙打圆场,“女儿倒觉得这个人有些慈悲胸怀呢。” 钟茗心里咯噔一声儿,强笑道:“好是好,只是你想,他是做什么去的?” “打猎啊?” “可他干了什么?” “呃?放了……可……” “管他有什么胸怀,总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才成。不然啊,就是不务正业,凭你有什么本事,安身立命的事儿不做好就算不得好人,”说完,一瞪永璂,“说你呢,认完了字儿再听嬷嬷说故事,知不知道?” 永璂乖乖地回答:“回皇额娘,儿子知道了。” 乾隆对着钟茗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又板着脸问永璂,“你都听什么故事了?” “嬷嬷给儿子讲神鸦的故事。” 乾隆这才开了脸:“这才是呢,凡事要分轻重急缓,做人也一事,明白么?” 五岁的小家伙能明白什么?永璂还是垂手答道:“明白了。” “好了,瞧你把我乖孙子给吓的!”老佛爷不依了,放开孙女要孙子了。 钟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兰馨给拧回来,心里不免有些怪忻嫔,说什么不好偏说那个咆哮! 可她也没功夫怨这个怨那个的了,因为有人要来请安。因为她之前“病”了,现在好了,宫妃请安是一定的了,就连住在阿哥所里的几个年长一点的阿哥们也要来表表孝心,只是他们要下了课才能自由活动。宫外的各王府福晋、有点脸面的夫人也要有所表示,或进礼物或者要求入宫探视。 钟茗哪里敢一一打照面?好在皇后也不是随便供人参观的,除了宫妃、未成年的皇子皇女之外,别的人给皇后请安也是要打申请的,后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因为这样,才没有在她一宣告能起床的时候就一窝蜂的拥上一群人来,这倒让钟茗有了回旋的时间,她让容嬷嬷给顶了一些,挑几个近支宗室的福晋见了。装作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坤宁宫里正熬着调养的中药,福晋们也不敢多留,匆匆告退了,钟茗连人脸儿都没记全就都散了。阿哥们那里,只说病还没全好,阿哥金贵,不可过了病气,赏出些文房四宝并御制的新书。 —————————————————————————————————————— 乾隆奉老佛爷去了木兰,据说还宣了硕王府的贝勒一同去。两尊大神走了,整个紫禁城或者说整个京城就数她最大,钟茗躺在坤宁宫的榻上,一边儿让小宫女捶着腿,一边琢磨着怎么跟兰馨说说。 从慈宁宫里出来,据钟茗观察,兰馨对这个祯贝勒是有点好感的,却还没有到死心塌地。到底是王府里、宫里按规矩养大的,还不至于听到个聊斋故事就到了为个素未谋面的人肝脑涂地的地步。若是自己老是念叨,反倒是提醒了她似的,那就是乌龙了。这事,需要有个说话的切入点才行。也还不急,钟茗就真不相信,皓祯就真能在木兰围场里一枝独秀了去!八旗靡烂,穿越过来的钟茗是知道的,可乾隆朝的时候至少还有个福康安同学能撑场面,断不至于让这个冒牌贝勒充场面的! 错了! 钟茗评皓祯 错了!真的错了! 八旗固然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能拿得出手的人实在也是不太多的。富察氏的皓祯那点子功夫,在围场的诸多纨绔无私的白痴行径衬托之下也光彩照人了起来。 再吆喝来吆喝去的要不忘祖宗尚武之风,八旗子弟却是等同于被圈养起来的,自出娘胎就要先报备入册,定时检验,成丁就有口粮、银子可以领,号称是“铁杆庄稼”,奋斗不过是能得个更好的前途,不思进取一点的日子也能这么混下去。雍正时还发过地让他们耕种,锻炼一下自理能力,这群“爷”们干脆租了出去给汉人种,自己当地主了!早在康熙年间平三藩的时候,八旗就已经不大能靠得住了,何况于现在呢?不时便有骑马堕地、射箭脱靶的囧事发生。 钟茗之前寄希望出现的福康安福大帅,压根儿就没有出现在随扈的名单里,倒是傅恒的另一个儿子叫福灵安的表现不坏,这让乾隆很高兴,称富察氏年轻一辈果然灵秀。钟茗听着快马来报,愣是没有回过神儿来,居然是这样?!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剧情大神不可逆转么?那提起皓祯的自己不就成了推手了?!恨得想抽自己两巴掌! 宫里去了两尊大佛,钟茗两项极重要的工作就省了,不用早请安,也不用晚上提心吊胆地怕乾隆过来顺便戳穿了她这个冒牌货。皇帝和老佛爷都不在宫中,大家没了争抢的对象,都老实了许多。这对钟茗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她暂时可以不用费心琢磨着如何应对了。 有了空闲时间在处理宫务之余,也慢慢摸索出了一点儿规律,比如同是包衣宫女,贴身宫女就比打杂宫女地位高,从她们的鞋子就能看出来了,打杂的要干粗活,穿花盆底是不方便的,贴身宫女就不同了,做的只是伺候主子的工作,多是会穿花盆底的;宫中女子,头上戴的首饰不能超过三件,妃嫔的装饰也因等级差异各有不同…… 总的来说,一切都还算顺当,只是钟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跟兰馨好好说道说道,现在最难的就是这该死的规矩,根本没办法去自由恋爱!只有在现有的表面信息里选人,那些骑马都骑不稳的就不要考虑的,这次围猎中拔尖的两个怕是要进入额驸的候选名单了,就算两个都没见过,也不见得福灵安比皓祯会更渣!钟茗便把猎场上出了风头的皓祯给一语带过,多说福灵安的勇武。 事实上,福灵安有多勇武,她也不知道= = 兰馨似乎对那个有爱心又勇武的贝勒产生了一点儿好感,没办法,见过的雄性生物两个巴掌数得过来,乾隆和他几个儿子就占了大半。乍闻一个如此优秀的人,难免会动点儿凡心,也不是爱得死去活来了,却是有了点儿少女的萌动。 在又一次聊天的时候,钟茗淡然道:“兰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儿,皇额娘得教你了。” 兰馨忙站了起来垂手听训。 “你就要挑额驸了……” “皇额娘,您以前都不会说这些的。” “那是以前,以前你还小,自是不能跟小姑娘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现在长大了,该你知道的当然要告诉你,不然就是皇额娘失职了。坐下,听我细说。” 兰馨被钟茗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眼中泛起一层水光,连连点头应了。 “出了这个宫门,你就要当家作主,有主母气度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要自己掌眼了。既然说起了今番行围,皇额娘就跟你说说怎么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兰馨吸吸鼻子,听得认真。 “比方说,那个硕王府的祯贝勒,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自是个既有担当又有仁心的人。”兰馨的脸红扑扑的。 “那你再说说他的做为,从他最出名的事儿说起罢。”钟茗当日在慈宁宫里听忻嫔连比带划的,早知道了当日的事情,此时不过是让兰馨重复一下,她好点评罢了。 那天,王爷带着他和皓祥,以及两百多个骑射手,做一次小规模的狩猎。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两个儿子实习一下狩猎的紧张气氛,和狩猎获时的刺激与喜悦。那天的围场有雾,视线不是很清楚。马队奔跑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猎物。因而,他们穿过树林,到了林外那空漠的大荒原上。 就是在这荒原中,皓祯一眼看到了那只白狐。 白狐显然是被马蹄声惊动而落了单,它蛰伏在草丛里,用一对乌溜滚圆的黑眼珠,受惊吓的、恐惧而害怕的瞪着皓祯,浑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一副“备战”的样子。 “嗨!”皓祯兴奋的大叫出声:“有只狐狸!有只白狐狸!” 白狐被这样一叫,撒开四蹄,就对那辽阔无边的莽莽草原狂奔而去。王爷兴奋的一挥马鞭,大声喊:“给我追呀!别让它跑掉了!” 马蹄杂沓,烟尘滚滚。两百匹马穷追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狸。皓祯一马当先,王爷有意要让皓祯露一手,暗示大家不要射箭。皓祯追着追着,白狐跑着跑着……一度,皓祯已搭上了箭,张弓欲射,但那白狐一回头,眼睛里闪烁着怜。皓祯顿感浑身一凛,有什么柔软的感觉直刺内心深处,不忍之心,竟油然而生。他放下弓箭来,身边的阿克丹已按捺不住,吼着说:“让我来!”皓祯急忙回头,想也没想,就大声嚷着:“咱们捉活的,咱们捉活的!别杀了它!” “好好好!”王爷声如洪钟,一叠连声的嚷着:“呼们捉活的!谁也别伤它!”“贝勒爷!”阿克丹对皓祯说。“既然捉活的,请用猎网!”阿克丹扔过来一卷网罟,网罟上有着梭子形的铅锤,对腕力是一种很大的考验。皓祯接过猎网,再度对白狐奔去。王爷带着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阻断了白狐的去路。那白狐已无路可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它四面察看,眼神惊惶。皓祯再度接近了白狐,手中铅锤重重掷出,一张网顿时张开,将那只白狐网了一个正着。 众骑士欢声雷动。“捉到了!捉到了!贝勒爷好身手!好本事!好功夫!捉到了!”阿克丹一跃下地,走到白狐身边,将整只狐狸,用网网着,拎了起来。“好!”阿克丹吼着:“这只白毛畜牲,是大少爷的了!” 王爷骑着马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那只白狐。 “嗯,不错!不错!这样一身白毛的狐狸并不多见,”王爷眯着头说:“这身皮毛,用来做衣裳做帽子,一定出色极了!”“哥哥!”皓祥跟在后面直嚷嚷:“我要一顶帽子!给我给我,我来做顶白毛帽子!” “这是哥的猎物,”王爷对皓祥说:“预备怎么办,全由他做主!”皓祯心头一动,再定睛去看那白狐。奇怪,这只狐狸似乎颇通人性,已经了解自己的命运,是在皓祯手中,它一对晶晶亮亮的眼睛,就是瞅着皓祯,转也不转。那眼里,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几百种祈怜,几百种哀恳。皓祯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热热的,胀胀的。那柔软的感觉。裹住了他的心。“阿玛!”他回头问父亲:“真的全由我做主?” “当然!” “那么……”皓祯肯定的说:“我要放了它!” “放了它?”王爷大惑不解:“这是你的猎获物呀,怎么要放了它呢?”“这是一只母狐,孤单单的,猎去没什么大用。阿玛以前教训过:‘留母增繁,保护兽源’,说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所以,孩子儿不敢乱了规矩,决定放它回归山林!” “说完了?这你就当他是好人了?”钟茗看着兰馨。 兰馨点头。 “傻孩子,看来我还真不能放心让你就这么嫁了出去。我且问你,若真有善心,怎会去射猎?” “那是咱们老祖宗的遗风!又是他阿玛带着去的,父命怎可违?” “既是老祖宗的遗风,为什么又不遵守规矩或逮或杀的,反倒放了呢?” “那是,瞧着白狐可怜,动了善念。”同情弱小,是小姑娘最喜欢的。 “真以为他是好人啊,我的傻孩子!”钟茗拿帕子捂着嘴直笑,“若是动了善念,一开头就不该去抓!还要捉活的?!怜它就让它自去了罢,非得让它受一番束缚之苦,刀剑恐吓之怖,提心吊胆的,抓了回来再给自己留个好名声才放走。这个祯贝勒小小年纪,心思深得能把人给活活淹死!三回首呢,可见这狐狸也是傻的!” “就比方说,一个恶霸喜欢上了个姑娘,怎么让姑娘喜欢他呢?给姑娘家使绊子,或使人诬告了,或如何了,总之让姑娘陷入了困境,这时再装成英雄,必是成的。” 兰馨捂住了嘴,不敢相信。 “再比如——压低了声音,知道唐太宗么?那是个明主罢?” 兰馨连连点头。 “临死前他贬了李绩,为的就是让他儿子高宗李治继位的时候再给李绩官做,这样就收拢了个大将为自己儿子往死里卖命!高丽不就是李绩给他们家打下来的么?那时李绩都快八十了,还挣着老命去厮杀!” “这祯贝勒当时不过十二岁,哪想得了这么多?”兰馨喃喃地道。 钟茗就是瞧这个咆哮教主不顺眼,听到这个名字就嫌烦。即使不确定现在《梅花烙》到底开始了没有,皓祯也没机会给半馨小鞋穿,钟茗还是不喜欢他!管他的!宁错杀不错放!现在跟兰馨比较亲,她要让兰馨没有半点遗憾地不嫁给皓祯,况且,自己说的,也不完全是抹黑那个家伙吧?就凭他日后的表现,可见是个不靠谱的伪君子!总不成他是真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大好青年一失足成千古恨,突然nc到为个歌女不要爹娘的吧? “十二岁?王府的十二岁,可不是你和永璂在我翅子底下的十二岁!十二岁你皇阿玛就代先帝爷祭圣祖爷,开始学着办差了,十二岁,圣祖爷就开始筹谋着除了鳌拜了,你不会以为圣祖爷十四岁亲政是前一天没有征兆准备,过完了生日就突然开了窍儿了吧?” “学着点儿吧,这些手段,以后管家的时候,你用得着。皇额娘能到今天,固然是有老佛爷、皇帝的抬举,若我真是个傻子,早在这宫里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木兰之围,每年都有,加上他们自己家的、旁人家邀的,到如今,他经过的围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你可曾听说过硕王府真出了个自十二岁后便不再杀生射猎的菩萨转世贝勒爷?” “没有吧?这么些年,这些围猎,他都干了什么了?射杀过的东西能少么?真要是认真做个菩萨,他阿玛第一个便要不喜他了!偏他瞧着白狐好看又可怜就给放了,照这么说,那他手底下射杀的鹿啊羊啊的,就该了死了?可见是个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但凡长得好又楚楚可怜的,他必是要怜惜的。长得不好又不会讨饶的,只能做他的手下冤魂。以貌取物者,怎会不以貌取人,三岁定终身,这肤浅的毛病啊,怕是难改了!” “以前你年纪小,皇额娘不愿让这些事儿脏了你的耳朵,只是如今长大了,是不知道也不行了。菩萨保佑,总算,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呢。” “但愿是我看错了,他是真的转了性子,有了几分满洲男儿的血性。若是问起他为何再杀生,敢说是奉父命圣命,把责任推给君父,可就真是个混账东西了!自打那次射猎之后,你可曾听过他还有什么英勇事迹了没有?早该是当差的年纪了,怎地不见他做一二实事?沽名钓誉的东西!” 兰馨已是听得呆了。出得坤宁宫来,只觉得日头晒得脑袋发晕,她对皓祯,此时还真没什么“情不自禁”的爱恋,只是少女情怀才有了个萌芽,真相被皇额娘一说,居然如此不堪,她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因得皇帝、老佛爷之爱,宫中阴暗的事情事情少有涉及到她身上,皇后又是个惯会护短的,不乐意让她知道这些烦心的事儿。然而到底是长在宫里的,她并不傻,只是单纯得不往阴暗的方面想罢了。现今一想,竟是毛骨悚然了,真是人人心里都深不见底啊。 许是皇额娘多心了,只是皇额娘执掌后宫多年,虽然严厉些,倒真是没出过什么漏子。凭的,大概就是这份心思了,不管怎么说,皇额娘的话,还是要过一过心的。怎么一到嫁人的年纪,烦心的事儿就这么多了呢?兰馨有点儿不想长大了。 皇后的记忆 眼看着兰馨走了,钟茗回头问容嬷嬷:“我这么跟她直着说了,妥当么?”语气有些犹豫,实在是以前对咆哮教主大人的怨念太深了,忘了这里不是加个空格就能发表些xx议论的bbs,而是河蟹得不能再河蟹的大清后宫了,哪怕是披了明黄缎子的马甲也能揪出你! “这些话,传出去,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呢。”钟茗后悔了,冲动是魔鬼啊!兰馨选额驸怎么也得过自己这一关,到时候拦住也就是了,明明现在兰馨对皓祯没什么深情厚谊的!不用着急啊,果然是人一闲了就要找事做,找来找去的结果就是自找麻烦! “娘娘怕什么?这坤宁宫上下,早已是针插不进水沷不入的了,十年掌凤印,娘娘的功夫是白下的么?” 原来不用担心会有说小话的,钟茗放心了。 “我说的,是不是太过了?”钟茗反省,“祯贝勒明明没什么劣迹的。” “知道娘娘这是心疼兰公主,额娘对女儿,总是不放心的,娘娘哪里有说错?多长个心眼儿总是好的,不是奴婢僭越,兰公主让娘娘护得太好了,不知道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娘娘不免要为她多想些。” 钟茗叹道:“可不是呢,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这个硕王府实在不对劲儿。舞女能当侧福晋,可见是个不守规矩的地方,我还真怕兰儿对那个混帐东西起了心思。” “哪儿能呢,兰公主养在深宫,才不会有这些心思,奴婢能打包票,兰公主绝对是个规矩的姑娘。娘娘带大的孩子,自己不知道么?心眼儿实在,又守规矩又善良。” “就怕她太实在太善良了,叫人蒙骗欺负了去,就是我的罪过了。” “便是不为了兰公主的婚事,如今让公主知道点子事情也是常理,总不好一直这么憨下去。当格格是一回事,当主母又是另一回事了。只是娘娘,今儿这药下得有点儿狠了……” 意思还是说,皇后说的话还有一点儿不妥的。 “嬷嬷说的是,是我心急了,再仔细合计合计吧……” ———————————————————————————————— 祭仪准备得不差了,日子也进入了八月,钟茗想着先巡查一下典礼的准备情况。亲自看了雍正、二阿哥、七阿哥、大阿哥等人的祭仪,最后来到了十三阿哥的牌位前。这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素未谋面,时空是个奇妙的东西……捂了捂胸口,那里闷得发疼,许是“前任”留下的情绪,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眼前仿佛闪过了一堆的影像,像是放幻灯片一样。 一个小小的婴儿,躲在明皇的襁褓里。 满室清冷,伸手在婴儿的鼻端,已是没了呼吸…… 下葬,宫里除了皇太后、皇帝、皇后,就没有能在宫里多停灵的,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身体被装在冰冷的棺椁里…… 钟茗直摇头,想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外头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皇后娘娘,十二阿哥、十二阿哥晕过去了!” “轰!”钟茗脑袋一胀,“快,回銮!” 容嬷嬷一把扶住:“娘娘!稳住!” 坐在凤舆里,钟茗一直在催:“快!快!快!”容嬷嬷心里也是着急,还得劝着:“娘娘,这个时候,您越发要稳住了,只有您稳住了,才能保十二阿哥平安无事啊!” 到了坤宁宫,纯妃已经在坤宁宫里急得团团转了,皇后前脚离开了,后脚十二阿哥就倒了,她这个留守的实在难以推脱责任。太医也宣来了,请了脉,擦把汗,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隔着帘子问话了。钟茗嘴唇直哆嗦:“究竟怎么样了?!” 太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回娘娘的话,十二阿哥,本就有些体弱,近日天热。十二阿哥近日是否劳累过度?不光是身子上,就是精神头儿上,怕是也有些伤神……” 十二阿哥为了多得他皇阿玛的夸奖,极是用功地在习字,又因着乾隆带着其他阿哥去了木兰,只余他与十一阿哥永瑆在宫里,便想也“练武”。他背着大家习武,钟茗是知道的。总觉得十二阿哥也是该锻炼一下身体了,从她穿过来,凡是见着十二阿哥的时候,他行走都让保姆嬷嬷抱着,实在不像话。 过不了多久就该进书房读书了,清朝皇室对皇子好像也是有骑射方面的要求的,与其到时候受罪,不如现在慢慢把身体的底子给打好。因此只是嘱咐着小厨房给永璂的伙食要备得用心些,命时刻准备好热水,等永璂偷偷摸摸地跑回来的时候可以洗个热水澡换衣服。坤宁宫里都知道这事儿,也都装作不知道,逗着永璂玩儿。 他又没个指导的师傅,只是自己踢踢脚、跑跑步,坤宁宫里原本装饰用挂在山墙上的弓箭也被永璂给征用了。永璂是一向抱着的,运动量大了,小孩儿心性又很实在,练习的时候不躲懒儿。加上天热,他原本就体质有些虚弱,这一下便累倒了。 锻炼要适度,否则只能起反效果。 钟茗直怨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只管告诉我个结果!” “需静养!”太医说得斩钉截铁,末了又加了一句,“只怕以后十二阿哥的身体仍会有些虚弱……” 钟茗一个倒噎,嚯地转过头去,看着永璂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幻灯片儿似的又闪过了另一个小孩子的葬礼,眼前一黑…… 一阵兵慌马乱,坤宁宫里鬼哭神嚎,皇后、十二阿哥都倒了,这一宫里的人是逃不了责任的。纯妃也慌了神,见容嬷嬷已是扑到皇后身边不停喊着:“皇后娘娘,您醒醒。” 纯妃掐了一下掌心,喝道:“快把娘娘扶到榻上!太医!请脉!”她快急疯了!心里只盼着这母子两个能够平安醒来,不然,自己可就洗不清了! 太医诊断的结果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还是一句“静养!” 容嬷嬷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对着纯妃一礼道:“纯妃娘娘,皇后娘娘已是如此了,还请您主持大局,现今最好是瞒一下消息,既然太医说了只是一时背过气去,便不如先不要打扰老佛爷和皇上,对外只说十二阿哥病了,皇后娘娘要亲自照料……” “三天!我只能顶三天!”纯妃一咬牙,应了,“三天过后,就是嬷嬷说过大天去,也得快马报到御前。” “嗻。” “你们都听清楚了?!皇后娘娘要照顾十二阿哥,后宫暂由我代理!来人,赏太医!” “嗻。” ———————————————————————————————— 钟茗再次醒来的时候,脑仁儿生疼,脑子里多了一个人的部分记忆,许多事情像海水一样倒灌进了脑子里,与钟茗自己的记忆搅在一起,让她足足睡了三天。 是属于这身体本尊的记忆,不很全。越是接近现在的便越清晰,幼时的事情所记的倒不多了。不少清宫生活的常识还是知道的,那拉皇后认识的人,钟茗也知道了一些,只是这是本尊的记忆,钟茗这个半道□来的人,用起来并不得心应手。 得到记忆,惊出一身冷汗,这宫里的规矩,还是挺大的。自己说过的关于皓祯的话,也不是很妥当的……兰馨的问题,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来解决…… 钟茗的脑子还是有点儿运转不过来,只管躺着,看着帐子顶上的花纹,一点一点地整理着新接收的内容。那拉皇后生有两子一女,乾隆十七年生了十二阿哥永璂,十八年生了五格格,二十年生了十三阿哥永璟、同年五格格夭折。乾隆二十二年,十三阿哥因病夭折,另一头十二阿哥又病得不轻,当娘的围着两个儿子忙了小一年,眼看着仅剩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了另一个又未必能保得住,又累又急,自己也躺倒了。倒霉鬼钟茗就成了个顶缸的,实在是让人叹气……前几天事有凑巧,钟茗先去看了十三阿哥的祭仪,又听到十二阿哥病倒的消息,恰是勾起了这身体残存的一点儿情绪,让钟茗得了本尊的一些记忆。 如今有了这点儿记忆,倒让钟茗不用担心以后会随便穿帮了。继续琢磨着记忆里与“自己”有关的那部分内容。 那拉氏是雍正十年由雍正亲自指婚给乾隆的侧福晋,那时起容嬷嬷就跟着那拉氏进了宫。(钟茗暗道:原来是乾隆的死鬼老爹指的婚,得了,这回被废的可能性又少了一分,保护伞又多了一层。怨不得到最后那拉皇后也没被正式下文废掉,原是“先帝所赐”这个金字招牌的作用。) 乾隆二年封为娴妃,十年进贵妃,十三年,乾隆的原配孝贤病逝,乾隆便奉母命给她晋了皇贵妃执掌六宫成了副皇后(钟茗更乐了:不错,不错还有个活着的保护伞,只要自己不傻到拿砒霜喂乾隆,拿乾隆的儿子闺女脑袋往水盆里摁,日子绝对过得下去,当然,记得不要随便改变发型,比如想剪个短发什么的。),十五年正式册封为皇后,便一直在皇后的职位上呆到现在。 至于乾隆的妃子和儿女,钟茗觉得乾隆这家伙还真够诡异的。他老人家到现在有十三子七女,到现在却只存下七子三女,死了一半儿!活着的七个儿子里,他还把两个过继给别人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生儿子最多的是淑妃金佳氏,生了四、八、九、十一四个阿哥,算是个极得宠爱的,偏她还死了。宫里如今是令妃风头最劲,去年以三十高龄生下七格格,就好像开了和一样,今年又怀上了。钟茗琢磨着她是十五阿哥的妈,那这一胎该还是个闺女了。 又想了想“自己”与乾隆的关系,目前还算融洽,没有什么相看两相厌的事情发生。只要小心操作,别管他的闲事,管他要谁多少个私生女儿,都随他去便罢,自己绝对能安份到老。 看拣佛豆去 钟茗的再次醒来,让纯妃真心为她的康复而高兴,让赶来侍奉的兰馨松了一口气,让容嬷嬷高兴得直掉眼泪,也让坤宁宫上下彻底地要效忠这个皇后了。这些日子,坤宁宫的奴才们提心吊胆,生怕有个什么万一,自己这些人要担干系。人吓人吓死人,自己扮演了诸多悲惨结果后,坤宁宫里的人更向着主子了。 经此一事,大家才知道,自己只要在这宫里一日,生死,早与皇后连在一起了,皇后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这些奴才绝对会是最倒霉的!最好祈祷皇后长命百岁、福泽绵长,自己也好跟着鸡犬升天,万不能生什么其他的念头。哪怕别人再许了好处、给了恩惠,不说皇后发觉了会有什么狠手段,就算皇后倒台了,得了好的是别人,受难的可是自己这些奴才。自己已是皇后身边的人了,顶天了也不过是再做另一个皇后身边的人,一动不如一静罢。 容嬷嬷忙带人上来服侍钟茗起身:“娘娘可算醒了,可可的正好三日,不然,纯妃娘娘和奴婢怕是要瞒不住了。”一面扶着钟茗,一面汇报三日来的情况。后宫被瞒得密密的,钟茗又及时醒了,总算生什么波澜,十二阿哥已经醒了、兰公主在坤宁宫配殿里暂住着,等等等等。 纯妃得了信儿便急急地赶了过来,请过安,细细瞧了钟茗一番:“奴才瞧着娘娘的气色倒像是好了些,真是菩萨保佑。” “这些日子真是亏了你了,”钟茗笑道,“我必不负你就是。” 纯妃连称不敢,钟茗但笑不语。纯妃又说了几句话,汇报了一下情况便告辞了。 “十二阿哥呢?” 十二阿哥已经好了,只是仍然体虚,脸色苍白地过来请安。再瞒着他,他也是住在坤宁宫里的,回想一下前不久刚刚发生的皇额娘病倒事件,永璂非常直接地把这事归为“你皇额娘为了你们兄弟两个病了,永璂要听话”(老佛爷教育孩子不要吵闹的原话)的同类事件了。小弟弟已经没有了,那就是因为自己不好皇额娘才病的了,满心歉疚,仰起的小脸,泫然欲泣,看得钟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呜呜,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好,让皇额娘担心得病倒~我不再累着自己了,就算一个字都不认得,就算被皇阿玛说没出息、再也不得皇阿玛的赏也行,我只要皇额娘不再担心得病倒~呜呜~” 钟茗把永璂搂到怀里,轻轻拍着。 记忆里,乾隆并不是很疼这个儿子,即使他是嫡子。乾隆喜欢的嫡子只有死去的孝贤皇后所出的二阿哥永琏、七阿哥永琮而已。永琮死后,更是直说:“先朝未有以元后正嫡绍承大统者,朕乃欲行先人所未行之事,邀先人不能获之福,此乃朕过耶!”他是对“嫡子”这种生物死了心了,对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便淡淡的。更兼着意属五阿哥永琪继承大位,便不乐于宠爱占着“礼法”正统名份的十二阿哥了。 只是对于那拉氏的喜爱不如结发妻子孝贤皇后。对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的喜欢自是不如二阿哥和七阿哥了,又有一丝的不乐,孝贤和她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他看那拉氏母子便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事实上,乾隆对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的感情挺复杂。年近五十年得到的儿子,还是嫡子,当然会喜欢,又怕这“嫡子”会随便挂掉,果然十三阿哥挂了……越发不乐意接近十二阿哥了。 钟茗现今却不知道乾隆的纠结心思,只是心疼永璂,这么点的孩子,得多想得到他父亲的关爱啊,为了得到父亲多看一眼,能把自己累到这样。为了母亲,连这样孺慕的渴望都能放弃。这孩子虽然心思单纯,不愔阴暗事,在另一方面却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钟茗把牙磨得吱吱响,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在一日,便要为永璂争一日!断不能让他卑微地窝在一角,独自啃着心酸孤寂。 轻轻抚着永璂的背:“永璂肯上进,皇额娘心里高兴,皇额娘只是因为天气热才晕倒的,”又嗔道,“谁跟你胡说八道的?永璂要再这么想,皇额娘可就生气了!” 永璂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钟茗,见皇额娘虽是虎着脸,却不是生气的样子。嘟嘟嘴,把脸埋到钟茗怀里:“皇额娘~我害怕~” “不怕,乖~”轻轻拍着永璂的背,觉得这孩子瘦了,“天热了,人就会不舒服,永璂不是也不舒服么?” “嗯,呜……”拿头在钟茗怀里拱来拱去的,“皇额娘不要说啦~”小家伙大概是觉得自己晕倒是件丢脸的事儿,不依了。 “也是皇额娘没想到,不怪你的,”钟茗垂下头,吸着永璂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奶香味儿,“只是永璂要记得,凡事不能心急,就比方说你要学认字儿,太用功了,把自己累病了,反倒耽误事儿,”怀里的小娃娃僵住了,钟茗轻抚着他的背,抚得永璂又软和下来,“所以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总是能走到的。” “走,额娘带你去看一个人。”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慈宁宫最不缺的就是寡妇。慈宁宫除了奉养太后外,还有先朝没有生儿子的太妃,或者是儿子早子,又或者是有其他原因没有被接出宫奉养的皇帝的女人。这些女人,人生没了指望,整日里便是念佛了事。 钟茗带着永璂到慈宁宫的时候,正有着雍正的贵人郭氏正在小佛堂里捡佛豆。钟茗示意左右不要吵到她,永璂睁大了眼睛,看着郭氏念一声佛便从一个小簸箕里拣一颗小豆子,放到另一个里,再念一声再拣一颗。 小声问道:“皇额娘,这是干什么?” “拣佛豆。” “呃?” “这么一粒一粒的拣,你瞧是不是看着心急,怎么也不到头儿?” “嗯。” “可是啊,佛豆就得是这么拣的,你再看看那个小簸箕。” 永璂悄悄地伸头一瞧:“这么多?” “是啊,一颗一颗的,虽然少,可是积少成多,总能成的。若是心急,抓了一大把丢过去,就不是诚心诚意地拣佛豆了。事情啊,急不得,是不是?慢慢来,总是能成的,对不对?” 皇后的思量 永璂不再急着“学本事”以期等他皇阿玛回舆后表现一下得到表扬了,转而认真地每天只认几个字,写上几十遍记住了就撂开手不再着急。练武的事儿也不胡闹着到处疯跑了,只是趁着一早一晚天气不炎热的时候在坤宁宫里、坤宁宫后的御花园里活动一下身体。 钟茗心下感叹,还是小孩子好哄啊,就像一张白纸,教导起来格外容易。当然,也要格外的小心翼翼,一着不慎,形成了某种观念到大了想拧过来可得费了老劲儿了。自己可要小心谨慎一点儿,还有就是要让永璂别太单纯了,当然也不能太阴暗了,这里面的度,可不太好把握呢。 好在有兰馨在,一个温柔可爱的大姐姐,让永璂的生活快活了很多。兰馨见钟茗为祭礼的事儿着忙,自告奋勇便接过了教永璂识字的差使,姐弟俩相处得极是愉快。有了事情做,兰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兼之要照顾弟弟为皇额娘分忧,兰馨要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心思成熟了许多,倒让钟茗对她放心不少。 现在永?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部分阅读 永璂最让人担心的便是他的身体,那拉氏生永璂的时候已经三十五了,乾隆已经四十了,高龄产妇搭上个中年精子提供者,孩子极有可能不够强壮。唔,要慢慢地把儿子养壮一点儿,不能大补,虚不受补,得慢慢滋养着。 一面翻着几本简单的启蒙书——感谢那拉皇后的爹妈,培养女儿的时候没有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标准来约束她,让她识得满、汉双语——钟茗一面琢磨着眼下的事儿。 令妃快生了,太医说了产期就在这几日了,以钟茗的那点儿对于清朝后期历史不太关注的知识来推断,这一胎生出来的十有八九是个格格。但是,到乾隆二十五年,她就要生出未来的嘉庆皇帝、十五阿哥永琰了。因为和珅的鼎鼎大名,钟茗对于这位抄家抄得荷包丰富的嘉庆皇帝倒是有一点了解,知道他是在乾隆二十五年生的。那么,没有几年了,现在已经是乾隆二十二年了,要有点儿准备了。 对于钟茗来说,因为乾隆有过表示不敢奢望由嫡子继位的上谕,她的历史知识又告诉她,永璂没当上皇帝。对于皇位,目前她还不打算冒头挨整——乾隆可是在位六十年,还在太上皇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现在争位,那就是个死!乾隆明显的意属五阿哥永琪,这时候上赶着表现自己踩五阿哥,那是把自己当靶子给乾隆发作呢。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绝绝对对不能让令妃的儿子当皇帝! 历来嫡后之子不能得继大宝,而让庶妃之子登基的,这皇后和嫡子,不被猜忌那才是件奇怪的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新皇帝没了亲妈,倒还能给嫡母几分面子,要是新皇帝有自己的妈……嫡母与生母都是太后,新皇帝跟哪个更亲些?如果嫡母还生了个在礼法上更有资格继位的儿子呢? 钟茗把手里的书翻得哗哗响,越想越觉得心烦,这下就是不争也不行了,除非永璂死了,或者自己被废,否则,有了嫡子身份的永璂和有皇后身份的自己,只能是别人喉咙里卡着的一根鱼刺!即使是被乾隆称为仁厚的永琪,钟茗也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仁厚上。 乾隆活了八十几岁,可自己能活多久?自己死了,永璂怎么办?这么些天下来,钟茗倒真对永璂有了点儿感情。纯真的小孩子总是能让人心柔软,钟茗恨得直咬手上的金指甲套,却不能让他那个混帐爹对他好一点儿!雍正能为了乾隆而把弘时过继给死敌廉亲王为子,难说乾隆会不会为了把皇位传给其他人而对永璂做些什么!皇子,看着金贵、说着也金贵,有时候却是一文不值,当垃圾处理都嫌麻烦的身份! 钟茗甩掉手里的书,眉头皱得死紧。戴了金指甲套的手指在桌子上划出吱吱的响声。 还有令妃! 令妃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那拉皇后的记忆里,她原是包衣旗下的宫女,孝贤皇后是个贤惠人,见她生得漂亮,让乾隆收了她。那拉皇后原本对令妃的感官并不算太差的,女人看到漂亮女人,还是要夺自己老公的漂亮女人,自然不会是满心欢喜的,但是规矩身份摆在那里,那拉氏也没怎么为难她。因为令妃一直没有生育,那拉氏只当她是个得宠的女人罢了,心说自己是皇后,怎么着也打发得了这个狐媚子! 清帝从努尔哈赤开始,努尔哈赤活了六十八年,皇太极活了五十二年,顺治个短命鬼只有二十四年活头,康熙活了六十九年,雍正活了五十八年。就没有活过七十岁的人,乾隆登基时发下的宏愿——当六十年皇帝就退位,根本就是在乞寿、欺世、瞒天罢了,他登基的时候,已经二十五了!压根就没有把握自己能在位六十年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么回事,只是没有人敢直说罢了。 那拉氏比乾隆还小五岁,便是不咒着丈夫早日升天,心里也会觉得自己有当上母后皇太后的可能的。这个认知,满朝上下心里都明白,只是嘴上不便说罢了。继后比皇帝活得长的,也不是没有先例,多尔衮的亲妈、阿巴亥大妃算一个,顺治的孝惠皇后是另一个。到时候,母后皇太后打发掉一个过了气的先皇妃子,明里做不了什么,暗里虐也虐死她了,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倒不如先笼着几个阿哥,即使是以先帝皇后的身份坐稳了今上皇太后的位置,也要有点儿母子之情比较好,是不是? 那拉氏对几个年阿哥,原本还真不坏,占着嫡母的名位,乾隆十三年进皇贵妃掌六宫,十五年册封为后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生育过,其时已经三十一岁了。如果之前生过孩子,过了三十还能巴望着再怀一胎,可是自从十五岁嫁给乾隆开始,十六年了,她就没怀过胎,心里还是有点绝望的。又想着自己虽无子嗣,却有嫡母的名份,还真有点儿把几个阿哥当儿子看的意思在里面,其时风俗便是如此,名份上,嫡母才是娘呢! 乾隆十七年前,共有十一个阿哥,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七阿哥永琮、八阿哥永璇、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彼时三个小阿哥尚未命名。 二阿哥、七阿哥是孝贤皇后所出嫡子却都早夭,大阿哥、三阿哥被乾隆认为在孝贤皇后的丧礼上不够哀悼被训斥,直称他们俩是不要指望继承皇位了。九阿哥乾隆十四年便夭折了,十阿哥到乾隆十八年的时候也挂了。活着的只有三、四、五、六、八、十一,六个阿哥了。三阿哥已失夺位资格,四阿哥资质平平,六阿哥纵情于诗画毫无大志,八阿哥腿脚有点儿毛病,十一阿哥年纪尚小,看来看去,可成大器者唯有五阿哥永琪了。 因此,那拉皇后一是为自己未来着想,二也是尽尽嫡母的义务,倒是对五阿哥颇为关怀。可是……五阿哥却很奇怪,按说,他亲娘此时已经死了(注一),应该对无子的嫡母更亲近才是,就算为了避嫌怕被说有意争位,也不至于疏远至此!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五阿哥对皇后疏远了,对令妃却亲近得不得了!那拉氏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说只是因为令妃太可爱了,五阿哥父子都“情不自禁”地贴向她! 那拉皇后有七成把握,是令妃动了手脚!证据就是五阿哥的好伴读福尔泰!那拉氏愤怒了!老公抢,也就罢了,儿子你也抢?!那拉氏没儿子啊!单乾隆或者五阿哥,有一个偏向令妃也就罢了,那拉氏也就忍了。偏偏现任皇帝和下任皇帝候选人都偏向她,对那拉氏的地位是极严重的威胁。到了这个份上,那拉氏要再觉不出味儿来,她从雍正年间嫁给宝亲王、住进皇宫开始,在后宫里这二十几年的经历也就是白费了!令妃!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钟茗作为旁观者也觉得奇怪,爷俩都偏向她,还都是皇帝(一个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皇子)也太巧了吧?因为帝宠?清宫最传奇、最受宠的女人,无过于董鄂妃了吧?还不是死了儿子搭进了命?令妃倒好,活得如此顺溜,让人挑不出刺儿来。大有可疑啊,大有可疑! 是不是后来那拉氏生了儿子,对五阿哥不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呢?钟茗继续费力地翻拣记忆。 乾隆十七年,那拉氏生下嫡子,十八年生了嫡女,二十年又生了一个阿哥,对年长的阿哥们心里多了点儿防备,但是又要调养身体坐月子、忙着照顾亲生的儿女、抓紧因为怀孕而放松了的后宫大权,还没有功夫去做什么过分的行为。况且,还有老佛爷在宫里盯着,乾隆对后宫也不是完全放任的,那拉氏还真没做什么不地道的事儿。当然,因为有了儿子,心里对五阿哥有了点儿别的想法,也是免不了的。 既然你不亲近我,还偏向那个阴险的狐狸精,我又有了亲儿子,犯不着巴望着你当皇帝了,是吧?人都是相互的,对吧?令妃要是你亲妈,你对她比对我好,我还算能理解,可她不是!我这嫡母也没虐你,我对你还真是当儿子看的,你却这样对我,过份了吧你? 然而还是有种种顾忌,都没到恶言相向、动手陷害,连横加指责都没有的。 容嬷嬷悄悄地递上一盏茶,又悄悄地退到一边,任钟茗安静思考。坤宁宫里,宫女太监嬷嬷一大堆,却安静得不闻一丝声响,静得吓人。 然而这份宁静却没有维持多久,一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皇、皇、皇后娘娘,令、令妃,令妃娘娘快要生了!” 注一:五阿哥的生母,其实活得比她儿子久得多了,详情请看提子味软糖同学的长评。只是这里是同人文,只好按原著的安排,让她翘掉了……愉妃娘娘,不怪俺,不是俺让你死的…… 延禧宫产子 一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皇、皇、皇后娘娘,令、令妃,令妃娘娘快要生了!” 钟茗嚯地站了起来:“看看去!”乾隆那个混蛋临走的时候可是“特意”把令妃“托付”给自己的,万不可出什么事故。钟茗此时并不担心令妃会被人给害了,然后栽到自己头上。以方才分析出的令妃其人,此人对于她自己的生产必是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自己只要到延禧宫里坐着,等她顺利生完孩子,再给乾隆汇报过去也就是了。至于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之说,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电视剧里,这位都不是会现在挂掉的,钟茗觉得自己大可以放心,不用担心被怀疑趁皇帝不在暗中害了他宠妃的性命。 又想到令妃要生产,而乾隆却在七月去了木兰,可见乾隆对于令妃,不过是个“宠”罢了。较之孝贤皇后在乾隆心目中地位之不可动摇,令妃终究是差了些。 登上了凤辇,钟茗吩咐道:“去告诉纯妃一声儿,说我已过去了,让她也去延禧宫应个景儿。”小太监一迭声应了,忙跑了去。 到了延禧宫的时候,令妃已开始生产了。乾隆正宠着的女人,又是一宫主位,稳婆是早就备下的,就连生产要用的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得妥妥当当的。钟茗便坐在延禧宫正殿主位宝座上,听着耳边传来令妃的惨叫。 实在是叫得太惨了!钟茗一挥手:“去太医院宣个妥当的太医来!” “娘娘!”容嬷嬷忙叫道,“自来别说是宫妃,就是民间仆妇,也没有女人生孩子让个男大夫进产房的!” “谁说让他接生来的!”钟茗没好气,“不过是令妃叫得太惨,怕有个不妥当,先叫太医来候着,等她生完了立时请个脉,女人生孩子时落下的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瞪眼,“还不快去!” 小太监一个倒噎:“嗻!”一溜烟儿跑了,在延禧宫门口正撞上赶来的纯妃的步辇。飞快地回了句:“皇后娘娘打发奴才去宣太医。”小太监就奔去了。 纯妃吓得不轻:“快,扶我进去!”她几乎是以为令妃要死了,女人生产本就是件危险的事情,有个万一也是正常。令妃要是完了,她也脱不了干系。 一进门,听见令妃还在里屋里叫,皇后已是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了。纯妃急急福了一下身子:“皇后娘娘,令妃……” “我听着她叫得惨,已命宣了太医来候着了,里头还没传出信儿来,你且坐下喘匀了气。皇上临去木兰前把她托给我,我自要顾她周全!怎么还在叫?!这会子把力气嚎光了,哪还有力气再生孩子?!去!我倒记得皇上赏了令妃不少老参,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去!切了片让她含着添几分力气!”也给我闭嘴别吵! 不一会儿,太医也来了,趴在地上请安的时候犹自喘得打颤儿,背药箱的小太监也是跑得跌撞撞。 “起吧,给太医看个座儿!”钟茗一挥手,便有太监在正殿外临门处给太医搬了个绣墩,复把殿内的屏风搬了出来隔断太医与正殿之间视线。 令妃已经生产过一回,忽略掉她的叫声,这回其实还算顺利。连钟茗预备来抢救她的太医都没用上,两个时辰她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阿哥!”稳婆大声来汇报。 钟茗傻了——阿哥?那岂不是十四阿哥么?令妃生的,不应该是十五阿哥么?她不是应该生了两个格格么?《还珠》里演的是几格格和几格格的来着?nnd!我就说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不可信!不对啊,历史上令妃也是生的个会当皇帝的十五阿哥的!没听说她生了十四啊?怎么穿到了qy世界就变成了十四阿哥了?她现在才有一个闺女啊,不是应该再生一个闺女之后才能生儿子的么?还是不对!就算是个变了形了小说电视里的清朝,令妃生的还是十五阿哥啊!电视里也没提到十四阿哥的!s电视里还提到过,她生十五阿哥的时候,亲近她的人还说她终于有了个小阿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到底穿到了个什么世界里? 钟茗傻了,那拉皇后的身体本能却不傻,况且钟茗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对于令妃生产之后的应对,此时脑子在乱转,嘴上已有了得体的应对:“赏!来人,报木兰!传话给内务府,给小阿哥挑的保姆、||乳|姆、嬷嬷、针线上人、浆洗上人、太监……都按制立刻选送到延禧宫来!给令妃的赏也备好!” 一连串的命令发出去,丝毫不乱,底下的宫女、太监连着答应。 产房内,令妃看着儿子,喜极而泣。辛苦了那么些年,努力了那么些年,终于在这宫里有了自己的儿子,令妃觉得以前花的心思都是值的,自己的前景是光明的,更觉得未来有了盼头儿。 稳婆此时道:“令妃娘娘,皇后娘娘和纯妃娘娘都在外面呢。奴婢还要把小阿哥抱去给两位娘娘看过才好。” 令妃眼波一转,嘶哑着嗓子道:“抱去吧。” “奴婢一定小心伺候。” 刚出生的婴儿大多红红的皱皱巴巴的,眉眼没长开,鼻子和两眼之间隐约还有一点像被白粉轻扑过的白色痕迹,美人令妃生的婴儿也没能例外。钟茗和纯妃凑着看了几眼,两人都不见得有多么喜爱这孩子,不提后宫恩怨,单看这样子,就让人喜欢不起来。钟茗觉得还是自家的永璂生得更可爱一些,估计纯妃也是觉得她自己的亲儿子更可亲。 命稳婆抱着十四阿哥,钟茗带着纯妃往里间走,容嬷嬷急道:“娘娘,皇后娘娘和纯妃娘娘身份贵重,产房是血地,还是少涉足为佳!”纯妃身边跟着的嬷嬷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只是没有容嬷嬷这样的体面,不敢在皇后面前抢话罢了。 钟茗笑道:“便只在门口儿看一眼令妃如何,不碍的。” 一面命把十四阿哥抱进去让他亲娘喂第一回奶,一面在门口对令妃道:“且躺着不要动,听我说!这是喜事,我已命人报去木兰了,老佛爷和皇上必是欢喜的,八月宫里要大祭,算算日子,两宫也快回銮了,你且安心坐月子就是了。皇子落地有的,十四阿哥都有,不必担心,你自己上心,若是觉得内务府选上来的保姆或是使唤人不合意,遣人禀我一声儿,我自允你换去!按规矩,宫妃产皇子,各有赏赐不等,你产后虚弱,不必下床谢恩!” 令妃到底挣扎着让宫女扶起来,在床上给钟茗磕了个头才算罢。 钟茗又道:“洗三礼,估摸着老佛爷和皇上是不能回来了,也是委屈你了。便允你额娘进宫一趟,来观礼给十四阿哥添盆儿罢!这点子事我还做得了主!”令妃忙虚弱地道:“谢皇后娘娘开恩垂怜,奴婢、奴婢……”吸吸鼻子,感动得要哭的样子。钟茗暗叹,怪不得乾隆这个不要脸的这么宠她,还真是好看,明明是个刚刚鬼哭狼嚎生完孩子的产妇,此时看来真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了。 “不必多礼,太医已是宣来了,请完平安脉,你就歇了吧,”转脸对伺候令妃的人道,“延禧宫但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报我。” 说完便转回正殿坐着了,太医便进来隔着帘子给令妃请脉。产房因是血房,有冲撞的意思,本是不让男子进的。可里面躺着的是令妃,太医也只能不顾自身安危地进去了。 一时出来回禀:“回皇后娘娘,令妃娘娘只是因为生产,故此体虚,女子生产自是凶险,要好生调养。然则令妃娘娘底子好,只要注意别见了风,碰着不洁之物,当是无妨的。” 钟茗颔道:“有劳了。” “微臣岂敢曰劳。”太医又趴地上不敢抬头了。 “赏!” 这回赏的就不止是几两银子了,太医虽说先是跑得罢去半条命,又在殿外候了许久,最后还进了血房,仍是高兴得谢了恩。 太医刚走,内务府选的伺候十四阿哥的奴才也到了。内务府一向备着这样的人手以防着宫中、各王府要用,偶尔皇帝开恩还要赏些奴才给臣子。皇帝的小老婆一怀孕,内务府便开始掐着宫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大约的八字、属相备下不相冲的备选奴才了,要用的时候便直接领着人来供挑选。 故此,令妃还是不能歇着,钟茗干脆不用让她再办不满意再退货的手续,让她自己隔着帘子指了人。 “得了,都散了吧!”一切妥当,钟茗一回手,“也好让令妃母子安置了,闹了一整天了都,传我的话,今晚宫里谁都不许来延禧宫闹,或是明儿或是洗三再来,都给我备了重礼,礼轻了,我可是不饶的。” ———————————————————————————————— 回到坤宁宫,宫女、太监围了上来,容嬷嬷便要扶钟茗。钟茗道:“有点儿眼力见儿,扶着你们嬷嬷!”容嬷嬷是皇后的||乳|母,钟茗折腾这么久下来尚且觉得乏了,何况容嬷嬷这把年纪?钟茗还是坐着的,容嬷嬷倒要一直站着,钟茗故有此一说。 容嬷嬷眼圈一红:“娘娘……” “都累了,歇了吧。” 兰馨还没走,陪着永璂待钟茗回来。 “皇额娘~”永璂扑了上来,势头还挺猛,把钟茗撞了个趔趄,钟茗稳住身子,俯下来和永璂脸对脸:“用过晚膳了么?”一面对兰馨道,“别拜来拜去的了,跟皇额娘进来说话。”一面又让地下跪的人平身。 永璂了兰馨都没吃饭,钟茗对兰馨叹道:“你想得倒周到。罢了,一起进点儿东西罢。” 食不言、寝不语,除非上位者说话,底下的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只发挥嘴巴的一项功能的。钟茗累了,便不多说,永璂和兰馨虽是烂漫娇憨规矩却是识得的,都乖乖低头吃饭,好在饭桌的气氛并不压抑。 吃完饭,漱过口,永璂虽然有点累,仍是好奇道:“皇额娘,令妃娘娘生了个小阿哥么?”兰馨有点儿担心地望着钟茗。 “是啊,你又当哥哥了,多了个小弟弟。”钟茗笑点永璂的鼻子。 “那我能找他玩儿么?” “小弟弟太小了,还不能玩儿。得长大一点儿才行。” “哦~”有点失望,小脸垮了,圆嘟嘟的两腮嘟得更圆了。 钟茗戳戳永璂的腮帮子:“好啦,不用失望,你皇阿玛快回来了,你乖乖去睡觉。” “好!”永璂被转移了注意力,爽快地答应了。 兰馨有点担心地看向钟茗:“皇额娘……” “兰儿,你也又当了一回姐姐了,可要更有姐姐的模样儿呢。” 兰馨忙应了。 打发走永璂和兰馨,卸了钗环首饰,洗过澡换过衣服。容嬷嬷便凑了上来,小声道:“娘娘何必对延禧宫如此尽心呢?” 洗三与回宫 打发走永璂和兰馨,卸了钗环首饰,洗过澡换过衣服。容嬷嬷便凑了上来,小声道:“娘娘何必对延禧宫如此尽心呢?” “我怎么尽心了呢?” “又是备奴才又是宣太医又是发赏钱的,”容嬷嬷不满了,“这个令妃,可不是个老实人!” “皇上临走前郑重其事地把她托给我,嬷嬷说,我能怎么办?这是把我跟她拴一块儿了,她但凡有事,我便要担干系!”钟茗冷笑,乾隆还真不愧是能当六十年皇帝三年太上皇的人啊!这一手制衡玩得,还真t漂亮! “那也不用事事周到,按规矩办就好,让她一年半载死不了便好,月子里坐下病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宫里的女人也不能例外!此番让她伤了身子,只要不死、只要不是大毛病,娘娘就担不了干系!” 钟茗斜着脸问容嬷嬷:“嬷嬷还没觉出味儿来么?那延禧宫里,今日便是没有我们令妃也能顺产!她生过一次孩子了,门儿清呢!叫得比天响,生得却顺溜极了,生完了还没晕,还能谢恩、还能奶孩子、还能挑奴才!再者,祖制宫妃产子,都有赏赐,反正是要给的,我又何必扣着几日让人说我的不是?” 容嬷嬷噎了一下:“这个令妃……” “嬷嬷不必想太多,横竖,还要看以后呢,”钟茗打了个哈欠,“明儿又要备十四阿哥的洗三礼了,挑贵重的金啊银的,别弄荷包之类会藏东西的!比着前头几个阿哥的洗三礼备,不要薄了,倒可以酌加个三、五成!” “娘娘!”容嬷嬷快哭了,“您别太委屈自个儿了。”自己儿子死了,坟土还没干就要贺别人生儿子,真是…… 钟茗只得又睁了眼安慰容嬷嬷:“知道嬷嬷疼我,只是如今,我只能这么做!皇上疼她,我只能更疼她,知道么?” 容嬷嬷叹气:“只怕她就更嚣张了!” “横竖不在这一天决断,嬷嬷且宽心去安置吧。养足了精神,咱们才好办事儿呢,我以后还要多倚着嬷嬷呢。” “娘娘放心,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当报效娘娘!” 钟茗知道,宫里的人说话,哪怕是天打五雷轰的毒誓也未必可信,可是,眼前这个老嬷嬷却是值得相信的。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要你好好活着,咱们还要活得风风光光的呢。” ———————————————————————————————— 洗三洗转眼就到,令妃的母亲一早便到宫门口递了牌子,层层通禀,先是到坤宁宫谢恩,再被钟茗带到延禧宫里,请了令妃和小阿哥安。洗三仪式就在延禧宫里举行,皇后下令要办得隆重,留在宫里的妃子自是都来了,慈宁宫里的太妃太嫔们也到了不少。 洗三用的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都备下了,槐条蒲艾水也熬好了,还有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 令妃的母亲是个爽利的妇人,长相与令妃有点相似,只是令妃要漂亮得多。这人也是个有福的,因着生了个能干的女儿,全家都抬了旗,如今更做了皇子外祖母,走路都带风,说话都带笑。只是见到这样的场面,魏佳夫人难免有些怯场,添盆时也不敢先添。添盆时要按着尊卑长幼的次序,天下比皇后身份高的只有身在木兰围场的老佛爷和皇帝了,便由钟茗先添盆。添盆的东西最后是归收生姥姥当辛苦钱的,因此并不是特别贵重。 贵重的是送给婴儿的礼物。洗完孩子,看着钟茗赏的贵重东西,宫妃们不免对视一眼,不满皇后对令妃如此之好,怀疑她另有目的的同时,对令妃也有些嫉妒了。只是这宫里面,从来是把心里想的摆在脸上的人死得最快,因而延禧宫里极是和乐。 八月初,乾隆奉老佛爷回京,早便得知令妃给他添了十四阿哥,乾隆很是兴奋。儿子本不多,还死了好几个,余下的还有不少不争气的,虽说心里已默认了五阿哥,乾隆仍是不嫌儿子多的,哪怕儿子大了会怀疑他们在着惦记他龙臀下的宝座,在儿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仍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是正得他欢心的令妃给他生的儿子呢? 男女有别,外头大臣们在城郊把两宫迎进北京城,进了城,乾隆先奉老佛爷回慈宁宫。钟茗领着后宫在宫门前接她婆婆和挂名丈夫的驾,苦哈哈地等着她在这个若大帝国里唯二的上司回来。皇后的大礼服在八月天里穿着,着实是个考验!朝服、朝褂、彩帨、三层缕金朝冠上缀着n只金凤上百颗的小珍珠和几十颗大东珠、三盘朝珠挂脖子上、金指甲套、耳朵上挂上了三对耳钳、约领、披领…… 令妃还在月子里,并不能出房门,十四阿哥刚落地也不能见风,母子均未到场。除此之外,宫里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人,凡是能爬得动的,都出动了。先帝的遗妃也都穿戴整齐,在慈宁宫后院候着。一时各各行了大礼,把两尊大神迎进了宫。钟茗自是不用低眉顺眼的,抬眼看去,老佛爷身边果有一个小姑娘,尚未长开,却瞧着清丽可人,这便是召来一同去木兰的晴格格了,此时与老佛爷一道回宫了。 虽是舟车劳顿,然则人逢喜事,一个添了孙子一个添了儿子,精神都还好。老佛爷不甚待见汉妃,尤其还是包衣旗的汉妃,然则孙子却还是她自己的孙子,故此也是高兴,当即赏了东西。 乾隆见老佛爷高兴,也道:“给令妃的赏、给十四阿哥的份例便都赏下罢!” 纯妃上前一步:“回皇上,皇后娘娘便命内务府赏下了。” 老佛爷心里舒畅,对钟茗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乾隆虽有意外,心说,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好的,以前……呃?以前皇后还真没犯过什么不贤惠的错处来,顶多只是看令妃有点儿不顺眼,加上脾气刚硬了些,有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会说些不太中听的话的,今番倒是平静了许多,看着钟茗脸上的表情虽是淡淡的,却不似生气,也就撂开了。反正,这皇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以前的事儿,乾隆这归结为女人都会有点儿小心眼儿,也觉得自己挺有能耐,能让女人醋。皇后此番行事却是极有风范,便觉这点小心眼儿无伤大雅了。也便高兴:“正是,皇后辛苦了呢,朕瞧着可清减了!” 纯妃凑趣儿道:“可不是,娘娘还病了好几日,只不让奴才报到木兰,万幸已是大安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怎值得拿来说嘴。”钟茗嗔了纯妃一句,纯妃一抬眼,见皇后可不见真的着恼,一抿嘴,低头不语了。 老佛爷与乾隆对望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儿。 钟茗又道:“一路舟车劳顿,老佛爷且安置了罢!晴儿便多费费心罢。” 晴儿忙应了。 延禧宫里,令妃一时看看在悠车里的儿子,一面有些着急的往门外望。尚在月子里不能起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卧室的门。 不一会儿,小宫女回来了:“主子,皇上奉老佛爷先去了慈宁宫,散了以后便去了坤宁宫。” 令妃绞着帕子不说话了,小宫女飞快地看了令妃一眼,蹑手蹑脚悄没声地退下了。 皇后贤惠了 乾隆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果然是奔坤宁宫而去的。不管怎么着,再宠小老婆,乾隆也不能不给他正宫的面子。钟茗再次确定,乾隆就是个好面子的皇帝,明明夫妻两个的感情未见有多么铭心刻骨,明明想看令妃、想看十四阿哥想得百爪挠心,偏要装得不好色,不偏向庶妃庶子,装得是个正派人。 穿来的钟茗且看不出乾隆的心思,跟他做了二十几年夫妻的那拉皇后的记忆里对于乾隆的喜怒哀乐还是能摸着点儿脉门的。钟茗也就瞧出乾隆心里有点儿急事儿要办,还不是正经的朝堂大事,是不大能说出口的,或者是说出口来有损乾隆正经人形象的事儿,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令妃么?钟茗心下不屑得紧,还得装得恭谨地把乾隆地迎到坤宁宫去。 帝后都穿着正装,耐着性子让一屋子的奴才请了安,这才急急换成了便装。皇后宫里自会有些皇帝的衣物,一向好好收着,乾隆当下除了冠,换上了薄绸的衣裳。又勒上腰带挂上荷包、玉佩之类饰物,手上还戴了东珠戒指、翡翠扳指等东西。 那拉皇后的装束本是力求华贵威严、能镇得住场面,绣工繁复、饰物众多。钟茗却不耐烦堆一堆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况且在她看来便是皇后的“简单装束”也够华丽的的。便脱了朝服之类、摘了朝珠,换上件绣纹不多的墨绿色旗袍,取下沉甸甸的朝冠,把戴朝冠时梳的髻子打散,简单梳了个小两把头,戴朵当季的绒花,插了两三根镶着单珠的簪子,耳朵上的三对耳钳早取了下来寻了一对绿豆大小的镶猫眼的耳塞子戴上。手上也只余一枚累金的戒指一副指甲套并一双镯子便罢。 急急收拾完,乾隆那里已是坐下喝茶休息,顺口考较一下永璂的功课了。听到永璂的回答中规中矩,虽不特别突出,倒也还算肯学习,兰馨、钟茗还教了他一点满文,乾隆便是有些急着想看新儿子,对永璂也算满意了。 见钟茗出来了,乾隆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永璂的表现算不得坏,尤其是开始学了一点儿满文,乾隆觉得皇后教育儿子很称职。清帝对于如何以少数人口统治全国、保持住风俗不被同化极为重视,五阿哥满文极好也是让乾隆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了。 再看皇后已除了华服美饰,整个人看着比以前素净多了,不再满身刺绣一头珠宝,想着她刚刚丧子,心下倒有些怜惜了。后宫交给皇后,皇帝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的,对于这段时间皇后的所作所为,乾隆大为欣慰,以前皇后对令妃多少有些不对付,故此乾隆行前专程提醒了一下皇后,不想她做得极妥当。 乾隆心里一向以为只有逝去的孝贤皇后富察氏才是合格的皇后,对于那拉氏并不是那么满意的,自她接掌后宫,没发生什么错处,可乾隆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总觉得那拉氏为人刚强处事不留余地。经令妃产子一事,乾隆觉得那拉离他心目中的“好皇后”的标准更近了一些,此时也是和颜悦色的。 “瞧着清减了,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乾隆一面把永璂拉到身边摸他的脑袋,一面笑看钟茗。 钟茗摸摸脸:“都道苦夏,人到夏天总是要瘦些的。倒是皇上,瞧着更精神了。” “这倒是了,出去转一圈儿,心里也舒畅得多了。你做得很好,儿子教得也很好。” 钟茗弯了弯膝盖:“当不得皇上夸,不过是安守本份、尽职尽责罢了。”言毕,便到乾隆旁边的座上坐下,对永璂道:“别太闹着你皇阿玛了,他一路劳顿,一会儿还要去看你小弟弟呢。” 永璂似懂非懂,仍然乖乖点头:“儿子没闹皇阿玛,是皇阿玛要考儿子的。” 乾隆咳嗽一声:“正是正是,”又咳嗽了一声,“令妃那儿晚些去也不迟,朕又不是头回当阿玛!”这么说着,坐在座儿上,屁股还是不安地动了动。 又想当xx又想立牌坊,说的就是你!晚些去?不是明天去?今晚?钟茗端起黄磁盏,低头啜了一口今年的新茶,抬起头正色道:“话虽如此,令妃可怜见的,年过三十才有了个小阿哥,生的时候叫的那可真是惨,偏你就不在宫里。心里怕是难免委屈呢,早想见着你了,只是还在月子里不得出门,还不知道怎么巴望着呢。你倒还说不急,也不知道心疼人。快去了吧~” 乾隆正色道:“皇后哪里话?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朕怎么会因情废礼?” 好个因“情”废礼啊~ 钟茗又低头喝茶了,喝了好几口,唔,这贡茶的味儿可真不错。听到乾隆的龙爪子在永璂的绸衣上轻轻抚动的声音,啧啧,急了吧?挠得我儿子的衣裳嗤嗤啦啦的响,你什么意思啊?给了一个台阶还不下,非要三请三辞,“辞”不过了才勉强答应! 乾隆心里也有点儿急,搁往常,皇后一说,你去看令妃吧,他多半也顺势走了。现在么,觉得皇后有点儿改变了,更大度了,自己自然也要多给皇后一点面子,表现一下自己其实是很尊重皇后的,对令妃并不是那么重视的——虽然心里还是挺宠令妃的。 “法理不外人情,虽是碍于名份位阶,这宫里到底还是一家人,不是么?”钟茗放下茶盏看向乾隆,噗哧一笑,“这么些年了,皇上可曾见过我有什么时候是这么着,”指着自己的笑脸,“让您去别的宫里的?”又叹道,“不管怎么着,就算不看令妃,也该去看看十四阿哥……添个阿哥总是件好事……”语音缭绕似有愁怨。 乾隆一想,也笑了,还真是,这皇后便是生气也都摆到脸上去,不待见谁便能让全宫的人都知道。想来皇后还真是个直爽人,倒不是说她多么单纯善良,只是好恶全摆在明面儿上,她不喜欢某妃,能众所周知到哪一天某妃突然出了什么事故,全紫禁城的人都怀疑是不是她下的黑手的程度。这样的皇后,倒让乾隆愈加放心了。 看着皇后又低下了头,乾隆猛地想起,十三阿哥刚刚过世啊!低头又看了看永璂,他正带着点儿不解,又带着点儿担心地看着他皇额娘,又碍着皇阿玛在场,不敢乱动。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嘟着小嘴,大大的眼睛直瞅着皇后,眼里透着着急担心。这个儿子至少还有孝之一字是可取的呢,乾隆心下暗道。 “朕便去坐坐,晚膳摆在坤宁宫罢,老佛爷那里,上了年纪了,就不要再去打扰她老人家了,明天请安便是,”想了一想,乾隆对永璂道:“永璂,今天好好陪你皇额娘说说话。对了,此次木兰之行,收获颇丰,蒙古诸王、满洲各旗都进了不少好皮子,老佛爷那儿朕已进过了,余下的,赏纯妃几张,便都交坤宁宫罢!”顾虑到皇后的感受,乾隆便不再提生子的令妃了。 ———————————————————————————————— “得了,都去收拾一下自己个儿罢,甭全杵在这儿了,”钟茗对着一溜宫女、太监道,“晚上皇上还来呢,先歇着去,到时候给我打起精神来!” “嗻!” “永璂也去休息一下,晚上好见你皇阿玛。” “皇额娘,您别不高兴。” “呃?皇额娘没有不高兴,只是想起你十三弟了,”亲亲永璂的包子脸,“现在好了,看到永璂,皇额娘就高兴了。” 永璂大力点头:“嗯,儿子一定乖乖的,还要努力,给皇额娘争气!” “知道啦~”钟茗刮了一下永璂的鼻子,“就你懂事儿,去歇一下儿罢。” “嗻~” 看着永璂回了他住的配殿里,钟茗招过来一个宫女:“彩蝶。” “奴婢在。” “吩咐小厨房,晚膳多上点儿清淡的,木兰多是肉食,热天吃的不消化。也别太素了,瞧着不大好。” “嗻。” 吩咐完了晚膳,钟茗搭着容嬷嬷的手转回内室,东暖客的卧室里原是挂的百子帐,色以大红为主,钟茗早让卸了这帐子,换上明黄的,屋里除了地毯、底下椅子上的垫子之类,都换成了明黄|色的,满眼大红,看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跟那啥啥的房间似的。 歪在床上,让容嬷嬷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了,钟茗开始跟她商量事儿:“木兰的皮子,想是不差的,留下一些,余下的,纯妃那里虽说皇上赏过了,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比着皇上的份子,减两成给她一些。永璂那里虽有皇子年例,到底也留一点儿,再挑些上等的皮子,留着给兰儿当嫁妆。老佛爷宫里,晴格格?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部分阅读 格也要给一些。令妃那里,皇上既然没说赏了她,我只当皇上没赏过,也要给的!余下的各宫妃、嫔、贵人,各以其例,比着令妃的,务必不能越了她的例去!阿哥所那里,年长的自不用我操心,他们都是随着皇上去木兰的。只十一阿哥也要给的,比着永璂吧。” 容嬷嬷诧异道:“娘娘也太大方了,况且,令妃……” “嬷嬷没听到么?皇上是把皮子都给坤宁宫了,这哪里是给我?分明是让我分的!我独霸着,皇上怎会高兴?!照往年来看,八月、九月,总还要有围猎的,皮子岂会少的?我不如大度点儿,皇上自有更好的东西给我!”钟茗一面玩着手上的指甲套,一面冷笑。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皇后与令妃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钟茗手下一顿,指甲套的底边儿勒得手指头疼,忙拔了下来:“嬷嬷是觉得我变得窝囊了吧?” “怎么会?!”容嬷嬷连连摆手。 “是窝囊啊,”钟茗感叹,“可当皇后就得窝囊,嬷嬷看,以前咱们倒是畅快了,可在皇上心里呢?他倒觉得是霸道!他哪会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糟心的事儿?!便是知道,也只是浅知皮毛而已。他只想着拿我跟孝贤皇后比,要我‘贤惠’,岂知贤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本是宝亲王的侧福晋,做的是娴妃是娴贵妃是娴皇贵妃,不是他的原配福晋、不是他登基便册立的皇后!放到寻常人家,别说是结发妻子,就是填房继室也不算,只能是个扶正的罢了!” 容嬷嬷吓得连连摆手,左右看看,确认了无人偷听,正要劝说。 钟茗继续道:“孝贤皇后是元妃嫡后,她自可以贤惠,她的身份便能替她镇住不安份的东西!我呢?乾隆十三年进了皇贵妃掌六宫,十五年为皇后母仪天下,可那时我连个儿子都没有!生了儿子的人会怎么想?会安份么?!若非当时皇上伤心太过,连斥了大阿哥、三阿哥,哼!我能不下狠手压制后宫么?贤惠?我拿什么去贤惠啊?!啊?” 容嬷嬷直抹泪:“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那个叫翠儿的小东西,嬷嬷还记得么?” “不就是敢刺探坤宁宫消息还往外传递的那个么?黑心背主的东西,娘娘提她做什么?” “哼!如果有人勾引皇上,我也就忍了,顶多开导她几板子,还得为她向皇上求个名份,谁叫我是皇帝的女人?!谁叫祖宗家法如此?皇帝宠幸个宫女不算大事儿。可是,这传递消息,哼!嬷嬷觉得,没有人支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偷听了事儿要往哪儿传?嗯?” “娘娘,都过去了,过去了,”容嬷嬷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给钟茗套上指甲套,取过被子卷成了个卷儿给钟茗靠着,“您如今有十二阿哥,宫里也都服您了。” “有十二阿哥是不假,可宫里,服我?那才是笑话,只不过有些人我怕了。还有些人,非但不怕,正在暗地里作耗呢?!” “怕她怎的,十二阿哥可是皇后嫡子~” “嬷嬷万不可再提这事儿,要烂在心里,皇上忌讳这个!” 容嬷嬷眼中闪过丝异色:“娘娘?咱们不是……” “我这阵子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七阿哥薨后,皇上……”摇摇头,“即使心里想,嘴上也不能说。” 容嬷嬷会意:“奴婢明白。” 钟茗忽然笑了:“嬷嬷不是觉得这些日子我太宽容了么?” 容嬷嬷笑道:“奴婢确实有些糊涂,娘娘方才,不是说得下狠手才能镇得住宫里么?” “现在不是已经镇住大半了?想兴风作浪的,咱们不是也知道了?这就行了,我只要这宫里上下的奴才不敢对我不敬,不敢背着我作东作西的,就好!” “那娘娘现在这是?” “嬷嬷没觉得么?只要我软和了,‘贤惠’了,皇上现在能给我比更多么?” “只这忍功太逼人。” “无妨,我还要更加的‘贤惠’呢!否则,皇上怎么会善待永璂?怎么会把心思从旁的地方减去一二分?” ———————————————————————————————— 听到声声通报,说是皇上驾到的时候,令妃喜不自胜。月子里的女人不能下床,不能洗澡、洗头,听说皇帝要来,令妃一早拿湿帕子擦了头脸身体,万不能给皇帝以邋遢的印象,头上只挽个简单的小两把,也不簪花,穿件浅粉宫缎的衣裳,额上缠着寸半宽的帕子。令妃知道,乾隆喜欢温婉的女子,从她在孝贤皇后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规律。越强势的女人,越不得皇上的欢心。 乾隆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温馨的画面。刚生产过的令妃,一身的柔和色调,俯身看着悠车里的儿子。身体弯成好看的弧度,听到自己来的时候,身子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转过来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惊喜,眼中还含着感激的泪花。乾隆的心房一瞬间便柔软了起来,径直走到悠车前,且先不看儿子,伸出手来抚上令妃的脸:“辛苦你了。” 令妃这时才醒神儿来,忙坐起了身子,在床上就拜了下去:“奴才恭迎皇上。万不想皇上今儿会来。”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乾隆扶起她:“有什么想不到的?嗯?” “皇上!”令妃嗔了一句,转过脸看向悠车。乾隆也看了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十四阿哥的小脸:“这就是朕的十四阿哥?果是生得好,眉清目秀,像你。大了定是风度翩翩。” “奴才倒想着他像皇上,这才有福气呢。” “哈哈~” “皇上,儿子也看过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去吧。刚回来,就到奴才这儿,不合规矩的。” “朕来看儿子,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乾隆笑问。 “皇上有那么多阿哥,何在乎这一个?”令妃劝道,“还有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也是没有随驾去木兰的呢,皇上该去看看的。再呆在奴才这儿,皇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乾隆笑道:“就你想得周到!朕明日便去看十一阿哥,你也别担心了,皇后如今好多了。” 令妃只道是乾隆在安慰她,并不以为皇后会变得有多贤惠。心说,“皇后如今不像从前了”,你知道个什么呀?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我比你更清楚这个皇后的脾气。你瞧着她对我都生孩子关心是吧?她那是给逼的没法儿了!皇上不在宫里,我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逃不掉,谁都知道她瞧我不顺眼不是? 乾隆拍拍令妃的肩膀:“且放宽心,好好地养好了身子,洗三礼朕没赶上,百日宴定给十四阿哥办得热热闹闹的!” 令妃心道,果然是在说安慰话,皇后果然还是生气了。又见乾隆已是起身了,心下更是笃定了。哽咽着道:“谢皇上垂怜。” 乾隆一笑便出了卧室,门外传来乾隆的声音:“都用心伺候着!伺候得好了,朕重重有赏!”令妃笑了。 ———————————————————————————————— 乾隆到坤宁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累了一天,又吃了那么多年的肉食,委实有些腻得不想吃东西。偏又答应了要到坤宁宫吃饭,他也很想给皇后一点面子,想到要对着一桌子的菜表现得很想吃,乾隆很郁闷。 待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乾隆忽然觉得很饿。桌上多是鲜嫩水灵的鲜菜,肉食不多,也不是用了红烧之类的做法,只是一道冬瓜排骨汤。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里,杂着一点儿酸醋的味儿,闻着就开胃。 乾隆本就高兴,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婆变得贤惠了,一直很宠爱的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额鲁特台吉浑齐等杀札那噶尔布,以其首来降。国事家事都挺顺,相较之下,山东、福建一共几十个州县的水灾就不那么闹心了,这么大的国家哪年哪月没有个地方出状况呢? 看到坤宁宫里四格格、兰馨、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都在的时候,乾隆怔了一下儿:“都在啊?” 钟茗笑道:“皇上一去多日,留在宫里的孩子们可想他们皇阿玛呢,正好,都在一起吃一顿饭吧。六格格太小,便不宣了。”反正你常到令妃那儿晃,她也不愁见不到你。 乾隆越发觉得皇后有风度了:“好!好!” 这顿饭,乾隆吃得极高兴。兰馨是得他喜欢的,天真烂漫又不会见了他便缩手缩脚,颇能解颐。十一格格不多言语,也很有大家风范。永璂如今也不甚怕乾隆了,应对很得体。十一阿哥颇有几分聪明,又想到十一阿哥之母淑嘉皇贵妃金佳氏已亡,而皇后还能想着宣他来吃顿饭,心下更是舒坦了。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几个孩子,见乾隆如此高兴,也渐渐放开了,坤宁宫的晚膳,极是和乐。不一时,几个孩子便都告退了。乾隆还额外嘱咐十一阿哥明天的功课要认真,明天他要去御书房检查。也告诉十二阿哥要听皇额娘的话,好好习字。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天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钟茗心里咯噔一下,穿成|人家老婆,占了人家老婆的壳儿,享了这皇后的荣华富——虽然一点也不愿意享这等福份——便要担着皇后的责任义务,打理宫务、处理事情也就罢了,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妃子斗智斗勇也就罢了,替前任养儿子、给儿子争福利也就罢了…… 可是,可是!为毛还要负责那啥啥啊?此刻,钟茗非常感激乾隆不太喜欢那拉皇后,非常乐意乾隆宠爱令妃,至少,自己不用经常担心跟这个陌生的中年大伯那啥啥啊~ 我是颜控,年轻帅哥也就罢了…… 这是心底的阴暗想法,好歹是“自己”的丈夫,就算很陌生,帅老公她还能勉强接受……老天爷,不是我猥琐,换了是你,你能接受跟个陌生的已经不帅了还有一堆小老婆的中年大伯xxoo啊?壳子是他老婆的,瓤儿总还是我自己的吧? 想想这个壳儿还跟眼前的大伯xxoo过,钟茗浑身不得劲儿。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快四十岁的欧巴桑了,虽然看着不显,心里还是很难过。 皇后收养女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儿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按说,今天应该宿在坤宁宫的,可是乾隆很累,又刚吃饱了饭不想运动,确实不大愿意xxoo……即使眼前的不是皇后,而是得他宠的令妃,或者是其他年轻宫妃,皇帝还是挺想休息的。 屋里有一瞬的静默,高无庸的冷汗蹭地刷了下来。 钟茗一抬头,几乎要就义了,却看到乾隆一脸并不是特别欢喜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儿倦意?心里的主意滚了几滚,定住了神。招呼着给乾隆沐浴更衣,自己也卸了首饰换了衣服。 扶乾隆躺下,叹道:“皇上但安心歇着吧,”顿了顿,绞着帕子道,“都累了一天了,明儿还有正事儿呢。”乾隆就坡下驴:“今儿大伙儿都够累的了,你也安置吧。”一伸手便把钟茗拉到床上,一并躺下了,还给钟茗拉了拉被子盖上。 乾隆睡觉似乎没什么恶习,钟茗也庆幸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身边躺了个大男人,觉得很别扭,但是知道这男人今天会很“老实”,钟茗也就放心。真的是累了,别扭着别扭着居然也睡得很香甜。 八月的天还很长,天亮得并不晚,清朝的早朝时间则更早,钟茗有点儿睡眼朦胧的挣扎起身,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一个激泠这才清醒了些。洗了一把脸,脑子才算转了回来。乾隆也在洗漱,洗完了,坐在一边让小太监给他梳辫子,乾隆的辫子里已有丝丝缕缕的白发了,钟茗别过脸,看着自己垂下的发丝,唯有青丝,想是下了大力气保养的。 今天两人都会很忙,乾隆要大朝会,要处理一下积压的政务。钟茗要去慈宁安请安,要处理宫务,下午还要接待一下几个阿哥的请安。因为要庄重些,两人的打扮也就更隆重一点了,钟茗首次顶着大拉翅,上头正中一只大凤,两角两只衔珠串的小凤,还有宝石杂饰,重得要死、也贵得吓人,便不许再往头发上别簪子插绒花了,唯在燕尾之上横了个小扁方。拒绝了带朝珠,翻个金项圈儿戴上,虽然还是沉甸甸的,至少没有三盘朝珠挂在身上那么显眼,没穿朝服,只穿着明黄的旗装,其他首饰也还是用的东珠,钟茗觉得自己像个活动的珠宝表示台,头上的宝石流苏一晃一晃的。乾隆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上的绣纹更多,头上的朝冠满是黄金珍珠,腰上叮叮当当挂着一堆东西。 收拾完了,互相看了了一下,钟茗有点儿不真实的感觉,近距离一看,乾隆这么一打扮,倒不像个真人,倒像是个博物馆里的展品了。乾隆反觉得皇后今天的打扮不那么奢华了,心说,丧子虽痛,到底让皇后收敛了许多,改了些脾性,照此下去,皇后或许又是一个贤后呢。 一时永璂又过来请安,母子俩本是一起吃早饭的,倒不是永璂刻意要来给乾隆见礼。乾隆安心睡了一夜,心情大好,看着赶早来请安的十二阿哥,愈加顺眼了一些。 坤宁宫里备了早膳点心,仍是清淡开胃的,乾隆匆匆用了一点儿。嘱咐了十二阿哥不许在正午天热的时候太用功,以防又病着了,乾隆才登上步辇往养心殿去。 ———————————————————————————————— 乾隆走了,宫妃这才敢到坤宁宫来请安。以前不是没有人趁着皇帝来坤宁宫的时候给皇后请安,以借机勾搭一下皇帝,只是皇后虽然性子急点儿,脾气暴点儿,到底还不是个笨蛋,看出来以后便有人倒了霉,从此大家就都老实了。 钟茗评价那拉皇后的处理方式,手法简单粗暴,但是直接有效。那拉皇后做了初一,正好,钟茗来做十五。只是这初一和十五的做法,有所区别罢了。 拎着一串儿的美人儿去慈宁宫请安去,慈宁宫随着老佛爷的回归,又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正在说话间,便有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进来回话:“老佛爷,外头裕贵太妃、先定安亲王福晋等请进宫请安。”说完,便把一叠单子躬身举过头顶奉上。 老佛爷正高兴,接了单子略翻了翻,便允了这些人明日请安。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命大家散了:“皇帝今儿大约会晚些下朝,你们且去候着吧。” 老佛爷的意思,便是让大家回去等翻牌子了。众妃子红着脸、低着头,齐刷刷地谢恩回去了,估计是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钟茗反倒留下了:“老佛爷,昨儿皇上说得了许些皮子,让媳妇儿处置,正要请老佛爷示下。” “我已是有了,既是交给你了,就算是你的东西了,便都收着罢。随你怎么处置。”老佛爷对皇后倒是放心得很。 钟茗道:“那可要跟老佛爷借一下晴儿了。” “你要晴儿做什么?”老佛爷惊讶道,一边开玩笑地护着晴儿,“你可不能把我身边得用的给拐了去。” “瞧您说的!”钟茗也就顺着老佛爷的话跟他“吵”,“不过是想着这皮子定是不少的,我一个人哪用得着,不如各赏一些,让大家一起乐一乐,也是感念皇上恩德不是?正巧啊,媳妇瞧着晴儿跟兰儿一样的喜欢,想让她们俩、还有四格格都挑几张自己喜欢的,冬日里或做新袍子或做斗篷,都是使得。” 老佛爷“吵”上瘾了,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赏我晴儿东西成,不过,你瞧着晴儿跟兰儿一样的喜欢?可不是要抢我的晴儿做女儿?” “也成啊。”钟茗答得痛快。 老佛爷摆手道:“去、去、去,你倒越发上了脸了!”一面说一面松开了晴儿的手,“可要好的才成,晴儿去,喜欢什么拿什么,拿完了回来见我,别手软。只是不许离了我老婆子。” 晴儿弯膝一礼,说话又清又甜:“老佛爷,皇后娘娘,您二位再拿晴儿开玩笑,晴儿可是不依的。老佛爷前儿才赏了晴儿几张狐狸皮,正预备着做围子了,今冬已是得了。” 老佛爷笑道:“让你去,你便去,这便宜啊,不占白不占!谁让她要你当闺女的,有了那么好的兰儿还不够,还想着拐我的晴儿,很该让她出点儿血,受点儿教训。” 晴格格对钟茗又是一礼:“晴儿得皇后娘娘垂青,三生有幸,只是,晴儿失了生母,是老佛爷怜我,收养宫中,实在是不愿离了老佛爷。” 老佛爷开始抹泪了:“我的好晴儿。”书包网shubao2 钟茗挑眉:“得啦,我的老佛爷,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 “玩笑也是随便开的?”老佛爷瞪眼,并没有生气。 “虽是玩笑,也是认真的,”钟茗正色道,“晴儿生母愉亲王原配的嫡福晋去得早,晴儿又是养在老佛爷宫中的,既当孙女儿看,何不为她多谋算?她养在慈宁宫里,与愉郡王府的人见面得少,难免不够亲热,姑娘大了,她的婚事该怎么办呢?!嫁了出去,回门还是回愉亲王府!我认了她做女儿,难道不是老佛爷孙女儿?媳妇儿把女儿放在老佛爷膝下承欢,难道老佛爷不要?” 老佛爷不抹泪了,掌代掌宫闱的熹贵妃,她怎会不通细务,真是一点就透:“皇后养女,好!晴儿有这个身份,也不枉在慈宁宫里养了一回!也算我对得起她了!” 皇后养女,是和硕公主,做了公主,便与寻常王府格格有天壤之别了。况且,晴儿的父亲老愉亲王已薨,现在的愉郡王乃是她继福晋的儿子,只有七岁,晴儿入宫的时候,他还没生下来,姐弟之情并不亲厚,继福晋尚有十一岁和十三岁的两个女儿。晴儿若非养在宫里,呆在愉郡王府,着实尴尬。便是给她指个好人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便是王府格格,也要有亲戚走动的,在老佛爷看来,不冷不热的愉亲王府,实在不是个好娘家。 晴儿听得说她的婚事,心下大是羞恼,待听到后来已是呆了,她自幼丧母,继母不是不好,却难有生母的亲近。兼之养在慈宁宫,诚如皇后所说,与家里已是不亲,便是原有的亲近,也渐渐她伺候的老佛爷而带了点儿讨好的意思了。因此,晴儿对愉郡王府也亲近不起来了。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距离本身就代表着疏离。她本觉着可以倚着老佛爷宠爱虽然家里不如意,却不常住家里,在宫里也过得不错。经皇后一说,这才要想一想:自己到底算是愉王府的格格,到底是要嫁人的,婚事能指望老佛爷,嫁了以后呢?老佛爷归西以后呢?不亲热的愉亲王府要如何相处?晴儿一时头脑乱轰轰的。 六神无主,泪珠儿扑扑地往下掉了。 老佛爷开始心疼了:“好晴儿,快别哭了,去!擦了眼泪给你皇额娘磕头!只这见面礼可不能光是些皮子了。” 晴儿拜在钟茗面前:“女儿给皇额娘娘磕头了,谢皇额娘。” 钟茗忙扶她起来,眼圈儿一红:“自家人,谢什么?”转脸对老佛爷道,“只是此事,还要跟皇上说一声儿才好呢。” 老佛爷点头:“我去跟他说!” 投桃得报李 乾隆下了朝,照例是往慈宁宫请安说话。因为皇帝常来,宫妃们往慈宁宫请安的积极性极高,一般只要老佛爷不赶人,或是皇后不说“大家走吧”,或有其他非走不可的事情,都是愿意早上在慈宁宫多呆些时候的。今天早上却是老佛爷赶人,众人散去,老佛爷与皇后敲定了要给晴儿个高贵的身份,和硕亲王之嫡女本为郡主,因不是公主,一些事情上头便完全是两个境界了。 乾隆到了慈宁宫,眼见宫妃一个也无,只有老佛爷带着娘儿几个在说话,心下奇怪。上前给老佛爷请过安,老佛爷极热心:“皇帝快来坐吧,正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呢。” “皇额娘只管吩咐,儿子定当竭力。” “我竟不用你竭力,我只要你一句话便成。” “听皇额娘的吩咐。” “晴儿打小跟在我身边,这你是知道的,她也渐大了,相处一场,我总要为她打算一二,皇帝,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 “那,皇额娘想要给她升升品级,你不介意多个女儿吧?” 乾隆对晴儿的印象极好,虽不如兰馨一贯当女儿养着娇憨可爱,却是思虑周到对老佛爷极是贴心。此时不过是借势答应,多个和硕公主,又不是多个和硕亲王,不过每年多费点儿银米罢了,当下便允了:“晴儿养在慈宁宫,与朕的女儿有何差别?” 老佛爷方笑了:“既如此,便让她认在皇后名下,可使得?” 皇帝养女当然都是认在皇后名下的,这样才有资格封为和硕公主。乾隆点头答应了:“这是喜事,当然使得,”转过脸对钟茗道,“皇后?” 钟茗点了点头,还没回话,老佛爷倒先说了:“不是皇后提醒,说起晴儿的处境,我且还想不到这一层呢?她自是允的。对了,还有兰儿也是齐王之女,却是正经的帝后养女,总是兰公主、兰公主的叫着,都是出阁的年纪了,却无实封,也是不妥的,索性命给她们两个一同晋封罢了。” 钟茗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妥,此事应该先跟乾隆说的!两个顶头上司,哪个都不能得罪,这个先后次序实在让人头疼,一不小心就要行差踏错。一面琢磨着要抽着空,在乾隆知道自己先告诉老佛爷之前跟他解释一下。 兰馨与永璂一直伴着钟茗,并未离开慈宁宫,先前老佛爷与钟茗说话,兰馨是没有插嘴的资格,永璂又是半懂不懂的,只在旁边听着。此时语涉自己,又是好事,兰馨忙立起来福下身子道:“老佛爷抬爱,兰儿感铭五内,只是万不敢奢望有这样的造化。” “这事很不与你相干,你只管到时候受封就好,长辈们决定的事情你只管听着就好。” 乾隆也笑道:“正是这样,皇后养女正是和硕公主,因着祖宗惯例,多是在赐婚之前才有封号,便拖到现在,如今你也大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是时候了。哈哈,才添了个阿哥,又要多个格格,正凑了个‘好’字!”一面看着兰馨一面看着晴儿,只觉得这两个养女一天真一柔顺,极合心意。 兰馨与晴儿俱是惊喜交加地又向乾隆谢了恩。 永璂眨着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老佛爷,永璂是不是要多个姐姐了?” 钟茗先笑道:“晴格格原不就是你姐姐么?” “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乾隆逗他。 “嗯,以前晴格格也是姐姐,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亲了,现在才是一家人了。” 老佛爷欣慰道:“正是永璂说的这个话,皇帝、皇后,”乾隆忙答应了,钟茗站了起来,“要把晴儿当一家人啊~” 钟茗笑道:“老佛爷这话说的,什么叫当一家人啊?原不就是一家人么?” 老佛爷更高兴了:“走咱们先挑皮子去,权当是你皇阿玛和皇额娘给的见面礼,余下的礼你们可得补上,不许赖帐。” “皇额娘发话,儿子怎么敢?” “挑皮子去,午膳便都回慈宁宫来用!”老佛爷兴致极高。 ———————————————————————————————— 各人都有各人的车驾舆辇,只是然则一行只是去库房看着,浩浩荡荡的很觉麻烦,兼之方才定了两桩好事,都有些兴奋,想与人说话,便合了一下车驾。老佛爷带着晴儿、兰馨和永璂姐弟俩、皇帝与皇后,三乘大辇,反正还要回慈宁宫吃饭的,不用担心一会儿回自己的处住没轿子坐。 钟茗坐在乾隆身边先代兰馨又谢了一回。乾隆道:“兰儿也是朕的女儿嘛!倒是晴儿,先头倒没往这上头想。” 钟茗忙说:“这却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没先跟皇上说一声儿,真是不该。” “这有什么。” “却是我先跟老佛爷提的,”钟茗发现乾隆的脸色有点儿淡,“因着想到兰儿也大了,快出阁了,便想到宫里还有个晴儿,愉王府又是那般样子,不免想多管个闲事儿。况且,晴儿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着,为咱们分忧不少,很该谢谢她。再者,她又极得老佛爷的缘法,便是我不说,保不齐老佛爷也要为她的前途担心,倒不如想在前头,也省得老佛爷到时候伤神,便是我的孝心了。因事涉老佛爷,故此先禀老佛爷,待老佛爷应了,好跟皇上说。” 乾隆道:“罢了,这是好事儿,有什么敢不敢的?”表情依旧不太高兴。 “这晴儿是老佛爷身边的人,或升或赏,越不过老佛爷去,我若先与皇上不声不响的商量了这事儿,皇上至孝,能不给老佛爷身边的人的面子么?您答应了,末了咱们再别老佛爷提,虽是好事,倒显得是定下了事情才知会老佛爷,反是不尊重老佛爷的看法了。”一面说,一面绞着帕子。 乾隆脸色缓了不少,点头道:“却也是,这事关老佛爷,确实难为你了。” 钟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只恨自己愚笨,不如孝贤皇后处事周到。”语气颇为懊恼,还带着点儿伤心。 乾隆想起孝贤沉默了一会儿,反倒安慰起钟茗来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心地也宽了不少了。在乾隆看来,皇后如今倒颇能为他人着想了,虽然办事不太如孝贤周到,但是在乾隆心里实是无人能与孝贤相比。那拉氏处事,只要略能今着孝贤的影子,乾隆便觉得舒心了。 说完,还拍了拍钟茗捏着帕子的手,钟茗一惊,浑身一抖,手不由自主地往回触电般地一抽。抽到半道儿上,觉得不妙,惊出一身的汗,猛抬头,方才那为难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没散,此时眼中又添了些惴惴。 乾隆看着皇后这样,倒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冷落皇后了,而皇后近日又改进不少。日后,哪怕心中不是爱甚也该更尊重一点儿皇后,更给皇后存些体面才是。不免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说了些木兰的趣闻。 珍贵如虎皮熊皮狐狸皮的,自是不多见,便是狼皮也只得了两百张,倒是羊皮极多。此外还有鹿皮、灰鼠皮、银鼠皮之类的皮子,也都是好物件儿。晴儿自有分寸,并不挑极好的东西,都是挑块头小一点儿但质量还算不错的。兰馨也便照着她的样子挑,并不越了晴儿去。时不时地看晴儿一眼,钟茗看在眼里,暗道兰馨也不全是一味娇憨的。错眼间,与乾隆目光相对,彼此点头,可见他也是这么想的。乾隆对兰馨更觉欣慰,这孩子也长大了啊,更知道分寸了。 钟茗待她们挑完,便按着与容嬷嬷商量好的,一一吩咐着把某几样皮子赏与某人。令妃、纯妃、忻嫔、舒妃、庆嫔、婉嫔等俱各有差,十一阿哥那里也赏到了,听得老佛爷和乾隆很满意。 心情舒畅了,这顿午膳便用得格外香。吃完饭,乾隆又去处理他的正事儿兼翻牌子去了。老佛爷留下永璂说话,钟茗便带着兰馨先回坤宁宫去了。 兰馨很高兴,也有些不安,正式受封的和硕公主与宫人嘴里说的“兰公主”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是你投了老佛爷和你皇阿玛的缘,只管受着就是了。”钟茗安慰她。 “可是……太突然了。” “老佛爷这是投桃报李呢。” “皇额娘……”兰馨眼里泛着水光。 “你且去罢,我也乏了,要歇个晌儿。” 崔嬷嬷满脸感激地扶着同样感激的兰馨,跪安转回自己的住处了。 钟茗笑问容嬷嬷:“嬷嬷,如何?皇上和老佛爷给我的,可比我自己去争去抢得来的多得多吧?” 容嬷嬷笑道:“正是这样呢。娘娘这下子可多了个老佛爷跟前的小红人女儿,膝下又有了两个和硕公主,两位公主都是极得两宫欢心的,日后必能添两位得力的额驸。” 钟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驸啊……我得再想想。” 兰馨现在不提皓祯了,当然,她本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样,不管是钟茗说的,还是外头对皓祯的传言,对她来说都是抽象的表述。万一乾隆效仿李林甫,让闺女躲帐子后头自己看,那个长相端正的祯贝勒入了兰馨的眼可怎么办?还有,记得似乎是乾隆相中的女婿指的婚啊。 还有晴儿,她现在喜没喜欢上尔康? 是得好好想想对策了…… 诸阿哥请安 说是要好好想想对策,只是,至少今天白天是没有什么时间留给钟茗去仔细分析一下形势的。卸了大衣服和诸多繁杂的首饰,还没歇下呢,就有养心殿太监送来了今天乾隆翻了牌子的消息,是纯妃苏佳氏。钟茗口角含笑,吩咐坤宁宫侍监首领取过皇后的印鉴加了印,赏了养心殿跑腿太监一盏茶,倒把小太监弄得汗汵汵的。 下午,阿哥们下了课便到坤宁宫里来报到了。上次皇后病愈,仍是体虚,钟茗又心虚,拿个借口搪塞了过去。此番却是阿哥们出了趟远门儿回来,兼之上回又没见到皇后,钟茗这次底气也足,便在坤宁宫里接见了他们。 由纯妃所生的三阿哥永璋打头,下面是嘉妃之子四阿哥永珹、愉妃之子五阿哥永琪、永璋母弟六阿哥永瑢、永珹母弟八阿哥永璇、永珹永璇母弟十一阿哥永瑆,乾隆现存的儿子,除了原就在坤宁宫的永璂和尚在襁褓中的十四阿哥,一时便都凑齐了。阿哥们的随从除了贴身的小太监,都留在了门外。 坤宁宫正殿里,钟茗坐在宝座上,面前架起一道屏风。诸阿哥按规矩行了大礼,钟茗命他们坐了,才道:“把这东西撤了罢,自家母子有什么好避讳的?!”也就是她能对所有的阿哥说这句话了,皇帝的儿子都是她的儿子,不似其他妃嫔只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说,连见非自己所出所抚养的阿哥都是极难的。这么看来,能与五阿哥常见面的令妃,岂止是“不简单”三个字能形容的? 便是屏风撤去,底下的阿哥们也不大敢就这么直愣愣地瞅着皇后,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钟茗招手道:“永瑆,到皇额娘这儿来。”永珹耳朵一抖、永璇鼻子一抽,又都回复了平静。 永瑆生时,那拉皇后初次有孕,为讨个吉兆常去看永瑆,待生了十二阿哥,便觉得永瑆确是有福的。觉得永瑆又是个小阿哥,没什么竞争力,故此在这些阿哥里对永瑆倒是比别人更亲厚些。乾隆二十年正月,永瑆生母嘉妃薨逝,那拉皇后又怀上了第三胎,更是把永瑆接到坤宁宫来养了一阵子。只是接着五格格夭折,十三阿哥出生,那拉氏实是没有精力去照料他。乾隆便命其时无子的令妃照看永瑆了,顺便,让令妃跟着纯妃接手了部分后宫事务,为此,那拉皇后对令妃的怨念又上了一个台阶。等她生完儿子,埋完女儿,令妃也怀孕了,便用同样的理由收了令妃的权。 那拉皇后一向对永瑆不坏,只要你用心对他好,小孩子还是挺好相处的,此时便高兴地跑到钟茗身边儿,扑了过去:“皇额娘~”钟茗便笑着一手搂了永璂一手搂了永瑆。 永瑆的两个哥哥知道些旧事的,自打前年母妃薨逝,这两个阿哥就更长大了几分。对着后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心里明白却无处着力。按说,皇后要表贤惠也就罢了,她名份在那儿,又觉得永瑆是个福星,两个阿哥不很信皇后是好人,却也觉得还算合情合理。 但是对于令妃,他们的感觉就有点儿微妙了。永璇略小些,永珹却是大人了,仍是记得母妃原是极得宠的,只是一有了令妃,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就降了许多。兼之令妃待五阿哥却比待其他的阿哥更要好许多,娘家侄儿都送到五阿哥身边儿了,永珹在心里撇嘴。 永瑆在延禧宫里住了没两个月,见到哥哥们的时候便是说令妃娘娘好得不得了,待人和善,隐约间还透出点儿皇额娘是不是个厉害的人的疑问,让永珹惊出一身的冷汗来。虽说童言无忌,但这无忌的背后要看你怎么看了。幸好没过几个月,令妃自己也怀孕了,看得比什么都重,永瑆也不要了,安心养胎。只是对五阿哥更亲厚了几分,旁人看不出来,同在阿哥所的永珹却是知道的,福尔泰每每能淘换不少显着温馨的东西玩笑着给五阿哥,五阿哥也是很感动地收下。 经历过孝贤皇后崩逝,大阿哥、三阿哥遭斥事件的四阿哥,对于皇家的阴暗有了极深的阴影,万事不敢少想。总要把每件事每句话都给掰碎了揉开了,一字一句地嚼,嚼完了往肚子里咽,咽完了还要反复地去想,直到把石头给榨出油来,觉得能品出其中的味儿来了,这才安心。 众人都道是皇阿玛思极逝去的孝贤皇后,故而对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不够哀痛大怒,永珹却是心里发凉地一遍一遍一回忆想皇阿哥的另一段话,你们两个,不要以为孝贤皇后崩,自己排行又靠前,便对大位生出妄想!结果,这话说完没两年,乾隆十五年,大阿哥便抑郁而逝了,三阿哥……看看走在前面的永璋弯了的腰背,排行紧在其后的永珹自是惊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本不明白的此时也该明白了,皇阿玛更是借机敲打儿子们呢!经了这次事,永珹便把自己的平平资质发挥到极致,不思进取表现到十二分。对于后宫也不敢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了。 好容易永瑆六岁入了阿哥所,自己倒能更近着照顾胞弟,很是用心提示了一些要敬爱皇额娘之类的话,见永瑆听进去了,四阿哥这才放心——毕竟掌六宫凤印管着一应事务的还是那个不好相与的皇后,自己兄弟万不能当了别人的炮灰。只是对那位贤惠的令妃娘娘却是敬而远之了,皇子跟不是自己嫡母、生母、养母的妃子亲近,永珹还不想拿自己的脖子检测一下皇帝的耐性和皇后的容忍度——众所周知,这皇后一向不是个大度的人。尤其,令妃她现今也有了亲生的儿子,这宫里头,以后怕是要热闹到鸡飞狗跳了。 至于皇后娘娘,她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虽说死了一个,也听说因此显得贤惠了些,永珹还是觉得离她远着点儿好,毕竟,这大位的事儿,皇阿玛意属五阿哥这大家都是看得出来的,皇后又好强,多半会为了十二阿哥争一争的,自己兄弟几个没了生母还是不要再搅进这一池混水里来了。皇后对永瑆好,那就接受就是了,反正永瑆还很小,大了分府出宫,自然就远着了,令妃也不能太得罪了,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钟茗并不知道永珹心里对自己和令妃已是各打了五十大板,只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几个阿哥。三阿哥永璋削瘦、萎顿,想是遭过严厉斥责所致。四阿哥倒是一脸的平和,还显得有些平庸,眼神并不亮。五阿哥么……实话实说,长得还真不坏,一双眼睛湿润却有神颇有些灵气。六阿哥却是温文尔雅颇有些名士气度,书卷气颇浓。八阿哥年岁尚小,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上,倒透着极浓的文人气息,还?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6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6部分阅读 还带了点什么都无所谓的意思。 几个阿哥也知道,这位皇额娘虽然对自己等人并不坏,只是她有了自己的儿子,谁知道下面的事儿会怎么样呢?故此都小心着不敢乱说乱动,三阿哥受过训斥固然颓丧,然而却觉得自己很安全,至少不会有人把他当成敌人了。大着胆子抬眼看向皇后,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皇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啊。 以前皇后总是架子十足的,不管什么时候,能穿正装绝不穿常服,能顶凤冠绝不曲就于宝石发簪的,活似庙里的金塑天妃像,庄严肃穆得像是得道成神了似的。今天却是显得和善,更有点儿人味儿了。心下纳罕,不会是真的因为十三阿哥没了,心境变了吧? 本不是极亲近的,说的也都是场面上的话。几位阿哥随扈,也各有孝敬,钟茗也都笑纳了。临了又赏了他们各自些东西,不过是笔墨纸砚书画之类,却是极投四、六、八阿哥的缘,这三个人谢赏的时候倒比旁人更真心。 只五阿哥猎到的东西最多,底下的人孝敬他的东西也质好量多,五阿哥欠身道:“皇额娘,儿子此番也得了些东西,比不得宫里的好,到底是一番心意。” 钟茗笑道道:“既去木兰,便专心侍奉你皇阿玛就是了,难为你还想着我。” 五阿哥道:“皇阿玛自是要侍奉的,皇额娘也不能忘了呢,便是宫里的其他母妃,儿子也都备了些皮子呢,禀皇额娘一声,皇额娘允了,儿子便送去。” “倒是你一片孝心了,只老佛爷那里也不能忘了。” “嗻,儿子省得了。” 再没话说,钟茗有些恶意地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拘着他们在这里陪自己“罚坐”不知是个什么情景?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想,旋即也便放开了:“你们辛苦了一天,也该累了,都去疏散疏散吧。去看看你们母妃也使得,只三阿哥和六阿哥怕是见不着纯妃了,她伴驾去了。”三阿哥和六阿哥心头一喜,四阿哥等却是心下恻然。五阿哥捏了捏拳头,又松开了。 阿哥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极真心地谢恩跪安了。钟茗把永瑆留下来吃晚饭,待到休息的时候,方命一堆保姆、太监、嬷嬷的把他送回北五所。 ———————————————————————————————— 今天乾隆翻的是纯妃的牌子,钟茗心知这跟昨天宿在坤宁宫是一个意思,不过是酬其辛劳本份罢了。纯妃比那拉氏尚且年长五岁,纵使徐娘也都不止半老了。 心道今天乾隆不至来打扰了,可以睡个安心觉了,一时又觉得如今的处境委实可笑。不但要想着怎么不被人算计了,能得个好结果,一面又要担心着夫妻之事,真是可恼! 洗漱之后换过衣服解开头发,钟茗打算睡个好觉,休息好了才能应对麻烦,不是么?偏偏这觉还不能睡得很好,容嬷嬷过来道:“皇后娘娘,您猜,五阿哥给延禧宫送什么了!” “嬷嬷既这么说,怕是不止皮子了。” “正是,除了皮子,还有药材,如意等物呢。” “延禧宫里,不是让令妃收拾得铁桶一般么?嬷嬷怎么知道的?” “还有阿哥所呢,”容嬷嬷得意地说,“北五所住了好几个阿哥,五阿哥想要别人不知道,怕是难着呢!” 钟茗一声冷笑:“果然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儿子!” 愉妃亏得死了!要是活着,看着这个儿子围着令妃打转儿,有什么事儿都先想到令妃,还不得憋屈死啊?!便是死了,地底下知道五阿哥成亲的时候拜这个谢那个的,居然没有想到拉着小燕子到自己生母的牌位那儿告诉一声儿。传统小言里拉着心爱的女人到死去的亲娘牌位前诉一声“娘,我给您找了个好媳妇儿。”或者是拉着爱人去浪漫一下:“娘,我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了。”让姑娘感动到哭的情节都懒得做了。愉妃这儿子生的,真不如生块叉烧! “罢了,嬷嬷也去睡吧,明儿要请安,还要商量一下晴格格的事儿,兰儿的晋封也跟老佛爷提一下儿,还有,快到祭仪了。怎么也得养足了精神才好。” “嗻。” 贤惠不贤惠 老佛爷笑逐颜开的,看谁都是顺眼,看着钟茗就更是顺眼了。把永璂搂在怀里,又是摸头又是喂点心的。 忻嫔挺着肚子笑问:“奴才瞧着老佛爷如此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也好说出来让大家一块儿乐乐。” 答话的却是老佛爷身边极有体面的桂嬷嬷:“好叫忻嫔娘娘知道,老佛爷又要多个孙女儿啦。” 忻嫔咯噔了一下儿,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又笑开了:“嬷嬷为何这样说呢?” “皇帝皇后要认下晴儿做女儿了呢!”老佛爷笑看一屋子的和谐,大为满意。 晴儿也顺着老佛爷的话,又向着众妃福了一福。众人便跟着凑趣儿说话,直把晴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喜得老佛爷眉花眼笑,看谁是好人。 正在说笑间,乾隆进来了,听得一屋子的欢笑声,也很高兴。 “皇额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儿子也乐一乐。” “多了个女儿,你还没乐够么?”老佛爷笑指乾隆。 乾隆也就凑过去,在老佛爷身边坐下了:“儿子倒想着天天有这样的喜事儿才好呢。” 钟茗倒趁势道:“只是两位格格的晋封仪要压后了,”对着老佛爷和乾隆惊讶的眼神,笑着解释,“不几日便是中秋节了,中秋节完了还有祭仪,又有十四阿哥的满月宴,八月里怕是忙不过来了。若是硬挤着办了,事务繁剧,准备起来难免要吃紧。况且,格格们晋封,多在婚前呢,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命内务府且上心备着,待忙完了手上这一摊子事儿,也好从从容容地乐上一乐。” 老佛爷点头:“皇后说得是,太匆忙了,倒是委屈了两个丫头了!” 乾隆也道:“这事你便准备着,什么时候备好了,什么时候跟朕说一声儿,朕好下旨。” 一时众妃嫔又是一通恭喜,这回连兰馨也算上了。更兼着皇帝也在眼前,越发变着花样儿说吉祥话,听得乾隆一乐一乐的。忽听得颖嫔道:“两位格格好事近了,另外一桩好事是不是也近了?”因木兰之行独她随驾,此时便觉得更有身份,说话也有些胆气了。 众人一顿,看看颖嫔脸上的表情,旋即大悟,乾隆道:“可不是么,兰儿十六,晴儿十五,都不小了。”可不是不小了,正是该婚嫁的年纪了,偏还没选额驸呢! 兰馨和晴儿羞得满脸通红,彼此对望一眼,揉着衣角。因说话的都是宫中长辈,只能含羞不语。钟茗左看右看,脸上笑着,心里发狠:“她们还是小姑娘,脸嫩得很,别再打趣她们啦。” 果然不再打趣了。皇帝来了,妃子们的注意力便转移了。偏乾隆今天不翻牌子了,坐了一会儿,他先让妃子们散了,留下皇后、兰馨,让侍监首领带着永璂去看蒙古王爷进的弓箭去。 众妃一看,心知今天白天是没戏了,估摸着是要商量两位格格的事儿呢。不由得拿帕子出气了,好容易令妃不能动弹了,皇上空出来了,还是不能成事儿。几个尚无子女的妃子尤其不高兴,却也只能咽了。一面心里暗暗着急,令妃坐月子,加上休养,能空出三五个月便不错了,可八月皇帝事忙,接着还有两位公主的事情,多半要常与皇后商议的,自己可要多动脑筋了! 乾隆果然是要说两个格格的事儿的:“虽说事情忙,两个丫头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了,若能在这几个月里选好了额驸,晋封之日便是指婚之时,四喜临门,岂不更好。” 钟茗心说,你这好大喜功、爱热闹、爱面子、爱听好消息的毛病,怕是要带到棺材里一块儿埋着了。 老佛爷有些犹豫:“我还想多留晴儿几年呢,也好多给她攒点儿嫁妆。” 钟茗欠身道:“我也是舍不得兰儿,只是,老佛爷,现今只是挑额驸,又不是立马让格格们嫁了。先暗中择了几个看着,话说日久见人心不是?便是不立即嫁了,多看一年半载的,岂不更放心?便是指了婚,还有小定、大定之礼,总要再隔些日子的。” 老佛爷和乾隆都笑了:“就是这个理儿。” 乾隆更道:“过了八月,皇后便给朕和老佛爷提个醒罢。” 钟茗笑着应了。 ———————————————————————————————— 乾隆今天还没翻牌子,却没有不单独见妃子,虽然打的旗号是去看儿子。走到延禧宫里,却见令妃下地了,身下一下垫子,正对着东陵的方面拜着。 乾隆忙说:“你还没出月子,下地做什么?” 令妃一惊,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奴才、奴才看着十四阿哥,忽地想起当年伺候孝贤皇后时的事儿来了,亏得孝贤皇后抬举,奴才才有今日,既身不能亲至,遥拜一下娘娘,也是好的。” 说起贤妻,乾隆心里沉甸甸的,上去扶起令妃,伸手给她擦去了眼泪:“你是个有心的。”一面说,一面把人扶上了床。 令妃斜倚着床头,揉着被角笑了。梨花带雨含春情,好一幅美人图。仿佛回忆着什么:“当年,七阿哥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有多高兴,只可惜……看着十四阿哥,奴才便恨不得是替娘娘生的。” 想起令妃曾伺候过孝贤,这温柔可人的性子直与孝贤如出一辙,乾隆心下柔软,搂着令妃的肩膀,望向悠车里的十四阿哥,一时又想起七阿哥永琮来,又想到二阿哥永琏身上去。叹道:“是朕的错,大清,从无元后之子继……”闭上了眼停下了嘴,满脸的难过。 “都是奴才不好,引得皇上难过,真是罪该万死。” “不怪你,”乾隆轻拍令妃的肩膀,“你的心意,她必能知道的,别再轻易下地了。好生养着,朕明日再来看你,还有儿子。” “奴才恭送皇上。” “娘娘,您觉着怎么样?要不要宣太医?”宫女急急地请示令妃。 “不碍的,那么厚的垫子隔着,又有地毯,哪就那么容易病着了,”令妃笑着挥了挥手,“便是宣,也不能此时宣不是?皇上正有正事儿要忙,又是祭仪又是中秋的,这个时候生事便是给他添堵呢。” 宫女低头不说话了。 “六格格呢?” “玩累了已歇了。” “皇上最近常去坤宁宫?对皇后也和颜悦色了?” “皇上才加宫几天?第一天看皇后,第二天看纯妃,不过是要面子上好看罢了。皇上真正宠爱的,还不是娘娘么?” 令妃笑着不接这茬儿,只顾问:“皇上这几日对十二阿哥也青眼有加,还常常顾问么?” “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你下去吧,我也乏了,该歇了。” “嗻。”扶令妃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帐子,方小心地退出去了。 ———————————————————————————————— “娘娘~”容嬷嬷有些急切,又有些气愤地进来了,显然是接到耳报神的消息过来汇报的,这消息还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钟茗断定十有八九,与令妃有关。 果然。 “皇上没翻牌子就去了延禧宫,出来以后,连牌子都没翻!”恨恨地,“不知道她要使了什么手段!养心殿的人说,皇上出来,一脸的惆怅。” “永璂呢?” “十二阿哥去看库府的弓箭了么?还没回来罢,娘娘要见阿哥么?” “快!去把十二阿哥给我带回来,就说,虽已入秋了,晌午天还是热的,他的身子胎里便弱,把他给我带回来!” “娘娘?” “快让他的嬷嬷跟去,让嬷嬷说去。” “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吩咐去。”容嬷嬷急急走了出去,又急急走了回来。 “娘娘,何至于这么着急?” “安茜。” “什么?娘娘说的仿佛是个人名儿。” “令妃是跟着孝贤皇后的老人了,能让皇上惆怅怀念的只有孝贤皇后,令妃必是知道皇上喜好的……”钟茗紧紧抓着容嬷嬷的手,“是我疏忽了……必是她提起孝贤皇后的,我们母子,与孝贤皇后一比,怕是更要不得皇上欢心的。尤其,二阿哥和七阿哥薨了,永璂还活着。” 那拉皇后早知乾隆对于孝贤的心意,一旦乾隆有那样的表情,便知与故人有关。但是那拉皇后不爱提孝贤皇后,总有点儿攀比的心思在里面。她好强,便要争个先儿,难免惹得乾隆不喜。乾隆一想起原配的好,就要把那拉氏从头到脚跟孝贤比一下儿,人之常情。 孝贤仁厚、孝贤节俭、孝贤不忘祖宗遗风……那拉皇后心下暗骂,满宫里想要取我而代的狐狸精,她们总觉得我是侧妃扶正,便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扶正,我能仁厚得起来么?孝贤皇后只饰绒花,可你皇帝最喜欢奢华,口上怀念着孝贤,也没见你对宫妃满头珠翠说半句不喜,但凡你表露出不喜来,你以为她们怎么有胆子这么穿戴?祖宗遗风?我呸!你大半个后宫里塞的全是汉妃呢! 钟茗翻着这样的记忆都头疼,这那拉皇后的脾性也太刚强了些……不过,她的这些看法,正与自己的观点暗合,看来,乾隆的性子还真是那样了,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事情。 “娘娘且放宽心,您的额娘已递了牌子请见了,明日见着老太太,正好商量事儿。”容嬷嬷见钟茗一脸难受,忙劝解道。 “什么?我额娘要进宫?”钟茗惊道。 固伦和敬主 “什么?我额娘要进宫?”钟茗惊道。 “正是呢,”容嬷嬷笑答,“这下可好了,娘娘正好与宫外通个消息,拿个主意。” 那拉氏的记忆里,对这位额娘的印象反不如对老佛爷来得深。她自被指婚为宝亲王侧福晋,便极少与父母家人见面了。乾隆极得雍正欢心,十二岁那年雍正登基,乾隆搬进乾西五所开始,就一直住在紫禁城里,即使封了王爵,按说该开府建牙了,还是住在乾西五所里,指婚了娶嫡福晋也是在乾西五所,就差直接顶着皇太子的名头招摇过世了。因此,那拉氏做的是亲王侧福晋,却是轿子抬进皇宫的。宫里规矩大,外头的王府,亲戚走动还好说,宫里就不成了,因此,一年见不着两回面儿。 然则宗族之事便是如此,互为倚仗抱成一团。乌拉那拉氏一族,是满洲著姓大族,历史悠久,那拉皇后一族世领满洲正黄族佐领。若非这样的出身,乌拉那拉氏未必就能正位中宫了。有些事情,确实可以和他们说一说的。 “还有,各王府福晋、近支宗室也都递了牌子,还有……” “怎么了?” “固伦和敬公主也……” “呃?”这倒是有意思了,固伦和敬公主,乾隆第三女,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女啊!与那拉皇后情份平常,与令妃却亲近的一个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那拉氏是嫁进来的侧福晋,令妃却是孝贤皇后给乾隆的人,亲疏远近,一望便知了。 钟茗叹气了,令妃的粉丝还真是多啊~令妃只要巴着孝贤这棵大树,这棵树上的所有人都会高看她一眼,同时,因为自己是占了孝贤空位的人,便会有人觉得自己碍眼。其实吧,要是孝贤死了,令妃上位,大概她的日子也未必会比自己好过多少,虽然她很有可能来个大逆转。然而现在,有了自己这个“恶人”在,令妃这个思念故主的人,就成了好人了。 固伦和敬公主下嫁色布腾巴尔珠尔,博尔济吉特氏,世祖顺治从女端敏公主额驸班第孙,封科尔沁辅国公。乾隆十七年,进袭亲王。二十年,赐双俸,增护卫,坐纵阿睦尔撒纳夺爵。 乾隆是真疼这个女儿,专在北京给她造了和敬公主府,让公主和额驸居京师而不是跑到蒙古草原上去放羊。对额驸也是照顾有加,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有能立功的机会也给他,寻着机会就给他加官晋爵赏银子。色布腾巴尔珠尔也有些能耐,只是偶尔会犯点儿浑,这不,前年刚把爵位给丢了,和敬公主也便更加低调了。 只是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比如向继母问个安,给出远门儿回来的祖母道个乏,中秋节也要进宫来领宴。 钟茗点了点头:“明日先禀了皇上和老佛爷再作区处吧。” 一夜无话。 ————————————————————————————————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与老佛爷一提,老佛爷便允了。凡事拜皇后,先要拜皇太后的,这是规矩。乾隆听说和敬要进宫请安,不免一声叹息,慈宁宫的温度登时降了八度。老佛爷也不说话了,钟茗心说乾隆对原配妻子还真是情深意切,转念一想,再情深意切,不还是满宫的妃子?便是“不得己”娶了那么多,那大明湖畔的那颗沧海遗珠,还说她爹她娘是人间真情呢。杯具!心下更瞧不起乾隆了。 但还不能不说话,遂温言道:“大公主明日便进宫了,老佛爷便想孙女,也且等这一日,留大公主多住几天。” 老佛爷点头道:“正是呢。”后宫无预政事,老佛爷有心为色布腾巴尔珠尔说两句,也不好开口,毕竟色布腾巴尔珠尔是真的犯了大错儿。 “既这么着,媳妇儿便去命人收拾了,要不,干脆老佛爷就烦劳一下儿?” 老佛爷正有意给和敬多谋些与乾隆相处的机会,钟茗此言正中下怀,心说皇后可真会看眼色:“正好,我正想热闹热闹呢,你只管忙旁的去,和敬便交给我了。” 乾隆也高兴,一是色布腾巴尔珠尔是蒙古藩王,要给蒙古的脸面,二是和敬是孝贤唯一剩下的孩子,也想让她过得好些。偏偏色布腾巴尔珠尔是因国事被黜,不好太过纵容,正找不着台阶,如今亲娘、老婆都有了这层意思,正是递好了梯子:“如此便劳烦皇额娘了。”一面心里盘算着又要开战了,正可借此时机把色布腾巴尔珠尔推出去再挣回功劳来。 一面又说:“眼见中秋了,慈宁宫和坤宁宫里可要添置些东西,正巧朝鲜进贡了些东西,老佛爷和皇后先挑罢。” 回到坤宁宫,钟茗便命允了诸福晋、公主、命妇的请安,使小太监去各处传话了。心知今天既提到和敬,乾隆又是那副表情,怕是不会再翻牌子了。果然,敬事房太监没有再来,遣去打听的太监回说皇上自慈宁宫出来以后哪里也没去,只翻着养心殿里四个大柜子里的东西反复地看。钟茗捧起黄磁盏,缓啜了一口,那几个柜子是当年孝贤皇后的嫁妆呢,里面的东西么…… ———————————————————————————————— 次日请安的果是到了,钟茗把人分成两拔,一拔福晋、公主等在上午,一拔命妇在下午。先不在坤宁宫晋见,要领到慈宁宫里拜过老佛爷说过话才成。钟茗这回仔细留意,里面果有个硕亲王嫡福晋乌苏氏,缀在最后,因其夫家不姓爱新觉罗之故。愉王府老福晋也在其中,因不是铁帽子王府,晴儿之父老愉亲王是亲王,到她弟弟便只能称愉郡王了,只这福晋是亲王嫡妻,故还在亲王福晋一堆里。 到了慈宁宫,拜完了老佛爷。老佛爷看着对谁都和善,钟茗一比较却知道这与平时与宫妃们说话时完全是两个境界,更不用提与自己说话时的亲切了。只对愉王福晋说了要让皇后认晴儿为养女的事情,愉王福晋连忙谢恩。横竖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觉得心疼,倒是自己的儿子多了个和硕公主的姐姐,反是件喜事呢。 不一会儿,老佛爷结束了此次会见,命去坤宁宫行礼。 坤宁宫的会见也没多会儿就结了,众福晋见小太监在坤宁宫正殿外探头探脑的时候,便有眼色地告退了。钟茗道:“大公主和大福晋且留一下。” 和敬公主与大阿哥永璜遗孀、嫡福晋伊拉里氏应声留下了,钟茗宣小太监进来,听说是老佛爷打发过来的,要留大公主在宫里用膳。便笑了:“知道了,横竖用不了多久,误不了饭点儿。” 一面又对伊拉里氏道:“阿哥可好?”这说的就是永璜的两个儿子绵德与绵恩了。伊拉里氏起应回说都好,又谢了先前的赏赐,钟茗才让她跪安。 和敬心里在盘算,那拉氏人缘不算好,和敬与她也是淡淡的。犹记得当年皇额娘逝去,那拉氏哭得并不如令妃伤心。后来,虽知中宫不能久悬,却对占了她亲娘屋子的女人,存了点儿芥蒂。是后,屡次宫宴,令妃都比皇后亲切,和敬难免有些偏倚,皇后也越发对自己疏远了。只是不知今番皇后单留下自己是要做什么。 不用猜,皇后就已经开口了:“大公主,这里没外人儿,我便直说了。” “听皇额娘示下。” “昨儿去慈宁宫请安,老佛爷有意留你在宫里多住几天。” 和敬道:“皇额娘的意思是——” “我哪有什么意思?老佛爷喜欢子孙绕膝,皇上也是日日承欢,你这嫡亲的孙女儿便多陪陪祖母罢。” 和敬眸光一闪:“谢皇额娘。” “我做什么值得大公主谢的事儿了么?”钟茗摆摆手,“剩下的,看你的缘法了,”又叹道,“凡事且放宽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却听得那拉皇后道:“离午膳还有些时候,你去延禧宫看看罢,十四阿哥极得皇上喜欢,得空常去看他的。皇上喜欢手足和睦。皇上的血脉,是少了点儿……”说着,拿着帕子抹眼睛。 和敬略一寻思,这怕是想起十三阿哥了,怪道这皇后比以前和软了,唯愿她从此改了性情,别那么刚硬才好。又觉得这一向好胜的人,先死了女儿又没了儿子,只剩下个常生病的独苗了,逼得性情都改了,却也可怜。想起七阿哥去世时自己额娘的伤心,看看那拉皇后,不免有了一丝亲近之意。忽地又觉得自己皇额娘受过的痛处,让这个占了皇额娘屋子的女人受受也算扯平了。和敬的心里摇摇摆摆的。 “不说这些了,你快去罢,别误了慈宁宫的午膳。” 和敬点点头:“一会儿再过来陪皇额娘说话。” 坤宁宫里淡淡忧伤,阴风飒飒,延禧宫里秋光明媚,一团和气。想起自己此次进宫的盘算,和敬突然觉得有点儿刺眼,令妃一眼转,又拉起和敬的手,去看十四阿哥:“这是格格的弟弟呢。”又说起当年在坤宁宫里的事情来。 和敬又觉得别扭了,反觉令妃再说起当年事的时候,有点儿炫耀的意思了。这女人原见了自己要称“奴才”的,素日里说得二十五岁出宫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家便好,不想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母妃。她生的儿子成了自己的弟弟,便透出点儿“母妃”的慈爱的款儿来了。 在自己失意的时候,见了别人得意,难免会有些嗝应。这么一想,占着母后坤宁宫的那拉氏便不那么讨厌了。 人心不可测(一) 纯妃正在翊坤宫里与自己的儿媳妇说话,三阿哥永璋虽为乾隆所厌弃,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也没忘了给他娶媳妇儿,指了完颜氏为其庶福晋。完颜氏在乾隆二十年的时候本给永璋生了长子,不想名字还没取就在二十一年正月里夭折了,纯妃并永璋夫妇心情更不好了。 许是被翻了牌子兼得了乾隆的赏,纯妃的情绪倒还好,见完颜氏仍是不甚开心的模样,叹了口气:“这都一年多了,你怎么还这样呢?管你位份多高,这子孙之福都是命里注定,强求不得!好歹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都知道皇后亲生的十三阿哥薨了还不到一个月,纯妃这话里的意思完颜氏自是能明白一二分的。 完颜氏低头不语了,人都会有点儿阴暗的心思,除了同病相连,还有幸灾祸,还有自己倒霉了希望别人也一样倒霉以期显得自己不太倒霉、即使倒霉了也有个作伴的,证明自己不是最倒霉的求个心理平衡。有的时候,也并不是单纯的某一种心思,可能是几种心思混在一起,完颜氏是这样,和敬公主也是这样。一面有些觉得皇后也是可怜人,一面又觉得皇后的惨事,让自己的心里也有些快意,同时还有点儿见不得此时别人得意…… 完颜氏还没有大胆到巴着皇后死儿子,巴着所有人死儿子,对于十三阿哥薨逝,也很能感同深受。然则听了纯妃的话音,也知道妃母是在安慰自己,也觉得好强如皇后尚且如此,自己大可略放宽心,自己好歹还年轻啊。 “额娘教训的是。”完颜氏思及此,果是心里好过多了。 纯妃点头道:“皇上赏下的皮子,你给永璋带些去,眼瞅着天凉了。” “三爷自己也在木兰得了些皮子,奴才正带了来要孝敬娘娘呢,”抬眼看了一下纯妃,“皇后娘娘也赏下了些上好的皮子……” 纯妃道:“既是皇后赏的,你收下就是了。” 打发走了完颜氏,纯妃斜倚在榻上思量。皇帝登基前,她已是侧福晋、生下了乾隆三个儿子中的一个,乾隆即位,嫡福晋是皇后自不必说,自己只得了个嫔的封号,连育四子宠极一时的嘉妃金佳氏当时不过是个贵人,而当时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却被直接封了娴妃。后来,自己与金佳氏连连生子,前后脚的与娴妃晋了贵妃,最后,还是让娴贵妃成了娴皇贵妃,最后成了皇后。 当时只觉得心里恨极,为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出挑,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到永璋指婚,自己相中了看着温婉淑良的汉女,却被老佛爷驳回,指了个完颜氏为庶福晋,这才明白,不是因为老佛爷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正宗的旗人才让老佛爷喜欢的!皇上说,自来无元后子继大统,其实,自来也无汉女为元后的! 便是指婚,也少有把汉八旗女子指为嫡福晋的!任你官位再高,也是白搭!只要是满人女子,父兄官位不显,没关系,有个响亮的姓氏就成!大彻大悟!虽是这样想,却不能不对现在的皇后心有间隙。曾经宠极一时的慧贤皇贵妃得居高位,更多的是不是因为她的大学士父亲?所以被先帝指为侧福晋以增当时宝亲王之势? 原本,看着皇上宠令妃了,纯妃虽然醋,倒不很在意,皇上偏好汉女,除了孝贤皇后,就没有对别的满洲女子有多亲近过!况且,令妃是孝贤皇后的人。一切却都在孝贤皇后崩逝时有所改变,皇帝训斥自己的儿子居丧不哀,甚至剥夺了他的皇位继承权,在嫔妃堆里哭得晕死过去的令妃,不由得让纯妃看得像吃了死苍蝇一样的恶心了。这么多年,看着皇后和令妃斗得死去活来,纯妃颇有些快意。纯妃的行事便有些矛盾,大事上跟着皇后走,却也乐得见皇后吃点儿暗亏。 翊坤宫里静悄悄的,纯妃眯起了眼睛,儿子们大位无望,永璋是显然不成了,永瑢也被吓得躲到书斋里了。只能指望新帝了,想到新帝,纯妃打了个哆嗦。五阿哥啊……令妃也是个傻的!皇后是嫡母,你这个不是亲娘的女人凑什么热闹?不是五阿哥便是十二阿哥,真以为生个十四阿哥能顶用了么?太宗的八阿哥、顺治爷的四阿哥,不也是宠妃生的么? 抽个空儿,多去坤宁宫走动走动吧,给皇后提个醒儿也是好的。这宫里的满妃,还真是少,又不怎么得宠,碍着祖宗家法,这皇后的位子还是稳得很!未来的母后皇太后,怎么着也得巴结着。活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也该歇一歇、为儿孙谋划一下了。 哼!原是自己与金佳氏得宠的,出了个令妃却抢去大半注意力来……纯妃恨得直咬牙。 ———————————————————————————————— 午膳摆在慈宁宫,一家和乐。和敬已经知道晴儿和兰馨要晋封的事情,便先贺了老佛爷并乾隆、钟茗,又贺晴儿与兰馨,晴儿和兰馨忙回了礼。兰馨憨直可爱,晴儿柔和贴心,更兼着和敬大度知礼,老佛爷看着三个孙女儿笑得合不拢嘴。钟茗只管带着永璂在一旁吃饭,把出镜率让给和敬,要说,慈宁宫小厨房的饭菜还真是不错。 和敬看着那拉氏逗儿子,心下左右摇摆,一时觉得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一时又觉得她现在这样子有点儿碍眼,神情很是复杂。这么些年积累而成的印象,想要改变,绝非一朝一夕能成的。 老佛爷和乾隆顺着和敬的目光看去,似也勾起了旧事,都有些伤神。乾隆更是下定决心,一有机会就把那个不争气的女婿给提溜出来,寻个名头复了爵衔。老佛爷则想着把和敬多留几天,也是表示和敬并未失宠的意思。 吃完了饭,钟茗就借口永璂要午睡,便带着永璂离开了。兰馨却是留下了,近来她倒与晴儿走得近了,以前接触不算很多,晴儿一直跟着老佛爷,兰馨不是常住慈宁宫,情份与其他姐妹之间并无差别。这几日因着身份的改变,相处得却是多了,晴儿心细早暗中观察过兰馨觉得可交,兰馨性纯见了晴儿就喜欢兼之都无父母同病相怜,倒成了好友。 老佛爷、乾隆也不午睡了,都与和敬说话,言语之中不无加护之意。 老佛爷见晴儿兰馨都在,不免想起皇后来了,越想越觉得满意,此次和敬的事情上皇后也表现得极有风度的。想着便对和敬道:“这几日啊,多往你皇额娘宫里看看去,她虽不是你亲额娘,待你却也不坏的。” 和敬心里盘算着,宫中的情势明眼人都知道,祖宗家法皇后当家,又有老佛爷撑腰,令妃却也有足够的宠爱与之一争——她能影响皇帝。想着皇后以前与自己并不和睦,又想着令妃还算可亲,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对于皇后,不免要多观察一段时间才好。至于令妃,虽是一向亲近,今天或许只是因为在宫里挣扎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有了儿子,才得意忘形一时没有收敛的,想当年,额娘作主让她伺候皇阿玛的时候,自己年纪也不很小了,依旧记得给了她贵人位的时候,她的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任何一个人,升了嫔,也不敢受自己的礼,还是额娘发了话才受了半礼的。 和敬心中有数,若说能在皇阿玛跟前能说得上话,那拉皇后倒不如令妃的。没做皇后前,那拉皇后说的话倒似更有份量,奇怪的是,正位中宫以后,名分有了,说话的份量在有的情况下反而轻了。令妃则一直是宠妃,许与自己逝去的亲额娘有关系。想边儿都不能得罪,此番又是皇后为自己出了一把力。 想了想,和敬说道:“正是呢,孙女儿此番觉得皇额娘和软了不少,令妃娘娘如今有了儿子,也更慈和了,作派倒与我皇额娘有些像了。”前一个皇额娘说的是那拉皇后,后一个说的则是孝贤皇后了。 乾隆听得直点头,本就觉得令妃可亲可爱。近来皇后也表现得不错,乾隆颇为得意。 “你这么觉得?”老佛爷叹气了,本来对令妃没什么不满的,只要她老老实实地不出尖儿,哪怕做到贵妃,也没什么。生了皇子,也让老佛爷高兴。只是让固伦公主对她都这样亲近,老佛爷不高兴了。当令妃对后宫的安宁没有威胁的时候,怎么说都好,现在在老佛爷看来,她已经隐隐成为不安定因素了,尤其是皇帝太宠她了。当娘的不希望儿子家室不宁,不喜欢自己的大、小老婆,也不是很希望儿子对个小老婆太过上心。 “令妃娘娘原是我皇额娘宫里的人,看着觉得亲近也是常理。”和敬发现了乾隆的小动作,知道论礼法乾隆还是要尊重皇后,只是论起亲近来,却是偏向令妃的。当下又说起令妃之随和可亲,像是寻常家人一样,时常去坐坐却是并不必行礼的。 令妃的出身绝不是秘密兰馨和晴儿都是知道的,只听得和敬这么随和,兰馨张口欲言,又忍住了,低下头,一言不发,面露疑惑之色,只把手里的帕子拽得紧了。这屋里,除了她,都是人精儿,晴儿便道:“老佛爷,大姐姐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如,晴儿先引大姐姐去看看屋子合不合意,收拾得满意了,大姐姐也好安心四处逛逛,您说呢?” “正是呢,和敬,跟晴儿去看看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桂嬷嬷一声儿。”老佛爷眯着眼睛笑了。桂嬷嬷也前行半步,冲着和敬蹲了个万福。 看着三人都出去了,老佛爷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一挥手,两个宫女走了近来,一俯身,又出去了,瞧着身上的衣着,似比普通宫女要好些。 乾隆挑挑眉:“皇额娘。” “嗯?” “儿子有事儿同您商量。” “皇帝有什么事儿?” “令妃如今生了个阿哥,儿子想,给她的位份再提上一提。” 人心不可测(二) “皇帝有什么事儿?” “令妃如今生了个阿哥,儿子想,给她的位份再提上一提。” 老佛爷的脸沉了下来:“这事且不急。” “自是不急,只是跟皇额娘商量一下儿罢了,现在事儿又多,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儿子想等明年十四阿哥周岁了再说。” 老佛爷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当年,把纯妃和娴妃同时进了贵妃,我就明白了。只是啊,这大清的后宫,毕竟还要满人作主。” 乾隆一肃:“儿子明白,只是,令妃也确实当得。” 老佛爷摇头:“此事还是要缓一缓的,先头她无功无娠,你一直升她的位份,我不过觉得她能得你的欢心伺候好你,且位份也算不得很过份,便由着你了。贵妃之位,却是不能轻易许人的。你宫里头,除了孝贤,得你意的便全是汉妃,这样不好。” 乾隆无奈地笑道:“儿子何尝不知,只是这后宫无人能及孝贤,唯有汉妃能得其几分相似罢了。” 老佛爷也无奈了:“我也想着孝贤好,只是啊,孝贤只有一个,是不是?大清的根基,还是满洲!大清的臂膀,还是蒙古!” 老佛爷很不喜欢汉妃,当年一个年妃,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弘历六岁便被送到宫里去跟康熙“培养感情”,哪怕是祖孙,也是伴君如伴虎,康熙连亲儿子都能圈禁逼迫,何况只是百多个孙子里的一个孙子?当娘的得多担心?弘历得了康熙的缘法,为雍正争了不少分数。结果呢?雍正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对这年妃好得不行,对她的儿子也是亲爱有加,当时的熹妃现在的老佛爷心里怎能平静?不过是压着火儿罢了。虽然年妃早死,她儿子们也都夭折了,乾隆也当了皇帝,老佛爷也看开了,只是再大度,这心里的疙瘩还是有的。眼看着儿子也喜欢汉妃了,老佛爷不高兴了。 乾隆一顿,起身垂手道:“皇额娘教训的是。” 老佛爷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令妃也是讨人喜欢的,只是出身低了些,你这么把她单拎出来放在着眼处,对她也不是好事儿。” “有谁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乾隆的眉毛皱了起来,心时不免蹦出个人名儿来。 老佛爷好气又好笑:“我只是怕她受不来这样的福气,你且说说,若是个不知道的人,听着个包衣出身的女子如此晋封,会怎么想?换了你,给阿哥们指婚,会多指汉女为福晋么?” 乾隆静默不语了。 老佛爷又笑了:“你若是真疼她,也好办,多看顾着点儿七格格和十四阿哥也就是了。你倒是给皇额娘说说,酬以妃位,倒是委屈?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7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7部分阅读 屈她了么?满宫里,皇后是先帝指给你的潜邸侧福晋,纯妃侍驾多年,除了她们,便是出身高贵的八旗女子,还有谁能漫过了令妃去?你看看,咱们去木兰,皇后和纯妃可有对令妃不周的地方?后宫里,自是免不了醋味儿浓了点儿,可是没误过正事儿吧?” 乾隆展眉一笑:“皇额娘说的是,是儿子孟浪了。” “这才是了嘛!”老佛爷也高兴了,“不是皇额娘太刻板,只是,咱们八旗才多少人?不得不深思啊!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皇额娘有不随你意的时候么?” 乾隆倒不好意思了:“是皇额娘疼儿子。” 母子之间,其乐也融融。 不一时,方才出去的两个宫女回来了:“回老佛爷,奴婢们听了一回,大公主并兰公主、晴格格看了一会儿陈设,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 “散了?” “大公主歇下了,兰公主回坤宁宫了,晴格格说是去看四格格了。” “她们都说了什么?” ———————————————————————————————— 乾隆是个孝子,至少在物质生活上对他亲娘好得没话说。老佛爷又看重和敬,底下的人自是不会怠慢,屋内陈设几乎是按照和敬未下嫁前布置的,只是装饰更精美奢华,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和敬想着,此番那拉皇后卖了自己一个人情,也不能对她名下的两个女儿太冷淡了。两人都是养在宫里的,进宫的时候和敬已经下嫁,并不是一起长大。只是和敬住在京城,也是时常进宫的,颇有几分看着长大的意思。和敬自幼得生母的教诲,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看人也有几分准头。慈宁宫与坤宁宫的两颗掌珠,和敬早在心里品评过多次,兰馨虽是天真不谙细务却不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晴儿心思细密也不是整日设计阴谋之人。 晴儿更对和敬的心意,兰馨这个样子,让和敬觉得那位那拉皇后不是个眼光长远的人。对兰馨还是有一丝不喜,进了宫便没了纯真的权利,这般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一个公主的标准。 三个人让了一回,宫女有眼色地奉上热茶,午后静谧,茶香袅袅。 和敬啜了一口,便拿两人的晋封作了个开头儿:“晋封之事,自有礼制,事先便会有人来教你们,不用担心的,公主晋封并不是很麻烦。” 兰馨与晴儿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垂手静听。都知道和敬此番进宫,可不是专程来教她们这些东西的,错过了这一回可就没有下次了。 “只是这礼仪上头,你们要自己多练一下,公主的朝服会事先量制……” 和敬说得挺详细,包括事先可以多吃一点东西垫肚子、少喝水之类的小窍门儿。两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和敬,一面听,一面点头。 和敬说得差不多了,端起茶盏来喝茶,晴儿忙给她续水。 兰馨一脸挣扎,欲言又止,晴儿与和敬都看出来了,对望一眼,静等兰馨开口。 兰馨也终于说了:“大姐姐,你见令妃娘娘不用行礼,是真的么?” 和敬一笑,还以为她想问什么呢?许是皇后与令妃不和,她这个皇后养女不太好问令妃的事情吧?给予解答:“她以前是我皇额娘的宫里人,自幼相熟的,惯了。” “令妃娘娘如今是母妃呢……怎么能还像是以前一样看待……大家都说令妃娘娘对孝贤皇后有义善待大姐姐,却不是显得大姐姐失礼了么……” 和敬一顿,正想说:“日常都是这样的,她也没说什么……”又咽下了,想起令妃今日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拿着“母妃”的款儿呢。昔日坤宁宫,令妃是趴在自己地上自称“奴才”的,便是晋了位,也不敢多受她的礼,今日似是有所不同了呢,是因为生了个小阿哥,觉得腰杆儿硬了么?和敬的心情很复杂,有点儿弄不清楚皇后和令妃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了。总觉得现在的皇后像是藏着什么阴谋,而令妃也有不为人知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却是难为了令妃,换了谁,在宫里熬了十几年,一步一步从包衣宫女到一宫主位,却是没有一儿半女,能不心急?过了三十岁才开花结果,头胎还生的是女儿,第二胎便不敢声张,忽地得了个儿子,心态上不可能不起变化的,至少是舒心多了,有儿子的妃子和没儿子的妃子完全是两个状态。人的精神一放松,难免会漏出一星半点儿的来。 兰馨原是眨着眼睛等解释,此时才自觉说了错话,又不好分解。皇后和令妃不和,她虽没亲见过冲突,却是知道两人关系不好的,她这个皇后养女此时这么说,倒像是故意挑拔了,可她真是这么想的啊!急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出来。 晴儿原以为是兰馨故意,见她这样,也释然,这个兰公主并不是这样的人呢,且她说的原是正理。又想着不管怎么样,要承皇后的情,只是自己冒然分解,倒会让和敬觉得自己是因为要晋封才偏向皇后的,然则自己又确是记到皇后名下的养女,且与令妃并无深交,当然要向着皇后一点儿,这个事儿可不太好把握。想了一想,才道:“兰姐姐,大姐姐与令妃娘娘的交情是从孝贤皇后那会儿开始的,这是特例,满宫里也只有这大姐姐与令妃娘娘是这样的,并不碍的。兰姐姐怕是这几日学规矩学得迷了吧?拿什么事儿都往那本儿规矩上比划。” 兰馨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看着递上来的规矩,心里发慌呢。日常做着还好,也没人说我的不是,心道自己都懂的,一看才知道还有许多地方都不到位的。” 和敬道:“只要在人前,大面儿上不错,也就够了。虽说要表里如一,可是天天都是一个样子,自己个儿也吃不消的,只是要分清场合。” 晴儿与兰馨都点头称是。 和敬似是不经意:“皇额娘都教你们什么规矩了?” 兰馨与晴儿互看一眼:“与大姐姐说得差不多,只说日常规矩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是些细节,让我们自己背,大面儿上不出错儿就行。”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瞧着和敬似是乏了,便告辞出来。和敬摒却一干宫女太监,闭目养神。恍惚间听见门关上了,外面依稀传来说话声。从宫外带进来的伺候的人原是从宫里带出去陪嫁的,极知趣地放缓了步子悄悄地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不用和敬开口便一五一十地把听到的说了出来—— “兰姐姐,以后,有关令妃娘娘的事儿呀,姐姐不要多说。” “规矩的事儿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姐姐不好,大家都说令妃娘娘对孝贤皇后有义善待大姐姐,却不是显得大姐姐失礼了么?大姐姐待咱们这样好,又给咱们讲要注意的事儿,怎么也得提醒一下才安心啊。” “这次便算了,只是,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说了……” “她们是这么说的?” “回公主,奴婢听得真切,下面的话,因两位格格走得远了,奴婢如今不是正经宫里人,不敢跟得远了。” “知道了。”和敬一挥手,回话的人知趣地退下了。 “知道了,都跪安吧。”老佛爷一挥手。 方才学着三人说话的两个宫女一甩帕子福了下去,又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儿。 人心不可测(三) “知道了,都跪安吧。”老佛爷一挥手。 方才学着三人说话的两个宫女一甩帕子福了下去,又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儿。 老佛爷对乾隆道:“你方才说的那个事儿,且缓了罢!” 乾隆点头道:“皇额娘说得是。” 乾隆的心情变得复杂,与所有自大的男人一样,总是觉得自己应该诸事和顺,至少,家里的人应该老实不生事儿,就算有n百个小老婆,也该亲如姐妹,不然就是没有妇道。就算不是同母,所有人也该老吾老幼吾幼,应该一丁点儿麻烦都不生、不让他费心,否则就是不大度、就是心胸狭窄。 眼下的情况让他为难了。令妃生得美貌,性情又柔顺,极得他的心意,又有孝贤皇后的面子在里面,乾隆很是宠爱她,也极愿意给她体面的。和敬可是自己与孝贤仅存于世的血脉了,让她向令妃屈膝,乾隆更是舍不得。和敬向那拉氏行礼,乾隆最先想到的就是和敬真是个懂礼法的好女儿,对比令妃不受和敬的礼,心疼女儿的乾隆反觉得令妃真是不忘本。再升令妃的位份,和敬是无论如何也要向令妃行大礼的了,不然,就真像兰馨说的,有人要说和敬不守礼法了。 对着目前的局面,乾隆既不好对和敬说“你就把她还当成是你皇额娘宫里的使唤宫人……”,也不好意思说“你要把她当母妃敬重”,虽然令妃也是母妃,在别的皇子皇女面前倒也使得,在和敬面前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怪谁呢?终是他自己惹来的麻烦,可乾隆又不认为自己有错儿。也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有错儿,令妃,乾隆也没怪她。至于提出这个问题的兰馨,乾隆觉得话是老佛爷派人偷听来的,兰馨并不知道自己偷听的,且兰馨一向是个单纯的孩子,方才欲言又止怕就是为了这件事,既没有明着说出来,便是心存了顾忌,最后又私下提醒了和敬,是心存仁厚的孩子,便也不觉得是有人背后教唆了她的。 惯性思维啊,皇帝,除了多疑,还有另一大特点——过度自信。他认准了兰馨不是有弯曲心思的人,又一向喜欢这个养女,自然不会往坏里想去。连带的,一向瞧令妃不顺眼的皇后,此番也被乾隆下意识地摘了出去了。 老佛爷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满意了:“还是那句话,私爱不可妨了正事,免得不好收拾。” 当年乾隆为了孝贤过世,哀伤过度,老佛爷自是希望有个人能把乾隆从悲伤里拉出来,旁的什么都不顾了,只要能让儿子不再那么伤心就好,因此对令妃也是很看重的。后宫的事情,只要不闹大、不过界,自是什么都好,老佛爷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乾隆对令妃的宠爱明显超过了一定的界限,老佛爷便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老佛爷对皇后挺满意,不为别的,就是性子直爽,有什么都能看得出来,管家却算上一把好手。说得难听点,还是有点笨,不过,对于老佛爷来说,却是个省心的儿媳妇。这几天还颇做了些很得老佛爷心意的事儿,老佛爷不想换儿媳妇,也不想让这个儿媳妇的地位受到太严重的挑战。弄个威胁到皇后地位的妃子出来,皇后的政令便难免会不通,后宫难免会多事,老佛爷也会不得安生。一山难容二虎,老佛爷心里明白,后宫可以小闹,绝不能出大变故,以令妃目今这势头,老佛爷嗅出了点味儿。 康熙以后,典制大备。皇后居中宫,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皇贵妃号称副皇后,无皇后时会封一人代掌六宫,实际上是皇后的候选人,有皇后的时候便不会有人居此位,唯一一个这么做的就是顺治封的董鄂妃。余下的,除了皇后,便是贵妃最尊贵了。再升令妃,和敬就要为难了。那拉氏比不上孝贤,令妃也比不上啊,不能让宝贝亲闺女难过!乾隆因此定了主意,老佛爷也因着位份的事情生出了警觉。纯妃虽是贵妃,亲生儿子三阿哥遭斥,她也上了年纪,自是好说,令妃才刚三十出头,没生儿女就是妃了,连生了一女一子,后面的事情还真不好说,老佛爷决定出手压一压。 —————————————————————————————————————— 钟茗这个时候还不知慈宁宫发生的事情,更加不知道自己的两个顶头上司心里的小算盘。也不知道印象里对自己极好的老佛爷,可不单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而喜欢自己的。 此时,钟茗正在接待命妇。进宫请安的都是有位份的人,因不是三大节,请安的范围进一步得到控制,除了公、侯夫人,便是皇后的娘家人。不过是按着礼仪来,众命妇按等级、年龄之类排好队,由太监引进,听着太监喊:“肃——跪——叩——”钟茗直想抽嘴角,分明是按照预先彩排的来的嘛!也对,非止皇室、宗室、皇亲之类,但凡命官、命妇,都会有专人教一下这方面的礼仪,还真是经过训练彩排的…… 感慨万千,底下跪着的人里还有“自己”的生母,真是,让人心里很不适应啊。 钟茗的任务就是好好地坐着,让众命妇在行礼、谢座的空档里飞速抬眼瞄一下,判断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凤体大安”。钟茗翻着记忆,问几句某家儿女是不是长大了,是不是开始读书了之类。这里面,有一个妇人引起了钟茗的注意,这是个极有气质的女人,约摸与自己一般大,保养得也极好,这是谁呢?仔细回想,晴天霹雳!她是大学士傅恒的嫡妻,富察皇后的娘家弟妹!传说中,与乾隆有一腿,还生了个名叫福康安的私生子,为此把富察皇后气死了……s,她与“自己”还是认识的? 这位富察夫人却是行止有礼,压根儿看不出烟视媚行来,分明是个极端庄的大家主母!以钟茗的了解,乾隆,是不可能勾搭上她的,更不可能弄个私生子出来…… 富察夫人也在肚里思量,自己是元皇后的娘家人,那拉皇后待自己家人却是不冷不热的,虽不见亲近,倒也没有过故意为难。想当年,两人同时参选,还称得上是熟人,只是那拉氏被指给宝亲王,而自己被撂了牌子。昔看去见夫姐宝亲王嫡福晋的时候,还常打照面的,那拉氏的脾气二十年不见一改,实是让富察太太有些无语,白长了副精明的样儿。 这次晋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皇后虽号称母仪天下,然则在上有太后皇帝,自己也没有一手遮天的时候,并不能随意的,按着礼仪来,这样的正式接见,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况且,皇后的生母,乌拉那拉太太还带着长媳在一边等着空出一点时间来说点儿体贴话儿来呢。 众命妇跪安后,乌拉那拉太太与长媳喜答腊氏便被留了下来叙话。 钟茗一点儿也不怕穿帮,在宫里,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都能糊弄好几天了,何况见个二十多年来一年见不着几次面儿的“额娘”?现在,自己可是连记忆都得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乌拉那拉太太抬眼细看了钟茗一会儿——也没有太长——就说道:“奴才瞧着皇后娘娘的气色还好,只是清减了……” 钟茗一噎,苦笑道:“还好,正觉得天儿热,瘦些便耐热。” 乌拉那拉太太自得到十三阿哥没了的消息,便心神不宁,想进宫探视,偏偏皇后又病倒了,无人召她。幸亏后来皇后好了,前几日宫里还赏出东西来,有皇上在木兰得的东西,可见皇后现在过得不错,乌拉那拉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自递了牌子心里就在盘算着了,生了个皇后女儿,自是得意,只是……沾光却沾得并不算多啊~想着,又恨恨地想起了方才排在自己前头的大学士傅恒之妻富察夫人来,都怪她们家! 按制,皇后父当封一等承恩公,富察皇后之父李荣保早卒,乃是追谥,乾隆十三年,孝贤崩,又追谥李荣保之父米思翰为一等公。偏偏傅恒居然固辞爵位,自己立了军功,又哭着喊着地再次辞了皇帝封他的一等忠勇公。弄得乌拉那拉家也得不到应有的爵位,乌拉那拉太太恨得牙痒!琢磨着要在女儿面前上点儿眼药,让女儿抓紧了皇帝,也好给娘家谋点好处。 乌拉那拉皇后虽然长子才五岁,可自己已经四十了,家中的兄嫂年龄更大,喜答腊氏都抱孙子了。可是,喜答腊氏虽算得上当朝贵戚,自己的身份并不高,且自己的儿子官位也不显,也难免想借皇后之力。 婆媳俩这么想着,语气间便透出热切来。一时又说到令妃家人的“嚣张”来:“不过是个不知道弯了几道的亲戚家的女儿,嫁着了福伦这么个‘大学士’就开始结交起士人来了,谁不知道他们魏家是包衣出身的?就这么张狂起来了!什么学士?不过是个协办!” 好么,福伦都出来了!钟茗一撇嘴,却也听出来那拉太太语气里的酸味儿来的。乌拉那拉氏说是著姓大族,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今朝,像这样拿得出手的人物还真是不多。又听得喜答腊氏道:“福家的两个儿子,居然一为阿哥伴读,一为御前侍卫,令妃怕是又要得意了……” 钟茗皱了皱眉头,福尔康确是做了御前侍卫的,现在还不是侍卫头儿,不能四处走动的,这么说,他还没见着晴儿?两人还没有“那个下雪的晚上”? 人心不可测(四) 坤宁宫里,婆媳两人见钟茗皱眉,对望了一眼,那拉太太道:“娘娘,无论如何,不能让令妃再嚣张下去了,她又添了个阿哥,还与五阿哥交好,五阿哥常会便装入福伦家的!” 钟茗一抬手,那拉太太住了口,钟茗想了一想方道:“乌拉那拉家里,有拿得出手的人么?”又瞪了喜答腊氏一眼:“光知道说别人的儿子,你自己的儿子呢?!文不成武不就的!这宫里岂是好呆的地方儿?趁早回去约束好家里的几个哥儿,用功读书才是正经!光看着别人风光,自己怎不挣去?” 喜答腊氏张张嘴,又闭上了。钟茗冷笑道:“我倒是想跟皇上说,你倒让我说什么呀?!你倒是给我说一条儿瑞哥儿能让皇上看上的长处来听听!你甭急着发酸,先去让瑞哥儿弄点儿出挑的事儿出来再回我!” 顿了顿,又对那拉太太道:“额娘,我何尝不知道要在宫外多个臂膀?互相扶持着,大家互增体面。单看看傅恒,为孝贤皇后争了多少光彩?”一挑眉,发现婆媳两个并不甚在意,钟茗也有些火了,“皇上常为八旗渐腐而忧心,你们也看看现如今,八旗里能拿得出手的人,越往小一辈儿越少了,竟是一代不如一代,瑞哥儿但用一点子功,还能不显出来么?到时候,便是不用人说,他也能出头!傅恒为什么力辞爵位?不就是怕被人说是靠着裙带上位被人瞧不起么?!你们要瑞哥儿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自身无能么?!” 那拉太太的表情似有松动,喜答腊氏道:“这不是……心里急么?不说富察家的福灵安已是御前侍卫了,连那个福尔康,也是三等虾了[1],可偏偏,娘娘的亲侄儿……不是瑞哥儿不上进,可总要给他个好位子才能显出来不是?八旗里头有能为的人也不少,可有多少人或是家族不显,或是无人提携才埋没了的……” 钟茗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拉皇后没少为娘家人求过恩典,只是乌拉那拉家族虽大,近来却是不争气的比较多,实没有让乾隆能看得上眼的。眼前这些人,居然还不思上进,要撞木钟! “去让瑞哥儿好好读书,还有,庆哥儿,我不看正黄旗官学里的考语,只告诉你们一句,要能应付得了皇上考较!你道皇上什么都不懂么?我便递了话儿,皇上能不问一声儿就抬举了他?” 喜答腊氏喜道:“娘娘尽管放心,瑞哥儿和庆哥儿都是上进的,官学里的人都夸……” “他们是夸瑞哥儿呢,还是夸那拉家的大少爷?或是夸皇后的内侄儿?”钟茗不软不硬地噎了喜答腊氏一句。 事到临头不由人呐!想好了要好声好气,引导“娘家人”努力上进争点气的,可看到“额娘”和“嫂子”如此作派,钟茗还是忍不住飙了。 “那还不是一个样儿么?”见钟茗不高兴了,喜答腊氏怯怯地放低了声音。 见喜答腊氏语塞,那拉太太道:“不管怎么着,娘娘是当朝皇后,总不能让娘娘的娘家太寒酸了罢,家里有人,也好为娘娘多出点子力气。” 钟茗揉揉眉心:“额娘说的我尽知了,宗族强盛,自是好事。”娘家虽然没有什么好得出挑的人物,确也没有什么坏得出格的标准“国舅爷”——标准国舅爷:欺男霸女、残害忠良、扰乱治安、有志气一点的还要造个小反什么的,最后,被个“清官忠臣”给喀嚓掉——也算是省心的。 再看看那拉太太,钟茗也心软了,没有这么个姓氏,那拉氏也未必当得了皇后。家里人也就是心里酸一下,到自己面前念叨一下,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也没扯过自己的后腿。可这家里,真没出挑的人! 想了一回,钟茗道:“这事急不得,我自会想办法去,”沉吟片刻,“总在这两年,且别心急,不要惹事。还有,我可没许下什么,甭回去瞎嚷嚷,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没事儿也要生出事儿来,得不到赏怕还要受罚呢!” 喜答腊氏一个寒颤:“嗻~” 果然是……方才还道她们是势利人,现在看来,不过是平凡人罢了,会眼红,也会害怕,并非是肆无忌惮。真不符合“j后”娘家人的标准啊! “几个侄儿的资质,不是上佳,却也不差的,”钟茗放缓了语气,“用不着太出挑儿,反倒招人的眼,额娘,嫂子,如今这宫里……方才我太性急了,说话快了些……” 那拉皇后原也不是朵温柔解语花,娘家人也是知道的,又想着令妃的得宠生子、皇后丧子,自己这么催着她,有些不太厚道。皇帝待那拉皇后比待富察皇后确差了一些,自己家人比起富察家,也是次了一点儿。喜答腊氏讪讪地不好开口,那拉太太此时抹起了眼泪:“娘娘过得也是艰难,家里何尝不知道,也想为娘娘办事,只是,总使不上力。好好的一个阿哥,就这么没了……” 钟茗也不自在了起来:“现在正是该老实本份的时候,非但是你们,便是我……罢了,说这个也没意思,”又对喜答腊氏道,“不用太逼着孩子们,只别荒废了学业就成,我的侄儿,若有真本事,自不会埋没了。” 喜答腊氏起身应了。 ——————————————————————————————————————— 等到那拉太太婆媳俩离开了,容嬷嬷才近亲小声对钟茗道:“皇后娘娘,您方才怎么发作起自己人来了?” “咱们正在宫里,正要万事小心呢,”钟茗也知道过火了,脸上瞬间僵了起来,以前的那拉皇后脾气虽然不好,却不会对自己的家人这样发作,匆忙之间找了个说词,“嬷嬷忘了先头我说的么?越是吵着闹着,皇上越会厌弃。不争不要的,皇上能给我的,比我自己要的还会更多呢!” 容嬷嬷大悟:“正是呢!可是,娘娘怎么不跟那两位说清楚呢?都是至亲,您只要一说,她们二位自是能明白的。” 我这不是气得没想起来么?钟茗拉着旗袍的领子给自己扇风。 nnd!穿越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买卖!穿谁不好还穿了个不讨巧的皇后!谁不想穿成个万千宠爱于一身、娘家又争气、儿女又可心的人啊?换了谁,遇到了个不问自己艰难、开口先要官要爵人娘家人能不生气呢?哪怕知道他们算不上不顾自己死活,又一向帮衬自己良多,听到他们催着自己争这个争那个的,也是上火。娘家人,也不完全可靠啊!得想法子了,真是不让人活了,为什么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与“j后”勾搭一党、言听计从的娘家人,怎么就…… “快到中秋了,嬷嬷出趟宫,去佐领府上颁赏去!”钟茗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以作掩饰,“把我的意思悄悄儿地透露出去,记得不要让旁人知道。” “您就放心吧,娘娘的娘家那拉氏家族,可有做过不着边儿的事儿么?此番不过是事情多了,凑到一块儿,老太太才着了急了。” 钟茗喃喃地道:“那拉氏家族,可不单是我们家,是整个宗族啊,居然都是中庸的。”难得没有为非作歹闹到御前的,这么看来,娘家虽然不算争气,也不算漏气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家族,比起孝贤来,可差远了。也对,侧福晋的家族当然要比嫡福晋差一点儿,继后的家族,也要比原配差一些才好。保不齐,乾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靠!他对孝贤皇后,可是表现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来的! 想了想,对容嬷嬷招手道:“你回去再这样说,直接跟我阿玛说,就说,是我说的,皇上,这是要压着咱们家呢,中正持平就好,万不可出头冒尖儿。” 容嬷嬷大惊:“皇上真的是要?” “总是差不离儿的,你去的时候要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得之可喜,不得毋怨,静候便是。”要不然,就是留着那拉家的封赏等着要五阿哥登基后给,好让他儿子收买人心,平复皇后因庶子继位而引起的不满。同时,也算是警告吧?告诉大家,继后不同于元后。雍正母家乌雅氏是在雍正登基后封的、老佛爷母家钮祜禄氏是在乾隆登基后封的,以此类推……这是要把人情留给五阿哥来做了?!可惜,这位阿哥爷不懂皇帝的心!丢下爹娘儿子,跑去逍遥快活了! 余下的人里……十五阿哥……以乾隆对令妃的粘糊劲儿,保不齐,她还能再生个阿哥出来呢!要是让她的儿子当了皇帝……那我就不要想着活了! 钟茗恨得牙痒痒!正在恼火间,素芯进来回话:“皇后娘娘,兰公主打发身边的红叶来说,今儿晚上在慈宁宫用膳与大公主、晴格格一道。十二阿哥被皇上带去养心殿了,皇上还召了其他阿哥一块儿。” “既这么着,便传膳罢!”钟茗正在暗怒,随口吩咐了一句。 坤宁宫里的奴才极有眼色,到了钟点儿,就开始准备做饭了。一声令下,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都端了上来。 钟茗看着金质的执壶、盘、碟、碗、匙、筷,忽地想起一事来,不由心中大恚! 皇帝都是渣! [1]三等虾:即三等侍卫。 皇帝都是渣 钟茗看着金质的执壶、盘、碟、碗、匙、筷,忽地想起一事来,不由心中大恚! 皇帝都是渣! 顺治废后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奢、妒!笑话!她可是个“丽而慧”的女子啊!既“慧”又怎会做傻事? 妒?只是因为容不下董鄂氏罢了,别的妃子,顺治可没少纳,也没见有什么记载说这个废后残害妃嫔皇嗣!她哪里妒了?倒是这个董鄂氏,来路不正啊来路不正,至少,那拉皇后的记忆里,在看过的先朝实录里旁的妃子都会写某年或是多少岁为某帝之妃/嫔/贵人,除非是极不得宠的,才一笔带过不细说的。唯她,宠擅后宫死谥皇后的董鄂氏,只一句“年十八入侍”,入侍啊,不是为世祖某妃,这入侍是什么意思?十八岁啊,老姑娘了,八旗十三岁就要选秀了,十七岁就“逾岁”了,十八岁的董鄂氏,这其中的猫腻,哄鬼呢?!她十八入侍了,孝庄就不让命妇入宫伺候了!分明是已婚妇人不安于室,上赶着要当皇帝小老婆,或许,还要谋求一下大老婆的职位! 奢?因为饮食不见金器而大怒?钟茗看着眼前的金器越发地觉得刺眼了。真是什么都能拿来说事儿!博尔济吉特氏,堂堂明媒正娶从大清门里抬进坤宁宫的皇后,居然不能用金器?她不怒才怪!分明是该得的东西,当然要生气。 这宫里可真是个颠倒黑白的好地方儿!! 忽又想起这历史上的那拉皇后,结果比静妃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一个哆嗦,亲舅舅家的表妹,皇太后的侄女,蒙古亲王嫡女,一丝毛病都没有,就能寻个经不起推敲的名头给废了,自己呢?该庆幸乾隆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么?便是收了四份宝册,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着想,到底没有下了废后的诏书。 这么想着钟茗心里稍安了一点儿,举目望去,觉得坤宁宫阴暗死寂得吓人。就算没正式废掉,那下场比静妃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更差!静妃还有个姑姑当太后,自己呢?似乎是青灯古佛地冷宫住到死?钟茗打了个哆嗦。 咽了口唾沫,倚到宝座的后背上靠着,拍拍胸口,眼光渐渐坚毅了起来。不能坐以待毙!不过,如果自己猜得没错,乾隆现在还是有着要保全自己,留着乌拉那拉家的意思的,还是想着给那拉氏来日尊荣的。钟茗稍稍安了一下心,再回忆一下破碎的情节,似乎小燕子进宫那会儿,皇后还是掌着六宫的,让小燕子学规矩之类的事情,皇帝也是能听得进皇后的进言的。 钟茗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现在还没到强大的主角定律出现、挡路者死的时候呢,自己还有筹谋的余地啊~待到了两位姑奶奶出现的时候,自己也能掌握更多的资源了,也不必跟这两个姑娘斗来斗去了,说句难听的,就是固伦和敬公主,丈夫出了岔子,她也得老老实实呆着,固伦额驸在乾隆十七年的时候也是被夺过爵的,复爵也是因为军功的,可不是和敬哭闹求回来的,何况是外头来的野丫头?乾隆这个死要面子的…… 话说,小燕子在事情败露之后,是为什么能免了罪还封了格格的? 算了,反正还没到时候,眼前的事情要紧,钟茗拿起筷子吃饭了,把嘴里的饭粒儿当仇人似地嚼着。 ———————————————————————————————— 中秋转眼就要到了,宫里忙着打赏,月饼、石榴等物虽是哪里都有,宫里还是要往外头赏出一些的。钟茗打点好给娘家佐领府的东西,又下赐了各式金银锞子并如意、拐杖等物,让容嬷嬷去宣赏。容嬷嬷会意,留下一个放心的眼神自去了。 乌拉那拉家听说是皇帝的盘算,又听着容嬷嬷传了皇后的话:“不要跟皇帝较真儿地要东西!许是皇上的考验呢,熬过了这一关才有好日子。只管埋头做事,不要张扬。” 这话实在与皇后素日的行事不相符,乌拉那拉家难免有所疑问,容嬷嬷便添油加醋,把皇后的难处说到十二分,又说了皇后近日改变的不得己,再说了皇后推断的正确性——皇上如今对皇后和十二阿哥并兰公主是越来越好了就是明证——让乌拉那拉家直点头。 那尔布道:“嬷嬷只管放心回娘娘去,便说家里人绝不会给娘娘和十二阿哥丢脸!也不会生事,只管放心。另让娘娘自己保重,有什么要我们办的,自是无不尽力!” 那拉氏族人彼此交换着眼神,且忍这一时,便有大好前途等着,那就忍忍又如何? 容嬷嬷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皇后与娘家生份了,今天走了一趟,效果很好,容嬷嬷很满意。回宫复命,钟茗也放下了心。 中秋节是团圆节,进宫赴宴的都是姓爱新觉罗的,黄带子、红带子的一堆人,还有在京的格格与额驸。尽上头一桌当然是老佛爷、皇帝、皇后为首,十几人的大桌上坐着的还有和敬、晴儿、兰馨、纯妃、忻嫔、五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四格格。六格格、七格格也被||乳|姆抱了来,只略露了一下脸便命抱下去了。 宴没开始,钟茗便吩咐道:“给延禧宫的东西送去了么?”令妃还没出月子,当然不可能参加宫宴了。 坤宁宫的大太监极有眼色:“回娘娘,月饼、瓜果都送了上好的。娘娘吩咐的席面也赏下了。” 乾隆与老佛爷听得极满意,乾隆便不再多说话,只管看着底下众多宗室,心下很乐。又看着和敬在身边,乾隆道:“色布腾巴尔珠尔呢?大过节的,还不来跟你媳妇坐一块儿?” 色布腾巴尔珠尔忙从不远处过来了,席上正好给他空了一个位子,乾隆笑得舒服,看向钟茗的眼神也分外柔和了。和敬也抽空向钟茗点头致意,老佛爷乐呵呵地对晴儿说:“这个节过得舒服。” 底下的王、贝勒、贝子并其夫人开始交换意见,得,皇帝还是最疼他家闺女,色布腾巴尔珠尔又要起复了。 ———————————————————————————————— 中秋过后,就是祭礼,钟茗忙得要死,祭礼是备好了不假,可接下来就是十四阿哥的满月酒,乾隆原是要办得大一点儿,这事儿,还得钟茗操办。因是十四阿哥,钟茗还得格外显得大度才行。还有两个和硕公主的晋封之仪,也要着手准备了,朝服等物要内务府着手去做呢。 祭礼当日,众人皆是素服。钟茗一直沉默不语,只向几个夭折的阿哥牌位看去,乾隆眯了眯眼睛。依次按照仪程祭毕,乾隆忽然道:“十三阿哥,皇后所出,遘疾薨逝,朕心悲悼,谥为郡王,着有司议其封号。” 钟茗呆了,这都哪跟哪啊?高无庸机警,提醒道:“请娘娘勿悲伤过度。”钟茗这才回过神来谢恩。 八月,按照乾隆的惯例是要再去木兰顺便与蒙古诸部继续联络感情的,今年也没耽误。这回却是奉皇太后,率皇后并颖嫔、庆嫔,诸阿哥并皇,计划木兰巡猎完了再去避暑山庄。上谕纯贵妃苏佳人暂理后宫,固伦和敬公主协理。令妃听得目瞪口呆了,自己快要出月子了,皇帝答应了要给十四阿哥一个盛大的满月宴的,现在,他居然要走了?! 当然要走了,乾隆并不缺儿子,尤其还有一个满意的继承人五阿哥的时候,对其他的儿子便不会太过着眼了。十四阿哥非嫡非长,未满月的孩子,生无异征,不过是因着令妃方得乾隆青眼罢了,然而再得青眼,与笼络蒙古相比,也是小事。 令妃如果知道乾隆的心思,一定会与钟茗有一样的看法——皇帝就是个渣啊! 听着外面的喧闹渐止,令妃便知道圣驾已经离宫了,心里估算了时辰,对彩蝶道:“去请大公主来!还是先别去了,十四阿哥快满月了,她协理宫务,自会来找我……” 和敬果是来了,乾隆走时点她协理宫务,和敬明白这是给自己面子呢,当然要尽力,送走圣驾的当晚便来与令妃商量十四阿哥满月宴的事儿。 令妃果是笑道:“公主太客气了,照例办就是了,过了礼数,怕折了他的寿,想当年,十三阿哥何等风光……”又叹道,“本是想着他生的时候没见着皇帝,满月的时候,皇上原是答应了,谁知,又与皇后奉老佛爷去了木兰。”眼里透着受伤。 和敬道:“娘娘何必自谦,这是皇阿玛吩咐下来的。因着要见蒙古王爷,皇阿玛走得急,这才走得急了的。” 令妃的眼睛一亮,又恢复了正常。 和敬的眼神深了起来,继续与令妃商议满月宴的事儿。 又隔了几日,皇帝从木兰赏来鹿肉、鹿尾等物,阿哥们也各有孝敬的东西送回来。五阿哥从木兰孝敬来鹿肉,看着是纯妃的体面,孝贤教导出来更兼主持家务十年的和敬心里有数,如何送贴心又不显眼的东西,可是内宅妇人的强项,这个五阿哥还没练到家呢,一面在肚子里冷笑。 仔细想来,令妃待自己好,对诸阿哥,五阿哥尤其的好。先头几年还不觉得,她对几个阿哥都是和善,自从愉妃去后,皇阿玛又对五阿哥青眼相看,这才像如今这样亲近起来的。若说因为丧母的缘故,金佳氏的几个儿子也是没了娘,这两年也不见她像待五阿哥一样对待。 是人都知道乾隆对五阿哥的中意,口口声声思念孝贤皇后的令妃,也不是那么纯良的人!不往这上头想倒好,一想,就会联想得更多。这么些年,只她一步一步往上爬,越发得皇阿玛欢心。宫女、贵人、嫔、妃……皇额娘喜欢、皇阿玛宠爱、老佛爷都挑不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8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8部分阅读 错儿来、那拉氏恨得牙痒也拿她无法……多难走的一条路,硬是让她给走了下来,还给皇阿玛生了儿子! 永琪也是个蠢货!不敬嫡母倒与个庶妃勾勾搭搭,真怕人不知道么?真当皇阿玛是傻子?!你不与坤宁宫亲近,坤宁宫对你不好岂不是活该?冲你个大小伙子与年轻妃子交往过密,你还要不是名声了?那拉氏还算厚道了,要拿这做文章,皇阿玛再宠你都没有用了!历来阴私之事最难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没影的事儿都能嚼出花儿来,何况你这个拿脑袋往上凑的?上了当也不知道! 心里更是恼怒不已!自己与早逝的皇额娘、兄弟竟成了她往上爬的梯子了!拿死人当垫脚石,亏你做得出来!和敬把鹿肉干咬得咯吱咯吱响。居然忘了,因为她一直一副不敢受自己的礼的样子,其他的娘娘都怵了见自己…… 有了鹿肉,自是因为有了围猎,而且还是猎完了的,猎场上,钟茗见了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开始梅花剧 满蒙联盟,是极重要的一项国策。满洲还叫后金的时候就很重视与蒙古的联姻,皇太极数得上名号的后妃几乎全部来自蒙古。自康熙以后,后宫里的蒙古妃子日渐稀少,可嫁过去的格格却从来不少,也是因为蒙古对于清廷的重要。除了联姻,每年夏秋时节,皇帝便会携庞大的队伍前往木兰与蒙古诸王相见。一是为了笼络蒙古,二也是为了保持一下八旗的尚武之风。 木兰秋狝之地离北京不算近,一路上便建了不少行宫,最有名的就是承德避暑山庄了,说是避暑山庄,倒是秋季住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直到秋弥结束后才会回到北京。 八月,钟茗带着兰馨、永璂、容嬷嬷还有坤宁宫一二服侍人等乘着嚣张的皇后凤舆从北京前往木兰。临行前,容嬷嬷请示留守的人员。钟茗一愣,心里默默盘算着名单,不能太嚣张好强的,留下来无人辖制便要惹祸,不能太傻笨老实的,被人暗算了牵连到整个坤宁宫就坏了,要既聪明能干又能稳得住场面的才行。 按制,皇后有宫女十人供使,这却不是坤宁宫里奴才的人数,若大坤宁宫,就十个宫女,光打扫卫生都忙不过来,更别提其他的。所以这十个宫女是单伺候皇后的,此外还配有负责向外传话做些其他活计的的数名太监,另有粗使的宫女、苏拉来做粗笨的工作。 钟茗挑了半天,便留了两个大宫女染墨、青蛾,两个嬷嬷萧嬷嬷、蔡嬷嬷——原是十三阿哥名下的教引嬷嬷,十三阿哥薨逝,那拉氏见她们行事还稳妥便留了下来,还有两个太监小顺子、小凌子。这几个人负总责,打点钟茗离宫期间坤宁宫的诸多事务。细细嘱咐了诸如不许惹事生非之类的话,另让时刻注意宫中动向之类,钟茗才带着出行的人离开。 兰馨、永璂各有自己的车驾,只是长途寂寞,钟茗有时会把两人喊到自己的车上聊天。两人少有出宫的机会,很是好奇,尤其是永璂,不时掀开帘子伸出脑袋到处看。凤舆极稳,虽然没有现代防震的充气轮胎,走起来也不算太颠簸。 木兰秋狝在康熙的时候已基本上成了定制,雍正在位十三年虽然没有出过北京城,遗诏却命要守他的皇考之制,乾隆又是个好动的皇帝,几乎每年都往木兰跑。几十年下来,从北京到木兰一路上修了不少行宫,以备长途驻跸之用。也因为这样,钟茗一路上没受什么罪,还因为是去联络蒙古,既要显得重视又要摆出气势来,乾隆、老佛爷、钟茗都用的全副卤簿、仪驾,算上随加的八旗兵丁、宗室、大臣,逶迤数十里,走得极慢,一日行不了多远便可休息。 ——————————————————————————————————————— 此番却不是先到避暑山庄修整一番再去木兰,大队人马直奔木兰围场,在那里,钟茗平生第一次住进了帐篷。皇帝、皇后的帐篷当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野营帐篷,如此巨大的帐篷里还设有隔间,可被称为“帐殿”了。香炉里燃着驱蚊虫的香料,地上铺着毡毯,宫女太监伺候着,木兰秋狝,绝对没有“忆苦思甜”这一说。 稍事休息,便要接见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蒙古各部。因到草原上,所有宫眷便都去了花盆底,老佛爷、钟茗也都改着朝服、朝靴。到了草原上,也不好严格执行紫禁城里的规矩,皇太后、皇后见来朝诣的诸部也都是在大帐里,并不设屏风帘子之类的隔挡。 召见完了,寒暄完了,照例是围猎。第一场当然是要所有有份量的人都露个脸儿,好比奥运会开幕、体育馆剪彩,老佛爷和钟茗都到了,一左一右地杵在乾隆身旁。乾隆先讲话,底下鸦雀无声,哦,还有传话的声音——没有扩音器,乾隆就是嚎哑了也不能保证在大草原上的几万人都听得到,隔一段距离便有几个人负责传达上级指示。 这样的讲话,每年都有,无非是强调满蒙友谊源远流长,都是马上民族,大家要保持尚武精神,继承先辈光荣传统bubu……然后是检阅,乾隆骑马从队伍头跑到队伍尾。然后,是让各旗表演一下自己的实力,最后宣布狩猎开始——这个开始却不是当天,而是次日,一个朝见加检阅就用了几乎一天,再狩猎,你当是夜游啊? 这样的流程,每次都有,很多人都熟悉。事先估计也是彩排过的,照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就像卖苹果的,谁不是把没长虫的那一面儿摆在前面呢?但是,如果这苹果四面都长了虫呢?检阅还好,嗯,乾隆的马术还是不错的。到了各旗表演,就坏大了…… 若非碍于身份,钟茗几乎要捂脸奔逃了…… 说明一下,能在皇帝跟前露脸的,不是有本事的,就是有背景的。有真本事的当然不会出纰漏,有背景的么……“呯!”有人落马,虽然他的位置不是正面儿,只是在队伍的一边儿,可一个大活人儿落地,这声儿也不小,兼之鬼哭狼嚎的呼痛声与“传太医!快传太医!”的惊惶之声——这是伤者自己喊的,声音还挺大。钟茗翻个白眼,以你这分贝,说你受伤了都没人信! 乾隆的脸上挂不住了,本来嘛,这人没有排在露脸的正面,落马就落马,悄没声的拍拍灰尘再爬上去跑完或者悄悄地躲一边儿划圈儿去,就当没发生这回事儿,大家面子上能过得去就罢了。可他不,偏偏叫得大家都听到了。被他这么一搅和,原来的队形也乱人,马也惊了,扑通扑通又下饺子似的落了好几个倒霉蛋下来——没人搅和他们这破水平还能很光鲜地撑到最后得一份赏银,有了个搅和的,不打板子算不错了。 乾隆眯着眼睛:“那是谁家的?!” “回皇上,是固山贝子多隆。”高无庸认了一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多隆?这个名字好熟啊!钟茗心下嘀咕,似乎有印象?那拉皇后的印象里对这个人也没多少记忆。爱新觉罗家繁衍至今,亲王、郡王就一大把,光铁帽子王就有九个,下面还有一堆贝勒爷,接下来才是贝子一级,实在是数不过来,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记下来。 “谁家的?!” “万岁爷……”高无庸小声道,“贝子的阿玛已经过世了。” 多隆早年丧父,降一级袭爵成了贝子。关起门来他是爷,走出门去大小也算个“爷”,他亲娘早死了,竟是无人管束,除了斗鸡走狗、逗鸟玩蛐蛐,就没认真读过书也没认真习过武。好歹,他还是个贝子,上下活动一下,弄了个随驾的名额也不是难事,结果么…… 丢人现眼了! 无语问苍天,有这样的草包衬着,绣花枕头都显得可爱了。 乾隆一听多隆的父亲早逝,脸上倒是缓了一下儿,仍是不高兴,却不是铁青色了:“叉下去!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高无庸躬身退了两步,一转身,一个挺狠的眼色下去,几个小太监还有两个侍卫直冲多隆而去,捂嘴的捂嘴架人的架人,结束了这场闹剧。 从多隆身上转过去,乾隆脸上有了笑影,八旗也不是全都无能的,比如,硕王府的两个儿子,至少,马还是骑得很稳的。再比如,五阿哥的伴读、养心殿的御前侍卫,也很能看得下去的。钟茗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情圣”,长得确是一表人才,尖挺的鼻子、高高的个子,眼睛也挺有神儿,胸脯挺得高高的,顾盼之间很有些青年俊彦的气派。 接下来就是射箭了,满洲的骑射,比起蒙古,要是在后金建立之初确是不遑多让,现在么……可竟然看起来蒙古并没有胜太多,奇也怪哉!明明满洲这边儿有不少脱靶的好吧?真是难为蒙古人了……天天混草原打猎的,跟打固定靶都脱靶的要保持同样水准,真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回到营地,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据说,多隆贝子是带伤上场的,充分体现了满洲男儿的尚武与不服输精神,皇帝很满意,赐了伤药和不少慰问品给他。 钟茗目瞪口呆,真不愧是康熙养大的乾隆啊!玩了这么一手,白天丢的面子就转回来了。 “娘娘,您发什么呆呀?晚宴要开始了。”也就容嬷嬷能这么催皇后了。 钟茗这才回过神来。 ———————————————————————————————— 第二天正式围猎,女人是不要想着去了。不过,久居宫墙之中,能呼吸一下四角天空之外的新鲜气息,已经让大家很兴奋了。还有撺掇着皇太后、皇后、公主打发小太监去打听新闻的,营里也的空气也很快活。 老佛爷也高兴,钟茗也想知道前面又有什么笑话,晴儿和兰馨倒是老老实实站一边并不插话,可眼神早就透出了想听听的信息。永璂还小,尚未学习骑射,被留在营地,早就坐不住了,扭股糖似的在老佛爷身上蹭完又跑到钟茗怀里直扭。 “罢了罢了,拧不过你!”老佛爷笑骂一句,“年年都有的事,有这么新鲜么?” “孙儿第一次来么~”拖长了调子,眼巴巴地看着,嘟着嘴,“好么~好么~老佛爷~” “皇后,遣人去问一声儿罢。” “嗻。”说完,揪揪永璂的小辫儿。 能跟着主子出宫的,都是拔尖儿的,遣去的小德子没别的长处,就是记忆好、口齿伶俐。一五一十地说:“回老佛爷、皇后娘娘、十二阿哥、晴格格、兰公主,今儿皇上最先猎到一头鹿,接着就是硕王府的祯贝勒猎到了另一头,三阿哥、四阿哥、六阿哥各有斩获……” 虾!米?!(请用《东成西就》里欧阳锋的语调来读),咆哮教主得了第二?这不可能吧?乾隆第一个猎到东西,那是属于政治惯例,所以,这个第二就是实际上的第一了。就算蒙古让着满洲,不用全力。八旗真的就再难挑出一个能看的人了? 八旗再蠢,此时还不至于让个养在王府,没事儿跑去跟歌女山盟海誓的家伙争了先吧? 着手选额驸 八旗再蠢,此时还不至于让个养在王府,没事儿跑去跟歌女山盟海誓的家伙争了先吧? 钟茗分明看到老佛爷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忽地悟了!这不是费厄沷赖啊!这是走秀啊,还是政治秀! 还是那句话,八旗再蠢,到底还是正规军,现在还没有烂透,断不可能先冒头出尖儿的都是权贵!分明是有规则的!就像是剪彩,要站正中的、地位最高的先下剪子才行。那位贝勒爷真是脑子进水了,哪怕你是贝勒,也没这样出头的道理,皇帝的儿子还在一旁呢,等让他们里至少有一个出了风头,你才能争先好不好?木兰之围,本就是旁人把鹿等猎物赶到一起,然后才让这些人射杀的,否则,没有设围的帮手,这些长在深宫高院里的人能不能自己找到一头鹿还是个问题呢! [没规没矩的东西!]钟茗几乎能猜到老佛爷心中所想了。老佛爷当然更希望自己的孙子出风头得夸奖,自家孩子好了,才有闲心说说某某家的姑娘漂亮、某某家的小子聪明。可一旦有人抢了自家孩子的风头,老佛爷心里不高兴了。 至于乾隆,或许会为八旗子弟里尚有勇武者感到欣慰而暂时忽略皓祯的无礼,只是不知道落在有心人眼里,对这位一心向前、不懂半点人情的家伙是个什么评价了。 ———————————————————————————————— 行围回营,永璂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他皇阿玛还有他哥哥们那里问信儿。 “给皇阿玛请安,给诸位哥哥请安,”永璂马马虎虎地行了个不标准的礼就起身道,“皇阿玛,儿子在老佛爷那里听说了,说您亲手猎到了第一头鹿是吗?是吗?”一个劲儿地问,一扭头,看到旁边抬着的鹿,“好大啊!我什么时候也能猎鹿啊!” 看到永璂如此“上进”又等于是夸了他,乾隆面上光彩心里也高兴,兼之亲手猎到了第一头鹿,低头看看自己儿子崇拜的目光,龙心大悦:“吩咐御膳房,把鹿肉做了,赏十二阿哥一条鹿腿!鹿尾和鹿角收拾了,都赏十二阿哥了!剩下的鹿肉分给老佛爷、皇后、各阿哥、格格,让快马送几条熏好了的鹿肉送到宫里赏给和敬、纯妃、令妃,”又转脸,“你们也都猎了不少东西,今儿晚上就吃猎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配上菜!” “嗻。” 独永璂得的那一份比别人的要多,不免有人私下眉眼交流一番。 晚宴的肉类有不少是今天的斩获,大家吃着自己猎到的东西,别有一番滋味。 吃着自己猎到的东西,不免就说到今日猎场上的情形来了。蒙古王爷就夸皇帝实在是英武,皇帝回说蒙古勇士不凡。几碗酒下肚,气氛热烈了起来,在座的人的感情仿佛也亲厚了起来,互相吹捧的就不限于皇帝和王爷、台吉们了。 便有人说起今天表现出色的祯贝勒了:“真是少年英雄。”“虎父无犬子。”等等言语,夸得位次并不靠前的皓祯面露得色又极力遮掩,连连谦逊。站得高就看得远,座得高,看底下也同样看得清楚。老狐狸们夸完人之后嘴角的那抹冷笑,眼中的不屑钟茗看得清清楚楚。 换了钟茗也会这样做啊,不懂掩饰、不知道别人都在相让还自以为得意、凡事要争个先的人,总是招人想抬起脚丫子往下踩的,能照准了他的脸踩才是最好!这点涵养城府都没有,有出息也是有限了,对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有多少敬意。 乾隆喝了几碗酒,来了兴致,亲赐了三碗酒给皓祯,高无庸端着托盘送过去。皓祯离席谢恩,一口一碗地干了,满堂喝彩。 “你今儿做得很好!”乾隆高兴了,有人替他挽回了昨天多隆丢掉的面子。 “是赖皇上洪福,奴才方能有所收获。”回答得也还不错。 “你不是那个捉放白狐的么?这回怎么倒下了狠手了?”也有鲁莽人,是蒙古的一个台吉。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来表现,但是要让最需要表现的人表演完了,才轮到大家下力气。蒙古人自认为很给面子地先让一步了,皓祯倒好,趁着大家相让的空子拣了便宜,让一直被清廷优容的蒙古人不高兴了——咱们是给大皇帝还有阿哥们面子,你算哪根葱也值得我们让?看吧,一向有憨直纯朴之美誉的蒙古人,肚子里也会有些弯弯绕绕的。 “祖宗遗风、君父之命,怎能辞避?敢不尽力?”回答得无可挑剔。 抿了口马奶酒,钟茗偏头对兰馨道:“这回他倒不怜惜那鹿了,是不是鹿没求他的缘故?” 兰馨一撇嘴:“没了鹿,他怎有如此风光?想要风光,又怎会不尽力猎杀?至于慈悲心肠这回事儿……”也抿了口酒,不说话了。 钟茗笑笑,抬高了一点儿声音对乾隆道:“听说,上次不是还有个富察家的福灵安也很出挑的么?他怎么不见?” 乾隆也不愿意让两边儿吵起来不好收场,给了钟茗一个“插话插得很合适”的眼神:“是啊,傅恒。” “回皇上,犬子现在兆惠麾下历练。”傅恒起身回道。钟茗看过去时,见傅恒回话并不慌张却又显得极恭谨,嘴角没有肉渣,声音清晰,显然不是嘴里含着东西回话的。就是说,他是在没有吃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回的话。是凑巧呢,还是掐准了回话的点儿?大学士,果然是要有一套的。 乾隆很满意,这才是真正满洲男儿该有的样子呢!比较起来,乾隆对于孝贤皇后的娘家可是亲近得没话说了,偏偏人家又争气,乾隆更是有种伯乐的感觉。话题就开始转到从军上来了。 ———————————————————————————————— 在大草原上一住好几天,行猎、赛马、晚宴,十分和乐。不几天,有好消息传来“巴雅尔、达什车凌伏诛”,接下来“九月癸巳,克埒特、乌噜特各部俱平”。钟茗不知道巴雅尔、达什车凌、克埒特、乌噜特都是什么跟什么,却明白了一件事——精锐部队平叛去了,怪不得会有多隆这样的滥竽来充数,也怪不得皓祯这样的猴子能称大王。 得到了这样消息的乾隆极高兴,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哈萨克阿布赉等使臣赶来入觐。乾隆便在行殿里接见了使臣,末了还赐了宴,由五阿哥主持宴会。风向又是一转,一般来说,能代表皇帝赐宴的皇子,身份地位圣宠都是不一般的。不少人看在眼里,不免又是一番私下交流。 不管底下的暗潮怎么汹涌,至少表面上还是春光明媚的。众人心里还是极高兴的,随驾的庆嫔与婉嫔因为乾隆心情好、皇后突然“贤惠”代表皇帝整天在老佛爷跟前尽孝而受益良多。 然而高兴了没几天,乾隆的脸就阴转多云了。老佛爷心疼儿子,叫过高无庸来询问。钟茗正在老佛爷跟前,虽然有规矩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可也挡不住皇帝的老娘和老婆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丈夫都在忙些什么,又为了什么而不高兴。高无庸早练出来了油滑的回话功夫,一字不多说:“皇上接到军报,珲齐等复叛,不久额鲁特沙喇斯、玛呼斯二宰桑叛。” 再问,直摇头:“奴才一个废人,什么也听不懂。” 老佛爷一挥手:“你去吧!”叛字还是听得懂的!有造反的,皇太后当然不高兴,这不是拆她家的台么?钟茗也只得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来,事实上鬼知道叛的都是什么人呐! 皇帝和皇太后、皇后的心情都不好,秋狝也狝完了,走了! 一堆人又收拾好行李跑去避暑山庄了,都九月了,也不知道避的什么暑。 避暑山庄已修得差不多了,明明是北地却偏有江南水乡风韵。钟茗住得很惊喜,整天看着故宫那黄瓦红墙花花绿绿的彩绘,一天两天是新鲜,看多了,也觉得腻,尤其紫禁城里还没什么人情味儿,几乎要觉得自己成了庙里泥胎金身的塑像了。 只是,这烟雨楼怎么越看越眼熟? 还没等钟茗看明白,那位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乾隆皇帝又要回京了。 临行前,乾隆的一句话把钟茗吓了个半死:“朕瞧着行围的时候有几个看起来不错的,再琢磨琢磨,许就是兰儿和晴儿的额驸了呢……你再仔细看看,回京后尽早定了下来吧,两个丫头都不小了,和敬十四的时候就下嫁了,再拖下去,两个丫头该被说是老姑娘了!”说完,抬脚走了,“朕那里还有紧急军务,这一路上你可使人看一下这次出尖的人。” 行围表现突出的……富察家的皓祯、福家的侍卫……钟茗脸都绿了。 皇帝也可怜 乾隆对令妃就属于喜欢的,皇后“贤惠大度”,乾隆极是高兴。令妃出了月子,又见乾隆过来看十四阿哥,也乐得不行。延禧宫里,极是和乐。 “奴才闻说,皇上这次又是第一个猎到了鹿呢!”令妃第一句话就让乾隆极高兴。 接下来说的就是宫里的生活,顺着话头说下去,就说到了十四阿哥,乾隆道:“十四阿哥呢?抱来朕看看!” 保姆抱过十四阿哥,满了月的婴儿,眉眼已经长开,不再是皱成一团的样子,果然玉雪可爱。乾隆大乐,想起满月没有给十四阿哥办,再补办又不合规矩,少不得安慰了令妃好几句,又赏了许多东西下来。 令妃耳朵里听着乾隆一连串的赏赐,笑道:“当不得皇上如此重赏,他小小年纪的,倒别折了他的福。” 乾隆道:“朕的儿子,什么样的福气当不得?”一面说,一面抱起来亲了一大口,把十四阿哥弄得大哭。 “许是饿了吧?”令妃对保姆道,“抱下去奶一下儿,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吃奶不按点儿的时候。” 乾隆正为十四阿哥大哭有些扫兴,听令妃这么说,也就撂开了去:“正是呢,小孩子不禁饿,快去快去,”又问,“怎么不见七格格?” 令妃又命把七格格抱了出来,七格格是令妃所出的第一个孩子,去年七月出生,今年刚满周岁,刚会说些简单的音节,听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皇、阿、玛”来,乾隆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看小老婆、看小儿子、小闺女,乾隆的人生很完满。 令妃久未见皇帝,自然要奉承,乾隆许久不与令妃亲热,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他在木兰狩猎,又跑到避暑山庄里游玩,期间又为军国事务着急上火,算算年龄,也是奔五张的人了,精力自然不如少年人。与令妃缠绵恩爱一夜,早上就起晚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以令妃的谨慎与乾隆在正事上的认真,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尤其,第二天是皇帝回京后照例要有的大朝会。一般而言,除了亲至坤宁宫,皇帝到其他妃子的住处,都是“坐坐”的,要侍寝,那是要翻牌子的,规矩上讲,是不允许皇帝留宿在妃芓宫里的。养心殿专门有太监喊皇帝起床,也有专门负责把侍寝的妃子在上朝前送回自己住处的人。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遇上个并不软弱好欺的皇帝的时候,规矩这东西,对于皇帝来说,不出大格子,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尤其皇后已经用过印了,令妃侍寝是名正言顺的事儿了,在哪里侍不是侍啊?真要再把皇帝带着令妃从延禧宫给折腾到养心殿么?皇帝累了,不想挪动,宫女太监自然不敢说个不字,令妃也不至于说“咱们去养心殿再xxoo吧”之类大煞风景的话——不是找事儿么?于是,乾隆就留在延禧宫过夜了。 乾隆起身的时候并不算晚,高无庸和延禧宫的首领太监在门外团团转,转了半晌还是决定叫醒乾隆,误了上朝可不是闹着玩的。高无庸喊乾隆起床的时候,也不算晚——如果是宿在养心殿,当然不算晚,在延禧宫么,算上从延禧宫出来的距离,乾隆比平常要晚了一刻钟。 乾隆又不愿称病,病在延禧宫里,对他的名声可不大好。迟到也比不到强啊,硬着头皮去上朝。 说句公道话,乾隆其实是个挺自律的人,按时按点上班,处理政务也勤快,继承他爹和他爷爷的光荣传统,打死都不放权!除了喜好奢侈、死要面子、多疑阴险、对喜欢的好得不得了、对不喜欢的恨不得踩成渣,对于反对满清贵族统治的人像冬天一样无情……之外,实在称得上是个好皇帝,至少,他对政务从来就没有懈怠过。从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崩逝那年开始,他就警惕起自己的皇位是否被年长的儿子们惦记的,所以,大家要相信,这回起晚了、上朝去晚了,绝非是他发自内心的举动。 可大臣们不知道啊,看着皇帝匆匆忙忙地来上朝,身边儿的大太监跑得气喘吁吁,小心抬眼打量一下,皇帝的气色也不大好,犯了嘀咕了…… ———————————————————————————————— 坤宁宫里,众宫妃与公主前来请安,却不见了令妃。钟茗淡淡一句:“昨天令妃侍寝,晚些也是常事。小凌子,去延禧宫传话,令妃今天不用来坤宁宫了,直接去慈宁宫就好,来来回回的跑也是个麻烦事儿。” 众妃嫔你打量我、我打量你,不知道交换的眼色里代表着什么意思。 钟茗直接起身,搭着小顺子的手:“去给老佛爷请安罢!” 后宫里最重排序,老佛子位置之下就是皇帝和皇后一边一个位子,再往下,两边雁翅一样地排开,皇帝之下是纯妃、舒妃、庆嫔……皇后之下是令妃、忻嫔、庆嫔…… 忻嫔四下一打量,老老实实地在皇后下手隔一个的座儿上就坐。 老佛爷一扬下巴:“那是谁的座儿?怎么空了?” 正问着呢,门口儿小太监报:“令妃娘娘到——” 令妃穿着淡青色的旗袍,梳着小两把头,只别着两三根簪子并一朵绒花,其他的首饰也极简单。一到了就先请罪:“奴才给老佛爷请安。因十四阿哥早上起来有些不适,故而赶到坤宁宫的时候才知道晚了,请老佛爷降罪。” 老佛爷心疼孙子:“传太医了没有?” “不过虚惊一场。” 老佛爷点点头:“坐吧。” 钟茗道:“小凌子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他传话过去,让你直接到慈宁宫来,别误了给老佛爷请安的么?” 令妃欠身道:“先到坤宁宫原是礼数,奴才就是再急,也不能缺了这一条儿。皇后娘娘心疼奴才,可奴才也不能恃宠而骄。” 钟茗一撇嘴,不说话了。 舒妃一甩帕子,转脸问庆嫔:“听说这次又是皇上第一个猎到鹿的,你亲见了么?” 气氛活跃了起来,庆嫔、颖嫔开始说皇帝英武,忻嫔又追问当日盛况,老佛爷的脸色舒缓了起来,不时评一两句。正说间,乾隆过来了。老佛爷看了乾隆一回:“皇帝的气色怎么不大好?” 乾隆吱唔道:“许是一路劳顿累着了,回来歇歇就好。” “既累着了,就歇着去罢,都散了罢。”老佛爷拍板了。众妃子心下不乐,皇帝累了,今天不会翻牌子了,心下怨上令妃了,别人不知道,宫里的人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累”的么? 妃子们走了,乾隆也被赶去歇着了,钟茗留下来跟老佛爷说话,说的是正事——两位格格正式晋封公主以及额驸人选。 “先圈几个看得上眼的,把家世什么的都报上来,再做定夺罢!”老佛爷发话了。 钟茗道:“正是,寻常人家说亲,也要查个亲戚四邻好不好相处。媳妇儿这就吩咐下去。” 老佛爷点点头,使个眼色摒退了众人,单独下钟茗:“你说实话,皇帝昨天是不是宿在延禧宫了?” “是啊,”钟茗点头,“媳妇用过印的,皇上与令妃许久未见了,况且,十四阿哥的满月宴又没大办,论理也要安抚一下的。” 老佛爷一脸阴霾:“也不让皇帝弄坏了身子!你给我盯紧点儿!这两天让皇帝多休息休息。” 钟茗赶紧起身:“听皇额娘的,其实,也是皇上太累了,您想啊,咱们娘儿几个不过是跟着看了趟热闹,皇上又要围猎、又要操心国事,再看看十四阿哥和七格格,怎么能不累?未必就是……”跟令妃那啥啥的耽误了正事儿,乾隆的身体好着呢,活到七老八十也没问题。 老佛爷的脸色没有好多少:“多上上心~” “嗻。”钟茗挺无奈,寻常人上班还难保一年里没个一回半回的迟到呢,何况这皇帝可是天下最大的老板,迟到个一回两回的,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儿,不是么? ———————————————————————————————— 可是有人就不这么想! 一天的时间,足够皇后把备选的额驸的祖宗八代翻出来,也足够御史们弄清楚了皇帝为啥“迟到一刻钟”。 次日,御史开始炮轰皇帝了! 政事不能乱插嘴,比如康熙朝立储的事折进不知道多少大臣,大家不拿这个说事儿了。 乾隆二十年,江西长淮千总卢鲁生假借工部尚书孙嘉淦名义撰写劝止乾隆再下江南的奏章,辞意悲切,全国广为传颂。案发后卢鲁生千刀万剐,两个儿子处斩,受牵连定罪下狱有一千多人。连谏阻皇帝不要劳民伤财、奢侈享受都不能说了。 那还有什么能说的?御史除了被有权有势的人当枪使当狗用,还是有不少人很有正义感的!言官,比别人更多了一道护身符——对于皇帝,有一条潜规则,不杀言官,以表明自己能听得进劝谏。 当然,对于乾隆这个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比他爹还狠的家伙,即使是御史,也还是有所顾忌的。大家一合计,挑了个出头的人。此人只是个普通御史,官位不高,但身份特殊——他是旗人!清帝对旗人总是格外优容的。 乐克,索绰罗氏,满洲八大姓之一,满人里少有的上进份子——努力读书考科举混了个进士出身,而非靠人情关系或者萌封之类混个一官半职的。更兼极有风骨,说白了,就是不会看人脸色,很直白。乾隆正愁八旗肯上进的人少,把他点进都察院去历练一下,再升他的官。 皇帝当然希望御史有什么说什么,谁错了就骂谁。但这主要是针对其他大臣的,一旦骂到了皇帝的头上…… 可他是御史啊,还是乾隆亲自树的榜样,说的也是正事。乾隆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亲自安抚了他。总不能处置了他,让乐克得个好名声,末了,在乾隆皇帝的名下记上一笔“擅杀言官,只因此言官劝皇帝不要荒滛享乐耽误政事”吧?认了,改了,还能得个纳谏的美名。于是,乾隆s了一回忍者。 慈宁宫里,乾隆忍着气请安,愣没让老佛爷看出来。老佛爷也不多留他:“快去歇着去,身子要紧!” 乾隆也不留,招呼钟茗:“皇后与朕同行罢。” 乾隆来的时候,钟茗正在慈宁宫里看额驸候选人的祖宗八代,翻到了福尔康一页上。 上注,乾隆原想把他指给果郡王府的六格格,一等六格格长大就指婚,不想六格格死了……对哦,乾隆的六格格,今年刚刚过了三岁(虚岁)生日!s是乾隆二十四、五年时尔康对紫薇说的“五、六年前”要指给他又死了的六格格,绝对不是乾隆的亲闺女![1] 此时听乾隆一说,忙起来应了。到了坤宁宫,一关上门,乾隆开始倒苦水。 [1]果郡王家也没有六格格,不过,这里的果郡王是乾隆过继给允礼的亲弟弟弘曕,俺估摸着两家关系算近的,拿他给凑数的。话说,乾隆的六格格,现在还刚刚两周岁,是忻嫔在乾隆二十年七月的时候刚生出来的,“五、六年前”的时候,还没生出来 = = 册封两公主 乾隆并没有一上来就说某御史如何如何说他坏话、给他添堵了,毕竟人家说的也是正事,他迟到了也是事实。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因为他宿在延禧宫里,然后迟到的,乾隆说出花儿来也不能改变这一既成事实。 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好意思说的,越描越黑这句话他还是懂的。然而除了皇后,又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了。跟老佛爷说吧,怕老佛爷生了气给令妃难堪,其他的妃子呢,又觉得不如意,子女当然更不行了,这样的私事又不好拿出去跟外人讲。 然而是真的很冤啊,他真没放纵,也自认不是个荒唐的皇帝。无论如何,也是要找个人表白一下自己的清白了。亲娘不能说、儿女不能说,跑到坤宁宫里吐苦水来了。皇后最近可是很大度的,在乾隆的意识里,这才是一个皇后应该有的风范,他很乐见皇后有这样的改变。到底还是不好意思,也对皇后以前的脾气有所保留,自是不能直说御史们说了什么什么了。要知道,御史们说话,可是刀刀见血,文化水平差一点的,被骂了十八代祖宗都还觉得他们是在夸你,文化水平好一点的,你懂了,能让你把上面十八辈子的血都吐尽了——听懂还不如听不懂。乾隆就听懂了,他内伤得想吐血,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得咽下去,“劝谏”他的是满族的御史啊说的还是正事儿。 乾隆开始绕着圈子骂御史:“于国计民生无益,只知寻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发作!” “不知轻重,专一邀名!” “商人逐利、言官逐名!混账东西!削尖了脑袋专干他们不该干的事儿!” 钟茗一面听着乾隆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怨,一面诧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什么事儿能让他这么火大?要知道,乾隆可是个虚伪的家伙,因为他爹雍正把读书人得罪得太狠了,换了个刻薄的名声儿,他就想博一个宽厚仁慈的赞誉,至少表面上表现得很大度,虽然刁毒的事情他也没少做,却还记得蒙上一层遮羞布。 不管怎么样,既然乾隆单拎了自己来听他的牢马蚤,自己就要有所表示。虽然乾隆的本意也就是这么发泄一下,恐怕主意他自己已经拿定了,钟茗觉得自己只要带上耳朵就行了,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当下钟茗亲自捧了茶:“且喝口茶顺顺气儿,这生气啊,不过是拿别人错儿处罚自己。”拿捏不准乾隆为了什么生气,钟茗也就不把话砸到实处。 乾隆一顿,也觉得有理,赧道:“其实,这事儿,朕也有不妥的地方。” 乾隆有不妥的地方?钟茗的脑子转得飞快,清朝祖制,后宫不得干政,能拿到坤宁宫来说的,多半是与后宫有关的事情,或者,对于自己来说是与自己或那拉氏家族有关的事情。自己最近很老实,那拉家族也很老实,那就是后宫了?后宫……钟茗心里有数了,心里也越发打起鼓来。这话又不好接了,还是少说为妙。一个说不好,让乾隆觉得是自己故意整他和令妃的,那可就坏了。乾隆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乱猜疑,前天可是自己让他去延禧宫的来着。 但是又不能不说,钟茗只能含糊着应道:“皇上怎么这么说呢?” 乾隆没有迁怒到钟茗头上,他还没到事事都要怪到皇后头上的程度,更兼近来帝后关系有所缓和,只是叹自己晦气,遇上个较真的御史。晚到会,他自己已经有些不自在了,被挑出来,到底比自己闷在心里担心谁会翻一下这个账要好。到底还是不高兴了。 看一眼钟茗,不像是得意,倒有点儿困惑的表情,乾隆道:“不过是些小节,朕也是……可他们……” 忽然又骂了一阵八旗实在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骑马落地、射箭脱靶,好不容易有个识字的,还是个木鱼脑袋!” 这又干八旗什么事儿?钟茗又犯嘀咕了,难道自己猜错了? “您这是跟谁置气呢?”钟茗觑着乾隆的脸色问道,越发弄不懂了。 “还不是那个乐克!” “呃?什么?那是谁?”这什么名儿啊?半丝印象都没有!就是那拉皇后的记忆里也似是没有这个人的。 “一个半吊子、二愣子!”乾隆没好气。 “想是个拘泥的人?”钟茗试着问。 “拘泥,果然是拘泥!”乾隆大有遇到知音之感,开始说起御史来了,“昨天,朕就晚了一刻钟,他们!朕没起晚啊!又干后宫什么事儿?不过是……”站起来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朕今天不得已,打了高无庸二十板子,够给他们面子了吧?” “啊?”后宫虽不能干政,到底大家都是在同一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9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9部分阅读 是在同一块地界上混的,皇后、皇太后总会有一点权利知道一下外面的事情。但是钟茗这两天忙着挑额驸的事儿,对于前朝的事情真没注意。 “他喊朕起身晚了!”乾隆叹口气,“皇后代朕赏他一下儿吧,朕现在不好赏他。” 钟茗点点头,高无庸这是代主受过了。 乾隆又道:“这须怪不得令妃,老佛爷那里……” “自是怪不得她,十四阿哥身体不适,她自当先照顾一下再去慈宁宫请安的。”钟茗截口道,这下,钟茗是什么都明白了。 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宫的事情,朕就交给皇后了,朕还得去批折子,”又发了一句牢马蚤,“累死累活还要被这群东西说三道四,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钟茗起身相送:“老佛爷还说,皇上要太累了,就好生歇歇。” 乾隆转身一挑眉:“哦?” 点头:“确是老佛爷的原话。老佛爷,有些不乐,令妃请安晚了,皇上又……” “朕知道了。” “不如,皇上宣几个太医到延禧宫打个回转……” “朕明白。”拍拍钟茗的肩膀,出去了。 乾隆前脚刚走,老佛爷后脚把钟茗拎到慈宁宫训话,钟茗终于知道了事件的始末,也听了乐克上疏的通俗版。乐克的折子里只是泛泛地提到后宫,还算是给了乾隆面子了,没有点出是谁谁狐媚惑主。 所以,乾隆还能忍,也表扬了一下他,全了彼此的名声脸面。要是乐克直接指着乾隆的鼻尖儿骂他,再提名道姓地说令妃如何如何,估计这会儿,乐克怕是要被勒令自裁了。 老佛爷极不高兴,她的下半辈子全指望着这个孝顺的儿子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老佛爷当然要生气。自己的儿子,她不好太不给面子,又因为乾隆去处理正事了而她刚刚知道朝上发生的事情,令妃从昨天开始就围着十四阿哥转,这样的事情跟晴儿一个小姑娘说又不妥,直接把皇后叫到跟前来上课。 “你也是,怎么就能容忍皇上犯这样的事儿?后宫是你在掌着,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 “皇额娘教训的是,只是,皇上许久未见十四阿哥了……” “他是只见十四阿哥去了么?你瞎贤惠什么?!听说,是你传敬事房的人过去用的印?!” “是,当时已经晚了,何必让皇上再多劳动着从延禧宫再转回养心殿?” 老佛爷的脸色缓了一下,仍然不高兴:“你给我把后宫给管严了!这样的事情,绝不许再有了!” “媳妇明白了。” 出了慈宁宫,钟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管十四阿哥“病”了的事儿了。 得,出了这样的事儿,晴儿和兰馨的婚事暂时是没人有心情提了。 不过,没有心情去仔细考较额驸,却不代表着晋封的事儿不能办。反正内务府已经着手准备这件事情很长时间了,一应东西也备得差不多了,晋封不同于下嫁要建公主府什么的,要花费挺长时间,不过是备下朝服、车轿之类的礼仪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内务府一般都会有些备份或者备料,真正动起手来也很快。 钟茗认为乾隆与老佛爷必是乐于有一件比较大的事情能转移一下满朝的注意力的,晋封公主,就是这样的事情。一般而言,正式的册封公主,都是公主下嫁的前奏。与其让大家的舌头都放在皇上的“失误”上,不如让他们去猜一下额驸的人选问题。 次日先向老佛爷一提,老佛爷想了一想,明白了:“这是好事儿,我跟皇帝说去。” 乾隆当然同意了:“挑个好日子,便行册封礼吧!” “册封公主,封使至,公主率侍女迎仪门右,使者奉制册入,陈门前黄案上,移置堂前幄内。公主升西阶,六肃三跪三叩,宣讫,授侍女,公主跪受,行礼如初。使者复命,仍送仪门外。是日帝升殿,公主至御前,次入后宫,并六肃三跪三叩。又次诣诸妃前,各四肃二跪二叩,还府,府属庆贺,余如封亲王仪。凡固伦公主、和硕公主,同辈者封长公主,长者封大长公主,并给金册云。”——《清史稿·志第六三》 两个格格晴儿被封为和硕和安公主,兰馨封为和硕和宁公主。 钟茗身着朝服,端正地坐在坤宁宫的正殿宝座上,接受两个新晋的和硕公主的行礼时心下感叹——原来,册封公主,是不用祭天的!那么册封时祭天的还珠格格,她得是多高的级别啊!似乎,那拉皇后的记忆里,康熙册封太子的时候才用得着祭天的吧?钟茗望天,天上一群乌鸦飞过,嘎嘎…… 因为晴儿和兰馨现在并无公主府,只在宫里自己的住处接受庆贺。 满朝上下八卦的重点也随着乾隆颁下的诏书被成功转移到两个和硕公主身上了。 准备教女儿 两位新晋的公主除了要拜皇太后、皇后,自然还要拜各宫的主位娘娘们。 等兰馨和晴儿起身,钟茗赐了她们的座儿:“都坐吧,虽说一会儿还要去拜各宫娘娘,我还是有话要先跟你们说说。” 兰馨与晴儿连忙起身:“谨领训。” 钟茗摆摆手:“说不上什么训,不过是咱们娘仨儿说说话,横竖时候还早,都坐吧。” 兰馨与晴儿坐下,认真听钟茗细说:“过了今日,你们就是实打实的和硕公主了,一应份例必定要按和硕公主的品级来办,先是使的东西,内务府都给你们办了,以后用新的,旧的东西,有喜欢的可以留着,但要切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自己掉了份儿,你用了旧物,保不齐有看人下菜碟儿的奴才要轻慢你们。也不用刻意,只是要大家知道你们如今已是正经八百的和硕公主、不致轻慢你们就成了。” 两人应了。 “还有身边的奴才,兰儿虽说一直被公主公主的叫着,可并未正经晋封之前身边侍候的人还没有按公主的规格来配置,晴儿是个懂事的,虽在老佛爷身边养着也没有太多人伺候,如今都要配全了。先头为着你们晋封的时候事儿多,先从慈宁宫和坤宁宫里调的熟手去你们忙里帮的忙,如今事儿忙过了,还是挑你们长久使唤的人是正经。人手内务府都备好了,你们也要过过眼才成,我对老佛爷还有你们皇阿额都说过了,人手让你们自己挑,末了我们给你们掌掌眼也就罢了。” “一切全凭老佛爷、皇额娘吩咐。” 钟茗摆手笑道:“不是这么说的,这里头还有一条儿,你们都是大姑娘了,要是放到宫外头都是该学着管家的,以后下嫁,也要自己掌管事务的,先练练手,总是不错的。”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喃喃地应了。 “说这些,无非是让你们心里有个数儿,别一会儿有人问起,你们答不上来就不好了,还有,大公主是常住京师的,得空,你们姐妹也多走动走动。她颇先头孝贤皇后的教诲,自己又独掌一府,有些事情比你们有经验。” “嗻。” “好啦,今儿要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你们行礼去罢,挑人的事儿明儿咱们娘儿几个再到老佛爷跟前仔细商量。容嬷嬷!” “奴婢在!”容嬷嬷一挥手,走上四个捧着托盘的宫女来,端着给两人晋封的贺礼。 兰馨与晴儿谢过了赏才告退,按着后宫各妃嫔的位份,依次行礼去。虽然是坐在公主的暖轿里,到各宫门前才走一段路,可这礼行下来实在是折腾人,纯妃的翊坤宫在西六宫,令妃的延禧宫又在东六宫,第三个要拜的舒妃住的又是西六宫里的咸福宫……公主们的队伍在紫禁城里划了半天的“之”字。 ———————————————————————————————— 钟茗目送两人出了正殿,这才放松下来,端过黄磁盏润嗓子。 容嬷嬷道:“兰公主得晋封,娘娘可是办成了一件大事,把老佛爷身边的小红人儿收作女儿,又以是另一件大事儿了。” 钟茗放下茶盏:“未必,还有她们的婚事呢,办得好,才是真正的好事儿。” 容嬷嬷道:“她们俩,一个有皇上疼,一个有老佛爷宠的,这婚事啊,错不了!倒是……” “嬷嬷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么?” “娘娘,便宜令妃了,要不是您提了两位公主的事儿,这会儿,延禧宫还得为着耽误皇上早朝的事儿受罚呢!” “她如今不受过了,是因为皇上不想罚她了,可不是我仁慈的结果,”钟茗淡道,“只要皇上要保她,她一时半会儿的就没事儿。” “让她多难受一会儿也是好的啊。”容嬷嬷不解恨。 “让她难受?别忘了,事儿可是皇上和她一块儿办下的,她难受,皇上未必就好受,皇上一不高兴,大家都要跟着难受!要不然,我才不会在这时候出头呢!你道这时候说话是好说的么?我得先跟老佛爷说,等老佛爷想通了,再让老佛爷跟皇上说。要是我直接找上皇上,说咱们封了闺女罢,好让大家都忘了您迟到的事儿,他不老羞成怒跟我翻脸才怪!” 容嬷嬷一惊:“那可真险啊!”又转脸发狠,“都怪延禧宫的那个!不然,两位公主名正言顺晋封的事儿何至于要如此小心?” “嬷嬷,”钟茗哭笑不得,容嬷嬷的眼里令妃就不是个好人,有什么坏事儿都往她头上扣,准没错儿,“你也吃口茶歇一歇,歇好了,咱们去慈宁宫。” “还去?不是请过安了么?” “还有额驸的事儿还没定呢,反正,我现在是个只关心儿女的额娘,去跟老佛爷商议商议女儿婚事,有什么不对么?” “这样好,皇上就是事后想起来,也只会觉得娘娘现在做的只是关心两个公主。” “嬷嬷,话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你又来做什么?可是闻到我这里新做的饽饽香了?”老佛爷打趣道。 “可不是,您不说啊,媳妇儿还不好意思蹭饭,您这一提啊,那我非留下来不可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口吃的也值得堂堂皇后如此掉份儿。”老佛爷笑眯眯的。 “我可为老佛爷办成了件大事儿,老佛爷还能小气到一口吃的都舍不得赏么?” “我倒不知道你替我办成了什么大事儿了?”老佛爷挺高兴,晴儿有个好名份了,皇后要讨赏,她自是愿意的,不介意钟茗再闹她一回。 “晴儿愿是跟着老佛爷住的,可如今封了公主,就要有个正式的地方了,还有兰儿,正好让两个丫头就个伴儿,都住在西三所,可好?这样,既全了两个的体面,晴儿又不致离老佛爷远了。”[1] “那你就不心疼兰儿了?” “老佛爷这是哄我呢?兰儿眼看着就要嫁了,正好跟着老佛爷多学点儿东西,媳妇每日都要过慈宁宫请安的,到时候,与老佛爷一起教教两个孩子如何处理家务事,不是正好?再者,便是我要接兰儿去坤宁宫住两天,又有什么不方便么?” “正是这样,”老佛爷笑道,“兰儿的婚事,可不要紧着办了么?你都相看了些什么人?” “内务府递了单子进来,看着都是些不错的孩子,只是最后的主意,还要与老佛爷、皇上一起定才是。” 老佛爷点头:“处理家务事,又是怎么说的?” “兰儿、晴儿,下嫁之后就是一家主母了,怎么能不谙细务呢?记得以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家里额娘也是从小教着管家的。只是这宫里不同民宅,许多事务不能就这么让她们拿着练手,可到底也要讲解一二才好。” 听钟茗这么一说,老佛爷也来了兴致:“这倒是个事儿,这宫里,自打乾隆十五年和婉下嫁之后,就再没准备过婚事,险些忘了除了礼仪上的事情,还有这些个事儿了,正该好好教导一下。以后每天,都让两个丫头在一边看着你怎么办事儿的,也好学学。” “我能知道什么啊?还要老佛爷多多指点呢。” “又说讨巧的话儿,你如今就很好,想得也周到多了,”老佛爷口角含笑,“这样就好。” 钟茗一低头,眉毛一挑:“媳妇儿明白了。” “得,今儿这饽饽你是非蹭一顿不可了,眼瞅着就晌午了,”老佛爷一回头,“桂嬷嬷,打发人去看看两个丫头怎么还没回来?叫回来一块儿陪我用膳!” “嗻!” 兰馨与晴儿回到慈宁宫的时候,都已经面有乏色了,老佛爷不让行礼,直接命换去大礼服过来一起吃饭。一席无语,吃完了,老佛爷便把安排都说了,两人自然是只有应声的份儿了。都有些窃喜,晴儿在宫中立足的根本就是老佛爷,闻说不用离老佛爷远了,自然高兴。兰馨却是有些复杂了,有了正式的公主名份,住到了俗称“阿哥所”的皇子皇女依例要住的地方,她“公主”的身份这才算是砸实了。数月来兰馨善良仍在,却不是那么憨直了。 当下,两个姑娘一齐谢恩,陪着老佛爷说话,把老佛爷哄得一直在笑。 ———————————————————————————————— 乾隆最近很“乖”,乖乖地按时上朝、乖乖地批阅奏折、乖乖地在养心殿里孤枕安眠。老佛爷有话——“来回奔波的太累了,你也不年轻了,且安心静养两日罢!” 所以,乾隆今天晚上赐完了庆祝兰馨与晴儿晋封的家宴后居然没有折回养心殿的举动就有点奇怪了。 钟茗命人给乾隆奉上清茶解腻,一面问:“皇上,这是有事?” “这几天,朕一直在想给两个丫头选额驸的事儿,晴儿那里,老佛爷只让先留意着,最后还是要她老人家定夺的,兰儿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么?” “单看呈上来的各人行状,都是好的,心里还真没底儿。就怕他们呈上来的东西是报喜不报忧。” 乾隆一皱眉:“趁着现在事儿少,就在这几天,朕找个时间考较一下吧。文武都要考,定要给兰儿选个文武双全的额驸!” “呃,也好。”钟茗努力压住额角的黑线。高、大、全,闭着眼睛都知道乾隆这家伙的择人标准了。她几乎都能肯定最后胜出的是谁了,不过,现在兰馨对那个假贝勒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呢!可惜,小姑娘在这上头的发言权实在不大,看来要靠自己了。 [1]西三所,在慈宁宫后,与慈宁宫仅隔一个大佛堂。 考较准额驸 乾隆此时充分体现了一个好皇帝应有的本质——君无戏言,招呼着一堆勋贵子弟玩儿。进入十月,朝上无大事的乾隆又招呼着人去南苑打猎去了,回来之后,一脸兴奋地对钟茗说:“朕看硕王家的皓祯就不错!” 钟茗几乎要吐血,终于还是忍住了,擦擦嘴,放下手里的茶盏:“一直听着皇上说起他,想是还不错?” 乾隆点头:“京中诸家,年轻一辈里,他算是出挑的,硕王果然教的好儿子。” 钟茗想了想,对乾隆道:“皇上就只看中这一个?怎么着也是两个公主呢,再说了,就算只一个丫头要挑额驸,好歹也多弄几个备选的瞧着体面,单弄出一个人来,倒像是非他不可了。” 乾隆道:“这不是还没定么?朕只是考了武的,可还没考文的!文事不过关,照顾别想娶朕的公主!”一副挺腰凹肚的得意样儿。 “我还是觉得人品更要细细考量,说句难听的,文武双全却未必是好人,譬如一个男人,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八股文章作得花团锦簇却去做贼,难道就能成么?” 乾隆有点儿扫兴,他一门心思要给兰馨找个好婆家,正在兴头上,忽地被沷了一盆冷水,说他挑女婿的方法不对头,怎么会高兴?沉着脸不说话了。 钟茗轻轻站了起来:“不过是这么一说,我这辈子就亲自养了这么一个女儿,总是觉得交给谁都不放心……”吸吸鼻子,拿帕子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乾隆也不生气了,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五格格,是与咱们没缘份,”顿了顿,“朕也是存了旁的意思在里面的,当初,五格格与傅恒的第三子生日相近,原是想着到两个都长大了……”皇后生的五格格封个固伦公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下嫁给傅恒的儿子也是给富察家的体面,富察家世代簪缨,著姓大族,也不辱没了五格格,前妻后妻的体面都有了,想到这里,乾隆叹了口气,“这个皓祯也是富察家的,富察家的家世,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只是傅恒的长子福灵安只是庶出,朕也是怕委屈了兰儿。皓祯可是亲王世子,日后的郡王。” 咦?这家伙真的是有保全“我”的意思啊?跟富察家成亲家,在乾隆朝,绝对是优待。 想得跑题了,钟茗连忙说道:“那是皇上疼兰儿,我自是知道的。只是管它嫡出庶出,只要人品好,我都愿意的!福灵安自己从军挣的功名,我看着踏实,倒是那个皓祯,前些日子内务府也送了他的行状来,都二十了,还是什么差使都没领过,很不像话。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该知道帮衬父母了,就是皇家的孩子,也早办差为君父分忧了。” 乾隆还在犹豫:“福灵安的爵位有些低了,他是庶子并不能袭爵的,兰儿……” “要不,再看看?横竖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再者,还有晴儿呢,总不好光定了兰儿的事儿倒把晴儿撇一边儿吧?” “晴儿……”乾隆沉吟了一下,“朕原是有心把她指给永瑢,永瑢喜欢书画,晴儿也是个才女,倒是般配,现在她晋了公主,与永瑢成了兄妹了。好在老佛爷要多留她几年,倒是不急于一时。” “那也该挑几个差不多的备选,让老佛爷过目,还真能现要嫁人现挑女婿么?兰儿的婚事,我都觉得有些急了,也怪我,这几年,还没留意兰儿就成大姑娘了。” “不是什么难事,”乾隆一挥手,“今儿收到六百里加急,说是琉球来贡,等这件事过了,朕再召他们来考较,到时候,请老佛爷也来暗中考较一下,你和两个丫头也都来。木兰的时候这些人多半都是随驾的,本事也都还能看,再亲眼见着文考,你总能放心了吧?” 钟茗点头:“就依皇上。”切,兰馨可不喜欢那个家伙啊!原是父母之命的婚事,定谁就是谁了,现在要听一下兰馨自己的意见,兰馨未必就会选他,不,是多半不会选他。 又说了福尔康兄弟:“这两个孩子,家无世爵,又非满洲八旗,原来尔康配个固山格格也还使得,配和硕公主,就差了点儿。” 乾隆一想:“也是,原是想着指经果郡王家六格格的。”得,根本就没想着让他尚公主。 钟茗放心了,决定一会儿就把福尔康的资料给抽出来,再跟两个公主好好洗洗脑。 钟茗打定主意,送走了乾隆——这家伙最近过得凄惨,要不也不会卯足了劲儿折腾想当额驸的人了,老佛爷不许他近期亲近后宫,朝上又无大事,可不要折腾一下想娶公主的倒霉蛋么? 一转脸,钟茗就命把兰馨和晴儿给宣了来,拿出“额驸候选人名单及个人简介、祖宗八代、姻亲四邻资料”明确告诉两个人:“在这事儿上害羞,可是要一辈子后悔的,你们皇阿玛许了过几日你们可旁观考较,可要小心着,有什么疑惑的,宁可不选,也不要胡乱应下了。” 又分说了一下各人的情况,有意无意地说道:“有些时候,家世门风也是极重要的,比如说这个,”硕王府成了反而典型,“以歌女为侧福晋,这就是极不合礼仪规矩的一件事情,这家的风气就不好。如果嫁过去了,哪怕自己过得好,以后子女也受罪,谁家娶妇嫁女不问一下对方家里的名声呢?” 晴儿与兰馨在心里默记了。 钟茗又说:“除了家世,下面就要看人了,肯不肯上进,是不是稳重,有没有真本事。若是没法一一亲自考较,我教你们个法子,看他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干了些什么实事,这个人,”一指是皓祥,“他的朋友,据说是多隆……” 下面不用说了,两人都是一脸的惨不忍睹状。 又指福灵安:“他,虽是庶子,却是投身军前,不倚着大学士父亲的余荫,也算是个上进的了。” 一一分说完毕,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 ———————————————————————————————— 琉球来贡,乾隆分外高兴,皇帝嘛,总要讲究一下万国来朝的风范,才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过瘾,极有德行。琉球进贡来的东西,也很得乾隆的喜欢,琉球在南方,是岛国,他们那里挺常见的珊瑚珍珠玳瑁之类到了北京,就算是稀罕物了。 乾隆命钟茗处置,钟茗一想,先奉到慈宁宫去,老佛爷酌挑了数样,又让钟茗看着办了。 钟茗回到坤宁宫,笑着对容嬷嬷道:“听说珍珠能压惊,便赏一匣子去延禧宫吧,十四阿哥总不见好,怪让人担心的。” 容嬷嬷爱憎分明:“还不是装的!娘娘,您明知道她们那是假的,还……” “嬷嬷只管去。” 容嬷嬷去了,回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凑近钟茗,想说什么又笑得开不了口,闷着笑了许久,对上钟茗含笑的眼睛,这才道:“奴婢真是服了您了!令妃娘娘、令妃娘娘的脸色,可真是好看!明明她儿子没事儿,大家都说十四阿哥病了,担心得像他快死了似的,偏最早说这个的是她自己,连反驳都没法儿驳,真跟咒十四阿哥似的,她又不敢直接说立时已经好了。还得跪着接赏谢恩,噗~” 笑了一通,容嬷嬷终于直起腰来了:“真是解恨呐,让她也吃个哑巴亏!往日里总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咱们就被皇上斜眼看,奴婢老觉得不对劲儿,只觉得跟她有关系,愣是想不通她是怎么弄的!今儿奴婢算是明白一点儿了,有时候,不用做得太多,只要做得合适就成了,还是娘娘的主意高。” 钟茗伸个懒腰:“且不用去管她!如今的正事儿可是两个丫头的婚事。” 容嬷嬷敛了笑,低眉顺眼地:“嗻~” ———————————————————————————————— 琉球使节一走,乾隆就下诏,点了十几个年轻人,说是想看看八旗新一代青年的风采。在京诸王公大臣,结合着前一阵子晋封公主,乾隆又不断找人问话、考较武功的事儿,不少人真相了。不嫁蒙古的公主可是少之又少,况且这回的两个公主可是极得宫里喜欢的,谁娶了,那是一辈子的前途都有了保证了,没瞧见色布腾巴尔珠尔么?他那些个错处,够死一百个死了,最后呢?起复在望!进宫请过安、领过宴的福晋、夫人们都还记得和安公主与和宁公主可都是大美人啊!性子也好,模样周正,便不是公主,娶来当儿媳妇也是让人满意的。 一时之间,京城的裁缝铺、鞋铺、帽子店生意兴隆,各家人家都在为有实力一搏者准备着合适的行头。 考较的地点放在毓庆宫,一干人等在太监的带领下,低着头小心地走进正殿。鼻子里闻着烧的檀香味儿,脚下踩的是红毯,不由得微微紧张,手里攥着两把汗。听着太监的口令:“肃——跪——拜——” 紧张的时候,不怕动就怕不动,一番动作下来,倒有不少人放得开了。有大胆的抬头一看,皇帝的身后不是常见的字画墙饰,而是拉起了一道明黄|色的纱帘,里面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不少妇人,连忙低下头,心里开始计较了。 乾隆极慈祥地一一问过每个到场考生:“你是栋鄂家的?”、“你是镇国公明海家的老三?”…… 毛头小子见总boss如此平易近人,情知马上还要被他考问,却都放松了下来。人一放松,说话办事就容易露原形。 乾隆这里已经问到各人读了什么书了,自然不会有人说:“我一个字都不识,就是个盲流……”都说略读过几年书,知道一些道理。 乾隆就开始提问了,先是问了几句四书五经里的话都是什么意思。这是基础题,在这个年月凡是读过书的,都是必须会背的,偏偏就有人背不出来。 乾隆问了句“食、色,性也”让驳一下,就有某贝子免冠拜道:“圣人所言,不敢驳也。” 钟茗一想,可不是么?这是《孟子》里的原话,要怎么驳? 乾隆却气得手抖:“去把《孟子》抄一百遍!” 内牛满面!八旗如此不争气。“那也是圣人说的?!咹?!《孟子·告子》读过没有?” 乾隆越说越生气,干脆自己背书:“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这是孟子说的么?”恨呐,其实就是考他们背书的本事的,下面一段话就是孟子驳斥告子“性也”理论的,背下来就成了,结果…… 帘子后面,晴儿掩口,兰馨瞪眼,不被要求通读诗书的她们都知道的事情,这些“青年俊彦”居然不知道?!太惨了!太残了!老佛爷一张脸已经气得看不出本色了。钟茗这才恍然大悟…… 钟茗很是奇怪,某些好出钟头的家伙居然没有插话?看过去时,皓祯正一脸宠辱不惊的模样站在那里,很是胸有成竹,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他是个实在人啊,皇帝没问到他,当然不能抢答,至于围场,皇帝说了要大家争一争的嘛,他已经让了皇帝了,下面的事儿,当然要奋勇争先了。 乾隆抽抽嘴角:算了,不考背书了,改考对对子…… 更惨! 这回闹笑话的是多隆……(具体请参照电视剧……) 摇头晃脑,大为得意地说出自己的大作,多隆一脸的笑,等着乾隆夸他。这家伙,憨得可爱!前提是——别是我儿子就行!钟茗如是想,不然,当个笑话看也不坏。 如果不雅的词汇,居然敢放到御前说起来,多隆,真是缺人管教啊!凡在尊长面前,要知道避忌,君你长辈尊者的名讳不可直言,不雅的词句也不能说的,实在非说不可,也要想个文雅一点的替换词才行。 乾隆扭曲着脸,一声怒吼:“你都学了这些东西?叉出去!” 皓祯的对子挽回了乾隆的面子,乾隆笑着真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慈祥的。 钟茗目送多隆离去,心说:多隆,其实,你是暗恋着皓祯的,对吧?绿叶做得如此彻底,还敢否认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为了达成他的心愿,让他人前风光无限,无私丑化、矮化自己以衬托出他的光辉伟大的……圣母么?! ———————————————————————————————— 结果自是一目了然,在众多脑残身残的配角的无私衬托下,富察氏皓祯脱颖而出。钟茗傻眼了,还是兰馨道:“一切自有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作主。” 再问。 “女儿,还是觉得不要那么显眼的人为好,”揉揉衣角,又小声道,“闻说,他们家子息不繁……”红着脸,不说话了。 乾隆摸着下巴,还没说话,老佛爷先说了:“这可不太妥了!” 乾隆道:“子息繁茂,在母不在父。”也不能怪他,实是此时挑不出像样的人来了,他又不想让兰馨远嫁蒙古。横看竖看,皓祯还是很能看的,于是便觉得是小女孩儿眼力不够,怪不得自来有父母之命的说法! 兰馨以下不乐,却也无法,低头装羞涩。钟茗心说,看来,要用别的办法了。 老佛爷对乾隆道:“看来,咱们兰儿不放心呢,你总得让闺女看得见他的人品才行。” 乾隆最看重什么品德?答案是——忠! 于是,便有了经典的御花园有刺客这一狗血乔段!刺客出来的时候,乾隆与钟茗、兰馨正坐在一桌上,没敢请老佛爷怕她老人家受了惊吓。钟茗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护驾!”然后不等再条件反射地逃命,她反应过来了,紫禁城从建成到变成故宫,钟茗只知道有两次著名的治安事件,一是明嘉靖险被宫女勒死,一是清嘉庆被天理教把箭射到宫匾上。又有剧情作支撑,再一想乾隆头一天把五阿哥等人派了差使去巡视丰台大营,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一拍桌子对着一群乱嚷的宫女太监呵道:“都给我闭嘴!碍手碍脚的滚到一边去,少裹乱!不许让刺客趁乱跑了!高无庸去宣侍卫!染墨,去慈宁宫看看老佛爷那里的情况,小凌子,去通知各宫看好门禁!”一面把乾隆与兰馨等推到侍卫身边。兰馨也醒过来,一手拉着乾隆,反身抓着钟茗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侍卫堆里跑。 乾隆笑着一手握着兰馨一手握着钟茗,用力捏了一下:“无妨,只管看。” 兰馨脸都白了:“皇阿玛!”声音出奇地大! 她的力气怎么掰得过乾隆?钟茗心中暗笑,一面也用力帮着兰馨拉他:“快走!”两个女人一齐用力,乾隆又不想真的跟她们拔河,被她们连拉加扯,险些栽个大跟头,模样很是狼狈。 “护驾!”根据原则,警察总是在最后一刻出现的,皓祯胳膊带伤地“擒”住“刺客”的时候,大队人马也杀到了,钻在桌子底下避难的人也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皓祯算是白受伤了,乾隆被妻女扯得头都晕了,压根没看到他的精彩表演,兰馨只关心她阿玛额娘,都没往他那儿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乾隆才想起来这次宴会的初衷来!苦笑着赞了皓祯,赏下手书的“文武双全”。又欣慰,觉得自己这丈夫、这父亲,还是做得很成功的,老婆女儿还是很向着自己的。 他还没得意完,找碴儿的来了。 乐克同学感念皇上的知遇之恩,兼之上次上书,乾隆非常大度地纳了谏,让他更是感激涕零,发誓以历史上有名的诤臣为榜样,努力鞭策乾隆——就是有错挑错,小错说成大错,大错说成要亡国,没错鸡蛋里挑骨头——争取把君臣二人打造成大清朝的李世民与魏征。 得知乾隆自己出了烂招,居然在御花园里命人假扮刺客,他火了——你不能这样做啊!这不是自己带坏头么?!哪个英明君主会玩这样危险的游戏的?!拿自己不当回事儿的,前明倒是有个朱厚照,下场跟豹子玩儿,你想跟他一样啊?!皇帝,你堕落了! 还有,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不能这样啊!万一下一回来了个真的刺客,大家当是你逗着玩儿的,不管你了,怎么办?周幽王是怎么死的?不要当放羊的小孩啊! 乾隆那个悔啊!跑到坤宁宫接着骂乐克。钟茗正色道:“他说得有道理,皇上还是告诉大家,派人装刺客的事儿,再不会干了比较好。再谕示一下侍卫们说以后都不会再命人假扮刺客了,以后要有同样的事儿,只管下死力去抓!” “紫禁城里怎么会有刺客?”乾隆不想再认错儿了,更加不愿相信自己的地盘上会真的发生这样的治安事故。 “祖宗定刑法,原也不是说天下人都会犯法的,不过是防患于未燃。” 乾隆神色一肃:“正是!你说的是,防患于未燃,乐克也是为朕好啊!”命比较重要,乾隆回过味儿来了。 被骂了,还得捏着鼻子继续表扬他!谁让自己出了昏招呢? 乐克也知趣,上了一道折子表扬乾隆知错能改,把乾隆又给噎得吃不下饭。接下来,他三天一本,致力于让乾隆继续吃不下饭,以防止乾隆中年发福有害健康。 乐克把乾隆嗝应得够呛,乾隆还舍不得打发了他,说到底,这样一门心思为皇帝着想的人还是少了点儿,没办法,继续捏鼻子忍了吧! 可这么忍着也不成啊,皇帝也要喘口气啊,但是又不想伤了忠臣之心,乾隆犯愁了。 乾隆被乐克折腾得没脾气了,也折腾得受不了了,私下里抱怨:“这家伙也太较真了!” 钟茗低头一笑:“不如调了他的职。” 御史的妙用 乾隆被乐克折腾得没脾气了,也折腾得受不了了,私下里抱怨:“这家伙也太较真了!” 钟茗低头一笑:“不如调了他的职。” 乾隆脸色一沉:“这个不是你该说的话。” 钟茗猛一抬头,脸上有些僵硬,对上乾隆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后宫不得干政,便是要求情什么的,也没有说得这么直白的!以后可要小心了,真是要命,此刻钟茗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觉得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到底瓤儿还是穿来的,会有与土著们不同的地方。刚强如那拉皇后本尊,对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强硬的,自己便是知道剧情,心情太急,也不可露了形迹,否则不用等剪头发,自己就要玩儿完。遂强笑道:“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人都瘦了,再好的人,也不能……再者,老佛爷可是问了好几回了。” “你不懂这些事儿,他先上书,朕就调开了他?只要他是官,就能上书!”乾隆这才缓了脸色,恨得牙痒,乾隆还是保存了一点理智,况且,他内心里也不是真想调了乐克的职,还是知道乐克是个不错的御史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钟茗这才小心地说:“那就给他找点儿事做,让他有得忙,御史可不是专管挑皇上毛病的官儿……想来他是个较真儿的性子,不如——” “嗯?”乾隆不高兴了。 “让他背地里看看那些孩子怎么样,既他这个人都挑不出毛病来了,这样的人品,也不会错待了两个丫头,把兰儿和晴儿嫁过去,我也放心了。” “额驸?不是已经让人去相看过了么?”乾隆不解,为什么皇后会对这回选额驸的意见这么大。明明是个看着很不坏的孩子,家世让乾隆满意,本事也不坏,还未闻劣迹。 “那哪作得准?明面儿上的事情,自然是光鲜的,没进宫的时候,家里给哥哥定亲,连对方街坊邻居都打听过了。现在只是让果郡王去硕王府喝一次茶,果郡王再慧眼如炬,又能看出什么来?我还是觉得硕王家透着奇怪,弄个舞女封侧福晋,除了两个上了玉牒的嫡、侧福晋,余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按制亲王得四个侧福晋的。” “以前他倒是每次指婚都推的……”乾隆沉吟道,“可见是个疼老婆的,家风如此,兰儿嫁过去,必是过得舒心的。”乾隆越发觉得皇后奇怪了。 “这辈子,能嫁几次女儿呢?况且,兰儿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想着她要嫁了,我是又高兴又不舍还担心,凡事恨不得一天翻它个十遍八遍的才略安稳些。难道皇上没这样的心思么?这几日我冷眼瞧着,她更喜欢能上得了战场的,觉得那样有担当。干脆就让乐克去暗访一下,不让硕王府知道,回来一报,大家都放心。 乾隆好像明白钟茗的意思了,脸也开了,不再认为钟茗这是对朝事指手划脚了:“说到底,你说乐克,就是为了让朕调他给你查女婿?也好!朕瞧兰儿似是不大中意硕王府的世子,若乐克都说好,她可没话说了。也给乐克找点正事儿做!”乾隆的慈父心情回来了,现在觉得皇后的主意挺好了,正好让乐克且不要来找朕的麻烦了。 “皇上圣明。”我等着看乐克的奏折上来的时候你变脸的样子!钟茗不知道那假贝勒和白吟霜是什么时候gd上的,只是算算时间,仿佛他们xxoo的那一天是下雨的?前阵子刚下了几场雨,再往后,天气更冷,只会下雪了。只怕此时早已在一起了,也罢,由他们去吧,自己做的事情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0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0部分阅读 便要自己负责。这回没有所谓“公主倚仗皇权强行在一对相爱的人中间横插一脚”,看看你们能不能修成正果吧!这假贝勒既然没胆子公然说自己已有个“唯一的爱”,那我来当一回好人,替你挑出来!甭想一面借着公主带来的世俗荣光,一面又恨这荣光不能给你的白吟霜了,咱不倒贴了!我家闺女,不给你们的“爱情”当牌坊! ——————————————————————————————————————— 次日早朝,乾隆独留下了乐克:“你这几日都忙些什么呢?” “奴才不过谨自修身养性。” 乾隆心里直抽抽,你要是修身养性,那就是朕的造化了!偏偏你修养到朕的头上来了! “朕这里正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恭听圣上吩咐。” “不用这么严肃,朕这里有些人,你去给朕暗暗查查,可有不法、不妥之处,从严检查!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查,一件小事也不要放过!查完了,给朕奏来!” “嗻!”乐克一甩马蹄袖把身子扎了下去。 “跪安吧。” 直到乐克退出养心殿,乾隆发现似乎有什么事儿不对劲儿。仔细一想,没什么疏漏了,为了怕乐克这个呆子的行止不小心漏了底儿,让人看了出来,他特意没说这是为挑额驸而办的政审,还把皓祯的名字搀到一堆候选人里。乾隆便把这一丝疑惑丢到一边儿,很欢乐地看着乐克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出动再无精力鸡蛋里挑骨头地跟皇帝作对。 乾隆说的是“给朕奏来”,不是“给朕密奏来”,乐克按着名单,一个一个查下来,把证据都捏到手里了,在大朝会上突然发难了。 少说了一个字引发的惨案…… 诸王公之子,犯事儿的还真不多,不过是些纨绔习气,不太求上进之类。天子脚下,有点眼色的都不会闹出惊天大案来,虽然仗势欺一下人是难免的。乐克虽瞧不上这样的作为,还没到拿他们说事儿的地步,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乐克也无力了。乐克把他们算作一堆,泛泛批评为“不求上进,只知靠父祖余萌,不思报效朝廷”云云。 最出彩的两人,一个是贝子多隆,一个是贝勒皓祯,他们是乐克火力集中的对像。多隆么,斗鸡走狗、调戏一下歌女,乐克当他是寻常,甚至还有一点点欣赏了——至少在乐克的查访记录上,多隆一不吃霸王餐、二不当街咆哮、三没调戏良家妇女!至于被调戏的那个歌女,圣贤书读多了的乐克一撇嘴,哪有规矩人家的姑娘出来抛头露面的?!养家糊口也可以做女工针线度日的吧?大户人家也有帮佣而非卖断终身的丫环,乐克家里就有这样的丫环。俗话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前程不是更光鲜?再说了,她进京才几天,就引得两个王公子弟为她争斗?乐克眼里,或者说,大多数人眼里,歌女绝不如婢女体面干净。(某肉按:乐克古板代表当时人的一般观点,没想到卖身为奴婢伺候人不如自己当老板卖唱自由。) 但是多隆打死人就不对了!现在这世道,失手打死个家养的奴才还要受点罚的,何况打死的不是他家家奴!不可原谅!光天化日地行凶!生生把旗人的名声给弄坏了!参他! 皓祯就更混帐了!居然把个热孝期的女子收为外室!富贵人家养几个外室,本是寻常,可他养的是什么?!不知廉耻啊!帽儿胡同的四邻都说了,里面住着个戴孝的姑娘,小模样儿长得挺标致,就是有些奇怪,每次一个穿着很富贵的年轻男子来的时候,小院儿里就欢歌笑语的,还有使的人拎着酒食进去,很不像个守孝的样子! 乐克有幸冒着初冬十月夜晚的寒冷,偷听了一耳朵唱的小曲,心里把两人骂个狗血淋头,妆成便是笙歌酒醉,滛词艳曲!不文不白,亏得个孝中女子有脸一天一天地唱!净是说着有情无情的,你守的孝呢?你爹呢?亏得被皇上称赞为“文武全才”的祯贝勒能不厌其烦地听着一遍又一遍的! 乐克好想哭,呜呜,八旗子弟,都堕落如此了么?怪不得皇上要我暗访,皇上圣明!一定是皇上也发觉了年轻一辈不好的苗头,要下力气整顿了,皇上圣明!整死这群不争气的东西!乐克打了个喷嚏,一跺脚,回家写奏折去了。 弹弄着月琴,她最喜欢在灯前酒后,为他唱一首《西江月》: “弹起了弹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静! 弹起了弹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 他听着这首歌,深深的凝视着她,长长久久的凝视着她,知道她是这世界中,自己唯一能看见的人了。 ——以上黑体,摘自原著,乐克同学就是被它荼毒了耳朵心生怨念的。 这对男女,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皓祯,你辜负圣恩啊辜负圣恩!年轻轻的不学好,腥的臭的都往怀里扒拉! 朝堂上登时炸开了锅!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重孝道?富察皓祯,你惨了!至于多隆目前没资格上朝,非常配角地被大家遗忘了(所以说,当个配角,除了会被炮灰这样的悲惨经历之外,也还是有一点福利的)。硕王的脸立时变了,说话的是乐克,近日来有名的铁面御史,硕王还真相信乐克的人品。如果皓祯此时在他面前,估计他要老当益壮地先劈头盖脸抽一顿这个混帐儿子了。硕王赶紧跪下,脱冠谢罪。 乾隆也傻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最近一直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是什么了!乐克是言官啊!有什么就非要捅出来不可的!乾隆僵笑了一下,伸手在御案下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退朝!乐克,你留下!” —————————————————————————————————————— 最后一个人退下了,乾隆麻利地从御座上蹿了下来,绕着乐克打转:“乐克啊乐克,你啊你!你怎么就不多动动脑子?!”伸出来指着乐克的食指直打哆嗦,“你怎么在朝上说这个?!” “回皇上的话,奴才说的句句属实!” “那也别在朝上这么说啊!哦,八旗新一辈儿,都是这么个玩艺儿!你不是打朕的脸么?!你不会想一想,密报给朕?!” “皇上要奴才暗访这年轻一辈的行止,不是要整顿八旗?”乐克也傻了。 乾隆一愣:“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事缓则圆你知不知道?”看着乐克不赞同的脸,乾隆怒了,喷了乐克一脸的‘龙涎’,“治大国如烹小鲜!懂不懂?” 乐克想了想,这句圣人之言他明白了,也不伸手拿袖子擦擦脸,一个头磕下去:“皇上圣明!” 乾隆无力了:“罢了,你跪安罢。” “嗻~” “今天朝上皇帝又发火了”,被当作头条新闻报到了慈宁宫,正在陪老佛爷的众人摸不着头脑,皇上又有什么要发火的啊?忻嫔一看庆嫔[皇上昨天翻的是你的牌子吧?] 庆嫔瞪回去[昨天皇上还挺高兴的,再说了,今天朝上有事儿让不高兴跟昨天翻我牌子有什么关系?] 老佛爷上了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茗低头理理袖子,唔,灰鼠皮的旗袍做得不错兔毛的滚边镶得可真匀称。 养心殿的小太监哭丧着脸,他本是被打发过来跟老佛爷说皇上要晚点过来的,不成想被逮住了当贼审:“是左都御史乐克(升官了),没事儿又参了一本。” “他不是消停好几天了么?”老佛爷也纳闷,乐克怎么又来了? “他憋着坏呢,今天一本,把年轻一辈儿在京的,一竿子全打翻了……”小太监只得细细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众妃嫔听得直了眼,兰馨不屑地撇撇嘴,晴儿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是眼里也是透出“一群草包”的讯息。 乾隆跨进慈宁宫的时候,满屋妃嫔已经散了,钟茗还是雷打不动地陪着老佛爷说话,与老佛爷一起边处理宫务边让两个公主见习。 乾隆一进来,看到兰馨晴儿都在,有些羞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是命乐克暗中查了一回,朕都险些要吃了闷亏!你们放心,这回,朕一定给你们挑个靠得住的额驸!” 老佛爷温言道:“皇帝也不要太着急,谁也没有怨你的意思,你想的还是很周到的嘛!要不是派了乐克,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现在,指婚的旨意还没下呢,你也没说就挑中了那些小东西,虽说外头都多有猜测,咱们可没明着说这是选额驸!一下儿看清了人品,免得孩子受苦,这不正好?” 乾隆缓过脸来:“这个富察皓祯,在朕跟前装得倒好!转脸却是另一种样子!谁不知道朕屡次召见年轻的孩子为的是什么?他既上赶着表现,就该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居然还敢……罢了,不说这些,免得污了皇额娘的耳朵!朕必重罚他!”又看着兰馨道,“西征大军明年回还,必给儿一个青年俊彦!” 次日,乾隆下旨申饬了被乐克点名的寻常纨绔,命在家读书,年后他要亲自考较学问。然后是重头戏:“贝子多隆,白日行凶,殴伤人命,其罪难饶,然念其幼失怙恃,从轻发落,着降为承恩镇国公!罚俸一年!” “硕亲王世子皓祯,行不义事,乱人伦法度,着革其贝勒衔去世子封号,闭门思过!硕亲王岳礼,教子无方,降为郡王罚俸三年!” 乾隆对着硕王府下了狠手了,连硕王都罚上了。他本意属皓祯为额驸的,皓祯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乾隆的龙脸上抽了个响脆的,能不恼么?皇帝要面子,乾隆死要面子,光是在竞争当他女婿期间做下这样的事情就够让他恶心的了,乾隆还要在全天下人面前争面子,证明满人不是野蛮人,偏偏皓祯弄了个热孝女子当外室,要再选他当额驸,这不是证明皇帝根本不在乎这样毫无廉耻的事情么?不就是让汉人说满人不讲究么?嘴上说着满汉一家的清朝皇帝,对于满汉分野,比所有人想像得都更重视。 罚也罚了,看不顺眼的也关了,乐克也向他承认这回是皇帝考虑得更周到以后有这种事情全听皇上的,乾隆这才顺了气儿。正准备和和美美过日子呢,闹事儿的又来了! 却是富察皓祯又闹腾了起来。 “硕郡王也是个混帐东西!亏他还姓富察!连个儿子都管教不好!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宅都不宁!无能!朕的旨意刚下了三天!三天!他就敢再闹!”乾隆几乎要咆哮了,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更觉得羞恼了,越发迁怒到硕王府了。 终结梅花烙 “硕郡王也是个混帐东西!亏他还姓富察!连个儿子都管教不好!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宅都不宁!无能!朕的旨意刚下了三天!三天!他就敢再闹!”乾隆几乎要咆哮了,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更觉得羞恼了,越发迁怒到硕王府了。 乾隆在养心殿东暖阁里大发雷霆!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回一点点———————————————— 乾隆处置完硕王府,当天下午,傅恒就谢罪来了。他是保和殿大学士,且位次居于诸大学士之首,乾隆的圣旨一下,他就知道了。虽然两家早已分门立户,但是不管硕王府做了什么事,只要是姓富察的,傅恒就要担一点舆论的风险,何况,硕王府与傅恒的忠勇公府、傅恒之兄富文继承下来的一等承恩公府俱是富察氏里混得极好的,平时相互帮衬一下也是有的。 乾隆如何会怪他?温言抚慰了一番。傅恒仍是不大放心,乾隆自是千好万好,然而富察氏立族至今,凭的不只是扎实肯干、几代人忠君上进,还有谨慎求全、安守本份、不恃宠而骄、不乱树敌。和安公主还好说,那位和宁公主可是那拉皇后抚养长大的,那拉皇后虽然算不得阴险毒辣却也绝称不上是个大度的人,怎么说也要解释一下才好。 傅恒委婉地表达了对于两位公主的欠意,表示一定会督促硕王府一干人等老老实实改造、重新做人,至于自家跟硕王府早已出了五服这样的事情,傅恒一既没有提。 乾隆直接让傅恒回去依旧当他的差、办他的事,还让傅恒的夫人明天递牌子陪着和敬入宫来跟老佛爷说话。傅恒的心放下了大半,谢恩跪安了。 第二天,和敬果然陪着傅恒夫人进宫了,钟茗心知肚明,也觉得好笑,本是硕王府的事情,公爵府上大可不必太过小心了,言谈之间与平常无异。兰馨与晴儿也没有迁怒到李荣保一支头上的意思——挑额驸的时候早把各候选人的背景背得烂熟,知道两家现在不是八竿子打不着也是要打个五六七竿子才行的,实在没有迁怒的必要。钟茗私心里也不想跟富察家结怨,没事儿给自己找这么个敌人,跟找死也没什么大区别了。老佛爷还很是安慰了傅恒夫人:“可怜的,都是被皓祯那个东西闹的!与你们很不相干,听哀家的,回去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只不要再理那家不着调儿的东西!” 傅恒夫人起身应道:“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夫人进宫请安的同时,傅恒依然有些心神不宁。乾隆看在眼里,心下难安,晚上与老佛爷报备了一下之后便招呼了钟茗且在养心殿后殿东耳房里,次日清早,先到前殿东暖阁里坐着,待散朝,拉个帘子与傅恒见一面。钟茗心说,你对富察家还真是上心呐!你越这样,我越发不能得罪他们家了,真是……作为继妻面对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尴尬,仍是应了:“大学士就是太小心了。”又小心眼儿地腹诽乾隆,李荣保儿女十几个,都是孝贤手足,你偏对傅恒最好,有jq啊有jq!这么一埋汰乾隆,钟茗心里好受多了,又觉得人家傅恒一好好的真正“文武双全”自己这么yy太不厚道。 乾隆很欣慰:“也正是他这份子小心,才能固守至今。”眼中透着怀念。 钟茗道:“岳礼家的儿子真真可恶!自己德行有亏不说,还要连累长辈宗族!” 乾隆深有同感:“正是!很该开导开导!前日忘了开导他二十大板,朕真是后悔!” “二十大板都是轻的!”钟茗怒道,“皇上想想,若不是乐克感念君恩,查得仔细,让他蒙混过去了,会是个什么情形儿?到时候指了婚,公主在他们家受了委屈,咱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敢让皇家吃这样的暗亏,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乾隆的脸黑了!女儿嫁了出去,就算自己不要老脸了,承认选错了人,女儿下半辈子怎么过?真要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惩治了额驸,让女儿难堪么?竟是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打不得,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和离?寻常人家和离都要被说闲话,何况皇室?自打入关后,爱新觉罗家标榜礼法,就再没有过女儿再嫁之类的事情!好好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他们家最好小心了!”听到乾隆这么说的时候,钟茗乐了,被乾隆惦记上,那可真是惨了。 ———————————————————————————————————— 第二天,钟茗坐在东暖阁里等散朝。琢磨着呆会儿表演一下认准了硕王府要报复的爱心母亲也就行了,顺便展现一下自己不连坐的宽广气度也就够了。不成想,这一天,朝会上还真是热闹! 却是富察皓祯又闹了起来! 圣旨下的当天,内务府等一干人情知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便与步军统领衙门[1]联合办公,效率奇高地直扑相关地点。亲王与郡王差的不止是等级、俸禄,还有仪仗、车驾、服饰、房屋装饰、使用的太监人数等一系列的东西,于是,收“违制”物品的、收人的,看着庶人皓祯被关地方的,忙得一团乱。 还有收点岳礼嫡、侧福晋用度的——亲王福晋与郡王福晋所用物品自然也是不同,还有顺手去降一下皓祥品级的——亲王庶子爵位的事儿是要多掂量的。又有去硕王已经出嫁了的三个女儿那里收缴、换发物品的——亲王女与郡王女的用度也是不同。 至于两个衙门的人在工作过程中又搜刮了多少灰色收入,那就更不知道了。真不用给他们家面子,别的事还好说,怕是有翻身的可能,这种以不体面的方式打了皇帝的脸的行为,只要皇帝脑子没进水,就绝对不可能再出头!踩他们准没错儿! 真是惨不忍睹!不要怀疑,这绝对是乾隆授意的,富察皓祯弄了乾隆一个没脸,乾隆绝对要把他们全家的脸面都扒个干净! 硕王府怎能不气!尤其是硕王岳礼及其嫡福晋雪如,养了二十年一个儿子,把全家前程毁了一半,这小子真是来讨债的!雪如更是气苦,被岳礼骂了一通,问及歌女的事,她居然也是全不知情,岳礼气得砸了桌子:“你这福晋是怎么做的?!儿子做下这样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也不用什么别的人,在被内务府、步军统领衙门蝗虫过境一般硕郡王府里,雪如亲自拷问,从皓祯身边的小太监小寇子嘴里问出了实情。先派了府里的人直扑帽儿胡同,控制住了皓祯的外宅,雪如在府里思考对策。杀了不行,动静太大,收了更不行,雪如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在她心里这歌女与侧福晋那个舞女是一路货色,都不是好东西!要处置,还要处置得更严厉,又能表明立场还不显刻毒! 第二天,雪如便领着心腹亲信秦嬷嬷并两个王府侍卫,杀到帽儿胡同去了。 “你给我抬起头来!”雪如冷冰冰的说,对着个害儿子前途尽失、三个女儿受到牵连在婆家也要看白眼的女人,没几个当娘的能和善得起来。尤其是雪如,她为现在的身份地位付出了太多太多,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绝对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是!”吟霜听出福晋声音里的威严和冷峻,吓得更加厉害,微微抬起一点头,整个脸孔仍然朝着地面。 “我说,抬起头来!”雪如清晰的说,“看着我!” 吟霜无可奈何了,她被动的抬起头来,被动的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眼光和雪如的眼光接触了。 雪如心中有一些奇怪,这双眼看着长得真不坏,这张脸怎么如此熟悉。如此似曾相识?甩甩头,现在火烧眉毛了,哪顾得这些?秦嬷嬷也有些奇怪,只觉得这白姑娘长得确实面善了些。然而两人现在关切的重点不是白吟霜,而是解决白吟霜。 “福晋!”吟霜颤颤抖抖的开了口:“请原谅我!请你不要生气!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我在这儿,只是就近照顾我爹的坟墓,然后以报恩之心,等待贝勒爷偶尔驾临!此外我再无所求,我绝不会惹麻烦,也不会妨碍任何人,更不会找到府上去!您,您就当我是贝勒喜欢的小猫小狗好了,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 “哼!”雪如一听就火了,“说什么小猫小狗,说什么自生自灭?你知道吗?皓祯已不是什么贝勒了!他被废为庶人了!就因为跟你鬼混在一起!你这小猫小狗,力量未免也太大了!” “什么?”吟霜一惊,眼含泪花,不停地摇头,“我们不是鬼混,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实在是让我百般为难呀!”雪如压下怒火盯着吟霜,“你说你不曾妨碍任何人,事实上,你的存在,已经妨碍了许多人!我们全家已经因为你的存在受到了莫大的牵连!皓祯的阿玛被降爵,他的三个姐姐——我的三个女儿也因此受到错待!”想到女儿此时在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没有脸面,雪如的脸色很不好。 “你年纪轻轻,才貌双全,”雪如再深抽了口气,勉强的赞了白吟霜一句,“为什么要白白糟蹋呢?你应该配个好丈夫,做个正室,何必过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如今,你已是在皇上案前挂了名号的!想要再有好结果,太难!皓祯再和你混在一起,这辈子就毁了!” 吟霜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雪如。 “我懂了!”她绝望的,悲切的说:“您的意思,是要把我许配他人?要我负了贝勒爷,绝了他的念头?您不在乎我的感觉,也不在乎贝勒爷吗?” “这是小猫小狗有资格说的话么?!”雪如大怒!已经不去计较贝勒爷这个称呼了。 吟霜点头,眼中透露出一决绝的神色,她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喃喃的说着:“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福晋既然不能容我,那我只剩一条路可走!要我负皓祯,以绝他的念头,不如让我消失,以绝所有后患!” 说完,吟霜站起身来,就如现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迅速冲出房门,用尽全力,奔向后院。雪如大惊失色,伸手一拦,哪儿拦得住,吟霜已消失在门口。雪如带来的侍卫本就守在门口,见她冲了出来,以为她要逃走,伸手一抓,居然没抓到,只得跟着直冲出去,奋力狂奔,追着吟霜。 吟霜奔到井边的时候侍卫还没追到,她在众人的狂叫声中,爬上井边的护栏。眼看就要跃入井中,侍卫这才冲到护栏底下,奋力一跃,拉住了吟霜的脚。吟霜挣扎着,却挣扎不过侍卫,手指攀着护栏,死命不放。侍卫使出全力,用力一拉,吟霜终于攀不住,从护栏上滚落到井边。仆伏在井边潮湿的泥地上,不禁放声大恸。雪如、秦嬷嬷、常妈、香绮全奔了过来,香绮扑上前去,哭着扶起吟霜,痛喊着说:“吟霜小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贝勒爷怎样活下去呀?” 雪如气个半死!“这是哪里来的野猫,嚎得如此难听?!我的儿子,堂堂硕王嫡子,没个卖唱丫头就活不下去了?!掌嘴!” 白吟霜连忙护住香绮,颊上泪痕未干楚楚可怜地质问:“福晋,皓祯是那么的美好,他说您是那么的高贵仁慈,您怎么能那么残忍地惩罚香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 雪如浑身发抖:“我残忍?!你还有脸说我残忍?!不对!你个卖唱丫头居然敢这么说我?!给我掌嘴!” 侍卫正要上前,突然听得一声怒吼:“谁敢动她!” 来人正是皓祯! 话说,这小寇子被拷问完了(期间没少挨板子,雪如心情不好,闻说皓祯的外室住在小寇子亲戚家,早认定是这狗奴才带带了儿子,手下自不容情),又觉得对不起他的贝勒爷,好在雪如问完话便去想法处置白吟霜了,把他往柴房一扔,府里各处乱糟糟的,他趁乱又去给他的贝勒爷通风报信去了。 皓祯赶到的时候正是雪如发威的时候,他怎能看着他的梅花仙子受委屈?那可是个比父母都重要的存在啊! “额娘!你要如何对她?你不知道她已经孤身一人只有我一个了么?她还带着孝,你就这样逼她,何其残忍?” 雪如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咽了口唾沫,鼻翼忽扇忽扇的,胸口一起一伏,显是气极,捏着帕子的手直攥得指节发白,半晌才吼道:“你也知道她戴着孝!哪有好人家的女儿热孝时跟男人鬼混的!” 皓祯激动欲狂:“我们是真心相爱,真心相爱下的情不自禁,发自内心,那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到了你们嘴里就会说得如此不堪?!该忏悔的是世人那颗肮脏的心!” 雪如再也绷不住,晕倒了…… 帽儿胡同真是热闹得像提前开了庙会,岂有旁人不知之理?何况此地被乐克点名之后,正是重点监查的对象。巡城御史[2]早与底下的人通了气儿,暗暗地把这里盯住,一有动静就出动,得了信儿今天早朝报上来,数数日子,不多不少,正是三天。 乾隆已经气到麻木了!他容易么?!好不容易处罚完了,只要硕王家老实呆着,顶多以后不再用他们也就是了,好不容易给皇后、十二阿哥、两个公主赏了一堆的东西,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让皇后和气了,好不容易计划好了让皇后跟傅恒把一点小芥蒂给抹平了,皓祯又闹腾上了! 钟茗听得很和乐,真不错,难为巡城御史了,居然能把细节也查得很详细!啧啧,投井啊?一路狂奔穿墙过院儿的,这死法儿可真壮烈!难怪这硕王府要败了,一堆的人连个弱女子都拉不住,非得到她不跑了、停下来爬高儿的时候才能抓得到她。 乾隆让御史把奏章留下,然后宣布散朝。钟茗听得乾隆那“都跪安吧,傅恒留下。”的话都是带着飘音的。 [1]旗人犯罪由步军统领衙门处理,硕王府虽是王府,不姓爱新觉罗,没资格让宗人府管。 [2]巡城御史,巡查京师。 —————————————————————————————————————— —————————————————————————————————————— 乾隆一是气的,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有如此逆子!二也是心里发虚,不知道经过今天这一闹,皇后还会不会依然想同傅恒和解。他对皇后的脾气还算了解,她显是恨极了皓祯了,能不迁怒富察家,已是很好的结果了,现在这一弄,万一闹大了连累了兰馨或者晴儿的名声,皇后气昏了头想偏了给傅恒个没脸,那可怎么办? 进了东暖阁,乾隆先声夺人,骂起了硕王府:“一窝子的混帐行子!平白牵连人!” 傅恒也跪下请罪。 “可有出了五服的亲戚管得着别人家的逆子的?又或者,大清朝的一等公管得着亲王、郡王的家事?!”钟茗说得极爽脆,“这很与大学士不相干!我竟不知,大学士要为个逆子向我认的什么不是!”复转脸对乾隆道,“只是这般逆子,实是闻所未闻,皇上,还是再劳累一下儿,把事情按下去吧,让他们再弄下去,朝廷的脸面就要没了!” 傅恒跪在地上,头碰到地毯上,并不抬头,口里只是谢罪而已。他已明白,皇后这是为和宁公主着想,不欲让人知道这皓祯曾入选过额驸,想息事宁人,可又恨极了这个人,想重罚他。 乾隆心里也清楚,皇后现在的心态挺好猜的,于是开口道:“硕王府很不像话,正是该认真教训了。傅恒也别老是跪着了,起来吧!赐座!” 高无庸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抄手侍立旁装雕塑,此时倒是灵动,上前搀起了傅恒,又搬了个绣墩来。傅恒谢过恩,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钟茗道:“论理,处置硕王府的事情算是国事,不该我说话,只是,皇上,再让他们蹦跶,或有人说出什么此人曾是准额驸之类的话,两个丫头以后就不用做人了!悄没声儿的把这群闹心的处置了从人前消失,也就罢了,万不可闹大呢。” 傅恒心里一紧,旋即又放下心来。只听乾隆道:“正是这个道理!偏这还不能明诏天下!只能——”看着傅恒。 傅恒忙起身道:“此等目无纲纪伦常的畜牲,正是留不得!”他也是盘算过了,皓祯这个东西真真可恶,为了个外室歌女居然对自己的生母恶言相向还把母亲给气晕了,这是忤逆!杀了都不算什么的,抛出一个皓祯,岳礼还有个庶子,也不算绝后了。如果这样能消了皇后的怨气,也是很划算的——说穿了目无君父的皓祯让傅恒这个同姓长辈极度厌恶了,已经不想保他了。单是风流罪过,也还能容忍,改好了照样是个好孩子,可这忤逆却非同小可,出了逆子家族名声也不好,偏偏这事还被当事人自己闹得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下来! 乾隆看看傅恒的脸色不似作伪,想了一回道:“既如此,他是忤逆,其母……大约是不会首告他的,朕不能当作不知道,发往乌里雅苏台效力罢!岳礼,降为贝子!令其庶子皓祥为世子!那个歌女……”乾隆觉得堂堂皇帝跟个歌女死磕太掉份儿了,可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虽然瞧不上皓祯了,可一想到这个曾经的女婿候选人跟个歌女有纠缠,乾隆还是不是滋味,一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卖身葬父的么?奴婢伺候主子,倒也罢了,只是这皓祯实在可恶!居然一面应付皇家,一面与孝女暗通曲款!”钟茗还是劝了一句,白吟霜也算倒霉了,好好一个格格被弄成个歌女,无依无靠的时候身边出现个皓祯,想抓住的心态自然可以理解。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满脑子豆腐渣的混帐男人! “哼!奴婢伺候主子?!伺候?伺候也分很多种!不能因她死了爹就不伺候主子了,自可伺候主子吃喝,可没有伺候到主子床上的!朕也不心疼三尺布!索性就赏了她!”乾隆一脸狰狞,用词也不文雅了起来。 “一个卖唱丫头,还不是世子贝勒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么?不然,您要她怎么活下去?”钟茗听了这样的惩罚,心里静了下来,至少这个皓祯是要活受罪了,直接让他死可真便宜了他,兰馨现在没事儿,可不把他的面子全抹没了,哪家女儿嫁给他不是祖宗十八代缺了德的报应?得弄得这家伙没人嫁才好!钟茗把责任偏往皓祯身上推。 “不会活?不会活还不会死么?!她爹为了她的清白叫多隆给打死了,转眼她就跑到皓祯床上去了!她爹可真是白死了!” 这也是个有闺女的人啊!而且身份还是闺女的爹。 钟茗不说话了,还能怎么着啊?她穿过来才知道,奴婢身份之不自由,死了爹妈差还是得照当。对白吟霜的厌恶倒是减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她都没啥选择权的,所以说,皓祯才是最可恨的!可乾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以皓祯之假清高,吟霜若没有些暗示,皓祯估计还真能把她当仙子供个几年,到时候她孝期也过了,弄进府去身份也更体面,岂不更好?衡量了一下,钟茗决定不要跟乾隆争了,争毛争啊?为了不自爱的白吟霜跟乾隆争?我又不是圣母!就算乾隆死了,我也是“母后”皇太后!跟圣母俩字没关系! 傅恒已经打定主意要舍了皓祯保岳礼全家平安了,至于白吟霜,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时人多半都会把错儿归到那个“祸水”头上的。只他与乾隆一样,觉得皇后到底是个女人,还是更偏向女子一些,居然一个劲儿的说皓祯的坏话。又一想,这回选额驸的,是皇后的养女啊!这皇后绝对是心里恨到了极点了,更是下定决心把皓祯抛出去以消皇后之怒——钟茗不愿惹上富察家,傅恒也不想跟皇后结怨。 没人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因为前头已经闹了一场,用的是皓祯不守礼法的名头,乾隆此番另有一种计较——要用“不守人伦礼法”的幌子掩了皓祯“算计皇室”的事儿。故而是下了明旨,有意闹大一点,让大家忘了他曾是额驸候选人的事儿——虽然乾隆从未对外说明这是选额驸,到底自己心里还是有些狐疑猜忌,怕人猜到些什么——当然有人猜到乾隆连番动作是要挑女婿了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说破,有点掩耳盗铃,非要做点什么觉得能把真相给掩了,乾隆也就安心了。同时暗叹,以后额驸的事儿定要暗中考较,不能弄得这么显眼了,免得不好收拾。 天大的事儿,一床被掩了,大家都还要体体面面地过日子呢。悄没声儿的把这事儿抹平了,以后有了新鲜事儿,便少有人会翻旧账了。 —————————————————————————————————————— 乾隆想息事宁人,可不代表没有闹的。乾隆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给脸不要、比他还能折腾的人! 因发的是明旨,硕王府变成了硕贝子府,阖府上下出来接旨,岳礼当时就愣了,雪如脸色铁青、两眼发直瘫坐在地,皓祯一脸的不可置信,唯一高兴的大概就是皓祥了,只是他阿玛的情形不太对劲,他也不敢动,只有低着头闷乐,翩翩倒是一脸的担忧。 高无庸一脸的百无聊赖:“贝子爷,领旨谢恩吧!” 岳礼还没反映过来,自己几日之间就已经连降了三级了,被侍卫们戳了一下儿,才醒过神来叩头谢恩。 高无庸哼了一声,呶呶嘴,小太监托了个漆盘上前里面看着是块白布。高无庸不再说话一甩袖子,正想走呢,他不想再跟这家人打交道了,因为他们,皇帝皇后心情不好,这几天侍候的人都是胆战心惊的,日子不好过得很! 高无庸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耳后风响,一扭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极有力的手狠狠攥住双肩拼命摇晃:“这是假的对不对?!皇上怎么能杀吟霜?!怎么可以?!” 高无庸眼前看到的是一张放大了的扭曲了的双眼圆瞪、鼻孔大张、嘴巴张大得占据了半张脸的面孔,脸上粘着这张大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好在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还没被吓死,可脑子一时也转不过弯儿来了。众人一阵呆愣,小太监傻了,好在贝子府的人近日常见这位爷发疯,倒还镇定,当下皓祥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拉开他!”一时七手八脚,把状似癫狂的皓祯从高无庸身上给扯了下来。 闹了这一出,大家的脑袋总算恢复了正常。岳礼喝命把皓祯拉下去,雪如给高无庸陪不是,一面使眼色让底下人再添上一盘子的金银之类。高无庸一抹脸:“不用忙了!奴才算是见识到了!皇上可是命庶人皓祯尽快动身呢!府上快着人与奴才一起去令郎的外宅罢!” 雪如忙好说歹说,请一行人入内喝茶,高无庸瞥了眼金银,不太乐意地点头了:“可快着点儿,奴才还要等着向皇上复旨呢。”岳礼陪笑,又命再拿一盘子金银来,高无庸这才挪动了脚步。 岳礼深吸一口气瞪雪如,冷笑道:“你教的好儿子!知道那个贱人住哪里么?速去!皇上不想让事情闹大,这是在保咱们家!你最好弄清楚了!再敢闹得满城尽知,你也不用回来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皓祯被废为庶人,到底是嫡福晋的儿子,且二十年来的习惯还在,侍卫虽知日后的主人该是皓祥,对他也不至于太无礼,因无看管的命令,也没有捆绑他,只把他送回自己的院子一关院门便罢。因这一点疏漏让皓祯又溜了出来,跑到帽儿胡同欲与白吟霜远走高飞。 雪如打点动身,拉车套马点随从,跟着高无庸一路赶到帽儿胡同的时候正遇上收拾完细软出门儿的逃命鸳鸯!本来皓祯常偷着出门儿,一路都有安排的,骑着暗藏下的马,很快就到了四合院白吟霜的住处,一把拉住白吟霜要走。白吟霜到底是有生活经验的人:“到底得收拾点儿细软再走,不然,以后怎么生活呢?”这一收拾就耽误了。 皓祯一看雪如来了,眼都红了! 要说皓祯还是有一点武艺的,死命护着白吟霜不让绞她,一面骂雪如的随从:“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 雪如恨不得立时窝心脚踹死了白吟霜,恨声道:“我给的!都给我动手!” 还是打不动,随从还是对皓祯有些忌惮的,皓祯却是全力出手。高无庸不耐烦了,对着宫里出来的人道:“还不快上!机灵点儿啊!再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大伙儿一块儿玩儿完!” 皓祯眼里众生平等,管你宫里府里的,只要跟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1部分阅读 ,只要跟白吟霜作对的,照打不误!他身边儿还有香绮、小寇子之类的人,皆是眼里唯有皓祯吟霜全无别人的,场面乱七八糟。 违母命、伤钦差、视圣旨如无物! 高无庸在混战中也被擦着了脸,打人别打脸啊!太监也要面子啊!高无庸火了,巡防的官兵也来了,差使没办好,还让人看了笑话,高无庸更羞愤了。太监的心理总是微妙的,高无庸冷笑了一声,对着已经被捆了结实的皓祯等人道:“既然您有意见,奴才这就回了皇上去。”保管让你罪加一等,爷是你能打得的么?! 乾隆一准儿生气了!他这会儿正在有点儿安慰地跟钟茗说话呢!小太监一串一串的往坤宁宫里送东西,是预备下给钟茗过年赏人用的东西。皇后的年例虽然不算少,可皇后的用项也多,只要这皇后不是太没地位,年节时内务府都会准备给皇后赏人用的东西,只是今天的东西格外的多,各式如意一百二十柄、各式金银锞子各千锭、还有崭新的乾隆制钱、一口袋足有二十斤重的金瓜子儿、宫缎、彩缎若干、数匣上好的宝石珍珠玳瑁一类、御制新书数套、文房四宝、绣品若干。 乾隆一面看着小太监报单子托着东西给钟茗过目,一面说:“留着赏人罢!过年了,用项也大……” 钟茗心说,过年还有俩月呢,当我不知道你目的是什么啊?不要白不要,当下谢恩:“皇上想得周到,只不知老佛爷那里过年赏人的东西预备下了没有?” 乾隆笑道:“都有呢?” “有多少?我看着这些东西比去年似是多了,万不能比了老佛爷……” “这个你便放心罢。” 一时永璂从晴儿那里回来,请过父母安:“今天晴姐姐教儿子背三字经了呢!里面有好多学问,儿子才知道三才是天地人。” 童音细糯,招人喜欢。 乾隆便要考他,永璂近来常见乾隆,胆子也大了,一副任你考的模样。 一家人正高兴呢,高无庸一身狼狈的回来了,乾隆一笑,摸摸永璂的头:“去收拾一下儿,一会儿一块儿用午膳。”永璂乖乖地告退。 乾隆看着永璂走远了,脸刷地就变了:“怎么回事?!”高无庸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钟茗目瞪口呆——这算是主角光环么?明旨都能抗?高无庸还阴差阳错地让白吟霜活到现在!剩下的就不知道乾隆会不会见一下无敌光环笼罩下的主角,“感动”地免了皓祯的罪了……那才是天雷! 乾隆火了:“你还真出息了!跑腿的差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高无庸趴在地上装死。 钟茗心知乾隆虽然生气,却未必真的要发作高无庸,便要做个好人,道:“皇上,跑腿的差使自是好办,传旨的事儿当然是简单,可这回,也不能怪这奴才,简单好办是因为谁都想不到会有人公然抗旨,谁让他倒霉碰着了有人竟敢抗旨呢?” 高无庸只管在地上碰头:“皇后娘娘圣明!奴才罪该万死!可实在打不过那祯贝勒!”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实在打不过那庶人皓祯,他连他生母都违逆……好在有人帮忙,奴才已捆了干罪人在外听候发落。” “发落什么?!一并砍了!” “皇上,处决只在秋季,以防干了天和,再说,快过年了……”钟茗只说了一句,其实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呢,不过刚才乾隆赏了年礼,钟茗也就顺口拿来当理由了,这个时候,按照惯例,在皇帝身边的人都要劝一两句的。 乾隆冷笑道:“不忠不孝,十恶犯了两条儿,还想过年?!”到底犹豫了,“先关起来!谁都不许探视!过了正月,给朕办了他!” 啧啧,没有皓祯真情感动乾隆,让乾隆想起自己也曾年轻的情节啊!得,仔细想想,从事发到现在,一对有情人都没有机会面圣。也对啊,乾隆又没有闺女被当成肉票压在他们家,皇帝干嘛没事儿见个别人家的逆子、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一关就给了雪如活动的空间,雪如娘家乌苏氏并不显赫,她却有个好姐姐雪晴,为镶蓝旗都统夫人。姐妹俩一合计,去后宫求情吧! 原本可求傅恒一系帮忙的,可傅恒极不乐意管皓祯这个逆子,兼之傅恒的同姓岳礼并无关碍,傅恒保住岳礼已是仁至义尽了。岳礼本欲以爵位换皓祯平安,为此还打了说酸话的皓祥二十板子,结果被傅恒阻拦,情知此时最好不要出声,否则就是祸及宗族,只能暗自伤心。 雪晴知道此时不拉妹妹一把,自己也要受影响,名声也不好听的。最好能让宫里劝动了皇上,妹妹依旧风光,自己有个福晋妹妹、哪怕是未来贝子的外甥也是好的。 正是年节,各福晋、命妇请安都是常有的。雪晴便混在里面递了牌子求见,雪如扮作她的随人跟着入内。在查看额驸资料的时候就知道这是皓祯的姨母,一切的始作俑者,钟茗看着雪晴的名字就知道她有事儿,狠抽了一下嘴角——这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只要你们别来害我家兰儿,我绝没想着吃多了撑的跟你们作对,怎么一出接着一出的? 雪晴先是请罪,后是说情:“奴才情知这小东西实是无礼,恳请娘娘看在奴才妹妹一辈子只得此一个儿子的份儿上,存些许怜悯。” 她一说完,雪如便跪了下来,哭得伤心:“这孩子素日里极孝顺上进的,皇上还赞过他文武双全,哪里知道、哪里知道……都是那个狐狸精!求娘娘开恩,奴才一定好好开导他!”说完便呯呯地拿脑袋砸坤宁宫的地面。 钟茗实在是被弄得烦了,什么叫“皇上还赞过他文武双全”,越想越觉得刺耳!只要这皓祯的身世没被揭穿,乾隆都压不住他别闹事,左一句皇上赞过、右一句得皇上夸奖的,日后的麻烦事儿显是不会少。钟茗越发嫌恶起来了,怎么这家人这么阴魂不散?!老实呆着不行么?偏偏兰馨还与这家人有一点若有若无的联系!这种八卦事件里,无论地位如何,受伤害最大的一定是女人!不能再纵容了,钟茗很看不惯这些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还一副无辜样,还要活得比别人好。打定主意,钟茗对容嬷嬷道:“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此时大约在养心殿见大臣呢。” “嬷嬷亲自去一遍,取我的笺表来!便说,我实是不想再为此事歪缠了,索性撕虏完了事!” 乌苏氏姐妹心下大喜!中宫笺表!皇后这是要管事儿了! 乾隆也烦了,他活这么大就没遇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实在有些缠不过,他还想顾全了富察这个姓氏的体面,更是束手束脚两番严旨居然丁点儿作用不起。心说,皇后正是块暴炭,如今虽和软得多了,也架不住这群混帐三番五次惹事儿。皇后的脾气正可用来快刀斩乱麻地办了这事儿,她又碍着兰儿的名声,绝不至于闹大,又是与后宫相通的家务事而非朝政,只要皇后把事儿撕虏清楚了又不对岳礼家的爵位之类下定论,就交给她了!最好能又全了体面又狠狠地出口恶气! —————————————————————————————————————— 移驾去了漱芳斋,因此地靠近神武门进出宫极方便,兼之此地是个戏园子,正好看一出大戏!钟茗可不想这俩人脏了坤宁宫的地毯。一时又想,乾隆后来把小燕子给放到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丫头演猴儿戏的?! 一干人犯带到,寒冬腊月,抖抖索索,一进拢了地龙的屋子被热气一熏,狠打了几个冷战。 钟茗隔着帘子道:“富察皓祯!抬起头来!看看这是谁!” 皓祯一抬眼,看到雪如脸色惨白、两眼红肿地站在一边,心里也是难过,惨声道:“额娘!” “你还知道她是你额娘?!你护着外室与她对峙的时候可记得她是你额娘?!她被你伤透了心,还要为你求饶,你呢?!”钟茗喝问。乌苏氏姐妹站立一旁,不敢插话,雪如只是闷声掉眼泪。 一提外室,皓祯来精神了,深磕了一下头,隔着厚厚的地毯都能听到响儿:“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心里一直有着额娘,生养之恩片刻不敢或忘,只要额娘能接受吟霜,我们会一起孝敬额娘的!” 一旁的白吟霜感动地回望着皓祯,一转头诚恳地望向帘子后的钟茗,也梨花带雨:“皇后娘娘,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您要罚就罚我吧,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承担。您是那么的高贵美好,请您饶过皓祯和福晋吧!吟霜给您磕头了!”呯呯呯! 容嬷嬷早忍不住了,喝道:“掌嘴!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称‘我’?!你一人承担?!你担得起么?!” 宫女、嬷嬷就有上来要掌嘴的,被皓祯一把推开跌倒在地,厉声道:“不许动吟霜!”身后被捆着的香绮等也连滚带爬地过来扩着白吟霜。 雪如、雪晴也傻了,压根没想到皓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钟茗压下狠抽这两人的念头,平缓了一下呼吸:“罢了,都下去罢!还嫌不够丢人的!我且问你,什么叫‘只要你额娘能接受吟霜,你们会一起孝敬你额娘’?!难道你对额娘的孝顺完全要建立在她是不是接受你的一个奴婢之上么?你这么说,不怕你额娘寒心么?” “皇后娘娘!”皓祯大声道,“吟霜不是奴婢她是我的爱人!” 雪如站立不稳几欲晕倒,漱芳斋内外气氛像被冻得凝固了一样。 钟茗一个倒噎,深吸口气,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活生生的情圣逆子两位一体啊!“她不是卖身葬父么?你不是买了她么?还不是你的奴才?!你说话可想仔细了!你知不知道,你要你额娘接受的这个女人,她孝期失贞?!亲生父亲尸骨未寒就敢自轻自贱,无媒苟合!她若是奴婢,则尚有余地,否则,这是十恶大罪!” 白吟霜抢着道:“我就是他的奴婢,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就很满足了。” 这下,满屋子人都皱眉了,这丫头也太不懂规矩了!便是福晋公主也没资格在皇后问话的时候插嘴的!钟茗也生气了,nnd!就算是身份平等的人,也没这样插话的吧?白吟霜以为她是谁啊?! 皓祯却眼前一亮:“皇后娘娘,吟霜是奴才的真爱!奴才只是给为她安葬父亲,她并未入府里的奴籍,不然,阿玛与额娘不可能不知道。可死的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便是有错,也该减等论的!” 钟茗心说,来了,你还真没辜负我的欺望,也没超出我对你智商、情商的评估,我还想着怎么引出这一段儿呢,自己倒先说出来了!冷笑道:“又有新花样儿了?是不是生父,户部可有天下户籍黄册的!” 皓祯一叩头:“奴才句句属实!白胜龄临终前,确是告诉吟霜的,吟霜是他在河边拣来的孩子,还有当时的襁褓可以为证,看着像是富贵之家用所之物,娘娘一查便知,说不定还能查出吟霜的亲生父母!”充满希冀地望着帘子,“吟霜的肩上还有一枚烙下的梅花印记,估计是为了日后相认的。” 雪如这回是真的倒了。 钟茗才不理她,既然有种做,就要有种认!“扶下去,取襁褓!” 雪如挣扎着翻身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抓着帘子的边缘,嘶声道:“皇后娘娘,便是养父,也没有在热孝的时候……查与不查,已经不重要了,奴才,只想要回奴才的儿子足矣!” 我知道查与不查都不重要,可不查,怎么让你“儿子”老老实实别再闹腾?风平浪静地等大家忘了他还曾差点当了额驸的事儿?不查,让白吟霜身份不明,我也很嗝应!一码归一码,白吟霜是讨厌得很,可她也有她应得的东西!我不是正义的使者,只是看不过眼,又刚好有这个本事做一些事情罢了。 宫里的人领了钟茗的话问了地点就去取襁褓,雪如大声阻拦,皓祯痛心极了:“额娘,我一直以为你是那么的善良宽厚,可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吟霜是那么的美好。皇后娘娘答应了,只要证明她是养女,便能无罪活下去,我们就能幸福地在一起(钟茗心说,我可没这么说),您为什么非要阻拦?!” 雪如的声音都哑了:“逆子!”一面心说,不会那么巧的、不会那么巧的! 钟茗缓啜着茶水,心说,果然,看现场版的比较震撼,可惜了,这会儿不好让人上盘瓜子儿!这种人间惨剧看得我居然一点儿同情不起来,我果然是已经堕落成不把别人当回事儿的万恶的封建社会统治阶级了。 不一时,襁褓取来了,虽是旧物,却仍看出是好料子,雪晴、雪如一看,上下牙齿开始打战。 钟茗身边自是不缺针线裁缝上有眼力的人,喊来一分辨,是某种料子,该是某地出产的,能用得起的有哪样的人家——似是宫里赏出去的东西,绝不是寻常人能用的。一样一样分辨出来,乌苏氏姐妹越来越紧张。 钟茗道:“既然这襁褓确是旧物,事情倒是有几分真的了,宣乐克吧,一事不烦二人,让他查!” 因有乾隆的话,乐克虽不乐意听后宫差遣,可也来了。听了关于襁褓的分析,再问白吟霜生日与白父遗言,领命下去。 “既如此,都且歇去罢,待结果出来再议。”钟茗搭着容嬷嬷的手起来了,一面命把待罪的继续收押,还无视雪如雪晴一脸焦急的样子好心让乌苏氏姐妹暂住宫中等结果。 乐克人虽耿直,可这回这事不是冬天听个墙角就能听出来的,他实是无处下手。然而他人是迂腐,可家族却是不小的,自有一二能人出主意。再看一回襁褓,用的是上好的宫缎——雪如换子时心疼女儿,用的是好东西,其时天寒,把宫里赏的上好缎子做了襁褓裹了女儿送给姐姐抚养。雪晴接到孩子,并不敢停留,直接给扔水里了,这襁褓就成了证据了。 只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哪里还记得都赏了谁?又翻宫里的记档。又翻出户部黄册来,还看了旗人名册之类。合着吟霜的生日,其时生产的人家里正有得过此赏的硕王府!至此,乐克这呆子不懂,他家的滑头却看出三五分来了,便劝乐克不要查,直说无此事便罢,不然可是大案了弄不好乐克要吃瓜落,整个索绰罗氏也要跟着不自在。 乐克偏不同意,可他又分析不个所以然来,干脆把所有证据捅到皇后跟前去了。乐克是个守规矩的人,外臣不喜为内宫所差遣,他自接手案子有什么进展都是一样要报乾隆的,甚至是先报乾隆后报钟茗。 乾隆结合乐克的表现,还以为乐克说的“奴才驽钝,唯搜此证据,无法判断,恭听圣裁”是因为经过上次直接开炮的教训,终于历练开窍了,已经查到“重大隐情”了,只是不敢再明说。存了这样的想法,乾隆便往“重大隐情”上想,往严重的、不能宣出口的秘密上想…… 难道?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乾隆悟了!这是大事啊!尤其是富察家的大事!召傅恒一说,还怕傅恒太难过,乾隆说得极委婉。傅恒也傻了,他知道乾隆一向偏向自家,这样的事情,乾隆说来,显是有一定把握的,心里先存了“偷龙转凤”之类的定论,再看所谓证据,那是越看越像。 面面相觑,乐克还在说实话:“奴才只能查到这些了,余下的,尚须能人。” 事干血脉宗嗣,虽然皓祯被夺了爵位,可岳礼只有两个儿子,万一皓祥死了呢?再说,在王府里办这种事情,谁策划的?!怎么实施的,都有哪些人参与,这些人会不会在其他人家也办了同样的事情?!那可是亲王府!自不同寒门小户,做手脚岂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其他的亲王府可有姓爱新觉罗的!面子重要,可杜绝同类事情的发生更重要!血统岂能混肴?!查! 皇帝跟大学士认了真,傅恒是有真本事的人,先逮了奴才,大刑下去复以全家性命相威胁,终是撬开了雪晴身边奴才的嘴。真相很快就出来了。事实俱在,雪晴再喊冤枉,这奴才却供出了皓祯亲生父母的住址,一去验证,果然在。 不但乾隆动了真怒,老佛爷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真是痰迷了心脂迷了窍!堂堂和硕亲王的嫡福晋,便是无子,入得了宗谱上得了玉牒,她这是为了什么?!还有她那个姐姐!居然出得这样的主意,亏得还是都统夫人!” 乾隆本心情不好,见老佛爷也动了真怒,又开始担心老佛爷上了年纪怕气坏了身子……他还得装欢乐,转过脸去就拿身边侍候的人出气,养心殿里愁云惨淡的,倒是皇后给养心殿当差的人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才让大家好过了一点儿。 乾隆立时就挽起袖子办这个事儿了。钟茗对乾隆道:“亲王府都能被换了孩子,其他的地方呢?一想我就不自在!那个乌苏氏雪晴是谁?都统夫人!她丈夫是都统,可管着旗下的人丁的,秀女大阅要经过他的手的!万一这女人借这机会教坏秀女,怎么办?!皇室的血统都会掺假!祖宗家法,从来没听说过无子的嫡福晋会被废的!侧室生的儿子还不是得管她叫额娘?!显是打得把王府攥在自己手里的主意,那不是她乌苏氏的私产,那是大清的王府!竟然不顾丈夫血脉,真是该死!教唆的该死、听了话去做的更该死!为着权势,亲生骨肉都能不顾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得的!人人都学她的样儿,可怎么是好?!”悲剧都是因为你们俩!堂堂的都统夫人与亲王福晋怎能不知道无子并非下堂的理由?不过是借口罢了。 乾隆点头,严办!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罚,朝上争吵了小半个月,引经据典,学话的小太监固然学得磕磕绊绊,钟茗与老佛爷等人也是听得云山雾罩,只知道终于降下旨来。 鉴于岳礼也是受害者,降为伯爵便罢,雪如、雪晴赐死,雪如雪晴娘家一支除了旗籍,雪晴之夫夺爵罢官,白吟霜命出家为尼,皓祯除旗籍流放乌里雅苏台。一干知情的奴才自是不要想活了。也顾不得什么秋后处决之类的事儿了,明诏发了直接杀!杀鸡儆猴!涉及国法的事儿,乾隆来办,其他的事儿,鉴于富察家也是受害者,交给富察家自己来办。 官道上,一队人马飞奔京师。为首的正是承恩毅勇公明瑞,他本被乾隆派出去当差,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算是富察一氏里的一等一的人物,李荣保一支的嫡系,论起来比傅恒的名份更正,匆忙结束了手上的差使,玩命的赶回来参与富察家族之家谱修改、除皓祯这个假子之名以及开祠堂议事。 钟茗一抿嘴,说是宽仁,因皓祯并不知情并未处死,可依着乾隆的行为方式,多半是会命人盯着他的。事干血脉,必不会让他留下子嗣,搞不好没多久这家伙就会以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被处理掉。就算不立时下手,巨大的落差,听说这皓祯已是万念俱灰,怕是再掀不起风浪来了。至于白吟霜,富察家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弄坏一家子姑娘的名声,她可是被堵住嘴捆到富察家家庙里的。 钟茗还是想错了,小太监听不太懂一堆人伦文章砌出来的圣旨,学得半对半不对,人乾隆压根儿就没说这吟霜是富察家被换走的闺女,只是有人拿着当年的襁褓找尊重父母,因缘聚会让某爱管闲事的御史知道了,一查之下真相大白。真是悄没声的就抹了白吟霜的身份,明瑞冷笑:“她若是自爱倒也罢了!哼!”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乾隆果派了人紧盯着那个曾经的贝勒皓祯,得知他被打击得削发为僧,这才冷笑着对钟茗道:“他道这样就能免了罪了么?别说是剃了头发,除非他抹了脖子,否则万无不流放之理!当和尚?真道没头发的都是和尚么?没有度谍,那也是个假僧!朕再办他个冒充之罪!” 皓祯再入大牢,白吟霜忽地听家庙里人悄悄说:“那个假贝勒又被抓了,怕是皇上不想流放他改直接杀了。”当天就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 得,戏落幕了。剩下的事儿,钟茗不想再理会了,伸了个懒腰,得预备兰馨的嫁妆了,晴儿的也不能落下。打了个哈欠,收拾宫务去。“这事儿,宫里再不可提起!” 忽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闯到坤宁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永璂生病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句话,没等钟茗开口,容嬷嬷就喝道:“什么大事不好?!娘娘面前也敢胡吣!” 小太监哭丧着脸:“娘娘,十二阿哥……” 还真是大事儿,十二阿哥要是有个不好,可真是“大事不好”了。钟茗心里打了个突,容嬷嬷已经问了:“拣要紧的回话,再废话,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趴在地上:“十二阿哥烧得厉害!” 钟茗嚯地站了起来:“传太医了么?!” “已经传了……”小太监抖抖嗦嗦地答道。 钟茗连带着容嬷嬷等人到了坤宁宫左面永璂的处住,已有三个太医在了,保姆嬷嬷们都一脸着急地守在床边。钟茗直奔里间永璂卧房的床边,倒把太医吓了一跳,连忙往外回避。 钟茗道:“得了,避什么避啊!直说十二阿哥怎么了吧!” 说话间,已有小太监勉力把永璂房内一小屏风给抬到了钟茗跟前儿,太医也退到了卧房外靠门边儿的地方。 碰了个头才道:“臣等三人请脉,俱是风寒,许是天寒,十二阿哥年纪小,在外面跑动得出了汗,脱了大衣服这才着了凉。” 钟茗一皱眉:“风寒这样厉害?怎么烧起来了?!”看向永璂,小孩子脸烧得通红,又摸一把身上,也是高热。心下大急,永璂才几岁啊?高烧不退可是要人命的买卖!清朝皇子的夭折率高得像贫民窟!就是不死,烧坏了脑袋也不成啊! 再摸一把炕上,也是烧得热烘烘的:“炕这么热,有没有关系?” “回娘娘,此时更不能再冷,”太医顿了一下,“也不宜过热,室内太燥也不好。” “十二到底怎么了?甭跟我说些脉啊气色的,我也听不懂,直跟你们说,我只要十二阿哥好好的!” 太医咽了口唾沫,这差使可不好干,看的全是贵人,谁有个不高兴,都够自己喝一壶的。酙酌着道:“十二阿哥身子本就有些弱,可能要费些时日调理……” “这几个月,他身子可强多了!” “那是、那是,十二阿哥自是洪福齐天,”太医连连应声,“风寒之症,可大可小。十二阿哥年纪小,不可不慎。” 钟茗这才定下神来,对保姆嬷嬷道:“拿烈酒给十二阿哥擦身!比凉水强!地上沷些水。” 太医心里惊讶,仍是把话题扯回十二阿哥的病上:“不能再受凉,退了烧,可略作走动,只不能再受凉。” “方子呢?快去定来,十二阿哥年幼,给我拿捏好了!记住了,我只与你们干休!”钟茗厉声道。 太医打了个寒战:“遵懿旨。” “十二阿哥大安,我自不会忘了你们。” “谢娘娘。” 一时拟了方子呈上来,钟茗并不懂什么药理,只是瞄了一眼就命去煎药。自己只管守在永璂床前,永璂显是烧得难受,有些迷迷糊糊的并未睡得很深。一会儿“皇额娘”一会儿“皇阿玛”的叫着,钟茗握着他手小手,只觉得烫得不像话儿。 一时药来了,永璂的状态不能与大人们合作,还是钟茗捏着他的下巴,由保姆给硬喂进去的。到了此时,连老佛爷和乾隆都被惊动了。先是打发贴身侍候的人来问,接着两人都亲临了。 永璂身份不同于一般阿哥,他是乾隆仅存于世的“嫡子”,乾隆连原配加继后共生了四个“嫡子”,二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都夭折了,让乾隆对于“嫡子”这种生物既盼且惧。生怕一个不好,连永璂也没了,甚至于心里有种“命中无嫡子”的认命之感。又有种相处得好了,万一儿子又死了,怕太过伤心的担心,总不愿太亲近。 摆手不让钟茗起身,乾隆扶着老佛爷近前来看永璂,不由得眉头深皱:“太医呢?传话过去,把十二阿哥给朕侍侯好了!”乾隆心里说不出什么味儿来,有丝担心有丝认命有丝不甘有丝绝望,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放松之感。 老佛爷就直接得多了:“十二阿哥大安了,哀家有重赏!”老太太要孙子,还是正子嫡孙。 “怎么有股酒气?”老佛爷问道。 钟茗深吸一口气,给永璂掖掖被角:“永璂身上太热,用冷水不如用烈酒。” 老佛爷狐疑地看向太医:“是么?” 太医顿首道:“正是,只是不能多用。”他哪里敢说是皇后的主意? “哪个更妥?” “水温和些,酒不常用。” “便用水罢!”老佛爷拍板了,“小心无大错,这么小的孩子,可经不得大起大落的!满屋酒气也不像样儿。” 钟茗一惊,光想着降温了! 好在老佛爷也没再问这个,只是一叠声地催问太医病情如何,几日能好之类。把太医问得满头汗,这又不是算数学题,哪能那么精确? 好在永璂到了夜里渐渐退了烧,睡得更稳了。反把钟茗和老佛爷急坏了!这两人恨不得永璂能立时坐起来,说一声:“我很好。”然后走两圈儿,她们就放心了。偏偏永璂一声不吭地睡过去了,还睡得香甜。虽有太医说烧渐退了,是好兆头,钟茗还是不放心,私下里很怕永璂被烧傻了。 钟茗守着永璂一夜没睡,劝老佛爷去安置。老佛爷道:“我怎么睡得着?” 乾隆也劝:“若是为了永璂让皇额娘劳累,怕反折了他的福份。”乾隆还怕过了病气给老佛爷,只是在皇后面前,又不好直说。 老佛爷这才回了慈宁宫,却留下桂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随时帮着照看、传消息。乾隆对钟茗道:“皇后也去安歇罢!太医既说已见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么多人挤在屋里也不好。” 钟茗哪里睡得着?勉强笑笑:“我还是看着他心里踏实。” 乾隆道:“光今年就有两回这样的事儿,永璂都挺过来了,这回一定也一样!”心下却是惴惴,谁知道这个常生病的儿子会不会栽在这一回?想着,乾隆心里一堵一堵的。他总觉得自己是被老天眷顾的有福人,可偏偏最显子孙福的嫡子…… 钟茗被乾隆一说,忽想起永璂在还珠里似乎露过面儿,现在应该没事儿的。又想,这小子在还珠里是以同情假格格、指责亲额娘的造型出现的,不会是这回烧坏脑子的缘故吧?兰馨没嫁假贝勒,谁知道这剧情会不会已经变了…… “皇上明日还有正事儿,这里有我就行了,快去安置了吧。”钟茗一面说,一面招呼着乾隆身边伺候的人服侍乾隆去养心殿休息。 乾隆叹口气:“朕明天再来。” ———————————————————————————————— 永璂一躺就是三天,这三天整个后宫鸦雀无事,生怕惹着了三尊大神生气。至于会不会在梦里放烟火,那就看各人心思了。太医只说烧已退了,对于钟茗询问是否烧坏了脑袋的说法,太医也有些犹豫,照理不会,可是皇后这么问……太医也不敢说得太死,一时太医和钟茗都担心得要命。乾隆不明就里,也是天天来报到,只看着儿子不醒,心里难过,为永璂也为他自己。再看皇后,一直守着永璂,颇有慈母风范,又想着她已失一子一女,乾隆不由对皇后多了些同情。又想起乾隆十三年,七阿哥薨逝,孝贤不久也……更担心万一……钟茗会挺不住。 终于,永璂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动一动身体,发现似乎没什么力气,四肢也懒洋洋的,被窝里好暖和哦~再一动,唔,不对!一歪头,炕上还躺着一个人!好眼熟啊!是皇额娘? 揉揉眼睛,天好黑,推推:“皇额娘?” 钟茗累得狠了,索性在永璂的炕上躺了,她还没醒,守夜的宫女太监醒了。连声地道喜,还有双手合什感谢老天的——十二阿哥好了,他们也不用被罚了。 钟茗忙起身,又让永璂先不要动,再传太医来请脉。在恭喜声中大手笔赏了三个太医各二十两银子、两匹蜀锦并些文房四宝,坤宁宫侍侯的人各有赏赐,一时皆大欢喜。又有派去给乾隆、老佛爷报喜的人,也得了赏回来,更是高兴。 太医得了赏也更用心,提醒道:“十二阿哥病体初愈还要小心调养,臣等开个调养的方子来,只是药补不如食补,饮食上也要注意,臣等一并写来。” 钟茗极高兴,笑道:“只管写来便是!” 永璂躺了好几天,只靠灌些药汁汤水,早饿得不行,却还不能吃不好克化的东西,脸揪得像个包子。闷闷地喝了熬得入味儿的鸡茸粥,觉得味儿不坏,这才开了脸。打个哈欠,在屋里走了一圈儿,又觉得累,爬回去继续睡了。 乾隆得来的时候,天已擦黑。他每日宿在坤宁宫,下朝后去慈宁宫请过安,便与老佛爷一起来看永璂,问明了永璂的病情进展,拉着永璂的手再絮絮叨叨地鼓励几句,这才回养心殿批折子。得信儿的时候,他正批折子呢,乐得把笔一扔,心里很得意,自己还是有福的。又有些担心,这儿子有些太弱了。 乾隆进坤宁宫的时候,永璂已经又睡下了,乾隆也不让叫醒,只看着永璂直乐:“瘦了,日后得好好养养。” 钟茗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太医有句话说得对,药补不如食补,底子打好了,比吃药管用。” 乾隆赞同:“正是。” 这几日,乾隆一直与钟茗一道看着永璂,虽是钟茗每晚把他扔在东暖阁里,倒也没有怨言。其实他心里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倒不去计较钟茗照顾永璂撇开自己的行为了。对钟茗与永璂也格外的照顾宽容,让钟茗对乾隆的感觉好了很多,每当看着乾隆对没有转醒的永璂说什么:“永璂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一定要挺过来。”、“醒了带你去骑马。”之类的话,钟茗觉得乾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渣的。兼之有了共同提心吊胆照顾孩子的一段经历,两人都觉得,此时对方还是可靠的,有了那么一丝“战友”的意味。 所以,当与乾隆携手回东暖阁的时候,钟茗倒不觉得乾隆那只与自己交握的手很难接受。所以,当两人洗漱一起躺下的时候,钟茗也没什么戒备之心。所以…… 皇后的工作(一) 乾隆是轻车熟路,钟茗是迷迷糊糊,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乾隆去养心殿上朝去了,钟茗还没回过神儿来——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呢?自己怎么会“失足”?实在是件悲催的事儿,比当活寡妇还悲催的事儿!我堕落了! 坤宁宫上下却和乐得很,比钟茗这个当事人更高兴几分,颠颠地给乾隆备早膳,伺候他老人家去上朝。钟茗还得游魂似地起身,在乾隆穿衣的时候给他拴个荷包什么的。 送走了乾隆,容嬷嬷才喜道:“果然皇上心里还是向着娘娘的!” 钟茗还晕晕乎乎地:“向着我?” “是啊,皇上自十二阿哥小恙便坐镇坤宁宫,可不就是明证?” “可他,昨晚……”钟茗说不出口,觉得身上极为别扭,恨不得立时搓去身上一层皮。 “皇上昨晚不是……了么?”容嬷嬷说得含糊,“这不正是皇上皇后该做的事么?” 钟茗呆呆地重复:“该做的事儿……”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快点儿烧水,我要沐浴更衣,不能误了给老佛爷请安,十二阿哥那里着人伺候好了。” 是啊,乾隆昨天做的,正是他应该做的,哪有夫妻不同房的?钟茗穿成了人家老婆,接收了荣耀、接收了这富贵荣华、接收了物质享受、接收了这身份下的权势,自然也要接受这勾心斗角、接收这麻烦、接受这义务——无论她愿与不愿。拿了薪水就要干活,这个老板还不是自己能炒掉的,钟茗告诉自己,你是被抓壮丁来的,不是当志愿兵来的,更不是小白领,脾气上来了能炒老板。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自怨自艾这东西,半毛钱用处都没有。钟茗能做的,就是认清现实、别抱幻想,继续前行。 挑了身宝蓝牡丹纹的旗袍穿上,梳个精神的小两把头,首饰用了鲜亮的金饰,钟茗略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有永璂的保姆打发小太监来回话,说是十二阿哥还没起身,看着却并无大碍。钟茗又吩咐了永璂的饮食要格外小心,同时嘱咐不要用人参,怕小孩子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药性。 刚吩咐完嫔妃们也来请安了,先是贺了十二阿哥大安,再来说几句闲话。钟茗见忻嫔走路吃力的样子,便多问了一句:“产期快到了吧?” 忻嫔颤巍巍地起身,回道:“太医说,总在十二月。” “那也快了,今儿都十一月二十四了,”钟茗想了一想,“自己仔细着点儿,”又问,“生产的东西都备下了么?” 这一句问得有些多余,忻嫔已生过一个女儿,生育的知识、要备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的。她又不是犯错嫔妃,怀着龙胎,自然不会被刻意怠慢,此时仍然答道:“劳娘娘费心,实是奴才的罪过,东西都已有了。” 钟茗点点头,余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去慈宁宫罢!” 老佛爷见了钟茗,先问永璂情形如何,虽是听了太医院的回禀并坤宁宫的回话,老佛爷到底还是要听钟茗说一句才放心。 “谢老佛爷惦记了,永璂昨儿已退了烧,还进了碗粥,只是病去如抽丝,总不见得一日便能恢复如旧,可也没有大碍了。媳妇觉着人参虽好,却是大补之物,太热,让他们且先别用。” 老佛爷道:“这倒是了,可永璂毕竟体弱,不补不行,光靠着食补得补到什么时候儿?取进贡的西洋参给十二阿哥!我这儿尽有呢。” 桂嬷嬷应了,知道老佛爷疼孙子,也不吩咐小宫女,竟亲自去取了老佛爷的私房。一时拿来给老佛爷过了目,交给容嬷嬷收着。钟茗替永璂谢过恩,又对老佛爷说:“忻嫔的日子快近了,依媳妇看,这几日的请安且免了,老佛爷说呢?” 老佛爷看看忻嫔的肚子,又想想日子:“可不是,再不到一个月就是了,正是该小心的时候。” 忻嫔连连推辞,老佛爷道:“这也是为了孩子!你且静养,孩子生下来再到我这里伺候也是使得的!你有心就好。” 忻嫔这才谢过了恩。 老佛爷又道:“皇后,这几日多亏了晴儿、兰儿帮衬着我办宫务,我看她们处事很妥帖。快过年了,事儿多,也让她们跟着你多看看,跑跑腿也是好的,一会儿让她们跟你回事儿,你再指点一下儿。” 钟茗笑着应了:“正是这样。” 过年这档子事儿,头绪繁多,要顾及的面也广。好在乾清宫大宴这样的事情不用后宫来管,自有乾隆指派了宗室之人操办。钟茗要做的,就是管一下后宫的过年事宜。说是管,不过是吩咐下去,自有内务府并宫里各处执行,不过,这“管”的学问仍然很大。 扫尘之类的人手布置、各处庆典用的东西、发赏、处理各种关系,都是要仔细的。好在如今宫里的妃嫔不少,各有居住,她们的住所只要按份发下过年的用度,她们自会费尽心思地收拾好。钟茗要特别注意的,不过是坤宁宫、慈宁宫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2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2部分阅读 养心殿、重华殿、阿哥所与御花园等几处。 慈宁宫交给晴儿自是妥帖的,晴儿本就于细务上想得周到,她又是知道老佛爷喜欢好的,又有体面不会有不长眼的给她出难题。兰馨的进步也挺大,钟茗听着她吩咐下去某几人做某事、过年用度的发放各有记录,大是欣慰。 三大节里,过年最是隆重,入宫请安的人也多。到了十二月,钟茗虽不用自己拎着扫帚扫地、跑到门口迎宾,便是吩咐人做事、装着笑脸儿接见请安的人,也累得一塌糊涂。还要抽出空来关心永璂的身体,永璂的精神还好,身体也恢复了,只是对于不许他再四处运动觉得有些扫兴。 十二月十七,忻嫔产下一女,老佛爷有些失望,永璂却很高兴:“皇额娘,我要去看小妹妹!” 钟茗黑线了,你是想出去玩儿了吧?“不许吹风,让嬷嬷跟着!” “嗻!”答得又脆又响。 入宫请安的人,自是要给皇后送礼的,此外诸阿哥、公主也要进年礼。清人重如意,钟茗的库房里便又多了一堆的各式各样质地不一的如意,又有孝敬来的各种玩器、珠宝、字画、古董、特产一类。钟茗也要赏下年礼,却不是每家都有,也不是每家赏得贵重了。钟茗还要给老佛爷进年礼,以贵重如意打头,底下一串是些喻意福寿安康的东西,赏给阿哥、公主们的东西里也有如意,还有自己娘家的、富察家的、亲近宗室的赏赐里也要有如意。 钟茗第一次过年味如此足的大年,还是很欢乐的!发红包、受朝贺、看烟火……乾隆给的私房钱居然还余了一半儿,尚有底下人孝敬的各式年礼,把钟茗的库房都堆满了。禀过老佛爷,给坤宁宫、慈宁宫、养心殿当差的人加了一月的月钱,也没花钟茗多少钱。陪老佛爷打牌,输掉金瓜子一百二十六枚,转脸又在陪自己打牌的人的身上折了回来。 再四确定永璂已经恢复正常了之后,钟茗的心思又转到兰馨的婚事上来了。要不是有了皓祯这一档子事儿,现在都该顺手给兰馨办嫁妆了!又因着年节前后,各家勋贵入宫请安的多,能见到的人也多,钟茗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多相看几个人。 钟茗左看右看,不由感叹,无怪乎乾隆会偏爱富察一家了,这一家子的人也争气啊!长一辈的傅恒自不必说,小一辈儿的,哪怕是因为家族的名头容易出名,也是自己跑前线、办差使挣扎着出来的。加上孝贤皇后一支的风评还是很好的,钟茗就想在李荣保的孙子里给兰馨找个额驸。没办法,其他的人家,她不熟啊!都进宫多少年了?年轻一辈知道的实在太少,自己娘家里也没合适的,只能这么选了。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皓祯的事儿,钟茗也还觉得这皓祯是个好人选呢。这年月,婚姻还真是个运气的事儿,既不能人肉搜索也没法儿自由恋爱。钟茗打发人去仔细跟踪了明瑞好一阵子,没发现有什么不良举动后,这才慎重地询问一下兰馨的意见。 兰馨听到富察家,本能地一皱眉。钟茗叹道:“也不是非他家不可,只是咱们居于深宫,又上哪去找可意的人呢?我很不欲你远嫁蒙古,这你是知道的,或者,你有什么想法儿,直接跟我说。这事儿有多重要,想你已是明白了。” 兰馨没有立时回答,过了数日方有些眉目了。 正月十九,容嬷嬷神神秘秘地道:“皇后娘娘,和宁公主这几日,有些……” “嗯?” “奴婢瞧着,和宁公主,神思恍惚,像是……” “嬷嬷只管说,说清楚了才好。” “像是想着什么人似的,奴婢心说公主长在后宫,不应该是想……只这年节前后,娘娘恩典,许和宁公主与和安公主出宫看看齐王府、愉王府旧人,并去相熟的几家府上看戏散心。奴婢便问了崔嬷嬷,又问了公主身边伺候的,说是和宁公主顺路拜访和亲王府的时候,见着了富察家的承恩公……” “什么?!” “娘娘别急,并无失礼处!”容嬷嬷连忙解释道,“就是在和亲王府里,错身见了一面儿。公主向和亲王问安,恰遇到承恩公来拜访。他们没搭什么话儿。” “那怎么就——” “承恩公的举止不坏,并不逾礼……” 兰馨并非什么一见钟情,只是见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未免会有些印象。待听了他是富察家的,又知他可能是皇后中意额驸,不免会多想一点。至少这个明瑞行礼的时候很守规矩,并没抬头打量自己等人,见了自己一行人的时候还有决避让,丝毫没有出风头的意思。 头衔经历与外界传闻,兰馨并不相信这些,风评好的,也有可能败絮其中。兰馨仔细看了,这明瑞连自己身边的宫女都没有偷眼看过。和亲王府唱戏,男女不通席,兰馨陪着帘子能看到明瑞,眼神很正,并无对台上挺俏的戏子有什么“情不自禁”的欣赏。这人或许有点儿古板,却是可靠。 又有些恼,忙把想法压在心里,此事绝不能说出口!况且,并不是什么郎情妾意的,略有好感而已。 “兰儿,你给我句实话罢!” “这本是父母之命的事儿,皇额娘怜我,才有我说话的份儿,与其盲婚哑嫁,还不如这个见了一面的人——公主一生能见几个外人?就是挑额驸时,也不过短短几刻,又能看出什么人品了?不过看平日为人罢了,虽无父母,却自己肯上进,家里也打理得极有条理,女儿……他要不姓富察就好了……” “这有什么关系?富察碍着你了?”钟茗笑道,“还是觉得上回的事儿恶心?那也跟这承恩公府没关系吧?” 兰馨一想,那个假贝勒,可不是跟富察二字本无干系的么? 钟茗这才跟乾隆提了这事儿。 皇后要抬举富察家、与孝贤皇后娘家结亲的想法很中乾隆的意,只是富察家现在合适的额驸候选人实在太少。扫兴的假贝勒且不去提,便是孝贤之父李荣保的孙子们里,极合适的人也是一个都没有。福灵安是庶出,福隆安年纪太小配纯妃所出的皇四女还差不多。 “福灵安是庶出,配不得和硕公主!”乾隆犹豫了半天,还是不同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傅恒庶子配了公主,太招眼了。且福灵安虽看着上进,可并未从军中回来,兼兆惠的密折里提到他的时候,虽是有功,功劳却不是很大,军功不足以配公主。 钟茗见乾隆咬定不把兰馨指给福灵字,又动了其他的想法——傅恒之侄、现任的承恩勇毅公明瑞却是没有婚配也没定下亲事的! 想着明瑞十岁丧父(乾隆十五年以官学生袭爵)、十五丧母,虽然本人力求上进,乾隆觉得明瑞的八字有点不好。抬举他是一回事儿,把女儿嫁给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因为有这样的观点,乾隆前番为兰馨选额驸的时候就没把他考虑进去。 事情又卡住了。 晴儿与兰馨本是同行,对兰馨的印象本不坏,私下也为兰馨的婚事担心。实是被上次的额驸事件弄得惊心了,挑来挑去的看人不如撞运气了,暗示了一下兰馨,不见反对,便与老佛爷略赞了一句明瑞。老佛爷心里有数儿,召来皇帝皇后商量。 乾隆犹豫不定,大过年的不好说怀疑明瑞命不好,悄悄地命人合了八字,觉得妥了,这才答应了。 ———————————————————————————————— 明瑞父母皆亡,实不是件好事,乾隆下旨由傅恒与其夫人出面代行父母的事宜,应付明瑞的婚事。 明瑞道:“万不想到会是如此。” 傅恒苦笑:“此是圣恩浩荡。” 傅恒夫人无奈了:“尚主是那么好尚的么?和宁公主样样不错,可她是公主,尚主之后,要有公主府的!”公主额驸的生活,在清朝,有些惨…… “这是皇上给咱们家的恩典,”明瑞笑道,“此事以此终,也算是好结果了。” 傅恒道:“我去打听公主身边的嬷嬷的情况,内务府终要卖我些薄面的。” “谢叔父了。” “自家人,谢什么?”傅恒一挥手,“婚期定在三月十五,日子有些紧,夫人早些着手准备礼品吧,羊酒定要上好,不可落了颜面。” 皇后的职责(二) 富察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慈宁宫里,和敬正入宫来贺兰馨并陪老佛爷、乾隆、皇后等人说话。兰馨脸嫩,拉着晴儿说要去看四格格,众人也不为难她,由她去了。 兰馨一走,乾隆便笑道:“这可如了意了,可惜了,没能给兰儿个爵位更高的额驸。” “这有什么?还是那句话,肯上进就行。肯上进终有中用的一天,光有本事,不肯走正道儿,还不如没有。便如大公主的额驸,虽需磨练,可是肯为国效力,就很好。”书包网shubao2 乾隆道:“也是,开春正有用到他的时候!” 和敬自是惊喜,面上不好表露太明显,仍是感动地谢恩:“色布腾巴尔珠尔正当甘效犬马。” “他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办事要多动动脑子就好。” “嗻。” 钟茗看这对父女交流完了,犯愁地问老佛爷:“兰儿下嫁,要有公主府的,这可怎么是好?” 老佛爷奇道:“自晋封日起,不是已经着手办了么?上紧着办,婚前必能弄好!连嫁妆都不用你操心,自有下头的人按规格来准备。咱们娘儿俩不过是给孩子添些私房钱罢了。” “明瑞家无父母啊,承恩公府要怎么办?总不能,公主下嫁,倒弄得承恩公府没人管了吧?” “这倒是件难事了,”老佛爷沉吟半晌,不好拿主意,“皇帝?” 乾隆想了一回:“祖制是要如此的,礼法所在,不能乱了君臣之分,实是为难。” “我仿佛记得有过唐朝皇帝训女的事儿,命拜公婆的,咱不说这个。我不过觉得,既是君臣,也是夫妻,总归要像个家的样子,额驸家固然要敬公主,可哪有夫妻分居两府的道理呢?” 乾隆乐道:“确是如此!只是这一改,成了定例,往后公主下嫁公主府可怎么办呢?”又看和敬,“你们那里也是这样么?” 和敬起身回道:“额驸有他的居住,女儿也有自己的府邸。” “照造不成么?”钟茗小心地说,“不过是多管一处宅子,只是很该让他们住一处,公主总要掌家务的,主母怎能离了家?不管怎么着,那守礼法,也不能让人夫妻寻常不得照面儿。” 和敬忙道:“祖宗规矩,怎敢擅变?女儿,也会宣召额驸见面……这样,就好……” 乾隆连连点头:“事干皇室的威仪脸面,你能这样想,很好。” 钟茗道:“那可不全对!你们夫妻见面,要你宣召,你好意思常‘宣召’么?”说得和敬脸上一红,不再接话。 钟茗续道:“子嗣上的事儿可怎么办?” 一说子嗣,老佛爷与乾隆都慎重了起来,老佛爷道:“仿佛出嫁的公主,子嗣上确是不多呢。” 岂止是子嗣,连公主都命不长!钟茗腹诽。 乾隆道:“宣召此事,可以改一改了。皇后说的是,你们是妇道人家,怎好‘宣召’来‘宣召’去的?” 和敬臊得满脸通红,这虽是好事,然自己在场被定了下来,又怕被人知道后于自己的名声有碍。钟茗道:“不如皇上检阅诸公主子嗣之事,也好有个引子,且再缓个把月再检阅,也好……” 乾隆抚掌:“二月初十,是皇后千秋,不如借此机会,咱们也沾光见一见各位姑奶奶的子孙?”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一室和乐。只是到二月初十,皇后千秋的时候,清点一下公主们的“幸福生活”,老佛爷黑脸,乾隆几乎要掀桌,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正乐着着,又有好消息来了,小太监跑到桂嬷嬷那里咬耳朵,桂嬷嬷禀道:“令妃娘娘有喜了!” 钟茗心说,这令妃也是个奇人,三十岁之前死活生不出来,过了三十岁,开始转了风水了。又想“自己”也是高龄生育的,这皇宫里可真奇妙。 一面想,一面还要恭喜老佛爷、恭喜乾隆,和敬也要恭喜一下三个长辈。老佛爷闻说皇家又要添丁了,心里也高兴,乾隆更是欢乐。钟茗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该赏呢。” 她这一说,倒提醒了乾隆:“赏!”一面赏下药材、补品、珠宝一类。 老佛爷咳嗽了一声:“她这是第三回生了,你也不用太着意了。”老佛爷高兴是一回事儿,也没忘了顾及一下皇后的感受。乾隆也有此意,解释道:“趁着过年,心情好么。” 钟茗心里不屑,还过年?这都到元宵节了!却不能顺着老佛爷的话说,只笑道:“皇家嘛,总要人多才热闹。” 乾隆与老佛爷都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钟茗又道:“今年正好要选秀呢,很该添些人了。” 乾隆倒不好意思了,咳了一下:“这些个事儿,倒不必太麻烦,选不选的没什么大不了。” “皇上怎么这么说呢?”钟茗嗔道,“三年一大阅,这是祖制,况且,阿哥们可都大了,四阿哥还没嫡福晋、五阿哥更是连个知冷着热的人都没有!外头各府也还巴望着宫里指婚呢。”这都是皇后份内的事儿,钟茗不能不提一下,等老佛爷或是乾隆想起来问她的时候,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因此,虽不甚热心,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传说中的清宫选秀,几多少女费尽心机,卷进多少争斗,一个弄不好又要出漏子,可还是要说的。到时候,皇帝展现他不好美色的品德来说要罢选,那是他的事儿,便怪不着钟茗没有提醒。再者,宫里的几个阿哥年纪也确实不小了,作为嫡母,钟茗不说一下指婚的事,往小了说是“疏忽”,往大里说是“不慈”了。谁都知道,皇子指婚里甚有门道,一个好的岳家,可是能给皇子增不少份量的。万一钟茗的不作为被认为是提防皇子,那可是好大一个罪名,就算不被明着说,暗地里,可保不住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老佛爷也支持:“皇家正要枝繁叶茂的才好,”又说,“永琪房里现在还没放人么?这可不行!选秀还要过几个月,依我看,先给他屋里放个人,也好先通晓人事。” 乾隆连连点头:“不是皇后说,朕都没发觉,永琪都这么大了。既这么着,顺道让他挪到景阳宫吧,比北五所宽敞,正好选秀大婚!” 钟茗眉毛一跳,忙说:“景阳宫里不是御书房么?这住进去成什么话?难道要另寻御书房?这动静可就大了。且三阿哥、四阿哥还住在阿哥所呢,总不好太越过他们去。” 乾隆皱眉道:“朕再想想。” ———————————————————————————————— 二月初一,坤宁宫照例是要祭神的。钟茗自穿来至今,对于这项工作已经能熟练掌握了。坤宁宫里三口大锅,两口煮猪一口蒸切糕,都弄熟了,开始祭神,仪式结束后,还要分一下这些祭礼,算作是散福了。 忙完了这一场,钟茗便乘辇到了重华宫,心下感慨。乌拉那拉氏初嫁入重华宫的时候,这里还不叫重华宫,那时叫乾西五所,也就是俗称的阿哥所之一。当时,还是宝亲王的弘历正居于此。俊朗的青年,文武双全,远大的前程,少女情怀怎会不爱? 那时候,嫡福晋富察氏当家,乌拉那拉氏出身不坏,长相也好,性子开朗,还算得宠。只盼着生下儿子,终生有靠罢了,却是一直未孕。富察皇后崩,那拉氏成了皇贵妃,权摄六宫,有人畏、有人嫉、有人恨,少女时的爽朗变成了尖锐,只能一头珠翠,满身华服地撑场面,壮胆气。见着不敬的,从不给人面子,虽没刻毒行事,却让众人畏惧。 钟茗说,那拉这样是真性情,却也挺笨的。亏得她治理宫廷有两把刷子,不然,这不讨喜的性子,早被人不知道算计到哪个角落里窝着了。 见皇后一声不吭,宫女太监大气也不敢喘。终于,钟茗唇角勾起个弧度:“回去罢。” 回去正遇上乾隆派人请皇后到养心殿里商量事儿。 乾隆听说皇后到了,也不客气了:“朕想了半天,还是封皇三子永璋、皇四子永珹为贝子,出宫建府,此番秀女大阅定要给他们指了嫡妻。只是府非一日可成,两人暂时还住在北五所里。” 这是国事,也是家事,钟茗是有资格听的,也有资格拿一点意见:“老佛爷也指了个使女子胡氏,放到永琪房里了。这事倒简单,当天胡氏就在永琪的房里当差了。” 今天早上听到老佛爷的吩咐时,钟茗吁了口气,这下,即使有了个小燕子,也不会嫁到宫里来了,省了多少麻烦啊,专心管兰馨的婚事去了。大礼自有礼部、内务府等操持,钟茗仍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点看嫁妆,跟兰馨说注意事项,训戒陪嫁的宫女、太监、嬷嬷,既不可恃着宫里出身欺压承恩公府的人坏了公主名声,也不能让公主被慢待。只是今日事多,还没来得及跟兰馨细说。 乾隆点头道:“这倒是,只是永琪……”他有些犯难,心里打的是把永琪当储君看的主意,又有一丝犹豫,还不好跟皇后直说,无论如何绕过嫡子都是不妥的。 钟茗道:“我今儿去重华宫了……” “哦?” “若皇上觉得五阿哥还小,”说到‘还小’的时候钟茗觉得牙酸,五阿哥的年纪在两百年后是小,在现在绝对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想多留几年,指他住景阳宫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里本是御书房,不若把重华宫收拾出来更为御书房,只是有些麻烦,要多等些时日,宫里还要忙兰丫头的大婚呢。” “重华宫是朕的潜邸。” “我知道,否则,要把御书房搬到哪里呢?景阳宫,本是东六宫,先作御书房,后给五阿哥,已是勉强,再从东西六宫里辟一处为御书房,这东西六宫还要不要住人了?”钟茗嗔道,“重华宫,是皇上潜邸,不能另作它用,可让皇子阿哥们去读书还是使得的,也是提醒他们不要忘本。” 乾隆想了想:“永琪且在北五所里住几个月罢,指了婚,朕再作区处。” 钟茗看乾隆脸色并不甚好,忽然觉得自己莽撞了,重华宫,是潜邸,可也是乾隆和孝贤的第一个家,怕是触到他的伤心事了,忙道:“如此,我便办兰丫头的大婚并选秀的事儿罢。” 乾隆点头道:“初十例是你的千秋了,你就受用这几天罢。” 钟茗不再多说什么了,心下有些懊悔,这皇后真不是人干的差使,不知道哪句话就说得不合皇帝的心意了,怪不得孝贤死得如此之早。 乾隆心里难过一阵,折子推到一边,果然先写出一首悼亡诗来。钟茗看了一回,心道:“我还是喜欢读纳兰容若的词。” 宫里各人确是心思各异,现在皇后的生日前几天,皇帝写了悼亡诗?可大家还没等想出个头绪来,皇帝又给皇后的千秋赐下了重礼,可让人看不大懂了。是愧疚?是补偿? 容嬷嬷安慰钟茗:“皇上不过是心里想想孝贤皇后罢了,孝贤皇后又不能直于地下,这宫里还是娘娘的天下,这天下……” 钟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同情了一把,那拉皇后以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么?又想,这宫里其实并不像自己以前认为的那样简单,有个皇后的位子就占了优势的。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准的。 钟茗按耐下来,只管准备兰馨放定的事儿。宫中诸人觉得新奇,各各在心中思量。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二月初十到了。二月初九,亲近的公主、宗室、皇后娘家人先得晋见,钟茗趁机拉过乾隆和老佛爷,把公主府的事儿给办了。当听到公主跟额驸xxoo还要看嬷嬷脸色时,乾隆的脸色实在精彩! 钟茗这一天还要早起,去慈宁宫请了安之后再回宫宁宫受朝贺。顺便收点寿礼,这回却不用像过年那样赏赐别人了,只给坤宁宫里伺候的奴才们发了点红包了事,是只进不出的买卖。因是二月,还穿着冬朝服,沉重的礼服、烧得暖暖的地龙,钟茗只觉得不舒服,只好听着礼单,琢磨着某样字画可以往兰馨的嫁妆单子里添一下、某样古董可以给晴儿预备着之类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接下来是赐宴。宫里的酒宴,以其意义大于实用广为诟病。大鱼大肉、材料不坏,可见天吃这些,着实倒胃口。钟茗拣了两筷子肉,只觉得腻得恶心,直想吐。坤宁宫里她最大,她想什么就是什么,吐了…… 兰馨一扔筷子,拉过永璂:“你乖乖坐着,啊~” 晴儿一面起身拉住容嬷嬷让她不要叫嚷,一面向领宴的人道:“皇后娘娘今日累着了,小有不适,请诸位安坐勿扰。”一面对乌拉那拉太太点点头,示意不要紧张。 兰馨这才对容嬷嬷道:“嬷嬷宫里熟,扶娘娘进里间歇息一下儿,”又叫小凌子,“宣太医。” 说话间染墨已带人奉上了茶水、漱盂一类,钟茗漱过口,又狠狠灌了两口清茶:“都不用忙,不过是屋子闷了些、菜腻了些,值得这么慌乱么?” 还是给两个公主并容嬷嬷合力给劝回里屋,太医也拼命赶了回来。 钟茗已卸了朝冠并约领一类繁复的装饰,帘子放下,太医一切脉,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又细细地诊了一回,倒把等信的几个人急得不行。两个公主手里的帕子拧成了棍儿又松开、再拧再松,如此几回,太医方才一脸喜色:“皇后娘娘大喜!皇后娘娘大喜!” 皇后有什么好喜的?都是皇后了,都有儿子了,还是你个太医来贺? 自然是“有喜”了! 坤宁宫里快乐并忙乱着,外面听消息的众命妇们也不太敢相信——皇后,她都多大了?今天千秋,四十了吧?钟茗也不敢相信,有没有搞错啊?!书上没写有这么一出啊!虽然对这一段儿不太了解,乾隆继后,还真没这回喜事。不会是——流产了吧?钟茗一个哆嗦,护住了肚子。 老佛爷、乾隆都乐得不行,老佛爷更迷信嫡子嫡孙,乾隆觉得自己福份很大,兼之多子多福。兼之皇后最近的表现很不坏,两人都下了大手笔赏赐,东珠、大珠、灵芝、人参、吉祥锁……老佛爷特特命坤宁宫换上百子帐一类的东西,并派桂嬷嬷来监督。 钟茗整日被容嬷嬷念叨着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老佛爷也不时垂询。钟茗被一堆“清代孕妇注意事项”弄得脾气很不好,只还记得不要胡乱发作,背地里拧坏了好几条帕子,看得容嬷嬷大是担心。怀孕这事实在钟茗的意料之外,放到现代,这也是个高龄产妇,有命没命都是两说,而且,这是乾隆的孩子,恶…… “娘娘,您又不舒服了?!”容嬷嬷大惊,坤宁宫继续兵慌马乱。 三月里,钟茗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对于皇后这个职业来说,生子也是个职业要求。随着怀孕这一事实整日被身边的人念叨,钟茗也渐渐不再抵触。乾隆倒不适应了,老婆怀孕了,最喜欢的小老婆也怀孕了,长夜漫漫兮,乾隆他孤枕难眠了。后宫里也有几个乾隆可意的,却毕竟不是皇后也不是令妃,这让乾隆有些落落寡欢。 钟茗见乾隆最近翻牌子的次数少了,跑去跟老佛爷说:“皇上,是不是……”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可人类的语言就是这么微妙。老佛爷心领神会,待乾隆来的时候改问他:“皇帝,你是不是……” 乾隆干脆地说:“没心情。” 钟茗从老佛爷那里得了这样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连着老佛爷一句劝:“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太费神才好。” 钟茗道:“不费神、不费神,媳妇儿只是想到,三月间内务府包衣三旗要选宫女、放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要不,先——” 老佛爷道:“倒也使得,只不要弄得狐媚魇道的才好。” “媳妇省得,正好,还要给兰儿挑陪嫁的宫人呢,便是晴儿,这两年也要留意了。媳妇已中意了几个年轻人,得了空儿问问晴儿的意思,她的事儿也要留心。” 老佛爷极满意:“便照你说的办罢。” 包衣旗下的宫女,三年一选,但凡平头正脸一点的,是没有逃避的可能的,统统拉进宫里被使。从此不能吃饱、不能吃有味儿的东西……总之规矩一大堆,至少要呆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人生一大悲。钟茗心里感叹,又觉得自己虚伪,因为这些宫女正是要进来侍候自己这样的人的。一面又觉得,待有机会,至少让宫女能提前两年出宫,也算自己不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显得自己是个好人。 放了一批老宫人,挑了一批新宫人,倒是被淘汰的人乐不可支。使唤宫人不同秀女,停下来便有个好前程,使唤女子,留下来的人里,一百个也未必有一个能挣出头的。 ———————————————————————————————— 钟茗带着兰馨、晴儿去看挑使唤宫人,老佛爷不欲她劳累。钟茗道:“老是歇着,骨头都疼倒是走走好,老佛爷放心,媳妇有数儿。况且,两个丫头以后都要当家的,挑人也是管家的一条儿。” 到了地界儿,钟茗对两人道:“出了宫,自是没有内务府选好了人由你们选看,那时自己便要小心了。一般有家生子儿,不够使或者不合意或者有急用的时候,也要或买或雇的。” “皇额娘这个都知道?!”不当兰馨,晴儿也觉得新奇。两人虽是幼时在宫外,可那时年纪小,这样的家务事接触不多,并不知道这些。 “我当然知道啦,嫁进宫来之前,也是要跟额娘学管家的。这些外头的事儿,虽年月久了,可大致还记得一些,”钟茗喝口茶,“还有家里有不合意的奴才要发卖,都要用到人牙子的!” “要用人牙子?”晴儿道,“女儿在愉王府仿佛听到过,可还是记不大清。” 钟茗一面解释什么是人牙子,一面道:“当然要用人牙子,还是要有口碑的、在官府里有备案的人牙子才可靠。买人这事儿,奴才进了门就跟主子在一个院儿里过活,万不可马虎,不然,有胆大包天的,便难免会奴大欺主,或是搅得家宅不宁,更有甚更谋算主人,到时,哭都没地儿哭去!所以啊,不要路过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就都当了真了!有一回,听过一个笑话儿,说是有卖身葬父的,正好,围观的里有个抽旱烟的,不合烟锅里掉了块烧着的烟丝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兰馨问。 “可巧掉到‘死尸’身上,把‘死尸’给烧得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说,谁抽烟不长眼呐?!没看着地上躺个人啊?” “噗……”四周主子奴才笑倒一片。 钟茗道:“好了、好了,甭笑了,办正事儿罢!”一面告诉两人,选奴才也要打听一下出身的,比方说这人的亲人的为人如何。“也有自己好,可老子娘或兄弟姐妹不好的,这也要慎重,换个主儿,或是亲爹好赌输了钱,这当差的孝子没钱还,被债主逼着要偷主人家的东西变卖,会如何?这还是好的,要是拿住他老子娘的事儿相胁让他害主子呢?” 听得两个姑娘一惊一惊的。 这回淘换宫女,足足用了半个月的功夫。还是因为宫女不如秀女的地位高,标准不算很严,这才没花太多时间。 选完了宫女,兰馨大婚的诸多事宜也准备妥当,正是该大婚的时候了。大婚前三天,兰馨哭得一塌糊涂。钟茗抚着她的背:“这是喜事儿,哭什么呢?这回的额驸实是没得挑了的。皇额娘给你把那祸害人的规矩给废了,你又不是远嫁,得空来瞧瞧皇额娘、瞧瞧你弟弟,不就成了么?” “女儿,谢皇额娘关心,若非皇额娘,女儿……” “好了、好了,不哭了,水都哭掉了,人就干巴巴的了,这样不好……” “噗~” “好歹是笑了,快给我收拾去!” “嗻~” 乾隆还是落落寡欢,新的宫女,漂亮的是不少,还年轻,但对乾隆来说,还是太生嫩了。说句难听的,在生活上,乾隆是属于要人哄的大号婴儿。这些年轻女孩子,恭敬自然是有的,可阅历不太够,兼之对上皇帝,少有能放得开手脚的,乾隆并无很满意者。当然,皇帝也有犯贱的时候,却不是对这些女孩子了,毕竟,传说中的香妃只有一个。 到天气真正暖和起来的时候,乾隆二十三年的秀女大阅开始了。钟茗有点儿兴奋,传说中的选秀女啊! 皇后的职责(三) 钟茗因主持选秀,不免要看一看秀女。看完了,钟茗打心眼儿里觉得选秀是件悲催的事儿,不光对应选秀女,就是对挑选秀女的人来说,也很悲催。 各旗选送的秀女,要用骡车提前送到京城。由于众多秀女的家庭背景不一,官宦人家尚有车辆,而兵丁之家只能雇车乘坐。还有就是衣着的问题,秀女为应付选秀都要准备好行头,无形中加重了负担。还有就是大家都穿得花枝招展的,未免让人觉得皇帝不务正业。 便有“引看女子,无论大小官员、兵丁女子,每人赏银一两,以为雇车之需。……此项银两,……著动用户部库银。”的规定了。又规定,入选的女子,皆着蓝色旗袍,只许梳小两把头配上辫子,不许上脂粉,对首饰等也有规定,总之,要看起来很正派,也显得皇帝很正派。 骡车,钟茗看不到,可人,她能看到,放眼看去,一片蓝色,有一种看到大海的错觉,梳着一样的发式,都按着一样的规矩走路,实在是一种折磨。 最悲催的是年龄——十三到十七岁,中学都没毕业的年纪,钟茗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女性美来,都还没长开呢! 钟茗带着晴儿在暗处看着秀女,再次感叹皇后这份工作的难度系数。秀女们被太监、嬷嬷一个个地引入房里检查身体,这是初审。这个不用钟茗费力,她要管的是后面的反复挑选,再不用费力,她也要打个忽哨证明自己很关注。 钟茗看了一回,被深深浅浅的蓝弄得头晕眼花。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有式样单一的制服,可好歹不用钟茗挨个儿的仔细瞧,当背景也就罢了,这秀女是要认真挑的,钟茗一直在揉眼睛。 “皇额娘若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晴儿劝道,“反正,这儿有奴才们盯着。” 钟茗道:“也好,只这回的秀女里,保不齐有大造化的人,可不能马虎。” 晴儿知道这回的秀女里要有几个皇子福晋,知道皇后这话不是随便说的:“您就放心吧,都嘱咐过了。况且这选秀,可有好几轮儿呢。” “如此,便走罢!”又顿住,“传话下去,秀女的住处,多拔几个人去侍候,再告诉秀女们:这里是大内!” 待到经过了初选的秀女到跟前的时候,钟茗才发现,先头深深浅浅的蓝色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各式的旗袍,打扮上也比刚入宫时强得多了。老佛爷坐在上首,旁边是钟茗,然后是纯妃、令妃等宫妃按次序坐着,各人各样心思。老佛爷是盼着有德才兼备又家世好、长相佳的人,钟茗倒无所谓,只是想看场热闹,顺带猜一下五阿哥这回到底会不会有个福晋。宫妃们的心思就不好说了,有儿子又上了年纪的纯妃,琢磨着给儿子弄个福晋好开枝散叶,如果福晋娘家不坏,也好帮衬着儿子。年轻的宫妃,心情就复杂得多了。 钟茗看着底下的秀女,觉得还是满意的,至少没有发生什么治安事故。据秀女住处侍候的宫女太监回报,互相之间有点儿勾心斗角、半讥半讽自是少不了的,暗下绊子的事儿也有,却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这次选秀到底目的为何的缘故吧,皇帝也不算很老,皇子也有成年的,外头的宗室们也有要娶妻的,秀女们的目标不一,各藏着心事,有效分散了风险。 考较秀女,先要考较针线之类,以示后宫重德不重貌,然后是一点才艺表演什么的。期间,秀女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以便就近观察一下,同时看看她们是不是装出来的一时规矩,是不是过阵子就原形毕露了。 连看了几天,老佛爷觉得还算满意。期间又有不少适龄的宗室,或央了各家福晋求老佛爷、钟茗,或由家主向乾隆开口,请指个看得过眼的嫡妻。 ———————————————————————————————— 这一日晚间,老佛爷招呼了乾隆、钟茗、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一起用膳。席间,老佛爷一个劲儿地让钟茗多吃,一会儿说这个对孕妇有好处,一会儿说那个对胎儿有好处,桂嬷嬷听老佛爷说一样,便往钟茗的碗碟里布一样。钟茗这几天也累得狠了,兼之老佛爷的小厨房做得饭菜很是不错,吃了不少,看得老佛爷极欣慰。永珹抬眼看看永琪,见永琪一脸的淡然,心下佩服。永琪偷眼看乾隆,见皇阿玛一脸理所当然,低头不语。 一餐吃完,各各漱口净手,端起茶盏老佛爷说到主题了:“这两日,我与你们皇额娘很看了不少秀女,你们倒说说有什么中意的没有?” 这要两个阿哥如何说?按理,他们没有见到秀女,是无法说的,一旦说了中意某人,就是有问题了,就要解释为何中意某人。因此两人都是说:“一切但凭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作主。” 钟茗道:“你们两个生母都不在了,也没个人说个悄悄话儿,你们都是大小伙子了,我们也不好跟你们腻腻歪歪,索性直接问了。你们有什么,便直说好了。” 两人还是咬定不说话,老佛爷只得说:“怎么就老实成这样儿?都是你们皇阿玛!”心里却是高兴的,多好的孙子啊!真守规矩,皇帝教儿子很有水平。 乾隆道:“既这么着,都去安置罢,明儿还要去上书房!” 永珹、永琪这才跪安。 乾隆、钟茗仍在慈宁宫里与老佛爷商议指婚的事儿。 永珹的福晋乾隆很快敲定为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到了永琪却犯了难。乾隆认为,左都御史观保之女索绰罗氏就很不错,可是索绰罗氏出身仍不够高。 钟茗乍舌,这还不够么?一面又道:“左都御史不是乐克么?” 乾隆笑了:“乐克喜欢规矩,朕调他去礼部了!” “永琪极有可能入正大位的,他的嫡福晋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当然要谨慎!”老佛爷严肃地道。 钟茗觉得四周有不少目光往自己身上瞄,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又恢复了过来,只自己仍觉得不自在。老佛爷也自觉失言,端起茶盏来,乾隆道:“还作不得准呢。”两人都看好永琪,可又觉得嫡子永璂也不能这么随便抛弃了,在这两人,甚至所有人的感观里,嫡子永璂比任何人都有继承资格。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废太子因是赫舍里皇后的儿子,两岁就被立为太子,雍正对佟佳氏可不是一般的亲近,而弘晖若还活着,绝轮不到弘历当皇帝,便是乾隆自己,在永琏还是个幼童的时候就把他的名字放在了正在光明匾后。 钟茗却笑了,一挥手,命宫里侍侯的人都退下,在老佛爷、乾隆惊诧的目光下说道:“永璂……身子不好,”组织一下语言,乾隆这家伙最恨人妄议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3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3部分阅读 人妄议皇储之类的事情,“我只求他平安就好。储位,是国家大事,由不得我插嘴,可刚刚既提到了,便索性说开了。” 乾隆与老佛爷都皱眉,又有些担心,乾隆更敏锐,觉得皇后这不像是要吵闹着要立永璂,可也摸不准,乾隆讨厌这种不在自己掌握里的感觉。 只听钟茗道:“其实,老佛爷说的是,永琪,现今看着是个好孩子,他比永璂看着好,永璂单看身子就不好,我只求他平安长寿就得了。嫡子,”钟茗摇了摇头,“今年本该挪到北五所,可他身子不好,一直病着,有老佛爷、皇上恩典,还住在坤宁宫……可有件事儿,皇上得依了我。” “你说。” “若……请如大贝勒代善!”钟茗起身跪下,“永璂的资质,且不说如永琪允文允武,连永瑆那样文采都没有。只是胜在性情平和敦厚,我是他亲额娘,万事,只想为他好,他的性子今儿看来,不适合那个位子,我不必再想了。只为他求个安闲富贵。” 老佛爷万想不到钟茗会如此说,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你还有身子呢!” 乾隆沉着脸想了许久:“永璂是朕的儿子,朕必不亏待了他!” 老佛爷不好意思了,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多说了一句话,一时讪讪的。钟茗却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好歹,不让乾隆怀疑上就得了。二月河大叔的小说里是怎么说的“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与其上赶着表现,让乾隆怀疑进而扣分,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清零,让乾隆来加分,加着加着,就加满了。 不争,显然是不行的,这道理,钟茗明白。可怎么争,它是一个问题。钟茗真心感谢老佛爷把这个话题说了出来,让自己能“表明心迹”,否则,钟茗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愿此恩典此自永璂的阿玛,而非旁人。”太超然了,显得做作,易引人怀疑。条件要提得让别人相信才行。 乾隆最终道:“你放心!”死死盯着钟茗,“今日之事,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永璂那里……” “自有我慢慢教着!”钟茗忙道。 老佛爷笑开了花:“好!这就好,家和万事兴,”一面又说,“好孩子,皇帝不会亏待永璂的。” 乾隆放缓了表情:“永璂……唉……”他也有遗憾呐,嘴里说着不再希冀前人未有之福,实则是希望真有个样样都好的嫡子当继承人,更显得自己有福,“你安心养胎。” ———————————————————————————————— 那一日的谈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很满意。到六月间,秀女大阅的事儿便有了定论,“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皇四子永珹嫡福晋,左都御史观保女索绰罗氏为皇五子永琪之侧福晋”。另有几个秀女或为亲王、郡王侧福晋,或为镇国公、辅国公嫡妻,不一而足。 乾隆喜欢汉女,钟茗也留意为他选了几个汉八旗的女子,都是温婉柔和的才女型,不想乾隆却都撂了她们的牌子。几个阿哥往坤宁宫来请安的次数却多了很多,每次请安的时间较往日都长了不少。 “可惜了,鄂弼之女今年只有十二……”乾隆叹道,“三年后,你记得把她指给永琪为嫡福晋。” 钟茗揉揉脖子:“忘不了。” 太后去五台 “可惜了,鄂弼之女今年只有十二……”乾隆叹道,“三年后,你记得把她指给永琪为嫡福晋。” 钟茗揉揉脖子:“忘不了。” 等到回了自己住处,躺下了,钟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乾隆这是早就打算把鄂弼之女指给永琪了啊?鄂弼不过是个总督,算不得顶高贵的身份,可他有个叫鄂尔泰的爹!乾隆绝对是在加重永琪的份量!可是,如果乾隆现在已经决定了五福晋的人选,为什么,在后来一个父母不详的小燕子居然成了五福晋?后来,一个不在旗的汉女陈知画又pk掉了小燕子成了嫡福晋?钟茗想得脑仁儿生疼。后来干脆安慰自己,这是架空的历史,万事,皆有可能! 翻了个身,钟茗又深觉老佛爷与乾隆还真是深不可测,当日慈宁宫里的情形,虽无奴才在旁听到。可是先前的氛围是如此的诡异,居然也不闻一丝风声传出,可见这两位对后宫的控制力也是不弱的。尤其是老佛爷,表以为她真是位慈位善目的佛爷了,能混到她这个份儿上,绝不简单! 转念再想,这样也好,旁人都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可皇帝跟皇太后知道。一旦有人存了心思说出自己惦记大位的话来,皇帝最先就要怀疑这说话的人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了。可是,永琪现在有了侧福晋,小燕子还会跟他混一块儿么?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离这帮人可劲儿折腾的时候还有些日子呢。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闹腾的?唔,二十五年?不对,大婚后五年是乾隆三十年,乾隆南巡“自己”忏旨剪发。大婚前可是闹了两部电视剧,就是说,乾隆二十四年的时候,他们就要登场了…… 真是件悲催的事儿!钟茗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五阿哥因要娶侧福晋,到底被指到景阳宫住下了,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改在了毓庆宫。索绰罗氏是个文静优雅的姑娘,年方十五,在钟茗看来是摧残少女,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是天赐良缘。给钟茗请安时,索绰罗氏极守规矩,钟茗揣着个包子也没多少力气与她闲话。温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赏下了见面礼,说几句“有什么住不惯的直来跟我说。”就让她跪安了。 ———————————————————————————————— 令妃生产的时候,已到了七月底,因为钟茗自己也有身孕,老佛爷命她不用操心。令妃生了个女儿,算起来是正是皇九女。要有赏赐、要安排着满月宴一类的事务,全都交给了纯妃去办。和敬进宫来贺乾隆又添一女,却是陪钟茗的时间比较多,给钟茗的礼物也比给生产的令妃要好得多,言谈之间透着舒展的意思。钟茗知道,这是因为夏四月的时候,色布腾巴勒珠尔因参赞之功复封为亲王,这里面有当日自己一句好话的功劳。当下也放缓了表情与和敬说笑:“我倒盼着生个女儿呢,你们都大了,我正缺个伴儿。” 和敬心下诧异,宫中女子谁会嫌亲生儿子多?“女儿倒觉得,添个弟弟也不坏。” 钟茗摇头:“你不知道的,永璂,我真怕委屈了他!” 和敬一时不好接话,永璂近来她见面的次数也多了一些,只觉得这是个乖孩子,却是少了一点灵性。皇后再生个好孩子,这当哥哥的,真是难以自处了。低头啜了一口茶,才道:“以后的事儿,哪能现在就看到呢,您且放宽了心。” 正说话间,乾隆进来了:“娘儿俩说什么呢?” 钟茗搭着容嬷嬷的手起身道:“闲话罢了,天太热,怕睡迷了,不敢躺着,亏得大公主来。” 和敬也起身,谦逊道:“女儿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尽心孝心罢了。” 乾隆看着家庭和睦大是高兴:“谁说你帮不上忙的?八月间,朕要奉皇太后巡猎木兰,你皇额娘就交给你了!” 钟茗也道:“有大公主在,我也放心了,纯贵妃身子略有不好,我很不敢让她再劳动了。令妃要坐月子,宫里也没什么伶俐人儿。” 两人说话间便把和敬接下来的工作给定了下来,其时规矩就是这样,况且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和敬也是熟手了,和敬也便应下了。 留守期间的一切正常事务还是照旧,有规矩比着,走不了大褶子。尤其让钟茗放心的是,虽然自己也是行动不便,可另一外产妇也在坐月子。更兼令妃还要努力恢复一下身材什么的,更是没心情找自己的麻烦的。 九月底,乾隆奉老佛爷从避暑山庄回来的时候,正是钟茗的产期。因有身孕,乾隆特诏皇后不必亲迎,钟茗想了一回,还是穿戴整齐了,乘辇到了宫门口儿。乾隆与老佛爷一回宫就看到钟茗,心里自是熨贴。老佛爷嘴上嗔着钟茗不当心自己的身体,可脸上却是笑着的,乾隆瞪着眼睛喝令小心把皇后送回坤宁宫,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呵护。 钟茗道:“知道老佛爷疼媳妇儿,可那是老佛爷的仁慈,媳妇儿总不能自己先骄纵了起来。” 说得老佛爷跟乾隆都是一笑。 当晚乾隆来到坤宁宫,跟皇后说话,也看看十二阿哥。永璂自上次病后,钟茗对他的身体更是上心,乾隆与老佛爷也是极关注。许是大清国的嫡子们身上真有诅咒,自从钟茗说了只求永璂能如代善之后,他倒是没再病过。有晴儿教着,功课也很不坏,只是乾隆觉得有点对不起皇后和永璂,并未让永璂挪到北五所居住,仍住在坤宁宫,正式读书的日子也延后了一些。 乾隆越看永璂越觉得满意,不用诡异的、缥缈的储君嫡子标准来衡量,中规中矩的永璂还是很可爱的。前头几个阿哥已经大了,不好比,十一阿哥永瑆书画上极有天份但是许是因为生母早逝的缘固,性子却有些刻薄,十四阿哥尚小,看不出什么来,这么一看,永璂倒更倒个“儿子”了,他会背不出书来偷看自己、会答对了题一副“我很乖”的样子求表扬、会问一些男孩子的小烦恼,让乾隆觉得自己是“阿玛”而不是“皇阿玛”。 正在父慈子孝间,钟茗心里突地一沉,然后便觉得腹痛。容嬷嬷最先发现不对劲儿,她本是最关注皇后的人,兼之经历过皇后的几次生产,颇能看出点门道来,慌忙叫来宫女扶钟茗入内室,一面报了乾隆,一面宣稳婆等入内并宣太医随时候旨。 乾隆与永璂都很惊愕,乾隆一回神:“高无庸,你去宣太医!”又命人去禀老佛爷。不多会儿,不但慈宁宫里来了人,连尚在慈宁宫里汇报近来宫务的和敬也一并来了。和敬到底是管内务的,急急的一连串口令发了出去,坤宁宫也是一向规矩很严,场面很快就稳了下来,只剩乾隆和永璂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外大眼瞪小眼,互相说着“不会有事儿”、“快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吧”之类的无聊的话,实际上,谁都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不过是自己嘴上念叨一下,好缓解心理压力罢了。 生孩子这事儿,对于那拉皇后来说,是个熟练活儿,可对于钟茗来说,那是头一回!兼之这具身体此时已是四十岁了,让钟茗颇吃了不少苦头。舌头底下压着参片儿,耳朵里灌着各种声音,不断听到有人说“用力”之类的废话。钟茗倒是想嚎的来着,看电视也演的是产妇哭爹喊娘,可她愣是嚎不出来,力气都用来嚎了,拿什么生孩子啊?! 最后,实在是被吵得不行了,脑袋里像是钻进了几百只蚊子,又像是在凌晨四点被拖到了正热闹的菜市场,钟茗终于吼了出来:“都t住嘴!吵死了!”人一暴躁,就极有力,一般暴躁狂都很暴力,这种说法是很有根据的——钟茗终于产下了一名婴儿,耗时两个时辰。 晕死过去之前,听到:“恭喜娘娘,是个格格,极像皇上……” 钟茗醒来的时候,已过了两天。孩子抱来一看,居然眉眼都开了,全不是皱巴巴的模样。细看了一回,这孩子真的很会长,倒不是说她生得如何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或是目有双瞳之类。说她会长,是因为,女生肖父——她长得像乾隆! 老佛爷与乾隆虽小有遗憾,但看到这么个小姑娘,也是高兴得不行,较之十格格那已两个月大的姐姐,两人更喜欢这个女孩儿。凭心而论,九格格生得眉眼纤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可十格格长得喜庆啊!钟茗本还担心,长得像乾隆,这姑娘大了不定得杯具成什么样儿,见了真人,才发现这担心是多余了。乾隆小时候可是被他爹雍正送给康熙养的,长得不好,雍正敢送么?足有百多个孙子的康熙能看得上么?且小女孩儿,线条要柔和许多,只是眉眼间相像而已,绝不是乾隆穿旗袍的形象,钟茗拍拍胸口,果然,人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比较好。 乾隆大喜之余,竟是照着皇后生嫡子的份例赏了钟茗,宫里全是知道皇上喜欢这十格格。 满月宴极盛大,可无人会把十格格与九格格比,要知道,光嫡庶名份就让两人不具可比性了。况且,皇上这是喜欢公主,又不是偏疼某一阿哥,哪怕十格格真是个阿哥,皇上疼嫡子——你有意见么? 钟茗了了一桩心事,却又暗暗为永璂犯了愁,他已到了入上书房的年纪了,该到阿哥所住去了。去,还是不去?不去,显得与众不同,怕不成了明枪暗箭的靶子,去,又怕在阿哥所住得不可意。 还有就是,四十岁的身体,产后调理是件麻烦事儿。同样是产妇的令妃,休养了两三个月,又活蹦乱跳了,可钟茗却觉得元气大损,活像是台机器被人拆了重装了一遍一样——重装以后还忘了上润滑油! 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皇后生完了,断无让和敬再掌后宫之理,但钟茗的身体恢复得极慢,不能太过费心处理事务。后宫位份最高者,除了钟茗便是纯贵妃苏佳氏,可她这些日子却是病得断断续续,并不很能理事。这样一来,剩下的宫妃里,便只有舒妃叶赫那拉氏与令妃魏佳氏可堪大任了。钟茗再不愿,也只能让令妃与舒妃一道,襄理宫务了。本来,还有个坐镇后宫的老佛爷,偏她老人家突发奇想要去五台山! “老佛爷要远行?”钟茗奇道,“还是自己去?” 乾隆一脸无奈:“老佛爷说是要为大清祈福,也是为朕祈福,要去五台山静修一年……” 钟茗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终于要开始了么?“老佛爷春秋已高,怕是,不太妥吧?以往离京,都有皇上侍奉左右的,现在……” “是啊!”乾隆大叹,“朕能南巡、能北狩,可不能去庙里长住!”清帝挺忌讳这个的,先头有把半秃剃成全秃的顺治,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皇上不能劝劝么?” “能劝得动,朕也就不用发愁了,老佛爷的脾气,平日最是慈祥,可一旦拿定了主意,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真真一言九鼎!” 钟茗沉默了,这都什么破事儿啊!“也只好命晴儿跟着去了。” “只能这样了。” “可天气渐冷,还是不宜动身,不若过完了年,春暖花开了,道儿上也好走,山上也不甚冷。” 乾隆同意了:“朕跟老佛爷说去。” “皇额娘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老佛爷对乾隆苦口婆心道,“十格格,多好啊!要是个阿哥,咱们娘儿俩就圆满了!我这不单是为大清,更是为了你。你若跟皇后再后个跟十格格似的阿哥,皇额娘便是死了,也能安心去见列祖列宗了。” 乾隆黯然,十格格确实得他的心,要是真是个阿哥,他绝不吝于反悔,尝试一把让这个像自己的嫡子继承大位。乾隆沉声道:“儿子不孝,若大年纪还让皇额娘操心!” 老佛爷一脸欣慰,在心里早把五阿哥往旁边挪了那位置:“传承最是重要,我跑这点子腿,算得了什么呢!” 谁说皇帝一言九鼎的?要反悔的时候,可是翻脸更比翻书快。皇太后,能生出个翻脸更比翻书快的儿子,这方面的本事,也是不差的。 —————————————————————————————————————— 乾隆二十三年的年节,过得有滋有味儿,钟茗除了身体稍有虚弱之外,一切都好,最“惊喜”的莫过于乾隆借口新年喜庆,居然欲封那尔布为一等承恩公!钟茗咋舌之余对乾隆道:“承恩公,本为尊贵后族,然我父岂能与诸皇后之父相比?便为国家制度,得三等承恩公也就够了……” 乾隆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高兴得想让自己看着顺眼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仍有个高下之判,听钟茗这样说,倒有些觉得自己苛刻了。略一琢磨,封那尔布为三等承恩公,却在同时封了那尔布之子为散佚大臣、点了那尔布的两个孙子为二等侍卫。 钟茗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乾隆原本就是不想封这个一等公的,原是打算要次富察家一头的,否则,为了给自己惊喜,也该是写好了旨明发了,然后才告诉自己的,那才是圣恩浩荡、收买人心呢!乾隆这举,怕也是一回试探吧?钟茗心惊之余,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表现,也没圣母到性情大变,不至于让乾隆觉得“反常即妖”的程度,这才略安了一下心。再次提醒自己,要小心,转念一想,老佛爷要出远门儿了,还珠剧情要开始了,自己可更得小心了,千万不可阴沟里翻船! 钟茗趁着老佛爷没动身之前去慈宁宫请安,多多嘱咐了晴儿要小心侍侯,又挥手命抬进了几箱子的东西。老佛爷一看,倒是笑了:“这是做什么?” “闻说山上比平地冷,多备些御寒的东西也是该的。还有跟着的奴才们,也添些铺盖行头才成,否则,他们若病了,也是不成的。还有,老佛爷是去静修的,可占了人家的地儿,给庙里的香油钱也是要备的。” “香油钱?”老佛爷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很不用你出,我去就是为这个的。” 钟茗正色道:“那是老佛爷的心意,可媳妇儿与皇帝可不能不表自己的心意,可有父母出门一年,子女不对寄住之处有所表示的?”又命容嬷嬷拿出一个小包袱来给晴儿,“这里头是些淡色的衣服,去寺里住,你也该换些相宜的服色才好,老佛爷常念佛的,数珠儿什么的都是有的。你年轻姑娘家,佛珠一类不宜多沾,前些年这些东西你的私房里可不多,如今要住一年,我也给你备了些,权充场面罢了。” 晴儿福身称谢,礼毕才命身边的老嬷嬷接了。 老佛爷道:“这可真是当人额娘的,□想得周到呢。” 钟茗道:“还有事儿要麻烦老佛爷呢。” “哟,说你是良母,越发要支使我老婆子来了!放心,我呀,亏待不了你闺女!”说着还拉着晴儿的手,“若是怕我亏待了她,只管领去疼,我自己去五台山得了。” 钟茗道:“瞧您说的,您老能不疼自己孙女儿么?媳妇儿说的,是另一件事儿。” “哦?”老佛爷极有兴趣。 “老佛爷往常也有离宫的时候儿,慈宁宫都会有老成|人留守,这回,媳妇儿越发要请您开恩,留几个帮得上忙的嬷嬷、姑姑、谙达,”顿了顿,“您是知道的,媳妇这身子尚未调养好,纯贵妃又有些不妥,宫里事儿多……况且您这一回要去一年,慈宁宫里的事儿,还是您身边儿的人处置着才好,媳妇儿虽掌六宫,可断没有管到您宫里的理儿。往常两三个月还罢了,此番,还麻烦皇额娘费心。” 老佛爷听着,渐渐敛了笑容,末了一点头:“你说的很是,从未离宫这么久,这点我倒疏忽了。” 老佛爷带走了桂嬷嬷等最贴身的人,留下的也不差,两个嬷嬷——孙嬷嬷、唐嬷嬷,乃是跟了老佛爷近四十年的老人了,原是老佛爷的使唤丫头,到了年纪求了恩典仍留在老佛爷身边伺候,是乾隆都要敬一声“嬷嬷”的人。还有个大太监,姓赵,阿哥们俱要称呼一声“谙达”。另有一些留守的宫女、太监,老佛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皇后收大权 老佛爷动身没几日,便是孝贤皇后的忌日。去年是孝贤崩逝二十周年,祭得格外的隆重,今年不是整年,反显得不如去年的规模了。去年这个时候,钟茗还强撑着陪着乾隆祭了一回。 钟茗养了小半年,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一双儿女瞧着也都平安无事,正在琢磨着如何把宫务大权收回来。这种事儿,原本就是皇后的勾当,一句话吩咐下去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形却有些不大对,纯贵妃病了许久,太医每每请脉,不过说些要宽心静养之类的套话。真正管事儿的是舒妃叶赫那拉氏、令妃魏佳氏,皇后要收权,虽是名正言顺,却也要有个说法遮掩一下儿。 容嬷嬷却是有些等不及了:“娘娘,您再这么让她嚣张下去,这宫里,可就要变天了!” 钟茗皱眉道:“嬷嬷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怎么就变了天了?” “娘娘难道没觉出来么?这宫里,近来向着延禧宫的糊涂东西是越来越多了!一点子的小恩小惠,就让他们忘了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了!” 钟茗倚着引枕暗自思量,令妃的办法倒也简单,不过是和颜悦色一些,哪个奴才遇上了难处她适时的拉一小把。最主要的是,她现今是得宠的妃子,又有了阿哥、格格傍身,便是不主动做什么,也会有人上赶着去巴结她。正如这宫里的人极听皇后的命令一样,是人之常情。令妃却比皇后除了这“人之常情”外多了一样东西——和蔼,孝贤那样的元配主母自是能贤惠,可那拉这样的继室,首先要的是威严——你不能指望着正房大老婆跟个偏房小老婆似的行事,不管是对丈夫还是对别的什么人,身份不同,行事标准便不同,那拉氏能做的是把自己弄成个标准的、生硬的皇后,可令妃却能仗着身份跟乾隆撒娇献媚、对奴才小心体贴。 再者,钟茗本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凡事按着成规来,不走大褶子、不像那拉氏那样太过坚持,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了,让她长袖善舞,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不过,倒也不用怕,钟茗慢慢地对容嬷嬷道:“令妃便是待奴才再亲近,也不可能把自己好不容易升上来的身份再降下去,自降身份地‘平等’地与他们相交的。只要别再让她有机会四处结善缘就是了,保不齐,还会有人觉得她这是假模假式呢。” 容嬷嬷却不乐观:“上一回让她襄理了一回宫务,倒给坤宁宫弄了个偷听壁脚的来!可恨那丫头居然死死地咬定是自己好奇,居然不供出令妃娘娘来!皇后娘娘,不能再让令妃这么发展下去了,奴婢只怕会养虎为患!” 钟茗眯着眼睛道:“当然不能让她在这后宫里继续坐大!可也要有个好听的说法儿才行!最好是她自己个儿识趣儿交出来,否则!总要让皇上觉得我不是急吼吼地要抓权、要跟令妃过不去才行。” 容嬷嬷一脸愁相:“好不容易盼来的好事儿,她怎么可能自己个儿交出来?” 钟茗咬着指甲套儿,努力想着剧情,老佛爷已经走了,小燕子要来了,如果到时候还让令妃在宫里管着事儿,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原著里皇帝从围场里带回个疑似私生女的中箭者,不是想到要交给皇后而是弄到了延禧宫,还让令妃照看着,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哪怕是对着原著里看着凶恶的皇后,她还能爬到这样一个位置上,根本是技高一筹才是真的。到了后来,小燕子出宫,只要跟她说一声儿就成,弄两个来历不明的宫女,她答应了就能入宫,也不管这里头是有皇帝的私生女还是天地会的刺客。[1] 在皇后指出小燕子礼仪有欠缺的时候,令妃居然明着说:“定给皇上一个仪态万方的格格!”这叫板叫得可真有劲儿! 见钟茗一直不说话,容嬷嬷更急了:“娘娘便不想想两位表少爷先前受的惊吓么?她们今日能算计着两位表少爷,明日怕是要算计到十二阿哥与十格格的头上了!” 钟茗的脸一瞬便沉了下来,那布尔的两个孙子瑞庆与宁庆被恩封为二等侍卫,乾隆恩典许其当差的第一天到坤宁宫来请安。隔着帘子,钟茗只一个劲儿地嘱咐着要他们守规矩,不是皇帝下的命令,什么都不要听,没有明纸写的上司手令什么也不要做。兄弟两个资质并非上佳,武艺上头也只是能看得过去而已,知自己是恩封,又在祖父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侍卫堆里的破事,本就有些心虚。听了皇后姑母的话,又想起祖父命他们只管听皇后的吩咐,当下像是找到指路明灯了,真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乾隆为些还对钟茗道:“合着乌拉那拉家的灵气都跑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了,瑞庆与宁庆两个憨厚得不像话!” “你就说是傻罢!” 乾隆哈哈一笑:“还是实诚人好,傻人有傻福!” 确是傻人有傻福,因记着要诀,两人不多言、不乱走、在吃食上头也极小心,倒是博了不少对他们有偏见的人的好感。可也有仍旧瞧不起他们的,也有要给他们下绊子的。据两人事后说,是有几个一直巴结着他们的——估计是看上了皇后内侄这个身份,邀他们去喝酒(居然是在当值的时候),见两人推辞,便说已经找好了替班的人,并不会耽误了差使,两人硬是被拉出了宫门口儿,可身上仍穿着侍卫的服色,需要换便装,两人想来想去,趁作东的人也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转身又跑回去站班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还觉得心里抱歉,放了人家的鸽子是不守约的表现。刚到宫里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替班的人根本不在!两人原是觉着这一回去少不得要跟替班的人费一通口舌致谢,自己两人口拙,一路往回走还套了一路的说辞,连次日失约的说辞都绞尽脑汁地想好了。到了一看,原本该自己两人站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人!抹一把汗,正在惊讶间,里头传话,说是皇上突然想起他们俩来,要见见…… 呆呆地面圣回来,兄弟俩面面相觑,又都庆幸。次日被人好一通埋怨,瑞庆也不是个太肯吃亏的人:“你们说是有替班的,我跟兄弟因忘了样东西回来拿,却不见他们的人,偏偏正遇着皇上宣我们!你倒是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当时我们真没回来,这一顿排头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下的!” 被问的人一愣:“我说好了的呀!都答应得好好的!我还许了他们一人一个鼻烟壶呢!” 再查下去,替班的两个人居然在当天往宫里赶来的时候双双落马摔伤了!这一下兄弟俩再傻,好歹也算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都觉得肯定有猫腻了。回去一禀祖父、父亲,被唾沫星子喷了一头一脸:“什么时候吃不得酒?!非要在当差的时候吃?!隔日你们不是不当值么?就不能改一改时候儿?!拉你们吃酒的人今天当差么?不当差他们进宫找你们做什么?不能等你们回家了再相邀?你们这是被算计了!”一面教训,一面让那拉太太递牌子求见皇后。[2] 钟茗当时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这宫里的侍卫多是世家子弟,还有宗室中人,关系错综复杂,少不得互相倾轧,万幸这两个侄子老实,否则连着自己并整个那拉家都要没脸了。更要命的是,这两个是乾隆钦点的侍卫,闹了个玩忽职守的过错,好面子的乾隆必会觉得脸上无光,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想到这里,钟茗也冷了脸:“说不得,明儿先跟舒妃透个话罢,断没有舒妃松了口令妃死咬着不放的道理!” ———————————————————————————————— 或许是钟茗时来运转了,没等她跟舒妃透过话,现成的借口来了——十四阿哥病了!皇后到底是皇后,虽然目前在静养中,可消息也不算很闭塞。钟茗听容嬷嬷兴高采烈地报告了这一“好消息”,脸上淡淡地:“小孩子身子弱,自是容易有些不好,让太医用心诊治。” 次日一早,宫妃们到坤宁宫来请安的时候,钟茗还特意问了令妃十四阿哥的情况。 令妃起身回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已宣过太医了。” 钟茗点头道:“有什么进展,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儿,我也好放心,十四阿哥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或短缺了,也只管跟我说。” 令妃道:“奴才替十四阿哥谢皇后娘娘恩典。” 多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抬眼看了一下皇后又看了一下令妃,有些不安,心说,人说皇后和令妃在宫里斗得厉害,可如今这情形,看着又不像,这宫里的水还真是不浅。又想到临进宫前家人的嘱咐,越发提醒自己行事要小心了。 因老佛爷并不在宫中,慈宁宫请安这一条便免了。钟茗又问了几句纯贵妃的病情,还是得了千篇一律的说法,便让众人都散了。钟茗却乘辇到慈宁宫溜了一圈儿,在慈宁宫正殿里略站了一阵,召过留守的孙嬷嬷与唐嬷嬷,一如前几日那样问了饮食起居如何,有无要求之类这才回来。 正遇到乾隆来看女儿,拿手指戳着十格格胖嘟嘟的腮,一旁永璂也有样学样,两人直到把十格格戳得不耐烦得变了脸要哭了,才一齐心虚地缩回手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钟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对永璂道:“你倒找着差使了!书房不去了?你晴姐姐回来,我可是要她考较你的功课的,答不上来你可给我仔细了!” 永璂一吐舌头:“儿子早上的功课都齐了,师傅们留下哥哥们讲更深的,说到儿子再大一些才会学一整天的。” “你就把弄哭妹妹当功课?” “皇阿玛也……了么?”被乾隆瞪了一眼,“我去复习功课了!” 钟茗哭笑不得地看着永璂一溜烟跑了,转眼看乾隆,他尴尬地笑着:“看看十格格、看看十格格,多招人喜欢啊!” 钟茗抱到十格格交给一旁的||乳|母抱下去,这才对乾隆道:“十格格固然是好,可皇上也别忘了别的孩子。” “怎么?” “十四阿哥病了好几天了,”钟茗皱眉道,“皇上去看看吧。” 乾隆点头道:“昨日朕看过了,也问过太医了,说是偶感风寒而已。” “小孩子的事儿,还是多上上心的好,”钟茗摇摇头,“横竖我如今也修养够了,正可接手宫务,让令妃专心照看十四阿哥别顾了这头撂了那头儿才是正理,断没有自己清闲看着别人着急上火的道理。” 乾隆一想,也对,原就是因为皇后修养才让令妃管事儿,现在皇后好了,十四阿哥病了,正该着让一切恢复先前。 钟茗又说:“我便先打发人去延禧宫说一声儿罢,”见乾隆点头,钟茗又加了一句,“索性多问一句,今儿皇上翻了谁的牌子了?正好用印。只令妃近日怕是要分心的。” 乾隆一想:“多贵人罢。” “我知道了,”一面命拿印玺来,一面叫来小凌子,“去延禧宫,对令妃娘娘说,她只管专心照顾好十四阿哥,宫务上的事情我来就好,让她不用挂心。” 小凌子重复了一遍,见钟茗点头示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这才去传话。 一时钟茗用好了印,对乾隆道:“迟一会儿再宣多贵人去养心殿罢,不然她一准儿扑个空,怕脸上不好看。” “正是,朕去过延禧宫回来再……唔,午膳摆在坤宁宫罢,用过了再回养心殿。”说完,乾隆向里间看了一回十格格才往延禧宫而去。 延禧宫里,令妃听得乾隆来了,忙迎了上来,脸上犹有愁容,强笑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十四阿哥,太医怎么说了?” “说是风寒,已下了方子,夜里发了汗,好了些了。” “唔……” “皇后娘娘使人来说……”顿了一顿,怯怯地看了乾隆一眼。 “嗯?” “她说,让奴才只管在延禧宫里带孩子,宫里的事情自有她来处置,奴才安份呆着就好,甭光惦记着掐尖儿揽权、处置宫务!”[3] 乾隆一挑眉,静静地看了令妃一会儿:“眼下的情形儿,你正该在延禧宫里照看十四阿哥方是正经。” 令妃垂下头:“奴才遵旨。” ———————————————————————————————— 钟茗处置宫务的第一件事,不是梳理这大半年来的人事变动是不是有问题,而是收拾了一堆今年新贡的东西往五台山上送去。其次才是仔细看一下宫里的变动情况,重新安排了一下去年新进的使唤宫女的差使。 十四阿哥薨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钟茗正在慈宁宫里跟孙嬷嬷、唐嬷嬷聊天儿,容嬷嬷作陪。两个嬷嬷赐了座儿,容嬷嬷站在钟茗身边,一齐说着在宫外的家人。听到两个嬷嬷都是包衣出身,却是未婚,钟茗心中一动,低头道:“容嬷嬷比你们也强不到哪儿去,我原有个奶兄,却是夭折了,不若,找个机会,你们都琢磨着外头晚辈里有好的过继一个,老了也有人供碗饭。” 三个嬷嬷都喜不自胜,一齐跪下谢恩。钟茗道:“且先别谢,我只这么一说,又有老佛爷身边的桂嬷嬷,跟你们的情形差不多,这一弄,人就多了,未免显眼,总要有个好说法才成。后年就是老佛爷七十万寿了,是个好机会,只你们要多等一阵儿了。” 孙嬷嬷、唐嬷嬷都道:“得娘娘一句话奴婢们感恩不尽,奴婢们岂敢奢望定是能成的?娘娘能想到这一层去,便是奴婢们造化不够也当为娘娘佛前祈福了。” 钟茗笑道:“你们可都自己记着了,到时候,或竟不用到那时候,只要你们觉着时候对了,招呼容嬷嬷一声儿,让她给我提个醒儿就成。” 两个嬷嬷对望一眼,孙嬷嬷道:“奴婢们索性抛开脸面,再跟娘娘说一句,桂嬷嬷那里,还是娘娘屈尊说一声儿才好,她也好承您的恩典不是?” 容嬷嬷笑道:“正是呢,娘娘便多劳动劳动?” “好!” 小凌子跌跌撞撞跑来:“娘娘娘娘,十四阿哥没了……” 皇后放宫女 十四阿哥的夭折给令妃以很大的打击,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她本生得纤细,素白的春装套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似弱不胜衣,光从背影就能看出悲伤来。然而整个宫里,对于十四阿哥夭折这件事情,怕是高兴的多、伤心的少,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各宫主位都派了人致一下祭,再看一下令妃。 钟茗自然是带着一干人等去延禧宫安慰了令妃几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这样的事儿……”对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钟茗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在此时用来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令妃低着头,哽咽地道:“奴才恨不得拿自身替了十四阿哥去。” 钟茗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养好了身子,再生一个小阿哥就是了。” 听了钟茗如此说,底下宫妃的目光一阵乱飞又都静静立着不动了。 十四阿哥夭折了,钟茗的心情挺复杂的。她不喜欢令妃,身处宫中虽无实据却也能感受到一些微妙的事情,比如令妃若有若无的敌意。内心里钟茗是极愿意看到令妃倒霉的,然而既是后宫,没有“令妃”也会有“命妃”之流,左右不过是争宠争权罢了,倒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境地,更没想过让她儿子闺女都死光光以此来打击她。 故此,单看到令妃出现的时候,钟茗的心里自然会显得厌恶,而一对上令妃的儿女,钟茗又有些心软,不由得说了些安慰的话。然而话一说出来,别人听了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令妃觉得皇后这有示威嘲笑之意,众人觉得皇后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内心高兴于十四阿哥夭折故此给令妃一点施舍之意,又觉得皇上最近怕是要多翻令妃的牌子了心中被十四阿哥夭折所带来的一丝喜悦又被冲淡了。 又说了几句话,钟茗这才带人离开了延禧宫。 回到坤宁宫,容嬷嬷终于忍不住了:“娘娘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4部分阅读 您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一面说一面双手直拍自己的大腿外侧,乍乍乎乎的样子很是好笑。 钟茗也笑了:“不然要怎么说?只有这样说了,传到皇上耳朵里才不会说我幸灾乐祸。” 容嬷嬷嘟囔着:“还不知道那起子黑心的会把话传成什么样儿了呢!” “那么些个人,还能拧成一股绳儿不成?她们是各有各的盘算,可总不至于人人都胆子大到敢谋算皇后的,嬷嬷且放心罢。”就是令妃,怕也得意不了多久了,著名能闹腾的小燕子就快出场了,她闯下的烂摊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收拾得了的。这回没了自己来扮演个垫脚石一类的角色,用巫婆后母那引人注目的形象来转移焦点,大家的重心转到注意冒牌格格身上,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样的效果了。 正在说话间,乾隆到了坤宁宫,脸上不甚高兴的模样。钟茗心里明白,哪家死了儿子,这当爹的都高兴不起来,除非他儿子极多、死的又是让他生厌的那一个。或者,是老年的皇帝遇上了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乾隆活下来的儿子并不多,十四阿哥也不让他讨厌,所以,乾隆不高兴了。 钟茗迎了过去,一面亲自接过乾隆的朝冠递到一边小太监手里,一面把乾隆引到宝座上坐下,看着小凌子奉上茶。乾隆闷闷地喝了一口,才勉强问道:“在说什么呢?” 钟茗轻声道:“刚从延禧宫回来,可怜令妃瘦了一大圈儿,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 乾隆抬眼看了一下钟茗,长长叹了一口气。钟茗也叹道:“令妃也是盼了若许年才盼来个儿子,可真是……”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皇上多陪陪她罢,她心里苦,当年,永璟没了的时候……”帕子堵在鼻子下遮住了嘴。 乾隆一脸抑郁:“你也别总想着伤心的事儿,多想想永璂,想想十格格,他们不都是好好 的么?”又叹一声,“朕总想着子嗣兴旺才好,哪料得是这个局面?” 钟茗道:“快别这么说,老佛爷不是去五台山祈福的么?定会有好消息的。” 乾隆算是个迷信的人,听钟茗如此说,却并不甚高兴,幽幽地道:“好消息……”亲娘去拜佛,拜来个儿子死了的结果,这算什么好消息啊?难道真是神佛不佑么? 正在叹息间,听到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钟茗听着耳熟,正是宫里太监的标准配靴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一阵嘀嘀咕咕,小凌子进来了,身后引着个小太监,一齐跪倒:“禀皇上、皇后娘娘,五侧福有喜了!” 乾隆呆了一下,旋即笑开了:“赏!”一指地下跪的两人,“每人二十两银子!” 钟茗乍舌,真是好大的手笔,也不能不表示:“传话下去,备下赏给五侧福的东西!”看向乾隆,又加了一句,“再备赏延禧宫之物,这还是皇上赏吧,不要让令妃触情生悲才好。” 乾隆觉得皇后如此处置很好,皇帝对于“宠爱”一般情况下会用的表达方式无非是位份、珠宝一类,雅致一点的顶多赏点墨宝、古董一类。乾隆想了想:“皇后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办罢,高无庸,你亲自去,先赏延禧宫,再赏景阳宫。” 高无庸领命去了,琢磨着景阳宫与延禧宫一喜一悲,不能让这悲的压了喜的去,也不能让这喜的太刺了那悲的眼,用心细细算了一会儿,不一时拟来了赏赐的单子,一一念来给乾隆听,照例是珠宝补品之类,乾隆点头表示满意。倒是钟茗加了一句:“给五侧福的东西里,再加百子被、百子帐各一。”乾隆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钟茗笑道:“要我说,还是老佛爷的庇佑呢!今年新贡的碧螺春、雨前龙井也刚好到了,很该孝敬老佛爷尝尖儿去。” 乾隆道:“这些事情交给你办朕很放心,只管去办就是了,不用跟朕说。” “不过是白说一回,哪有不让你知道的道理?” “罢罢,说不过你!你这张嘴,可真够让人没办法的。” 两人又闲说了一会儿家常话,高无庸已是回来了。回了两个宫里的情形,又说了五侧福晋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先前不自知,只道是身子不好,又不好立时宣太医怕被人说年轻轻狂。今儿刚查出来,又不好意思声张。钟茗度其语意,怕是不敢声张怕是令妃一死儿子索绰罗氏就传出怀孕的消息,这个喜讯实是不大好报。 钟茗道:“也太不小心了,着内务府拔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去照看,皇上,您还是去延禧宫看看吧,两下里一对照,这情形更让人心里不好。最好啊,令妃能再怀上,也能少想着伤心事儿。” 乾隆道:“朕处置完朝政就去,”一面起身一面对钟茗道,“还有纯妃那里,你也多担待一点儿罢。” 钟茗应了,亲自把乾隆送到门儿才转回来。小凌子蹑手蹑脚地凑上来,小心地搀着钟茗回到正殿坐下,极小心地开口:“娘娘怎么就让皇上去看令妃娘娘了呢?” 此言深得容嬷嬷之意:“是啊,平日里防她尚且不及,您还把皇上往她那里推。”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钟茗打了个哈欠,“我不说,难道皇上就不想去的?他想去,我能拦得住么?没得弄得倒像我容不下人似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 容嬷嬷却只是大叹皇后这也太委屈了,一面又说起后宫人员配置来了。人口多了,又在后宫这种地方,难免会有些听墙脚的、传黑话的,容嬷嬷一一说来:“真看不出来,令妃娘娘不哼不哈的居然掺了这么多沙子在宫里。” “嬷嬷能确定么?” 容嬷嬷一撇嘴:“当然!奴婢只管看延禧宫那里的人跟什么人接触了,这大半年又有什么人得了好差使、要紧的位子,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再把有嫌疑的仔细盯一阵子,也就差不多了。” 钟茗一点头:“这些钉子,在这宫里是拔不尽的,能弄个大概就算不错了,只要甭处处漏风就成。大面儿上的事儿顺了,出了小毛病,顺藤儿一摸能查出是谁作耗也就行了。好在咱们坤宁宫一向门禁森严,倒是可以放心。”再次感谢那拉皇后的治宫严厉。 ———————————————————————————————— 许是太过伤心,让身体受了点亏损,近三个月来乾隆倒是常翻令妃的牌子,可令妃却终没怀上孩子。钟茗便对乾隆道:“既然老佛爷去五台山祈福了,咱们索性在宫里也积点儿功德,如何?” 乾隆有了点兴趣:“去雍和宫做法会?” “我是说,咱们放一批差不多的宫人出去,听老人说,后宫里的宫女积得多了年载长了,易生怨气,不如放一些,横竖到了明年包衣旗下又有使唤女子供上来的。永琪媳妇又有身孕,也算是为孩子行善了,能一索得男那是最好。” 乾隆略一寻思就答应了:“倒也使得,今年的天气有些怪,竟是一直旱着,放些宫人也好。”他也想要个“不贪美色”、“体恤下情”一类的好名声,他还是个挺迷信的人。 不几日,钟茗就把放出宫的名单给拟了出来,一一跟乾隆解释了一下某人出身哪家、年龄多少、在某处服侍、提前放出的原因之类。 “早说过这些你处置就好的。” “不过是让你掌一下眼,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使惯了还要留下来的,或是有某项手艺你要用到的,我好另作安排。” 乾隆“唔唔”了两声,这才静下来看了一回,笑道:“倒没有特别想留的,机灵上进的都不在这上头,你想的很好。” 钟茗低头一笑,心说,摆在明面儿上的,我脑残了才会去动他们!让人说我借机排除异己么? 令妃听到要提前放出宫人,心里不免“咯噔”一声,细一打听,果然有不少自己“用得上”的人被夹杂着放出宫了,留下的人不过十之一二,几乎咬碎满口银牙。她特特结交了些单纯憨直不会被怀疑的人,不想皇后此番放出的都是这一类人。 有心跟乾隆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怕是自己这里一说话,皇后那里就真能拿捏住把柄了。肚子里转了一回主意,令妃有些怀疑皇后这是不是故意的了。转念一想,这个皇后一向以刚硬狠辣著称,就是有坏主意也还没到这个份儿上,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眼线,最可能做的,是直接拉到坤宁宫暗房里折腾个半死,或是推井里了事。想到这里,令妃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可到底要不要跟乾隆说呢?令妃咬了一回牙,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放宫女算是德政了,今年一直少雨,皇上还亲自祈雨了。这放宫女的事儿怕是皇上的意思了,且放的都是看来老实的人,自己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没被塞到名单里,可见这名单不是皇后拟的,至少不是皇后最后决定的。 —————————————————————————————————————— 因老佛爷去了五台山,乾隆也不好四处乱跑,照例去了木兰一回,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然而他却是个坐不住的人,接到兆惠军报,说是大军压得霍集占四处奔逃,又有回部弃暗投明愿为清军向导之后,乾隆大为高兴,带着一帮子人呼呼啦啦跑去南苑行猎去了! 钟茗坐在坤宁宫里,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似的。 果不其然,午膳还没到,就听到狂奔的脚步声:“皇、皇、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还带回个被五阿哥射伤的的姑娘!” 钟茗的思量 回坤宁宫,钟茗还是有些顺不过气来,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道理谁都懂,可真做起来,实在是太难。唾面自干,那是一种境界,可这种境界不是谁都能达到的。与令妃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以前钟茗有意不与她长时间相处,也是担心这个瞄着坤宁宫的人瞧出自己的破绽来——敌人永远比朋友更了解你。便是每日请安,令妃在坤宁宫里也不好多说话,到了慈宁宫更是老实得一塌糊涂,今日多搭了两句话,就能噎人半天。 那拉皇后是打心里厌恶这个“狐狸精”的,钟茗也是觉得跟令妃相处的感觉很诡异,老是觉得她是在针对自己,可又无迹可寻,只暗中提防着,凡涉及重大无比与老佛爷、乾隆事先打好招呼免得被人说嘴。若非令妃一开口,自己总要有点小不顺,积年累月下来,还真发现不了什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人觉得有道理,很贴切,可这样有理又贴切的话,为什么总是让自己不顺利?她一向很恭顺,在皇后面前真是规矩老实,可就是这样的规矩老实,每每让乾隆多瞪皇后几眼。 长久下来,再迟钝也会本能地觉出不对来了,就算不用灵长类的大脑,只靠单细胞的直觉也能感受到,这个令妃的的确确是冲着自己来的!今日因关系到了小燕子的事,钟茗难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一细嚼着令妃的话,竟是挑着自己生气、让乾隆以为自己不喜新格格的意思极强。配上那“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神与动作,真真把个受气小媳妇的形象活脱脱给演了出来!凡是一举一动,总能让人觉出不舒服来。不止是皇后盯着令妃,令妃也在盯着皇后!她现又得宠,又有两个女儿,估摸着还可能生出个十五阿哥来,这样的人在暗中窥伺,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钟茗打了个寒颤,努力回想一下剧情,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认真对待了!不是不惹着乾隆、不剪头发就能平安过一辈子的,就算自己老实呆着,只要自己还是皇后,就是某些人的绊脚石,就会被人想法子搬开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容嬷嬷,咱们要好好合计合计了,看皇上待这个‘女儿’的情形,怕是旧情难了,这个新格格,今后怕是要金贵了。” “娘娘何必担心这个?没名没份的就敢跟男人生孩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容嬷嬷啐道,“否则何以不得入宫?!” 钟茗听了容嬷嬷的话,她忽然悟了,乾隆恐怕并非有多么“爱”夏雨荷,否则也不会忘到脑后十九年,等到有人找上门来要抚养费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是最后他过得太顺溜了,回部捷报频传,后宫还算平安,五阿哥又极长进,他有功夫吃多了撑着悲春伤秋罢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让他想起来了年轻时的岁月,青春飞扬、美人爱慕,乾隆是在“爱”他自己的年轻岁月,仅此而已。 既如此,还要跟她们闹得什么呢?反正小燕子是假的,夏紫薇是真的,她们以后必会为这事生出事端来,自己只管看热闹就是了。执掌六宫的皇后,没事跟出身不正的格格较个什么劲?不是越发显得自己气度狭窄、不能容人么?在乾隆把她们捧在手心的时候发难,不是让乾隆越发讨厌自己么? “既这么着,咱们也不用跟她过不去,横竖是个格格,还是个入不了玉牒的!咱们只管看戏不就得了?”钟茗这回想通了,令妃再撩拨,只要自己想着不动如山看她闹腾,瞅准机会下手——凭着小燕子的本事,不闯祸比较难,抓个现行——事儿也就解决了!如今是乾隆自己鬼摸了头的认定这小燕子是亲闺女,连验明身份都不用了,只怕他的脑电波跟正常人类已经不在一个波段了,硬拦着他,哪怕你说的有道理,只要涉及一个“这不是格格”,只怕他也进不进去反要怪你不能容人。好人遭驴踢的事,钟茗才不要干! “娘娘,现在可不能不管这个‘格格’了。” 钟茗心说,她哪里是个格格? 容嬷嬷继续道:“延禧宫养伤,怕是养着养着就要成了延禧宫的人了。皇上虽重视儿子,可面儿上更疼公主格格们,这个格格又是个意外之喜,保不齐皇上会另眼相看的,这新格格要是受令妃的挑唆,对娘娘不利,实在是个大麻烦。娘娘不记得五阿哥的教训了么?只因着延禧宫与永和宫是前后院儿,愉妃娘娘一死,令妃娘娘就对五阿哥照顾有加,然后!哼!咱们对这个新格格,确是不能太不管了!可娘娘要把她挪出延禧宫,皇上又拦着,让她不受令妃挑唆怕是难了。她要是向着令妃,还是尽早打发了为好,总不能养虎为患呀!就算是真的,也要弄成个假的才好!世间断没有凭一把扇子谁女儿的事儿!设若是真格格死了,身边的丫头偷人主人家的东西呢?” 钟茗一愣,原来,皇后对付小燕子还有这一层原因么?容嬷嬷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要对付也要换一种方法,太直接了可不太好!今天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怕会在对待小燕子这件事上给乾隆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吧?转念又一想,今天这样,正符合皇后的脾气,刚好让令妃轻敌,也算是个收获?自嘲地一笑,我可真是有阿q精神,为自己找借口啊! 要不是知道些情节,明白小燕子是假的,光杆儿穿过来,为了活命,钟茗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小燕子出手,想法让她远离了令妃、不要跟自己作对。钟茗眯了一下眼。 容嬷嬷说了一长串,这才停下来喘了口气:“要不,等她醒了,娘娘便去问她!出身、过往一应事项,一个大姑娘从山东到北京?”容嬷嬷摇头,“能安全的到了,祖坟冒青烟了罢!” “保不定,还真是的呢!”钟茗笑道,“问什么?现在不管我说什么,皇上一定觉得我是有意为难他那可怜的女儿,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从小燕子进了延禧宫那一刻起,不让乾隆误认了她的可能性就已经接近于零了。乾隆本人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听到那句“大明湖畔夏雨荷”就认定这是亲闺女了,加上有个惯于秉承上意推波助澜的令妃在侧,这小燕子稳当了格格了。横竖不关自己的事儿,自己还有儿女要抚养,哪有那份情怀去为人解忧? 圣人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钟茗决定,先保自身。 “那就由着令妃娘娘施为了?新格格在她宫里养伤,不定什么时候醒来,醒来之后见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她!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她颠倒黑白么?” 钟茗没接这个话,猛然想起一事:“坤宁宫的暗房里,还有什么东西么?” 容嬷嬷大喜:“娘娘要收拾人?一应东西都是全的!” “都毁了罢!针啊什么的,收起来绣花儿,其他的刑具,该烧的烧、该砸的砸,你亲自看去,定要化成灰了寻不着踪迹才好!” “娘娘?!” “这些手段,都是最傻的,”钟茗笑道,“把那屋子收拾干净了,四壁要干净,一丝东西不要挂,连条黑线也不要有!只放一床、一椅、一桌、一灯,床上要有铺盖,铺盖要好。” “娘娘?” “嬷嬷只管去,我心里自有主意,这个新格格,咱们先远着点儿,随她们闹腾,惹到了咱们头上再出头,也不迟。好歹我是个长辈,与晚辈过不去,实是自降了身份,反让人小瞧了去!嬷嬷,我是这是的主子,是评判别人的,不是掐着人的脖子,让别人评判着我有理没理的!” “嗻,”容嬷嬷应道,“奴婢这就去,娘娘心里有数就好,可这暗房——” “真要折腾人,什么东西不能用?何必停下来招人的眼?被发现了,这就是个把柄。况且这宫里还有慎刑司,我何必亲自动手?” “嗻!”这一声爽脆多了。 容嬷嬷自去处理钟茗交待的事情不提,钟茗摸着下巴苦笑,好日子没几天了,小燕子一醒过来这宫里就要不安宁了,得趁着她没醒先布置一下了。唔,原著里皇后是挨了许多天才去看小燕子的,又极巧地遇到小燕子转醒前那一段儿。钟茗记得的就那么多了,实是不知道小燕子究竟昏了几天才醒的,也无法掐准了时间跑过去适时问一句:“你是来送信的吧?”只能由着乾隆自已脑补一下小燕子是他女儿的理由,然后认下小燕子了。 这方面是无法改变的了,小燕子一醒,令妃必是先通知乾隆然后自己才能知道的。堂堂皇后,又不能放下宫务赖在延禧宫里不走,反倒招人眼。 正想着呢,容嬷嬷回来了:“娘娘,都处置完了。” 钟茗:“摆午膳罢!” 饭菜刚刚端上来,一小太监匆匆跑过来,一头扎在地上:“娘娘,东西六宫都在传,说有个姑娘,鼻子眼睛都像皇上!” 钟茗一摔筷子,吓得四周宫女太监一哆嗦。 正在此时,外头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钟茗的先手 乾隆一进门就笑道:“朕倒来得巧了!”又对地下跪着的人道,“都起吧!” 钟茗起身相迎:“真是巧了。”一面吩咐多添一副碗筷。 坤宁宫里,各人有各人站的位置,两溜雁翅地排着站好。乾隆瞄了一眼单嘣立着的小太监,便知是在回话,随口问道:“这吃饭也不消停?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回?” 小太监吃乾隆一吓,顺嘴就道:“宫里已经传得风风雨雨,说那个姑娘和皇上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乾隆大笑:“是么?大家都这么说?朕看也是……”极得意的样子。 钟茗立时截口道:“哪个再胡吣,只管铰了他的舌头去!”一面不等乾隆变脸发怒,对乾隆道,“皇上怎么也这么说?您这么说了,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做?” 乾隆只觉得火气上扬,他是觉得带回个私生女回来,皇后估计会不高兴,自己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好,是以过来安抚一下皇后,顺便也让皇后多照顾一下这个新闺女。不想皇后一上来居然说了这么一段话,又想起早间在延禧宫的事,乾隆的心情晴转多云渐阴了:“什么打算怎么做?朕的女儿,难道能流落在外么?自是要认了回来!” 钟茗瞬间变了表情,换以极标准的皇后式微笑:“老佛爷知道了么?老佛爷为您、为大清去祈福,结果祈出多少年前一段公案来,等她老人家回来,您要怎么解释?” 乾隆一顿,到底他还知道这种勾搭未婚少女,弄个私生女的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原著里也是以义女的名义认下的。乾隆还知道,老佛爷这样的人最恨不守礼法规矩,最恨不守规矩的女人! 乾隆发热的脑袋此时才凉了一点儿,看向钟茗:“那朕也不能让骨肉流落在外!” 钟茗笑道:“皇上这是打算认下了?我也不说什么,原就是您的骨肉,不可不认,可是这认,也要讲究个方法的,总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才好。您这么先嚷开了,不禀过老佛爷,可不是正理。后宫里、整个皇家,涉及家务事,总还是老佛爷说的算的。况且,我看这孩子也很大了,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了,越发要惊动老佛爷才是。您这么先认下了她,倒把老佛爷晾在一边了,能成么?就算老佛爷现不在京里,也要禀明老佛爷才成。寻常百姓人家,也没有不让老太太先知道的道理。先认下了,一时痛快了,到了后面,还不是孩子自己受颠簸?虽说是自己孙女,老佛爷自己认下的,不比您先认了再告诉老佛爷,更得老佛爷的心么?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几个月么?到时候,以老佛爷的名义认下她,不是比您自己冲在前头,名声更好么?这样也显得您重视老佛爷的意见,老佛爷自然要待她不同。” “罢罢罢,朕一句话,倒引出你这一串子来!”乾隆哭笑不得,“是这么回事,老佛爷出面,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一想到这么些年,朕都没顾及到她们母女……” “人都已经到宫里了,还能亏待了她不成?只是名份上要等几个月就好,正好,趁这段时间让她熟悉一下宫里的生活,老佛爷回来了,也好喜欢她。再者,还有她母亲,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出现,她母亲怎么样了?她母亲又要如何安置?这么些年她们母女是怎么过来的?受没受欺负,有没有人照顾?有人照顾的,要不要还回去?这些都不要先思量清楚了?” 乾隆咳嗽一声,脸上微红:“她不是还没醒么?太医说,总要过几天才能醒过来,想问也没地方问。” 钟茗故意埋怨道:“这姑娘倒也罢了,可她母亲……”觑一下乾隆的脸色,“别瞪我!我就觉得她不知轻重!好好的,早些上京,她自己也好有个名份,孩子没生下来的时候,咱们怎么着也能找个理由把事儿给弄圆满了。那会子正是孝贤皇后当家,最贤惠宽慈的一个人,怎会容不下她?倒白白让孩子背着不好的名声长到大,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在宫里生下孩子,至少也是个和硕公主,现在呢?!明明是龙种,却入不了玉牒!以后指婚啊什么的,这档次就要降下来,这额娘当的,可真不称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乾隆一噎:“是朕的不是,把她一个人扔在外头,许是怨了朕了。”言罢长吁短叹了起来。 钟茗心里翻个白眼,非常怀疑乾隆的“龙脑”抽了筋!“怨望”啊!这罪名扣谁头上都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乾隆这个皇帝居然觉得亏欠了谁?有清一代拿这个名头整治了多少人?不管是朝臣还是宫妃,顶着这个帽子的都没啥好下场,乾隆却愧疚了? “那也该为孩子多想想,这下好了,这么些年过去,闺女找上门儿来了,咱们就是怕是入不了玉牒了,只能另入籍册,皇上打算怎么办吧?” 乾隆是不会让私生女入另册的,大户人家,有个外室、弄个私生女,也没什么,只要别引得家庭纠纷就成了。可皇帝不成,他关系到天下最大的权力,他必须以身作则。在寻常人那里算是风流韵事,顶多是不守礼法、放荡,到了皇帝这里,只有四个字——荒滛无道。皇帝的血脉,岂是能随便抛洒的?是以有王公贵族、宗室觉罗有私生子闹出来的,皇帝却是从来没有承认过一个私生子,私生女也没有。皇帝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一个一心想要好名声想得快魔怔了的皇帝。 乾隆倒是有法子:“认来当义女好了,照你说的,先将养好了,问明她娘的事儿,把这些年的事情处置好,熟悉一下宫里,待老佛爷回来,认下她,”说完,极诚恳地看向钟茗,“这事是朕鲁莽了,还是你想的周到,这孩子以后是要在宫里生活的,指婚什么的,确要看老佛爷的心意,”顿一顿,“这事是朕做得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你是皇后,多担待些。过两天她醒了,亲自去问她情由。” 钟茗道:“还有一事,孩子的母亲,您要怎么处置?若接进宫里,得先过了老佛爷那一关,老佛爷答应了,还要准备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成。秀女应选总在十三到十七之间,猛然冒出个三、四十岁的妃嫔……” 乾隆沉默了:“先安顿了孩子罢……” “也好,您瞧放在哪里合适?” 乾隆一皱眉:“漱芳斋吧……” 钟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里?我没听错吧?那可是听戏的地方,是姑娘家能住的么?” 乾隆道:“漱芳斋里是有戏台子,可也住得人,她从宫外来,恐不太适应,别太拘着她了。” 原著的惯性真是强大!钟茗抽抽嘴角,又一想,至少乾隆现在不急着认下这沧海遗珠了,小燕子该有时间说出紫薇来了吧?虽然紫薇进宫一样是个麻烦,估计也是一样的向着令妃,可至少比小燕子当格格要好一点儿。遇上小燕子,根本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除非遇上个比她更暴力的如棋社老板、老板娘,否则,让她听话还不如教猪飞天!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便先打发人去收拾屋子罢,大不了以后不在漱芳斋听戏了,这宫里摆戏台子的地方总还是有的,”钟茗不再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了,“一起用膳吧,菜都凉了。” “好。对了,永璂呢?” “他呀,跑去永瑢那里学写字儿了,我瞧着,悬!” “怎么说?” “他的字,中规中矩,是成个样子,可是在写字上头的天份并不太强,随他找个乐子罢了。”钟茗笑道。 乾隆也笑:“能中规中矩就行,他还小,别太拘着了。” “唔。永琪媳妇快生了,他房里的胡氏也有了身孕了,”钟茗放下筷子,咽了嘴里的饭才对乾隆道,“左右不出这个月,到时候,六百里加急,老佛爷得了曾孙一准儿高兴,咱们再把皇上要认义女的事儿一块儿透给老佛爷……” 乾隆大喜:“这么着很好!你想得对,”又说,“朕等孩子醒了就去看看她,问问她的情况,然后召人拟了她的封号,等她能下地了,你先带她熟悉一下宫里。一切准备好了,等老佛爷回京!” “嗻~快吃吧!” 这一日,乾隆并没有再去延禧宫,命把折子搬到坤宁宫。批完了,考一下回来休息的永璂的功课,又逗一会儿十格格,十格格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被逗了,嘟着嘴,十分可爱,乾隆继续逗。十格格烦了,不给面子地一巴掌呼上乾隆的龙脸,乾隆才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放手。又与钟茗讨论一下应对老佛爷,给新闺女什么样的封级、夏雨荷同学要如何安置、给新闺女指个什么样的额驸…… ———————————————————————————————— 小燕子的身体底子本就好,箭未中要害,太医也还有些真本事,没两天便醒了。眼珠子乱动的时候,令妃便发觉了,正要命人通报给乾隆的时候,乾隆自己来了。他这两天想的都是新闺女的事儿,既安抚了皇后,在皇后那里讨了个更严谨的计划,得空便要来看一下小燕子了。 令妃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皇上真是福星!您一来,孩子就醒了!您快来看啊!” “是么?朕来看看。” 令妃猜度其意,拿不定主意,皇帝这两日都是宿在坤宁宫的,以皇后的脾气,必是藏不住话的,可并不见皇帝有恼皇后的样子,还是按兵不动的好。一面说:“前日还说梦话的来着,奴才听着,她的名字像是叫小燕子,姓夏,壬戌年八月初一生的……” 乾隆乐了:“那就是了,当朕在围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她在昏迷前一刻用那双哀怨的眼神瞅着朕,问朕说还记不记得夏雨荷?朕这辈子都忘不了她那又慌又急又害怕又无助的模样……这是父女天性!” …… …… …… (省略部分系原著,偶在下文里会简略提到,想看无删节版的,可自行百度。) ———————————————————————————————— “朕认下了小燕子,就是那个孩子,那是朕的骨肉啊!” 钟茗听得目瞪口呆,此时乾隆正坐在她的对面,两人一起吃晚饭。乾隆拿筷子戳了几下菜,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当时的情形儿,实在是,朕不由自主,就认下了,可怎么是好?” 下午听到宫里一声声传着“格格千岁”的时候钟茗就开始头疼了,真没料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乾隆居然能这么认下了!他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先不认的么?怎么一转脸,小燕子还是成了格格?“您等等,您是怎么就‘不由自主’了的?”揉揉太阳|岤,这小燕子还真敢认啊!“这下好了,先斩后奏……” 乾隆咳嗽一声:“认都认了,宫里怕是都传遍了,朕明儿就召人商量一下封号……” “宫里是传遍了,只听着满宫里嚷嚷‘格格千岁’,合着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呐!不是说了不许乱传的么?!” “事已至此,追究有什么用?顶多老佛爷回来了,朕亲自向老佛爷陪不是。” “不是这么说的,”钟茗平心静气地道,“不是为了这事儿才发作的。单这一件事,只是麻烦些,倒也还能转回来。下回呢?要是拿宫里的事出去嚼舌头可怎么办?主子的话不遵行,这是大忌。还不得坏大事儿?” 乾隆不吭声了。 “都谁吼的?声儿大的我在坤宁宫里都能听得见!还要不要舌头了?!”皇后一瞪眼,还是颇有威慑力的,乾隆身边跟的小太监扑通一跪:“是令妃娘娘说的……” 钟茗道:“胡说!令妃怎会不遵令而行?敢为了脱身攀咬主子!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快哭了,久闻皇后严厉,剪个把奴才的舌头,她还是能说得出做得到的,小太监吓得要死,只想尽快开脱了自己:“当时延禧宫的腊梅只说了句‘姑娘,请吃药’,令妃娘娘就说‘掌嘴!这还没弄清楚吗?听也该听明白了,看也该看明白了!叫格格,什么姑娘姑娘的!……’然后,腊梅就跪下说‘格格,请吃药’了,再然后,”看了眼乾隆,“皇上亲自给格格喂药,再然后,皇上说要补偿格格,令妃娘娘就说‘皇上,恭喜恭喜!父女团圆了!……’接着,令妃娘娘让格格管皇上叫皇阿玛,大家伙这才恭喜格格千岁的!”说完就砰砰地碰头。 钟茗转向乾隆轻声问道:“是这样么?” 乾隆也记不清当时的情形了,只觉得当时很感动,顺势就认了,并不计较是谁起的头。听小太监这么一复述,倒也想起来了:“朕记起来了,是这样,都怪朕太激动了,白白坏了计较,皇后也甭跟奴才们置气了。” “皇上私下改了称呼,并无不妥,老佛爷回来还得些日子,总不能拦着你们父女相认。可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这么一嚷,沸反盈天的,可怎么是好?”又瞪一眼小太监,“真是可恶!” 小太监吓个半死:“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该死!不合跟着延禧宫一块儿声张。” 乾隆皱眉,看钟茗也在皱眉,倒有些怨起令妃多事来了,明明已下令不要声张的,偏偏……原本乾隆觉得令妃没了十四阿哥,这几个月又表现得极好,待小燕子也是很尽心尽力地照顾,不见有什么醋意,很想旧事重提,封为贵妃,也算安抚补偿她一下。此时倒觉得令妃办事不周密,升为贵妃恐不称职了,便压下了这种想法。 乾隆现在只希望钟茗能再想个法子,让老佛爷顺了气才好,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所有人都表现得很高兴才算圆满。宫里的事情,还是女人懂得多些,皇后颇得老佛爷信赖,这件事情上,比自己有办法才是。 钟茗是在伤脑筋,原著的惯性如此,让人无语。又想到,令妃这是不是故意的呢?是了,这命令是自己下的,令妃怎会遵从?看着乾隆对小燕子好,当然要趁热打铁寻一帮手,她的亲生女儿年纪还小又不及十格格受宠,没有年长的女儿做帮手…… 钟茗咬咬牙:“拖!从今天起,宫里闭嘴!东西六宫,再有嚼舌头的全交慎刑司去!好在事情发生在今天,立时传话宫门,不许漏了一丝信儿到宫外头去!皇上,怕要亲自与慈宁宫的留守嬷嬷们说一说了。” 乾隆点头:“慈宁宫有朕!”沉着脸加上一句,“宫里倒无妨,反正都知道了,只不许传到宫外头去!”皇帝还是要脸的,可不想外头编出十七、八个版本的《皇帝xxoo记》来。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乱搞出来的女儿,也不能到明面上说,只能说这是投缘的“义女”。 “快进点儿东西罢,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饭。永琪媳妇快生了,一生下来,就八百里加急给老佛爷递信儿,等不了几天的,驿马可比流言快。等老佛爷回来,或是回来之前听到什么流言的时候,咱们已经在老佛爷跟前打过招呼了,不会很生气的。到时候,把个如花似玉又规矩守礼的孩子往老佛爷跟前一放,不就结了?” “也是。”乾隆松了一口气,捧起饭碗。 钟茗见他拔了两口饭,又道:“还有,不是说,这孩子的生母已逝了么?咱们是不是派人去修一下墓?入不得皇陵,也不能让她身后凄凉,也算是表表咱们心意。” 乾隆放下碗:“正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葬在大明湖畔初遇的地方了……” 钟茗觉得暂时不吃饭是个好选择,至少不会吐出来!“要委屈孩子几个月不得正名,虽说是为了她好,可毕竟是委屈了,不如,咱们悄悄地办!顺便也去打听一下儿这么些年,有谁帮过她们母女,也好回报一下儿,另看她们住过的地方,有什么有念想的物件儿能带回来的也弄出几件来。等她自己提起的时候,一总捧出来,也好给她个惊喜,也让她心里更感激皇上。” 这样的安排是极合乾隆的心意的,此人心意也好猜,凡事要体面,办事要惊人、要得人夸奖。乾隆连连称赞:“很好!”一面冷笑着对屋里侍候的人道:“都听好了,朕和皇后要给格格一个惊喜,谁都不准漏了出去,敢再出今早的事情,朕饶不了他!” 果然,皇帝说的话比皇后更有效,宫里立时平静了很多。派去济南的人也定下了,用的是乾隆的奶兄。因为是私事,夏雨荷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只能派个心腹人去,最好是不惊动朝廷大臣。 乐克打酱油 派去济南的人定的是乾隆的奶兄,因为是私事,夏雨荷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只能派个心腹人去,最好是不惊动朝廷大臣。又因为是去为皇帝处理隐私,并不能走官方途径,只能以私人的名义,无法动用驿站一类的资源。好在乾隆自己有私房钱,不用通过户部拔款,不然,可就真要有热闹看了。 乾隆的奶兄收拾了半天,选了几个口严的家人,回来见乾隆,看还有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5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5部分阅读 ,看还有什么吩咐没有。乾隆把钟茗也一起拉上了,觉得万一皇后再想出一点什么其他的注意事项,也可以当面吩咐,免得提醒不及有了疏漏,或者是自己一时不查像在延禧宫里认了小燕子一样坏了计较。 乾隆并不是单传了奶兄来晋见的,用的是思念旧人的借口。太后离京,皇帝心里不安,要见以前的||乳|母,顺便看一看奶兄,也是合情合理。于是,乾隆的||乳|母钱嬷嬷便带着儿子进宫了。叩拜完毕,钟茗忙道:“给嬷嬷设个座儿来!” 钱嬷嬷已有七十了,颤巍巍地躬身道:“主子娘娘面前,哪有奴才的座儿呢。” 钟茗笑道:“嬷嬷自与旁人不同。”从一入宫开始,那拉氏等人,甚而至于富察皇后都是要给这位嬷嬷面子的,有时候还要让上她一两分。 乾隆也道:“皇后说的是,嬷嬷只管坐。” 钱嬷嬷这才谢了座,斜签着身子坐下了。钟茗只管问钱嬷嬷的衣食住行,说些家常话,又问了家里有子女、孙子孙女的事儿。一时说到了乾隆奶兄唐立的差使,钱嬷嬷道:“亏得主子娘娘给他脸面,奴才三个儿子,已有两个领了差使,这一个,就让他在家里看家罢。” 乾隆接口道:“朕这里,正有事要他去办!” 钟茗道:“那倒要跟嬷嬷借奶兄用一用了,嬷嬷只管放心,皇上与我亏待不了他。嬷嬷要是觉得家里冷清了,只管递牌子进宫来,咱们也好说说话。便是觉得我不会说话,老佛爷宫里的孙嬷嬷与唐嬷嬷与你当年是一块儿当差的,今番她们留在宫里,你们也有得说呢!” 钱嬷嬷连忙起身:“娘娘这么说,真是让老奴折寿了,娘娘哪里能不会说话呢!”一面说,一面连连摆手。 乾隆在一边看得很舒畅:“皇后不必自谦了,嬷嬷也不必在意,皇后就是这付脾气,刀子嘴豆腐心的,”转头吩咐高无庸,“着人搀嬷嬷去慈宁宫,孙嬷嬷与唐嬷嬷见了嬷嬷,必是喜欢的。” 钟茗接口道:“小心伺候着!” 高无庸哈着腰应了,点了两个小太监扶着钱嬷嬷去了。钱嬷嬷临走瞪一眼唐立:“听主子吩咐,办好了差,办不好,仔细你的皮!” 唐立赶忙应了钱嬷嬷的话,钱嬷嬷又告了一回罪,这才走了。 钟茗收到乾隆的眼色,放缓了声调对唐立道:“且放心罢,慈宁宫里你母亲是惯熟了的,况且唐嬷嬷是你姑母,她有伺候老佛爷的体面,还是早些年你母亲进的言,可不必担心有人欺负了钱嬷嬷。”声音里带着点儿打趣。 乾隆顺着说道:“朕的||乳|母,自然不会受委屈。” 唐立跪下磕头:“全仗着主子娘娘抬举,奴才一家才有今天。” 乾隆一看火候到了,这才提起有趟差使要唐立去办,然而给若干年前的风流账扫尾这种工作,还要一点脸面的乾隆不好直接说,于是拿手捅了一下坐在身边的钟茗。钟茗心里翻个白眼,和颜悦色地对唐立道:“现今有件事儿,交给别人我与皇上都不放心,还要你去跑一趟。” “但凭主子娘娘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用不着你死,也不会让你死,”钟茗笑道,“别说这么忌讳的字眼儿,不过是跑一趟腿,办些杂事,只是要离家几个月,赶在老佛爷回京前办好,也就成了。” “奴才听娘娘吩咐。” 钟茗看了一下乾隆,乾隆清清嗓子:“是这样,你去趟济南……” 唐立的耳朵动了动,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了,他算得是皇家世仆了,否则其母也不会被选为乾隆的||乳|母,既是世仆,打听宫里的消息,或者不用打听自有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大明湖畔夏雨荷”虽被禁止谈论,但对他还说,实不是什么秘密了,可皇上既不愿人提及,当奴才的只好装成不知道。 于是,唐立只管带了耳朵来听吩咐。只听得乾隆让他去修坟、打听一下夏氏母女的生活情况(钟茗一愣,心说自己没有提到让人打听这一对母女的生活情况啊,只让打听一下谁帮过她们,好还人情的。这是乾隆自己被往事勾起美好回忆,想知道一下曾经心动的女人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吩咐了从唐立之兄那里支领银子(钟茗心说,原来用这位奶兄还有这层原因),由乾隆写张字条,尔后归档,不要惊动当地官府云云。 唐立等乾隆说完,又在心里默数了三声,知道皇上这是说完了,方才叩头领命,垂手立到一边。乾隆转脸问钟茗:“皇后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钟茗道:“最好能打听一下当年夏家有什么使得顺手的奴才才好,就手买进京来,孩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指婚分府,一并赏给她,用得也顺手。” 乾隆抚掌大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只管去,当是历练,也让皇上看看你的能耐才好给你差使。”钟茗又加了一句。 乾隆会意:“正是,只管用心办差。” 唐立这才告退。 乾隆看着唐立领命去了,笑着对钟茗道:“终于了了一件大事。”也觉得为自己想办法的皇后分外顺眼,更觉得皇后处置事情是越来越妥贴了。后宫的事情,还是让皇后来办比较好,比如这回,自己光想着认女儿,还是皇后提醒了老佛爷那里的问题,比起简单地顺着自己鼓励认下女儿的令妃,还是皇后的眼光更长远,想法更全面周到,顾全了所有人的面子,也对小燕子的未来考虑得更多些。 钟茗道:“等老佛爷喝了新格格敬的茶,你再高兴也不迟。” 乾隆笑道:“不是有你安排么?朕从来都是放心的!” 钟茗又说起永琪侧福晋索绰罗氏来了:“产期近了,可是听说了永琪在围场的事儿,又吓得跟什么似的,太医说,保不齐要早产的。我命容嬷嬷去赏了药材、送子观音,着人对她说,只管放心养胎,生个小阿哥才是正理。算起来五阿哥算是立了功了,不是他那一箭,还射不回来个格格呢。这才好了些,可毕竟存了心事了。”索绰罗氏生得纤袅,性子也温婉,知书达理,平日里到坤宁宫里请安,也是老老实实。又知自己是侧福晋,并不很揽着景阳宫的大权,对永琪也没有管得很严,倒是颇得永琪之心。 乾隆的心情降了一点儿:“着太医院多盯着点儿罢,保姆等都备下了么?” “早备好了!另有永琪房里的胡氏,也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了。索性便一齐备下了。” 乾隆这才开了脸:“那便好!” 正在说话间,小太监飞奔而来,一头扎下去:“皇上、娘娘,五侧福晋,要生了……” 还是孙子比较重要,乾隆急对钟茗道:“你去看看罢,朕去看看永琪!” 索绰罗氏前番因为忧心永琪,又闻说射的是个格格,越发担心,耗了不少心神,头次生产,本就凶险,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个儿子来。 乾隆与永琪都是高兴,乾隆尤其喜乐,先头冒出了个女儿,后得了个孙子,更珍贵的是,这是他意属的继承人的长子,忙不迭地赏下了许多东西,从金项圈到宫缎,不但索绰罗氏有、小阿哥有,连永琪也被他记了一功,赏了不少东西。 钟茗道:“可要办个大大的洗三礼,”顿一下,“皇上,可要快马给老佛爷报信啊!” 乾隆笑得更开心了:“正是!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报老佛爷!”一面盘算着,把小燕子的消息夹进喜报里,再不会惹人眼的。 ———————————————————————————————— “你说的是真的?”钟茗不咸不淡地问道。 地下的小太监连连在地毯上碰头:“万不敢欺瞒娘娘,今儿令妃娘娘确是带着新格格逛园子的,新格格还管挹翠阁叫把草问的……” …… …… 省略部分为原著,下文会有略写,想看无删节版的同学,请自行百度 “噗~”坤宁宫地下的奴才笑成一团。奴才们虽不识字,可硬记也记得宫里各处的名字了,这新格格说的白字,可把大家逗乐了。 小太监继续道:“令妃娘娘还提醒新格格,她说……‘被皇上宠爱,是无上的荣幸,也是件危险的事,宫里,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妒……’后面的话,奴才就没听清楚了,新格格像是被吓着了,说要回家什么的,令妃娘娘又说,回家什么的是犯忌讳的,还说‘现在,皇上认定了你是格格,你就是千真万确的格格了!你自己也要毫无疑问的相信这点!’” 皇宫里,除了各位主子贴身侍候的宫女太监外,各处殿阁还有分派的驻守奴才,职责就是打扫卫生或是主子临时起意到此处散心的时候上前侍候的。御花园里,自然也有洒扫、看管花木的宫女太监。钟茗借着放宫人出去,不止是放人,还重新调整了一下人事,敲打了一些人,也安插了一点听话的进去。 当皇后还是有一点福利的——外人要找宫人打听消息,那叫刺探宫闱,往大了说,是要砍头的;宫妃召来不是自己宫里也不是自己子女宫里的奴才问这问那,那叫不安份,弄出来是要招厌的;唯独皇后,问哪里的宫人,都是份内的,都是名正言顺的,当然,前提是她没有被皇太后、皇帝十分厌弃,动辄得咎。 小太监回忆着又说道:“后来,新格格问如果她不是格格怎么办?令妃娘娘路都走不稳了,说‘如果你不是格格,你就是欺君大罪,那是一定会砍头的!不止你会被砍头,受牵连的人还会有一大群,像鄂敏,像我,像福伦……都脱不了干系……所以,这句活,你咽进肚子里,永远不许再说!’”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与鄂敏有一毛钱关系么?!小燕子知道鄂敏、福伦是谁么?钟茗眯了一下眼睛,越发认定令妃是铁了心要把小燕子弄成个格格了。不信以令妃的脑子,不会觉得小燕子问‘如果不是格格’的时候不会觉查出些什么来!可她已经把事情做下了,只能让小燕子当真格格了。 “说下去!” “接着,五阿哥带着福尔泰出现了,与新格格聊得投机,五阿哥向新格格陪不是,说是射着她了,新格格反谢五阿哥,是亏得那一箭才让她和皇上见了面,她谢五阿哥还来不及呢!福尔泰说全家都惦记着令妃娘娘。他们还白昼饮酒……五阿哥说新格格是……最美丽的小鹿!后来,新格格一听要学规矩,直说自己要完了,还是被令妃娘娘给劝下了的……”说着,小太监也带着点儿不屑了,哪有不学规矩的格格?话说今天,他们这些粗使的宫女太监,可真是看了场猴戏啊!就是在宫外,家里贫困到要把儿子卖了当太监的时候,那种环境下,也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年轻女子的。 坤宁宫众人听得直抽抽,容嬷嬷关心的却是另一件:“这新格格一个劲儿地说,如果她不是格格怎么办,这其中……” 钟茗心说,连容嬷嬷这样的仆妇都听得出来有问题,令妃还能压着小燕子认了,真是有问题了!心里这么想着,口上却说:“赏他!”一面有宫女素芯拿了个荷包给小太监,一看,鼓鼓的,小太监心里有数,喜不自胜,叩地谢恩了去。 “嬷嬷,现是皇上已经发话了,咱们再找她的麻烦,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只看罢,横竖赖不到咱们身上。只嬷嬷要多担待些,与宫里各处的奴才多联系一下儿。” 容嬷嬷劲头十足:“奴婢明白了!” 钟茗一点头搭着小凌子的手,进里间歇晌去了。躺在炕上,钟茗只觉得诡异,五阿哥怎么还跟小燕子搭上线了?他现在有老婆了,虽然是个侧福晋,可孩子都生下了,总不会再搅到一起了吧?一面想,一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因小燕子醒了,乾隆又身不由己地让她叫了皇阿玛,后宫里已经嚷嚷着叫了“格格千岁”,乾隆虽不喜,也只能先召来大臣议一议小燕子的封号问题了。 乾隆是人适逢喜事精神爽,得了孙子又冒个这么大的女儿:“朕实在是没想到事隔多年,凭空多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格格来!哈哈……说起来冥冥中自有定数。那时,朕因接到太后懿旨,不得不匆匆离开济南返回北京,临行前,朕答应雨荷,会派人将她接回宫里来往,不料苗疆叛变,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多才算平定,朕国事匆忙,也就把雨荷的事给耽搁了,想不到事隔十九年,朕的沧海遗珠,居然失而复得了!” …… …… …… 老规矩,省略部分请自行百度,偶不拿来凑字数,只引个头尾,方便大家查找0 …… …… 乾隆想了想,不禁大喜。击掌叹道: “还珠格格!哈哈!好一个‘还珠格格’,朕喜欢!太喜欢了!就是这样了!还珠格格!她是朕的还珠格格!” “请皇上三思!” 乾隆一抬眼,看到说话的人,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忘了还有他?! “奴才以为,纪昀其心可诛!” 乾隆真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他打发到五台山去陪老佛爷吃斋念佛,看能不能磨去他的混帐脾气。 纪晓岚听到此言,连忙跪下:“臣纪昀是出自公心,这沧海遗珠,实是无法明说的,并不是臣要压着格格的品级。” “纪昀号称才子,熟读典故,岂会不知什么叫‘买椟还珠’么!” 乾隆心里的愤怒逆流成河了……乐克,你是生来给朕找不自在的么? 因为要商量格格的品级称号,按规矩,要有礼部官员的事的,拟祥称备选、讨论合不合规矩,然后才是让大学士拟旨,交内务府准备东西,让宗人府备案什么的。真不幸,乐克同学被调到礼部去了。又因为他原是左都御史,到礼部之后,品级自是不能太低,便做了礼部满尚书,正在今日宣召之列。 买椟还珠,通俗一点讲,叫不识货,当然,如果你的语文只是学了个大概,也可以理解为“有眼无珠”,大概齐意思差不了多少的……那么,到底是谁“不识货”又到底是谁“有眼无珠”呢?乾隆?夏雨荷?如果是乾隆,问题就坏大了,如果是夏雨荷,那买去的“椟”又是谁? “奴才只是读过几天书而已,却也知道这不是个什么词儿,为何纪大学士竟会出自昏招?” 阿米豆腐,这是在文字狱盛行的大清朝啊,康熙、雍正、乾隆,谁没兴过文字狱?单没写清朝年号就能开棺戳尸的,这个‘还珠’要怎么收场?这个不是说你有心无心的事儿,只要有人怀疑到了,是“宁错杀、不错放”的。 纪晓岚一听,坏了,自己怎么就脑子不转弯儿想出这个来了呢?皇上不是说‘沧海遗珠’了么?叫什么‘还珠’啊?直接叫‘明珠’啊‘珍珠’啊什么的,不是更好么?要什么听起来文雅?这下可好,犯了低级错误了。 到底是脑筋不坏,立时让他圆了回来:“是臣想左了,原想着这是个自己找回来格格,又要与众不同些,‘沧海遗珠’分外珍贵,这才……请皇上治罪!” 乾隆的眼睛在纪晓岚身上打了个转,又瞄了一眼让人头疼的乐克,觉得先前纪晓岚的分析也算合理,他对纪晓岚也无成见,‘沧海遗珠’四个字是他自己说的。可乐克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只能一拂袖子:“改日再议!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谁不知道事关皇帝的不光彩隐私啊?哪会传呢?如果是皇帝置个外室,乐克绝对敢奏一本,可是这是个私生女,怎能让皇帝不认女儿?又怎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乐克也不吭声了…… 50定名为还珠 乾隆看乐克不再吱声,又眼看着众大臣悄没声地倒退着下去了,心下暗恨,既觉得他搅了场,又觉得他这是为自己着想。可毕竟是搅了局了,有心给乐克个难看吧,又不太好,想给乐克出个难题让他议一下格格的称号问题吧,又怕这个二杆子弄个不上不下的称号出来,只能眼睁睁着看着大臣们退下了,留下他自己生闷气。 想了一回,捡起折子,挑要紧的事批了,余下的统统发到军机处,让傅恒代阅了。扔下笔,乾隆奔坤宁宫来了,在小燕子这件事情上,乾隆如今是觉得皇后总能有个万全的主意了。 “噗~”听完高无庸奉乾隆之命回述的讨论现场,钟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以前还真没想过这档子事儿,可是,没有了“还珠格格”的称号,自己穿来的世界还是“还珠”的世界么?钟茗纠结了。不过还有一点值得欣慰,乾隆听到自己的那段经历可能被拿来说事儿,竟是不再觉得“义女”委屈了小燕子,到底是个死要面子,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人,这点性格没变就好。 又想到自己的萝莉时代,似乎背过一首《节妇吟》,记得最婉约、最动人的两句“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真真正正的“发乎情、止乎礼”,一对比,这些“情不自禁”的人,显得越发不讨人喜欢。 当然,心里想的是不能直说的,否则乾隆怕是要翻脸的。光喷了一口茶,宫女嬷嬷们上前来收拾的时候,乾隆的脸已经很不好看了。钟茗心说,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纪晓岚这个大才子脱口而出一句“还珠”,小燕子可不就是个送信的么?紫薇才是正经的乾隆女儿。小燕子可不就真是个“椟”么?紫薇才是“珠”啊!乾隆把“珠”给撇到一边儿,倒把“椟”给留下了!害得那个“珠”费了千辛万苦,历经刀砍针扎期间还差点被好色的亲爹乱了一把伦,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像原著里的样子,对她狠一点,只怕她的日子还要更难过一些。 钟茗对小燕子现今是没啥好感了,心里颇为同情紫薇,可怜的姑娘,就是因为犯了跟她爹一样的毛病——“识人不清”,还要经此磨难,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为小燕子的安危担心,是不是还要被柳青讽刺一下了。思及些,钟茗倒觉得“还珠”二字,真是贴切得紧。又觉得若是联系上《节妇吟》,这两字倒又是被糟蹋了,一时难以断定。 乾隆还以为钟茗在想事儿呢,心下虽急,却也不便催促。以纪晓岚的文采,尚有个乐克能挑出毛病来,皇后这里,还是让她多想想罢。 钟茗想着想着倒打定了主意,“还珠”就“还珠”,省得再想出别的美名来,倒给好听的名字抹黑了。“皇上,名号什么的,倒还可以缓缓的,宫里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指婚前后才晋封的?当然,小燕子的情况有所不同,其他格格可以顶着皇女的名位生活在宫里,可她不行,不给个等级,她便立足不稳。依我说,先定了等级,再定吉祥字号。” 乾隆有些为难:“今天就是说了这事儿,才说到‘还珠’上头的。和硕格格,纪昀已经分析过了……” “纪昀也是个糊涂的!一个和硕格格又怎么了?他虽是汉臣,也该明白咱们家的女孩子,一等是固伦公主,下面是和硕公主、和硕格格、多罗格格、固山格格、公格格、宗女等。小燕子是皇上骨血,宫里,如果怕是早都心里有数了,谁敢说三道四?住在宫里,便是个和硕格格又如何?也漫不过固伦公主与和硕公主!咱们宫里有几个格格?孩子们的教养都是极好的,又有哪个格格会不平?会超然?要我说,单为了她另辟一个格格的品级称号,才会落人口舌,真是个糊涂东西!” 乾隆回过味儿来:“是啊!和敬是固伦公主、十格格将来必是封的固伦公主,除开她们,兰儿、晴儿是和硕公主、四格格快指婚了,也是和硕公主,余下的……都不会比小燕子低啊!哪会在品级上计较!” 钟茗黑线了,你才想明白呀!又对乾隆道:“光有个好听的名字有什么用?不定下品级,以后要孩子如何自处?不定下品级,一应用的东西,要内务府如何按规矩置办东西、安排伺候的奴才?!和硕格格也是格格,公格格也是格格!你竟是真心要认她呢?还是要把她弄个小姐不小姐、丫环不丫环的,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依我说,别的不要管,先定下个品级才是真的!” “那就和硕格格?”乾隆犹豫道,“要如何解释……” “义女啊!”钟茗不明白了,“譬如民间有义子、养子的,比亲生的孩子远一层,小燕子虽是亲生的,可不能明着认,咱们心里有数,给她个说法上能给的最高品级,不行么?若皇上心里真过意不去,给她指个可意的额驸,也使得!” 你是乾隆本尊么?或者说,你这壳里的瓤儿没给换了吧?不是叫et附体了吧?种马男都不会犯这样的常识错误!或者,您老人家一还珠就脑抽了?唔,有可能,抽得女儿被冒认了也不管,被戴了绿帽子还能原谅…… 乾隆仿佛大梦初醒:“对对,正是这样!”找皇后商量事情真是找对人了。 钟茗低头喝了口茶,借机掩住乱转的眼珠子:“那在老佛爷回来之前,小燕子这些日子在宫里的称呼呢?咱们能直呼其名,难道让奴才们一直新格格新格格的叫着么?” 乾隆沉吟道:“小燕子这个名字,确是有些不雅,可那是她额娘起的,是雨荷给她留下的念想,朕不忍心让她另改个名字……”又想到那个‘买椟还珠’,“原本已经起好了称号的,现在看来大大地不妥!” “要说宫务,我还能有点儿办法,这文学上头,实是有限,皇上也不宜再劳师动众的,否则,等不到老佛爷回銮,咱们就要遮掩不下了。况且,咱们只在宫里叫着,谁还管着不成?一句话,可以这样解,也可以那样解。皇上只说,是不是觉得‘沧海遗珠’又回来了?”钟茗懒得费力给小燕子想称号——古文水平又一般,万一自己想出的名号犯了忌讳,真是自己找抽了——反正这个“还珠”很适合她! 乾隆大力点头:“正是!这么着,咱们便在宫里这么称呼罢!宫外的事儿,让乐克去议一下和硕格格的规仪!” “再说了,这还珠还有另一个意思呢,皇上不记得‘合浦珠还’了?”(此处鸣谢提到合浦一词的abc、李) 乾隆心下暗忖,这“合浦珠还”一词用在这里有些不伦不类,自己又不是贪官,弄得雨荷离自己而去,不过总归是个好词吧?一面有些哭笑不得,皇后在这文学上头,还真是没谦虚,真是不怎么样。 然而总不好让小燕子被奴才们“新格格”、“新格格”地叫着,诚如皇后所言,为了她另辟一个格格的等级实是不妥,对小燕子也不好。可和硕格格前面是没有吉祥字缀的,亲生女儿不能封个和硕公主,乾隆觉得已经对不起小燕子了,便破例给她一个别号以示恩宠,谁还能说些什么么?乾隆心里还是觉得“还珠”一词颇得自己心意的,女儿别称就是“掌上明珠”,明珠归还,叫还珠,也还使得。文字上的事,真是正说一个理反说一个理的。《诗经》里的“竹苞”都能解为“个个草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只要皇上不觉得有什么,那就没什么了。 乾隆想开了,犹豫着对钟茗道:“唐立去办差,没什么纰漏吧?不会再让乐克参一本吧?” “皇上不说,我不说,哪个混帐敢泄漏?” “很是!”乾隆又狠扫了一眼底下的奴才,“敢泄漏出去,朕活烤了他!”又说乐克,“怎么他到哪儿都能给朕添堵啊?!不当御史了,到了礼部还能碍朕的事儿,偏朕又舍不得他!” “传话下去,从今便改了口罢,别再新格格的叫了,谁又是旧格格呢,”钟茗吩咐完,又横了乾隆一眼,“你就知足罢!若是这会儿他还是御史,朝上朝下怕都知道小燕子的事儿 了,怕老佛爷要从五台山下派人下来问你的话!” “怎么?” “他要是御史,头一个要参围场大臣,怎么让人突出围场还闯到驾前的,若是个刺客会怎么办!再一个要参随驾的侍卫、大臣,就让人轻轻易易被皇上问话了!然后是查小燕子的来历!皇上要认女儿,他怎会不说要慎重?现有的,户籍黄册、当年老人、街坊四邻,一番查下去,什么脸面也没有了。” 乾隆打了个寒噤:“他还是呆在礼部罢!原想让他去治河修海塘,可一想康熙年间于成龙的事儿,还是罢了,可……”乾隆把乐克定位为不能惹的人。 小燕子就这样,名分已定,成了还珠格格。 钟茗道:“这两天忙三忙四的,也该去看看这‘还珠格格’了,皇上难道不要一起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也好让她心里有数,有个奔头。顺便啊,咱们也跟她说说家常,知道她的性情,也好指个可意的额驸。皇上就不想知道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么?” 乾隆笑道:“正是,前几天她还没好利索,朕不愿扰着了她,如今她可大好了?” “放心吧,奴才们回说,在御花园里看到令妃带着她逛园子的来着,还跟永琪、福尔泰一起喝酒聊天的。既能逛园子了,可见是大好了的。” “那么,便一起去罢。” “眼瞅着已是申时了,不如召了她来罢,说完了话,一块儿用膳。正好让她一路过来也舒展一下筋骨,用膳也用得香。再者,也让永璂见见这位姐姐,他一直吵着要看妹妹长大的样子。” “什么姐姐妹妹的?”乾隆有些缠不清楚。 “永璂听着宫里传说,还珠格格长得像你,又看着十格格很像你,便觉得十格格长大了差不多该跟还珠格格长得很像了,他呀,等不及看妹妹长大,非要先心里有数儿才成!这心急的小东西!” “噗~”乾隆忍不住笑了,“以前他倒老实,现在越发古灵精怪了。” 钟茗笑道:“以前也是拘得狠了,现在啊,我都是把他放养着,自然活沷些。” 乾隆满意地点头:“不如竟把四格格一起叫过来,阿哥们,练完骑射,歇一下,也一起罢。你多费费心,安排一场家宴。” “好,竟或把几个小格格也抱来罢,皇上也看一看。忻嫔她们……” “她们就不要了,越发弄得阵势太大了,格格们还小,十格格本在坤宁宫,也还罢了,其他人,年纪小的就不要了,免得吹了夜风。” “也好,刚好可以贺一下永琪喜得贵子。” 钟茗看乾隆高兴得只管乐了,便笑道:“那我便打发人宣还珠格格过来了,其他人那里,待说完了话再传,阿哥们正在用功,先说了怕他们分神,和嘉倒是可以先传了来,她们都是姑娘家,正好可以亲热亲热。索性,一发的宣大公主进宫罢,她年长几岁,正是长姐。且有这样的事情,不事先告诉她一声,临了让她跟旁人一起知道,可不大好。” “好!”乾隆答得干脆。 51坤宁宫家宴 钟茗的吩咐,却是先传了和敬与四格格。乾隆看向钟茗,钟茗道:“先让两个孩子来,咱们先跟她们说一下小燕子的事情,尤其是和敬,她在宫外,消息不通,又或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正好给她解惑。再者,小燕子毕竟是姑娘家,总要与姐妹们相处得和睦了才好。”乾隆便不问了。 四格格先到,脸黄黄的,身子也显得极瘦弱。乾隆看了她这个样子便皱眉,心里先有些不喜了。 钟茗看四格格请安毕,才和声道:“坐罢,你额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四格格刚谢了座,不及坐下,捏着帕子,细声道:“还是躺着,太医说……熬日子罢了……”声音有些哽咽。 乾隆默然,也有些难过。钟茗道:“你且坐着罢,不过是一家人说说话,甭拘束了。你额娘那里,自有太医,或用什么药材,只管要,我这里还有些私房呢,药便是给人治病的,不是用来收藏的。” 四格格的眼泪就下来了,想起病着的母亲,很是难过。 钟茗对乾隆道:“这孩子多孝顺呐,自纯贵妃有恙便一直侍奉汤药,要是十格格长大了能像她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很该赏一赏,是不是,皇上?” 四格格扑通一下,跪了下:“女儿,不要赏赐,只要额娘能好起来。” 乾隆看四格格这样,反而觉得她为了照顾生母形销骨立,实在是孝心可嘉,开始觉得和嘉顺眼了。 钟茗命容嬷嬷把她拉起来,送到自己跟前,亲自拉她坐在身边,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道:“你只管在你额娘跟前尽孝心,可这赏,也是要给的,皇上,不如早些定下四格格的封号,给她晋封罢!” 乾隆不免动起了心思,觉得这算得上是“冲喜”的主意了,成了,纯妃好了,自是件好事,不成,也能让纯妃走得无牵无挂了,最好能顺手指个额驸,就更好了。“皇后说的是!朕明日便让礼部拟你的封号来。”说到礼部,就想起乐克,不免心里例行无奈一下。 钟茗一面又说:“你额娘能看到你晋封,说不定心里一宽,就能好了呢。” 四格格年纪小,虽懂事,仍抱一线希望:“皇额娘,我额娘能好么?” 钟茗点点头,说话的却是乾隆:“放宽心,必能好的。”四格格仿佛御下了肩头重担,顺着钟茗的手,靠在钟茗身上了。钟茗搂着她,轻拍着,感觉到四格格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乾隆此时觉得这个,面色憔悴的四女儿真是个孝顺的好闺女。 没一会,和敬也到了。乾隆这时面上就不太自然了,要父亲跟女儿解释他若干年前的风流旧帐,还涉及到要认回一个私生女,实在是难以启齿。可乾隆又不愿把和敬排除在外,很想让和敬也参与其中。 看和敬行完礼,给她赐了座。乾隆咳嗽了一下:“和敬,朕与你皇额娘宣你来,是吃顿便饭。” 真好,吃顿便饭就吃到坤宁宫来了,这顿便饭的级别还真是高。钟茗腹诽,却接到了乾隆的使来的眼色,知道自己此时要出场了:“大公主来这里坐罢。”指着乾隆身边。 等和敬坐下了,钟茗笑道:“前些日子,围场出了点儿事儿,大公主知道么?” 和敬假作不解:“围场出事儿?” 钟茗便把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了一回,和敬低下头,默了一下,又抬头道:“皇额娘安排的是,既是妹妹,断无不认的道理,又要顾及外头的说话,和硕格格就很好。” 乾隆舒了口气:“她一会儿就来了,你也看看她,你是姐姐,多指点她一点儿。” 和敬应了。 和敬进来的时候,乾隆便使眼色命高无庸去宣小燕子了。此时小燕子正到了坤宁宫外,可坤宁宫小太监报的却是:“令妃娘娘到——还珠格格到——” 令妃不请自到,于是这座位便要重新排一下了,上首坐着乾隆,钟茗挨着他左手坐着,令妃坐在乾隆右手下方,再接着,和敬坐在钟茗下手,四格格就挪到令妃下方。小燕子在大家对面设的座位上坐着,回答乾隆等人的问话:“你们叫我?” 和敬与和嘉都暗自皱眉,和敬听到济南尤其不喜——孝贤皇后正是在乾隆十三年的时候死在山东境内,虽没到凡与山东有涉便让和敬难过的地步,可这么一提还是不舒服了——更兼小燕子竟是乾隆在山东留下的私生女,想到生母亡地竟是……和敬难免纠结。又看小燕子礼也不会行,话也不会说,更不乐了。钟茗道:“是我们叫你来,这称呼规矩,且寄下罢,以后再改,今日叫你来,不过说说家常话,不要拘束了。” 小燕子歪着脸,听不大明白:“什么规矩?寄不寄的?” 跟她歪缠,八百辈子也说不到正题,还有,跟她说话要直白!钟茗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道:“先不管这些了,让你来跟大家一起聊天,好不好?” 小燕子乐了:“你们不是要问我的话么?问我格格的事儿?问吧!” 钟茗便看一眼令妃,令妃低下了头。和敬用余光看着眼前的互动,微微翘起唇角。 钟茗问话并不尖锐,只从小燕子的年纪生日问起,说到她母亲的丧期之类,又问了一路艰辛,叹几句:“可怜的孩子一路上京,怕是吃了不少苦呢,找着了亲阿玛便好了。” 小燕子大大咧咧地说:“累是累,可是挺好玩的。” 钟茗就把话引到济南家居生活上面来了,又赞小燕子的官话说得好,全无山东腔实是难得。小燕子这几日被令妃提醒要小心,说有人怀疑她是假的,会套她的话,如果证明她是假的,就要掉脑袋。小燕子也不傻,听到类似怀疑的话,本能地找到了借口:“皇后,你不明白,我娘从小就给我请了一位老师,教我说北京话,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原来,她早已知道,我可能有一天,要到北京来,要说北京话!” 令妃便叹夏雨荷用心良苦,引得两个正牌公主嘴角微撇,引得乾隆忆起夏雨荷,问小燕子夏雨荷是怎么说他们相遇的。 ……原著部分,请百度…… 未婚先孕,与男人勾勾搭搭的事情,很难使正经人喜欢,和敬与四格格心里对夏雨荷的评价直线下跌,再看看小燕子说话眉飞色舞不端庄的样子,更加不喜欢。和敬很纳闷,皇后为何不趁机……又想明白了,这是看着她闹笑话呢,皇后也长进了。低头闷笑,吃了这么久的暗亏,皇后要是再不长进,只好等着被人踩死了。 钟茗却是郁闷,事情重演一回,自己白费了许多功夫,只是让小燕子不那么早的被公开承认,这样的问题,除了自己居然无人置疑。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乾隆变得让人难解,他居然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来,还上赶着为小燕子圆谎。他要不就是et附体了,要不就是脑抽了,或者是安稳日子过得久了,脑子生锈了,遇事不愿意多想了。 问了一会儿话,兼以令妃圆场、乾隆圆谎,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下了课的阿哥都来了,按长幼排好队,依次来行礼。乾隆见满堂儿女,妻贤妾美,好不得意。 钟茗道:“人既全了,便传膳罢!” 阿哥们便有不乐的,皇帝皇后在,也就罢了,为什么令妃也在?明明跟会话的太监打听的消息,是皇帝借皇后的地方摆宴,只传阿哥格格的,令妃怎么来了?心下难免有所计较了。 钟茗把永璂、永瑆两个年纪最小的叫到跟前来说话。永瑆靠着钟茗,不时抬眼偷看一下乾隆,永璂地方熟胆子也大了,跑到小燕子跟前去盯着小燕子看:“不像我妹妹……” “噗~”钟茗觉得有人的时候最好别喝茶,“你妹妹还没长开呢,哪能看出像不像,想看妹妹,去她房里看个够!” “儿子就能看出妹妹像皇阿玛!她不像妹妹!儿子想看长大了的妹妹!” “看你皇阿玛去!”看着乾隆哭笑不得的样子,钟茗咬住舌头,决定不再说话。 这么一番对话,倒是让气氛活络了起来,小燕子好奇道:“你妹妹很像皇阿玛?” 永璂挺得意,调子拖得长长的:“是~啊!” 说话间,晚膳也传来了,钟茗道:“入席罢。”她还真怕这个只会帮倒忙的小燕子想见十格格。 排着次序,钟茗便把小燕子放到和敬与四格格中间,乾隆暗暗点头,左右都是姐妹,正好亲近,也好尽快融入皇家。 开始吃饭了,问题出来了。皇家吃饭,讲究食不言,更讲究吃饭喝汤不出声响,这回桌上出了个?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6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6部分阅读 个例外。皇家吃饭,哪是光吃饭啊,尤其是这种“聚餐式”的吃饭,说话是难免的,这一条可以省的,只是说话也要有分寸的,要看着周围人的脸色的。小燕子比手划脚,左右两边也就忍了,说话,乾隆爱听,也忍了。可吃饭喝汤稀哩呼噜的声音,让打小在教引嬷嬷看护下长大的两人大为不乐。声音可以当听不见,动作就不行了,小燕子乍起胳膊,和敬与四格格面前的空间就被她占了不少,尤其和敬,在她左手边,右手拿着筷子,正被小燕子碍着了往前伸的路线,一顿饭就没伸几筷子,心下琢磨着该回府补顿宵夜。 阿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地里使眼色,心说,这是哪里来的‘格格’?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她母亲的教养又能好到哪里去?难怪被皇阿玛一忘脑后十九年了。唯五阿哥觉得这还珠格格是真性情,带着点儿好笑地看着她讲述四九城里的奇闻趣事。小燕子又说到某梁姓贪官强娶儿媳妇,笑得前仰后合,嘴里正含着一口饭,直往桌上掉渣子。和敬不动声色地往左挪一挪离她远一点,四格格不动声色地往右挪一挪,也离她远一点。抬眼看着乾隆一脸慈祥地看向小燕子,和敬低下头,发现坤宁宫的餐具真是大气又精致。 钟茗借喝汤的功夫偷笑:两位公主面前,小燕子,活脱脱是个凄惨的对照组。偏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乾隆像是脑抽了一般的觉得她可爱,这是怎样的原著惯性啊! 五阿哥见小燕子说到贪官之事,怕她惹乾隆不快,忙岔开话题,说小燕子“有福”,围场凶险,竟能突破重围见到乾隆,自己那一箭,居然能鬼使唤神差地避过要害,小燕子休养了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乾隆也道:“正是,她一来,永琪就得了个儿子,可不是有福么……” 小燕子也得意,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又有令妃凑趣,一顿饭吃得倒也高兴。 正说着,外头响起匆匆的跑步声:“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是景阳宫侧福晋打发来的,说是、说是……小阿哥没了……” “叭嗒”,五阿哥的筷子掉桌子上了,一桌安静,只听小燕子嚷道:“这事儿可不赖我!” 52后宫事情多 索绰罗氏还在月子里,儿子就没了,整个人都有些傻傻的了。钟茗到时,她正在发呆,太监的通报声也没叫醒她,直到钟茗到了跟前,周围嬷嬷用力摇了她几下,她才猛然回过神似的抬起脸,倒把钟茗吓了一跳。 钟茗坐在床边上,轻声道:“都是打这会儿过来的,且放宽心,养好身子,再生个小阿哥是正经。” 索绰罗氏抬起失礼的眼睛:“还没满月呢,还没洗三呢,就没了……” 钟茗别开脸去不忍心看了,索绰罗氏才十七岁,还是个高中生的年纪,现在一张脸惨白似鬼。她又是侧福晋,没了孩子,到嫡福晋进门,又或者永琪再有了其他宠爱的人,还真是前途堪忧啊。这宫里惯有的,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虽然索绰罗氏这一年多以来很得永琪的喜欢,可是在这荒腔走调的小说里,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想到这里,钟茗觉得自己提议给永琪指婚,真是个害人的举动。虽是情势使然,永琪若大年纪,必得指婚的,自己如果不说,就是嫡母不慈皇后失职,可说了之后的后果,钟茗一时有些难以承受,只盼着永琪不要真的被强大的原著定理给弄得真的喜欢上了小燕子才好,好歹,他还是挺喜欢索绰罗氏的。 “五阿哥人呢?” “回娘娘,五爷去上书房了。” 钟茗对索绰罗氏道:“我去跟皇上说,给他几天假,也好回来陪陪你。有我在,小阿哥的身后事,必不会草率的。” 索绰罗氏木然地看着钟茗:“皇额娘……”又住了嘴,只觉得满心的哀伤无处可泄,满满的像是要溢了出来又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钟茗也无语,最后还是说:“宣你娘家人入宫来一趟吧,就说是我许了的。” 索绰罗氏知道,这算是恩典了,就着床上伏身谢了恩。钟茗只觉得景阳宫的氛围太压抑,又说几句养好身体的话,连忙走开了。快出景阳宫了,方才想起来,景阳宫里还有一个孕妇呢,又问了一句。 胡氏的身份本就低一些,也不如索绰罗氏得永琪喜欢,侧福晋丧子她怀孕,最近都有些怯怯的,并不敢四处晃荡。钟茗听了,半晌无语,内宅里的事情,真是麻烦多多。又觉得永琪跟小燕子搭上线的可能性减低了,小燕子怕是不愿意当小老婆的——还有个乾隆看上的西林觉罗氏在等着当嫡福晋呢——永琪有妻有子,也不会没事招惹小姑娘吧? ———————————————————————————————— 钟茗觉得,乾隆应该给她加班费!刚看完索绰罗氏回来,留在坤宁宫的小太监就凑上来:“四格格使人来说,纯贵妃有些不大好……” 得,去看吧!钟茗穿越前连乾隆有多少后妃都不清楚,穿来之后也只是知道那拉皇后记忆里有的东西,自然是不知道她们的死亡年份之类的东西了,因此也搞不清楚纯贵妃苏佳氏是活到头了呢,还是只是虚惊一场。然而身为皇后,还是要去看一眼的。乘上辇,带着人,去了纯贵妃宫里。 就算钟茗不懂中医,也知道纯贵妃这个样子是不大好了。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四格格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了。纯贵妃倒是看得开:“扶我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钟茗一把按住她:“你好好躺着将养才是正理!” 纯贵妃挣扎着道:“奴才这是一定要给皇后娘娘磕个头的,”一面说一面喘着气,“四格格,来扶我一下,咱们给皇后娘娘请安。” 钟茗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纯贵妃道:“不为别的,只求奴才死后,娘娘多照看四格格一眼。”爬不起身,只拿脑袋碰着枕头。 钟茗看了一眼哭得伤心的四格格,小声对纯贵妃道:“我已是跟皇上提了,不日便给她晋封,你倒是好好的起来,受她一拜才是。” “若非听四格格说了皇后娘娘对皇上提起她的事儿,奴才万不想奢望的,只是娘娘发了慈悲,奴才便腆脸再求一下恩典,您多上上心,给她指个额驸吧。奴才看她出了门子,也能安心闭眼了。眼瞅着,皇上的心思都在新格格身上了,我这没了生母的女儿,真是可怜。”说话间已咳了好几回,又让四格格给钟茗叩头。 乾隆有极喜欢的嫡女,其他的几个庶女的生母都在,还挺得宠,三个养女,和婉是和亲王嫡女、晴儿有老佛爷、兰馨有皇后,只有四格格,处境不妙。如果自己死了,原还能让乾隆怜惜一下,不想横空插进来一个“还珠格格”,还让宠妃令妃给照看了去,苏佳氏实是担心自己死后四格格无依无靠,让人欺负了去。想着皇后是个护短的人,自己死后,四格格再无更亲近的人,索性便托给了皇后,连带的,三阿哥也能受益。 钟茗道:“难道她不要叫我一声皇额娘么?” 苏佳氏这才放了心,沉沉地睡去了。钟茗又嘱咐了四格格几句:“你额娘不过是因为病着,胡思乱想罢了,你且放宽心。别到时候她好了,你倒病倒了,不是更让你额娘挂心么。” 四格格心里已有预感,知道纯贵妃是在托孤了,见皇后并无得色,又想着皇阿玛自有了新格格,常常留连延禧宫,心下不免五味杂陈。 钟茗从翊坤宫里出来,坐上凤辇,一路上想着四格格的事。纯贵妃眼看着是不成了,定要在她咽气前把四格格给安置妥当了,这样才不显得自己趁人家亲娘死了收拢人心。晋封公主、指婚,都要立时办了才好,不然赶不及置办东西,公主府的建造也需时日。先打发人去请乾隆吧,让他匀点儿时间来商量一下四格格的事儿,“还珠格格”是女儿,四格格更是女儿! 还没等吩咐人去养心殿,又有烦心的事儿了。 “皇后娘娘,和宁公主使人来报,和婉公主的病,怕不太好了……” 钟茗揉揉脑袋,这事儿可真多啊!和婉公主是乾隆养的和亲王弘昼的嫡女,封了和硕公主的,同样嫁的蒙古,前两个月就报有些不好,钟茗打发太监去抚慰了一番,还让兰馨得空也去瞧瞧。这下可好,探病探出个“不太好”出来。 又有永琪长子的丧仪,到底是死在宫里的,钟茗没有不过问的道理。怎么这些要死要活的事儿,全赶到一起了?!流年不利!见天的处理这些事情,我真是劳模! 这么些事情都压在一起,真得让乾隆来商量一下了。还没等钟茗遣人去养心殿,乾隆倒自己进了。钟茗迎了上去,一面让座一面说起今天的事儿,一件一件地都让人头疼。 “小阿哥是小孩子,用不得大仪,可也不能太简陋了。”钟茗起了个头。 “这事自有内务府操办,不济,还有宗人府,还有永琪呢,你不要太累着了。”乾隆也觉得挺背运,宫里一个纯贵妃病得七死八活,宫外一个和婉也是不见大安,先死了十四阿哥,又死了个皇孙,皇后要再病,他就该去祭一下天地祖宗、满天神佛以求保佑了。 “哪能歇得住呢,刚给老佛爷报了喜的,现在可怎么是好?瞒是瞒不住的,可真说了,怕老佛爷大悲大喜,身子受不了。”钟茗苦着脸。 “……”乾隆也沉默不语了。 “我在想,不说不行,万一让老佛爷从别处听到了,怕是更糟,派个人送信给晴儿吧,让她缓缓地说。” 乾隆动了动:“也好。” “我已备下了大毛料的衣服并一些用器,正好,让人押送过去,找个嘴严的!” 乾隆道:“就你那两个内侄吧,人憨厚,正好。” 钟茗心里一想,正好,免得两人又跳坑!“今天看过纯贵妃了,怕是,也不大好,索性按照咱们那天说的,给四格格晋封吧,顺便指个合适的额驸,也沾沾喜气。把这个消息与小阿哥的消息一并报上,也好让老佛爷不那么伤心。” “很好,四格格的封号,礼部拟上,朕已批了,是‘和嘉’。至于额驸,傅恒家的老二就很好,年纪也相仿,不似兰儿那时候,没有相当的人。” “他家老大还没指婚罢?没有弟弟漫过哥哥的道理,可福灵安还没从西北回来呢。” “快了,左右就在这几个月,朕定了给他指个固山格格。” “那——我找个日子召一下他们的额娘,让富察家做好准备,两场婚礼一块儿办,可要仔细的。不过,这样的人家,从孩子懂事起,就会开始准备婚事的,倒也不是很吃力。” 乾隆同意了,又加了一句:“让富察家的把他们家年幼的孩子也领进来瞧瞧,不拘男女。” “好。还有晴儿,四格格,现在是和嘉公主了,可比她年纪要小,虽然老佛爷要多留几年,可也得定了。” 乾隆揉揉眉心:“还有小燕子,也是个大姑娘了。罢了,且都放一放把,先把和嘉的事情给办了吧。”乾隆对纯贵妃的病情心中有数。 “好。” 乾隆又道:“唐立的哥哥呈了他弟弟密送的家书来,唐立倒还机灵,没走驿道,从通州取水路,沿运河入山东,到了地界,弃舟登岸再改陆路,倒也便宜,也省得惊动沿途。” “那这样会不会误事?改来改去的,走的路怕要长吧?”钟茗不大懂这些古代地理类的问题,就是那拉皇后,也是深宫妇人,并不很通这些。 乾隆想了一回:“路上也还便利,只是不能用当地官府的势力,办差要缓许多,他得先得了夏氏族人的同意才能动雨荷的坟,又是不好暴露身份,怕是要麻烦了。好在距老佛爷回来还有些日子,也不是很急。” 钟茗点头道:“也还罢了,赶得及就成。”拖不拖时间,能不能因为修墓而查到什么真相,钟茗并不在意。不用自己动手,她们自己就会惹下无数麻烦,耐性再好的皇帝,怕也容忍不了。何必再插手?顶多借势整一下令妃,也就够了。 “只是这些日子要忙得事多,我怕抽不出太多时间看小燕子了,她的名份要定下来怕是还得些时候,不如趁此时间,让令妃先领着她给各宫娘娘处请一下安、或是到各公主府上走动一下,处得好了,到老佛爷跟前也好有人给她帮衬一下。” 乾隆抚掌大笑:“毕竟是皇后想的周到,这些事情,朕便不在行。朕这就去延禧宫跟她们说,皇后一起么?” “我还得召兰儿来问和婉的病情,且不去了罢。皇上也该多看看纯贵妃的……”两人都知道苏佳氏怕是好不了了,却都不点明,然而商量问题的时候,却都没有忽略这个方面。 乾隆咳嗽一声:“朕去翊坤宫,高无庸,去延禧宫让令妃带小燕子也过来。” 钟茗见乾隆去了,也命召兰馨入宫。兰馨穿着一身大红的百蝶穿花旗袍,头上大拉翅,脚下花盆底,由崔嬷嬷搀着进来。钟茗看她请安,又看举止,不由得感叹,人与人不同,格格与格格也不同。兰馨的脸色不大好,请完安,就说了和婉的情况,也是病得熬日子罢了。 钟茗对和婉的印象并不深,她是孝贤皇后养女,乾隆十五年就嫁了,两人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是正常的继母与养女的关系罢了。可兰馨心地单纯,自大婚后,与和婉接触倒多一些,兼奉旨照看姐姐,大为和婉担心。 钟茗穿来之前连和婉是谁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其生平,只能泛泛安慰兰馨几句。又告诉她四格格晋封和嘉公主、五阿哥长子夭折、纯贵妃不好、乾隆认义女等事务。 兰馨小心地说:“别再是冲撞了什么吧?宫里今年如此多事,要不做个法会,或是祭一祭神?” 钟茗皱眉道:“老佛爷已祈福去了,这事,还要再与你皇阿玛商量一下。” 兰馨便岔开话头:“那个‘还珠格格’,既然女儿进宫了,却没备下礼物……” 钟茗道:“你且先不用看了,你是进宫回复差使的,没备礼物是正常。过会子我用你的名义赏她些东西也就好了,这点东西我还是舍得的。” 在兰馨惊讶的眼神中,容嬷嬷添油加醋地把新格格的无修养渲染了一遍:“公主还是别看她了,没的坏了心情。” 崔嬷嬷也劝兰馨回去,兰馨犹豫着,钟茗道:“还没正式认下呢,让她刚刚住在宫里的也就罢了,你很不用凑上去找不痛快。你们说不到一块儿去,你说的话,但规矩一点儿,她就听不懂,最后夹夹杂杂的什么也讲不清楚。” 兰馨这才犹豫着告退了。 ———————————————————————————————— 纯贵妃苏佳氏,目前是宫里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妃嫔,小燕子要拜山头,除了皇后,第一个要拜的就是她。小燕子不喜欢皇后,总觉得这个皇后难以亲近不如令妃平易近人,而小燕子前些时候便有“受伤”的借口不去请安,也不与各处妃嫔相交,每日在延禧宫里享受梦中的生活。现在有乾隆的命令,她必得跟着令妃去探望纯贵妃了。 令妃接到命令,连忙给小燕子准备正式的衣服穿,小燕子穿着花盘底便不太好走路,只能换上平底的绣花鞋。小燕子不知道“纯贵妃”是谁,令妃急得一身汗,跟她解释了纯贵妃是何许人之类,说到贵妃比妃地位高时,有点含酸,语气带着点儿幽怨了。 一路到了翊坤宫,乾隆、纯贵妃、四格格都在,纯贵妃躲在坑上,乾隆、四格格坐在一边。令妃例给乾隆与纯贵妃请安,又跟四格格打招呼。小燕子跟在令妃身后,见令妃行礼,也跟着比划了个请安的姿势,只是很不标准。乾隆赐了座,令妃便先纯贵妃病情。 小燕子一双灵活的大眼,四处打量,东看看西看看,一边看一边还有些摇头晃脑。看得四格格很不高兴——你是探病请安的,还是来拿贼的?——只是并不说出来。纯贵妃一边跟令妃说话,一边用余光看了一下小燕子,心里也不大高兴了。 乾隆看两个女人寒暄了几句,便道:“小燕子,来给纯贵妃请安。纯贵妃,这是朕新认的‘还珠格格’。” 小燕子看着翊坤宫的摆设比延禧宫里的还要大气(位份关系,贵妃的铺宫比妃的铺宫要好),心里正在惊讶呢,冷不防被乾隆喊了一声,回过头:“皇阿玛叫我么?有什么事?” 纯贵妃的脸猛抽了一下,开始咳嗽,四格格重重地抬起脚去给她额娘拿茶碗。令妃笑着圆场:“这孩子,怎么看呆了?可怜以前都没见过的。” 乾隆对小燕子格外宽容:“过来给纯贵妃娘娘请安。” “喔!”小燕子答应着,从椅子上起来给纯贵妃请安。说是请安,可她真不知道请安的规矩究竟为何。这些日子,她就是养伤,然后被令妃惯着被乾隆宠着。令妃见有她在,乾隆上延禧宫来的格外勤快,便对她格外宽容,规矩也没教多少,兼之小燕子的性子本就是个耐不住的,就是教的这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多少。 小燕子回想着一路上令妃说的,要安慰纯贵妃的病情,同时跟四格格好好说话让她宽心。马马虎虎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然后说话了:“纯贵妃娘娘,你不要担心,令妃娘娘说了,你这是,嗯,小恙,”心里嘀咕,令妃不喜欢这个娘娘吧?不然为什么要说她‘小样儿’的呢?又对四格格说,“放心吧,你娘不会死的,我在外面见过好多穷人,都说病得要死了,可是没钱看病也没钱吃药,都挺了好多年还没死……” 一口一个“死”,只说得四格格心头冒火,只是碍着乾隆在场不好发作。四格格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还珠格格”极得圣宠,什么歪七别八的事儿放她身上,皇阿玛就像中了邪一样地全能原谅。又不想在御前跟她纠缠,也不愿在额娘病着的时候添堵,这才咽下了这口恶气。 令妃机警,拉过小燕子,对四格格道:“纯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格格不用太过担心。”至少小燕子的“死”,令妃机灵地绕开了,寻思着回去要好好提醒一下小燕子了。倒是乾隆,似无所觉:“你啊!说话要注意避讳的。” 小燕子不明白,于是,话题从探病转到避讳与“人都是要死的,说要死,不说也要死,难道不说就不死”上头来了。乾隆无法,看着四格格眼冒火星,觉得四格格未免有些苛责了,又念在她一片孝心,命令妃带着小燕子去给舒妃问安,自己也去养心殿了。 ———————————————————————————————— 钟茗看着地下跪着不起,哭诉了半天的四格格,心里也很郁闷:“你且起来,你的封号已定了和嘉和硕公主,内务府正在赶制一应物品,公主府也动工了。” 四格格硬是在地上又磕了个响头,只不言声。 钟茗道:“染墨、素芯,把格格扶起来,为了个不懂规矩的,哭成这样,值得么?” 四格格在染墨、素芯的搀扶下起身:“谁为了她?我是为了我额娘。” 钟茗招手让四格格坐在身边:“你皇阿玛疼她,觉得对她有愧,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情形,我说得多了,倒显得小气,”苦笑着道,“这样罢,从今而后,不让她招你们的眼就是了,这个我还能做到的。让她学点儿规矩去,省得去烦你们,可使得?” 四格格吸吸鼻子:“谢皇额娘体恤。” 钟茗又道:“且忍这几天罢,皇上正在兴头上……” 四格格心里有数,皇上虽然对皇后还不错,可是把小燕子交给令妃,又百般宠爱,一时半会儿皇后也拿她无法的。只是看这个样子,皇后似乎对她也不满了,且等着看吧! 钟茗安慰了四格格几句,再问一下纯贵妃的病情,又答应跟乾隆说一下,争取让三阿哥能入宫侍疾。四格格觉得皇后挺为自己母子着想,能让三阿哥进来多看看额娘,多少也能缓解一下心情。 因为事忙钟茗索性把小燕子推给令妃照看,请来乾隆又召令妃与小燕子:“这孩子天真烂漫是好,可总要知道点儿规矩的,旗人不会穿花盆底儿,可要成笑话了,还有吃饭走路、宫中诸多避讳等等,不会规矩,实在不像话!” 小燕子还没来得及大声说:“不要!” 乾隆就对令妃说:“你帮朕好好的教她!”他是知道钟茗有别的事要忙,心说,皇后管家又遇上最近事多,令妃照看一下小燕子总还是行的。 “奴才遵命!十天之内,一定给您一个仪态万千的格格!”令妃答得有力,充满信心,面有得色。觉得乾隆在发生诸多事情的时候还能想到小燕子,又在皇后挑剔小燕子的时候把小燕子交给自己显然是更信任自己,连忙接下了。 小燕子眼见非学不可,也乐意跟这个漂亮又和气还对她很好的“令妃仙女”在一起,令妃都遵旨照办了,她也只能认了。 钟茗却是深知小燕子学规矩的本事的,心说她是“仪态万千”,可这万千仪态里,没有一种是正形儿!当下也便撂开手去,不当这个恶人了,至于别人会怎么想,只好随她们的便,不过是管教私生女,在后宫多事的现在,实是小事一桩,倒也显不出乾隆是偏向令妃的。更兼苏佳氏病重,宫中之人,不免动了位份上的心思。一皇后、一皇贵妃、两贵妃……苏佳氏现是唯一贵妃,她死了,会不会有个晋升,这才是大家关心的,这么想着看令妃的眼睛就有些不同了。 舒妃叶赫那拉氏心下不忿,觉得自己更应该升一升才是,可皇上现在被个“还珠格格”弄得老往延禧宫跑,实在可恼。也想结好一下延禧宫,常去坐坐,看能不能碰个运气的,结果没坐一刻钟就逃回来了——这个还珠格格,实在难缠。你说白的,她能理解成绿的,你说圆的,她能掰成个四菱的,白让耳朵受了罪,还见不到皇帝,舒妃便索性呆自己宫里不出来,或者去坤宁宫请安说话了。 乾隆因为钟茗的“劝”,倒是少去延禧宫、多去翊坤宫了,又探望了一回和婉。兼着前朝有事——对回疆的战事到了最后的关键,乾隆的心思倒大半放在了每日呆在养心殿等军报上,对后宫倒不大上心了。 53好戏开锣了 等到乾隆看到回疆大捷,又有许多回部归顺、主动为清军效力,彻底放下心来的时候,才想起要到后宫里看看。急忙定下了给归顺各部首领的封赏,又着议定有功之将的封赏,只等着大军凯旋献俘了。 今天恰是钟茗宣了傅恒夫人带着一双年幼子女进宫的日子,钟茗前些日子收拾完永琪长子的丧仪、吩咐下和嘉的晋封仪、又暗命备下两个重病号的棺材等物,足足忙了七八天才闲下来。然后就想到和嘉的婚事了,因是与富察家相联,便把和敬与兰馨一并召来了。 钟茗先看了傅恒夫人带着的两个孩子,都是玉雪可爱。问了名字,钟茗先噎了一把——生贝勒死郡王,让他爹死后沾光被赠贝子的福康安,居然是个比永璂还小一岁的正太!虽然很萌,可钟茗还是有点木,这就是金老笔下那个骗姑娘的大反派?好囧!再看小姑娘比福康安还小一点,默默地不说话,很小的年纪就显出家教来了。 钟茗被容嬷嬷小声提醒了一下,才对傅恒夫人道:“夫人与我,倒要成亲家了。”一面把乾隆的指婚计划说出来。傅恒夫人纳头便拜,谢过圣恩。 兰馨笑道:“可真好,与四妹妹以前是姐妹,现在是妯娌,相处也好。” 和敬也高兴:“真是天作之合。”舅舅一门,两公主、一固山格格,端得是荣耀。 乾隆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傅恒夫人忙避到一边跪下,乾隆并不以为意:“以后是亲家了,何必拘礼?都起罢。” 又看看很有小大人气势的福康安,与跟着大人们一起行礼的富察小姑娘,忽然问钟茗道:“永璂与十格格呢?” “永璂这会正读书呢,十格格,还在睡,不知道像了谁。” “样子像朕,脾气总该像别人了罢!”又挺有深意地看了一下福康安,“把十格格抱来。” 十格格抱来的时候已醒了,看着乾隆,觉得挺好玩儿,开始扯他的辫子。乾隆笑道:“真是个魔星,”一面抱着十格格逗福康安,“小格格好不好看?” 钟茗与傅恒夫人对望一眼,和敬对兰馨使了个眼色。 乾隆让福康安兄妹跟十格格玩,自己对傅恒夫人道:“回疆大捷,福灵安也该回来了,朕给他与福隆安都指了婚,皇后都对你说了么?” 傅恒夫人站立垂手:“娘娘已吩咐奴才预备着了,奴才回家就办。” 和敬与兰馨便贺乾隆之武功。兰馨还笑道:“前几日还跟皇额娘说要不要拜拜佛什么的呢,如今看来,竟是不用了。” 这么一说,倒勾起乾隆的主意来了:“如此大捷,索性祭天!一贺开疆拓土之功,二也让宫里沾沾喜气破除不良,你们也都来。把小燕子也带上。” 和敬心说,从她来了就没好事,一个个病的病死的死,还带上她。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 钟茗问道:“她用什么名义跟着呢?车驾仪仗用什么样儿的?” 乾隆想被两个女儿看着,又有外人,有些尴尬,便道:“放七格格与九格格车驾里吧,至少也要跟着去一趟才好。”一面让傅恒夫人带着子女跪安,一面又说兰馨还没见过小燕子,一起去看看吧,小燕子正学规矩呢,必是喜欢有人到访的。 当下,乾隆、钟茗、和敬、兰馨,带着宫女、太监、嬷嬷一起往延禧宫而来。 ———————————————————————————————— 到了延禧宫,令妃带着人迎了出来,行完了礼,乾隆问令妃:“小燕子怎样?这规矩都学会了没有?今日和敬与和宁进宫来,朕与皇后带她们来见见小燕子,顺便看看她的学习成果。” 令妃有点冒汗,担心地望了一眼屋里。果然,小燕子的规矩实是学得不好。走两步走得歪歪斜斜,最后干脆用轻功从门口掠出去。皇帝、皇后、两公主,带的人都不少,屋内站了一部分,屋外也站了一部分,都目瞪口呆着看着格格耍把式。 和敬抽抽嘴角,越发不屑了。兰馨捂住了嘴,看着这一幕。 钟茗叹气了,这是小燕子啊!当然,自己不是傻皇后。可这幅情景,她还得站出来说话:“十天了,还是这个样子,祭天的时候,可怎么办?” 乾隆道:“又不用她主祭,跟在大家后面照做也就是了……”看到钟茗平静地看着他,也觉得小燕子这个样子照着做也很不保险。 钟茗道:“祭天用大仪,让她穿朝靴罢,可她的朝服呢?还没赶制好,就是制好了,穿出去了要怎么跟人解释?” 乾隆语塞:“就算在车里不下去,好歹让她出宫透透气吧。”要委屈小燕子几个月没名没份,乾隆很过意不去,总觉得要给小燕子争取点福利,该有的不能少。和敬与兰馨只不说话,实在不能理解乾隆为什么会对小燕子如此上心。 小燕子急忙一甩帕子,稳稳的请下安去,这次,却得丝毫不错:“皇阿玛不用操心,皇后娘娘也不用着急,我一定尽快学会规矩,不让皇阿玛丢脸。” 乾隆这回高兴了,大赞小燕子冰雪聪明:“看小燕子能跑能跳,也是大安了,朕跟皇后商量好了,把漱芳斋指给她,今天就搬吧。”钟茗看着两个公主一脸古怪,也很想笑,真没有做父亲的把戏园子给女儿当闺房的,少不得要跟两个公主解释一下。一脸无奈地说出了是乾隆的主意,乾隆还高兴地附和,越发让和敬觉得这个还珠格格古怪透顶了。 小燕子听说分给自己房子住,很觉得新鲜,忙不迭跑去看新房子了。格格搬家,自是不用自己动手的,自有奴才鞍前马后,令妃向乾隆汇报小燕子这几天的生活情况。钟茗就带着和敬与兰馨回坤宁宫去了。 小燕子迁居,钟茗也要有所表示,连带的一并吩咐下去,额外多备了两套金首饰,算作两个公主的贺礼,和敬与兰馨起身谢过了。钟茗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不由解释道:“皇上喜欢她,谁劝都没用。你们自己小心罢。” 和敬心下暗自纳罕,能让不服输的皇后用无奈的语气说话,这位还珠格格实在是了得!又想到前日贺和嘉晋封时,和嘉的哭诉,再联系到家宴里小燕子的表现,不由得同情起皇后来了——谁对上还珠格格,怕是也就这么个语气了,更兼这个还珠格格看着还是跟令妃一拔的,皇后可真是有得磨了。一面庆幸自己早就大婚分府,不必与还珠格格搅在一处,只可怜了和嘉了。皱皱眉毛,或者该找个机会劝一下皇阿玛,关心一下“新妹妹”的修养问题? 正想着,去颁赏的小太监一脸不高兴的回来了,却是新格格没有给赏钱——新搬住处,四处忙乱,自然疏忽了他的赏钱,小燕子刚进宫,现在也还没有私房钱。于是不免把漱芳斋的不成体统扩大了十二分,又说还珠格格谢恩不真诚、行礼不标准,也没有谢两位公主,又夸张一下乾隆赐给小燕子的东西十分丰盛。钟茗只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腹诽着走了。 钟茗道:“眼瞅着老佛爷还几个月就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形,可怎么是好。” 兰馨道:“派个嬷嬷教吧,令妃娘娘自己还有两个格格要照看呢,嬷嬷们都是教惯规矩的。” 和敬心里一转,觉得明白了,皇后这是等着新格格自己跳坑呢,宫里的嬷嬷岂是好相与的?她们最恨不规矩的人了,随便弄个出去,都能让新格格脱层皮。学成了还罢,学不成,到老佛爷跟前,怕是还要再受一回苦。 其实,钟茗是巴不得小燕子学不会规矩的,等唐立从山东回来了,小燕子又是那个样子,乾隆不冒火才怪! 一时又有来报的说是新格格给奴才改了名字。钟茗笑道:“这是改名还是改姓?刚说她规矩学得不好,这会儿看来还是冤枉她了,至少对奴才,她这主子的款儿摆得可是正正好。”换个人也就罢了,真不知提倡主子与奴才平等的小燕子,是出于什么心态“平等”地改了人家的姓的。 兰馨便有些担心,她长在皇后身边,知道皇后的性情,怕皇后不高兴。和敬心里更有数了,知道自己所猜不错,皇后果然不待见这新格格,她也不打算点破,乐看小燕子吃点儿亏,顺便连累一下令妃。 ———————————————————————————————— 祭天当日,极是隆重,京城里的人集体出动去看热闹。就有看过皇家仪仗的人指指点点,这是皇帝的卤簿、这是皇后的仪驾、那又是贵妃的仪仗、妃的采仗、亲王仪卫、公主仪卫……吾仗、立瓜、卧瓜、五色龙凤旗、赤、黄龙、凤扇雉尾扇……又指着各色物品金椅等,不同品级用的颜色、数量都不一样,有些物件只有够某级才能用等等。 钟茗坐在凤舆里,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被人占了爹的紫薇此番会不会遇到尔康?该死的唐立,究竟会不会办差啊?自送了封取水路的密信,便再无消息了!又想,拆不拆穿的,她们自己也会说出来的。只管看戏好了,现在拆穿了,剧情就要大变,自己那点儿优势就没了,让令妃从这堆人里脱身出来,对自己那是大大的不利! 上哪儿再去找小燕子这个打入敌人内部、扯对方后腿的好帮手?上哪里去找紫薇这个情不自禁、打乱敌人计划的好“女儿”?上哪里去找不顾国法脸面、给皇帝亲爹带绿帽的好儿子?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比起无甚作为的乌拉那拉娘家,令妃这些上蹿下跳的帮手,真是比娘家人对皇后的好处都多!钟茗挺感谢老天爷的,至少自己的娘家人不nc啊! 小燕子果然是个坐不住的,七格格是个幼童,当然管不住她,她便撩开帘子朝外面挥手。被找她找得心急,沿路碰运气的紫薇等人看到…… 原著,惯性强大。 钟茗,运气很好。 然而这样的好运气,钟茗在祭天的时候还不知道,直到侍卫来报还珠格格半夜一身太监打扮被侍卫当刺客抓了送交御前,扰了乾隆在养心殿的一场临幸,并且直斥乾隆让“她娘”守活寡,最后居然没被降罪,钟茗才觉得大概这个原著的惯性还是有的。自己还是有一点先知优势的,只要现在不让乾隆硬觉得自己故意为难小燕子就行。 高兴一回,又担心一回——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给惯性死了!虽然小燕子没有正式册封,也没有正式参加祭天,可许多事情还是跟原著一样,自己要分外小心,绝不能松懈了。或者,还是尽早拆穿了她,大幅改变原著比较好?该死的唐立,怎么还不带着证据回来?! 话又说回来,十格格都生出来了,永琪都先有侧福晋了,自己也应该能保命吧? 钟茗一面摇摆不定,一面接收着源源不断的消息:还珠格格与五阿哥交往过密、还珠格格上学闹笑话了、还珠格格常与五阿哥福尔康等闭门密谋、还珠格格老是说要出宫……这样闹下去,皇后要是再不管,可就不称职了。可是,真要管么?像原著一样天天念叨、念叨得乾隆越厌烦?派容嬷嬷教她学规矩?钟茗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提议,要派,也要派孙嬷嬷、唐嬷嬷,理由也是现成的——她们知道老佛爷喜好,正好把小燕子打造成老佛爷喜欢的姑娘,这样对小燕子也好。 要怎么找个话题开头呢?话题是小燕子自己送上门的,钟茗得到了一个消息——还珠格格带着一屋子的奴才赌钱!这事却是不能再纵容了,否则,乾隆不怪罪,老佛爷回来也是不依的。 钟茗知道,但凡赌博的人,瘾头都不少,无非是输了想赢,赢了更想赢。奴才们不敢,小燕子这个市井里混大的,能自己开赌局,瘾头便不小,尤其在没什么她喜欢的娱乐活动的后宫里。 钟茗便命盯住了漱芳斋,不几天,果然是又开局了。天气渐寒,夜渐长,小燕子无事又开赌局。钟茗便引乾隆去漱芳斋:“夜渐长了,不知道小燕子住不住得惯,去看看罢。” 当下也不用大仪仗,就是两个人带几个随从,打着灯笼,到了漱芳斋。 正遇到主子奴才趴了一地正在兴高彩烈地赌钱。 54小燕子挨打 此时的漱芳斋,因为钟茗没有无事找碴,也还没经过一些大的波折,也就没有什么放哨的人。因为没出过什么事儿,五阿哥与福尔康便也就没有额外提醒小燕子——就算提醒了,她能不能记得住,还是两说。 正让乾隆逮了个正着。 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面如土色,吓得屁滚尿流,仓皇失措。大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抬眼看到乾隆和皇后,又都“噗通噗通”跪下去。这一起一跪,弄得手忙脚乱,帽子、钗环、骰子、铜板……滚了一地。 小燕子倒是手脚灵活,急忙就地一跪。 “小燕子恭请皇阿玛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钟茗见众人如此乱七八糟,心中暗笑,也不说话,只管看乾隆有什么反应。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宠她宠到什么地步。 乾隆皱着眉头,惊愕极了,看着满地的零乱:“小燕子,你这是……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7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7部分阅读 看到骰子。气不打一处来,对小邓子四个人一瞪眼,大声一喝:“是谁把骰子弄进来的?” 别管主子们平日里干什么,奴才们却是不许玩这些的。顶多是有些宫女、太监闲来无事打打叶子牌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像这样的公然聚赌,却是被禁止的。 小燕子生怕四人挨骂,慌忙禀告:“皇阿玛!你不要骂他们,是我逼着他们给我找来的,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嘛!” 一面还歪歪身子,努力遮一下瑟瑟发抖的众人。 乾隆听了,脸都绿了,一声冷哼,瞪着太监和宫女们,大骂:“小邓子,小卓子!你们好大胆子!好好的一个格格,都被你们带坏了!”俗话说得好“好的全是小姐干的,坏的全是丫环干的”,小燕子干什么出格的事儿,第一个要倒霉的必定是身边的奴才们。 小邓子、小卓子跪在地上,籁籁发抖:“咱们……奴才该死!” 皇帝身边永远少不了察颜观色、奉承拍马的人,见皇帝不高兴,但是又不会罚格格,自然有人拿这些伺候的人开刀。高无庸一声冷喝:“什么‘咱们’?” 钟茗心下点头,是嘛,根本不用我出声儿,遇到这种事儿,自然会有人出头代皇帝、皇后呵斥一下替死鬼的。心里这么想着,钟茗就没有开口,只是因为不喜欢小燕子,一直沉着脸。搭在容嬷嬷腕上的手在容嬷嬷要开口的时候掐了一下,容嬷嬷嘴巴都张了个半开,硬生生把喝斥的话给吞下肚里去。 容嬷嬷也回过味儿来了,今天这个情形,不可能让皇帝不作出点惩罚决定来的,否则,以后这宫里人人效仿,可就没个规矩了。可是格格娇贵,又不能用力罚、不过是训斥一下,顶缸的只有奴才了,既然是这样,坤宁宫里的人是不用出头做恶人的,恶人,自有皇帝那里的人来做,大家看戏就好了。容嬷嬷眼中露笑,回望了皇后一眼,两人微微点头,以示相互都想明白了。 两人的动作,不过几秒,那边小燕子又喊上了:“是我要他们说‘咱们’,不许他们说‘奴才该死’!皇阿玛,皇后,你们要打要骂,冲着我来好了,不要老是怪到他们头上去!” “咱们”这个字,主子与心腹奴才私下说说,并不是不行的,钟茗与容嬷嬷也会说“咱们坤宁宫”一类的话。可谁让现在乾隆要的是一个替罪羊来掩饰一下他“女儿”的不规矩呢?高无庸这个禀承上意的家伙,不拿漱芳斋的奴才开刀,你要他拿谁开刀? 钟茗与容嬷嬷眼中的笑意更盛,钟茗实在搞不明白,要说这小燕子也是街头混大的,卖艺、设骗局什么的玩得也挺溜,这察颜观色的本事应该不差才对,为什么一进宫里就白目了呢? 联想一下只剩碎片的关于原著的记忆,钟茗脸颊跳动了一下,“咱们”?小燕子同学,你已经给他们洗脑了么?要不要写个《人权宣言》?我帮你起草——“人类生而是,并且始终是平等的,自由、财产、反抗压迫是不可动摇的人权”。靠了,还平等呢!钟茗现在穿成了个皇后都不敢这么说来考验一下乾隆的忍耐底线,小燕子倒是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开始实施了!哪怕想改变这个黑暗的世界,能不能先考虑一下可行性啊? 再联系到现在她估计已经跟永琪搭上线了,冒名进宫、不学无术、“先进思想”、抱皇帝大腿、招惹阿哥……钟茗很想现在就冲上去,掐住小燕子的肩膀,一边摇一边s一下咆哮教主大吼:“你说!你说!你说!咱俩到底谁t才是穿越来的啊?!!!” 那边高无庸被小燕子的语气吓到了,一缩手,弓着腰退回乾隆身边。他这一动作让钟茗回了神,又摆好严肃的表情站好。 乾隆气得发抖,:“小燕子不能再不管教了!”便转头对小燕子,严厉的喊,“小燕子!你过来!”乾隆的脸色这么难看,小燕子心里暗叫不妙,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从明天起,你双日上书房,跟纪师傅学写字念书;单日,自有嬷嬷来教你规矩!唐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是皇太后身边的人,你要礼貌一点!如果你再胡闹,朕就禁你的足!君无戏言,你最好相信朕的话!” 小燕子蓦的一退,脸色惨变,急喊:“皇阿玛!您为什么这样做?” “朕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什么叫“爱之,适以害之’!不能再纵容你了!” 钟茗心道,乾隆这句话说得还像个皇帝的样子。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觉得小燕子事事可爱,钟茗真的就想起造反的心思了——nc成这样的皇帝,不造他的反,实在对不起人民群众。 乾隆一用成语,小燕子就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又着急,想也不想,就气极败坏的喊着说:“什么‘是虫儿叫’,什么‘暖吱暖吱’?皇阿玛,你不要跟我拽文了,你不喜欢我赌钱,我不赌就是了,你把我交给什么糖嬷嬷、盐嬷嬷的,一听就跟这个容嬷嬷一样凶,不是把鸡送给黄鼠狼吗?下次你要找我的时候,说不定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容嬷嬷面无表情,不动声色。钟茗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乾隆。 乾隆得小燕子如此歪缠,实在忍无可忍,想起前两天和敬的委婉“提醒”,脸色一板,厉声一吼:“朕已经决定了!不许再辩!朕说学规矩,就要学规矩!你这样不学无术,颠三倒四,让朕没办法再忍耐了!唐嬷嬷是朕的皇额娘、也是你的皇玛嬷身边的老嬷嬷,你几个姐姐的礼仪全是经过她指点的,朕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凶恶之处,便是容嬷嬷,她是你皇额娘身边的人,你身为子女,也要尊重一下父母身边伺候的人!这是规矩!” 不知道是谁的灾难,就从这一天开始了。 —————————————倒叙分割线—————————————— 因为钟茗手上还要忙着和嘉的晋封礼与她的指婚事项,和敬是长姐又是和嘉未来婆家的外甥女,被钟茗召进宫来帮忙,也是常有的。和嘉之母纯贵妃,跟在乾隆身边三十年,资格比那拉皇后还要老一点,平日为人倒还平和,虽然后宫争宠是免不了的,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和敬对她的感觉倒还不坏,连带的,对和嘉的态度也和蔼许多。乾隆的女儿本就少,现存长大的亲姐妹,就和敬与和嘉两个。其余和婉、晴儿、兰馨都是养女,其他的几个格格都还小,和敬少不得对和嘉更上点心。 和嘉便趁着钟茗要和敬给她提点晋封注意事项的时候,哭着对和敬道:“大姐姐,我现今只求在额娘去世前让她舒心好了。这指婚,皇阿玛皇额娘疼我,答应额娘所请,为的是让额娘走得安心,这我知道……” 和敬心里一沉,她是乾隆十二年出嫁的,孝贤正死在乾隆十三年,倒有些同病相怜了。 又听和嘉道:“可偏偏有人不让我额娘安心走完这最后一程,跑到额娘跟前‘死’来‘死’去的!”说着直咬牙,“这是跟病人说的话么?不知哪里来的‘格格’,夺了皇阿玛的欢心也就罢了,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额娘好歹也是贵妃,我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四女!偏偏还有人带着她跑到额娘的病榻前耀武扬威!炫耀得宠么?连皇后娘娘都敢斗一斗,眼里自是没有我们的。” 和敬倒没有鲁莽,先替和嘉擦了眼泪,才缓缓询问事情因由。听了和嘉的讲述,再厉声拷问了和嘉的奴才,对比小燕子的行为,和敬明白,这确是还珠格格会做的事情。和敬也挺讨厌这个新来的格格的,规矩规矩没有,形象形象全无,眼里只有皇帝与令妃两个,其余人等她全当是空气。又想到令妃,眉头更皱紧了几分,这个女人,真是会趁热灶! 回到坤宁宫,正赶上乾隆来逗十格格玩儿,和敬先说十格格长得真像皇阿玛,女生肖父,最是有福气不过。又说到另一个“长得像皇阿玛”的格格身上了。钟茗一笑:“皇上说像,令妃也说像,我倒不觉得十格格跟她很像,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和敬道:“许是气度吧,还珠格格毕竟不是在宫里长大的,说话行事,都差了一点儿,”看乾隆略有不快的脸色,轻声道,“至少,女儿能保证,十格格到她那么大,吃饭的时候不会掉饭粒儿,不会含着饭说话。” 当下,把当天家宴的情形说了一遍:“当时皇阿玛怕是看着满堂儿女,太过高兴,没有注意到,她这个样子,到老佛爷跟前怕是不成的,再天真烂漫,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行。兰儿就很憨直可爱,规矩却并不错的。”乾隆的打算,早就跟和敬说过,也嘱咐她到时候要在老佛爷面前帮衬一二。 看乾隆一脸若有所思,和敬又道:“还有说话,今儿看到和嘉在偷偷地哭,问了也不说,只管擦眼泪,背地里一打听,才知道令妃带着新格格,居然在纯贵妃面前让新格格说了一堆的‘死’字。这童言无忌、说者无意,可这听的人,心里能好过么?那可是亲额娘!这样口无遮拦的,在宫里怕是会不好。” 乾隆当时是在场的,当时觉得小燕子诚心安慰和嘉去的,此时一想,还真是给人添堵的。 钟茗道:“已是交给令妃管教了,令妃也说了,十天给皇上个仪态万千的格格。想是,有误会吧?” 和敬心下暗道,你不是跟令妃最过不去的么?现在倒帮她说话了,我倒白出头了! 乾隆开口了:“这个小燕子确实要加紧功课了。” 钟茗接口道:“令妃那里已有两个格格要照看了,怕是忙不过来才误了事的。她身边又没有中用的嬷嬷,管教这回事儿,可真不好说,”看乾隆连连点头,钟茗继续道,“我这里还有一堆的事儿,也忙不开,纯贵妃又是那个样子,索性——劳动一下唐嬷嬷吧,她是慈宁宫的人,跟老佛爷时间也长,最是知道老佛爷的喜好……” 乾隆抚掌大喜:“不错!正是这样!”又看和敬道,“你提醒得很对,如此为妹妹着想,是个称职的好姐姐,”看一下钟茗,“你想得也很好。” 和敬偷眼看了一下钟茗,见她笑得很“标准”,也微微翘起了唇角。 ——————————————转回来——————————————— 唐嬷嬷是个挺精神的妇人,看着也不甚严厉,倒不像容嬷嬷那样诸般严厉都形露于外。可她心里对这个还珠格格实在是有点儿意见,老佛爷身边的人,难免受老佛爷的影响,对于规矩什么的,要求自然会严一些。小燕子,在唐嬷嬷眼里就是个私生女,唐嬷嬷很难对她生出好感来。兼之小燕子嚷嚷的什么嬷嬷很凶之类的话不可避免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唐嬷嬷压根就不想来教小燕子。可是乾隆发话了,她也只能来了。 宫里老嬷嬷,对于教规矩这事,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从走路到磕头到坐到吃饭等等,小燕子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小燕子无论如何抗议,唐嬷嬷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表情,既不轻蔑、也不得意,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 对上小燕子这样的脾气,如果是容嬷嬷反倒让她好过些,因为她能看得出容嬷嬷脸上的敌意,自己也能舒解一下。可唐嬷嬷这样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让小燕子这个直脾气窝火。深觉得这个唐嬷嬷是在猫逗老鼠,自己就是那只老鼠。 当下,一把甩在她旁边要她再走一遍的唐嬷嬷,正把唐嬷嬷给推倒在地!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唐嬷嬷倒地。然后小燕子一个飞奔出去,一面把身上的首饰摘下来满院子扔,一面说这个也不要了那个也不要了。这消息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的。 乾隆的脸已是黑如锅底了,钟茗看着唐嬷嬷,觉得不忍——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个罪,尤其还是自己点名要她来教小燕子的。看着唐嬷嬷左脚的袜子已经褪下去了,脚踝肿得老高,腰后垫着大枕头,看样子也是扭了。 “嬷嬷伤着了,不知伤没伤到骨头了,且不要动,传太医,就在这里看罢!” 乾隆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一旁闻讯而来的永琪与福尔泰已是呆了,令妃在旁边急得出了一身细汗。唐嬷嬷,那是老佛爷的人啊!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这宫里,就是皇帝、皇后也要对老佛爷身边的人略让一两分的。要是老佛爷在宫里,小燕子这样也还罢了,顶多跟老佛爷陪个不是;老佛爷不在宫里,伤了她身边的人,只怕老佛爷会更生气——我一看不见就欺负我身边的人,当我已经死了啊?! 乾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小燕子,给唐嬷嬷陪个不是。” 小燕子一听就爆了:“什么?皇阿玛!你让我给这个老太婆陪理道歉?!你不知道她有多凶!磕个头要磕几十遍,饭也不让我吃,说我喝汤有声音……” 唐嬷嬷抖抖索索地扶着小宫女起身,就要给乾隆和钟茗磕头:“皇上,皇后娘娘,老奴没脸见您二位了。三十年了,自以为教规矩有一套,不料……既得罪了格格,老奴没脸再领这个差使了,求皇上、皇后娘娘赏奴才留着这把老骨头回去养老罢!” 乾隆看看小燕子一副“我很有理,都是她的错,让我道歉你也错了”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传板子!”这么多人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她的前途,为了老佛爷能接受她,结果她自己倒先把老佛爷身边的人给得罪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唐嬷嬷又上了年纪,怕是要养得更长些,到时候老佛爷回来了,对着个瘸腿嬷嬷,岂会看不出来? 乾隆心里仍有一丝自责,觉得小燕子这样,皆因幼时缺乏管教,自己要负责任的,想为小燕子再打算一下。现在小燕子自己不认错,只有自己罚她一回,也算圆了唐嬷嬷的体面,让她不好到老佛爷跟前乱说,同时也给小燕子一个教训,经此一回,她也许就能变听话了也不一定,那可就是因祸得福了。 二十大板!皇帝亲自监工,打得好不热闹。永琪急得跪在地上追着乾隆求情,令妃也跪下了:“皇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小燕子的亲娘,在天上看着,也会心痛的!皇上,你自己不是说过,对子女要宽容吗?看在小燕子娘的分上,您就原谅了她吧!再打下去,她就没命了呀……” 令妃的话,提醒了小燕子,当下,就没命的哭起娘来:“娘!娘!救我呀!娘…娘……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丢下我……”一哭之下,真的伤心,不禁悲从中来,痛喊:“娘!你在哪里啊!如果我有娘,我就不会这样了……娘!你既然会丢下我,为什么要生我呢……” 钟茗心说,你哭的是哪个“娘”?一面喝道:“住手!皇上,得了教训也就成了,格格是姑娘家,身体娇贵,别打坏了!” 乾隆听小燕子一哭,也有些恻然,看小燕子被打得裤子已经见血了,又有老婆儿子在一旁说情,唐嬷嬷也道:“皇上这样,奴才越发无法自处了。” 乾隆这才就坡下驴,让停了手,钟茗便命把唐嬷嬷扶到慈宁宫休养,一面许她家人来探视。 唐嬷嬷道:“奴才是哪名牌上的人呢?能让家人进宫来!便是宫里娘娘,也没几个有这样脸面的!坏了规矩,以后可不好办了!” 乾隆一想也对,又心急小燕子,急急地道:“嬷嬷便先家去休养,用心调养,老佛爷回来还要见你呢。” 唐嬷嬷未婚,只能回娘家,她娘家在哪呢?正是钱嬷嬷家,钱嬷嬷是她嫂子,钱嬷嬷有个叫唐立的儿子,正是唐嬷嬷的亲侄子,这个唐立目前正在山东办差。差使内容——给夏雨荷修坟兼给夏家扫尾。 钟茗肚里已快笑抽了,还要关照着底下人记得叫太医隔日去给唐嬷嬷诊一回脉。一面又纳罕:这个唐立,这会儿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呢?山东离北京不远啊,就算是没有火车、汽车、飞机的清代,这都有一个月了,早该到了山东,也该查出点儿眉目来了。 唐立此时刚刚到济南!他是钱嬷嬷奶大乾隆后出宫才生的老来子,打小娇贵些,虽然是个大男人,家里也没有把他养成废物,到底还是经不得太大辛苦。一路先是晕船晕了个几死八活,还没下船就病了,一下船越发病得厉害了。于是先开药治病吧,好在他到底不是林妹妹,吃了几副药,发发汗,倒也好了,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钟茗倒不知道他有些番痛苦,一面觉得他太不靠谱,一面回坤宁宫收拾善后了——唐嬷嬷要安抚拉拢,小燕子那里要表示慰问,和嘉的嫁妆要过目还要给她添点东西以示关心,永璂的教育问题…… 眼前还有一事,钟茗问容嬷嬷:“五阿哥跑漱芳斋也太勤了吧?” “他们不是早就一条藤了么?!令妃娘娘串线,福家、五阿哥、还珠格格,早抱成一团了!”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他房里已有侧福晋、有屋里人了,怎么还不安份?” “我的好娘娘,他们正想着如何迷惑了皇上,好让五阿哥得到大位!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女人就是点缀,侧福晋、屋里人,哪里能与他们谋算的事情相比?” 钟茗只听到一个“三妻四妾”,突然明白了!永琪,他是个“古人”!没什么从一而终的观念。就是原著里,他也接受了知画,最后险些小燕子“让位”,永琪他是个阿哥啊!甭看现在儿子都生了,他要是觉得不喜欢,照样可以“爱”别人去。单看这一点“宁死不辱”的福尔康,倒是比他强些。 55宫里这些人 “皇上去漱芳斋探望还珠格格了?”钟茗放下正在看的单子,十格格的周岁宴马上就要到了,乾隆吩咐要大办的。 染墨凑上前接过单子放到一边一堆单子顶上,又捧了盏茶上来,这才退了半步,垂手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在漱芳斋呆了许久才走。还珠格格先是闹着不吃药,漱芳斋的奴才死活劝不动,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药效都没了,太医院又照方子重配了药拿来煎的。倒是皇上去后不久,还珠格格进了药。除了皇上赐的伤药,延禧宫令妃、景阳宫五阿哥都有伤药送到,其他宫的娘娘们尚无动静。” 钟茗一点头:“知道了,去看看十格格醒了没。” “嗻。” “小凌子。” “奴才在。” “去景阳宫看看胡氏吧,赏她的东西都备下了么?不可越了侧福晋去!还有给小阿哥的东西,都给备下!不许有犯妇婴忌讳的东西,别弄荷包什么的,用金银就好!”永琪的战斗力很强么,又有儿子降生了。 “嗻。” 吩咐完要办的事情,钟茗才对容嬷嬷道:“容嬷嬷,你说,皇上这回会不会许了那位还珠格格不学规矩?” “皇上的心思岂是奴婢能懂的?不过,以奴婢的小心思,既然皇上疼她,保不齐会对她破例。然而皇上又想让她讨老佛爷的喜欢,这规矩是必学的,只是要求,怕是要放松一点儿了。而还珠格格,受了这顿教训,怕是也要老实许多的。只是这位格格的资质,委实差了点儿,想学好,怕也不容易。” 钟茗一挑眉:“咱们只管看着就好,嬷嬷着人盯紧点儿,太医院的脉方、漱芳斋的用度、使唤的奴才,她既没了亲娘,我这做皇额娘的,当然要多关心些。” 容嬷嬷会意:“嗻。” 钟茗笑了:“既这么着,少不得为她打算打算了,嬷嬷亲自去一趟唐家,取四端表礼、一套金头面、一把手杖。就说我说的,还珠格格,天真烂漫,皇上极宠这个格格,我尚要给她面子,嬷嬷是老佛爷身边的老人了,不要同她计较。” 容嬷嬷笑得别有深意:“奴婢这就去选东西拿来给娘娘过目。” 乾隆果然没有不让小燕子不学规矩,老佛爷像个紧箍咒,紧紧地扣在他们的头上。乾隆当晚对钟茗道:“小燕子这顿打,挨得着实可怜。” 钟茗板着脸:“唐嬷嬷这番折腾,更是可怜,几十年的老脸,怕是全没了。” 乾隆脸上有些不自在,唐嬷嬷是钟茗提议的,又是钟茗亲自请的,现在小燕子这个样子,不但让唐嬷嬷下不来台,也是打了老佛爷的脸、给钟茗难看了。这么想着,看钟茗给他甩脸子,倒也没生气:“这事儿是小燕子不对,可她就是这个脾气,少不了唐嬷嬷那里,好好安抚罢。” 钟茗依旧不开脸:“还用你提醒?我早吩咐容嬷嬷带着赏赐去唐家了。” 乾隆笑得有一点讨好的意思在里面了:“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钟茗放缓了表情,依然没笑:“唐嬷嬷不是不知礼的人,只是这回面子落得太狠了,满宫里的公主,没一个这样给她没脸的,”对乾隆正色道,“这倒也罢了,还有另一样,离老佛爷回来,总没多少时间了,以小燕子现在这个学规矩的样儿,怕是过不了关,这才是最要命的!赶紧想个法子罢。” “你就多费费心罢。” 钟茗苦笑道:“六阿哥分府大婚、四格格下嫁、十格格周岁、和婉病重,我倒是想抽空看看小燕子!” 乾隆挠挠光光的头皮:“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 “可不是么?都凑到一起来了,原觉着小燕子虽然朴实无文,却是极有灵气的,谁想是学个规矩都要长辈跟着收拾烂摊子!慈宁宫里两个嬷嬷,一个养伤,另一个还要看家,怕是不好再来教规矩了。令妃上回带着小燕子住了许久,也没让小燕子有所改观,现在也不必想了,”顿了顿,“七格格、九格格两个那里的嬷嬷咱们要再多用心挑挑了。” 乾隆听到这里心下一动,隐隐觉得皇后这样说,是在暗指令妃不会教女儿,想要反驳,又忽觉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是驴不推还是磨不转?若是不怪小燕子,就是令妃不会教女儿。要是怪小燕子……虽然唐嬷嬷已经被弄成个伤员,乾隆到底不愿意指责“亲生”女儿。 钟茗却又换了话题:“小燕子的规矩,也太差了些!便是宫外的人家,也该知道祖母身边的奴才寻常是动不得的!这事儿还不能闹到宫外头去,不然可就要让人看笑话了。和嘉下嫁之后,这宫里成年的公主就只有一个老佛爷身边的晴儿了,她也并不在这东西六宫住。七格格、八格格、九格格,最小的差不多会走路了,正在有样学样的时候,皇上又想让小燕子早些被大家接受与姐妹好好相处,小燕子的规矩要是再不学好,三个小的也跟着学她的样儿,那我可是不依的!” 乾隆的第一反应是皇后要求得太严苛了,听到最后,不由得连连点头。一个小燕子,乾隆觉得新鲜,由着她天真烂漫,要是余下的女儿都变成那个样子……传说中的花果山,就是翌日的紫禁城了,乾隆想想就觉得发毛。 “学!一定要学!可是朕也答应她了,不要求得太严格,朕与她约定了,只要她能把在老佛爷跟前的礼数学全了,其余的就随她去。” 钟茗想了想,才开口道:“纯贵妃病着,又有和嘉要下嫁,交给她怕也顾不上,令妃那里已是这个效果,不如,交给舒妃?也好给她个事情做。” 乾隆心里一盘算,叶赫那拉氏也是满洲大姓,舒妃的规矩自是不错的,她自夭折了个阿哥之后,想必也是苦闷,正好,一失其母一失其子,能投了缘那是最好,当下便同意了。 ———————————————————————————————— “额娘,用药了。” “唔,”纯贵妃就着女儿的手一口一口地吞着苦汁,喝完药,漱过口,“成大姑娘啦,要下嫁了,高兴么?” “额娘~” “好啦,跟亲额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额娘这么说,真让人寒心,额娘病着,女儿哪有心情想自己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嘻嘻,额娘知道么?那个还珠格格被皇阿玛开导了二十板子……”高兴地把当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那一天,额娘可是被气得不轻。 纯贵妃面无表情:“这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我就是闭眼走了,也不放心!” 和嘉有些着慌:“额娘!女儿不过在额娘这里说说罢了,出了这个宫门儿,女儿还要打发人去看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呢!” 纯贵妃这才放松着躺下,一手仍拉着女儿的手:“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看出你的心思。哪怕是嫁到外头去了,也不能喜怒外露。” “女儿谨遵额娘教诲。” “十格格快周岁了,你多去坤宁宫走走罢,那个才是正经妹妹呢。” “额娘~”脑袋伏在母亲的胸口,“女儿只知道您是亲额娘。” “她是你嫡母,”纯贵妃轻声道,“年轻的时候,跟她很较过一回劲,上了年纪,反倒觉得她好相处些。我走后,你只管跟着她,准没错儿。” “额娘,别说不吉利的话。” 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这宫里的情形,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听我说!”严肃的语气,让和嘉不再说话,“令妃这是跟皇后卯上了,也不想想,她好容易有个阿哥还夭折了,拿什么跟皇后斗[1]?皇后有嫡子、有祖宗家法撑着呢!巴着五阿哥?哼!当年大贝勒代善的太子位,是怎么丢的?阿巴亥大妃,不过是送了一碗熊掌!”皇后惦记着太子之位,路人皆知。令妃巴结着五阿哥,又何尝不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皇后有儿子,她惦记太子的位置,那是天经地义,宗法立嫡,谁又能说个不字?令妃的举动,却让人不屑了。 和嘉身子一震:“额娘只管好好养好身子,女儿下嫁,还要给您磕头呢!您说的,女儿都记下了。” “还有那个还珠格格,你也不用跟她怄气,她还能在这宫里张狂多久呢?品级必定不如你,嫁得不如你风光,见了你还要行礼,想想将来,还有什么好生气的?额娘当时也生气,令妃还在给她打圆场,这些日子来多方回护,她是做给皇上看,可我们也不是瞎子!可想想以后啊,我这心里又舒坦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 “你三哥对大位已没有威胁了,”纯贵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女儿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自是容得他,若是十二阿哥登位,他是嫡子,哪个兄弟都没他名正言顺,永璋自然无恙。若是旁人,永璋是皇上这些儿子里最年长的,我又是这个位份,死后能得个皇贵妃的品级也是正常,底下的阿哥,谁能越得过永璋的资格?到时候他就危险了……这话,我已对他说过了,现在再告诉你一声儿,你也有个数……” “额娘……” “额娘累了,要眯一会儿,你去看看十格格。” “嗻。” ———————————————————————————————— 索绰罗氏轻飘飘地从漱芳斋走了出来,连一旁停着的轿子都没看到。 “侧福晋……侧福晋……” “嗯?” 那种眼光,索绰罗氏曾经在永琪的眼中看过,那时,他看的是自己,可现在,他看的是还珠格格! [你们是亲兄妹啊!]索绰罗氏在心底呐喊![你还记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你说皇后娘娘对你千般防范只因为那把椅子[2],你既知道有人在盯着你,自省尚且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干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为什么?我知道你会有嫡福晋,还会有更多的侧福晋,也许有一天,你登上大位,这东西六宫里将来会住满你的妃嫔,这些我都能接受,可是,为什么要是她?换个人,哪怕那个人再颠三倒四、再不着四六、再不懂规矩,都随你!你怎么就看上自己的亲妹妹了?你是嫌自己没把柄让人抓,所以特地制造一个么?这是宫里啊,哪个不是人精?哪个娘娘不知男女之事,你觉得她们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么?] [要是被人抓到这事的把柄,整个景阳宫,会是什么一副情景,你知道吗?每回到坤宁宫请安,为了你,我有多小心翼翼?可你呢?你现在的举动,一被发现,目前的一切都会被毁了!我巴巴的来探望你的“好妹妹”,就是为了来看这个么?] “侧福晋,该回了,您刚大安,见不得风。” “回景阳宫。” ———————————————————————————————— “把还珠格格交给奴才?”舒妃的心情很复杂,可对着乾隆还不能表现出来。 “是啊,皇后事太多、纯贵妃要嫁女儿、令妃已有两个女儿了,这宫里,就你的位份正相宜。” 舒妃心里有些不痛快了,皇后、纯贵妃也就罢了,资历不如人,她也认了。令妃,她不接收的野丫头倒扔到我这儿来了!不过,这个还珠格格得皇上喜欢啊,这人接了过来,是不是皇上也会来得勤一些了?舒妃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奴才遵旨。” 苦难的日子正式开始了。 在小燕子看来,再慈和无过于令妃娘娘了。舒妃就算再想由着她,乾隆的任务还摆在那里,功课还是不让小燕子少做,她哄人的本事又不如令妃——比得过令妃就不会让令妃如此得宠了——小燕子对舒妃的印象坏了下来。舒妃对着这个浑不悋的格格,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哪里是个格格,简直是个泼皮! 按说小燕子了被打了一顿应该收敛了,可乾隆变相向她服了软,还透出为她着想的信息,到底让她有恃无恐了。一个提出让她学规矩的皇后,她不喜欢,尚且要顶撞一二,何况是个舒妃?长得不如令妃好看,不如令妃得皇帝喜欢,地位不如皇后高,怕她做什么?兼之乾隆许小燕子只要应付好老佛爷就好,她对舒妃就不那么客气,学规矩也学得马马虎虎。 三天下来,舒妃先受不了了,乾隆来看的时候,小燕子逗乾隆笑,还用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说学规矩辛苦,舒妃就要被乾隆“勉励”一下,真是如坐针毡。晚上吧,小燕子一挽乾隆:“皇阿玛,学规矩好辛苦,咱们去令妃娘娘那里松快一下好不好?” 舒妃噗通一声跪在坤宁宫宝座前:“皇后娘娘,奴才实在是拿那个还珠格格没办法了!奴才不过为着她好,要求得严了点儿,她学走路的时候,就故意一歪身子,正把今秋开得最好的一盆‘蟹爪’给压了个稀烂!再这么下去,奴才宫里,怕是要被她给拆了。” 钟茗只能道:“不过一盆菊花,让底下再给你进两盆成不成?你算是帮帮我了!”俯下身子,“她不是在皇上面前极乖的么?你且忍两天,让她把磕头、坐下和走路学会了,说话、吃饭什么的,不会说、不会吃,难道还不会闭嘴么?能过了老佛爷跟前第一面,自有皇上为她收尾。放心,你只要教会她头几样,就是你的功劳。后面的,我跟皇上说去。” “谢娘娘开恩,奴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舒妃当然知道还珠格格其实是令妃接手的,这个格格对皇后娘娘极不买账。以皇后与令妃的关系来看,皇后怕是想看还珠格格笑话的。 钟茗心里明白:“听说昨天还珠格格规矩学得‘好’,皇上许她出宫去福伦家了,你留下用饭罢!皇上一会儿要过来。” 舒妃这才谢恩爬了起来。 钟茗在午膳的时候果然对乾隆说了意见:“小燕子那个样子,逼她学得多了,怕是又要有不妥,既然只为讨老佛爷喜欢,咱们就只要弄好面子里的事儿就成了。文文静静的坐那儿不说话,也是使得的。说话这档子事儿,让小燕子几个月里补上十几年的文学功课,怕是不成的。”乾隆也知道,让小燕子真的学会了诸多规矩,比九天揽月也容易不了多少,认真想了想,终于对小燕子投降了:“就这样罢!”看了一眼舒妃,觉得她最近着实不易,“你也辛苦了!”又赏了舒妃不少东西,让舒妃觉得得了点安慰。 乾隆看钟茗也赏了舒妃花卉一类,很高兴皇后越来越有风范;钟茗感叹小燕子居然没变聪明还是拖令妃等人后腿,也高兴;舒妃得了赏,又觉得快要摆脱这个还珠格格,也是高兴,一顿饭吃得极是舒畅。 自此,除了格格、阿哥远离小燕子,后宫妃嫔知道了舒妃的遭遇,肚里暗转了一圈儿,也暗下决心对这个格格敬而远之。哪怕她再得皇上的喜欢,也不要沾上她了,不是人人都有令妃的本事能让还珠格格觉得是好人的!忻嫔尤其避着小燕子,生怕自己的女儿被带坏了。 56酱油党乐克 鉴于小燕子一贯的表现,乾隆对于让小燕子像个正常格格那样学规矩并且学会规矩,已经不抱希望了,又因为对于夏雨荷的一点旧情以及对于十余年来未能照顾管教女儿的内疚,乾隆觉得自己还是要负一点责任的,倒没有把所有问题都怪到小燕子的头上,表现出了少有的通情达理。有这样的想法,他对小燕子的要求自然要降了不止一个标准。见小燕子的礼仪马马虎虎能看出个形状来了,乾隆大感欣慰之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礼仪加上皇后等人在一旁帮衬,只要小燕子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不开口不乱动,过关的机率比以前是大大提高了。 因为用兵回疆之类的军国大事很顺利,余者不过是些小事,乾隆又不用再过多为小燕子的礼仪犯难,更多的是召来一堆人商议婚事——最近的烦心事太多,正要一些喜庆的事情来冲一冲,回疆胜利是其一、和嘉婚事是其二、十格格周岁宴是其三。回疆战事已经结束,捷报传来,年前先头部队就能回归,据说兆惠亲自压着后队,陪同阿里和卓一起来。乾隆龙心大悦,想到福灵安年前能回来,正好可以办喜事,和嘉的婚事到明年就能办了,唔,干脆就正月办了吧! 公主下嫁,要备的东西很多,这事主要由内务府负责,同时,关于额驸的待遇一类问题、下嫁的程序问题,还要有礼部的参与。和嘉的婚礼,不但是嫁女儿,还有让纯贵妃走得安心或者是一高兴就痊愈了的意思,同时嫁的还是傅恒的儿子,乾隆格外重视,亲自过问了许多细节。 傅恒既是领班军机大臣又是首席大学士,还是乾隆最正经不过的小舅子,这次婚事,乾隆得空便与他商量,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乾隆说、傅恒听,偶尔傅恒还要推辞一下礼遇太过隆重一类,到底比下旨指婚更像是亲家议婚。 参与和嘉下嫁仪商讨的除了这一对亲家,还有内务府与礼部的负责人,内务府这里推出了领衔的王爷——怡亲王弘晓,礼部的负责人就是乐克了。和嘉下嫁的背景挺复杂,乾隆就是礼遇稍过一点,也没有越过和敬去,两人便都不吱声,只管听着乾隆一个人说得高兴。乐克抬眼看了一下傅恒,见傅恒不骄不躁,并不因其子尚主狂喜,行止得宜,心下暗叹,这才真是真正的大臣风范呢!弘晓却是秉承怡亲王府家教,万事以皇上为准则,由着皇帝高兴。 乐克在一旁居然没有挑刺,乾隆极其欢乐,然而,这份欢乐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小太监一声:“五阿哥到——福大爷到——福二爷到——”这一天的养心殿,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倒叙+解释分割线—————————————— 小燕子挨打的事情,经由五阿哥与福家两兄弟传到福伦府上,引得紫薇一阵惊呼,迫切地想知道小燕子的情况。小燕子这里,挨过打又要学规矩,颇想出宫。而紫薇却被勾起了另一桩心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8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8部分阅读 — 紫薇不愿无名无份与尔康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娶过’夏雨荷!”“不是这样,因为你提到我娘,我想起娘临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句话,她就闭目而逝了!她说……‘紫薇,答应我,永远不做第二个夏雨荷!’”。引起尔康无限感慨。 经由五阿哥等人内外联络,传了一回连环画,让小燕子更想跟紫薇见面了。小燕子被扮成小太监带出了宫,直奔福伦府上,与紫薇见了痛哭流涕、互表大度的一面。 不想乾隆突发奇想要来探望小燕子,带上令妃到了漱芳斋,把偷溜的人逮个正着。小燕子解释得稀里糊涂,令妃听说小燕子深夜出宫,只为去福伦府上,心中一动,为众人说情,乾隆看夜也深了,自己也累了,明天还要上朝,也就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放过了这些人,只是心里更是拿定主要,要让小燕子的礼仪至少要学得表面能看才行。 钟茗听着底下人回报的关于漱芳斋的最新动态,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估摸着小燕子挨了这顿打,紫薇该快进宫了。联系一下永琪等人的举动,便知道,由于自己这个知道剧情的穿越者对于这些人并没有做太大的手脚,很多剧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进行。心里点点头,没大偏就好,现在要的就是这个不太偏离,又被自己撬动了一点点的剧情! 至于原著中,堂堂皇后只带着个奶妈子东奔西蹿地找一私生女或一宫女的麻烦的事情,钟茗打死也不会做——太寒碜、太掉份儿也太笨了,由着他们闹就好。所以小燕子等人这番举动,格外的顺利。 从头到尾,钟茗只在与乾隆讨论小燕子的礼仪问题的时候,提了交给舒妃的主意,小燕子身体底子好,并未伤筋动骨,又有许多好药用着,好得还算快。只是“伤”未能出席十格格的周岁宴——钟茗说,乾隆,你这回真做了件好事,小燕子不出来,就是给十格格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没能赶上外头的热闹,只能窝在漱芳斋里看满天的烟火。 可她毕竟坐不住,刚刚了痂,就溜出去看紫薇,被乾隆撞个正着,让乾隆下了决心,第二天就把她扔去折腾舒妃了。 在她学规矩期间,紫薇却留书出走了。福伦与其妻子并不看好紫薇与尔康这一对,尔康的身份,即使不算很高贵,随便娶一个来历不名的女子为正室却不是随便用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被他们这一说,尔康更想让紫薇找回原来的身份,以期可以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尔康在幽幽谷找到了紫薇,这才敢告诉小燕子发生了什么事。小燕子又急急忙忙找令妃要求出宫,用的借口自然还是找尔康尔泰一起玩,令妃乐得小燕子与福家兄弟亲近,给小燕子指了明路:“如今我是没权力管后宫门禁的,被皇后娘娘知道我私放你们出宫,我可吃罪不起,你去求你皇阿玛去。” 小燕子找到乾隆,才出了宫。 福伦府上,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小燕子规矩学得烦了,永琪想的是小燕子不是妹妹了,自己就能有所表示了,尔康想的是紫薇是格格了,自己的婚事便有望,紫薇嘴上说着让给小燕子了,可心里怎会不想认下亲爹?几人不拍都合,立时便定下了让紫薇也进宫的大计,由于金锁闹着也要一起,入宫的人就成了两个。 可是后宫添人,哪怕是添个宫女,也不是他们几个说了算的。或者说正因为添的是宫女,才更麻烦——宫女地位虽低,可万一被皇上或者阿哥看中,也是挺有前途的,因为宫女的选拔,一向是在包衣三旗里进行的,像紫薇、金锁这样的想进宫,实在太难——她们不在包衣旗,连户籍都不能明示,紫薇的户籍一旦明示了,小燕子就要穿梆。 原是想求令妃帮忙,可现在掌管后宫的是皇后,尔泰一句:“皇后正在盯着令妃娘娘呢,她们斗得多凶啊!为着令妃娘娘襄理宫务的事情,皇后娘娘三番两次的阻挠,早些时候还收了令妃娘娘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权。没错都怕皇后娘娘挑错,何况是这种事?由令妃娘娘出手,皇后娘娘原本不在意,也会变得很在意紫薇和金锁了。” 永琪道:“其实,她们两个只要进了漱芳斋,就会被皇后娘娘盯上。只要跟我们沾上关系,她们就会暴露在皇后娘娘面前。” 小燕子瞪大了眼睛:“那太危险了!听说令妃娘娘以前是管宫里的事的,结果,还是被皇后娘娘给排挤得只能在延禧宫里带孩子!” 紫薇犹豫良久:“这个险,我们必须得冒!” “紫薇说得对,只要我们想让皇上认下紫薇,又不伤害到小燕子,紫薇就必须有机会与皇上相处,让皇上发现她的好。皇上是不可能长住宫外的,那就只能让紫薇进宫,找机会与皇上相处。” “我去求皇阿玛!”小燕子一跳老高,“我总觉得皇后娘娘瞧我不顺眼,不冷不热的,找她一定不成功,不如直接找皇阿玛!皇阿玛答应了的事情,皇后娘娘总管不着吧?我最近规矩学得好,皇阿玛都答应我每个月可以出宫一次了,我去求皇阿玛准成的!” “你先不要激动,”还是永琪冷静一点,“皇阿玛最近心情是很好,你出面,事情可能会好办一些,但是,还是由我们先去给皇阿玛敲敲边鼓,说一下你的寂寞,对他说,你是太想念在宫外的姐妹,才屡屡出宫的,如果紫薇进宫,你一定会比以前更老实——你见了皇阿玛也要这样说。这样说,还能加深紫薇在皇阿玛那里的印象,让他不是觉得紫薇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宫女,是你的姐妹,即使他没认真听你说的这些,可意识里也会有一丝印象的,会下意识地重视紫薇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点儿,也是个好的开头,比紫薇自己费劲努力都要有效。” 紫薇认真地听着,尔康也赞成,小燕子更是连连点头。 于是,永琪三人组出现在了养心殿里。 ————————————倒回来+乐克发威的分割线————————— 小太监说“五阿哥到”的时候,屋里的其他三人已经在心里准备好甩一下马蹄袖等五阿哥给乾隆行完礼后再给他请安了;小太监说“福大爷到”的时候,乐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太监说“福二爷到”的时候,乐克袖子也不甩了,直接跳了起来,对着小太监大骂:“你这狗才!想作死么?!” 正把乾隆一句已经到嘴边了的:“是永琪来了么?还有尔康尔泰?”给硬逼在喉咙里没说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永琪、福尔康、福尔泰踏进殿门的时候,依稀听到乾隆满意的笑声,门外的小太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是皇帝正在跟傅恒等人商议和嘉公主下嫁的事情挺高兴的。三人正交换着一个“有门儿”的眼神,正预备着先恭喜一下乾隆与傅恒,然后趁乾隆心情好,说一下他另一个女儿的小要求。 哪想得乐克这个窝里放横炮的居然又冷不防的发难,对象还是个小太监!太监惹到你了啊?!还在皇帝面前骂太监!没个好理由,这绝对是御前失仪,咆哮御前的罪过是少不了的。 永琪一看乾隆变了的脸色,心下一突——要另找个时间了——对另外两人一使眼色,三人都觉得乐克太不会看时间。更不会看时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没等永琪打算用请安行礼来带过乐克这一句发难也给众人一个台阶下,乐克又骂了:“你这狗才方才说的什么?!” 太监这种生物,对于大臣来说,是又巴结又蔑视的,在乐克那里,却是只有蔑视。读书人、自诩正直人士最痛恨的生物前三甲里,必有一个名额是暗箱操作留给太监的。乐克是个清白正直的人,平常尚且对太监不假辞色,何况这回让他抓到了把柄? 乾隆还没缓过气来,倒是傅恒警醒,端着军机大臣与大学士双头衔喝住乐克:“乐克!你发的什么昏?!还不快退下!”你快别找事了,算我求你了! 乐克没看到傅恒眼中的哀求,脖子一梗,还横了傅恒一眼,对乾隆冷笑道:“奴才读了这么些年书,又蒙皇上恩典掌礼部,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于国朝礼仪也小有研究,竟从来不知道,在御前还有谁能被称作‘爷’?还大爷二爷?这是何等样人家?!傅恒身为军机大臣、大学士、一等公,听了居然毫无反应!福尔康福尔泰,何得如此?居然令傅恒也不敢问罪?” 傅恒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脱下头上顶带,跪下谢罪。弘晓一看情势不对,越发不敢吱声了。乐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奴才方才说错了,先帝爷也能被称为爷的!余者,不知谁能在御前被大声宣称为‘爷’!” 这话说得刁毒入骨,傅恒、弘晓头上直冒冷汗!在宫里,私下称呼一声“x大爷”、“x二爷”、“xn爷”的,其实挺常见的,入关以后,满人的称呼习惯上就是这样了,可是这样在御前大剌剌地喊出来……大?不?敬!真正该报的是“御前侍卫福尔康”或是“伴读福尔泰”,乾隆未登基前,在重华宫里虽被称一声“四爷”,到了雍正跟前,报名还是“宝亲王”! 永琪、尔康、尔泰三人扑通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拿膝盖骨狠捶了一下养心殿的地砖,也顾不得疼了。有心辩驳一下,余光里看到乐克的神情,又硬是忍了——这个家伙不好惹,咬住一条就不松口,歪缠是行不通的,已经被他拿到短处了,乖乖认错求皇上原谅才是最佳选择! 这事由礼部尚书说出来,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御史们发现了,参一本,更是合适得不得了! 乾隆一个倒噎,脸绿了,恶狠狠地望向小太监。小太监一吓,双腿一软,不过能选在养心殿当差的,自是不会太傻,顺口就溜了出来:“宫里都是这么喊的,奴才以前也都是这么喊的,从未有人说过什么!皇上也未怪罪……” “拖出去杖毙!”乾隆咬牙切齿了。眼风往下一扫,正看着乐克一脸疾恶如仇的样子,乾隆闭上眼睛。再护短,再宠着福家,乾隆也不能说“这样叫很正确,是朕让小太监这样喊的。”小太监毫无疑问地成了第一个替罪羊。 打完小太监,乾隆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直接让众人散了,自己跑到坤宁宫里来了。一是气小太监混帐,二是气乐克太不留情面,喝光了一壶茶,才停下来喘口气。 钟茗听完,半晌方道:“我单知道宫里面私底下也是这么喊的。” 乾隆怒道:“你是怎么管的后宫?” “我要怎么管?”钟茗一捏大腿,疼得泪眼汪汪,“福家兄弟,从不涉足坤宁宫,唯有陪永琪请安时在宫外候着,也从没进来过,我从未亲耳听到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叫,更不曾有人告发!只听得漱芳斋或延禧宫的奴才们偶尔尊称他们一句,却是并不碍事的。我是开导所有说话的人一人二十板子,还是召令妃来,要她约束家人,不要身为男子却在宫闱里四处活动?” “你是皇后,不要推卸责任,当管则管!”乾隆的吼声几乎要掀了坤宁宫的屋顶,“这又关令妃什么事?事……事……”福家兄弟能在宫里四处乱逛,怎会没有令妃的面子在里面? 钟茗这会儿倒低下了头,吸吸鼻子:“我单知道宫里面私底下也是这么喊的,并不犯忌讳,难道要一堆奴才在不是回主子话的时候也直呼大臣的名字么?倒显得奴才比大臣金贵了。又与福家有涉,到底与令妃有些关系……令妃,我怎么也得顾着她的面子,怎好给她没脸?”一脸凄恻地抬起头,“奴才们私下这样称呼,是常有的,实不想有人居然在御前也一样的发昏,大约是为着讨好他们罢,并不关福家兄弟的事!毕竟,未必是他们要底下人这么叫的,就算他们自己想,底下的人自己不愿意也是不会喊的。” 乾隆仍不开脸。 钟茗轻声道:“我忌讳的,另有其事,永琪是兄长,也还罢了,福家兄弟出入漱芳斋不忌,毕竟是个忌讳!可小燕子却只跟他们交好,一时禁了,小燕子怕要孤单……”下定决心状,“这么看来,是我想左了!凡事必要防微杜渐,设若一开始发现了苗头,便禁了奴才们的嘴,也不会有今日养心殿的事了!漱芳斋的门禁要严些了!半夜爬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儿!老佛爷必不喜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从今往后,便禁止男子出入宫禁!通报名字这回事,有皇上今日的处置,以后必是不会再有错了,我便当一回恶人,整治一下后宫!” 乾隆张口呼吸了几下,叹了口气:“朕今天被乐克一巴掌抽了脸啊!这巴掌,他还打得很对!朕心里难过……”怪谁呢?皇后的意思,他也有点明白的,这是顾忌着令妃。心里觉得皇后这其实是女人心里犯酸,给令妃上眼药,可说的也是实情。乾隆心底也觉得福家在宫里如此行事,实是有些过了,能让养心殿的太监堂而皇之地报出“爷”这个称谓,难道…… 原想着小燕子喜欢与他们交往是件好事,现在看来,实在不好!哪家好女孩儿没事与青年男子混在一处的?!老佛爷知道了怕于小燕子有碍! “罢了,这事就这么着吧,后宫里,你尽管放开手脚去管!务必要一个清清净净的后宫!” 然而,事情还没完,由于乾隆当日没有明确的处理意见下来。次日早朝,乐克同学本着认真负责的精神,上了一本,言语平实易懂、内容丰富翔实、没有官样文章、条理清晰、主次分明,首先是简要叙述了前一天养心殿发生的事件,然后就是抨击——狗才们有眼无珠、福伦教子无方、福家兄弟居然安然受之!傅恒听到了充耳不闻、五阿哥也由着奴才如此放肆!接着提问——傅恒是军机大臣兼大学士,居然也“畏惧若此”,这是为什么?谁给他们这样的殊荣的?!大家为什么敬着他?!凭什么?!福家兄弟是“爷”——“则其父在御前何称?”然后要求严办! 乾隆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他本着皇帝的疑心病,本已对福家有所疏远了,哪里想到乐克居然又来了这么一手? 在御座上低头一看底下,福伦早出列跪着谢罪了,再看傅恒,也出列谢罪。两相比较,傅恒无论军功政绩都强于福伦,儿子也比福伦的儿子强,可没人在养心殿里称富察家“爷”的。乾隆嘴角抽搐! 底下一干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正经的黄带子红带子在养心殿里都不得个“爷”的称呼!一些人其实心里含酸,有看福伦的,也有看五阿哥的。 乾隆头疼了,今天不作处置是不行的!即使不是福家人要求小太监这么喊的,乾隆也要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所有人! 当下,福伦被夺了大学士衔、福尔康也被夺了御前侍卫、福尔泰暂不许入宫,皆勒令回家反省。 于此同时,小燕子正因为钟茗给她下的门禁令大吵大闹:“皇后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你把我关在漱芳斋是什么意思?皇阿玛已经许我每月出宫的!” 钟茗理都没理她,直接对赛威、赛广道:“看好还珠格格,她要是再夜半爬墙,我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赛威、赛广一齐扎下身:“嗻!” 回到坤宁宫,钟茗才知道今天乐克又参人了,也知道了乾隆的处置,心下暗暗婉惜:“要是唐立今天带着真相回来就好了!”福家并令妃是死定了,永琪大约也是逃不了干系的,那可真是皆大欢喜!死唐立,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唐立没有死,他此刻正在大明湖畔一边打转,一边发愁!夏家的人还没死绝,虽说与夏雨荷关系不好,却未必见得乐意别人动她长满荒草无人看顾的旧坟——至少,也要揩点油水才能让别人动! 57唐立的差使 其实,钟茗也不能全赖到唐立的头上去,因为她和乾隆给人家下的命令是——修坟——这是肯定的,可是还有附加条件,事情坏就坏在附加条件上了。附加条件是——保密! 保密之说针对的是两个方面:一、京城里小燕子等人,二、济南府一干群众。这也很好理解,不让小燕子等人知道,是为了给个“惊喜”,不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知道,是为了保住皇帝的颜面。所以,唐立不敢走驿道,不敢摆钦差的谱,动用皇帝的私房钱也不敢炫耀,更不要说让当地官府给行个方便了。因此,唐立行动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唐立虽是包衣家出来的,他却是钱嬷嬷的老生儿子,平日里也是娇贵养着的,上头又有已经领了差使的哥哥顶着,平日里就没办到这样大的差使,一时之间更是无从下手。好在他不算太笨,以游玩为借口先在济南府租了个小院住下,修坟这事儿,要选吉日,要有专业工匠,要修得好,少不得要费些工夫。最麻烦的不是这些,唐立首先要找到夏雨荷的埋骨之处,然后,更大的麻烦来了——夏雨荷好歹也是有亲人在济南! 唐立本来办差不是很在行——菜鸟新手可以原谅,于是唐立的哥哥本着全家兴旺自己也有脸的原则,很给他列了不少要点:走路走运河,不要用驿站就是其中之一。唐立的计划是用私人身份拜访当地官府,用官府的力量找到地头,然后破封动工。 立即被唐家大哥驳回:“皇上为什么要用到你?就是不想声张!可是又想给那个格格一个交待,仅此而已!你以为皇上会在二十年后再给那个女人一个名份么?那不等于诏告天下他年轻时有过这么一段了么?皇上最要体面,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要怎么办?” “你用游玩的名义去……唔,也可以说是顺便贩些土产的,这样四处行动也有个名头好遮掩,不要惊动当地官府,万一留下话柄让皇上没了面子,咱们家也得不了好!带一包金银去,用现银!” “哥,用银票不是更轻便么?路上也安全……” 头上挨了很响的一下,唐立一个哆嗦,唐家大哥发怒了:“银票要到银号里兑钱的!如果动用的数目太大容易露行迹!你一路乘船,通州有知根知底的船家,这不用你操心,我用历练你的名头给你弄!到了济南,先租个院儿住下来,事情必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长久住客栈不是个事儿,也易招人的眼,更不方便办这一回的差使。” “不惊动官府,要怎么找……” “唔,”唐家大哥一摸下巴,“当是打听故事啊~这种事儿,街头巷尾,最好热议的,你找家茶馆儿,当是闲聊,打听趣事啊!这事儿还要我教么?你要注意的是,不要惹上她的家人!好好跟她们说,我估摸着她们怕是也不知道皇上的事儿,寻常人家出了这种事儿——早找上门了,你万不可把皇上牵了出来!还有,旧物能赎一两件也还罢了,人,最好不要带上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不要把咱们也给牵了进去。” “她家人?”唐立没想到,皇帝下了命令的事情,还要问别人的意见。他是忘了,他这一趟是办的密差。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啊!”唐家大哥也气闷,“你先打听一下,若是人品好,对格格也照顾,就徐徐与他们说,量他们也不敢声张!如果人品不好,你就这样这样……” “大哥放心,我这回一定给家里挣脸!有个好差使,也不用光窝在家里让人说嘴。” “去吧,我和娘给你挑了可靠的长随跟着去,都是些不会说嘴的老实人。不要断了联系,你到一处便打发人回来送一信息,好让娘和我、你大嫂、你媳妇都安心。你带着人动静大不能走大道,是怕人认出来,咱们家的下人只要不闹事儿,走旱路却是无碍的,给主子家送信的奴才多了去了,山东又不是很远,来回也是极方便的。游玩兼做买卖,常与家里联系,也说得过去的,只不要招眼就好。” “那我去打点一下东西。” 唐立得了兄长秘计,乖乖地收拾包袱上路,路上,病倒了! 他这一病一耽误,京城里小燕子正闹得天翻地覆,把他姑妈给打翻了。唐家的传信是挺快的,因此唐家很快就知道唐立病了,可是为了唐立的前程着想,他们瞒下了这件事儿,一面打发着治病吃药,一面跟乾隆解释,因为保密的需要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乾隆当时正被小燕子弄得焦头烂额,对于唐立也就没有那么着急着催了。钟茗看到唐立经他大哥转上的密信,笑着对乾隆道:“还好格格自入宫来,并未提到此事,不然,咱们可就弄不成惊喜啦!” 乾隆没好气道:“想她母亲也是个才女,偏她又是这种性情,大大咧咧的……” 钟茗看乾隆并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知道小燕子所作所为在乾隆眼里仍是天真烂漫,质朴可爱,也不说小燕子不好:“现在还是大大咧咧的好,万一她是个心细如尘的,自己提出来要修墓什么的,咱们可就给不出惊喜了。那可是孝心呢。” 乾隆一笑:“朕倒看着她不全是大大咧咧了,怕是怕朕为难,所以不提罢,”看向钟茗,“你的主意很好,正免了她的难处,也让咱们表了表心意。” 钟茗不再说话,笑着喝茶,心说,我这可是算提醒过你了啊。 唐立病愈赶到济南的信送到唐家的时候,正赶上唐嬷嬷回娘家养伤,唐家正处在一种愤怒的状态。做奴才的被主子拿来出气,再正常不过了。可问题是唐嬷嬷本身没犯错儿,小燕子也算不得紫禁城里的正经主子! 唐家本是极有脸面的世仆,唐嬷嬷这回灰头土脸身上带伤的回来,全家都面上无光。虽然有皇后屡次安抚,甚至派了心腹来说明情况,皇上也当场打了还珠格格二十板子,算是挽回了唐家的脸面。可皇上的言语里有着息事宁人的意思、皇后的话里也透着不好违逆皇上的意思,唐家面上也只能认了,还要自认无能教不好格格,虽然还珠格格在宫里越闹越厉害,大家都知道事情怪不得唐嬷嬷,但唐家人心里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虽说当奴才的命当如此,可这奴才也是会有自己想法的,否则就没有“奴大欺主”这一说了。唐家人体面惯了,被皇帝、老佛爷收拾,也就认了,就是皇后轻易都不会招惹这样有脸面的奴才,此次被个半路冒出来的格格扫了面子,当然不会干休。一面觉得这个格格圣眷正隆不好对付,一面却评估着其失宠的可能性,算了一算,就算现在得势,以她的品性,老佛爷一回来准要给她好看,那般的得势便张狂,皇上怕也宠不了她多久,唐家不介意落井下石一下。不对,如果唐家能在此时给这个格格不动声色地上一点眼药,这样才能不被人瞧不起,当然,这个眼药还不能上得过份,让宫里的主子忌讳就不好了,要恰到好处才行!只要自家上了眼药,相信那个“无奈”的皇后娘娘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刚好,唐立的信到了,唐家人眼前一亮,天赐良机,如果不是唐立被点名出这趟差,唐家人还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呢——宫里动手脚,毕竟风险要大些。唐家人不是彻底的小人,可也称不上是君子,被欺负了,有条件当然要报复回来,这不但是为目前在老佛爷跟前有体面的唐嬷嬷出气,也是为了别人不要小瞧了唐家。 特特嘱咐着要唐立不动声色地收集一下所有可能收集到的信息——无论好坏,回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如何回乾隆。后来,皇后的举动让唐家人很兴奋,她果然是借着福家出事的机会,把还珠格格给摁到漱芳斋里不能动弹了!“半夜爬墙”的考语,对于姑娘家来说,绝对不是个好评!联系到皇后与令妃的关系,以及还珠格格的举动,唐家知道,只要自己递上一点把柄,皇后一定会利用的。至少,会杀鸡儆猴,借还珠格格立威,让众人不敢随便依附于令妃! 抓到把柄,报了仇,抓不到把柄,办了差,怎么着都不吃亏! 有时候,奴才也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或者说,奴才也是人,他们的感受可不能被随便忽视啊! —————————————————————————————————————— 唐立得了家里的再三叮嘱,要把格格母女在济南的起居能打听到的全都打听到,不论好坏,都要打听!尤其是不好的话,更要原原本本打听了来,回来之后全家一起动脑筋换个比较圆滑的说法给报上去,这样即使后来露了馅儿,也算不得知情不报。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被漏报了,最后让皇上从别的途径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家人怕直说了唐嬷嬷的遭遇会让唐立不安心办差,还格外嘱咐着送信长随不得泄漏。 唐立接到家中传信,信以为真,根据他大哥的提示,跑到茶馆里套话,争取套问到夏雨荷的埋骨之地,以此为引子继续打听一下夏家的生活情况。 八卦这东西,从来就是关于一些劲爆的东西的,一旦劲爆了,就很少会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多半会是些违背常理的。就拿狗仔队来说吧,比起xx明星做了什么善事,他们更愿意打听一下此人有何绯闻,或者此人是不是诈捐——也怪不得狗仔队,人家也是为了迎合大众猎奇心理。 当唐立向茶馆跑堂的打听济南处何值得游玩,又有什么奇闻趣事的时候,夏雨荷的事迹,就这么顺嘴说了出来——一个勉强算得大家小姐的女人,据说也是个才女,未婚生女,还带着女儿孤老一生,这个女儿长大了,却忽地卖房卖地跑得不见了——够玄密、够香艳、够劲爆! 跑堂的说起这样的八卦来,难免口沫横飞,又有一干本地茶客被勾起了兴趣,一起添油加醋——清代礼教,还是挺严的,上茶馆的绝大多数都是男人。男人么,难免会嘴上花一点,心思转到这样的八卦上就会有一点龌龊。 唐立一面皱眉一面听到了不少额外信息,比如,一夜夜地唱着“盼来盼去”的小曲,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分外远,常引来一群闲汉在墙根下鬼嚎——“别盼了,哥哥来了~” 再比如,不但自己唱,还教女儿唱,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教女儿,不是该先教着女工针线管家一类的事儿的么?你是教女儿啊?还是教“女儿”啊?说完,一干茶客都跟着傻笑,寻常娼家,鸨母就是这么一声一声“女儿”叫的…… 又一茶客还算厚道,听完了八卦,咂了一回嘴,才慢半拍地道:“也不全是,据说,女工针线、琴棋书画,也都教得的,她们家也会有下人出门采买,因着主人家出的这种事,下人也跟着没脸,每回都来去匆匆的,据说,门禁也是极严的……” “门禁严会弄出个私孩子来?”神神秘秘地,“那孩子可是认在夏家的名下的,并未见生父姓氏。” “是么?” “当然!”回的人一挺胸,极得意地道,“我有朋友在衙门里,据说,那孩子录的名字就是夏氏!” 又有人八卦了:“琴棋书画都教的?岂不又是一个‘才女’?”说完,便吃吃地笑。 听的人都露出会意的眼神,先前的厚道人又叹道:“可不是,我家原在她家左近,曾亲看到她家下人去买乐器书籍,有一回,仿佛是为她家小姐取订制的新琴的。” 一干闲人又八卦了一回,过了一回嘴瘾,顺带破坏一下人家名声,这才散了。 唐立听了个目瞪口呆,他在京城勉强算是个纨绔,这种在茶馆里说点荤话的事儿,也是干过的,一般都是说一说暗门子或是小寡妇,哪知这一回说的却是…… 唐立傻了一回,直到一旁的长随提醒,他才回过神来:“你跟着那个说是街坊的人,探探消息去。” 长随倒是比他这个主子更机灵些,不但弄来了原夏宅,再卖给赵家的宅子的地址,还打听到了原夏宅亲戚的地址:“我家主人与这宅子的旧主似是旧识,可主人的那位旧识的却是个男子,既府上说是从女子手上买的屋子,不知这家原主人可有亲属?” “杀千刀的中人!居然没告诉我们主人这宅子原不是正经人家住的!主子气得连夜搬了,留下我来看宅子!你居然认识旧主?!”挽袖子。 掏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主子认识的人呢!您先别急好不好?要不,您指点一下地方,我去打点一下,都是给人当下人的呢,大哥行行好,这个拿去喝茶。” 一撇嘴:“不就是住在xxx的夏家么?” 到了地方一转,便知夏紫薇的舅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里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一起被戳了多年脊梁骨,原本宽和的人性子也会尖刻起来。 唐立心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哥的办法对付他们正好,也不用觉得心中有愧了。便引着夏家人不学好,吃喝嫖赌一番—— “小弟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个地方。” 有了引路之功,唐立便予其厚赠,还引去嫖赌一下。夏家家境并不真正殷丰,没几日,便败得告债,唐立捏着欠条,上门逼债了。算来算去,田产、宅子、孩子、妻子都卖了都不够抵债的,只好打了坟地的主意了! 夏雨荷总是败坏门风的一个人,并无资格葬在夏家祖坟里,夏紫薇去年苦求,又破费了许多银子,才在祖坟旁不远处点了个|岤,孤零零地一座坟立在郊外遥望亲人。夏紫薇挺孝顺她娘的,夏雨荷入敛,随葬的细软都是好货啊! 听说夏家人把夏雨荷的坟连夜刨了,唐立对盯稍的人说:“快跟去收了尸骨!” 死尸,还是烂得差不多死尸,状态可怖。总算是几个大男人,互相壮着胆,在野狗出现之前往准备好的皮囊里收束完了骨头。一面收,一面暗骂夏家人真不是东西,死人的东西也敢动,全然忘了设局的正是他们自己。唐立骂得尤其厉害,他本是听了大哥的话,想着拿着欠条收了夏家坟地,再给夏家一点小钱让夏家人带着银子离了本地,这样一来,乾隆当年的事儿就无人知晓,许还能被夸一句能干。谁料到夏家这缺德鬼,居然干起摸金校尉的勾当来了!弄得自己也跟着缺了德!老天保佑!别让皇上知道今天的事儿!——他倒忘了,一般人是宁可丢了小命也不会卖了祖坟的,只是夏家人给唐立的印象太差,一个劲儿把人家往坏处想,没料到夏家人还没坏透,宁愿扒了夏雨荷的坟,也要保住自家祖坟地。 唐立一面避开视线,不敢去看,一面催促着手下人快些,终于在天亮前收拾好,寻个僻静地躲了起来。次日一早,眼看着夏家人进了城,唐立才带着人进城去。 夏家人得了随葬的东西一当,还债还有余,便也不用卖老婆卖孩子了,就此安定了下来。唐立得了夏雨荷的尸首,便招呼着已经招来的匠人动工下葬,对外宣称是有一妹子爱大明湖畔山水,遗言求葬于此。连墓碑也无法明明白白地刻着夏雨荷的名字,只刻着艾家夫人的称呼,姓都省了。 墓在修建的时候,唐立也没闲着,着人盯着夏家人,到当铺去晃了一圈儿。用很随便的口气问了掌柜的有什么好东西,他是出门淘好玩艺儿的,又顺口问了一句:“刚才出门的人,看着不怎么样,能有什么好东西当?破烂玩艺儿你们也收?”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唐立,看他衣着不凡,这才笑道:“这位爷,可别小瞧人!那家伙,有个还算有钱的亲戚,可惜那亲戚名声不好,妇道人家,一病死了,留下个女儿,怕是守不住家产的,保不齐他趁丧占了人家的便宜。当的东西也还凑合,都是死当,要不,您瞧瞧?怕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唐立点头,果然买下了夏雨荷的随葬品,预备再次陪葬,又寻思着要再弄些其他的东西才好交差。便又打听有无“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女子用品啊什么的。“看着这些首饰,倒也雅致,还有旁的女子用东西么?既守不住家业,怕是还有当的罢?爷就看上这份子雅致了。” 紫薇为上京寻父,除了夏雨荷留给她的翡翠首饰,还有随身首饰、衣物、银两等,其余的带不走的都卖的卖当的当权充路费了,当铺里果然还有几件,也都是死当。名声不好的女人用过的东西,正经人都不会买,只有当了了事。唐立便酙酌着赎了一部分,其中便有紫薇初学琴时用的一架小琴,底下镌着一行细字,却是夏雨荷为爱女紫薇订造,某年月日。 ———————————————————————————————————— 京中诸人,都不知道唐立这堪称经典的缺德表演,宫里忙着和嘉的喜事,朝廷忙着回疆大捷的前置安排,又有传说,西藏土司见清军回疆之胜,也定了日期要来入朝。 五阿哥等人则急急惶惶,紫薇入宫的事儿,短期内是泡汤了,要另想办法才成。 58唐立回来了 小燕子被禁足,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漱芳斋里接受改造,先是要硬闯出去,赛威、赛广两个却是不敢放她出去的,可她身份特殊,又是个女孩子,两人并不敢与她有肢体冲突,空有一身本领反被小燕子弄得满头大汗。小燕子就是个三脚猫的把式,比起赛威、赛广差得太远,想闯出去也不容易。闹了半天,小燕子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不支,回房生闷气去了。赛威、赛广在院子外头抹汗。 后宫禁止成年男子无故进入,其实禁的也就是福家兄弟,除了他们俩,也没见到有谁这么把皇帝的后宫当成自家后花园似的逛的。小燕子这里,除了福家兄弟,也就是永琪常来,平常里除了令妃,连女客都极少有。一时间漱芳斋平静得让小燕子难受,闹起情绪来大喊大叫,除了贴身侍侯的四个人之外,其余的人只当没长耳朵。 小燕子喊了半天,嗓子疼,偃旗息鼓而去。休息好了,又要绝食相抗,钟茗只派人说了一句:“紫金活络丹,格格那里还有罢?” 小燕子一个哆嗦,老实了。 她一老实,后宫一下子变得极安静。 容嬷嬷笑道:“还是娘娘高明!还珠格格就是吃硬不吃软的,越宠着她便越要翻天,一顿板子下去就老实了!” 钟茗失笑:“也就板子落下去的时候老实一点儿,好了疮疤就能忘了疼,不过是吓她一下,成了,咱们省心。不成,她能掀起多大风浪来?老实不老实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娘娘是在担心令妃娘娘?皇上近来,可不怎么翻她牌子了,倒是宿在咱们宫里的居多!”一脸的得意。 “不许怠慢了令妃!嬷嬷亲自盯着,不许有人借机欺负了她去!” “娘娘!” “只管照我说的做,皇上对她的情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散尽的。这回犯事的是福家,与她的关系并不很大。” “嗻……”容嬷嬷的语气蔫蔫的。 钟茗低头不语,乾隆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死要面子的皇帝。令妃、福家,哪有他的面子重要?同时又是个死抓权的皇帝,小太监一声喊,喊得他回了魂儿,自然要疑上福家。可是横看竖看,福家也不像个“权臣”的样子,与谦逊的富察氏、闷不吭声的那拉氏一比,顶多让乾隆生厌、觉得福家轻狂罢了,可也不至于一次就打入尘埃。令妃么,与福家的处境差不多,或许还要好一点,因为她平素表现得不错,可乾隆以后怕是不会很抬着她了。可是,也就是这样了,五阿哥如果没被小燕子拐走,以后的事情还真是难说,现在,还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9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9部分阅读 是庆祝的时候啊! 乾隆下了朝,果然是往坤宁宫来了,这回来了是有正事:“西藏土司巴勒奔是带着他女儿来的,虽然西藏公主不住在宫里,可你也要有所准备才好,赏她的东西、她们的风俗什么的。” “好,我这就遣人去理藩院打听一下儿,保管把东西预备得妥帖。” “你这又忙什么呢?” “给令妃的东西,听说她最近食欲不振,”叹口气,“传话去让她生母进来一趟吧,许是不见娘家人,心里惦记。唉,都是在这宫里的人啊——” 乾隆心知这恐怕是因为福家的事闹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忽觉得令妃对福家这个远亲却是比对爹娘都亲近,皱了皱眉头:“不说这个了,你看着办吧,我看看闺女去!哈哈!昨儿会叫阿玛了都!” “娘娘?” “胡氏儿子夭折的事情,呆会儿再告诉皇上吧。” ———————————————————————————————— 福伦家此时愁云惨淡,得到父子三人同被降职的消息之后,都各各静默无语。紫薇情知自己入宫的事情随着福伦一家的失势希望渺茫,目前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尔康发呆。 福伦与妻子想的是,与宫里不通消息,也不知道令妃现在怎么样了,尔康与紫薇却是愁紫薇的前途与两人的关系,尔泰则在担心小燕子在宫里会不会被欺负、五阿哥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之类。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此时,西藏土司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几天就要到京了!因为要有个比武,宫里正在挑人,前面说了,精锐大军正在回师的路上,八旗在京的,草包比较多。挑来挑去,都不能让人满意,永琪在福家兄弟的事件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跟在乾隆身边,被指了接待的任务。更是卯足了劲儿挑毛病,甚至亲自上阵打翻了不少草包。 乾隆很不高兴:“就挑不出几个能人了么?!” 永琪心中一动,小心地道:“皇阿玛,不妨让福家兄弟充个数儿,”对上乾隆扫过来的眼风,永琪麻利地低下头,“儿子觉着,用人不拘一格,有用则用,皇阿玛是圣天子,何忌之有?” 乾隆低头想了一回:“宣!” ———————————————————————————————— 西藏土司十一月初到京,这让钟茗很惊奇,怎么乾隆没微服私访么?这剧本变得有些离谱了,是不是因为弄出了x爷门事件,所以没有心情了呢?联系着最近乾隆翻牌子的情况以及一些朝上的人事变动,钟茗觉得这很有可能。 小燕子最近老实了许多,只是与永琪的见面仍然频繁,不知道永琪向她说了什么,总之,小燕子在乾隆面前一副乖女儿的样子,让乾隆放松了对她的管制。甚至允许她去看比武,小燕子一蹦三尺高,直呼皇阿玛万岁。心里说,永琪教的办法真是好! 死唐立,怎么还不来? 唐立没有死,正在从山东往北京赶路呢。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能老实这几天,已是小燕子的极限了,一遇到比武这种热闹事儿,她的本性就出来了。与塞娅两个人动起了手,最后还是福尔康救的场。钟茗捂住眼,老天爷,你真待我真不薄啊!这福家,怕是要翻身了。 下面的发展,钟茗没有亲见,只能靠情报网传来的消息推断了。永琪三人组再现江湖,整日里陪着塞娅,钟茗觉得这剧情还没偏差得太大,只是不知道永琪表白了没有? “娘娘?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个福尔康居然被西藏公主给看上了!” “容嬷嬷,打蛇不死,反成仇,是吗?” “呃?是!” “唐嬷嬷那里,恢复得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有七八分了,对了,前天去她家,说是她侄子唐立算着日子,好到京了,奴婢算着,左右就是今天了!” 钟茗的呼吸一窒,猛地回头:“他们知道皇上指婚的事了么?” “还不知道呢!” “但愿这个唐立,能赶上时候!” 唐立到的很是时候,本来皇差回京要先缴差再回家,唐立无官无爵,只能先回家,由他哥哥进宫转达,这便给了唐家人商量的时间。 听到夏雨荷母女的风评不好的时候,唐家人心底都很快意,唐家大哥一面番着琴,一面听唐嬷嬷说:“难怪呢!一个格格规矩学不好也就罢了,连名儿起的都不成话,叫什么小燕子!” “姑妈,您说什么?!” “怎、怎、怎么了?” “格格的闺名,应该是上紫下薇啊!” ———————————————————————————————— 乾隆见唐立,是在重华宫,用的名目是唐立送唐嬷嬷回宫,乾隆顺便见一下奶兄。 乾隆看着琴后镌字,脸上五颜六色一轮转:“消息可靠么?”声音听不出喜怒来,钟茗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样的乾隆真是像个皇帝了。 “奴才亲耳听来的,女眷名姓,不好打听,只得了这个物件儿,回家拾掇好了准备进上的时候,姑母才发现对不上号儿。” “知道了,下去罢!” 唐家人一退下,乾隆便绷不住了,一挥手,桌上的瓷器扫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59好肥的一章 唐家人一退下,乾隆便绷不住了,一挥手,桌上的瓷器扫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钟茗看着乾隆铁青的脸色、兀自颤动的双手,虽知他不是针对自己,心里也有点发毛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厉声对周围的人道:“都把嘴巴给我管严了!今天的事儿,要是有一字泄漏,仔细你们的皮!” 乾隆猛地一拧头,恶狠狠地盯着众人,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声音:“今日之事,但有一字外泄,朕便把他们活着送到化人场去!” 一阵上下牙齿不断亲密接触的声音传来,钟茗看着乾隆的侧脸,见他紧抿着嘴,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个奇特的形状,心下打突。咽了口唾沫,又问道:“此处左近便是漱芳斋了,那个还珠格格今日在不在?有没有人知道皇上和我在重华宫的消息?!” 容嬷嬷也有些胆战,然皇后问话,她再怕乾隆也要帮衬着皇后撑脸面的:“回、回皇后娘娘,还珠格格……” “她是哪门子的格格?!”乾隆一声爆喝,吓得容嬷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钟茗对容嬷嬷道:“你继续说。”语气虽然有些僵硬,容嬷嬷倒听出一点善意来。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漱芳斋里的那位今儿一早又与五阿哥福尔康福尔泰一道陪同西藏公主逛街去了!”容嬷嬷闭上眼睛,一憋气把今天得到的消息麻利地背了出来,说得又快又响。 小心上前对乾隆轻声道:“皇上放心,今日的事情不会走漏出去的。唐家都是明白人,当日给漱芳斋选人,原是念着孩子乍进宫,怕奴大欺主,都是些憨厚人,他们不会想得到胡乱刺探消息的。” 乾隆硬生生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便好!” 钟茗道:“今儿坤宁宫小厨房里熬的好汤,皇上,去尝尝?”乍着胆子,轻轻地碰了一下乾隆的胳膊,一脸恳切。钟茗心说,你快答应吧,转移一下注意力吧,这么个样子,我真怕是胡乱迁怒啊,迁怒别人没关系,迁到我头上,那可真是冤枉死了! 乾隆极感伤,重华宫原是他潜邸旧地,最能勾起心事。在这里接见唐立,既保密,又是念着旧情的。知道了真相,连在这里伤感、愤怒片刻都不成了——隔壁就是漱芳斋! “还等什么?走吧!”乾隆率先举步,钟茗连忙跟上。 两人的步辇一前一后,往坤宁宫而去。钟茗坐在辇上,心里没底。乾隆最好面子,现在在自己面前丢了个大丑,不知道会不会老羞成怒杀人灭口?当然,不可能为此杀了自己,万一一想起这桩囧事,就想到自己是个旁观者,那可怎么是好?不行!要想个办法! 坤宁宫里,钟茗先不忙让人端汤来——本就是个借口,估计乾隆也不是来喝汤的,不过是两人都要找个台阶,离开那个尴尬的场景罢了。钟茗引乾隆进了内室,给容嬷嬷使个眼色,容嬷嬷会意,亲自把宫女、太监都赶走,自己守在门口。 钟茗平复了一下心情:“皇上,看那个琴,格格该叫紫薇。” 乾隆冷着脸:“不错!朕的亲生女儿,不是只鸟!”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钟茗真想笑出来,仍忍住了:“皇上打算怎么办?” 乾隆的表情称得上狰狞了:“怎么办?她冒充了朕的女儿,朕现在还不能动她!” 钟茗心下一惊,更多的是疑惑,看乾隆的样子,绝对是暴怒啊!怎么“还不能动她”?难道乾隆气的是别人?不会是我吧?身子抖了一下。 “她手里拿着烟雨图和扇子,那两件东西是真的!她还知道朕的旧事!纵使她是假的,也是与雨荷或者朕的孩子有所交往的!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骗的那孩子!朕要找出亲生骨肉,就不能打草惊蛇!这事儿最后还要着落在她的身上!” 钟茗松了一口气,又被乾隆的话提了个醒——乾隆现在不知道亲生女儿的下落,自己万不能落了马脚! 当下改了颜色,一面重重地揉着胸口一面冷笑:“怪道她到现在都不提给亲生母亲修坟的事儿!就算是体贴皇上,怕您为难,也不见有半丝怀念的样子!整日里疯疯颠颠,喝酒赌钱,全无一丝体统!” 乾隆看向钟茗,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好。钟茗似是气得不行,摇摇晃晃地摸到椅子边儿坐下:“从小到大,我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本想着,哪怕是为了永璂和十格格,我也要积些功德,对她不敢有丝毫亏欠,她不乐亲近我,我也随她去了,还要尽心尽力为她安排打算!还要为着她算计了老佛爷的喜恶,我……”帕子捂了口鼻,掸眼看到乾隆看向自己的脸色有了一丝缓和,钟茗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为了她伤了唐嬷嬷,我还要代她去安抚唐嬷嬷!还让容嬷嬷三番两次去唐家陪不是,容嬷嬷是我||乳|母,辛苦了一辈子,到老还要拉下老脸为着我去东奔西走!把她托付给舒妃,弄得舒妃宫里鸡飞狗跳!我还要去安抚舒妃,给舒妃赏东西!半夜爬墙出宫,被侍卫当贼拿,我还要为了她的‘格格’名声,下死令压着!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作了多少恶业才有此磨难啊!” 乾隆听到钟茗说到永璂,忆起钟茗为永璂所求之事,又想到她近年所为确实大有进益,越发觉得皇后是慈母心肠,为了孩子改了性情,殊为不易。又听钟茗诉说,联系到小燕子入宫以来的所为,再想到自己也被她歪缠过,颇能理解皇后的苦处的。 “不用生气,弄清了真相,找到了孩子的下落,朕饶不了她!” 钟茗抹了一把泪:“我倒还罢了,领的就是这份差使,说句诛心的话,就算是个真格格,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我只是尽我的本份照顾好孩子就成。可皇上呢?被她顶替的,可是您的亲骨肉啊!二十年不见,突然出来一个如花似玉的格格,您的心里该多高兴?看您的样子,我也为您欣慰,可转眼……您现在得多难过啊!咱们这都是……” 此言深得乾隆之心,大有知己之感,觉得皇后说的真是实话。 人就是这样,喜欢的时候,百般都是好,不喜欢的时候,怎么都是错!喜欢的时候,那叫娇蛮可爱,不喜欢的时候,就是泼妇夜叉!喜欢的时候,那是小鸟依人,不喜欢的时候,就是没有主见!……总之,话都是人说的,事都是人想的,正着说也行,反着想也成,端看当时的心情。 “真格格的名字想是叫紫薇了,光有个名字也顶不了多大的事儿,咱们单知道她是突然离了济南的,不知是不是上京寻父遇到歹人,还是发生了别的事情,”钟茗一面顺气一面对乾隆说,“不知道这可怜的孩子如今流落何方了,人海茫茫要怎么找啊!” 乾隆起身给钟茗倒了杯茶,看着钟茗惊讶地接过了,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所以,先不能打草惊蛇。那个丫头,哼,看着就是个有心计的东西!你还记得咱们问她话的时候么?你说她官话说得好,她就说是雨荷找人教的!再问下去,就说自己没了娘心里害怕要大家不要再问,居然能利用朕对雨荷的感情!” 钟茗咽了口唾沫,心说,乾隆这家伙,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当初可是他自己脑抽了的想尽借口给小燕子圆谎的,一转眼,就成小燕子心怀叵测了。 “挨了罚就会撒娇装痴、被禁足就会装乖求宽赦,还都让她办成了!居然把朕当猴耍!” 钟茗听得挺快意,可还得接话:“我不是一样……”抽抽鼻子,记起刚才想到注意事项来,“皇上,还不是生气的时候,那紫薇,要怎么找?这回不同于先头岳礼家的事儿,不宜宣扬,可宫里奴才已经改了口了。” 乾隆深呼吸了一下:“所以说不要打草惊蛇,她是个狡猾的,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依着朕,暗暗的拿下了,交刑部,一套刑下来,怕不撬开她的嘴!可又怕她有同党,万一宫外头的人瞧出破绽来,暗害了真格格灭口……哼!怪不得一直嚷着要出宫!着人盯着,不要拘着她了,看她都与谁接触……你手头没什么人,这事朕来办,你只记住,假装不知道!” 钟茗暗叹,乾隆,到底是个皇帝啊!虽然他的怀疑“格格被同党控制了”与真相略有不同,可猜得是八九不离十了,在亲生女儿可能受苦的情况下还能忍住不直接把小燕子下狱,放长线钓大鱼。nnd!皇帝这种生物真是得罪不得啊! 心里腹诽,嘴上却说道:“好是吃饭的时候了,说了要喝汤的,用过了再办别的吧,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格格既是天子之女,必会吉人天相的。” 乾隆点点头,其实他心里面被欺骗的羞怒更大于对于女儿的担心,先前因为对夏雨荷的亏欠而生的愧疚经此一事,被小燕子冒充的愤怒转移了大半。发过了火、定下了计,又得皇后的知心,乾隆好过了一些,人愤怒的时候要么是堵得吃不下饭,要么是胃口大开把饭当仇人的肉来嚼,乾隆现在属于后者,狠扒了两碗米饭干掉了一盅人参鸡汤扫荡干净了三个盘子才罢手。 钟茗服侍乾隆洗了手,又喝过茶,也不留他,知道乾隆这是要有所行动了,亲自把乾隆送到宫门口。乾隆挤出一丝笑,拍拍钟茗搭在容嬷嬷手腕上的的手背,上辇离开了。 ———————————————————————————————— “大哥,你不知道,皇上当时的样子可真吓人!”唐立抹汗。 唐家大哥翘起二郎腿:“生气才好!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报上那个女人的事儿了么?一个假格格,已让皇上老羞成怒了,再把让皇上不高兴的事儿报上去,怒上加怒,保不齐就要迁怒于你了!事情可是你查出来的!查出假格格,勉强算是功劳,查出别的,打了皇上的脸,够你喝一壶的!咱们要收拾的是假格格,跟真格格的生母,可没什么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么?以后有了官职,切记不要四处树敌,谁知道哪片云彩上有雨呢!” “是,”唐立听他长兄训话,肃立着听了,然后又问,“为什么勉强算功劳?” “笨啊你!皇上叫人给骗了,能高兴么?要是在朝政上头,你这算是功臣,可在皇家阴私上头,哼!” 唐立一个哆嗦:“那我不会有事儿罢?” “有你个毛事儿?!管好自己的嘴就成,不过啊,这事儿最好是皇上交给你去办,毕竟你是知根知底又去过济南的人,找到了真格格,你才算是真正的功臣!” “皇上会交给我么?” “此事不宜声张,必不会发明诏,许是暗地里差个人罢,唔,你恐怕也会在内,记得听皇上点名领衔的人的主意,不要强出头。” “是!” ———————————————————————————————— 乾隆把此事交给了傅恒,不为别的,主要是相信傅恒的能力,能把事情办得圆满,所谓圆满就是不但要找到真格格,还要在办理过程中全了乾隆的脸面。面子上的事情能糊弄过去就行了,反正,小燕子的假格格,总是要拆穿的,里子已是破了。乾隆果然点名要唐立协助办理,唐立乖乖地跑去打下手。 傅恒一脸恭顺地接了乾隆了差,额角抽搐,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文的武的他都要一把抓,现在,皇帝丢了私生女也要他找?傅恒儿媳妇进门的事儿还没忙完,西藏土司还没走,回疆凯旋的人还没回来……仰天长叹! 这对傅恒来说也不算是难事,招来心腹,直言皇帝不放心格格安全,命暗中保,顺便一定要记下格格都与谁接触了,查查接触的人的底细,让格格不要被人给暗算了! 消息传来,左看是与五阿哥、福尔康、福尔泰在一起嘀嘀咕咕,右看是到福伦府上!还有一对青年男女,似是兄妹,可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联络了。 “就这些了?”乾隆淡淡地问道。 傅恒也是轻声回答:“回皇上,就这些了,格……那个丫头一向吵闹,一刻也闲不下来,不过说些玩闹的事儿,跟的人怕太近了被发现,并不敢太靠前。只是看情形,格格与那对兄妹似是极熟的不似初识。” “朕要尽快见到自己的骨肉!” 傅恒一凛:“嗻!”傅恒一面应下一面思索,那对叫柳青、柳红的兄妹,身无长物,住所简陋,暗查下来并无藏身之处,那么—— 一抬头,正对上乾隆别有深意的目光,四目相对,都是心头一跳——原来,他也想到了! 听到福伦府上住着一对非亲非故的主仆,小姐名叫紫薇是个才女、丫环有山东口音的时候,乾隆不可遏抑地愤怒了!他那久经权谋的脑袋里已经自行演绎出了以下情节—— 福家骗了真格格的信物,弄了个假格格(就是小燕子)去冒充,为的是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尚主(证据,小燕子一天到晚与福家人腻在一起)。至于目的,联系到福家先前的称呼事件,大概,是想谋个位极人臣势逼君王、一手遮天?可是他们要怎么遮呢?五阿哥(伴读是福尔泰)!令妃(与福家有亲,比爹妈都亲)!好,真是太好了!一个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一个深得宠爱的“女儿”,一个枕头风的妃子!一条藤地来算计朕了! 福家真是好算计,巴勒奔的女儿看上尔康,让小燕子嫁尔泰,外援内援全都有了!有个西藏公主的儿媳妇,朕寻常也动不得他们了!永琪!你真是好样的!你还要争什么?不知道你皇额娘已经退让了么?居然忍心这样谋算你的父亲,让亲妹妹流落在外!令妃,朕对你还不够好么?你又准备干什么?在谋算朕死后的富贵荣华?别忘了,哪怕朕死了,皇太后也轮不到你来做!不对!他们这是在联手对付皇后和永璂!把朕当傻子、当工具!今日尚敢如此,翌日,是不是要弑君弑父?! “傅恒,让你的人仔细一点!要确认这个福伦府里的紫薇,是不是朕的那个紫薇!”乾隆到底不算昏了头,也是被假格格弄得草木皆兵,要傅恒再次确认一回。 “嗻!”这事好难!傅恒心里嘀咕,福伦家现在谨慎多了,近日也没有买奴仆,现有的信息还是跟福家采买套话,兼派人偷潜听墙角的结果。虽有高手,可福尔康与福尔泰的武艺也还能看,也不方便靠太近了去听,真是个折磨!得,回去仔细计划吧! ———————————————————————————————— 傅恒在计划,永琪等人也在计划,起因就是塞娅的丈夫人选。 后宫被要求毋得允许外界男子乱闯、毋得与外界胡乱联系,小燕子被禁足,令妃与外界的联系暂时中断,同时心中也有不安,老实呆在延禧宫里看孩子了。这样的暂时中断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小燕子的良好表现被放出来,令妃又可以通过小燕子与其他人互通讯息了。线路是:令妃——小燕子——永琪——宫外诸人。 小燕子等人盘算是,令妃好歹是宠妃,有她在乾隆身边说话尔康这回又露了脸,紫薇入宫认爹以及与尔康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令妃的盘算是,小燕子与五阿哥得乾隆的宠,交好他们有利无害。两下里互相看着顺眼,联系比以往并不少。 因为令妃看起来也像是受害者,在乾隆起疑之前,她还是颇得喜欢的,兼之福尔康也争脸,她也就隐约知道了指婚的事情,根据猜测告诉来串门的小燕子准备好礼服参加婚礼。小燕子回去一说,永琪大惊——然后被尔康等人劝住了,理由很简单,娶了塞娅,永琪的份量更重,对以后办事诸如认回紫薇更有好处,大家都太平。[1]永琪经不住他们的劝,想了想,也便为了大计答应委曲求全。下面的事情就是打听一下婚期以制定计划了,福家事件,永琪虽然也折了一点脸面,在众人眼里却并未伤筋动骨,他还是呼声最高的皇位继承人,乾隆心里起疑,面上还没显出来,因而打听一点消息却并不很难的。 计划得很好,盘算得很对,进行得也极顺利,消息也打听到了,被指婚的不是永琪而是尔康,这下麻烦大了! 乾隆最初的想法是这样的,给五阿哥选一西藏公主作侧福晋,也算是增其份量,日后永琪登基,塞娅封个妃或者贵妃,也能安抚住巴勒奔,不想塞娅看上的是尔康。乾隆想一想,也答应了。如果不是给皇子做福晋,巴勒奔的意思,是要带女儿女婿返藏的。西藏那地方,康熙末年大将军王领兵到过,不过是三十余年前的事情,一些老人还记得,去了先是喘不过气来,烧的水看着翻滚了喝着却是温的,吃的是腥膻少有蔬果,饮的是茶砖,半年不用脸就晒得红红斑斑的,真不是个好地方!指了哪个宗室,怕不要进宫来哭诉的。 乾隆本是这样想的,口风里也是这样透露的,养心殿伺候的人亲见了巴勒奔带着女儿谈婚事。因为说的不是什么大秘密,也就没有特别保密,养心殿里知道的人还不少。——这是在唐立回报之前的事儿。 乾隆会见唐立当日因为隐私的关系,连同钟茗,两人带的心腹并不很多,又被下令不许泄漏。召傅恒也是密谈,因此养心殿里当差的,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小燕子是假的,也不会联想到什么五阿哥、福家一类的事情。五阿哥来探听的时候,很有些讨好他的,把指婚的消息告诉了五阿哥。——这是傅恒来报之前的事儿。 五阿哥等人便在不知道‘乾隆已知小燕子是冒充’的前提下,商量了起来。地点又是福伦家,福家兄弟如今是不敢随意进宫了,也不敢胡乱打听消息,怕一个不慎又被抓到把柄,在人前颇为谨言甚行,却忘了他们最大的把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把真假格格的事情报上去。 能商量出什么结果呢?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个能立竿见影的方法,尔康的如意算盘是让乾隆“日久生情”,可现在的情形,哪有时间去“日久”一下?小燕子想跑去干脆挑明了:“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永琪哪里舍得她,当时急得眼都红了,干脆向小燕子表白了。当时的场面,真是乱作一团。 于是馊主意就产生了——尔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意无意地挑逗塞娅。[2]傅恒看着手里的线报,半晌没喘过气来,心说,你们还真敢,逗完了皇上的闺女,手长得都伸到西藏公主头上了!一个弄不好,这可是关系到稳定的大事儿,万一不知道哪面墙漏了风,让人家公主知道真相,怕是要闹得咱们大清不得安宁了。 就在傅恒捏着线报递牌子请见的时候,巴勒奔已经带着女儿去见乾隆了,乾隆一脸扭曲,活似吞了一只死苍蝇。他算是尝到滋味了,既不能直接说他们家涉嫌倒卖格格,也不能不答应——西藏土司好不容易求他一回,拒绝了也没个好借口,巴勒奔说了,他女儿就看上福尔泰了! 这么一想,乾隆吞苍蝇的感觉更重了,硬生生地对巴勒奔说:“此事,本是打算尔康的,朕需要再想一下。” 巴勒奔千拜托万拜托地去了,养心殿门口与傅恒擦肩而过。 乾隆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却还得为福家遮掩!这当口儿,还真没办法跟巴勒奔父女直说——你们跟朕一样叫朕的奴才给耍了。傅恒又吞吞吐吐地道:“那个紫薇姑娘,似乎是济南来的,听他们说什么‘爹’,还珠格格还说要把爹还给她……” 乾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傅恒又小心地加上一句:“这个姑娘,似乎与福尔康有些情谊……” 乾隆一声冷哼:“你跪安罢!朕再想想!” 紫薇与福尔康有私?这福家打的到底什么主意?如果想出个额驸,献上真格格不就得了?用不着弄个假格格,再求假格格下嫁啊!这里面,也许有内情吧。乾隆冷静了一下,身为皇帝也不愿意自己真是四面楚歌,被人算计的。或许,是福家发现了真格格,为了稳住假格格以图来个真相大白呢?这么想着,乾隆觉得自己为人也不是那么糟糕的,或许大家不是这么算计着他的,还是很敬爱他这个皇帝的。 安慰自己一番,心里就舒服了很多。开始思索着这段公案如何结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小燕子是假的,尔后一碗药灌下去暴毙,把真女儿接回来,指个婚,皆大欢喜。皇帝还是好皇帝,没有孤家寡人到大家都想算计他,大臣还是好大臣万事为皇帝着想,坏人受到了惩罚罪有应得。这么想着乾隆心里便轻快了几分。 巴勒奔回去却是一脸愁容地对塞娅道:“刚才看见了没有?大清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件事情怕是要难办了。” 塞娅抱着巴勒奔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着:“我真的喜欢尔泰嘛!” “好了好了,再想想办法吧!” 塞娅得了巴勒奔的话,到底不放心,跑去与尔泰等人商议。“你们皇帝的脸色很不好,我阿爸说,恐怕有困难要再想想办法才行。” 尔康急了:“你们在北京的行程没几天了,西藏的事务,你父亲是不能不管的,如果皇上不立时改主意,我们根本没时间计划。皇上现在没改主意,难保不会很快就指婚,你和我!” 这一下,所有人都着急了。性子最急的是小燕子,正义感来了,直闯养心殿去:“皇阿玛,如果你把尔康配给塞娅,你会后悔的!” 养心殿里的人一齐向她看去,其中一个,就是巴勒奔。 巴勒奔刚要说:“你们皇帝没要把尔康配给塞娅,塞娅要配的是尔泰。”乾隆已经喝道:“退下!这里岂是你能闯的?!” 小燕子反复说着“不行”,见乾隆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大喊:“皇阿玛!你这样是不行的!塞娅喜欢的是尔泰,尔康喜欢的人是紫薇!” 乾隆听到“紫薇”的时候震动了一下,也极迷惑,不明白小燕子为什么会提到她。“什么紫薇红薇的?扠出去!” “皇阿玛!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是格格!真正的格格是紫薇啊!是紫薇啊。她才是夏雨荷的女儿呀!你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她的幸福啊!” 乾隆对着满屋子的大臣淡淡地道:“都跪安罢,傅恒留下,”对巴勒奔道,“计划不会改变,你去准备罢。”语气中的冰冷让人心一凉。巴勒奔点点头,觉得这种环境下不宜多言,也出去了。 “传福伦一家。” 小燕子在宫中,福家兄弟虽然又得了三等侍卫的衔,却是不敢乱动,消息也不灵通,还不知道她闯养心殿的事。还是永琪得到消息,说是还珠格格一路往养心殿里去了,一面命人通知令妃,一面急忙来救场。 ———————————————————————————————— “皇后娘娘,那个还珠格格,从宫外回来之后直奔养心殿去了!还让皇上不要把福尔康指给西藏公主!” 钟茗放下手里的书:“更衣,去养心殿!不要大妆!取家常穿的那件玉色衣服来,朝珠也不用!” 容嬷嬷这才道:“这下这个还珠格格算是完了!咱们正好看热闹,她与令妃、福家关系如此之深,哼!” “嬷嬷心里有数,这回,咱们要去保她!” “娘娘!多好的机会,您为什么要为那个冒充的格格求情?您不是说了么?打蛇不死,反成仇!” “容嬷嬷,你知道谁才是蛇么?”除非我俯首贴耳,任人处置,否则,令妃、五阿哥,都是我的“蛇”。与其灭了小燕子,然后与令妃磨来磨去,猜度她要走哪一步棋,不如留着小燕子等人,继续拖令妃的后腿。 钟茗到的时候,永琪正哭求乾隆饶了小燕子。钟茗看乾隆的脸色更阴晦了,轻轻地走到乾隆身边,并不说话。乾隆忽然发作,抓起茶碗砸向永琪:“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假的?!你的亲妹妹正在宫外受苦!” 永琪连连叩头,言辞恳切:“皇阿玛,紫薇在福伦家过得很好……” “紫薇?你竟是知道的?!你知道亲妹妹在外面,去看着这个冒牌货在宫里横行?看着你的亲生阿玛被骗得团团转,对着个冒牌货掏心掏肺,你看得很热闹吧?或许还在心里嘲笑朕傻?!” “儿子万不敢如此!” 钟茗这才插话:“五阿哥一向忠孝和顺,必不会如此,想是有隐情的。” “忠孝和顺?他这样是忠孝和顺么?”乾隆指着五阿哥怒问钟茗,他原以为永琪不知情,是个被蒙蔽的,还叹永琪忠厚,现在一看,他居然是知情的。乾隆的脑子乱作一团,理不清头绪,但是永琪护着假格格的事情是明摆着的,居然亲妹子都不顾了! 小太监唱名:“令妃娘娘到!” 乾隆皱眉:“她来做什么?”钟茗接口道:“许是真有要紧事呢,宣吧,五阿哥与她一向亲近,或许她能劝得动呢。” 乾隆三言两语说了事情,一面说,一面又怀疑上了令妃与福家,原本想不通的事又似乎想通了。小燕子这个假格格,可不就是用来迷惑永琪的么?!自己的一双儿女,就这样被捏在了他们手里!这样一边想一边说,说完了,已经不相信令妃了,却仍想听她一辩,以证明自己的人缘还不是太差,博个心理安慰。 令妃还没说话,小太监又唱名了:“福伦携妻儿请见!” 乾隆没理跪了一地的人,喝道:“高无庸,你怎么当的差?还不给你皇后娘娘设座!”到钟茗坐下了,乾隆才咬牙道:“都说罢!怎么回事!” 小燕子从头到尾把乌龙事情说了一遍:“整个故事就是这样,我只是紫薇的信差,我不是格格,当时,是我糊涂了,没有马上说清楚。等到想说清楚的时候,就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其实,我跟每一个人说过,也跟皇阿玛说过,我不是格格,但是,没有人要相信我,大家都警告我,如果再说不是格格,就要砍我的脑袋!就这佯,我吓得不敢说,左拖右拖,就拖到今天这种状况了!” 钟茗眯起了眼:“你有一回明明白白地说,你是信差,紫薇是格格了么?为什么说闯祸的时候说不当格格了,偏偏皇上宽恕之后,你这格格当得也是如鱼得水!倒像是小女孩闹脾气,你让人怎么相信你!你倒怪了别人了!一句话而已,有什么好糊涂的?爹也是乱认的?!你亲爹不要了么?!”老子怨念你很久了!不是因为你不懂规矩,而是因为你的无耻! “我没有亲爹!”小燕子就逮着这一句了,“我生来就不记得亲爹的样子了,好想有个爹,皇阿玛那么慈祥,对我那么好,我好想要个这样的爹……”又胡乱摆手,“我知道错的,我也想把爹还给紫薇……” 这回摔茶碗的是钟茗:“这个爹是皇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把我丈夫、我儿女的阿玛当物件儿来回让的?!就是平常人家,有这么对待父亲的么?!” 令妃便小心地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小燕子的话,也是发自肺腑。实在是皇上太过美好,是那么的慈祥宽和,才让小燕子情不自禁。天子为天下人父母,小燕子这样,正是证明皇上的美好啊!” “照你这么说,她还有功了?!当初是谁对皇上说,她眼睛眉毛都像皇上?是谁力保她是龙种?谁又说不独十格格像皇上的?今天,闯下这种大祸!小燕子是死罪,这造谣生事,蒙骗皇上的人,比欺君大罪,更加可恶!现在你还要迷惑皇上吗?” 令妃一惊,听皇后说得头头是道,害怕,低头不语。钟茗见她这样,也就不再说话了。钟茗要说的都说了,便作气急状,容嬷嬷配合地给她揉胸口。 福伦之妻也极有口才,硬生生把事实掰成了“爱君”,福尔康也说他们家没有为了掩盖事实而杀了紫薇或者逼其远走(原著可百度)。 钟茗算了开了眼界了,什么是颠倒黑白啊?这就是啊!凉凉地道:“除了算计皇上的感情,还算计过格格的生死么?”又对乾隆道:“那个是真格格么?”见乾隆点头了,“让孩子坐吧,可怜见的,可受苦了。”说完看了一下紫薇,又狠瞪了小燕子一眼。 紫薇身体一颤,乾隆瞥见了,轻声道:“你就是紫薇?雨荷的女儿?朕与雨荷的女儿?” 紫薇抬起头,泪盈于睫:“皇上,我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见着我爹,要我问一句:你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还有一句小燕子不知道的话:‘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钟茗黑线了,磐石安安稳稳地在紫禁城的龙椅上呆了几十年可真是无转移啊!乾隆却是被震住了。 钟茗一面黑线一面柔声道:“你受苦了,经过一番苦难,现在好了,见到亲阿玛了,可是苦尽甘来了。” 乾隆这才咳嗽一声:“是啊,皇后说的是,”不好意思再看紫薇,对钟茗道,“这回再不会错的!交给你了。” 板正了脸,对着底下一干人等冷哼:“你们好大的胆子!”便要宣判,紫薇一惊,滑到地上跪着为众人求情。 钟茗忽地起身:“皇上,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一面猛使眼色,急得上前拉着乾隆往养心殿东暖阁里走去,乾隆心下奇怪,倒也接受了。 ———————————————————————————————— “你这是要做什么?”乾隆奇道。 “皇上这是要宣判了?”钟茗问道,“大约是要重惩小燕子了?恐怕还有福家?” 乾隆点头:“那个小燕子着实可恶,居然迷惑了永琪!福家,弄个假格格迷惑皇子,又弄了儿子迷惑格格!西藏公主看上了又以如何?朕便悔言一次!” “皇上!重罚不得!”钟茗连忙打断了乾隆,换上恳切的语气,“看永琪那个样子,怕是动了真心了!您对他寄予厚望,万不可因此生隙!这种事情,越是拦,就越会让他拧性子!倒不如暂时允了,徐徐图之。” “朕看中的孩子,不会糊涂的!” “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他现在已经入迷了,如果能点醒,刚才他就该醒了!只有如了他的愿,慢慢地让他自己发现小燕子的不好,自己疏远了,也就撂开了。”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0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0部分阅读 了。” “你既要保她,为什么刚才还要训斥她?既要留下她了,好人做到底不好么?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我那是气的!她的所为,能不让人生气么?再者,既要打算留着放到永琪身边一阵子,就不能让她太张狂了,以为自己全是对的!教坏了永琪就不好了。其实,来养心殿前,景阳宫报,说是永琪媳妇,去了……这个时候,有个大大咧咧的小燕子陪着,也能解他一时苦闷。” 听到索绰罗氏死讯,乾隆皱了一下眉:“也罢。” “况且,留着她,逗你乐一乐也是好的,之前不是也说她是开心果么?虽然做事毛手毛脚,毕竟还有此一用,忍了吧!还有紫薇丫头,看着对福尔康似是有意,我真怕她像她生母的性情!福家能翻出什么浪来呢?且放着吧!正好拿来应付了巴勒奔!”先折了福家,令妃再无宫外势力。至于令妃本人,钟茗刚才在外面说的一段话也就够了,就不相信乾隆一点儿也没听进去!五阿哥为了小燕子不管不顾,在乾隆那里的分数无形中已经减了,很好。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一有机会,总会生根发芽! 钟茗心里笑了,现在这样看着,似乎与原著没有大差别,可是自己已经在釜底抽薪了,还是抽了很大的一把。还在乾隆面前赢了分数,很好!况且,现在灭了小燕子,这笔账恐怕要算到自己头上,永琪不得跟自己拼命才怪!留着吧留着吧! —————————————————————————————————————— 帝后相携出来,大殿里的人都是一惊。乾隆平复了一下:“朕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却欺骗朕,实在可恶!”先找一下场子,所谓恩威并施,要先威后恩,才能镇得住人,让人感激。作为皇帝,乾隆这一手玩得挺溜。 他“威”完了,还没“恩”,有人不干了。 小燕子觉得反正脑袋不保,什么都不管了,大喊着说:“皇阿玛,你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呀!你诏告天下,只说我是‘义女’,既是“义女’,当然不是真格格,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女儿,我那有‘欺君’?如果你当初相信我是真格格,而你却说我是你的‘义女’,那么,你岂不是‘欺民”?” “堵住她的嘴!”钟茗喝道,“永琪,你看好她!”别惹了乾隆直接砍了,就没人拖令妃后腿了。 乾隆被说中心事,自觉没了面子,到底还记得什么事重要:“福尔泰,封贝子,指给西藏公主塞娅。紫薇,先留宫中,皇后给安排一下。小燕子,仍住漱芳斋!” 众人都愣住了,万不想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呆呆地看了一回乾隆,又看了一回钟茗,永琪反应快,一头扎下去谢恩:“皇阿玛海量汪涵!”虚惊一场啊!还好,大家都没有损失,也算达成了初步目标。 是么? 乾隆一拂袖子:“朕还能怎么样?!还不给你皇额娘磕头!” 不说一堆人的恭维感谢,钟茗却是魂神天外—— 尔泰是个悲催孩子!西藏地界,到废除农奴制那会儿还有一妻多夫制的残余啊![3]养心殿外,清宫吉祥鸟“嘎嘎”叫着飞过。 60都不懂乾隆 钟茗回过神,看了一地的人,心说,这些人,这么多年来见了自己都是要行礼,只怕行了这么多年的礼,只有这一次是带了些真心的吧。 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淡淡地道:“罢了罢了,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让他们且退下吧,紫薇的行李是不是还在外头?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收拾了来,现收拾屋子是来不及了,不如且住兰儿以前的屋子。晚膳也便摆在坤宁宫罢,你们父女俩正可以好好说说话。”最后两句却是对乾隆说的。 乾隆对夏雨荷本就有些怀念,虽然小燕子的冒充事件让他对这段旧情有些厌倦,但是猛然看到个极像夏雨荷的紫薇,又是那样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举止娴静,不免又一次心软了。看着紫薇一脸的孺慕,乾隆被勾起了慈父心肠。他现在是觉得福家可恶,居然让他女儿受苦,更觉紫薇可怜。 乾隆这么想着,也放缓了表情,柔声道:“你先去收拾东西……不了,还是留在宫里跟朕说说话罢,宫里什么都不缺,不用拿也行。” 钟茗笑道:“瞧皇上急的,紫薇不是还带着个丫头一块儿上京的么?这么难艰难的情形都不离不弃,东西能不要,这个丫头却是值得宣进来一看的。” 乾隆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严肃:“很是!” 小燕子见自己冒充格格,之前又说了一大通“道理”,乾隆居然没有怪罪,心下大下庆幸,听说紫薇要被留在坤宁宫里,心下不喜,正想开口力邀紫薇去漱芳斋住,皇阿玛要是想跟紫薇说话,漱芳斋不是更好么? 她刚要动,旁边的福尔康悄悄地拉住了她,小燕子一回头,正看到福尔康对她猛使眼色。小燕子大是不解,正想开口问,永琪发现了他们俩的小动作,马上明白了——尔康这是要让紫薇有跟皇阿玛相处的机会!永琪心念电转,紫薇得了皇阿玛青眼,能说得上话,对大家都有利。小燕子虽然以天真质朴得宠,但是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让紫薇与皇阿玛单独相处片刻比较好。 永琪毕竟不傻,此时也想明白了,刚才乾隆先数落他们的罪状再赦免,其实是帝王心术,可这帝王心术被没啥心机的小燕子一搅和,差点成了大家的祸事!想到这里,永琪也下手拉住小燕子,杀鸡抹脖的使眼色。 小燕子还是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意思,对于小燕子,你使个“上!”的眼色,她能有七成的可能性理解,你使个“停!”的眼色,她能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看懂就不错了。哪怕你直说了“别做!”,她也有大半的可能性不听你的。 永琪干脆下手捂住了小燕子的嘴,按着她的头往地毯上碰,作出跪安的姿势来,自己也伏下身,口里说道:“儿子便告退,不打扰皇阿玛与紫薇相聚!”悄悄抬起头,又往钟茗那里看了一下。 福家人与令妃极有眼色地跟着退了,令妃临走,望了望乾隆,又望了望钟茗。 乾隆早看见了这些人的动作,也不说话也不发作,淡淡地点点头,又扭过头去看紫薇了。傅恒在一旁手足无措,虽是众臣之首,无名之宰,见这种情况也只有冒冷汗了,心说,让我来看戏的啊你们?肚里转了一回主意,凑上前:“皇上,奴才也退下了,巴勒奔那里,奴才还要去见他一见。” 乾隆点点头:“去罢!”见傅恒退了出去,这才对紫薇道:“丫头,你过来。让朕瞧瞧。” 钟茗不知道乾隆的心里已经自行演绎出了关于真假格格的精彩剧情,只按原著来推断,不免暗自庆幸,还好我截口截得早,又占了先手,不然被一串一串的“真情”砸下来,保不齐这条“脑袋抽筋龙”会犯什么神经地原谅了这些人!老天爷,我容易么我? 我还得为以后的生活留后手,还要为他们求情!我不想求情啊!可是,想一想戴完了绿帽子本来都要了这些人的砍头了,最后绕了一圈儿居然给制帽主力军免死金牌(一次还批发了两块!一共免死六次!)的某条脑抽龙——那是怎样一种伟大的脑抽情怀啊!——难保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不会间歇性地抽一次地又原谅了他们。等他想原谅这些人的时候,忽然记起我落井下石或者袖手旁观,我说不定又要倒霉! 然而,至少现在乾隆不是完全因为“感动”而没有罚他们,把事情弄在一个将了未了的状态是最有利的,如果这事以后不再多提,没有个引子让他们去补救,便会在乾隆的心里腐烂化脓积成毒素。可表面上看来,他们现在还很生猛,保不齐还会继续闯祸,闯更大的祸! 这一回自己可不是原著里那个为了衬托主角光辉而无私变笨的傻皇后!在占尽道理的时候,昏招迭出,用自己的“残暴凶狠”,把焦点无私地拉到自己身上来,转移了乾隆对于小燕子等人的欺君之罪的注意力,用自己的凶狠掩盖他们的罪过,搅得乾隆头昏脑胀,忘了他们的过错,然后就头昏脑胀地原谅了! 钟茗看看正在一旁小声啜泣的紫薇,眯了眯眼,“还有一句话是小燕子也不知道的”么? “皇上……” “叫皇阿玛,”钟茗轻声截断了紫薇的话,“要叫皇阿玛。”微笑,一脸的鼓励。 “对啊!要叫朕皇阿玛!你终于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拉过紫薇,拍拍她的肩膀,下巴朝钟茗的方向扬了一下,“那是你皇额娘,记住了,以后都这么叫。” 紫薇极乖巧,欲言又止,在乾隆鼓励的眼神下才开口:“皇、皇……阿……玛,皇……额……娘。” “这才对么!” 钟茗道:“这下可好,终于团圆了。兰儿在坤宁宫暂住时的屋子自她嫁了之后,便一直留着,我琢磨着,让紫薇先住那儿,过了今晚再给她安排地方。或者,索性不要再挪动了!到老佛爷回来,正了名份,迁到西三所。养在老佛爷跟前,于紫薇的前程也有益处。” 乾隆点头:“这些你安排罢,朕信得过你。” “那——你们父女先聊着……还是一块儿挪动一下吧,这里毕竟是养心殿。” “也好。” ———————————————————————————————— “刚才你怎么还为那个小燕子求情?!”乾隆很生气。 “皇阿玛,其实,如果没有小燕子,我也是见不到您的。我一个孤女带着个丫头上京,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摸到太常寺,以为那里可以让我找到您,可是那个梁大人,根本不到衙门办事,拦轿子又被护卫赶开,我和金锁求告无门。钱又用得差不多了,还遇到了小偷,如果不是小燕子和大杂院里的人收留我们,我们真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办了。”说完,眼眶又湿了。 “这个杀才!”乾隆恨恨地道,“高无庸!记下了这个梁什么的狗东西!明儿提醒朕!” 高无庸小声应了,垂手又立到一边。 兰馨的屋子本是定期打扫的,偶尔也会回来住一两天,并不生尘。钟茗也只命人把被子抱出来,屋里燃上香而已,又命准备一下金锁的住处。要做的事并不多,几句话也就吩咐完了,但是晚膳却是需要用心吩咐的,钟茗这回是命令御膳房多备几道鲁系菜。一切吩咐完了回到坤宁宫正殿,正遇上这么一段对话。估摸一下时间,估计是先叙了旧,顺着时间顺序说到冒充事件了。 刚才在养心殿,钟茗听到紫薇说了一句“皇上,请不要责怪他们”的时候,怕她“真情表白”当机立断拉走了乾隆,此时听到紫薇这样说,忽然有种把心放到一半的感觉。那个太常寺梁某人,这回死定了!又叹紫薇,如果能有个明白人多教一教,前途无量啊!你要找,也要找宗人府吧?可惜了好资质,常识却不多,孩子,你被耽误了! 这样的紫薇,怎么就跟小燕子拆解不开了呢?唔,“义”啊!不管怎么样,紫薇都要表现得大度,否则,就是不厚道。打落牙齿,还要和血吞。这悲催的孩子! —————————————————————————————————————— 与钟茗一样不知道乾隆在心里编剧本的永琪等人也在一处商量事情——险险过关,毫发无伤,小燕子的禁令也在早些时候被解除,正是活动的好机会。令妃拉着福伦之妻去延禧宫说话,永琪等人便与福伦一家出宫收拾紫薇的行李兼商量事情。 “皇阿玛,是在恩威兼施,”永琪想了一下,干脆明白地告诉了大家他的推断,“是先吓唬我们一下,让我们都老实一点的意思。”特别对小燕子用直白的话解释了一下。 福尔康大为赞同,福尔泰也连连点头。 福伦怒道:“你们都小心一点!别忘了,当时可是皇后娘娘拉着皇上入内密谈许久才出来的。” 小燕子却不在意:“福大人,您在担心什么呢?皇阿玛又没罚我们!紫薇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对我都这么关心了,对紫薇一定更好,皇后说我们的坏话,他一定不会听的,你看,我们不是都没事了么?永琪也说了,皇阿玛本来就只是要吓唬我们一下的,不用害怕啦!” 福伦没再吱声,只是心里仍是觉得有些奇怪。 61主仆双入宫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福伦夫人回来了——令妃与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因为身在内宫,又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敢多留,只拣要紧的——如要尔康对紫薇多上上心、尔泰的婚事务必加紧一类的——嘱咐了几句,说完就让福伦夫人回家了。 福伦夫人到家,正遇到五阿哥与小燕子在自己家,连忙劝道:“五阿哥与还珠格格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万一耽误了宫里下钥的时辰,又是一场麻烦了。” 永琪也就起身:“我与小燕子这就回去了,”又对福尔康道,“你放心,宫里有我,不会让紫薇吃亏的。” 小燕子也急忙道:“还有我、还有我呢!还有令妃娘娘,她也会护着紫薇的。” 福家一家四口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放下了心,刚要跟永琪、小燕子道别,门房上传来消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坤宁宫的小凌子,众人行礼毕,小凌子才说了此次来的目的,召薇格格的贴身丫环入宫伺候,格格的东西也着这丫环收拾好了带进宫去。说完一招手,身后悉悉索索地走来两个小太监,小凌子也摆出点架子来:“这两位是皇后娘娘派来帮金锁姑娘拿东西的,还请夫人着人领他们去见金锁姑娘罢!” 福伦之妻连忙应了,亲自带路。 小凌子看着福伦之妻去了,才转过脸来对永琪和小燕子打了个千儿:“请五阿哥安,请还珠格格安,”起身,“奴才给五阿哥道喜,恭喜五阿哥又添了个妹妹。” 永琪笑道:“你倒机灵!” 福伦见机得快,一个红包就捏到手里递给小凌子:“这位公公辛苦了。” 小凌子笑道:“奴才为主子们跑腿是份内的事儿,哪里就辛苦了,”一面推辞不要,“这哪儿成呢?” 小燕子睁大了眼睛看了一通,插口道:“福大人你干嘛给他钱?” 永琪额角一抽,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剩下的半句话给捂了下去。福伦面不改色地对小凌子道:“凌公公,其实,是想打听个事儿——紫薇——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如何安排?” “福大人,您说笑了,格格的闺名是要讳读的,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发话了,今后要叫薇格格的!”微笑看向福伦,“薇格格的住处暂还没定,皇后娘娘给安排到兰公主以前的屋子里暂住,待老佛爷回宫,在老佛爷面前过了明路,再听老佛爷的安排。这会儿,薇格格正跟皇上父女聊天儿呢。” “那是那是。” 永琪一扬眉,松开手,走到福伦面前,从福伦手里抽出红包,轻松地扔到小凌子手上:“赏你了。” 小凌子低下头:“奴才谢五阿哥赏。”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却是福伦之妻带着金锁来了。小凌子抬眼打量了一下,心道好个标致的小丫头!又有些奇怪,格格只带了个丫环孤身上京,行李居然不少,主仆二人都是弱质女流,居然能带这么些东西!两个小太监都快拿不住了,小丫环手里还抱着个小包袱,看着沉甸甸的,应该是细软一类。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问道:“这位就是金锁姑娘了吧?” 福伦之妻代答:“就是了。” 小凌子一面对金锁道:“姑娘,都收拾好了吧?咱们这就动身了罢!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念叨要见见你这个忠心的丫头呢。” 金锁见小凌子并不严厉,心也放下了大半,点点头:“好、好、好,我跟你走。”一面抬起头看着小凌子,见他年纪并不很大,表情也慈和,不由得也扯出个笑影儿来。 小凌子又对永琪与小燕子打了个千儿:“奴才这便去复命了。” 福伦与妻子一起把小凌子送到正堂门口,由管家继续陪同出府。 ———————————————————————————————— “哇!”小燕子大叫一声,“永琪,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还有,紫薇被弄到坤宁宫了,这下可坏了!不行!我要赶快回去,迟了紫薇要吃亏的!” “小燕子,不要急!” “怎么能不急!你不知道,那个皇后娘娘,以前就要砍我的脑袋!现在紫薇……”使劲儿地摇头,“永琪,我们快走。” “小燕子,不用着急,紫薇现在是没有危险的,”福尔康开口了,“你没听见吗?紫薇正在跟皇上在一起!” 小燕子静了一下,又不依了:“你没听见吗?紫薇要住坤宁宫了,整天对着那个皇后娘娘!你都不担心她吗?你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个容嬷嬷不是好人,就是她跟皇后合伙儿要砍我的头的!令妃娘娘说,容嬷嬷先说我不像皇阿玛,皇后就说我是欺君之罪,要砍了我!她们是坏人!” 福尔泰叹了一口气:“现在紫薇是真格格,经过皇上确认的,皇上是不会让皇后娘娘欺负了紫薇去的。至少,紫薇今天是安全的,明天,你们想办法见到紫薇,问明了情况,咱们再商量。”这话却是对永琪说的。 福尔康点头:“小燕子,尔泰说得对,你先不要着急,今天紫薇和皇上父女相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这样过去,反而会打断他们。” 小燕子不甘不愿地嘟着嘴答应了:“好啦好啦,听你们的,可是我一定要把紫薇接到漱芳斋一起住才能放心!” ————————————金锁角度———————————————— 金锁坐在宫里出来接她的马车上,一路上又紧张又高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包袱,有心问一下宫里的情形,可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又不敢掀开帘子喊人,只能在心里忐忑。车外传出声音:“姑娘且宽心坐着,一会儿就到了。” 金锁小心地应了一声,听着车轮在石板地上滚过的声音、马蹄踏在踏上的声,然后是马车停下、验牌子…… 下了车,金锁有些慌张地四下打量了一眼,又低下了头,黄昏的宫墙、金顶的宫殿、空旷的庭院……紫禁城竟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紧紧胳膊,小心地跟在小凌子身后穿墙过院。 眼前好大一座宫殿,金锁手心有些湿漉漉的。听到小凌子说:“姑娘且住一下,我去通报,记住了,进去要先叩头请安。”金锁一惊,猛地点了好几下头,正在说“知道了”的时候,小凌子已经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是只有一眨眼,又或者是很长的时间,才听到:“传金锁。” 金锁才在另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进殿,一面走,一面小声问:“这位公公,我家小姐在里面么?” 没听到回话就到了门口,再一声:“金锁带到。”金锁被轻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小步走了进去,看到一个穿明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一个穿玉色旗袍的中年女子,她家小姐穿着早上出门的衣服坐在他们身边!金锁一直紧吊着的心这才放回原处,几乎就要奔过去带着哭腔叫一声:“小姐”了。 她家小姐对她说:“金锁,快给皇阿玛、皇额娘磕头。” 金锁连忙敛神,往他们那里走去,也不知道要离多远,总觉得不能靠得太近了,那样会显得冒犯。估摸着着差不多了,怯生生地站住,在紫薇鼓励的目光下扎下身子:“金锁给皇上、皇后娘娘磕头了。” 然后就听到一把挺和善的女人声音说道:“紫薇,这就是金锁了?过来让我瞧瞧,哪里找的这样好丫头!模样好不好的我不管,最难得是对你这片真心!快起来罢。”带着点儿笑音。 听到这样的表扬,金锁心里也舒坦了起来,抬起头去看皇后,白晰的皮肤,端正的五官,保养得很好,比尔康少爷的娘亲那样的官太太更有气质,唔,怪不得人家是皇后呢。这个皇后,不像小燕子说的那么凶啊!再看皇后身边,“一定在”的容嬷嬷,只是个严肃的老妇人罢了。这老太太嘴角有竖纹,显得有点儿凶,可是眼神并不刺眼,还好。 又大着胆子看着旁边的皇帝,真的很有气势啊!现在皇帝和皇后都在看金锁,倒让金锁又紧张了一下。 皇后笑道:“紫薇你让她别害怕,素芯,给金锁设个座。” 紫薇替金锁谢了座,金锁连忙跟着谢座,这才坐下了。 接下来皇帝皇后问了金锁的年纪、什么时候跟着小姐的、什么时候上京、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事,金锁一一回答。皇后这才笑道对皇帝道:“是个好丫头,可以留在宫里。” 皇帝也点头:“可以。” “可紫薇身边不能只有这一个人伺候,明日我就给她再添几个伺候的人。素芯,赏她,”看着素芯捧着小首饰匣子递向金锁,淡道,“拿去玩罢。你家格格的东西都带来了么?紫薇,你便与金锁去你的新屋子里归置一下,看有什么缺的一会儿跟我说,金锁,帮着你家格格些儿。对了,以后在宫里,要改口叫格格了!” ——————————————转回———————————————— 直到主仆二人离了正殿,小凌子才插上一句:“皇后娘娘,有件事儿——” “怎么?” “奴才方才去接金锁姑娘的时候,在福伦府上遇到了五阿哥和还珠格格。” “哼!”乾隆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声。 钟茗看向小凌子:“得了,你去看看晚膳弄得怎么样了。” “嗻。” “您这是又怎么了?”钟茗承认自己是明知故问。 “没事!”乾隆方才与紫薇谈了挺长时间,不着痕迹地套出了小燕子在大杂院住了许久,从未与达官贵人有交往,又知道紫薇遇到福家也是偶然。对福家的疑心去了不少,但是心里仍存了点疙瘩——突发事件最能考验人,福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显是有私心的,永琪也一样,他们护着谁?永琪许是被小燕子迷了心,倒也罢了,哪个男人都有年轻糊涂的时候。福家么……是为了护着令妃罢!又想起了令妃打顺风旗坐实了小燕子的身份、养心殿上那个“没有杀了她也没有把她送得远远的”的论调,心里不舒服了。总算你们还知道畏惧没有对紫薇下毒手!可仍然心地不纯! 这么想着,乾隆却没有跟钟茗说,不管怎么样,皇帝还是要有点深度的。 “是个好孩子,虽然规矩上头不太够格儿,可是却知道要心存敬畏,”钟茗便岔开了话题说金锁,“紫薇丫头也是,虽然不大标准,许是宫外不知道宫内规矩的缘故,可心里毕竟是想守规矩的,这份心意就难得。” 乾隆缓过脸色:“紫薇与金锁,倒是值得管教的。” “说到规矩,我想——不如让永琪亲自教小燕子规矩!”对上乾隆的目光,笑了,“你想啊,令妃教了小半个月她还能拉着奴才趴在地上赌钱、唐嬷嬷教了大半天她能让唐嬷嬷养三个月的伤、舒妃捱了三天就在这儿,”指指地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永琪教,会是个什么光景儿?我就不信永琪能制得了她!”到最后都没制得住啊! “皇上再想,不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的时候,你对她多么宽容,她都能逼得你动板子,永琪毕竟年轻,不如你的气度。总有被气着的时候,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自然就疏远了她!开春就是乾隆二十五年了,二十六年又是一轮秀女大挑……” “大妙!”乾隆抚掌而笑。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管怎么着,宫里都知道她是还珠格格了,就是把她弄没了,重说紫薇是还珠格格,怕更要惹人闲话,”钟茗小心地道,“小燕子说话颠三倒四,有一句却是说对的,她是你认下的义女,不是明说的亲生女儿,咱们画蛇添足反而不美。那就认下她这个义女好了!皇上又不是认了她这个义女,就不能再认一个紫薇!” “便宜她了!一个和硕格格就这么……哼!” “不是还珠格格么?” “那不过是个称呼,不是品级……” “嗯?” “哈哈!” “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她与永琪,万一永琪真就瞧上她了,可怎么是好?她便是‘义女’,也是永琪的妹妹,要改口说是媳妇,未免让人笑掉大牙!皇家哪有养童养媳的道理?!” 乾隆眯了眯眼:“她不是自认是雨荷的女儿么?朕就让她尽孝去!” “先别露出来,让永琪知道,不免要闹,最好的打算,无过于永琪被她磨熄了念头。硬要拆开,让这孩子犯上犟劲儿就不成了。” “朕心里有数儿。” “今儿我让永璂约他十一哥一块儿来用膳了,两人早就到了,正在永璂房里温书,一块儿罢。” “也好!紫薇还没收拾好么?一起来罢!” “小凌子,去请薇格格,另赏金锁两碗菜!” ———————————————————————————————— “小姐,啊,现在要叫格格了!”金锁抽抽鼻子,“你终于找到爹了!” “金锁!”紫薇也是激动不已。对着乾隆,她觉得亲切,已哭过一回,只觉得以往的一切辛苦都很值得。金锁十几年如一日的相伴,一见面,紫薇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主仆二人相看泪眼,还是金锁先反映过来,抹抹眼泪,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一面打开一面道:“这是咱们以前做的荷包,里面都是些银子,预备着以后好赏人用的。福晋[1]还另给了我一些银票和碎银子,都在包里了,尔康少爷给你置办的首饰我也带来了,咱们到福家以后他们给你做的衣服也都在这里了……” “薇格格,皇后娘娘请您一道用膳,”有人来打扰这对主仆的别后重逢了,“金锁姑娘,皇后娘娘说你这些日子侍奉格格辛苦,今晚就不用劳动了,特赏了你两碗菜。” 两人赶紧擦了眼泪,金锁又帮着紫薇快速而简单地补了一下妆,这才送紫薇出门。 62嬷嬷开讲座 坤宁宫的家宴场面不是很大,只有乾隆、钟茗、十一十二两个阿哥与紫薇,各人的太监、宫女在一边儿伺候着。因为让金锁歇着了,钟茗指了素芯给紫薇布菜。钟茗作为女主人,先给两个阿哥介绍了一下紫薇,又向紫薇介绍了一下两个阿哥:“这是两个最小的弟弟了。”两个阿哥虽然很疑惑,怎么天上老是掉姐姐下来,又不知道要按什么样的标准来对待,只能含糊地打了个招呼。 紫薇小有不安,甫一入宫就遇到这样的场合,四面全没一个熟人,略带紧张地向两个小阿哥回了一礼。钟茗笑道:“在这里不用拘束,又不是乾清宫大宴。” 乾隆也对紫薇道:“这是家宴,不用紧张。” 钟茗点着桌子上的菜对紫薇道:“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没有,只好让御膳房那里做了鲁菜来,你且尝尝味道怎么样。”素芯立在一边,执一把银筷子替紫薇挟了一筷子菜放到眼前的碟子里:“格格请用。” 紫薇眼圈儿有点儿发红,还未说话,就听到门口小宫女进来:“皇上、皇后娘娘,薇格格带来的金锁姑娘在殿外候着等着伺候格格呢。” 乾隆看向钟茗:“可真是个不错的丫头,这个时候也没有顺势躲懒儿。” “有这么个丫头在你身边,也是你的一种福气了,”钟茗笑着对紫薇说,“素芯,你领她进来吧。” 金锁看了皇后赏的菜,宫里的菜看起来是极精致的,味道也不坏,可金锁心里惦记着紫薇,根本没有细品,三口并作一口来吃,吃完一抹嘴就跑到正殿外头希望能够进去照看紫薇。坤宁宫这块地方,在她接触的人的口中,被描绘得不是龙潭也是虎|岤了,金锁生怕紫薇吃了亏。 一看她进来,钟茗就问:“早说让你歇下的,还不忘了来看你家格格,你吃过了么?” “回皇后娘娘,已经吃完了。”金锁一面回答一面看着紫薇,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地走到紫薇身后。 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吃完了?神速啊!钟茗看金锁的样子,恐怕是急急惶惶塞了两口吃的就来伺候她家小姐了。也不多说,使了个眼色,素芯就把手里的筷子递给金锁,小声嘱咐了一下注意事项。金锁心里抽了一口气,心说,这宫里的规矩可真大啊!怪不得小燕子学个规矩就学来了二十大板。 钟茗不再注视紫薇金锁,转而问起永瑆、永璂的功课,问得也不深,说的都是寻常母亲关心儿子功课的话。乾隆间或考两句功课,看着两个儿子都答得出来,也大感欣慰。席间的氛围挺轻松,紫薇与金锁虽然紧张,感觉倒好了不少。又说起大明湖的景色来,紫薇定神描述一番,永瑆大叹:“恨不能亲临其境,描摹美景。”小小年纪,一副才子状,逗得人想笑。永璂一副小大人状:“十一哥,近景未能画尽反贪远景,可叹可叹!” “你们都行了罢!时候不早了,都安置了去!明儿一早还要读书呢!”钟茗笑斥。两个小孩子这才跪安回阿哥所。 看着他们走了,钟茗对紫薇与金锁道:“你们也早些安置罢,紫薇的屋子是暂住的。你的屋子要新收拾,还有家具什么的,都不是现成的,总要迟些时候,我看你的行李并不多,这两天便都补齐了罢。有什么要用的,只管跟我说,或者告诉容嬷嬷一声也成。使唤人手也要到明天,今晚只好凑合一夜了,这样罢,容嬷嬷你现在就陪着薇格格去安置,去把把关。” 容嬷嬷立刻应道:“嗻!”对紫薇道:“薇格格,请安置罢。” 紫薇离开时也没忘对乾隆、钟茗告别,琢磨着刚才两个阿哥的礼数,也依样画葫芦地福了一福:“皇阿玛、皇额娘,紫薇告退。” ———————————————————————————————— 看着紫薇离开,钟茗敛了笑容:“皇上,紫薇丫头的事情,可要怎么办呢?” 乾隆不甚明白:“什么怎么办?照以前商量的……”想起上次商量的对象是小燕子,心里有些腻歪,“先学规矩,见见姐妹们,拜一下娘娘们,等老佛爷回来求个恩典,紫薇是个晓事儿的,不会有麻烦。” “谁又说名份品级的事儿呢?老佛爷哪怕真是不高兴,难道会不认亲孙女儿?我说的,是她的终身大事!今儿白天,那个小燕子可是到养心殿闹的来着,养心殿里当时有没有别有大臣?她有没有当着一堆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乾隆冷笑:“她什么时候不说不该说的话了?” “我说的是,她有没有说什么紫薇与福尔康之间有的没有的,”钟茗靠近乾隆压低声,“能进养心殿的,都是勋贵大臣,他们家里的孩子,本是极好的额驸人选,这下……皇上倒是想想,以后紫薇指婚要怎么办?” 乾隆一噎:“这个祸头子!!!” “其实,这个福尔康,也不是不可以的,”钟茗低着头看自己的指甲套,“我听着白天他们的话音,是福伦夫妇曾经为了保住秘密要把紫薇丫头送得远远的,最后还是福尔康力争,才保下了紫薇的,可见还是个有情有意的。” 乾隆脸黑得像锅底:“福伦!嘿!福伦!” “我不单是为这个才说的,还是紫薇自己的心意,您想,她与福尔康已相处了这么久,又是在那样一个举目无亲的环境下,怎能不动心?” 乾隆抿着嘴,似在考虑:“紫薇……好有十八了……” “若皇上拿不定主意,也不要紧,紫薇的生母,不是去年才过世的么?做女儿的,怎么也要先守孝,以前是为了上京寻父,现在找到阿玛了,自然要守一下。这世上断没有在生母孝期议婚的道理,过了孝期,咱们再说!这一下,就多了一年多的时间了,若是这一年里福尔康合适,过了孝期就指婚;如果不合适,一年多了,大家也好把该忘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 “也罢!且不让他们多见面,”乾隆皱了一下眉,“朕还要想一想。” “好,”钟茗轻轻笑道,“容嬷嬷还没回来,紫薇想是还没歇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择席的毛病,住不住得惯?我得去看一下。” “朕也去。” “也好。” ———————————————————————————————— 因在坤宁宫范围内活动,并没有用通报,乾隆与钟茗就当饭后散步了,慢慢踱到紫薇暂住的屋子外面。门里传来的说话声让乾隆一抬手止住了要去叫门的小太监。 屋里,容嬷嬷被紫薇让到一张圆凳上坐下。容嬷嬷斜签着身子,金锁机灵地给她捶背。容嬷嬷心里觉得这真格格就是比假格格要好,连真格格身边的丫环也很机灵。下午的时候,她就被钟茗吩咐要尽快找个时间与紫薇主仆聊一聊——态度要和蔼。 “格格这些衣服,是外头的式样,在宫里最好不要穿,宫里最好穿旗袍,首饰也是,宫里的忌讳比较多,还请格格小心。” “这些……都不能用么?” 容嬷嬷叹道:“这宫里,什么品级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颜色,戴什么样的首饰,戴几件首饰,都是有定制的。孝庄皇后在世的时候,宫女首饰不得过三件,这是规矩。”金锁连忙摸头。 容嬷嬷笑道:“傻孩子,别急,皇后娘娘说了,薇格格主仆刚入宫,这些规矩,头两天规矩上不必很严。借这两天功夫就让我跟薇格格禀一下,金锁也要替薇格格记下。” 金锁连连点头。紫薇亲自给容嬷嬷倒了杯茶,容嬷嬷连忙接过,直说罪过。 “薇格格生母刚逝,本该守孝的,可是格格要上京寻父,也计较不了这许多了,可是既在宫里,便不用那么委屈了。咱们满人的规矩,并不用三年衣白,但是颜色上还是有讲究的,鲜艳的颜色,是万不能穿的!会被挑理的!格格的名份,最终是要老佛爷——就是皇太后——发话的,老佛爷最重规矩!格格的首饰也不能用彩色宝石之类!”语气已经有些严肃了。 紫薇很惶然:“这……我的素色衣服没剩几件了,戴孝上路,客栈说晦气,都不肯收留投宿,我也不敢很穿这些。” 金锁为紫薇解围:“容嬷嬷,您不知道,小姐带着我上京,本来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很多衣服都没有带,而且,一路上也丢失了很多,到了京城,连太太留的翡翠首饰都当掉了……这些还是尔康少爷为小姐置办的。” 容嬷嬷叹气:“福家大爷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东西都是好东西,衣服也是好料子,只是……怎么就不体谅格格的难处呢?对了,金锁,记住了,以后都要叫格格。”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嬷嬷,您接着说。” “皇后娘娘让我给薇格格带了些银首饰来,格格现在戴银的素面首饰倒不碍的,还有衣服,这些颜色鲜艳的,趁早收起来,要是有喜欢的,略留两件也就得了,以后在宫里,怕没机会穿这些样式了,明早量了格格的身量,让针线上人赶制罢!皇后娘娘已备下格格的衣服料子了,金锁的衣服,按着宫里的样子裁罢,早些时候赏你的,就是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1部分阅读 套银头面。” 紫薇主仆又谢了一回,紫薇轻声道:“容嬷嬷,我和金锁,在这宫里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事情,还请您多指点。” 容嬷嬷连连摆手:“当不得指点,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的令来传个话罢了,宫里头要注意的事儿不少,除了衣着、佩饰,还有行止、避讳,都是要学的。” “这就是学规矩了么?”紫薇小心地问道。 “正是,在这宫里生活的人,都要学的。各宫的娘娘们选秀前都要学,入宫后还有专门的嬷嬷再指点一二,宫里长大的公主、格格们更是从小在规矩里长大的。” “那——会不会很严?会不会很辛苦?”更重要的,会不会挨打被整?这是金锁想知道的,小燕子那样的挨了二十板子尚且撑不住,她家格格可是身娇体弱的! “严格是自然的,”容嬷嬷回答,看着金锁发青的脸色,微笑,“你是不是想问会不会挨板子?” 主仆二人都有些尴尬,紫薇轻声埋怨金锁:“金锁,怎么能这么问呢?你没听容嬷嬷说,这宫里的每个人都要学规矩的么?” “薇格格会半夜爬墙被神武门侍卫当贼拿么?”容嬷嬷平静地问。 “我们小……格格最文静了,怎么会?”干这种污七八糟的事情? “薇格格会学了十几天的规矩还学不会最简单的‘走路’,带着一屋子奴才趴在地上摇色子赌钱么?”容嬷嬷没等金锁说完就接着往下问,语调依然平静。 “这怎么可能?!容……”嬷嬷,你听谁诽谤我家格格的? “薇格格会学规矩的时候把教规矩的人打成个伤残么?”平静地截口。 “这更不可能!我……”们格格最体恤人了。金锁越来越急,脸上已经有些生气的模样了。 “那就不用担心了。对了,这全是那位还珠格格干过的。”容嬷嬷说完,平静地看了看紫薇主仆,眼中的意思很明白了——她都这样了,能不罚么?当大家是死人啊? 对着如此平静的容嬷嬷,金锁冷静了下来,与紫薇相对无言。看到容嬷嬷眼里带的淡淡不屑,两人心里都有点儿不太舒服。 紫薇轻声地道:“小燕子她,真的……”这么干了么?她挨打,不是替我挨的?是因为她自己做了错事,不是因为‘有格格身份就要挨打’?紫薇想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容嬷嬷像是觉得刚才的“平静”太严肃了反倒不好意思了似的,咳嗽一下,转移话题似的叹了口气:“要不是她这样,咱们还真道她是真格格了呢!这世上,哪有母亲死了不到一年,就穿红着绿喝酒赌钱的?除了挨打的时候喊娘,并不见她提及生母。皇后娘娘原是觉得她这么做不妥,可是,又不好明着说。” 喝口茶,顺顺气,金锁赶忙上前续茶水。容嬷嬷满意地放下杯子:“还珠格格原是皇上交给令妃娘娘的,既然已经交给她了,就是令妃娘娘的首尾了,令妃娘娘又是极疼爱还珠格格的,皇后娘娘若是冒然说话,倒显得怀疑令妃娘娘做得不周到,这样,令妃娘娘的面子上未免会不好看。谁会想到,还珠格格到现在还是穿红着绿的……” 紫薇低下了头,金锁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皇后娘娘原觉得,既然是皇上的骨肉,好歹自己也是嫡母,却是要尽尽心力的,又不好要令妃娘娘的强,觉得还珠格格这样的举动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便请皇上为格格生母修一下墓,也许得到这样的消息,还珠格格内心能平静下来,举止也能恢复正常……” 紫薇主仆猛地抬头,紫薇更是忍不住:“容嬷嬷,你说的是真的么?我娘的墓……” “是啊,要不是修墓的人回来一说,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皇上还专门派人找一些格格母女用过的旧物,给格格带回来也算是有个念想了,结果在一架琴上看到格格的名讳……” 紫薇如遭雷击:“是这样么?” “一应旧物,都封存在库,只等格格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了,就给您布置进去。” 紫薇眼中流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些东西了……” “薇格格既然住在坤宁宫了,皇后娘娘便要上心,还请薇格格不要生份了才好。瞧奴婢这个记性儿,该说的没说完,反倒闲扯了一大堆,”容嬷嬷拍拍自己的额头,“明天早上,格格跟着宫里起床的钟点起来就成了,这是西洋自鸣钟,”指了一下多宝阁上摆的一座小自鸣钟,“看钟点极准的,若是现在金锁还不会看,明天再学罢,明早听着外面的动静起床也就是了,”顿了一顿,“娘娘的意思,在薇格格的素色旗袍没做好之前,不要到处走动了,怕被人看了说闲话就不好了,衣裳最多两天也就得了,还请格格暂时忍耐。有了衣裳,娘娘再亲自安排您见这宫里的其他主子。” “还珠格格那里,薇格格要是想见,也请忍耐片刻。趁这两天的功夫,娘娘会安排奴婢或者是娘娘身边的其他人给格格讲解一些简单的注意事。更细致的规矩,日后慢慢学罢,只要赶在老佛爷回京前学会就成了。奴婢多句嘴,告诉格格一声儿,老佛爷喜不喜欢,对您很重要。” ———————————————————————————————— 乾隆一捏钟茗的手,拉着她往正殿走,两人身边的奴才也小心地不发出声响跟着。钟茗余光里看到乾隆一脸平静,若有所思。 进了东暖阁,乾隆用从没听过的温和口气对钟茗道:“难为你为紫薇想得如此周到了。”某些人看着也是照顾孩子,可偏偏没照顾到点子上去。 钟茗没想到,原本安排容嬷嬷对紫薇表示关怀的举动,居然还能收到这样的效果。感谢乾隆抽风的配合,堂堂皇帝听墙脚,真是太配合了!钟茗心里赞一声:这回抽风抽得好!有些话,别人说比自己说效果好,偷听来的比别人上赶着表白效果好——因为显得真实。 钟茗虽然心里高兴,却不大好应对——乾隆对自己还真没这么柔和过,一时有些毛骨悚然,讪讪地道:“这有什么?” 乾隆一笑:“时候不早了,安置了吧。” “呃……”更囧了。 ———————————————————————————————— 容嬷嬷在紫薇暂住的屋子里讲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起身告辞。紫薇主仆在容嬷嬷走后把衣服、首饰翻了一遍,然后都有些发愁——对于一个母丧一年的女孩来说,这些衣服的颜色确实太艳了,首饰也显得繁复。金锁连忙打开容嬷嬷带来的首饰匣子,里面是给紫薇的东西,没有花纹雕饰的银簪子、银镯子、银戒指、扁方,还有一些白玉、青玉的首饰,都是素色。再看皇后赏她的小匣子,也是一样的银首饰。 “金锁,首饰是有了,衣服……找绿色或者青色、蓝色的,花纹少的明天穿吧。”紫薇想了一想,也只能这样对付一下了。 “好的格格。”一面找出衣服,比划了一下,选了最素净的穿上,又把其他的衣服打包放好。金锁没忘这是暂住的屋子,衣服包好都放到包袱里,没有打开衣橱。首饰匣子也是单独放在梳妆台上,没有动屋子里原有的东西。 又有两个宫女端着盆、盂等物进来,金锁连忙迎上去,一起服侍紫薇洗漱躺下了。“请薇格格安歇,奴婢们在外间值夜,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们一声。金锁姑娘的屋子在稍远一点儿,现在要回去么?”金锁连忙要了水,自己洗漱一下,在外间值夜。两个宫女对望一下,也就由着她们了。 金锁看人走了,连忙起来把门插好,到里间找紫薇说话。 “格格……” “金锁……” 照金锁的个性一定要说些什么的,比如,小燕子瞒了咱们那么多情况,比如,太太的墓修好了,您也可以放心了,再比如,这个皇后跟小燕子说的不一样,再比如,容嬷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比如,令妃娘娘居然想不到要穿素色衣服…… 可是一对上紫薇的眼睛,金锁又觉得喉咙里被个硬块堵上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快去睡吧,明天恐怕要早起的,咱们,还是先看看情况再下结论吧。”还是紫薇发话了,金锁才点头离开。 两人一里一外,都能听到对方辗转反侧的声音,却都没说话。小燕子,的确没穿素服啊!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止她们两个。福尔康在自家院子里晒月亮、令妃在延禧宫里拧被角、福伦夫妇在屋子里对灯议事、小燕子在漱芳斋的床上打滚儿…… 63一天的开始 屋子里很暖和,紫薇与金锁各各辗转许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渐渐睡着了。心里存着事儿,自鸣钟嘀嘀哒哒地响,让人睡不安稳,金锁在外间听到门外似乎有声响,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起耳朵来,确实是有声音的。金锁小心地披着衣服下床,一面系扣子,一面轻轻打开门往外看去,天边隐隐透出一点青白,太阳还没出来,坤宁宫已经有粗使的苏拉、宫女起身干活了。 金锁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取火折子拔开吹了一下,点着了外间桌子上的灯,匆匆梳洗了一下。走到里间:“格格、格格,该起了,我听到外面有声音了。” 紫薇在金锁起床的时候已经朦朦胧胧的有些醒了,被金锁一叫,没受什么大惊吓,十分配合地起床,一面自己穿衣服,一面对金锁说:“把皇额娘赏的首饰拿来吧,给我梳个简单的发式。” 金锁先点了灯,才过来服侍紫薇。两人收拾妥当的时候,天空透出鱼肚白来,正殿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容嬷嬷匆匆赶来,在外面叫门:“金锁丫头,快醒醒,服侍你家格格起身。” 金锁跑去打开门,正看到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容嬷嬷:“容嬷嬷,格格已经起来了,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容嬷嬷很满意,皇后娘娘的运气真好,这个真格格可比那个假格格好教养多了!这么想着容嬷嬷的语气也亲切多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刚刚起身,皇后娘娘让我来看看格格起了没有,赶紧着梳洗了,还能赶上送皇上去早朝。” 紫薇与金锁都很是感激:“谢谢容嬷嬷专程跑这一趟。”紫薇又叫金锁去拿荷包,昨天晚上送的荷包容嬷嬷笑纳了。容嬷嬷这回却推辞了:“昨儿是头回见面,格格有赏,奴婢不敢辞,今早这赏就不用了,格格既在坤宁宫,奴婢自会尽心伺候,格格别嫌弃奴婢就成。告诉格格一声,宫里赏东西,也是有讲究的,要是回回都赏,有一回漏了,就要招怨了。” 紫薇与金锁对视一眼,紫薇点头道:“谢嬷嬷指点,只是不知道,我现在过去请安,合适不合适?” “宫里头起身都早,阿哥们要去读书,皇上要上朝,娘娘们要起身请安,此时皇上、皇后娘娘都起身了。如果要请安,最好等两位梳洗过了。格格请过安,与皇上、皇后娘娘、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一起用了早膳。这一天,才算开始。老佛爷现在不在宫里,等老佛爷从五台山上回来的时候,格格还要随着娘娘去慈宁宫给老佛爷请安。” 紫薇一面听一面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容嬷嬷又指着自鸣钟对金锁道:“刚开始看自鸣钟,都看不懂的,你只管记着钟面是这个样子的时候起身已经有些晚了。要这个长钟再往前一点的时候起身才好。”一面指着钟面比划着时针、分针的位置。金锁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趁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梳洗好的功夫,格格先量一下尺寸,赶着送到内务府去缝制新衣,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得了,后天一早,格格就能见到新衣裳了。”容嬷嬷说着,就招手招过来两个嬷嬷。 坤宁宫里,钟茗与乾隆都在穿衣梳头,钟茗一面指着一朵绒花让素芯给插到头上,一面对乾隆道:“紫薇的衣裳还没做好,这两天先在我这里让容嬷嬷给她讲讲规矩,衣裳得了之后再走动罢。” 乾隆站在一边,平着张开双臂,由着小太监往身上挂佩饰,听到这话,扭过头看钟茗:“你安排就是了,看看过两天,让她跟唐嬷嬷、孙嬷嬷讨教一二才好。” 钟茗点着一枝珠钗,听到乾隆这话也看向乾隆:“这倒要费些口舌了,唐嬷嬷可刚好。” 乾隆的面颊轻微抖动了两下:“这里头有什么事儿么?” “毕竟,小燕子,当初可是顶着夏雨荷女儿的名头进来的,别说唐嬷嬷,就是这宫里的人,难免会把小燕子和紫薇想到一块儿去。” “哼!” “我看,还是让她们俩少见面的好,紫薇是个重情义的姑娘,见面的次数多了,怕会心软。” “朕今天下朝就让永琪教导她去!给她点事儿做!就说是朕说的,要紫薇先学规矩,不要跟小燕子一处玩耽误了功夫。” “那会不会耽误永琪办差?”永琪已经成年,成年皇子不用像以前那样日日用功,只要定期听一听功课让师傅或者皇帝考较一下,交一点作业就成。但是成年皇子并非如此就清闲了,还是要领差使的,所以钟茗有此一问。 “最近没什么大事,永琪正得闲,就趁现在吧,正好赶在大挑前把事儿结了。” “也好。” 紫薇到正殿的时候乾隆与钟茗已经就坐了,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也前后脚的到了,彼此轻轻打个招呼,一齐上前请安。乾隆很满意儿女的礼数,早膳的胃口也好了很多。吃完一抹嘴,对紫薇道:“你先在坤宁宫里学规矩,你皇额娘都安排妥当了,小燕子那里,也不用急着看她,她自己也要学规矩的。” 紫薇赶紧答应了。钟茗带着三人起身,送乾隆去上朝,一面走一面说:“十格格正是贪吃贪睡的时候,昨儿你没见着,今儿她还没醒呢,一会儿醒了再抱来看。” 乾隆正走着,听到这里也笑了:“是该看看呢。” 乾隆走后,钟茗对两个阿哥道:“我说,你们俩好去读书了罢?” 永璂一笑,带着点儿讨好:“皇额娘~” “少来!你皇额娘就是专职给你背黑锅的!嫌早上背书烦,就说是我说的,你不用念一百二十遍,是不是?” “嘿嘿~皇额娘确实说过么……” “你皮痒了是不是?” “嘿嘿~” 一个指头戳到光脑门儿上:“不念那么多遍可以,可师傅考较的时候你要是不会——” “都会的、都会的!” “永瑆,你的功课没耽误吧?” “回皇额娘,还好,儿子与十二弟都会背了,不是不喜欢读书,只是觉得不用念那么多遍而已。比起念那么多遍念得头晕,儿子宁愿多睡一会儿,清醒着脑子去练字儿!” “那就好,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跟皇额娘说,反正皇额娘是专职背黑锅的!不过,要是永璂犯了什么错儿拿你顶缸,你也只管跟皇额娘说,我来收拾他!” 永璂扮个鬼脸儿:“我才不会!我还指望着十一哥教我写字儿呢!” “是么?你没让你十一哥‘帮’你写吧?” “皇额娘~我才不会~” “是吗?”看向永瑆,“你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别惯着他。” 永瑆抿嘴一笑:“回皇额娘,不会。” “得,黑锅都背了,你们再歇一会儿,自己温一下书,到师傅正经讲课的钟点了再过去罢。” “嗻~”一起退到自己屋子里温书去了。 “紫薇,你跟我来,一会儿你到东暖阁里坐着,看看这些娘娘们的举止,自己心里也好对规矩有个数儿。” “是,皇额娘。” 纯贵妃的病时好时不好,钟茗免了她的请安,和嘉却是每早都到坤宁宫里来报到的,也是为了自己生母请假的意思。其余舒妃、令妃、忻嫔、颖嫔、婉嫔、庆嫔、多贵人也是按时报到,昨天养心殿的事情,大家多少都有所耳闻——小燕子一路狂奔,让人想不注意、不打听都难!打听的结果,却是皇后娘娘命内务府的人按格格的品级预备东西,坤宁宫里似乎多了个格格? 因此请完安、赐了座,都有些坐得不大安稳,据说,皇上又要认个新闺女?想想漱芳斋里那位的表现……打个哆嗦,心里更不安了。令妃却是知道比较多内情的,心里也不平静,认个小燕子,皇上在延禧宫的时候多,认个紫薇,皇上昨天可是宿在坤宁宫的!小燕子是假的,紫薇却是真的。 钟茗不直说,谁也不好开口问,和嘉惦记着生母的病情,舒妃暗自祈祷可别再来个不好管教的最后来祸害自己,都盼着别提这个话题才好。诸嫔与多贵人位份不高不敢多言。令妃想得就更多了,皇后最近,好像不那么傻了?还有福家、紫薇、五阿哥、小燕子……令妃还没把事儿想清楚,决定对这些人暂时按兵不动,摸摸皇帝的意思再说——别的都是假的,只有抓住皇帝才是真的。 这样的请安,其实千篇一律的,不过是互相问个好,然后关心一下纯贵妃的病情,又说一说和嘉的婚事。接着说到天气渐冷,你今冬要做什么样的袍子,我那里在有什么样的毛皮……难为大家了,连墨绿色荷包配什么样的络子都能讨论两刻钟。 和嘉与舒妃是急着想走,令妃在琢磨着如何能见乾隆一面——虽然没有罚小燕子,可令妃敏锐地感觉到乾隆昨天不高兴了,按乾隆的性情推测,这几天她都不太有可能被翻牌子了,万一这几天发生点什么…… 和嘉先告退,理由也是现成的、正当的。没走成,被钟茗叫住了:“你且等片刻,我有事儿要说一声儿。” 钟茗这才笑着对大家道:“昨儿皇上又认了个格格。”大家心提到嗓子眼儿,心说,来了!和嘉只求这个新格格别给自己母女添堵就好,舒妃巴不得能直接遁回自己宫里。 “弄了半天,小燕子只是给她送信的,倒让咱们给‘误认’了,可当时已经喊出来了,皇家总不好食言。真正格格的名儿,该叫紫薇,你们回去,都让底下的奴才醒着点儿,以后都要叫薇格格了!”多贵人入宫不久,忍不住看了一下令妃。 “本来应该叫她来跟大家见个礼的,只是这丫头去年刚没了亲额娘,正在孝中,上京路上孝服穿着不方便,上京以后寄住在旁人家里,也没有裁合适的衣裳,所以衣服的颜色很不相宜。我让内务府赶着做了,后儿得了素服再见罢!” 这下,连舒妃都没绷住,直瞪瞪地看向令妃……当时,大家可是当小燕子是真格格的来着,乾隆是承认她是自己的“沧海遗珠”的,虽说认错了人,可那时候,“还珠格格”应该是去年丧母的吧?她那一身打扮,哪像是个守孝的?!当时,小燕子可是交给令妃的。 令妃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身子在椅子上动了一下,又坐正了——钟茗说素服的事情时既没点她的名,也没说小燕子如何如何,她想辩白两句都没个引子。令妃只觉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未遇过这种无处着力的状况,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看到舒妃脸上强忍的笑意,令妃更觉得呼吸困难了。一眼扫过去,几个嫔、贵人也是神色各异,和嘉轻轻皱了一下眉,又恢复了正常:“女儿先告退了,后儿再来见新姐姐罢。” “去罢,好生侍奉你额娘。” 和嘉离开了,几个妃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也打算告退,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太监高声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谁在这时走,谁就是傻子! 乾隆进了正殿,有些惊讶于坤宁宫此时还没有散场——其实是他来早了,最近朝上无大事,早朝结束得也快。 “都在么?散了罢!”对钟茗道,“十格格呢?还睡着么?” 得,再不走就是傻子了,纷纷起身。 今天注定是热闹的一天,舒妃一句:“奴才告退。”刚说出来,坤宁门那儿就传来扰攘之声,接着是小太监的唱名声:“还珠格格到——” 乾隆的脸刷地暗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小燕子闯了进来,小燕子也没想到坤宁宫里会有这么多人,马马虎虎地一屈膝,用极快地语速说道:“小燕子请皇阿玛圣安,请皇后娘娘金安,给令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舒妃抿了抿嘴。 钟茗看乾隆的脸色不好,对小燕子道:“格格倒是稀客了,往日格格不过来许是不知道,到坤宁宫请安,可不是这个钟点儿。” 小燕子心说,谁稀罕给你请安啊?要不是为了见紫薇,我才不乐意来呢!你还挑剔我?挑吧挑吧,反正我只来这么一回,你也就说我这一次了,等把紫薇接到漱芳斋,谁管你钟点不钟点的!她只顾着想见紫薇,哪会搭理这样的话?直接对乾隆道:“皇阿玛,我好想紫薇啊,我们是拜了把子的好姐妹,您让她搬到漱芳斋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钟茗一眯眼,看了一下令妃,嘴角勾起一抹笑。 乾隆没接这个话,反而问道:“你以前都不到坤宁宫来请安的?” 小燕子入宫时中箭要休养,伤养好了,她对皇后的印象也坏了。又因为她一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于规矩上并不懂,乾隆当时觉得自己的女儿当然是天真可爱的,没严格要求,现在却是换了另一种心情了。连带的,看向令妃的目光也不大满意了。舒妃等人暗乐,皇后是正经册封过的,咱们是不敢跟她作对了,令妃么……幸灾乐祸一下还不给啊? 听到小燕子进来,紫薇最初有冲出去的冲动,被金锁拉住了,一面摇头一面说:“格格,咱们这么一身出去,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紫薇有些着急地贴在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只听小燕子奇道:“还要到坤宁宫请安?!” 乾隆毛了,正要发作呢,外面小太监又唱名了:“五阿哥到——” 舒妃等人连忙往一边避了几步,永琪已经快步进来了,略扫一眼,就发现了里面的情形不大妙。小燕子梗着脖子,乾隆绷着脸,令妃一脸着急、欲言又止,舒妃等人低着头,皇后一脸平静。 一眼扫过,永琪马上给诸人请安,听到乾隆一句:“起来罢。” 小燕子刚要跟永琪打招呼,嘴巴还没张开,就被永琪的话给拦住了。 永琪一面起身站好,一面对乾隆道:“儿子奉了皇阿玛的旨意,去漱芳斋没有发现小燕子,不想她来坤宁宫请安了。儿子这就带她回去,教她规矩。” 小燕子一听“规矩”二字就着急,刚要开口,乾隆又说话了。乾隆不想再看到小燕子,一挥手:“去罢。” 小燕子嘴巴一闭,又想发问。 永琪动作麻利地扯过小燕子,急急地道:“儿子告退。”匆匆拉过小燕子走了,小燕子还在糊涂着呢,几次想话说都该巧不巧地被打断,她性子又急,一出正殿门就问:“永琪,到底是怎么回事?紫薇……” “回去再说!”永琪急得背上都出了汗。 他们俩一出去,舒妃等人也呆不住了,连忙告退。令妃虽然怕皇后趁机说什么不利的话,很想留下来辩驳一二,可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担心着离开了。一面坐在辇上,一面寻思,皇上似乎对小燕子也有些不满了?嗯……真女儿来了,对小燕子的宠爱当然要降低了,小燕子的规矩,确实太差了啊!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扳回这一局了。 钟茗看着乾隆阴沉的脸,想着永琪着急的样儿,心说,小燕子的爹,你其实是诸葛亮转世的来着吧?早料到有这么个女儿能给你报仇的吧? 钟茗深刻地记得百家讲坛里有一个叫曾仕强的教授在讲到《胡雪岩的启示》的时候说了一段非常经典的话——如果你有一个儿子,你没有好好教他,他就害你全家 ;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没有好好教她,她就害别人全家 ;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他有一个儿子, 你就宠坏你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全家就完了, 你的大仇就报了。当年,n多牛人截了这期讲坛的图,排成连环画发到网上,钟茗看到之后大为叹服,专程下载下来看的来着。 一瞬间,钟茗悟了,小燕子,她是来报仇的!小燕子的爹娘,你们可以瞑目了!箫剑同学,你惭愧吧!看你妹妹做得多好,再看看你自己,你该反省了! 64麻烦事情多(一) 小燕子与永琪拉拉扯扯地回到漱芳斋,小卓子、小邓子连忙关了院关,明月彩霞急忙关了房门。小燕子一见门关了,甩开永琪的手:“永琪,你干嘛拉我?你知不知道紫薇正在坤宁宫里啊?” 永琪叹了一口气,想起早朝退后皇阿玛专门把他留下来谈话。 ———————————————倒叙——————————————— “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小燕子了?”乾隆即使生气,仍然记得不要表露出对小燕子的厌恶来,以防止永琪真的拧上劲儿了。没办法,合适的儿子还是少啊!年长的不是资质平平,就是沉缅于书画一类,年幼的十一阿哥也是心思不在政务上的,十二阿哥……乾隆心里还是有点儿疙瘩。好在装模作样这项技能,乾隆已经很熟练了,倒没让永琪看出破绽来。 永琪一听乾隆提到小燕子,手心里顿时捏了一把汗,听乾隆的语气不像生气,看乾隆的表情像在关心,这才放下心来。听到乾隆问话,连忙道:“皇阿玛,儿子是喜欢她。自从知道她不是妹妹以后,儿子的心里,就觉得松快。皇阿玛,小燕子真是个开心果……” 乾隆哼了一声:“皇家的媳妇可不是好当的!她那个规矩,可不行。” 再喜欢小燕子,永琪也知道小燕子的举动有时候还真是不妥当的,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她。永琪觉得乾隆如此提醒,是在为他们考虑,再看一下乾隆,虽然瞪着眼睛,却不像是真的生气。觉得前途还是光明的,努力为小燕子辩解:“皇阿玛不是也说过她是开心果的么?况且,前一阵子,有舒妃娘娘的教导,她的礼仪也勉强能看了。” “也只是勉强而已!还得要她别开口!一说话就露馅是不行的!要是让老佛爷听到什么‘嗳吱嗳吱’你说要怎么收场?”亲生女儿这样,可以想办法按遮掩一下,让她不张嘴、让人说好话,对这个冒充的,乾隆就懒得费心了——老佛爷看不上她,赶走了正好。明天又是秀女大挑,皇帝还能少了儿媳妇? 后宫里,当娘的就是给儿子背黑锅的,凡事拿母亲当理由,孝字当头,准没错儿。= =! “……”永琪一时无语,说不学无术都是抬举小燕子的文化造诣了。老佛爷还真是个讲求规矩的人,想了想诚恳地对乾隆道:“皇阿玛,老佛爷还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在这几个月里,我一定会努力让小燕子学一点东西的,争取让她在老佛爷面前能过关。” 乾隆见目的达到,一摆手:“既这么着,你去办吧,这阵子就不交给你什么差使了,你只管办这一件事就成!”一句话打发了永琪出去,乾隆不知道要是再看着这么个为女色迷了心智的儿子,会不会头脑发热亲自挽起袖子饱以老拳。要真是个长得漂亮、举止得体、琴棋书画都来得、四书五经都会得的女子,也就罢了…… 这眼力劲儿!你就教去吧,教得你不耐烦了,或者,她受不了了,朕也能安心了。 ——————————————转回———————————————— 想到这里,永琪分外着急,小燕子聪明是有的,可是就是不用到学习上去,真真让人无法了。偏偏小燕子又是个不听人劝的,听说要她学功课,一张脸瞬间拉了老长:“为什么还要学?!永琪,现在最重要的是紫薇啊!你怎么能不管她呢?!” 永琪心说,你还管她呢?她现在好好的,可你就要有大麻烦了!耐着性子解释:“现在紫薇有皇阿玛盯着,是不会有危险的,可是你,要是再不学规矩,就要有大麻烦了!”你要是过不了关,我可怎么娶你啊! 小燕子脑袋摇得像个拔浪鼓:“永琪,让我耍把式还行,让我学这些,那能要了我的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可怜的看向永琪。 永琪觉得想要三言两语说服小燕子学规矩、学文化是不可能的,只好暂时转移话题,省得两人越说越激动。“你刚才去坤宁宫干什么?” “我去找紫薇啊!那个皇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点都不和气,紫薇一定会受气的啦!都怪我,昨天晚上想着要早起的,可是夜里想紫薇想得一直睡不着,想了好久才合上眼,今天早上就睡过头了!明月、彩霞也不叫我!不行,我要去找皇阿玛,让他把紫薇搬到漱芳斋来!”明月、彩霞心说,我们叫了啊,可是叫不动,格格你还有起床气,一推你就拳打脚踢的,咱们只好让你继续睡了。 永琪也觉得紫薇能搬过来跟小燕子作伴那是最好不过了,有紫薇在,或许能对小燕子施加一点影响,能劝动小燕子学写字背书也不一定啊! “也对,不过你不能这么一头闯进去,这样不太好。这样吧,我去跟尔康商议一下,他的话,紫薇最能听得进去的,如果紫薇自己想过来住,皇阿玛肯定会考虑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尔康!” 永琪想起今天乾隆对于小燕子规矩上的不太满意,一把拉住小燕子:“你还是暂时不要去了,万一紫薇想来看看你呢?遇不到你不就不好了?还是我去找尔康,你留下来等紫薇,记住了,可别随便出了漱芳斋,万一紫薇来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知道了,”小燕子有些不耐烦,一个劲儿地催永琪,“那你快去找尔康啊,我留下来等紫薇!” 永琪不太放心地去找尔康了,留下小燕子在漱芳斋里拿花盆底磨地砖。 ———————————————————————————————— 众人走后,钟茗虽然看到乾隆脸色不好,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一边招呼着小太监给乾隆御下朝冠朝珠一类的佩饰,一边说:“紫薇丫头的衣裳刚送过去尺寸,还没做好,且没让她出来见人,我让她在东暖阁里听着,也算先知道一下宫里的事儿。现在叫她出来吧?” 乾隆自己动手扯下朝珠:“也好。”亲生女儿可比小燕子好多了,乾隆脸色舒缓了一点儿。看到紫薇身上的衣服,乾隆心里又生上了闷气。 钟茗对紫薇道:“刚刚小燕子过来找你的,可惜你这一身儿不大方便出来。她想求你皇阿玛,让你搬到漱芳斋去,你的意思呢?” 紫薇犹豫着,这宫里的人,除了带来的金锁,她就只跟一个小燕子相熟。可是这几天对于小燕子,又有一点怀疑,正在摇摆不定。乾隆却没那么多细腻心思,直截了当地道:“不行!她自己的规矩都歪七扭八的!紫薇还是在坤宁宫里好好住下罢!跟在你皇额娘身边,对你有好处!”紫薇本是私生女,让皇后来养,对她更是一种承认,不管这个皇后是不是得宠,宗法规矩上来说,她养的孩子更要高人一等。乾隆现在挺庆幸,幸亏当时小燕子是放到令妃那里的,要是放到皇后这里,小燕子就更不好处理了。 “什么好处不好处的?”钟茗嗔了乾隆一句,“难道没好处紫薇丫头就不认我这个皇额娘了么?” 紫薇也连忙道:“我在坤宁宫住就很好,皇额娘很照顾我的,我刚入宫,正是需要人指点的时候呢。容嬷嬷这两天奉命教了我很多东西的。小燕子那里,我要过去了,恐怕会显得太挤了呢。” 紫薇现在已经知道,宫里面凡是有身份的人都是各开一宫一院的,只有身份不够的,才会挤到别人的宫里去。 “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是有宝册的,称为六宫主位。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是嫔六人,皇贵妃只有在没有皇后或者皇后地位危急、某妃即将薨逝或者死后才会封,一般时候皇后与皇贵妃极少同时存在,”容嬷嬷昨天晚上讲解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皇后娘娘最尊贵,这其余的娘娘也能被称为一宫主位,各有一座独立的宫院,皇后娘娘这里,就是坤宁宫了。剩下的就是贵人、常在、答应,这就不限数额也没有宝册更不能开院,只跟着主位的娘娘们住,能在宫院里有一侧殿的就算不错了,一宫没有二主……阿哥、格格们住北五所或西三所,也就是‘阿哥所’虽然住在一起,却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院子的。只有年纪小的阿哥格格会跟着生母或者生母所属宫中主位娘娘同住。不过,薇格格情况特殊,要先在坤宁宫里凑合一阵子,禀明了老佛爷,再挪到西三所,到时候就算功德圆满了。说来,薇格格真是好运气,这宫里头,能让皇后娘娘养在眼前的,身份上都会有所进益。薇格格能在坤宁宫住上一段日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能在皇后娘娘名下记着,哪怕只住半天,身份都与别人不同,不怕格格生气,格格这样入宫来,还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以后更能抬头走路。” 夏家在济南,虽算不得名门望族也不是赤穷门户,这种正妻侧室身份之类的还是懂得一些的,容嬷嬷这么一说,紫薇也就明白了。太太养的和丫头养的,身份是不一样的。紫薇上京,就是带着夏雨荷的期望而来的,入宫之前经历多少坎坷,此时更是想着要为生母争一口气,讨得乾隆喜欢才行,一一记住容嬷嬷的话,结合着自己的一点常识对照,觉得容嬷嬷说得果然不差。 乾隆这才满意了:“这就对了,得了素服之后,也不要乱跑,让你皇额娘给你安排,她做事是最周到的,定能让你被各宫娘娘接受,到时候有大家一起帮你在老佛爷跟前使劲儿,你能得到老佛爷首肯,朕再下诏认你,可名正言顺得多啦!” 紫薇又一次谢过乾隆和钟茗。 钟茗看紫薇行完了礼,才把手里的朝冠递给高无庸放到一边:“自家人,客气什么?可惜了,要是一开始就进得宫里来,咱们早就夹在旁的消息里禀过老佛爷了,再几日就是老佛爷圣寿了,我打量着你女红应该不坏吧?”问紫薇。 紫薇连忙说:“在家里,我娘教了我所有女孩子要学的东西。” “那就是了,你或是绣幅图,或是写幅字什么的当寿礼,咱们再让周围的人给说两句好话,指不定老佛爷没见到人就先对你有了好印象了。现在……想到要禀告老佛爷说先前认错了人,我都觉得张不开嘴了。”钟茗一脸惋惜。 乾隆磨了磨牙:“张不开嘴也得张,要是到老佛爷回来之后再告诉她,怕是要怪我们隐瞒,到时候就更难办了。” 钟茗低头不语,再出主意就出力不讨好了,反正事情是乾隆搞出来的,让他自己收拾好了。乾隆挺郁闷,出了这样的乌龙事,他只有和血吞了,反正是认‘义女’,认了也就认了;要是真的降罪下去,那他的囧事可就要传得满城风雨了。虽然现在这个样子免不了被人说嘴,到底比亲口承认吃了苍蝇要好得多。 钟茗顺着话题扯到老佛爷身上了:“可叹老佛爷明年都七十圣寿了,今年还要辛苦到山上持斋去,今天圣寿怕不能很热闹了。好在明年就是老佛爷的七十圣寿了,可一定要好好热闹一番!我想着,今年的寿礼,最好要日常用的东西,已是冬天了,山上怕是会更冷!大毛衣裳、烧的木炭、盖的被子都要更细心准备才是,还有吃的鲜菜鲜果,至于珠玉一类东西,今年的景况倒不如?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2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2部分阅读 如日用的东西要紧了。不过,老佛爷赏人用的金瓜籽儿、金银锞子我已经命内务府去办了,前儿已经得了。还有给寺里添香油的钱,也都备下了。只等皇上过目之后就封箱起运,另看各宫、各府有什么孝敬的,一并封运,只是押运的人要仔细选。” 乾隆是极孝顺的人,不管怎么样,物质上是不会亏待他生母的,听钟茗说得周到,笑得眯了眼睛,四下一看:“紫薇,多跟你皇额娘学一学,这些你以后自己当家都要用到的。”这是变相夸奖了,钟茗坦然听了。 十格格的||乳|母这时进来了,说十格格醒了,喂过了奶,正在要看阿玛额娘呢。钟茗就拉着紫薇的手:“走吧,看你小妹妹去,可真是个‘小’妹妹啊!” ———————————————————————————————— “额娘。” “回来啦?” “皇额娘没让新格格出来见人,说是——衣裳不对,素服还没得,噗~” 憔悴的脸上也透出一丝浅笑:“规矩这种事情,皇后娘娘当年为了统领后宫,可没少下功夫。你以后要多向皇后娘娘请教才是,可不要出了丑还自己不知道。” “女儿谨记额娘教诲。” “这两天,没事不要乱走动,跟额娘一起点一下你的陪嫁,虽说有内务府按定制来置办,咱们自己到底也要带些私房,富察家,可不是一般人家。” “额娘……” “皇后娘娘出手了,令妃怕是也要有动作了。一个掌管后宫十余年出手自然有章程,一个得圣宠十余年要失宠也不是这一件事情就成的。咱们心里虽然有数,可绝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令妃,这阵子你还是远着吧,皇后那里,照常请安,别的,她不说,你别做。反正,额娘病了,你没心情理会旁的事儿,对不对?” “额娘吉人自有天相……”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求在闭眼前看你嫁得舒坦,为永璋、永瑢求个平安就好……” “三哥不是很安全么?六哥排行在五阿哥后,没什么的吧?” “我还是不放心,说不得,拼着这张临死的老脸,求一下皇上罢!” “额娘!” “额娘累了,要睡了,你也歇歇去罢,新娘子气色不好可不行。” 65麻烦事情多(二) 十格格一岁多一点,长得粉嫩可爱,刚刚学会说话,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往外蹦字,乐得乾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紫薇在一边看得很是羡慕,钟茗对紫薇道:“我带着指甲套,不好抱孩子,你去帮我抱来瞧瞧吧。” 紫薇一顿,抬眼看向钟茗,只见钟茗表情并无异色,仿佛只是母亲让大女儿抱小女儿一般自然。也就放下心来,过去对乾隆道:“皇阿玛,皇额娘要看十格格。” 乾隆看着漂亮的大女儿抱着可爱的小女儿,觉得这世界真是美好。钟茗看了一回十格格,又看看紫薇,对乾隆道:“她们俩倒了投缘了。”乾隆只是笑着点头。 欢乐的时光总是容易过,不一会儿,高无庸就小声提醒着:“皇上,您该回养心殿去批折子了。” 乾隆的脸刷地变了颜色,最近朝上无大事,最大的事件就是西藏公主的婚事与回疆大捷。塞娅看上了福尔泰,本来是桩好事,却因为真假格格的事件,让乾隆心里有了疙瘩。福尔泰被乾隆口头指婚、封了贝子,就要给他全家抬旗,否则,一贝子,家人尚且是不在旗的汉人,实在说不过去。可乾隆心里别扭,福家在真假格格事件中隐瞒在先、妄度上意在后,反正,他们家不是纯臣。可婚都指了,不能反悔,乾隆再不愿意也得下这个旨,他又不想下得太快了,存心压一压,也算在心里给自己找一点平衡,硬是没有当场下旨给福家抬旗。 然而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跟永琪聊完天,到坤宁宫看完女儿,乾隆还是得回去办他的正事儿。恨恨地看了高无庸一眼,直看得高无庸缩肩垂头,乾隆这才愤愤地道:“没看到朕还要跟皇后商议老佛爷圣寿的事儿么?朝上有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催着?在坤宁宫用过午膳再去也不迟!” 高无庸的背驼得更厉害了,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当奴才的,不提醒,主子忘了正事儿,一准要跟他们算账,提醒,主子不高兴,也要挨骂。 钟茗看乾隆的样子,倒像是在跟谁怄气,可是前朝的事情,后宫最好还是少插嘴,使了个眼色,紫薇把十格格交给||乳|母抱着,一起跟着乾隆回到坤宁宫正殿里。素芯把坤宁宫的寿礼单子呈了上来,染墨就奉上了各宫、各府的寿礼单子,另外还有圣寿节当天的礼仪程序之类的东西。 紫薇看着这么多东西,心下暗暗咋舌,这宫里的规矩可真是大啊!瞄了一眼礼仪程序的帖子,连走几步止,举杯几次都有讲究,心里越发谨慎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妥,让人笑话了去。金锁识字并不很多,看不大懂单子,只是觉得宫里做事,这排场也太大了,不免为紫薇担了一回心。主仆二人心里都有点怯场了,讪讪地掩了一下身上衣服上的绣纹。 钟茗一抬头,看见两人动作,开始觉得惊讶,想了一下才明白,笑道:“这衣裳的颜色也还凑合了,素服最早也要明儿才能得,你要觉得不自在,我教你个法子,把那绣纹给拆了,再把衣裳熨平了,总是行的。” 乾隆正在看单了,往里面又加了一尊金佛,听钟茗这么说,也对紫薇道:“这个法子好,去收拾吧,别弄得自己不自在,这事儿不怨你。” 紫薇连忙带着金锁退下收拾衣服去了,乾隆把改好的单子放回桌上:“你办法倒多。” “不过是家常做惯了的事情,紫薇丫头是闺阁小姐,没想到也是正常,”转而说起押送寿礼的人选来,“这回是趟远差呢,怕是要年轻人去才好。” 乾隆点头:“最好是自家晚辈,让老佛爷见着了也好高兴高兴。” 钟茗一拍手:“就挑一个皇子一个额驸去办这趟差使,让老佛爷见见晚辈,如何?” “很好!” 当下商量一番,纯贵妃病重,三阿哥与六阿哥就不让走远了,小阿哥们也不行,五阿哥要跟小燕子磨牙,最后选了四阿哥永珹去跑这趟差。额驸里和敬之夫色布腾巴尔珠尔前番起复立了军功,此时身上兼着理藩院尚书,将近年底,不免有蒙古诸部、朝鲜等藩属遣使进京,还有朝廷颁赐各藩属的赏赐,因路途遥远,此时也该清点着起运了,他的差使倒比平日更忙了几分。和婉病重,她的丈夫自然不好远走,最后选的额驸是富察氏明瑞。 乾隆当即宣这两个人入宫一趟,就在坤宁宫里立等着他们来。 “时辰不早了,就算他们进得宫来,也好到晌午了,索性就留他们用膳吧,一边吃一边说说话,”钟茗提议,“连兰儿、永珹媳妇一起,都宣进来得了。你们说你们的,我们说我们的,也好让紫薇先见见姐姐和嫂子。” “正是!” 到两对夫妻来的时候,正赶上饭点,乾隆带着永珹、明瑞用饭,钟茗就招呼着兰馨、永珹嫡妻伊尔根觉罗氏到里氏摆膳,把紫薇也叫了来。为三人彼此介绍了一下,又对兰馨说了紫薇暂住她的屋子的事情,这才吩咐开席。伊尔根觉罗氏就起身,要先给钟茗布一回菜。 兰馨听到介绍的时候,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紫薇看她表情一僵,有些不自在。兰馨也察觉到紫薇不自在,连忙开口与紫薇讨论起屋子摆设来。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有些不大看得起紫薇,不管怎么说,紫薇是名不正言不顺了些。皇后是正经的婆婆、兰馨是得了册封的和硕公主位比郡王比永珹现在的位份都高,伊尔根觉罗氏自觉得给她们俩布菜倒没什么。可这个薇格格,是皇上私生女,生母又是未婚生女的汉人,心里就先不喜欢了。满人规矩,姑奶奶的地位总是超然崇高的,哪怕是私生女,皇后放在跟前了,伊尔根觉罗氏也要先给紫薇布一筷子菜意思意思才能在钟茗的示意下坐下用餐。 紫薇是个挺敏感的姑娘,本能地觉得饭桌气氛不佳,不安地动了动,让伊尔根觉罗氏越发觉得这个横冒出来的格格上不了台面,缩头缩脑的不大气。伊尔根觉罗氏选秀的排单上写的是“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就是说,她的母亲乃是正经八百的和硕格格。真正皇家气度该是什么样儿,伊尔根觉罗氏自幼便知。更兼着到永璋府上走动时听到了另一位“还珠格格”的事迹,伊尔根觉罗氏越发不喜欢这些没根没底的格格了。 闷闷地吃过一顿饭,外间里乾隆也在对儿子、女婿叮嘱注意事项——东西一定要押送到,你们自己路上也要小心,要奉承好老佛爷,当然,别忘了告诉她老人家,朕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你们一定要把这趟差使办好,要让老佛爷高兴,也要让朕的事情有个好的开头。 事关自己隐私,乾隆说得含糊,两个听得的人也只明白了个大概,又不好开口追问,对望一眼心里暗暗叫苦,皇上说得如此含糊,老佛爷问起来,咱们要怎么回答?永珹心说,我跟永璋都出宫建府了,走动得也多,让我老婆跟他老婆打听一下吧,纯贵妃病重,他们家最近倒是常到宫里走动的,或许消息能更多些。明瑞心说,让公主多向皇额娘请安吧,也好问问确切消息。 两人心里打着算盘,嘴上应了。 ———————————————————————————————— 皇帝一家子在坤宁宫里商量事情的时候,五阿哥也到了福家来商量事情。永琪到福家的时候,福家正处在一片忙乱之中。福尔泰虽说是娶媳妇,可看起来竟像是个倒插门儿!福伦夫妇俩这两天一面庆幸着尔泰这婚事来的正是时候,要不是有着西藏驸马的名头,自家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脱身,这么一想,对于儿子要“远娶(嫁?)”的不满,一下子淡得不见了影儿;一面又开始忙着打点尔泰远行的装束,四季衣服、日常用品、各类佩饰、陪行的下人……又有要给塞娅下聘的东西,都要齐备。 虽然有令妃提醒了一下,要与紫薇保持良好关系,可那毕竟不如福尔泰的婚事更急迫,福伦夫妇就把福尔康的事情暂时压后了,这下可把福尔康急得团团转。可巧永琪来了,福尔康像是见到了救星,急着扑上去一迭声地问:“你可来了,紫薇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福尔康问得直切主题,永琪也就不绕圈子了,他也正着急着呢:“紫薇现在正在坤宁宫里……” “什么?为什么是坤宁宫?” “你听我说,现在麻烦大了,皇阿玛要皇后娘娘教导紫薇,要我教小燕子用心学功课,这绝对个大难题!” “皇上把紫薇放到坤宁宫了?”听到永琪带来的消息,福伦夫妇也坐不住了,放下手头的活儿,也凑了上来。 永琪一脸着急地点头:“也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燕子的事情,我能理解,她的规矩确实学得乱七八糟,功课也是一塌糊涂。可是紫薇并不是不懂事的人,为什么还要交给皇后娘娘教导?” “这下可坏了!”福伦夫人一拍大腿,“皇后和令妃已经斗得天翻地覆,咱们前两天差点吃了大亏!紫薇放在皇后娘娘那里,事情要不好办了!” 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在座的都知道,所以福尔康急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紫薇搬出来,皇后娘娘一向看咱们这些人不顺眼,紫薇在她那里,说不定就要吃亏!她一个姑娘家,身边又只有一个金锁,”看向永琪,“五阿哥,你有什么办法么?” 永琪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皇阿玛让我把小燕子教得说话不要闹笑话,我想,紫薇是个才女,有她在,说不定能影响小燕子变得知书达理,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家儿媳妇,不如让紫薇搬到漱芳斋,这样,两个人也互相有个照应。” 福尔康听了这个主意,也冷静了下来:“这样很好,小燕子好歹有点武艺,可以保护紫薇,紫薇也能影响小燕子。五阿哥,这事还要拜托你跟皇上说一下,或者请令妃娘娘跟皇上吹吹风。” “可是紫薇现在被放在坤宁宫,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所有的皇子皇女名义上的嫡母,紫薇的生母去世,由她来抚养,是最名正言顺不过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不管是我,还是令妃娘娘只要跟皇上提了这句话,就是对皇后的质疑,到时候,事情就更难办了。” “那要怎么办?”福尔康也急了。 “本来,小燕子要自己跟皇阿玛说的,被我拦了下来,我觉得——” “什么?” “还是由你跟紫薇说比较好,今天小燕子跑到坤宁宫,正撞上皇阿玛在,被赶了回来。我想,如果紫薇自己愿意搬出来,皇阿玛总要考虑一下她的意见的。” “那我收拾一下,马上进宫。”福尔康觉得永琪的主意不错,便急着要去做。 “站住!”说话的是福伦,“别忘了,后宫之地不许男子随便进入的!何况那是坤宁宫!你想死么?!刚刚出过事,恐怕皇上和皇后正等着谁再犯个错,杀一儆百呢!” “要不然,我扮成五阿哥的随从,半夜里悄悄地‘夜探’……” 福伦又气又急:“明着去免不了是个罢官,你还‘夜探’?当成刺客当场格杀了你!再认出你是我福伦的儿子,刑部办案的人能把咱们家自己都认不全的九族亲戚全逮来到狱里方便大家认亲!” “我的武功,那些侍卫发现不了……” 要不是因为五阿哥在场,福伦真想抡圆了胳膊赏这武功不错的儿子两记脆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福尔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福伦夫人给拦了下来:“你先冷静一下,越是着急就越想不到办法。”永琪也不好再催,只在心里暗暗着急。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一声:“二少爷和塞娅公主来了!” 福尔康眼睛一亮,对着进门的塞娅问道:“塞娅,你想不想见一见紫薇?” ———————————————————————————————— 钟茗听着养心殿太监来传消息,说是西藏公主跟随其父入宫,跟皇上要求要邀紫薇出去玩的时候,心说,来了! 这时钟茗正领着伊尔根觉罗氏、兰馨、紫薇一起看即将起运的寿礼,一面点评家礼物送得好,另一家礼物略有不足,对三人道:“送礼也要讲究个情境的,比方说,今年老佛爷不在宫里,那送的礼物与老佛爷在宫里比,就要有所不同,档次不能低了,但是东西就要有所不同,你们看,我备的就是在山上用度需要的,要是老佛爷此时在宫里,那送的礼物就又要变一个样儿了。” 三个连连点头,伊尔根觉罗氏更是对着母亲教过的内容用心琢磨。正琢磨间,听到这样的消息,伊尔根觉罗氏低头撇嘴,还在孝期里呢,就往外跑?!这朋友也太不讲究了,可见这格格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兰馨心里有些羡慕紫薇能有机会出宫看看,可心里却知道不妥,也低头不说话,只管竖起耳朵,准备听听皇额娘怎么吩咐。 紫薇自从跟在钟茗身边,见识了这么些规矩之后,也在用心一心要学好,不能被别人小瞧了去。猛一听塞娅相邀,她本不笨,很快就想到这或许是宫外“有人”想见她,有一丝喜悦,可是一瞄到袖子上被拆掉的绣纹虽然熨过,仍能看到细小的针孔,又为难了。 钟茗一扬眉:“甭看衣裳了,也不用为难。公主既想见你,就宣她来坤宁宫见罢!”心里暗叫不好,坏了,忘了紫薇在坤宁宫,一群惦记着她的人怕是想把坤宁宫的宫墙给拆了好看一眼紫薇,生怕她被虐待了去!一个哆嗦,在原著里,似乎有人上演了一出“夜探坤宁宫”?nnd!要是不“探”了,改成“刺”,我这脑袋怕是有危险了!不行!一定要加紧防卫!得赶紧想办法了。 钟茗好想哭:我到底接手了一个怎样的麻烦啊?!或许,让她搬出去是个好主意? 66麻烦事情多(三) 塞娅的任务是要把紫薇接出宫去,在福尔康看来,塞娅的面子皇帝、皇后都是要给的,由她出面,那是再好不过。塞雅随着巴勒奔进宫商议婚事,正好顺势提出要接紫薇出宫玩。乾隆想了一想,对塞雅道:“紫薇正在坤宁宫里住着,她现在不方便出去,或者,你可以去坤宁宫看看她。” 乾隆毕竟不是巴勒奔,塞娅也不敢很跟他闹,心说只要见到紫薇,把话带到,紫薇要是自己想出来,由她自己跟皇帝说,那就最好了,做父亲的总是疼女儿的。这么想着,塞娅也就同意去坤宁宫了。 钟茗正在头疼着到底要不要接手紫薇以后的生活的时候,内务府来报,昨天皇后娘娘吩咐准备的家具已经得了大半,已经送到坤宁门[1]了。正常用度一类的东西,内务府都会有一点库存,现在要的不过是些家具摆设,并不是太稀罕难得的东西,正是日常用品,并不用现造,只要搬运一下就成。内务府今天一早就开了库,仔细拣了一翻,奉上一套酸枝木的家具来。又不知道这用的人是什么品级,其他的配套东西也只好照着先前给漱芳斋送的东西弄了一套来。这下好了,家具都有了,想送都送不走了。 总不能让一堆东西堆在大门口,钟茗只好忍下头疼,带着三个人去收拾屋子,又让从坤宁宫的库房里取一些自己的私房给紫薇添置。兰馨与伊尔根觉罗氏看到紫薇主仆虽然在兰馨房里过了一夜,却没有动房里的东西,连衣服都是另放一边的,对紫薇的观感倒是好了那么一丝。 塞娅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坤宁宫的。藏地与中原的审美观不同,塞娅只觉得家具不够鲜艳好看,但她也有点眼光看得出东西并不差,此外还有从未见过的自鸣钟、照得人影纤毫毕现的大玻璃镜子,塞娅惊讶得合不拢嘴。 紫薇见了塞娅,又是激动又有一点担心,嘴巴张了又合。 西藏公主自己挑丈夫,还亲自拎着鞭子比武的事情,京城权贵都是知道的,兰馨与伊尔根觉罗氏见到她的时候就有点儿不舒服。钟茗是主人,率先发话了:“先放一放罢,回去说话。” 塞娅不会说客套话,先是行了个藏人的礼节,然后就直说了来意。 兰馨权当没听到,伊尔根觉罗氏在心里撇嘴。钟茗皱眉道:“公主或许不知道咱们这里的风俗,未出嫁的姑娘,轻易是不许出门的,就是在自己家里,也没有随便出来见客的道理,那样显得不尊重。”紫薇听到这里,抖了一下。 “何况薇格格正在生母孝中,我想便是在你们那里,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出去解闷的。” 塞娅的汉语学得挺不好,听钟茗说话的意思只能靠猜,她大概明白钟茗这意思是不让紫薇出去了,不由得大急。连藏语都出来了,听得坤宁宫里的人一头雾水。钟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公主在汉语上的造诣与小燕子那是难姐难妹,一个级别的。 塞娅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人听得懂,紫薇听得干着急,终于忍不住了:“塞娅,你要说汉话啊!” “啊!”塞娅这才反应过来,直接就来了一句,“尔康让我来叫你出去玩,五阿哥和尔泰都在外面等你呢!” 紫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兰馨看她的眼神已经很惊讶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目光更直白。紫薇急忙截住话头,生怕塞娅再说出什么更犯忌讳的话来:“塞娅,事实上,我娘去年才去世,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我是要呆在家里守孝的,我相信你们西藏那里,也有在亲人死后表示伤心的习惯对不对?”紫薇尽量用浅白一点的汉语知识跟塞娅讲,讲得和听得都急得满头大汗。 钟茗看不出去了:“好了,薇格格不用说那么多了,我来直接跟公主说了罢。事实就是,薇格格现在不能出去,不管有谁叫她都不能出去,有资格让她走动的人,都在这宫里。” 塞娅怎么会是轻易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的人?可是说话的毕竟是皇后,塞娅也不是真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倒没有拧着脖子跟钟茗争吵,只是对紫薇道:“唉呀,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啦!” 紫薇真的为难了,对面一姐一嫂的目光像是针扎,紫薇觉得羞愧[2],出身使然,让她对某些事情特别敏感,可实拿塞娅没有办法。金锁在一旁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她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奴婢不能随便插话的规矩,可问题是她想插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用着急的目光看了一回紫薇,见紫薇也是为难,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钟茗了。 钟茗咳嗽了一声:“这宫里,正经的格格就没有可以随便出去遛弯儿的,如果有急事,金锁!你代格格跑一趟吧,不要嫌辛苦。” 紫薇一想,金锁出去就等于自己出去了,有什么消息需要转达,金锁是再可靠不过了:“皇额娘说的是,金锁,你就跟塞娅公主去一趟吧。” 金锁觉得皇后娘娘救人于危难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一急一高兴,规矩也忘了:“好的好的,我随公主去一趟。格格,你就放心吧。” 伊尔根觉罗氏听金锁说话很不靠谱,偷眼看了一下容嬷嬷,见她没有什么表示,掐了一下自己手心硬忍了下来。 钟茗这才对紫薇道:“这都是平常处理事务要用到的,你慢慢学罢,你是格格,断没有谁一叫你就动的道理!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皇家格格,要的是身份气度。你道让你学规矩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走路端正么?拿乔摆谱么?错了!是为了不让人小瞧了去,也是为了培养你的涵养气度。”又对兰馨、伊尔根觉罗氏道,“要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步子走得再端正,那规矩也是白学了!你们也要注意。” 兰馨、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起身:“谨遵皇额娘教诲。”紫薇连忙跟着起身。 钟茗说的一串话,塞娅这回是真没听明白,只是知道皇后让金锁跟她出去,即使不满也没有办法——虽然语文与小燕子一样不好,可做事的时候,塞娅却比小燕子靠谱多了。 塞娅带着金锁走了,钟茗也就搭着容嬷嬷的手起身:“好了,老四家的、兰儿,我就不留你们了,紫薇,跟皇额娘接着拾掇屋子去。” 紫薇有些心神不宁地答应了,跟在钟茗身后步子也是沉沉的。 ———————————————————————————————— “金锁?怎么是你?紫薇呢?”福尔康没看到紫薇,就要冲上前去摇金锁的肩膀。 金锁吓得一躲:“尔康少爷,格格在宫里啊!皇后娘娘说,正经格格是没有随便出宫的,您不知道么?”尔康少爷是个有学问的人吧?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 尔康一时语塞。 永琪则问道:“皇后娘娘没有对紫薇怎么样吧?” “皇后娘娘对格格很好啊!这两天让容嬷嬷教了我们很多规矩,今天一早量了格格的尺寸让人做衣裳去了,还有,格格的屋子也收拾起来了,都是新家俱。” “那个皇后,对紫薇好像真的很好啊!给了她好多好东西,许多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的。”塞娅证明。 福尔康眼尖,看到金锁的衣服上有异常:“你衣服怎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金锁就一肚子气:“上面有绣纹,要拆掉啊!” 金锁的愤怒感染了福尔康,以为紫薇主仆受了虐待,开始义愤了。 “尔康少爷,我们太太去年新丧啊!鲜艳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皇后娘娘不说,我们差点忘了。可是素淡的衣服一天做不好,皇后娘娘这才让我们把鲜艳的绣纹拆了暂时凑合的!难道这些规矩不用遵守么?我们太太,是格格的亲娘啊!” 塞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正要发问,被尔泰一把拉走了:“我们赛马去!” 福尔康估计是真没想到这个,傻站着没话可说。这次见面是永琪促成的,他当然要圆场:“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的,其实,我们今天本来想紫薇能出来,跟她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跟皇阿玛说,搬到漱芳斋去住。”这才是今天见面的重点 “不是说一座宫里只有一个主人的么?宫里都是这样的,只有没身份的人才跟别人挤在一处,”金锁奇道,“格格与小燕子住在一起,算什么呢?” 福尔康深觉不妙,金锁说话几乎句句不离‘皇后娘娘’,看来皇后变聪明了,可她对金锁的影响也太大了,如果连紫薇也被皇后影响了……不行!“小燕子好歹会一点武功,如果紫薇受了欺负,至少小燕子能护她一下。”永琪跟着点头。 “尔康少爷,您要是真的为格格好,就先忍一忍吧,格格现在挺好的,既没有挨冻也没有挨饿更没有挨打,她能见到爹,又再次有了一个会照顾她的娘,”金锁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问出个自家格格受到不好待遇才甘心?正常人不是应该问“xx过得好不好?”“xx受不受皇后娘娘喜欢?”的话的么?“今天,塞娅公主来跟格格说,宫外有人叫她出去的时候,兰公主和四福晋的眼光已经很表明问题很严重了!” “尔康少爷、五阿哥,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 永琪和福尔康对望一眼,最后还是福尔康开口了:“好好照顾紫薇,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想办法送个消息到五阿哥那里或者令妃娘娘那里实在不行,小燕子那里也行。告诉紫薇,让她珍重,我在外面等她!” 金锁又福了一福,才循着原路回去了,一面重重地往地上踩步子,一面生闷气。 ———————————————————————————————— 钟茗已经给紫薇布置好了屋子,用具也摆好了——光动嘴不动手,还有一堆人听着命令搬东西,速度就是快。看着紫薇心不在焉的样子,钟茗只能把叹息咽进肚子里,有些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钟茗也没有伟大到拯救xx,收留紫薇,只是不想让她再给令妃一方加分顺便打击一下令妃而已,可现在这个样子,倒真是有些觉得她可怜了——虽然钟茗觉得自己更可怜一点。 钟茗在心里惨嚎,我不想让紫薇搬走,可她要是住在这里,保不齐又要有人“夜探”我的地盘啊!nnd!坤宁宫的人都不可靠啊!仔细回忆一下原著,已经支离破碎,可是紫薇被关进传说中的容嬷嬷的小黑屋挨针扎的那一段倒是记得,坤宁宫的矬人侍卫,硬是让永琪和福尔康,两个既没上过战场也没抓过小贼的人给探到实情了!这样的侍卫,越想越觉得不可靠![3] 还有那个梁廷桂!今天雷厉风行查到的结果是,这家伙其实是包衣旗的,更悲催的是,还是分到自己名下的包衣!真是不让人活了!这个办事不牢的家伙,居然是自己在外面的干将! 还有,s自己这边只有容嬷嬷最可靠了,仿佛原著里皇后派人收买夏家人伪造紫薇生日的那一节,最后紫薇等人脱身,按常理推断,这种东西最难辩白,但是紫薇安然度过。原因只有两个:一、乾隆脑抽,觉得紫薇不是亲生女儿也没关系;二、皇后身边有人反水了。乾隆再脑抽,也不会愿意被戴绿帽子、为别人养女儿(有待进一步证实),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如此悲剧的“外援”啊!我还是老老实实从宫里下手吧!令妃,该有动静了。 67麻烦事情多(四) 眼看着金锁离去,永琪和福尔康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互相看了一看。两人都很着急,永琪急小燕子、福尔康急紫薇。尤其是福尔康,恨不得立时就能出现在紫薇面前,好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做事还算周到,因此与塞娅说好的地点是在郊外而非福家。 永琪定了一下神,好歹小燕子已经在宫里了,看样子乾隆已经是默认了她的存在,他比福尔康要好一点:“这么站着也不行,我们先回你们家里再慢慢商量吧。” 福尔康又是另一种心情了:“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紫薇,”猛地侧过身,认真地看向永琪,“五阿哥,我今天晚上就混进宫去!” 永琪稍微冷静一点儿:“就算是要混进宫去,你这一身——”上下扫了两眼,“也是不行的,还是要回家换身衣服再走,混进宫里容易,可是要混到坤宁宫就难了。至少还要准备夜行衣或者是其他让别人认不出你的装束来。” 福尔康不急着马上进宫了,开始急着马上回家,拼命地打马狂奔,永琪跟在他后面吃了不少灰土。 到了福家,福伦夫妇都在,看到福尔康着急的样子吓了一跳,再看看后面永琪灰头土脸的样子,更是惊讶。“五阿哥、尔康,你们这是怎么了?” 永琪一边拍灰尘一边说:“紫薇没法出来,来的是金锁。尔康没见到紫薇,这不急了么?紫薇八成是被皇额娘留在坤宁宫里出不来了。” “金锁说话几乎句句不离‘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说,正经格格是没有随便出宫的’、‘ 皇后娘娘对格格很好,皇后娘娘让容嬷嬷教了我们很多规矩,皇后娘娘今天一早量了格格的尺寸让人做衣裳去了’、‘皇后娘娘说,我们太太去年新丧啊!鲜艳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我们差点忘了。可是素淡的衣服一天做不好,皇后娘娘让把鲜艳的绣纹拆了暂时凑合’,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皇后娘娘!看来皇后变聪明了,可她对金锁的影响也太大了!”福尔康的记性实在是很好,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金锁说过的话给搬了出来,语速很快,听得福伦脑袋胀大了一圈不止。 “好了!”福伦见儿子急成这个样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往日看着也是一副沉稳模样,怎么现在就急得像只猴子了?“且不论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者是有什么目的,就凭你刚刚学的这几句话,却是字字在理,你倒是给我找个合理的理由去驳一下!你给我坐下!” 见父亲发怒,福尔康也只能咽咽唾沫坐到一边生闷气,心里却并不服气。福伦夫人急忙安抚这父子俩:“你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别自己先乱了阵脚,”对福尔康道,“紫薇那些衣裳,确实是不妥,也怪我,竟没有注意到、没有提醒你们几句,”又对福伦道,“老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吧,紫薇一直在坤宁宫里,可不是件好事啊!我是担心,紫薇的婚事,万一皇后要插手,那可不妙了。”福尔康心有戚戚焉,跟着直点头。 永琪听着有门,用商量的口气对福伦道:“我和尔康觉得,可以让他混进坤宁宫见一下紫薇的……” “五阿哥!”福伦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严肃着急,“这可不行!你们是打算扮成侍卫还是太监?侍卫不准随便走动,且有定员。太监……万一露了馅,尔康的命就没了!到时候,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最庄严不过的地方,青年男子偷偷摸摸的进去,你还要命不要了?!”最后一句是瞪着福尔康说的。 “我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福尔康忽然站了起来,绝然道,“一时见不到紫薇,不能亲眼看到她过得好不好,我就心神不宁。” 福伦气个半死,估计如果紫薇不是个格格,他掐死紫薇的心都有了,还得先稳住儿子:“你就是混进了宫里——这有五阿哥带着,我不担心——可你能保证混进坤宁宫?穿着太监的服色乱晃?你在宫里看到过敢四处乱晃的太监么?我敢保证,你只要探头探脑的,一准有人抓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福尔康极烦躁了,“干脆我还是蒙面‘夜探’好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福伦真想捶他!“你给我用用脑子!那是坤宁宫!且不说有多少侍卫了,就算你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头皇上有诏,皇宫发现可疑人物,可以就地格杀的,到时候一看你蒙着面,招呼都不用跟你打只要有一个人喊一声,你能被射成刺猬!” 福尔康的眼神已经变了,福伦夫人看着很担心:“你别老是训他啊!他就是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帮他拿个主意,也省得他办事不妥当。”福尔康一听,眼中瞬间充满了希望,直勾勾地盯着福伦。 “这样!尔泰被指婚,婚期就在这几天,我们总要进宫谢恩的,趁这个机会,”瞪着福尔康,“你不要乱动!万一你闯宫不成,让紫薇跟着吃瓜落,有你后悔的时候!让你额娘去,”看向妻子,“夫人去坤宁宫谢恩去,顺便要求见一下紫薇,毕竟在咱们家住了些日子,你要求见,皇后娘娘也不能不近人情!或者竟是先跟皇上请示,再去坤宁宫。收拾几样礼物带给紫薇,也好有个说法。” 姜还是老的辣!这已经是最妥贴的方法了,永琪接受了:“就按福大人说的办,我先去跟小燕子打声招呼,她怕是已经等急了,”又问,“要不要跟令妃娘娘通个气?” 福伦想了想:“也好。” 福尔康再着急也没办法了,他现在不能随意入宫,尤其是后宫,没有永琪的帮忙,他混不进宫里,只能不太甘愿地争辩一句:“如果这几天紫薇过得不好,可怎么办?” 福伦夫人一拍儿子:“那就更有理由让紫薇搬出来住了!”看儿子又要炸毛,连忙解释,“是一辈子重要,还是这几天重要?金锁不是说紫薇现在还没受虐待么?不过我想,把紫薇拦在坤宁宫里不让出来,不知道算不算是软禁?紫薇是不是甘愿如此的?如果能有证据证明皇后待紫薇不好,那这事就算成了!”这一家人,心里只有自己、眼里只有一个令妃,连乾隆都是可以算计的,连格格都是差点要“处理”掉的,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还真是少。 主意定了下来,永琪就要回去安抚小燕子,并且要想好如何解释不能让紫薇立刻搬到漱芳斋住,同时注意不要激怒小燕子再闹出闯坤宁宫的事来。 福伦拱手道:“臣便去写谢恩的折子……” 永琪忽然想起来似的:“福大人,忘了恭喜你们一家,尔泰被封为贝子指婚给西藏公主,我估摸着你们一家,就快抬旗了!旨意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真是意外之喜,这样一来,福家的地位就会大大上升。 福伦这才一拍脑门,对福尔康道:“只怕进宫的事情要再过几天才成了,皇上还没有下正式的指婚的旨呢!你也不要急,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内务府都在准备这次婚事的东西了。如果抬旗的旨意一起下来,你额娘就更有理由去坤宁宫了。” 福尔康无可奈何,只能干搓着手。 ———————————————————————————————— 乾隆最近往坤宁宫来得比较勤,紫薇确是朵解语花,或陪乾隆下棋,或与乾隆论诗。钟茗心里直抽抽,这幸亏是个女儿,再直白一点地说,幸亏已经父女相认了,否则…… 这样也好,至少能把令妃给逼急了出手。钟茗现在不怕令妃动,就怕她不动。一个潜伏的敌人比一个已经跳出来的敌人要难对付得多,老是担心有人在惦记着跟你作对是件伤神的事儿。 钟茗现在只等令妃出手了,一点都不意外令妃会有后着,后着也很好猜,无非是想办?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3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3部分阅读 办法巧遇一下乾隆、勾起乾隆的美好回忆、或是自己病了招人怜、或是儿女病了让孩子他爹心疼……当然,她也有可能逆流而上,找一下自己的麻烦、或者是揭出一些别人的恶事,兵行险着。 仅此而已…… 令妃跟随乾隆多年,乾隆的喜恶自然是摸得清楚,乾隆的生活习惯她怕是比乾隆还明白,能把乾隆勾过去,钟茗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乾隆的心思现在正放在这个新认的女儿身上,心情正好。令妃要是想兵行险着,风险太大,她恐怕不会去做。那么剩下的就是或者引起乾隆注意,小心伺候好乾隆,或者,在紫薇身上做文章了。 钟茗现在想明白了,令妃要做什么,都随她的便,钟茗不介意在适应时候推波助澜帮助令妃达成心愿。紫薇主仆,如此能不倒向令妃,钟茗自然会待她们很好,如果紫薇真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钟茗也不拦着她去寻死。 钟茗的对围棋仅止于知道一点而已,那拉皇后于围棋并不擅长略通皮毛,穿来的瓤儿里知道的更少,两下相加,也没加成个诸葛亮出来。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起身:“我去看看纯贵妃去,顺便跟她点点和嘉的嫁妆。” 乾隆一抬头,把手里的黑子儿往桌上一扔:“纯贵妃啊……” 钟茗看他这个样子,倒不好说话了,静站了一会儿,乾隆失笑:“瞧瞧朕,真是上了年纪了,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脚步声响起,小太监躬身引着金锁进来了。金锁回来一看院子里的家俱都没有了,忍住气跟一个小宫女打听。小宫女见她刚从外面回来就气乎乎的,像是遇到不愉快的事儿,想想她是薇格格身边的人,对她分外客气,把收拾好了屋子的事说了,还说了薇格格正在正殿陪皇上下棋,皇后娘娘也在。金锁连忙收拾了一下,摸摸头发、理理衣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 金锁努力按照已经吸收到的礼仪规矩行礼,动作还是有一点僵硬,紫薇的表情也有一点紧张。钟茗也就不先急着走了:“回来了?” 乾隆奇道:“这丫头去哪了?” 皇帝这种生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很有威严和压力的,金锁一个绷不住,抖了。乾隆好奇心更盛,看着紫薇的样子也不太正常,干脆问钟茗了:“皇后,金锁丫头办什么差使去了?” “塞娅公主不是来邀紫薇出去么?我觉着紫薇现在不宜出门,回了她,可她说是外头有人要见紫薇,便不是咱们家的格格,只是外头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么样一叫就出去的,就让金锁去跑一趟。” 乾隆的脑筋此时很正常,听到塞娅相邀,又说外头有人要见紫薇,一转眼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更是恼火,再看紫薇的样子,暗暗下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着金锁:“起来回话,说吧,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里都不是外人,没有父母不关心女儿的事情的!”最后一句是对紫薇说的,紫薇心里一颤,也明白乾隆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金锁本就对福尔康等人气得不行,被乾隆气势一压,生气的话是不说了,实情却是说了出来。金锁的记性也不坏,当丫头的,尤其是贴身丫头,重复话、记事情的本事那是必备技能。 要是跟紫薇单独相处,金锁估计还要加一段:“格格,为什么‘坏人’皇后娘娘能想到的事情,说关心你的人就不能为你想到啊?那个五阿哥,一开始就是护着小燕子的,他知道你是真格格的时候,就没有帮你告诉皇上,还千方百计想着维护小燕子,你才是她亲妹妹啊!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上小燕子了,小燕子在他的心里远比你这个妹妹更重要!尔康少爷开始送你入宫的时候,也是说要你做小燕子的手和眼睛,说你会拼命保护小燕子![1]大家都把小燕子摆在你前面,就算她挨了一箭,可是,你失去了一个爹啊!有谁真正心疼你的难处了?好不容易有了爹,皇后娘娘对你也很好啊!你现在在自己的家里,根本不需要再受委屈的!凭什么再让你到漱芳斋去为小燕子收拾烂摊子?”——回到房里,关门,金锁还是秉承忠仆守则,尽职地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钟茗手一抖,心说,你们还真敢说,我没踩小燕子的手也没扎紫薇的针啊!偷眼看乾隆,乾隆自己正在生气呢,也瞥了一眼钟茗,见钟茗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乾隆的嘴角抖了一下,语调没变,可这殿里的人偏偏就觉得身上发冷:“朕知道了!紫薇,你就安心住在你皇额娘这里!”一生气,也不下棋了,“朕去看看纯贵妃母女。” 钟茗领人送乾隆离去,转身对紫薇道:“你也歇着去罢!”心里却叹气,这原著的力量好强大。 ———————————————————————————————— “金锁!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要听!”紫薇哭着喊出来,还不敢喊得太大声,怕引起注意,“要不是有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踏进这紫禁城……” “皇后娘娘明明让人去给太太修坟的,皇上早晚知道小燕子是假的。” “那是在小燕子进宫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要感激她,就算她当了格格也是一样,”紫薇也伤心,宫里规矩这么多,自己刚入宫两天就接触到这么多的注意事项,样样都很正确,为什么一直为她着想的人都想不到?尔康是臣子,五阿哥却是生活在宫里的,“尔康当时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说服五阿哥和尔泰让我进宫,他是为我好。” “为你好、相信你是真格格,就该知道你还在太太孝期里,那还让你穿花衣服……”金锁小声嘀咕,看紫薇哭得更凶,连忙换个不要紧的人来骂,“那五阿哥呢?他怎么可以让你搬出去嘛!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要单独住的事情?!格格,我这么说你别讨厌我,你现在还没站稳脚跟,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最后还要老佛爷拿主意的,现在就要去跟别人挤一间屋子,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啊!” “我……我能怎么办嘛!小燕子毕竟我的恩人,如果她要我搬过去,我只能去向皇阿玛、皇额娘要求。” “格格!”金锁靠过去与紫薇抱作一团,一起痛哭,“这样的恩情,你要怎么还才算完啊?!我好后悔,如果当时我能爬过山去为你送信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冒充格格,你现在也不用这么痛苦了!可怜的格格……” “金锁……呜呜……” “格格,不要伤心了,”金锁拍拍紫薇的背,推开紫薇正面相对,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格格只管做好你的格格,我来做这个坏人好了,反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了,让你住在坤宁宫了,我就拦着小燕子,让她见不到你、提不出要求,你就不用烦恼了!” “这怎么行?!我也不能躲她一辈子啊!那样,我成什么人了?” “容嬷嬷说的你也听到了,小燕子在宫中闯下无数祸事,跟她住在一起,万一你被牵连、被打板子怎么办?她有武功能扛得住,你呢?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也是我的命了,我不能什么都不为小燕子做啊!” “万一你被她连累得老佛爷不喜欢呢?你的梦想,太太的遗命,都在你的身上啊!” “金锁,我不能让你代我受过。” “格格,我就是你的丫头,有事当然要挡在前面!”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受委屈了,金锁,你让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格格,一定不能心软啊!想想太太的遗命,她可是憋了十九年的气啊!她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68乾隆的决定 乾隆看完纯贵妃之后,一脸沉重地回到了养心殿,这一晚,他既没有翻谁的牌子,也没去坤宁宫看看两个女儿。 养心殿西暖阁里堆着一堆的奏折,都是经过分拣过后呈上来的,乾隆随手翻了一下,数量最多的是给皇太后圣寿节上的贺表,继续翻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一条惹到他了,索性全推到一边去。养心殿伺候的都是有眼色的太监、宫女,直觉得皇帝现在心情不好,都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不敢弄出一丝动静来。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乾隆拉过一张纸,高无庸快步上前给他研墨。乾隆手里捏着笔,像是在想着什么,待高无庸研满了一砚池的墨退下了乾隆才动笔。 右起竖写第一行“纯贵妃所请永瑢事”,往左隔两寸距离第二行写“宫妃晋封事”,往左再空两寸第三行写“福伦家抬旗事”。 写完,厌恶地皱了皱眉,沾了墨,抹去第三行,在左边写道“唯福尔泰抬入镶红旗,余者不变”下笔极重,纸上显得墨淋淋的。撂下笔,擦了擦手,端起茶盏就想起金锁学的话来了,这福家插手的事情也太多了些!居然还敢设套诱紫薇出去,诱出去还不算,还要撺掇着紫薇搬出坤宁宫?!混帐!还敢怀疑皇后对紫薇不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紫薇在他们家,显是受了不少委屈,好好的孝服都不能穿,还差点……别说乾隆现在对皇后的印象挺好,就算不好,那也是家丑,容不得外面的臣子拿来说嘴。想到福家隐瞒真情不报,乾隆越发恼火了,本来还勉强给全家抬个旗,防着巴勒奔无意问起时也算全了面子,现在不管谁来,乾隆都不想给这个面子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起染房来了,狗仗人势得能在养心殿称爷! 又在旁边小注了几个字,“紫薇不可降于此门、须设法”,拉拉领口,乾隆这才觉得喘过气来了。决定尽快打发了福尔泰滚到西藏去,再寻个由头免了福尔康的职,让这家人从此绝迹于眼前才好! 倒回来再看第二行,这回想得久了些,写下“各依序进”,“苏佳氏暂居贵妃位”、“舒妃、令妃择一晋位贵妃” 。写完了,再端详一下写过的字句,乾隆点了点头,拿指甲在舒妃、令妃的名字旁掐下了一道印儿。顿了顿,抹去令妃的名字,“庆嫔、颖嫔晋妃位”、“博尔济吉特氏晋嫔位,着礼部拟祥称备用”、“余者常在、答应晋位,皇后酌办”。 再看最后一项,这是今天纯贵妃请求的,也是让乾隆最郁闷的。纯贵妃要求给永瑢一个合适的安排,如果在几年前,乾隆一准要怀疑是因为皇后太过狠厉,让纯贵妃觉得死后儿子有危险,但是现在钟茗已经明白表示过对永璂未来的期望,行动上也没有逼着永璂“上进”,乾隆只能感叹,这宫里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惦记大位了?也好,兄弟之间能不争最好不要争,可惜永琪现在居然迷上了个不学无术的小燕子! 沾沾墨“出继慎靖亲王允禧为孙”,写完,乾隆舒了一口气,就先这么着吧。 ———————————————————————————————— 第二天早朝,乾隆就让礼部拟一下祥号备选,不但朝臣交头接耳,宫监也互相使眼色。大家心里一琢磨,这回不可能只封一个人吧?一般来说,晋位都是几个人一起的,那么,这回谁会晋位呢?皇贵妃的位子空着,结合纯贵妃的现状,估计是要在她死前或者死后封给她了,这个位子大家暂时不想了。贵妃位可是空了一个,现在妃位只有两人,嫔位也不足数,这次的晋封会是一项大工程。 生财有道的太监、宫女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内宫,朝臣们一下朝也三五碰头、嘀嘀咕咕。前朝后宫的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纷纷猜测着结果。后宫虽然不得干政,却是能实实在在影响皇帝的,也会影响到外朝势力的消长。任别人猜得五花八门,乾隆却到坤宁宫里来跟钟茗商量事情了——晋封妃子,怎么说也要跟皇后打声招呼,给皇后一点面子。 钟茗吃了一惊,她真以为这回晋升的会是令妃,没想到却是舒妃。估计是太惊讶了,钟茗的脸上真实地反映了此时的心情:“舒妃?呃,也好,要说晋贵妃的话最好是从舒妃、令妃里头选一个,两人各有所长,舒妃却是满洲老姓,我冷眼看着,她办事倒也沉稳。” “朕打算把永瑢过继给二十一叔。” “啊?”钟茗这回真是被雷劈了,“纯贵妃正在病中,你要出继了她的儿子?” “正是她所求,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二十一叔生前也喜书画这些雅事,与永瑢似是脾性相投,”摆摆手,“你把贵人、常在、答应的事儿定一下给朕看看,如果没什么不妥,八百里加急与圣寿节的贺表一块儿送到五台山上去。” 钟茗心说,让我管我也不管,随你折腾去吧,储嗣的事情最会落埋怨了。 到钟茗手里决定的都是常在、答应的晋升了,顶多升到贵人,事不大也不复杂,不一会儿就定了下来,乾隆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那就发了罢,年前也能定了下来,好沾沾喜气。” 钟茗无可不可的,令妃没有升位份,可见乾隆对她的心思淡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了:“紫薇的素服今儿得了,连着花盆底儿、补办的首饰,正在屋里试衣裳呢,我另让内务府给她配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两个嬷嬷,这是一等的例,尚有粗使的也都配了。这两天好学一下规矩,学会走路请安一类,等不会闹笑话了,再让她到各处请安去。” “朕还有事,就不看她了。老佛爷快回来了,紧着些。” “好。” ———————————————————————————————— 乾隆回到养心殿,第一件事就是发了明诏给福家,连指婚带抬旗一并办了。犹豫了一回,还是亲自动笔写了把永瑢过继给允禧的诏书,命钦天监择吉日、内务府用心准备一应礼仪,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事情办好。仔细看了一遍,又压下了,想了想才口谕钦天监择过继的吉日、内务府准备礼仪。 福家人满心欢喜地准备接旨,福尔泰指婚的事情那是板上钉钉了,更可喜的是全家抬旗!香案摆好,却只是抬了福尔泰一人,让福家人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五阿哥说的是全家抬旗的。可又不好明着问,只能领旨谢恩、酬谢跑了一趟的宫使。福尔泰现在是贝子又抬了旗,比较有身份了,当下由他开口打听。 宣旨太监很奇怪:“旨意是皇上口述,当值的蒋溥蒋大学士草拟,皇上过目以后用的玺,能有什么缺失?” 福伦连忙满脸堆笑:“公公辛苦了,不过是想知道这婚事要如何准备?何时完婚?” “那个啊,要看西藏那边儿是个什么章程咱们这里才好商量。” “敢问公公,如果内子也想入宫到坤宁宫谢恩,现在好不好办呢?” “那要夫人往坤宁宫递牌子请见,皇后娘娘允了才成啊!” 福伦又额外塞了一个红包,这才送走宣旨太监。 “这不可能,五阿哥明明说是全家抬旗的!”福尔康有点激动了,只抬尔泰,那家里其他人的身份还是没变,他要怎么娶紫薇? 福伦道:“你给我冷静!明天谢恩,你额娘见了紫薇再作打算。” “阿玛的折子不是已经写好了么?为什么不是今天?” “我写的是谢全家抬旗的折子,怎么能递上去!”摆摆手,“你有功夫多琢磨一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家要抬旗,不一定非指着尔泰的婚事。” ———————————————————————————————— 福家接旨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已把圣寿贺表、晋位名单、永瑢出继等事项一并往五台山送去了。永珹、明瑞两人带着各处妻子打听到的“内幕”,押送着寿礼在后面慢慢地往五台山行进。 乾隆处理完事务回到坤宁宫的时候,钟茗正在正殿看紫薇走路。乾隆看到紫薇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经似模似样了,大感欣慰。紫薇见乾隆来了,因为自己走得还不甚好,有些窘迫险些摔着,金锁连忙扶起了她。 钟茗摇头道:“皇上看紫薇的鞋底,比寻常穿的矮了一寸,口儿也大得多,要慢慢的往上加,就容易学得多了。要是一上来就弄三寸开外的底儿,扭伤了脚一个月的光景就要浪费了。” “这个主意倒好,紫薇觉得怎么样。” “回皇阿玛,紫薇还是觉得自己好笨。” “慢慢来,只是习惯的问题,只要肯用心学,保管你在年前就能似模似样了。” 乾隆看了一下紫薇,回头对钟茗道:“大概明天福伦家的就要进宫来谢恩了。”紫薇脚下一颤,险些摔倒,金锁扶着她胳膊的手稍稍加大了点劲,紫薇压抑住心情重新站好。 钟茗奇道:“她来谢我什么?坤宁宫里她可是稀客,为着福尔泰的婚事么?”又看了一下紫薇,遂低下头道,“也好。” 正色道:“皇上,既然是自家人,我便有话要问紫薇”,看着乾隆点头了,“紫薇不须避讳,金锁陪着你格格那么多年,也一起听罢,”盯着紫薇,“给了你一天的时间,想来你也该想明白了,为什么塞娅来找你,说是福尔康想见你?” 乾隆也想起来了,小燕子仿佛喊过“尔康喜欢的人是紫薇”?再看紫薇的样子,像是也喜欢上了福尔康? 钟茗有些发怒了:“这个混帐东西!居然敢肖想格格!还有你,不会是对他也有意吧?”这绝对是明知故问。 紫薇站不住了,跪在地上,眼泪就出来了:“皇阿玛、皇额娘,实在是在那种情况下,紫薇身边除了金锁,只有一个尔康可以依靠了!他为了我,不惜反抗他的父母,把我留下,我这才能有机会见到皇阿玛和皇额娘啊!” 乾隆默然,又记起来某段“原可以杀了紫薇,保持这个永久的秘密,但是没有做”的自述来。 钟茗道:“是福伦夫妇要送走或杀了你,但是福尔康保下了你,是么?这么看来,他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了。” 紫薇伏在地上:“求皇阿玛、皇额娘不要怪罪尔康,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情不自禁,我爱他、他也爱我……”金锁对福尔康心有不满,但是回想起当时福家夫妇对紫薇的那些话,句句提到紫薇与福尔康没有未来,暗示着不可能明媒正娶,两人不可以认真,还说着“不忍心委曲”紫薇的话,却分明表示不接受紫薇。最后主仆二人不得不离开福家,现在想来,深宅大院的福家,怎么能让格格从从容容地留书出走还不惊动人的?又觉得福尔康在那样艰难的时候还能不离不弃,倒也算是格格良配了。但是有福大人夫妇那样的公婆,实在让人讨厌! 钟茗听到情不自禁就嘴抽抽,心说丫“情”不自禁,行为总还是可控的吧?!“你还带着孝!”钟茗一拍桌子,“孝期岂可议婚?”顿了一顿,柔声道,“他要是真为你好,便向宫里透个话,有这样的功劳,我们又能怎么样?何苦‘官盐当成私盐卖了’,倒弄得名不正言不顺了,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以紫薇的私生女身份,下嫁一等勋贵之家,那是不要想了,皇帝私生女也是私生女。也就福家这样的人家还能凑合着了,钟茗如是想,至少福尔康宁愿毁容也不另娶缅甸公主的。 乾隆心说,就凭他?勉强算他一功了,不杀他就算朕宽大了,还要把女儿嫁给他?妄想!——“紫薇起来!好好学规矩!不要胡思乱想,你皇额娘说的对,你还在孝期里,谈婚论嫁的对你名声不好。总要出了孝,正了名,再说其他。” 皇后真是能干,紫薇母丧正是个好借口,朕也不用做恶人硬拆了紫薇和福尔康。一道宫墙隔两年,两年的时间够让紫薇长长见识了,两年一过,以宫里格格的眼界,自然看不上福尔康,也够让周围的人忘了小燕子的那一嗓子“尔康喜欢的人是紫薇”——是他喜欢朕的格格,又不是朕的格格喜欢他,不过大家能忘掉还是最好。再不济,灭了福尔康,总不会有人费力去记个不怎么样的死人吧? 紫薇一颤:“是。”慢慢地扶着金锁站了起来。 次日,福伦之妻果然递牌子请见。到坤宁宫的时候,紫薇仍旧在练习走路。福伦之妻先是给钟茗行了礼,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给紫薇见礼。紫薇习惯性地想回礼,被一旁嬷嬷拉住。 福伦之妻行完礼,送了贺礼,还一个劲的请罪:“原是奴才家里粗心,备的衣裳竟然不妥,真是该死。” 紫薇连忙让金锁扶起福伦之妻:“您说的哪里话?要不是您收留,我现在还不知道流落何方了。”心里却很复杂,因为她是福尔康的母亲,紫薇不能说她什么,但是那样计较过自己身份的人,虽然是慈母心肠,到底是伤过自己的心。想着以前寄人篱下,生怕跪在面前的这个人不高兴,看着她如今拜倒在地,紫薇心里感慨万千。 金锁就单纯得多了,这是个逼走过她家格格的人。又为紫薇发愁了,这样势利的婆家,格格又是个软性子,如何才好? 福伦之妻从坤宁宫告退,原想见一个令妃,延禧宫里的人说令妃去钦安殿跪经了,福伦之妻只得怏怏回府。 ———————————————————————————————— 令妃听到晋位的消息,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冬雪、腊梅,收拾一下,咱们去钦安殿。” “娘娘,您这两天净往钦安殿跑了,现在这样了,还去?”冬雪跟令妃时日不短,也有一点插话的资格,“不想法子见一见皇上么?这可是关系到您的前程。” 令妃淡笑:“去!” 冬雪、腊梅对望一眼,乖乖打点令妃所需物品,跟着去了钦安殿。到了钦安殿,令妃照旧是跪经。冬雪、腊梅心里发急,皇上好几天没翻延禧宫的牌子了,娘娘居然还不动如山,让人好不担心。 到了听到晋封消息的第二天,钦安殿里,冬雪、腊梅算是服了令妃了,乾隆居然到了钦安殿,还到了令妃这两天一直跪经的后殿! 钦安殿内供奉玄天上帝,按制,凡遇朔望、万寿圣节、元旦及国家大庆等,大祭于前殿;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于后殿上香行礼;凡上徽号、册立、册封、御经筵、耕耤、谒陵、巡狩、回銮及诸庆典,均祗告于后殿。老佛爷的圣寿,快到了,乾隆作为孝子,光在圣寿当日带着大队人马露一下脸是不够,总要在这之前自己来上炷香才更显得母子情重。 后来,据钦安殿的太监道士说,令妃见了乾隆先请罪,只顾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自己不动脑子啊、做事不仔细居然没注意到还珠格格应该着素服啊……一句不辩解,只管认错。然后在皇上问起的时候,才由一旁的宫女说是为老佛爷祈福,也是为自己赎罪。 末了,皇上也软和了。 要说舒妃与令妃两个人,乾隆更喜欢令妃多一点。虽然一度怀疑她有所图谋,然而她这几天却是老实得很,闷不吭声,也不解释,还闷声不响地跑来为老佛爷祈福,让乾隆又反省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她了。“还珠格格”的乌龙事,令妃当然有责任,更大的原因是自己先说了长得像,令妃这才顺竿爬的。无论是小燕子还是紫薇的话里,都没有涉及令妃主谋之类的话,她只是在讨好朕,是吧?是福家借着她的势,暗地里也利用了她,是吧? 乾隆心里拉锯一样翻来翻去想了一回,还是决定暂时相信令妃不是坏人。这一切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福家在里面左右逢源、上下渔利,尤其是永琪现在还老是往福家跑,福家还在想法子想诱拐紫薇!乾隆在心里下了定论——都是福家的错,令妃要是想插手,自己联系小燕子、紫薇就好了,用不着绕个圈子通过福家。 令妃到底当不得大任,奉承上头也还使得,只是处理事情上就差了一截,不管是处理宫务还是在小燕子的事情上(误认格格、孝期着装),或者是“识人”(亲近福家),都有所欠缺究竟是少了一份气度。不如就让她在妃位上呆着吧,先看看再说,反正宫务有皇后管着,还有舒妃帮衬着,并不缺一个令妃管事,她只管好好当她的妃子奉承上意就行了。还有七格格、九格格两个女儿在,真处置了令妃,两个女儿也要受影响的,希望令妃是真的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乾隆觉得舒服多了。十几年的感情,还真不是说散就散的,皇帝虽然疑心病重得吓人,却也不想相信枕边人在对他使坏,弄得自己真的像个孤家寡人了。 当天晚上,乾隆就翻了令妃的牌子。钟茗一挑眉毛,盖了印。宫里众人都在叹息,这回的贵妃,是令妃的了。舒妃几乎要拿竹剪子把最喜欢的菊花给铰成碎末儿,也只能认了。 正因为这样,待到圣旨明发,舒妃晋位的时候,令妃整个人都懵了! 旨意是在圣寿节前发的,开头照样是奉皇太后懿旨的字样。内务府的人便加紧准备册封礼,这次的册封礼比册封公主要麻烦些,还要祭告。令妃不在名单内,许多场面并不能参加,只能呆在延禧宫里听着细乐大作。脸阴得连冬雪腊梅都不敢靠前,七格格九格格都窝在自己房里不敢露面儿。实在是顺风顺水太久了,现在的打击又太大了,风度这东西怕要调整一下心态才能继续保持的。可对令妃来说,没有一个平静的时间让她来调心态,反倒是打击接二连三到了。 好不容易祭告之礼完了,册封之妃、嫔率公主、福晋、命妇拜完了帝、后,轮到令妃出场了,却是她要与众宫妃一起去舒妃的宫里拜贵妃,还得正装打扮! 晋了妃位、嫔位的庆妃、豫嫔(多贵人博尔济吉特氏)等先到翊坤宫里拜了老资格的贵妃纯贵妃,见纯贵妃精神不佳,也不便多留,告辞出来去了舒妃的咸福宫。令妃被通知也要去拜见新贵妃的,咸福宫门口,庆嫔等见了令妃本能地要行个礼,福到一半儿,才忆起如今已是平级了,就又站直了身子。别的时候可以软,这册封礼的当天,在新贵妃的门口儿,庆妃还不敢给新贵妃添堵。 令妃的脸硬了,强笑道:“恭喜妹妹了,等了你们好一会儿了,一起进去罢。” 进了咸福宫,舒贵妃升座,令妃偏偏还是妃位里的头一人,还要领着众人给舒贵妃行礼!往昔令妃何曾觉得舒妃是个威胁?今日却要直面着不大看得上眼的舒妃,给舒妃行礼,令妃一阵胃疼。 舒贵妃是喜从天降,见令妃给自己行大礼,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让令妃在地上多跪了一点时间。舒贵妃这回是真的乐得忘了,令妃心里更难过了。等起身的时候,看到舒贵妃脸上掩不住的笑容,令妃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讽刺自己似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自己已经察觉到皇后似乎与以前有所不同,这几日也没有在皇上面前再说皇后的不好,皇上翻自己的牌子翻得也勤,怎么看,今日坐着受拜的都应该是自己。 咸福宫在座的都有些似笑非笑——令妃走神儿了,估计是打击太大了。令妃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好,连忙重整表情。让人不禁称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能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也难怪能有今日的成就了。不过,这个“今日”还要再酙酌啊。在座的人在心里不厚道地笑了。 69酒后吐真言 正式的礼行完了,剩下就是闲话时间了,因为这是一出“集体升职记”,在座的妃嫔都笑逐颜开。最不高兴的就属令妃了,舒贵妃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嘴角不免就带出一丝笑影来,让令妃心里更难过。一直顺风顺水,只有皇后能让她小有不快,今番却要拜个一直被自己压得死死的对手,受此打击,令妃能保持面上不失态已经很不错,再让她一如往昔地八面玲珑,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舒贵妃见令妃没了往日灵性,心下更乐。后宫主位唯舒妃与令妃、庆妃年龄差不太多,庆嫔资历不如两人,舒贵妃目下最主要的对手正是令妃。一直以来,令妃出身不如舒贵妃,居然与舒贵妃同步晋封,还比舒贵妃得宠,生孩子还比舒贵妃多,在乾隆面前也比舒贵妃更能说得上话,死死压在舒妃头上,这让叶赫那拉氏出身的舒贵妃非常不舒服。后宫晋封也是个论资排辈的事情,令妃背景不如舒贵妃居然事事争先,舒贵妃岂能痛快?更要命的是,令妃似乎没把舒贵妃这个“同僚”放在眼里,根本没把她当对手,人家直奔皇后去了。宫里跟红顶白的事情多了,舒贵妃没少憋屈。 今天好了,自己坐着,令妃要在下面肃跪叩,多少年来的怨气一扫而空!想到以后每次见面令妃都要给自己行礼,舒贵妃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心情一好,气度也大了,日子还长着呢,何必在今天给人没脸让皇上知道了说自己刻薄、当不得大用? “时候也不早了,横竖咱们姐妹都在宫里,以后相聚的日子多着呢,庆妃、颖妃、豫嫔你们宫里还有事没完呢。都散了罢!” 待众人散去,舒贵妃笑着扶着咸福宫宫女回了内室,在大穿衣镜前端详了一回儿自己的一身贵妃服色,越看越满意。朝冠多了一层,珍珠多了几十颗,样式也更繁复,看着更有范儿了。令妃看着这样的自己,怕是要怄死了吧? 宫女太监很有眼色地夸赞,让舒贵妃更高兴了。 “得了,就你们嘴甜!换上吉服,咱们再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 “去!” 舒贵妃是去谢皇后的,单凭着令妃与舒贵妃这么些年来的情形就能看出来乾隆更喜欢谁了,可这回晋封的事情令妃居然被压了下来,这里头绝不单纯是乾隆的想法了。联系到皇后与令妃的斗法,舒贵妃更觉得要去拜访一下皇后了。 坤宁宫里,舒贵妃第一次见到了紫薇。此时紫薇的行止已经很像样了,穿着花盆底行动也不会觉得很不习惯,可钟茗却觉得紫薇最近的举动有一点奇怪,明明规矩学得不坏,人却显得不安,连带的金锁也有些诡异。从准备老佛爷圣寿开始,圣寿完了就要到十二月了,宫里就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钟茗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顾虑到强大的主角光环,钟茗觉得有必要在宫里人都忙着晋封后的朝拜、会客、召见的时候,仔细问一下紫薇。 支走了闲杂人等,连紫薇的嬷嬷都打发去休息了,钟茗才跟紫薇“闲聊”。先拿近来宫务说了一通闲话,正要进入正题,舒贵妃来了。 看到紫薇,舒贵妃也愣了一下,仍记得给钟茗见礼。钟茗觉得可惜,看来又要另找时间了。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钟茗打趣舒贵妃。 “奴才得有今日,都是皇上、皇后给的。”舒贵妃很乖觉地回道。 钟茗道:“还不给舒贵妃看座儿?”一面对舒贵妃道,“这就是紫薇了,我估摸着这宫里怕是要传疯了吧?” 舒贵妃陪笑道:“大家伙儿只是想瞧瞧真格格是个什么模样儿,”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紫薇,看得紫薇有些惴惴才收回眼来,“要是当初是这个格格,奴才宫里的那盆‘蟹爪’明年还能见得着呢。” “又想你那‘蟹爪’了?”钟茗笑对紫薇道,“这是这宫里的苦主之一,教小燕子规矩反被压烂了最喜欢的花,”对舒贵妃道,“可得想清楚了,薇格格跟那个还珠格格可不是一个人!别把那丫头的事儿算紫薇头上,我可是不依的。” “哪儿能呢?一看就不一样,瞧这通身的气度,”舒贵妃也笑,“依奴才说,要是您有空儿,还是跟唐嬷嬷撕掳一下的好,那位才是真的苦主呢!”又笑对紫薇道,“格格不知道吧?当初,皇上以为那个还珠格格是,呃,大明湖来的‘沧海遗珠’,跟皇后娘娘商量着,为她能讨老佛爷喜欢,特特请了老佛爷身边极有体面的唐嬷嬷教她规矩,结果被打得养了三个月的伤!还口出狂言,说宫里的嬷嬷坏!当心大家把账记到你头上!格格在宫里这些时日,觉得宫里的嬷嬷待你不好么?”一面说一面笑,虽是闲话口气,却让紫薇身上发冷。 金锁干着急没办法,往日遇到这样的情形,她早抢白上去了。近来规矩学得多,她知道不能随便插口,只有站在一边咬牙的份儿。 钟茗放松了往引枕上一靠:“你就吓唬老实孩子罢!紫薇甭听她的,那些都是小燕子顶着‘夏雨荷女儿’的名头弄出来的,跟你没关系。那些老账,小燕子自己早了了!皇上赏了她二十板子,早把这事儿抹平了。” 舒贵妃拿帕子一掩嘴:“可不是,二十板子,打得直喊娘,‘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丢下我?’引得皇上想起你额娘了,令妃一求情,倒饶了她。”看着紫薇脸色一白,舒贵妃放下帕子改捧茶盏了。 “敢情你到我这儿就是来挤兑孩子的?” “娘娘哪里话?”舒贵妃放下茶盏,正色道,“是来给娘娘磕头的,早上是礼数,现在是心意。”真就扎扎实实又翻身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又是做什么?”钟茗皱眉。 舒贵妃起身:“奴才顺道儿也是来看看薇格格的,这么一看,也就放心了,没再来个会大闹天宫的,奴才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些。娘娘辛苦了。” “你是真叫还珠格格给闹怕了,得了,以后有你的舒服日子过。” “奴才谢娘娘。” “得啦,回咸福宫待着接驾吧。”钟茗笑道。 “奴才告退。” 看着舒贵妃走了,钟茗对紫薇招手:“到炕上来坐,皇额娘有话对你说。”刚好舒贵妃提供了一个好引子。 紫薇坐过来,钟茗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在这宫里,可能会有些艰难,这些,我帮不了你,你皇阿玛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就像刚才的舒贵妃,她是吃过小燕子苦头的人,虽然你和小燕子是两个人,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做的事情难免会牵连到你。别跟我说你不怕,她是你恩人这样的混帐话,想想你额娘。” 紫薇的眼圈儿红了。 “你一个姑娘家,如果没有她闯围场,八成是见不到皇上的,找也要找宗人府而不是太常寺。有一条说一条,咱们得谢她。可是她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偏偏要到装不下去的时候才说要把爹‘还’给你,就算她不是存心的,可既想着要‘还’,就不该顶着你的名头给你惹下这么多的冤家!说这些,只是让你注意,有些人对你不好,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不要误以为这宫里处处都是针对你的人。且忍一时,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再误会了。” “女儿谨遵皇额娘教诲。” “我看你最近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真遇上这样的事儿了?我这坤宁宫,跟漱芳斋没什么交情,奴才们私底下也没什么接触,应该不会有人迁怒你啊。” 紫薇站起来:“皇额娘,真的没什么。” 问,是问不出来的……钟茗不说话,紫薇站在地下有些紧张,揉着帕子。钟茗看她这样,分明是一副小女儿态,突然悟了——福尔康! “想福尔康了?”看到紫薇脚下一个踉跄,心说看你吓的,不过知道怕也好,“我说过了‘不要官盐当成私盐卖’,你现在时候不对,身份未明不说,还在孝期呢!你要真看上了他,皇额娘答应你,你议婚的时候,一定跟你皇阿玛提。你?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4部分阅读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好规矩,得到老佛爷的认同。” 紫薇慌忙点头,钟茗心里翻白眼,有点恨自己多事。让他们缠缠绵绵多好啊,凑一块儿了,一定会闹事的,一闹事了,一定会牵连到令妃和永琪的,坐收渔人之利多好啊!为什么我要提醒她?为什么?好吧,我鸡婆了。紫薇除了情情爱爱之外,还算是好姑娘的。永琪只要有个小燕子,一定会出事。令妃,香妃快到了,她怕是要出手的,也不愁把柄。 叹气,我就是个劳禄命!这些个破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延禧宫里,福伦之妻正在等令妃,今天她和令妃一样觉得憋屈。 册封的时候,福伦之妻也在命妇之列,大家都知道她与令妃的关系,且福家与令妃相交甚深,原本跟她说话挺巴结的人都变得客气了起来,言谈动作之间不经意露出的一两分改变让福伦之妻既尴尬又恼火。好在大典肃穆,能制造出n个菜市场效果的女人们都极力控制,并没有过多交谈,这才让福伦之妻好过了一点。 拜完了帝、后,再拜贵妃、妃,嫔就不用拜了,福伦之妻就到延禧宫里候着。令妃作为老资格的妃,又在庆妃、颖妃处多留了一刻说些鼓励的话才回来。 一见到福伦之妻,令妃在人前的伪装就崩了。 “表姐……”哽咽了。 “娘娘……”也不好过。 然而时间宝贵,擦擦眼泪先说正事。令妃的不得志,从今天的晋封名单上就知道了。福伦之妻道:“娘娘心里委屈,我知道,可娘娘想想,只要皇上心里仍然有你,你虽是妃也比贵妃金贵!依我看,娘娘现在想想怎么再生个阿哥才是当务之急。” 一席话说得很有道理,令妃不郁闷了,是啊,别说贵妃了,就是皇后不是也没从自己手里讨过好么?皇上喜欢,这才是关键。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两年自己好像不太顺?低头一想,过去是有些太得意了,过得太顺了就忘了要小心。最惨的例子就是那个称呼的问题,一下子把福家抹成了光杆儿。幸亏来了个西藏公主,否则就要麻烦了。 “家里怎么样了?” 福伦之妻说了抬旗的事情,五阿哥怎么说,圣旨又是怎么下的一一道来。 令妃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既然指了婚,西藏的公主又不忌讳,就让尔泰多陪陪塞娅。我想,看着小两口蜜里调油,巴勒奔总不会让亲家委曲的,婆家地位低了,他女儿脸上难道就好看了?” 福伦之妻得了主意,满意而去。令妃窝在延禧宫,暗暗想办法。 回到家,福伦夫妇密密一商议,福伦有些抹不开脸,娶老婆的时候令妃还是孝贤皇后身边的宫女,福家并未想着要攀什么裙带,后来令妃发达了,大家一荣俱荣也就罢了。现在抬个旗,倒要儿子去出卖色相,福伦不痛快了。 “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咱们家要是能抬了旗,以后子孙就不是奴才秧子了,多好!况且尔康与紫薇的事情,总要抬了旗才相宜。难道要等着紫薇孝满指婚了,咱们再谋抬旗么?” 反正都是要借着女人裙带上位的,早上晚上都是上,开始得越早,大家忘得也越早。真到尔康婚事的时候再抬旗,再翻出尔泰抬旗封贝子的事儿,越让人往“裙带”上想了。这么一想,福家还真是攀着各个女人的裙带往上爬的。 福伦一咬牙:“也罢!” 福尔泰本就乐于跟塞娅闹在一处,听了母亲对哥哥与紫薇身份不相称的担心之后起了意,稍微想了一下,陪着塞娅的时间越发的长了。有时候还与巴勒奔聊天、射箭、饮酒,讨好一下未来岳父。 这一讨好,弄出麻烦来了。 塞娅见福尔泰对自己的父亲用心,也觉得在临走之前,要尊重一下福尔泰的家人。想来想去,学会穿旗袍应该算一条,巴勒奔说面子上能看就行了,表明态度就好,塞娅同意了。学了几天,居然小有成就,正赶上福尔泰又来,塞娅就一身旗装出席了。 西藏公主,跟驸马xxoo不用通过老嬷嬷,西藏也没啥妇人不得干政的禁令,就算有,看着塞娅在巴勒奔面前的地位,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是摆设而已。塞娅漂亮又开朗,藏人里怎会没有仰慕者?见到塞娅对福尔泰如此用心,大家心里酸溜溜的,福尔泰遇到了敌手。 巴勒奔高居主位,塞娅坐他旁边,巴勒奔很得意,自家的闺女就是好,瞧,那么多勇士现在还是爱慕她!塞娅看着福尔泰与众人比了一回武艺赢着回来,也笑得开怀。藏地苦寒,男子饮酒是常有的,跟随巴勒奔来的多是勇士,酒上头是不禁的,只要别在京城闹事就好。因为饮酒是习惯,不饮反是瞧不起人,塞娅不像中原女子一样看心上人喝酒就为他身体担心,笑眯眯地看着一群男人斗酒,嗯,尔泰的酒量真不错。 福尔泰酒量不错,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他又要表现自己,自是来者不拒。藏族汉子一腔苦闷,公主喜欢你就罢了,咱们失恋了也得拉你一起醉一回才甘心。福尔泰被灌醉,巴勒奔喜道:“今晚就留这里吧,给他家里送个信。” 塞娅到底是小女儿心态,不太放心福尔泰,犹豫了一回还是去客房看他了。巴勒奔也喝了不少酒,听到随从回报,没功夫感叹女生向外,决定跟去取笑一下女儿,脚步轻飘飘地往客房去。 耳朵贴过去,没声音?轻轻推开门,悄悄飘了过去,看到女儿呆站在床前,晕黄的烛光也掩不住青白交错的脸色。 “小燕子……” 塞娅抖着嘴唇,颤声发问:“小燕子怎么了?” “你没怎么啊~你穿旗袍很好看,今天塞娅也穿旗袍了,你们真的好像……祝你和五阿哥……这个成语你又听不懂了……塞娅的汉语也不好……嘻嘻,你怎么这么安静了……喜欢你活泼的样子,可惜你喜欢五阿哥……我只好退出……尔康喜欢的是紫薇,他不愿娶塞娅……还好有我……塞娅很像你……在我心里……一个补偿作用……”酒鬼大舌头,说话有点含糊,关键词还是听得懂的,说了那么多遍的“像”、“喜欢”,听得时间长了,摸到大舌头语的发音规律后最后一句话也听懂了。 巴勒奔知道小燕子是谁,嘭地一下,酒醒了!看着女儿的眼神已经不大对了,一用力,拧着塞娅出了客房。 巴勒奔暂住地的小议事厅里,塞娅咬牙切齿:“我是没人要的么?!混帐!我是瞎了眼!居然看上这个东西!”塞娅的汉语跟小燕一样不好,但不代表她跟小燕子一样大条,就像我的汉语比比尔?盖茨好,但是我代表我比他更聪明一样。 “你要干什么?!”巴勒奔也生气,恨不得活撕了福尔泰,但是不能让塞娅把事情闹大。再不在乎礼教,土司的面子还是要的,塞娅的面子还是得保住的。 “我要揭了老天爷错给他披上的那张人皮!”塞娅双目赤红,气得直接用藏语咒骂,酒后吐真言,再真不过的道理了,“难道天下就没了男人?我这个公主就这样不值钱么?人家不要了,我还会硬贴上去么?!凭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他以为他是谁?!我要靠像谁才能嫁得出去吗?!我明天就跟大清皇帝说,这个驸马我不要了!感情都能欺骗、能补偿、能替代,他配不上我!” “你已经指婚了!”巴勒奔也用藏语说话,敲敲有点发疼的脑袋,塞娅上去替他揉着太阳|岤。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谁就说出来,不喜欢也说出来,才不会藏东藏西的!我现在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我不用他的‘牺牲’照样活得很好!” “乖女儿,不要这样!咱们回西藏,我一定给你找个天下最好的勇士!至于这个福尔泰,你要不喜欢,我来收拾!”冷哼一声,“平地上的人到了咱们那里,多有喘不过气来的!他们的大将军王进藏的时候,有很多士兵就是不适应死掉的!” “还要我嫁他?”塞娅的声调瞬间扬高。 巴勒奔冷笑:“没有回西藏举行婚礼,没有哈达、没有大活佛的祝福,你怎么就嫁了他了?趁着天冷,带他走!天气暖和了,他又是个习武的人,身体比一般人好,容易适应,要想不被人看出来地收拾了他就不太好办了!” “太窝囊了!” “塞娅!你是公主!”巴勒奔提醒,“做事要考虑周到才可以。你要是不解恨,咱们把他埋到土里![1]” 塞娅在一旁磨牙,最终还是同意了巴勒奔的提议——土司家要真都是一点就着的蠢蛋,早被人收拾了。 次日,巴勒奔向乾隆提出要求,希望早点回去,能在藏历新年的时候返回最好,年节的时候正好让“女婿”拜访一下当地上层,打开了交际圈也好过日子。乾隆巴不得巴勒奔把福尔泰带走,又怕他帮福家说话,不等巴勒奔说其他:“甚好甚好!”快走吧! 巴勒奔见乾隆一副不想留人的样子,心里奇怪,乾隆看他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哈哈!这是土司家的喜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果赶时间,怕是北京的婚礼就不能办了。” 乾隆一点犹豫都没有:“从藏俗!没有拜两次堂的道理!”随你处置了。 直到西藏的队伍连片影子都看不到了,福家还是没有等来抬旗的旨意,不免心下失望。福伦之妻就盘算着趁着年前往宫里递牌子送年礼的时候再去延禧宫讨个主意,福伦则皱着眉,决定找个时间去傅恒府上拜访一下。家里最忙的还是福尔康,一面琢磨着与紫薇联系,一面计划着两人的未来。 钟茗见福家没抬旗,暗下琢磨,乾隆这是怎么了?知情人都知道,紫薇不可能真正嫁入钟鸣鼎食的大族的,也就福家还凑合了。难道,乾隆这是要警告一下福家,来个恩威并施? “皇额娘~我要这个!”永璂抓着一架黄铜的单筒望远镜,是临近年底各地进上的。进上的东西挺多,乾隆让钟茗先挑,钟茗看到了望远镜深觉怀念,把它给留下了,又酌留了一些东西,给老佛爷、晴儿、和敬、和嘉、兰馨、永璂、永瑆、紫薇都挑了些。 “仔细别碰坏了!”这年头玻璃可是个稀罕东西。 “我小心着呢,不会碰坏的,我可拿去玩了~皇额娘~” “不许乱看东西,宫里忌讳暗中窥视!永瑆,你呢?额……”永瑆拎着一柄银柄的放大镜,也是钟茗的私藏。 “你们哥儿俩怎么跟这些东西杠上了?” 永瑆笑嘻嘻地:“皇额娘,儿子在学画儿,正在摹工笔山水,这个东西看得清楚真迹。” “得,赏你们了!把这个也带上!”一指匣子,是挑出来的名家书画,“知道你爱这个,我可把话说在前头的,不许耽误了功课!” “谢皇额娘。” 70令妃的损招 老佛爷本人不在京城,这一年的圣寿节就要简单一些了,虽然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却比老佛爷在宫里的时候要轻松许多。最为难办的却是两个“格格”,紫薇虽被确认为乾隆骨肉,然身份未明,把她弄上桌,这就不好解释了,还有一个小燕子,女不女、媳不媳的,也不好弄。紫薇就在坤宁宫里做针线,至于小燕子,听到赴宴有如此多的规矩,连饭都不能多吃之后自己就先没兴趣了。 紫薇心里难过,经过解说,也知道现在最好是蛰伏,忍过这一时,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也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小燕子更是不在乎。她们俩不反对,不代表别人不心急。 第一个着急的是五阿哥永琪,小燕子不能得一明确的定位,是他最担心的。第二个着急的就是福尔康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说紫薇过得还不错,没亲眼看见他还是不放心。把紫薇从坤宁宫弄出来,现在是不用想了,金锁学皇后说的那些话虽然让福尔康生气,却是无从反驳的正理,想让永琪帮忙,永琪自己还是满头包。福尔康还是不希望紫薇跟皇后走得太近,毕竟自己是令妃一边的人,紫薇在坤宁宫住久了,皇后娘娘在紫薇婚事上说话的份量就更重,她要是一反对,那自己跟紫薇的事儿就要有麻烦。 福伦之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咬咬牙,进了十二月就备下年礼进宫给令妃请安了。 令妃笑着看福伦之妻进来:“坤宁宫的年礼,也不能薄了。” “是啊,紫薇还在坤宁宫里呢。” “紫薇在坤宁宫里住着,除了不能随便走动之外,过得还是很好的。” “就是为着不能走动呢,被皇后弄在坤宁宫里,怎么看也不是个事儿,偏偏皇后又说这宫里断没有两个主子住一个院子的道理。” 令妃知道这是福家急着想让紫薇跟小燕子会师,低头想了一下:“皇后娘娘,规矩最重,由她教导紫薇,是那丫头的福气呢。” “娘娘,”福伦之妻哭笑不得,“都到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 “养在皇后身边,难道不是福气么?”令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这福气,能不能也分一点儿给小燕子?也不用你们说,让尔康透个话给五阿哥,五阿哥相中的媳妇,请嫡亲的皇后娘娘调教调教,难道不是正理?天下的媳妇像婆婆,不是么?” “这——要是小燕子也——” “我说过了,皇后娘娘那里规矩最重,小燕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规矩不耐烦,偏偏小燕子又会那么一点儿拳脚功夫……” “闹起来,皇后娘娘必定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 会心一笑,闹大了,就是皇后娘娘不会教规矩。皇后与小燕子是相看两相厌,小燕子是个不大讲道理的,一点就炸,皇后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燕子一暴力反抗,皇后必会暴力镇压,皇后一暴力,那就是不大适合教姑娘家规矩了,就可以借机把紫薇也弄出来。 “可是,五阿哥会答应么?他怎么会舍得把小燕子送到坤宁宫?” “那就要看咱们怎么说了,他不是也希望小燕子能和紫薇在一起么?既不能委屈了紫薇去到漱芳斋,那就让小燕子搬到坤宁宫。人是好好的交过去的,皇后就要全须全尾地还回来,还(hai)要还(huan)个比以前好的来!五阿哥要是不放心,自可常去探视,”探出个不妥来才好,“再说了,这个皇后最是要强,要她自认无能、教不好,她是宁死也不干的!所以,她要么跟小燕子顶上了,要么就要给小燕子谋身份,这两样,她都讨不到好!” “再说了,原本就是要让两个姑娘住在一起的,只要她们在一起了,是在漱芳斋还是在坤宁宫,有那么重要么?小燕子能入坤宁宫,五阿哥必会常常寻机会看她,咱们跟紫薇也就能接上头了。怎么算,都是没坏处的。” ———————————————————————————————— 钟茗奉诏到养心殿的时候,正迎上乾隆满面春风地在等她。 “有什么喜事儿么?皇上这么高兴?” “皇后,这宫里后院的事儿交给你就对了!”乾隆搓着手,“你猜怎么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永琪今天跟小燕子闹翻了!” “有这事?”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你那个儿子是宁可不当阿哥、不做你儿子也要这个小燕子的。 乾隆自从听了钟茗的主意,一面放任小燕子去给永琪找麻烦,一面也密切关注,怕出现“教坏了永琪”的情形,今天就有人来报了:“五阿哥和还珠格格怄气了。”究其原因,还是小燕子上不得台面。 要过年了,最大的一个节日,未大婚的时候,永琪的人情来往比较好办,一旦大婚,哪怕娶的是侧福晋,人情来往也要复杂数倍,不能再像未婚前那样胡乱应付了。索绰罗氏是大家姑娘,管家是一把好手,去年的年节并不用永琪费心,色色想得周到。永琪当时并不觉得如何,今年索绰罗氏死了,问题就来了。 索绰罗氏虽然死了,永琪还是个已婚人士,还是要照着已婚的例来办的。景阳宫里,今年没有女主人,一个胡氏身份太低,无法主持大局。身边的太监、宫女身份就更不够了,处理事情也不如索绰罗氏周到,永琪无奈,只能亲力亲为。还好乾隆为了让他教育小燕子,最近派给他的差使不多,他还比较得闲。 正忙得昏天黑地,小燕子又找了来。年前年后一个月,正是老北京最热闹的时候,小燕子是来找永琪带她出宫的。永琪正为着年礼的事情发愁呢,到底要给大嫂送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既表了心意又避嫌了? 永琪叹气:“小燕子,我还有正事要做,总不能到除夕了再赶着送年礼,这些礼单都还没有确定呢。” 小燕子一头兴地跑过来,听到永琪这样说,很是扫兴。无聊地坐到一边:“那我等你,你快点弄好了,咱们再一起去找尔康,还有柳青、柳红……”一说起来就叽叽喳喳,永琪根本无法安静思考:“小燕子,你先回漱芳斋吧,我弄完了去找你,你在这里看着也是无聊。” 确实无聊,小燕子走了:“你快一点啊。” 永琪摇摇头,继续。 第二天,小燕子来找麻烦了。一进门,永琪还在比划着礼单。小燕子就先说永琪说话不算数,害她好等。永琪又解释:“是还没有弄好啊,我说了弄好了就去找你的,你等一下嘛。”书包网shubao2 小燕子只想着尽早出宫玩,昨天又空等了一天,要不是天晚了出去没得玩,她昨晚就吵着要来找永琪算账了。现在看永琪还是不以她为先,开始烦躁了。永琪先是教小燕子文化,结果小燕子没有丝毫进展,反而变本加厉,只要是成语,她统统听不懂,不但听不懂,还要把意思改得面目全非。不禁让怀疑她其实是全听得懂,然后专挑成语来曲解,拿人取乐的。 新年将近,老佛爷快回来了,永琪看着小燕子惨忍睹的学习成果,脑袋大了一圈儿。礼单定不好,又大了一圈。在这个时候,小燕子又要出宫玩,还嫌自己不守信用,永琪的头疼了。觉得这回再不能由着小燕子闹了,得让她知道什么是正事,否则何以学规矩呢?“小燕子,我是皇阿玛的儿子,是阿哥,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随叫随到,只陪着你一个人……” 小燕子见永琪说话不算话不说,还不道歉,还要指责自己不懂事。暴跳如雷:“有什么了不起?动不动就用阿哥的身份来压我!你还说你爱我,我看,你爱你阿哥的身份胜过于爱我!”扭头走了。 永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挥手,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砸了一地! “哈哈!现在还在怄着呢!”乾隆快乐得很,深觉儿子回头是岸的光明前景就在不远,“这样很好,咱们都不用当恶人,永琪也得了教训!永琪不喜欢了,那个小燕子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也别太高兴了,只怕这种小孩子吵架,最后先服软的还是永琪,”钟茗提醒道,“永琪性情忠厚,这一次的争吵未必就能让他下定决心呢。” “有一就有二,小燕子性情不改,他们有得磨!”乾隆极有信心,“永琪傻了才会看上她!” 可不就是傻了么?这祖宗十八代不积德的倒霉孩子,皇位不要了、爹娘不要了、儿子不要了,追着只鸟跑去云南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真是魔障,可怎么办?永琪可不能有闪失,”钟茗开始觉得留下小燕子不是个好主意了,主意是自己出的,永琪最后也是跑了,如果乾隆想起来翻旧账,自己头一个跑不了!“还是把小燕子处置了吧!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乾隆却对永琪非常有信心:“放心,朕心里有数!” 钟茗只能暂时闭嘴了,离永琪出逃还有些时间,现在紫薇又不跟小燕子混了,梅花烙让自己给蝴蝶了,还珠或许也蝴蝶了呢? ———————————————————————————————— 蝴蝶个大头!总有人恨不得把这两个姑娘捆到一块儿。 次日,钟茗坐在坤宁宫的正殿宝座上傻了。 底下跪着个五阿哥,一口一个皇额娘,态度诚恳地请求让小燕子搬到坤宁宫来,就近让钟茗教导一下小燕子。 什么“皇额娘掌管后宫,母仪天下”、什么“皇额娘宅心仁厚”、什么“皇额娘于规矩上最是懂的了”、什么“皇额娘管教小燕子是最名正言顺不过了”钟茗从来没听永琪这么夸过自己。 还有其他的理由:“小燕子是女孩子,男女有别,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教得了的。让她学成语,短时间内是学不好了,只好在规矩上补回来。还请皇额娘费心,宫里也就皇额娘最有资格管她了。”当然,永琪也没忘了给钟茗打预防针,要求不要虐待小燕子,“小燕子不是玩劣只是天性质朴受不得约束”、“请皇额娘耐心教导”…… 看到侍立一旁的紫薇,永琪把她也拉上了:“紫薇在宫里也没个年纪相仿的伴儿,正好小燕子与她在外面是结拜过的。” 被永琪一看,紫薇也只能跪到宝座前求情:“皇额娘,您就帮帮小燕子吧。”金锁心里把永琪骂个半死!紫薇不能到处走动,金锁倒要好一点,她人勤快,嘴巴还甜,又有一点傻乎乎的正义感,还是紫薇从宫外带来的,大家并不很防备她,倒让金锁打听到很多情报。大家跟她说的最多的,除了宫里小道消息,就是还珠格格的丰功伟绩,说完了,还同情地看她一眼:“你们格格也是可怜,大家说起她们中的哪一个,都要连到另一个,你们格格弄不好要被她连累的。” 钟茗真是后悔没让乾隆把小燕子给扔出宫去,早知道当时不杀她也要把她送得远远的! 扯出一抹笑:“你年后送来罢!”心里已经破口大骂了[你还真是为她着想啊?她根本就是让你在‘你’和‘她’之间选一个,只能有一个人的意志了,你还……你到底有没有点理智啊?!愉妃生你的时候忘了把你的脑浆给一起生出来了吧?!] “皇额娘……” 钟茗磨牙:“还有几天就过节了?老佛爷的年礼要收拾,福晋、命妇一拔一拔的递牌子,你四妹妹要大婚,乾清宫的大宴我得过问一声,你六弟过继的明诏刚发下去还有礼仪要办,你倒是给我找个闲着的功夫来管教她。” 永琪一愣,还真是挑错了时候:“可是老佛爷快回来了,小燕子的礼仪真的没办法过关,还请皇额娘开恩!” “你道搬迁不要看黄历挑日子的么?”钟茗呼出一口浑气,“年后罢,也只能这样了。我丑话说在前头,教女儿和教儿媳妇是不一样的,你既然要她做你的媳妇,我就只能按照皇家媳妇的要求去管教她!时间来不及,我就先教她怎么老实呆着,怎么安静坐着,”看着紫薇,“你问问紫薇,老四家媳妇来请安、领膳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紫薇侧过脸:“儿媳妇是要服侍婆婆用饭的,四福晋得皇额娘恩典,赐了座,还是要先布一下菜,到了礼数的。” 这些,小燕子恐怕做不到,对望的一兄一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永琪张口,又闭上了。 “别再说什么开恩不开恩的了,要是让我放低了要求,你还不如直接求老佛爷就接受这样的小燕子好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小燕子这样到底能不能行?一年两年的,不能总这么随意下去!我倒是想放纵她,你给我个主意,要怎么跟老大、老三、老四还有她们的媳妇说?只要求她们不要求小燕子?小燕子在你心里千好万好,可老三、老四就不疼自己的媳妇了么?你好意思对你的哥哥们说——让嫂子们布菜立规矩,让小燕子坐着罢!你能么?就你知道怜惜人?” 永琪不吱声了,到底是受了近二十年万恶封建教育的皇族阿哥。 “罢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只告诉你一句,只要小燕子别太过份,看在她能逗你一笑的份上,我不为难她——但是,她的大规矩不许错!” 永琪一咬牙:“年后还要劳皇额娘费心了。” 这个时候你倒想起来我“管教小燕子是最名正言顺不过了”,不想着你家令妃娘娘了么?我宫里还有未成年啊,我真怕女儿学坏了。还有紫薇,一见小燕子,我这些日子的功夫就要浪费一大半了。 可永琪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钟茗要再不接下来,那就是摆明了不给永琪面子了。作为嫡母,她可以这样做,但是做了,就未免显得小气——这年头就是这样,想要好名声就要把忍功练到最高——旁边还有一个紫薇看着呢!再万一,永琪到老佛爷面前一哭诉:“孙儿也是没办法了,孙儿一个男人,教这些本不在行,也是小燕子不好,惹皇额娘生气了,让皇额娘不想教她bubua……”再有人添一句:“奴才驽钝,教不好还珠格格,可惜皇后娘娘事太多,没能教她。”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且下去罢,这些日子别让她乱跑!”算是应下来了。心里安慰自己,不怕不怕,还有时间想办法,这小燕子是典型的“棍棒底下才能教出来的孝子”,以暴制暴是最简单有效的,可惜不能用。惋惜,要费脑筋了。 “老佛爷跟前,全拜托皇额娘了。儿子和小燕子的事儿,全靠皇额娘了。” 合着你是赖上我了,是吧?这会儿你那脑浆又全回来了!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狡猾! ———————————————————————————————— 被说到的老佛爷正在山上着急呢。 永珹、明瑞两人,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孙女婿,老佛爷见到他们俩本是极高兴的。先前的圣寿贺表,晴儿分类看了,复述给老佛爷听,让老佛爷的心情不错。永瑢过继,乾隆说明了原因,老佛爷也觉得既然中意五阿哥做继承人,永瑢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给他寻个好归宿也是不坏的。看到晋封的名单,老佛爷一比划,很合意。当下快马回信,准了乾隆所言。 唯一让老佛爷迷惑的,就是乾隆的“沧海遗珠”了。乾隆总是语焉不详,他也怕说得太仔细了,老佛爷更生气,只能含糊着说了是当年风流账的后遗症找上门来了。老佛爷虽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是很在意。可不久又有认错了的消息传来,老佛爷开始坐不住了。 逮着了宫里派来的大活人,问吧! 永珹、明瑞都是大男人,男人私下八卦的时候未必比女人的劲头差,但是明面上还是不能太表露的,兼之涉及皇帝的隐私,就是儿子、女婿也要说话小心的。永珹那里打听的消息全是说小燕子不好的——消息出自纯贵妃一脉,自然无好话;明瑞那里打听的消息多一点,说的是紫薇可怜,眼巴巴熬到京城却傻乎乎地被别人冒认了爹,又可怜兮兮地寄人篱下差点被“送走或杀掉”——消息源自坤宁宫。关于如何回话,两人一路上没少交流,——消息都是私下打听的,自己心里有数,好应对就成了,要是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又要惹是非了,反正两人都是大男人,怎么能对宫里的事情这么了解呢? 到了老佛爷跟前,一律含糊地用“在围场里皇上见到个姑娘,不知怎地就以为是格格”、“不知怎地宫里就已经叫开了,就默认了”、“派到济南的人回来才知道格格的名字全不对”、“不知怎地又说两人是结拜过的”、“不知怎地,两人格格都留在宫里了”。以表明自己等人是不知内情的,只是听到一点传闻,没有去揭皇帝不光彩的老底——反正皇阿玛召见的时候也没跟咱们说明白。 直说不知道还好些,老佛爷顶多埋怨一句皇上办事居然也不地道了。一声声“不知怎地”让老佛爷疑窦丛生,心里难安。打发两人下去休息,老佛爷左右想不通,晴儿就在老佛爷旁边住着,老佛爷索性起身去找小孙女说话。一推门,晴儿正在把厚厚的一大叠字纸往旁边藏。 老佛爷原是打趣地拎起一张纸,正要说什么,又止住了。信是钟茗口述,和嘉执笔,事情的始末都在上头了,还特意嘱咐了晴儿,写这些是让她心里有数,缓缓跟老佛爷说,万不可气着老佛爷。老佛爷拎着的那一张纸上,正是写满了某人的丰功伟绩,不想五阿哥居然喜欢她这样的! 老佛爷在山上呆不住了,第二天拍板:“提前回宫!” 71俏丫环金锁 老佛爷要回宫?这还没到一年呢!永珹和明瑞吃惊不小,倒不是说让老佛爷从此就呆到五台山上真当个“佛爷”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回也要等春暖花开了吧?天上正飘着雪,地下正结着冰,这上山下山的路又难走,虽然不用老佛爷自己劳动双腿走回北京,这大队人马的,从山上往下赶?再踩着积雪往宫里去?开什么玩笑啊?!老佛爷这都多大年纪了?今年刚好是六十八的圣寿,就是放到宫里,也是要小心保养的年纪了,奔波这一趟还是执意要来祈福的,换个理由皇帝都未必能答应让她出来。大冬天的,让她老人家蹓跶回去?万一摔着了、冻着了,倒霉的人里肯定有他们俩一份儿! 这么一想,两人开始着急了,乾隆是让这两人小心解释,在老佛爷面前先铺一下路的,可不是让两人跑去煽风点火把老佛爷给烧回来的!差使办砸了,回去怕是要挨训的。永珹着急了,他在老佛爷与乾隆面前并不出挑,估摸着自己说的话老佛爷是听不大进去的,正好,明瑞的老婆可是皇后养女又得太后喜欢,可以让他多劝两句。明瑞也不好过,这种时候,显然是老佛爷担心“家丑”,拦着她就更显得心虚了。 明瑞脑子到底好使一点儿:“四爷,不如,您去请晴格格劝劝老佛爷?这个,姐夫和小姨子,不大好搭话……” 永珹反应过来了:“对啊,老佛爷最听晴儿的!” 匆匆赶去找晴儿,晴儿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夜间歇息,她都在老佛爷跟前相伴的,有时候夜里保不齐还要去照看一下老佛爷。永珹只能悄悄到老佛爷的屋外,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晴儿单独说句话。阻止了唱名通报,放松了步子踱到门外竖起耳朵一听,晴儿正劝着呢。晴儿正自责不已,看了皇额娘的信,居然没收好,谁又能料到老佛爷会突然出现呢?永珹一听这情形,正中下怀,连求晴儿都不用了。 晴儿正在列举:“天阴下雪、道上不好走,提前回去什么都没准备,正是隆冬天气寒冷,时候也不对,要是现在动身,这年一准儿要在路上过了,那多凄凉啊!” 老佛爷有些犹豫了,然而一想到目前非常合适的继承人五阿哥居然被个什么什么都不好的小燕子给弄晕了头,她还是心神不宁。 “老佛爷,皇额娘来信,不过是说一些宫里的事儿,要孙女儿小心说着给您解闷儿,也好让您不至于不知道宫里这一年来的细务,您瞧,四阿哥和姐夫不是都没有把这当成大事儿来说么?真要是要紧的事儿,皇阿玛、皇额娘还不早请您回去主持大局了?” 信里没有说让永琪教小燕子文化课的事情,因为是钟茗和乾隆两人私下的打算,泄漏了反倒不美。老佛爷要来信笺,拿着个银柄的放大镜,仔细又看了一回,事情仿佛还没有脱离控制。 晴儿屏住呼吸看着老佛爷的表情并没有变得更差,又小心地说道:“您重视五阿哥,难道皇阿玛、皇额娘就不重视了么?您放心吧,他们二位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您这么急着回去,倒会让他们二位不安、自责呢。” 老佛爷想了一回:“咱们过了年就走,再不能迟了。”暂时放了心,还是觉得要早些回去才行。自己一离宫就出了这档子事,实在不吉利,这么一想,这个佛拜得,可能没拜对时候。想想皇帝开始的时候居然如果草率,果然皇后还是没能劝住,还有令妃,在延禧宫认下的假格格?老佛爷不高兴了。皇帝太宠着令妃了!还是皇后处置得体,皇帝又醒悟及时听了皇后的。永琪有些令人失望,皇帝、皇后怕他反弹没杀小燕子,老佛爷也赞同。虽然信上没说等着永琪自己厌了小燕子,老佛爷却能想到,喜新厌旧这毛病,太常见了,尤其小燕子看不出什么动人之处——因为是截的晴儿的书信,老佛爷就没有怀疑这信里的内容会失真,小燕子会很懂规矩——偷听偷看来的东西,总是让人更加相信。 还有那个福家,真是不像话,居然没在第一时间把格格的事上报! 晴儿松了口气,准备回去就让永珹或者明瑞递信回京,让京里有所准备。 ———————————————————————————————— 快马不顾风雪路滑地在驿道上飞奔的时候,乾隆正在生气。他一点也不想让皇后“调教”小燕子! “混帐东西!居然想到这个法子了!他的脑子怎么不用到正经事情上头?有事儿就拿他皇额娘当挡箭牌!怎么不想想父母的苦心?!” 紫薇只说了一句:“皇阿玛息怒。”就带着金锁告退了。 钟茗放心了,乾隆怎么可能会让小燕子留下?他可是急着要打发了小燕子的,不过是碍着永琪罢了。这事情要是换到另一个人比如永珹或者永璋身上,乾隆早一根白绫绞死完事了,只因对永琪寄予厚望,这才多费了心思,不想这小子一点也不体谅,反把乾隆气得要死。 当时不让杀了小燕子,钟茗纯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得更多一些,生怕小燕子死了,把永琪激励成一个为爱伤心、奋发图强,最后要灭了凶恶地拆散有情人的巫婆后母。现在,小燕子的另一功效——拖后腿——越发显现出来了,乾隆对于永琪开始有些许不满了。钟茗琢磨着,现在要紧的是把自己给摘出来,别到最后永琪玩完了,让人联想到是自己故意把小燕子给留在永琪身边“教坏永琪”的就好。 “说起来,儿子有一这样的事儿,求额娘帮忙,也是常理,别瞪我,难道不是么?只是他也不想想,小燕子那样的,能行么?但凡她能懂一点事,还用得着弄个现在的情形么?当初她老实说了是来送信的,不冒认了这个格格,永琪再说看上她了,咱们也不会计较这么多。现在好了,宫里已知道她是义女了,再改口?皇家还没到要养个童养媳的份儿上吧?” 乾隆冷笑:“养也不养她那样的!永琪这个混帐,看他议政也头头是道,怎么一碰上男女之事,就这副模样了?先头的索绰罗氏也是大家姑娘,也挺得他待见的,就不见他如果不顾体统,”说着说着,下了结论,“还是小燕子不好!” “皇上且先不要生气,小燕子要搬来,至少要出了正月,我真不信这两个月里,他们不会再闹事!闹崩了,也省心了。只有一条,怕一闹又是永琪去服软儿,我也觉得奇怪了,明明不是永琪的错,怎么最后反是他认了错去?” “色令智昏!”乾隆咬牙。 “小燕子就是有点儿色,也全让粗鲁的举动给弄没了,太奇怪了。” 乾隆想了半天,也觉奇怪:“对啊!”至少乾隆就不会喜欢说话的时候“鸡对鸭讲”的女人,沟通?谈心?没共同语言,要怎么谈?以小燕子的文化水平,能谈什么?至少乾隆?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5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5部分阅读 隆是拿小燕子当笑话看的,问题是永琪不是拿她当笑话看啊!“不会真有什么古怪吧?”一副讲鬼故事的口吻。 “大过年的,别乱说话!看到年后,真有异常,也顾不得永琪怨了……” “好!” [说这个你也信啊?撇嘴,我得留下她再闯会儿祸才行。叹气,还是请她去跟箫剑胜利会师比较好。杀人放火的事情,不被到份儿上,我实在做不出来,即使看到小燕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她立时消失了,可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小燕子,如果不是闯了回围场,她这会儿还在北京城快乐地蹦跶呢。] 回到房里,金锁大赞:“格格,您今天不为小燕子说话,就做对了。” 为着昨天紫薇为小燕子说话,金锁埋怨了她半天。紫薇苦笑:“我可是说过,宁愿不认这个爹,让小燕子继续做格格的话的,现在突然疏远了,让人怎么看我?这后宫里,人言可畏啊!” “又没有人知道!再说了,你认爹,明正言顺,凭什么因为一个冒充的人不要爹啊?被皇上宣的当时,你就该跟她扯开关系的,白白的,她在宫里得罪了多少人啊,都要算在你头上了!” 紫薇摇摇头:“是小燕子冲进宫里,为我和尔康说话的,当时,谁知道皇阿玛、皇额娘已经查到真相了?她也不知道的……吧?” “格格,我从来说不过你,每次你总是说一大堆听起来很对的大道理。可是听起来有道理,却总是让人觉得不对劲,怎么我觉得每次都是你倒霉了还要帮害你倒霉的人开脱?明明你差点被福大人和福夫人赶走就为了保护小燕子,差点认不成爹的,为什么你还要感激她?”金锁郁闷道,“格格,小燕子你别多跟她交往了。你总要想想太太、想想你自己,她是为你受了伤,差点送命,可是她也从一个街头卖艺的,摇身一变成了格格,有多少的恩情,也还够了。” “怎么可能嘛!我在宫里,五阿哥也在宫里,他是那么喜欢小燕子,以后就是姑嫂,怎么可以不好好相处嘛!四福晋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在这个宫里,根本就是孤立的。”而且,从以前与他们接触的言谈举止中可以感觉得到,永琪很爱小燕子啊。 “你有皇上、皇后娘娘,这还不够吗?你越跟小燕子走得近,四福晋她们恐怕会越不喜欢你的,”金锁一针见血,“坤宁宫的人不喜欢小燕子,从她冒充格格开始,就没有向皇后娘娘请过安!怎么让人喜欢?你跟她走得越近,大家越把你当成跟她同样的人,现在宫里,大家都不喜欢她,对你也会有意见的。”小燕子的行为以及金锁接触的人员,让金锁听到的全是负面评论。 “我……”紫薇心里还是有难处,“你说的我都懂,我怎么可能不要爹?我已经没了亲娘了。可是,我还是怕,如果……会不会有人说我不念旧情?她毕竟说出来了呀!” “到她混不下去的时候才说出来?明明她在宫里并不受欢迎的,而且还是因为她到处闯祸才不受欢迎的,她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打了板子,根本不是代你受过的!还有一堆人说她是为你挨的板子!坏了你的名声,还要你感激她,都是什么人啊?!大家原本都说她,到底不是正经格格……外头,呃,生的,真上不得台面,所以一开始教规矩的那些嬷嬷们对咱们俩才好严厉、好不情愿的,后来看了你很好,才慢慢改观的,”金锁小声嘀咕着小道消息,看着紫薇青白的脸色,觉得有些过了,“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伤心,现在,不说不行了。你再心软下去,你的名声、你的未来、太太的希望,就要全部断送了。你倒底是为什么来上京的?难道是为了拿自己当垫脚石、成全一个小燕子吗?难道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所以比你这个皇帝的女儿还要高贵,所以要你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吗?” “我……总要有个机会才行,至少……”紫薇好想哭,这都什么事啊?明明自己被连累了,还不能直接翻脸,还要寻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不然就是自己刻薄寡恩,“我不能一辈子都巴着皇阿玛、皇额娘的!还要与人相处的,如果有人怀疑我连认父的恩人都要过河拆桥,我要怎么办?”金锁那句‘每次都是你倒霉了还要帮害你倒霉的人开脱’她是听进去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宫里面的人心,都是弯了几弯的,以紫薇的敏感,不是不知道。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万一有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那自己对小燕子的态度,绝对是个话题。流言这东西,从来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理智去分析,到时候百口莫辩,周围的人都不相信自己就坏了。 “她是冒充格格的,大家都知道啊!格格,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一个小燕子比太太更重要吗?你要是因为她受了委屈,太太该多伤心?她就是走了,也走不安心啊!” 紫薇伏在桌上,一手还按在胸口,只觉得憋闷:“想抹黑你的人,是不会去查真相的,只要有个借口就行了,金锁,你不明白。我娘生前……” “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是你,而且,你再不跟她撇清,连太太都要被人说了。可是有不少人说太太不会教女儿的,就是因为小燕子入宫……现在,你再跟她混在一起,又要被人说太太教出来的女儿,识人不清了……” 紫薇哭成了个泪人儿:“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跟着皇额娘,会有人说攀高枝。我也不想离开皇额娘,毕竟她能收留我、给我一个更高的身份,已经很慈悲心肠了,我再帮着小燕子,更是不知感恩,”小燕子讨厌皇后,大家都是知道的,可紫薇实在没看出来,皇后除了对规矩要求得高一点,还有什么不好,“要是不帮小燕子,又是过河拆桥。我怎么这么命苦?” 金锁给她擦眼泪:“你要再跟小燕子混一起,会更命苦,会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别人命苦是老天给的,格格命苦,有一多半儿是因为自己心软,”这是容嬷嬷听完金锁哭诉她家格格可怜时说的,“你要是为难,找机会跟皇后娘娘说清楚嘛,皇上虽然没处置她,可是皇后娘娘还是不喜欢她的。只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你的无奈、不会对你有不满,然后,咱们再找机会摆脱她。” 紫薇默默不语。 ———————————————————————————————— 景阳宫里,还有一个着急上火的阿哥。 永琪也是病急乱投医,小燕子去坤宁宫,他打心眼里不乐意,但是福尔康转达的话让他心动了:“小燕子怎么说也是个‘义女’,总不好在宫里自嫁自娶的,阿哥娶了‘妹妹’,可不好听。她在宫外也没有娘家撑腰,即使在外面给小燕子安排个出身,让她出宫待嫁,你们见面就要麻烦很多。如果小燕子能进坤宁宫,哪怕只有一天,她就可以说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嫡母赐了她的‘义女’给儿子,不正是个抬高小燕子身份的好借口吗?别管皇后娘娘喜不喜欢小燕子——反正小燕子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只要人进了她的宫里,小燕子就算正名了!你尊敬嫡母,要抬举她赐的人做福晋,那是孝心啊!” 皇后虽然答应了,却没有让立刻送人过去,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坤宁宫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是有几间的。永琪心下难安,可是也知道,自己跟皇后以前的关系并不太好,皇后没有当面拒绝已经是给他留了面子了。要不,给小燕子安排个出身?谁家会接收她呢?户籍要怎么改?还要说服皇阿玛才行!还有老佛爷,规矩还是要学的,书还是要念的!出了宫,小燕子就更不愿意学习了,永琪发愁了。 72事情还真多 “什么?!要我去坤宁宫学规矩?!!!打死都不干!!!”不用问,视坤宁宫如畏途,抵死不从的这一位,正是还珠格格,就算不明白她的心意,光听这在宫里大呼小叫的气势也该知道说话的正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小燕子。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个重量级人物的存在,“学规矩”这档子事儿,不管负责教的人是谁,另一方当事人总是小燕子。她不愿意,这事儿多半是不成的——前提是皇帝皇后不真的下狠手,当然,这两位也没想着把她改造成|人。 不用乾隆和钟茗费心拒绝,小燕子就够永琪喝一壶的了。永琪此时正在漱芳斋里,耐着性子劝说小燕子大局为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美好的未来现在要忍耐…… 鸡对鸭讲!“什么小人大猫?”小燕子一句话出口,成gong地让永琪地脑袋再大一圈。正想再说一句,“就算为了紫薇和尔康”以激起小燕子的义气,小桂子却过来打断了又一次不成gong的交流:“五阿哥,六阿哥过继之前想与阿哥们聚一聚,快到时候了,您……” 永琪把梗在喉咙里的一口唾沫咽了下去,想到即使现在说通了小燕子,也要到年后才能办,压下了继续争辩的念头:“小燕子,永瑢要走了,我去……算了,你先呆在漱芳斋吧,我回来了咱们再聊。” 小燕子正摸不着头脑,永瑢他是知道的,什么是“要走了”?他不做阿哥了么?还是“走”了?小燕子的一连串问题问出口,永琪只剩无奈的份儿了。又不能放任小燕子什么“不做阿哥”、“走了”的到处说。虽然永瑢是要出继了,已经不是皇子阿哥了,可这话却是不能乱说的。至于“走了”,这个隐讳的“死掉”的忌语,就更不能在宫里说了,说自己还行,说别人,那是会被人怨恨的。永琪庆幸了一下,小燕子终于知道这个走和死在某些时候是同意词了。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永琪用最简捷的方式向小燕子解释了一下永瑢的归属问题,并且特意叮嘱,不要走出漱芳斋,一定要等他回来。永瑢并不在小燕子的思考名单之内,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要和永瑢出去玩么?带上我吧!我只是出去看一看……” 永琪脸颊抽搐地道:“是在阿哥所永瑢的住处,不是出宫,”想了想,“年前太忙,如果你要出宫的话,过了年,我想办法带你出去逛庙会吧。” 小燕子不情愿地答应了,自从她被打了板子之后,乾隆在不知道她是冒充的情况下曾经允许过她出宫。然而自从她的身份被道破,永琪又承认对她有意之后,被帝后二人定计把她捆在永琪身边,以便让永琪看烦了她自动放手。理由也简单,未嫁媳妇,哪有四处乱跑的?就是嫁了的,也不能到处跑,何况永琪还肩负着把她打造成合格的皇室媳妇的重任?几乎没把小燕子给憋疯了。为了这个已经跟永琪闹过好几场,永琪虽然事后会先道歉,主动松口带她出去玩的时间却少,今天听永琪主动开口要带她出去玩,小燕子勉强同意了:“你不能像上次那样说话不算数!” 只要小燕子答应不惹事,永琪是什么都能答应的:“好好好,我去去就回。” 一耽误还是去得晚了,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乾隆活着的儿子里,除了办差在外的四阿哥永珹,就剩永琪一个没到了。年长一点的三个阿哥心里明白,永琪一准又是被还珠格格给拖住了。永瑢面上笑着,一面命拿些果子给永瑆、永璂先垫肚子,一面心下冒火。就是一直装死、现在也是病病歪歪的三阿哥永璋,眼中也是难得地漏出了不满,纯贵妃一系对小燕子,绝对没有好感。 两个年纪大些的阿哥打量了一下坐次——他们家兄弟之间,极少有这样的单独的聚会,往日都是大宴小宴,像这样的兄弟之间的送别宴,实在是少,这么清清静静的一看,不少问题就看出来了——不用两个巴掌就能数得完的人头,刨去一个要出继的永瑢,一个被厌弃了的永璋,正好一个巴掌,所有的阿哥就全了。 皇阿玛过了年就五十了,以后再添血脉的可能性是越来越低的,继任之君就在这些人里。四阿哥虽也成年,可不得皇阿玛喜欢,一个永琪一个永璂,是最有希望的,现在永琪看着得势,可永璂,他是嫡子!原本皇后与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僵硬,而永琪有皇帝青眼、有自己努力、后宫还有个宠妃为内援,谁都知道永琪的希望最大。然则这两年,皇后越来越有风范,又有个非常得宠的十格格,永璂也慢慢入了皇阿玛的心,上月晋封令妃落选,五阿哥的伴读一家因为行为不检被乐克弹劾,现在还没恢复元气。想到这里,不禁把目光放到永璂身上了。 等待的时间原本是最难熬的,但是因为心里有了要想的事儿,过得也快,永璋、永瑢心里突然敞亮了。永琪,从他迷上那个还珠格格开始,这大位就离他越来越远了,除非他能及时醒悟,现在看来,亲兄弟过继前最后一次小聚都能为了她耽误了,回魂的可能性不大了。他真以为这大位非他莫属的么?真不怕皇阿玛知道了生气么?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这个时候,要再跟他黏黏乎乎的,太不明智,一样敬而远之吧。反正咱们已经从浑水里上岸了,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就成了,既碍不着谁,何苦卷进去给别人当炮灰? 永璇今年十四,已算得上是大人了,尤其是母亲去世得早,兄弟三人虽在自己家中却颇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亲哥哥永珹有些木讷,弟弟又小,心里琢磨的事情自然会多些,于宫里事务极是上心,年纪关系,他想的没有永璋、永瑢多,也觉得这个五哥太不像个皇子。再看看永璂,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分明。叹了一口气,还是等四哥回来了,跟四哥商议一下吧,四哥虽然木了点,到底是分府建牙的大人了。 五台山上,四阿哥已经打定主意了,经过这几天的事,四阿哥心里把五阿哥骂了个狗血淋头!为了个死丫头,连亲妹妹都不顾了!还害得老佛爷担心,还要害我顶缸苦劝、找明瑞和晴儿拿主意!你个混帐东西!心里骂了一通,又想到他在皇阿玛心中的份量,心里一突。祖宗家法,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永璂登基还好说,名正言顺的,自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可这永琪,生母位份不如自己,偏偏自己的排行比他还靠前。又不是永璋那样被斥夺了资格的,留下来优容一下还有显示新帝宽厚的gong效。自己活脱脱就是块垫脚石,恨不得一脚踹开的那种!因为永琪一向表现良好,除了远着永璂,对兄弟都很好,品行也不差,永珹并不很担心。现在看来,已经是鬼迷了心窍初现昏庸之质,谁知道他要是上位了,会把大家怎么样?纣王做了副牙箸,就有明眼人开始大哭! 正各有思量的时候,永琪急匆匆地到了,一面进来一面道歉:“对不住我来迟了。” 永瑢是主人,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脸上还要笑着,起身相迎:“五哥可来了,就等您开席了,往后再要这么相聚怕是不容易了。” 永琪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有点儿事儿,耽误了。” 永璋心说,什么事儿比永瑢出继还重要?皇阿玛宣召么? 永瑢一摆手,把永琪引到位子上,这才开席。永璋、永瑢打定主意过太平日子,管他谁上位都不发表意见。永璇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强颜欢笑。两个小的只知道以后六哥不是六哥了,永瑆非常遗憾,以后要向永瑢请教书画问题就难了,永璂也有点难过,还不太懂其中含义,只知道分别是件不好的事情。 过继的事情,实在不好说“恭喜”,他们是皇子阿哥,过继了,就是说被剥夺了继承权。你恭喜这个,是喜永瑢滚蛋,还是觉得皇位是个累赘?也只有亲哥哥永璋背地里说了一声:“恭喜。”其他的人,尤其是五阿哥,这恭喜二字就说不出口。一餐饭吃得有点愁云惨淡的味道。永琪讪讪的,不太好说话,永璋闷闷地,不愿意说话。两个小的被钟茗嘱咐了不许乱说话,更是埋头苦吃,永璇就照顾他们俩吃东西。 ———————————————————————————————— 乾隆铁青的脸色在听到自己的儿子手足情深地聚会的时候缓了一缓——小燕子歪缠永琪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面骂永琪不争气,一面琢磨着现在杀人不吉利。本还没有这么快起杀意的,可今天五台山上传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彻底惹毛了乾隆——老佛爷担心永琪要回宫! 明瑞、永珹领的是让向老佛爷解释紫薇的命令,又有皇后的信为辅证,两人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老佛爷对紫薇不满,那问题就要推到小燕子头上了。虽然投鼠忌器,碍着五阿哥,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老佛爷一回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到时候一个不恤骨肉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他们又不是五阿哥。 乾隆琢磨着实在不行把小燕子先弄出宫去,弄个宫外暴毙好了!心中发狠,乾隆觉得烦燥,索性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歇了,好好理一下头绪。 钟茗见永瑢出继已成定局,不免要想一下永璂的未来了。心里划拉了一回,也划拉不出来个张三李四,乾隆的名声虽然在后世的电视、小说里被zaota得不成样子,整个儿一个四处留情的不良份子,可现实里,他的儿子真的很少。三、四、五、六、八、十一、十二,就这几个儿子了,老三被厌弃、老五预定了云南户口、老六出继,剩下四、八、十一、十二,有三个是金佳氏的儿子,他们会抱团儿么?还有一个十五,目前不知道在哪里,估计要从令妃的肚子里出来……真是件愁事。还好现在金锁已经很上道了,紫薇渐渐有了点样子。 紫薇的行止已经过关了,这对她来说并不难,钟茗觉得最难的是往她充满了风花雪月的脑袋里塞一点常识,对于找爹找到太常寺的“才女”,钟茗极度无语。钟茗扔了一堆的宫规、禁忌、典章——考虑到她还要嫁人,又扔了一堆宫外大族行事章法——让她看去看,偶尔也会抽空给她举点实例,诸如不守规矩的人有何下场之类。阿巴亥大妃与代善是一例、康熙朝敏妃丧时的倒霉蛋又是一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还讲了宫中禁巫蛊之事,康熙末年大阿哥诅咒太子之事、帐殿夜警之事…… “年后我就让你跟宫里诸人见面,你心里要有数,有一句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钟茗严肃地道,紫薇觉得皇后的口气有些不同,不自觉地点点头,钟茗这才继续,“我接下来说的,可能会心里难过,我也只说这一次,你听仔细了,金锁,也帮着你家格格听好!紫薇,你只能是皇上的义女,但是宫里或者说有身份的人都能打听得到你从何而来!你出身的事情,不是你做下的,但是却要你承受,这不公平,可是光叫着不公平是不管用的。你得用行动让大家对你另眼相看,同一件事,别的格格做了,大家可能一笑置之或是教训两句完事,换了是你,大家就会想很多,甚至想到你娘的家教、名节上头……坐下!!!” 看着紫薇猛一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里往外冒泪水,钟茗厉声喝道:“我只是说这样提醒的话你就是这个反应,真要是有风言风语传到你耳朵里,你要怎么办?!跟那个小燕子一样叫着‘不当格格’么?给我坐好了,端出格格的范儿来!金锁,服侍你格格把眼泪给我擦了!” 金锁从未见过皇后发怒,一直以来皇后都挺和善,对紫薇更是细心周到,不想一发火却是惊天动地,一说话就直扎人心。听到叫她,慌忙跑过去:“格格,快别哭了,听皇后娘娘的,啊~皇后娘娘一定有办法的。” 紫薇两眼红红地问钟茗:“皇额娘,我该怎么办?” 钟茗叹气:“你啊……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真遇到的时候别慌了手脚让人更加笑话了去,看来先跟你说一声真是说对了,要是在外头听了这样的话,你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成。你放心,这宫里还没有这么不长眼的,除非你以后有什么不妥,否则,就是心里有点儿什么也不会当面给你没脸的。” “你跟福尔康的事儿,我跟你皇阿玛心里有数,”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自今而后,能不见则不见,你也该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了,就是他,也该为你着想!” 听得紫薇胆战心惊,金锁脸上一片死灰! 两人不禁想起了房间里紫薇放在首饰匣子最里层的那封信——上次福伦之妻入宫请安给紫薇送礼的时候夹在礼物盒子里的。最可怕的是,那封信里,还提到了一个与尔康私下联系的方法——经延禧宫或景阳宫传递到宫外。虽然信末注明要把信的内容记全了,然后烧掉,紫薇还是有些不舍。幸亏紫薇刚刚入宫,心中有所畏惧,又不能随意行动,这才不敢往外递信。宫中禁夹带私藏,禁男女私通,禁打探消息,被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紫薇终于明白,这宫里不会容忍美好的“情不自禁”!窥伺宫闱,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大罪,被查出来唯死而已,还要死得不明不白。这皇宫里,享受了外人看不到的荣华富贵就要承担同样的束缚危险。 在她母亲为她创造的济南的美好的家园之外、在福家院墙之外,行为方式与里面截然不同。两情相悦固然美好,可一个男子在目下的环境下跟个女人勾勾搭搭的,你是爱她还是害她?或者,你根本是只顾着自己享受美好爱情,根本没考虑人家姑娘的死活吧?一人犯错,全家女孩子的名声都要受到连累,这才是现实。 如果规矩是可以随便破坏的,董鄂氏早就是皇后了,如果道德是可以不顾的,夏雨荷就不会在大明湖畔郁郁而终到现在也无名无份、夏紫薇只能是个“义女”了。 紫薇决定一回房就烧了信,装作不知道此事,让她首告福尔康,她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她与福尔康的爱情,虽然照这些规矩来看并不妥,却没有做下更过份的事情,更何况,福尔康是一心为她着想,为了跟她在一起,求个指婚,想尽办法要恢复她格格的身份的。想到四福晋的眼神,紫薇心里绞痛,出身是心中一道刺,不能被提及,一提就痛,要到什么时候,大家才能接受她? 金锁听了许久,才知道福尔康与紫薇的事十分不妥。 钟茗见紫薇并未反驳,心里颇觉欣慰,如果紫薇在此时再说什么“情不自禁”、“爱情美好”、“阻拦的全是不懂爱的可怜人”之类的话,钟茗绝对会请她去漱芳斋住,圆了一干人等的心愿!那么眼前这样的紫薇,要不要再跟福家混到一处了? “你跟皇额娘说实话,是不是真的非福尔康那个孽障不可?你们有没违礼之处?” 紫薇心中有事,听到钟茗这样问,“违礼”二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皇额娘,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娘说过,‘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我一度想要放弃尔康,请他放了我,我绝不会没名没份的跟他在一起!” “什么叫请他放了你?难道他居然敢提过份的要求?”应该没这一段吧?钟茗忘不清了,只知道还珠的故事里紫薇与小燕子最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没什么这种婚前x行为。刚才问紫薇,也只是伪作不知,装成急于探问状,现在这一问是真的要弄个明白了。 “不是的、不是的,当时……”紫薇把与福尔康在幽幽谷里的事说了。 钟茗有些怅然,夏雨荷当时心里怕是已经绝望了吧!夏雨荷教女儿,最有用的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最有用的,只有一句话“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相反,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歌词,足以让她女儿万劫不复! “做得好!你娘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幸亏你没犯傻,否则——”拖长了调子,摇摇头,“你要是‘情不自禁’了,估计就不用进宫了!咱们要是没发现你,你只能当个没名没份的外宅,或者被送得远远的了,即使被发现了……给你讲个故事吧,是以前硕王府的事儿……” “哪怕白吟霜守住了自己,最后也不是这个结局!顶多打发得远一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好好一个格格……” 紫薇的脸色刹白,虽然自己与尔康并非偷龙转凤,可情节依然有相似之处。只此一点坚持救了她,前车之鉴如此凶险,怎能不惊呢? “可是,尔康并没有向我提出过份的要求。”紫薇仍要一辩,福尔康是她在那段灰暗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明,心里委实不愿抛弃。 “虽然福尔康对你没恶意,还为你考虑,可福家人却是犯了忌讳,他们应该在证实你是格格的时候就上报的!不要跟我说什么为了保住小燕子,小燕子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保小燕子?作为臣子,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就上报的么?心疼小燕子了?难道就不心疼你么?福尔康对你好不假,可你要知道,婚姻是一大家子的事!”钟茗绝对相信紫薇不会把这段话学给福尔康,这简直就是质问了,她要是能把这样的话学出来,跟福尔康也就到头了。学了也不怕,福尔康怎么回答?为了令妃娘娘?为了一个让小燕子冒充格格的令妃娘娘?该轮到紫薇翻脸了。 紫薇哑然,为臣之道,她最近也知道了一些。福伦夫妇先是不同意尔康与她在一起,后来拧不过尔康,才想为她谋身份,前倨而后恭,其心可诛了。 “至于小燕子,她本有机会说出真相,一句她不是格格有什么不好说的?她伤的是胳膊不是嘴!但凡福家或者小燕子,有一个人说了实情,根本无须福尔康来担心你,福家有此大gong ,你又是名义上的义女,指婚很困难么?他们为什么不说!真是莫名其妙!” 紫薇低下了头。五阿哥和尔泰要保小燕子,自己当时,万念俱灰。 钟茗也看出来了,紫薇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一般情况下她的思维很正常,此生魔障,唯一个福尔康而已,这个有点棘手了。福尔康不是不可以,要命的是福家与令妃的关系! 同样的夜里,令妃在延禧宫辗转反侧。今天皇上没翻牌子,令妃低头暗自琢磨。前两天,自己只隐讳地说了一句小燕子礼仪不过关,该另想办法调教,皇帝的脸上就变得没有表情,看来是不想自己插手后宫的。皇后变厉害了!令妃暗暗咬牙。再想到后宫的形式,令妃的牙咬得咯咯响,一定要再生个阿哥才可以! 钟茗大可以不必太担心福家的问题。福伦借着拜年为由,去了一趟傅恒的公爵府。 傅恒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拔空在书房里见了福伦一面。真假格格的事,傅恒在一旁听了个全场,心里对福伦大为鄙夷。福家人的想法,傅恒不用费力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富察氏因族旺而出皇后,非因皇后才成旺族,傅恒最是知道自己努力的重要。虽然因为满汉不婚的关系,满人并不很排斥后族,相反还会羡慕。但是凭军gong起家的傅恒,却是最不愿意有人说裙带关系这回事的。 看着福家原本还挺上进的,后来居然是跟着个令妃的裙子后头乱转,大是瞧不起这样的人!自己这样的家族,生怕人家以为是靠裙带上来的,儿子侄子一个个地送上战场,福家倒好,死命往个妃子身边贴!没出息的东西! 看一眼福伦一脸老实忠厚相,想着福家原本还算可以。傅恒心里生气,仍念一点当时同僚旧情。看福伦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来求教,傅恒低头想了一下:“福伦,你当时就该直接禀了皇上,薇格格才是正主的。” 福伦嘴里发苦,你说得轻巧,我一禀上去,令妃娘娘可怎么办?!五阿哥不得活吃了我们全家啊?! 像是知道福伦想法似的,傅恒一面端起茶盏拿杯盖划拉着浮叶,一面轻声道:“你是皇上的臣子,当做一纯臣,除此之外不要有别的想法才好。福家也算是以gong劳起家的,何必画蛇添足?” 福伦一凛,正欲再问,看着傅恒已经是一副送客的架势了,只能带着一身冷汗晕晕乎乎地拱手告辞,回家去了。 ———————————————————————————————— 过年是最忙的,递牌子请安的人络绎不绝,还有新年大典、乾清宫大宴要出席。钟茗最庆幸的,是今天的年宴小燕子仍然无法出席,不会出来添乱。同样的,紫薇也不能出席,只能窝在坤宁宫里。 紫薇的不好过,除了不能正式参加宴会之外,还因为年前福伦之妻进宫请安,又给她带了礼物,同样的,也夹了一封信。翻出信的时候,紫薇左右为难,金锁的脸上极不好看。 73都在发愁呢 紫薇主仆在为福伦之妻夹递过来的信笺犯难的时候,钟茗正在处置宫务、接见福晋、公主、命妇的空档里为紫薇发愁。 今年老佛爷不在宫中,宫里的大小事务全要钟茗来操心。慈宁宫不能因为老佛爷不在就怠慢了,慈宁宫里的太妃、太嫔都不能忽略了,更神的是,还有一位皇祖温惠皇贵太妃瓜尔佳氏,这位老太太是圣祖康熙亲封的和妃,熬死了康熙熬死了雍正,快八十的人了,到现在还活得挺精神,是后宫活生生的祖宗。可毕竟年纪大了,一月一次的平安脉[1],断不能少,要是让她在这个时候挂了,这年也就过不好了。 纯贵妃那里,倒要好些,她在宫里,随时能宣着太医,且永瑢过继、和嘉将嫁,或许真是“冲喜”的缘故,年前年后倒比往常好了一点。大家心里都有些嘀咕,一般而言,病人如果能熬过冬天,大概就能再拖一年的命。仍然不能放松,可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走”了。还有和嘉,在将嫁之前也不能病倒。钟茗命太医每次给纯贵妃请完平安脉,顺手再给和嘉诊一下——纯贵妃病重,此时虽然好了不少,仍是大意不得,尤其是要过年了,更不能马虎,请脉的次数比瓜尔佳氏还要频繁,和嘉也跟着一起受到这样的“优待”,下嫁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还有令妃,钟茗算是服了她了!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又怀上了!例行的请平安脉,诊出她怀了身孕!从乾隆重新宠爱她,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居然又怀上了!还有这些太医,可真是厉害,一个半月的身孕也诊得出来!当初钟茗怀十格格的时候,可是将将两个月才发觉的。 老佛爷不在京城,往钮祜禄氏承恩公府上去的赏赐要比往年还丰厚些才好。还有孝贤皇后母族、那尔布府上的都要赏到,傅恒府上的赏要重些才行,给福灵安婚礼的赏也不能薄了,毕竟和嘉马上要嫁过去了。五阿哥侧福晋虽死,索绰罗氏家那里还要赏些东西好好安抚……没几天又有消息来,说老佛爷要提前回宫,慈宁宫虽然一直有人留守,年后就要重新布置一回才行…… 兰馨被诊出有了身孕,可她家明瑞还没从五台山上回来,公爵府里过年又离不开主母,和婉早打发人来告诉钟茗,请求让兰馨回府休养,不要让自己的病气过给了妹妹。钟茗自然是允了和婉所请,可和婉现在也是病人,病得还不比纯贵妃轻多少!光太医就派了三个去,就在和婉的公主府里住下,随时等着抢救——现在和婉也只是熬日子罢了。 和敬虽然也是姐姐,和婉还是养在孝贤皇后名下的,可是她不但是固伦公主,丈夫还是亲王,要忙的事情同样很多。且没有公主病了就非得要皇家指人去照顾的惯例,不过是因为和婉快要死了,又是卖弘昼面子。钟茗又想让兰馨能四处走走,不要被拘束在府中,才点了兰馨的名。便如和敬,就是有功夫才去看看的——爱新觉罗家人口太多、这种事情太多,根本不可能一一照顾得到。 钟茗便与乾隆商议,让和亲王弘昼嫡福晋吴扎库氏代为照看。乾隆有些不情愿,和婉本是弘昼亲生女儿,被抱养宫中的,现在快要病死了又让人家来照顾,面上不大过得去。钟茗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做什么?大家都热热闹闹的过年,和婉也太凄凉了些。” “和亲王府就不用忙年节了?既养在朕名下,这孩子就只能叫弘昼五叔![2]这个时候让吴扎库氏去看和婉,不妥!名位不正,反易生怨!”顿了顿,“实在不行了,许他们探视罢!不用太担心和婉了,哪家女儿嫁出去,也没有娘家人总是看着的道理!” 钟茗默然,只是觉得亲生骨肉如此分离,都快死了还不让人家多见见面,有些不近人情了。弘昼看着荒唐,实则精明,整日惹事生非却不触及乾隆底线,与福晋两个,自从和婉入宫,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得极热心——恰是合格的叔婶对侄女一般表示。甚至,有时候还要表现得冷淡一点,不要弄得像是跟皇帝抢女儿,和婉病重至今,探望的次数也是有限。 “皇上说的是,”钟茗小心地道,“或者,让太医院右院判也去请次脉罢!” 乾隆这才点头:“就这么办罢!” 这皇家的亲情,实在是淡漠得可以。钟茗在乾隆走后抹了一把冷汗,一时鸡婆的下场,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让吴扎库氏照看和婉,实在是个馊主意,自己居然一时忘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揉揉脑袋,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出了昏招。 在这样的一片繁忙中,还能抽出空来想到紫薇,钟茗觉得自己真是超人了。紫薇不傻也不呆,脑子其实还算正常——再情不自禁也没有情不自禁到与福尔康做下不妥的事情,从言谈中可以看出,她虽然对小燕子并没有恨到如何如何,甚至还心软地只怪自己,对小燕子某些行为还是不甚赞同的。可为什么她会参与到诸如“酒醉”、“油漆”、“送走香妃”、“赶走夏盈盈”事件中来呢?左思右想,钟茗觉得还是环境的关系,人总是会受到亲近的人的影响的,即使自己内心不同意,意志差一点的,脸皮稍微薄一点儿的,抹不过脸去也就默认地听了别人的意见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可年后就必须让紫薇与众人见面了,老把她关在坤宁宫里也不是个事儿,现在还有“学规矩”当理由,拖得久了,保不齐就会有“皇后软禁格格”的谣言传出来了,到时候再闹一出夜探坤宁宫的好戏来,钟茗的面子就全没了。允许紫薇走动,就意味着她与某些人接触成为必然,哪怕能禁了小燕子的足,会想方设法让她跟福尔康见面的人还是有的。 怎么办?钟茗为难了。 ———————————————————————————————— “格格?这要怎么办?”每次福伦之妻来请安的时候,紫薇身边总是宫女、嬷嬷好几个的,也不光是她来请安,凡是紫薇见宫外之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标配——格格的风范、宫里的规矩——想私下让福伦之妻不要再送信来了都找不到机会。金锁倒是自由些,但是福伦之妻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金锁也无法搭话。 紫薇看到信里内容的时候,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信里除了思念、幽幽谷的冬景之外,非常理解紫薇的处境,觉得紫薇身处坤宁宫,四下无援,宫女、太监、嬷嬷都是坤宁宫的人,就是金锁恐怕也无法与坤宁宫外的宫女、太监联系。所以,福尔康极有创意地提供了另一套方案——侍卫。 侍卫不是坤宁宫豢养的打手,而是朝廷的命官,福尔康一度是侍卫中红得发紫的人物,结交的人也不少,即使现在他不红了,还?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6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6部分阅读 还有个五阿哥呢!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传个信什么的,对于某些能高来高去的侍卫来说,并不是难事——就看紫薇配合不配合了! 紫薇捏着信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信纸捏皱了都不自觉。隐秘的、禁忌的兴奋不是没有,也很高兴于福尔康还没忘了自己。但这些日子的规矩不是白学的,自己心中高大英俊、文武皆能的福尔康,怎么会这么缺乏常识? “这宫里,只有大家不想知道的,没有大家不知道的,紫禁城的墙根都长了耳朵、石头都会说话。”这其实是在解释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小燕子的劣迹,入了紫薇的耳朵,反让她怀疑起福尔康的智商来了。好歹也是在宫里混了好几年的御前侍卫,怎么这些常识都不懂?紫薇心里半是埋怨地想着。转念一想,或许是尔康太担心自己了吧?所以顾不得许多,甘早此险?紫薇心里有一丝发甜,又觉得福尔康办事还是不妥当。 金锁见紫薇还在发呆,不由得急了:“格格,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宫里头,格格跟侍卫……怎么能轻易接触?就是宫女,如果哪个宫的宫女做了这样的事情,弄不好也要连累主子的。 紫薇皱眉:“再看看吧。” “格格,咱们已经拖了这么多年没有动静了,再等下去,等不到下封信,尔康少爷该杀上门来了。”大年三十的,能不能不要讨论这样让人郁闷的话题啊?!金锁对福尔康的印象越来越差了,本来还觉得虽然福家夫妇不好,福尔康还算是疼格格的,现在一看,他的一举一动,纯粹是给格格找麻烦来的,格格上辈子到底欠了这些人怎样的泼天大债啊! “我能怎么办啊?真的让侍卫送信?万一这一次被逮住了,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就算信的内容是让尔康不要再冒失,也不能掩盖私下通信的事实啊!”紫薇终于把信纸拍在桌面上,还要注意控制拍桌子的声音,不能惊动了外间的嬷嬷,“金锁,这样吧,皇额娘说,年后我就可以在宫里走动了,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景阳宫的……”尔康,算我求你了,哪怕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也不要再这样了! “希望尔康少爷这几天别再生事。”金锁咕哝着。 ———————————————————————————————— 福尔康就是想生事,永琪也不会让他生的,永琪还想紫薇好好的在宫里不要被牵连了然后可以为小燕子说话:“尔康,你这样莽撞根本于事无补,年后紫薇就能走动了,到时候,我召你到景阳宫来,我保证你们能见面,好不好?如果你冒然行动,万一被抓到了,皇后为此动怒,再不让紫薇出门,可就得不偿失了。” 福尔康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一招一招全被无形地挡了回来,即使心里觉得是皇后在作梗,他也只能口头表达不满,还没有正当理由冲过去叫板。侍卫这条路不见有消息传来,可见皇后防得实在是严,只能等紫薇出坤宁宫了。可是景阳宫也不是个会面的好地方,他不能无事入后宫的,五阿哥也不能总把他找到“家”里头说事儿。恰在此时,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来到眼前——柳青、柳红要开酒楼!真是太好了! 在福尔康的想法里,紫薇落难的时候曾经在大杂院住过,虽然因为小燕子冒充的关系,为了保住秘密,整个大杂院的人都被疏散了,到底柳青、柳红对紫薇还是有恩的。现在,柳青、柳红要开酒楼,小燕子、紫薇来捧个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平白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一出宫门,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兴许还能商议出一个日后经常约会的好办法呢。 除夕夜的漫天烟花中,福尔康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妙! 74小燕子来了 钟茗一面看着烟花,一面哭笑不得。十一阿哥还好,永璂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直闹着自己也要放!钟茗恨不得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呐?!老娘穿来之前,过年的时候刚有一个大人叫烟花给炸死了!可乾隆乐意满足他儿子的要求:“带十二阿哥去空地,拿小个儿的烟花给他玩儿!” 乾隆自己家的人口并不算多,乾隆索性把大家召到一起来坐了。乾隆、钟茗带着阿哥、公主坐一桌,满打满算的也就十四、五个人,纯贵妃、和婉都带病出席,永瑢因过继,并没有坐过来,令妃因有了身孕同时颇得圣宠也坐了过来,乾隆见纯贵妃、和婉都能出席了,虽然面色还没有太健康,可毕竟能动了,心情大好,对永璂的要求也大方地予以满足,皇帝高兴了带着一桌子的人都跟着高兴。舒贵妃带着其余妃嫔另开一桌,一桌子的人都味同嚼蜡。永琪被乾隆派下去给宗室长辈们敬酒,钟茗肚里一计较,知道这是乾隆特意让永琪多认识认识人,一挑眉,随他们。 “都给我看好了十二阿哥,仔细烧着了衣裳辫子!”钟茗恨恨地道,即使是两百多年后,帝都春节还禁放过烟花,开禁之后也是有消防队的武警们随时待命的,“早去早回,不许耽搁时间!” 紫禁城是土木结构,最怕走水,三大殿都被烧过,嘉靖为此差点叫严嵩给“发配”到南宫去度假。因此年节放烟火,都要到远处空地来放。所以钟茗才会有“早去早回”的说法。 永璂欢天喜地叫永瑆一起,永瑆却没有兴趣。永璂嘟着嘴,带着人去了,不一会儿也回来了——一个人玩,挺寂寞的。 一个人过年确实寂寞,紫薇一面忧心着送信的事情,一面担心着自己未卜的前途——皇额娘说,老佛爷要提前回来,要自己最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争取在老佛爷面前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那么,最近要不要再跟尔康联系了?万一出了事情,会不会……紫薇很担心。 老天爷对紫薇真是“厚爱”,仿佛怕她寂寞似的,给她送了一个热闹的小燕子来!小燕子也是属于没资格上年宴桌的那种,与紫薇不同的是,紫薇过了老佛爷那一关,就算正名了,小燕子……前途未卜,可惜的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很安全。“格格不死,脑袋不掉”,听到漱芳斋里传来的这样“挑衅”的宣言,乾隆差点揪断自己两撇小胡子! 在漱芳斋里看着烟花,小燕子坐不住了。嚷嚷着自己也要放,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邓子拦不住她,可是搜了一圈儿,哪个宫里没事儿会存烟花呢?还是洒扫的苏拉说:“回还珠格格,宫中要小心火烛的。” 小燕子无聊了,一面乱转一面想到了紫薇:“不知道紫薇现在在干什么呢!” 格格,我的老天爷,薇格格在坤宁宫,您该不会是想…… “格格,薇格格这会儿怕是在乾清宫领宴呢!”明月也是自己猜测,毕竟漱芳斋在宫里的人缘儿不大好。 小燕子不高兴了:“跟永琪一样,真不够义气,也不带我一起去玩……” 小邓子小心地道:“可能,薇格格也没去呢,格格和薇格格都是义女……” 啪,小燕子双手一拍,吓了小邓子一跳。“对啊!紫薇说不定现在正在坤宁宫里,跟我一样闷呢!” 小燕子这么一想,马上行动,目标坤宁宫,背后丢下一堆大呼小叫的宫女太监。到了坤宁宫门口儿,小燕子被拦了下来!这就是平易近人、与民亲近的好处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乱逛,还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不把你当贼拿了那算你运气好。哪怕主子们去赴宴了,当值的有所松懈,对你这样一路喊着口号挺进坤宁宫,再松懈也不可能当没看见啊!要不是看着她身上的服色、琢磨着她惊人的举动,猜出这是还珠格格,今天当值的侍卫绝对会先把她打个半死再拖去慎刑司。 一面拦着:“还珠格格,这里是坤宁宫,哪怕皇后娘娘此时不在内里,也请格格噤声!” “闪开!”小燕子跳脚,“我是来找紫薇的,又不是来找皇后娘娘的!” 侍卫乍舌,敢在皇后宫前如此无礼,这还珠格格还真像传言中那么横啊!大晚上的,你要看薇格格,好歹带两个奴才来,用得着单崩一个地跑过来么?到门口通禀一声,谁还会拦着你么?侍卫虽然少有像福家兄弟那样拿皇宫当自家花园闲逛的能人,也不是真的聋了瞎了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装柱子的,对于皇后不喜还珠格格也是心里有数的,还老是教育薇格格别学她的样子。宫里传闻也是听到过一些的,总觉得一个女孩子不至于无礼至此,今天之前心里还是在怀疑,皇后怕是因为还珠格格跟令妃娘娘走得近了才……的吧?这些传闻,是不是有一点歪曲的?现在一看,这个还珠格格,还真是端不上台面。薇格格虽然怯懦了一点,到底行为还是有点章法的,皇后对她的□也颇有成效。要是薇格格真变成还珠格格这个样子……打个寒颤! 乍乍乎乎间,紫薇那里早听到动静了。太监房里都有人探头探脑了,小燕子那么大声,想不听到都难。 金锁起身:“格格,你先把信收好,我去看看,总不能让她在门口直叫你的名字啊!”不说宫里了,就是在外面哪家姑娘的名字能随便被人叫的。 紫薇连忙把信放好,嬷嬷进来了:“薇格格,奴才们去看看罢!不能让还珠格格这样闹了,即使闹的是她,只要她提到了格格的名字,就与格格清誉有碍了。” 金锁连忙道:“嬷嬷,还是我跟您一起吧,我认得还珠格格的。” 紫薇对小燕子的脾气也有所了解:“金锁也一起去吧,快把小燕子请过来。” 小燕子见了金锁,一把抓过上下打量:“金锁你过得好不好?我都没有办法过来!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去宴会上了,你家小姐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还珠格格,”嬷嬷打断了小燕子的话,“金锁的主子,如今该称呼为薇格格了。” 小燕子不以为意,压根没理人家嬷嬷,拉着金锁:“紫薇在哪里?快带我去啊!” 金锁在嬷嬷的目光下抽抽嘴角:“还珠格格,您先站好喘口气,我这就带你去。”借着给小燕子理衣服的动作抽出手。金锁当然知道要自称“奴婢”,可对小燕子,她就“奴婢”不起来! 小燕子见了紫薇非常高兴,觉得有好多话要说,一偏头,看着两个嬷嬷跟两根柱子似的杵着,不高兴了,一挥手:“你们下去吧,这里有金锁就好了!我有话要跟紫薇说!” 两个嬷嬷眼角直跳,咱们可是领了军令状的,你可别害咱们!“你们”是谁啊?咱们有名有姓有职有差,格格没点名,咱们可不出去! 紫薇见小燕子已经瞪起眼睛,大有挽袖子上阵撵人的阵势了,此时真信了那个在大杂院里抚幼恤老的小燕子,到了宫里会把老嬷嬷打个重伤了。要知道,紫薇最初跟小燕子比跟皇后、容嬷嬷还是要亲近一点的,小燕子说的那些皇后的恶形恶状,紫薇是没看到,相处下来也觉得皇后不坏,觉得大概只是小燕子误会了。虽然对皇后、容嬷嬷的印象并不坏,却总能感觉到她们对小燕子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来,可自己印象中的小燕子还没有那么恶劣,皇后这里也有误会吧。想来两方真是有些不对付的,双方说的话,都要有所保留地来听才行。小燕子所说紫薇没有看到过,皇后与容嬷嬷说的小燕子不对之处,紫薇现在倒是亲眼看到了几分。开始觉得皇后与容嬷嬷对小燕不满,是真有合理原因的。 紫薇拦住小燕子,把她往椅子上一按,转头对嬷嬷们道:“过年了,嬷嬷们也辛苦了,我跟还珠格格说说私房话,嬷嬷们也歇着去罢!金锁,去拿银子,请小厨房做些酒菜,请嬷嬷们尝尝。”一面说,一面打眼色给嬷嬷——快走吧,真想挨揍啊! 嬷嬷们打了个寒颤,看着紫薇也不像是极愿意跟小燕子多说话的,互相使了个眼色,退到外间去了,一面吃饭一面还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有什么不妥。 小燕子见紫薇把嬷嬷们弄走了,开始高兴了,觉得紫薇还是向着她的:“干嘛给她们准备好酒好菜的啊?!还要你出银子?!” 紫薇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不好听的话来,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头:“小燕子,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啊!最近皇阿玛也忙,都不来看我了,”紫薇心里一突,金锁心道,咱们怎么没看出来?皇上很忙么?忙还会常来坤宁宫?皇上可是常来看我家格格的,“永琪也是的,还让我学这学那的,好烦呐!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我早说了,一听到四个字放在一起说我就头疼、手疼、胃疼,哪里都疼。”主仆二人一对眼,都想,你是该多学点东西了。 “不过,永琪答应我了,过完年带我出去玩的!我昨天才知道,柳青、柳红要开酒楼啦,名字都取好了,叫会宾楼!他们在元宵节前要开张的!我一定要在开张前去帮忙!你也去好不好?!大家一定很想见到你的!尔康到时候一定也会到的!会宾楼还没粉刷好,咱们一起去,帮忙刷油漆,还能玩呢!” “我……”紫薇有些犹豫,老佛爷已经动身了,皇额娘最近要求得更严了。特特嘱咐不要乱跑,还说要争取在老佛爷回宫之前让她见全了宫里有头有脸的娘娘、宫外能说得上话的公主、福晋,日程排得满满的,恐怕匀不出时间来跑出宫去的。可是,柳青、柳红的人情是不能不还的,这两兄妹对自己是真的不错的,不表达一下谢意,实在过意不去。况且小燕子还提到了福尔康,让紫薇心里更犹豫了。 “去啦去啦!难道你不想出去看看么?不想呼吸外面的空气么?真想呆在这个像笼子一样的宫里?” 紫薇心说,我爹在这宫里啊,不想进宫,我呆济南不得了?也用不着七死八活千辛万苦地跑来找爹了。金锁心说,宫里像笼子?你不想呆?不想呆你干嘛自认是格格?一句“我不是格格,紫薇才是”能耽误你多少功夫? “当时柳青、柳红帮了你多大的忙啊?不去多不好?!”小燕子一面拼命游说,心里已经有些不大耐烦了,开始有点怪紫薇磨蹭,“金锁,你说,紫薇能不出去对柳青、柳红表示一下感谢么?” 金锁受到这些日子的宫规矩熏陶,看到小燕子这副样子,其实并不喜欢的。听觉得小燕子话里的意思,紫薇要是不出宫表示感谢,就像是忘恩负义似的。虽然觉得小燕子说话带刺,金锁也觉得紫薇是要表示一点感谢的,只是,跟小燕子一起出宫——妥当吗? 紫薇笑道:“小燕子,你吃东西了吗?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咱们慢慢说,皇额娘她们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你叫她皇额娘?”那个“她”自然指的皇后了。 紫薇心说,我亲娘死了,皇后就比谁都当得起我叫一声“额娘”好不好?说来还是占了便宜了,我叫人家“额娘”还要看人家乐不乐意认我这个女儿呢。“宫里的阿哥、公主、格格,不是都得这么叫的么?啊,”手帕捂住了嘴,“小燕子,你一直都……这样不好的,你听我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认了皇阿玛,那,你就要管皇额娘叫皇额娘的,不然,别人就会说是你的不对。” 小燕子却不想提那个扫兴的皇后,正好小厨房做好的酒菜来了:“我好饿啊,我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了!” 紫薇无奈,只能陪着小燕子吃饭。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小燕子动作粗鲁,按说她进宫比自己早,怎么规矩这么不成样子?紫薇本身就是小姐出身,即使是私生女,行止上也还看得过去的,跟小燕子本不是一路人,与小燕子相处不久还好,久了,看不惯了…… 小燕子还要拉着紫薇喝酒,紫薇借口母丧,不能喝,小燕子觉得没趣了,一抹嘴:“那我回去了,一会儿撞到皇后,又要麻烦了。对了,我先走了,要时候一起出宫啊~” 紫薇张口欲言,又不知道是不是要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燕子走了。紫薇望着小燕子的背影,转过头,与金锁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 75太后回宫了 乾隆与钟茗相偕回坤宁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因为第二天还有朝贺,本想着早些睡下。没想到侍卫、嬷嬷回报小燕子闯进来过,还跟薇格格吃饭聊天。钟茗只能一面让青蛾、素芯给自己换衣服,一面让染墨去找紫薇过来。乾隆一面也换衣服,一面冷哼。 紫薇还没睡,正是待着钟茗回来要回话讨个主意的。永瑆与永璇是同母所出,永璇便请旨要永瑆今天一块儿去阿哥所休息了,永璂就跟着钟茗回坤宁宫,见紫薇来,打了个千儿又跟皇阿玛、皇额娘告退,回自己房里睡了,一面走还一面打哈欠。 钟茗也想打哈欠,见到紫薇来了,也只能忍下了,憋得两眼泛泪花。听了紫薇的回报之后,钟茗叹气了,会宾楼都出来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依稀记得接下来一段日子,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这里了吧?可怜的柳家兄妹,辛辛苦苦地混日子容易么?弄个大杂院被迫解散,弄个酒楼成了反动据点,香妃的青梅竹马是在这里遇到的,小燕子的哥哥也是这里遇到的,酒是在这里喝醉的,千里出逃这里是策划地,还因为到这里聚会[1]误了接老佛爷回宫被老佛爷惦记上了。 乾隆没心情去感叹,回答得很直接:“去什么去?老佛爷要提前回宫,正在这几年,你抓紧些把规矩、人情都弄熟了才是正经,皇后,多费心了……”说得有点心虚了,要不是弄出个真假格格来,老佛爷断不会提前回宫,弄得大家措手不及。现在皇后这样忙,还要费心,乾隆老脸不由一红,心里更气小燕子了。皇后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紫薇也很努力,才能把言谈举止弄得如此像模像样,现在人已经准备好了,只剩下对付事了,小燕子又出幺蛾子。 “元宵前开张?”钟茗一面揉着脖子一面看着紫薇,“老佛爷元宵节前就要回来了,时间太紧,早跟你说过,皇家亲戚多,哪怕只拣要紧的认,也要些功夫的!” “可是,女儿……曾经多得柳家兄妹照拂,如今得皇阿玛、皇额娘怜惜入了宫、心愿得偿。他们的生意开张的时候,女儿不去露个面……” “这宫里哪有格格抛头露面的?”钟茗站着张开双臂让青蛾和小凌子卸身上的配件、除去大衣裳,看一眼一脸为难的紫薇,“元宵节前开张,也不用刚过初一就出门罢!你这样,先让金锁出宫,帮衬他们兄妹些银两,好收拾他们的生意,”转脸对容嬷嬷道,“派两个小丫头跟着,既然薇格格得过人家的恩惠,咱们也不能慢待了人家,紫薇现在手头没什么私房,先支我的私库里的东西,去拿五十两银子,算是紫薇的贺礼,给那个妹妹一套金头面、两匹杭绸、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答谢他们照顾紫薇的。” 金锁与容嬷嬷都肃手道:“嗻。” 乾隆插嘴道:“高无庸!赏柳氏兄妹两百两银子。”这对兄妹没闹过事,没出过头,乾隆依稀有印象的是,大杂院是他们俩撑起来的,收养了不少老人小孩儿,所以对他们的印象还不坏。 “紫薇,你也不用急,不是还没粉饰好屋子么?他们正在忙着,你一个姑娘家现在去倒是耽误他们的时间来迎你。不如到他们开张了,再去到贺,先让金锁带话,就说是我说的,见过老佛爷,你可以出宫一次。也罢,到时候我为你求了老佛爷的恩典罢,正正经经地出宫一趟。”与其拦得人心生怨,不如抓在自己手里。倒是便宜小燕子,也能借着同样的理由出宫去。 紫薇一想也对,这样两不耽误,面面周到,心里暗暗有些佩服了。乾隆睏得要命,明日还有正事,新年新开始,一定要养足了精神,明天万不能出纰漏的,心里很不耐烦,见钟茗说得很周到,一摆手:“甭担心,照你皇额娘说的去做!咱们银子也到了、心意也到了,最后人也会到,还要怎的? !” 紫薇这才带着金锁与众嬷嬷跪安。 次日大朝,新年称正旦,正是三大节里最重要的,钟茗也要受朝贺的,各色妇人齐来朝拜。刚起身,永璂就拉着紫薇,命嬷嬷带着十格格来讨红包。钟茗笑着发了,才得以脱身参加大典,临动身前又赏了坤宁宫上下,听了满宫上下的吉祥话。 钟茗受贺毕,又留下公主、相熟的宗室妇人、有头有脸的命妇说了一会儿话才让散。独多留了一会儿傅恒夫人,因为和嘉下嫁的日期正定在正月,为表重视,还要多商量一点东西。 这些都做完了,才得闲吃饭休息。乾隆那里更忙,各项繁杂之事、祭拜之仪也忙了个人仰马翻。 ———————————————————————————————— 过了初三,钟茗换下朝服,改穿旗袍,带着紫薇去“串门子”。要串门的对像也就是纯贵妃一人而已——她虽然病情有所好转,身体仍弱,撑完了大典就回宫休息去了。舒贵妃、令妃、庆妃、颖妃等,钟茗已经招呼她们晚一点再过来坤宁宫打叶子牌玩。 翊坤宫里,紫薇倒没受什么冷遇,一是要给皇后面子,二来紫薇长相不坏,行止有度,并不惹人讨厌。只是心里仍有些惴惴,钟茗曾嘱咐过她:“你身上有母丧,在宫里有些忌讳,所以我不让你四处走动,只这纯贵妃,到底得亲自来见才成。”紫薇生怕自己招了忌讳,也分外小心。 “我带紫薇丫头来给你看一下,免得你再跑一趟,”钟茗摆手不让纯贵妃起身行礼,“本来应该早点让她给各宫磕头的,只是这丫头小心,不敢逾越。又因着小燕子那个事儿,我倒与皇上商议,先让她学了规矩再与大家见面。” 纯贵妃虽然躺着,仍是双手交叠压在腿侧做出一个行礼的姿势来:“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奴才瞧着薇格格倒还好。”当然好,就是有什么不好,跟小燕子一比,也就什么都好了。 和嘉对紫薇本有一些迁怒,后来听了不少说紫薇小心可怜的话,想想她一直窝在坤宁宫里,并无出格之举,又想着自己马上大婚,三哥开府、六哥出继,额娘一个人在宫里又病着,皇后娘娘是万不能得罪的。就是看皇后面子、为额娘好,也要对紫薇好一点。 紫薇见和嘉和善,纯贵妃也不为难她,松了口气,行事也更自然了。纯贵妃母女看在眼里,暗暗点头。末了,紫薇拿出四色针线来,说是孝敬纯贵妃的,也送了和嘉几个亲手做的荷包:“因为我身上还有素服,您的婚礼怕是不能讨杯喜酒了,这个,一点心意,粗糙了点,倒是自己做的,还请不要嫌弃。” 和嘉惊讶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个可不是小燕子,不管是皇后指点的,还是自己想到的,表现得都很周到。既表达了心意,又明白不能给人添堵。和嘉原本不太看得起紫薇的出身,现在还是这样,却不免生出一点怜惜来,可怜见的,母丧不能明着守孝,进宫还怕犯忌讳。因为纯贵妃病情好转,和嘉现在的忌讳倒不那么深了。 “你且安心歇着罢,我这就带着丫头回去了,找了舒贵妃她们摸牌,顺便见一见这丫头呢!” 总的来说,这次拜访还算成功,虽然紫薇有孝在身,怎么看都有点忌讳,然而拜访是在下午,又是皇后亲自带来的,紫薇还算有理。听到其他人都是被宣到坤宁宫的,纯贵妃母女心里也平衡了一点。凭你怎地,皇帝要认女儿,就算她身上带孝,要来拜会你一下,你也只能认了。纯贵妃想着和嘉的婚事皇后很上心,也投桃报李,给了紫薇丰厚的见面礼。 坤宁宫里,被召来的人都知道这回不止是打牌这么简单,各各带了见面礼来。其中舒贵妃与令妃的见面礼最丰厚,令妃得圣宠十余年,私房颇丰出手极是大方,几乎与舒贵妃比肩。舒贵妃气得脸都要歪了。 紫薇只管低着头拜见各位娘娘,收礼,让金锁拿好。 抹了一回牌,钟茗道:“令妃,你有了身子,回去好生养着罢!” 令妃轻笑着应了:“奴才告退。” 舒贵妃的脸这回是真的扭曲了,宫里女人掩饰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可惜舒贵妃遇上了令妃当日的情形——落差太大!钟茗看着这样的舒贵妃,也没了办法,怎么说呢,明明看着舒贵妃晋位,比令妃得意,可乾隆翻令妃的牌子比舒妃多得多了!过年赏赐也是极好的,舒贵妃心理不平衡了,自然要给令妃小鞋穿。可惜令妃技高一筹,把那小鞋再收收紧弄得更小一点,捧到乾隆面前去了。最近乾隆还对钟茗抱怨,怎么舒贵妃平日挺老实本人的一个人,现在开始横蛮不讲理了起来,仗着高了一级,给令妃好大的脸子看!钟茗心说,舒贵妃不喜欢令妃是真,令妃暗中操作让你觉得舒贵妃横蛮怕也是真的,这样的黑枪,谁没挨过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钟茗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干脆让大家散了。明天,还有些福晋、公主要见呢! 紫薇拜了各位娘娘,与阿哥们打了照面——钟茗把阿哥、公主全召坤宁宫来吃了一顿饭——当然,没小燕子份儿,人家家宴,关小燕子什么事儿?——又与诸如和亲王福晋这样的宗室贵妇见过礼,还见了那拉家老太太与傅恒夫人,算是认全了要紧的人。 钟茗特意在巡视慈宁宫迎接老佛爷的准备工作的时候,带着紫薇见了唐嬷嬷与孙嬷嬷。唐嬷嬷也没为难紫薇,紫薇的遭遇,唐嬷嬷是知道的,正是唐立查出她的名字的,后来查真相,唐立也有份。唐嬷嬷也觉得紫薇可怜,跟自己一样都是被小燕子坑苦了的人,人家被抢了爹的都不敢说委屈了,咱们这奴才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一室和乐。 紫薇进慈宁宫,心里挺害怕,没见过太后的紫薇,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后,实在有些害怕。但是,小燕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才不要为一个老太太伤脑筋,她的心思,全部系在“会宾楼”。 小燕子本不能随意出宫,可当红的五阿哥要偷渡她出去,多半还是能办到的,小燕子就巴在五阿哥身边待紫薇到了就出宫。见来的是金锁,小燕子很失望,但是当着随行小宫女的面,她也只有抱怨几句了事——她还急着出宫呢,而且金锁带着那么多礼物要送给柳青、柳红,小燕子觉得紫薇很够义气,自己不能出来(这个一定是那个皇后的原因),也要送大礼出来。永琪有些担心,过年他只在家宴上见过紫薇一次,当时人多,也不好传递消息。紫薇并没有去景仁宫拜访,见面被皇后带着见各式各样的妇人,福尔康根本见不着紫薇的面,已经急得快要蒙面入宫来抢人了。今天紫薇再不出来,真不知道福尔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到了会宾楼,福尔康不见紫薇,果然失望得紧,失魂落魄地跑到一边种蘑菇。小燕子的兴致却很高,她不但自己出来,连小卓子小邓子也带了来,挽起袖子就去帮忙。金锁趁小燕子去一旁的功夫,诚恳解释了紫薇的现状,说了开张的时候紫薇一定到,又让小宫女奉上了紫薇与皇后送的东西,顺便把乾隆的赏赐也发了。柳青、柳红面面相觑,皇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啊!泛着青光的台锭纹银、精美的金首饰、光滑的丝绸,连柳红是个女孩子,要赏首饰都想到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泼油漆场面略过)…… 正在此时,永琪的小太监急匆匆过来:“五阿哥,老佛爷已经到了,皇上所有阿哥、公主、格格去接驾!”乾隆说的格格,一是十格格,由||乳|母抱着,一是紫薇,跟在皇后身边,尤其是紫薇,乾隆不好明着说她,只能一句格格带过。其实是希望老佛爷回宫的时候,能第一眼看到紫薇,场面大,老佛爷见到一个面生又长得可亲的姑娘,没往私生女上头想,第一印象就会好;如果休息够了,翻来覆去想起紫薇的身世,没见着面就不高兴了,到时候一宣来看,怕是印象分要打折扣。乾隆的“格格”里,并不包括小燕子,他更希望这个小燕子从没出现过。 可在永琪心里,这个格格,就包括了小燕子!这一头一脸的油漆可怎么办?金锁与两个小宫女也遭了池鱼之秧,她们还好,就算回去了,也未必有她们接驾的份儿,金锁虽然担心,也知道紫薇身边不缺宫女嬷嬷。只可怜了两个小宫女,沾了油漆的衣服没得洗,宫女的份例就这么点儿,再置办一套新行头,可就要省吃俭用了。想到这一层,两人就一脸哭相了。 永琪现在只顾得一个小燕子,一迭声地叫把马车赶过来,一面嘱咐:“大家快回去换衣服,弄干净吧!这一下真是十万火急!小卓子!小邓子!小顺子!赶快把马车驾来!” 坤宁宫出来的人自有自己的马车接送,金锁也急匆匆地带着小宫女上了坤宁宫的马车。车帘还没放下,被永琪一把拉住:“金锁你跟小燕子去一下漱芳斋,帮她收拾一下,拜托了!”紫薇估计已经到了现场,如果老佛爷看到紫薇再想起来问小燕子而小燕子不在,那就坏大了。 金锁无奈只得上了永琪与小燕子的马车,一面拿手帕给小燕子擦脸,一面庆幸——幸亏格格没跟着来,否则闹了这么一出,后果真是不敢想。 永琪抓紧时间嘱咐小燕子:“等会儿,我们从后面的神武门进去,你们两个直奔漱芳斋。金锁,你要用最快速度,让小燕子换好衣服,弄干净!我想,现在,宫门那儿,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你们两个弄整齐了,小燕子就悄悄的溜过去,要轻悄得像小猫一样,一点声音都不要出。跪在格格和姑娘们的中间,越不起眼越好!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太后,现在这样匆忙,万一衣冠不整,给太后抓到就不好,知道吗?我会跪在阿哥中间,千万不要东张西望的找我,只管自己就好。老佛爷对格格们的要求很高,最不喜欢格格们举止轻浮。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注意!” 小燕子苦着脸:“这个太后,在五台山吃斋念佛就好了,怎么说回来就回来?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算了!” “那怎么成?皇阿玛已经点了你和我的名了!紫薇一定已经到了,老佛爷见到了她,说不定就要问起你,到时候一问你不在,又要添麻烦了!我想只要你的人到了,剩下的事情总要好办些!”永琪现在是急着让小燕子能定下名份了。至于紫薇,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永琪并不很担心。 金锁抿着嘴,用力擦着小燕子的脸:“忍着点儿,油漆擦得越早越容易擦掉。”一面腹诽,五阿哥是傻瓜!开始为了小燕子差点害亲妹妹认不成爹,现在倒好,居然出这样的馊主意!自己一个丫环都知道,迎驾站班的位次都是事先排好的,你一个大活人还“悄悄地”溜进去,还要“跪在格格和姑娘们的中间,越不起眼越好”好好的横平竖直一排几个人都有数的队伍,多了个大活人,你当老佛爷是瞎的么? 至于福尔康,皇上没点他的名要见驾,他又一直在一边忧郁,自然被心急如焚的众人给遗忘在了会宾楼里。 一行人烟熏火缭地回到了宫里,金锁只能顶着一身油漆给小燕子换装。脸上的油漆怎么也去不掉,只好先穿衣服梳头,小燕子性急,弄得不耐烦了,看着穿得差不多了,竟是直接用轻功‘飞’去迎驾。中途险些被侍卫当成刺客,弄得更狼狈了。 金锁看小燕子‘飞’了,才腰酸背疼地回到坤宁宫,见两个小宫女换上了旧夹衣,正哭丧着脸冻得一抽一抽的。一面给两个小宫女陪不是,一面取银子做赔偿——金锁因为入了宫,钟茗给她一份月例,只是时间太短,没攒下几个钱,不够赔,只能先用紫薇得的私房来顶上。金锁管着紫薇的财物,这点银钱上的动作权利还是有的。 两个小宫女心里本叹晦气,又心疼衣服,直想哭,见金锁赔的银子除了做新衣服居然还有一些剩余,又破涕而笑了。虽然受了点惊吓,心情大起大落,能饶下一点节余,也是开心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金锁也是到现在才松口气,一抬手,发现袖子上都是红红绿绿的油漆,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惨遭油漆淋的,小宫女见状便道:“金锁姐姐,我们帮你换洗漱罢!” 又一番折腾,才坐下休息,想到这一天的闹剧,真是啼笑皆非。 金锁她们折腾完了可以休息了,太和殿前的闹剧才刚开始。老佛爷看着眼前被侍卫压着的不明生命体,额角一抽一抽的,四周众人心思各异…… 76今天第一更 老佛爷在五台山上是实在坐不住了,吃过一顿尝不出滋味的饺子就非要下山不可,这可苦了永珹、明瑞两人,一面担心着回去要被乾隆骂、被说办不好差使,一面在心里把永琪等人翻来覆去骂了不知多少回。永琪是皇子,不好牵连,福家、小燕子的十八代祖宗都快被这两个人问候全了。 一面骂着,一面还要安排好老佛爷回程事宜,原本差使就没办好,要是在回程的路上出了什么纰漏,更是要罪加一等了。永珹一向不出尖儿,把事全推给明瑞,自己跑去与晴儿商议,努力劝老佛爷多留两天。明瑞目瞪口呆,这皇家都是什么事儿啊!可还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哪怕他是永珹的妹夫,到底还是皇家的奴才,正经的阿哥吩咐下来要办的事情,他还是得接着。 好歹明瑞办事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一面吩咐着清除道上积雪,一面请了老佛爷懿旨收拾起程要用的东西。马蹄、皇太后的龙凤车的车轮、都用蒲草裹了防滑。计划下山用人伕抬着龙凤辇,到了官道上再换乘龙凤车,随行的车马也都依此上了防滑措施。 晴儿与永珹到底没拦住老佛爷,老太太一辈子最关心的,无过于儿孙了。即使没有看到钟茗私下里给晴儿的书信,她见了这么几封邸报,也是坐不住的。先是两个曾孙先后没了,然后又是儿子稀里糊涂地错认了个女儿——一点也不像是自己儿子的作风!接着,真假格格闹了出来,最可担心的是,永琪这个寄予厚望的孙子居然看上了假格格!那个假格格一迷惑皇子、二冒充皇女,居然好模好样的住在紫禁城里,太可怕了!菩萨,看在我拜你拜得如此虔诚的份上,我们家也不该出这样的事儿啊!没好运也就罢了,爱新觉罗家的福运已经大得“家天下”了,可这噩运,您是不是别往咱们家推了? 老佛爷是真的想回京了,她非常想回去亲见一下,这满京满宫,怎么就没一个人清醒的呢?还让事情发展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局面。一路上除了开口催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老佛爷又拿来书信仔细研究同时努力逼问孙子和孙女婿——老太太生于旗下官宦人家,一入雍王府、再入紫禁城,实在是难以想像这世界上还有像信中所写的这样的人,打伤老嬷嬷、翻宫墙、聚赌、不守规矩、冒充人家的女儿冒充得如此欢乐!不对,冒充了人家女儿的身份,居然不去人家嫡母那里请安,冒充都冒得不合格,居然还让她完好地混到现在!就是个男人做这样的事情也太无赖了,何况这是个女人!宫里的人脑袋都糊掉了!居然能容忍了她! 老佛爷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这世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还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外面的世界变化得太快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7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7部分阅读 化得太快?老佛爷情知皇后的信最有可能是真的,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委实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厉声逼问晚辈的结果是,永珹与明瑞顶不住压力,把打听到的实情小心地说了——比信上说的还要夸张。 老佛爷人还没到,就先对小燕子的印象差到了十八层地狱里去。 ———————————————————————————————— 老佛爷带着一肚子的火气与疑问终于回到了宫里,一下轿,外头是皇帝皇后打头,带着后宫、皇子皇女、内外臣僚,这样的场面老佛爷就是有再多的脾气要发作也只能忍一下——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晴儿的轿子随着老佛爷的轿子一停下,她就急匆匆地从轿子里下来,抢过去扶住老佛爷——因为老佛爷身边的位置最好,皇帝皇后一准能看得到,正方便她传递消息。 果然,乾隆与钟茗一行完礼,抬头看向老佛爷,顺眼就看到了晴儿的眼色,两人心里都知道了——老佛爷不高兴了!不高兴的原因,永珹与明瑞的折子里都写了,老佛爷对于真假格格等诸般事情大为不满,不满到佛也不拜了没出正月就非要回来不可!为此,明瑞与永珹领队回宫,先骑马回来通报的时候,乾隆已经大方地赏了他们好几个白眼。 寒暄了几句,乾隆先是表达了没有郊迎的歉意,老佛爷也体贴地说没关系。晴儿上前给皇帝、皇后见礼,看到皇后身边除了容嬷嬷,还有一个着蛋清色旗袍的姑娘,长得眉目清婉,双手托着皇后的手臂,静立一旁。又有点奇怪,这姑娘似乎有点紧张啊,双手有细细的颤抖,不像是内务府训练出来的。转念一想,便明白这是紫薇了。 乾隆心里抹了一把汗,还是有点感激老佛爷没有当众发作。钟茗心下懊悔,早知道就不插嘴保下小燕子了,乾隆要杀她,还得看他那个“没了小燕子就不能活”的儿子答应不答应!自己实在不该插这个嘴的!两人都在思量着要怎么圆回之前的漏洞。 晴儿便笑对老佛爷道:“老佛爷,天儿冷,咱们还是先回慈宁宫吧。”老佛爷掸了一眼底下,对乾隆道:“外臣都散了罢!”又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紧张的紫薇,挑了一下眉毛,气度不够,然则知道畏惧就好。老佛爷决定给儿子、儿媳妇面子,先不为难紫薇,观察一下再作决定。乾隆连忙上前扶着老佛爷,扭头看看高无庸,高无庸连忙去宣谕外臣等散去。说是让外臣先散,谁又敢在三尊大佛面前拍拍屁股走人?都是谢了恩,肃立一旁,准备着目送老佛爷离去了,才敢回家。 老佛爷不再管外臣,把目光放在了自家人这里。永琪魂不守舍的样子让老佛爷大为皱眉,又仔细看了一下队伍,不见再有眼生的女人出现,小燕子的身份尴尬,干脆不让她出来。很好。 令妃站在舒贵妃后面,起身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用手扶着后腰,又急忙放下了。老佛爷看过去,心里也还算高兴:“令妃有了好消息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令妃含羞带怯,却难掩喜悦之情,慌忙屈了屈膝,答道:“回老佛爷,不敢惊扰老佛爷清修。” “有喜事,怎么算是‘惊扰’呢!” 舒贵妃心里发酸,抬头看了一眼钟茗。 钟茗笑道:“正是喜事呢,这宫里许久没有好消息了,因是前几日刚诊出的喜脉,老佛爷又已在回程,还没来得及禀告呢,正好,让您看个惊喜。”有喜有什么有关系?香妃同学这会儿都快到北京了,令妃能得意几天呢!我等的就是香妃入京! 老佛爷笑指钟茗:“你呀!就你会说话,”顺手招钟茗过来,“瘦了。” 钟茗过来扶着老佛爷,容嬷嬷就悄悄拉着紫薇往晴儿身边站住了。晴儿早得到钟茗的嘱咐,紫薇也得过钟茗的提醒,两人一打照面,见对方都是个漂亮的姑娘,看着都是斯文俊秀,心下便先有了好感。晴儿先点头微笑了一下,使个眼色,要紫薇跟着自己一块儿走。紫薇见晴儿举止大度,心里赞叹又有一点自惭形秽,看到晴儿表情温和,先放下了心,暗暗打量着晴儿的行止,小心地照做。 老佛爷一手拉着乾隆一手拉着钟茗正要往慈宁宫而去,小燕子从天而降!头上的首饰掉了一地,人也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她是“飞”着来的,因为穿着花盆底,着陆不稳,摔了个大马趴。双手费力地撑起身体,一面抬起了脑袋,疼得呲牙咧嘴。众人被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都朝她看去,见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些什么,红红绿绿,再加上神色仓皇、行为突兀。老佛爷不禁眉头一皱。 乾隆只觉得腿痒,恨不得一脚踹飞了小燕子,恨恨地瞪了一眼小燕子,又瞪了一眼永琪。小燕子还在嘟嘟囔囔的抱怨,永琪则担心又焦急地看着小燕子,两人都没看到乾隆的眼色,又把乾隆气了个饱。 钟茗一脸的惨不忍睹,看着老佛爷母子铁青的脸色,再扭一下头,看到紫薇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紫薇感激地看了一眼钟茗,又有点儿发抖,这是后怕,今天要不是有皇额娘拦着,让金锁去跟着小燕子走了……现在趴地在上的就不止是一个小燕子了,肯定还有自己,那自己的未来,真是惨淡无光。老天!金锁可是跟着一块儿去了,她还好吧?!想到这里眼中忧色更重了。 乾隆看着底下一堆尚未退下的臣僚,死要面子的结果就是无法当面训斥。钟茗反应快,对侍卫道:“快拿下了!堵着嘴!”小燕子大惊,正要跳起来,不少侍卫是见识过小燕子混闹的本事的,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与永琪的眼神了——老佛爷、皇帝、皇后都在看着呢。扑上去就把她按在一上,候在一旁的慈宁宫唐嬷嬷友情提供手帕一条以供消音之用。 老佛爷什么话都不再说,扶着乾隆和皇后,昂首阔步而去。晴儿拉着紫薇跟上,大批嫔妃、宫女、太监急忙随行。令妃忍不住给了永琪一个警告的眼光,永琪这回看见了,更是急得不行,连忙拉着小燕子往漱芳斋去休整。 一行人走远了,原本充当木头桩子的臣僚才有了动作。大家好奇而不以为然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摇头的摇头,耸肩的耸肩,撇撇嘴,各自散去了。 ———————————————————————————————— 慈宁宫里,众人有默契地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老佛爷毕竟沉得住气,挨着个儿问了下去,有问生活的(妃嫔、公主等)有问课业的(阿哥等),问了一圈儿,发现永琪居然不在!老佛爷的脸这回是真的绷不住了,连带的乾隆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了。在座的,恐怕没人不知道永琪这会儿去了哪里了。 这种情况下,需要说些趣事来调节气氛的,无奈老佛爷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宫里实在没发生什么好事。老佛爷没了两个曾孙、永琪的侧福晋没了、接二连三的有人病倒、留守慈宁宫的嬷嬷还被揍了,最后只能又拿和嘉的婚事说了一回,又把十格格抱来给老佛爷看。 钟茗挺担心的,十格格才这么一丁点儿大,估计是记不得老佛爷的,如果到时候哭闹起来,未免太扫兴了。不想这十格格确实有一套,看到老佛爷居然没哭也没闹,从||乳|母怀里直扑老佛爷……脖子上戴的东珠朝珠……所有朝服里,皇太后的朝服最是繁华富丽,小孩子喜欢耀眼的东西。 真是皆大欢喜,钟茗抹了一把汗。 老佛爷也不生气,一面托着十格格的小身子,一面命取东珠串子解救自己的脖子,慈宁宫的空气登时快活了起来。 老佛爷一面拍着十格格,听着她嫩嫩的声,一面道:“都累了,下去换了大衣裳,晚间再过来,一家子好好吃顿饭!”又把乾隆、钟茗留了下来。钟茗想了一回,现在不是介绍紫薇的好时机,使个眼色,晴儿一拉紫薇的衣服,把她领了出去。 “说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佛爷见闲杂人等都出去了,也不绷着了。 乾隆搓搓手,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办事不地道,留下了多少后遗症了。含糊着把紫薇的身世给说了出来,末了尴尬地道:“终归是朕的骨血。” “你明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钟茗接口道:“回皇额娘的话,此事,总归是媳妇处事不周。只是……当时想着,总不能为了打老鼠倒伤了玉甁儿……” “哼!” 钟茗让老佛爷看到自己脸上的无奈:“皇额娘,光看永琪今天,您也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情形儿了。当时,皇上已动了真怒,可是永琪……他泪流满面地哭跪于地,居然是为了那个小燕子求情。如果真要处置了那个丫头,我实在是怕永琪这孩子与我们生了间隙。本来是觉得,权让永琪跟小燕子处着,永琪从来是个可靠的孩子,知礼守节必会看不惯小燕子的所为,”抬眼一看,老佛爷也是点头,“他自己不喜欢了,也省得埋怨父母武断,心存了芥蒂。先头,也见了成效了……他们确实已经开始拌嘴了,还闹得不轻……您光看他们拌完嘴后,永琪今天担心她还追着去漱芳斋,就知道当时他的心更是在小燕子身上,媳妇……毕竟,不是永琪生母,他又一向与令妃更亲近些,媳妇处事,自然,要更谨慎……” 老佛爷道:“你是他皇额娘,名正言顺地嫡母!管他又怎地!” 钟茗垂下头,似是不堪重负。 乾隆连忙打岔道:“正是,皇额娘,永琪……能让他不怨咱们那是最好了。”这是万事都想周全的人。 老佛爷头疼了,经过方才一闹,她已是相信了钟茗信中所述小燕子平日所为倒有九分是真了:“永琪怎么就……” 钟茗对老佛爷解释道:“许是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觉着新鲜?媳妇觉着,新鲜这东西,过些时日也就没了。我也觉得她新鲜,可看了几天,实在受不了……我真不相信,有谁能新鲜她这么久!既是这样,与其在永琪最喜欢她的时候让她死了使永琪怀念不忘、过不了这道槛儿,倒不如留着她活着,永琪自己撂开了手去!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永琪自己就有决断,也不用咱们再担心了。” 乾隆心有戚戚焉:“永琪,咱们还是寄予厚望的,能不打击就不打击罢!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就顾不得了!” 钟茗给乾隆总结——能立牌坊的事儿,就一定要立,立不了的,再说! 在老佛爷和乾隆心里,永琪喜欢小燕子本是件诡异的事,且皇子哪有专情的道理?能不伤了皇家的感情,那就不要去伤,别的阿哥就罢了,这个是大家看好的永琪,还要留一点情面的,皇后的想法也是正常。又觉得皇后实在是难做,永琪不是她亲生的,虽说皇后是嫡母宗法上更正当,可看永琪现在的样子,处置了小燕子,最容易被怨的就是她了,无怪乎要左右为难了。 老佛爷拍板:“就这么办罢!今天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我瞧着眼生啊。”语气淡淡的。 “回皇额娘的话,那个,就是紫薇了,”钟茗应道,“原想带来给老佛爷磕头的。” 老佛爷不喜紫薇出身,脸上淡淡的:“也还罢了。” 乾隆见老佛爷没发怒,笑道:“儿子想把她收为义女,封作和硕格格。” 老佛爷横了乾隆一眼,心说,你好歹还知道要脸,没直接说她是你私生女:“那也要到下嫁之前再封!” 乾隆闭上了嘴巴,何必在老佛爷明显不痛快的时候争辩呢?钟茗道:“说来晴儿已晋封许久了,她的婚事居然还拖着,咱们很该上上心了,紫薇的事情,倒是不很急,她身上还有孝呢!” 老佛爷道:“晴儿……我再想一想,倒是那个紫薇,她跟福尔康又是怎么一回事?”语气已有些严厉了。 乾隆与钟茗当然不会说是紫薇不好,不好的自然是福家、是福尔康。钟茗还拿捏着语气,乾隆就非常不客气了,福家在他嘴里简直没一个好人,老的趋炎附势、为臣不纯,小的居然敢拐骗格格痴心妄想!“要不是巴勒奔的女儿看上福尔泰,朕真想抄了他们家!” 老佛爷严厉地对钟茗道:“看好紫薇,我不想我的孙女发生跟那个夏雨荷一样的事情!” 乾隆老脸通红,钟茗道:“皇额娘请放心,紫薇丫头先前是在宫外,有些规矩并不知道,可是却是个守得住的,要不是她坚持不要没名没份的跟着福尔康,福尔康也不会着急上火地想为她正名,虽然是咱们派去的人查到的真相。可若是她自己守不住,咱们就是查到了真相,也难以处置一个不清白的格格。” 老佛爷的面色一缓:“想个办法,拆了他们!不行就指婚!”紫薇不是永琪,用不着顾虑太多。实在不行,暴毙了也不可惜!最后一句话,老佛爷压在心底没有说。 钟茗点头:“皇额娘也乏了,您先更衣安歇,晚间媳妇再来请安。” 老佛爷道:“确实乏了!今天晚上,那个什么还珠格格的,我不想再见了!明天安顿下来,我倒要仔细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居然让永琪迷恋至此!” 乾隆与钟茗相偕而出。乾隆有丝歉然地对钟茗道:“永琪的事儿,难为你了。过了此事,朕命他给你磕头敬茶!” 钟茗笑道:“他还年轻呢,有些事儿看不透,也是常有的。现在要紧的有两件事,一是和嘉的大婚,一是紫薇的身份,总要皇额娘当着大家的面儿受了紫薇的礼才成。” 乾隆道:“皇额娘那里,你已不用担心了!只要紫薇不行差踏错,皇额娘现在虽然不太高兴,日子久了,也就淡了。皇额娘不喜的,只是她的出身罢了。等看过了她行止有度,自然不会太计较了。” “我让紫薇跟晴儿多接触,总能学个几分。” “好。” ———————————————————————————————— 紫薇跟在晴儿身后,看晴儿忙忙碌碌地指挥宫女收拾东西,有时还要自己动一下手,大为好奇:“像这样收拾衣服、首饰的活,还要你亲自做吗?” 晴儿歉然道:“真是对不住,皇额娘写信让我跟你多说说的,我居然抽不出空儿来。这些都是老佛爷最常用的,我在老佛爷身边儿,当然要多熟悉一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老佛爷的事情要紧,你先忙,我在一边看着就好了。”紫薇连连摆手。 晴儿拦着一个宫女:“这件衣服是持斋时穿的,现在正月,太素净了,先收起来,不要摆到太显眼的地方,”又对紫薇道,“老佛爷看着严肃,其实人很慈祥的,只要你守规矩,她一准儿喜欢你。”话是这样说,晴儿与大多数人一样,对于紫薇的出身,还是有一点看法的,也不能对紫薇说老佛爷不喜欢你的出身。 “我好担心。”紫薇低语。 晴儿知道一些紫薇的事情,但是因为她也是云英未嫁,有些事情钟茗的信里也不好跟她说得仔细,晴儿心思剔透,虽猜出一些,也不好明说。“放心吧,皇额娘的规矩,在这宫里是最严的,只要你做到皇额娘的要求,自然就成了。” 紫薇点点头。 小凌子走了过来:“奴才给和安公主请安,请薇格格安,和安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往坤宁宫去,要薇格格一起回去,两位都说,老佛爷这里要劳和安公主多费心了。” 晴儿肃手听了小凌子转的话,听完了才道:“请皇阿玛、皇额娘放心,女儿自当尽力,”回头对紫薇道,“咱们晚上再见啦。” 紫薇见晴儿行止如此规范,心下打鼓,对晴儿一点头:“晚上再见。”跟着小凌子去了。 坤宁宫里,乾隆与钟茗、紫薇终于见到了回来的金锁。金锁与两个小宫女来复命,金锁是头等的份例,衣服比小宫女要多些,仍有棉衣穿,两个小宫女则是一身夹衣。一问,会宾楼的“盛况”让紫薇咽了口唾沫,听到金锁已经赔了衣服,紫薇才松了口气。乾隆半晌无语,钟茗道:“都散了,去换衣裳吧,晚上老佛爷那儿还有宴呢。” 素芯等急忙上来服侍更衣,紫薇甩一下帕子告退。 回到房里,两人互相拉着手左看右看,生怕对方有什么不妥。看了一回,没发现问题,金锁急着问紫薇今天的遭遇,紫薇也急着知道金锁今天的情形。互相乱问了一通,金锁三言两语说了小燕子的壮举,紫薇也把小燕子壮举的后继说了出来。主仆二人相对而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庆幸——幸亏今天我(格格)没跟小燕子出去。金锁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小燕子连累了紫薇。紫薇则是不明白,明明在宫外的时候小燕子是个虽然活泼,行事手段也有点歪门邪道,仍不失内心正义善良的人,为什么入了宫就如此颠三倒四?紫薇吓了一大跳,金锁学着小燕子声调说小燕子巴不得老佛爷在五台山不回来的时候,紫薇已经皱眉了,没有这么不尊敬老人的。对于小燕子来说,那是个碍着她四处撒欢的老太太,对于紫薇来说,那却是亲祖母。 77紫薇的转变 “得意忘形失了本心罢了,”钟茗如是答,“养移体,居易气,环境最能改变人,光记得摆格格的谱,倒忘了自己的本份。用佛家的话说,已是入了魔道了。” 此时已是领过晚膳,回到坤宁宫,钟茗与乾隆把晴儿也带了来,询问一下老佛爷这些日子来的情况。 山上的生活很简单,晴儿口齿伶俐没几句就交待完了,最费口舌的,还是解释老佛爷最近因为真假格格等一系列事件而劳心。晴儿先是为明瑞、永珹辩解:“四阿哥与额驸都是男子,宫闱之事并不熟悉,也不知内情,老佛爷听得着急,这才动了念头要早些回来看看的。” 后来又说了自己的疑问:“那个还珠格格,真的如此嚣张么?老佛爷太生气了,晚膳前,老佛爷换完衣裳就召了唐嬷嬷与孙嬷嬷来问话,又仔细问了唐嬷嬷的伤势,气得不行……”晴儿自己也生气,因老佛爷喜欢,宫里的老嬷嬷对晴儿都是挺不错的。 怪不得晚膳的时候老佛爷不太高兴的样子,钟茗还以为是让紫薇给她磕了头敬了茶的原因,原来,真相在这里! 乾隆倒平静了,反正事情都是小燕子搞出来的,而大家已经商定了对于小燕子的处置,她闹与不闹也都是那样了。乾隆对晴儿道:“老佛爷那里,你多劝一劝吧,时候不早了,你也去安置罢!” 晴儿走后,钟茗问紫薇:“你也跟着晴儿看了小半天了,可曾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紫薇小心地回答:“和安公主行止有度,心思灵动,极守规矩。” 钟茗笑着摇头:“不止这些的,你知道么?老佛爷吃什么药、喝什么茶,什么时候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钟点想用什么样的点心,林林总总,她全都知道!否则,那么多的公主、格格,也都极守规矩的,老佛爷为什么单喜欢她一个?人都是处下来的!她对老佛爷尽心,老佛爷当然喜欢她!” 紫薇起立听了,此时才道:“女儿,怕自己驽钝……”抬眼看钟茗抚了抚脖子,连忙上去给她捏一下肩。 钟茗笑了:“你这是驽钝么?怎么知道给我揉肩膀了?事情其实不很难,对不对?” 紫薇点头,语气也轻松了一些:“女儿会用心努力的。” 乾隆叹道:“紫薇的事,怨朕呐,老佛爷最喜欢的是规矩,偏偏因为朕……” 钟茗道:“怕什么?人都是相处下来的!时候久了,老佛爷自然能看得到紫薇的好处来。不过,紫薇,有句话我还要提醒你,老佛爷今天说了,不希望你没事琢磨着情情爱爱的。”肩上的手一顿,紫薇声音里带着些羞愤:“女儿明白了。” “此事怪不得你!”乾隆恨声道,“就知道诱拐小姑娘!”看着紫薇,“朕会为你作主的!定找一个比……” 钟茗打断了乾隆的话:“紫薇,你要是看中那个福尔康,就更应该克制自己,否则只会让老佛爷不喜,于你更加不利!” 乾隆眼睛一瞪,还要说话,钟茗对他作了个“永琪”的口形,乾隆明白这是要用对付永琪与小燕子一样的方法,也就哼哼着不说话了。 “好了,都安置了罢!明天开始,还要去慈宁宫给老佛爷请安呢!” ———————————————————————————————— 乾隆不说话了,另一个地方还有人在说话,说得声音还挺大。 小燕子被永琪拉到漱芳斋,重新梳洗了一番,非常不耐烦地听了永琪关于老佛爷如何如何重要的话,一扬脸:“有什么了不起嘛?不要这样大难临头的样子好不好?不过是个老太太嘛!还能把我吃了吗?” 永琪非常认真地点头,小燕子脸色大变。永琪见小燕子安静了,趁机对小燕子“晓以大义”,告诉她,不可轻视这位“太后”的身份和地位,几句话一说,小燕子就不耐烦了,满脸烦恼的说道:“好了好了,不要一直教训我了!我也很想给太后一个好印象呀!谁知道会这样离谱嘛!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太后很厉害。可是,你说连皇阿玛都怕她,我就不相信!皇阿玛是天下最大的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永琪心说,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不是皇阿玛!“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不要以为我是在唬你!”永琪心里抱怨,为什么尔康现在不在?尔康是最会说服人的,有他在,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对付小燕子了。 “太后喜欢行为端庄,规规矩矩的姑娘,你说话慢一点没关系,不要想都不想,就冲口而出。不管说什么,都先在心理琢磨一下,想清楚再说!”永琪叮嘱。 小燕子苦着脸:“那我还是趁早离开皇宫,我去会宾楼帮柳青他们端盘子去!” “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了!”永琪嚷着。 小燕子终于答应了要好好应付皇太后,结果,小顺子过来找永琪,慈宁宫晚膳没小燕子的份儿。小燕子松了一口气,就差高呼万岁了。永琪到底没有她那么单纯,反而更担心了。 打起精神参加晚宴,永琪努力表现得完美,以期让老佛爷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接受小燕子。看到紫薇已经能正式坐到桌子上了,永琪报以宽和的一笑,紫薇也点点头。 晚宴结束,永琪又匆匆赶往漱芳斋,对小燕子进行后期教育:“今天老佛爷没宣你,明天也要宣的,你这几天都要保持警惕……” 就是这一句话,小燕子忍不住了:“什么?要这样的好几天?白天你就让我小心,结果呢?晚膳也不用我去!现在又要让我一直这个样子下去?!永琪,这样子我会死掉的!”难为她听懂了‘警惕’二字。 “这个‘死’字,一定不能再说了!”永琪大声提醒,“实在不行,你就少说一点吧……今天我看到紫薇了,老佛爷已经认下她了,我想如果她在场,一定会帮你圆过来的,你说话的时候只要别太冲动就好了。” 小燕子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紫薇身上:“你看到紫薇啦?她过得好不好?对了对了,会宾楼开张的时候,她能不能到场?” 永琪拍拍发热的额头:“紫薇现在好得不得了!现在有问题的是你……” 鸡对鸭讲地说了大半夜,小顺子忍不住催永琪:“五阿哥,明天还要上朝呢。” 永琪这才带着忧心回到景阳宫去。 ———————————————————————————————— 永琪的担心是对的,他前脚上朝,后脚,老佛爷就把小燕子召到了慈宁宫。 钟茗带着舒贵妃、纯贵妃、令妃等嫔与紫薇等去慈宁宫请安,老佛爷遍寻不着小燕子,大为惊奇:“那个还珠格格呢?”巴不得她在眼前消失是一回事,可是小燕子居然敢不来请安,这让老佛爷很不满意,“皇后?” 钟茗起身回道:“这个还珠格格,惯常是不到坤宁宫来请安的。是媳妇疏忽,眼前没见到她,居然忘了打发人叫她到慈宁宫来尽孝。” 老佛爷不高兴了:“都没人教过她规矩么?!”一顿,突然想起自己宫里的唐嬷嬷来了。 舒贵妃惶恐地起身:“回老佛爷,还珠格格在奴才宫里学过几天规矩,可是当时奴才万不想格格在延禧宫住了十几天连尊敬长辈都不知道的,只教她走路一类基本的东西,是奴才忽视,忘记教了格格要向老佛爷、皇后娘娘请安的……” 老佛爷的目光在舒贵妃身上停了一会儿,又移到令妃身上,令妃早坐不住了:“回老佛爷,当时,还珠格格身上有伤,皇上命她暂时不要起身的。” 一团糟!“我倒要看看这个还珠格格究竟无礼到什么地步了!”老佛爷当下命人叫来小燕子。 小燕子的礼仪,虽然经舒贵妃指导,有点样子了,可是自从合格之后她再也没规规矩矩地执行过这套礼仪,此时做起来,自是漏洞百出。偏她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头动尾巴摇,连紫薇这样对她还有些好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妃嫔们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舒贵妃尤其解恨,令妃却满眼担心,晴儿大为不满。 小燕子还不自觉,看到紫薇,还扬眉挤眼地打招呼,紫薇脸上快要哭出来了。小燕子一看,更不得了:“紫薇,你怎么了?”紫薇摇摇欲坠。 老佛爷皱皱眉头,看小燕子,问:“听说你无父无母,你进宫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小燕子转头看紫薇,希望她能给一点提示。 老佛爷看紫薇居然应付不了这个小燕子,更不满了,又皱皱眉:“我在问话,你不要东张西望!” 小燕子一惊:“回……回老佛爷,我有很多方法呀!我卖艺,爬杆,耍大旗……有的时候也耍耍诈。” 太后根本听不懂:“你什么什么?卖什么?爬什么?耍什么?” 紫薇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了才好,尊长问话不能随便插嘴,只能只着老佛爷与小燕子不停地“什么什么”。紫薇完全绝望了,小燕子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很机灵的么? 老佛爷终于被缠得没耐性:“你下去罢!”这副德行永琪也会喜欢?老天要下红雨了么? 小燕子松了一口气:“小燕子告退了,”又对紫薇一挤眼,“有空找你玩啊!” —————————————————————————————————— 小燕子心情愉快地走了,留下个紫薇倒了大霉!老佛爷摒退了来请安的其余人等,把钟茗与紫薇留了下来。先问了紫薇与小燕子的交情问题,对于紫薇如此心软,如此自降身份“拜把子”大为不满。在老佛爷看来,小燕子等人知道紫薇是皇家血脉就应该好好供着、鞠躬尽瘁,如此地不尊敬紫薇、还要拜把子借爹,真是该死了。对于福尔康更是不满,知道是格格还敢勾引?男女授受不亲! “既然进了宫,既然也封了格格,自己要管着自己,你娘那些毛病,可别跟着学!” “不要把民间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带到这皇宫里面来!生活小节,行为举止,都要端正,知道吗?” 老佛爷的言辞很犀利,紫薇听得无地自容。老佛爷原是想放紫薇一马的,今天经不住小燕子总是找紫薇拉关系,老佛爷便把紫薇的“案底”都翻了出来,老佛爷一想到据说是小燕子喊破的‘尔康喜欢紫薇’就气得浑身发抖,人一生气,说出的话就不好听了。 紫薇憋得半晌没说出话来,终于知道那天皇后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了,比起来皇后的话还算留了情面的。 紫薇含羞俯首:“紫薇明白了!” 老佛爷又转过脸对钟茗道:“皇后,我一向以为你是办事妥当的!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仔细再仔细、上心再上心,紫薇的规矩,我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不要让我失望!那个小燕子怎么还一副跟紫薇很熟的样子?你要注意了!” 紫薇猛抬头,想不到除了生母连皇后也要一起被问责,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饱含歉意地看了钟茗一眼,紫薇开始反醒自己与福尔康在一起的不妥。只是传闻已经如此,若是真与福尔康暗中通信,紫薇暗下决心,一定要跟福尔康说个清楚!尔康一定会了解她的自尊的,对不对?[1] 坤宁宫里,紫薇向钟茗请罪,钟茗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好了,累了一上午,歇会儿吧……” 没歇成,慈宁宫有人来了。 唐嬷嬷是来向紫薇再次重申老佛爷的指示的:一、远离小燕子;二、远离福尔康。第二点尤其重要!同时表达老佛爷对于刚才发脾气的安抚之意, 唐嬷嬷拿了赏钱回慈宁宫复命,钟茗命容嬷嬷领着金锁去送客。紫薇见一宫安静,翻身给钟茗跪下:“皇额娘,紫薇以前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钟茗道:“起来罢。今天这一顿排头,怪不到你,老佛爷昨儿已经认下了你,断不至于今天才来使人教训你的。还是因为小燕子行止无礼,”看了一眼紫薇,“她又有意无意地表示与你关系很好,老佛爷对你不熟,难免……” 紫薇见钟茗不像生气的样子,小心地起身站到钟茗身边,问出了对于小燕子的不解。小燕子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她也曾卖艺养活大杂院的老老小小的,虽然阴差阳错,可是,听到我要找爹,她也是自告奋勇的,我相信她那个时候没有想过要做格格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你转过头去,看到了么?宫门外头正在送客的,那里有个陪了你十几年的忠心耿耿的丫头!她陪你一路寻父,你倒是想想,你一路大病两场,没有金锁照顾,你能不能挺得过来?金锁但凡有一点私心,只要不那么尽心,等你病死了,她卷了东西上京,你说说看,她不比小燕子了解你么?你与济南亲戚早没什么来往了,她要有心冒充,只说不愿见故人,谁能看出破绽来?两相比较,你就会发现,谁更可靠了!金锁她根本就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连想都没想过!就像你宁愿远走他乡也不愿没名没份与福尔康在一起一样!你的‘情不自禁’还是有底线的!可是小燕子的义气,底线太浅!一点诱惑就能让她放弃立场!她的一时糊涂,难道会比你的情比自禁更难以抗拒么?” 钟茗说完,更是留下重赏给金锁。又对紫薇道:“你也该自己多想想事情了,以前你娘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现在,你也该自己思量一二了,否则,真要是指了婚,你能打理好一个家、让你的丈夫无后顾之忧么?识人是第一条,什么样的人该相信,对什么样的人要有保留,你也应该自己琢磨一下了!听皇额娘一句,忠仆难得!” 紫薇用心地听着,暗暗点头。 “说这些,不过是让你心里有数,这话,万不可让金锁知道的,否则,忠心也要生中些害怕——怕你怀疑她,明白么?这是娘儿俩的私房话!千万要记住了!” 金锁回来,见紫薇看向自己的神情很奇怪,有些不安:“格格,你不要多想啊!一定是老佛爷不了解你,忍耐这几天,老佛爷了解你的为人,就不会这样了!”金锁没进慈宁宫,没见着老佛爷早上的疾言厉色,光见着刚才唐嬷嬷传话,已是觉得紫薇不好受了。 紫薇没说话,领着金锁向钟茗告退。回到屋子里,金锁看到赏自己的东西,又是一阵不安,今天太奇怪了!紫薇安慰她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算是暂时过关了,刚才好累,你也休息一下吧。” 金锁又忙着招呼小宫女给紫薇准备热水洗漱,服侍紫薇换衣服。 紫薇看看忙碌的金锁,又想想“借”自己的爹几天的小燕子,小燕子没读过书,金锁也是没读过书的人啊!紫薇叹气。想想为自己铺平路的皇后,又想想一直要自己与小燕子捆在一起的永琪、尔康,口口声声说令妃娘娘好皇后娘娘凶、护着小燕子身份同时以自己身份不好处置要拆开自己与尔康的福伦夫妇。什么样是真的为自己好,一看老佛爷的态度就知道了——谁不知道老佛爷的态度对自己最重要? 紫薇把自己关在屋里闷了一个下午,晚饭倒是出来吃了,也是闷闷的,钟茗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皇额娘,我有些事要想清楚。” 第二天钟茗看到紫薇的时候,不得不叹一句,紫薇变了。同时还有一点疑问,一个晚上,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么?老佛爷还有灵丹妙药的效果! 钟茗的目光有点儿露骨,紫薇深呼吸一下,站得稳稳的,口角含笑。钟茗心下狐疑,弄不明白紫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时间却不早了,其他请安的人都到了,钟茗也只能暂时放下了,今天的事情很多呢——和嘉的大婚仪,还有十天就要开始了。 78和敬的棒喝 慈宁宫里,各各请过安,晴儿立在老佛爷身侧,和嘉就在纯贵妃身后站着,老佛爷看紫薇一直乖乖地站在钟茗身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四格格转眼也是大姑娘了,”老佛爷打趣道,“都要大婚了,回房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罢。” 和嘉看了一眼纯贵妃,见她精神还好,这才告退。 “晴儿,你与紫薇一起贺一下你和嘉妹妹罢。”商量婚事什么的,未婚姑娘不宜参与。紫薇连忙站了起来,听老佛爷终于正面点到自己名了,心里更是谨慎,照 着晴儿告退的话一样说了一遍,悄悄地着晴儿一起去寻和嘉。 “令妃有身子了,也不要老在这里立规矩了,回去好好将养。”这是老佛爷的第三道命令。令妃看了一眼四周,轻声告退。 老佛爷这才转与钟茗说起和嘉的婚仪,纯贵妃也打起精神过来参与讨论,和嘉的婚仪早已齐备,此时便是再看一遍有无疏漏……舒贵妃等便在一旁静听,忻嫔因有女儿,比别人更加用心些。颖妃、庆妃等则盘算着乾隆快来请安了,令妃有孕,就不知道现在要便宜了谁了。虽然不愿意,她们还得承认,令妃的恩宠,在宫妃里那是头一份儿的。 ———————————————————————————————— 紫薇随晴儿出了正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晴儿道:“老佛爷真是威严。” 晴儿道:“威严是真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是不是?只要你做到了规矩,老佛爷又哪里会为难人呢?满宫里都知道,老佛爷最善心了。” 紫薇有点儿失落:“我,我好害怕……” 晴儿轻轻握住紫薇的手:“不要担心,老佛爷只是不太了解你,把你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老佛爷,老佛爷那种不分是非的人。” 紫薇轻声问道:“你从小在老佛爷身边,老佛爷的喜好都知道的是吗?听皇额娘说,老佛爷吃的药、喝的茶、穿的衣服这些你都记在心里,有时候夜里还要给老佛爷守一下夜,是吗?” 晴儿道:“那是因为我跟在老佛爷身边的时间长啊,所以都知道的,这些,老佛爷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紫薇连连摇头:“不是的,你听我说,开始听到你那么受欢迎,我不是不羡慕、不嫉妒的,可是,听了皇额娘的解释,我才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把我用来休息、用来弹琴唱歌的时间用在伺候老佛爷身上,老佛爷才会更喜欢你的。我太小心眼儿了,我要向你道歉。” “其?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8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8部分阅读 其实,我父母早逝,老佛爷把我养在身边,像亲祖母一样,我心里把她当亲祖母一样孝敬,有了心,用了心,可能会比别人更仔细一点吧。后来,皇额娘也对我不错,给了我公主的名份,”晴儿幽幽地叹道,“将心比心吧,你也不差啊,皇额娘对你多好啊!一直写信要我在老佛爷跟前替你辩解的。” “皇额娘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在心里,”紫薇像是放下了心事,“我只是跟你道歉来的,不说出来,我憋在心里难过,可是说了出来,看到你这样大度,我又不好意思了。” 晴儿拉着紫薇的手:“咱们还是去看看真正不好意思的人吧!”这说的就是要大婚的和嘉了。道不道歉、嫉不嫉妒的,晴儿真没怎么放在心上,晴儿有老佛爷疼爱,身份上又极正当,实在不用烦恼,又何必不大度呢? 和嘉见晴儿与紫薇一起起来,便知老佛爷这算是不排斥紫薇了。正要说话,又有小太监来通传,已出嫁的几个公主来看和嘉。三人一起迎出门去,和敬打头,领着兰馨进来了,和婉病中,托和敬与兰馨两个带了贺礼来。 进了屋里,先叙位次,和敬坐了上首,和嘉在右手相陪,兰馨在左手坐下,晴儿就坐在兰馨下面。紫薇不知道坐在哪里好,晴儿捏一下她的手心,对着和嘉的下手呶了下嘴。紫薇定定神,走过去坐了。 和敬认得紫薇,紫薇也认得和敬,前些日子坤宁宫家宴,两人都是在的只是先前并未交谈过。和敬对紫薇的印象不是很好,单凭私生女这一条,就够人鄙视一下了,只是打个招呼就不再交谈。和敬只管问和嘉准备得如何了,又打趣着对兰馨道:“你们俩快成妯娌了!”两个人的额驸是堂兄弟,这句话说得倒也不算错。 和嘉不依,跑过去与和敬扭了起来,和敬笑道:“罢罢罢,取笑不得了!” 笑了一会儿,才重新坐好说话。紫薇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多余的人,看着别人姐妹有说有笑,自己是个看客一般。晴儿先发现了,对和敬道:“大姐姐别再打趣四妹妹了,当心新娘子害羞,不肯上轿,到时候,舅舅家该找大姐姐要人了。等到四妹妹大婚了,到了宫外头,你们有多少时间不能走动?快来看看新妹妹吧。” 和敬这才仔细打量一下紫薇,见她怯怯的,长相却着实不坏,又不妖媚,透着舒婉。缓了脸色道:“在宫里可还住得惯?” 紫薇起身回答:“回大姐姐,皇额娘很照顾我,再没有不好的地方。” 兰馨拈了颗梅子放到嘴里,笑眯眯地道:“就是,皇额娘宫里住着是最舒服的了。” 和敬哭笑不得地看着兰馨:“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憨吃憨顽的!” 晴儿道:“我怎么听说兰姐姐持家也是一把好手的,只怕是真人不露相。” 和嘉缓了过来,也凑上前:“我倒是听说,是姐夫疼兰姐姐,万事放手。” 和敬严肃地道:“你别只顾着笑,我和兰儿来,你道是单给你送礼的么?”当下又说起‘管家经’来。和嘉见和敬严肃了,也认真地听,晴儿也暗暗记下和敬说话的要点。兰馨出嫁的日子短,经验不如和敬多,也是吸取经验为主,偶尔插一两句,或是发问或是补充或是与和敬讨论。 紫薇在一边听得呆了,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家公主也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的,即使出嫁了,还有这么多的家务要管。请安、送礼、交际、与额驸的父母亲族相处样样不能少,虽然和敬说下嫁之后比在宫里的规矩还要多些,可在紫薇看来宫里的这些规矩已经够多的了,皇额娘教她的那些看来繁琐的东西只是最基本的,公主们私下还有一些小窍门儿更是要多花心思的。做格格,完全不是小燕子那种只管让别人宠着的做法的。自己这两个月来学的东西还是少了,看来还要更加用心才行。 说了一个多时辰,和敬才停了下来:“都记住了么?你这是要嫁入我舅舅家,那里我知道的多一点,不免都告诉你,以后也好相处。”和嘉诚恳道谢。 和敬往下一看,对着晴儿叹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有福气能得我们晴儿下嫁。”公主们转而说起额驸家族之类的事情,品评一下什么样的人家合适晴儿。晴儿羞得满脸通红,直说和敬欺负人。 紫薇有些坐不住了,原来,选额驸也有这么多的讲究!要有世勋的才行,要在旗的才行,其余还有种种限制。每段姻缘背后又有怎样的背景,各代表什么样的缘故。又听着四个公主(主要是和敬、和宁、和嘉)比较了一番满洲大姓的家世门风一类,听和敬叹道:“我虽说名义是嫁到外藩,可你们姐夫领着理藩院,还可长住京中,晴儿,要我说,你的额驸,最好与兰儿她们一样,或嫁与满洲著族,或是与我一样,嫁与在京诸藩,也省得背井离乡。” 大家再叹一番皇家姑奶奶难做,生来享了荣华富贵,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和敬笑道:“咱们也不委屈,一饮一啄,报应乃定。”在座的,也只有她这个嫁与蒙古亲王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有说服力。紫薇心里为她感叹,倒也佩服和敬有担当。 兰馨因紫薇是住在坤宁宫的,对她倒亲切一点,见紫薇一直傻听着,不免要开导她两句:“紫薇?紫薇?别害怕,咱们姐妹说私房话,是有点不忌的,习惯了就好的。现在知道了,心里也好有个数的。” 紫薇回过神来:“我,我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 和敬道:“宫里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皇家为天下典范,当然要以身作则。” 兰馨对和敬道:“紫薇刚来,大姐姐别吓着她了,”又对紫薇道,“在规矩里处得久了,也就习惯了,我看你现在行止都很合格了,就是底气不足,再自然一点就齐了。” 晴儿道:“也许是时间短的原因,再过一阵子就好了,老佛爷就是看紫薇的行为不错才认得这么干脆的。” 和敬点头道:“也还罢了,”想了想,还是要叮嘱紫薇一句,“我怎么仿佛听说福家的大儿子仰慕于你?!这种流言轻易是能传得的么?!” 和敬最不喜紫薇的就是这一点,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是不该有这样的流言传出的。为抬高自家待嫁女儿身价,也有亲属会放话,多半是会理家、行止端庄有气度一类,绝不会弄到这种几乎称得上“绯闻”的地步。本来和敬懒得跟紫薇说这些,但先前她的行为还在谱——至少比小燕子好多了——今天又是老实在一旁听话不插嘴,和敬又因着紫薇的行为可能会对家族里的女孩子的名声有点关碍这才提醒了一句。 紫薇如今旁的都能听得下去,唯有对福尔康放心不下,心里倔了起来,不肯说话。一旁晴儿奇道:“大姐姐哪里听来的这样的话?这种话对女孩儿的伤害最大了!搁到外头,一家子出了一个这样的,全家女孩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大姐姐怎么了跟着说起这样的流言来了?” “你陪老佛爷持斋去了,自是不知,”和敬的声音里压着火,“听说是那个冒失的还珠格格惹下的祸事,连累了紫薇!这如何使得?闺阁女儿,岂有这样的名声流传于外的道理?那个福家小子,包衣奴才,也敢妄想格格?!有道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偏他家里逮着格格、公主就巴上来,全无体统!哼,敢情是好,娶了格格、公主,就能抬旗了!这家人家也够可以了!” 和嘉皱眉:“大姐姐,这样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外头流传来了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哪怕碍着皇室尊严没人敢明着提,可是有这样的传闻毕竟……” 和敬冷声道:“要是流传开了,就该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出面来问了!只是传到了我耳朵里,我先说出来罢了,以后定要规行矩步,万不可使这样的事情再闹大了!” “我怎么记得皇阿玛曾经要把果郡王家的六格格指给福尔康的?”兰馨疑惑,“难道皇阿玛不知道福家的身份不够么?” 公主们开始讨论起福家的地位问题,紫薇这才知道,福家祖上只有一点微末gong绩并不足以封爵,福伦父子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耐——公主们接触的层面都比较高,拿福家与她们最熟悉的和敬舅家、和宁、和嘉夫家一比,当然算不得什么——福家发迹缘自于令妃的裙带关系。紫薇脸色惨白,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了——福家夫妇要保令妃,自然要保小燕子,保了小燕子,自己就要弃了身份。令妃与小燕子的渊源,坤宁宫里口耳相传,金锁早打听到了——容嬷嬷故意卖好,实话实说了当日情形,皇后娘娘要皇上谨慎些,令妃娘娘在延禧宫里迫不急待地认下了小燕子。 “尔康对我,终是不错的,”紫薇今日大受打击,有点愰惚了,她昨天刚下定决心脱离小燕子等人,唯一的牵挂就剩福尔康了,现在这在最艰难岁月中的最后一点光明美好都要被打碎,她终于不能再镇静旁听了,急于找一点借口,证明自己的人生不是那么糟糕,没有惨到遇到一家子的败类,“他为了恢复我的身份,那么样的努力过……” 因为事关姑娘家名节,和敬口气不好,仍是尽长姐之责地提醒道:“别让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他有时候待你也不错,可他不知进退,绝非良配!”由于傅恒听了个全场,回去之后对外甥女通了个气,让和敬有所准备,和敬便知道了不少内情,“我们不是男人,不讲什么忠臣纯臣之道,我只问你,他有没有真心为你考虑过?!他是一喜欢上你就要为你讨回身份的呢?还是最后无奈,才想为你讨回身份的?” 这话说得诛心,紫薇面无人色了,确实,尔康开始与她只是卿卿我我,要求她“留下”。直到最后发现她不愿意没名没份地“做第二个夏雨荷”,到她受不住福伦夫妻的压力又躲到‘幽幽谷’去这才着了慌。紫薇想到这里攥紧了帕子。和敬不再管她,对着震惊的其他三个妹妹道:“好了,话都说完了,兰儿,咱们去皇额娘那儿蹭顿饭吧,还有谁要一起?” 和嘉道:“我额娘还没大安,我得趁没大婚多陪陪她,皇额娘那里,姐姐们代我请安罢。” 晴儿摇头:“老佛爷的午膳我还得伺候着呢。” 兰馨搭着小宫女的手起身,答得干脆:“我去!” “看你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家不给你饱饭吃呢,”和敬笑骂,“就知道撒娇。” 兰馨干脆靠着和敬:“那我就跟大姐姐撒娇了~~” “得了得了,说不过你!”在兰馨圆圆的脸颊上扭了一把,“一到宫里就变成小孩儿了!” 兰馨只管笑:“难不成在父母面前不撒娇,倒要到外面懦弱让人欺负笑话了去?我这是彩衣娱亲!哼~” 晴儿拉着紫薇:“兰姐姐就是这样最讨人喜欢了,紫薇,午膳回坤宁宫么?” 和敬截住紫薇的话:“一起罢!”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跟兰儿小时候一个样子?都是皇额娘惯得你们!” 兰馨一扬脸:“我这个样子怎么啦?有人疼爱是福气么,再说,我现在也挺会为人着想的了!” 和敬一撇嘴:“惯得你!走吧,再迟就误了饭点儿了。” 和敬并不喜欢紫薇,但是和敬对于乾隆的心思倒是摸得挺准,否则光凭一先后嫡女的身份,未必能让她得青眼若此还能加惠于额驸。既乾隆喜欢,和敬不免也要表现出一些长姐的关心来——关于名节上的提点,也有一点私心的,毕竟这种不好的名声对大家都有影响——和敬心里眯眼,皇后大概也有这样的原因才对紫薇好的吧?否则……左看右看,还是兰馨比较可爱一点。嗯,皇后喜欢的应该是兰馨这样憨直可爱没心机的,像紫薇这样看起来弱柳扶风的皇后不厌恶就不错了。 看来,皇后变聪明了啊!啧,关我什么事儿?只要她能压着令妃不得意就好。 79会宾楼闹剧 午膳的时候,和敬、兰馨吃得心情愉快,钟茗却觉得紫薇有点奇怪。 兰馨一面端着一小碗汤细细品着,一面对钟茗道:“皇额娘,今天大姐姐在四妹妹那里说了好多有用的东西,”吸溜一小口,“从主持家务到怎么样选额驸、额驸的家世,女儿才知道皇阿玛和皇额娘是真的疼我。”笑得眉眼弯弯。 钟茗一挑眉,紫薇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有解释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在忧心和福尔康能不能在一起呢,还是在反省福尔康是不是良配? “小没良心的,这才知道大家疼你么?”钟茗笑骂一句,又问和敬,“额驸是理藩院尚书,大公主回府去问一下儿,有没有人清楚回疆的事儿,皇上说,回疆一个什么阿里和卓的要来,我仿佛听兰儿回来提起过,他们那儿的风俗与咱们差得太远,那个阿里和卓说是要带女儿来,打听回来咱们也好心里有数儿,上回巴勒奔的女儿可让人开了眼界了。” 和敬早放下筷子听了,这时才笑道:“皇额娘要说别的,女儿倒没辙了,这个,不用理藩院的人都行,”伸手指着兰馨道,“他们家小叔子,福灵安,就是跟着兆惠将军西征的。皇额娘先召福灵安的媳妇来打听打听,他们小两口新婚保管拿这个当话引子来说话,女儿回去再跟色布腾巴尔珠尔说,皇额娘这里总要与皇阿玛打个招呼才好。” 钟茗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知道这个回疆公主来,又要便宜了谁了。” “西藏公主便宜了福伦家的,”兰馨放下碗,拿起帕子擦嘴,“封了个贝子,自己还抬了旗呢。” “他们以为得了便宜了么?”和敬冷笑道,“藏地苦寒,理藩院早接到奏报,说这个‘贝子’水土不服,正病得厉害呢,你道是便宜么?到了西藏,他得先学藏人说的话,否则言语不通,去了也是个聋子哑巴!只因在正月间,理藩院不敢拿这个扫皇阿玛的兴罢了。” 紫薇心里一惊,尔泰,竟遭了这样的苦难么?觉得饭菜不香了,尔泰去吸引塞娅的注意力,其实是为了成全……紫薇深吸一口气。 “罢了,甭提这些了,那个福尔泰,许是真的有福能熬过这一阵子呢,”钟茗不以为意,福尔泰可一直是福家的护身符呢,且死不了,“他总是习过武的,身体比平常人要好,一时不适应罢了。” 大家这才把话题转了回来,又说起元宵快到了,什么样的花灯新鲜。 ———————————————————————————————— 到两个公主跪安了,钟茗对紫薇道:“快到元宵了,先前答应过你,许你去会宾楼的。这个话,现在仍然有效。” 紫薇的精神好了一点儿,她正有事想见一下福尔康,有些事情,她还想再证实一下。 又听钟茗道:“老佛爷其实是已经认下了你了,她对你说话严厉,正是因为没把她当外人,否则她才懒得理你呢。你住在坤宁宫只是权宜之计,一是方便教导你,二也是因为当时老佛爷没回来。格格们应该住在西三所的,现在老佛爷也回来了,你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为人处事要看你自己的领悟了,多看看晴儿她们是怎么做的,多看多听多琢磨。因和嘉大婚,西三所现在恐怕还在忙乱,又是正月,我便安排你出了正月再搬,那时候和嘉也嫁出去了,西三所也能腾出人手来专心安排你的事儿。不用怕,晴儿也在那里,正好有个照应呢。趁着没去西三所——那在慈宁宫后头,老佛爷眼睛底下,元宵节你便出去看看吧。” 钟茗说一句,紫薇便点一下头,此时才问道:“皇额娘,我是不是从此就在西三所了?” 钟茗道:“你兰姐姐的屋子,我到现在还留着呢,你的也一样,什么时候想皇额娘了,回来住一住又有什么?对了,元宵节宫里有宴的,你白天去贺完了,晚宴前定要赶回来的!这样吧,你带上金锁、两个宫女、两个嬷嬷、两个侍卫轻车简从地去,咱们也不摆什么仪仗了,早些出去,也能玩得久些。” 紫薇又问:“小燕子一直约我一起去,听说,她还准备了惊喜给柳青、柳红,那——” “你就甭搀和那些个了,你一个文文静静的格格,要怎么样‘惊’到人家?你到了,就是个大惊喜了。” 紫薇点头去收拾了,不但要准备好元宵节外出,还要筹划一下搬家的事儿。 ———————————————————————————————— 元宵节当天一早,紫薇请完安,钟茗又帮她在老佛爷跟前说了话。老佛爷闻说是一对惜老怜贫的兄妹,倒没有太过难为紫薇:“早去早回。” “皇额娘就放心吧,早嘱咐过了,跟的人也都安排了。” 晴儿又引着老佛爷说花灯、灯谜,老佛爷这才不过问了。 回到坤宁宫,紫薇换了外出的衣服,钟茗命青蛾取来一只匣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块银壳的怀表,拎在手上对紫薇道:“这个是怀表,跟自鸣钟一样是看时辰的,你带上,千万不能误了晚宴!” 紫薇小心地接过了,金锁帮她挂在襟口上。又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疏漏,给会宾楼开张的礼物也带上了,这才拜别钟茗出宫而去。 会宾楼里,福尔康已等得开始磨砖了。小燕子早想热闹一场,准备好了舞龙舞狮队,自己还要友情客串,不但自己友情客串,连永琪、福尔康、小卓子等人都要客串。永琪宠她宠得没边儿,自然允了,福尔康哪有这样的心思,先跑到会宾楼里等紫薇了。 为这个,小燕子还不高兴了很久,很怕福尔康的提早出现会泄漏秘密。直到福尔康心不在焉地答应只字不提,小燕子才不甚满意地跑去排练节目。还珠格格和五阿哥的神秘举动,自然瞒不过老佛爷等人,老佛爷手里的念珠都快捻碎了,还是忍了下来,心里更是不可思议——永琪这都是怎么了? 不管老佛爷心里如何不满,小燕子的“惊喜”到底还是准备好了,只等着上演了。舞龙舞狮算是压轴戏,小燕子还没出场,紫薇便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到了会宾楼。柳青、柳红连忙把紫薇一行人先迎到楼内,安排了一张桌子给随行的人坐。 紫薇先表达了祝贺,又送了贺礼。因是微服,不想惊动太大,嬷嬷们也没有计较柳家兄妹要行礼之类的事情,看这对兄妹行事还算有章法,大家对于商贾的不屑也就没有表现出来——好歹是帮过主子的人。兄妹俩还没来得及说福尔康也在,福尔康就冲了下来:“紫薇!”双眼泛红,依稀带着泪花。 侍卫刷地站了起来,手摸到了腰间刀柄上,嬷嬷们紧接着起身护到紫薇身前,金锁站在紫薇旁边不动如山,两个宫女退一步站到紫薇身后壮声势。 福尔康一面努力拨开两个侍卫,一面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嬷嬷们不干了:“福大爷,男女授受不亲!”更加瞧不起福尔康了,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哪像个大家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请在意格格的名声!” 福尔康还不觉得,紫薇脸上已经被这话擦得热辣辣的了,金锁的眼睛鼓起来了。柳青、柳红正要上前解围,外面锣鼓喧天,舞龙舞狮队来了,两兄妹一边一个拖着福尔康往外走。 小燕子来了,舞龙舞狮队的热闹还引来了另一个麻烦人物——蒙丹。他一路追着含香到了北京,正欲继续劫了爱人去天涯缠缠绵绵,听到会宾楼极有背景,背后好像还有什么王爷撑腰一类,干脆决定住在这里了。 小燕子与永琪的到来令柳家兄妹惊喜异常,一面问着油漆事件的后续,一面道谢。又使眼色,永琪也发觉了福尔康的脸色很不对。进屋里,看到紫薇,小燕子先蹦了过去,侍卫们不敢拦她,嬷嬷们有点怵,仍是壮着胆子:“还珠格格,请庄重些!” 紫薇一看情势不妙,对柳青、柳红道:“能给我们准备一个安静的说话的地方么?” 柳红急急点头:“有的有的,楼上有房间,我给你们留了的。” 一行人移师楼上,永琪就要挥退紫薇的随从,侍卫们互看一眼,退了出去,也不离远,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嬷嬷与宫女就不退了,永琪却想把她们都撵一边去,好让福尔康与紫薇说说话:“你们也都下去吧,我们静静的好说话。” 嬷嬷们一福身:“回五阿哥的话,奴婢们这就退下,就在门口伺候,主子们有吩咐只管叫奴婢们。”嬷嬷与宫女也挤到门口去了。 永琪一看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拉着小燕子出去,小燕子正想“帮忙”,乐得离开。两人临走还挤眉弄眼:“你们两个要抓紧时间哟~”小燕子还拉着金锁要一起走,金锁力气不敌小燕子,一面被拉着一面扭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紫薇像是被恶霸抢走的民女看着自己的亲人。 门被关上,福尔康就迫不及待地向紫薇一训衷肠:“紫薇,我终于见到你了!这段日子,你无法出宫,连侍卫那里都无法传递消息了么?皇后看管得这么严么?你受苦了!我好后悔,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应该抛弃一起,咱们一起远走高飞……” 紫薇从福尔康的怀里挣扎出来,对着福尔康惊讶的脸:“尔康,我很好,老佛爷也承认了我,我过了正月就能搬到西三所了,我一点也不苦。还有,你不要再私传消息了,在皇宫里,这是大罪呀!被人发现了,你的前途就没有了,我们怎么在一起?”你一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侍卫会不知道这一点么? 福尔康感动了:“紫薇,不要担心我,前途算什么?为了你,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 “尔康,”紫薇感动了,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我不要你冒险,咱们都不冒险,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不行么?皇阿玛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指婚也会有的,忍耐到我除服,咱们就能在一起了,不好么?” “我过不了没有你的日子,这些日子,我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你,想天天跟你在一起……有时候我真想直接跟皇上说,我现在就想娶你。” 紫薇是感动,可也很无奈,鸡同鸭讲啊鸡同鸭讲!明明说的都是汉语,偏偏严重的沟通不良。紫薇的计划里,福伦夫妇对她不好,她认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要福尔康跟她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搀和进令妃那一摊子事儿里,她也不计较那么多了,毕竟她现在身份也有了爹也认了,福伦夫妇对她也好了。如果福尔康能跟自己老实过日子,不帮着令妃跟皇后作对,她还能求一下皇后,说明情况——紫薇觉得皇后已经默认了她与福尔康的事了。 可是当其他问题都好解决的现在,紫薇才发现,这个有情郎的脑子是坏掉的!你跟他说,咱们现在不见面,除了孝就能光明正大结婚,他说,我要现在天天见到你! 你跟他说,别往宫里传递消息了,太危险了,查出来咱们的事儿就黄了,他说,我不怕危险! 紫薇觉悲哀,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是不是遇人不淑,门被打开,嬷嬷们铁青着脸进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们早想进来了,却被五阿哥端着身份、小燕子胡搅蛮缠给绊住了。直到侍卫也急了,这才一堆人暴力破门。还好,只是站得近了一点……可也太近了! 永琪松了一口气,被这些嬷嬷看见有不妥的举动回去告状就不好了,扬声招呼:“尔康、紫薇,这样的场面可不常见,尤其是紫薇,在宫里可看不到这样的热闹,一起来看看吧。” 紫薇点点头,对金锁示意自己很好:“我还从来没见过酒楼开张呢。”拿出怀表看时间,还能再呆一会儿。小燕子觉得新鲜,跑过来要拿去看。怀表是系在紫薇襟口的,被小燕子蛮力一拉……金锁几乎要抽小燕子一巴掌了,连忙拿身体挡住紫薇,对福尔康道:“尔康少爷,请您先出去,格格要用这里换衣服!柳红~柳红~你有换身的衣服么?”就算扯坏的只是襟口,也不能这样回宫去啊!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柳红急忙拿了自己的衣服来,金锁接过道:“格格,你身换上这个,我给你把破的衣服补好,咱们还穿原来的衣服回去,不然,人家看到你衣服变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又板着脸对小燕子伸出了手:“还珠格格,怀表是皇后娘娘赏给我们格格看时辰的,现在能还给我了吧?” 小燕子闹了个没趣儿,在门外福尔康不满的目光下把怀表扔了过去,咔嚓,表蒙的玻璃裂了……金锁的脸青了……嬷嬷们再也顾不得一屋子的主子了,她们算是看明白了,由着这些主子闹下去,今天怕是难有好下场了:“闲人回避!” 永琪急急拉过小燕子,福尔康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关上的房门下了楼。 小燕子没觉出有什么不妥,蹦过去帮柳青柳红端盘子。以小燕子的惹祸体质,非常容易撞上了蒙丹。 ……省略闹事内容…… ———————————————————————————————— “她到底是去帮忙的,还是去拆台的?人家酒楼开张第一天,她跑去为了一点小事比武打架?就算真遇到找到的,在这种开张的时候,也该想法儿把事情压下去才好啊!”钟茗光顾着感叹小燕子的神奇了,从金锁的描述里钟茗还没有意识到那个打架的男人就是蒙丹。金锁只是说小燕子和会宾楼的客人打了起来。 此时紫薇与金锁已经回到了宫里,带着随行人员,正在坤宁宫向钟茗汇报行程。 当时两人打得乱七八糟,金锁给紫薇缝好衣服换上,看看天色,小心地拿出怀表来看看时间,怀表已经摔坏了,也不知道准不准,光看着不准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急忙催紫薇下楼回宫。一下去正碰上大闹天宫,紫薇急着回去,对五阿哥提起晚宴。五阿哥一听,这是正事,自己也要参加的,急忙上去要分开两人。蒙丹也是带着随从的,当然不能让蒙丹吃亏,接下来福尔康参战了,紫薇的侍卫也不能眼看着五阿哥出事,留下一个保护紫薇另一个上场了。一场混战,以蒙丹旧伤复发告终。小燕子跟上去要找蒙丹拜师的功夫,紫薇与金锁赶紧逃了回来,这才没误了晚宴。 钟茗打个哈欠:“罢了,怀表摔了就摔了,交给青蛾着人修去。你们也去歇息吧,和嘉公主大婚在即,也不必跟小燕子计较了。你以后,跟她见面小心一点,亏得只是撕坏了一点外衣……” 紫薇满脸通红,揉着帕子不作声了。 “怀表这东西虽然稀罕,我这里却是有几块的,并不很要紧,可也不敢再给你了,明儿再招来谁要拿去看的,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儿来了!” 紫薇又一次告罪,才跪安回房。回到屋里,金锁不免又埋怨一通小燕子,紫薇这番也是恼了,差点出了大丑,让她不在意,挺困难的。然而最可担心的,还是福尔康,想要找出一点福尔康很可靠的证据来证明今天只是他太激动了,紫薇想来想去,就没想出福尔康一件靠谱的事情。紫薇的心,空空的,有点麻有点疼。 钟茗躺在床上暗自庆幸,宫里的宴会她都没让小燕子参加,老佛爷和乾隆都默许了她的做法——两位也不愿意吃饭的时候还要见到小燕子闹腾。只有一个小燕子还蒙在鼓里不知情,深觉得要她吃饭也要小口吃,喝汤不许出声音,那还不如让她在漱芳斋里自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呢! 永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再没人挑小燕子的毛病了,小燕子觉得是好事,可永琪却觉得不对劲儿了。整个宫里的人都避着漱芳斋,拿小燕子当不存在一般。永琪坐不住了,试探着跟乾隆提了一下小燕子名份的事情。 乾隆无奈地问永琪:“你觉得小燕子这个样子能过关么?她在会宾楼,都对紫薇做了什么了?!扯坏了紫薇的衣裳!当时屋里还有男人!” 永琪只能硬着头皮辩解:“小燕子只是天真烂漫,看到好玩的东西就好奇……” “紫薇是你妹妹!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她的感受吗?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到底能不能管教好小燕子?能不能让她不要闹事?” “小燕子就是那个脾气,儿子也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如果她要是跟紫薇或者其他格格一样,那就不是小燕子了,”永琪诚恳地看着乾隆,“管得紧了,她就‘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儿子只能请求皇阿玛宽大为怀。” 乾隆瞪大眼睛,瞅着永琪:“她这么顽劣,朕拿她也没办法了,看来,她迟早会‘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朕可以原谅她一次,原谅她两次,但是,不会原谅她一百次,两百次!她不要越来越大胆,把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当傻瓜!” 场面话说完了,乾隆的心在滴血,他一点也不想原谅小燕子,半点也不想!可是傻儿子喜欢小燕子,自己已经五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崩”,存活下来的儿子又少,成年的更少,五阿哥算是最出挑的了。乾隆也怕掐死了小燕子,让永琪颓废就坏了,这才百般容忍。如果有十个八个有出息的儿子,乾隆也不会考虑钟茗的提议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这才被永琪捏了七寸。一口气憋得难受,忍不住发泄一下怨气,也让永琪知道知道不耐烦了,更压着永琪去管小燕子,逼两人闹翻。 乾隆越想越觉得这口气忍得值得,他等着永琪跟小燕子闹翻之后来请罪。 80永琪的对策 永琪得了乾隆的话,回去连夜苦思不提,小燕子正满脑子兴奋地在漱芳斋里睡不着觉。想到能结交一个武艺高强的侠士,小燕子就乐得在被子里傻笑,又想到还能拜师,笑声就更大了。明月、彩霞在外面值夜,听到这样的声音无奈地用被子再蒙紧一点脑袋,继续睡,格格这个样子不算不正常。 钟茗在坤宁宫里想了一会儿,看看自鸣钟,好有十点了,睡觉!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第二天,钟茗起得比往常都要早些,洗漱完了,紫薇也匆匆赶到。钟茗先不急着用膳,领着容嬷嬷等人带着紫薇金锁先去库房。坤宁宫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分类放好的,钟茗今天是带着紫薇到存放皮毛一类的地方。取了些猞猁皮出来,分作两份,一份让容嬷嬷包好,一份却是命金锁收起来。 看到紫薇要推辞的样子,钟茗解释道:“猞猁皮这东西算不上特别难得,只是国家有制度,凭你再有钱,不够了身份也不许用的。你是要挪到西三所去了,该有自己的私房了,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备着好用的,让金锁给你收起来,别到时候我事儿忙,忘记了,倒耽误了你用,你房里的物件儿都归到你名下了,也随你处置了,”又指容嬷嬷抱的那一份,“这是突然想起来给四格格添嫁妆用的,她的东西虽然有内务府按品级置办,到底不如自己的额娘想的周到,下嫁的时候,不但要看内务府的妆奁丰不丰厚,还要看添箱的都有什么人都添了什么东西,更能显得出身份来。这点皮子让金锁先收起来,你的冬装都已经得了,猞猁皮若是用不着就先存着,待你除服后当嫁妆也是好的。你一个姑娘家又在孝中,自己不好说这些事,可我们不能不为你想到。到除服的时候,你都好有二十了,现办就来不及了。” 回头又对金锁吩咐道:“往后的日子,我会零零碎碎的给你家格格备下东西,有些放在我这里,有些就直接给你,你替你家格格收好了!”拍拍紫薇的手,“这两年事儿多,赶明儿回疆要来人,下月使唤宫女要裁汰、进新人,明年又是老佛爷的整寿,还有秀女大选,怕是不能静下心来专门操办你的嫁妆,只好带手办了。” 紫薇的眼圈儿有点儿发红,钟茗叹了一口气:“给老佛爷请过安,我就召永琪来问话!还珠格格,我是跟她夹杂不清了,我说的她听不明白,她说的我听得糊涂,不如找个明白人来回话!我总要让永琪给我个交待!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妹妹的!” 紫薇大惊:“皇额娘,昨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追究起来,对谁都不好。” 钟茗道:“你放心,昨天的事情,除了跟着你的人,宫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我已经下令不许再提了!老佛爷并不知晓,可是事情我不能当它没有发生过!你毕竟受了委屈,小燕子,哼!走,用完了早膳,咱们还要去给老佛爷请安呢。” 紫薇忐忑不安地跟着钟茗去用膳,钟茗见她吃得少,放下筷子对她说:“不用担心,不单是为了你这一件,小燕子的行为你也看到了,总得管一管了,不过是拿昨天的事做个引子罢了。放心,不让你为难。” ———————————————————————————————— 永琪下了朝,正想寻福尔康商量个主意,小燕子的规矩不忍卒睹,她的文化水平比礼仪水平还要糟糕。永琪从乾隆的话里已经感觉到一丝失望了,又想皇后在小燕子入宫之初还嚷过两回让小燕子学规矩,现在却是只字未提,能让皇后如此沉静的原因,永琪的脚步停了下来——大概小燕子真要有大麻烦了,宫中长辈已经无视她的存在了,连番的宴会都没有小燕子的份,虽然也没有紫薇的份儿可是紫薇已经得到老佛爷的首肯、天天去慈宁宫请安了。永琪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小燕子礼仪文化能够过关!还有,就算是押,也要押着小燕子到慈宁宫去请安行礼。只要皇阿玛发话,一个皇后还好办,可添上个老佛爷,那可是皇阿玛都要尊敬的存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永琪的预料,坤宁宫的小凌子亲自跑来截住了他,“皇后娘娘召五阿哥说说话”。永琪只能放弃了寻福尔康的计划,跟着小凌子往坤宁宫移步。路上不免问一下召见的原因,小凌子一问摇头三不知,只管催着永琪快一点走,催得永琪心里更没底了。 坤宁宫里,钟茗沉着一张脸,身边两个小宫女,一人捧着一张托盘,一张托盘里面放着坏了的怀表、另一张里面放着紫薇昨天穿过的衣裳。底下站着一个老嬷嬷、一个小宫女,都是昨天跟紫薇出行的人。永琪一看这阵势,心中暗叫不好。 硬着头皮跪下请安,许久未见叫起,小心地抬起头,看到皇后发怒的脸。左右一看,紫薇金锁统不在,永琪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何应对。 “起来罢!怎么不叫起咱们五爷就不起了么?看来五爷眼里还是有咱们这些人的啊?!是不是啊?嗯?!!!” 永琪连忙请罪:“皇额娘如此说,倒教儿子无地自容了!儿子万死不敢!” “你不敢么?可有人就敢!偏偏有人敢了,你不拦着不说,还给那个人撑腰!”钟茗一拍扶手,右手唰地指向托盘,“别说你不认得那是什么!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么?” 永琪立即为小燕子辩解:“小燕子没见过怀表,觉得新鲜,想拿来看……” “她那是拿么?!衣裳都扯坏了!还是当着……”钟茗拿拳头直捶扶手。 永琪咽了下口水:“皇额娘,小燕子也是懊悔得不得了。” “懊悔得人都不见了,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还真是懊悔得不得了!”钟茗?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9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9部分阅读 茗对永琪与小燕子的怨念不浅,真是想不能人怎么能这么白目、这么无耻,逮着个正当的机会,刚好可以发泄一下不满。就算是乾隆来了,也绝对不会不向着钟茗的。 永琪心说坏了,小燕子大大咧咧的,昨天见到蒙丹心里一乐,估计是早把摔坏怀表的事儿忘到脑后了。他还是有些急智的,一撩袍子又跪下了:“皇额娘,小燕子觉得,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没脸见紫薇,所以躲在漱芳斋里不肯出来见人呢。” 钟茗不敢相信,永琪到这个时候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把宫里人当傻子啊?!漱芳斋现在是监控对象,虽然房里伺候的只有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邓子四个“心腹”,听墙角有点难度,可其他粗使的奴才并不是瞎子,昨天紫薇回来之后好久小燕子才一脸兴奋的回来,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表情绝对与懊悔无关! “她最好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她的漱芳斋里,”钟茗深深地觉得即使永琪不会说‘快乐得像老鼠’这样的成语,正常人跟他说话还是沟通无能的,此人中毒已深,神仙难救了,“永琪,你自己好好想想,小燕子这个样子到底行不行!你再这么惯着她,你要怎么收场!” “皇额娘,儿子这就去领小燕子来给紫薇赔理道歉。” “用不着!紫薇正在西三所里跟和嘉说话呢,别再让小燕子去死啊活的乱说的!人家要大婚了,别找人家晦气了行不行?”钟茗说得不客气,“你要真有心,麻利地让小燕子规矩起来就成了!来人,送五阿哥出去!” 钟茗拉拉领口,青蛾马上奉了茶来。气死我了!钟茗恨恨地想,从今往后,五阿哥也可以列入拒往来名单了! 永琪一出坤宁宫,直接奔到南三所,福尔康正在那里当差。乾隆儿女少,南三所空置,是个冷清的地方。永琪到的时候,福尔康正在南三所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呢。周围的侍卫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屑,脸上却没带出来——人家上头有人,红得发紫的五阿哥咱们可得罪不起。 瞧,五阿哥又来找他来了! 两人到一僻静处小声商量:“怎么办?皇后现在又拿小燕子说事了!皇阿玛和老佛爷对小燕子已经开始冷淡了!皇后肯定是看皇阿玛和老佛爷的态度如此,才又没有顾忌地要找小燕子麻烦的!” 与永琪的焦急相比,福尔康的心情还不算坏。 “昨天的事情,确实是小燕子莽撞了,”福尔康先是指出小燕子确实不对,然后发出了‘难兄难弟’的感叹——“你还好,好歹小燕子在眼前看着,你随时能够帮她,我却只能对着宫墙干着急。”甜蜜地抱怨,紫薇在关心他呢,怕他出危险,这么高兴的福尔康还不知道,在紫薇的心里,他已经被归入‘脑子里只有情爱没有考虑两人未来、不可靠的脑袋坏掉的人’一类了。 又为紫薇担心:“也不知道她在里面过得怎么样,嗯,昨天看她的气色还好,可是一堆嬷嬷实在可恶,奴大欺主,居然管束起紫薇来!” “我向你保证,紫薇很好!皇后今天还为紫薇出头,把我叫去训斥了呢!就因为小燕子昨天扯坏了紫薇的衣裳。” 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对方的情况比自己好,这才开始商量大计,福尔康的主意确实不少:“今天的事紫薇恐怕不知道,你也说了,紫薇当时并不在场,不过是皇后借机发作罢了!可是小燕子的情况确实不靠谱!你一定要小心,现在一切的问题都在小燕子身上。”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已经拿小燕子没有办法了!” 福尔康低头想了想,小燕子的情况实在是谁都没有办法:“这样,先把规矩学起来,至于其他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如果你不放心,我看小燕子学成语怕是短期内难以成功了,就培养她另一门技艺好了——我可不是说卖艺什么的啊——琴棋书画、女工针线,正常女孩子会的东西,如果有一样能拿得出手,也算是能遮掩一下了。我看小燕子就不笨,说不定她的天赋不在学成语反而在其他的事情上呢!” 永琪也孤注一掷了:“就这么办!” “还有,小燕子的规矩学得不情不愿,她恐怕是要人哄的,你不妨让她多到延禧宫走动走动,令妃娘娘劝人是很有一套的。而且,令妃娘娘的规矩也很好,又知道皇上的喜好,比较能教到点子上去,”又想了一下,添上一句,“我额娘上次去请安,回来说令妃娘娘现在怀着身孕,心情正好,怕是有求必应的。她现在身子金贵,帮小燕子说两句好话,皇上也许就听的。” 永琪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双管齐下,一面让小燕子好起来,一面让令妃娘娘对皇阿玛敲边鼓。在宫里,有皇阿玛的支持,办事总要方便许多!” “你现在好了,我可怎么办?”福尔康又开始感叹自身了。 永琪想了一想:“回疆的阿里和卓要带着女儿过来,我向皇阿玛讨了接待的差使好了,然后我就有权力把你调过去帮忙,你要努力表现得出色一些,要让皇阿玛赏识,再调到御前来,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上次在会宾楼和紫薇见面的时候,紫薇说过,她正月后就要搬到西三所去,不再住在坤宁宫了,”福尔康的精神来了,“到时候她就应该开始在后宫里有正常的人情走动了。” 永琪接口道:“我也要让小燕子到慈宁宫请安,得到老佛爷的认同,紫薇终于能和我们接上头了!” 永琪:宫里多了个帮手,有紫薇帮忙,小燕子就不难了。 尔康:紫薇能搬出坤宁宫,就更方便传递消息见面了。 81再打小燕子 永琪果然向乾隆讨了接待阿里和卓的差使,乾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永琪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啊,怎么着都还想着大事。乾隆一高兴,同意了永琪所请。永琪接手后才发现,这回的事情与上次接待巴勒奔大不相同。 阿里和卓还在路上,可清军先期回师的人已经到了,福灵安媳妇都娶完了。与先期回师的清军一道的,还有不少归附的回民,其中还有阿里和卓的弟弟一家,作为阿里和卓的探路人已经到京了,正住在理藩院安排好的府邸里。根据表达宽厚仁慈、四海归心的原则,鉴于乾隆死要面子的本性,又因为阿里和卓马上要到了,总要表现一下诚意,更因为耗费了多少钱粮死了许多将士才平复的回疆更要安抚好,乾隆大帝大笔一挥,拨了地,要在京师建专为回人居住的地方——“回子营”。 阿里和卓人还未到,接待事宜早有理藩院、礼部着手准备好久了,福尔康倒是想空降过去,可理藩院有色布腾巴尔珠尔,人家不买账他的账——和敬恨极福尔康这个登徒子,礼部的头子正是参了福家一本的乐克,没拿白眼看他就算好的了。想来想去,永琪只好把福尔康给派到工地去监工。 可怜福尔康人未出头先进工地,整日与木材、泥沙、砖瓦打交道,漂亮格格没见到,见天看的是粗鲁民伕,工程期要求的还短,天气还冷,大少爷福尔康几曾受过这样的大罪?灰头土脸,没有形象,回到家,差点爹妈都没认出那个泥人是他来。但是为了能重新出头,他倒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急着做出成绩来,催得不免急了些,底下的民伕怨声载道。他不是没想过用真情打动一下民工们,可人家听不懂他的深情并茂的词句,对牛弹琴的结果,是大家觉得这个大少爷是个傻子,没人爱理他。福尔康只能用传统的方法鞭策大家,嗯,福尔康的名声,坏了。 宫里边儿永琪抽空翻看着回疆的风土介绍、此次进京人员的资料一类,还要找个合适的时间拜访令妃。令妃心情正好,容光焕发,早早换下了花盆底,正躺在榻上养胎。听了永琪所请,令妃为难地道:“后宫里的事情,是皇后所管,上回,唉,皇上要我不要管了的……” 永琪急忙道:“小燕子一入宫见到的就是您,您的话她肯定听的,您就帮帮小燕子,也是帮帮我吧!您的大恩,永琪此生不忘的。” 令妃正是一直与永琪交好,此时见永琪说得诚恳,肚里一轮转:“那我跟小燕子谈谈吧,对了,你们常说的那个紫薇,过了正月就要出坤宁宫去西三所了,小燕子与她是结拜姐妹,多走动走动,总比别人亲近些。闲来无事,也可以到我这里坐坐,我正养胎,也不怎么出门。” 永琪见令妃答应了,喜不自胜:“谢令妃娘娘相助,娘娘好心,会有好报的。” 令妃抚着小腹,但笑不语。 ———————————————————————————————— 小燕子跟谁都闹,谁跟她擦边儿都要挂点儿彩。可令妃却能从她身边自身而退,从小燕子进宫,令妃在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受过伤。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令妃还真有几分劝人的本事,没跟小燕子歪缠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先把小燕子高高捧起,讲义气、有本事一类的话不要钱地全送给小燕子,听得小燕子乐得找不着北。小燕子一乐,脑袋就发胀,就差没拍胸脯说自己为朋友两胁插刀,什么都能做了。 令妃这才把话头一转,说起现在的难为事儿来——永琪的担忧、紫薇的孤立无援,这些都要小燕子学好了规矩才能帮忙。小燕子骑虎难下,兼之正陶醉在“正义女侠”的美妙感觉里,再看看令妃希翼的眼神,愣是没有反驳出口,二话不说,答应了令妃的要求。听到小燕子主动答应学规矩了,永琪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老天爷,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心里对令妃更是佩服极了。 宫里的人却都没把小燕子当回事儿,现在正有件大事要办——和嘉大婚的日子到了。乾隆因此对永琪与小燕子的关注少了一点,又因阿里和卓要到,永琪表现得为父分忧,乾隆觉得永琪变正常了,高兴之余没便再紧盯着小燕子。因此,乾隆对永琪求令妃、令妃说服小燕子的事情并不清楚,五阿哥与令妃娘娘一向关系好,这个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没人会单拿这个来说事儿。乾隆只知道小燕子最近迷上了围棋,见人都要抓来杀两盘,兴致上来连永琪都不理了,永琪不让她下棋还被她嫌弃了,乾隆大乐自以为得计,专心等着永琪自己来说不要小燕子了。 由于有着“冲喜”的性质,指婚、放定的程度虽然按照规矩来,可是时间上毕竟匆促了些,大婚仪就格外隆重了一些。纯贵妃最近的精神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紧盯着大婚的进程。厘降前一日,额驸诣宫门谢恩,内府官率銮仪校送妆奁诣额驸第,内管领命妇偕女侍铺陈。出发前,纯贵妃还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妆奁。 一场盛大的,正式的婚礼,是紫薇所艳羡的。她还守着忌讳,便不亲去,请晴儿带了礼物。和嘉看了晴儿一眼,吩咐把自己屋里的东西除了留给晴儿再匀一份给紫薇。晴儿微笑颔首,和嘉登舆后紫薇看到送来的东西,悲喜莫名。 大婚当日,额驸家备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胃,诣午门恭纳,燕飨如初定礼。吉时届,和嘉着吉服诣皇太后、帝、后暨纯贵妃跟前行礼,纯贵妃的精神还很好,笑着送和嘉升舆,和嘉见纯贵妃样子不错,这才放心。命妇翊升舆,下帘,内校舁出宫,仪仗具列,灯炬前引。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诣额驸第行合卺礼。其日设宴九十席,如下嫁外藩,但用牲酒。大婚礼结束了,纯贵妃才瘫倒在座位上,宫女太监一阵忙乱,被纯贵妃制止了:“不要惊动!否则今天大婚就要因我闹得不吉利了,我总还能亲见她回门的!” 纯贵妃竟真的没有再用太医如何下药,直拖到成婚后九日,归宫谢恩。公主入宫行礼,额驸诣慈宁门外、乾清门外、内右门外行礼。和嘉毕竟年轻,没看出纯贵妃这已算是回光反照,尤自高兴。乾隆与钟茗早得太医回报,暗中嘱咐不惜用药,拖得一时是一时。 ————————————————————————————————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正月过了,紫薇正式迁到了慈宁宫后的西三所里居住,这可把小燕子等人乐坏了。西三所虽然靠着慈宁宫,可毕竟不在慈宁宫内,小燕子胆气足,得到消息便往西三所而来。 紫薇在搬家,和金锁两个指挥着宫女、太监摆放物品。钟茗看在乾隆的面子上给紫薇弄的都是好东西,还有一些解闷用的西洋玩艺儿,小燕子好奇心起,先是要帮忙搬东西,搬着搬着看到新奇的东西就要摆弄,抱着个八音盒只顾看,一头撞上抬家具的小太监,噼哩咣啷!接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这个要躲着被小燕子撞过来的人,一闪,闪过了飞来横祸,他自己又撞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搬家本是件忙乱的事儿,添上小燕子这个帮倒忙的,东西砸坏了不少,人也弄伤了几个。西三所里鸡飞狗跳,小燕子越帮越忙,有机灵的人见事不好,跑去找个能管事儿的主子来。钟茗正在陪老佛爷说话,后宫里两个最有权势的女人都在,自然奔慈宁宫来告状了。 等到永琪下了朝、得到消息的时候,小燕子已经被押到慈宁宫跪着请罪了。老佛爷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跟皇后请安、不到慈宁宫来请安,咱们都不跟你计较了,反正咱们也没打算受你的礼当你是一家人,可咱们都无视你了、不招惹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来找事儿了?!!不行,再也不能不管了,不然等不到永琪厌了她,她能把整个紫禁城给拆了! 再看紫薇,因为要拉小燕子被弄得伤了脚,金锁因为要护着紫薇,脸上被擦着了,赶紧宣太医吧!景泰蓝的甁子摔瘪了、唐三彩的瓷马成了碎渣、元青花瓷的盘子变成八片儿、汝窑的笔洗砸掉了底儿——或许几百年后的考古专家能修复?钟茗咽咽唾沫,小燕子,你真是来报仇的是吧?晴儿勉强地劝着老佛爷:“老佛爷,您消消气儿,还珠格格,大概只是好心帮忙,结果,嗯……”不是帮忙的材料儿。 老佛爷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再不能放纵了!桂嬷嬷、容嬷嬷,把还珠格格带到暗房去思过!”老佛爷享福日久,脱离自己上阵的宫斗年代很远了,手段比较正常,“让她在菩萨面前跪一天,也好醒醒脑子!” 小燕子一听,把令妃的嘱咐全抛到了脑后,见桂嬷嬷、容嬷嬷带着一堆人逼近过来——两人吸取唐嬷嬷的教训不敢自己独身上前——仗着自己有功夫,嗖地一声往大门掠去。正好永琪急匆匆地往慈宁宫来解救小燕子,砰!两人撞到了一起。小燕子有功夫、身体强健,把没有防备的永琪撞翻在地,她自己也摔了个四脚朝天。四下里主子奴才看得目瞪口呆,慈宁宫里几时演过这样的戏码? 见老佛爷的火气更大了,钟茗只得硬着头皮喝道:“侍卫哪里去了?都是死人么?!把还珠格格拿下!” 小燕子听说要抓她,回过神儿来起身要跑,被永琪拉住护在身边,一面向老佛爷和钟茗请安,一面问:“皇额娘,小燕子犯了什么错需要侍卫拿人?” 老佛爷替钟茗回答了:“紫薇丫头都伤得要宣太医了!你还顾着小燕子?!” 永琪看向小燕子,小燕嘟囔着解释:“我是听说紫薇搬家,来帮忙的么……我怎么知道会弄成这样了?” 吵嚷间,乾隆也来了,紫薇搬家,他挺担心老佛爷给紫薇不好看,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他做下的,总要来圆一下场面。一进门,正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本来还挺高兴永琪开窍了,转脸他又护着小燕子了!小燕子都闹到慈宁宫来了,老佛爷看着气得不轻,乾隆火气上扬,不能再纵着了,开打!就不信永琪真的会为了小燕子不要父母了。 又是二十板子,小燕子还要哭爹喊娘,早被桂嬷嬷一条帕子堵上了嘴,任凭五阿哥在一旁两眼冒火,桂嬷嬷只安安静静呆在老佛爷身边站着。桂嬷嬷心里的火气并不比五阿哥的小,皇后娘娘正跟老佛爷说话,从紫薇说到孩子,说到教养不容易,老佛爷养得儿子好,好不容易把老佛爷说得高兴了,又说到后嗣香火,将将说到给几个嬷嬷过继儿子的时候,被小燕子来打断了……这个梁子结得太大了,这是要害人死后没人供碗饭吃啊! 乾隆父子听着太监高声报数,都恨得不行,永琪恨这数怎么老是数不完,巴不得第一板子下去太监就昏了头报个“二十”。乾隆恨这数怎么数得这么快,巴不得每一下都是第一下,恨不得这板子是不用数数儿的,哪儿打死了哪儿停。 永琪眼睛乱转,想找人求情,三尊大佛全冷着脸,紫薇?紫薇受伤了,下去让太医诊治了。晴儿?晴儿伺候老佛爷,没功夫理人。永琪是真的急哭了,一个劲儿的叩头:“皇阿玛开恩,老佛爷开恩!”最后竟膝行向前,抱着乾隆的大腿不撒手。乾隆额上青筋暴起,险些忍不住踹飞了永琪,牙齿咬得咯咯响,硬顶着不喊停。 二十板子打完了,皇帝监工,打得实实在在,小燕子看着伤得不轻,已经见血了。永琪魂不守舍,只管看着小燕子的伤势心疼,乾隆与老佛爷又惊又怒。看永琪现在的情形已不正常了,乾隆从牙缝里挤出声来命永琪把小燕子领走。他们俩一走老佛爷先撑不住了:“反了反了,永琪怎么这样了!” 钟茗小心地道:“他要不是这个样儿,媳妇万不敢出此下策、留下小燕子的。小燕子在,虽说了闹腾一点儿,好歹永琪还……方才若是真杖毙了,永琪的样子,怕是……” 老佛爷一噎,气得直捶胸口:“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前脚去祈福,后脚来了这么个冤孽!” 钟茗心说,可不就是冤孽么?人家爹是文字狱冤死的,留下个女儿专拿“文字”绕晕你们的来着。 老佛爷一手抓着钟茗一手抓着乾隆:“这个小燕子,真是暂时不能动了!”来回看着两个人的脸,“你们俩,给我仔细挑选秀女,看有什么样的可能是永琪能看上了,不拘什么家世了,都指给他!”老佛爷的办法也简单,分宠! 钟茗与乾隆应下了,钟茗心里更是佩服,小燕子不就是被陈知画干掉的么?嫡福晋的位子都没保住,一个永琪,要不是知画太得意了,最后被踹掉的恐怕还是小燕子。可这一招也太损了……知画现在才几岁啊?弄一个其他姑娘来,万一人家姑娘不乐意呢?何必为一个永琪,去害人家姑娘?钟茗犹豫了。 钟茗招手让晴儿上来扶老佛爷去歇息:“皇额娘您先休息,此事不急在一时,媳妇先看看紫薇,可怜挪个地方都不消停,小燕子真是她的命中魔星。还有小燕子,总要宣个太医去看看,打坏了她……” “去吧,去吧,我管不了了,别让她再在我眼前出现!” 82含香从西来 次日,紫薇一拐一拐地扶着脸上带伤的金锁按时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看她这样子,又想起钟茗屡次说紫薇“可怜”总被小燕子连累。真有几分怜她了,言谈间多了一点和气,紫薇受宠若惊,更小心伺候。老佛爷更觉满意,对钟茗道:“紫薇丫头的规矩不错,只是性子太软,再调教一下才好,姑娘家脸嫩是常有的,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钟茗道:“这不正是送到老佛爷跟前儿来取经了么?” 老佛爷笑了:“就你会说嘴,都多大的人了,对了,初十是你的千秋了,咱们好好乐一乐,把那些不痛快的都忘了罢。”小燕子这回伤得更重,怕不得养上一个月呢,正好大家清净。 钟茗笑着应了:“谢皇额娘体恤。对了,回疆的人,也快到了,听说他们那儿是不吃猪肉的。” “是么?这可是怪了,”老佛爷来了兴奋,“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钟茗便把理藩院那里报上来的情况与富察家打听来的消息,又搀了一点儿自己知道的常识,慢慢说给老佛爷听。 慈宁宫里笑语连连,漱芳斋内鬼哭狼嚎。小燕子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喊疼,一面喊疼,一面说皇阿玛不疼她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又说这个格格真难当,这样下去迟早小命不保,不如去会宾楼端盘子,直把永琪在房门外急得团团转。小燕子在后宫的人缘不大好,老佛爷、皇后都不喜欢她,舒贵妃、纯贵妃不做她的仇人就不错了,也不来探望。其他妃嫔或资历浅或位份低,还真没什么人敢跟她交好。也就是一个令妃,因为一开始就沾上了手,甩不掉,又碍着五阿哥在,命人送了伤药来,自己要安胎,就不过来了。在小燕子心里,令妃娘娘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令妃娘娘正在默念:“伤了紫薇,打扰了紫薇搬家,所以老佛爷生气、皇上打了她的板子?皇上、老佛爷、五阿哥、紫薇、小燕子……”抚着小腹,暗求上苍再赐下一个阿哥来。又想着表姐这个月差不多又能进宫了,姐妹俩需要再合计一下了。 福伦夫人也急着找令妃拿主意呢,过了正月,福家得了消息,尔泰在西藏过得并不好。言语不通,一个巴勒奔、一个塞娅懂一些汉语,其他的人懂汉语的不多,满蒙语会的也不是很多,尔泰如果不想交流困难或者被‘养在深闺’的话,就必须学藏语。一路辛苦自不必说,气候水土又不适应,还要劳神在短时间内学会一门语言,福尔泰病得不轻。自古和亲,没有退回来的道理,福尔泰要是回来了,福家的面子就彻底没了。福伦之妻一面担心儿子身体,一面担心自家前途,愁得整夜合不上眼。 恰在此时,皇后千秋节到了。福伦之妻从未如此真诚地盼望千秋节早日来临,她也是命妇,可入宫道贺,正好寻一机会找令妃拿主意。 令妃听了福伦夫人的话,半晌默然,她也不知道西藏会是这样的情形。这个年代,女人的知识本就是少,令妃的出身还不够高,见识更浅一些,智慧都用在了争宠一类事情上,万没想到居然把自己的内侄弄到个不尴不尬的境地。早知如此,兄弟俩何必去招惹人家西藏公主?白白把个阿哥伴读的身份给弄没了。 令妃现在也只能安慰福伦夫人:“尔泰是习过武的人,底子好,人又年轻,适应过来就好。巴勒奔那么疼塞娅,怎么会亏待自己的女婿呢?” 福伦之妻恨不得肋生双翅好飞过去看一眼儿子,但也知道是妄想,寻上令妃,也不过是想听她说些积极一点的话,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安慰。听令妃这样说,勉强安下心来,姐妹两个又说起现状的困顿来了。 令妃也觉得阿里和卓到来是个机会,尔康表现好了,又有五阿哥提携,还有个紫薇钟情,翻身之日必在不远。令妃看来,紫薇是在福家住过的,又对尔康有意,小燕子喊了一嗓子,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紫薇不嫁尔康,还能嫁谁?福伦之妻一听,觉得有理:“可惜尔康现在不得见紫薇。” 令妃沉吟道:“不要急着让尔康冒险,紫薇现在被看得很严,我想邀紫薇来串门子,多跟她聊聊也就得了。老佛爷最不喜欢不规矩的事儿,做得急了,惹怒了老佛爷,怕得不偿失。总之,尔康现在要认真办差,有了功劳才好说话。” 令妃说一句,福伦之妻便点一下头。两人商议完了,看看时候也不早了,福伦之妻这才告退。 隔天令妃就邀紫薇到延禧宫坐坐,紫薇不好推辞,带上金锁过去了。紫薇的本意并不想去延禧宫“坐坐”的,众口烁金,积毁销骨,紫薇接触的人里,就没几个对令妃有好感、没事为令妃歌功颂德的,紫薇又因认父问题对令妃存了疙瘩——她跟令妃可没拜过把子,令妃也没带她爬过围场外的山头,原谅都找不到个合理的借口。可她心里对福尔康虽然失望,也不至于快刀斩乱麻就跟福尔康一刀两断了,真要是那样,就不是紫薇了。虽然对令妃不待见,对福伦夫妇颇有微词,紫薇想着总不能就跟他们翻了脸,况且身在宫中,是万万不能到处得罪人的。紫薇只能接受了邀请,在给皇太后、皇后请过安,备过案之后到了延禧宫。 应该说,令妃给人的感觉是很好的,看着面相就属于温柔可亲型的。可令妃的所做所为,又让紫薇心冷,对令妃便亲近不起来。令妃见紫薇低头不语,暗道紫薇是个腼腆姑娘,如果先前进宫的是她,果然比小燕子省心多了。这样想着,令妃就开始安抚紫薇,先是说紫薇吃了苦了,又说紫薇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怪不得皇后娘娘喜欢得养在了坤宁宫里,自己又不好老是跑到坤宁宫去惊扰皇后娘娘,这些天居然没见着几次面。紫薇谦逊着说是皇阿玛的安排。 “小燕子很想你,三番五次的想办法要见你,不想你一直在坤宁宫里,”令妃叹了口气,“想跟谁见面都难呢。” 又感叹一番小燕子虽然是鲁莽了点儿,可是并没有坏心,可怜挨了打正在养伤。再问紫薇伤势:“不知道尔康知道了,得多心疼呢。” 紫薇拽了拽帕子,心里有些着恼了。紫薇现在对小燕子的好感度降到极低,冒充格格就不说了。单说搬家的事吧,当你看着小燕子闹腾别人的时候,能当成一场热闹,换了你自己被她闹腾了,你还能高高兴兴地当是一场热闹,那你真是圣人了!光吃点亏也就忍了,可问题是紫薇还丢了面子,这个问题就大了。紫薇一瘸一拐地尴尬了好几天,宫中最重仪态,她因出身问题心思又重了一点生怕别人指指点点说她礼仪不好,身处在陌生的西三所,心里的委屈还不能对人说。紫薇对令妃的印象分更加下滑了。 说起福尔康,紫薇虽然小有失望,还是对他存有情意的——会宾楼里,紫薇觉得尔康有些拎不清,但心还是在自己心上的,又有一点放不下他。然而,这么些日子下来,没见过猪吃也见过猪跑啊,哪怕是真的喜欢某人,也没有姑娘家能听得这样的话不恼的,和嘉都指婚了,听和敬说‘妯娌’的话还要抗议一下呢。令妃话里话外,像是要自己承认一下与福尔康的关系似的,让紫薇又羞又恼——福尔康还在考查期呢。 紫薇已经弄明白了令妃与福家的关系,又理清了令妃与小燕子的渊源,对令妃就先有了芥蒂。刚才令妃又有一点维护小燕子的意思,紫薇再听令妃说话,心里就憋着气。可她也知道,令妃是宠妃,五阿哥是个大热门,她们牵连着的小燕子不是她现在能翻脸的,只能一口中气憋在心里,涨红了脸。 令妃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又说了福尔康不少好话。紫薇心中存了与令妃叫板的心思,只觉得令妃说的“文武双全”,好比夸人“好,实在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1]可偏偏不说他好在哪里。 这事起因在几位公主聊天,和嘉大婚,九日回宫请安,公主们自然又聚到西三所说话。话题自然不离大婚、额驸、家务一类。紫薇在一旁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忍不住说了几句“清高、不流俗”一类的话,反让和敬笑指着道:“痴儿、痴儿!”然后细细分说,文——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功名,不过是空口吹嘘罢了,别说你瞧不起人家钻营的人,你连大比都没下场,凭什么瞧不起人家?这年头养家糊口封妻萌子,给家人一个安定美好的生活,就得男人到俗世里打滚儿,光要个清高的名头,老婆孩子都养不起,这个男人也太没担当了。武——半分功劳没有,有志气的男人都战场上去了,今年刚好凯旋! 福尔康确实关心紫薇,可紫薇先被他在会宾楼的鸡同鸭讲弄得心烦意乱。现在又仔细听着令妃说福尔康“好”,紫薇眼巴巴地等着令妃举个实例,让她安心,觉得福尔康可靠,可令妃就是没说出实例来,紫薇的心情糟透了。好不容易令妃说了福尔康领的差使,紫薇几乎要绝望了——盖房子?这算个什么差使?正经差使不都是出巡、出战一类的么? 见紫薇不语,令妃才笑道:“薇格格的性子我实在喜欢,这些日子却不得多聚,有空常来玩。”手抚小腹,脸上透出慈母的圣洁光辉来。 —————————————————————————————————————— 钟茗的表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阿里和卓来了,阿里和卓带着他家以出逃为己任的女儿来了。 宫门大开,鼓乐齐鸣。乾隆为表隆重,竟亲自带着阿哥、亲王、王公大臣们迎接于大殿前。钟茗就陪着老佛爷在后宫里坐着,等着含香的到来。要给含香的赏赐早就备下了,都是首饰、缎料、珠宝一类。 老佛爷上了年纪,偏生出童心来:“还真想早点儿见见那个‘香公主’啊,你们说,真有人生来是带着香味儿的么?” “媳妇儿也没见过呢,不过,兆惠想来不会说假话的罢?皇上昨儿还说,是兆惠亲口禀上的,应该不会错,反正一会儿老佛爷就能见着了,咱们也能沾光看个新奇,不用急。” 是不用急,前殿,阿里和卓已带着队伍到了,一面走,还一面奏乐。车队、马队、旗队、乐队、骆驼队、美女队、卫队样样不缺。在这浩大的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顶充满异国情调的轿子了。轿于是六角形的,有六根金色的柱子,安于上面,是蓝色镂金的顶。轿顶下面,没有门,垂着飘飘似雪的白纱。白纱帐里,含香穿着红色的维族衣服,头戴白色羽绒的头饰,丝巾蒙着嘴巴和鼻子,端坐在车子正中,两个维族的女仆,一色的紫衣紫裙,坐在含香的身边。含香衣袂飘飘,目不斜视,坐在那儿,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乾隆不由自主,就被这幅图画给吸引了。阿里的推销策略很成功,一下子就把含香给突出到了乾隆面前,想不注意都不行。 阿里和卓带着含香及其随从,山呼万岁,舞拜完毕。乾隆命平身后,阿里和卓又特特把女儿介绍给乾隆:“这是小女含香。” 含香双手交叉在胸前,弯腰行回族札,说道:“含香拜见皇上!” 乾隆顿时觉异香扑鼻,好像置身在一个充满花香的世界里。那股香味,像桂花和茉莉的综合,芬芳而不甜腻,馥郁而不刺鼻。香得清雅,醺人欲醉。乾隆觉得惊奇极了,难道兆惠说的,维族有个著名的“香公主”竟是事实?他好奇的看着含香,但见那丝巾半遮半掩,却掩不住那种夺人的美丽。那对晶莹的眸子,半含忧郁半含愁,静静的看着他。乾隆和含香的眼光一接,心里竟然没来由的一荡。他慌忙收束心神,对阿里和卓说道:“阿里和卓带了什么香料来?怎么有这么奇妙的香味?” “小女生来带着奇香,所以取名叫含香。” 乾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惊喜的看着含香:“哦?原来,这就是有名的‘香公主’了!”乾隆大感兴趣,想再仔细看看含香,奈何含香已经把头低垂下去了。乾隆就掉头介绍:“这些是朕的儿子们!那些都是王公大臣!” 永琪和福尔康也站在众人之中,惊奇的沐浴在那股异香里。永琪就率领阿哥们迎上前去,弯腰行礼:“恭迎阿里和卓和含香公主!” 乾隆一高兴,连福尔康被永琪夹在人堆里带来也没注意,直嚷着:“大家都不要多礼了!进宫赐宴去!” 含香也就这样到了老佛爷的跟前,钟茗直的惊叹了,香妃真的是香的啊!吸完了鼻子,端正坐好,正看着乾隆魂不守舍。额角抽搐,你还真来啊?!年纪都够当人家爹了!你还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色眯眯的,虽然打算送给你的,可现在还没说要送你,你就这样了,真是丢脸啊! 老佛爷倒喜欢,看看赏含香的宫缎、首饰等还直说礼薄了,配不上含香这个美人儿。乾隆更高兴了,直看含香,可人家姑娘脑袋垂了下去、脸上罩着面纱,乾隆死活没见到庐山真面目。 晚上的迎宾会热闹异常。宾主按序就坐,先演“大闹天宫”,正是乾隆点的戏码。钟茗觉得不可思议,你被小燕子演的真人版“大闹皇宫”把脑子又闹抽了吧?还闹呐?!敢情你没觉得小燕子闹腾是吧?要不要治好了伤,我把小燕子送你眼前闹去?可人家阿里和卓远来是客,他喜欢看,看完了还要称赞,赞完了,还奉上女儿去表演。 福尔康没心情看表演,在人堆里只管伸着脖子找紫薇。紫薇正与和敬等坐在一起呢,紫薇因为家庭的关系,以前极少看戏,正看得入神,没见到福尔康,倒让和敬发现了,狠狠剜了福尔康一眼,发誓要让福尔康好看!你一男人,往公主格格的席位上看,找死啊?!和敬觉得哪怕不是看的自己,这一桌的姐妹都受了冒犯。 接着含香的表演却又把和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心里权且记下这一笔,专心看表演了。 晴儿坐在老佛爷身边,听老佛爷跟她说话:“这个回疆的舞蹈,跟咱们的舞蹈,真是大大的不同!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跳舞!” 晴儿看看台上,解释起来:“老佛爷,他们是特地设计过的!‘力’和‘柔’都是美,他们很巧妙的把这两种美揉合在一起了!有‘力’来陪衬,那份‘柔’就更加凸显。咱们有句成语说‘柔能克刚’,大概就是这样了!” 钟茗也点头:“晴儿这么一说,我倒觉着这舞原是为了突出含香的。” 老佛爷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这样,还是你们‘会看’。” “是咱们晴儿会看才是真的。” 晴儿笑弯眉眼:“谢老佛爷、皇额娘夸奖。” 乾隆看着这样的含香眼都直了,堂堂皇帝跟个二傻子的唯一区别在于他还能说出几句场面话来:“阿里和卓!你这个公主,朕已经听兆惠将军提过好几次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实在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朕自认见过的美女,早已车载斗量,可是,像含香这样的,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此言一出,妃嫔们的脸色真是精彩!她们正是车载斗量之一,乾隆正是拿“见过的”跟含香比,揉帕子的,捏筷子的,咬糕饼的……钟茗的嘴角直抽抽,乾隆一句话,把“见过的”一竿子全打翻了,也给还没入宫的含香树了满宫的敌人,真是让人无语,不知道他这是“爱”含香呢,还是在害她…… 阿里和卓不失时机地介绍了女儿的珍贵,在乾隆被含香神色中那股凄绝的美丽震撼了的时候,表达了要当皇帝岳父的美好愿望。老佛爷脸色变了,后宫妃嫔的脸色全变了,如果刚才还是因为乾隆夸赞含香而含酸的话,现在就是真的恼了。钟茗还稳得住,对上兰馨、晴儿忧虑担心的目光,笑着示意,安抚了两人的情绪。 83乾隆又抽了 钟茗真不觉得自己需要嫉妒、担心什么,就算不知道含香是喜欢蒙丹的、是想着私奔种种的,她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乾隆是什么人?他是皇帝,还是个死要面子的皇帝。自己现在是什么人?是皇后,还是个比较称职的皇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就为了乾隆自己的面子,钟茗也安全得很,除非乾隆et附体突发奇想要废后玩玩儿,否则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险。 要说失宠,说爱情,说嫉妒什么的,乾隆现在多少小老婆了?皇后也不用等到香妃来了再计较这些,计较也没用。先前的那拉皇后倒是计较令妃去了,结果呢?差点把自己给计较进去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0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0部分阅读 。钟茗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香妃得宠又能怎么样?她是回人,根本不可能动摇得了八旗大姓出身的那拉氏的地位。就算她真的是被妲己附体了,也要看乾隆做不做得了纣王!顺治只有一个,顺治再爱董鄂氏,也没能在她活着的时候立为皇后。太后不会答应、八旗不会答应,祖宗家法也不会答应!弄到废了原配皇后、弄到自己要出家,还是没犟得过老孝庄。钟茗鄙视他。 再说,钟茗现在的身体多大了?四十三千秋!可没梦想着自己能越活越年轻,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后年化身一代不老妖姬迷得乾隆眼里没别人。饭,现在钟茗可以随便吃、闭着眼睛点菜都有人捧到眼眉前,梦,绝对不能乱做、最好梦话都不要说。 既然这样,钟茗又何必没事给自己找出点事儿来呢?这样过下去就不错啊,哪怕这个含香不s沙尘暴了,很乖、很有牺牲精神、爱岗敬业地当她的妃子去,也碍不着钟茗什么事儿啊!钟茗有儿有女、有房有车、上有婆婆看护着、下有儿子当倚靠,脑袋上还顶着“祖宗家法”四个金光闪闪的招牌当护身符,当她的名正言顺的大老婆,再不济,一个铁帽子王都替儿子求来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要担心的,是别人,是那些没有儿子又要靠皇帝宠爱吃饭、上位的女人。 因此钟茗照旧当她的皇后,继续教她的女儿识字,顺便检查一下儿子的功课,功课合格了就允许儿子继续躲在坤宁宫里不上早自习,不合格,亲自押着去让师傅打板子。师傅不打,她来下手,当然,永璂需要打板子的时候很少。 —————————————————————————————————————— 乾隆见钟茗这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期期艾艾地跑来解释。从清、维友好的伟大意义,一直说到阿里和卓的诚意,从皇后的大度,一直说到他对皇后从来都很满意,末了提一下自己不是老不修,也是盛情难却,不忍推辞阿里和卓一片好意。 钟茗听得肚里发笑,心说,你纳个香妃又能怎么着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小美人儿,配你绝对是糟蹋了。你看来也不是不喜欢人家,怎么到了我面前就说得香妃像是阿里和卓强买强卖推销给你的一样了? 钟茗正色道:“皇上既已允了她父亲,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其实挺想让乾隆反悔的,不为乾隆也是为含香,可这话不能说,“皇上现在,打算给她个什么样的位份呢?” 乾隆一听钟茗说到了正题,也不像嫉妒的样子,心里一松,尴尬地笑笑伸手摩了一下自己半秃的脑袋:“朝廷刚刚平定了新疆,朕想着,为了安抚起见,也要给她个高点的位份,至少也要是个主位,”又细数了一下现在后宫的空缺,“皇贵妃轻易不可给,贵妃两人已经有了,妃……令妃、颖妃、庆妃,嫔……婉嫔、豫嫔、忻嫔……或者,就封她为妃吧。”他是极愿意封含香为妃的,绕了一圈,就为说最后一句话。 钟茗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问道:“您跟老佛爷说过了么?这样的大事,总要老佛爷点头才好啊!”差点儿越权了。 正是因为老佛爷不乐意,乾隆才想拉拢皇后一起劝说的。老佛爷心里不满,自从入关,清廷最讲究个祖宗家法,从来就没有回女为妃的道理,可乾隆是她儿子、是皇帝,老佛爷嘴上不好说,神色间已经明明白白地表露无疑了。 乾隆打的好算盘,老佛爷最能听得进晴儿的话,晴儿是皇后名下的女儿,皇后自己也颇得老佛爷青眼,咳咳,皇后不生气,事情也就成了。钟茗还真没生气:“皇上是老佛爷的命根子,您只要想做,又有‘大义’”这两个字钟茗心里暗讽了一下,“在前,老佛爷也不会硬拦着的,那个含香,我看着也是不错的,老佛爷先头还夸的来着,可能是一时不能接受罢,处得久了,觉得含香好了,怕也就接受了。” 乾隆连连点头:“正是这样,”搓着手,“那这事儿——” “还得您去说,”钟茗飞快地接口,“您不说,叫别人怎么接下去?要我说,您跟老佛爷提了,说清楚这里头的含义,我再跟老佛爷解释,晴儿未嫁的姑娘,说这个不相宜。我又有个主意,晴儿晋封许久,还未指婚,兰儿都有孩子了,晴儿不能再耽搁了!正好拿这个事儿转移一下老佛爷的注意力也是好的,我也不忍心晴儿磋砣了年华。若说伺候老佛爷,就是嫁了,也能回来常看看的。” 晴儿不指婚,说不定就便宜了箫剑,便宜箫剑也不打紧,至少那是个策划得了劫狱、组织得起流亡、会吹箫、能做琴、一箫一剑走江湖、三教九流都认识的人物。可怕的是他有个叫小燕子的亲妹妹,太可怕了!哪家当娘的愿意女儿有这么个小姑子啊?!后妈也不带这样狠心的! 乾隆一听钟茗愿意帮忙,觉得这皇后实在是可心,钟茗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虽然跟老佛爷硬扛,他也能占个理字,到底不如一团和气,一说就成,老佛爷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才好。 “皇上!”钟茗哭笑不得,眼看着乾隆拿五十岁的一张老脸表情十五岁的怀春少年情怀,真想抽飞了他,“就算老佛爷答应了,您又打算怎么办呢?” “着礼部、内务府准备相关事宜啊!阿里和卓在京,准备确定下含香的名份再走的,这是立等的事情,当然要抓紧,”乾隆笑得有点儿梦幻,看得钟茗风中凌乱了,不得不伸手摩挲着胳膊以抚平鸡皮疙瘩,乾隆还在梦幻,“福尔康还是有点用的,督造工程进度还是可以的,朕命他加紧建造一座有维族风情的宫殿安置含香!” 钟茗终于确定,乾隆同志在这个世界里二次抽风了,连一度恨得咬牙切齿的福尔康都夸上了,乾隆他抽得还不轻!钟茗就纳闷了,这样一个把含香放在心上的乾隆,怎么就能原谅后来一干帮着含香私奔的人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原谅的?nnd!我怎么想不起来了?难道真的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 “看来皇上是想到含香的生活习惯与宫里不同了,那我就不多嘴了。” “怎么了?没事儿,你说,你说。”乾隆一副很想知道的表情,生怕自己有什么想漏了的地方,怕慢待了佳人。 “按规矩,妃的用度,别的不说,单是吃食上头,一日猪肉九斤,每月羊肉十五盘、鸡鸭共十只,我听人说,她们那儿是不吃猪肉的,是不是要把这猪肉的份量改成牛羊肉?还有,坤宁宫里煮肉祭神,要分赐诸人的……” 乾隆大悟:“正是,朕听兆惠的奏报,不少维族人正是因为这个信教的问题闹起来的!找你商量事情,还真是商量对了!” ———————————————————————————————————— 见钟茗先把晴儿支去看紫薇,老佛爷就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是什么了。 老佛爷不乐意自己儿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外族小女孩儿混一块儿,老人家心里觉得,这儿子也有点儿太不要面子了。乾隆讪笑着说了一通睦邻友好的大道理,使个眼色让钟茗继续。 钟茗这才对老佛爷道:“那个阿里和卓,当众都把女儿献上了,您让皇上怎么回绝呢?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还怕养不起个人么?您先头不是还夸她生得好的么?” 乾隆一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老佛爷看着儿子这个样子,知道是拧不过了,这时她更是明白钟茗为什么要留下小燕子了。儿子这样,做额娘的还能怎么着呢?再看钟茗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角,便知道皇后这是被皇上赶鸭子上架弄来的了。心下好气又好笑,只能答应了。 乾隆大喜,一迭声地谢老佛爷,老佛爷看乾隆若大年纪还这样,也忍不住被逗笑了。老佛爷终于开脸,乾隆放下心头大石。乾隆高兴了,便跑去祭陵,昭西陵、孝陵、孝东陵、景陵、泰陵诣了个遍,顺便告诉一下列祖列宗,他弘历也是个开疆拓土有功的帝王了。 老佛爷还能说什么呢?先召来含香仔细看上一看。 如果是欣赏邻家女儿,哪怕小姑娘脾气不好,老佛爷也能笑着说,“小女儿态、惹人爱”,可当自己的儿媳妇“小女儿态”起来的时候,老佛爷是不可能欣赏得起来的。哪家母亲愿意让儿子受苦,弄个不好调教的媳妇呢?老人家喜欢喜庆,含香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老佛爷心里不满了。 钟茗掸眼看去,这个含香,真是清傲孤寒。也不对,看起来是不食人间烟火了,若说是高贵冷艳,她又缺了点儿什么,倒像是养在温室的兰花,品种上是称得上贵了,可总觉得没啥底蕴。人工养出来的,真不如野生在悬崖的野草更让人感叹性情之坚韧、生命之向上。 是啊,一个小女孩儿,被当成神仙一样的护着长大,最大的挫折就是没能跟情郎在一起,不谙世事的含香,深度也是有限。 正是含香这样的不谙世事,让钟茗有些罪恶感。别说含香一青春无敌美少女了,换了钟茗,哪怕穿成了人家老婆,也不稀罕乾隆这样儿的啊!含香要是能乐意,那才叫怪事儿!含香本人绝对不会想从乾隆那里弄点儿什么好处的。牺牲奉献,说起来容易,换了谁,能毫无芥蒂欢欢喜喜地去了?含香眼里那抹悲愤绝决,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钟茗很同情含香,以乾隆的年纪,含香喊他一声“老伯”都不为过了。明明都已经归顺了,事情也算了结了,还被她那个脑筋不清楚的爹给献了上来。钟茗知道乾隆的脾气,绝对不会说什么“听说那儿有个美人,你们给我献上来”这样的昏话——那是找抽!乾隆绝不会让自己的名字与‘好色’二字联系起来的,他要做明君、完人,不会想做索要美人的昏君。 兆惠早班师回来了,跟乾隆提过几回也是回来以后的事儿了。含香真的嫁了,乾隆没见过她也不会如何如何。哪怕见了,也做不出夺□子的事儿来,顶多心里可惜一下罢了。乾隆又没指名要——名声、含香二选一,乾隆绝对选名声!阿里的脑袋被阿凡提的驴给踢了!私奔七次的女儿都敢送上来!钟茗下了结论。钟茗之所以记得“七”次,主要是这奔的次数也太多了,她纯是被这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的事迹给震撼的! 这样的含香,让钟茗难得地纠结了一把。可同情归同情,钟茗还没有伟大到以为自己能帮助含香“脱离苦海”,自己都如履薄冰了,实在分不出心神来帮人。况且,含香的身份,又能逃到哪里?她是有政治意义的“礼物”,被亲生父亲双手奉上的“礼物”。钟茗已经不记得含香是怎么除去身上的香味儿了,这个基础条件达不到,再有心帮忙也是白搭的。话又说回来了,你一皇后,没事儿研究怎么除去一个妃子身上的香味儿,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救得了谁?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没道理含香只有受族人供奉崇拜、受父亲爱护的权利,不用承担相应的义务。正如果满清格格要远嫁蒙古,差不多是一个道理了。 钟茗觉得,如果含香能想通了,自己也乐意在能力范围之内让她过得舒服一些。钟茗咳嗽一声:“含香公主眼中带愁,是想家了么?”含香还没正式册封,钟茗便称呼她原来的名号。 老佛爷的眉头略展了一下,眼中带着点儿慈悲了,看含香跟晴儿等人差不多大的年纪,也生了怜悯之心:“把这里当家吧,皇帝已经命人尽快建好宝月楼,那里是照你家乡风俗建的。” 含香低头不语,玩弄衣角的银坠。老佛爷见她文文静静,也放下心来——乾隆年纪不小了,老佛爷也怕弄个狐媚的过来,弄坏了乾隆的身体。转念一想,这含香怎么说也是个公主,教养不会坏到哪里,老佛爷便对钟茗道:“宝月楼里供使唤的人,都备下了么?” “小选刚过,人手足着呢。” 老佛爷一点头,想含香也算是在“待嫁”的,让她先回去了。 84勇闯宝月楼 含香自回去“待嫁”不提,宫里又有事情发生——纯贵妃病情加剧。纯贵妃原就是在拖日子,永瑢出继,和嘉大婚,两件大事耗光了她仅存的一点生机,太医回说,只能听天由命了。纯贵妃病情之糟糕,让乾隆已经暗中下令命内务府准备晋封皇贵妃事宜了。钟茗看在眼里,情知乾隆这是已经对纯贵妃的病情不抱希望了。 纯贵妃自己也是心中有数,把两儿一女悉数托付给了钟茗。这回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事了,纯贵妃直接把三个孩子叫到床前,在钟茗又一次来探望的时候,摒退了伺候的人,硬让儿女重新行过大礼。钟茗被她眼中的亮光刺得心里发酸,除了点头应下,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纯贵妃了了最大一桩心事,身体衰弱得更快了,整日里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永璋、和嘉都请旨回宫侍疾,出继的永瑢也求了恩典,来送生母最后一程。 乾隆心里也哀伤,他疗伤的方法就是跑去看看年轻漂亮的含香,以冲淡年华老去的纯贵妃给他带来的对于时光无情的惆怅感叹。宝月楼在福尔康的用心监督下业已峻工,含香未经册封便先搬了进来,两个维族侍女维娜和吉娜一同跟了进来。钟茗按照妃的级别给含香配齐了使唤的人手,每日再忙也要抽空关心一下含香的起居情况。 乾隆对于皇后一手抓纯贵妃一手抓含香的做法很满意,听说皇后还下令密切关注怀有身孕的令妃,务必让现在后宫里三个最重要的妃子都过得舒服,乾隆对于皇后满意极了。 皇后没让乾隆不痛快,可有人就要让乾隆痛快不起来。乾隆最新一任心尖子、维族公主含香,根本不甩他!见了他就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乾隆造了回子营,允诺让含香继续依维族的生活方式、信奉伊斯兰教,甚至答应让含香不穿满族的服装、不行满人的礼仪。可含香就是对他爱搭不理的,把乾隆磨得抓耳挠腮。 老天爷仿佛觉得乾隆爷这样还是命太好、日子太顺似的,更给他弄来了一个比含香还折磨人的小燕子。如果说含香是乾隆“甜蜜的折磨”,乾隆心甘情愿去犯一下贱的话,那小燕子就是乾隆甩不掉的膏药,让乾隆心甘情愿地想弄死她。 —————————————————————————————————————— 小燕子挨了打,伤得不轻,可又算不得重。 在宫里,打板子是门需要高深技术的手艺,非熟练工不能操作。打人的熟手,到了一定境界,那是想要打出什么效果就能打出什么效果的。比方说,如果有需要,他们能三十板子以内结束一条人命,下手干净利索;如果他们乐意,能打你一百板子,看着血肉淋漓,调养一阵子,照样活蹦乱跳、欺男霸女;如果他们不高兴,十板子,就能打得你内伤难治,落一辈子的病根儿。这是拿蒲包包着砖头一下一下练出来的绝活儿。 乾隆使唤的专业技工,就属于技术过硬的那一种。当时皇帝瞪着眼睛非打不可,还要重重地打,可五阿哥眼睛瞪得比皇帝还大,大有打得重了就拿人抵命的意思。慎刑司的人一琢磨,开打,表面上打得皮开肉绽,实际上疼得哭爹喊娘,但是将养一阵子也就没事儿了,既不会让皇上觉得敷衍不卖力也不会落下病根儿让五阿哥秋后算账。 永琪把小燕子疼到心坎儿里,各种好药流水般送到漱芳斋,什么东西补身体就拿什么东西给小燕子吃。期间为了安慰小燕子,还谎称伤药是乾隆赐的,让小燕子安心养伤。小燕子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身体底子好,经这样的护养,恢复得格外快,不用一个月,又能四处活动了。小燕子出行,必有人倒霉。 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紫薇。 小燕子卧床不起,紫薇主仆的心里有一丝快意。然而小燕子与紫薇那一点渊源,还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小燕子曾经闯过坤宁宫去要人不少人见过,紫薇只得让金锁送了一回伤药给小燕子。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宫里人会不会说她的闲话?说她刻薄寡恩?皇后、老佛爷不喜欢小燕子,紫薇是知道的,并不担心,可令妃看着对小燕子并不坏,其他人呢?冷眼看了几天,又仔细分析了一下,紫薇才发现,小燕子在这宫里统共只有一个令妃、一个永琪喜欢她罢了。其他的人,是能躲多远躲多远,都不乐意理这个人。大家颇给紫薇一种——那是谁啊?宫里有这个人么?咱们认识她?——的感觉。 紫薇这才放下心来——小燕子既不可爱,也没多少人觉得她可爱。 小燕子却没有这样的自觉,她还觉得自己人缘不坏,有永琪爱着她、有令妃疼着她、还有紫薇也想着她。心里对乾隆还是有怨念的,不愿意跑去给乾隆低头,想起自己被打的原因,是闹了搬家,好像紫薇也受了伤?金锁来送伤药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呢。小燕子终于想起来要探望一下紫薇。 “紫薇!紫薇!我来看你啦!” 金锁一听到这声音就如临大敌,还是没拦住。说到底,小燕子还顶着个“格格”的名头,金锁却只是个奴婢。宫里的主子打了小燕子一顿,居然气得忘了下禁足令!乾隆和老佛爷哪里想得到小燕子居然这么快又能跑动了?哪里想得到她居然被打完了还不知反省?至于钟茗,她对于小燕子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了,免得永琪把帐又算到她头上。就这样,小燕子又在紫禁城里闲逛了。西三所里,晴儿去伺候老佛爷了,主子只剩下一个紫薇,根本不是小燕子的对手。 小燕子依旧是单刀赴会:“紫薇紫薇,我好了,你呢?你的伤怎么样了?” 紫薇正在抄经,见小燕子来了,放下手中的笔,又把抄完晾干的纸张收起来,生怕小燕子一个兴起,毁了她抄了一上午的心血。 小燕子拉着紫薇的手,上看下看:“呀,你都好了!咱们一起去看一下令妃娘娘吧!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紫薇嘴里发苦,回疆公主来之前,令妃邀紫薇去过几回,自从回疆公主来了之后,令妃就没再邀紫薇去“坐坐”了。紫薇不傻,宫里气氛的变化她不是不知道,本能地去躲避这一切纠纷。老实呆在西三所抄经,按时给老佛爷、皇后请安,其余时间足不出户。在紫薇看来,自己与令妃并不如何亲近,彼此也没什么好交情,更兼着令妃还是害她差点认不成爹的原因之一,即使有福尔康一点情面在,面子上看得过去也就得了,根本用不着跟延禧宫走得太近。 紫薇就耐着性子向小燕子解释了一下目前宫中的形势,紫薇算是对小燕子有些了解的,没说长篇大论,用最简捷的语言进行表述:“你养伤的时候,阿里和卓带着含香公主来了,那个公主,天赋异秉,生来一身的香气,那天她献舞,阿里和卓见皇阿玛喜欢,就把她献给了皇阿玛,皇阿玛已经决定纳她为妃子了。令妃娘娘正闭门养胎,你就不要去了。” 小燕子一听,马上不答应了!乾隆刚打了她,伤还没好全呢,一蹦三尺高地开始讨伐乾隆:“我就不明白,皇阿玛已经有了二十几个老婆,怎么还不够?看到那个含香公主,依旧色迷迷!你看,人家一场舞蹈,他就动心了!怎么可以这样?令妃娘娘快要生产了,他也不关心吗?那个含香公主,就算吃了天府的饼,满身香气又怎么样?宫里哪个女人不香了?” 紫薇实在无法向小燕子说明这种情况是正常现象,或者说,任何一个正常人要想向小燕子解释清楚某件事情,都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燕子硬要拖着紫薇去“安慰”令妃,压根不管紫薇并不想淌这趟浑水。紫薇身边的嬷嬷先不干了:“还珠格格,请注意规矩,不要拉拉扯扯!薇格格身子弱,经不得这样的力道。” 小燕子最恨嬷嬷这种生物,又怎么会理她们?拽着紫薇走了,边走边嚷:“别理她们,就会管来管去的!凭什么限制你的自由?” 嬷嬷们的年纪都不轻了,自是敌不过有武艺的小燕子,即使小燕子的伤还没全好。推搡间,嬷嬷们东倒西歪了,嬷嬷们都吃了亏,小燕子如此阵势,谁敢上前?小燕子趁机把紫薇拉走了,金锁见事不妙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又对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伸手往慈宁宫的方向一指,又往坤宁宫的方向一指。小太监们心领神会,兵分两路,去找救星了。小宫女也上来搀着嬷嬷们坐下休息,一面等小太监们的消息。 进了延禧宫,就看到令妃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一股病恹恹的样子。腊梅、冬雪和宫女们围绕着她,送茶的送茶,端药的端药。[1] 小燕子和紫薇,看到这种情形,就惊讶而担心的扑了过来。 “娘娘,你不舒服吗?”紫薇问。人的感情就像炒股,对着电脑上的曲线和数据,你能冷静地买进抛出,小有盈余;一旦进了交易大厅,被热烈的气氛一影响,多半要脑袋发热,跟风挺进,不知怎么地就赔了本儿。虽然知道令妃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紫薇看到令妃的样子,还是不免担心一下。况且令妃这样娇弱的模样,与夏雨荷竟出奇的神似,紫薇一时精神恍惚,言语间更关切了几分。 儿不嫌母丑,即使知道夏雨荷当年所为,是件伤风败俗的事情,紫薇心里还是不忍苛责母亲。如果夏雨荷的“爱情”是要被批判的,那么,作为“爱情结晶”的紫薇,又算什么呢?紫薇的心情很微妙,一方面是明白夏雨荷做得不对,另一方面又下意识地维护着她、维护着她的爱情。以此又扩展到一切“真情”上来,她必须在心底为此辩护,以证实自己存在的价值与合理性——她至少要说服自己。 令妃叹了口气,说:“最近累得很,身子越来越沉重,心情也不好。这几天,不知怎的,吃不下东西,头也晕晕的!” 紫薇心里一突,伸手在令妃额上一试:“娘娘!你在发烧呀!有没有传太医?”急忙喊,“腊梅!冬雪!怎么不给娘娘传太医?快宣太医进来瞧瞧!” “娘娘不让传!说是躺一躺就好!”腊梅说。 令妃拉住紫薇,说:“你不要小题大作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事,真的没事!发烧是因为有点着凉,现在肚里有孩子,不敢随便乱吃药。太医来了,也是开那些滋补的药,不如不要惊动太医,免得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说我故意引人注意!” “有了问题就要传太医,万不可耽搁了,娘娘还有身子呢!冬雪、腊梅,快打发人去一下太医!”紫薇假装没听到‘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说我故意引人注意’只管想着眼前,令妃病了,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儿,她现在还怀着孩子,一个弄不好,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紫薇很担心,明明太医院的平安脉是时时请的,怎么令妃还病了呢?怎么就让自己给遇上了呢?令妃病了不是大事,可怀孕的令妃病了就不得了了,紫薇见到了就不能不管一下。 “娘娘就是情绪太坏了,都不肯吃东西,两位格格,快劝劝娘娘吧!”冬雪说。 小燕子看着令妃,心里同情得不得了,义愤填膺的说:“我知道娘娘在烦什么,别说娘娘了,我也跟着生气!就算是‘生姜公主’,又怎么样嘛?就算吃过什么‘天府的饼’,会浑身香,又怎么样嘛……” 令妃一听这话,好紧张,急忙阻止:“嘘!你小声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我什么话都没说,你就在这里嚷嚷,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在发牢马蚤呢!” 紫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这宫里的水极深,斗来斗去的事情时有发生,常常有人被欺负,但是像令妃这样的妃子,是绝不可能病了没人管的,至少老佛爷最近就很关心她的肚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她小鞋穿的。紫薇心里默想了一下,自从十格格降生,宫里许久没有传出过好消息了,令妃地位不低,生的孩子自然要金贵些,没道理被忽视的。 紫薇看着令妃和小燕子一来一往的说话,心里有些烦了,令妃什么都没说,话都让冬雪、腊梅和小燕子说了。紫薇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这里头有问题,那她这些日子就白在宫里混了,跟真正的公主白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回了,嬷嬷们也就白教了她了。可紫薇辈份低、处境尴尬,只能把一切憋回肚子里,忍气劝令妃宣太医。 令妃却一直说没关系,紫薇想死的心都有了,见此情景,把心一横:“令妃娘娘,您这个样子怎么成呢?总要爱惜身体,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皇阿玛要是知道了您现在这个样子,会多么的担心啊!” 小燕子一听‘皇阿玛’,又忍不住了:“哼!皇阿玛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含香公主了!他想当生姜驸马了!见一个爱一个,爱完又扔掉,以前对紫薇的娘是那样,现在,对令妃娘娘又是这样……” 令妃一把蒙住了小燕子的嘴,被小燕子气得半死,小燕子的意思不就是自己失宠了么? 小燕子咿咿唔唔,还要说话。半天,才挣脱令妃,气呼呼的问:“皇阿玛这几天都没有过来吗?” “他去宝月楼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过来?”令妃说。 小燕子一唬的跳起身子,嚷着:“宝月楼?” 接下来就是杀到宝月楼。紫薇不敢相信小燕子就这样正义感发作地去为令妃出头了,也跟着追出去了,金锁一跺脚,也尾随而去。 ———————————————————————————————— 宝月楼里,乾隆正在为含香的冷淡而懊恼。好话说尽,软硬兼施,换来含香的“真情告白”。 “皇上!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维吾尔族,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维族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我以族人为上,牺牲自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们维吾尔族人在一起。” “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但是,要我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还在乎我的身体吗?皇上!随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反正无法反抗!你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眼睛一闭,一股任人宰割的样子。她这样,乾隆还真没办法不要脸地直接“临幸”。 乾隆看着这样的含香,不知怎的,在极大的挫败感中,竟然生出一种敬佩的情绪,觉得没有办法去玷污她。他看了好半晌,一拂袖子说道:“哼!你说了这么多,朕如果占有了你,朕和一个强盗又有什么两样?好!你这样不情不愿,朕也不勉强你!朕要等着,等你屈服的那一天!” 说完,征服欲、劣根性发作的乾隆准备回去收拾心情再战江湖,以期传出一段佳话,证明自己的魅力。就在这时,小燕子闯进来了!小燕子被宫中诸人刻意淡忘,只要她不闹事,谁都不主动招惹她,也希望知道的人都忘了她,这样就能忘掉皇帝认错女儿的荒唐事,然后就能收拾她了。可她偏偏不甘寂寞,上赶着找抽来了。 紫薇经皇后、老佛爷指点,怎会不知规矩?妃子寝宫,是能胡乱闯的么?满打满算也就老佛爷、皇帝可以,皇后也只能在有绝对正当理由的时候才能硬闯,尤其令妃刚刚说了,现在皇帝还在里面呢!紫薇条件反射地拦死死拉住小燕子,小燕子力气大、走得快,即使伤没全好,仍不是一个紫薇能拉得住的,紫薇只得跟在后面小跑着去追,金锁又在后面追紫薇。 直到宝月楼门口,小燕子被拦了下来,小太监挺规矩:“格格,皇上还在里面呢!容奴才通报一声儿……” 小燕子身上有伤,跑了一路也累了,一面停下来喘气,一面指着小太监:“皇阿玛在里面?太好了,你让开!” 里边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小太监哪里敢让?碍于身份,又不敢跟她扭打,只张开双臂拦着她,小燕子喘匀了气,左扭右扭,闪身进了门。小太监赶忙高喊:“还珠格格到——呃,薇格格到——” 感谢小太监的配合,紫薇终于在最后关头拦住了小燕子,小燕子又哪里是能听得进人劝的?被小太监拦得已经躁了,紫薇再来拉她,小燕子性子上来,胳膊使劲一挥,用力没个轻重,把紫薇重重甩到地上,自己一道烟闯了进去! 这会儿她又忘了说过‘不当格格’的事了,端着格格的身份,质问“皇阿玛”:“皇阿玛!你有了这个含香公主,就忘了令妃娘娘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个公主跟你从来就不认识,令妃娘娘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她指着含香,“她除了年轻漂亮以外,哪一点可以和令妃娘娘比?你一天到晚教育我,说是做人要真诚,要负责,你这是真诚吗?是负责吗?你让我写了一大堆大道理,什么‘礼运大同篇’,都是废话吗?” 乾隆正在怒火攻心,充满挫折的时候,突然被小燕子冲进门来,已经怒不可遏,再听小燕子一阵抢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大怒,一拍桌子,怒喊:“放肆!这儿是你可以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吗?这些话是你可以说的话吗?你居然敢这样指责朕!你疯了?” 小燕子扬着脸,不顾一切的喊着:“皇阿玛!我是放肆,我是疯了,因为我‘路见不平’,忍不住了!就算我没刀,我也要试一试!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是我对你的不忠!我学了一堆大道理!总归是‘忠孝节义’四个字!你负了令妃,是你对令妃不忠,你已经对好多好多女人不忠了,总该有个‘开始’……” 乾隆气得发抖,怒吼:“住口!” 小燕子依然大喊:“我不住口!你应该以身作则,动不动就吼我,就用‘摘脑袋’来压我,怎么会让我服气……” 乾隆气极,真恨不得立时摘了她的脑袋!想都不用想,一个巴掌挥过去,打了小燕子一个响脆! 小燕子怎么也没料到,乾隆会打她,往后一退,用手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乾隆,目瞪口呆。她以为乾隆总是向她赔过伤药、“道歉”了的,不想乾隆发作得如此厉害! 四下一片寂静。小燕不敢置信,她挨过板子,虽是乾隆下令,可乾隆没有亲自动过手,而且总以乾隆让步作结束,没想到这回实打实挨了记龙爪。小燕子呐呐地道:“皇阿玛,你居然打我……” 一转身,在一片“格格!你怎么了?!”、“薇格格受伤了!”、“快宣太医!”、“快禀皇上、老佛爷、皇后娘娘!”的声音中跑去找永琪诉苦了。 皇上已经到了跟前等着他们“禀”了。乾隆推门而出,正看到紫薇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眼珠子因为疼痛更显黑亮。到底是亲生的女儿,乾隆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紫薇丫头怎么了?” 七嘴八舌地诉说让乾隆火上加火,暗恨方才应该狠捶一顿小燕子才是。 —————————————————————————————————————— 话说,西三所里的两拨求援的人到了目的地都没找到正主,喘匀了气再仔细一打听,老佛爷与钟茗这天正去看纯贵妃,谁都知道她快不行了,自然要多关心一下。最后在翊坤宫会合了,当下两人互相补充,把小燕子的所为描述得一清二楚。钟茗看到老佛爷严肃的表情,对和嘉道:“好生伺候你额娘,我陪老佛爷去慈宁宫说话,改天再来看你们。”翊坤宫没人有兴趣知道与小燕子有关的事,恭送了皇太后、皇后,自关起门来联络感情。 等老佛爷和钟茗的步辇一步三摇地抬回慈宁宫,又宣来嬷嬷们问了一回。钟茗觉得小燕子伤刚好,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才对,仍是打发人去延禧宫接紫薇。不管怎么样,小燕子跑到西三所又演了一场热闹,总要有个说法的。 “探望令妃可带了东西不曾?”钟茗先是这样问,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钟茗就让嬷嬷取两件紫薇攒下的针线一类,让紫薇身边的小太监去接紫薇回来的时候顺便送过去。长辈看晚辈,看看就算了,晚辈给长辈探病,怎能不带东西? 嬷嬷去取东西,回来又给钟茗、老佛爷过了一回目,老佛爷见紫薇女红还好,表情不那么僵硬了,示意钟茗继续处理。 紫薇身边的小太监接了东西去延禧宫,还没走出大门,正遇到宝月楼的奴才来回报发生的事情,两人险些撞到了一块儿。宝月楼的奴才因事情急,一头扎了下去:“回老佛爷、回皇后娘娘,薇格格在宝月楼受了伤!”得,不用去延禧宫接人了。 紫薇受伤,当然要报给老佛爷和钟茗知道,乾隆当下就吩咐人报信。其实,不用他遣人,老佛爷也会知道的,老佛爷本已接受了含香入宫的现实,对于后宫的“宫怨”也知道一点,却选择了沉默。但是乾隆终日留连于宝月楼,还是让老佛爷担心了,正好赶上小选,人手充足,老佛爷便在宝月楼里安排了不少人手,探问得格外仔细。也谈不上探听消息,皇帝的亲娘和皇帝的正宫,随便招哪里的人来问一下状况,都是常理,只不过这回特意用心找了几个不报假消息的人罢了。这回来报信的,又恰是老佛爷派去的人。 小燕子吵闹起来的声音特别大,都不用特意去听壁脚,真相就出来了。紫薇人还没回到西三所,真相已经长着翅膀到了慈宁宫,钟茗在一旁听了个全场,不等老佛爷发作便先请罪,声称是自己管教不严督导不力,尔后请旨求老佛爷把事情交给自己处置。你说事情怎么就巧成了这样?令妃病了就让人给遇到了,还是让宫里最能闹腾的小燕子遇到的!令妃还怀着身孕呐,nnd!她怀孕发烧没人搭理,自己这个主管后宫的人就要吃瓜落了!弄不好,一个嫉妒啊、忽视皇嗣的罪名就扣到自己头上了。令妃,你是我冤家! 老佛爷一想,答应了! 钟茗就向老佛爷就近借了四个侍卫去把小燕子带来,还特别说明,只要不是打残打死了,随便他们怎么抓人。侍卫还没派出去,就见到乾隆一副“绝世好爹”的心疼状护送着紫薇回来了。宝月楼不在宫内而在皇宫西面,回西三所要先进紫禁城,西三所又在慈宁宫后头,乾隆一回来,慈宁宫就先得了消息。老佛爷拦下人来,让紫薇就近到慈宁宫东暖阁躺着,然后就是宣太医。紫薇不但脚伤了,跌到地上的时候自己拿手一撑地面,得,胳膊还扭了,没撑住,半边身子都重重地撞到青石板的地面上,不是什么危险的伤势,看着却是惊心。男女有别,太医又不能看她的伤处,实在是费了一番折腾。 乾隆一看慈宁宫的阵势,知道老佛爷与钟茗都心中有数了。看着紫薇被抬了进去疼得脸上都是冷汗却忍着不出声,乾隆眼都要冒火了:“这事儿,皇后只管去办!” 小燕子满腹委屈跑去景阳宫诉苦,哭着说自己不当格格了,也不要永琪了。永琪大惊,正要问个究竟,慈宁宫的侍卫来抓人了。永琪自然不情愿,然而他还知道不能硬扛,跟着小燕子跟去了慈宁宫。侍卫只怕他犯浑阻拦,他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1部分阅读 阻拦,他们还真不敢把个阿哥怎么样,见永琪只是跟着,也便由他去了。 慈宁宫里,老佛爷与钟茗一脸寒霜,召来太医,太医说紫薇是伤上加伤,要好好静养才行,紫薇“伤”与后加的“伤”都是小燕子“送”的。老佛爷便让紫薇先在慈宁宫歇息,晚上就寝的时候再移回卧室。紫薇本是闺阁女子,前伤刚愈又添新伤。乾隆看得很心疼,深觉得这个女儿多灾多难、十分可怜。 小燕子押来了,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乾隆嘴角挂着冷笑,因为事情已经交给钟茗处置,他便高座一旁,等着看结果。如果处置得不够狠,他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不用钟茗开口,自有嬷嬷喝令小燕子见礼。容嬷嬷如今也自矜着老资格也是怕小燕子犯浑,不亲自上阵了,立在钟茗身侧用眼色指挥着底下人行动。慈宁宫的侍卫自然知道小燕子是怎样的能折腾,等在一旁随时准备镇压,小燕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哼哼叽叽地跪下来。 钟茗先问她紫薇的伤究竟为何,孰料小燕子居然一问摇头三不知,还不知道紫薇已经被她“无意”、“失手”推倒在地,跌伤了脚!一边怀疑钟茗诬陷她:“皇后娘娘,我最近没得罪过你吧?!你怎么什么错都往我头上推?!”一边抱怨,“我就说那个花盆底不方便,用轻功也不方便,耍鞭子也不方便……” 钟茗还能忍得住,乾隆忍不住了:“你伤了紫薇是朕亲眼看到的,难道朕也诬陷你了么?!” 说起紫薇受伤就想起紫薇在哪里伤的,又勾起怒火,“你居然擅闯宝月楼!!那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吗?!谁给你的胆子?!” 小燕子也火了,记起自己闯楼的初衷来了:“皇阿玛,你打我也就算了!可是令妃娘娘还怀着孩子,还发着烧,你居然光顾着那个什么含香公主!” 小燕子还想说什么,钟茗一听‘令妃娘娘还怀着孩子,还发着烧’就觉得冒火,又来了,还说到面儿上了,后宫归我管,都要到你冒头找皇帝来打抱不平了,是说我不称职、趁机整人么?以乾隆对令妃还是很不错的态度来说,以令妃还能再次得宠的本事来说,以乾隆二次抽风的现状来说,真说不定有人会这么想呢!我容易么我?不行!不能被动挨打! 钟茗当下截口道:“这也是你管得的事情么?!!在这个宫里,既容得下令妃晋位为妃,生下皇子皇女,现在还容得下她怀着龙胎,就能容得下回疆公主得蒙圣宠,长伴君侧!我竟不知道,妃子怀孕,竟是要皇上时刻陪着的!” 啧啧!还真不知道乾隆的脖子上已经拴上了狗牌,上刻主人名称:令妃,脚注:闲杂人等严禁染指,违者关门放小燕子!嗯嗯,还一的皇后、还二的香妃、还三的盈盈,不管是硬扛还是软磨,都有小燕子的一份儿,都被搞得退出了历史舞台! 永琪越听越不对劲儿,原本是小燕子莽撞,赔礼道歉也能糊弄过去了,现在就成了卷入宫妃争宠斗智里头去,事情怕不太好办了。永琪的智商,只在面对小燕子的时候会先归零再奔着负数走,对上其他人、其他事,他的脑子就会暂时正常。 当下,永琪先跪下来为小燕子叩头请罪:“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小燕子已经知错了,她只是太过不平,进了这个宫里,对于一向天真质朴的小燕子来说,处处都是不适应。宫里的规矩又大,只有令妃娘娘对她和颜悦色,她看到令妃娘娘受了委屈,自然会情不自禁、会冲动。皇阿玛,您是这天下最伟大的人,请您用您的宽大为怀、用您的仁慈大度,包容她的这种不假思索的、最本色的冲动与关心吧……” 钟茗听得呆了,永琪还真是个角色,一面为小燕子开脱一面为令妃说好话还捎带着告了宫里除令妃外所有人的黑状,因为大家都不够‘和颜悦色’。乾隆但凡对小燕子还有一点好感,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永琪话中含义,未免也会对令妃高看一眼,对其他人低看一眼。可惜了,乾隆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小燕子。 钟茗见老佛爷、乾隆没有接话的意思(两位见永琪又为小燕子请命,已经气得不想跟他搭腔了),也就不客气了:“我不管她什么情不自禁,无论什么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紫薇是你皇阿玛亲自护送回来的!太医刚刚才走!还需要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还需要我告诉你紫薇受了什么样的伤么?” “小燕子,她,并没有坏心的,她只是不会去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人又没有心机。我相信,伤到紫薇,她早就懊悔得不得了了,她宁愿伤的是她自己。皇额娘,请您拿出一点仁慈宽厚来,不要再追究小燕子,一直问她的罪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让一个受了伤的姑娘的可怜祖母、可怜父母拿姑娘的伤痛作代价,对儿女所受的伤害视而不见、不追究行凶者,以换取你对他们的一句宽容的评价?永琪,我们没那么自私,自己得美名,要女儿付代价!!!你呢?你想过紫薇是你妹妹没有?” “皇阿玛,紫薇真的受伤了吗?”小燕子突然问道,看到乾隆阴冷的眼神,小燕子的粗大神经也敏锐了起来,“她真的受了伤了吗?我真该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到紫薇……” 永琪不失时机地为小燕子说好话:“皇阿玛,小燕子都已经知道错了,这还不够吗?” 这两个人大概还没察觉到老佛爷和乾隆已经对他们这个样子失望透顶了,小燕子自不必说,两位对她就没什么好感。而永琪,两位至少对他挑女人的眼光不报希望了。两位已经对小燕子不剩什么耐心了,对于永琪一直维护小燕子也开始不耐烦了。 钟茗冷道:“一句话就把所有事情都抹了,她的话倒值了钱了,真是金口玉说,她说了话,别人就不能再追究她了,真真是好笑!这么说来,能言善辩的就是好人,那哑巴就活该被打死了是不是?!!!会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狡辩的就能脱罪,那笨嘴拙舌老实巴交的就活该被冤枉是不是?!!我竟不知道五爷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个品评人的法子,只看说的不看做的!”钟茗缓了一口气,“我已经被你的这些大道理弄得头晕了,既然听不懂,只好去看,我只看到自从紫薇遇到这个小燕子,就灾祸不断,爹被人‘借’了,身份被人抢了,蜗居于奴才家里,身份不明,朝不保夕,连被人明媒正娶都做不到。好不容易进了宫,东西被砸了、人又三番五次地受伤。经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一家还要去‘原谅’,永琪,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 跟他们说话真是费脑子!钟茗才不想跟永琪说这么多话,她只想在老佛爷、乾隆面前表明一下立场,然后把小燕子关起来,让她别那么闹腾就行了。钟茗也受不了小燕子这样闹了,她有点儿骑虎难下,虽然想过让小燕子拖令妃的后腿,可小燕子再这么闹下去,迟早小命不保。钟茗不喜欢小燕子,可也不想让她被乾隆给咔嚓了,不管怎么说,钟茗还没有把草菅人命当成家常便饭的习惯,也还不能够坦然下手去做,关起来正好,等事情冷了下来,还是“天高任鸟飞”比较适合她。 “皇后娘娘,你不是也挺会说的么?!”小燕子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令妃娘娘就不会这样说话!” 钟茗一个倒噎。乾隆的眼睛眯了起来,钟茗深吸一口气,你爱怎么死怎么死吧!又不是我教你进宫‘借’爹的! 钟茗不去看小燕子:“小凌子!既还珠格格说了,咱们先办这个,你给我滚去太医院!把院判、提点给我拎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脑子是不是糊了!平安脉是怎么请的!居然让怀孕的宫妃着凉发烧了还不知道!让他们三日一请平安脉,谁给他们的胆子,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么?!!!居然让令妃病了,还要咱们还珠格格到宝月楼去请旨安抚!” 一面吩咐,一面捏着两手汗,用余光看向乾隆,生怕他再抽风了。虽然乾隆之前已经日趋正常,可是自从见到含香,他又有一点抽回原样的兆头了。不想乾隆这二次抽风,抽的对象是含香,令妃早被他抛到脑后,要不是小燕子闹这一场,他根本想不起令妃来,事实上乾隆早就没有令妃一不痛快就迁怒皇后很久了。乾隆不是傻子,即使在抽风期,也还是有些聪明的因子存在的,只要不放任他被“感动”,他的思维还算正常,此时乾隆心里也有些疑了——事情怎么就这么巧了?太医院的平安脉怎么就诊不出毛病来了? 85老佛爷怒了 老佛爷这么一说,乾隆也生气了,原来小燕子闹事,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啊?这两个人一听小燕子的口气,更是坐实了令妃‘怨望’了,把小燕子做的事与令妃算作一堆,叠加的结果是气上加气。乾隆尤其羞恼,他连含香的边儿还没沾到呢,就被小燕子如此抨击,自己心里觉得下不来台。金锁被老佛爷一发作,吓得呐呐不敢言。老佛爷冷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罢!你只是学话,又不是你自己说的,怕什么?!” 金锁壮着胆子,接着往下学。期间当然要突然出一下紫薇急着宣太医,而令妃就是不松口,小燕子一个劲儿地怪皇帝、怪香妃。金锁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室内紫薇的喃喃自语:“我被骗了……居然、居然一开始还觉得她孤单的样子像我娘,我还同情她……延禧宫,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儿,大家就会觉得她是真的病了,觉得她可怜……一面熬着药一面说不敢乱吃药又说没宣太医,没宣太医敢‘乱’煎药么?……平安脉、果然有平安脉的……我也诊过好多次平安脉的,没想到我怀疑的是真的……怀孕的妃子,怎么可能不被照顾好嘛……她根本就很好,宫女说,她只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因为含香……小燕子就去找含香的麻烦了……他去宝月楼都来不及了……皇额娘自己有儿子了,永璂那么讨皇阿玛喜欢,令妃娘娘就是生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一定是阿哥……皇额娘怎会在这个时候苛待她、既落下话柄又不讨好呢?……太可怕了……能从一个宫女当到皇妃,还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那么得宠,多么难走的一条路啊,都让她走到了现在……” 有小燕子在的地方,就别想安静,她不但自己闹腾,还有本事把所有人的火气都挑起来,谁跟她在一起说话都能把声音扬个八度、脾气暴躁上十分。钟茗本不是受气包的习性,这些日子以来憋着气没发作过什么,正好挑了个突破口,外间的言辞激烈紫薇和金锁听得真真的。 但是钟茗只让金锁叙述事情,金锁当然不敢多言其他,但是语气里就不免就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脑子也开窍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紫薇的怀疑给说了出来:“老佛爷、皇上、皇后娘娘,格格一面追还珠格格,还一面自责的,说是令妃娘娘没宣太医就在宫里煎药,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能乱煎药呢?”敢拉我家格格下水?我阴不死你! 关于煎药的问题,如此颠三倒四杂夹不清,老佛爷和乾隆要是再看不出端倪来,那这两位的脑子就是真的抽了!两人都生气了,后宫里最常见的就是这样争宠的事儿,可最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也是这样的事儿。 老佛爷被令妃背后编排,话说得比直接说老佛爷刻毒都让人难以辩解。直接说老佛爷不好,老佛爷还能反问一句“我哪里不好了?”可令妃的话,已经给老佛爷扣好了个帽子,大小正好、严丝合缝的,老佛爷只能对她好,一对她不好,否则就是印证了那句‘又要说我引人注意了’让老佛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乾隆正在温柔乡里跟含香磨着呢,被小燕子给冲了,原因是令妃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就是搁宫外头,老婆怀孕了,还要主动给老公张罗个通房的,你令妃一小老婆,怀了孕,朕就得当和尚啊?!皇后都没说什么,就数着你厉害了是吧? 恰在此时,太医院的提点、院判来了,两个人还揣着一本册子,这就是平安脉案了。太医院职位最高的是提点,下有左、右两个院判,这三个人都不傻,见来的是皇后身边的人,却是召他们去慈宁宫,觉得事情复杂了。三个人借整理脉案的机会暗中交换了一下意见,不知道水深水浅,干脆据实以报,证据都带来了,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别拿咱们当炮灰,咱们要努力当个老实的布景板。 一进来先拜倒,说明情况,提点圆滑,说带了左院判来,右院判已经去了延禧宫了。又把脉方一一解释,大家都知道一点中医知识,却听不懂太专业的寸关浮滞一类的东西,老佛爷干脆发问:“说明白一点儿,令妃到底是什么毛病!” 明白一点儿就是说,令妃的身体一直很好,当然,孕妇还是要注意保养的,一会儿可以开一点调理的药方喝着。这也是留有余地的做法,万一令妃真的病了,那也有回旋的余地,可以把治病的方子说成是调理的方子,闷声不响把病治了。总之,问题不能出在太医院,最好是悄没声的把事情抹平了。 老佛爷这才道:“我就觉得奇怪了,她还没到生产的日子,日日要来给我请安的,怎么昨儿在这儿还有说有笑的,今儿就‘病了好几天,头晕吃不下东西’了?我怎么就一点征兆都没看出来,原来我真的是老眼昏花的会冤枉人的了,”又冷笑着看小燕子,“我只知道为臣当忠君,竟不知道,做了皇帝了,还要忠于一个妃子了!什么叫‘对令妃不忠’?嗯?!哦,纳了含香就是对令妃不忠了?原来我生养了五十年的儿子,是要对个奴才尽忠的!原来一个妃子竟有如此大权!”看向钟茗,“听听,咱们娘儿俩是碍着人家的事儿了,尽早的,带上永璂和十格格,还有纯贵妃、舒贵妃她们,还有那些妃妃嫔嫔的,咱们一块儿滚回盛京给太祖太宗守灵罢!咱们也快别担心皇帝冷了饿了不舒服了,我要留下来,又要说人‘引人注意’了,你要留下来,皇上又要对令妃不忠了!!” 乾隆的脸色更加阴晦了,他是宠令妃,也会忽视一下其他妃嫔,原来还会忽视一下皇后,可是一听老佛爷的推论,令妃这是把自己给圈到她的名下了啊!脖子上被挂了个名牌儿,乾隆怎么可能忍得住?!钟茗闻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连忙安慰老佛爷:“您消消气,不过是还珠格格自己理解错了,她那个脑子,那个曲解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的……” 小燕子一听钟茗又说她的坏话,一扬脖子又要说话,被永琪眼明手快地拉了回来。 “错什么错?这可是金锁说的,小燕子承认的!她令妃没心情吃饭是为了什么?你是皇后,尚且要大度,原来妃子是能撒泼浑闹的!你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没滋味!”老佛爷觉得自己被令妃编排了,而令妃又是乾隆宠妃——乾隆几次欲晋她的位,可见是个在乾隆心里有份量的人。太后靠的就是皇帝,万一被这个宠给离间了母子情份,那老佛爷就可以自挂东南枝了,枕头风的威力,老佛爷万不会忽视。因此,老佛爷这回是必得把令妃打到尘埃不肯休了。或曰:佛有普渡船,佛有降魔杵。老佛爷平日慈祥,是因为根本不用她动怒,何苦不当个好人呢?现在有人要铲她的命根子,她当然要奋起,到底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又有着皇太后的身份,说话可比钟茗尖锐多了。 乾隆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觉得有点对不起皇后,转眼看去只见钟茗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容嬷嬷等坤宁宫的人一脸义愤,桂嬷嬷等慈宁宫人互相使个眼色,她们也听懂了老佛爷的暗指猜到了令妃的意思,心中也是不平。容嬷嬷与桂嬷嬷的视线对上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不一时右院判也来复旨了,他先去了延禧宫,一进宫门,就闻到了尚未散去的药味儿。右院判是谁?基本上就是太医院里医术顶尖的人了,抽抽鼻子就分辨出了几味主要的药材,心想令妃这药熬得挺对路啊!左右一瞄,不见药碗也没见到药材什么的,再瞧令妃,看着面色惨白,可右院判一切脉,并没什么大毛病。右院判心里明白了,开始咬牙,你本来就没啥毛病,怎么就扮成这个样子了?害咱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你平时装也就罢了,大不了咱们挨顿骂,你怀着龙种装,一个弄不好,咱们的官职不保、小命堪忧。当然,太医院官位低微,面子上只能忍了,还要做出一付紧张状关心地询问病情,却不妨碍他们为了自保做出点什么。 右院判到了慈宁宫,与同僚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有数了。用极其专业的知识,深入浅出地详细论述了真正重病患者都是病得不成|人形的——比如纯贵妃,不可能病得极具美感——比如令妃。总之,令妃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矫情。 钟茗叹服了,令妃可真行!要是自己不揽着紫薇,不让紫薇搬到西三所,这会儿紫薇该满面含泪地打动乾隆看令妃了吧?乾隆估计又要对令妃怀一点愧疚、一点怜惜,要从含香那里分一点精力关心令妃了吧?一个小燕子引注意力,一个紫薇圆场面,真是最佳组合、传说中的黄金搭档。没有自己的询问,延禧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宣诸众人,谁也不知道延禧宫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乾隆过去了,表达了关心,不管令妃这病是真是假,还有谁会去追究她不是装病么? “令妃没事儿就好,皇上的孩子最重要!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平安脉还是要按时请,不得怠慢!”钟茗深觉此时说话才是最难的,一个弄不好,自己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钟茗也窝火,宫妃最重的就是子嗣了,怀孕的时候就算有人算计着让她去着凉、不给她饭吃、破坏她的情绪,她自己都应该千方百计地去避免、要见招拆招,令妃这回居然主动上去做这种对身体不利的事情,钟茗要是再认为令妃是真的受了委屈,那就是跟乾隆一块儿抽了。 老佛爷点点头:“传我的话,令妃既不舒服,以后就免了所有请安,专心在延禧宫养胎!皇帝,你说呢?” 乾隆看向老佛爷:“皇额娘说的是!”光老佛爷发作,他还真可能觉得令妃担心的有道理、老佛爷不喜欢令妃有可能说出‘引人注意’的话来,然而先有金锁的回话后有太医的脉案作证,令妃真就是‘引人注意’来的,那么前面的一切有利于令妃的证据都可以推翻了、令妃一切的柔顺都是假像了。让乾隆尤其恼怒的是,争宠也就罢了,还要暗指老佛爷不能容人,而且是对着紫薇等小辈暗指,这不是成心让紫薇对老佛爷有隙么?老佛爷本就对紫薇严格些,紫薇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会怎么想?皇家内部感情不好,可是个致命伤,乾隆还要好名声呢。然而令妃又是怀着身孕的,乾隆只能依了老佛爷的处置。 老佛爷叹了口气:“都处置完了,就都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皇帝,含香的事儿得赶紧办了,不然纯贵妃一个不好,又要拖了。那个和卓不是还在京里么?大概是要等着含香册封才走的吧?” 钟茗回道:“回老佛爷,媳妇儿已命内务府按妃的等级给她备了一应东西,只等明诏册封了。” 老佛爷满意地笑了,乾隆也觉得舒心,皇后和令妃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令妃,乾隆不想再提了,只觉着她最好老老实实地生个女儿,然后在延禧宫里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就算完了。乾隆有些伤感,含香不搭理他就罢了,宠了那么久的令妃,也在这个时候剥去了温婉贤良的外衣,露出嫉妒来。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仗着身孕使心计,实在可恶!这是欺君! 令妃被关了,还是老佛爷关的,证据充足,钟茗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浑身轻松。现在,只剩一个小燕子要处理了。 钟茗的目光再次落到上燕子的身上时,永琪额上的汗渗了出来,看向钟茗的目光中难得地带上了恳求之意,而小燕子尤不自觉,太医是文化人,说话难免吊一点书袋又夹了些术语,她听不懂太医说了什么,只觉得这回闯宝月楼闯得值了,太医都召来了。 钟茗懒得跟她歪缠,直接下了禁足令:“从今而后,还珠格格居于漱芳斋,非奉旨不得踏出漱芳斋大门一步!内外人等,不奉旨不得探视!都给我长点儿脑子,不要谁过去说奉旨都信了。都给我认准了养心殿、慈宁宫、坤宁宫传话的人,别人去了都当是矫诏!”对于小燕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还是暴力镇压比较有效。 小燕子一听,不干了,当场就要跳起来。永琪见势不妙,一把按下了她,代她谢恩了。永琪此时看明白了,老佛爷和乾隆都生气了,正跟年轻漂亮的姑娘亲热,猛然被人打断了,换了谁能有好心情啊?他这个样子,让老佛爷和乾隆越发厌恶小燕子了——永琪的聪明智慧全用到为小燕子着想上了! 老佛爷一扬下巴,侍卫很机灵,上前拖了小燕子去关禁闭。永琪见状固然心疼,也知道此时上前硬拦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还是应付好眼前的三个人比较有意义。老佛爷和乾隆一对眼,都不说话了。 永琪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再为小燕子说话,至少在老佛爷、乾隆心里为小燕子加一点分。可钟茗不想听了,听他们说话,如果不把脑浆抽光,那就只能把自己气死。 钟茗道:“永琪,你为什么过来的,我们都知道,现在,小燕子没被打也没被杀,只是禁足而已。你可以想一想,擅闯宫妃寝宫,这样的一点惩罚到底重不重?你不会还想让我解了她的禁令吧?这次能闯宝月楼,下次她还不把东西六宫当后花园儿似的逛了?还专挑着皇上在哪里就往哪里闹!” 永琪接得很快:“儿子万不敢作此想,宫里自有规矩,岂能擅改?只是法理不外人情,小燕子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永琪,皇额娘最后提醒你一次‘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你是阿哥,该读书、习武、领差使办事、为皇上分忧,做你的正事去吧,你不是请命接待阿里和卓的么?把差使办好了,再来说话吧!” 虽然事涉小燕子,然而小燕子目前无忧,永琪的理智渐渐回笼,慢了n拍地发现老佛爷和乾隆的不乐,咬咬牙:“儿子遵命!”一面告退,一面想着对策。 永琪一离开,钟茗松了一口气,差点要瘫在椅子上,余光看去,老佛爷与乾隆也是同样的表现,大家都被小燕子和永琪折腾得够呛。殿内有了一瞬的静默,钟茗想了想:“宝月楼虽不在大内,也是在西内的,小燕子居然一路闯出了紫禁城又闯到海子[1]那边儿去,这守卫实在是让人担心!皇上——” “朕一会召傅恒,他是领侍卫内大臣,让他紧着些,以后大内与西内,虽宫中人等亦不可随意走动!” 老佛爷也道:“正是,往日里因有时也会移驾去海子,宫里常有与西内的走动,现在看来真是个漏洞!宁可严一些,也不要为了图方便弄得不安全!还有,西内见宫里来人,给放行也就罢了,宫里的侍卫怎么也放了她出去的?” “儿子一会儿就去办!宫里的侍卫也严加训斥。” “皇上从宝月楼就这么来了,含香被这么一闹,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难免惴惴,她父亲还没走呢,女儿就被闹了一场,还是安抚一下吧。” 乾隆脸颊轻抽,即使没有小燕子闹场,今天他也没占到便宜,当时就准备收拾心情再接再励的,现在更是不好意思马上杀个回马枪,就说要看紫薇、陪老佛爷。老佛爷心里转了一圈的主意,赏了含香缎子、珍珠手串等物派了桂嬷嬷去宝月楼颁赏。处置完了这些,三个人一齐进东暖阁看紫薇,金锁蹑手蹑脚地先退到内室照顾紫薇了。 紫薇见老佛爷都和颜悦色了,感动不已,又有些羞愧:“我还是没能拉住小燕子。” 乾隆一皱眉:“不要再提她了!你好好养伤!你皇额娘已经禁了她的足,从此不会让她再来害你。” 老佛爷也点头:“你是个知道规矩的孩子,何必自责?” 钟茗带着点儿责备地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已经是格格了,就要有格格的气度。跟小燕子那样的人在一起,你这样娇娇弱弱的人怎么能行?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当时就该招呼侍卫拿下了她,何必自己去动手。” 紫薇急忙起身要请罪,钟茗已经转过脸了:“皇额娘、皇上,紫薇这样可不行,别的格格,就是没晋封也有个皇女的名头,使唤得动人,可紫薇的情形就尴尬了。不若尽早封了罢,这样她在宫里也好名正言顺地生活。” 老佛爷道:“也罢,总不能让紫薇连侍卫都使唤不动!” 乾隆原就对夏雨荷母女心中有愧,此时愧疚更甚,自是答应了。 紫薇喜极而泣,直到此时,定了位份,才算是真正认了父了,在心中对亡母暗暗祷告。钟茗当日命容嬷嬷给她讲规矩,其中一项就是关于名份的。皇女多在嫁前晋封,只是这样才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称,否则就是个皇几女这样的编号——编号都是给那种未嫁而夭的短命人用的。思及此,紫薇看向钟茗的眼神带着感激,终归是皇后助她完成了亡母交给她的最大的任务。 钟茗察觉到紫薇的目光,报以微笑,并不说话。 86情感与责任 晚膳就摆在了慈宁宫里,老佛爷领着儿子、儿媳妇吃饭,紫薇行动不便,呆在东暖阁里用完饭再挪动。老佛爷、乾隆都显得心不在焉,钟茗也有点心神不宁。三人各有心事,想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永琪、小燕子、含香、令妃这几个人。 钟茗琢磨来琢磨去,老佛爷和乾隆对永琪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倒不是永琪此人有多么地英明神武、天赋异秉、一身王霸之气,就冲他见到小燕子之后的表现,换个主儿一准能把他给拍扁了。可是架不住永琪的命好啊,乾隆到现在还剩几个儿子了?三、四、五、八、十一、十二——六阿哥送给别人家了从宗法上说已经不算是乾隆的儿子了——三阿哥被他打击得几乎成了个废人,四阿哥老实得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八阿哥“不务正业”体型不佳,十一、十二才八岁年纪尚小。近些年来,凡事都是永琪打头,阿哥里第一个得意的人。乾隆是不得不保着永琪,至少永琪在其他事情上表现得还算不错的,书也读得武也习得。老佛爷那里,大概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 越是重视永琪,这两位就越发不能继续容忍小燕子了。然而,马上要册封含香,阿里和卓还在,事情不宜闹大,否则永琪万一发起疯来会被人看笑话。 钟茗捏捏筷子,令妃现在虽遭厌弃,可钟茗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后着,须知,这一回钟茗是没给令妃辩解的机会就把她蒙头掐个半死,万一让她找到空子哭诉辩解一番再把乾隆给笼了过去,那又是一场麻烦——在宫里,嫉妒是项罪名,可也算不得大过,太常见的名目,端看乾隆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要说是令妃是真心“爱”他才捻酸的,那令妃就能翻身。自己主动出击也是不妥的,很容易露出痕迹来,一旦被发现,令妃所有的不好,都有可能被推到自己头上,说是自己设计陷害的。问题有点儿棘手了。还有一个含香,不知道她最后会成个什么样子?福尔康已经不得意了,紫薇已经跟小燕子散伙了,她还能出逃吗?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乾隆现在很稀罕她。 老佛爷、乾隆对永琪的看法,钟茗猜得不错,除了这些乾隆还有另一层顾虑——今年是大比之年,号称论才大典的春闱就要开始了,皇家在这个时候弄个丑闻,太丢脸了!满天下的顶尖士子齐聚京城,在这个时候有个皇子闹出件为爱痴狂的绯闻逸事来,皇家难免脸上无光,也不利于教化。 对于含香,乾隆当然是心爱的,老佛爷除了对她的出身有点顾虑以外,如今是乐得看她得宠,含香再坏难道还能比令妃离间母子之情、败坏老佛爷的名声更糟么?对于令妃,两位都已经不喜了,不过是碍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马上处置罢了。不管是永琪还是令妃,都是沾了乾隆儿子少、出挑的儿子更少的光罢了! 至于令妃,老佛爷现在对她是腻歪透了,婆媳不和,还好缓解什么的,令妃严格说来,连媳妇都不是,想和解,太难了!乾隆想了一回永琪,看看一脸不痛快的老佛爷,又看看没精打彩的钟茗,念起今天的事儿来了,刚才净生气了,光动了怒,脑子被怒火烧得没怎么转,如今冷静下来了,正好仔细想想。令妃居然是这样的人,对待老佛爷尚且要在不知不觉中上眼药,对待皇后……这么动了念头,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就把令妃以前所言所行翻了个个儿来看,果然是不动声色告黑状!乾隆咬牙,枉自己还自诩英明,险些让这个女人离间了母子、夫妻之情! 老佛爷无心吃饭,扒拉了两筷子就放下了:“不能再拖了,大选没开始,小选里伶俐的姑娘总还是有的,挑两个给永琪!我知道的,包衣旗下的殷实人家,女孩子也有知书达礼的,不过有的人家会先求恩典自行聘嫁!往年不跟他们计较,是因为他们是世仆,都还有些脸面,今番不行!我要给永琪找两个可心可意的。” 乾隆一听,也点头:“皇额娘说的是,朕看这么着就成。” 钟茗放下筷子擦擦嘴:“皇额娘,名册都是现成的,只有一条,永琪不愿意怎么办?咱们不处置小燕子,为的还不是一个永琪么?” 老佛爷并不在意:“总要先试一下!试了不行再说。”不杀小燕子,为的就是怕永琪反弹,一榔头砸下去,有可能老鼠砸死了,玉瓶还是好好的,可万一没弄准玉瓶碎了,想补都补不回来。投鼠忌器!既不能砸,只好下耗子药了。虽然过程少了一份暴力的快意,结果还是能让大家满意的嘛! 钟茗这才醒过味儿来,合着这老太太根本没把包衣女子当回事儿,什么家庭婚姻幸福的,都是要为皇家服务的,当下不再接话了。该庆幸自己至少是个皇后,没穿成随便谁一句话就能处置的包衣么? 钟茗命容嬷嬷去取名册,老佛爷看名册,乾隆就告辞去处理政务,今年大比,到了会试、殿试的阶段,乾隆还是有正事要做的。钟茗在乾隆走后,就去看紫薇,老佛爷同意了:“你去罢,永琪的事我来办,可怜见的,你处置他的事情也是左右为难,都交给我罢。” ———————————————————————————————— 紫薇晚间移回了西三所自己的住处,看着熟悉的屋子,摸摸身上的伤处,想想白天的遭遇,颇有一点劫后余生之感。感觉如此之好,紫薇都想对着空气舞一下拳头以渲泄一下多少年来郁结之气消散的舒畅之感。刚安顿好了,钟茗就来看她了。容嬷嬷招呼金锁去外间面授机宜,提点金锁一个合格丫环的必备技能。 按住了紫薇不让她动弹,钟茗坐在床边儿跟她说话。紫薇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要有所表示了:“皇额娘,谢谢您,我……” “你不是叫我皇额娘么?那就是我的女儿了,我自要顾你周全。” 紫薇犹豫着道:“皇额娘,皇阿玛在宝月楼,您,不伤心么?”其实是想问,令妃都急了,皇后为什么不动如山?难道皇额娘不爱皇阿玛?紫薇是个重感情的人,考虑事情总不会忽略这个方面。 “紫薇,从你进入坤宁宫我教你规矩,过了正月让你拜访诸妃,这东西六宫,你也走过一遍了,满宫妃嫔你也都认识了,怎么还问这样的话?你看这十二宫里,有多少妃嫔了?我要伤心,早在令妃得势的时候伤心过了,在每次大选的时候伤心完了。” 紫薇不安了,想起自己的生母也是让人伤心的一员来,呐呐地道:“皇额娘,您,别太难过了,皇阿玛心里,您才是他的妻子啊!在我看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会听您的意思,问您的想法的。皇阿玛还是很信任您的。” “是啊,我才是他的妻子,所以白天的时候我才生气。你知道吗?听到令妃……我很想问她,她得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才是皇上真正的妻子?!而这个妻子正被人夺了丈夫在受冷落?怎么她邀宠就是应该,我们这些,就只能老实地被冷落,待轮到她了,就要生病……我就是这样一副脾气,让我巧言令色去争宠,我实在做不到,”钟茗自嘲地一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怪没意思了,其实,我也没资格说这些的,皇上的原配,是孝贤皇后……侍奉皇上最早的,却是哲悯皇贵妃……这里头的一笔糊涂账,又岂是一时能算得清的?” 紫薇沉默不语,终于挨不过氛围的冷凝,又觉得皇后人不坏,想再安慰皇后几句,也想为自己的母亲辩白一下,她也知道夏雨荷的事情不够厚道:“皇额娘,事已至些,您终是一国之母。可是,贵为皇后还要忍受这些……这世间事,果然不能事事如人意。我娘她是真的心系皇阿玛的,她是太爱皇阿玛了,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已经丧失了自信和勇气,您也曾为此伤心过吧。我,对不起。” “爱情么——没了你娘,难道这满宫的妃嫔都是摆设么?要生气,我早气死了。要是真生气,也不会待你亲近了。人生一世,除了情爱,还有责任。我现在要做好一个皇后、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别的只好不去想。要好好生活,就不能去想。对于你娘,前面二十年,我不知道有她也就谈不上不高兴,现在,当为死者讳,况且你娘虽然开始糊涂,可最终做了一个负责任的母亲。你倒是想想,如果你不认了爹,你的婚事要怎么办?我还记得福伦家当初都有胆子嫌你的身份碍事,那是他们还知道你是格格,换了在济南呢?岂不更艰难?你娘让你上京,不独是为了问一句话,要是问话,自己问不是更清楚明白?她这是为你考虑。别辜负了她的一片慈心。” 咳咳,爱情什么的话题,钟茗这么跟紫薇说的时候,自己都倒牙!对于钟茗来说,爱上这么个既老且丑还没风度又偶尔抽风的乾隆,其难度不亚于重新穿回二十一世纪!钟茗只能避开这个话题,说一说皇后的艰难处境再说到夏雨荷身上。钟茗有点儿看不上夏雨荷,痴迷了十九年,临死前不是安排女儿的后路,而是让弱质女流上京替她问情郎……如果不强行给她找这么个关心女儿的借口,钟茗会忍不住抽飞了夏雨荷的。 面对人家的女儿,总不能把她说得太过份,紫薇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可怜了,现在看着紫薇还好,总要让紫薇的心理正常一点。钟茗也看出来了,紫薇不是不知道规矩,但是生母的原因,让她不能不抱着“真爱”这根稻草,或者说,夏雨荷一直不进京,也不是不知道规矩,她心里害怕了,可事情已经做下了,只有继续“真爱”下去了。紫薇也一样,她的出生不光彩,是与正常的社会规范相抵触的存在,只能一遍一遍地用父母是真爱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的存在找一点合理性与价值意义。要让紫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2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2部分阅读 接受正常社会的规范,就要让她走出这片迷瘴,所以,不能贬低她的生母,只好从另一个方面让夏雨荷显得伟大一点,让夏雨荷的举动符合了社会规范,也让紫薇不会用真爱来对抗规范。 紫薇这才知道,母亲让自己上京,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含义,越发觉得生母可亲。也觉得能挖掘出生母所为另一层伟大意义的皇后,真是个厚道人。这样,夏雨荷未婚先孕情情爱爱的事情,就被慈母的光辉形象有效掩盖了,夏雨荷临死不只是念着自己十九年的痴恋,还是一个为女儿考虑的好母亲,夏雨荷的形象一下子饱满了起来,不再是个整日悲春伤秋的单薄女人,而是个最终为女儿筹谋的伟大女性了。饱受“真爱”与“道德、规矩”拉锯折磨的紫薇,明白夏雨荷所为不光彩又不得不来回找着些苍白借口、捂住耳目不敢看世界只敢相信“真爱”的紫薇,一瞬间解脱了。 嗯,比起吟风弄月,还是慈母的形象更光辉伟大,紫薇的心境转回正常了,不再抓着“情不自禁”这根“真爱”的稻草了。——夏雨荷临终都悟了、转型了,紫薇大可不必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伤,小燕子已经不能再来闹你了,你只管把自己照顾好,好好的待着册封吧!” 钟茗又嘱咐了嬷嬷与金锁一通,这才转去向老佛爷告退。在凤辇中钟茗有些无语,夏雨荷真的是尽力教女儿了,可是走偏了路,她自己立身就有问题,安身立命、生存规则都没教,只记得教什么琴棋书画、情情爱爱了,紫薇能健康成长到现在这样,真是太不容易了,看看紫薇这个可怜的娃一旦接触到正常社会,都矛盾成什么样子了! ———————————————————————————————— 回到坤宁宫,容嬷嬷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娘娘也太苦了,含香公主一来,令妃都能闹腾了,娘娘还要在皇上面前作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 钟茗失笑:“我要是闹腾了,大概比令妃的下场好不了多少!嬷嬷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容嬷嬷叹了一回:“奴婢知道这样有好处,可是心里总是不平,事到临头不由人呐!娘娘是正宫娘娘,都没说什么了,令妃一妃子就敢出幺蛾子,老天开眼,皇上、老佛爷英明,才没让她得逞。” 钟茗心说,哪里是什么皇上英明?根本是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好不好? “不说这个了,没的让人扫兴,”钟茗去了首饰换了完衣裳,叫来容嬷嬷商量事儿,“含香得宠又怎么样?紫禁城里都没有她落脚的地方,这一点,嬷嬷记住了才好,老佛爷跟前不要表露出不满来。” “奴婢省得,娘娘只管放心,”想了一想,“令妃虽然被禁足了,可是,奴婢还是担心她有什么行动!上回,她眼看着失了圣心,竟又能哄回了皇上还怀了龙胎,现在,她正是双身子,份量更重了,不如……” “嬷嬷!不可以!”钟茗压低了声音,“两宫对血脉如此重视,何必招人的眼?不但不能害令妃,还要好好保护她,让她宽心,好好地生下皇子来才行!”书包网shubao2 “啊?她眼中的大敌是您和十二阿哥啊!要是让她生了皇子,岂不是更要仇恨十二阿哥了?!”容嬷嬷大惊。 钟茗傻了,光想着令妃“帮”永琪小燕子“逃”出皇宫了,就以为令妃的最终目标是生一个自己的儿子,然后抹了五阿哥的身份。如果记忆没错的话,令妃这回该生个儿子了,那么比起站在同一立场的永琪,永璂才是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算了半天,自己漏算了一件事情——至少现在,永琪和令妃还是有着共同利益的,永琪不知是什么打算,令妃肯定会这样想,所以她是一定要打倒自己和永璂才肯罢手的。然后,想办法对那个对她不甚设防的永琪下手,可比对付知晓她敌意的自己,要方便得多。 亏得身边有一个立场分明的容嬷嬷提醒,不然钟茗还以为自己会很安全呢!居然没想到,令妃不管是自己有儿子想搏个前程,还是支持五阿哥,皇后和十二阿哥都是绊脚石! 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是自己不生事别人就会放过自己的,现在不是自己找事,是别人挑上了自己、看上了自己的命、看上自己的位子、永璂的嫡子身份。对于永璂的教育,得更加上心才行了。钟茗暗忖,要想个法子了。 “不生了皇子,她怎么会动手拆永琪的台?”钟茗先是慢慢地说,然后又问,“容嬷嬷,令妃可有眼线在外面的么?” 令妃受宠十余年,她的势力想一时间扫荡而空,是不可能的。只要自己周围没什么钉子,也就成了。今日之前,令妃终究还是得宠的,想让她没有一点小动作,那是不可能的。探子、钉子什么的,不是死士,尤其在这宫里,墙头草比正义人士多得多。皇后得势,他们自然不会向着令妃,反之,即使皇后没做什么,谣言这东西,从来都不需要依据的。一句话,看大趋势。 容嬷嬷来了精神了:“娘娘,所有的都揪出来,奴婢不敢保证,不过,总有个八、九成吧。宫女里能揪出来的,连年小选都揪得差不多了,只剩她几个心腹,都在延禧宫里了。太监倒是有几个,太监不像宫女,淘汰起来要麻烦一些,娘娘要动手清人了么?” “我要他去传一句话,永璂的前程,我已经为他求了,皇上也答应了——让永璂做大贝勒代善那样的铁帽子王!”钟茗把容嬷嬷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说完,对上了容嬷嬷像见到鬼一样的表情,“所以,我才能坐得那么稳!所以,皇上和老佛爷才不会疑我!所以,她找错了对头!让她想明白了,自然会想着对付别人去!自然会想着比起除掉皇后、嫡出皇子来,除掉一个五阿哥,自己生了儿子去当圣母皇太后更容易些。五阿哥,自从见了小燕子,就不正常了,让他失掉圣心更方便。” “那十二阿哥……”容嬷嬷的声音是抖的。 “我当然要为他着想,若是永琪好好的也还罢了,铁帽子王也无所谓。想着大位,就要面对皇上的考查与质疑,我本不想让永璂过得如此艰辛。可是,永琪迷上了个看我不顺眼的小燕子,永琪和小燕子两个又对令妃亲近。你想想,杀了小燕子,永琪少不得把账算在我头上,不杀她,就多个想踩我两脚的人,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么?除非我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否则一个小燕子就能把我当仇人!我还要不要活了?!” “您真求了皇上?”容嬷嬷的声音混合着激动、不满与急切,让屋里的气氛更紧张诡异了。 “嬷嬷,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儿……” 容嬷嬷迟疑地道:“如果是真的,那这话就不能泄漏啊!那可是犯忌讳的!” “所以才要想个好法子才成!既要让令妃明白,又不能传得满天风雨……暗示……令妃已经禁足了,要怎么暗示呢?横竖她要生出来还有些日子,且掀不起风浪来,到时候嬷嬷记得提醒我就是了。且睡吧,还有含香要册封呢!” “整日里为皇上劳心劳力的,还要想法子保住自己,娘娘这样,对皇上也太好了!皇上很该多心疼心疼娘娘才是。” 钟茗苦笑:“别说这些了,怪没意思的,睡吧,明儿事情多。”谁为乾隆好啊,我是自保!我真想回自己的家啊! 睡梦里,仿佛回到了穿越前,单调的宿舍,拥挤的空间。自己正窝在床上,电视机在尽职地工作着,里面传来孙俪清晰的歌声:“陪他相濡以沫,没选择……” 87都有疏忽处 钟茗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次日一早还要打点精神起来收拾善后。令妃被老佛爷禁足,最主要的原因是说了老佛爷的坏话,这样的理由最好不要摆到明面上去,不能把老佛爷给卷到话题里被人谈论。要弄出个令妃自己犯错,跟别人无关的假相来才好。尤其不能说老佛爷不大度,令妃发了一句隐讳的牢马蚤,老佛爷就要把她如何如何。否则四处八卦,让老佛爷知道了,未免要觉得宫禁不严了。最好是让大家都当这事没发生过、令妃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总之,宫里是一团和气的,什么不和谐的东西都没有出现过。 钟茗也知道,经过半天一夜,从小燕子闯楼事件上升到令妃争宠事件的整个事件,已经被有心有事打探到不少细节。何况昨天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皇帝风风火火地护送了受伤的紫薇回来、侍卫拎着小燕子关禁闭、五阿哥在漱芳斋门外跑圈儿、小燕子在漱芳斋里头鬼哭狼嚎、老佛爷在慈宁坤里动了肝火……这些事情要是还不能惊动大家,那这些妃子就真是死人了。 消息灵通的人,早打听到了一些内幕。比如,令妃诈病,多少双眼睛看到太医院的三个头儿都出动了,这条消息并不难打听得到,综合一下各方反应,显然令妃这病是假的!否则不足以让她禁足,要说养胎,断不会不许延禧宫与各处走动的。也有更深入研究此次对于后宫有极大影响的事件的人,比如位份已是很尊贵的舒贵妃,更是打听到了老佛爷发作令妃时的一句话“又要说人‘引人注意’了”。 真是个好消息,令妃得罪了老佛爷!舒贵妃觉得真解恨呐!敢情令妃上眼药都是这么上的啊?怪不得以前总吃她的亏!这种解释不得又发作不得的黑状,实在让人吐血,也就是老佛爷这样的身份能说这样的话了,换了别人,哪怕是皇后,说一句“我要留下了,又要说人‘引人注意’了” ,就有埋怨、打击令妃之嫌。 令妃结了老佛爷这个仇家,好日子算是到头儿了!怀着这样的心情,舒贵妃面带微笑去给钟茗请安。 “娘娘,今日不见令妃,难道是真的病了不成?”舒贵妃欠了欠身,起了个头儿。女人八卦么,总要找个话题什么的,一起取笑一下共同的敌人的倒霉样儿,实在是个拉近彼此关系的好主意。 钟茗在舒贵妃会意的笑容中轻扬眉梢:“令妃躁了点儿,老佛爷体恤她,准她闭门静养,修身养性。” “老佛爷如此体恤下情,实在是菩萨心肠。听说菊花最清热去火的,可惜令妃有身子,不敢乱吃东西,不然,我那里还有些~”舒贵妃笑得快意。庆妃等尚有一点点担心,她们位份不如舒贵妃尊贵,资历不如令妃老,怕令妃万一翻身,舒贵妃能扛得过去,自己等人怕要倒霉,因此只在心中窃喜,面上不敢表露。令妃十几年来给大家形成的阴影与压力,不是一时能消除的。 “令妃自己都安静养胎去了,咱们也别打扰了她,老佛爷不喜欢宫中太吵闹了。”钟茗一面捏着茶盏盖儿划拉着浮叶,一面轻声慢语。 底下的宫妃都不是傻子,知道这算是官方态度了,心中大乐——令妃,你也有今天!以前都是大家当布景板,不敢出声由你表演的来着,也就皇后仗着身份跟你硬扛,偶尔还要吃点闷亏,现在好了,你也踢到铁板了!老佛爷不喜欢你了!真是太好了! 颖妃笑道:“宫里又添新人了,只可惜含香公主不在大内住,不然,去一令妃来一含香,咱们也不觉得少了人了。” 话题又转到含香身上,从她身上到底是什么香说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香,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倒是去慈宁宫请安的时辰到了。 慈宁宫里,大家都得了暗示,自不会凑到老佛爷跟前说令妃如何如何。按道理该说一下紫薇的伤势的,可是紫薇的伤连着小燕子难免会扯到令妃身上,索性就没人提起这一茬儿。换季的时候,各人的衣裳是个好话题,什么式样的好看,什么样料子的舒服,又扯了半天。 老佛爷的目光在各人脸上转了一圈儿,心里有点儿失望,让大家散了,留下钟茗来商量“宫务”。这个“宫务”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老佛爷先叹一回乾隆:“我怎么觉得皇帝对这个含香也太上心了?” 钟茗道:“含香确实年轻漂亮,媳妇瞧着都觉得俊呢。” 老佛爷摇头:“不是满人也就罢了,蒙古、汉人我都不挑了,祖上从来没有以回女为妃的。” 钟茗不说话了,这不是她能品评得了的。 老佛爷皱眉道:“令妃那么能笼络皇帝,都要嫉妒含香得宠,昨儿要不是问得仔细,金锁又记得清楚,几乎连我都要被蒙蔽了!”看向钟茗,目光很祥和,“这么些年,你实在是不容易!” 钟茗迟疑了一下:“媳妇也有不周之处,性子也太急了些。近来方想清楚了,琢磨这些小巧,实非幸事。早些年,我要是不那么性急,乌眼鸡似的,也不至于让她更显得可亲了。现今已是这个情形了,就更没必要去计较了。” “哼!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呐!你先前吃的那些亏,也要长点记性了。”还没对令妃有什么举动呢,不过因为对皇后好了一点儿,令妃就要说自己的酸话,老佛爷犹自恨恨。自从二十五年前当了皇太后,她就没再受过这样的挑衅。 “她又何必呢?”钟茗低头道,“可她现在怀着身子,还想怎么样呢?” 老佛爷眯了眯眼:“她怕是心大了。”看到钟茗这样,老佛爷反静下来,真是安逸得太久了,出了一点儿事情就不镇定了。 这话说得妙,心大了,大到什么程度了呢?钟茗心里嘀咕着。 老佛爷当然有让皇后警觉的意思在里面——不要想着争宠(当然,这一点皇后这两年做得非常好),要往远处想。比如,让令妃得逞了,会有什么后果。老佛爷自己昨天夜里想了半宿,不外是令妃对自己的“怨望”到了什么程度,能让她在不经意间对小燕子、紫薇都说这样的话,她会对乾隆说什么样的话呢?如果乾隆听进去了,自己的晚景会有多凄凉一类——更不愿望放过令妃了。 可她对令妃,还真是不好下手,对她一不好,就印证了那句“引人注意”,对她好?老佛爷噎得喘不过气来。上了年纪,觉本就少,又想不愉快的事情,老佛爷夜里睡得少,白天的心情就差。 “皇上宠谁,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先前皇上总翻她牌子,不也没人说什么吗?她还想怎么着啊?!专宠?她还真敢想!”钟茗当地表现出一点不满,嘀咕一句,“皇上也……”不是会专宠一个。 老佛爷咳嗽一声:“宫中女子,嫉妒最是要不得!” “呃,嗻,”小声补上一句,“令妃总不能这么老关着,她身边还有两个格格呢,要是再生个小阿哥,万没有把娘儿四个放在延禧宫不让出来的道理。” “我倒想要个小孙女儿来解闷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延禧宫的奴才太不会侍候了,居然连主子病了都敢隐瞒,今儿开始就换了罢!嗯,先宣过来我要问一问话!延禧宫的事儿,我来收拾,忙你的去罢!”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钟茗起身告退。钟茗先为‘小孙女儿’惊了一把,老佛爷在这些事情上从来不糊涂!又听说老佛爷要再审延禧宫诸人,不免有些担心了,真怕延禧宫有神光护体,倒打一耙,自己不在现场,辩解都没机会了! 转身时与晴儿的目光一接触,又看到桂嬷嬷微微点了一下头,钟茗略宽了一下心。先去看了一下紫薇的伤势,又转回坤宁宫里处理杂务,这一天,乾隆没有翻任何人的牌子,据说,又去宝月楼讨人嫌了。 中午的时候,钟茗就知道了老佛爷审讯的全过程。 虽然延禧宫的人话中为令妃掩饰得居多,可老佛爷仍然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什么叫‘怕扰到老佛爷’?”老佛爷的目光凌厉了起来,“令妃当时说的是什么?你们说的,跟金锁、小燕子说的可不一样啊!” 延禧宫的人暗暗叫苦,先前令妃自己都猜不准是哪儿中的招,他们更不明白了。现在他们明白了,可是却明白得晚了!再仔细一回想,就把最害怕被人知道的那一句要命的话从最底下翻了出来——令妃娘娘说错了话!说皇后也比说老佛爷强啊,这回被逮个正着了,越想越怕,脸上就带出怯容来。 不但老佛爷,连晴儿、桂嬷嬷等人也看出来了——令妃,真的“怨望”了! 直到一顿板子打下去,打死算完,打不死的扔到辛者库,老佛爷的一口恶气才出了出来。 钟茗听着孙嬷嬷的复述,虽然身在坤宁宫也觉惊心,这才是老佛爷啊!昨天问完了话,生完了气,处罚都下了,今天还要印证一下,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了。想来是心里不踏实,或许也因为金锁在坤宁宫住过的原因。也对,当年的熹妃也曾代掌过后宫的,也是斗过齐妃与弘时的,什么样的弯弯绕绕她不知道?这宫里,还真是只有她不想知道的事儿,没有她不可能知道的事儿,一旦她想,后果不言自明。 钟茗这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来——为永璂求铁帽子王的事儿是不能泄漏出去的!自己的那点算计,在老佛爷眼里怕是不够看的。当时是多么保密的环境啊,一旦有风声传出来,死的就是自己了!自己跟令妃闹腾,老佛爷乐观其成,可要是拿着皇嗣、大位来算计,不等乾隆有反应,老佛爷怕就先知道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后宫,最熟悉这里的人和事的,不是令妃,是老佛爷! 说出去会有什么连锁反应?钟茗问自己。 真闹了出去,永璂有这样的流言是肯定没戏了的。永琪?永琪更没戏了!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传言,对谁更有利,不言自明。令妃要是真知道了这个消息,生下儿子后一宣扬,那就是永璂和永琪两个人出局的时候了,一石二鸟。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令妃,就是提前把自己的底牌给亮了出来,把脖子主动伸进人家的绳圈儿里了!自己把自己卖了,还主动奉上卖身钱!钟茗手里捏着两把汗,面上还要强装平静,看来要嘱咐容嬷嬷把昨晚的计划烂在心里了。 事实证明,宫斗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光有一点东拼西凑的理论知识还是不行的。靠着“剧情早知道”的人,最好不要认为自己先前占的便宜就是因为自己聪明!在剧本没有写到的角落里,处处隐藏着危机! 对于穿越人士来说,低调老实才是保命密诀。一旦主动出击了,就是自己拆了自己的台,把“先知”这一优势给断送掉了。钟茗忽然有一种放出令妃,帮她得宠,让她劝五阿哥离宫的冲动! ———————————————————————————————— 乾隆不知道他的额娘和名义上的老婆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了,他现在最关心的女人是含香。 含香也没能吸引到乾隆的全部注意力,她没能在三月里得到册封,三月里的大事有好几件,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会试了,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大比”、“论才大典”。 虽然内宫和外朝不能混同,然册封的事情也是要占用礼部人手的,乾隆不好意思让乐克在这种时候抽空给他准备封妃的事儿,只能暂缓了。 会试,礼部如临大敌,安排考场、挑选抄录人员等,连乾隆都要表现得像样子一点,不能在这样的时间显出一副沉缅于女色耽误国事的昏君状。如此一来,乾隆往宝月楼去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他心里不免有点失望,而另一位当事人含香却是心中暗喜。 还有另一件,孝贤皇后的忌日也在三月,乾隆再迷含香,也没抽风到家,仍是老实地持斋三天。也觉得在孝贤忌日前后册封妃子未免不妥,便把册封含香的事情又往后放了放。召来傅恒,姐夫小舅子一起到奉先殿里怀念一下孝贤皇后。这样的环境下,乾隆更不忍苛责傅恒了,简单提了一下紫禁城与西内的守卫问题仍需抓紧。傅恒心里打鼓,他是领侍卫内大臣,小燕子一路从延禧宫闯到了宝月楼,他至少是个领导责任。 傅恒心里也觉得冤枉,大家为什么不动小燕子?还不是因为有永琪的面子在么?底下的侍卫,勋贵子弟居多,各有各的算盘,傅恒也不好真把侍卫当成兵来训。侍卫里也有人有自己的政治打算的,或有倾向于永琪的,也有暗中靠近令妃一系的,皇后娘家侄子也在侍卫堆里有点儿人缘。其他的阿哥、妃嫔,势力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影响。傅恒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严格起来都不行的。 只有乾隆发话了,傅恒才好有个过硬的理由来整顿侍卫,否则涉及宫廷守卫的问题,傅恒也不敢没头没脑地弄出点儿什么大学士掌握了大内守卫的流言传出来,让乾隆怀疑一下他的忠心。 听了乾隆的吩咐,傅恒不免要多想一点——皇上这是对五阿哥不满了?也对,永琪这样护着小燕子,视规矩如无物,皇上不生气才怪!傅恒仍是缀了一句:“西内与大内之间的门禁,奴才这就去办。那宫里的其他地方儿,是否同此办理?还珠格格素得五阿哥与令妃娘娘青眼,侍卫难免……”与这两人有关的侍卫都要换一换么?令妃、小燕子被禁足,傅恒已经知道了,两处守卫的安排都要经过他这一关,可五阿哥呢?傅恒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早一顿板子敲下去了,他儿子不算很多,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用的,不像乾隆,对着个永琪恨得牙痒都不好下手。傅恒对五阿哥所为,不是没有想法的,小燕子闹事,得看五阿哥面子让着,让了她,一准要出事儿,侍卫又要得个失职的考评。傅恒对五阿哥的不明是非很不欣赏,深觉得让五阿哥没法纵容小燕子了,这宫里也就清净了,傅恒这么问绝对是有故意的成份在里面的,他真不乐意受五阿哥这样的牵连。 乾隆不假思索地道:“朕要一个清清净净、规矩严整的紫禁城!” “嗻!”傅恒安心了。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了,能有这样一个明白的命令,多不容易啊! ———————————————————————————————— 小燕子被拘于漱芳斋,严禁探视。她起初还大吵大闹地抗议,可惜,没人搭理她。想跑,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侍卫的对手,以前觉得她得乾隆欢心,侍卫不敢与她动手,现在不用碍着她的身份了,三下五除二就被拎了回来。 小燕子闯门不成又闹绝食,一哭二饿三上吊。众人得了吩咐,哭,随她哭,饿,随她饿,上吊?捆起来!小燕子自己绷不住了,哭累了要休息,小燕子不是永动机,人饿了要吃东西,小燕子又不是绿色植物,寻死?小燕子好日子还没过够,不过是借寻死吓唬人罢了。见没人搭理,砸砸东西,刚砸完了一件,侍卫进来把易坏的东西全换掉了,古董也不给她了,用具都换成铜的铁的,砸都砸不坏,砸瘪了还拿来给她用,严格按照份例给她东西,绝没有额外补贴。 小燕子的用度在她的破坏力下捉襟见肘,她乖了,不打滚上吊地要皇阿玛放了她了,不砸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出气了,饿了也乖乖地吃饭,只是闷了的时候嚎两嗓子解闷。心里实在是懊悔,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当了这个格格了?都是皇帝不好,要不是他误认了自己是女儿、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也不会因为觉得他慈祥可亲、当格格的滋味太好而借了紫薇的爹了!心里更加怀念大杂院、怀念会宾楼、怀念那些卖艺行骗的日子了。 恰在此时,永琪坐不住地往里闯。永琪在门外数次被挡了回来,开始几天还听到小燕子在里面大叫,渐渐的连声音都没了。永琪着急了,硬闯了一回,被侍卫给拦了下来。小燕子在里面听到了动静,仿佛看到了救星,从里面往外闯,侍卫手忙脚乱间,大门被闯开,侍卫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忌讳了,下了狠手把门一关,前后不过眨眼功夫,也足够永琪看到小燕子如今的情形了——容色憔悴、整个人急切中仍能看中没精神(被憋的),昔日活泼的小燕子现在变成了淋过雨的花毛鸡一般,小鹿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与急切。永琪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 皇帝对小燕子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侍卫被派了这个差使整天跟小燕子闹腾也够闹心的,永琪还要来闹,还会端着阿哥身份往里闯,还差点闯成功了,侍卫们受不了了。鉴于五阿哥还算有前途,侍卫们不敢得罪他,只好向更有身份的人来回禀了。 老佛爷和乾隆对永琪开始失去耐心了,老佛爷看着为永琪挑宫女的名单连连叹气,乾隆更是把永琪拎到养心殿训斥了一番。永琪见真情无法打动乾隆,忍了争辩的念头,借着接待阿里和卓的名目跑去与他的头号“智囊”福尔康商议。 福尔康正急惶无计呢,他此时压根不想为小燕子打算,无他,自身难保了都!令妃因嫉妒被禁足,这消息长了翅膀飞出了宫墙,福伦夫妇急坏了,福尔康也急坏了——他们家有一大半倚在令妃身上呢!自从记事起,福尔康耳朵里灌的就是令妃娘娘如何如何好一类,心里想的,也是令妃娘娘如何如何得宠、自己作为亲戚也与有荣焉。猛然听到令妃被禁足了,还有失宠的嫌疑,福家人哪里还坐得住?这些日子,福尔康一边忙差使一边打听消息,明显感觉到风向不对。 宝月楼是在西内,即中南海附近,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改建而成,故而建成得快,含香早搬了进去。福尔康也籍着移植花木等理由,混进去想打探一下“敌情”,可惜能近前的机会很少,待靠近宝月楼了,含香近身侍女是维族的,语言不通,远一点侍候的不是维族了,人家又不爱搭理他。侍卫原来还给他面子通融一下的,然而他麻烦人家的次数多了,侍卫也不愿担这个风险了。福尔康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小燕子闯楼次日,福尔康再去打听,说了不少好话,还费了许多银子,才得知紫薇又被小燕子伤了,回去是用抬的,对小燕子越发不满了。没两天,他再想打探消息,发现原来相熟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乃是小燕子闯宫留下的后患,福尔康的鼻翼一扇一扇的往外喷气了。 旁边永琪还在催着他想办法:“天啊,小燕子那样的一个脾气,怎么能受得了被关起来呢?这样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了!尔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福尔康心说,我忍了,令妃娘娘现在前途未卜,跟紫薇的事儿还要靠五阿哥。 “你先别急,小燕子人没事就好,其实,反过来想想,如果这样能把她的脾气磨好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再不知收敛,下次再犯了事,就不是关起来这么简单了!皇上也说过‘爱之适以害之’,如果小燕子一开始能把规矩学全了,大事上不错,今天也不会这么艰难了!你先答应我,她没事了,一定要管束好她,别让她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是为你们俩好。” “你先帮我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好不好?!教规矩什么的,总要她出来才好说啊!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福尔康振作了起来,“紫薇怎么样了?” “紫薇现在好得不得了,皇阿玛已经命人准备她的晋封事宜了,封的就是和硕格格!”永琪没好气地道,“所以,现在有事的是小燕子,不是紫薇,你就放心吧!” 福尔康勉强定了定神:“这样,现在既然皇上在气头上,你现在越过去只会越惹怒皇上。你现在要做的,是把阿里和卓接待好,”迟疑了一下,“毕竟现在皇上的心在含香公主那里,以前还有令妃娘娘帮忙说放,现在……” 这不是个好主意,却也聊胜于无,永琪倒是想把小燕子硬抢出来,可惜他硬件不过关。只能听了福尔康的话,好好招呼阿里和卓,永琪因为小燕子闹了人家女儿的住处,有些不好意思,阿里和卓知道永琪是乾隆得意的儿子,对永琪也是小心奉承,两下里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现在最着急的,除了永琪这一边儿,还有令妃那一边儿。令妃禁足延禧宫自不用说,好好的院判来请脉,请完了就接到老佛爷下的禁足令,第二天又把她身边得力的人给换了个七七八八,哐当一个大雷顶头砸了下来,令妃懵了。没懵多久,她就明白了,自己一定是被人下了黑手了,下黑手的不是皇后就是含香,算着含香在老佛爷跟前并不得意,那就是皇后了。 即使推断出了敌手,令妃也无法动弹——她被禁足了,理由还非常正当。令妃不知道皇后现在是怎么想的了,这回可不是我招惹你,你怎么又找到我头上了?你不是应该对付含香的么?令妃想了一回,不管真相为何,先生个儿子才是要紧的,禁足又如何?生下了儿子,就是开禁的契机!只要能生了儿子出了宫门,令妃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继续走下去的。自己真是鲁莽了,含香一时得宠又怎么子?等自己生下了阿哥,皇上必会来看自己的啊!平白让人抓了把柄禁了足,当务之急是养好了身体,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这才是翻身的资本啊! 福伦夫妇不但着急还伤心,福尔泰死了!来送信的人,一问三不知,只说福尔泰是婚前病死的,就地安葬了。夫妻两个半辈子养了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剩下一个尔康,正在做着监工的买卖,与前些年的风光一比,真是凄凉又凄惨。问题当然出在令妃身上,当年有令妃扶持,吹个枕头风什么的,现在令妃自己都被关了起来,如何能帮得了福家?福伦夫妇大叹流年不利! 在家里设祭,祭了福尔泰一回。夫妻两个开始合计了,总要给福尔康弄个好前程才行。福伦夫人就催着福伦上折子,乞福尔泰骸骨回京安葬,也好借机让乾隆重新想起福家,以乾隆那个要面子的脾性,为了表现仁慈,也要给福家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的。还有就是与傅恒等人套个近乎,能让他美言两句,这事情就好办多了。福伦夫人这样想着:“可惜不能再见令妃娘娘,不然,搭把手也是好的……” 福伦静了一下:“我得想想事情要怎么办,话要怎么说!尔康回来之后让他到书房来见我。” 福尔康听说弟弟死了,双目泛红,七窍大张,当时就要闯宫请命,要求乾隆把福尔泰弄回来安葬。福伦喝道:“你犯什么浑?!尔泰去了,我和你额娘难道不心疼吗?你给我静下来,听我说!”理了一下思绪,“令妃娘娘莫名被禁足,咱们打听不到消息,你倒还方便一些,把前后因果弄清楚了再回来!皇上 88多事的三月 永琪与福尔康虽然决定要打探消息,却是无从下手。他们最熟的是侍卫,不幸遇到傅恒整顿宫中侍卫,与他们为善的人或因小燕子闯宫一事受牵连革职、或是调岗到冷僻的地方,不但能提供消息,连行个方便让他们自己去探问的忙都帮不上了。什么夜探坤宁宫是再也不要提起了。 坤宁宫的门禁又严,旁敲侧击也没人理会他们。况且,一旦打上五阿哥或者福家的烙印,坤宁宫的人怎会提供消息?永琪与福尔康急得团团转,福尔康回去与父母商量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福伦夫人又催福伦再拜访一下傅恒,或许能讨个主意什么的。 福伦愣了一下:“上回去……”打了个寒颤,想起傅恒的话来,又比对一下自家如今的处境,沉着一张脸,“都不许轻举妄动!我们福家,该做皇上的臣子才是!这么着急表现,到底是为了哪个?”或许,从一开始,福家就做错了什么。 福伦夫人却不这样认为:“难道我们现在还能洗清自己么?老爷,现在不是说什么回头是岸的时候了!就算我们肯,别人也未必肯啊!” “阿玛,我们家与令妃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经密不可分了!”福尔康从来就没想过跟令妃对着干或者跟令妃拆伙,从小,听到她是令妃的亲戚的时候,别人总会给他一些面子,久而久之,他的心里自然跟令妃是一派。 福伦拗不过妻儿,着实灰心:“有什么计划都要跟我说!不许擅自行动!”福伦还是狠不下心一条道走到黑,也知道这么些年下来,与皇后一系的积怨已深,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一头存了反水的心思,一头又同意福尔康摸摸底暂时跟着令妃混。 事有凑巧,正遇到慈宁宫、坤宁宫几个嬷嬷过继嗣子,家里开酒席。福尔康就跑去凑热闹,顺便打探消息。大喜的日子,几家人家不待见他也不好赶他走人,弄得沸沸扬扬的让人看笑话,只当他不存在。福尔康也就混到了席上,酒桌上说的不过是些吉祥话,恭维一下某嬷嬷实在是好福气,又盛赞老佛爷、皇后娘娘仁厚一类。再想打探宫中秘事,贺客们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嬷嬷们的嗣子是刚刚过继来的,并不够身份知道机密。嬷嬷们自己,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又不是傻子,怎会随便说了? 福尔康铩羽而归,只得另寻他策。 因钟茗给了假,容嬷嬷当晚就留在宫外,享受一下老太太的待遇。半夜时分,阴风乍起,容嬷嬷被碜人的声音叫醒了。醒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一个诡异的空间,里面是些戴着面具的青面獠牙,差点以为上了阎王殿,可等到“判官”吓唬完了一发问,容嬷嬷差点笑破肚皮!心里发狠,敢装鬼吓唬我老太婆,你们等着! 装神弄鬼的正是福尔康,他先问了容嬷嬷一些姓名之类的基本问题,接着就历数容嬷嬷的“罪恶”。别说,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手上能干净的人几乎没有,容嬷嬷真干过几件狠事,听得鬼判一一细数,当真三魂飞了两魂半,几乎要吓死过去。待听到后来,容嬷嬷一面害怕一面怀疑,鬼判问话的口气好熟悉啊,怎么鬼判想问题的思路跟那个谁谁差不多呢?又听问到皇后的事情,皇后对令妃有阴谋的事情时,容嬷嬷渐渐拉回了吓飞的魂魄,暗地里掐了一下大腿,生疼!容嬷嬷来精神了,细辨一下声音,不是福尔康又是谁?我说怎么没过奈何桥就到阎王殿了呢! 容嬷嬷大喜,想起与皇后的计议来。娘娘说计划有变,但是仍然要稳住令妃。在宫里的时候还愁着没办法麻痹令妃呢,一出来你就送上门来了! “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又怎么谈得上陷害令妃?是令妃自作自受,又岂能怨得了别人?含香来了,令妃就不得宠了,娘娘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现在,她又哪算得上个人物呢?何必为了跟她怄气失了圣心?”容嬷嬷故意踩令妃几句,发泄一下心中怨气,最后,为求效果逼真,还假意求饶,“老身知道的全都说了!送我回阳间罢!” 福尔康一听,合情合理,最关键的是,令妃真的是一个没绷住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一个手刀劈翻了容嬷嬷,把人再扔回去,反身回家跟爹娘商议大计去了。——装神弄鬼的地方正是福家,借着福尔泰灵堂的鬼气,气氛合适得不得了。 福家仅剩的三口人静默一阵,福尔康沉不住气了:“阿玛、额娘,这件事情要早些告诉令妃娘娘,让她小心谨慎,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福伦夫人同意福尔康的观点:“正是这样,皇后这是坐山观虎斗,要让令妃娘娘和含香较劲儿,她好坐收渔人之利!” “那要怎么化解皇后的招数呢?”福尔康思索着。 “皇后并没有行动,或者说,对于她来说,一动不如一静,”福伦指出了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3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3部分阅读 伦指出了妻儿的漏洞,“她已经是皇后了,只要高高坐着就行了,以前她沉不住气,找令妃娘娘的晦气,所以总是招皇上的讨厌,现在她变聪明了,轮到令妃娘娘沉不住气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化解皇后的招数,而是让她出招。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福尔康眼前一亮:“皇上!五阿哥!如果皇上重新宠爱令妃娘娘,皇后一定会坐不住的!如果皇上对五阿哥寄予厚望——皇上也是这么做的,皇后娘娘就更坐不住了!” 福伦夫人也道:“这样,我明天去找令妃娘娘的母亲,她总还能有资格递牌子看一下令妃娘娘的,让她传个话,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想法。” “错了!要传话,传的也是——不要擅动,生下小阿哥就能出门了,”福伦截口道,“还有你们,也不要四处活动了,尔康,皇帝现在对我们有成见,我们越是招摇,只能越让皇上生厌。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把接待阿里和卓的差使做好,做出成绩来,才能有前途!不要想着钻营。嗐!”不知是不是后悔自己当初走错了道。 福尔康口上应了,送父母回房休息之后,心里仍不能平静。他所求的,不止是官爵,还有紫薇。福尔康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点出彩的事情,还要用真情感动一下乾隆,让乾隆把紫薇指给他!皇上既然能对含香动情,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定能理解他的爱情的! 容嬷嬷是被冻醒的,抬眼一看,自己居然身处在院子里,地上又硬又凉,容嬷嬷浑身难过。叫来家里的仆人,把仆人吓了一大跳,不明白这老太太怎么到院子里来了。容嬷嬷顾不得抽疼的脑袋,天一亮就回宫了。 钟茗听了容嬷嬷的遭遇,愤怒的同时也大囧,装神弄鬼的狗血剧情你也想得出来!那个让蒙丹装萨满的计划,不会也是你想出来的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福尔康你才是新时代的好青年,不但不信鬼神,连s鬼神、借鬼神之名这样不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容嬷嬷,你这两天好好养病吧,咱们不用管剩下的事情了。”容嬷嬷真可怜,这么大年纪,先被吓个半死,回过神来被打晕,然后丢到院子里,农历三月的夜里毕竟不暖和,恐怕要休养一阵子了。福尔康,你给我等着! 不等钟茗想出了办法整治福尔康,令妃的母亲就递牌子进来,看望女儿兼请罪的。钟茗垂下眼睑:“备辇,去慈宁宫。”老佛爷抽抽嘴角:“你家女儿在我这里,看来你是不放心呢?”魏佳太太哪里敢接话?一个劲儿地请罪。老佛爷倒平静了:“去看看也好,别看不着又胡思乱想!只记着一条,甭拿宫里当外头似的想逛就逛。令妃有孕,需要静养,不要总是打扰她!”言罢,命慈宁坤的太监引着魏佳老太太去延禧宫,好生伺候着去了,再原样伺候着回来。 慈宁坤的太监寸步不离地紧盯着,魏佳老太太没有机会说什么秘语,只嘱咐令妃静养,特别在“安静”两字上加了重音,又说等令妃生产过后,再递牌子来请安,仅此而已。连进给令妃的东西都被太监拦了下来,借口也是现成的——令妃有孕,不要接触宫外的东西,万一再病了呢?所以,先放到库里封好,令妃生完孩子,再交还给令妃。令妃果然“安静”了,延禧宫里再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另一边,永琪得了福尔康的回答,并不能满意。他需要的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解救小燕子的突破口。如果是皇后有行动、有图谋,令乾隆偏向皇后,才使得小燕子如此凄惨,这样他才能找到结点见招拆招。皇后不动了,他根本找不到拆招的地方,小燕子只能继续关在漱芳斋里。永琪很烦躁。 ———————————————————————————————— 令妃不闹腾了,不代表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乾隆二十五年实在是个让人不得安生的年份,三月也是个让人烦躁的三月。乾隆忙着会试,心里又想着接下来的殿试要出什么样的题目,抽空跑到宝月楼犯一下贱,回来再看一下永琪是否正常。老佛爷的心思都在儿子和孙子身上,打击完了令妃,要联络母子感情,还要照顾一下永琪的感情问题。令妃安静养胎的同时还要琢磨着重夺宠爱,福家想着自家的前程,福尔康还要思念一下紫薇,永琪最担心的就是小燕子了。阿里和卓为女儿迟迟未得晋封而忧心,他的女儿则在思念着蒙丹顺便要提防一下皇帝。蒙丹身在会宾楼,绞尽脑汁要抢回自己的新娘。 在这么一群人当中,最清闲的,就数钟茗和紫薇两个人了。 紫薇不用担心小燕子的马蚤扰,虽然是在养伤,日子也过得惬意。金锁脸上含笑,私下恭喜紫薇:“格格,养好了伤,您就能正式晋封啦,太太知道了,该多欣慰啊!”紫薇的生活有了盼头,心界也开阔了许多,不再拘泥于感怀身世思慕少年。她本性文静,宫中规矩虽多,倒并不觉得辛苦,身份又有了归属,越发珍惜了起来。偶尔也会拨两下琴,歌却是不再唱了的,时常想起娘,不忆蒲苇忆慈母心肠,珍惜今日所有。或与晴儿聊天,用心记下各种规矩忌讳、格格间的悄悄话儿,或陪老佛爷说话,讲解两句佛经。 钟茗每日不用看着令妃的脸,实是人生一大快事。虽然容嬷嬷要休养,稍嫌美中不足,好在最近闹事的人都关了起来,并不费心,钟茗就放了容嬷嬷的假,赏了药,让她好好养病。日常宫务都是做得顺手了的,并不觉得很累。 然而,好日子没过两天,又出事儿了——和硕和婉公主薨逝。 乾隆焦头烂额之余,还要抽空去和婉丧仪上晃一圈儿。这个女儿是从弘昼家抱养来的,当然要生荣死哀,正值大比之时,皇帝也要在天下读书人面前展现一下慈爱情怀。不但他去了,还带着一串儿子去了。 三阿哥永璋、贝勒永瑢因纯贵妃的病情加剧,心情本就不好,亲临丧仪看到满目凄凉,念及正在生死挣扎的生母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四阿哥永珹素来老实,领着同母所出的八阿哥与十一阿哥,礼仪也很周全。十二阿哥永璂年纪最小,被乾隆领着,感受到乾隆的低气压,也闷闷蔫蔫的。 唯五阿哥永琪,一面伤心,还一面担心着小燕子,因此显得心不在焉。乾隆赐奠毕,抓着永璂的手往位子上坐去,一个眼风扫下去,各人表情收入眼底。永璋、永瑢的表现他很满意,永珹、永璇、永瑆的表现还不错,再看一下永璂也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永琪——居然是一副走坐不宁的样子,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毛病,乾隆一定会觉得有个人站在他身边,不停地拿棍子戳他,让他不能平静!既使是养女,和婉也是永琪名义上的姐姐,按血缘来算,和婉也是他堂姐,血缘极近。他心里存了什么样的大事,让他连和婉的丧礼都不能静下心来哀恸一回?! 再想到永琪在真假格格事件中对待亲妹妹紫薇的态度尚不及一个小燕子,觉得这个儿子对骨肉亲情未免凉薄了些。握着永璂的手无意之间用力攥紧了,觉得手里湿漉漉的,这才低下头,永璂的小嫩手早被捏得红红白白的,一副强忍着要哭状。永璂见乾隆低头,连忙用另一只小手抹抹眼睛:“我没事儿。”乾隆歉意一笑,拍拍永璂的脑袋,心中阴霾更胜,如果永琪真的是凉薄之人,会如何对待异母嫡出的永璂?雍正继位,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无事还要有人编点话题,乾隆登基后就收了《大义觉迷录》等书,以期制止这种八卦歪风,现在他实在不想自己身后再闹出个什么残害手足的话题来给人说道了。 扫一眼灵堂,乾隆又泄气了,刚才攒的那些狠劲儿仿佛不见了,所有的儿子都在这里了,真没什么更出色的啊。可永琪——乾隆心里矛盾万分,他要是能有圣祖爷那么多出色的儿子,该有多好啊!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关就关,不用考虑损耗问题。 从和婉的丧事上回宫,乾隆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连调戏一下含香的兴趣都减退了不少。钟茗猜测他应该是感伤女儿离世,大概还要悲哀一下儿女稀少什么的,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触他的霉头了。 果然,乾隆没几天又跑到永瑢的府邸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平白把个儿子过继了出去。钟茗只作不知,密切关注着宫中诸人的动态,至于宝月楼方面,钟茗是绝了主动招惹的心思,人家含香根本不在宫里,钟茗就是想怎么样怎么样也不可能扔下坤宁宫不住三不五时往海子那边跑,当个斗龙救公主的勇士或者是知心大姐什么的。所以说,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吧,谁也不是上帝,能为别人负责。含香是逃是留,是死是活,钟茗都无能为力,她还有儿子要养、有女儿要教,有日子要过。含香已经是成年人了,民事刑事责任,她都能自己负了。 ———————————————————————————————— 三月果然不太平,孝贤皇后的忌日过了没几天和婉薨了,和婉全套丧仪没做完,又报纯贵妃不行了。纯贵妃的病拖了一天又一天,这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乾隆拿出反贼的严谨态度,细细审问了一回太医,得到了结论——纯贵妃这回是真的要死了。棺材是早就备好的,一应东西都是全的。乾隆这才下定了决心,顾不得和婉刚薨,赶紧册封纯贵妃为皇贵妃。消息传来,所有人都知道,纯贵妃这回晋了皇贵妃是不死都不行了。 乾隆朝册封皇贵妃的礼仪尤其繁琐,不同于一般宫妃晋位。还是乾隆十三年的时候,孝贤皇后崩,后宫需有人主事,乾隆册乌拉那拉氏为皇贵妃,权掌六宫。为了面子好看,定皇妃摄六宫事,体制宜崇,祭告如册中宫仪。次日朝皇太后,拜跪甬路左旁。纯贵妃一个重病之人,大礼服加身,走完了全套复杂的仪程,当时就累得几乎昏死过去。 看着纯皇贵妃如此受罪,她所生的两儿一女心里百感交集,晋位是好事,可晋了皇贵妃八成是死期将近的缘故了,不免又是一阵伤心。 乾隆很想借着册封纯贵妃的机会把含香也一并册封了,然而会试马上就要放榜了,他还得去处理一下接下来的殿试事宜。册封纯皇贵妃又有一点死囚吃最后一顿好饭的意思,有些不吉利,便错开了日子。乾隆还有个小心思,他想让阿里和卓在京中多留几天,劝一下含香,让她乖一点,同时也让阿里和卓看一看大清人才济济,欣欣向荣,回去以后也好宣传一下,镇住不安份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乾隆命相关部门用心准备,重挑个日子册封含香。内务府干的就是这个,当然用心,礼部就不同了。 乐克有点儿窝火,在他看来,论才大典可比册封个妃子重要得多。纯皇贵妃也就罢了,好歹生儿育女,三阿哥又是乾隆仅存诸子中最年长者,她又快死了,为她忙碌一点还说得过去。含香一归顺之人,即使为了笼络回部起见,也不能为她耽误了大比。含香入京的阵仗,乐克是见过的,一路招摇而来,轿子只有个顶儿,几层纱能挡住什么?都让围观的给看遍了,深觉得到底是边垂女子不识礼数真是不够端庄,加上乾隆前些时候得空就去逗弄人家,乐克把错归到乾隆和含香两个人的头上了,对含香更没什么好感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啊,礼部最重要的事项就是拟些好听的字眼准备着,皇上觉得哪个字好,就挑出来用作妃子的封号罢了。这么多年,册了那么多的人,草稿一张一张的,随便抽一张誊抄一下交上就不就行了?因不是御史,乐克不那么愣头青地上折子了,在回乾隆话的时候,很直接地道:“奴才是礼部尚书,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闱在即,殿试将至,奴才委实不敢误此大事!皇上所命之事,是礼部所辖不假,然望皇上以选才为重,勿念后宫!奴才请转交有司,此事非礼部尚书此时所当为!”一甩手,他丢给底下人去办了。当然他也没忘尽职地提醒乾隆,好皇帝是不应该总想着美女的。 乾隆咽咽唾沫,不好硬与乐克争辩,生怕他再弄出个什么奏章来让自己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丢脸。想想乐克是个死板的人,估计对含香的身份有意见,与其让他接手有怠慢的嫌疑,不如找个会奉承上意的人来办。乾隆这么安慰完了自己,努力忘掉被乐克暗示重色误事的不快,指了乐克的手下准备含香晋封事。 等乐克忙完了会试,准备完了殿试,把一堆新鲜出炉的国家栋梁送到殿上让乾隆考。等乾隆点出了三甲、排完了次序,三甲游街,晋见,再授职,各归各位,已经到了四月了。乾隆看着自己钦点出的一堆人才,听着了阿里和卓的称赞与羡慕,龙心大悦。看到阿里和卓的欲言又止,会心一笑,次日就封了含香为“香妃”。正事忙完了,他又有空跟漂亮姑娘继续磨了。 乾隆要封含香,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这便犯了难——含香一直着维族的服饰,而正常的册封礼当着正式的妃这一级的礼服。乾隆不想委屈含香,又拗不过老佛爷心中不喜,还是阿里和卓乖觉,让女儿换上了礼服去行礼这才把事情给圆了过去。 册封妃子的金册,乃是满、汉双文并书,乐克对含香不感冒,这阵子一直有正事要忙,就不爱搭理这事儿,然而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不对劲儿,仿佛与含香有关的事情总要出点儿纰漏似的。麻烦果然来了,等册文传到耳朵里,乐克这才着急了。有清一代,后妃的谥号、徽号、封号,无不取吉祥美好的字眼儿,用的是诸如——惠宜仁静宣娴端慎懿庄穆淑哲恭安纯德顺一类的“美德”之称,赞的是“德”而非“貌”,以示皇帝正派,从无“香”这样听起来如此香艳的封号。皇帝,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小老婆闻起来香吗?皇帝,你居然又堕落了!叫“丽”妃也比“香”妃好听啊!你已经从夸赞人家脸蛋到夸赞人家身体了吗?太猥琐了!没品的暴发户才这样炫耀侍婢的——正经人家里稍有身份的妾都不能被拿来这样说,你是皇帝,要首重德行啊!就算是藩邦来的,你也应该大度一点,正派一点,不带这样作弄人家女儿的! 然而滋事体大,又本是礼部的差使,乐克恨得把手下招过来一顿狗血淋头,这才拎着办事的人跑到乾隆跟前请罪。办事的人也冤枉,最后定稿的是乾隆,他们拟的一堆好字乾隆一个没挑,直接写了个“香”字,他们好想死!可乾隆在兴头上,他们没有顶头上司乐克那样的胆子去批逆鳞,只能忍了。 乾隆傻眼了,真是个香艳的封号啊,乾隆已经不敢想像民间会有什么样诡异的传说流传出来了。想骂乐克多事,乐克一付忠臣状,自认失察,甘愿受罚。乾隆习惯性地跳过惩罚忠臣、纯臣乐克这一环节,开始懊悔自己自己脑袋发热选了这个字! 可宝册已经铸好颁下了,再改就更招人眼了。乾隆此刻只盼着阿里和卓是藩臣,满、汉之文不精通才好。又琢磨着过些日子寻个由头给含香晋位,顺便改了这个香艳的称呼,掩盖了自己曾经语文不过关的糗事。 含香的封号读出来,钟茗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紫薇却是心下纳罕,小声问晴儿:“这个封号怎么如此怪异呢?宫中主位的名讳,即使是单字仍要避讳的啊!” 晴儿愣了愣:“礼部这是怎么了啊?只有贵人、答应、常在三级,或取姓后缀品级来称呼,或取名字的一个字缀上品级来称呼,万没有妃位或者以上的娘娘的名讳可以被拿出来当封号,任凭谁的嘴里都能念叨的道理。” 两人一嘀咕,老佛爷与钟茗才反应过来,老佛爷是由着乾隆宠含香,随他折腾,并不管束,没有发现这一点。钟茗是不愿无事献殷勤,给人非j即盗的错觉,又因对“香妃”这一称呼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也没觉得别扭。 大眼瞪小眼,皇帝,你真是不争气! 阿里和卓没功夫挑乾隆的不是,见含香被册封,地位还不低,放下心头大石,向乾隆辞行,乾隆一乐,许了含香去送他。同时还册封了阿里和卓,承认其地位,连同先期进京输诚、目前定居京中的阿里和卓的兄弟,也封了台吉之号。永琪一直接手的接待工作,不免打点起精神,希图让乾隆满意,继而答应他的请求,放出小燕子。乾隆不欲把永琪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看在永琪与阿里和卓相处还算不错的份上,耐着性子让永琪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好,完事之后把永琪拎回来再教育。 永琪依然提携着福尔康,一同护送香妃送行。在福尔康看来,令妃固然重要,可现在令妃是暂时指望不上了,而自己要办的事情却是紧急,香妃正得宠,可以借机观察一下,她如果能说两句好话,在乾隆面前是最顶用不过了。永琪一听,觉得这主意不好:“小燕子可是闯宝月楼才被罚的!” 福尔康心说,紫薇没得罪过她啊!嘴上仍辩解道:“总比被小燕子闹了一回又一回的老佛爷、皇后,好说话吧?”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或者,可以托阿里和卓给香妃递个话。” 两人各怀心事,又都打点起精神去应付差使。郊外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钟茗被老佛爷急召去慈宁宫,也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正如福尔康所说,众目睽睽之下,瞒,是瞒不住的。 老佛爷恨得捶桌子:“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捶完了,还要嘱咐,“谁都不许泄漏出去!” 这个命令下得似乎晚了一点,该知道的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老佛爷顾及乾隆的感受,不好马上召乾隆来问个究竟,因这一迟误,太医院又鸡飞狗跳了起来——皇上跑到宝月楼去把新晋封的香妃娘娘掐个半死,心跳都快没了! 89有人要反水 老佛爷捶桌子的时候,钟茗正在慈宁宫里,按着兰馨未下嫁前的做法,指导一下晴儿与紫薇如何处理家务。晴儿本就灵醒,早间是学过的,在老佛爷身边儿也是常处理琐事的,并不用再多教什么,只在偶遇到没见过的事情的时候发问一下。把她捎带上来教,主要还是钟茗对她的终身大事有点着急。晴儿十八了,在这个时代差不多是大龄未婚女青年,要真像老佛爷说的那样多留两年,就该滞销了。正好借着教导管家的由头,把话题引过来,也算是尽一份养母的责任。晴儿要再拖到“五年后”,真的就没什么好人能够嫁了。 紫薇则是要系统学习的,夏雨荷教了女儿琴棋书画,却没大教她什么俗务。紫薇见晴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又羡慕又着急。入了宫,才知道自己耽误了多少功课,紫薇每每为此担忧。听到钟茗把话题引到晴儿的婚事上,紫薇才略放了一下心,原来晴儿有这个缘故在里面,所以学得早,自己还有一年多的孝,不算很急。 老佛爷自有打算,她现在为着永琪、令妃、香妃心里乱糟糟的,留个晴儿在身边,也好有个倚仗。再者,外面也有点混乱的迹象,傅恒在清理侍卫、乾隆也在梳理朝中官员,老佛爷欲待事件平息了,再择一稳妥人家把晴儿嫁过去,免得前脚指了婚,后脚夫家出了事儿,那就太对不起晴儿了。 因兰馨选婿的事情一波三折,老佛爷对晴儿格外在意,只是前些时候又是礼佛又是被小燕子闹的,没有多少心情静下来考虑晴儿的婚事,现在事情快平息了,老佛爷觉得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才行,同时也想听听晴儿自己的意思,见在座的都是自家娘儿几个,老佛爷也没让晴儿与紫薇回避。紫薇的事情就更棘手了,晴儿身份端正,只是为了嫁得更如意才拖着的,紫薇的身份就不同了,尤其她除服之后都二十了,更是难办。换一个人降一点标准也行,老佛爷只担心乾隆不愿让紫薇委屈,不免又要费脑筋。让紫薇旁听一下,明白一下处境,将来择婿的时候让她自己不要太挑剔、懂事一点,不要要求太多。 想到这里,老佛爷对钟茗道:“知道你疼她,只是纯皇贵妃有些不大好,和嘉是她所生,忙着大婚也就罢了,晴儿这样恐不相宜。依着我,至迟两三个月便有分晓,那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钟茗一算,纯皇贵妃于晴儿算是庶母,不用服三年丧,就算是她死了,也不会耽误晴儿的婚事,正有时间细细准备。所可虑者,唯有一个箫剑,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到没到京城?忽而失笑,小燕子都被关了,紫薇都正常了,还怕个什么箫剑? “皇额娘说的是,咱们仔细瞧着也就是了。”钟茗对于紫薇也有腹稿,满洲八旗不行、蒙古王爷不行,不是还有汉军旗么?皇家女儿,稀有下嫁满、蒙以外人家的,可紫薇是私生女如嫁满蒙世家,那有点儿不给人家面子,一般人家又委屈了紫薇,毕竟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择一汉八旗世家的夫婿,身份正相宜。但是这个话现在还不能说,钟茗还不知道紫薇对福尔康现在是什么心思,担心引起她的反弹。 晴儿红着脸揉着帕子,低头不语,即使是自己的婚事,也没有她自己拿主意的道理,能让她旁听,已经是很照顾她的感受,有考虑她意见的意思在里面了,那她就更要识趣一点,如非必要,万不能多话,倒显得轻狂。紫薇看看情势,知道这样的话题她们未婚女儿是没有插嘴的余地的,只在心里转着刚才老佛爷和钟茗说话的内容。 “好啦,咱们说到哪儿了?”老佛爷问。 紫薇抬头,微笑欠身道:“回老佛爷,您刚才说到宝月楼的处置了。” “唔,”老佛爷略一点头,对钟茗道,“就按刚才说的罢,宝月楼那里,一应供给凡与香妃习俗不同之处用同等的其他东西替了,可她那身衣裳,在宝月楼里我不管,正经的场合该穿什么品级的服色,她还是得换回来的!”老佛爷对于含香晋封时在衣服上打的官司仍然不喜。 “媳妇记下了,”钟茗应道,“她既是表明诚意来的,就该真的做点儿什么才好,哪怕真是个神仙,既受了供奉香火,也当对供奉她的人有所回报。咱们允了她保留生活习惯,是尊重她,她也当尊重一下这里的习惯才对。没道理只能要求别人为她着想,她对别人的感受就不管不顾的。” 老佛爷连连称善:“正是这个理儿,按理说没有皇家屈就别人的,但她的情况特殊了点儿,皇上又宠着她,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凡事各让一步,也能有个善了了。” 接下来一样一样分说最近宫里的人事变动,延禧宫裁汰人手,令妃的亲信换去不少,需要择合适的人去填缺。换下来的人,也要给个去处,就是辛者库,还有不同的岗位呢!冬雪、腊梅去何处,太监们又去何处,不能让互相之间有了串连,也不能放到比较重要的岗位上。这些事情,老佛爷的处置又比钟茗要高明一些了。 正说着话呢,就有小太监一头扎了进来,晴儿跟着老佛爷的时间长,知道那是老佛爷,怕香妃不了解宫里规矩派去照顾的人:“老佛爷,香妃娘娘今天去送阿里和卓,送完了人,突然冒出个刺客来要抢香妃娘娘,被五阿哥和福尔康打伤后,香妃娘娘突然跪地为他求情,说……说……说两人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咚!”老佛爷戴着金指甲套的手就砸在了桌面上,“那个刺客呢?” “呃……被五阿哥和福尔康给放走了……” “他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管他是什么来历,都应该拿回来审问才是!”老佛爷发怒了。晴儿皱起了眉毛,觉得这种时候她和紫薇两个女孩儿应该退下了,给紫薇使了个眼色,正看到紫薇右手拿着帕子捂住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紫薇真是呆了,没想到福尔康的脑筋已经不清楚到这个份儿上了。好吧,他满脑子想的是两人的未来,不考虑其他,紫薇也认了,时至今日,紫薇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尴尬,能有个疼自己的人,也算不错了。只要福尔康能争点气,这日子也就凑合着过了。可福尔康他现在不止是不争气,反而堕落得厉害。好好的,你把个刺客给放跑了,他跟香妃如何亲近我不知道,可是,皇阿玛对他够好的吧?你怎么能把一个要抢皇阿玛宠妃的人给放跑了呢? 乾隆待香妃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永琪和福尔康居然放过了劫香妃的人,实在是昏了头!乾隆因为愧疚对紫薇这个女儿很宽容,导致紫薇对乾隆的父母之情更盛,见自己的生父居然被五阿哥和福尔康背叛,紫薇对福尔康那点的期盼,就犹如风中之烛。至于另一位当事人五阿哥,虽然是哥哥,紫薇对他实在是失望得紧了。心里烦得很,更不愿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紫薇打定了主意,就站起身来,晴儿见状也坐不住了,只听紫薇道:“老佛爷、皇额娘,紫薇还有样针线没做完,就不打扰两位处理正事儿了。” “晴儿去紫薇姐姐那里学一下绣法。” 老佛爷犹豫了一下,没说话。钟茗心思一转:“你们停一下,”对老佛爷福了一下,“皇额娘,年轻姑娘知道避忌是好事,可有些事情,不可能避忌一辈子的,到她们自己有了家,见到这样的事情也避忌么?事情都是一点一点学会的,今天算作个开头吧。” 老佛爷看两个孙女已是亭亭玉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钟茗这才道:“不用避了,一起听罢!眼瞅着都是大姑娘了,再懵懵懂懂的也不好,你们以为管家的事情,只是要吩咐怎么布置屋子、怎么送节礼么?这里头还有更大的学问,就是怎么处理人!老佛爷刚才已经教了你们怎么处置奴才了,现在,你们就看一下怎么处理‘家务’好了,才是真正的‘家务’呢!” 晴儿与紫薇一齐欠身:“听老佛爷、皇额娘的吩咐。” 老佛爷命小太监说仔细了,小太监不敢马虎:“开头,皇上命五阿哥带人送阿里和卓,又因香妃娘娘与家人一别不知多久才能见,也允许香妃娘娘去送行,同去的还有礼部与理藩院的大人们。阿里和卓临走还给香妃娘娘下跪的,阿里和卓走了,香妃娘娘还不肯回来,一直看着,然后,突然就闯出一堆蒙面人,要抢香妃娘娘。五阿哥与福尔康等带着侍卫,格杀了许多蒙面人,首领已经被五阿哥剑指咽喉了,后来,香妃娘娘居然是认识首领的,五阿哥和福尔康也认识他!他们都叫出了刺客的名字,叫什么‘蒙丹’的。然后,香妃娘娘居然对五阿哥和福尔康下跪,说是,‘我是回人,不管你们满人的规矩!今天,要不然你们就放了他!要不然,就杀了我们两个,把尸体带回去交差!你们选择吧!’”小太监歪着头把香妃的原话重复了一遍,这样的娘娘、这样的话,实在太罕见了,她的话想不记住都难,看看老佛爷铁青的脸,小太监只得继续往下讲,“后来,他们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因隔得远,就听不清了,只看到……咕嘟(小太监咽口水声,接下来的事情比香妃的大声宣誓更惊世骇俗,需要酝酿一下才能说得出来)……只看到……咕嘟……只看到香妃娘娘把刺客抱到怀里拿自己的面纱给刺客擦脸,”飞速地说完香妃的举动,喘口气,“然后,五阿哥和福尔康又跟香妃娘娘嘀咕了一阵儿,福尔康说他解决了最后一个刺客,有人怀疑,说要处置了尸体,可是五阿哥就说香妃娘娘要紧,不让大家去追查刺客了……”撇撇嘴,谁信他们俩的鬼话啊?!不追查?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老佛爷恨得捶桌子:“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捶完了,还要嘱咐,“谁都不许泄漏出去!” 该泄漏的,到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泄漏得差不多了,至少,跟随着理藩院去送人的香妃的叔父一家已经知道了!她的五叔额色尹被封为辅国公,这回也随着去送行,额色尹知道蒙丹是谁啊!听到香妃喊他的名字就觉得事情坏了!现在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要不要跟老婆孩子商量一下准备逃亡了——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子?! 在老佛爷的捶桌声中,晴儿感到简直不可思议,想香妃堂堂皇妃,居然这样不管不顾,就算是为了保蒙丹的命,也不当这样做啊,这简直就是帮倒忙!她弄个其他的借口,说什么兄妹之情,不愿族人与满人通婚也行啊!皇上正要安抚回族,恐怕还要好言安抚,现在却是皇妃与男子另有私情,不死还能怎么着? 紫薇也冷了脸,以她对福尔康与永琪的了解,这个刺客多半没死,还是被他们故意放走的!那个刺客,既然与香妃相识,必定是回人了,估计就是那天在会宾楼见到的那个了!回人的服饰,紫薇开始不认识,含香入宫时,紫薇只觉得伴舞的人衣饰眼熟,现在全串上了!福尔康可真行,只要是他福尔康认识的人,都比紫薇的皇阿玛重要!福尔康再爱自己,只要做了对不起皇阿玛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女儿的都不能再对他有什么善意的表示了。 “都下去吧,这件事情,先看皇上有什么意见!”老佛爷知道儿子好面子,在这件事情上便不肯先下手处置了香妃。 钟茗小心地道:“香妃的叔父一家似乎正在京师,或可召其婶母前来一问,万事小心为上,万一是误会呢?” 老佛爷一咬牙:“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好黑了,急急忙忙的召来,又要引人猜测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迟一夜未必有什么,明天一早,就说是阿里和卓刚走,怕香妃想念家人,让香妃的五婶入宫来见她,先把人接到慈宁宫我来问问!福尔康个没用的东西,当时就该把刺客打死了账!他居然容刺客多活了那么久,还跟香妃……” 钟茗心说,蒙丹现在都没死呢,你要知道了,还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看看天色,可不是么,早上起来,一大堆的仪仗要跑到城郊去,回人队伍里还有乐团,移动更慢,然后应该是礼部的送行仪式,再下来是父女话别,最后又擒杀刺客,再从郊外赶回来,小太监又讲了一堆故事,天真的快黑了,要传晚膳了。 “晴儿、紫薇,事涉阴私,最好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事情一旦闹大,就无法善了。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阴私之事是最难解释得清楚的!众人最喜欢听这种小话,却又不会细辩其中是非,即使你解释了,不过是为茶余饭后再添一谈资。这种事一旦沾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压下来,不要再闹大。你们如果听到风言风语,只要禁止谈论就好,不要多说其他!免得越抹越黑!” 晴儿紫薇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紫薇更是明白,夏雨荷未婚先孕,在济南的时候,风言风语的威力,她绝对是见识到了。 钟茗心情不坏,香妃事件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但是宫里其他所有人的心情显然因为这件事情变坏了。 第一个就是乾隆,这是废话,明晃晃的皇冠上漆了绿漆,那不叫装嫩,叫扮绿头龟。福尔康还在这个时候用一种‘含义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洞悉一切的导师一般对他说话:“臣想,这次阿里和卓带着最大的善意来北京,还留下了香妃娘娘,他的诚意,让人感动,如果因为有人劫美,再弄得有所伤亡,造成民族仇恨,不是辜负了阿里和卓的好意吗?所以,臣做主,把那个主犯给放了!” 乾隆被福尔康那种‘我是为你好,我是你人生的指路明灯,听我的准没错,绿帽子你要戴牢了’的语气顶到了南墙:“你是哪一根筋不对?你把主犯给放了?到底那个人为什么要劫持香妃?从哪儿来的?你发昏了?永琪,你也让他这么做?”天啊,朕身边怎么混进这么个二五眼儿来?!连皇妃都敢劫了,你不问清楚了背后有没有其他的阴谋就这么揭过去了?乾隆恨不得一脚踢死了福尔康! 永琪连忙为福尔康说话,请乾隆听福尔康细说,福尔康看乾隆已经不耐烦了,连忙坦白:“{此处要引用原文,详见有话说里的黑体0}” 乾隆的心情很复杂,福尔康说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如果香妃真的是喜欢那个人犯的,杀了人犯,香妃真的会恨自己也说不定,可是不杀,还放了,乾隆没这么大的度量!人都已经放了,还事关自己帽子的颜色,乾隆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追查,只能葫芦着过了。但是心头一口恶气委实难消,皇帝生气不用憋着,出气筒是大把的:“永琪办事不力,去景阳宫读书反省,三天以后再出来!” 永琪被叉了出去,就剩下一个福尔康了,福尔康本是乾隆厌恶之人,这回又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出现,他说的话再有道理,乾隆也不能容忍:“福尔康未能恪尽职守,使刺客突入,令香妃受惊,革职!”想了想,“传板子!” 福尔康不想乾隆居然没有被感动也没有被说服,还要打他,一打就是四十板子!他习过武,倒没打死打残,却也伤得不轻,急需医治了。抬回家里,福家又是一阵惊扰。福尔康强撑着一口气,简要说了过程——挨了板子,事情是想瞒都瞒不住的——末了,对父母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在赌皇上会不会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要不是福尔康已经被打个半死,福伦真想自己给他再来两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皇上的妃子!” 福伦之妻对福伦道:“香妃娘娘喜欢蒙丹,那就不会奉承皇上,抢皇上的人就又少了一个。如果我们帮了香妃娘娘这一回,她欠我们一个人情,应该会在皇上面前为我们说好话的。”[1] 福伦怒道:“你糊涂!香妃出了这样的事情,自身都难保了!你还说什么为咱们说好话?”又对妻儿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再与内廷有联系了!” 福伦之妻大惊:“老爷,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啊!” “早退早有路,迟路才是回不了头!现在至少还能保命!都是我惯的他,如此胆大妄为,才有今日横祸!” 福伦之妻还想说什么,福伦冷道:“夫人!你姓魏佳么?你是我福伦的妻子,当为福家考虑才是!不要老想着你那个表妹了!不要说什么带来富贵的话,你仔细想一想,她自己的兄弟都不亲近,凭什么提携我们家?还不是因为她的亲兄弟扶不上墙么?要说富贵,看看我们现在是什么好处境么?难道不是因为跟她走得太近的缘故?要说富贵,正是因为靠着她太顺了,这才生出骄心来,被御史弹劾,从此不得翻身!以前福家还薄有功劳,品级不比现在只有一个散佚大臣高,可是处境要好很多,至少还有希望,还有实缺,不会只挂着一个好听的名头被闲置。可是如今呢?如果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熬功劳熬资历,起码能得到尊重,说这是福家,而不是说令妃娘娘的亲戚家!现在,还是一家团圆……”福伦哽咽了,“贪图不该得到的东西,果然要有报应的!夫人,都这样了你还不清楚么?!” 福伦之妻喃喃地道:“现在收手,难道皇后就会放过我们家么?不行……仇已经结下了……一不做二不休啊!” “再不醒醒,就不止是皇后不放过我们家了!你倒是想想,皇后要对付的人是谁?是令妃娘娘,不是我们!只有跟令妃?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4部分阅读 妃走得近了,才会被她对付!还有,都是这么多年的日子过得顺了,居然轻狂起来,忘了本份!只顾着令妃娘娘了,居然忘了真正的主子是皇上!”福伦越想越害怕,他不傻,乾隆对于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映他大致能猜出一些来,虽然不全面,但是福伦能肯定,乾隆的反映绝对不包括一条——成全!真是把福尔康这个儿子养得太好了,让他以为自己想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能成功!再这么下去,福家尽早要毁在他的手上! 福尔康真是无菌室里养出来的:“令妃娘娘这么多年对我们多方提携,即使她失势了,我们也不能不讲义气的!” 福伦跟福尔康说不通,但是他知道福尔康的死|岤,冷道:“紫薇可是皇后娘娘的养女!你脑筋给我清醒一点!当初,咱们家也是因为令妃娘娘的缘故,隐瞒了她的存在。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想清楚了。你仔细想想清楚吧!不要再为了令妃娘娘去算计其他的妃子了!” 福尔康低头了,不说话,他心里另有计较,无论如何,香妃他是想结好的。就算不为了令妃,也要为了紫薇。皇后对他不待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令妃帮不上忙,那么,想娶紫薇,只有另寻他法。老佛爷对福家并不高看,后宫其他人说话份量又不够。宗室、外臣不好插言格格婚事,香妃是最有可能帮忙的,只可惜求入无门。现在老天把蒙丹这块敲门砖送了上来,福尔康怎么样也要试上一试才行。香妃,在福尔康看来,未必就会失宠,现在要担心的,是香妃不要心灰意冷不再思及旧情。只恨他现在行动不便,父亲非但不配合还让母亲也不要管,总得寻一法子才成! 福尔康只是伤身,香妃却几乎丧命了。乾隆打了一个福尔康,根本不能解恨,一甩袖子去了宝月楼。香妃正在挂念蒙丹呢,对他更是不理不睬,乾隆恨劲儿上来,一把掐住香妃的脖子。维娜、吉娜上来劝解,被乾隆一脚一个踢飞了,手上更是用力了。香妃也不反抗,直被乾隆掐得翻了白眼。门外听动静的小太监这才慌忙进来,怎么着也不能让皇上掐死了香妃啊,一个弄不好,他们全得陪葬。 乾隆被一群太监的诡异嗓音叫得回了神,一看手里,香妃连白眼都翻不起来,直接昏死过去了!手一松,香妃的身子就掉到了地上,维娜、吉娜慌忙爬过去扶起,不停用回语呼喊,维娜壮着胆子,伸手到香妃鼻子底下一探,几乎要吓死过去!乾隆也急了,香妃不能死啊!又一番鸡飞狗跳地传太医。 消息再传到慈宁宫的时候,老佛爷只觉得身心俱疲,闭着眼睛不想说话。钟茗不得不出动了:“皇额娘且宽心安歇,媳妇看看去。晴儿、紫薇,侍候老佛爷。” 慈宁宫里此时已经知道了永琪与福尔康在养心殿的表演,人人觉得不可思议,福尔康亲口承认了是他放了人犯的! 钟茗到宝月楼的时候,宝月楼已经安静了下来,香妃也缓过了气来,只是仍然恹恹的。乾隆经此一事,怒气已消,看她躺在床上憔悴苍白,看来弱不禁风,更有一种动人心处。乾隆对她,不禁又爱又恨,情绪矛盾极了。 看到乾隆这个样子,钟茗就知道没事儿了:“听说太医们赶过来给香妃诊脉,老佛爷还担心呢,醒过来就好。” 乾隆有些惭愧:“是朕不孝,居然令老佛爷担心。朕这便回慈宁宫请罪!” 钟茗问了一回太医,得了准信儿,遂对香妃道:“你还是安心养好身子是正经,不要多思费神,”又对乾隆道,“正好,看香妃无恙,我也该去给老佛爷回话了。” 乾隆沉声对含香道:“今天饶你不死!朕已经封你做了妃子,你就是朕的人了!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朕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怕不怕‘不死不活’呢?” 含香颤栗了一下,仍然无语。 乾隆就一摔袖子,废然转身,出房去了。 钟茗心说,乾隆,你真是流氓!这么恐吓人家小姑娘!一面想一面跟着出去了,也不看香妃,这时候真不好‘安慰’她。 慈宁宫里,乾隆与老佛爷都不好挑明了说香妃的事儿,尤其是乾隆,他看到香妃柔弱的样子,又生出怜惜来,更不忍说什么难听的话,让老佛爷生怒去找香妃的麻烦了。如子莫若母,老佛爷要细问的话就说不出口来。 钟茗道:“听说今儿早上,香妃送她父亲,回来的时候被回人叛乱的余党吓着了,媳妇儿方才去看了,香妃气色还好。”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差点被掐死还能气色好,那才是怪事。 乾隆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不对啊,你不是说奉老佛爷的旨去看香妃的么?乾隆余光瞄向钟茗,见钟茗眼珠子往老佛爷身上溜了一下,又往宝月楼的方向转了两转。哦!乾隆悟了:“那个余党,已被击杀了!皇额娘宽心,皇后也不用担心。” 老佛爷眼角直跳:“罢了,这样也好。没有下回了!” “儿子明白!”香妃出轨事件对外的口径就是这样了,谁都得相信这才是真相,不信也得信! ———————————————————————————————— 次日一早,老佛爷还是传了香妃的五婶入宫来,给外界一个假相,不代表自己就不去追究真相。去宣旨的人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按照《古兰经》的教义,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注意,是“妻子”,不是妾,她们都是妻子,[2]小太监急得团团转,难道要把四个全带进去?——最后宣了额色尹最年长的妻子入宫。额色尹的长妻自然不笨,含香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当下通过翻译来解释:“那个刺客,应该是蒙丹了,原来是世交,跟香妃娘娘一起长大的,从小有情份,爱慕香妃娘娘,但是香妃娘娘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当然要守宫里的规矩。可能是蒙丹不忿,私自劫人,香妃娘娘毕竟年轻心软,我们回人既已归顺,兄长亲自把含香献上,又岂敢反复?” 老佛爷知道额色尹长妻说的怕是经过修饰的,又想起什么四个妻子的事,脑袋开始发晕,更加觉得这回人的事情真是一团浆糊,让香妃夺了令妃恩宠的心思就淡了。香妃比令妃还难打发!明天就是秀女大阅了,还怕找不到好女人么?还有永琪,也该大婚了!老佛爷打定主意,对额色尹的长妻道:“你去宝月楼看香妃去,我看你是知道规矩的,好好劝劝香妃罢!” 额色尹的长妻比老佛爷更想让含香老实一点,一族人的前途都系在含香的身上呢,她能不急么?可香妃重伤初愈,提不起精神来,心里还在想着蒙丹,被说得急了,含香凄凉地道:“你说的我都懂,我都已经进到宫里来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蒙丹……蒙丹……蒙丹现在不知是生是死,我心如刀绞。我体谅你们,求求你们也体谅体谅我吧!我本已答应我爹,为了族人安心老死宫中,可是,蒙丹就倒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镇定?” 额色尹长妻无力了:“是不是只要蒙丹平安了,你就安心呆在宫里?” 含香看到了希望:“您能帮我打探到他的消息么?” “只要你做到你应该做的事情。我知道,宫里的规矩,是每个月都允许亲属探望的,下个月,我会来,但是……” “我会好好的呆在宫里!”含香急忙保证。 额色尹的长妻急急回家去,额色尹正在家里等她的消息呢。一碰头,额色尹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图尔都去打听过了,皇上说是那些反叛的余党袭击的香妃,没有算到我们头上。虽然昨天有很多人看到,也有很多人怀疑,但是既然是皇上发话了,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今天早上,太后已经不高兴了……” “蒙丹!嗐!”额色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早些年真是把蒙丹当成侄女婿看的。但是现在闹了这么一出,额色尹的脸上也不好看。生在这样的人家,早该有所觉悟才对啊! “打听到他的消息,估计是没死,找到他,让他写信给香妃,断了吧!我去跟蒙丹的父亲联络,一找到蒙丹就捆起来送回老家去!”事关皇帝的尊严,额色尹只希望乾隆的怒气给消掉,至于香妃,以后还真要多关注一下了,她要出了事儿,可是要牵连全族的。 “这个蒙丹是怎么想的?!”额色尹的长妻终于有心情发怒了,“含香已经嫁人了,他再来闹这么一出,按照教义,含香就是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我们也不能说什么的!他是真的为含香考虑的吗?”一生气,尊称也不用了。 额色尹想一想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如何处置?打个寒颤,发狠了:“告诉含香,再不了断,皇帝不杀蒙丹,我们动手!” 蒙丹此时正在会宾楼,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被人算计了。会宾楼里倒是有不少好药,都是小燕子备下的,可惜她自己正被关禁闭上,根本用不到,倒便宜了蒙丹了。永琪被禁足,福尔康在养伤,蒙丹得不到一点消息,心里虚火上升,伤好得更慢了。 ———————————————————————————————— 钟茗看着安静的紫禁城,心中大乐,令妃有老佛爷压着,小燕子、永琪都被关了。最可能出问题的香妃不在大内,出了事儿她也不用担大责任,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正在高兴间,又来事儿了——纯皇贵妃薨逝! 苏佳氏位至皇贵妃,俗称副皇后,紫禁城里,半拉后宫都要戴孝,皇子、皇女也要入宫来守灵。纯皇贵妃亲生的永璋丧服最重,和嘉是已嫁女儿另有一种服法,永瑢虽是亲生但是过继了,与永璋所执之礼又有所不同。永珹、永琪、永璇、永瑆是庶子为非所生母守孝,自有一种服法,永璂是嫡子为庶母服也不同旁人。和敬、十格格是嫡女,兰馨、晴儿是养女……光这丧服就让人头疼。还有紫薇,身份更微妙。 好不容易这些都搞定了,永琪又出主意了,还是为了小燕子,小燕子也是格格啊,放出来一块儿守孝吧…… 乾隆冷道:“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怎么永琪对谁都比对自己的骨肉至亲好?叹一回气,看一下儿子们,脸都愁得皱成一团。康熙末年九龙夺嫡,要是能匀两个过来,哪怕是像八叔那样的也好啊! 儿子们不知道他的心思,永璋哭号于地,唯恐哭得不够伤心。亲娘死了,本就伤心,他又曾因为孝贤皇后丧仪不免哀伤被整得很惨,两相作用,哭得惨绝人寰。有他带头,永瑢和嘉也撑不住了,泪流满面。他们三个人这样,死了娘的和敬、永珹、晴儿、紫薇也伤感,各各感怀身世,一脸哀戚,永瑆、永璂两个小的被这阵势吓得不轻。乾隆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90皇贵妃丧礼 小燕子出不来,另一个人,就有点儿难办了。令妃是后宫数得上的主位之一,老佛爷并未用某项明确的罪名软禁她,反而要说得好听一些,要说是为她的身体着想,让她养胎。但是纯皇贵妃薨逝,再养胎她也得出来露个脸儿啊!人家纯皇贵妃比她高着两级,她不出来就显得轻狂了。理由是如此的正当,老佛爷也不能不给纯皇贵妃的脸面——纯皇贵妃的丧仪,宫中在她位份以上的妃子,都得出来哭一哭的。 延禧宫现在伺候的奴才皆系老佛爷安排,按照令妃的级别,伺候的人手并不少,老佛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腹全安排过来单盯着令妃一个人,老佛爷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人去做呢。宫中之事,不过审时度势四字而已,老佛爷不喜欢令妃,新来的人都知道,但是令妃有一块免死金牌——她怀孕了,那么,这里面就有许多事情需要酙酌了。别看现在皇上一门心思都扑到了香妃身上,令妃毕竟给皇上生育了诸多儿女,轻易是不会受到大处分的。如果令妃生了个小阿哥,大家现在却慢待了她,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因此延禧宫伺候的奴才,心里并不是很踏实。 对于底下人的想法,令妃当然也明白,她就是从这些事情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令妃的心思用来哄乾隆都是有用的,何况是对着一些奴才?令妃便刻意引导着大家往这方面想,更是暗示着,大家进了延禧宫,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条出路的,至少,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有好日子过,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荣俱荣。不是令妃不想安心静养,生下孩子再动手,实在是原来伺候的人下落不明,她身边总是需要几个能向着她的奴才能安心、好办事。闲着也是闲着,开始策反这些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人。 慢慢的,略有一点见识的奴才就想明白了,跟到令妃的身边,以后就是令妃的人了,打上令妃的标记了,老佛爷不可能顾着所有的人,大家只要完成老佛爷交给的监视、看管任务,对令妃也是恭敬得很。因此对于令妃,大家是一面照着老佛爷的意思看着她,另一面,也要供着她。宫女满了二十五岁尚且还能有回家的一天,太监就只能更死心塌地跟着令妃走了——老佛爷那里的门槛儿不是谁都能迈得进去的。 令妃现在说话当然更小心,她早就察觉到了皇后的改变,此番吃了这样大的亏,更是心中警惕,并不敢直接提皇后的名,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了好多天,才得到一句“令妃娘娘好好反省、最好能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老佛爷终会有气消的那一天的。” 令妃觉得不对劲儿,越发对说话的这个小太监用心,终于小太监四喜说了当日老佛爷发威的事儿。直到此时,令妃才明白,原来自己惹到了老佛爷,不由心中懊悔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说了这么一句话了呢?不过,知道原因就好,令妃心里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要是不明就里地得罪老佛爷而不自知,那才是最坏的情形。老佛爷让令妃感到了压力,这是乾隆的生母,她的话极有份量,而且说得刁毒入骨,左一个“不忠”右一个“奴才”的,以令妃对乾隆的了解,乾隆绝对已经因为这些话对她产生了极大不满——这才是最要命的。可她还不能自己跑去表白,那样太着痕迹了,她得寻个机会出门儿才能见机行事。 纯皇贵妃的死,就提供了这样一个好机会。延禧宫当然要对纯皇贵妃的薨逝作一点表示,只是延禧宫目前受冷落,且地处东六宫,与西六宫的翊坤宫隔得远些,得到消息比较晚。 令妃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机会来了。但她还要再仔细想一下出去以后的应对,故此稍晚了一些。接着,她就要求去灵堂了。 令妃的话有点儿拿人:“纯皇贵妃薨逝几日,奴才竟不知消息不得致奠,实是罪过。奴才怎么能因为自己的身子,就失了宫里的礼数呢?” 延禧宫把令妃的要求报上来的时候,钟茗也拿不定主意。既然人是老佛爷关的,那么放也要知会老佛爷一声。钟茗去慈宁宫请安,无意间就说了出来:“诸宫主位,也当临奠的,只延禧宫令妃仍在安胎。可纯皇贵妃的位份,论礼,令妃是必得致奠的。” 老佛爷的脸木了一阵儿:“下回致奠,就让她出来走动一下罢!”言毕,还哼了一声。 比老佛爷更不高兴的是紫薇,令妃一出来,福尔康大概又要跳出来了。可这种事情,没有紫薇说话的余地,只能暗暗祈祷不要碰上令妃。不行,回去得让嬷嬷打听一下令妃出现的时间,尽量避开吧,唉! 令妃被关了一阵儿,养得面色红润,想她怎么可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那可是所有一切的资本啊!诸妃致奠,都不能上脂粉,不然一哭起来就要闹笑话了。一样的素面朝天,就能看出各人的情形了。没怀孕的妃子,硬熬一夜也能弄得自己憔悴一点,令妃怀着孕又不敢如此自虐,在和嘉看来,这令妃真是讨厌得紧了。 令妃这次出现还是非常低调的,毕竟被关过一阵时间,现在也不是正式解禁,她最怕的就是出了灵堂,老佛爷来一句:“你还有身子,不要太近阴气重的地方,回去继续静养吧!”那她就该蔫了。这么一想,脸上真有点愁苦模样了。旋即又振作了起来,既然已经能到灵前致奠了,就说明身体已经养好了,只要能见到皇上,令妃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让乾隆开口解了她的禁足令的。 众妃聚在灵前,都斜眼瞄一下令妃,心下暗恨,她又出来了!别人死了,倒成就了她!心里恨不得吃了令妃,可面上还要笑着问好,舒贵妃还能刺一句:“你不在延禧宫静养,在这里做什么?”静养二字咬得极重。其他人就要好声好气问一句:“好久不见,令妃姐姐身体还好?”一脸诚恳样。令妃也轻声慢语地谢大家关心。看到她这样,妃嫔们心里更不痛快了——老佛爷,明儿让咱们辛苦怀孕的令妃娘娘再去静养罢!最好等她生了能出来了,皇上已经晋了别人做贵妃、皇贵妃,气死她最好! 是的,妃子们现在最关心的,不是皇帝的宠爱问题——香妃得宠,这是明摆着的——而是纯皇贵妃身后留下的遗产——后宫位份!纯皇贵妃一死,就空出了一个位子,皇贵妃这位子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用想的。早在纯贵妃要晋位皇贵妃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很关心这个问题了。她晋了位,就代表着贵妃之位空出来一个,会由谁来填空?当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怀孕的令妃——妃位及以下,没有一个比她更有资历的,除忻嫔外无人有子女,忻嫔生的却是两个女儿,令妃虽有一子夭折,可现在又怀了一个——心中不是没有嫉恨。皇帝她要、儿子她要、位份她还要! 香妃入宫得宠,大家嫉妒之余还有快意,最不好过的应该是令妃,咱们从未有过盛宠,也就谈不是太过失落。到贵妃位空出来了,大家都想笑了,这回是香妃还是令妃?自己怕是没戏了吧?那就看戏吧! 慢慢的,大家看了出来,皇帝喜欢香妃,但是老佛爷不喜欢。难道还要是令妃?令妃又被老佛爷出手关了,妃嫔们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颖妃是蒙古人,庆妃近日被翻牌子的次数最多,都是有力的竞争者。尤其是庆妃,她本被令妃压着一头,聪明没有展现的余地,令妃被关,便显出了她来,她与令妃都是温柔一型的女子,此时更尽心侍侯乾隆,香妃给乾隆添堵,她就更加奉承乾隆。乾隆就好这一口儿,正对了脾胃,庆妃正是春风得意时。管皇上是不是更喜欢香妃呢?自己只要没被冷落就好,妄想霸着皇上是没有好结果的,不如想点实际的——比如,怎么样才能更有效率一点,不浪费每次翻牌子的机会,尽早怀孕。 现在令妃挺着个大肚子又从延禧宫里出来了,两人心里怎会没有疙瘩? 这其中,最生气的是舒贵妃。现在的情势,宫里的女人谁不知道?好不容易踩了令妃一头,没想到现在这个令妃又出来了!扫向令妃肚子的目光难掩妒意,她可真会怀、真会生!地位使然,舒贵妃的消息还算灵通,知道一点香妃的事儿,舒贵妃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觉得香妃失宠怕是迟早的事情。香妃一失宠,皇上的心思从西内转到大内,令妃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了。万一让她再笼回了皇上,下回要晋位的,一定会是她了!又要跟她打擂台了,舒贵妃觉得胃疼。 令妃心里也有一把算盘,越发看中自己的肚子了,真生出个阿哥来,晋位的借口都是现成的。自从十格格降生,宫中再无喜讯了!令妃的目光从妃子们的身上划过,面上一团和气,心中未尝没有得意。捻酸吃醋的事情,后宫常见,小手段人人会用,往日不见有动静,偏偏这回失了手,令妃反省了好久。越发觉得皇后不好对付,看来要暂时不对皇后有所举动,目前最要紧的是见到皇上,纯皇贵妃丧,乾隆必会亲临,这就是机会。令妃提醒自己,要忍耐,不要说任何人的坏话,只要表现自己因为对乾隆重视,所以才会做错了事就好。 果然,乾隆与钟茗都到场了。看到令妃出现,钟茗右眉挑高了一点儿又恢复了正常,不用想都知道,令妃怎么会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管她呢!天塌了有老佛爷顶着,地陷了,有香妃填着。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谁先有动作谁先输,先发者制于人。 乾隆这几天有点忙——香妃在宫里让他闹心,回疆的事儿在万里之外让他担心。他想了好几天,又召来傅恒等心腹大臣讨论许久,想了个掺沙子的法子,允许内地民众迁入回疆屯田,这样一来,原住民的势力便会减弱。“内地民人往蒙古四十八部种植,设禁之,是厉民。今乌鲁木齐各处屯政方兴,客民前往,各成聚落,汙莱辟而就食多,大裨国家牧民本图。无识者又疑劳民。特为宣谕。” 旨意一经传出,额色尹一家又担惊受怕了一回,额色尹何尝不知这是清廷控制回疆的法子?如果香妃现在得宠,没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他还能活动活动,从乾隆的活动中为自家捞点好处。现在倒好,香妃差点没让乾隆给掐死,错又在香妃身上,额色尹对于屯田,一句小话都不能说,只能硬忍了。乾隆为香妃再发兵不大可能,但是弄死他们一家,扶上一个听话的傀儡,简直是太容易了!这么想着,寻找蒙丹的行动更急切了。然而他们是回人,又是刚到京城没多久,语言、服饰、行动上都与汉人有异,加之身份尴尬,他们是从刚刚结束战事的回疆来的,更不敢大肆行动,生怕再招了忌讳,只能另想办法。 等朝上的事儿告一段落了,乾隆这才有功夫跑来用心奠一奠纯皇贵妃。钟茗看在眼里,不由叹息,这世上的女人,在乾隆眼里通通比不过一个孝贤啊!当年孝贤崩逝的时候,乾隆那是怎样的一个颓废啊! 因男女有别,妃嫔与皇子并不在一处,乾隆赐奠完毕,先看皇子去,见永璋形销骨立、哀痛万分,便把心里对永璋的不喜减去三分,对永璋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永琪这回收束了心情,因觉得令妃自有打算并非一心只为自己与小燕子考虑,而香妃一时又搭不上线——永琪解了禁就找上福尔康,得了福尔康的主意,深以为然,只是苦于无法联系香妃——只能靠自己了。乾隆见状,把不悦减去了两分。心下叹气,孝贤病逝,自己发作,憋死了一个大阿哥,憋废了一个三阿哥。乾隆也不想为纯皇贵妃的事情,再把五阿哥给收拾了。 皇子的表现让乾隆还算满意,他又掉过头来看后宫。皇后的表现无可挑剔,后宫的事宜备得妥妥当当,舒贵妃也很守本份。再看下去,就是令妃了。乾隆皱了下眉毛,他对令妃的感觉很复杂,乾隆也是个念旧的人。固然讨厌她暗指老佛爷不能容人,但是对于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又没有显著劣迹的女人,要说没一点情份,也是不可能的。当时是气得要死,然而过了气头儿,乾隆的愤怒就不会那么深了。静下心来一想,只要不是故意找碴儿,就能想到,“不忠”是小燕子说的,不是令妃说的。但是,令妃装病争宠也让乾隆不乐,更兼老佛爷怀疑令妃背后说她的坏话,乾隆看向令妃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令妃身材已经走形,可脸上并不见什么妊娠斑之类的东西,她眉心微颦,眼中似要滴出水来,看向乾隆的眼神满是柔和期盼。脸部的表情也很生动,一看到乾隆的眼见扫向她,马上堆起一个怯怯的、讨好的、又带着丝害怕的笑,整张脸显出一种想靠向乾隆的感觉。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愧,整个人都失落了起来。 香妃不冷不热,令妃却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乾隆的心理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对于令妃的不满也就没那么重了。想来令妃是太重视自己了,所以才会有小动作的。这么想着,乾隆在香妃那里被严重打击的自信得到了治愈,居然傻到说了一句:“令妃身子如何了?” 令妃顺竿子爬了上去:“皇上还想着奴才,奴才感恩不尽!”挺着肚子,弯腰便有些不便,乾隆念着她有身孕,当时就免了她的礼。恨得诸妃一脸扭曲,真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乾隆带着一丝得意地往下望了一下,看到诸妃嫉妒的脸分外可爱了,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嘛,自己不是那么失败的,所以,香妃只是个案,她也应该在不久的将来臣服于自己的!乾隆一瞬间充满了自信,我是皇帝我怕谁?! 钟茗倒是带着一丝微笑地看向令妃,正在此时,乾隆看到了钟茗的笑容,嗯,很好,皇后还是很能包容人的。相较之下,令妃就显得小气了。看来,还是令妃不好,否则,何以皇后不对别人挑剔呢?香妃如此得宠,皇后尚且能够包容。令妃耍弄小聪明,实在不够大度,而且,暗指老佛爷不喜欢。嗯,令妃,不能太宠着她了,但是享受一下她的崇拜和紧张还是可以的,皇后、舒贵妃甚至是尽力奉承的庆妃,在这方面都没有令妃做得更让乾隆感到舒服。 乾隆是被香妃打击得惨了,香妃在等着蒙丹的消息,对乾隆的到访没有再表示十分明确的抗拒,但仍是不开脸儿,让乾隆干搓手拿她没办法,被香妃吊在半空中了,香妃就像是驴子鼻子前挂着的胡萝卜,让乾隆看得到吃不到,还又能闻到香味儿。在身心俱疲的时候,让令妃抓住了机会。乾隆一琢磨,到令妃生下孩子就解禁吧,刚好有个好借口,但是,在那之前,她还要好好反省才行,一定要对老佛爷尊敬再尊敬!要把这种尊敬放到心里,如果令妃没有从心里对老佛爷不满,是不会顺嘴就说出那样的话的,言为心声啊! 在乾隆再一次被香妃挫败之后,他终于无聊地跑到延禧宫里看令妃了。令妃果然是最了解乾隆细微心情的人,说的话可比庆妃更让乾隆舒服。令妃见到乾隆,就是一副激动与不敢相信的样子,擦擦眼泪,哽咽着请安。令妃接着请罪:“奴才真是该死!居然,居然发了昏,再想皇上也不能打扰您啊!真想不到,小燕子居然那么冲动,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要不是那么想不开就好了……”小心地问,“奴才这样,怕是要让皇上生气了,老佛爷和皇后娘娘也不高兴了吧?”又辩解,“奴才实是太希望得到老佛爷的青眼了,太想讨老佛爷喜欢,凡事总要想想会不会惹老佛爷不高兴,所以,一有事就会问一问自己,会不会犯什么样的忌讳……” 乾隆方才缓了脸色,疑心消了一点儿:“既这么着,”看看令妃诚恳的表情、含泪的眼,“等孩子生下来,你给老佛爷请罪去罢!”没用‘解释’二字,乾隆心中疑虑并未全消,可香妃不让他好过、令妃能让他觉得舒服,乾隆暂时不打算追究了,就当是给自己找个乐子吧。既然令妃自己有觉悟了,那就继续反省改造吧,改造好了,就解除监禁。 ———————————————————————————————— 永璂最近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人蔫蔫的没精神,偶尔还要发一下呆,满眼疑惑的样子。钟茗深觉不妥,抽空儿把永璂叫到跟前一问,永璂开始还在别扭。钟茗不明就里,从上书房的师傅到伺候的奴才全猜了个遍,永璂才吞吞吐吐地道:“皇额娘,纯皇贵妃薨了,为什么我不像三哥那样难过?”顿了顿,“人为什么要死呢?” 永璂开始思考人类从古至今,最深奥的问题之二——情感与生死——了。 钟茗闻言一愣,想了一想:“纯皇贵妃是你三哥的生母,当然要更亲近一点,”伸出手来,“你看,五根指头,还要有长有短,看,中指最长、拇指最粗,小指细且短,但这并不代表小指就不重要、可以扔掉。虽然有不同,却都不是可以轻易舍弃的。纯皇贵妃和你皇阿玛,是你三哥的拇指、食指,当然更重要,他更伤心。” 情感与生死,本是沉重而深奥的话题,对八岁的永璂讲钟茗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内容,钟茗有些无处下手,只能试着用最形象的比喻。就算钟茗自己清楚了,也未必能解释得清楚,因为她的对象是个八岁的孩子。就像爱迪生问老师,为什么母鸡下蛋公鸡不下,即使老师跟他讲,这是基因染色体决定的,你确定他就能听得懂?——在十九世纪的大环境下。 永璂似懂非懂:“皇额娘和皇阿玛是我的拇指、食指!”用力点头。 钟茗索性把永璂拉到怀里搂着:“至于生死……皇额娘也不大懂……”是真不懂,现在都不知道这几年的经历是不是南柯一梦,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尊是生是死,是投胎还是还魂,“不过,人生一世,只要活着的时候觉得无愧就好了……唔,遗憾大概会有,毕竟,嗯,不可能事事如意,但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有什么——呃,过好每一天,努力向上?其实吧,死不是一切的终结,还有可能是另一个新的开始,带着无限好奇,投入到另一个世界里也不坏,不用很害怕的,”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还弄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死,“总之,只要自己活得踏实,努力创造美好的生活,就可以了!” 永璂细细听着,仍旧半懂不懂,不过看钟茗的样子,应该是说挺重要的话的,也用力地记。开导了永璂大半天,钟茗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是因为纯皇贵妃薨逝?” 永璂摇摇头:“一半儿,”抓抓脑袋,因为纯皇贵妃薨逝,这些小辈儿暂时不能剃头,永璂半光的脑袋长出了一点儿青茬儿,摸上去毛茸茸的,“就是觉得大家突然好奇怪……”和婉的丧礼,他只是露了个面儿,不同于纯皇贵妃,丧事在宫里都有大排场的,永璂的感受更深些。几年前,五格格与十三阿哥夭折的时候,虽然也是亲近的人,但是他还太小,不足以感受到其中的哀悼微妙,现在读了点书,人长大了一点儿,开始迷惑了。 “还有三哥,比四姐姐和六哥都伤心,哭得快撑不住了……”喃喃自语,永璋的可怕表现,也是刺激永璂幼小心思成熟的一大原因。 钟茗眉毛一跳:“你三哥?!”坏了!永璋这倒霉孩子!这回还不得“哀毁过礼”啊?他在丧事上跌过跟头,这回死的又是亲娘,更要把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了。纯皇贵妃位份高,丧仪格外隆重,办的时间也长,永璋就是本来没事儿,也得被这好几个月的折腾弄出点儿事来。本来可以不管的,可是纯皇贵妃临死前又郑重托付过,钟茗拍拍永璂的脑袋:“你多陪陪三哥去!” 永璂点点头:“三哥一定很难过。” 留下钟茗在坤宁宫里苦思对策,既不能显得霸道,不许人家儿子思念母亲,也不能让永璋在纯皇贵妃的丧礼上累死! 因纯皇贵妃的丧事,上书房停课,永璂便有时间跑到纯皇贵妃的灵前寻永璋。永璋果然还在,脸色灰败透着青黄颜,眼睛都瘦得抠下去了,辫子里透出几道银丝来,头没剃,胡子也没刮,整个人显得落魄已极,行动已经需要两个小太监扶着了。和嘉和永瑢都不敢很劝他,换个家庭环境,说了就说了,问题是永璋的经历有点儿特殊,乾隆十三年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两人只能暗自担心。 永璂先给兄姐打了个千儿,然后拜了一下纯皇贵妃的灵位,这才寻永璋等人说话。永璋勉强一笑:“怎么过来了?上书房不是停课了?有空儿陪皇额娘说话,逗小妹妹玩去罢。”久病床前无孝子,纯贵妃的丧事时间拖得要长一点,众人都是应个卯便罢,永璋也明白其中奥妙。 永璂歪着头看了永璋一下,伸出手来,开始扳指头:“皇额娘说,嗯,对三哥来说,皇阿玛和纯皇贵妃是这个、这个,这些是其他人……对于我来说,这是皇额娘、这是皇阿玛,这是老佛爷,嗯……”想一想,“我知道三哥难受,”小大人样儿的叹了口气,“皇额娘这两天也忙,没空管我,我来陪陪三哥,”抓抓脑袋,继续打比喻,把另一只手也拿出来比划了,“纯皇贵妃是这个,但是,皇额娘说了,既然是自己身上长的,就不能不管不顾,”歪歪脑袋嘟嘟嘴,“总觉得有点儿对又有点儿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兄妹三人倒弄明白了,觉得这话应该是皇后特意通过永璂来说的。和嘉拉着永璂道:“永璂知道这些就很好了。”看来,皇后倒真像是把额娘生前的托付放在心上了。自嘲一笑,放不放在心上的,也没什么,额娘已经死了,自己兄妹三人,对任何人都不构成什么威胁,本就不是别人的目标,皇后是不至于藏j的。既然这样,不如好好相处,况且,皇后一向对自己母子几人并不刻薄。 永瑢也正有此意,与和嘉的目光一碰,又散开了。只有永璋,脑袋还有点晕,这些天来他哭得太耗精神,没有注意到弟弟妹妹的小动作。 正在此时,钟茗理顺了思路来了。 众人见过礼,钟茗先不让他们起身,径直走到永璋身前:“抬起头来!!!” 永璋昏沉沉抬起头,钟茗大吃一惊:“永璂说了我还不信,你居然哀毁致此么?!”永璋年纪已长,对于皇帝的后宫当然要避嫌,钟茗并不能常见他,听永璂说永璋伤心之后,她是有心理准备来的,仍然不免被永璋的样子给吓了一跳,真真是‘哀毁’了啊! 钟茗原打算看一下永璋的气色然后再劝两句的,现在直接拎起永璋的领子,一拎之下才觉惊心,永璋好歹是个大男人,钟茗居然能把他拎了个半起。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钟茗火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你额娘给你的身子么?!在她的灵前这么糟蹋她的骨血?” 永璋头昏眼花,呐呐不成言。永瑢过继出去了,不便多言,和嘉是女孩儿,忙为永璋分辩:“皇额娘,三哥是伤心额娘离世……”本来觉得皇后母子是有心人,现在又有点矛盾,一是希望有人能劝劝永璋,再来又对钟茗的语气有一点点的不满。 钟茗对和嘉道:“你也由着他这样么?他身子弱,这大家都知道的!这么下去怎么成?!”看着永璋,“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你也要明白,你额娘最看重的是什么!是你们!她既把你们托给了我,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好了,都起来罢!” 众人坐定,钟茗才缓声道:“我长这么大,只经过先帝殡天一回,你们觉得,那个时候皇上不难过么?可是他挺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什么样的他才是先帝想看到的他,不是哀哀哭泣,而是振作奋发。我也是做人额娘的,我想我知道你们额娘的想法,即使我死了,也想自己的孩子过得好。”这倒是实话,说得众人无语,唯永璂拽紧了钟茗的袖子一脸紧张。 钟茗抚上永璂的背,感到永璂的小脊梁在掌下放松了,才道:“没有不让你们伤心,永璋,圣贤书你读得比我多,总该知道什么是‘哀毁过礼’与‘过犹不及’,你还年轻,好好过日子,才是你额娘愿意看到的。” 和嘉与永瑢面色和缓,永璋只是点头并不说话,钟茗觉得他还是心结难解,也难怪了,被乾隆恐吓过的人,心理阴影挺重的,看来病根还是在乾隆那里。钟茗叹了口气:“和嘉看着你哥哥,让他按顿吃饭、按点儿睡觉!”我还得找乾隆去! 和嘉答应了:“皇额娘放心,女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5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5部分阅读 会照顾三哥的。”可一看永璋依旧没精神的样子,心里叹气了,看向钟茗的眼神里就带了点乞求。钟茗点点头。 带着永璂出了灵堂,钟茗就召来太医,细细问了永璋最近平安脉的情况,形势竟是很不好。太医吞吞吐吐,钟茗看得心烦,直接喝问:“给我个实话,再藏着掖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只与你算账!” 太医这才说了实情——永璋衰弱已极,好生养着,或者能延数岁之命,再折腾下去,怕活不过今年了。说完,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钟茗命太医携了脉方跟在凤辇后面,一路带到了养心殿。 91无标题之章 养心殿里,乾隆此时正闲,纯皇贵妃薨了,他也不大好在此时猛翻牌子,连去逗香妃的次数都减少了。听到小太监通报说皇后来了,乾隆有点儿诧异,养心殿这块地方,哪怕是太后都不能经常出入的,皇后来这是有大事发生? 太医在殿外候着,钟茗先进去见乾隆。 “你这是有事儿?”也只有这个猜测了。 钟茗左右看了一下:“都退下吧,我跟皇上说说话。” 有点儿越权了,乾隆略一想:“都下去!”凝神看向钟茗。 钟茗上前几步,靠在乾隆耳边,小声道:“永璂回来跟我说,永璋的情形不太对劲儿,我刚才去看过了,人都瘦脱了相了,召来太医——”摇摇头,“太医就在殿外。” 乾隆到底不笨:“什么事要惊动太医?他亲生额娘去了,他当然要哀伤,你把话说清楚。”还要把周围的人都遣走,显是有隐情。 钟茗低下头:“皇上把太医召进来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太医进来的时候,有点儿发抖,再怎么样三阿哥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自己将要说的话,几与报丧等同,真怕皇上一气之下把自己怎么怎么了。跪在地上,用一堆的术语解释了永璋现在的身体状况,乾隆淡淡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你再说一遍。” 太医情急之下双手举过头顶,捧着脉案,意思也明白,您自己看吧。乾隆啪地一声捏起脉案,匆匆翻了几页,纸张翻得哗哗响。 “滚出去候着!” 太医巴不得听到这一声,再一叩首,连滚带爬地跑了。 钟茗摒住呼吸:“永璋怕是伤心生母的缘故,不如皇上开导他几句,心里想通了,慢慢调养也不是那么危险的。这事儿,不敢先惊动老佛爷,可又不是小事儿,须得先禀明皇上。” 乾隆念及纯皇贵妃的情份,又觉得永璋此番表现很好,兼之脉案就在眼前,对永璋的关切之心浮了上来。“左右无事,朕去看看他吧。” 灵堂前,永璋对于乾隆是畏多于敬,伏在地上,不敢动作。 乾隆看着永璋削瘦弯曲的背,再看着他头上已有几丝白发,这个儿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啊!蹉跎了十二年的光阴,正是大好青春。十二年的时间,他也忏悔得够了,大阿哥已经死了十年了,大阿哥郁郁而终时,乾隆早已懊悔,现在永璋又是这般模样。乾隆也伤感了起来:“起来吧,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永璋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已是头晕眼花。小太监识机,抢上去扶起他,一站起来,乾隆又看到了他的脸色,与钟茗一样的吃惊了,更印证了脉方。指着身边的位子让永璋坐下,在纯皇贵妃灵堂,乾隆的心也柔软了起来,温言抚慰了永璋几句,又说起养生之法。 永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明白乾隆怎么突然这么慈祥了。茫然地向上首看去,皇帝身边正坐着皇后,永璋又低下了头。 “给朕养好身子,好好当差,也好为朕分忧!”永璋最大的心结,就是被乾隆厌弃,有了乾隆这句话,真比什么药都管用。 单听到这句话,永璋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乾隆满意地拍拍永璋的肩膀,离开了。钟茗跟过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太医已经跟过来了,是你用惯了的,先请脉开方子吧,不要吝惜用药。”又让和嘉与永瑢多照看一点儿,这才离去。 太医抹抹汗,当医生的,就怕病人不配合,以前三阿哥的脉象很糟糕,也不配合治病,太医有天大的本事也禁不住他自己想不开。现在脉象仍然不大好,可却透着一点儿生机,配上自己的医术,看样子是能多活一阵儿了。这回的差使好办了。 太医诊完脉,开好方子,永瑢又与他闲聊了几句,问了事情的始末,赏了银子,才放他走。 兄妹三人商量了一回,觉得不管皇后此举是因为母亲生前的嘱托,还是皇后要借此有什么图谋,都不是一件坏事。五阿哥为一只笼中鸟渐失圣心,还有谁比十二阿哥更适合交好呢? 五阿哥并不知道自己在兄弟姐妹心里已经属于“渐失圣心”了,他正为着小燕子出头有望而欣喜若狂。他对令妃生了不满,但并不妨碍他仍旧依靠着福尔康出谋划策。这个皇子阿哥当得实在悲催,身边没有谋士扶持,底下没有门人效忠,以前一有事整日里就是尔康、尔泰、尔泰、尔康地寻人商量,现在只剩一个福尔康了。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一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现培养是来不及了,只能继续找福尔康。 福尔康养伤期间,永琪就送了不少药,偶有空闲,还要跑来看他。福尔康的伤好了大半,就借口访友谋差使跑出去串连了。聚会的地点就是会宾楼,会宾楼里有蒙丹。福尔康与蒙丹两人都带着伤,颇有同病相怜之感。蒙丹见福尔康因为私放了他而受责,更是对福尔康推心置腹。不一时,永琪也得了消息赶过来。人都齐了,可以说正事了。蒙丹此时才有机会把自己与含香的爱情说出来感动大家,私奔七次未遂这样的惨痛经历都说了。把福尔康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天下的皇帝爹、王爷爹都不是好人!居然不成全毛头小子拐骗公主的美好愿望!净会拿着大义、规矩压人,太没有人性了! 福尔康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帮助这对苦命鸳鸯,当下他用感性的声音对蒙丹说:“你先放心养伤,那个宝月楼,是我督建的,里面的结构我很清楚,我和五阿哥会回去想办法的,一定能让你们联系上的。” 永琪不吭声,出了蒙丹的房间才抱怨:“尔康,你发昏了吗?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要帮蒙丹?” “不是帮蒙丹,是在帮蒙丹的同时帮我们自己,”福尔康笃定地说,“你想想,我们现在除了香妃这一捷径,还有别的办法可行吗?小燕子再关下去,她自己会先发疯的!现在要看皇上的态度,皇上现在最宠爱的就是香妃!” 永琪被小燕子三个字牵动了神经:“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要怎么联系上她?那是后宫啊,我们进不去的!” “不是有蒙丹吗?让蒙丹写信,想办法递进去,让香妃说太寂寞了,想让人陪,紫薇和小燕子就是好人选嘛!这样,她们两个都能四处走动了,能进出宝月楼,以后传递信息就方便多了。” “好!就算你说得都对,第一封信要怎么送?宝月楼四下都是皇阿玛、老佛爷的人,能帮我们吗?” 福尔康沉默了。 不知道老天爷是太向着他们还是想让他们早点疯狂然后直接灭亡,居然给福尔康送来了送第一封信的机会——额色尹!他正在拼命找蒙丹,撒网式的排查是不行了,动静太大,终于让他想出个法子来。命几个人穿着回族的衣服,光明正大地上街,说是从回疆来找亲戚的,把寻人活动合理化。因战事停息,有不少回人迁到京城居住,后到的人找先来的亲戚,理由正当又充足。会宾楼算是比较繁华的,开业当天又那么热闹,蒙丹初到京城的时候,在会宾楼里与小燕子大打一架,还有些人记得。 额色尹的人就找到了会宾楼,估计蒙丹不会乖乖听话,打斗起来动静太大,并不敢直接打上门绑人,暗地里观察了一阵儿,确定了是蒙丹才回报额色尹。额色尹就没那么客气了,在清早酒楼客人极少的时候直扑会宾楼,一路找到蒙丹的房间。柳青、柳红一看情势不对,想拦额色尹,可额色尹与蒙丹是认识的,蒙丹也表明了要谈一谈的意愿。兄妹两个只能派人去找福尔康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蒙丹是没有用的。哪怕拿父母部族的生命前途来劝说,蒙丹仍旧不为所动。额色尹发狠了,冷笑道:“我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才好言相劝,否则,你现在死了,难道会有人知道么?含香会知道么?你是私自上京的吧?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不可能放你出门的!” 蒙丹脸色煞白:“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要做什么?” “写信,让含香老老实实在呆在皇宫里,你走!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安安静静地回到了回疆,和卓氏会再嫁一个女儿给你!” “含香只有一个,我只是爱她娶她,不是因为娶不到和卓氏的女儿而不忿的!”蒙丹的立场很坚定,也有自己的盘算,“信我会写的,但是,我要先想一想。” “明天我会来,如果那时候还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只能不顾情面了。”居然不稀罕和卓氏的女儿,你真是欠教训。额色尹撂下狠话,带着手下走了。 福尔康最近很闲,一接到信就跑了出来。一听之下,大喜过望:“正愁没人送信呢!我们研究一下信要怎么写。”当下把自己的计划和要求说了出来。 蒙丹眼睛一亮:“我和含香之间有一些暗语的,”有点得意,“我们第一次私奔被发现之后,阿里和卓就防范得很严,但是,后来六次我们还能接上头、跑出去,就是因为有暗语可以私下联络的!” 福尔康不由得催促蒙丹快点写信:“夜长梦多,早些送到早好!” “噗——”钟茗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什么?皇上把小燕子放了出来?还让她到宝月楼去给香妃解闷儿?” 容嬷嬷连忙上前给她擦掉水渍:“奴婢也纳闷儿啊,香妃娘娘到底有什么法术,能让皇上言听计从的,明明皇上先头厌极了那个小燕子的。” “算了,去禀老佛爷吧,这事儿,咱们是拧不过皇上的。”钟茗摇头,在还二里头,香妃就是个大bug,乾隆遇到了她,什么白痴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挨了刀子都能替她瞒着了,都不会动用一下皇帝的疑心与暴虐,担心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了,区区一个会影响到儿子的小燕子又算得了什么? 92格格哭得好 老佛爷重重地捻着手里的念珠,四下里鸦雀无声,慈宁宫的空气冷凝到了极点。老佛爷对钟茗道:“我算是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顺着永琪了,儿子自己要犯糊涂,做额娘的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吹不得打不得!” “传令下去,小燕子只能从神武门出入,不许她穿过后宫从西华门去往西内!还有,让宫里的人都避着她点儿!别跟着学坏了!” 慈宁宫侍监首领答应一声,又重复了一回,见老佛爷点头了,这才躬身退下传旨。钟茗看老佛爷这个样子,就把另一件事给咽了下去——香妃也是妃子,位份比纯皇贵妃低,也该致奠的。现在说这件事,那是给老佛爷添堵,给香妃穿小鞋了。 “小燕子能出门儿了,永琪那里——” “哼!”老佛爷不高兴了,“纯皇贵妃的事情一过,我就指两个丫头给他!人我都选好了!我就不信了,永琪真是个傻子!小燕子爱跟香妃混在一处就让她们混!”大不了一锅端了!这个香妃幺蛾子还真是多,已经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了,居然连小燕子都能听她的话给放出来只为解闷,老佛爷开始不能容忍香妃的放肆了。由着她这么弄下去,并不比令妃好多少,留下她也没什么积极意义了。 永琪还真就傻了,小燕子被关了这些日子,看着瘦了不少,让永琪分外心疼。永琪跟在小燕子身边蹭前擦后了许久,才发现人家小燕子压根儿就是好了疮疤忘了疼,一旦能出门儿,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小燕子一心向着令妃,起初还不乐意去宝月楼给那个“抢了令妃娘娘的皇阿玛”的香妃先赔礼再赔笑,但是因为是香妃有话,才能出门,也勉强应了。香妃见了小燕子,压抑下了激动,当着乾隆的面,表现出十分好奇小燕子“勇敢”的样子,小燕子一直不搭理乾隆,听到香妃称赞她,来了精神,连说带比划,叽叽喳喳。直到乾隆听不下去了,看看香妃还是一副很觉新奇的样子才无奈地离去,香妃才对小燕子说了小秘密。小燕子听说是永琪想法子营救她出来的,感动得一塌糊涂,“爱”可真是个好东西,小燕子感动之余便与香妃、蒙丹结成了攻守同盟。 小燕子的到来,果然让香妃快活了许多,乾隆对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佛爷的旨意,又给了小燕子出宫的机会,出了北面的神武门就是宫外了,她就是在北京城里晃一圈儿,再到宝月楼去,只要安排得当——比如收买驾车人员,小燕子出门一向不带随从,只要拿捏住了驾车的人就行——也不会被发现。 香妃与蒙丹的通信就这样通过小燕子持续着,福尔康急着把紫薇也给弄出来,好跟永琪这一对儿凑一桌打牌。 紫薇也确实到了宝月楼一次:“香妃娘娘,您真是好人,还想着看我会不会太孤独寂寞,”感动得一塌糊涂,泪眼朦胧,“您是那么的心地善良啊!我真是无地自容,我、我还在给我娘守孝,真的不能过来载歌载舞,呜呜~最好还要在佛前抄经诵佛,给我娘祈福的,呜呜~香妃娘娘,您能原谅我以后不能来看您么?呜呜~” 紫薇哭得梨花带雨,含香傻了,小燕子呆了。紫薇还在一边抽泣一边道歉:“呜呜~对不起~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很寂寞,很想让人陪的,我,嗝,我……我会求菩萨保佑你的!”金锁上前给紫薇擦眼泪:“格格,你别这样啊,香妃娘娘那么大度善良,一定会理解你的,对不对?” 香妃还能说什么?只有大度善良去了:“你不要伤心了,我怎么能不理解你呢?”小燕子跳起来想说什么,也被香妃给拦下了。 出了宝月楼,车上,紫薇抹了一把脸:“总算是逃出来了。” 金锁噗哧一笑:“格格,就数这回哭得好!该死的小燕子,居然骗格格上了她的车!” 这回出门儿,是得了乾隆的话的,要紫薇与小燕子一起拜会一下香妃,香妃经过册封,也是紫薇的母妃之一,当然不能不作理会。紫薇有自己的车,却被小燕子蛮力硬拉到她的车上,打开车门塞了进去,福尔康和永琪居然都在!福尔康上来就想抓着紫薇的手诉衷肠,要不是永琪提醒,他都想不到要说香妃的事情。 紫薇放下帕子,表情有点冷:“金锁,刚才出了神武门,小燕子和福尔康都说了什么?” 金锁的笑容不见了,脸色难看到了十二分:“那个福尔康,居然让格格跳出父女的身份来看香妃的事情!还有那个小燕子,居然说格格怎么,当了格格就只想着维持自己的身份,看不到别人的伤心!她抢了你的身份的时候怎么不想你的伤心了?格格她当着,还想拿钱来抹平你心里的伤痛!不守规矩,眼看着宫里容不下她了,才要说‘还’,谁用她‘还’啊?她早存了与格格‘斗’的心思了,不对她俯首贴耳,就是要跟她‘斗’!格格怎么用亲自跟她‘斗’?她也配?!”[1] “想不到他们如此大胆,小燕子为了令妃的地位、香妃的‘爱情’更是连皇阿玛都要背叛,这太可怕了!皇阿玛对她还不够仁慈吗?”紫薇也气极,“还有福尔康,他明明知道那是错的,还要我说服自己把黑的说成是白的,然后去做!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皇阿玛,还让我放弃‘犯罪感’去背叛他!在他眼里,除了真情就没有别的了吗?我所期盼的亲情,在他眼里是一文不值吗?太可怕了!” 听到福尔康义正言辞地说要帮助香妃的时候,紫薇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啦一声,碎了,越看福尔康越像是场荒唐梦里出现的人,现在梦该醒了。福尔康那样对不起皇阿玛,紫薇对于跟他掰了,已经没一点心理负担了。无义不忠又无能之人,紫薇不敢相信福尔康是可靠的,无法认为他的感情是真诚的。 金锁也发狠:“他就不是好人!说是爱格格,做的事情都是害格格!早先他要是戳穿小燕子,格格也不用流那么多的泪,还要被福家小看。一面想讨好五阿哥他们、保住令妃,一面又想留着格格陪他谈情说爱还不给名份。” “金锁,今天的事情,不可以说出去的!”紫薇严肃地叮嘱,“这是阴私之事,而且,告密这种行为对于我们来说,不可以做!他们要做的事情,我们躲都来不及,怎么能让皇阿玛觉得跟我们有关系呢?” “格格,你放心,我明白的!随他们闹吧,反正咱们不用再去宝月楼了,回头再跟老佛爷、皇后娘娘说您要守孝,就是皇上,也不能拦着您做孝女的。小燕子他们是自己寻死,出了事儿,格格只管一口咬定不知情,反正您不打算再与他们接触的,谁也赖不到你头上!” “我都能想通的事情,为什么五阿哥要由着小燕子?” “他连亲妹妹都能不要了,哪会在乎这些?”金锁眼里只有一个紫薇,别的人,她懒得理。 紫薇默,对永琪她已经无话可说。 ———————————————————————————————— 紫薇在出发前就跟老佛爷、钟茗报备过了,并且表示出了不想迷恋繁华热闹的意思。回来又重申了立场,老佛爷对紫薇不免高看了一眼,慈祥地道:“果然是个有孝心的,桂嬷嬷,我仿佛记得前天底下贡上雪缎来的?去寻一匹给紫薇裁衣裳,颜色虽然素了点儿,可她如今穿着正相宜。” 紫薇行礼谢恩,心里算是琢磨透了,在这宫里,你守规矩了,至少老佛爷、皇后是会喜欢你的,你不守规矩给人添堵了,人家也不是活该要忍着的。 “好了,去见过你皇额娘就回房休息吧。”老佛爷觉得紫薇还是可造之材,不免又多嘱咐了一句。 紫薇带着金锁向老佛爷告退,往坤宁宫去了。 到了坤宁宫,就觉得一团喜气、人人带笑,素蛾笑道:“薇格格来了!真是好巧!和宁公主府上刚刚来人报喜,富察家添了一位小公爷,奴婢给格格道喜,格格要做姨母啦!” 紫薇知道和宁公主怀有身孕,低头一算,产期正是附近,也笑:“那可要给皇额娘、兰姐姐道喜才对。” 钟茗笑道:“这又不是谁一个人的喜事,一起乐呵罢了,”命给紫薇设座,“我怎么瞧着你神色不对,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紫薇又把跟老佛爷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钟茗一挑眉,紫薇不跟香妃混了?那敢情好,她要是再昏了头,自己也要担一点干系的。“不去也罢,隔得那么远,你身子又弱,一个姑娘家来回跑,也不像话。不说这些了,来看看给你小外甥备的东西。”又趁机跟紫薇分说一下给小孩子送什么东西合适,洗三要如何、以后的百日、周岁又要如何处理。 紫薇摆脱了心里的枷锁,又从香妃那里脱身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认真地听着记着:“皇额娘,女儿以前也备了一点东西的,但是听您这么一说,还有不足之处,待回去重新清点一下,然后送去兰姐姐那里,这样可好?” “就这么办吧。” 紫薇又陪钟茗说了几句话,就抽身回去准备礼物了。 ———————————————————————————————— 乾隆又抱上了外孙,也挺高兴,这个外孙还是姓富察的,就更高兴了,当下给新生儿赐名惠佳,命内务府选好了||乳|母去侍候。洗三的日子,自是隆重,诸公主、福晋、命妇齐聚,清点一下到场人员的爵位、品级,这才看出富察家势大来。宫里也传出诸多赏赐来,公爵府一时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有人喜自然有人愁,额色尹快急疯了——蒙丹不见了踪影!当日蒙丹乖乖地写了信,当然是用回文写的,额色尹检查过之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让妻子进宫递给了香妃。香妃看完了信,也安静了。额色尹再要找蒙丹把他送回老家的时候,发现会宾楼里没了这个人。柳青、柳红当然不肯认账:“我们是开酒楼的,不是开牢房的,客人爱走就走爱留就留,只要付够了房钱饭钱,我们怎么能管得着?” 实际上,蒙丹此时正在会宾楼的后院里猫着。他剃了头,换上了满人衣服,一眼看去,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满人,额色尹派出寻找的人只顾着看有没有人穿着回人服饰,哪里知道含香在宫里死死着抱着回族的衣裳不撒手的时候,她家蒙丹已经在外面把头发都剃了呢? 额色尹在家里暴跳如雷,在外面还要装作没事人一般,心中苦闷可想而知了。最近的消息是,皇帝非常宠爱香妃,回、满的珍宝流水一般地赐往宝月楼,这本来是件好事。可蒙丹失踪了,往回疆的路上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万一这个节骨眼儿上蒙丹闹出点什么来,皇帝在兴头上被沷一盆凉水,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一个在风雨里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额色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蒙丹突然开窍或者失望得自行了断上面,在回疆蒙丹已经闹过太多的事了,不亲自把他绑了,额色尹就不放心。 正在发愁间,额色尹的另一个侄子图尔都带着家眷来到了京城。叔侄俩一商量,觉得蒙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会宾楼,那里还是要盯一下,万一再有线索呢,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93冲动是魔鬼 叔父兄长在外面发急,含香在宫里,对着乾隆不断赏赐的珍宝,并没有被感动,只是觉得乾隆既然对自己如此之好,连小燕子都原谅了,如果再相处一段时间,必定能被自己与蒙丹的真情所打动。求一求他,放了自己也未可知。 乾隆不知道他正一心一意宠爱的含香打的是这个主意,还觉得含香最近对他的态度有一点软和的迹象了,胜利就在眼前。看来,小燕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能博香妃一乐。 老佛爷却不这么认为:“那个香妃实在无礼,居然都没有过来请过安!还跟小燕子混在一起,真是不长进!皇帝,你是怎么搞的?那个小燕子,我们不是已经有定论了么?现在孩子们都已经剃发除服了,我这就往景阳宫里指两个丫头。那个小燕子,趁早把她弄走!就算永琪埋怨,也没法了,我就不信了,没了她,永琪就不过日子了!” 乾隆陪笑道:“香妃从那么远的地方到宫里,难免寂寞,有小燕子解闷也是好的。至于请安,儿子这就去提醒她。永琪那里,还是皇额娘的法子好,这就指了人去吧。” “哼!”老佛爷一拧脸,连连摆手,“你也出去吧,我看着你就来气!” 乾隆尴尬地退出了慈宁宫,去宝月楼提醒香妃了。 ———————————————————————————————— 含香想着把乾隆哄得高兴了好放她走,这样就不用冒险了,为此,她否决了福尔康那个私逃的计划。福尔康不作声了,上次见了紫薇一面,紫薇并不热情,这让他很沮丧,连带的对香妃的事情也不那么上心了:“那就让她试试吧,我看不太可能。” 蒙丹却是急不可耐:“含香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皇帝不是不要她,而是很想要她,她在玩火!我倒觉得那个‘偷’人的计划很可行,五阿哥、尔康,你们还是帮忙把她偷出来吧!” 小燕子觉得这一计划刺激极了,一个劲儿地叫好:“蒙丹说得对,这样做才痛快啊!” 她这么积极,也是先前在漱芳斋里被憋坏了,一得自由就想加倍地闹腾,颇有一种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是永琪的劝说。 永琪不满于小燕子仍旧维护令妃,但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说辞,跟她直说了,下一刻她就能打上令妃的门去,事情就闹大了,只能举例子:“你看,上次一闹,令妃娘娘都被禁足了,令妃娘娘自己能够照顾自己的。”你就不要添乱的。 福尔康补充:“你有精神多关心一下含香嘛,这才是最要紧的。”他也不希望小燕子再帮倒忙了。 小燕子一根筋,同意了,从此对于香妃的一切格外上心,听过有这么个痛快的法子,当然一力支持。 “这都要含香配合的,她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的!”永琪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现在不待见令妃了,可是小燕子还没娶到手,还要有个能说话的人。香妃是个好人选,如果香妃走了,谁来帮他?令妃么?所以,永琪也想拖一拖,如果乾隆能同意放香妃离开,那也就能同意他跟小燕子的事儿。不同意,再让小燕子求香妃说好话。 ———————————————————————————————— 乾隆虽然抽了一点儿,还没抽到底,对于香妃的感动于小燕子和永琪的奇缘,他仍然持保留意见。反倒是景阳宫当晚就收到了老佛爷派送的两个大红包——宫女两名,都是内务府世家的姑娘,长相清秀、人又懂事,一娇憨一活泼,都是十六岁,身量高些的姓董,眼睛灵动仿佛会说话,身材纤巧的姓赵,圆圆的脸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跟着慈宁宫的太监到了景阳宫,见了永琪先盈盈下拜,礼数丝毫不错,声音清甜,永琪对着她们俩,连脾气都不好发。 慈宁宫太监传话极有水平,把老佛爷的原话复述得一字不错:“你接待阿里和卓的差使办得不错,外面的事情自有你皇阿玛赏你,家里的事,我当然要看顾一二。先前不合适,现在剃头除服了,你身边又没什么可心的人,这两个丫头我瞧着好,你就留下罢!” 老佛爷还非常贴心地给永琪房里的三个女人定了名份——“格格”。永琪傻眼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燕子的“还珠格格”是没定级的!完了,得赶快求皇阿玛给小燕子一个名份,这事儿求人不如求己,不是挑小燕子的规矩、文化不过关吗?永琪下决心给小燕子魔鬼训练。 刚下定决心还没执行,宫里又鸡飞狗跳了一场。 起因就是香妃请安。香妃既然想哄得乾隆开心,当然同意去给老佛爷请安。宫妃给老佛爷请安都是赶早的,含香从宝月楼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家都散了。迟了也还罢了,要命的是她还穿着回人的衣裳。老佛爷一看她的衣服就上火,册封的时候就为这衣裳怄气,后来含香是穿着正式的妃的朝服受封的,老佛爷以为她已经妥协了,没想到她现在还一身回人衣裳!老佛爷自然要求香妃换上这宫里的正常服色。含香誓死不换,被老佛爷派人押回宝月楼换衣服,最后闹了一场跳楼。故而无人见识到这场闹剧。钟茗听了容嬷嬷绘声绘色的描述嘴角直抽抽,我怎么记得你爬墙跟蒙丹跑路的时候汉人的衣裳都穿上了的? 虽然乾隆保下了香妃,让她继续享受特别待遇,可老佛爷更生气了,堂堂太后,连个妃子都奈何不得,一向孝顺的乾隆,居然无视自己的命令,难道我的要求过分了吗?人都嫁过来了,规矩却不要守么?要说大局,蒙古不比回部更重要么?我就没见着豫妃穿着蒙古袍在宫里晃荡!皇帝居然昏了头地护着她!老佛爷心里已经把香妃划入了妲己一流。 小燕子为了护着含香把桂嬷嬷等打了的消息,让老佛爷震怒,一声冷笑:“她哪里有个格格的样子?永琪房里的三个格格比她好得多啦!”嬷嬷们故意把这话漏给小燕子听,小燕子怎么受得了这个?冲到景阳宫一看,果然,三个女人都在,小桂子一一介绍,真是三个格格,小燕子气得胃疼,砸了永琪的书房,然后跑到漱芳斋打了个包袱,借口去陪香妃,从神武门走了! 等永琪回到景阳宫看到一书房的惨状,书房雪白的墙上两排斗大的字墨水淋漓——我走了!你有三个格格了,别来找我!跑去漱芳斋发现小燕子不见了的时候,宫门都下钥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使人往宝月楼去一问,不在。再去会宾楼,也不在。永琪才觉得事情不好了。 胡氏在永琪身边最久,知道永琪对小燕子的心,当下跪地请罪:“要是没有奴才们就好了,还珠格格一进门,奴才们就该躲开的……” 董氏心思灵透:“爷,都是奴才们不好,爷快想法子寻还珠格格回来吧!”赵氏也哭道:“爷,格格脾气急,您找到了她,跟她好好说,把奴才们都打发了也无所谓。” 永琪躁得满头包:“都起来!”他跑去找乾隆要人要兵,打算满城搜小燕子去。 乾隆正在为老娘和小老婆不和犯愁,没功夫理他,念在小燕子保护了香妃的份上没有发作,指点道:“满城找?名声还要不要了?皇家能要这样的儿媳妇么?派人悄悄地去吧。”说完,又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补偿含香所受的惊吓去了。 小燕子只留下两句话,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影,永琪觉得问题严重了。永琪现在只想尽早找到小燕子,在他看来,早一刻找到,才能早一刻安心。名声什么的,人都没了,名声还有什么用? 跺跺脚,跑到慈宁宫去求情,希望老佛爷能同意他的要求帮他去说服乾隆,给他人手。正赶上老佛爷在召见递牌子请安的福晋、命妇,皇后、舒贵妃都在旁一起说话。明年就是秀女大阅的年份了,黄带子、红带子家里有儿子要成亲的,希望能指个好儿媳妇,家里有女儿待选的,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皇上眼里只有一个香妃,女儿进宫未必有好果子吃,可是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宗室,能指个福晋、侧福晋,也是好的。也有两家看对眼,想做儿女亲家,觉得两家的面子合起来还能顶用的,手拉手过来求恩典的。都怕报名报得晚了,自己所求已经有了定论,有头有脸的人都提前半年过来预订。 老佛爷正笑眯眯地看着江西巡抚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越看越觉得满意,虽然年轻,可通身的气派正合心意,行止应对也很得体,正要再夸赞两句。守门太监拉长了声音一句:“五阿哥到——”还没喊完,永琪已经闯了进来。满屋的命妇惊得都站了起来,其中有些人是带着女儿来送给老佛爷瞧的!慌忙往两边避让,年轻一些的宫妃也都起身退到帘子后头。受的惊吓都不小,不明白这么个阿哥怎么就这样急迫地闯了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不成? 老佛爷正欲喝问,永琪先开口了:“老佛爷,求您救救小燕子吧!她已经被您赐给我的两个‘格格’气得离宫出走了,我知道,您对她有诸多的不满,可她本就不是一个‘格格’您不能用‘格格’的要求来要求她啊!都是因为这样的要求,才把她给逼走的!但是,她在我的心目里,是完美无瑕的!今天,想娶小燕子为妻的,是我。如果老佛爷不能够放宽对她的要求,那么,请废掉她‘格格’的身份、让她去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免得她一天到晚,被这些她学不会的功课压垮!至于我,只好跟她一起做个平民!‘阿哥’的身份,我也不要了!”[1] 慈宁宫里的抽气声此起彼服。 在众命妇看来,五阿哥没有嫡福晋,人长得周正,听说皇帝还对他颇有期待,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啊,谁家女儿指给了他,还不得一边儿守活寡,一边儿被那个还珠格格欺负啊?!这里面,鄂弼之妻的脸色最差,她的女儿西林觉罗氏小脸煞白,死死地揪着帕子咬住了下唇。 钟茗的目光扫过诸人,心说,永琪,你要倒霉了。冲动是魔鬼,西林觉罗家,绝对不好惹啊!本来还能摁下来的事儿,你一闹,就算老佛爷和乾隆为了给西林觉罗家一个说法,你就得挨一顿!你还身上的麻烦不够多的么? 94不好惹的人 永琪根本没功夫注意四周的情况,一个劲儿地叩头流泪:“老佛爷,只要您帮我把小燕子找到,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不做阿哥也好,不住宫里也行,我只求找到小燕子!” 老佛爷气极:“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知不知道皇帝为你选的嫡福晋正在这里啊?“你为了一个野丫头,居然都不要父母、不要我了吗?”西林觉罗氏,多好的孩子啊! 永琪抬起头:“老佛爷,我怎么会不要您、不要皇阿玛了呢?是您不接受小燕子,我才出此下策的啊!只要您接受了小燕子,我们也不会走,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老佛爷干脆扶着额角装晕了,再让永琪说下去,皇家的面子就全没了。慈宁宫里乱作一团,晴儿扶着老佛爷给她顺气,又让取薄荷油来给老佛爷揉太阳|岤。 钟茗出来主持局面:“快去传太医!”看着永琪还跪在地上,又命把永琪押到一边听候发落,再好言安抚遣散命妇、福晋,还要暗示她们出去之后不许乱传,看着命妇、福晋们脸色诡异地出去了,才命人去给乾隆送信。 乾隆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周身都带着怒气,一脚踹倒了永琪:“畜牲!滚到一边跪着去!”老佛爷从眼缝儿里看到乾隆这个样子,心下大安。她真的被气着了,前几年听到那个假贝勒说母亲接受喜欢的人他就继续当孝子的时候,还当看戏似的叹两句,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老佛爷才真正体会到个中滋味! 合着永琪的是高标准就是小燕子,管你是不是骨肉至亲,都是违逆者死啊?! 永琪都跟那个假贝勒说了同样的话了,看来是不肯回头了,老佛爷一哆嗦,这个孙子得下狠手了。正在此时,底下又有来报,景阳宫使人至内务府“报修”,要重修永琪的书房。 这事儿不是永琪的主意,他现在没心情关心这些。是董氏与赵氏找到了胡氏:“姐姐跟在爷身边最久,还是您拿个主意吧,这书房,墙上的字儿——总不能就这么摆着……”就算有规矩不让识字,景阳宫里也不是只有永琪一个人有文化的,找人来一念,三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好了。白粉墙上两行黑字,门打破了,正挂在框上苟延残喘,家具器物古董字画砸得乱七八糟,留着那就是证据!胡氏只能请来景阳宫的总管太监,太监也为难:“三位格格,爷要是出宫开府了,自家招人来粉饰一下就行了。可现在是在宫里,什么器具、材料都没有,修房子也要上报的……” 上报就要泄漏出去,不上报,就是留着活生生的证据。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刷墙,刷了,是有风险,可总比留着活证据强。董氏、赵氏是内务府世家,知道其中厉害,决定先让人把墙上的字迹给刮了,再上报。就算想刮,宫里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小燕子写字又极用力,墨水渗入墙面很深。刮了半天,近看是刮花了,远看,还能分辨得出字迹来。也只能这样了,报上去吧。 书房为什么要动工程?这下,老佛爷彻底噎住了,乾隆也不敢置信,小燕子俨然一个泼妇,永琪还要找她?永琪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他还有理智么?他,还能担当大任么? ——————————————————————————————————————— 永琪没有求到人手,反而被勒令反省,心中焦虑不安。更焦虑的是蒙丹和含香,蒙丹这边许久没有接到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6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6部分阅读 没有接到永琪传来的消息了,小燕子也好几天没来给含香传递消息,两人都是心如油煎。然而最愁云惨淡的还是鄂弼这里,西林觉罗氏明年应选,老佛爷三番五次召见,意思挺明白的了,永琪闹了这么一出,怎能让西林觉罗氏不心惊?因西林觉罗氏的父亲鄂弼尚在江西巡抚的任上,西林觉罗太太只得急急惶惶的邀来在京的夫族众人,聚在一起想对策。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狐媚子,忽地就出现了,忽地就迷惑了五阿哥。”西林觉罗夫人越想越怄,这回就算女儿逃过一劫,自家也要被人看笑话了。 鄂弼之兄鄂容安的遗孀另有看法:“这个还珠格格不是不见踪影了么?正好让五阿哥死心,我就不信五阿哥能一直念着她!” “大嫂,你是没看见,五阿哥求老佛爷时候的样子,简直像丢了魂!孩子就算有个嫡福晋的名头,前程也未可知,我宁可撂了牌子,自行聘嫁!” “有这种事?不是一直说五阿哥有分寸又孝顺的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鄂容安夫人知道小叔子一家对女儿婚事的期盼,此时能让弟妹说出这样的话,五阿哥所为真是不能让人接受了,“说句犯忌讳的话,五阿哥当众闹了这么一出,怕是没有什么好前程了,侄女儿的事,越早作打算越好!等下了旨就来不及了,咱们就只能认命了,现在还是先走宫里的门路吧。” 最后议定的结果,是让夫人去拜访乌拉那拉家,求那拉夫人进宫说项。那拉夫人见求到了自己门上,心里得意。然事关重大,也不敢冒然应下,只说帮忙探探口风。与那尔布一商量,等到西林觉罗太太再次上门,才面露难色地答应进宫说说。 递了牌子,得了准许,那拉夫人穿上心中得意的民公夫人的服色,佩上宫中赐下的珊瑚朝珠,先给老佛爷请过安,才往坤宁宫说话。 那拉夫人道:“娘娘,公爷说,西林觉罗氏颇有圣恩,五阿哥嫡福晋若出自此门,五阿哥份量必会大增,您看……” 钟茗听了那拉夫人的话,并没有答应下来:“这是皇上定下的,上回大挑的时候就有这意思了,因他们家女儿年纪不够,才推到明年的。还有,到底是他们家自个儿不愿意呢?还是阿玛让额娘来说项的?” “都有,”那拉夫人答得干脆,“西林觉罗家不好惹,鄂弼自己不说,他的几个兄弟也都能干,真跟五阿哥结了亲,必是个大麻烦,好不容易求到娘娘头上,不卖个人情,日后还不得连娘娘一块儿恨上么?”说完了,又八卦,“五阿哥真是被迷了心智么?寻常大家公子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额娘!”钟茗的语气重了一点儿,“这些事情不可乱传!让老佛爷或者皇上知道了,可是了不得!” 那拉夫人吃了一吓:“娘娘说哪里话?这是不用传都知道的事情,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您不记得当时有多少人在了场了么?”当时她也在场,乌拉那拉家也称得上是大族,这回也有两个姑娘是待选的,自家也有子侄要成亲,选秀的时候当然会多加关注。 “额娘回去跟他们家说,事情是皇上定下的,原是为了抬举他们家,除非皇上或者老佛爷改主意,他们只能准备好嫁妆了。” “啊?” “五阿哥迷上了小燕子,前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就算娶了个好福晋,还有什么威胁?西林觉罗家那里,越是不情愿,让人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就越不好。” “就算五阿哥没前途了,娘娘总要让皇上看到十二阿哥的好处才行啊!只要皇上看到了十二阿哥,事情就成了一半儿了,”那拉夫人的语气热切了起来,“五阿哥至今无嗣,这就是个大毛病,三阿哥最年长,也是没有儿子的,他还——” “额娘!”钟茗喝止了那拉夫人的话,“这不是你能谈论的!”吁了一口气,“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更要小心,万不可被拿捏了错处,否则就是前功尽弃了!”至少娘家母亲有点骄傲了,骄兵必败呀,容嬷嬷要再跑一趟公爵府了。 “五阿哥失了圣心,余下的阿哥还有谁是出挑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么?”那拉夫人不解。 [只要乾隆还活着,我就不能放心,]钟茗默默地说,[他还能活三十多年啊!谁知道这三十多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额娘,还是照咱们先前说的,咱们先不要动,你就只管传话,你看,咱们不动,自有人到皇上、老佛爷跟前找死。至于永璂——”钟茗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教出一个皇帝来。 那拉夫人不明白钟茗这是什么意思,看她一脸凝重,只能应下了。又为今年那拉家的两个秀女求恩典,中心意思也很明白——不求有太好的出身,只想求为正室,实在难办,撂牌子自行聘嫁也成。 这倒不是难事,钟茗痛快地答应了。 西林觉罗家听了这一噩耗,一门愁云惨淡。本来是个皇后预备役的,现在怕要当个糊涂虫皇子的嫡福晋,天上地下,落差太大。就算认命了给女儿备嫁了,五阿哥那个样子,嫁过去这日子能好过么?就算西林觉罗家不顾女儿死活,只要个尊贵的身份,想给五阿哥撑腰,无奈五阿哥自己不争气,他们有力也使不上啊。为了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忤逆长辈的糊涂蛋,能扶得起来么?皇帝又不是傻子! 西林觉罗家觉得,五阿哥与所谓还珠格格的事情一出,这辈子就与大位无望了。甭管最后还珠格格到底能不能进了景阳宫的门,是做正妻还是侧室,光凭五阿哥为女人不要命的表现,他就没戏。自家女儿当然不能嫁他!不为求富贵,只为孩子好,都不能跟景阳宫搅一块儿,西林觉罗家好歹还有一争之力。 —————————————————————————————————————— 那拉夫人跪安之后,钟茗开始思索难题——教出一个符合现任皇帝标准的下任皇帝来。让钟茗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后”来教,难度未免太大,就算是那拉皇后本尊,恐怕也是教不好的,有历史为证= =!交给上书房?那里教出过相信一个鸡蛋值一两银子的皇帝,这种地方能指望吗?钟茗阴暗地猜测这个皇帝说不定以为n多的条约不过是赔出了一堆的鸡蛋出去。 钟茗苦恼于永璂的教育,对于永琪倒没那么上心了。 一有事就跟福家人商议,除了福家,再没有其他的班底了。就算是装着与世无争的四爷,还要养一个戴铎、拉拢一个隆科多、纳了年羹尧的妹子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廉亲王能串起满朝文武举荐他做太子,势力让康熙都心惊,永琪呢?只有一个福家,福家又没啥根基。乾隆一抽板子,永琪福家,全得掉水里,还没人愿意捞他们。 永琪最后的希望,是在西林觉罗家,他们家要是铁了心不干,永琪就彻底玩完了。西林觉罗家不干的可能性还特别高,人家还没上贼船,不存在必须走下去的要求。 果然,西林觉罗家被逼得无法,终于下定决心出损招,鄂弼正在江西巡抚任上,不能回京,便由鄂弼之弟鄂宁出马。瞅着永琪得空的时候跑出去寻小燕子的时候,闪身站在永琪跟前,笑邀永琪去附近茶楼坐一坐,永琪正有急事,根本不想跟鄂宁耗时间。鄂宁眯了一下眼睛,旋即笑着暗示了侄女儿即将指婚的消息。永琪最听不得这个,冷下了脸来,要告辞继续找人。鄂宁忍着气,问永琪是不是去找小燕子的,然后用带着点儿长辈的语气‘提醒’永琪不要耽于美色,云云。 永琪找不着小燕子,正在着急上火,小燕子又是因为吃醋而出走的,怎么能经得起鄂宁这等老狐狸挤兑?他抢先决定不要西林觉罗家的女儿了,当街就差点翻脸,硬声硬气地说自己只会娶小燕子,不要西林觉罗氏,让鄂宁让开,他还要继续找人呢。 鄂宁这回不再耽误永琪的时间了,抽身回家与嫂子们一通气,赶忙跑去乾隆跟前哭诉:“奴才在路上偶遇五阿哥,劝五阿哥行走毋要太过匆忙,行事当稳重符合身份,结果……五阿哥说奴才仗着奴才侄女儿要被指婚,居然在五爷面前摆谱儿……”呯呯地叩头,“奴才家万不敢有此奢望,乞皇上明年撂了奴才侄女儿的牌子吧!如果真是指了婚,奴才满门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奴才家死忠国事,忠心可对日月,万不敢恃宠而骄的!”一句话,奴才也是要脸的,为了主子丢脸,也不是丢在这种地方的。 乾隆觉得事情严重,还想给双方说和,就要传永琪过来,小太监跑了出去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皇、皇上,五阿哥不在景阳宫也不在毓庆宫,听说——出宫寻人去了……” 这就与鄂宁所言合上了,永琪对小燕子的感情,是乾隆一早就知道也是一向所不能理解的,乾隆不用再问永琪就知道鄂宁所言不虚了。 西林觉罗氏的祖父是雍正朝名臣、雍正留给儿子的顾命之臣,伯父鄂容安死于国难、叔父鄂实刚刚殉国不久,一家子对乾隆忠心耿耿命都搭上了,乾隆也不能太难为他们家。好言安抚了鄂宁一番,最后下了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们家难做人的。“指给谁,朕说了算,你们家的孩子,朕不会委屈了她的!”看鄂宁伏地抬头,一脸的泪,乾隆道,“朕只是听说你们家的家教好,有心从你们家挑个儿媳妇,没说一定要给永琪的。” 那就是六阿哥或者八阿哥了?都成!只要不是进景阳宫那个魔窟就好。鄂宁一抹脸,谢恩而出。留下乾隆原地咬牙,千挑万选给你选了个什么都好的媳妇,自己居然把人得罪了!这下好了,媳妇也甭要了! “再去景阳宫!守在那里,五阿哥什么时候回来,让他什么时候来见朕!告诉他,朕今天在养心殿坐等他回来!” 永琪一回到景阳宫,就被养心殿的太监给截住送到乾隆面前。面对乾隆的责问,永琪硬是顶住了压力:“皇阿玛,儿臣心里只有小燕子一个,什么名门淑女,在我心里都比不上小燕子!我不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妻子,我的福晋只能是小燕子……” “啪!”乾隆的忍耐力终于崩破了防线,给了永琪一个响脆的耳光,“滚!”又补上一脚。 乾隆压下火,寻老佛爷与钟茗来商量善后事宜。就算他不说,鄂弼夫人白天过来的一场哭诉,也够让她们知道某些事情的了。事实上,乾隆来的时候,婆媳两个正在说这件事情呢。 老佛爷脸上阴晴不定,对乾隆与钟茗道:“还珠格格也是个福薄的,居然受不得大富贵,竟然病死了。” 小燕子就算找着了,后路也给掐断了,钟茗平声应道:“是。” “皇额娘,朕看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小燕子,而是西林觉罗家,怎么说也是功臣之家,不能寒了臣子之心。” “西林觉罗家的那个孩子,指给永瑢吧,”老佛爷缓缓地道,“好歹也算是抹平了。” “皇帝,依我看不如给紫薇晋封,”老佛爷显是想好了的,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不停顿,“宫里有正经格格,当然不会丢到外面去了,”老佛爷握着念珠的手捶到了宝座的扶手上,“皇帝?” “当然,朕的女儿在宫里好好的,谁知道外头哪来的冒牌货?” “永琪那里——”钟茗用眼神询问乾隆。 乾隆的唇角有一丝冷笑:“小燕子能上得了台面吗?为了她居然喝斥大臣!他的脑子该醒醒了!”乾隆被无形中的子嗣压力逼得久了,也耐不住了,皇帝不是当来受气的。 宫里没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格格,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更没有大操大办,不过是传了条消息出去罢了。永琪知道了也只能暂时放下了,他如今□乏术,在找小燕子和争还珠格格没死这两件事情上,他选择了前者。 宫里为紫薇晋封举行了个较为隆重的仪式,因品级的限制,不可能越过公主的例,然而对于和硕格格来说,还是看得出宫中长辈的意向的。下嫁的公主们都赶去到贺,通过她们以及近日递牌子请安的福晋、命妇无意间的闲谈,上流社会的八卦又被移到了新格格的身上——皇上的沧海遗珠正名了。从此,宫里多了个和硕和荣格格。紫薇的册封之仪,永琪也到场了,仍是面色憔悴。紫薇又好气又好笑,敢情永琪还真想娶了小燕子啊?就算是紫薇也知道,岳父家族对于皇子来说非常重要,比一比圣祖二阿哥与五阿哥的嫡福晋就知道了。话又说回来了,说不定永琪真是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呢!紫薇能理解爱情,只是不能理解永琪为什么会爱上小燕子。想不通就不想了,接下来,她还要到各宫拜访呢。 往后的日子里,乾隆不再对永琪的功课施压,也不让他参与朝政了,仿佛给他放了假一般。永琪还不自觉,当天捂着脸呆了一阵儿,隔日又跑去寻人,打算找到了小燕子再一起向乾隆请罪。 钟茗一拍脑袋,得,永琪这事儿算是齐活儿了,都不用自己动手。永琪是个傻子,自己挖坑自己跳。当皇帝看重某个儿子的时候,绝不是宠着他、惯着他,而是努力压榨他、鞭策他!当亲生儿子的竞争对手主动把智商清零的时候,皇后这项工作,也不是很难做的啊! 皇后的工作现在好做了一点,另一个人的工作就难了。额色尹正在哀叹这个年头,当人家叔叔怎么就这么难?连日来,蒙丹没有消息,实在让人烦心。看着眼前的另一个侄女,他有把叹息吞进了肚子:“伊伯拉罕,不要把传言当真,我刚才只是和你哥哥说到,含香如果不当妃子,现在已经是蒙丹的妻子了,含香没事儿……”你们俩都有事!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一个当了妃子还要想情郎,一个快三十了都还没嫁出去!额色尹深深地觉得,他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个侄女的,就是这辈子欠了两个哥哥的,弄到现在要为俩侄女着急上火。 图尔都也道:“我们只是聊天,皇帝现在对含香可好了,蒙丹也回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伊伯拉罕狐疑地走了,叔叔和哥哥摆明了不像让她知道,她只好假装不知道了。她一离去,额色尹就狰狞了表情:“蒙丹就是个祸害!一定要尽快找到!没了他,含香怎么也得老实了!没了无他,就算皇帝知道了以前的事,没有凭据也不能做是么,说不定回更重视含香的。男人,哼!”蒙丹一天没有确切消息,他就一天睡不好觉,发誓找到人之后不管在什么状态下,一定要先痛揍蒙丹一顿才能解恨! 图尔都点头:“我这次也带了些人手来,让他们往更远一点的地方找。还有,叔叔,您还是写封新去回疆。” “好!” 95又没标题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小燕子的运气,不管多么不可能的情形下,她总能令人不可思议地逃脱。当小燕子从她口中的“干车棋社”逃到会宾楼的时候,额色尹手下负责盯梢的人正在打哈欠。小燕子叫嚷而来,场面热闹得让无聊得想睡的人也往会宾楼看了过来。这一看,就挪不开眼来——蒙丹! 小燕子吃饱喝足开始哭诉凄惨遭遇、抱怨永琪害她遇到公狼母狼的时候,额色尹的两个手下兵分两路,一个继续盯梢,另一个飞奔去报信。永琪这几天白天都在外头转悠,找不到人就蔫头搭脑地回来,问一下柳青柳红,小燕子有没有到这里来了——宫里已经没了小燕子的位置,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今天还真让他等到了小燕子,不由大喜过望。听了小燕子的遭遇之后,永琪愤愤难平,跟着小燕子去了棋社,要帮小燕子出气。福尔康眼下唯有永琪能够指望,又想着帮忙蒙丹,自然也是一路。小燕子见有人撑腰,威风了起来,换了衣服,捞起鞭子要去报仇。 正在砸闹间,巡城御史带人来了,小燕子的包袱也找到了,福尔康眼尖,在小燕子翻拣包袱看有没有丢失物品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一样东西——腰牌!这是乾隆为了让小燕子给香妃解闷而给她的进出宫门的腰牌,福尔康的心跳突然变得快了,捏了两手的汗。巡城御史正高兴自己治下的地盘无人闹事,就出了这档子事儿,连忙带人赶了过来。小燕子还要给棋社老板灌“黑白棋子汤”,只听得外面一声扰攘。 此时正是黄昏,是人们收拾手上工作、回家吃饭的时候,六部官员也不例外。棋社外面太热闹,左右堵了几条街,被拦着回家的道儿的人遣人问来了。合该乐克辛苦,三阿哥永璋被指到礼部历练。大比都完了,还有什么可历练的?不过是乾隆为安其心,也是照顾他身体不好,让他到个比较清闲的衙门先熟悉状况。乐克对永璋很恭敬,永璋心情还不坏。十二年的习惯使然,永璋一点都不嚣张,礼部上下对这个不指手划脚的阿哥还挺满意。与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个说一个听,了解完情况,一块儿下班回家。正遇到这场闹剧。 乐克眼皮直跳:“五阿哥,这两个人犯了什么罪,自有刑部来管,有天大的罪过,也要先定罪再受罚,岂能因您一己之怒,而行‘非刑之诛’?” 永琪语塞,小燕子不干了:“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坏?你这么护着他们,一定是个贪官!” 永璋不能不出面了,他不理小燕子,只管端起哥哥的身份来跟永琪说话:“老五!你堂堂一个阿哥,不在宫里读书,不在堂上办差,怎么能自降身份跑到街上砸店?有什么事,吩咐底下奴才跑一趟不行么?快散了罢!真要是看不惯,把人捆了往顺天府一扔,不就完了?这么闹着,满街的人看热闹,还嫌不够丢人啊?哪家女人被坏人关了,为名节着想不是遮着掩着的?你还怕人不知道?” 乐克听了连连点头:“把这两个捆了送顺天府去,余下的人都散了吧,赶在宵禁前都回家去。”他是前任左都御史,又是现在任左都御史的族亲,御史们乐意听他的话。更何况前头还有个三阿哥顶着,御史也想早点儿回家吃晚饭,招呼人捆了棋社老板走了。街上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三三两两议论着回家了,今天晚饭有八卦佐料了。一个携箫佩剑的年轻人挑一挑眉,带着一抹冷笑离开了,阿哥么? 乐克非常敬业地家都没回,拉上永璋直奔紫禁城递牌子请见。永琪还在安抚小燕子的空档里,乾隆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一场闹剧。当永琪为了小燕子过来找乾隆的时候,乾隆眼皮都不抬:“朕只知道还珠格格已经死了,你从哪里弄来的冒牌货?不要思念过度就脑筋不清楚了。你去看看你的书房吧,看重修得可还满意?”说完,甩袖子去看香妃了,心里暗骂,真是祸害遗千年! 到了宝月楼,乾隆见香妃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疼了,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老佛爷说得对——“你就是对她太好了,什么都依着,惯的!看看那个小燕子,一不如意居然用出走来要胁永琪,不就是给永琪惯出来的么?你要香妃跟她在一起,是不是让香妃学着小燕子,不把对她好的人当回事儿?”乾隆舍不得虐待香妃,但也不再有求必应了。 永琪只能把小燕子托付给会宾楼。小燕子早忘了逃出棋社之后看到永琪时的感动:“我才不稀罕做这个格格呢!动不动就要打板子、掉脑袋的,有什么好?你也走!”一扭脸,“尔康、师傅,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含香吧!”小燕子跟乾隆的梁子结大了,偷起他的妃子来更不需要有罪恶感了。永琪里外不是人,只管坐在一边生闷气。 福尔康的方法也简单,利用那块腰牌。如果不是因为尔康在紫禁城嚣张地“大爷”当了好几年,很多人都认识他,他更乐于亲自进去找一下紫薇诉衷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利用腰牌与香妃联系上,这个好办,冒充宫里赏赐或者传话的人就成,乾隆隔三岔五就遣人去宝月楼大家都习惯了检查也不严格,有着腰牌就能进去。掐好了点儿,在乾隆上朝的时候进去,赶在他下朝之前出来。蒙丹急切地连连点头。 尔康感叹:“如果不是含香身上有香味儿,使个掉包计让她用腰牌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会宾楼里坐了个“一箫一剑走江湖的人”,唯恐无人注意似的大声吟诗。小燕子的兴趣全在他的那把剑上,跑过去一顿抢,又是一番热闹。 ———————————————————————————————— 香味儿的问题,也不用他们担心,老佛爷为他们解决了。 这日,宫中荔枝熟了,老佛爷正与钟茗商量分赐荔枝的事儿。紫薇诧异道:“荔枝不是南方佳果么?我读过白乐天的《荔枝图序》说是‘荔枝生巴峡间’,还有‘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现在已是七月末,虽是荔枝成熟期,可是,这荔枝如此新鲜,就算是快马,也没这么快的吧?” 晴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马再快,也没有从枝头上摘下来的快。这是闽粤一带贡上来的荔枝树,取当年结实将熟的荔枝树,苗株不能太大,要小一点儿的,移到盆里,用海船从海上运进京的。到了时候,从枝头上摘下来就成的。” 老佛爷这会儿很慈祥:“今年的荔枝,多分紫薇六个,也尝尝味儿。”六个已经不少了,宫里多少妃嫔,位份低的连壳儿都见不到,宫外还有各王府、宗室,能捞到两个就算恩典了。 正在此时,唐嬷嬷蹑手蹑脚地走了起来,对老佛爷小声道:“老佛爷,延禧宫那位,临产了。” 老佛爷抿了一下嘴:“知道了,皇后,你盯着点儿罢。” 钟茗起身应了,得,荔枝分不成了。 “晴儿,去把单子拿来,咱们再来合计一下。”呃?老佛爷没受影响? 令妃这一胎生得并不顺利,虽然不是头胎,可是这回的胎儿个头有点大。令妃被勒令闭门养胎,钟茗与老佛爷两人虽然关了她,面上的其他事情还要做得好,各式补品没有断,更兼令妃自己也注意。十四阿哥早夭,未尝没有体弱的原因,这回令妃加倍小心,没少进补。偏她不能出门闲逛,闷在延禧宫里不活动,把胎儿养得营养太足了,生产的时候令妃吃够了苦头,其困难程度根本不像是已经生产过三回了。 直到次日傍晚令妃才产下一个男婴,这便是十五阿哥了。虽然脱去半条命,令妃的抑郁,在有了小阿哥之后,就一扫而空了。老佛爷皱紧了眉头:“罢了,天意如此罢!”话这么说,老佛爷也没有给天意的面子,既没有亲自去延禧宫看令妃,也没有命人把十五阿哥抱来看一下。给令妃的赏赐,一分没少可也一分没多。洗三当日,老佛爷只让孙嬷嬷去颁赏。钟茗倒是去看了,十五阿哥生得白胖,小胳膊跟藕节儿似的,只可惜是个方脸,就显得不如圆脸那么可爱了。 钟茗给的添盆也不如十四阿哥时丰厚,甚至可以对令妃说:“清心静养才是福气。”终于有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刺令妃两句,钟茗也不会憋着。延禧宫的奴才低眉顺眼地垂手听着,也有几个不以为然的。生个孩子脱去半条命也不能掩盖了令妃的好心情,她很清楚皇上没剩几个皇子了,只要生下了儿子,她就有翻身的希望。皇后这样说话,正印证了十五阿哥的重要。 舒贵妃也到场了,难掩眼中嫉妒,舒贵妃跟令妃暗中较劲这么多年,位份上现在是高了一头,可是没有儿子,再高的位份也觉得凄凉并且日后一定会凄凉,除非能抱养一个只认养母的阿哥。其余各妃心中也不好过,贵妃的位子还空着呢!心里再不高兴,礼也要到了,这就让人更不高兴了。 乾隆的生日在八月,算来此时五十了,五十岁的年纪还添了个儿子,也算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了。乾隆心情好了不少,亲自去看了一下十五阿哥,见十五阿哥生得健壮,笑着点了点头,对令妃道:“你辛苦了。” 令妃感动地说:“只要能为皇上产下阿哥,奴才又有什么可辛苦的呢?” 乾隆又安抚了几句,赐十五阿哥名永琰,这才离开。 乾隆脚步是带飘的,永琪变得不可理喻,他更加伤心儿子不够使,这个时候令妃生了个阿哥,让乾隆愿意原谅她的所为,无论如何,获一麟儿都是件好事。由新生儿就想到自己雄风依旧,还能再生更多好孩子。要是含香能给他生个孩子该多好?唔,也许生个满身香味儿的漂亮格格?乾隆按耐不住了,含笑跑到宝月楼。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不假,乾隆色迷心窍,理所当然地挨了香妃一刀子。他还不愿意声张,悄悄地到宝月楼换药,每天也不敢翻牌子。不翻牌子也就罢了,他还自己一个人睡。弄得老佛爷问钟茗:“皇帝这是怎么了?” 钟茗低头想了一下:“皇上许是累了?” 老佛爷道:“累到不翻牌子,累到白天看香妃、晚上自己睡?召他身边伺候的人来问!”乾隆此时正在宝月楼换药,他身边伺候的小路子因为留守养心殿就被拎了过来。小路子是那拉皇后放在乾隆身边的眼线,钟茗自然也就接手了这条线,只是并不常用。小路子见钟茗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五一十把乾隆衣服有血迹等都说了出来。 老佛爷对永琪不抱希望了,只是不乐见永琪继位而已,再不肖,永琪还是她孙子,没有真有不让他做阿哥的道理。正在追究会宾楼收留小燕子的内幕,转脸一看,孙子的事儿还没了结,儿子又负伤了。如果说永琪出了什么事,老佛爷还能稳住的话,乾隆受一丁点儿的伤,老佛爷都无法安坐。老佛爷大吃一惊,可乾隆还没事人一般看不出点受伤的迹象朝照上、安照请,老佛爷只能压下所有怀疑。乾隆请完安走了,奉老佛爷之命去会宾楼的桂嬷嬷、金锁回来了。 老佛爷心中对永琪的定位一变,行事策略也随之改变,肯下狠手了。虽然早在老佛爷还在五台山的时候,乾隆已经派傅恒等查过小燕子的底细了,老佛仍是谨慎地命人再去探一探消息。 她还记得会宾楼的老板对紫薇算是有恩,并没有直接封了这个地方,而是让桂嬷嬷去问话。紫薇与金锁对柳家兄妹的感观还是不错的,紫薇得了信儿,急急地为柳家兄妹求情。老佛爷也知道一点柳家兄妹收留孤儿老人的事情,对他们的印象还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跟小燕子搅在一起。金锁知道宫里的嬷嬷固然有分寸,然而小燕子未必会对嬷嬷们客气,自告奋勇陪桂嬷嬷同去。 小燕子很愤怒,桂嬷嬷来找麻烦就罢了,金锁怎么也上门问罪了?金锁对柳青柳红道:“小燕子这个样子,恐怕不能够安静下来说话的,老佛爷只让问你们俩的话,还是让她先回避一下吧,小燕子,柳青、柳红都是会武功的人,你那个‘宫里来的人会欺负柳青柳红’的话就先不要说了吧?柳青、柳红,你们能离了大清这块地方么?不要说我什么的了,离不开,就先听话吧。” 柳青有点激动,柳红在沉默,两人都没有反对金锁的话。小燕子哼哼叽叽地跑去找蒙丹练剑了。柳青冷着脸:“你们想说什么?” 桂嬷嬷心中不快,就算是到皇帝跟前,偶尔还有她插话的份呢,出了宫倒要遭此冷遇了。柳红上来打圆场,金锁又帮衬着,把桂嬷嬷让到楼上房里坐了,这才开始说话。 金锁先转达了紫薇的问候,又简略地向两人说了小燕子所作所为。柳青还说:“小燕子一直是这个脾气的。”这座酒楼,柳青有点甩手掌柜的意思,柳红是女孩,心又细,酒楼的细务多半是她在掌管,故此柳红颇能理解宫里人的感受。 卖艺的时候,小燕子能搭几把手,吃苦受累都做得。可是这回从宫里回来,柳红感到小燕子变了。没人要她干活,她非要帮忙,这让柳红觉得小燕子还是以前那个热心肠的姑娘。没两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端个盘子上个菜,她能跟客人吵架,还挑剔客人不对,仗着三脚猫的功夫一天闹出两三场斗殴事件,会宾楼的生意慢慢开始变差了。帮忙做饭吧,她只能勉强应付家常饭菜,做不出客人点的菜来;洗碗,碗砸了;洗衣服,洗不干净;记账,她识字有限……更兼一不听她的就大吵大嚷,永琪来了,更是要闹得天翻地覆。日子久了,柳红也累了。想到这里,柳红拉了拉柳青的袖子,让他说话小心点,事情到底怪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两边儿都有错,小燕子未必完全无辜。 金锁对柳红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老佛爷和皇后要怎么处置,我也没有插嘴的份儿,只是格格和我承大杂院老老小小的恩情,总要出一点力的。”出力把你们给摘出去。 柳青还是没忍住:“小燕子更是帮了紫薇很大的忙!” 金锁憋了一肚子气:“是,小燕子是很有义气,那个时候只有她肯帮我们,当然要承她的情。可是,帮了格格一回,不代表就可捏着恩情作威作福了,她在宫里比公主格格都嚣张,凭借的是什么?我总觉得她变了,让人不认识了。” 桂嬷嬷道:“金锁姑娘,不要说题外的话了,说正事吧。”就问柳红小燕子的身世,柳红说了小燕子以前过得很苦。[1]桂嬷嬷皱眉道:“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怎么到了宫里就没规没矩的了?阿哥的书房有多金贵,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说砸就砸了,半点不心疼,哪像吃过苦的孩子?竟像个败家子!她在你们这里,也是这样砸法儿么?” 柳青对桂嬷嬷的印象更不好了,他对小燕子还是很袒护,柳红就叹气了。柳青见柳红样子不对,眼神里就带着询问,柳红对他点了一下头:“小燕子毛手毛脚,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在大杂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柳青惊讶了。 桂嬷嬷和金锁离开后,柳红还念着金锁说的话:“你们对小燕子够义气了,难道对大杂院的其他人就不要义气了吗?小燕子跟五阿哥的事情已经惊动了老佛爷了,你们打算怎么收场啊?一起被处置还是一起逃亡?你们走了,剩下的老老小小要怎么办?富贵人家肯收留,多半是顶着收留的名头做奴仆的事情,很少有会把捡来的人当家人养的。贫穷人家自己都吃不饱饭,怎么可能有余力收养?就是收养了,恐怕也是一家子挨饿!这些你们都不想吗?你们不会是把人往地方一塞就算完事儿了吧?”金锁的本意是,小燕子破坏力如此之强,把酒楼拆了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你们拿什么去补贴以前大杂院的老老小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柳青柳红心虚了——蒙丹还在后院儿里呢!小燕子的事情好歹有个五阿哥能扛得下,丢了妃子,谁能保证没人会受牵连?五阿哥等人有身份撑着,他们这些人就是顶缸的命,真要被连累了,就是死路一条!送走了桂嬷嬷与金锁,兄妹两人相对发愁,柳青问了小燕子近日的表现开始责怪柳红:“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有用吗?小燕子那个样子,是听不进人劝的,”柳红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哥,现在怎么办?皇帝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偷走他的妃子?我们兄妹俩不打紧,可是,送出去的那些老老小小,我真是不放心,还有,咱们酒楼里还有宝丫头在帮忙。蒙丹与小燕子打架,许多人都看到了,还有回人来找过,有心人不难发现我们与这件事的联系的……” 柳青一咬牙:“那个张媒婆,不是上门来给你提亲的吗?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天津也不远,哥给你办嫁妆,捡好了日子,你赶快嫁掉!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跟这件事没有联系!” 蒙丹来之前,柳青、柳红正在相亲,柳青五官端正、身体健壮,上无父母、家有恒产,小门小户的人家看来,也算是个好女婿了。柳红也是个漂亮姑娘,里里外外一把抓的能手,也有媒人上门的。蹉跎至今,不能说没有小燕子、蒙丹的因素在里头。柳青放不下义气,也不想亲妹子被连累。 “哥!” “就这么办!” “哥,你才是柳家的根苗啊!” 兄妹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悲凉壮烈。 老佛爷不知道柳家兄妹的难处,只是在盘算着小燕子的身世并无特色,现在处理起来更不用顾及永琪,那就方便多了,转天打死了账。老佛爷暂时放下了永琪,转去调查乾隆,贴身伺候的人都不知道皇帝搞的什么鬼,宣了太医,说是利器所伤。老佛爷坐不住了,拍桌打凳的宣香妃。含香被捧着长大,经不得老佛爷的语气,全招了。 老佛爷听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你是皇上的妃子,临幸你是侮辱吗?要用匕首来保清白?哈!我的儿子居然……”被人当成xx犯来防了,最搞笑的是,那个受害者还是自己巴巴地跑过来要当妃子的,老佛爷不知怎么说才好,“这样的刺客不能留!” 钟茗当时正在一边,她是皇后,必须表现出符合皇后这个身份的样子来。皇后听到这种事情之后能有什么反应?不生啃了香妃,那就是失职!钟茗先请罪:“皇额娘息怒,都是媳妇的错,督导不严才致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香妃需要严惩,但是……皇上那里……” “皇帝已经被她迷得失了心魂了!这样的罪过都能为她遮掩!”老佛爷决心除害。 处置了香妃,自己就是个夹心饼里的馅儿了。钟茗暗暗叫苦,手里捏了两把汗:“慈宁宫里处置人命不太吉利,不如,押回宝月楼吧。” 老佛爷一脸嫌恶,命灌了药再送回去。 事后,据说宝月楼的抢救还算及时,阿里和卓到底疼女儿,临行前留下“凝香丸”。等乾隆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含香已经被侍女喂下药丸儿醒了,当然,香味儿也不见了。东西六宫,得宠的不得宠的,无不额手称庆,没了香味儿,还是“香”妃吗?蒙丹心电感应地在会宾楼里发誓要冲进西内抢人,把拦着他的柳青当沙袋捶,几乎没把柳青的脊柱打断。柳红忍不住上去一个花瓶敲晕了蒙丹,与柳青相对苦笑,这趟浑水,再也趟不得了。 福尔康只得匆匆定计,把香妃偷出来。箫剑早盯上他们了,偷听得心中一乐,儿子给老子戴绿帽子,乾隆,你报应!箫大侠通体舒畅了,义不容辞地完善了这个计划。箫剑指出,掉包计要以一换一,熟悉环境找到含香的只有小燕子,这个被否决,永琪不同意小燕子陷进去等死。柳红、柳青打定主意再也不掺和了,只作不知道,柳青重伤,柳红要照顾哥哥,不让柳家绝后。 因此箫剑提议,把腰牌拿出来,仿造一个,箫大侠能文能武,做得了琴,当然也雕得了令牌。福尔康道:“令牌都有编号。” 箫剑笑了:“前几次拿着令牌进宫,有谁仔细检查了吗?大家都以为没人敢做假,当然不会细查,尤其是宝月楼,皇帝派人往那里去的次数实在太多,只要亮了牌子,不会有人细查的,等含香和蒙丹走了,再喊一声,‘香妃不见了’,大家肯定忙着报告皇帝,谁还有心情查令牌的事?” 小燕子觉得这事儿刺激,决定自己去:“我去喊我去喊,那里我熟!” 福尔康深沉地点头:“你变装去,侍卫不会看格格的脸,女扮男装不容易会被认出来,就在于此。”香妃走了,令妃又生了儿子,多好?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7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7部分阅读 好的安排啊!幸亏没听阿玛的话!否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到紫薇。 永琪纵有千般不愿,对上小燕子发脾气,他也只能蔫了。小燕子一句话,比圣旨都管用,比十几年上书房的学习都能影响到他。只能嘱咐小燕子小心,坐卧不宁地等着小燕子回来。 —————————————————————————————————————— 乾隆被老佛爷拆穿了真相,好不尴尬,被迫把胳膊吊在胸前,还不许去宝月楼探视。这回老佛爷是铁了心了,中意的孙子不学好,儿子再不能出事了。好在乾隆知道含香无事,倒也安心,每日都要遣太监去问情况。弄得西内侍卫狐疑——一早上派两拨人来,皇上太关心香妃了吧? 小燕子一头冷汗,差点被撞个正着,她是来告诉含香“大计划”的。没想到乾隆吊着胳膊不好上朝,闷在宫里批奏折,闲来无事就在上朝时间派了太监来。有含香打掩护,小燕子蒙混过关,回到会宾楼她的恐惧早没了,得意地说出自己的冒险经历,把永琪惊得跳了起来。 福尔康又有了主意:“永琪,不要生气。再过几天,就是十五阿哥的满月了,这一天,皇上必定会在令妃娘娘那里的,令妃娘娘自己也会想办法留下皇上的。刚好,含香可以借口身体未愈不出席,我们就趁这个机会……” 永琪舒了一口气:“早些完结这件事情早好,我实在是无法再继续这么提心吊胆下去了,”又愁了,“小燕子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让我额娘去求令妃娘娘说说话,不就行了吗?令妃娘娘现在有了小阿哥,身份不同以往,只要说动了皇上,老佛爷那里就好办多了。”福尔康成竹在胸。 永琪不喜令妃,然而香妃指望不上,只能靠她了。况且蒙丹一事,他已经牵太深了,几人达成了共识,由永琪、福尔康、箫剑带着蒙丹,乘一辆马车,在宫外接应,马车上备好各色物品。小燕子入宫换出香妃,次日清早,大喊一声香妃不见了,以混淆视听。柳家兄妹仍旧一个病了,一个照顾病人。会宾楼大门上贴着“东主有喜,歇业一月”的字条。 当蒙丹满心激动地等着与心上人缠绵去天涯的时候,他的情敌正在吹胡子瞪眼睛。 乾隆被老佛爷严禁出宫,不许看香妃,处理完政事,只能满宫乱转。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帝,批完了折子,无心翻牌子,就跑去毓庆宫关心皇子、皇孙的功课。因为正在授课期间,乾隆不命太监通报,悄悄地走进去,一看之下,怒上心头。大阿哥永璜之子绵德、绵恩,都是十四岁(虚岁)听课认真,可他们的叔叔就不行了!三阿哥、四阿哥分府,六阿哥过继,不在宫里。五阿哥年长,不必日日读书,最近不务正业,略过。这里的正经阿哥只有三个:八阿哥永璇正在打瞌睡;十一阿哥永瑆无聊得一手摸着钥匙一手翻着图册;十二阿哥永璂更绝,手缩在桌子底下摆弄小物件儿,乾隆视力还不坏,仔细一分辨,是只怀表,永璂正拆呢! 乾隆对比康熙时书房的盛景,暗恨自己稀少的子孙数量,更气儿子不争气!踹开房门挨个儿骂。两个孙子是好孩子,赐下湖笔、澄砚、宣纸等物,安抚着让他们先回去了。三个儿子就没那么好命了。永璇因脚上有疾,不求上进也是有情可缘,乾隆勉强容忍了,只罚他把今天的功课抄五十遍。 永瑆的喜书法绘画,被乾隆骂为“不务正业”,一把抄过他的钥匙:“这是什么?”是永瑆私房的钥匙啊!永瑆快哭了。乾隆大骂:“你是皇子阿哥,是守财奴么?”他才几岁啊?九岁!有这么干的吗?他到底受了什么虐待,要这样死巴着私房钱不放? 骂完永瑆就轮到永璂了:“你在干什么?”捞过怀表砸了,永璂也快哭了:“不是说格物致知么?儿子在格物。”要不是胳膊正捆在脖子上,乾隆真想抽他了:“不长进的东西,奇器滛巧的东西你也玩?师傅上头讲着正经道理你不听,反倒要自己琢磨起来了?”反了,老五不争气,怎么底下的也不争气?今年犯太岁么? 永璂被钟茗鼓励得不坏,至少在乾隆面前不会吓得说不出话:“尽信书不如无书嘛。” “你!” “本来啊,武姜不怪郑伯[2],哪来后来的事儿?说什么母子兄弟,郑伯是不对,可是根儿在这儿呢。师傅讲仁义道德,不如讲讲这个。”不管是那拉皇后还是钟茗对永璂都是尽心尽力,他小小的脑袋实在想不通后头的复杂事情,捡理解的问。 乾隆默了一刻,拍拍永璂的脑袋,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拎着钥匙走了,留下永瑆真的哭了。 打开箱子一看,满满的!钟茗因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年纪相仿,不能被说厚此薄彼,兼之对永瑆印象不坏,赏东西也不手软,永瑆全存起来不动,能蹭别人的就蹭,自己的全锁了起来。乾隆拷问||乳|母、谙达,得了真相,气得手都抖了。还以为永瑆生母早亡,他受了虐待,哪知道是他自己克扣自己!乾隆自己是个喜欢奢华的主儿,但是又不许儿子奢侈,这是从面子、名声角度考虑的——显得皇家不穷奢极欲,也培养儿子的优秀品德。可儿子寒酸了,他更受不了,这哪是天家气度啊?简直是个扣门儿的商家暴发户了!一生气,全没收了。 跑去坤宁宫找皇后了,劈头就问:“他们哥儿俩混在一处,永璂别也是这样吧?”那乾隆真该哭了。 钟茗莫名其妙:“什么样儿啊?” 解释了半天,钟茗瞪眼了,听说过斗富的,没听说过这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如此抠门啊:“可能是因为从小没了娘,手里总要攥着东西才踏实吧,他要什么,只要不错格子,我总是要给的。” 乾隆怒道:“好好读书上进,比什么都塌实!还有永璂,他居然在玩怀表!这个混帐,两个都是混帐!有好见地,不知道上进!” “永璂怎么了?小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爱玩就玩。何必太拘着他了?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就算真的要上进,也不是钻故纸堆能钻出来的,钟茗是故意启发永璂的,宫里养孩子,质量总是一代不如一代,究其原因就在于圈养,野猪养成了家猪,没了獠牙厚皮,哪来的战斗力?只有心宽了,眼宽了,底气不同,才有发展。 说好了什么,乾隆心中有数不免语塞,回头想想今天凄凉得几乎是小猫三两只的毓庆宫,再想想几个剩下的儿子。心中犹疑不定,沉着脸回养心殿去了。 乾隆今天的行踪并没有保密,不到晚膳时分,宫里有门路的几乎都知道了皇上今天到毓庆宫里训斥了三个阿哥不长进,又到坤宁宫里发了火。 令妃得到消息,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她除了禁令,爪牙虽被拔去大半,但仍是妃位,老佛爷安插的人也被她收拢了几个。后宫诸人见她生下皇子,也有向她表达善意的,她对外界消息还不算是完全不清楚。 十五阿哥,真是个福星!从他生下来,香妃被老佛爷赐死,虽然没死成,可是香味儿没了,几乎是泯然众人了。今天,三个在宫里的阿哥遭斥。三阿哥没用了,四阿哥唯唯喏喏,八阿哥身体残疾,十一、十二遭斥,阿哥里,只有一个五阿哥出众了,可是他迷上了宫外女子!为此连绝好的准岳家都得罪了。 令妃抖着手,指尖从十五阿哥的额头划到鼻尖上,轻轻地点了点,笑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拼下去啊!或许,出头之日就在眼前了。 96乾隆听壁脚 乾隆发作了一通,回到养心殿里生闷气。现在能用得上的儿子,一个巴掌数得过来。永琪是不堪大用了,阿哥身份都不要了,不管他最后跟小燕子结果如何,乾隆都不敢再打着让他继位的主意了。就算这回好了,谁知道下回是不是来个小鸽子、小鸡仔儿?虽然添了个十五阿哥,可养不养得大还得另说,乾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看不到十五阿哥长大的时候了,以圣祖的寿数计,十五阿哥那个时候也只是刚成年,太嫩! 一下一下地屈着没受伤的手指,老三、老四,是辅臣的料儿,老五不考虑了、老六过继了,老八体型有缺陷,算来算去只有十一、十二可以用了。这两个小东西!十一的吝啬,审了||乳|母、谙达才知道,他是一个铜板也不赏人,自己的东西全揣腰包里,皇后、太后赏的东西他藏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佩饰一类还是蹭了十二阿哥的。可他功课够好,也够努力,丁点大的孩子能够有毅力悬腕习书,冬夏不辍。很不大气、很没范儿,可乾隆也只能由他去了。十二身份够高贵了,今天看来也很有见地。但是太单纯了,乾隆固然乐意儿子忠厚,可要是当继承人,乾隆自己更乐意看到一个向郑庄公学习的儿子!这个可能也不是问题,可以带在身边慢慢教,能发现问题、防患未然就说明永璂不是个笨蛋。最大的问题,是套在乾隆脑袋上的“嫡子”的紧箍咒,万一培养好了,自己十分满意,可人挂了……乾隆哭都来不及,也没脸见皇后了。想到这里,乾隆更郁闷了。 这种郁闷一直持续到乾隆的五十万寿,低气压还是盘旋不散。宫里三三两两的路上相遇,相熟的人交换一下眼神表情,又低头匆匆而过,颇有一点道路以目的氛围。 当天老佛爷知道了乾隆生气的事儿,第二天早上还特意把钟茗留下来安抚:“皇帝这些日子性子躁了些,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的,永瑆、永璂都是好孩子。” 钟茗道:“媳妇只是气这两个小东西这么不学好,听说,皇上为了他们俩,把上书房的师傅都敲了一顿板子……” 老佛爷笑了:“这个皇帝!好啦,别说不高兴的了,我听说,永瑆的私房叫皇帝给收了?他哭鼻子了?这小东西可真逗。” “是个攒钱的好手儿,我都弄不明白,他才这么点儿大,从小捧着长大的,怎么学起过冬的松鼠来了。” 老佛爷想着松鼠搬松果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小孩子,图一个乐儿罢了,我这儿还有点儿东西,着人送去,让他这回可看好了,别让他皇阿玛又抢了去!”小孩子做什么事,大人都觉得可爱。比如十格格抡圆了胳膊往乾隆脸上招呼,乾隆脸上都能乐开花儿,可是吧,钟茗觉得,这事儿不能纵容,至少在她听得懂的时候,得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否则,等十格格长大了,再这么干,不掉脑袋也差不多了。 “永瑆要用的东西,媳妇已经给他添置过一回了。皇额娘,永瑆可不能这么下去,现在可爱,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老佛爷并不觉得严重:“怕什么,小的时候总有些好笑的性子,不值得担心。皇帝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有皇上呢。” 钟茗应了,转而说起乾隆五十万寿:“一应都准备齐了,有专司此事的人去办,并不用咱们十分操心,只是——” “嗯?” “香妃在病中,怕是不能来了。” 老佛爷的脸沉了下来:“她不来祸害宫里,正好!咱们只管乐咱们的!她已经不香了,还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乾隆总遣人去宝月楼问候,老佛爷是知道的。想起乾隆当日为香妃跟自己瞪眼的样子,老佛爷就一阵不舒服还有一点儿后怕,乾隆说:“老佛爷,您是朕的亲娘,不要用‘爱朕’两个字,来做让朕深恶痛绝的事!如果把朕逼到没有退路,就不要怪朕不孝,所有的后果,老佛爷只有自己承担!”言犹在耳,老佛爷对乾隆的小动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乾隆还是给够了自己面子,忍着没去宝月楼。 “还有令妃正在月子里,也不能出门,这两处,是不是要赏下宴去?到时候皇上问起,可不好回。” “唔,赏就赏吧。” “那媳妇到时候就这么吩咐下去了。” ———————————————————————————————— 五十万寿,过得中规中矩,乾隆喜添贵子的好心情在又扒拉了一遍目前儿子的情况后,被挤兑得不剩几分了。就连胳膊已经结痂、脖子上的绷带能取下来这样的事情,也没让他的心情变得愉快。好在出嫁的公主回来祝寿,乾隆脸上添了点儿笑影。再看到永璋精神好了很多,走路也不用人搀了,才觉得略有安慰。 乾隆不欲老佛爷担心,也强作欢笑,让公主们陪老佛爷说话,他自己坐在宝座上郁闷。活动了一下胳膊,计划了一回永瑆、永璂的培养计划,乾隆决定等胳膊脱痂了就去看香妃,拣晚上老佛爷睡着了之后偷偷地去。 永琪没有注意到今天这样的场合里,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的人变少了,他正巴不得没人来烦他,让他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的计划。香妃之事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帮,最好的消息是含香已经不香了,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唯可虑者,是自己与小燕子的事情。如果令妃帮不上忙,永琪不介意抛弃一切与小燕子远走天涯!对,回去就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作两手准备。 趁着万寿,小燕子又混进了宝月楼一次,这次带来了箫剑的详细计划,小燕子傍晚装成乾隆的慰问使者进去,香妃晚间宫门下钥前一刻出来,这样就算有人要寻香妃,也要等明日开了宫门,香妃便有了一晚上的时间准备。次日一早,小燕子就大喊香妃不见了引起混乱,然后趁乱逃出,这当中需要维娜、吉娜的配合。同时,含香要把伺候的太监等先遣开了,就像每次小燕子来的时候一样。令妃出了宫门往北走,到后墙那里上马车,蒙丹在车里等她,含香在车里换上汉人的衣服,太监服由车里的福尔康带走销毁。次日一早永琪负责接应小燕子,含香与蒙丹则在一开城门的时候就出城,城郊有箫剑的好友接应。信是蒙丹用回文写成,含香读完信,感动得热泪盈框,抱着小燕子直转圈儿,小燕子见含香如此激动,深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大好事,更加坚定了要挺含香到底的决心。 满腔热血的小燕子却不知道,她已经被额色尹的人盯上了。在福尔康的计划下,每次她是乘马车到离宝月楼不远的地方换上太监的衣服,然后混进宝月楼,出来后在马车上换上寻常服色,再回会宾楼。额色尹叔侄得到探子回报后顾不得仪态一同大骂,发誓不但要收拾蒙丹,还要收拾了小燕子,最好能一勺烩了。 小燕子等人在外面预备,主要是箫剑和福尔康在策划,给蒙丹含香两人准备衣物银两和逃跑路线。永琪则在宫里打包出走要用的物品,药物、银两、细软,还暗中备下了马车。永琪的反常举动,让景阳宫里的人摸不着头脑,奴才们心里嘀咕,就是胡氏等人也在暗中猜度。景阳宫的门禁还算不错,索绰罗氏在时,内务也管得不错,此时余威尚在,五阿哥的反常举动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就算流传出去了,以五阿哥这一年以来的奇怪表现,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柳青、柳红正在为难中,眼看着这帮人头也不回地往死路上奔,怎么劝也不头,兄妹两人的心像是被热油煎。尤其是小燕子,再看不惯她现在的改变,总有三两分情义在,私下劝了两句,她先嚷了起来:“你们都麻木了吗?想想你是风儿我是沙吧!多么感人啊!我是一定要帮含香和蒙丹的!柳青、柳红,你们没有爱过,所以不知道!拿出一点义气来帮助他们吧!” 兄妹俩怕再说下去把箫剑或者蒙丹引来,更不好收场,只能含糊着应了。更可着急的是,箫剑对于医术似乎有一点门道,永琪又被小燕子催着奉送了不少伤药,这让柳青的伤快瞒不下去了。柳红实在是怕柳青伤好了,兄妹两个被拉进去当苦力,到时候会宾楼被封了事小,兄妹两个拼着逃往外地谋生也行,可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蒙丹没了个还不是他妻子的含香就能把柳青打得凄惨,皇帝要是跑了已经纳入宫的妃子,会把大家怎么样? 最为难的人,还是福伦,本已打算放弃令妃的,可她又在这个时候生了个阿哥。福伦夫人本就有所犹豫,福尔康对令妃更是忠心,两人一同劝福伦。福伦犹豫不定:“夫人,一应节礼照送,但是,万不可更亲密了,反正咱们家处境艰难,令妃娘娘也不好怪罪的,就算要押宝,也要押在五阿哥身上,或者,眼看着十五阿哥长大成|人了才行!”母子两个心里对福伦有些不满,福尔康更是我行我素,发誓要做好一件香妃、令妃双赢的好事。就连乾隆,福尔康觉得让乾隆没了香妃只能与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令妃过日子,也是件让乾隆舒服的事,令妃娘娘多好啊,皇帝要学会珍惜哟。 乾隆不知道他的妃子早被人惦记上了,活动着慢慢退痂的胳膊,监督两个小儿子的功课,把两人弄得苦不堪言。永璂被迫搬进了北五所,永瑆也不要总跑坤宁宫,乾隆亲自下令备好了一应要用的东西,还让钟茗与老佛爷看了一回,表示自己只是要做严父而不是要虐待儿子,然后表明,以后儿子由他来管了,其他人,尤其是皇后和老佛爷不要再溺爱孩子了,两个都是半大小子了,要学会独立。在他看来永琪变成今天这样,与之前的纵容有莫大的关系,小儿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要不要立永璂当太子,乾隆还拿不定主意,然而再不济,也不能像永琪那样荒唐。 从此,永瑆、永琪两个起得比鸡早,活得比牛累,白天抽查功课,睡前还要温书。动不动要被训,回答得不好要训、回答得好也要训,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真是惨淡无光。唯有每天早上乾隆早朝,被或坤宁宫或慈宁宫的人来接去请安的时候才是快乐的。 看到儿子们在他的鞭策下认真读书,乾隆心满意足,完全不知道钟茗悄悄地对永璂说:“你皇阿玛是想让你成材才严格要求你的。而且,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的,你看你妹妹,还能吃了睡、睡了吃,但是晴姐姐她们就要学很多东西,人长大了,就要承担责任。永璂是好孩子,会理解的对不对?”要不是看在永璂晚上睡得还算早,休息时间还算有保障的份上,钟茗一准儿跟老佛爷告状去。 “为什么五哥不被要求?难道皇阿玛不想让他成材?三哥、四哥不念书,可是听八哥说四哥他们也要当差的,只有五哥,不念书也不当差……” 钟茗捂住了永璂的嘴:“自己心里想着就行了,除了皇额娘,不许跟别人说这个!” 永璂并不完全了解,呜呜两声,从钟茗手底下争取到了嘴巴的自由:“跟你说又不告诉我,还不让问别人……” “你想问谁?”钟茗没好气,这个天然呆的儿子哟,“有些事儿,不是师傅说、你听就行了的,有时候,还不能问,只能自己琢磨。你琢磨功课不是挺有劲头的么?你皇阿玛不也没反对么?”乾隆六岁都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怎么乾隆的儿子如此呆傻? “皇阿玛对我不好了,”永璂有些颓废,“皇阿玛越来越会骂人了……” “你皇阿玛烦了谁,才不会理他呢!你倒想想,你现在还喜欢玩小布老虎么?” “当然不!”挺起小胸膛,“我长大了,那是给小孩儿玩儿的!” “不喜欢的东西,你是扔到一边儿不管了呢,还是吃多了撑的没事儿搂过来骂两句?” 永璂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点了点头:“真正不喜欢了的,才没不会去理,那——皇阿玛不喜欢五哥了?” “……”钟茗叹气,“不要说出去,你五哥会伤心的,你皇阿玛心里有数。” “好。” “……”还是天然呆。 ———————————————————————————————— 八月末,十五阿哥满月的日子到了。生母是妃位,十五阿哥出身不算低了,满月宴倒也隆重。老佛爷在外人面前,还要保全一下宫里的体面,出来晃了一晃。令妃算是出了月子了,虽然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在老佛爷面前执礼丝毫不敢有差错。老佛爷存了不良印象,便觉得令妃虚伪,没多久就说乏了,要回去休息。 钟茗就对乾隆道:“皇上,我去慈宁宫看看吧,您还是多留一会儿。”这算是约定俗成,阿哥满月,皇帝在其生母这里留宿,也没人说什么。当然,名义上,还是要翻个牌子的,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让皇帝再领着妃子去养心殿,似乎不太可能。 乾隆到底没有留在延禧宫,寻思着老佛爷今日像是真的累了,乾隆不顾令妃企盼的目光,先跑去慈宁宫里看一下老佛爷,发觉她老人家是真的安寝了,心中大乐,嘱咐万不可惊动了老佛爷。抽身出来就带着几个侍从,也不用辇乘轿地闹出响动,悄悄地步行往宝月楼去看香妃。接下来的热闹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十五阿哥满月,是个好日子,逃跑的好日子,含香换上太监的衣服,掐准了点儿出去,她与小燕子的身量有差,还在太监服里塞了不少棉花,趁着月末的时候月亮升起得晚,她又有令牌,且白班与晚班的侍卫交班,现在的侍卫不认得她,溜出了宫。 一切都很顺利,不幸的是蒙丹被人盯上了。额色尹与图尔都接到探子的回报,傍晚的时候会宾楼的后门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这不稀奇,但是,蒙丹上了马车!两个探子一个回报另一个盯梢,眼见着往宫城的方向而去。叔侄两个不用往最坏处想都冒了一身冷汗,稍一商量就由年轻一点的图尔都领着心腹奔过去,拿布裹着马蹄,拣小巷绕到后墙——倒不是叔侄俩神算到知道接着地点在后墙,只是以常理度之,蒙丹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不会跑到大门下战书的。在探子回报,图尔都点兵追赶,然后沿着后墙小心地避开侍卫寻找马车足迹的时候,另追踪的探子冒头了,伸手指了指马车所在的方位,正是西内的后墙。用维语报告刚才有个小太监上了马车,图尔都还想等马车回去了,半道上到了僻静处截住,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蒙丹。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另一辆马车驾了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包袱从这辆马车上了另一辆马车眼看要走。接着,西内诸门大开,涌出侍卫来!图尔都当机立断,率人把两辆马车围住,先砍翻了拉车的马,然后一齐拔刀对准了两辆车。 侍卫是乾隆派出来的,他是悄悄来的,还摆手不让声张,侍卫看乾隆一副做贼的小心样子,都在暗笑,好有一个月没见香妃了,果然忍不住了,果然,皇上也是男人啊。 乾隆兴冲冲地跑到宝月楼,打算给香妃一个惊喜,怀里还揣着一本搜罗来的《古兰经》打算当礼物。一推门,小燕子正在指挥着维娜、吉娜布置现场!维娜、吉娜虽有含香临走前的吩咐,事到临头未免心慌,她们又听不懂汉语,小燕子急得比手划脚,要不是小太监早被含香紧盯着赶得远了,小燕子这个咋乎,早露馅儿了。 行了,这回香妃也别变蝴蝶了!搜吧!侍卫一出门,就听到打斗声,一堆回人围住了两辆马车,以让人惊叹的速度砍翻了马,而后,四下寂静,全过程不够数十个数的。马车里的人连同图尔都等都被带到了宝月楼里乾隆的跟前,箫剑隐身别处,衣角一闪,回会宾楼了,明天他要赶紧出城,让老欧搬家才好,给了蒙丹三个锦囊,里面可有自己的势力,蒙丹被抓,秘密不保,得出去安排了。箫剑摸着腰间捡的另一块仿造腰牌,飞快地走了。 乾隆看着含香一身汉人衣服,笑得直捶扶手,笑够了对图尔都道:“我怎么看着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听到‘香妃私奔了’,和亲眼看到含香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作小鸟依人状,还对着自己一副‘你不要伤害我们’俨然把自己当成刽子手的样子,绝对是两个境界!再看蒙丹一副大义凛然状地抱着含香,乾隆恨得牙痒,这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当然,关于这一点乾隆不承认。但是,他年轻!月里嫦娥爱少年!乾隆愤怒了!刺激太大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到这样一幕,乾隆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图尔都一身冷汗,暴起去揍蒙丹,一边揍一边骂:“你这个混蛋,居然诱拐含香!我伯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抓了你多少回都没有下狠手,你就是用破坏他女儿的名节来回报伯父的宽容的么?你们不是发誓不再来往的么?”——用的当然是汉语。 乾隆不笑了,冷眼看着图尔都的表演。福尔康犹自不知死活:“皇上,请您成全一对有情人吧……”呯,侍卫不像他那么没眼色,直接拿刀柄撞上他的脸,打掉两颗门牙,喷出一口鲜血,再用刀鞘一砍后脑,晕了,老实了。 含香含泪对乾隆道:“皇帝,你是个仁慈的人,我几乎要为你感动了……” 乾隆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声音也很平稳,却听得人心里发冷:“这是哪里来的女人?居然知道朕是皇帝,真有眼力劲儿!” 图尔都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堂妹,遇到这种情形,不用夫家动手,娘家人就应该把人处决了的,然后向亲家赔礼道歉的。可惜是在皇帝面前,没他处决的份儿,只能听着含香继续感动,只能听着乾隆说‘不认识’含香。乾隆面上平静,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了。当着图尔都的面,他还真不能秘密处决了含香,除非他能把图尔都及其随从一块儿灭了。和卓氏是向着清军的,乾隆封含香为妃,当然是因为喜欢她,也是为了要赏其家族功勋。阿里衮正在回疆收拾复叛余孽,这个时候,不能不笼络着和卓氏。 “押下去,分开关着!” 侍卫心里的波澜不比乾隆的小,见识到宫妃私奔,往后还有命在么?谁都不敢想!恐惧与恨意俱长,含香不能动,蒙丹和福尔康遭了不少黑手。 众人退下后,图尔都扑通一声跪在乾隆跟前表白,他还不能直说从此不认这个堂妹了,那是推卸责任。耳听得乾隆道:“你这个妹妹,真是有趣儿,死活不肯换下回人衣服的!”图尔都一堂堂男子汉,骑得了马,杀得了人,战场上拼来的功绩让乾隆心甘情愿封了个台吉,生理心理都很顽强,此时却虚弱得想要昏倒。 乾隆继续自言自语:“这是你妹妹以前住的地方,她去了,你留在这里好好悼念她一回,也是全了兄妹之情!别见着长得略有几分像的,就当成你妹妹了。” 图尔都瘫在地上不敢出声。 乾隆走到大门口,才吩咐道:“从现在开始,西内许进不许出!侍卫轮值不许回家!”这么多侍卫在场,都是八旗勋贵子弟,灭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乾隆需要暂时封锁消息,然后仔细想个对策。最后,向最爱他的母亲负荆请罪。 ———————————————————————————————— 香妃出逃事情,由于图尔都反应快,侍卫出动及时,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但是仍有几个知情者,第一个是箫剑,一开城门就跑了。柳家兄妹见些情形,惴惴不安,如果成功了,永琪等要善后不来还有情可原,小燕子不可能不回来,而且箫剑也没道理会跑,几乎就要一起逃了。挣扎许久,还是不放心不下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决定有事自己扛了,那些老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老的,其中一些是在兄妹两个幼年的时候收留照顾他们的,他们不能自己逃了。 另一个是额色尹,侄子没回来,他就知道问题大条了。 还有一个是永琪,计划里他要在次日一早接应小燕子,他带着小桂子、小顺子两个心腹太监从神武门出去到西内门外等人,打算西内一乱,小燕子一出来就与小桂子他们混在一起,让人找不出来。到了门口,才发现西内一片寂静,侍卫满脸严肃,看谁都像贼。永琪心里一抖,按耐住了又等了一阵,西华门里,乾隆的车驾出来了。永琪大惊,自己跑回会宾楼打听消息,让小桂子去福家找福尔康。会宾楼仍旧歇业,柳青依然卧床,谁都没回来!小桂子回来说,福尔康没回家!在福家周围仿佛看到了眼熟的人,依稀是宫中侍卫模样。永琪双腿一软,浑浑噩噩地回到景阳宫,对胡氏等人的请安视若不见,清点了一下自己打包过的东西,派人给令妃送信,让她想想办法吧。福尔康也进去了,令妃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有她出面,多一助力,甭管多不待见她利用小燕子,这个时候保了小燕子的命要紧。 令妃听了消息,几乎要昏死过去!她这回是真的不知道福尔康有这样的计划,还被乾隆给逮个正着。在自己复起有望、得育皇子的时候,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令妃愁得几乎发疯!她要是皇后,不用说别的,光用福尔康就能把自己给咬死!香妃得宠啊!令妃不忿啊!十五阿哥满月皇上都没留宿啊! 愁了一阵儿,令妃定了定神,这也是个机会,十一、十二阿哥连日遭到皇上训斥。要是五阿哥再……这就是十五阿哥的机会了。问题是乾隆没有丝毫声张的迹象,令妃不能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更不能借此生事。 声张不声张的,不用令妃操心,永琪已经帮她做了。今日早朝格外简短,八月里无甚大事,乾隆也没心情处理什么政务。他昨天一夜没睡,还是决定向老佛爷请罪,然后请教一下后宫里如何处置香妃。 下了朝,打好腹稿,还没起驾,额色尹递牌子请见,一直跪在外头。乾隆此时不欲声张,只能召了他进来,没等乾隆问话,额色尹先请罪了。前情后事,统统招了,当然,错误都是蒙丹的,含香都老老实实地进宫了,现在出事儿,一定是蒙丹挑唆的。如果含香有错,和卓氏家族不会护短,回人是非常讲道理、非常懂规矩的!额色尹发誓,之所以图尔都都这么及时地出现,都是因为他们叔侄早有防范,和卓氏家族对皇帝的忠心日月可鉴。 正在坦白间,永琪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皇阿玛,请你饶了小燕子吧,有什么火请冲儿子发!有什么罪,都算在儿子名下吧!小燕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被含香和蒙丹的爱情感动了,她根本没有能力策划这样的逃跑,事情是大家一起做下的,也有儿子一份。” 事情已经发生了,乾隆正在想着怎么压一下回人,然后收场。现在自己的儿子也搅了进来,还当着正在认罪的额色尹的面儿自己坦白了!乾隆木了,乾隆傻了,看看额色尹,发现他是会汉语的,再掂量一下形势,无法灭口。得,大家一块儿商量着办吧。你侄女儿不守妇道,我儿子帮着她,咱们俩扯平了。 额色尹真想笑出声来,五阿哥,您真是太帮忙了。真主会保佑您的! “把五阿哥叉出去!”乾隆怒喝。 永琪一路挣扎,一路高声大喊,香妃的事儿不完全怪小燕子,让乾隆饶了小燕子,成全有情人,乾隆扬声道:“堵了他的嘴!”得,这下不愁大家不知道了! 处理完永琪,乾隆捞起茶盏灌了一大口,低下头,额色尹还跪在地上……尴尬了。 维娜、吉娜在图尔都与额色尹面前乖乖地把所知道的事情给招了,两人听得脸色非常精彩,也只能稍加掩饰地翻译给乾隆和老佛爷听。反正含香是犯了事,大家都清楚了,叔侄俩现在只想把皇帝的儿子也拖下水,把小燕子串连的事情讲得尤其夸张。他们再说小燕子关系大,也掩盖不了香妃自己逃跑的事实。 事实基本上明朗了,剩下的是处置。额色尹叔侄心中有数,这事儿含香错得最大,怎么处置都随了乾隆,只有一条,别牵连到家族就好。当然,皇帝对于五阿哥也要作出一个合理解释。乾隆心里自有一本账,他还要用到和卓氏家族,永琪也确确实实承认参与了事实还被额色尹听了个正着。含香他当然不再愿意要了,但是因为联姻而岌岌可危的联盟还是需要挽回的,挽回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联姻。联姻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联盟,这一点,双方都知道,可它又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额色尹叔侄指天发誓,一定给皇帝一个补偿。乾隆拿捏着身份,在严厉警告的同时也同意了。 ———————————————————————————————— 容嬷嬷笑得从未如此顺畅:“娘娘,五阿哥这回,前途尽毁了!娘娘可算是熬出头了。”一副十二阿哥已经成了太子的高兴样儿。五阿哥英勇闯殿的事儿,后宫里能知道的都知道了。没了五阿哥,谁还是十二阿哥的对手? 还有个十五阿哥呢!钟茗努力回想剧情,怎么也想不起事件发生的时间,按道理含香应该逃掉的啊!怎么让乾隆遇上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翅膀?一码归一码,让含香欢天喜地嫁乾隆,确实不厚道,她想逃,钟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被乾隆逮着了,钟茗也没想着当‘真爱’的维护者。不支持、不反对、不表态。 “容嬷嬷,五阿哥不用咱们管,但是景阳宫毕竟是在宫里,你还是着人紧盯着吧,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也脱不了责任。” “嗻!”容嬷嬷爽快地应了,“还有令妃那里,奴婢也着人盯着,娘娘只管放心,您现在多陪陪老佛爷才好呢。” “正是,万没有我知道了这样的事却不去报老佛爷的道理。” 钟茗到慈宁宫的时候,乾隆正在跟老佛爷抱头痛哭。 乾隆膝行向前:“儿子对不起皇额娘,居然为了香妃对您无礼,没想到……香妃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老佛爷哭道:“我怎么会怪你?做额娘的,只会心疼儿子啊!当时,你身上带伤,哪个额娘听到有人对亲生儿子动刀子还能坐得住?哪个额娘能容忍有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有人要伤了永瑆或者永璂,或者和敬,你会怎么办?我可怜的儿啊!你现在心里这么难过,我怎么能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再训斥你呢?” “皇额娘这样说,儿子真是无地自容了!” 钟茗正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唐嬷嬷小声提醒:“皇上来了,跟老佛爷在哭,说到了香妃的事儿,娘娘应对时小心些。” 钟茗定定神:“谢嬷嬷提醒。我就是来说这个事儿的。” “皇后怎么来了?”问话的是老佛爷。 “回皇额娘,”悄悄看了一下乾隆,“宫里,传说,永琪说,香妃……” “哼!”这是乾隆。 “已经传令下去闭嘴了,可这事儿……” 老佛爷和乾隆擦干了母子交心的眼泪,开始商议如何善后,钟茗退到一边装雕塑。老佛爷记得小燕子是在会宾楼的,柳青、柳红一干人等被抓到了宝月楼,柳青、柳红一口咬定不知道,宝丫头年纪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了半天只弄明白是在问兄妹俩有没有搀和到坏事里,嚷道:“不怪柳青、柳红的!柳青被那个回人打伤了,一直在养病!酒楼都没有办法开了!”人有亲疏远近,宝丫头出身大杂院,对柳家兄妹比较亲,蒙丹一出现就跟小燕子打了一架,宝丫头觉得这真是个坏人。她只是个端盘子帮忙的小丫头,没机会接触到蒙丹那感天动地的爱情,虽然后来大家和好了,宝丫头对蒙丹的印象就是没有拐过来。再到柳青卧床,蒙丹道歉,宝丫头更恨这个人了。 验伤的结果是柳青的伤早就好了,不过留下一点淤痕,勉强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8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8部分阅读 合事实,兄妹俩权且寄下。柳青生得表情憨厚,还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无庸喝道:“大胆!没问你乱说什么话?” 乾隆淡声道:“你们以前帮过紫薇,算是有功,以后也不要做错事,自然能够平安。下去吧!”高无庸一招手,太监们上来请会宾楼的人去了。只要他们不知情,乾隆倒不介意宽大。 下面就是议一下处置了。首先是蒙丹,杀了他在场没人有异议,蒙丹是偷跑进京的,死了都没人为他出头。然后是帮凶,福尔康连同福伦一家发配到伊犁。小燕子就被记成个小太监算进了为香妃殉葬的人员名单里,都不用专程派人去抓她了,她自己跑来找死。维娜、吉娜两个,额色尹叔侄也不管了,一块儿绞死。至于含香,她想变成蝴蝶想被宣布死亡,那就成全了她。乾隆这回没一点儿心疼,甚至老佛爷犹豫的时候,他还说:“香妃薨逝,朕心甚哀!”如果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狰狞,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钟茗低头听着,暗叹含香看不清楚。人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仗着这份喜欢不去珍惜可了劲儿地折腾人家,折腾得人家不喜欢你了,你自己说吧,你是什么?福家这回是彻底完了,伊犁啊!阿里和卓的地盘似乎正在附近?让他知道了帮忙自己女儿爬墙、丢了妃子的名份、得罪了皇帝,你说吧,阿里和卓会怎么做? 至于永琪,乾隆母子已经完全失望了,哪有这样的儿子啊?作为旁观者,钟茗可以无关痛痒地说,永琪,你真是勇敢,还帮情不帮亲。可是对于当事人乾隆来说,他没气死真是心理素质过硬!乾隆道:“让他给愉妃守灵去吧!让愉妃看看她生的好儿子!” 永琪还不知道小燕子这回死定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配了。再看了一回自己准备跑路的包袱,下定决心再找乾隆。永琪的不安,无形中感染了景阳宫里的人,都把眼睛放在他身上。董氏与赵氏的家族在内务府有些人脉,分别找人打听了一下,这回是别人敢说,她们俩简直不敢听了。这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两人都存了这样的心思,不约而同地找上了对方,一见面都知道对方也得了信儿了,再找上胡氏,三人面面相觑,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正在此时,令妃来了。她不得不找到永琪,福尔康进去了,她就是想把自己摘出来也难,即使摘出来了,她也再难寻不到替代的帮手,只能极力洗白这些人。永琪身份不同别人,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来一起承担,一句‘虎毒不食子’就能脱身,永琪当然会出手捞别人。永琪本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在皇帝心里的印象,只会变差,不会变好,而十二阿哥连番被训,不得皇帝喜欢,两个竞争对手都失了圣心,那么十五阿哥的机会就来了。闻得皇后与乾隆都到了慈宁宫,令妃谎称去看庆妃,带着她觉得可靠的人出门,急急往景阳宫来了。延禧宫与景阳宫是前后院,中间只隔了一个永和宫,很快就到了。 董氏等听闻令妃来了,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一个不算太老的妃子,跑到成年阿哥的住处,还关起门来密谈?!永琪心腹太监与令妃带来的人都守在门外,显然没说什么好事。董氏命准备好茶点,亲自端到门口送进去。小桂子等伸手拦信,董氏眉毛都没抬,扬声道:“爷,令妃娘娘过来,奴婢见无人奉茶,已经备下茶点。” 里面令妃与永琪刚刚打过招呼,正在分析情况。永琪皱眉想赶人,令妃却道:“有劳了!”低声提醒永琪,“让她奉完茶就走,不要引她起疑。” 董氏进来,瞄见令妃与永琪都是站着的,谈话居然不坐?显然是有急事了,茶都没让人奉。 董氏一边奉茶一边对令妃道:“令妃娘娘是稀客,居然都没人奉茶,真是怠慢了,跟您来的人,奴婢这就招呼着去奉茶。景阳宫许久没有女主人了,奴婢只得僭越了,请娘娘海涵,不要怪咱们不懂规矩。”这是常规,主人招呼主人,仆人也要被招呼一下的。令妃急着与永琪说话,不想在这上头纠缠,匆匆点了点头。董氏也不停留,小桂子急忙关上门,董氏与赵氏会合,想探探令妃奴才的口风,可惜人家不配合。还没打听到重要的内容,乾隆来了,悄悄地来的!大内侍卫扑上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小桂子。 延禧宫里留下的是令妃觉得不可靠的人,这些是老佛爷派来的,令妃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到慈宁宫报信,慈宁宫在西,延禧宫在最东边,往西边去的道上,必定会经过庆妃所居的永寿宫,可经过永寿宫门口儿,一点儿令妃到该的迹象都没有,疑心更重。 老佛爷与乾隆刚刚商量完善后事宜,正在商量着额色尹所提的和卓氏女儿入宫的事情。坤宁宫与延禧宫两拨人来回报,坤宁宫说为怕流言传播,紧盯景阳宫,结果,令妃去了;与延禧宫说令妃出门看庆妃,永寿宫外无痕迹相合。钟茗说一句:“知道了。”就恨不得把自己真的变成个雕塑,乾隆的脸色实在可怕,老佛爷的脸也变得有‘降魔’的威力了。 福尔康是令妃的亲戚,跟永琪商量着偷运含香出宫,令妃风生了儿子又解了禁足令,香妃一消失,令妃至少是受益人之一。可这里头有永琪什么事儿,他怎么这么积极?难道有隐情?乾隆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听一听。令妃行迹太可疑了,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看永琪?她要做什么?所以,乾隆出现在了景阳宫。 “他们到现在还没消息,一定已经被抓起来了,今天早上皇后也到了慈宁宫,这事恐怕没有好结果了,不能等到他们商量出了结果再行动啊。现在逃一个是一个!等到皇上气消了,你再回来!你快走,去找福伦,安排一切。放心!我好歹有个小阿哥,帮我撑腰,我不怕!皇上再怎么生气,不可能把整条船打沉的!你收拾一点东西,快走……”乾隆听到这一句,再也忍不住了!太好了!有个小阿哥撑腰!令妃,你好!弄走了老五,该你儿子出头了,是吧?整条船?朕都不知道朕的儿子已经上了你的贼船,要跟你共存亡了!你的船上有多少人了?对永琪的厌恶降了几分,令妃却是不能饶恕了,乾隆觉得听也听够了,一脚踹开了门。 “虎毒不食子!爱新觉罗家不兴杀儿子!只是朕不知道,你令妃哪里来的小阿哥撑腰?”乾隆冷笑道,“十五阿哥不是鄂常在所出么?朕倒忘了,玉牒未修,致使有人冒认,当快点定下名份才是!” 令妃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乾隆再不理会她,命把令妃送回延禧宫。永琪震惊了:“皇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对令妃娘娘?”令妃为小燕子等筹划,永琪转而感激起她了。 这还是朕的儿子吗?脑子笨成了这样!你不会真要去找福伦吧?朕关了他的儿子,你自个儿送上门去当人质!太失望了,永琪傻得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永琪这会儿再问小燕子的下场,乾隆也没力气跟他叫嚷了,深深地反省自己教育的失败、眼光的失败。 乾隆不想再拿这些事情烦老佛爷,带着一身怒气回去拟圣旨,还要想出一个让人想不到含香身上的惩罚名目。含香当然是病亡,随从知情者安上一个‘忠仆自请殉葬’的名头,蒙丹与小燕子一块儿被弄到里面。不要说‘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么?好!朕成全你!余下的人的罪名就含糊不清了,福伦一家辜负圣恩,发往伊犁将军处效力。令妃行嫉妒事,着降位为贵人。 令妃的“令”字是没了,做回了“玉贵人”。贵人是不能住主殿的,被搬到侧厢居住。妃子品级的铺宫被换成了贵人一级的,银器被收了回去,换成铜器,黄地绿龙的磁器变成了绿地紫龙的,数目都减少了。伺候的人又换了一轮,面孔生了,数目当然也少了。 这些都已经不值得关心了,最让令妃,呃,玉贵人绝望的是,儿子不是她的了。 听乾隆的口气,玉牒里十五阿哥的亲娘不会写她的名字了。十五阿哥刚满月,还没赶上收录的时候,如果在根子上定了,那一切都完了。[1] 即使乾隆不改十五阿哥的生母名氏,贵人也是没有资格养自己的儿子的。令妃木木地坐在一旁,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一无所有了。还有那个凭空成了自己儿子生母的鄂常在西林觉罗氏[2],出身不低,她父亲是巡抚,可是从乾隆十五年入宫封了常在,到现在混了十年还是个常在,儿子跟着她,有什么前途可言?鄂常在也是不能亲自抚养十五阿哥的,鄂常在跟在婉嫔身边住,那是个资格比皇后还老的人,可到现在还是个嫔!十五阿哥的前途没了,日后连听到流言找回生母的可能性都没有,皇帝这是不给自己一点翻身的希望了。 谁能想到皇帝没事跑到景阳宫去听壁脚呢?还让他听到了最不能听的话。 —————————————————————————————————————— 玉贵人在伤感的时候,后宫里有点儿人心不安。令妃撺掇小燕子闹宝月楼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安她个嫉妒的名头不算错,香妃薨逝,皇帝想算旧账,宫里人顶多嘀咕两声。可是十五阿哥居然易主,还给了个没有存在感的鄂常在!这就太奇怪了。 鄂贵人被天大一个馅饼砸中了头,整个人处于一种晕眩的状态。那个据说是她生的儿子,她一眼也没看到,就被抱到婉嫔那里了。婉嫔也晕晕乎乎的,满腹疑问地接下了烫手山竽。与此同时,庆妃接手了七格格、舒贵妃接手了九格格,两人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的感觉犹如百爪挠心,实在难受。 老佛爷与钟茗是看着乾隆去了景阳宫的,于情于理,也要略问一句。乾隆含糊着没有说明白,跟老佛爷还好说,对钟茗就不能全说。两个女人也能猜到,一定是在景阳宫看到什么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皇帝又不像是想说的,那就……过两天再问吧。 97晴儿的归宿 香妃没了,大家的日子还得照过,而且都过得比以往要舒服得多。钟茗现在才有心情感叹世事无常。实话实说,不知历史上的令妃为人如何,至少,自己面前出现的这个令妃,凭她做过的事情,有现在这个结果也是正常。先是掇撺了乾隆认下小燕子,而后是有意无意刺激得小燕子闹了宝月楼。钟茗终于想起来了,原著里令妃不但帮忙永琪逃跑,福尔康也是她带着小太监去牢里掉包出来的,最后福尔康伙同永琪、箫剑劫法场,乾隆选择性地失忆居然没有想到问一句福尔康是怎么从牢里大变活人出去的。 玉贵人倒是不劳钟茗操心了,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招了乾隆讨厌,儿子也成了别人生的了,更要命的是,韶华不再,三十四岁,在清代当祖母也不是稀罕事儿了。经此打击,想要翻身是难上加难了。鄂常在位份不高,婉嫔也是人老珠黄,只能老实听话,可是舒贵妃与庆妃两个,怎么会做为人作嫁的事儿?辛辛苦苦养大个女儿,一转眼又认了亲娘去?不下黑手也要对七格格和九格格不停洗脑。七格格四周岁、九格格两周岁,都是不记事的年纪,洗脑这事儿并不费力。 钟茗现在要做的,是与老佛爷商议一下鄂常在的位份问题。既鄂常在“生”了十五阿哥,就不能再是常在了,至少要封个贵人才说得过去。当下,老佛爷点头:“且给西林觉罗氏贵人的铺宫、份例,忙过了这阵子,再下旨吧。这几天乱糟糟的,大家心里都烦。还有,那个回疆又要送进宫一个,过几天一起办了吧。” “听皇额娘的。” “令——玉贵人,让她闭门思过,好好想想什么是妇德!”老佛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乾隆处置玉贵人的原因,如果还能跟一个女人说的话,那个女人就只能是老佛爷。即使孝贤皇后活着,乾隆都未必会把这样争储的事情跟孝贤完全坦白。钟茗只是猜测玉贵人触了逆鳞,老佛爷却是心里透亮,更知道这宫里跟红顶白的习惯,只要稍微表示一点对某失宠人士的不满,相信会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人去踩几脚的。 “嗻!” “永璂你不要太担心了,皇上心里有数,虽然小时候身子不好,如今看着是健壮多了。” “听皇额娘的,”钟茗嘴上应着心里另有盘算,怎么着也没打算完全撒手,“回疆来的新人,宫里需要准备些什么呢?是住在大内,还是仍旧栖身宝月楼?是什么样的品级呢?请皇额娘示下,媳妇也好心里有数。” “我跟皇帝的意思是,封个贵人也就罢了,且放到翊坤宫的东配殿里。天气炎热,诸多事情又忙乱,快些撕掳完了,咱们去木兰散散心。” “嗻,媳妇这就去安排。”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再提永琪的事情。 回到坤宁宫,仍是吩咐对景阳宫的一应供给不得短少。未分封的皇子,待遇比照亲王,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永琪确实是皇子,钟茗也没兴趣虐待他。景阳宫里乌云罩顶,光凭乾隆亲临景阳宫把独处一室的永琪和令妃抓了个正着,就让人百口莫辩了。接着又有旨意命永琪去守陵,侍卫把景阳宫围得连只苍蝇都钻不出去,只等着收拾好了陵园附近的屋子就把人押过去,这几乎就是圈禁的意思了。至于永琪在景阳宫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装病、硬闯种种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没能出来,乾隆与老佛爷都不甚关心了。这么闹了几天,永琪也觉得不能奏效,老实了不少。 乾隆匆匆地给鄂常在晋位为贵人,这让玉贵人更绝望,鄂贵人现在与她平级了,十五阿哥的事情就更无望了。另有郭常在霍硕特氏,也晋为郭贵人。与此同时回部台吉和札赉女和卓氏被封为和贵人,贵人非主位,无宝册,唯下旨而已。礼仪非常简单,和贵人与鄂贵人晋见两宫的时候,钟茗拿眼前的和贵人与香妃相比较,微微点头,这位识趣多了。穿的是旗袍,面色平和,长得怎么样另说,只气度就称得上‘弘毅沉静’四字。老佛爷与乾隆起先还有点儿迁怒的意思,真见了人,倒把不悦去了一两分。此后,每日请安,和贵人都很准时,并不多言,只默默地听着大家闲聊。老佛爷见她安守本份,也觉稀奇,还对钟茗说过:“回疆的女子,可真是奇怪,到底是含香那样的多,还是和贵人这样的多呢?” 钟茗笑道:“这个,媳妇可说不好,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可是呀,我寻思着,这世上终归是守规矩的人多一点儿。” 老佛爷点头:“这倒是。对了,你那宫里都收拾好了么?明儿可就要动身了。” “媳妇省得,都收拾好了,就是永璇、永瑆、永琪,还有格格们的行李也都吩咐着准备了。这次随驾的,尚有豫嫔、和贵人,宫中之事交与舒贵妃代管,庆妃襄助。” 老佛爷闭上了眼睛:“这些事儿,你看着办吧。这回兰儿去么?” “惠佳还小,她不宜远行。” “唔,兰儿比晴儿大不了多少,儿子都有了,我在想,再留她几年是不是不妥当?可是一想到她要嫁出去了,我又舍不得。” “前两年兰儿下嫁的时候,媳妇也是舍不得,可如今看到她也当额娘了,心里又欢喜。皇额娘若是舍不得,不必让她远嫁就是了,京中才俊多得是。晴儿最是个让人省心的,只要额驸人品不坏,她必能把日子过得妥妥当当的。” “看了这两年,你心里有数了没有?” “媳妇琢磨着,晴儿不能嫁得低了,也不能嫁得远了,从满洲勋贵里挑一个额驸才成。” “人选呢?” “这回去木兰,老佛爷许能见到,”钟茗小声道,“三等侍卫丰升额。” 老佛爷不满了:“三等侍卫?”太低了! 钟茗解释道:“钮祜禄氏,满洲正白旗人,丰升额这个名儿满人里常见,老佛爷许是想不起是谁,提起他父亲,您就知道了,是前几日遣人报捷的一等果毅公阿里衮。曾历任刑、工、户三部尚书,兼镶白旗汉军都统。去年十二月,授兵部尚书、正红旗蒙古都统。丰升额正是他的嫡长子。” 老佛爷开了脸:“这样的人家,竟让你给寻到了!” 钟茗笑道:“可费了一把子力气,这样的人家,实是少见。” 老佛爷笑了:“这一回可要好好看看这个丰升额是怎样的人品,可靠了,就指婚,明年我就七十了,能在七十岁的时候看到晴儿下嫁,我也安心啊!” 钟茗舒了口气,如果丰升额还不能让老佛爷满意的话,她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人了。丰升额的钮祜禄氏,与老佛爷的家族,八竿子找不到一块儿。要不是老佛爷生了个皇帝儿子,那是拍马都赶不上丰升额的家世的。如果阿里衮还让人觉得耳生的话,那么,咱们拎一下他们的家世,这一支的始祖,是努尔哈赤时期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其子图尔格积军功在皇太极时期就封了公爵,图尔格也是个生名字?图尔格的弟弟、顺治托孤四辅臣之一的遏必隆,大家都不陌生了吧?她是康熙的继后孝昭仁皇后的生父。遏必隆还有个强大的儿子,阿灵阿,死忠的八爷党。混成这样,雍正都没夺了这一家子的爵位、连降级都没有,大家该知道他们家有多不好惹了吧? 从人堆里挖出一个年龄合适、尚未婚配、家世过硬、还要自己有一点官职本事的人,真是累人啊!还好,找到了。 “好!好!好!既是侍卫,应该在宫里的,寻个机会相看一下,再暗中寻访一回,”老佛爷来精神了,“还要问一下皇帝的意思,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儿,咱们就要着手准备嫁妆了。古董、首饰什么的都是有的,礼服什么的却是要现做的。” “好。” 老佛爷说到做到,出发前就召来了丰升额,借口是问皇帝这些天的活动情况——因其父功勋丰升额被乾隆点名到跟前伺候。对答之际,丰升额口齿清楚、思路清晰,既不怯场,也不急于表现自己,很符合老佛爷心中可靠孙女婿的形象。老佛爷恐怕是跟晴儿透了口风,晴儿这几天都有些儿羞于见人,经常闷在房里不出来。钟茗与老佛爷逼问得狠了,钟茗连:“喜欢不喜欢的你倒是给一句话啊,我连御史都撺掇着你皇阿玛派出去了,他并无劣迹习。你要是真不喜欢,咱们再另寻人。这不是害羞的事儿,这里老佛爷和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真不在意么?”都说出来了。 晴儿这才道:“木兰看过了,才知道……” 老佛爷与钟茗对视一眼:“也罢,父祖的本事终归不是自己的,再看这一回。” 晴儿这才低头“嗯”了一声。 如果说,晴儿不同寻常的安静是出于一种待嫁少女的矛盾情怀的话,紫薇的沉闷就是另一种原因了。小燕子死了,无声无息,就像一颗小石子没入湖水里,涟漪散去,不留一丝痕迹。就连金锁也有些怅然,她们对小燕子是无好感,也只是想让她受到教训,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去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真让人死,她们还没这么狠心。真要听说她死了,心里又有一点郁结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紫薇打包随着大队奔赴木兰。 永瑆与永璂得了乾隆的允许,每日可以骑马随行一段时间,不用一直闷在车里。队伍行进并不快,两人骑在小马上,倒也不会掉队,更兼周围一堆的侍卫把眼珠子全放到他们俩身上,安全问题并不用十分担心。虽然马术只是勉强能看而已,但是鉴于两人的年龄与身份,倒是夸赞的居多。钟茗眼看着两人在外头跑累了,下马进车,这才放下心来。 晚间安营,因在宫外,规矩松了些,乾隆心情舒畅,把全家人拢到一块儿开了个小家宴。钟茗与乾隆分坐在老佛爷两侧,向下望去,只有紫薇表情与众不同,暗暗记下。 98撞南墙理论 出行在外,不必像宫里那样谨守规矩,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即使是作为规矩的代表人物的老佛爷与乾隆也像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这倒不是他们俩对紫禁城有什么厌恶,而是这一年多以来两位被折腾得够呛,离了紫禁城里那里烦心事儿,再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乾隆心情好,整个队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今天侍寝的是豫嫔,钟茗就带着容嬷嬷与几个宫女到了紫薇的住处。紫薇没想到钟茗晚间会到,急忙迎了出来。钟茗进了紫薇的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又询问紫薇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此处行宫是专为从北京到秋狝之地的路修建的诸多宫殿之一,就是专为这次出行准备的,再没有不妥的道理。 看了一回,钟茗才切入正题:“这几日,我瞧你不大有精神的样子,是天气热的缘故么?按例分给你的冰,没有到?” 紫薇摇头:“皇额娘,我住得很好。” “那是为什么呢?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是不是因为你母亲的两周年没能做法事?这事儿当时是有点儿难办,不过,这回还是要去承德的,那里佛寺多,菩萨也灵验,到了之后挑个好日子你去舍些香油钱。” 紫薇扯出一抹笑:“谢皇额娘。”仍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钟茗干脆问了:“直说吧!你这个样子,是谁也瞒不过的,一副愁苦模样反而惹人注意,倒不好了。说出来,排解了,早些跟大家说到一处,对你也好。” 紫薇这才犹豫地说出了对小燕子的复杂感觉,小燕子在时,她有些不喜欢小燕子,小燕子不在了,她忆及小燕子当时义字当头帮她找爹,又有些惆怅了。一句话,紫薇觉得小燕子此人,其行当罚,但是罪不至死。 “你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是小燕子不在了的?”钟茗关心的是这个,明明是秘密处决的。 “宫里不是说,还珠格格,逝去了么?” “那个时候可没见你这副模样,怎么过了许久,你倒想起伤心来了?” 紫薇脸上微红,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传说还珠格格病逝的时候,五阿哥只是着急,并不伤心,更兼有几丝流言说是小燕子拆完景阳宫的书房自己走的,紫薇一印证,就知道这事有七八分是真的。后来,又有柳青、柳红被拘来审问,事后,紫薇还遣金锁去问候过。两兄妹把知道的都告诉了金锁,金锁回来一说,紫薇对照着永琪被关,香妃薨逝,本能地想起了那个“偷香妃”的计划。此后又再不闻小燕子的消息,紫薇知道,如果真是要执行计划,小燕子是不可能呆在后方的,其下场可想而知了。 “小燕子,是在宝月楼里被你皇阿玛撞上的,”钟茗沉默了一阵儿,决定说几句能说的话,“当时,香妃穿着汉人的衣裳。” 紫薇也沉默了。 “这宫里就是这样,规行矩步尚且可能出差错,何况她扎了满头小辫儿。说她薨了,让她出宫,重新做回小燕子,对她没什么不好,可她偏要再搀和宫里的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你皇阿玛怎么饶她?” 紫薇嗫嚅道:“让她得个教训,以后好好过日子,也不行么?” “板子不是没挨过,打过了,她也不改;规矩不是没教过,教完了,她忘个精光。非要拿脑袋撞南墙,以前,墙怕她伤着了,自己挪开道儿,不让她受伤。她却追着墙非要撞,硬要考验一下别人的耐性。让来让去,南墙也烦了,墙根本不需要躲着她,更没道理凡事都得让着她,墙不想总是躲来躲去了。本来,墙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她自己不上赶着,墙也懒得主动去撞她,可她还不肯罢休,非要往上撞,砰,头破血流的……” 紫薇强笑道:“皇额娘,道理我都懂的,可是,心里还是会难过。曾经是那样的生过她的气,为什么传个话能传成一段奇谈。可是,她一下子不见了,我心里还是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我,小燕子恐怕还在外面活蹦乱跳呢。” 这姑娘不是个会草菅人命的主儿,本来就有点儿过度善良,钟茗明白这种感受。即使是自觉理智的钟茗,在听闻乾隆杖毙小太监,老佛爷又打发了谁谁之后,也会觉得不适应。钟茗一下一下地拍着紫薇的脊背,紫薇能把心事说出来,就不会太压抑,慢慢的也能走出愧疚来。 “……”还是让晴儿来开导她一下吧……钟茗有些词穷。 晴儿这几天有自己的心事,被钟茗一说,才暂时放下心事,去寻紫薇。听了紫薇的缘由,晴儿也叹息:“还珠格格是个活泼的人,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在宫里真正冤死的人都有,何况是她?你心里难过,当然可以,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但是,也同情她的同时也要明白她这样,并不算是冤枉的。这一回的事儿,做人子女的不好评论,紫薇,你多想想皇阿玛吧!他是那样的……听说,永琪也参与其中……皇阿玛,他受了双重的背叛,他在老佛爷面前失声痛哭……” 还是亲爹比较重要,紫薇的心智清明了。要说可怜,乾隆也是个可怜又可笑的人,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的对待香妃,结果呢?永琪参与,八成与小燕子是脱不了关系的,再添上一个一直哄着他的香妃……真像晴儿说的,儿子与妃子,双重的背叛,不要说是一个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尊严也受了严重的挑衅,自信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如果他真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些至亲要这样对他? ———————————————————————————————— 到了地界,帐篷搭了起来,紫薇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奇景,眼睛有点儿不够用。营地扎好了,下面的就是按照流程来演一回秋狝了。 老佛爷母子与钟茗三个人,对于打猎这档子事儿都有一点心理阴影。第一道是已经不知道死到哪里的皓祯带来的,这家伙的名声是从打猎上建立起来的,结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险些误了兰馨一生。第二道阴影则是缘于小燕子,五阿哥那一箭的风情,让皇宫里鸡飞狗跳,到现在才渐渐平息。 然而该作的政治秀,还是要作下去。乾隆跨上马,检阅了一回八旗,八旗又策马齐奔,让乾隆看一看他们的骑术。这一回,西征的大军已经回来大半,唯阿里衮至今仍在督着余部在回疆欺负人。自多隆坠马以来,为了乾隆的面子着想,拿上来充场面的骑兵都经过更加严格的挑选,这一回更好,真正的八旗劲旅、百战之余回来了,跳上马,一路狂奔而过,乾隆看得非常满意,打赏起来格外丰厚。 接下来就是行猎了。这回没有人乱抢风头,组织有序。 此次出行,乾隆留下极信任的大学士傅恒镇守京中,带上了此番在西征中立有大功的兆惠与傅恒之子福长安、福隆安。兆惠与阿里衮有袍泽之谊,丰升额是他晚辈,又与他的儿子的年龄不相冲突,更想让丰升额出个风头什么的。福灵安、福隆安两人,身份已高,再上赶着表现自己,未免显得浅薄,此时也自持身份。更兼武人之间,颇有默契,也想给回来之后必定更上一层楼的阿里衮一个人情。丰升额与其弟倭兴额就这样,被委以重任了,尤其是丰升额,身为阿里衮之嫡长子,更是受到不少人的关注。 丰升额也是个人才,在乾隆看来,他几乎是个将才了,虽然他现在还没上过战场。秋狝之本意,除与蒙古联谊之外,还有一条,就是通过这样的狩猎活动,培养尚武精神,也是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军事演习。丰升额受命,以三等侍卫的身份,襄助组织小型的围猎,何处安排人手驱赶猎物、何处设围、何处地型险要需要注意安全、某人负责什么事务,虽然是按照固定流程来的,他仍是做得一丝不乱。最难得的是没有急于表现自己,急吼吼地捞着弓箭上去露个脸儿,还能按耐得住,及时注意四周有无异动,很有统观全局的格度。 如无意外,这样的丰升额,当额驸是没有问题了。 因为有这样暂时不能宣布的喜事,几个知情者都有些高兴与故作平静。这样的心情需要有一个宣泄的管道,永瑆与永璂两个人挽着小弓箭射中了猎物,就被大力表扬。这绝对是组织者精心安排好的,钟茗非常肯定,即使永瑆和永璂两个人的骑射还能看,也不可能在九岁的时候这么勇猛的,以他们的本事,射固定靶还行,移动靶?在这种万马奔腾的时候,两人能骑在马上跟着大部队就不错了!两人稍稍落后一步,居然还能猎到小鹿,绝对是作弊!连时差都算得很好,两人被侍卫拥簇着,一向东一向西,永璂先猎到,接着不久,永瑆也有收获。再联系一下,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与组织者有关系能对组织者施加某种影响的人…… 然而也高兴,鹿这个东西,是有象征意义的,无怪乎乾隆看着永璂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了。得了,福隆安,这个人情,总要有人记得。 99事情真不少 第一天狩猎之后当然要有晚宴,主菜是今天所获的猎物。 乾隆与钟茗奉老佛爷安座,招来女儿奉承老佛爷,又把儿子们叫来给老佛爷请安,安了一回席,才领着三个儿子往稍外一点的席面去。父子四人一出现,就引来了高度的注意。 乾隆此次点名随驾的是三个小阿哥——永璇、永瑆、永璂,年长三子——永璋、永珹、永琪被留在京城,这样的处置让人难免会有所猜测。永璋、永珹不得随驾也就罢了,永琪以前可是乾隆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宝贝儿子,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有些与京城联系密切的人已经得到消息——圣驾前脚刚走,留守京城的圣祖第十六子出继博果铎之后的庄亲王允禄,亲自从宫里迁出。联系一下最近发生过的事情——香妃薨逝、香妃堂姐入宫、令妃贬斥、福家发配,隐隐的,似乎有人猜到了什么。 相熟的人不免会交换一下眼神,心中惶惑的人少,积极开动脑筋的人反倒多了起来。那位看着危险了的五阿哥,跟大家的交集并不多,可以说,满朝里几乎没人会因为五阿哥受牵连——会被牵连的人已经被处置了,瞧,已经往伊犁去了,这会儿差不多都到地头了。反倒是剩下的几个阿哥,需要用心观察!三阿哥居长,但是被斥责过,与六阿哥兄弟两个,是没什么戏了。四阿哥就算是“长子”了,他舅家此时并不显赫乃是内务府汉军,而十二阿哥是“嫡子”,母族是满洲大姓。皇上会更看重长还是更看重嫡呢?有自觉聪明的,想到了白天时的表现,富察家从来就没有站错过队。嗯,可以参考。 福灵安、福隆安兄弟真不是故意的,论资排辈的,乾隆表现完了,当然要轮到他儿子,儿子里头,当然是嫡子尊贵,富察家不至于也完全不需要把未来绑到永璂身上。当然,这里面与兰馨、和嘉两位公主平日里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倾向也有关系,这一回只是释放一点善意罢了。 乾隆没有注意到底下的暗潮汹涌,只是一味地高兴,小儿子也都慢慢长大了,这天下也不是非永琪不可的,即使是有一点毛病的永璇,这回也收获不小的。两个小儿子更是很有勇武的风范,很让乾隆欣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看看永璂,又看看永瑆。 永璂兴致很高,虽然端着皇子的架子,仍有一点巴不得宣告一下今天大家吃的菜有他的一份功劳。永瑆则眼巴巴地看着鹿肉,一副一定要吃个够本的架式。乾隆又好气又好笑,明明看永瑆的书画,颇有仙风道骨,怎么真人反是这个样子了?永璂的表现乾隆当然高兴,但是,还是要学会隐藏情绪啊!乾隆决定趁最近政事不忙,要好好教育一下儿子了。 那尔布坐在众臣席位之中,四面颇有些有意无意奉承的人,他心里也微有得意,言谈之间颇为自矜。眼角总是往上首瞟去,见乾隆往十二阿哥那里看的时候更多,心里着实欢喜。琢磨着是不是要想办法晋见一下皇后,跟皇后通个气,推一把。现在不是在宫里,规矩也松,真能见着一面也未可知,平庸了这么多年,能有个这样的机会,那尔布心里有点儿激动。老是通过妻子、容嬷嬷等人传话,以前还好,现在所谋者大,那尔布总觉得不与皇后见一面,谈一谈,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钟茗领着晴儿等陪着老佛爷,期间还关照给和贵人的菜色不要有野猪肉等忌讳之物,并不知道与她关系最深的三位男性中的两位已经有所决断,另一位正是决断的对象。 次日白天,当那尔布通过身为随驾侍卫的长孙向皇后表达了要见一面的意愿之后,钟茗有片刻的惊愕。一直以来,都是那拉夫人递牌子请见,钟茗见的也都是那拉夫人,至于那尔布,钟茗对于他的印象完全来自于那拉皇后本尊,而那拉皇后自从入宫之后,也与那尔布极少见面了——君臣之别摆在那里,亲生父亲也不能逾越。 钟茗沉吟了一会儿:“十二阿哥这是头一回自己上场,居然小有收获,我这里还有几块鹿肉,你带回去。不用躲着人!”对上不解的眼神,“怎么我赏东西回娘家有什么不妥么?” 虽然不解,可也不是他能质疑得了的,身为臣子和孙子、侄子的人只能领命而去。营地虽然不小,却不如宫里宽广,恭恭敬敬地手捧着东西出去,不免被人撞到了。这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没多会儿就有不少人知道了。 乾隆又带着众人去满场撒欢了,老佛爷为首的一干女眷有些无聊,聚在一处就要说些家长里短。钟茗就顺口说了昨天永璂的猎的处置:“既那尔布跟着到了木兰,也让他尝尝鲜儿,说来也是挺久没见了。” 啧,当了皇后,亲爹的名字也能直直地叫出来了。 老佛爷也有一丝感触:“宣你侄儿就是为了这个?自从入了宫,娘家人反倒不容易见了。” “虽然那尔布并不常见,承恩公府的夫人倒是常递牌子的。” “左右是在宫外,你就召他来见一见又有什么?” “皇额娘……” “是我准的!”老佛爷一摆手,作了决定。十二阿哥争气,老佛爷对皇后更要高看一眼,兼之以往对皇后就有些偏爱,老佛爷乐得做人情。 那尔布年纪也不小了,不去场上奔跑也不甚显眼。当下递了牌子,被召进皇后行营里。父女二人,自那拉氏入宫,已是二十余年没有当面好好说过话了,都有些感慨。 时间有限,那尔布隔着屏风请过安,唏嘘片刻,就有一点摇头摆脑地目视四周宫女。容嬷嬷原本在陪着皇后伤感,此时倒先回过神来,伸手捅了一下钟茗。钟茗道:“素蛾,你带人去把昨儿给承恩公备的赏拿来!” 那尔布这才凑到屏风边儿上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险些没把钟茗呛死!乌拉那拉氏虽是大族,却没有那么显赫,尤其是自己娘家这里,都是些不上不下的人才,安分守己才能保得平安,主动往里搀和,九条命都不够填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经过了康熙、雍正两朝的储位之争,这年头的人都聪明了,谁吃多了撑的跟着你抱团儿去糊弄皇帝? 钟茗定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承恩公觉得,什么样才能帮得上我、帮得上永璂?或者,你觉得你要做到什么样才算是帮忙了?” 那尔布道:“总要给十二阿哥造点儿声势!” “那是最蠢的!阿玛忘?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9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9部分阅读 忘了圣祖朝的索额图了么?!您觉得,势力能与首辅之子、元后之叔比肩么?他是个什么下场,阿玛该比我清楚才是!此事,休要再提起!” 那尔布心下生怯,还有点儿不甘。他本无太大野心,只是近年日子太顺,恩赏不断,又得赐公爵,奉承的人也多了起来,他的心眼不免活络了一点儿。“可奴才们不能眼看着娘娘和十二阿哥辛苦啊!娘娘,奴才的意思,想来娘娘也明白了,若娘娘有什么主意,还请示下!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动,万一,有人趁机布局呢?到时候措手不及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是好,可也要有些应付的备着,才能安坐如山呐。” 钟茗想了一想:“阿玛,皇上不喜欢太张扬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你看老佛爷的娘家,即使是先帝末年,也没见有什么举动。倒是张牙舞爪的那些人,落得个没下场,”隐约看了一下那尔布的神色,“阿玛真要有心,不妨——多看着自己家里,务必使门风淳厚、子弟向上。还是那句话,这天下,谁人能势压皇上?昔年,圣祖亲口说的,令群臣举荐太子,结果呢?满朝倾慕的那一位还不是让圣祖爷一道旨意就打落了尘埃?我跟阿玛透一句底儿,多做多错、后发制人!” 那尔布静了一会儿才接口道:“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还是老实做人。以娘娘和十二阿哥的身份,以那拉家的情形,只要不犯错儿,自然是天命富贵。做得多了,反而是给自己惹祸,”又有点儿颓丧,自嘲道,“总以为这把老骨头能有点儿用了,没想到,还是自大了。” “阿玛何出此言?若没有乌拉那拉家,哪有我和永璂的今天?只要乌拉那拉家稳稳当当地戳在那儿,谁能小瞧了我?您只要好好在那里,就是我的倚仗了,您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那尔布这才高兴了一点儿:“娘娘也要保重自己,您好了、十二阿哥好了,乌拉那拉家才有光彩!” 再次达成共识,钟茗松了一口气。 ———————————————————————————————— 狩猎过后,又有传统的比武、摔跤等项目。因有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撑着,这回满洲比蒙古并不差,甚至更高一筹。乾隆看得心里得意,更兼蒙古诸王奉承,底下臣工歌颂,乾隆近一年来被诸多反常事由带来的抑郁一扫而空。 这种好心情却在晚间回到营帐里,看到京师递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时候被冲了个干净。五阿哥移出宫去,变相被软禁了,可他并没有老实,心心念念地想着小燕子,想方设法要探听消息。小燕子事涉皇帝的帽子颜色,当然要掖得严严的,知情的宫女太监唯有含香的维族侍女,已被图尔都处决了,侍卫等在乾隆逐一‘和颜悦色’地垂询了个人资料后也守口如瓶。图尔都一家更不可能自爆家丑,柳家兄妹也急急结束了酒楼生意,迁居到通州,一点一点地重建会宾楼,有着紫薇让金锁带来的银两与以前得到的宫里的赏赐,从头开始也不是很难。永琪被关在府中哪里能打听得到消息?明眼人都能看出五阿哥这回是失了圣心了,侍卫们当然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态度仍恭敬,但是圣旨绝对要执行。逼得永琪急了,拿黑布一蒙脸,他就想趁侍卫不备,溜出囚所去探听消息。乾隆儿子少,还把永琪交到他的手上,虽然看着像是气极了这个儿子,允禄仍然不敢怠慢,不但太医太监备下了,侍卫更是多,没有意外地抓住了永琪。 允禄和傅恒不敢自专,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报给了乾隆。乾隆白天刚高兴完,晚间就接到了这一消息:“混账!” 乾隆在帐篷里背着手兜了几十个圈子,终于打起精神,自己才五十岁,如果有圣祖那样的寿数,足够把儿子们教导成熟了。乾隆鼓足干劲儿,发誓这回一定要教出个脑筋清楚的儿子来。伸一个巴掌能把没被淘汰的儿子从头扳到尾,四、八、十一、十二、十五,选谁? 100继续木兰行 在宫城里住得久了,便觉得草原格外的广阔,身为帝王,到了木兰之后生活也不会不便,乾隆这回像是住上了瘾,一直在木兰呆着,怎么也不想挪窝,随驾诸人也乐得跟着皇帝放松心情。日日只是行猎、开宴、出游,乾隆玩乐的同时也没忘了处理政事,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后宫能够了解的了。后宫自有后宫的玩法,抹两把骨牌,凑在一起说说衣服首饰养颜之道,因为到了木兰,也会四处走走,钟茗乐得换下花盆底轻松散步,老佛爷也心情舒爽,已经开始筹划晴儿的嫁妆了。 这日,老佛爷高兴,见乾隆领着众臣出去行游,她也要带着女眷出去取乐。虽已至秋,草木泛黄,然天宽地阔十分舒畅。老佛爷笑道:“你们谁有会骑马、想试试身手的,也换了衣裳,咱们也乐一乐。” 钟茗也道:“这不是在宫里,不走了大褶子,松快一下也是无妨的。” 皇太后与皇后有意看大家骑马取乐,底下的人当然要奉承。晴儿只是略通骑术而已,虽然说是不忘祖上遗风,但是宫中格格,能骑马射箭的还是在少数,晴儿这样能在马上小跑的,已经算是合格的了。而紫薇的马术,是在到了木兰之后初学,更是个新手,两人只是凑个趣。 此次伴驾的妃嫔只有两个,一是豫嫔,一是和贵人。带上豫嫔,当然有展示满蒙结好的意思,而带上和贵人,大概是因为回疆尚有余波,和贵人之兄图尔都请命回驰为大军先导的缘故了。和贵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实是可圈可点,规行矩步、不骄不躁、无怨无尤,很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这让心里对回疆女子有芥蒂的老佛爷对她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变,行止间就不再有意无意地当和贵人是隐形人,偶尔也会垂问两句,和贵人的应对礼节也很周到,老佛爷慢慢地感到满意了。 豫嫔是蒙古人,略通骑射,不想和贵人一回疆女子,也能弯弓射箭、策马奔驰。跑了一回回来,和贵人还稍有收获,老佛爷一高兴,便赏了一支喜鹊登梅簪,让豫嫔有了一点儿嫉妒。 当日晚间,乾隆行猎回来,兴致很高。据说,皇帝父子四人今天的收获仍然很丰富,钟茗有点儿担心,这样的吹捧,很容易让小孩子昏头,可是揭露了事实,又怕对永璂的打击太大,心中左右为难。乾隆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样没什么不正常,他小时跟着康熙、雍正,也是这么混过来的。 酒足饭饱,心情大好,乾隆翻了和贵人的牌子。钟茗盖上了印,心道,香妃的事儿,到现在算是掩过去一大半儿了。从今而后,只要和贵人继续保持,再不会被翻起这份旧帐了——香妃薨逝,据说,皇帝怜其背井离乡,特许灵柩返疆。钟茗倒觉得,这是乾隆不愿意让一个爬墙的妃子死了还埋在自己身边儿到地底下继续恶心他,香妃的宝册也被销了。按制,后、妃子当入葬陵园,要以册封过的宝册随葬的,现在香妃灵柩返疆而非葬入陵园,宝册什么的,被乾隆扣下来,大概也不会有人敢追究了。 次日,乾隆不见有不高兴的样子,和贵人至此算是正式融入了后宫里。而后宫里因为香妃带来的阴影,慢慢淡去,乾隆极力抹去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其他人乐见其成。 ———————————————————————————————— 乾隆最近似乎对和贵人很满意,但是也没有达到痴迷的程度。老佛爷对于这一点没有表示出不满,和贵人通情达理,识时务、懂变通,又没有把乾隆迷得不认亲娘,老佛爷也想让乾隆过得舒服一点儿。乾隆的宠妃,香妃死了、令妃黜了,乾隆未免孤单。当娘的总是要为儿子着想的,为此老佛爷还与钟茗聊过天。 钟茗觉得有点儿好笑,她又不是爱乾隆爱得死去活来。只要和贵人不碍着她、不给她下绊子告黑状,钟茗乐得当个贤惠大度的皇后。与老佛爷的心情一样,钟茗现在更关心儿子。 出了皇宫,三个皇子很有一点野马脱缰的架式。虽然也有师傅随行,到底不比宫中规矩森严。可以起身迟一点、可以功课松一点,有时候跟着皇帝去打猎,课都不用上了。起初钟茗觉得这样也不坏,就当是放暑假了,清室对于皇子的不人道的教育制度让人垢病。然后,钟茗发现她错了,清室最不正确的不是对皇子,而是对师傅。 在京的时候,钟茗偶尔也去过一两次毓庆宫,是在永璂偶尔出现的功课做不太好的情况下过去让师傅严格要求永璂的。到底是宫禁森严,皇后也不能没事总往毓庆宫这样的地方跑。到了木兰,钟茗可以带着人,悄悄往临时的教学场地去看一看情况。 这一看不打紧,钟茗觉得问题严重了。 位子也是师傅坐在一边,面对着学生,但是几个人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师傅讲得一板一眼,学生听得瞌睡连天,走神走得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这个场景真让人怀念,钟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逃课、不把教授当回事儿、上课讲话吃东西……最后,后悔的一定是自己! 尊师重教,应该是起码的要求。俗话说的好,天地君亲师,但是,一旦牵扯到君臣,一旦学生是君老师是臣,有很多事情就卡住了。最扯的是,汉人师傅,在满人看人不甚可靠,满人师傅,在皇家眼里,绝对是“奴才”。私塾里背不出书要打手心,到了皇家,师傅们不能处罚皇子只能打伴读之类的替罪羊。甚而至于,在皇帝问起的时候要说皇子的好话,代为遮掩,因为皇子如果学得不好,师傅也可能要被追究一个‘失职’之过的。除非皇子自己愿意发奋上进、表现自己,否则,师傅对皇子半点威慑力都没有——还真没有皇帝会因为儿子不读书就要杀要砍的,训斥是难免的,可绝不会伤筋动骨。皇帝当然希望儿子学习好,但是他不可能整天都盯着教育问题,更要命的是,乾隆发现儿子不学好之后,是下令惩罚了,可他罚的是师傅!方式是简单粗暴的打板子!这让师傅在皇子眼里更没地位了。 你说吧,好好的上课,一旦老师在学生眼里没了地位,被鄙视,被看得可有可无,这学生还能学得好么? 颇类后世某些大学,因为有一个学生对老师的评分制度,学生很不鸟老师,上课不认真听,考试的时候嚷着要画重点,就差没有直接让老师把考卷连同答案一块儿告诉大家了,一旦不如意,就觉得这老师不好,期末打分时就手痒地想给老师写差评。老师被学生拿捏住了,能教出什么好结果来?一看成绩,都是高分,一到实践就抓瞎,出了校门儿,能一展所长才是怪事——因为根本无长可展!真正能学到几分本事,只能看学生自己愿不愿意上进了。 再联想到永瑆永璂被乾隆抓包之后的情形,钟茗不禁着急了。 ——————————————倒叙分割线———————————————— 永瑆和永璂两个站在坤宁宫宝座前,都哭丧着脸。 “都说吧,这是怎么了?不是跟你们说好的么?功课好好做、书好好念,这些弄完了随你们玩!你们倒好!上课欺负起师傅来了!” 永璂偷偷抬头看了一下钟茗的脸色,小声道:“十一哥和儿子的功课都做好了啊……” 永瑆马上接口:“每天师傅们都不说什么的,皇阿玛以前抽查功课,儿子和十二弟都得夸奖的,哪知道今天这么……” “还敢顶嘴!不用早起,我允了,不抄那么多的书,我也允了,你们就算功课再好,也不能不听师傅讲课啊!”一指永璂,“你个小混蛋!怀表咔哒咔哒的响,你道师傅们是聋了么?不过是因为你是皇子,他们不能罚你罢了,”再指永瑆,“还有你,上课玩钥匙?让你皇阿玛发觉了吧?” 永瑆泪眼汪汪:“皇额娘,儿子再也不敢了,您让皇阿玛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儿子的家底儿,全让皇阿玛给搬走了,呜呜……” 看着九岁的永瑆如此哭法,钟茗哭笑不得:“还没说你呢!你一个皇子阿哥,用得着这么刻薄么?赏你的东西,一丝不动全封了起来!你有什么舍不得用的?” 永瑆扭捏不语,他就是喜欢存钱存东西,还不舍得花。 “别哭丧着脸了,这事儿啊,你得求你皇阿玛,他现在心情不好,这些日子你用心读书、好好听话,让你皇阿玛喜欢了,再求他才有用。” 永瑆嘟着嘴点了点头。永璂见钟茗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连忙辩解:“功课我都会的了,师傅们讲的,确实有问题啊——”接着开始絮叨起自己的见解来。钟茗不觉得永璂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好,问题是:“师傅上边儿讲,你在下边儿玩,这是不尊重师傅!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可以跟师傅说,也可以问你们皇阿玛,万一师傅这一句说得不对,下一句对了呢?你不是听漏了?” 永璂点头应了,可看样子还是觉得自己没错。钟茗头疼了。当她发现永璂对金钱完全没概念之后,她的头更疼了。永璂还没到为钱发愁的年纪,上头又有亲娘疼着,万事都有内务府准备好了,也用不到自己愁钱。这么看来,如果过冬松鼠一般的永瑆,实在是个异类。 ——————————————转回———————————————— 一定程度上,自己的做法,也助长了永璂对于师傅的不甚重视。只要功课过得去,不用早起、不用抄书,凡事有皇额娘护着……师傅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嘛! 钟茗捏紧帕子,决定跟乾隆好好谈一谈。 101逛街初体验 拜皇后的身份所赐,乾隆倒是能赏脸给钟茗说话的机会,不像妃子干涉皇子读书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斥责。但是,乾隆并没有听进去钟茗的话,听到钟茗关于“孩子们读书的时候,跟以前在家里偷看哥们读书时不太一样,师傅太恭敬了,底气就不足,如何能让孩子们服气地听课”的说法,乾隆倒也解释了一下:“外头请的,那叫西席,到了宫里,不是请,是朕点名指过来的,怎么能一样?皇子要懂的,又不单是师傅所教的。” 弄了半天,还是君臣二字在作怪。天地君亲师,这话说得不假,但是,皇帝并不希望除了自己以外,另有一个对儿子们有重大影响的人出现,皇帝最恨底下的人结党,亲生儿子也不行,皇子跟师傅走得近了,想要干什么?所谓师傅,负责教会皇子读书识字,当个人形复读机、智能参考书也就行了,至于什么人品启迪的,那是皇子,不是普通人能够“教导”的,提醒,也只能是从圣贤大道理里拎出几句来宣讲。所谓尊师,那是要表现皇家知礼,是皇家施舍给师傅的,绝不是你师傅自己能够拿架子的事儿。 说穿了,皇子是准备当皇帝的,不是准备考状元的,更不是后来的高考,要小心巴结一下老师,开个小灶补习功课,多考两分。皇子要考的内容,不是师傅能教得了的,师傅要做的,就是当个道具,一个皇子表现其‘尊师’的道具。 钟茗无法再与乾隆争辩了,理念完全不同,心中又深深的担忧。 这样的地方,别说什么明君了,就是个人才,都未必能教得出来。皇帝什么的,从来不是教出来的,那是悟出来的,是血腥争斗中磨炼出来的。就拿清代来说,努尔哈赤、皇太极是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对着明朝,对着兄弟,生生磨出了狡猾的性情。顺治被多尔衮压在头上多年,康熙更惨,幼失怙恃,跟辅政大臣斗出来的明君、跟三藩争战出来的帝王。雍正,跟着一群天赋过人的兄弟算计比拼了几十年。就是乾隆自己,一个弘时也磨炼了他。这些人的本事,绝不是书房里教出来的。 到了乾隆这里,儿子都是在宫里出生、长大的,是最最典型的温室花朵。于俗务一概不知,心理又脆弱,经不起打击。康熙的十三阿哥,被圈禁了多少年,放出来之后照样总理户部为君分忧,硬是干了七年多。到了乾隆这里,大阿哥被骂完了,两年之内就自己忧郁死了,三阿哥也早衰得不成|人形,几乎要死去,这还没圈禁呢!一点韧性都没有。 最可担心的,是乾隆的儿子数目。入主中原之前,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的时代,各式贝勒什么的人数众多,混在一处,互相磨砺,不读书的时候还要抄家伙上战场砍人。自康熙朝开始,上书房里的人数众多,凑得齐一个班级,就算不接触外界,这样的人数也能自行演绎出不少桥段来锻炼皇子的为人处事能力。康熙在位六十年,后期,儿子们纷纷开府建衙,与外界的接触也多,颇知国计民生。雍正曾在宫外开府,乾隆的幼年是在宫外度过的,六岁入宫,又与皇子皇孙混在一起,也很磨练人。乾隆呢?儿子死得不剩几个了,永璂的生活圈子里同龄人太少,说句难听的,你就是把好刀,想找块磨刀石都难!天敌少了,自然环境好了,生物的质量就会下降,一旦有变,就会死得很惨,这是进化论告诉大家的自然规律。 不说要跟人争斗吧,就连想交个朋友,都找不到合适的。长此以往,整个人都得变傻。 是该锻炼一下永璂,让他接触一下社会了,老在无菌室里养着,免疫力低下,一沾事儿准得玩完。然而皇子自从入学读书,一年之内别说什么周休了,就连官员能享受的休沐都没有,月休也谈不上,一年能不上课的日子,十根指头就数得完,钟茗几乎找不到给永璂开小灶的时间。 就算是有时间,怎么教皇子,钟茗也没有什么把握的,教他扶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让他自己洗袜子?看励志故事?主意看着不错,可钟茗真要敢这么干了,不用第二天,宫里就该传说皇后得了失心疯了。 好在现在是在木兰,功课松些,还有些时间。钟茗找到老佛爷:“皇额娘,自从永璂从坤宁宫挪出去,好有一两个月了,怪想的,这回出门在外……” 老佛爷正在高兴,她已经派人连续盯着丰升额一个月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毛病,看着皇后格外顺眼:“虽说有规矩在,可在这外头,你就是让他多陪陪你,也没什么的,到了咱们这样儿的,自然是要看中儿孙。” 有了老佛爷发话,钟茗与永璂相处的时间就多了,钟茗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教永璂,只能试着让他多接触正常社会,了解一点人情世故。绵德、绵恩是永璜之子,今年都是十四(虚)岁,此番也在随驾人员之中,钟茗就逗着永璂去偷眼观察他们的行为与永璇有什么不同,然后让永璂自己去想其中的道理。 待到十月,天气寒冷的时候,乾隆终于在草原上住够了,带着大队人马进驻避暑山庄。老佛带着晴儿、紫薇住在松鹤斋,乾隆就带着钟茗与豫嫔、和贵人住在正宫的烟波致爽、云山胜地里,时至十月,实在用不着临水而居地“避暑”了,返倒是凑近了住更舒服些。 避暑山庄之外有不少庙宇,待安顿了下来,钟茗命青蛾去寻紫薇来说话。 紫薇是带着金锁过来的,主仆二人着浅色衣服,既不素净得碜人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刺眼。因出门在外,就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佩着简单的绒花,到底是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看着紫薇与金锁行完礼,钟茗才道:“坐吧,我有话要说。” 紫薇谢了坐,金锁扶着她坐下,立到一边。 “早就说过,这附近的菩萨灵,你收拾一下,禀过了老佛爷与你皇阿玛,出去做场法事吧。” 紫薇不由得面露喜色,抿抿嘴:“谢皇额娘恩典。” “先说好了,早去早回,路上有什么事都不能耽搁了回来!” “嗻。” 听说紫薇要做法事,乾隆干咳了两声,也赏下银子凑份子,老佛爷与钟茗都有所表示,晴儿等也各有心意。趁着紫薇出宫,钟茗就营造出一点宽松的气氛来,禀过老佛爷又跟乾隆磨了半天嘴皮子,这才召来福隆安,让安排一下带着永璂,出去走动走动——为期两个时辰,这是钟茗能争取到的最长时间了。明知道这样的出行绝对是暗中跟着不下二十个人远远保护,真正黑暗的地方也是看不到的,到底聊胜于无,一步一步的来,最终得让永璂知道人如果穷得吃不上米饭,那是一定吃不到肉粥的。 永璂接过钟茗给的钱袋之前,就先被上了一堂常识课。钟茗给的题目是去避暑山庄外的街道上晃一晃,亲自买一点自己看着喜欢的东西。命人取出永璂的私房钱时,钟茗也有点晕,永璂得的都是好东西,要么是金银锞子、要么是金瓜子、金珠子一类,金银锭子也不少,就是没有散碎银子和铜板。虽然奢侈的日子过了好几年,钟茗的常识还没全忘光,知道除非是买古董什么的,这些大块头的金银是没法用的。就让换碎银子和铜钱。 永璂不明白了:“皇额娘,为什么要换碎银子和铜钱?用金银锭子不能买东西么?”被点名要陪着永璂逛街的福隆安开始冒汗。 我就知道你对金钱没概念!钟茗捻起两粒金珠子,让折价换了,这才道:“你去买了东西就知道了。”一面又捡了个小金锭子,同几粒金瓜子、两块五两重的银丝台锭一起放进荷包里收好系带。 “额驸对市面上的事儿,应该懂得一点儿,带你这兄弟去看看世道吧。” “嗻!”福隆安擦擦汗,瞄了一眼永璂,这位爷对钱真是没概念。更不解的是,皇后干嘛没事让十二阿哥到街上乱跑,这得担多大的风险呐!汗还没擦完,永瑆来了,最后的出行人员里又加上了一个永瑆。这下热闹了。 福隆安出身世家,却不是不通世事的,尤其是已经踏足官场,要迎来送往,要有节礼交际,对于银钱一事,也还知道一些。挂着一后脑勺的黑线,听着兄弟两个的谈话,看两个阿哥行事。圣驾到来的时候,是承德最热闹的时候,因为随驾的官员、侍卫等都是上等的客户。两个阿哥身上的衣料并不差,一看就是肥羊,一路上就有人推销东西。路边小摊上的荷包首饰一类的,两人根本看不上眼。永璂看什么都说质量不好,永瑆看什么都嫌人家要价高。 福隆安无奈,到后来,干脆领人进店了,看着是卖文具的,永瑆先有了精神,问笔墨的价格。老掌柜的看他们俩后面跟着个福隆安,不敢太黑,只抬高了三成的价格。永瑆翻白眼:“爷那里的松烟墨比你这个好多了,就按你出的价,卖给你,怎么样?”他纯粹是不舍得掏钱,并不是知道老板宰他。别看他死护着钱,其实对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这样深奥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少花一文是一文,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不是福隆安不够稳重,实在是永瑆太极品,终于额驸大人绷不住了,扇子遮住了脸,无声暴笑。 永璂觉得无聊:“十一哥、四姐夫,咱们看下一家吧,这里的东西不好……” “听您的……”福隆安抖抖索索地应道。 老板急了:“几位慢走啊,价钱好商量~” 福隆安不欲理会,两个小的像发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价钱还能变?刚才小摊贩那里太热闹,也有人追在后面喊降价的,两人光顾着看新鲜了,没注意到。 永璂无辜地睁大眼:“你不是说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么?怎么又改口了?你这里东西不好啦,再便宜也不想买。”外头的东西再好,也难与进贡的东西相比。 老板快哭了,瞅着福隆安一副‘你快把这小祖宗请回去吧’的样子。 福隆安这才上前去:“咱们先出去吧,出去了以后我跟您说。”永璂这才不追问老板了。出了门,福隆安在永璂眼光光的目光下,磕磕巴巴地对永璂讲解什么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永瑆旁听片刻,觉得很受用:“以后谁再卖东西,先压他的价!” 福隆安:“……”十一爷,你是皇子,不要这么抠门好吧? 店铺里卖的东西两个阿哥都看不上眼,福隆安只能带着他们俩原路返回。半路上遇到卖小玩艺儿的,小风车、竹子根抠成的小茶杯、还有小面人儿,拉拉杂杂地买了一大包,闲逛了一圈儿,脚都走酸了,手里的一吊铜钱还没用完。其间,路过包子店一间,发现水牌上写着,[两文一个],闻着味儿不错,抬头一看,包子有自己的两个拳头大;身经过一卖糖葫芦的小贩,一道走一道喊:“又大又甜的糖葫芦,两文一支,三文给俩~”一串儿十个红亮亮的果子,可惜四姐夫说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故而有钱不能买,两位阿哥深表遗憾。 掂掂手里的钱袋,脑子里自动换算成这两样东西,成山的包子似乎能把他们给埋了……两兄弟有点犯傻,永璂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给他换碎银子和铜板了,世界真奇妙。又有些疑虑,前几天紫薇姐姐做法事,皇额娘赏了那么多银子,那能买多少东西啊? 满腹疑惑地往回走,正在心里希望四姐夫可爱一点,给他们安排车马回去,道遇一对母子,衣衫褴褛,沿街乞讨。一般而言,圣驾到的地方,除非太惨瞒不下去,都要做一点面子工程,比如,把乞丐什么的挪那地方。然而架不住诱惑太大,一堆的官儿往这儿来,遇到一个出手大方的,指缝里漏出一点儿来,就他们够活大半个月的了。 福隆安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102皇上回宫了 永璂与永瑆逛街期间,乾隆还在取笑钟茗太过溺爱。钟茗反驳:“我还让他们出去看看呢,您只把他带在身边,到底是谁更宠他们些?” 老佛爷笑道:“做父母总是这样,睡觉都想睁一只眼看着儿女,不欲离得太远,受人欺负。又担心一直拘着,孩子长不大。左右为难,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乾隆最近总觉得因为香妃之事,对老佛爷不住,面上微微泛红,强自辩解:“做儿女的也是孝心天生呢,明年皇额娘七十圣寿,儿子包管让皇额娘高兴!就是永璂永瑆,也不会负了大家疼爱的。” 老佛爷抿嘴乐了。 钟茗岔开话题:“紫薇该满服了,常说的三年,可咱们的规矩是守二十七个月。毕竟不能太声张,先头在木兰,万事草率,不好置办。如今到了承德,我已让她出去做了场法事,就势除服收拾了吧。” 老佛爷道:“年轻姑娘老穿素净的衣服也是忌讳,你看着办了吧。” 钟茗道:“先在这里做两身衣服,替换着穿,余下的,回京之后慢慢置办全了,还有一应的首饰、摆设,媳妇心里有数。” 乾隆依旧尴尬,暗道怎么今天说什么都是他的尴尬事儿。 永璂与永瑆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许多小玩艺儿,一样一样分给大家。晴儿、紫薇与十格格人人有份,钟茗拿着小面儿看得想笑,老佛爷与乾隆见孩子出去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都很高兴,回赏的东西比石头念珠、鹿皮的荷包值钱得多了。乾隆还对老佛爷道:“这是儿子说着了,果然没忘了咱们。”永瑆得了赏挺高兴,永璂有些蔫蔫的。 福隆安大为窘迫,回来的路上,他费尽唇舌,说明了不能告诉皇上乞丐母子事件的诸多原因——面子问题、有人要受牵连问题,还应允了让家人代为收留那对母子,才让永璂带着几分不明白地答应不说。可看永璂这个样子,皇帝一准能看出不妥来,到时候又有人要倒霉了…… 乾隆还以为永璂对于自己的回礼不高兴:“朕的东西虽然不是自己买的,可是心意也是不差的。” 永璂抿着嘴,心里有点难受。福隆安情知瞒不下了,十二阿哥年纪不大,现在还不是个作戏的料,想瞒过皇帝太难了。让皇帝知道自己让人瞒着他,恐怕要挨骂。心里哀叹,明明是皇帝自己好面子,才让底下人如此为难。 福隆安只能噗通一跪,汇报了今天的行程。一面说,心里一面飞快地想着对策,他家老爷子可是大学士兼军机大臣,这样的事情,如果乾隆要追究,也能挂上个边儿、担个领导责任什么的。今年早些时候,江苏有水灾,后来又用兵西北,接着是安徽水灾,按说流民也到不了承德,趁食也要到江浙一带富足之地。不幸这对母子是热河人,七月遭了蝗灾,虽然有诏令捕蝗,可损失还是造成了。家里又是没了当家人,本来寡母带着儿子还能撑过去,一碰上天灾,那只能讨饭了。按说还应该有赈济的,然而江苏水灾有明诏赈济,热河蝗灾,并无明诏赈济,不能开官仓,只能开本地社仓,社仓糜烂已久,加之以清代官吏之贪,到他们手上根本不落下什么了。 屋里静了下来,钟茗抬眼看去,乾隆脸色铁青,老佛爷也透出不喜来。钟茗起身扶着老佛爷的胳膊:“永璂、永瑆带回来的东西,看着是好,只是得让人收拾过了才好摆设,咱们看着去?”又使个眼色,晴儿与紫薇齐齐上来劝老佛爷去散心。又看一眼永璂,挺担心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钟茗狠狠心,乾隆的解说,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比钟茗自己的解释可能更有用一点儿。 下面的处理,钟茗就不知道了,后宫不得干预政事。但是永璂似乎长大了一点儿,行事更沉稳了,只是会悄悄对钟茗说:“师傅们总是说仁者爱人、要爱民如子,可是一丁点儿的方法也不说,尽说空话!问了也是吱吱唔唔,难怪皇阿玛要揍他们!儿子要不是出去走了一遭,还不知道外面有这些事情。”咽下一句话没说,大清朝居然有如此贪腐的事情!嗯,后宫不能干预政事,而且,当儿子的不能拿外面的事情来让母亲烦恼。 钟茗也只能说:“要是学问都是师傅教的,那你们兄弟几个该想法一模一样才是,凡事师傅领进门修行看各人。”人的经历不同,身份不同,想法当然要受自身及周遭各种因素的影响,这也是钟茗吃不准怎么引导永璂的地方了。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把永璂的思想清零,然后把自己的想法硬安给永璂,就算能,钟茗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皇后嫡子,或者直白地说,怎么做好一个皇帝。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掺一把沙子,看看能跟正统的教育互相作用出个什么结果来罢了。就是掺沙子,她也掺得没什么计划可言,只知道不能把永璂养得什么都不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养皇子,她没经验也不知道该找谁借鉴去。 ———————————————————————————————— 因为与乾隆住得近,钟茗倒听说乾隆一口气赈安徽宿州等十三州县卫本年水灾,热河、承德也命随驾而来的兆惠去清理了一回。有了这样的事情,乾隆连避暑山庄都呆不住了,兼之天气寒冷,干脆下令回京了。 舒贵妃领着众宫人在后宫迎皇太后及帝后回京,心里着实舒了一口气。小心看着三人的脸色并不甚愉快,舒贵妃先上来把人迎回宫,小心陪着说话,看看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这才道:“这两个月,奴才奉旨留守,宫内并无大事,余者细务,请待老佛爷、皇后娘娘安顿下来,容奴才一一回禀。” 老佛爷道:“知道了,有什么事跟皇后说去罢,我乏了,要先歇着了。” 舒贵妃答应一声,又道:“慈宁宫、坤宁宫里前两天得了信儿,自有宫人收拾了,西三所里,奴才也着人盯着收拾了。” 老佛爷“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钟茗见状就示意大家各自散去。 回到坤宁宫,留守的染墨上来跟着服侍钟茗换了衣服,奉上茶之后才开始小声汇报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真像舒贵妃说的,并没有什么大事,自从小燕子和永琪迁了出去,这宫里就安静了很多。皇帝都不在宫里了,也没什么好争斗的了,各自养精蓄锐才是正理。 “只是玉贵人一直病着,”染墨想了一想,忍住笑,“鄂贵人虽说是生产过了,竟没有产后疾,倒是玉贵人……” 钟茗放下茶盏:“舒贵妃着人看了吗?按说一个贵人有事,不至于传到坤宁宫来吧?” 染墨一顿,还不是因为这个贵人之前是令妃么?坤宁宫跟延禧宫做死对头做了很多年,见延禧宫倒霉,总要在嘴里多说个几遍才觉得痛快。 “难道是情形很不好?” 染墨敛了敛神:“回娘娘,是不大好,”又忍不住了,“本来嘛,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享着荣华富贵,一下子打回原形,心时就不好受。况且,当了贵人就要被当成贵人来对待,没人还会把她当成妃子来供着,供奉少了,她自己先受不了了……” “贵人在医药上头也不如妃子吧?”钟茗这是明知故问了,肯定的,大夫的档次要下降,药物的品质也会下降,“舒贵妃有没有命人加赐医药?” 染墨道:“这才是最可奇怪的地方,舒贵妃这些年恨她恨得要死,居然拿出自己的存药来给她续命,娘娘?” 舒贵妃这是怕担责任了,好歹玉贵人也曾是宠妃,虽然生下的儿子现在不记在名下了,还是要留一点后手,况且,舒贵妃还养着九格格。钟茗想了一下:“既如此,让小凌子跑一趟太医院,就说是我的吩咐,玉贵人,不能让她死了!”我也不当这个恶人了,她都翻不了身了,我手上何苦要沾人命? “不说这个了,让人继续看住玉贵人也就是了,毕竟,还有十五阿哥在,不能让她再出什么幺蛾子,今年在木兰呆得时候长些,收获不错,这几天除了把宫里的人再拾起来,还要想想皮子什么的要怎么分赏。嗯,记得提醒我,和安公主快要指婚了,她的嫁妆,我也要着手准备了。” 钟茗说一声,染墨应一声,直到钟茗又端起茶盏来喝茶,染墨才道:“娘娘一路辛苦,嬷嬷和姐姐们也都费心,屋子都收拾好了,还请安置了罢,晚膳前奴婢再来请娘娘起身。” 钟茗对容嬷嬷等道:“都去歇了吧。” ———————————————————————————————— 阿里衮在乾隆回宫后的第二天便到了京师,乾隆大喜,加阿里衮为领侍卫内大臣。一面命加紧营缮紫光阁,要张挂功臣画像于此,傅恒、兆惠、阿里衮、色布腾巴尔珠尔都在此列。这一天的大朝会,格外的热闹隆重,和贵人之兄图尔都也因此得以进爵。 因为老佛爷关注,乾隆也便默许了后宫里打听一听钮祜禄氏的消息,知道阿里衮将得重用,尤其领侍卫内大臣一职从不轻许,老佛爷越发觉得丰升额可靠了。乾隆也凑趣:“丰升额是个实在人,至少肯对朕说实话,朕问他,你阿玛凯旋而归,你高不高兴?您猜他怎么说?” 老佛爷道:“当然是高兴,不过,皇帝说他实在,难道他会说不高兴?” “他说啊,为人臣,当恭喜朕得一良才,为人子,固然为父亲一展长才而高兴又实在不愿意父亲奔波忙碌。高不高兴的,他也分不清楚了。” 钟茗有点儿看不懂这个丰升额,听着像实话,皇帝又喜欢,可是能在奏对之际让皇帝听得高兴又觉得他是说实话,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啊。不过呢,所有明查暗访并没有寻到他的错处,或者有什么不好的表现,晴儿又是个伶俐的人,日子总还过得下去的。 老佛爷就想让乾隆下旨赐婚,也好开始准备大婚之仪,宫里早在着手了,可宫外额驸家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0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0部分阅读 外额驸家也得有数才行。乾隆正对阿里衮父子青眼相看,含笑应允了。赐婚旨意下来,内务府与礼部就开始忙碌了。正巧回疆之事已经收尾,各出嫁的公主及其额驸都闲在京里,慈宁宫、坤宁宫与西三所,常有公主出入,一时热闹非常。 103放羊的小孩 晴儿有其父母留下的嫁妆,还有老佛爷给预备的东西,钟茗也不能短缺了她的,当嫁妆单子排下来的时候,老佛爷、钟茗怕碍了其他人的眼,弄得厚此薄彼,故尔有所克制。 老佛爷伤感于晴儿将要大婚,钟茗心里闷闷的,好歹这些姑娘都嫁过一回了,只有自己这个悲催的穿越者,一来就成了孩子妈。这还不算最惨的,让钟茗最受打击的是兰馨抱着惠佳来请安,以及伊拉里氏与伊尔根觉罗氏领着绵德、绵恩进宫求见。 兰馨因晴儿将嫁,进宫的次数就多,有时候会抱着惠佳一起过来。与晴儿说完话,总要到坤宁宫里坐坐。这一天,钟茗正看着十格格在炕上玩,十格格生在乾隆二十三年,已过了两周岁,话会说了路会走了,性子开朗整日笑呵呵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想微笑的样子。 临近年关,事务渐多,更兼有晴儿大婚一事要准备,钟茗难得有功夫跟十格格一道玩。十格格也奇怪,女孩子的东西,她喜欢的少,最爱玩的是永璂以前玩过的木刀一类。 继乾隆打趣似的要从她手上‘抢’东西被一脚踢到肩膀上之后,再没人敢惹她。钟茗更加确定乾隆有受虐的倾向,十格格往他身上招呼过诸多兵器,他从来就没生气过,挨了打,笑得更傻。 钟茗只能试图让她主动放下“会戳着眼睛的东西”,十格格歪着脑袋:“哥哥能玩的,我也能!”言下之意,你不能差别对待。跟她说“男女有别”,她铁定听不懂,因为她说:“我跟哥哥是两个人,当然不一样。” 兰馨来的时候,十格格正在胡乱舞着手里的木刀,看到兰馨,十格格笑着要抱抱。这回钟茗让她放下手里的家伙“别打到小、呃、宝宝……”,十格格同意了。钟茗却有点想哭,看到自己的女儿才两岁,她还好安慰自己还年轻,看到‘外孙’都好几个月大了,这要怎么安慰自己?知道自己穿得老了,与活生生地让孙子辈闯入自己的生活,完全是两种不同程度的打击。钟茗低下头只能用十格格只是爱好奇怪了一点儿,性情倒不坏来安慰自己,好歹女儿品质不坏。 更让人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 因为这回得的皮子多,钟茗赏起来就格外大方,除了给晴儿又添了一张熊皮与一张猞猁皮外,还有很多好料子,几个公主所得都比往年丰厚。舒贵妃等没有随行的宫妃,也按品级颁赏。宫外,绵德之母伊拉里氏与绵恩之母伊尔根觉罗氏因是永璜遗孀,平日就被格外照顾,也不能忘了。另有永璋开始办差、永珹老实看家,永瑢虽然过继也不能太薄待了,都得了东西。就是被打发得远远的永琪,过冬的毛料也不能缺少,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乾隆的儿子。庄亲王允禄,在乾隆离京期间兢兢业业,果继压下了永琪闹事,其福晋也要得赏。傅恒等留守大臣,各自赏赐有差。皇后娘家与皇太后娘家,当然不能落下,去三等承恩公府的是容嬷嬷,去一等承恩公府的是小凌子。书包网shubao2 一番赏赐下来,就有进来递牌子谢恩的。也有因皇后、皇太后离宫两个月刚回来,要递牌子请安的。伊拉里氏与伊尔根觉罗氏求见,钟茗还是要见一下的。各自坐定,先谢了赏,钟茗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两位都是自己儿媳妇了……以前吧,与令妃缠来斗去的,两人的儿女都小,对手令妃也年纪不是很大,钟茗并不觉得‘老’字与自己的联系有多大,现在,儿媳妇都到跟前了。 儿媳妇还让她们的儿子来请安,绵德、绵恩上前,绵恩比绵德落后半步,一齐上前:“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皇玛嬷?他叫我皇玛嬷?钟茗嘴角有点儿僵硬。接下来,他们是来说明年选秀的事儿的!完了,孙子都要娶媳妇儿了……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钟茗有点顿悟的感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儿女啊。 ———————————————————————————————— 临近年关,是各处清扫结算的日子。那尔布在女儿指婚为侧福晋的时候也是下了本钱备嫁妆的,现在钟茗名下还有一座陪嫁的庄子,自从进位之后,就由容嬷嬷在打理。钟茗对容嬷嬷道:“庄子上的一应事务,还顺利么?” 容嬷嬷有问必答:“娘娘的庄子,怎么会有差错?”答完了才想起来要问,“娘娘问这个,难道是有事儿?” “把账本儿什么的收上来,我要看,”顿了一顿,“让永璂也看看,嬷嬷什么时候要向庄头问话,带上永璂一起听听。” “啊?娘娘,十二阿哥是尊贵人,怎么能——” “有些事情总该知道一些的,光读书,脑子都读傻了!”不知道乾隆教了永璂什么,钟茗更不知道永璂现在懂多少东西,很多东西在后世有海量的信息可以接收,现在永璂能接触的信息恐怕会很少。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读书的时候,背过《出师表》,当时深以为然,后来才觉得这句话很空泛——光说贤臣小人的,你倒是教一个分辨方法啊!谁不知道考满分啊,到底怎么考,你倒是说句有可操作性的啊! “十二阿哥学着管庄子能有什么用?” “不过是让他知道一点人情事故罢了,真正顶用的,得看皇上教……”钟茗承认,乾隆在这方面的作用不可替代。 “对了,容嬷嬷,永璂身边伺候的宫女,到了明年该有轮换的了,到时候,你盯紧了,先挑好了可靠的,再让永璂自己选,他得开始学着挑人了,聊胜于无吧。” 这个容嬷嬷倒没什么好说的,低声应了。 恰在此时,外面似乎有说话声,容嬷嬷直起身来,扬声道:“外面是怎么了?” 就有小宫女悄悄进来,怯怯地道:“玉贵人像是不大好,发着烧,嚷着要见十五阿哥……” 事实上,玉贵人已经烧糊涂了,声音都喊哑了,叫着要临死前看一眼十五阿哥:“你们已经夺了我的儿子,难道连临死都不让我看一眼么?不怕遭报应么?” 钟茗问:“哪里来的消息?” 容嬷嬷看了一眼小宫女:“奴婢早命人盯紧了那里的,没想到她又来这装病的把戏!”言语之间早已认定这是装可怜要翻身的了。 “到底与十五阿哥有些渊源,又是两个格格的生母,去报老佛爷吧,再让舒贵妃和庆妃带女儿去看看她。让太医院全力救治,快过年了,别弄出不吉利的事儿来,两个格格要穿白,太招眼了。” 容嬷嬷撇嘴道:“光想着已经不是她儿子的十五阿哥了……”嘀咕着到慈宁宫汇报去了。 乾隆正在跟老佛爷说明年圣寿的事情:“七十整寿,断断不能简省,今年边疆已平,国库充盈,皇额娘怎么也要让儿子表表孝心。”乾隆深觉在香妃事件上太对不起老佛爷,自己被刺受伤,老佛爷爱子心切要处死含香,根本就在情理之中,自己居然还威胁着要‘不孝’,简直该打。 这么想着,乾隆面露愧色:“这一年以来,因为朕,让老佛爷白白受累,还伤了心,是儿子不孝!”跪在地上,“儿子也不知道怎么鬼摸了头,居然办了这么多错事,说了那么样的混账话,简直不像是朕了。皇额娘,是儿子有愧啊。” 老佛爷抹抹眼角:“对额娘不用说这些啊,只要你过得舒服就好了。” 母子和解正在温情时刻,容嬷嬷来了。容嬷嬷把钟茗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加了自己的一点观点。乾隆不等老佛爷发话就冷笑:“她‘又’病了?病了还想要见十五阿哥?想着谁给她撑腰呢?果然没说要见亲生的女儿么?” 有个故事叫“放羊的孩子”,玉贵人这回是真的病了,只可惜有了先头已经被定性为‘会装病’,真病也没人信了。 太医院在严令之下去给玉贵人诊脉,是产生休养不够的缘故。女人生育时候最容易落下毛病,这毛病一般都是伴随终身。要说宫中供奉,即使是贵人一级的,也不算差了,只因魏佳氏受宠十余年,早养得娇贵了,当年生产完九格格,她身体恢复得快,一是年轻二就是因为皇帝的宠爱各种药物培养着身体,现在年纪渐长,十五阿哥生得并不很顺利,元气大伤,贵人的供奉不如妃,颇觉日子艰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兼心理打击过大,身体就垮了。 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药物养着,吊个几年还不成问题。听到玉贵人没什么大碍,人已经退烧了之后,乾隆再没兴趣理会了。 舒贵妃与庆妃两个人颇为不忿,借着请安的时候跟钟茗哭诉,没人想替别人白养孩子的。总不能玉贵人一病,就把养得半熟的女儿送到她跟前去吧?她这不没事儿么?钟茗暗笑,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么? 当日,两妃是带着格格们去了,但是却是她们先进去,挑得玉贵人厉声喝问儿子哪儿去了,这才把女儿领进去。九格格年纪小,加上舒贵妃刻意引导,对她已经没什么深刻印象了,吓得直哭。七格格倒是记得额娘,可没想到额娘只记着问弟弟,都不问她,更兼玉贵人已形容枯槁、颜色憔悴,远不是当日温柔美丽的模样,看着实在凄厉,七格格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打击,对比庆妃的温柔可亲,七格格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了。 104乾隆的打算 七格格与九格格自有舒贵妃与庆妃担心,钟茗有儿子傍身,也不须担心再有谁跳出来闹事了。妃子想生事,总要有皇子作倚仗,满宫上下的妃子再没有人能有什么办法接近皇子了。也就是当年令妃那样的,仗着受宠,又有当皇子伴读的亲戚,才能与五阿哥合成一路。 舒贵妃与庆妃的心思现在分成两半儿,一半儿是把半路领回来的闺女养熟了,另一半儿是琢磨着怎么生个属于自己的阿哥。格外卖力讨好,慈宁宫与坤宁宫的请安礼数周全,把七格格与九格格养得白白胖胖,比亲娘想得还周到。老佛爷与乾隆是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的,这两位的心情直接体现在了赏赐上。 钟茗冷眼看着宫里形势,知道两妃有些着急了,明年又是大选年了,虽然以两妃如今的位份,新人很难对她们构成严重威胁,到底是又多了一批来分皇帝用的女人,人家比她们年轻、身体好,怀孕的可能性更大些,当然要抓紧时间。钟茗也不点破,只管做她自己份内的事情。 永璂接触俗务的计划没有操作成功,因为乾隆另有安排。自从永璂在避暑山庄的时候逛了一回街,回来就生出许多问题,从为什么有人会乞讨到百姓吃不上饭要怎么办再到什么时候大家都能饱暖,从官员不称职到为什么不派称职的人去,从两文钱能买一个包子到自己的碗碟能换多少包子养活多少个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师傅在他眼里是不敢说话的呆子,问题只能堆到乾隆跟前。乾隆几乎要被问得老羞成怒了,毕竟永璂的问题都是直指他的统治失误。最可悲的是,正要发火,正对上一双渴望知识的大眼睛,一副‘我很信任你,你一定会教给我办法的对不对?’的眼神,乾隆又哑了火,他早些时候打一主意,先教导一下永璂,看看深浅。此时只能耐心地讲解,别的都好说,有灾赈灾,天灾难免,只要咱们用心去治理还是没问题的。钱的事儿,乾隆自己到现在也不甚清楚了,不过官员的选派是他的长项。 就有如下对话—— “当然要选贤能。” “什么样是贤能?” “会办事的。” “可是承德那里的官员就没办好事,他们就不是贤能了吧?” “对。” “那当时是怎么选的?难道选官的标准当时不是选贤能而是选不贤能?” “……”静默一下,开始讲吏部选官授官、考核的流程,然后说明‘树大有枯枝’,所以咱们还有御史。 “御史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三年一考核,怎么也考不出来?皇阿玛到上书房考我们的功课,怎么就能考出对错来?嗯,是他们比皇阿玛笨!” 即使这是在夸他,乾隆也没觉得高兴。“……”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了,乾隆低下头,看着没他肩膀高的永璂,永璂还在那儿等答案,一面等一面自己分析,“跟上书房师傅一样,都不干正事儿,光说些没用的,浪费俸禄,”想起被关到上书房里听师傅念经的悲惨经历,“空耗时间,听他们整日念经,还不如出去走一趟知道得多。太祖太宗也没读多少书,崇祯读书倒是勤快……” “……”乾隆初时很想发火,然而童言无忌,生气都气不起来了。听到后来,脸色严肃了起来,乾隆最欣赏的皇帝是谁,这个答应未必清楚,然而他一力模仿的一个人一定是康熙。康熙是个文武双全、文理科全面发展的人,乾隆极为羡慕,所以也一力推崇康熙的诸多做法,忽地听永璂这么‘无忌’地一说,似乎也有道理,怎么越到后来,读书越多的皇帝反倒越昏庸了呢? 乾隆匆匆打发掉永璂:“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完了,他要再问为什么‘年纪小就听不明白’怎么办?只好发火撵人了。 永璂这回倒理解:“就像跟妹妹讲《诗》她一句也听不懂一样?” 乾隆抹了一把汗:“皇阿玛慢慢教你,你就懂了,好了,朕闲下来就重新订一下上房书的规矩,你现在去给你皇玛嬷、皇额娘请安去吧。” 永璂告退之后,乾隆细细一想,上书房教授的内容果然是文不对题,怨不得孩子都教笨了。转脸就召来了庄亲王允禄,允禄接到圣旨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揣摩着乾隆这回是不是要问永琪的事情了。当皇帝的人,心思总是难猜的,当年圣祖也曾两立太子,谁知道现在这个侄子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允禄打定主意,乾隆问一句,他答一句,不加任何评判。 心里七上八下,脸上还要装得平和。进了养心殿,意外地发现侄子皇帝一脸急切地等着他,脸上带笑,笑得不同寻常,似乎有一点点讨好的意思?允禄心里更加发毛了,皇帝现在对你笑,搞不好下一刻就要让你为他肝脑涂地了。 “十六叔,朕此次离京,十六叔辛苦了。身体还好?” “谢皇上垂问,一切都好。” “朕有件事,要跟十六叔商量一下……”乾隆搓搓手,踱到允禄身边,先夸赞了一回允禄,“十六叔精数学通乐律,承圣祖指授,与修数理精蕴,性情忠厚,先帝在时也极倚重,更兼宗室长辈——” 允禄越听乾隆夸他,越觉得事情要坏,皇帝怎么会随便夸人?一定没好事,果然——“这些天来朕琢磨着,皇子整日拘于上书房,不知庶务,长此以往保不齐要出个‘何不食肉糜’了。所以朕想让十六叔多与永璂亲近一下,如何?也没别的意思,朕只是想让永璂多懂一点儿东西,光这么读书,人都读傻了,那孩子还问朕,两文钱一个包子,那一个金瓜子儿能换多少个包子……” 允禄其实很羡慕永璂的生活,多太平,多好啊,平平安安地就能混到开府建衙的年纪,出宫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是天天划拉着自己能买多少个包子,那也比在宫里自在啊。想当年,圣祖朝的上书房,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现在乾隆家的上书房,想凑齐人手打群架都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大阿哥的两个儿子以及八阿哥眼瞅着到了成婚领差使的年纪,都不用在上书房混了,上书房里再过一年,顶多就剩下两个皇子了,真是清闲的地方啊。 “皇上,奴才通晓的都是些末技,圣贤之书才是正道。上书房读书,好比打基础,总要知道完了道理才好做事,若因一事而不重学,那是矫枉过正。皇上想阿哥们知道些世故,也不用太改动规矩的……” 乾隆道:“十六叔说的朕何尝不知?只是想起朕的儿子如果不走一遭居然不知人间疾苦,不免心惊。十六叔只与永璂分说世情就是了。” 允禄不敢再推辞,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差使,对乾隆的旨意大为不解,不知道这分说世情,指的是哪般。只能采取中庸的办法,只管对永璂就承德所遇的事情,展开一点讲解。 乾隆的意思,是让永璂多接触一下皇宫以外的世界、省得容易被人蒙蔽了,永璂虽然聪敏,但似乎被养得太好了、经的见的太少了,偶遇一事就放心不下,嗯,不能在宫里圈养着了,‘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对于男子汉的成长来说,绝非好事。乾隆打算让永璂以未来多接触一下外界,允禄说得也对,皇子不可以不读书,但是书是个怎么读法,这其中就有深意了。 乾隆有意培养永璂,就想往某一条路上引导,先是允禄介绍一点儿世情,允禄开府已久,经历三朝,见识应该不浅,更兼是宗室长辈,不像臣子那样因为顾忌太多而不敢说话,即使有所避讳,也比臣下能够告诉永璂更多的事情。由允禄开个头,然后让永璂多与真正的栋梁大臣接触、一步一步地接手办差,慢慢的感受其中的奥妙。 静思一下先帝,办差是从户部等地方开始的,乾隆自己也是很早就帮忙处理政务,才逐渐通晓各处关节的。不免深悔在永琪事件上的失误,整日里乐得看到永琪读书习武,得意于儿子‘文武双全’,却忘了教他分辨事理,才使永琪思虑不周,过份看重内闱自毁前程。文武双全顶个屁用?不管是谁,总要先做人,再做事。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了,其他的知识懂得再多又能如何?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文足以饰非,智足以掩过”[1],做错了事,还偏能强辞夺理,颠倒黑白。心不正了,再多的本事,也只是助纣为虐,让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脑袋灵活是件好事,但是一手按着亲爹的脑袋,一手往上头戴绿帽子,还能找出理由来,这就不美好了。 痛定思痛,乾隆坚定了要亲自把永璂打造成心目中合格继承人的想法。怎么着也要试一下,如果这回还不行,乾隆就直接认命了。剩下的儿子,要么年纪已长,都已定型了,要么是比永璂更难改造,最小的十五阿哥,乾隆下意识地排除了他。 ———————————————————————————————— 永璂到慈宁宫请安时,钟茗正在与老佛爷说话:“皇额娘,紫薇的孝期已满了,该备嫁了,再拖下去,可真就晚了。” 老佛爷掐指一算:“紫薇今年有二十(虚岁)了吧?” “正是,所以在承德时就让她除服了,女孩儿的年纪耽误不得,再等下去,年纪相配的都该婚配过了,挑不到合适的人了。” 老佛爷道:“也是,晴儿大婚的日子似乎订在正月?过后就准备紫薇的事情吧,如今最可担心的,却是要选个什么样的额驸!” 这倒是了,高不成低不就,正是紫薇的现状。钟茗道:“满蒙八旗里,世家,似不大妥,低一些的门户又配不上紫薇。” 老佛爷知道钟茗话中的含义,不管怎么说,紫薇的出身都不甚光彩,而满人是最好面子的。 “你的意思,看汉军旗?” “请皇额娘示下。” “你看着办吧,汉军旗里,有什么配得上的人家么?皇帝可是重视紫薇的婚事的。”老佛爷对紫薇没什么深厚感情,虽说是亲孙女,到底来路不正,相处的时间又不很长,紫薇虽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无奈身边有一个更可意的晴儿。老佛爷对紫薇的事情就不如对其他公主上心,然而也不能折了皇家的面子,老佛爷倒也会关心一二。 “镶红旗汉军副都统范时绶之子范宜恒如何?” “姓范?” “太宗朝范文程范学士之后。” 老佛爷笑道:“这下皇帝没得说了。”这是当然了,范文程算是有清一代最早的大学士,更是主动投奔皇太极的读书人,为清朝入关建立了汗马功劳。最妙的是范家算是清代汉人里的功臣大族,但却从未有过恩旨得尚公主,满汉分际,即使是在旗的汉人,也少有这样的殊荣。嗯,当年三藩里是有过尚主的,那下场,谁都知道了。乾隆在今年早些时候,刚刚降恩于范时绶,加了副都统。这个时候指婚,量范家也不会慢待了紫薇。而紫薇性情安静温柔人也不笨,也不会仗势凌人,只要范家按规矩来,紫薇自能与婆家相安无事,指婚过去正相宜。 这时,唐嬷嬷笑着掀帘子进来说:“十二阿哥到了。” 老佛爷拉过永璂,问他乾隆都说了什么。永璂一一答了。 乾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要改良教育方法?钟茗开始糊涂了。 105永璂受重视 不管钟茗想不想得明白,乾隆仍然在按照他的计划执行着。随着课程安排有了一些改变,整个上书房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乾隆的改变似乎不是一件坏事,根据不喜欢的就扔到一边的理论来推断,乾隆似乎对永璂越来越上心了,这应该是代表着永璂地位的上升?再小心地观察一回乾隆对待其他阿哥的态度,三阿哥、四阿哥都开始领着些无关紧要的差使开始挂职锻炼了,八阿哥、十一阿哥仍旧在读书,这四个人也会被乾隆叫过去问个话什么的,只有永璂的安排与这些人不同。书也读,但是跟在乾隆身边的时间比别人都长,早上不需要起得特别早,仍旧是先读一会儿书,接下来就是跟着乾隆旁听早朝、接见大臣。 这让钟茗不禁开始猜测起乾隆的用意来,难道,他真的打算培养永璂了?这是做梦都盼着的事情,钟茗有些高兴,然而迹象不是太明显,又不能太得意,也不能直接跑到乾隆面前去问:“你是不是要让我儿子当下任皇帝了?”这样找抽的问题,只能继续小心关注着。钟茗并不相信所谓嫡子无法继位这样的囧迷信,倒是当了太子就是靶子,会被人明枪暗箭这样的阴谋论比较能够说服钟茗为什么嫡子容易死,比如可怜的胤礽同学。 随着永璂与乾隆接触的增多,倒是往坤宁宫来的次数有渐少的趋势,钟茗能感觉得到他的蜕变,永璂越来越像个大人了。现在让钟茗觉得欣慰的,不是永璂渐渐有了大人样,而是他虽然瞧着懂事了,却没有在坤宁宫里作道貌岸然状。当然,再有不懂的问题,却是很少问了,诸如那对乞丐母子是怎么捱过这大半年的一类的话,钟茗是再也没有听到了。永璂到坤宁宫来,说的话如今换了一个类型:“今天跟十六叔祖到出宫,见到四九城里因近年关而热闹非凡,居然看到有用大车拉着各式野货进城的,十六叔祖说,是各家庄子上缴的年货,还有活的野鸡野免,用笼子装的。” 永璂一说,倒勾起钟茗的心事来了:“皇额娘在外头也有个庄子,只是这宫里头多半用不着,也就挑两样有野趣的看着玩,其他的都用来赏人了。永璂想不想知道庄子上的事儿?” 永璂还是有一点童子心性的,强忍了半天,没绷住:“能看么?”一瞬间,那个眼睛湿漉漉的胖宝宝又回来了。 钟茗一笑:“庄子上进的东西,就在这几天了,等到了,我叫你。” “哎~” 东西是庄头亲自押送的,本来由容嬷嬷接收,寻常人是进不得紫禁城的,皇后庄子上的庄头也不行,永璂要看热闹,只能向乾隆申请。 乾隆皱眉看着钟茗:“永璂哪用计较这些小事?” 钟茗掸掸袖子,作无意状:“总得知道些生计吧?皇子分府有二十三万银子安家,另还有些庄子铺子什么的,虽有奴才打理,总不能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吧?不心里有数,被奴才蒙了当个冤大头自己也不知道,岂不倒霉?日子要怎么过?即使有奴才供使唤,当主子的也要知道怎么使唤才成啊,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要让人到李子树上摘苹果,这不是要闹笑话么?” 乾隆此时不能挑明了说要培养永璂,又觉得虽然钟茗给永璂的定位与自己不同,但是说的话也在理。一个闲散亲王,不知道点生计艰难,顶多祸害自己,一个皇帝要是也如此呆傻,那就要祸害江山了。 “看就看看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永璂,有朕管教,”想了想,似乎觉得皇后有时候也能起一点补充作用,“对于永璂,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朕商量过了再动手。” “好。开了春,先是小选,是时候让永璂学着怎么挑身边伺候的人了,自己身边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乾隆眯了一下眼睛:“也可以。”又觉得皇后所考虑的,都是些小事,虽然有喻意,但是让永璂沉迷于这些细节未免会气度不大。不过倒是可以以小喻大,借机引申一下,乾隆最头疼的是对一个半大孩子说大道理,永璂未必能全听懂,现在皇后说的些琐碎事情,倒可借来形象生动地打个比方什么的。 容嬷嬷接了任务,紧张得捏了两把汗,永璂有多金贵,早在乾隆还没开始重视他的时候,容嬷嬷就已经把永璂当菩萨供了。庄头见容嬷嬷还带着个半大孩子来,心中不免诧异,再圆滑他也想不到这是当朝的阿哥。 回到宫里,永璂有些默默的,乾隆问他,他才小声地说:“外头的人,过得可真辛苦……” ———————————————————————————————— 钟茗在内宫尚且能感受到的事情,整日在乾隆面前打交道的大臣们自然也能感受得到。但是在一群读书读得以正统自居的人的脑袋里,正子嫡孙,那是再正当不过的继承人了。以弘皙以废太子[1]之庶长子的身份,在乾隆朝初朝的时候还能掀起不小的风浪,何况于永璂是皇后所出之子? 众臣里几乎所有人都乐观其成,这世上还有谁比永璂更名正言顺?至于被打发得远远的五阿哥,竟是无人鸣冤。没开过府、没领过差、没门人、没势力,侧福晋死了也没留下个儿子什么的,岳父家都不愿意捞他。更有精明一点的人,联系一下前后事件,更是不敢靠前——香妃、令妃、五阿哥一同出事,宫掖阴私,岂是臣子有命说道的事情? 大家也都乐得忘了一度的热门人选五阿哥,转而满面笑意地看着十二阿哥长大成|人。多好啊!大家有个明确的小主子,总比站错队掉脑袋强多了。阿哥们争斗不起来,大臣们的身家性命也安全些!也有人叹皇后聪明的,瞧吧,剩下的几个里头,唯一有威胁的十一阿哥也被皇后拢到名下照顾去了,十二阿哥的位置越来越稳了。 最可惜的是十二阿哥今年只有九岁,选透大婚还要等个三五年的,也没领差使,大家没办法尽早亲近。至于阿哥伴读,乾隆吸取了永琪的教训,不给他安排乱七八糟的伴读了,有哈哈珠子陪着,读书的时候有永瑆一起,剩余的时候,乾隆把他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并不需要伴读什么的。但看着上书房凄凉,又命弘昼选两三个孙子塞进去充数。看着是没有臣下什么事儿了。 按说,傅恒之子福康安与永璂年岁相仿,正可充作伴读的,乾隆颇动了一点让永璂与福康安从小相交、培养君臣感情的心思。况且以富察氏的兴旺与人才辈出,正好做为肱股。 命傅恒带着福康安晋见,乾隆考较了福康安的功课,很是惊喜。看福康安应对,颇得富察氏家法,乾隆放心了,有这样的孩子陪着,永璂不会脑子进水了。 永璂问乾隆:“他以后会是个好官?” 乾隆点头。 “那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当伴读太可惜了……”大清的好官可不多。 乾隆默。一旁等候安排的傅恒与福康安父子,均感诧异。乾隆一向乐于抬举自家,这一点傅恒知道,当他带着儿子到了毓庆宫看到乾隆也领着儿子的时候,心中就有所猜测了。让他没想到的是永璂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给皇子伴读是荣耀,却不如一句‘可惜’更能体现价值。福康安年幼,没能想这么多,但也知道十二阿哥对他期许甚高,倒觉得十二阿哥果然有眼光,碍着规矩,头虽低着,倒把胸脯又挺高了两分。 ———————————————————————————————— 乌拉那拉家当然也感受到了风向的改变,这一点从年礼上就能看出来了。这些年来,往乌拉那拉家送的年礼是一年比一年好,攀关系上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到了今年,简直是腾不开手接待了,这样的热闹让整个承恩公府快愁得几乎要掉头发了,恨不得把全家都缩到老鼠洞里,真是冷清也郁闷热闹也发愁了。 自从承德回来,宫中分赐诸物,容嬷嬷又奉旨跑了一回承恩公府。 “娘娘请公爷仔细想想,哪个皇帝喜欢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时候,有一皇子满朝归心,巴不得皇帝赶快崩了好换个新主子?那是对今上不满,是抄家来族的罪过。捧杀也是杀!杀人不见血!娘娘说了,如果她跟十二阿哥有仇,这会儿就该撺掇人着对十二阿哥歌功颂德,让皇上忌讳,然后——”容嬷嬷在宫里听钟茗说话时已冒了一加冷汗,在承恩公府把那尔布再惊出一身汗来。 容嬷嬷走后,那尔布把儿孙叫到书房除了重复一回原话,又狠狠叮嘱了一回:“何不想想昔年的佟半朝?如今的佟家,虽然还是著族,然而较之圣祖朝,差得何止一点半点?那还是皇帝的母族呢!再看看现在老佛爷的娘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谁不尊敬?都不许在外头惹事!” 大家只是平庸了一点儿,可谁也不是傻子,当下一起垂手听训,做御前侍卫的两个人,更是发誓要把脑袋缩回腔子里。全家议定,以后要低调再低调,连内眷都被各自的丈夫回房好生叮嘱了一回。 钟茗松了一口气,历来外戚的处境都是尴尬的,老老实实才有一条活路。清代还算好的了,到了明代,外戚从来都是荣养的。当然过得最畅快的是辽代,那是世为婚姻,不在考查之列。如果皇后娘家因为自己的蝴蝶,卷进这立储事件里弄个家破人亡什么的,实在是太对不起把本尊养大的人家了。 那拉太太再进宫时,脸上的得意就少了三分,走路的步子也不那么轻飘了,只是双眼仍掩不住喜悦,钟茗也就随她了。那拉太太这回是领着长嫡喜答腊氏来进年礼的,打头的当然是如意,接下来的是架玻璃屏风,且有两个珊瑚盆景都有两尺高。钟茗知道玻璃在这个时代是个稀罕物,珊瑚是血红的颜色,看着就知道珍贵。就道:“这么破费做什么?” 喜答腊氏答道:“虽说娘娘不缺这个,终归是奴才们的一点心意,虽说要守拙,也不能给娘娘丢脸。”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钟茗道:“亏得你们费心,素蛾,赏!” 婆媳两个进宫,是要先递牌子的,赏赐的礼物是早就备下的。因是赏回娘家的,赐下如意就没有什么不妥,余者不过金银锞子与绸缎一类,另有两块金壳的怀表,‘钟’因为与‘终’同音,不大吉利,然而怀表却是个稀罕物,也没什么不吉利的说法,宫里赏出的怀表意义又有所不同,婆媳两人笑着接了谢恩。 又说了一回喜答腊氏的孙子该入官学读书了的话,染墨打帘子进来道:“娘娘,午膳已经得了。” 钟茗问了一声,知道皇帝召了和贵人,也就撂开不理了。 那拉太太婆媳两个怕皇帝召了和贵人,让皇后不喜,尽力把话题往十二阿哥身上扯,又说起十格格。钟茗猜出她们的意思,也就顺着说出去,让那拉太太婆媳松了一口气,一顿饭吃得倒也顺畅。 106平静的生活 那拉太太领着喜答腊氏跪安之后,紫薇带着金锁与几个嬷嬷、宫女、太监的求见。时间已是下午,早不是请安的时辰了,钟茗有点奇怪她来做什么:“宣吧。” 紫薇已除了素服,又近新年,穿得颇为喜气。大红的牡丹旗袍吊着灰鼠里子滚着黑狐边儿,两把头上的首饰已除了银器,用的是金镶宝石的,每只耳朵上早扎够了三只耳洞,却只戴上一只耳环,是红宝石攒成的梅花状坠子,襟口挂着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佛头是粉色的碧玺下串一串的珍珠、红宝石等物。钟茗暗暗点头,老佛爷连逢喜事,正喜欢这样喜气的打扮。 紫薇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先问候了钟茗,见钟茗此刻事情似是不多,才道明来意:“皇额娘,晴儿要大婚了,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妥当,拟了单子来,请皇额娘给掌掌眼。” 金锁就把单子奉给容嬷嬷,容嬷嬷接过了双手递给钟茗。钟茗一面看一面道:“你是未婚的格格,送的东西就不用太贵重,不能盖过了大公主他们,单子不宜过长。与还没长大的小格格们也不能一例。唔,手绣几个荷包送她倒是要的,三多的簪子?[1]也可以。书画一类,你存的并不多,也不会强过老佛爷给她的陪嫁,就不要送了……” 紫薇一一答应了,心里暗暗调整着清单。 直到单子上的礼物都说全了,钟茗才让素芯去取来一个盒子,让紫薇过来看。打开了,里面是一对金镯,做工精细,掂起来,却觉得很轻,手腕轻动了一下,又有响声发出,紫薇睁大了眼:“皇额娘,这个会响?” “是打南边儿进来的响珠镯,中间是空的,装上几粒珍珠在里面,一动就响,没多重,只是做得新巧,你的鲜亮首饰刚刚开始置办,这个先拿去戴着玩吧。” 紫薇道:“还是给小格格玩着好。”心里想的却是这东西又是有响动的,未免会引人注意,自己戴着太惹眼了,这宫里头,低调是真理啊。 “等她能戴这么大的镯子了,还得十多年呢,你只管戴着玩,”招招手,让紫薇坐得更近些,“晴儿年后大婚,你们姐妹年长的都已大婚,年幼的还不够时候住西三所,老佛爷跟前只有你一个,你心里该有个数才是。” “女儿自当尽心歇力侍奉老佛爷和皇额娘。” “你真明白了才是,”看到紫薇抬头望过来,钟茗加重了语气,“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到了指婚的年纪了,在老佛爷跟前长长脸,指婚也会好些。” 紫薇有一瞬的慌乱:“皇额娘,我的指婚会是什么样的?” “咱们家当然不会委屈了格格嫁给不像样的人家,但是指婚时候宫里的态度,除了品级以外额外给的东西等,都显示各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你的精奇嬷嬷应该都说了吧?” 紫薇点头。精奇嬷嬷说得更多一点: [宫里态度最重要的,是看老佛爷,婚后的门道也多。格格不像和安公主,可以另开公主府,是要与额驸一家生活在一起的,后头有人撑腰就很重要。] “额驸……人好么?”紫薇的声音低低的。 “已经相看过了,品行不坏,是范文正公的后人,你心里有个数才好。” 紫薇心中栗六[2],她还是倾向于能见一下额驸才能放心,只是这个话不太好提,只能先按在心里。心想晴儿大婚前也隔着帘子见过丰升额的,当然那时是老佛爷召丰升额来问话的。等晴儿大婚后,轮到自己了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1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1部分阅读 或许自己也能得一机会的,闻说和宁公主大婚前,也有过类似的考查的。公主们在婚事上都没吃亏,估计到了自己这里也差不多了,又担心自己不是正式册封的公主,会有所不同。 ———————————————————————————————— 新年大宴,上桌的少了几个人,大家只装作不知道,大过年的,也没有人不长眼地提起倒霉人来。乾隆家的人口少,年长的公主与十格格并阿哥们都与乾隆同席,加上皇太后和皇后,满打满算就十四个人,一张桌子也就齐活了。 钟茗仍然让人按照皇子的品级供奉给不知道关在什么方位的永琪赏了席面去,连他身边的三个‘格格’也各有赏赐,但是她不会没事跟乾隆说“把他放出来继续蹓跶吧。”倒是向老佛爷报告过了处理意见。老佛爷没有异议,小燕子没了,保不齐永琪再来个大闹乾清宫,这年还要不要过了?至于另一位玉贵人,仍在禁足中,这回就没她的席位了。 与乾隆一桌的,都是眼前的得意人。贵人本是没资格在这时候跟乾隆一桌吃饭的,然因回疆的关系,和贵人也被破例点名与帝后、太后同席。这是好事,但是因为饮食习惯的原因,对于和贵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钟茗与乾隆之间隔着一个老佛爷,对乾隆使了个眼色,乾隆也明白,回一个眼色[你来!] 和贵人上桌已是加恩了,乾隆再这么照顾,嗯,有点与理不合了。钟茗侧过脸,容嬷嬷连忙附耳过来,听钟茗说完了,亲自下去带着小太监端着牛羊肉各一盘布在和贵人身前。容嬷嬷的小算盘也打得很精明,既然是皇后娘娘的面子,自己就得露个脸儿,让和贵人领皇后娘娘的人情。虽然席面上不能大声说奉皇后旨意什么的,但是身为皇后身边的嬷嬷,和贵人应该会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的。容嬷嬷暗中得意于自己想得周到。 ———————————————————————————————— 这一个年,钟茗过得很舒畅,即使是在坤宁宫里端坐如泥塑也不能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没有了背后捅刀子的人了,换了谁都觉得喜欢。钟茗年前年后的,对谁都格外的和善,宫里一团和气,乾隆和老佛爷都高兴。 也有不高兴的人,比如舒贵妃,无儿无女的时候,只觉得哪怕有个女儿也好,等半路捡了个女儿,又想要个儿子傍身了。舒贵妃不甚服气,凭什么儿子给了鄂贵人连带得便宜了婉嫔?舒贵妃还有个愿望——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她不是没生过,可惜所出的阿哥夭折了,舒贵妃自忖与玉贵人年龄相仿,又都是生过孩子的,玉贵人能生,自己也能生,皇后生十格格的时候年纪也是不小的,更加紧了保养身体,努力出头争取多被翻牌子。 这样,被翻牌子的其他妃子都成了舒贵妃心里的一道障碍。第一个是和贵人,和贵人近日颇受圣宠,过年的时候,老佛爷瞧着她近来表现不坏,在乾隆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乾隆念及图尔都的功劳,又想和贵人确实很守规矩,不挑剔、不抱怨,给和贵人的待遇提到了嫔,虽无正式册封,可明眼人都知道,和贵人已经不是寻常贵人了。 正得宠的妃子是不好对付的,尤其这个妃子还是个安守本份的人。舒贵妃对着和贵人连礼都没法挑,和贵人按时按点请安,对谁都一视同人,她会汉语,可是当你说酸话的时候,她假装听不懂,用维语问你说了什么。鸡同鸭讲的,能吵得起来么? 另一个是庆妃,这个更难对付了,庆妃有圣宠,位份也比和贵人要高。庆妃原是后宫里除令妃以外最得圣宠的人,混了这么多年,对于乾隆的喜好也很有心得,颇得乾隆之心,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了去的。更兼在宫中生活多年,对于打太极、指桑骂槐等手段,道行比舒贵妃更深。 舒贵妃对这两个人无处下手,除了生闷气,便是到坤宁宫来诉苦。 舒贵妃走后,容嬷嬷小声对钟茗道:“皇后娘娘,舒贵妃自进位以来,好像心思变大了。她是贵妃,要是有了阿哥,只怕又要想要更多了。” 钟茗一挑眉:“她本来就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被玉贵人压了这么多年了,”这么说似乎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钟茗抿抿嘴,“皇上现在正稀罕和贵人呢,我做什么为她出头去得罪新宠?这几天,要多跟皇上提提和贵人了。” 容嬷嬷笑道:“再几个月就是秀女大阅了,有了新人,舒贵妃该更生气了。只是不知道新人里有没有不安份的。” “再不安份,也得一点一点往上爬,等吧!三阿哥身子渐好了,四阿哥也该添新人了,还有六阿哥的嫡福晋,八阿哥也长大了,绵德是皇长孙自不必说,就是绵恩,是皇帝孙子辈里目下第一个得意的人,这些都要在今年有个说法的。就是五阿哥,为了安抚起见,怕是也要指人过去的。这一批的秀女啊,有造化的可不少!做长辈的,总要先为子孙着想。” 容嬷嬷会意:“可不是得先尽着阿哥们选福晋啊!” 107圣寿的安排 关于秀女的处置意见,坤宁宫的立场就这么定了下来。钟茗含笑不语,容嬷嬷也识趣地不再多言。现在宫中形势一片大好,再不用赤膊上阵,只管喝茶嗑瓜子儿,不动声色地推上一把就成了。 容嬷嬷不担心新进的秀女了,很开心地道:“每回上佳的秀女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今年皇子皇孙们一分,”扳扳手指头,“就要下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容嬷嬷惊呼,“这回还都得是顶好的姑娘!这都是要给皇子皇孙挑正经嫡福晋侧福晋的,并不能像往年给早就大婚过,已有儿女的王爷贝勒们指婚那样,随便捡差不多的……” 钟茗笑着点头:“正是,皇上不会亏待儿孙的。今年果与往年不同。” “娘娘可以放心了。” “这倒是,”钟茗承认,对乾隆朝的后宫史不甚了解,往后真做不到料敌先机,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玉贵人近日如何了?”还是有些不放心玉贵人有没有后招。 容嬷嬷偷笑一下,充满了快意地道:“她呀,老得很快。” “嗯?” “没了妃子的地位,没了皇上不停的赏赐,吃穿用度伺候的人都不比往日,她怎么受得了?奴婢偷眼看了一回,脸色腊黄,像是老了十岁了。” 钟茗点点头,玉贵人这不止是物质生活的问题,她也是苦过来的人,说是由奢入俭难,但也曾做过贵人的,那个时候都能用贵人的用度活了过来,现在也不至于真的熬不下去。对玉贵人来说,打击最重的,还是心理。儿子记到了别人名下,女儿归了情敌去养,自己又翻身无望,绝望之下,老得快也是难免了。 “不说她了,”都肯自毁姿色了,这绝不是舍孩子套狼,估计是真没招了,“老佛爷极看重晴儿的大婚,外头礼仪上的事情不用咱们管,宫里的呢?” 阿哥们选福晋要在几个月后,和安公主大婚却是迫在眉睫了。 晴儿晋封是与兰馨一道的,兰馨当时晋封为的就是大婚,刚晋封了就开始着手修造公主府。内务府知道晴儿身份贵重,又得老佛爷喜欢,也不敢怠慢。兰馨大婚准备公主府的时候,内务府就着手连晴儿的公主府也一并选地方丈量尺寸画好了图纸备下材料,连同和硕公主品级的陪嫁之物,也都清点了库存有了数目。待备好兰馨大婚所需之后,报上来请旨,看这个封了公主却没赐婚的要怎么处理。 老佛爷起初舍不得晴儿,不欲即刻指婚,然而考虑到晴儿年纪,便命先造公主府,遇到合适的人了,一指婚就得了。因此公主府是已经造好了的,因为工期不急,造得格外用心,到年前指婚了,只要再检查一遍有无遗漏之处,也就全得了——外面的事情果然不用多担心。 “娘娘放心,旧年里您想着的时候就会挑几件可意的东西攒起来,如今拿出来,凭谁看了都不能不赞一句珍贵。” 当下主仆二人心情愉快地跑到库房检查一遍东西。上等的皮毛一类是年年都有的,猞猁皮、熊皮、狐皮、貂皮等各比照兰馨的例来,首饰等年年流行的式样都有些微差别需要选眼下时髦的样式。钟茗想了一下,又翻出一副围棋来,棋子乃是琉璃烧制,难得的是烧得颜色均匀大小一致,钟茗不大会下围棋,放着也是白饶,就取来做了人情。 “容嬷嬷,我记得手头还有一匣子宝石的?” 容嬷嬷有一点儿心疼了,毕竟跟晴儿不如跟兰馨、十格格那样亲近:“那个可是皇上让娘娘先挑的贵重贡品……”能贡到皇帝跟前的都不是次品,乾隆能巴巴地拿到皇后跟前显摆的,更不是差东西了。单是两枚鸽卵大的红宝石就价值不菲,品质也是上等的鸽血红。 “不碍的,人情索性做到底。” 容嬷嬷狠狠心:“奴婢记得放在天字号柜子里了,这就取来。” 还有古董字画,钟茗对于书画的欣赏水平不高,水墨画还罢了,勉强能看懂一点意境,工笔画就坏了,死也看不出唐寅的《四美图》里的‘美人’哪里漂亮了;看书法更喜欢看小楷,因为好认= = 徐渭的葡萄虽然不能吃,倒是可以当陪嫁,晴儿很喜欢。晒嫁妆的时候老佛爷笑得含蓄,风雅不风雅的老佛爷不甚在意,倒是葡萄也喻多子,实是个好兆头。 晴儿大婚,最舍不得的要数老佛爷,老佛爷本人没有生女儿,晴儿自幼养在膝下,名为孙女,老佛爷待她照顾得像是养女儿一般了。升舆去前,老佛爷红着眼睛又拉着晴儿的手仔细嘱咐了一回,才恋恋不舍地放晴儿走,临行还把自己戴了许久的一串佛珠摘下来塞给晴儿。 晴儿离舆离去,老佛爷满眼感伤:“她到我跟前的时候才这么高,”比划了一个高度,“现在都大婚了……”一面说,一面拿帕子不停抹眼角。 钟茗上前搀着老佛爷:“大婚了才能真正安心,总要有个归宿的。皇额娘想想,今年您圣寿的时候,晴儿要是有了好消息,岂不是喜上加喜?” 老佛爷这才慢慢回转颜色,到底有些怅然了。此后几日,心心念念的都是晴儿,很有一点吃不香睡不好的意思,人瞧着也清减了不少。乾隆心里发急,跑到慈宁宫里安慰老佛爷:“皇额娘,晴儿大婚,您该高兴才是啊!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知道您都憔悴了,嫁得也不安心呢。”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不由人罢了!” “……”乾隆静默了一会儿,“九日回宫,皇额娘就能见到那孩子了,看到她过得好,您总是能放心了吧?” 老佛爷这回倒笑了:“很是。” 乾隆出了慈宁宫,心里还是不踏实,晴儿大婚是乾隆觉得老佛爷会高兴,才定下的一项内容,总不能为了庆圣寿,安排的节目倒把寿星给‘庆瘦’了吧?转去坤宁宫与皇后商议去了。 钟茗听了乾隆的担心,感到有一点棘手,别说老佛爷养了十多年的晴儿的,就是自己相处了不长时间的兰馨出嫁,心里还惆怅了好久呢。乾隆还在一边眼巴巴的等主意,处理朝政,他倒是有办法,后宫的事情,皇帝一向办法简单,搞得跟玩政治平衡似的,照顾女人的心情不是他的长项——这个女人是亲娘也一样,他还是只是用物质来安抚,心情什么的,真不会照顾。看他对香妃就知道了,不停地赏东西,觉得没事跑去看香妃就是给人家面子了,完全没摸对脉。 钟茗犹豫了一会儿:“紫薇不是在西三所么?离得也近。” 乾隆听钟茗把紫薇推上去顶晴儿的差使,倒是乐观其成:“这样也好,既解了老佛爷之扰,也让紫薇长脸。” “我只担心,紫薇跟老佛爷处出了感情,到时候她再大婚,老佛爷又该伤心了。” 乾隆一顿:“先顾这一时。”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老佛爷也没有反对,一来是儿子、媳妇的心意,二来紫薇一向表现不坏,三来老佛爷确实也有一点寂寞。紫薇就收拾了随身物品,在慈宁宫里另布置了一间离老佛爷寝宫极近的屋子,带着金锁等去陪伴老佛爷了。 老佛爷不是个难伺候的老太太,紫薇本就气质宁静,老佛爷倒也不讨厌她。就是有习惯不同之处,稍加磨合也还过得去。只是开始的一段时间,紫薇心里有一点点黯然,夜间,老佛爷口渴,叫的是晴儿的名字。紫薇已披衣起身,金锁倒好了放在暖窠子里的茶水,紫薇正捧着呢,一听老佛爷叫“晴儿”,手上一抖,溅了两滴温茶到手背上。定一定神,小心地捧了过去。翠蛾是守夜宫女,上前扶起老佛爷,紫薇小心地喂老佛爷喝了,又与翠蛾一道服侍老佛爷重新睡下。 老佛爷此时脑筋已经转了过来,见是紫薇,方才忆及晴儿已经嫁了,脸上就有一点失望。紫薇,深呼吸了几下,笑着请老佛爷安置,这才回去自己睡。 金锁私下倒是想安慰紫薇:“格格,老佛爷只是叫顺口了……” “我没有不高兴,晴儿和老佛爷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我一来老佛爷就忘了她呢?皇阿玛和皇额娘让我到老佛爷跟前侍奉,本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不懂呢?” 金锁这才放心了。 尔后几日,紫薇倒有耐性,并无怨色,照样小心伺候老佛爷,未免让老佛爷对她又高看了一些。在翻拣晴儿回宫时要给的赏赐的时候,一道赐了紫薇一双翡翠镯子,上面并无复杂文饰,只是一对简简单单的浑圆的圈儿。金锁入宫有些时日了,认得是上好的缅甸翡翠,上头隐隐泛着水光,翠色几欲滴出一般,是件贵重的物件。主仆二人自行休息时拿出来再赏玩一番,都觉得老佛爷渐渐看重紫薇,欣喜即将苦尽甘来。 紫薇心中还有一事——晴儿大婚,要由銮仪卫负责其车驾等事务。紫薇作为晴儿姐妹,看着晴儿升舆,正在伤感间,有精奇嬷嬷来小声指了一人道:“那个就是范宜恒……”紫薇看去时,只见是个挺拔的青年,因隔得远,面目看得并不清晰,依稀是个清朗模样。銮仪卫,当然要选好看的人加入,总不能让人说皇帝出行,尽带着歪瓜劣枣的猥琐家伙吧? 到了第九日上,晴儿回宫来谢恩,老佛爷喜动颜色,拉着晴儿说话。老佛爷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下晴儿,见她穿着和硕公主的服色,面色红润眉眼间透着羞涩,拉着手摸了摸,依旧柔软温润,就先把心放下大半。接着又要开筵,额驸等至保和殿饮宴,其余人则留在皇太后宫,这里也有执行额驸家族女眷之宴。 老佛爷拍拍晴儿的手:“虽说君臣有别,到底是你婆婆,当得你去迎一下。” 晴儿起身行往宫门而去,那里,阿里衮之妻已率众等候了。趁晴儿出去的功夫,老佛爷私下把陪嫁的嬷嬷叫过来又审问了一回,闻说晴儿没受委屈,这才放下心来。 转过脸来与钟茗商议:“你说晴儿有了归宿了才能安心,我说呀,总得看着她开枝散叶了才能放心,晴儿的身体更要仔细调理。” 钟茗暗道老佛爷细心,兰馨大婚的时候,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出,只是担心万一兰馨生病药不凑手,把上好的药材什么的包了好几大包。“皇额娘,太医院有数的,晴儿哪怕是出了门子,也会有请平安脉的。” “这个你就不知道,要看一下妇科,越早调理越好。”晴儿大喜,老佛爷不欲说不吉利的话,诸如‘不育’、‘宫寒’之类的,点到即止。 钟茗明白过来,应下了,又怕回头忘了,转过脸就让小凌子传话下去,老佛爷满意地笑了。外间细乐声声、朝靴擦着地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筵宴开始了。 ———————————————————————————————— 得知晴儿过得不错,太医院那里的脉方也说公主玉体安泰,乾隆又有事没事拿诸多宝物来博老佛爷一笑,老佛爷的心情一日好似一日,钟茗向她请示宫务的时候老佛爷也有精神多说两句了。 倒不是钟茗无能,而是今年的小选格外需要重视,宫里近来越发缺人缺得厉害,宫女很不够用。进的人比往年要多,算是个大工程,需要通报老佛爷一声,听听她的意见。 第一桩是因香妃的缘故,宝月楼出了不少缺;第二桩是景阳宫侍候的人全体随着永琪迁出了,景阳宫不能没人打扫留守;第三则是延禧宫了,老佛爷恼怒于居然有人还倒向当时的令妃,向她传递消息,在贬其位份之后,很打发了几个不听话的奴才;接着是晴儿大婚,陪嫁的名单里还有宫女、太监,又带走不少人。此外尚有和贵人入宫,最近又升了待遇,配给的使唤人也要增加。今年又是大选之年,宫里不免要再添几个新主子,就是大选期间,也需要拔出额外的人手来伺候。还有一个紫薇,年纪也到了,陪嫁的奴才也要先有所预备。 又有到了年纪需要放出宫的宫女,她们留下的空缺也急需填补,各处都盯着今年的小选,希望能挑到合适的补缺的人。钟茗想起要给永璂轮换宫女的事,跟老佛爷及乾隆说了一声。老佛爷与乾隆并不以为然,乾隆说得直白:“他要学什么挑丫头?伺候的人,不是有你、有老佛爷看着么?哪用得着他一个男孩子混在内闱?” 老佛爷也点头表示赞同,这年头,哪有男人没事琢磨着身边伺候的丫头的?这是家务事,要主母做的。 “他身边的人,当然要自己可意,再者,我也想让他自己有个数儿,知道怎么挑人,”努力解释自己的想法,“以后总要自己过日子,自己身边的事情,他总要有个数才成,挑人什么的,也是要有眼光的,他得学着点儿怎么挑人……” 越说自己都越觉得糊涂了,乾隆倒是有了自己的理解:“唔,以小喻大?也成。”他最终决定亲自过来准备适时点拔一下永璂,借挑宫女的事情,用简单的事情来隐喻一下如何选贤取能。 皇子的教育老佛爷不去管了,倒是紫薇跟在老佛爷身边,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老佛爷闲来无事,也想提点她几句。 挑选之前,紫薇站在一边并不说话,听到老佛爷的调度,很有些奇怪,为什么把一两年后将要出宫的熟手往延禧宫里调呢?御花园等处是在明面儿上的,更需要熟手伺候。玉贵人不是不得宠么?这些虽然是熟手,不过是些做粗活的熟手啊,是用来打扫主殿的。玉贵人早不能使唤这么多人了。 钟茗暗服老佛爷老辣,马上就要出宫了,都盼着平平安安地出去了,谁还愿意沾惹是非,帮一个失势又降了位的贵人呢?倒是新进来的人,年纪尚轻,可以从头收服充作心腹。老佛爷如今懒得跟玉贵人算账,但也不会让她再兴风作浪,这才是在后宫打滚多年的人,对丧家之犬也不轻视,不能让它吃饱了、有机会养足精神再来反咬一口。 到真正挑人的时候,乾隆与永璂才到场,乾隆拉着永璂小声说着诸如‘巧言令色鲜矣仁’之类的挑选方法。老佛爷与钟茗偶尔说一句‘看看她们的手,就知道是不是会干活的’、‘看着眼神太灵动的,轻易不要挑,这样的人未必会安份’。 钟茗竖起耳朵听乾隆说的话,想了一下,挥退了这一排的几个侍选宫人,对紫薇道:“还有一种人,叫‘憨面刁’的,看着憨厚,质朴无文,又或者是楚楚可怜,总之让你觉得她就是只温文无害的兔子。可偏又心生狡猾,听她说话似是天真烂漫,可办起事儿,总是占了别人的便宜让人代她倒霉,还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是理所应当。一觉得事情要露馅儿就痛哭流涕,先把自己骂得像灰孙子,她骂过自己了脸皮子薄的人就不好意思再怨她,让人防不胜防……可你回过头来一看,她说着忏悔了,只是嘴皮子的功夫,根本就不会改过……所以啊,看一个人,别管他说了什么,看他做了什么,最后带来什么结果。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如果言行不一,那就更坏了!” 说到最后,钟茗又住了嘴,自己在永璂的事情上,似乎也有言行不一的毛病,原来我已经是坏人了么?钟茗难得纠结了一下,得,自打踏进这宫门,想不染尘埃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人总要求活,而在宫里,想活得好好的,就得动心思。 紫薇就想到了小燕子,心里一沉,又作无事状。乾隆也对永璂加了一句‘不能完全以貌取人’,险些把永璂弄糊涂了。永璂觉得,皇阿玛别的事情说得有道理,只是皇额娘刚才说的这一段话更好懂,人心谁也看不到,倒是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光看结果就行了,甭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个办法好,永璂在心里暗暗记下了,简单省事又实在。 宝月楼与景阳宫都是缺的看守屋子的粗使人,等再有主子入住,再选灵巧的伺候也不晚,这倒不难安排。但是西三所配给晴儿带走的都是伶俐得意的,还有永璂身边要轮换下来的、各处宫里需要更换的得力之人,这些就需要多费些心思了。另有心照不宣的预备给紫薇的陪嫁宫女,不能是内务府的世家,这些世家,在外头比一般的官吏都硬气,紫薇身份尴尬,不能有这样的女子相陪,否则,到了额驸家就不好安排;紫薇和软,伺候的人心性需要纯良一些,不能太灵动了。 钟茗选人,首选的是要可靠,是自己名下奴才家里出来的,就优先留下——你作乱,我就拿你家人作法,再方便不过的把柄。老佛爷不在乎这些,到老佛爷的份上,已经不需要防着谁下什么黑手了,只管看人老不老实、会不会干活,长相妖娆的,她就首先不喜欢。乾隆看着剩下的事情无聊,干脆带着永璂到前边去了。 紫光阁落成了,里面悬挂功臣画像,前日已经赐了一回宴。今天,乾隆就是要带永璂去再做一回教育。一面指着、一面解说:“这是傅恒、这是你大姐夫、这是兆惠……你都见过的,这些人是有本事的……”顺便再说一下各人事迹,例举能臣所为,让永璂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 等到宫里都安排好了,老佛爷也放心让晴儿过她的小日子去了,乾隆就要奉老佛爷出宫去五台山。 钟茗诧异道:“今年是老佛爷圣寿,正是需要安心享福的时候,何苦在春寒的时候远行呢?” 乾隆道:“正因为是圣寿才要去的。你也不想想,今年是七十圣寿,多大的事情啊!当然要走动走动,让天下得沐圣恩!” “……”就你时髦,人家旅行结婚,搁你这儿,旅游也是祝寿的一项活动,“何时动身?又要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可是大挑的年份……” “朕省得,三、四月的时候一准儿回来,今年为庆老佛爷圣寿,要加一科的恩科,朕还要回来主持殿试呢。老佛爷也赶得及回来选看秀女。宫里的事儿你先看着,永璂朕带走了,有朕和老佛爷在,你就放心吧!” “……”你都这样说了,就是不放心也不能反对了。 “紫薇也带上罢,她也快定日子大婚了,范家也是守规矩的人家,以后出远门儿的机会怕是不多了。”钟茗想了一会儿,还是建议道。 “也好。” 钟茗在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目送着婆婆、丈夫、儿子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去了,自己要留下来统筹全局。皇帝与皇太后不在,京里最大的就是皇后。然而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朝中大事,有大学士和军机大臣分类处理好了快马奏上,除非皇帝半道挂了,或者京里有人造反了,否则是没人会主动跟皇后说的。 倒是老佛爷七十万圣的准备工作,皇帝临走前说了,要皇后盯紧点儿,钟茗要统筹的,就是这个全局。因乾隆有话,礼部与内务府也觉得这事虽干系朝廷体面,到底不是军国大事,报给皇后知道也无不可,弘晓与乐克碰了个头,把祝寿的一应事宜详细写了个说明递给了钟茗。 捧着没有标点符号的一堆纸,钟茗看得头晕脑胀。最后干脆召来和嘉等公主商议事情,公主里最闲的怕就是和嘉了,她上头有婆婆顶着,不像兰馨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又因福隆安伴驾礼佛,正是清闲时刻。当下,和嘉一条一条地读着,钟茗细细听着。 乾隆真是舍得下本钱! 光为了存老佛爷梳落下的头发,他就花了上千斤的金子造了三座美奂美伦的金塔以供奉存放。钟茗几乎没要凸出眼珠子来,感叹着乾隆的奢侈,这个败家子!腹诽一下乾隆,老佛爷几十年来的头发你不会都收全了吧? 和嘉却大为赞叹:“皇阿玛真是纯孝之人!”钟茗看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禁心肝儿扑腾扑腾地直跳——[你是没见着他为香妃跟老佛爷几乎翻脸的劲儿!] 钟茗还是说了一句:“老佛爷是有福之人。” 和嘉赞叹完了,又有一点感伤:“能这样孝顺额娘,也是皇阿玛之幸……”又想起这是在‘皇额娘’的跟前,连忙岔过话去继续读:“皇阿玛还欲在园子里修一条苏州街,让太监、宫女等扮作商贩、民人,请老佛爷赏玩,在京里也能感受到江南之景。” 还玩上角色扮演了?钟茗再次对乾隆的折腾功力表示钦佩。和嘉还在继续念着乾隆钦定的节目单——乾隆二十六年一过了年还要奉老佛爷巡江、浙。 乾隆,你是杨广投胎来的吧?‘我梦江南好’啊?这还不算今年例行的巡幸木兰与赴承德避暑山庄。这是个驴客,鉴定完毕。 如果说孝心的轻重是可以用撒钱的多寡来衡量的话,乾隆的孝心无疑是足够的了,真金白银不打折的!也许还要算上珍珠宝石…… 唔,光说钱有点儿冤枉他了,至少,他还计划着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去祭一下世宗泰陵,开一回恩科,免几处赋税……因为这三项关系到朝堂,折子里这几个部分就写得简略一些,稍稍提及有这么一回事,皇后娘娘再想到有什么需要增加的项目的时候不要与这几项相冲撞,至少三、四月恩科,不要计划使用皇帝做其他的事情。 钟茗拿过册子,这就是乾隆了,凡事总要弄个引人瞩目来才好,说白了,就是爱显摆。用指甲在‘圣寿节次年奉皇太后巡江、浙’ 下面掐出了一道痕迹来,越看那几个字,心里越沉得慌。 终于扯出一抹笑:“辛苦你了,今年老佛爷圣寿,你是已经下嫁的公主,礼物不能跟出阁前的一样,也不能跟去年六十九岁时一样,你自己要酙酌一下。” 和嘉早也想到了这一节,也与家中商议过了,此时见皇后也出声提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笑着应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辞去。 108儿女那些事 皇帝一旦不在宫里,后宫就平静了许多。这回乾隆奉老佛爷礼佛,自己也要装得正经些,并没有带宫妃同行,近来颇有圣宠的和贵人也没得机会一起去,反正走的日子不长,乾隆倒也忍得住,反正个把月不用就回来了。 以这次出巡为起点,隆重的乾隆朝皇太后七十圣寿的庆典活动就拉开了序幕。这一回的出巡甚是隆重,母子两个一路行去,一路示恩,所过之处很免了不少地方的逋赋。每日邸报都有类似祥和的内容出现,留守期间不断有快马把乾隆与老佛爷的行程报告了上来。 因钟茗推荐了紫薇跟着老佛爷一道去伺候,乾隆顺水推舟地应允了。紫薇也投桃报李,每次往京中送信的时候,总要设法以想念皇额娘或是想念晴儿等人为由夹带只言片语,顺便把永璂的情况捎带着报告两句。 永璂跟在乾隆身边没什么机会受亏,看紫薇往宫里捎信,也动了念头。正赶上紫薇悄悄来找他,暗示他也写一点东西带回去。永璂正中下怀,动笔写了两行,还是放下笔,先跑去向乾隆和老佛爷请示过了,得到允许,这才回来把信写完。 永璂的信里并没有显示出过得不好,反是零零碎碎说些琐事,先说钟茗给准备的大毛衣服挺合身、越往山上越冷正顶了用,又说在佛前求了串开了光的念珠,还有个小佛像,权充今年皇额娘的千秋节贺礼,还在山下集镇上看到当地土仪觉得有趣就拣了些看得上眼的带给钟茗和十格格玩。钟茗看过信,稍稍放心,又怕他这是报喜不报忧,担心虽然难免,可也鞭长莫及。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就是这回事了。又知道男孩子圈在身边养着,绝对不是件好事,只能这么矛盾着。 乾隆很觉倒是欣慰,觉得是自己的孝行感染了永璂,自己养出一个大大的孝子来,真是太好了!为此,乾隆自己虽在途中,仍命给皇后千秋道贺,加赐了许多东西,金银珠玉一类乃是命内务府选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用乾隆费心,倒是有不少佛前应景之物,是从五台山赐下来的,很有意义,其中还有一柄檀木如意,檀木为主体,上面的镶了三块美玉,沉稳大气、贵重而不觉奢华,很显身份的东西。 钟茗依照递了谢恩的折子,也按时将宫中发生的事情择其紧要驿路传至御前。更有圣寿节的准备工作,宫中各处的修整,为圣寿要加赏宫中各处使唤人等,至少多赏一套新衣,也为着宫里鲜亮好看。又有孝贤皇后之冥寿,也要祭过一回。乾隆都有批示,他不大管后宫的事情,不过是写上“知道了”三字而已。只钟茗报冥寿的折子上的三个字朱砂之迹较其他指示略显粗重,显然乾隆当时心情有些沉重。 钟茗知道乾隆心里对孝贤皇后的重视,没得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也没必要再跟死人去争。老老实实地在宫中祭过一回,自己也穿上素服,执侧室之礼为孝贤皇后祭。然后原归原地把过程写去上报,以示自己没有对孝贤皇后不尊敬。乾隆看到钟茗关于祭仪的奏报的时候,心里先是一沉,细细读着,借此怀念一下先妻。此时五台山佛前已作了法事,正为祭孝贤。看到钟茗执侧室礼时,乾隆动了别样的心思。按规矩,继妻对元配发妻,祭祀时就是当执侧室礼的,宗法上,继室与元配的地位也要有一个高下之分…… 永璂是继后之子,虽是嫡子,也不是元后之子……大约,不会早夭了,对吧?乾隆对着空中挥了一下拳头,为自己的行为的可靠性与可行性找到了依据。 ———————————————————————————————— 乾隆回来的时候,已是二月了,并不像他说的三、四月才回来。钟茗领人迎驾的时候,先掸眼看了一下永璂,见他显得精神了不少,人也沉稳了一点儿,腕子上也挂着一串念珠——据说是乾隆亲自到佛前供奉,临行取来给他挂上的——这才放下心来。 乾隆先从辇上下来,快步走到老佛爷轿前相扶。一面扶着老佛爷,一面命底下平身,钟茗的目光这才从永璂身上收回来,迎了上去,永璂与紫薇就势给钟茗请安。钟茗与乾隆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老佛爷,才让平身。 “媳妇儿瞧着皇额娘的精神似是更好了。” “这是菩萨的功劳。”老佛爷笑眯眯的,在菩萨前摇的几支签都上大吉,老佛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慈宁宫已经准备妥当,皇额娘一路车马劳顿,还请先休息。” “好、好。皇帝和永璂、紫薇也是一路过来的,都得好好歇歇了。” “都预备好了,您就放心吧。” 乾隆并不立即休息,把老佛爷送回慈宁宫,他反身召见了留京诸大臣,听了各项工作的汇报,特别问了今年恩科的事情,永璋与乐克回禀已经准备好。乾隆还是叮嘱了一句:“此次恩科是为老佛爷圣寿特开,务要周全才好!” 永璋回道:“礼部去岁刚刚办过一回,已是做熟了手的,儿子只管揽个总,并不会有事,请皇阿玛放心。” 乐克随后道:“奴才等敢不尽力!” 乾隆倒是信任乐克,看着乐克恭谨地低垂着头,就想把这个刻板的家伙换个地方。恩科完了,就让他去吏部吧! “备好了就行,朕要与老佛爷诣泰陵,你们去准备一下。” “嗻。” 待老佛爷休息够了,乾隆就奉老佛仰去诣陵。乾隆心里对永璂挺满意,又为永璂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心情大好。又觉得永璂虽然是继后的嫡子,到底还是嫡子了,乾隆觉得自己福气也不小。与老佛爷祭了一回先帝,还特特地让永璂上前祭酒,祭礼毕后,又赐下胙肉给永璂,也是沾沾福气的意思。 乾隆与老佛爷回来的时候,恩科试子渐渐聚到京城,这回的人流不如去年的多。去年的落榜士子里也有机灵的人,算准了太后七十圣寿兴许会加开一科,故而赁房而居,留京备考。虽说天子脚下居之不易,然回乡之路漫漫,花费也不小,落第而归,回去不免羞于见人,倒不如住下来碰一碰运气,也强如灰溜溜的回去让人耻笑。若是今科得中,去年名落孙山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因留京的人不少,各地再赶来补考一回的人流就显得少了些,京中秩序还算不错。 恩科未开之时,就有南掌国王苏吗喇萨提拉准第驾公满遣使表贺皇太后圣寿、皇上万寿,并贡方物。乾隆大喜,万国来朝,这才是天朝气象!高兴之余,乾隆回赐了不少东西,丝绸瓷器药材,一堆一堆的。钟茗估摸着,乾隆回赏的东西,比南掌国王贡上的方物贵了十倍不止,即使是赔本买卖,也架不住乾隆乐意。 乾隆的好心情持续到了夏四月秀女入宫,依旧是深深浅浅的蓝,制式的旗袍、一模一样的小两把头大辫子。诸入选之人唯有在首饰上作文章,然而首饰也是有规定的,不能戴得满头都是,那便在式样上下功夫。只可惜初选之时人太多,就是用了心思,也未必能显得出来。 资格筛选不用钟茗亲自上阵,她只要看看结果,注意一下不要让家世太好的姑娘被筛了下去就行了。 吃饭的时候钟茗就把秀女入宫的事情跟乾隆说了。 “哦,都到这个时候了?排单先拿来给朕瞧一瞧。” 钟茗心说这又不是大学毕业投简历还带个照片,你能看到什么啊?光看姓什么、出身怎么样就能知道长得好与不好了?腹诽着让素蛾呈上了排单。 乾隆拿起秀女的排单,从门第看起,圈了几个备选的人,让钟茗去把关,只要姑娘看着差不多,就指给皇子皇孙们。唯有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是乾隆圈起来要指给永瑢的,这个就不用多考察了。得,果然这选秀女是先选秀女她爹的。 钟茗就趁机说了远房侄女的事儿:“两个丫头我都没见过,也不好说品性如何,占着姓氏的便宜,瞧着指个镇国公也便罢了。” 乾隆倒没有反对,给皇后个面子也不错,且皇后的要求也不高,并不是借机为娘家谋什么福利。 “还有就是——永瑢此番是要指嫡妻了,可永琪,总不好没个管后院儿的,只有两三个房里人伺候着终归不妥。” 乾隆沉吟了一会儿:“趁着老佛爷圣寿,朕也想给他个恩典,他是糊涂了些,也是受人愚弄了……过几天,朕去看看他,真有悔过之意,朕,唉~” 钟茗默念,永琪有个受人愚弄的考评,就不会有太好的前途了。说来还是令妃的话救了永琪一命,让乾?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2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2部分阅读 乾隆以为永琪发昏,有令妃处心积累拉永琪下马,好扶十五阿哥上位的意思。否则,以对永琪心腹太监小桂子等拷问出来的结果,得知永琪几乎全程参与了香妃计划全过程,乾隆八百辈子也不会乐意放永琪出来。 乾隆这几个月过得颇为舒服,永璂长进了,老佛爷又长寿,皇后把宫里收拾得挺好,一桩桩都挺合心意的,就开始惦记一点心里的遗憾来。乾隆犹豫了一下,决定寻了个空闲,去看一下永琪。如果永琪能在自己面前认真悔过,那么把他带到老佛爷面前请个罪,自己说几句好话,求得老佛爷原谅,再把他放出来领个差使,也不是不可以啊。刚好给老佛爷的圣寿再添一个美谈,孙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老佛爷不是也高兴么?再者,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永琪虽然好犯糊涂,当皇帝不行了,给永璂当个帮手也不坏啊!乾隆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噹响。 永琪没有落井下石的兄弟,外面的哥几个也没谁念着把他整死在禁闭之所,或者整他的黑材料告个刁状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钟茗也懒得盯着他不放,因此永琪过得还不错。他是皇子,因未分府,没有按例的二十三万银子安家费与庄子等财产,但是未分封的皇子的份例是按照亲王来的,吃穿都没有被苛扣,他被关起来也不用应酬,进项少,开支也少,生活并不拮据。妾室也陪他一块儿坐牢,除了被关起来见不到小燕子,日子也不艰难。人一旦不用担心生计,不用算计前程,就会有多余的心情想别的事情。永琪性命无忧,衣食有着,便有了心情思念小燕子了。 永琪刚开始关起来的时候,侍卫们没少担惊受怕——永琪的武功还算能看,飞檐走壁的能耐也凑合,几次使了功夫来险些逃脱出去,惊得侍卫一身一身的冷汗往外冒。允禄得知情况后加派了人手,永琪看出逃无望才老实了一点。转而每日迎风而叹,对月感怀,时不时地嚎上几句:“皇阿玛,放我出去!我不做阿哥了,我和小燕子一起浪迹天涯!” “十六叔祖,你帮我转告皇阿玛,我不做阿哥了!” 侍卫听得想哭,五阿哥说的话,不上报,那是他们失职,报了,皇帝一准生气,他们也难免要受牵连。 胡氏与董氏等不管是因为对‘丈夫’敬爱,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都费尽心机开解他,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得到一个旁听他怀念小燕子的资格,三人没别的选择,只能继续想法子让永琪正常些,让他有机会改过自新被放出去了,自己三人也就有出头的那一天了。 这日,永琪又在怀念小燕子,怀念到情深处,又不想当阿哥了。咳咳,他平日的功课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这么几样——想办法打听小燕子的消息、怀念小燕子、想办法溜出去找小燕子、想办法说服看守帮他向乾隆请命允许他跟小燕子在一起…… 正在此时,乾隆来了。 乾隆的计划是这样的——自己悄悄过来,先不让人告诉永琪,打算给永琪一记惊喜。让永琪有一种在黑暗中乍见光明、绝望中看到希望的震憾,有了心灵的震憾,下面的工作就好做了,所谓攻心为上。乾隆预备这个时候表现出痛心与不舍来,让永琪继而痛哭流涕地请罪,然后自己大度地表示原谅,最后父子慈孝收场。乾隆觉得自己这一回心理战术的想法真是天才,应该可以收到奇效,为自己挽回一个能用的儿子。也能给老佛爷在七十圣寿的时候献上一个洗心革面的孙子,这正应了孝道,此计大好!乾隆心里美滋滋地等着回收儿子了。 乾隆的想法不错,奈何永琪郎心似铁——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软禁不足以磨去他的深情,实是可敬可叹了。 “既容不下我,何必关我?放我和小燕子一起走大家都干净了!小燕子,你在哪里?” 听到永琪这话的时候,乾隆估计得想抽自己两嘴巴,一边抽还一边说:“让你腿贱,跑过来还不让人通报!” 原来,皇帝行动要通报,不是为了摆架子,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听到实话给自己添堵的!乾隆有了一瞬间的了悟——朕再也不偷听了!永琪,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 乾隆回来以后,对谁都没说起此次的经历,钟茗与老佛爷也只是依稀知道他出宫看永琪去了,但是回来之后并不见面露喜色,想着父子之间没有和解。老佛爷暗中叹了一回气,觉得永琪真是让长辈寒心,钟茗继续该干什么该去了——秀女还在宫里养着呢。 等到钟茗再问他对永琪嫡妻有什么标准要提的时候,乾隆想了一想,不能不给儿子老婆。康熙圈了好几个儿子,圈禁期间有选秀就塞几个秀女进去,一来是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二来也是让儿子有事干,不至于没事想着越狱啥的。 “引阅后,朕再作定夺。” “好。还有紫薇丫头……” “这里头又有紫薇什么事儿?” “她都多大了?我让她去年除服,就为了备着今年指婚的,她又不用准备公主府,虽然与老佛爷圣寿在一年了,倒不用费太多功夫,只要额驸家准备好了就成。再者,也算是沾沾老佛爷的福气。” 乾隆低头想了一下:“传胪过后再下旨吧,五月下旨,年前就能成婚。” 钟茗听到‘传胪’二字,顿了一下,看来乾隆不想在恩科热闹的时候宣扬私生女的婚事啊。 “也好,除服的时候量过的尺寸,置办起衣服来也便宜。她的首饰什么的,也都开始备着了。宫里女孩儿本就不多,她这一走,该更冷清了,可年纪到了,终要嫁出去。” 乾隆又勾起了伤心事,何止是女孩儿不多,儿子也不多啊!含糊着应了两声:“朕还有事,十六叔近日累着了,还有大学士蒋溥,看着也不好,朕也要去看看。” 允禄病了?钟茗一愣,她对这位叔王没什么印象,只顾着惦记永璂了。永璂与他走得近,会不会过了病气?回头要让太医去请个平安脉,嗯,再注意消毒什么的,预防一下。而蒋大学士,恐怕只有去死了。自古君不入臣门,乾隆去探望允禄,允禄还能活命,他要是去看蒋溥了,蒋溥就只能出缺了。这与纯皇贵妃那个皇贵妃一样,都是杀头前的丰盛一餐。 钟茗脑子转得飞快,嘴上却说:“听永璂说,这几个月他得十六叔看顾,是不是因此太过劳累了?这倒是罪过了。” 乾隆摆摆手:“不碍的,十六叔快七十了,是人老了,”顿了顿,“朕带永璂去看他就行了,你赏下些东西也就是了。” 钟茗答应了,又召来太医问了一回,听说只是上了年纪累着了的缘故,略放下心来。打点了下赐的东西,这回是以药材居多,辅以如意、佛像等吉祥之物。直到永璂回来了,请过一回平安脉,太医回报永璂无事,并且衣服什么的都换洗了,人也洗了回药浴,钟茗这才有心情去继续选看秀女。 109女儿被抱走 每一回的选秀,在参选秀女及其家族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对于宫中主事的人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事了,无非是走个形式而已。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对病人及其家属来说那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对于医生来说,固然要治病救人,也不过是一项工作罢了。尤其到了老佛爷或者钟茗这个份上的,看顾好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工作,至于进了什么样的秀女,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毕竟妲己也只有一个。且对于这批秀女,钟茗心里已有了腹案,光指婚就能指掉大半条件上佳的,剩下什么也不会有威胁的了。 然而宫妃们却各有各有主意,尤其是现在,宫里没了‘令妃’压在头上,所有人都泛出活力来。舒贵妃与庆妃的年纪都不算很大,且都无亲子,心里正想着多沾些雨露,好有个亲生的孩子傍身,猛一看今年又来了一堆分皇帝的,心里自是不痛快。就是忻嫔这样有女儿的,也想再生个儿子。毕竟女儿最后说不定会被嫁到哪里,儿子就不一样了。婉嫔这样上了年纪又不得宠位份还不高的,反倒淡然了,老实呆在自己的宫里细心照顾十五阿哥去了。位份更低一点的贵人、答应、常在,只能在暗中憋着劲儿,对于新进秀女却也无可奈何了。 舒贵妃和庆妃最近往慈宁宫和坤宁宫跑得更勤快了,尤其是慈宁宫,谁不知道皇上是个大孝子,今年又是老佛爷七十圣寿,这是多大的事情啊?皇上一准要多往慈宁宫去的,大家勤快一点,在慈宁宫多奉承一会老佛爷,就能多见皇帝几次,在皇上跟前混得眼熟了,翻牌子的机会也就更大些。 对于宫妃们来说最大的不幸就是,四月间乾隆很忙,庄亲王病重,他需要探视;大学士蒋溥被乾隆看死了之后,又空了一个缺出来,需要再选合适的人来补上。这两桩犹可——庄亲王静静将养一阵子也就大安了,大学士又不是只有蒋溥一人,工作并不至停摆,而兆惠于回疆立功,正可加一协办大学士之衔以嘉其功,同时也让他能继续发挥才华,又有一梁诗正,尝上疏议八旗屯田生计之事,目光深远,自乾隆十四年至乾隆十七年,曾做过四年的协办大学士,先前丁父忧归家,如今正好拿来充数,也是人得其位、位得其人。 另一桩需要谨慎的大事就是恩科了。论才大典,从来都不是件小事,更兼此次恩科是为了庆祝老佛爷七十圣寿而加开的,是一系列的庆寿活动中的一环,更不能出差错。简单的说,如果是平常的三年一次的考试,出个作弊、漏题的丑闻,皇帝派人去纠正错误、还大家一个公道,也还能圆得过去了。圣寿恩科更重要的是作秀,是锦上添花的买卖,面子更加重要,一旦闹出丑闻,那就是上好的绸缎上绣了只鼻涕虫,还不如不绣了。 为此,乾隆大半心思扑在了恩科上面,眼盯着最后的结果出来了,日子将将也要到五月了,这才有心情到老佛爷跟前来报喜:“托皇额娘的福,这次恩科取了王杰等二百一十七人,我大清是人才济济啊!” 老佛爷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这是托祖宗的福!也是你这个皇帝做得好!” 互相夸赞谁不会呢?乾隆欠身道:“是皇额娘教导之力。” 宫妃们见老佛爷与乾隆心情很好,心里都在准备着台词来凑个趣儿,务使自己的马屁拍得最让人耳目一新、最让人印象深刻、听起来最舒坦。 庆妃先道:“老佛爷与皇上都是有福之人呢!老佛爷高寿,谁人不羡慕,更可赞的是有皇上这样的好儿子,福气再大不过了。” 乾隆就乐得有人赞他,笑眯眯地看了庆妃一眼,庆妃一低头,微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耳根上透出一抹淡粉颜色来。舒贵妃忙对老佛爷道:“晴格格大婚有几个月了,待到老佛爷圣寿的正日子,能得到晴格格的好消息,才是喜上加喜呢。” 颖妃撇撇嘴,有点看不大上这两个人,但是也欲出头,想了一会才道:“奴才仔细算来老佛爷已是四世同堂了,赶明儿定郡王指了婚,不出两年,老佛爷就有元孙啦!” 这话老人家爱听,老佛爷更高兴了,乾隆也喜不自胜,都道:“借你吉言啦!”皇家富贵已极,求的就是多子多福、子孙万代,算来真是快五世同堂了,两位现今最挂心的事情就是后嗣之繁衍,颖妃这话正拍中了两人的|岤道,一老妪、一半老男子,同时笑得脸上开了花儿,一时间整个慈宁宫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颖妃暗自得意,其余人心中却是暗中泛酸。 钟茗先只含笑听着,此时才道:“秀女都已经进来了,我瞧着今年的秀女都还似模似样,绵德兄弟两个的福晋,可是要用心挑出挑的才行。” 老佛爷端正了脸色:“很是。”开始琢磨着要什么样的曾孙媳妇了。就连乾隆,心思也转到千秋万代上头来了。母子两个就与钟茗说起今年秀女的事儿,哪几个年纪与皇孙相衬的,又有哪几个适合指给皇子。 诸妃嫔见场面两宫的心思转了过去,都有些扫兴,舒贵妃与颖妃、豫嫔等还好,家中姓氏显赫,今年也有几个远亲参选,转而琢磨着能给娘家亲戚谋个好的指婚,也不失在外面多一臂膀。庆妃、忻嫔的遗憾就更多了,两人娘家并不兴旺,选秀指婚这样的好事,怕是要轮不到了。一般而言,宫妃的姐妹、侄女是与普通秀女分开来相看的,如皇后、贵妃的娘家女孩儿,从一开始就比别的秀女多了机会,多半能顺手指个好的,其他人的亲戚,有什么好事儿也得先等这些人的拣剩了。 因阅看尚未全面展开,老佛仰与乾隆也还没有整体看过秀女,能说的就不多,不过是从排单一类文字资料上先说几句,至于某秀女长相如何、言谈举止是否得宜,两人也不知详情,只能泛泛而谈。直到老佛爷说乏了,众人才纷纷散去。 ———————————————————————————————— 乾隆因提到了选秀的事情,就到坤宁宫去与钟茗继续说指婚的安排。因为需求量很大,这回资质上佳的秀女就有一点儿不够分,乾隆也很动了不少脑子,最后不得不忍痛决定,秀女先供指婚之用,至于乾隆自己,他大方地表示自己不是个好色之人。 钟茗肚里暗笑,乾隆其实是对和贵人满意得很,并不急着再添新宠罢了。况且新进的秀女与乾隆的年龄差得太大,代沟一道一道的横在那里,就算是乾隆喜其年轻貌美,漂亮的小姑娘又有几个能熬到最后讨得乾隆欢喜得以晋封的还是未知之数。宫中侍驾,不只是xxoo,还要说话、办事,年轻稚嫩的姑娘的行止未必能入得了已经人老快成精的乾隆的法眼的。 钟茗也不点破,只道:“还是皇上会心疼孩子们。” 乾隆咳嗽一声:“你看着十三、四岁的,有品貌可看的,留中三两个,到下回让她们复选。” “?”居然想玩养成么? “你怎么疏忽了?永璂、永瑆眼看着大了,总要先预备好了,”乾隆见钟茗满眼疑问解释道,“下回大挑在三年后,两个小子都有十三[虚岁]了,身边总要有个年纪稍长一点的正经侧室伺候,”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下回大挑的时候他们才十三……那这几年,他们两个的房里,就先不用放通房了。” “……”钟茗傻了一小会儿,那两个小家伙今年才九周岁啊!你现在就担心这个了?还说我疏忽?默了一下才道,“他们的岁数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才没现在想这个,只怕他们还太小了吧?……对身体不好。” “不算小了,至于身体——”乾隆犹豫片刻还是道,“好生保养,毋使沉缅也就罢了,”又叹气,“早些通晓人事也好,经得见得多了,就不容易被轻易迷惑,最后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钟茗只能先应了下来,心里却颇不以为然,皇太极同学经的见的够多了,还不是……这种事情,也是要看人的。“我留心就是了,横竖不急的,他们现在还是认真读书的年纪,我的意思是,先不跟他们说,什么口风也不露出来,免得有人多想,扰了心神。也免得底下奴才以皇子外戚自居,做出不合体统的事情来,坏了孩子们的名声。就是有看中的,只说怜其年纪尚幼,许其先归家团聚,留待下回选看也就成了。” “嗯?嗯。”乾隆颔首,觉得皇后想得不错。 乾隆觉得指婚之事的计划已经没有疏漏了,就把这事放到一边了,转而开始絮叨起老佛仰七十圣寿的安排来了,这是件浩大的面子工程,必须做得光鲜体面才成。乾隆越说越得意,深觉得自己总导演的这一节目无论从规矩还是质量,都是空前的,说到高兴处,脸放红光声音也高了几分。 “不但要减免一些州县逋赋,七月木兰、八月承德,都要照去,十月还京师,”看了看钟茗,“这几个月,京中之事,要托付给你,虽然有内务府、礼部等看着,你还要多上上心。” 钟茗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到最后顿了一下:“我就留守京中了?那,老佛爷的銮驾,谁侍奉呢?紫薇眼看要下旨定婚期了,不好四处走动,且还有不少事情要学着,脱不开身。今年晴儿新婚,总不好让他们小夫妻现在分开,倒不是不让她尽孝,可我想吧,老佛爷更乐意见着晴儿做额娘……” 丰升额自尚主之后就不在侍卫上混了,侍卫虽近天子,但是升迁之事总要有一点外放或者是做实事的经历才行。故此乾隆把他放到兵部历练去,既有了经历又没有离京。回疆之事虽然大事已平仍有一点余波反复,金川、缅甸等又有不安的迹象,丰升额倒有些眼光更兼家学渊源,正在努力钻研这些问题,上过两回条陈,让乾隆很欣赏,命其专心研究这些,以备使用。要钻研,就要用到兵部档案之类,这些都有密级的,不能整个档案库都搬着随驾同去,丰升额要在军事上头下功夫这回就无法随驾,晴儿新婚,老佛爷也不忍拆开小两口儿。 乾隆轻轻捻了一回拇指与食指,看向钟茗的眼神有点儿犹豫,狠了狠心:“把十格格带上吧,她也不小了,多活动活动才是满洲女儿的风范。永璂很有兄长的回势,这回一道去,必会照顾他妹子的。其他的人么——和贵人、恂嫔、兰贵人,就她们三个吧!” “那——秀女的事儿在七月老佛爷动身前就了结了罢,指婚、拴婚的,都办齐了,也好安心出去乐一乐。” “这些你拿出章程来,报与老佛爷过个目,也就是了。” “嗻,”钟茗又想起一事来,“紫薇丫头这回不随驾,她的婚事也该明说了吧?正好能赶得上这一拔的指婚一并办了。” “这个朕来办就成。” ———————————————————————————————— 乾隆钦定的随驾名单出来之后,宫中有人欢喜有人忧。皇太后七十圣寿,多大的体面呐,在老佛爷跟前混熟了,她老人家略提一提,皇帝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老佛爷的面子的,运气好的,说不定位份就能进一级,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老佛爷喜欢,七十圣寿的时候伺候得好。没能挨到随驾的,咬了一回牙,被点了名的,面上要作恭顺状,心里就不免有一丝得意与期待了。 钟茗现在却在忙着给永璂收拾行李、指派跟随伺候的人。因为乾隆提到了给永璂预备侧室之类的话,钟茗就格外上心,猛觉得粉团儿永璂在土著居民眼里也是快成年了的。把随从的太监、宫女、嬷嬷逐一过了一遍,不但宫女要老实的,连太监和嬷嬷也不能有引导永璂‘不学好’的倾向。 收拾完了永璂的行李,就是十格格的了,这回钟茗没能成行,两个孩子倒是有福了。老佛爷因晴儿大婚而紫薇即将指婚,觉得膝下荒凉,乾隆与钟茗说了十格格随驾的事情之后隔天就跑过来想跟钟茗商量着把十格格抱去慈宁宫养。 “你现今手上事务太忙,别累着了。”乾隆这么说的时候钟茗很是惊诧。 “这是当做的。” “朕看着十格格极投老佛爷的缘,不如权养在老佛爷跟前,”乾隆看钟茗的脸色木了一下,心里有一点不快,念及十格格是皇后中年所生,十分宝贝,乾隆没有在脸上带出不赞同来,仍是缓声道,“坤宁宫与慈宁宫隔得也不远,你想看就看去,老佛爷上了年纪,总不好让她老人家太寂寞,十格格养在慈宁宫是她的福份,老佛爷解了抑郁,也是我们的孝心了。” 钟茗舍不得撒手,然而乾隆的意思她又不敢违逆。叹了一口气:“我自是舍不得十格格离了我,但也不全为了这个。老佛爷最会调教女孩儿的,看晴儿的样子就知道了,我怎会不想让十格格也像晴儿一样伶俐可人?只是,皇上倒是想想,老佛爷已经七十了,虽然仍是玉体康健,可我怎么敢拿十格格去劳动她老人家呢?养晴儿的时候,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乾隆一顿:“朕再想想。” 钟茗舒了一口气。 乾隆转脸去召了太医,细细问了一回老佛爷身体状况。太医院提点最怕的就是这类尊贵的病人,但是对于老佛爷的身体问题,他是没有顾虑的,非常肯定地打包票,老佛爷的玉体好得很,未来十年只要不是天上掉石头正砸到她脑袋上,她都不用拄拐杖!乾隆暗中观察,看老佛爷对紫薇也是关照,却不似晴儿在日那么默契无间,想来是相处不久的关系。 正赶上晴儿闻说老佛爷要启程,赶过来请安,老佛爷不免唏嘘一番:“要不是你新婚,我真想把你带着一块儿走。” 乾隆玩笑似的说着:“紫薇丫头也快出阁了,老佛爷想不想再调教个孙女儿?” 老佛爷不好扫乾隆的兴,打起精神:“你是有主意了?” “十格格——” “好啊!”老佛爷挺痛快,这个孙女儿生得像乾隆,正弥补了以前不能亲自养大儿子的缺憾。又是嫡女,还聪明讨喜,老佛爷正是寂寞无聊的时候,同意了。 这回钟茗是什么借口都没法找了,再推脱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一个弄不好,十格格也要跟着受牵连。现在不但得欢欢喜喜地把女儿送上去,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在慈宁宫上演‘哭着找妈妈’的戏码,弄得老佛爷与乾隆不痛快。 十格格对祖母并不陌生,老佛爷对她好,对她皇额娘也好,问过了除了换个地方住,其他的什么都不改变之后,就没哭也没闹。把钟茗郁闷得不轻,连着两顿饭只管拿着筷子捅碗里的米粒,吃的没有戳烂的多。 容嬷嬷劝道:“奴婢知道娘娘舍不得十格格,可是您想啊十格格得老佛爷喜欢,对她的更有好处。再者,您是皇后,又不是一般妃子,就是天天去看十格格去,也没什么不行的啊。慈宁宫,您是每天都去的,又不会有人拦着您。十格格有老佛爷看着,谁敢动她一个指头不成?忻嫔倒是想把八格格送过去,可是老佛爷偏偏喜欢十格格呢。您正好静下心来,好好看顾十二阿哥,十二阿哥的前途有了,您和十格格才更有保障。新的秀女又要进宫了,正是关键的时候呢……” 这个时代,有身份的人不兴亲自养孩子,容嬷嬷不觉得十格格养在老佛爷身边有什么不好。只是请老佛爷照看十格格,又不是像那些位份不够的,不许自己养孩子这是本质的区别。容嬷嬷觉得钟茗这样的苦恼完全没有必要。 “您倒是在担心什么呢?就是外头人家,老太太要亲自养孙女,难道是件坏事不成?十格格天天能见到您,您还要她一不见您就大哭大闹么?那样您又该头疼了,”容嬷嬷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 “当娘的都想儿女跟自己亲近,可是您也不能让十格格跟她亲祖母不亲近吧?” 钟茗只能当成是让婆婆帮忙带孩子了,其实事情并不是那么糟糕的,就算是两百多年后,父母帮忙看孩子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坤宁宫与慈宁宫的距离,也就是两个相邻小区的路程,并不耽误她看孩子,也不至于疏远了母女情份,只是这样把女儿打包送走,让钟茗难以接受。 “我就是不答应又能怎么着?抱都抱走了,现在最好是老佛爷、皇上、我、十格格、永璂全都乐呵呵的,大家想的都一样,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儿,各得其所,这样一团和气,对所有人都好。我要不痛快了,反倒弄得所有人不开心,何苦来着?”事儿就是这样,大家的观点一致了,就什么事儿都痛快了。你要是跟别人抵触了,尤其还是比你能耐大的人抵触了,只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顺带的连累他人。怎么办?调整吧,至少,在你能反了天之前,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钟茗自嘲地一笑:“得,先把秀女儿都安排了吧!到时候就闲了下来,那可就有功夫尽媳妇的本份,伺候老佛爷去了。” 110千头百绪事 生活总不给人以伤感的时间,再担心女儿,钟茗还是得把手头上的工作给做完了。其实十格格在慈宁宫过得并不差,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都是原来用惯了的,桂嬷嬷、唐嬷嬷、孙嬷嬷等老佛爷身边有头有脸的老嬷嬷也是受过钟茗大恩惠的,有事没事都会多上点心。更兼皇后地位稳固、十格格也得老佛爷和皇上的欢心,她同胞哥哥又是皇上很看好的皇子,谁也不会没事找死地慢待她。钟茗见自己每次去慈宁宫请安女儿都还认得自己,乖乖扑上来要抱抱,拎起来掂掂,还长沉了不少,也渐渐放下心来。一家人的情份不减,女儿被抱走的怨念就轻了很多。她本来更多的不快就是因为乾隆很没人权地把女儿抱走,而不是觉得老佛爷抢了自己的女儿。何必要在心里先把自己放到跟老佛爷的对立面上?如果不是乾隆先开口,换个方式,钟茗也不会抵触着让女儿去陪一下孤独的婆婆。 做了几日的心理建设,最重要的是女儿过得不坏,钟茗的心情好了一些,也有精神安排秀女了。 时间还算宽裕,只要在乾隆起驾前有个结论也就成了。主要人员的指婚安排,已经被反复地讨论了好几个月,乾隆、老佛爷的意见也逐渐统一了,问到钟茗的看法时,因不是给永璂选媳妇钟茗心里很轻松:“皇上和老佛爷看中的,自然都是极好的。”都挑挑拣拣了几个月了,真要是还留下了不好的,那也只能算皇家的运气不好了。钟茗这几个月冷眼看着,觉得秀女的质量一如既往的不坏。满人重女儿,有时候教育得比儿子还仔细,犹是大家子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去了? 老佛爷与乾隆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皇后有意见呢,就听听,没意见,他们也不会硬要皇后说出点什么来——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永瑢这回要娶的嫡福晋乾隆给他指的就是西林觉罗氏,这个基本上算是内定了的,西林觉罗氏是老佛爷早就见过的,很合老佛爷心意。永琪也不能没有媳妇,但是看他目前的状况,他的指婚就成了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乾隆也不好伤了重臣之心,把大学士、军机大臣之类人家的闺女指给个半圈禁的皇子——左看右看,乾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往下挪,捞起笔来点了一个知府之女为永琪嫡福晋,钟茗估计那个知府全家都要号啕了,这根本就是打点了嫁妆送女儿去坐牢么!不但家里少了一门可以走动的亲戚,嫁给皇子当嫡福晋,嫁妆还不能不贵重,怕是要把家底子掏去一半儿还多,不号啕才怪。 与此同时,皇八子永璇也被封为贝子,分府大婚。只是先指的并不是嫡福晋,而是侧福晋,据说这是惯例,即使是皇帝大婚,也要妃子先入宫,尔后由妃子率宫众跪迎皇后。就是乾隆,也是先纳的侧福晋和通房,后娶的嫡福晋。 乾隆对于孙子还是很好的,一个皇长孙、一个是偏疼的次孙,这回倒是不先赐侧室了,俱指婚名门淑女为嫡福晋。 此外还有眼巴巴等着指婚的诸宗室,康熙儿子多,孙子自然也多,共有百多号人,这些都是乾隆的堂兄弟,很多堂兄弟的儿孙也都大了,这个数目加起来估计除了宗人府专门负责统计的人员,连乾隆也说不清楚。这些人与乾隆从宗法血缘上来算都是近支,也有这个面子求恩典指婚。乾隆扳着指头一算,正在婚嫁之龄的宗室近支就有二三十个,这些人家里除非是往死里得罪过乾隆的,否则他还不好意思指质量不好的秀女给人家,秀女还真是不够用的了。乾隆想想自己还有和贵人等,估计也是没有人让他看对了眼,非常大方非常显得不好美色地胡乱点了一个秀女给个答应的名号——兴师动众地选秀,皇帝不留下一个实在说不过去,弄不好过两天就要传出关于皇帝某种能力的猜测了——其余的质量不错的秀女就统统拿去填了宗室的窟窿。 皇后娘家的两个姑娘都有了归宿,指婚的品阶并不高,因是指婚下来的嫡妻名份,寻常事由夫家动不得她们,倒也满意。 忙完了这些,乾隆与老佛爷才按照早先排好的日程表启程而去。 皇帝与皇太后走了,京里宫中,顿时冷清了不少。钟茗总结出了一条规律——乾隆一走,宫里就安静、事情就少、她就过得舒服。现在最令她挂心的无过于永璂与十格格是不是过得舒服了。 福隆安此番又随驾而去,他倒细心,三不五时就往宫中汇报一下情况。和嘉则是留在京,常入宫请安,也把更详细的消息带到宫里来。一双儿女的生活情况一点一滴地传到坤宁宫,钟茗的担心才轻了些,仍然不时打点一些生活用品就着驿马送去行营。花露水是稀罕物,临行前就给儿女各带了一小瓶儿,草原蚊虫多,钟茗恐不够用,又捎了两瓶子去。永璂的衣服、十格格的玩具,钟茗无事翻拣库房,看到可意的,一股脑儿的都往行营快递。乾隆与老佛爷也不能怠慢了,可惜二位缺的东西太少,钟茗对他们毕竟不比对自己的儿女尽心,只能看想到儿女缺什么,置办的时候一并给这两位弄些同样的东西。 说来福隆安、和嘉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也有一点点憋屈——两人感情不错,难过就难过在这不错上了,新婚燕尔,丈母娘就死了,按照规矩和嘉要守孝,新婚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夫妻就得相守以礼,确实不太人道。女婿为岳母本不用像女儿一样严守规矩,丧期也要短一点,但是福隆安倒霉就倒霉在他的岳母是纯皇贵妃,他得比和嘉还老实,老婆不能沾边不说,连通房丫头什么的都不要去想了。福隆安只能发奋图强,化悲愤为力量为乾隆办差,四处跑腿,用工作来遗忘某些事情。 乾隆见他守礼又勤奋,出身也好,对他更加地委在重任,鞍前马后出头露脸跑腿出力的事儿,都交给他,名其名曰‘历练’。傅恒还感激涕零地谢恩,福隆安忠君的思想还是挺重的,倒没什么怨言,更加卖力地工作,留下老婆看家。 与和嘉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兰馨,她又脉出身孕来,不宜远行。再有一个紫薇,因是待嫁,尚有不少嫁妆要准备,乾隆给她定的婚期是在老佛爷圣寿之后,一应绣品、器物都要清点过目,还要加紧学习一下未来的主母课程,儿媳妇和女儿,定位不同、要求也不一样,紫薇很需要再补一下课。有了她们三个,钟茗留守京中,日子也过得并不很寂寞。 这日三人齐聚到了坤宁宫,兰馨已去了花盆底,穿一件鹅黄的夏衫,头上也不盛妆了,一切以舒适为主。和嘉有些消瘦,浅蓝色旗袍,头上横着一莲荷纹白玉扁方,插几枚银簪,看着向兰馨的眼神透着羡慕。兰馨已经生下长子,现又怀着身子,早在大婚的时候,和嘉就羡慕兰馨能早些生下儿子,然而又是羡慕不来的,生母薨逝,总要除服了才好想旁的,和嘉与生母的情份不坏,当时略想过子嗣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专心守丧。 后因老佛爷想到要召太医给晴儿调养身体,钟茗索性给各公主都按此例办了。倒是查出和嘉身子有些亏损,大约是在纯皇贵妃病中侍奉、薨逝时又太哀伤才落下的毛病,幸而发现及时没落下病根。和嘉这才有些后怕,哪怕是公主,到底是要生个儿子才行,否则总不能安心,亏得发现及时否则以自己的身体就是生下儿子,怕也看不到他成|人,那就太遗憾了。 和嘉的眼神又飘到了兰馨的肚子上,双手也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暗下决心要好好调养,定为额驸生下嫡子。 正在思量间,听到皇后问话,连忙敛神静听:“我怎么听说,皇太后巡幸木兰,直隶沿途地方文武玩忽规避?” 和嘉欠身答道:“女儿仿佛也听过这事,只是身在内宅,并不甚清楚,只依稀听说皇阿玛已命下部严议,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女儿也不清楚。” “往年瞧着都还好的,怎么就偏偏在今年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人都不会瞧眼色的么?” 和嘉心道,往年都是这样的排场过来的,只是今年情形不同,皇阿玛因为老佛爷七十圣寿,要求严格的缘故,直隶沿途地方的文武做得并不比往年更差,不合没想到今年的不同,倒让皇阿玛以为他们故意怠慢了。嘴上却说:“只盼着别扫了老佛爷的兴才是。” 兰馨掩口打了个哈欠:“老佛爷心地宽慈,又有小妹妹在身边逗着她老人家玩,才不会生气呢。就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下面的人也万不会让老佛爷过得不舒服的,顶多告诉皇阿玛……” 然后你皇阿玛就要整人了,反正没好事儿。“别的时候有什么不妥尚有转寰,今年不同往日,”钟茗知道这都是七十圣寿给闹的,“你们也都小心些,约束好身边的人,别闹个没脸。” 三人都起身应了。 接下来就说到紫薇的婚事了,说来这个皇帝亲生女儿,嫁得还不如养女体面,好歹养女还能封个和硕公主,规格品级都上来了。乾隆对此颇为愧疚,抽空在操办老佛爷圣寿的空档里嘱咐嫁妆要丰厚一些。不少人知道紫薇的真正来历,也禀承上意,对紫薇的婚事倒没有冷落了。 兰馨挪了一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些,才道:“那个范宜恒,好像在銮仪卫,听说銮仪卫挑人的时候就先选相貌好、家世清白的,因常要在御前伺候,人品不规矩的、做事不周全的早该出错被打发了,看来这个倒是个靠得住的。” 和嘉也笑着恭喜紫薇,紫薇低头不语,听兰馨的分析,再忆及当日看到的一个模糊的形象,似乎也不是很坏。兰馨较紫薇年纪为长,和嘉虽比紫薇年纪小却是先嫁了的,两个人都打趣着紫薇,又有意无意说些大婚的注意事项,比如衣服里最好藏点儿小零食什么的,不然会饿昏掉。 “大婚的时候咱们都吃不到什么东西,就是在升舆之前给吃也不能多吃,因不得有时间‘更衣’。就算有丁点儿空档,大婚礼服又沉重繁琐整理不易,那点子时间也不够用的,早间起来只能空腹,”兰馨说到当日情形怀念又后怕,很像经过了一场艰苦的战斗,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忆,“我就在袖子里藏了一点儿糕饼和一个小桔子,等前头的礼仪做过了,才偷偷地垫了一下。” 和嘉继续道:“新娘子入口吃食又都是生的,只为取个好兆头,子孙饽饽什么的,看着精致,却都没熟。但是当时还要硬咬一口咽下,兆头是好,心里也甜,只是吃着艰难。对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在轿子上就能先垫点东西了,但是记得别真吃饱了,不然见到生的东西,你咽不下去就要受罪了。得趁着那股饿劲儿,才能把生的东西吃下去。藏下的点心什么的,不过是防着仪式太长、太折腾人,怕饿晕了罢了。” 紫薇连连点头。金锁也在一旁用心记着,琢磨着糕饼什么的不能太油,否则恐污了衣裳被看出来,也不能太干,会咽不下,桔子不好,名儿吉利但是有皮,不好藏,得去搜罗一下什么合适的准备着给紫薇带了轿子上好吃。 钟茗就在一边听着,脸上有点僵硬,大婚啊!可怜我都没经历过,连九块钱一份的那种结婚都没有过…… 夏日炎热,钟茗就留三人在宫里歇过晌再走,也不用去西三所了,都留在坤宁宫里歇着,反正房间也够用。兰馨与紫薇就住在以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3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3部分阅读 就住在以前住过的屋子里,和嘉被安排在十格格的屋子里小憩。屋子的四角摆上了冰盆,兰馨的屋子特意嘱咐不要弄得太凉。 三人走后,染墨进来禀道:“皇后娘娘,玉贵人中暑了……” “今年不很热啊?她的冰没有按例给么?”钟茗讶然道。 染墨回道:“她不是一直病着么?又不敢太凉着,屋里就不用冰,一不用冰,她身子又弱,可不就中暑了么?这回可真是娇贵了。” 钟茗默然。玉贵人产后未及恢复好就被降了位份,身体一向不好,竟成了个烫手山竽!本来吧,宫里死个把两个低等妃嫔不算什么,随便报个暴毙什么的,也就结了,玉贵人现不得两宫之心,死了也没人会追究。但是她名下如今还有两个女儿,虽然不归她养了,到底是她生的,她死了,两个格格就要戴孝,今年是老佛爷圣寿,除非万不得已,总不能让宫里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何况玉贵人与宫中诸人不对付了若干年,谁坐镇后宫的时候她死了,都要担一点干系。虽然不怕,可能不背这个赶尽杀绝的恶名,是谁也不愿意背的。 “让太医院好好照顾着!”钟茗咬牙,“不能让她现在死了!” “嗻!” “真是到哪里都不消停!”容嬷嬷颇为愤愤,忽地转怒为喜,拍手笑道,“只怕她现在也是活受罪,真好!恶心了咱们这么些年,这么死了倒便宜她了!” “随她去,过了今年,她再怎么闹,我也不管了,爱死爱活随她去。”玉贵人现在这样,也让人可怜,但是又无法放下芥蒂去关心她,钟茗只觉得噎得慌。 “对了,十五阿哥,快周岁了吧?”说到玉贵人,钟茗就想起十五阿哥来了,“还有七格格和九格格,都是七月生日?” “可不是?三个鬼月生的……”容嬷嬷嘟囔着。 “周岁的例,不要亏待了,只是皇上不在京中,大宴什么的,我也不好出面,宫里聚一聚罢,总要给婉嫔一个面子,她是宫中老人了。” “嗻。” “两个格格,要看她们养母的面子,也别怠慢了。” “嗻。横竖皇上和老佛爷不在京中,就是想更有面子,也是不能够的。”容嬷嬷道。 “唔……” 容嬷嬷见钟茗倦了,招来两个小宫女,轻手轻脚地服侍钟茗除了首饰换了衣服睡下。 兰馨等三人在坤宁宫也不能睡得太放肆,略眯了一会儿而已,不到一个时辰就重新过来正殿了。三人相偕而至,钟茗正在洗脸,紫薇与和嘉就上前服侍着插簪子佩荷包。 收拾妥当,奉上酸梅汤,又来了难事儿。沾老佛爷的光,宫中各处修缮,这其中也包括了西内。西内临水,夏日里宫中之人也会去瀛台等地游玩小住,是需要维护修缮的,可宝月楼它也在西内!为此,今年夏天都没人敢提议去瀛住散心。含香爬墙的事儿,外面捂得严实,如情的奴才都被弄死了,侍卫虽然没被灭口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说。办事的人忌讳的是另一件事——宝月楼是先前香妃住的地方,乾隆有多宠爱含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修了,人去楼空的凄凉相怕乾隆触景伤情迁怒,不修,荒废了,满地荒草的惨样儿也怕乾隆触景伤情迁怒,只得写下方案报来皇后定夺——是拆了还是维持原样?拆完了是建别的还是保留空地?维持原样要维持到什么程度? 紫薇是知道宝月楼的全套典故的,摒息不语。兰馨与和嘉略听到一丝风声,更兼香妃薨得蹊跷,也不好说话。 钟茗让紫薇念了条陈,瞥了一眼正垂手等着往外传话的小凌子:“宝月楼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修了,只怕也是和贵人去住,她的喜好与她妹妹不同,要典雅大气得多,按这个来修不就得了?” 得了指示,小凌子麻利地打了个千儿,重复了一遍,才一溜烟儿跑去传话。 ———————————————————————————————— 闻说乾隆停了今秋勾决的时候,钟茗庆幸自己保玉贵人一命的做法是做对了。乾隆对老佛爷圣寿是真的上了心的,秋决都停了,也是为了老佛爷的福泽,这个时候宫里是万不可出人命的。钟茗更加约束宫里,连宫女太监,能不死都不要死。 两宫带着大队人马于十月回京,持续了许久的热闹进入了高潮,国有幸事,总有祥瑞,比如,发大水……这两年总有地方闹水灾,乾隆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热热闹闹地给老佛爷办大寿,真是孝感动天,感动得老天爷更加洒泪成雨了…… 没事儿,天灾正是显示朝廷德政的时候,免免欠了二三十年都没补上估计以后还没能力缴的苛捐杂税(逋赋),就有人称颂。皇上真是仁慈,大家都是托了老佛爷圣寿的光啊! 乾隆赈完灾,回过头来继续操办圣寿节。先期,日进寿礼九九。先以亲制诗文、书画,次则如意、佛象、冠服、簪饰、金玉、犀象、玛瑙、水晶、玻璃、瑯琺、彝鼎、艺器、书画、绮绣、币帛、花果,诸外国珍品,靡不具备。乾隆的字,也就是那个水平了,他的画,咳咳,也不咋地,但架不住他的身份在那里,御笔所书,分外珍贵。 为了老佛爷圣寿,连皇太后的车辇都启用了特制的款式。自乾隆十六年六十寿开始,逢老佛爷整寿,都用这种皇太后金辇,明黄缎绣寿字篆文。比平日的皇太后龙凤金辇更气派。 到了正日子前两天,又加老佛爷徽号曰崇庆慈宣康惠敦和裕寿纯禧恭懿皇太后,因圣寿,又颁了不少恩旨。七十圣寿当日,乾隆亲率王大臣行庆贺礼。进制圣母七旬万寿连珠,为贺。直到这时才以老佛爷的名义停止了进献。天下谁不称颂皇帝孝顺?谁不说老佛爷有福? 钟茗趁乾隆去木兰的这几个月,把宫里事务收拾妥当,为了就是老佛爷回来之后能不为庶务烦心,专一在老佛爷跟前多呆一阵儿,能多看一会儿女儿。十格格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住都好,三个月不见,长了一截,还认得额娘,钟茗颇为欣慰。 钟茗挂心自己的女儿,乾隆也是满心儿女事。 诸皇子、皇孙的婚事、紫薇的婚事,都是七十圣寿庆典里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乾隆的计划里,一过了年节,就要奉老佛爷南巡,预计玩到夏天五月才会回来,这些婚事就要在这之前办好,也算是为七十圣寿献礼,喻意着子孙都已长大成|人,只等开枝散叶,百代兴旺,这样乾隆才能安心陪老佛爷玩去,以南巡作为本次圣寿庆典一个的美好结尾。 内务府与礼部忙了个人仰马翻。这么多场婚事挤在一块儿要办完,是件高难度的事情。万事认真的乐克被乾隆调到吏部去了,新任的礼部尚书德保在大冬天忙得满头大汗,他家女儿被指婚为永珹侧室,忙完了差使还要回家给女儿办嫁妆办婚礼送嫁去。 乾隆也要给女儿办嫁妆,为了弥补对紫薇的愧疚,他对紫薇绝不吝啬,除了内务府按和硕格格品级置办的嫁妆,他还翻出几样珍藏的古董字画拿出来当陪嫁。范家是书香世家,紫薇又称得上小有才名,乾隆深觉自己这份嫁妆十分合适。乐呵呵地亲自展开一轴画让大家赏玩,紫薇看了一眼就感激地道:“皇阿玛,《溪山行旅图》太珍贵了!我怎么能接受呢?” 乾隆大乐:“怎么就不能呢?你是朕的女儿,朕给女儿陪嫁,什么好东西都舍得!” 这对父女在一边互诉温情,钟茗只能眼角抽抽在看着乾隆的一方大印挟着朱红的印泥,方方正正落在名画的正中央贴在半山腰上充当四角太阳照耀山河。破坏文物,是要判刑的! 一点点觉悟 乾隆要表演慈父戏码,钟茗也要有所表示,把好人做到底。一般人家嫁女儿,在出嫁前也是要做母亲的多嘱咐两句的。夏雨荷是早就死了的,钟茗就得意思意思地揽下这个活计。尤其紫薇的夫家还是她下手选的,怎么着也得跟紫薇说一点什么。 紫薇领着金锁进了坤宁宫的时候,主仆二人心里还在纳闷,今天传话传得有点儿奇怪。皇后并不常召紫薇的,按规矩,紫薇每天都要向皇后请安,皇后每日也要去慈宁宫,而紫薇是在老佛爷跟前的,一天至少见两次面,有多少话也不会没有机会说。所以,没有重大事件、紧急事务的情况下,皇后不可能派人去传她,这回还是点名要把金锁带上。 钟茗当然不是没事遛她们俩玩儿的,她是想了好几天,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对主仆的。 当钟茗问到紫薇大婚后金锁的归宿的时候,主仆二人都有一瞬的惊讶,在她们看来,彼此的命运早就是拴在一块儿的了,还要谈什么归宿安排呢?紫薇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中离了金锁会是个什么样子,而金锁,更是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们家小姐,哦,现在是格格了。 金锁心中的焦急已经表现到脸上了,碍于规矩却不敢抢话,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如果情况允许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是格格的丫环,当然是跟着格格的。” 紫薇也没有想过金锁离开的问题,主仆二人一直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分开呢?因此,紫薇很惊讶地道:“皇额娘,您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只是钟茗的一点点执念罢了,总觉得金锁是个好人,一直做那种不但生时鞠躬尽瘁,死时还要当人家的垫背的炮灰配角,风光没她的份、倒霉的时候她一定要陪绑,那实在是太悲催了。金锁又是个能干的姑娘,如果不是不幸父母没了卖身当了丫环,只是生在一个普通民人家里,她也能把日子过得踏实。说句难听的,金锁当紫薇的丫环,有点儿委屈了。 “你这些日子学的管家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钟茗带上一点埋怨,“管家不光是看看账本、吩咐吩咐饭菜!还有要如何处理好各种关系。” 紫薇糊涂了:“这跟金锁有什么关系?” “我且问你,到了范家,你要给金锁一个什么身份?” “当然是跟原来一样……”紫薇想都没想就答道,她们本就是一起的啊! “紫薇!”钟茗的语气立时就重了些,“嫁过去就是人家的儿媳妇了,从来小姐身边伺候的,不是给姑爷做小,就是嫁给夫家的管事奴才。你要选哪一种方法对金锁?”这么一说,福尔康倒像是良配一样了,至少他没有纳小。可福尔康的一往情深固然可贵,然而他那个对于沙尘暴的感动,实在是考验人的忍耐力。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好好过日子,紫薇要是能收拾好了范宜恒,也不会比福尔康差到哪里去,当然,范宜恒的胆子是永远不可能跟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人比的,其他方面总是不错的。 主仆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金锁连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格格,当初在济南,太太收留奴才的时候就说了,要我做格格的一把锁,好好伺候格格,我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只管伺候格格。”说完就呯呯地叩起头来。 紫薇连忙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能让你孤独终老?”话是这样说,心里也踌躇,眼神就飘向钟茗,带着点儿求救的意思了。 “好了,金锁也不要老是这么磕头了,紫禁城虽然是个见人就得叩头的地方儿,可也不能动不动就下跪,倒显得自己不值钱了。你这个样子,就是跟着你们家格格,到了范家见人就跪的,倒会让人小瞧,当心欺负了你去!”起身,“容嬷嬷带金锁到一边歇着去,紫薇,你跟我来!” 到了东暖阁内室,钟茗往座儿上一坐:“现在没外人,说吧,你是怎么想了?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想过!备嫁备的可不光是嫁妆!还有你的心!你就没想过大婚之后额驸的事儿么?” 紫薇心里有一丝委屈,哪个姑娘嫁前被提起这样的事情心里能好过?一个是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丫环,一路陪自己走来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眼看着要熬到头了,大婚了,这丫环成了烫手山竽,与人共夫,紫薇心里是极不乐意的——换了哪个女人估计也不会乐意。紫薇的心沉了下去,有点儿堵,待嫁女的欢喜之情减了八分。 “你还是抽空想想这个吧,”钟茗总觉不能不说这个话,“我是不喜欢你把自己的丫环给额驸,”紫薇的眼睛亮了一下,听钟茗继续道,“虽说大家子常有这样的,以后你当家作主了,也在内宅有个帮手,只是这样……”摇摇头,“或为宠爱,或为子女,纵使一向忠心,可终与先前不一样了。女人,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单看这宫里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了。” 紫薇不语,宫里的暗斗,她也不是无知无感,单看令妃前些年的威风就能参透一二了。又听钟茗非常严肃地道:“额驸将来是否纳妾,要看你的本事!到时候别光想着哭、想着让!但是也不能凶恶,这里头的门道,得你自己琢磨。有本事的,把火苗子掐熄了,就什么事儿也没了。万一真掰不过他,你也要记住了,就是侧室再得宠,也尊贵不过你去!就算她再和善,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一定要记住一条——再柔弱的女人,做了母亲也会坚强!现在跟你说这些,并不很相宜,只是你先前十七年都荒废了,没学过这些东西,我是必得跟你说的。先有数了,把混事儿全挡了,总比出了事儿我再提醒你要强!” 紫薇闷声不语,她于正常女子要学的东西缺了不少功课,女工针线尚且能凑合,管家、人际来往一类的就要差着些了——夏雨荷那种深深宅在家里的生存状态,紫薇能接触到的、学到的也有限——她这两年主要得把这个先补上了。关于深宅争斗一类,她能接触到的为零,入了宫,才慢慢看到了一点,然而对于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是思考不足的。 钟茗放柔了表情:“你很不容易,我不过是先把最坏的情形说给你听,哪就能真遇到了呢?范家是再识时务不过的人家了,绝不会亏待你的,范宜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况且,你也该知道的,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断没有刚成婚就纳妾、通房的,多得过了一年或者更久才成,你有的是时间!” 紫薇这才有了一点儿精神,渐渐听得入神了。 “看我又说岔了,还是先说金锁吧。她一直是个忠心的丫头,外头的惯例,就是姑父不讨要,做妻子的也会自个儿让丈夫纳了身边的丫头,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自己人,总比便宜了外头不知根底的女人强!”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看紫薇的脸色再度难看地起来,紫薇别的都差不多已经融入这个皇宫的规矩了,唯独对感情还是要求很高,“但也不是非得这样不可的,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你要好好呵护,原本淡的也能让你煨得浓了;你要是不在意,多得也让你挥霍得不剩了。万事看你怎么做了,你要给什么都弄得妥妥当当的,必没个御史敢催着额驸纳妾的!”语带嘲讽,让紫薇不由看了钟茗一眼,旋即想起钟茗的身份来了,看向皇后的眼神里就带着点儿同情了,有了凄惨的皇后作对比,紫薇觉得自己还不是最惨的。[皇阿玛要是只有皇额娘一个人,御史必得上书的。]紫薇心里如是想,面上却竭力不露出来。 只听得皇后继续道:“金锁除了收房,还有一条,就是嫁给范府的管家奴才一类,这又太委屈她了,咱们关起门来说话,一旦这样,她就坐实了奴才的身份了,以后子子孙孙再难翻身。你或可得一忠仆,但这样做总让人心里过意不去。她这身份还与宫里的包衣不同,包衣出身,还有读书为官的,可是家仆就不行……就冲她从济南跟你一路进京,咱们都要抬举她一二,这样做未免心里过意不去。” 紫薇连连点头,起身一礼:“皇额娘教我!” “嫁了人,就要学会自己经营。别看你是皇家格格、正经指婚大婚嫁过去的正室夫人,即使是管家,也要有点帮手的,否则底下的奴才跟你使坏,命令不通,你也管不好家。金锁是个好苗子,留在范家许能帮得着你,可你也不能永远只靠一个金锁!开始的时候,没这么个用得惯的在身边,我也不放心你,总要她再陪你走一程才好。但是等你在范家站稳了之后呢?金锁都多大了?她对你实在是忠心,你也不忍心让她孤独一辈子对不对?” “是。” “倒不如给金锁一个正经平民的身份,说个正常的人家。范府的主子寻常就动不了她,这话要由你去跟金锁说,这样她会更感激你,你们俩的情份才会更深。这不是白让你做好人的,也是为你着想,”钟茗叹了口气,“咱们知道你是皇帝亲女,可你毕竟不是公主的封号,虽然夫家不至于欺负你,到底是底气不够充足,要是你的贴身侍女在外头有个稍体面的身份,也算得你一外援了。” “金锁的卖身契,早没了,”紫薇小声道,一路从济南过来,经历诸多变故早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她现在是在宫人的名单上的。” “当初念着她是要给你陪嫁走的,我并没把她正式列入名册,她虽然领着一份俸禄,却不是正经的宫人,使唤宫人都是入籍的包衣出身,一入了籍,代代都是奴才了,虽然包衣也有沾着主子的光威风的,终归不同于良民。一开始我就没给她入籍。” 紫薇对金锁的感情非同一般,又为金锁谢恩。“让金锁挂在坤宁宫或是慈宁宫的名下,陪你到范家住一阵子,她就是代表着宫里,也是给你撑腰,”钟茗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点深意,“等安稳了,我再放她出宫。” 紫薇心里一突,突然明白了‘撑腰’的含义。金锁当宫女陪嫁掉,那就是一般的下人,如果是老佛爷或者是皇后的‘特使’,就表示宫里有一只眼睛是关注着紫薇的生活的。也是间接的表明了宫里的重视,帮助紫薇在最初的日子里在范家立足,夫妻之间紫薇本就不愿意拿身份什么的压人,有个金锁镇着,也还不坏。这回紫薇谢恩就谢得更情真意切了。 “我不过是白说一回嘴,想到的总要说一下。大婚前说这些有些扫兴,可也总比真遇到了再说要好,好歹你有个准备,以后会应付了,日子才能顺畅。做媳妇和做女儿是不一样的,这话我早就说过,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你陪嫁的宫人,我也都挑得老实但不呆傻的,这些都是正经的旗下包衣,你对她们也要上上心的,她们虽是包衣,可旗下的包衣不同于一般奴才家的奴才,这些包衣也有家里有些小能耐、也有父兄有顶戴的!别随随便便就把她们嫁给了范家的家下奴才!否则得罪了人你还摸不着头脑!” 紫薇整肃了面容:“女儿谨遵教诲。” “你要是缺了身边伺候的,或者是在范家有用的,不是还有庄头和陪嫁的人户么?从那里选媳妇子、丫头上来不是更妥当?她们全家都在你名下的庄子上!” 紫薇一愣,对上钟茗的眼神,会意地点了点头。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金锁以皇后身边的宫女的身份随紫薇出宫,但并不在陪嫁的名单上。这样,金锁在范府的地位就超然,不同于寻常奴仆,顶着宫里人的身份,范家也要对她客气几分。因不是陪嫁丫环,这样即使放了出来,轻易也不会传出与额驸的绯闻,倒是能说个不错的人家。同时也是给紫薇扯一张虎皮当大旗。 等钟茗与紫薇再次到外间坐定,宣了金锁来的时候,金锁已经被容嬷嬷拉过去谈过一次话了。容嬷嬷觉得金锁陪嫁本没什么不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但既然是钟茗坚持,又不是什么涉及原则的大事情,容嬷嬷也觉得金锁与其做妾也不如做妻,加之对金锁的感观还是不错的,也就劝了金锁一回。 金锁再次出现的时候,心情已经稳定了很多。听说恢复了平民的身份,可以正常婚嫁,还能再陪紫薇一段时间,在紫薇的家庭地位上发挥更大作用,心里也舒坦了。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钟茗的一点儿小怨念也算平复了。 容嬷嬷直到最后还是不解:“金锁丫头就是真的被额驸收了房,也不会是个背主的啊!顶着宫里的名头确是对格格好些,可那格格也不值娘娘如此费心的。若是额驸家觉得宫里这是不放心他们,对格格生份了,保不齐是要落埋怨的。” 钟茗停了一会儿才道:“嬷嬷,金锁是个不容易的丫头,我也是看不过眼罢了,”又笑了,“这两个丫头鬼着呢,怎么会做得罪人的事儿?” 容嬷嬷一想,也对,紫薇和金锁都不是笨人也不是嚣张的人,坤宁宫倒不怕落埋怨:“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娘娘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得了,”容嬷嬷说过一回也就撂开了,“丫环收房这事儿,您是嫡母,想着了提醒两句,安排好了也成。就是不提醒,以后有什么事儿弄出来,也怪不到您头上,大家都是这么办的。” 钟茗愕然,容嬷嬷的口气,除了担心自己之外,根本没把紫薇、金锁当成件大事儿啊!摇摇头,在大家看来,金锁就是紫薇的丫头,在这个时代,如何处置本就不值一提。甚至对于皇后来说,只要不明摆着虐待、给自己弄个‘不慈’、‘不够风范’的坏名声,紫薇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要是办不好呢?在皇上那里,我就免不了一个‘不会办事’的考语,这样的事情积得多了也是件麻烦事。紫薇的事情,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她要真过得不好,我也得挂点儿边儿的。” 容嬷嬷一愣:“难不成哪个公主过得不好都要怪到娘娘头上了?” “嬷嬷,皇上对她还是有一点愧疚的,她又是交到我手上的,我得比对亲闺女还尽心,还盼着她过得好。” “娘娘何必忧心?只要薇格格顺顺当当地嫁了,跟额驸还过得下去,这档子事儿也就算完了!谁见过媒人管人娶妻还管人生子的?断没有跟您算账算得这么长远的!” “也是。” ———————————————————————————————— 把金锁安排好了,眼看着大婚的日子也就快到了,即使乾隆与紫薇父慈女孝,温情脉脉,看着一团和气,前途坦荡、万事如意。即使钟茗巴望着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可麻烦还是来了——说句实在话,紫薇的婚礼并不好办。宥于品级,她的出嫁规格就不能很高,即使有乾隆的补贴,嫁妆的级别也不能超过了正牌子的公主,至少内务府明面儿的账上就得比和硕公主略低一头。即使有乾隆特旨,说了一些的“朕心甚悦”、“适逢皇太后圣寿”之类的借口,顶了天也不能弄得比和嘉的场面更热闹——夫家不如人,级别不如人,怎么可能盛大得起来? 即使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但是夏雨荷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事儿的,紫薇也只好在和硕格格的级别上呆着了。嫁妆什么的,乾隆即使拿出了自己的私藏来充个数,也是极有分寸的,不令超过了富察家的儿媳妇儿。然而乾隆心里又过意不去,想在规定范围内尽可能地盛大,这是个让人吐血的命令,礼部与内务府已经把夏雨荷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回了——你早点爬到京里,格格也好有个公主的名份,咱们也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力了。 这些尤可,紫薇的婚仪更是费力。按说,她是和硕格格,朝服、车驾等一应布置,额驸的品级,都是按着和硕格格来的,这都是有礼法定制的,极是好办。也不用另建公主府,不用动土木工程就省了很多的事儿,只需到额驸家准备好的新房里丈量尺寸、按制打好家具,再定下摆设器物,一切也都结了。可是问题也就出在这和硕格格的品级和礼法定制上了。 为了这个礼仪的问题,礼部与内务府不知道拌了多少回嘴。 礼部说:“和硕格格,是和硕亲王嫡福晋之女的封号。就是说,和硕格格是有个亲王爹的,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她爹必须在宫外有个王府,一应出嫁的礼仪有王府来操办,不用宫里费心。可紫薇不同,她没有亲王爹,她的亲爹是乾隆、是皇帝。紫禁城嫁出去的都是公主,似乎没有嫁出和硕格格的先例……或者有,康熙朝的废太子胤礽还是有几个女儿的,在未废的时候,还是住在紫禁城的,但是,能比么?嗯,也许还有一个人,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贞,被孝庄皇后养于宫中,视郡主俸。这个也是不能比的啊!” 内务府还嫌不够乱的,还要跑过来问:“大人,礼仪规矩什么的,您比咱们懂,您倒是给个准信儿,下嫁也是嫁,也要收聘礼,范家下聘,要按什么规格来?咱们好去通知……” “啊,对了,还有,公主指婚、下嫁,都要在宫中设宴,现在的格格能有此殊荣么?宴席的规格要怎么定?还有送嫁的人,公主下嫁要有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的,就算前面宴席什么的,以‘殊恩’掩了过去,后面的,谁家福晋能受这样的侮辱?给这位[咝——]送嫁,怎么说也不好听啊,已经有儿女双全、高堂健在、丈夫康乐的福晋开始琢磨着报病请赐太医了。再得皇帝喜欢也不行啊!那是公主的待遇,旁人是得不到的!咱们要怎么安排、通知福晋命妇啊?” 礼部尚书的辫子都快挠散了,先是觉得可以借和亲王府作娘家,不行!那个名为‘义女’,实是亲女啊。翻胤礽嫁女之例来,也不行。人家好歹有个说得出口的亲爹!爹清楚了才好办事,至于娘是谁这个并不是重点。 乐克调走了,永璋还在礼部坐镇,他也是干搓手没主意。最后乍着胆子,把实际情况写了个条陈,请乾隆定夺了。说得还好听“恩出自上,唯陛下圣裁”。乾隆揪了半天的胡子,又琢磨了半天,紫薇的婚仪,只能是个半成品。从宫里嫁,这一点是不能变的,嫁妆什么的,高于一般和硕格格、低于和硕公主,聘礼同上。乾隆不在乎这点子钱,但是服色、车驾品级,还是要严格执行标准,不能僭越的。至于宴席,按胤礽嫁女的标准来,设宴地点比照公主下嫁。 有他这么一句话,一切不合礼仪也都能略略遮掩过去了,再者谁也不会在紫薇身份问题上揭皇帝的短,这才糊弄了过去。 这是一场不尴不尬的婚礼,范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范家人也清楚,汉军旗想娶正牌子公主难如登天,有这么个格格也就凑合了。然而,如果真是亲王之女,反比皇帝私生女要好,多了一门贵亲不说,说出去也好听,腰杆子也硬。可这又是君恩,紫薇是在皇后、皇太后跟前养过的,范家还得欢天喜地地办喜事去。 婚礼期间,为补遗憾,也是为了遮掩一下这场半成品婚礼,乾隆的几个能走动的儿子还都亲临了范家。公主、额驸也过去打了个照面儿,送了喜礼,范家上下面对这样的阵势,打定主意只要紫薇的行止还看得过去就这么供着她。 范宜恒其实心里很矛盾,这个格格长得漂亮,人又温柔,琴棋书画样样来得,约束着陪嫁之人也很有法度,实是个可心人。然而她的身份也小有尴尬,就像眼下这场婚礼,半拉公主、半拉格格的,不上不下的,像根鱼刺似的卡在喉咙里。阿哥、额驸们都到了,个个脸上瞧不出不屑来,但是范宜恒自己心里不甚痛快了。还要装作欢喜模样,乖乖应酬来宾、乖乖地跑去洞房。一样一样听着喜娘的吩咐,琢磨着背下的规矩,范宜恒红烛之下看美人,好在人比花娇,心里舒坦了不少。 到礼仪完毕,伺候的人放下帐子退去,范宜恒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比了个“有偷听”的口形。婚姻已经郁闷了,洞房可不能再闹笑话了。他这样子,倒是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新婚夫妇比划着手势、对着口形,倒是亲近了不少。过了不多会儿,外头隐隐传来懊丧的嘘气,像是散去了。两人这才有机会小声交流,倒没有把洞房当书房说人生哲学什么的,就是先互相认识一下,再说几句‘三生有幸’、‘好紧张’…… 拉灯党= = 次日清晨,范宜恒睁开眼的时候,紫薇已经起身了,一个襟着挂着银怀表的丫环正在带着几个宫女服侍着梳洗,几个人动作麻利、几乎听不到声响。范宜恒忆起她是紫薇身边的大丫环,看她的打扮,显是很得主人青眼的。 新婚刚起,都有些尴尬,范宜恒昨夜过得挺畅快,清清嗓子:“格格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又稍带责备道,“起身了也不叫我一声儿。” 紫薇红着脸,小声道:“今天还要给阿玛、额娘敬茶呢!” 范宜恒有点得意,这个媳妇很知道规矩啊,得意完了,又开始冒汗,我家爹娘哪敢坐着等你敬茶啊?这又是身份惹的祸了,亲王女儿侍奉公婆还说得过去,顶多公婆要让着她一点儿,不能像对寻常儿媳妇一样挑剔。可是自己家里的这个……坏了,商量的时候忘了这一条了! 不等范宜恒想到对策,紫薇就先主动介绍带来陪嫁的人了。闻说金锁现在还挂在坤宁宫名下,而其余皆是宫人的时候,范宜恒再次提醒自己,老婆是宫里出来的,陪嫁的全是宫女,不是自己家人能随便处置的。这时金锁已经带着诸宫人给额驸磕头了,范宜恒受了礼,又把自己房里伺候的人叫过来给紫薇磕头,行了一回的礼这才过去给见父母。 趁他们见礼的功夫,早有机灵的范家下人跑去老爷、太太房里报信了。新婚夫妇来的时候,受礼的人都有点拘谨,连带的一家子下人给格格磕头的时候都很紧张。 这个时候,紫薇的亲和就显示出作用来了。与金锁等人合作无间,对范氏族人示亲,并不端架子让人生厌腹诽,又对家下人等示威,使合家主子奴才知道这个格格也不是软杮子,恩威并施,既与夫家相处愉快,又不让人小瞧了去。范家人也不笨,知道只要自家别出什么差错,这个格格也不难相处,两下相安无事。范宜恒也是一表人材、实干上进,紫薇在宫里学过几天管家,又有嬷嬷、宫女帮衬着,小日子过得平静充实。 ———————————————————————————————— 比起紫薇这场不好办的婚礼,其他人的大婚就正常得多,不过是按照规矩走一遍,倒不用额外费事。钟茗只管坐在坤宁宫里,批发出赏赐就成了。没错,是批发,按着各人的身份,什么品级就给什么东西,品级一样的,东西也一样,绝不会显得厚此薄彼。 唯一不好处置的就是五阿哥了,他是被变相软禁的。可是大婚了,总不能在拘所里办吧?五阿哥未封爵分府,未分府的皇子婚礼是在宫里办的吧?皇家大婚,总要有点体面的吧?喜酒能摆在荒野陵地里么?还是把新娘子往幽禁之所一扔就完事儿了? 礼部尚书快恨死了,这都什么破事儿啊?永璋坐立不安,生怕在这个事情上一个处理不好,再背上个‘不悌’的评语,那这辈子算彻底玩完了。永璋最后硬着头皮给乾隆进言:“皇阿玛,五弟要大婚了,您看——” “朕有什么好看的?照规矩办!” “那儿子这就把五弟接回宫里,重新布置景阳宫!儿子这就找内务府商办一应事宜……” “屁话!”乾隆暴完粗口才发现永琪的事情不好办了,放出来,他膈应,不放出来事情又为难,压下火,“永琪大婚的事且押后到明年,你先办旁的事儿!永琪……你去跟内务府合计一下,明年朕奉老佛爷南巡前会有封他的旨意,你去传话吧,按贝子品级建府,等朕南下了,给他办大婚!” 永璋颇有兔死狐悲之感,永琪的事情他知道得不算太多,对永琪的糊涂做法也是看不过去。然而儿子大婚,父亲都不乐意出席,未免让人寒心了。永璋倒退着出了养心殿,办差使去了。 等到这一波的婚礼结束,新年又到了。 乾隆二十七年的新年分外的热闹,光是人数就涨了不少。 乾隆心中早有腹稿,九月间要派明瑞往伊犁办事,头衔是伊犁将军,这年头不兴带随军家属,兰馨只得留在京里两地分居了。乾隆也算是照顾了兰馨的,无论如何也是让明瑞在京里任职到生了儿子才把明瑞派出去。新年大宴,兰馨就被召到了桌上。 首席上的惯例是有和敬的保留席位的,而老佛爷喜欢晴儿,晴儿又是刚刚传出喜讯,老佛爷越发宝贝她,也到了席上。十格格养在老佛爷身边,又是嫡女,被乾隆抱到膝上坐着,一大一小,长得挺像,倒也相映成趣。既然如此,便不如把女儿们都叫来了。七格格与八格格、九格格年幼,不耐久坐,露了个脸被乾隆命人带下去了,和嘉与紫薇就留了下来。明眼人看着这样的座席安排,不用听到什么风声,只要对皇家不那么恭敬,心里就能八卦一下紫薇身份之谜了。 乾隆又把十一、十二叫上来给老佛爷斟酒,以博老佛爷一笑。几个年长的阿哥则分散坐到了亲王席面上,皇子们就不以爵位论席次了。十五阿哥年纪尚小,恐其哭闹,并没有抱过来。细心的人发现皇子里缺了五阿哥与十五阿哥,交换着眼色。 儿女满席,倒是漂亮的妃子没得到与皇帝同桌的殊荣,不免各有各的心事。舒贵妃与庆妃见所抚养的女儿在乾隆与老佛爷面前并不讨喜,越发迫切地想生个自己的孩子了。忻嫔见自己的女儿居然与一罪妃之女一样被打发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眼风扫到了不远处的和贵人,把筷子攥得“咯吱咯吱”的响。豫嫔听到响动向忻嫔望过去,忻嫔一惊,旋即挂上笑容对豫嫔道:“和贵人吃的都跟咱们不一样呢,还真想尝尝是不是比大肉的味儿好呢。” 豫嫔一笑:“保不齐还真是呢!” 老人家最爱热闹,老佛爷看着晴儿、兰馨并肩坐在一起讨论准妈妈的心得,开心已极,再看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皇子、皇孙的福晋、侧室也勉强凑齐了两桌子的人,深觉欣慰,左右望了一望,对乾隆与钟茗道:“这样热闹才好。” 乾隆乐得见牙不见眼:“是皇额娘福泽绵长之故。” 老佛爷笑着点头:“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钟茗接口道:“到得明年,只怕福气更多呢。” 老佛爷眯着眼睛打量着孙媳妇那里,永璋身体刚刚有点起色,故而不敢让他亲近女色,指一侧福,也只是为了顾及永璋的面子,私下还嘱咐了要注意身体云云,其他的孙子就不同了。永珹之侧福晋是二十六年新近指婚的内务府大臣公义之女完颜氏,老佛爷当时就因其看着有宜男之相才特意指下去的,永璇侧福晋王氏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指婚下去的。要是能再添几个重孙,可不是福气更多么?绵德、德恩两个孩子也都成家了,玄孙也近在眼前了,老佛仰心情大好,指着一道乌鸡汤:“把这个分给晴儿和兰儿两个,都是双身子呢,饮食上要用心。”晴儿与兰馨谢过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和嘉迅速看了一眼两个姐姐,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乾隆左看看右看看,为老佛爷布一筷子菜,再给十格格拿她喜欢吃的,十格格还带着肉窝窝的小手一指:“那个。”乾隆的筷子就伸到青菜上,满桌子的碗碟他居然能分辨出十格格指的是哪个,真是人工智能型的布菜机器。可怜乾清宫大宴上以肉类居多,在这里零星的一点子青菜比鱼翅猩?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4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4部分阅读 猩唇还珍贵,一盘子菜有四分之一进了十格格的肚子。摸摸小肚子,托着脸前的小碟儿,十格格这才红着脸送到老佛爷跟前:“老祖宗~这个好吃,我试过了~” 钟茗揪着桌布,几乎要笑了出来,这丫头确实是有孝心,但是这一回绝对是自己快吃足了才想起来的…… 可是老佛爷高兴,笑眯眯地接过尝了,还道:“果然好吃!”大鱼大肉吃腻了,清粥小菜当然好吃= = ———————————————————————————————— 因过年,上书房得了点假期,永璂还不到能够独立出宫闲逛的年纪,就跑到坤宁宫来。 钟茗先问永璂书读得如何。 永璂撇撇嘴:“皇额娘,儿子不是讨厌读书,只是觉得师傅……” 钟茗一挑眉:“你以为皇子师傅好当么?我换个说法吧,这些都是博学之人,真真万里挑一挑出来的,天下绝少有比得过他们的,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天下人都是笨蛋了?” 永璂直觉得不太可能,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你看这宫里女子的针线活计……就说紫薇吧,你觉得她的针线比金锁如何?” 这两个都在坤宁宫住过,永璂其时还常住坤宁宫,都是认识的,仔细想了想:“还是金锁比薇姐姐要好些,她平日针线做的多么,熟能生巧。” 钟茗似笑非笑地看着永璂:“我怎么记得到了我跟前儿大家满口都说薇格格针线如何如何呢?” “身份不同,”永璂皱着眉,“所以要求就不同,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 “你知道就好,这些师傅教别人与皇子,怕是两个方法,对其他人可以打可以骂,对你,就不行。非但不能打骂,还要捧着供着,所以你就觉得他没有意思。到底为什么,你自己想吧。” 永璂低头不语,半晌:“皇额娘,木兰……我射猎,这里头……” 钟茗一挑眉,永琪是乾隆十七年出生今年满打满算也是十周岁了,两百年后是小学生,但是现在却是半个成年人了,不能再按《未成年保护法》来照顾身心健康的,不然一准儿得跌跟头。绵德兄弟不到十五周岁都大婚了,永璂年纪已经不算很小了,是得开始让他知道一点背面的东西了。 “这些我倒不知道了,这得你自己去想,”顿了顿,怕永璂受的打击太大,没有信心,“你只问你知道,到底本事如何就行了。我听说你射箭也是十发八中的,这样的本事,你自己说说看,能不能猎到东西?” “猎不到那么多……” “这不结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只当陪大家玩罢了。” 永璂惊愕了一下:“玩?” “就像陪你妹妹过家家。” “朝廷大事,不是过家家。” “当严则来,当宽则宽。你如今读得书是越来越多了,有句话也该读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心里有数不就行了?你想,要是你妹妹跟你说话的时候也像朝上大臣跟你皇阿玛说话似的,还有什么意思?就是你跟你皇阿玛两个,考较功课的时候也跟寻常说话的时候语气一样么?” 永璂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一点儿了。” 钟茗摸摸他光光的脑门儿:“慢慢想,不急在这一会儿,再不到十天,你又要跟你皇阿玛出门儿了,路上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皇额娘放心,儿子跟着皇阿玛、老佛爷,谁也不会慢待了我。” “凡事总要自己当心,别惹你皇阿玛生气,”叹口气,“又要往外跑了。” 永璂咧嘴一笑:“外头天地广阔着呢!皇阿玛、圣祖爷都喜欢南巡的,儿子还没到过江南呢,正好开开眼。”暂时抛开了方才的郁闷,满脸期待。正是活泼的年纪,相当向往能在广阔天地里疯跑。 钟茗听到‘南巡’二字就眉棱骨直跳,揪了一下永璂的耳朵:“南巡要乘船,你还不知道晕不晕船呢,等会儿叫青蛾找点子薄荷油给你。” 永璂颇不以为然:“才不会!我身子好着呢!” “叫你得意,回头真晕了别回来哭!”捏了一把永璂的嫩脸,“皇额娘这就给你打点行李,你自己也看看,有什么读了一半儿的书,或是用惯了的东西,一并带上,横竖跟着你皇阿玛和老佛爷,有的是地方放东西。” “哎~” 永璂去收拾他那一摊子东西去了,钟茗坐在炕上发呆。南巡啊南巡,努力回想久远的剧情,已经记不起来传说中‘自己’剪发的剧情发生在什么时候了,真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令妃贬了、永琪关了、小燕子死了、福家发配了、连紫薇都嫁进了范家,很久不用惦记这些事情了。钟茗近来虽然事务忙碌,却是心里轻松,早就很少‘居安思危’了。穿越过来已有几年,上辈子不少记忆都模糊了,对于不是长项的清史,还是乾隆朝的年表,忘得不是一干二净,也差不多只剩个背影了。 钟茗思索了半天依旧无果,只能告诫自己凡是与‘南巡’二字沾边的事情,都不要沾,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康熙据说南巡了四次,乾隆是几次的来着?反正次数不少。 扳着指头算着南巡的次数,钟茗猛然觉得自己这样死巴着‘南巡’二字不放委实可笑,乾隆已往江南跑了好几回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估计还会有,难道能躲一辈子?况且剧情已经改变,就算跟着去了,又能如何?不知忍让,再好的情势也能被自己搞糟,如果继续懵懂无知,不管是不是跟着‘南巡’,在哪儿都能被人整得尸骨无存。没了‘南巡’还有‘北狩’,去了令妃,保不齐明天又蹦出一个宠妃来。小心行事,未尝不能扭转乾坤,至少自己现在已经做到了,只要继续小心下去,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小燕子被五阿哥当成鹿射回了紫禁城,自己现在不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座上么? 事在人为,端看如何应对。事情多变,人也是活的。 钟茗心里敞亮了许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与其担心南巡,还不如想想无论乾隆沉缅于美色的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自己要如何应对,或者乾隆对永璂要求更高的时候要如何从中斡旋。再一次提醒自己,你现在是皇后,要做皇后应该做的事情。 ———————————————————————————————— 新年伊始,乾隆再次奉皇太后出游,这回的目的地是江、浙,作为七十圣寿的压轴节目,计划着祖孙四代直到四月才回京。永璜次子绵恩,自幼灵巧勤奋,颇受乾隆宠爱,这回也在随驾之列。福隆安依旧跟着乾隆鞍前马后,钟茗估摸着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把满服的日子算过多少回了。 乾隆这次出游,钟茗轻松了下来。头上两座大山不在,又没有圣寿节需要分神照看再清闲不过的日子。只可惜不能每日睡到自然醒,依旧要早起等着诸宫妃前来请安。每日里说的话题也千年不变,不外衣服首饰、养颜美容、汤水药膳……令妃还在时,尚有言语机锋,如今玉贵人被拘于延禧宫侧室不得出门,连相互之间暗讽的水平都下降了。几个公主,怀孕的将近临盆,行动不便,不怀孕的也要专心养好身体准备怀孕。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永琪的大婚正在准备当中。乾隆临行有命,皇后要注意一下永琪的情况,一旦什么都准备好了,报到行在,乾隆下旨封爵,然后皇后要在大婚的时候多盯着点儿。[你们逍遥快活去了,留下我来顶缸!]钟茗恨得要命,还得接旨,乾隆的旨意还诡异地要求看着就行了,不用显得太重视,也不用着急上火地死命催,别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办。这话让钟茗琢磨了半天。 对于五阿哥的事情,就算是三阿哥怕牵连到自身非常上心,架不住内务府跟红顶白,哪怕五阿哥身边的庶福晋娘家在内务府有点势力,五阿哥府邸的建造进度不还是快不起来。钟茗偶尔问过一回,就传话让永璋看着办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驿马请示皇帝。 永琪要大婚了,已经建府了,快要出来了,下面要怎么办?钟茗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虽然乾隆已经不太喜欢他了,给他选的老婆也是名不见经传。或许不一定能争储君之位,可是他只要出来了,就是一个变数。然而现在不是主动出击的好时候,多做多错,钟茗只能静观其变。 直到二月中旬,朝鲜使臣来贡,因乾隆不在京中,留守的大学士刘统勋一面八百里加急报往江南,一面报与皇后知道,钟茗的生活这才算是有了一点新鲜事儿。皇后是无法随意接见外臣的,钟茗没能见到朝鲜使臣,只能看着他们的进贡单子琢磨着分配方案。 专供老佛爷、皇帝、皇后备下的千年老参该换新的了,正好用上好的一、二斤重的新参来替上。参龄长的人参虽好,但是挖出来放置的年载久了,药力也会逐渐减退,倒不如新挖的、参龄次一点的有用,中药材也是有保质期的。还有庄亲王,上了年纪去年又刚病过一回,正好拿这几株人参赐下去。高丽布虽然粗糙一点,也可赏给几位嬷嬷做衣服用。 钟茗在心里把贡名早分作了好几份儿,分完了还感叹,朝鲜现在还真是老实啊! 另一份盒饭 钟茗的感叹并不全对,此人清史不过关,穿过来之后又一直窝在后宫对于前朝的典故并不熟悉,感叹有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咳咳,自从被多尔衮领衔主打,朝鲜向清称臣之后,就是清的藩属,举凡册封世子一类的事儿,都要经过清廷批准。别看爱新觉罗家自己都不太按着礼法来,但是对于藩属,一惯秉承着‘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总要横挑礼法竖挑规矩,以显得天朝上国规矩大。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鲜同学也有应对之法。只有在有麻烦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的恭顺,其他时候,活似一块牛皮癣。别的不说,等想要册封世子或者国王什么的时候,礼物就送得重——不敢不重,多尔衮余威尚在,怕清军再打回来,朝鲜地面上现在还有清廷派去打着教导礼仪旗号的兼行监视之职的通事官若干人,这个数字前几年由傅恒上奏减到了八人——等到事件平息了,他们那里总要生出些事端来。 生事还要偷偷摸摸地进行,还没胆子竖起旗子对着干。这不,屡屡有朝鲜民人越境,跑到东北地面儿上来滋事。朝鲜不知道是无能管不了,还是肚里有阴谋故意放纵,总之这样的情况是屡禁不止。你要是越境谋生,倒也罢了,居然‘民人’跑过来杀了“披甲人”!与朝鲜接壤的是什么地方儿,是东北,满清龙兴之地、祖坟所在!死的是什么人?是披甲人![1]清廷岂会干休? 可是朝鲜的使臣也有本事,听到斥责了,每每有两种反应:一、痛哭流涕,自陈无能,把自己国家说得要多惨有多惨,什么藩属之国无能啦、实力不够啦一类;二、抹一把脸,详细论述了这只是个人行为,与朝鲜无关,引经据典,说自己是好人。指天咒地回去一定注意,转过脸来,第二年边境依旧不太平。 永璂“扑哧”一下笑出声儿来,引得乾隆侧目相看。此时祖孙四代已经回京,时间也再次进入了七月。这回南巡,乾隆与老佛爷母子依旧秉承着施恩的习惯,减了积年旧赋、提拨了几个路上遇到的读书人,老佛爷还视察了一回织造府的机房。母子二人都得了几声底下的赞叹,被拍得心情舒畅地回来了。五月的时候,乾隆诣黄新庄迎皇太后移居畅春园,算是正式到了地头。略作修整,母子二人就又挪回了紫禁城。安顿下来之后,乾隆非常敬业地开始工作,也照例带上永璂来旁听。 乾隆正在处理政事,听到永璂居然在这严肃的场合发笑,而傅恒等重臣因这一声笑都抬头投去诧异的一瞥,当即冷声道:“你笑什么?” “皇阿玛,人有‘憨面刁’的说法儿,这国——也有‘憨面刁’的么?屡禁不止,每回总有借口,”永璂笑道耸耸肩膀,“儿子方才听傅大学士报的一溜年份,凡其有所求之时,总是太平的,太可奇怪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童言无忌”了!乾隆、傅恒等人不是智商不够看不出来,而是根本没往这上头去想,在他们看来,乾隆小国,称臣纳贡,怎么敢有龌龊心思?也就是永璂了,身份够高能进来听政,年纪够小固定思维没形成忌讳也不多,胆子够大被爹娘宠爱重视敢于把疑问直接说出来。 君臣相顾无言。自此,朝鲜算是被乾隆给惦记上了。嗯,如果他空下来有心情去调查出朝鲜曾以明朝正统的继承人自居,而以清为夷狄,这世界估计会很热闹。 这些热闹都是后来的,眼前就有一桩热闹事儿。五阿哥那拖了许久的大婚之仪,终于开始了。五阿哥的新府邸是建成了,内务府并不敢太苛扣了他,还有三阿哥盯着呢,不过是磨洋工罢了。眼看着乾隆回来了,再不敢拖了,干净利索地完工了。 永琪被关了这些日子,对小燕子的执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听说让他娶别的女人,他乍毛了。董氏等气急攻心,好不容易有个能出去的机会,万不能让他自己给折腾没了。三个女人轮番上阵:“爷,您不大婚,只能被拘在这里。您想着还珠格格,也得出去了才能有机会寻她呀!” 永琪听了这样的话,才勉强同意大婚。可他心里是不愿意娶的,又觉得娶妻当娶小燕子,别人做他的妻子,他总别扭着。嘴上同意了三个女人的话,心里另有盘算——先答应大婚,等得了自由,在大婚前寻到小燕子,然后……然后的事情然后再说! 大家见皇帝又是指婚又是封爵的,禁足令已经默认解除了,五阿哥虽然恩宠淡了,到底还是皇子,侍卫等并不敢很约束他,永琪见看管得松了,在移居新府邸的空档,他跑了!允禄这回不想遮掩了,直接捅到了乾隆跟前儿。 乾隆暴跳如雷,下旨要‘秘密但是速度’地把永琪抓回来,然后关到他大婚!至于大婚的礼仪,为了防止他再次抽风或者是逃跑,能简则简,不能给他以丢脸的机会! 永琪的动向挺好找,会宾楼的原址没有他、福家的原址没有他、大杂院原址里一看,他正在呢。身着便装的侍卫一拥而上,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子了,嘴巴一堵、拿绳子一捆,拎回了新府里关着,然后去御前缴旨了。只可怜五福晋,好好的大婚弄得简直像在抢婚,还是那种新娘抢新郎、匆匆成婚怕人家反悔似的——新郎都没露过什么面儿。 在等着新儿媳妇请安的空档里,钟茗听着青蛾打听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听说,五阿哥当天几乎没露过脸儿,倒是五福晋的嫁妆更耀眼一点儿。对了,五阿哥昨天是睡的书房!只可怜了五福晋。” 钟茗抽抽嘴角,本来还担心永琪出来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影响的,哪知道他一得了一点自由就先折腾起他自己了。今天新婚夫妇入宫请安,乾隆都没让他出来,依旧是让他‘闭门读书’,只让五福晋来磕头。 “给老五媳妇的赏再加一成,”钟茗对染墨道,“我记得前儿有个点翠的簪子?拿出来一并赏了吧。怪不容易的。”确实是够不容易的,新婚当天被丈夫冷落了,情敌却连照面都没打过,第一仗就输得糊里糊涂。明明被冷落了,第二天还要装成没事人似的进宫来为他圆场。 五福晋今年十八岁,踩着年龄线入选的,乾隆选她就是看中她的年纪,想她会稳重些、能规劝永琪。钟茗细看了一回五福晋,乌雅氏,本不算旺族,她又是旁支出来的,背景算不得深厚。然而别有一种稳重的样子,看着人也不笨,就不知道以后会有个什么结果了。乌雅氏的礼仪很标准,答话也极标准,太标准了,让人挑不出一星半点的错儿来。钟茗对着乌雅氏的背影沉思了良久。 ———————————————————————————————— 了了五阿哥的事情,钟茗又闲了下来,正好陪老佛爷八卦。农历七月按节气来讲已是入秋了,然而天气仍热、白昼仍长,天长无事又热得不想动弹,也就只有聊天来打发时间了。 老佛爷正说到乾隆祭孟子、谒先师庙、孔林。“可惜他十六叔先奉旨送我由水路回跸了,永璂倒是跟着皇帝去了一趟,说是极庄严肃穆的事情。就是去了,这等大奠,似也不是我这妇道人家能够参与的。” “这些事儿我可不懂,只听说皇额娘见了织造机房?织云锦的机子与寻常机子究竟有什么不同?” “只是大得很!”老佛爷觉得只能用个‘大’字来形容了,伸手在殿里比划了一下,“比寻常机子要宽好几倍、高出老大一截,从这里到这里,得这么高……织锦工匠要织进上的料子之前,得先有一、二十年的底子才成。” 陪聊的宫妃一起发出惊叹:“岂不是比小户人家的屋子还要高大?”、“这衣服织造起来居然这样讲究?” 这话略有夸张,但是织云锦的织机确实很大就是了。宫妃的惊叹取悦了老佛爷:“还有,我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儿,织造府专程挑出来的熟手还没织出一寸来!这还是熟手呢,换了旁人,更要耗时耗力了,”老佛爷一拍手,“那花纹、图案都是织在料子里的,并不用后绣上,难怪织时费力了。” 又是一阵惊呼:“就是缂丝等料子,也是把花纹、图样织在布上的,也没见有这样麻烦的,怎么云锦就这样麻烦了?咱们竟没福气见到是如何织的。” 老佛爷高兴了,人人有赏,云锦珍贵稀少不能滥赏,宫缎倒是还有很多,每人都抱了一匹杭绸裁衣服去了。 老佛爷近来挺闲的,十格格不是个闹心的孩子,养起来容易,看起来舒心。逗了一回小孙女儿,老佛爷动了念头想多热闹一会儿,公主们虽然金尊玉贵,然而老佛爷一发话,还是得顶着秋老虎来奉承。 和敬是宫中常客,兰馨在乾隆南巡期间产下一子,得赐名惠佑。晴儿之子明德生在六月,现已出了月子,正好可以顺便到宫里来请安并谢产子之时所受之赏。老佛爷喜于两个孙女得育麟儿,兴致很高。 看了一回晴儿又看一回兰馨,再问一问和敬已成年当差的儿子,回顾而问:“四丫头呢?” 钟茗笑道:“皇上念福隆安这两年办差用心,给了他一秋的假,让好好休养,不日再领差使。和嘉是公主,可也是人家的媳妇儿,也要多陪陪额驸的。方才着人宣的时候,说是小两口到城外庄子上散心了,没赶得及回来,我估摸着最迟明日,必会过来给老佛爷请安的。” 老佛爷的笑容就有一点暧昧。和嘉坚持给纯皇贵妃守二十七个月的丧,今年正好除服。因乾隆二十七年是闰年,要闰一个五月,算起来就早一个月除了服,前些日子刚换过新衣。乾隆给福隆安假期,多半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让小两口多努力努力添丁进喜。 “福隆安这两年是扎实上进,是个好孩子,”老佛爷先夸奖了一句,近期出行,都是这个孙女婿安排伺候的,老佛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到我重外孙子降生,要好好赏他!” 在座的都掩口而笑。 老佛爷笑了一回,又对紫薇道:“我还要等你的好消息呢!” 紫薇一直敬陪末座,此时抬起头来,满脸红晕,不好意思答话了。老佛爷对她倒满意,本来还担心她与婆家相处不顺,冷眼看了一阵子,紫薇在婆家倒过得挺滋润,也没有做出不妥的事情来失了皇家的身份,亲近之意又加了一点儿。 紫薇大婚不满一年,还算新婚,倒不是很急。紫薇心里小有不安,今天进宫之前,她诊过一次脉,只是并不确定,许是怀胎时日不久不能确诊的缘故,现在并不敢说出来,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正高兴着呢,延禧宫新派的留守太监首领奔过来回报:“玉贵人看着像是不大好了!” 老佛爷大为扫兴,公主们只作听不懂。 钟茗左右看看,才道:“打发太医去看过了么?七格格、九格格生日正在此间,别弄得乱七八糟了!” 新任太监首领是个明白人,低头垂手,不敢多说一字:“回皇后娘娘,太医看了一回,说是郁结于心,还有产后失调留下了病根儿。这几日,玉贵人又不吃东西,就……” 几个公主相互携手退至一边,老佛爷木着脸眼皮都没翻,一面研究衣服的绣纹一面轻声道:“她‘又’不吃东西了?你去罢。” 太监首领也不是很担心,玉贵人显然是个已经失宠还翻不了身的,是死是活都牵连不到他们头上。活着是他们的负担,没了他们才好省心。老老实实又磕了一个头,清楚地答了一声:“嗻。”讨没讨到上头的处置方案他也不在乎了,回去继续按时按点的送饭煎药,玉贵人吃不吃是她自己的事儿,别的主子闹脾气不吃东西,奴才要跟着吃瓜落,换了玉贵人,总不会有人说是他失职的。 经此一事,聊天的兴致也没了,宫外进来的就匆匆跪安而去。出了西华门,还纷纷打发人去给在城外的和嘉送信,让她这两天如果进宫,就小心着点儿。吩咐完了自家下人,觉得奇怪,左右一看,几个姐妹都做了同样的安排,相顾一笑。和敬就邀几个妹妹一块儿到她那里小坐,又是一阵命回家报信的吩咐声,这才相偕而去。 钟茗看她们都走了,才起身对老佛爷道:“皇额娘,我还是仔细问一下的好,总要看两个孩子的面子。” 老佛爷冷道:“难道你就打算在宫里白供着这么个活祖宗?三不五时病一回,招得人心烦了她又好了!没见过这么娇贵的!” 钟茗长叹了一口气:“皇额娘,媳妇这回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去不得留不得……” 老佛爷这才抬眼看了一下钟茗:“报给皇上吧!把你的难处、我的难处、宫里的难处说给皇帝听,问问他,这事该怎么办!” “嗻。” 钟茗没有马上去找乾隆,而是重新召来相关人等问了一回,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情人多是延禧宫的奴才,很怕担上这个责任,众口一词,玉贵人心神恍惚,自己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吃药。言下之意,是她自己作的,并不是大家伺候得不尽心。钟茗又问了容嬷嬷特意放在延禧宫里的人,说法也是一样,这样瞅了个机会去请示乾隆。 “皇上,听说这回是本月戊辰日去木兰?” “怎么?皇后也想去散散心?这也不难。”乾隆的心情挺不错。 “去不去的,随皇上安排,只是目下有一事,还要请皇上拿个主意。” “哦?”乾隆的眉毛挑高了一点儿,“说来听听,近来少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儿。” “十五阿哥三岁了(虚岁),去年的周岁宴,您就没在宫里,今年是不是要隆重一点儿?他是皇子,总不能冷落了。” 乾隆“嗯”了一声,语气变得不太高兴了。钟茗又道:“这个还罢了,七格格与九格格的生日也在七月,”顿了一顿,“下头报上来说玉贵人近来茶饭不思,饭不吃药也不用,我想这大概是思子心切了。十五阿哥,抱给了鄂贵人,可两个格格,还在她名下,是不是——格格们生日的时候开个小宴,让她见一见,给她个念想?总归相识一场,前些年我跟她虽说不对付,可现在,她这个样子——又有点儿感伤。” “妇人之仁!她又是心情不好不想吃饭?是不是还没有叫太医?”乾隆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像安了钢珠,左摇右摆,烦躁不已,鼻子里喷出气来,“朕早懒得理会她了,你怎么又拿她来闹心?” 钟茗听得乾隆有些迁怒,也有一点怀疑自己的意思,忙道:“是今天在慈宁宫,延禧宫的人直接捅到老佛爷跟前了,也不怪他们,那是两个格格的生母,一旦出了事儿两个格格都要戴孝的。去年七月她就中过一回暑,过后就一直蔫蔫的,因老佛爷圣寿,恐怕不吉利,我让太医院死保着她,别弄出烦心事儿来。如今都一年了,眼看着捱不过了,吹不得打不得的,要怎么办啊?” 乾隆冷笑一声:“圣寿过了吧?嗯?” “呃?是……” “那不结了!” “啊?” “你就是直肠子!”乾隆反倒乐了,“朕去老佛爷那儿看闺女去了,你慢慢儿想吧!算了你别想这个了,看你聪明了一点儿,到最后还是心软。” 延禧宫的首领太监左右也等不到上头再下什么严令,非要保住玉贵人的命不可,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玉贵人如果心智还在,早就能想明白了,只可惜她现在已没了这份心思。去年两个格格生日与十五阿哥周岁,是解除禁足令的好借口,彼时乾隆奉老佛爷出巡了,皇后倒是命办了场不算冷清的宴会,可是没她参加的份儿。然而中暑之后,她的待遇更好了一点儿,让她心中犹存幻想。念及是老佛爷七十圣寿,一应赦免、提拔的大好理由,可玉贵人一直捱到十一月的正日子,始终没有等来解除禁足令的恩旨。年宴也没有她的份儿,闲适之余,揽镜一看,红颜不在,色如枯木,不由心如死灰。数次想自我了结,又下不去手,拖拖拉拉,捱到了开春,乾隆再次南巡,还是没有提到她。 病人还是很容易引起同情的,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早已淡然,仍有一个宫女在思及明年就要出宫了,想劝玉贵人看开一点,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德。记得自保要紧,也不给玉贵人传消息什么的,只是偷偷看了一回两个格格,见她们过得都好。回来告诉玉贵人:“两个格格与舒贵妃娘娘、庆妃娘娘相处很好,两位娘娘待格格们如若己出,像极了亲母女,没有受什么亏……”您就放心吧。 本是让玉贵人宽心的话,可玉贵人听起来是完全绝望了,儿子被一笔抹去成了别人的,现在女儿也有了新额娘,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还是惦记着三个孩子,日夜思念,无心茶饭,心知儿女被抱走了,断难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只是痴痴念念,能再见一面。又有着糟蹋身体的意思,既下不去手痛快地自我了断,这样耗光了生机也行,省得活受罪,终于弄得快要死了。劝说的宫女看她这个样子,骇得不敢再靠前了。 其余宫女、太监们顾忌七格格与九格格的存在,怕担责任,见劝她也劝不下,不敢瞒着,当下报了上去。上头却跟没听到似的,这下大家都明白了,也不用怠慢,听领头太监的话,饭照做、药照煎,她自己不吃,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不几日,就有皇帝的话下来了:“病来病去十分烦人,老实呆着朕也懒得理会,朕最烦有人给朕添麻烦。” 宫女太监们心中更有数了,每回把饭菜原样端出去,还要大声感叹一回玉贵人居然不吃饭,与其他宫里的熟人说话时也要作担忧状说出玉贵人连煎好的药端到眼前都不喝,这样作贱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难道不念及两个格格年纪尚小了么?这话传到舒贵妃与庆妃的耳朵里,马上严令不许在格格面前提起,好不容易养得跟自己亲自了的便宜女儿,怎么能让她们再听到玉贵人的消息平添麻烦?玉贵人早是过了期的八卦,众人谈论的兴致也不大,在两妃的大板子压力之下,玉贵人的消息在紫禁城里再少有人谈起了。 ———————————————————————————————— 乾隆与老佛爷把玉贵人撂开不管,径自带着皇后等人去了木兰。玉贵人病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乾隆在木兰刚猎了一头鹿回来,听了信儿,顿儿都没打,转脸带着皇后一起侍奉老佛爷吃烤肉去了。钟茗扶着老佛爷,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昔日威风已极、威胁极大的令妃,被贬之后还要闹一点事儿的玉贵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紫禁城?她心里还在纳闷着呢,旁边一对母子早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钟茗想了一会儿玉贵人之死,黑锅要由谁来背,账要记到谁的头上,舒贵妃与庆妃两人是否会借此机会在两个格格面前扣自己一个罪名,以拉近母女关系。还有十五阿哥,玉牒是改了,会不会有人借着踩自己来接近与他的关系?然后下个黑手什么的?想得脑仁儿发疼。想了半天,还是要表明一下姿态,比如建言给玉贵人葬得体面一点。 老佛爷看不下去了,趁乾隆对臣下赐酒的空档拉过钟茗附耳言道:“你在难过的什么?又发的什么愁?你一个皇后,用得着为个贵人犯难么?她是什么金贵的人么?还是她娘家会跟你过不去?”言下之意,你在担心什么?“你好好的当好你的皇后,再没有用你担心的事!” 钟茗恍然:“媳妇明白了,只是一时心里转不过弯儿来。”担心什么的,都是多余的,只要地位依旧稳固,继续平静度日,皇后的身份就是块护身符。玉贵人是乾隆自己厌弃的,谁能借她生起事来?两个格格不用担心,而十五阿哥,只要永璂好好的长大、成亲生子,十五阿哥就翻不了身。 将到更年期 皇后身边的人知道这玉贵人与皇后较了这么多年的劲,实称得上是皇后最大的麻烦,现在她死了,不由得也喜笑颜开。皇后的敌人少了,自己这些皇后身边伺候的人只有活得更舒服。容嬷嬷更是高兴不已,十几年了,吃了多少闷亏、生了多少暗气,终于盼到玉贵人死了,多不容易啊! “娘娘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后宫里怕不会再有人有胆跟您作对了!”容嬷嬷的笑容发自肺腑,“十二阿哥又得皇上重视,十格格也养在老佛爷跟前。哈哈。” 钟茗呼出一口浊气:“嬷嬷,出去走走吧,在宫里少有空闲,到了这儿,正好散心。”危机警报基本解除,钟茗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玉贵人,或者令妃,一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 自从玉贵人消失以后,钟茗很是轻松了一段时间。木兰的天很蓝、承德的山色青翠,都很适合游玩。老佛爷的兴致也很高,婆媳两个带着随驾的眷属玩得心情舒畅。玉贵人之死对于老佛爷的影响不如钟茗那么大,她老人家只是单纯地享受生活。 这天,婆媳两个正凑在一处拆看京中信件——今年行围和敬没有随驾,但与行营仍有书信往来。信中提及京中今年一些趣事,又说到舅舅傅恒家的千金越来越有风范一类的话。老佛爷问钟茗:“傅恒的闺女,今年多大了?” 钟茗正要回答,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很匆忙。 “老佛爷、皇后娘娘,十二阿哥悄悄溜出行营,目下正在四处找寻!”小凌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个不留神,还在地毯上绊了一跤。 这下连信都没心情看了,婆媳二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什么?!” 永璂这回随驾,行猎时的收获依旧丰富,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以前那样兴奋了。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天底下最大的英雄,初次上场就满载而归,真以为自己是巴图鲁了。等慢慢弄清楚这是作秀之后,永璂对于跟随大部队行围,就失了兴致。为了哄父母、祖母高兴,公开场合他还是老老实实“陪大家玩”。一瞅准了空子,自己偷偷地跑去试试身手去了。 永璂是被兆惠提溜着“请”回来的,小脸上脏兮兮的,手里还抓着一只被羽箭贯穿的灰兔子,兔子的血一部分在毛皮上凝固成小块儿、一部分犹自黏答答的隔一会儿滴几滴。永璂一脸的兴奋,直到被满头大汗的兆惠送到御前,这才为时已晚地想起要检讨一下。 母亲和祖母好打发,看到他没事儿,就先软和了。他再讨好地道:“就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弄点东西孝敬老佛爷和皇额娘的么……”这一关马马虎虎也就能应付过去了。但乾隆这一关就不好过了,乾隆心里其实挺得意,这儿子有胆识,计划得也周密:永璂身边的奴才先被永璂用各种理由支使走了——有去准备次日要穿的衣服的、要去厨房吩咐永璂指定的菜单的、有去看看十格格在玩什么的,尔后永璂悄悄溜到马厩,出行在外不比宫里,行动要方便一些,木兰行围,十二阿哥少年心性弓箭不离手也不是什么新闻,让他顺利找到了马,一翻身,溜了。最后,在回去复命的奴才发现人不见、飞奔上报的这一点时间里居然小有收获,乾隆认为这个儿子很有前途。 但也吓个半死,幸亏发现得早,乾隆再以儿子为荣,也不大相信永璂现在的年纪万一遇到野兽能毫发无伤地逃脱。乾隆压下心里的得意,先把脸一板,开始训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居然以身涉险!”越说越后怕,“就是不遇上狼、熊,碰上雄鹿惊了马,你就危险了!” 老佛爷乐于宠溺纵容嫡孙,钟茗则觉得永璂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活泼时候,不能抹杀了他的天性,被他一说,老佛爷和钟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永璂遭遇了三重奏的围攻,撇撇嘴:“圣祖爷还亲征葛尔丹的,圈养的是猪,放养的才是鹰……” 梆!脑袋上挨了一下,一抬头,乾隆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永璂碍于兆惠在场,不好意思伸手摩脑袋,嘟嘟嘴老实了。 兆惠背上又出了一层细汗:“皇上,奴才再去巡一回营地,让下面的人加紧防卫。” “去吧!”随着乾隆一句话,兆惠嗖地消失不见了,小凌子大为叹服,这才是将军呢,干啥都快。 乾隆斜眼看了一回永璂,伸手替他揉了揉被敲出的鼓包:“男儿当横行,可也得先注意自身的安危才行!白龙鱼服,最是危险的。” “儿子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真本事,”没了外人,永璂说话也坦诚了,他年纪本不大,城府还没深到一定程度,这回露了底儿,“行围都是别人赶好了鹿让我射的,皇阿玛,儿子试过了,凭自己的本事,追丢了一头鹿,被瞒了……” 乾隆有些尴尬,老佛爷笑道:“兔子比鹿个头儿小多了,也灵活,不比鹿好猎呢!再说了,能让别人帮你赶鹿,那就是本事!” 乾隆也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祖宗遗风不可忘,可也不要把自己降成莽夫一类。” 永璂点着头“唔唔”了两声,眼睛亮了一点儿。 “好了,为了你溜出去,大伙儿担心了一下午,你这兔子啊,就给大家伙儿加菜了罢!”钟茗戳戳永璂半光的脑门儿,“小凌子,野兔拿下去,吩咐他们收拾了。” 永璂笑着一动手腕儿,带血的兔子就朝小凌子飞了过去,把小凌子吓了一跳险些失手把兔子掉到地上。 ———————————————————————————————— 自此,乾隆便有了一点改变,允许永璂出去射猎,不让人先替他设围——条件是永璂必须带上侍卫,保护他的安全。“侍卫不会对你的猎物出手,”乾隆郑重许诺,“以后想去哪儿都照此办理,朕不拦着你,可你也得让皇阿玛放心,是不是?赛威、赛广是朕跟前的稳妥人,以后就归你了!” 从这时开始永璂再往外跑,安全上就有了保障,回宫之后,偶有想单纯闲逛的时候,就照此办理。钟茗见永璂的安全不成问题,也乐见他走出温室。永璂得见市井民生、民间疾苦,大开眼界,应对行止成熟不少,也让乾隆很满意,皆大?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5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5部分阅读 大欢喜。 永璂私自出行的事儿一过,钟茗的生活就称得上是平静无波了。儿子越来越懂事,后宫一直很安静,女儿也是天天能见到,娘家越来越稳重,就是宫中琐碎细务,也是得心应手,一切尽在掌握中。现在陪老佛爷说说话,再召兰馨等人过来陪自己说说话,接见一下递牌子请安的福晋、命妇偶尔聚齐人手打打牌,就是钟茗的全部娱乐活动了。现在的戏,她不大爱听,听了也不太懂,索性不看了。 钟茗必须得承认,没了玉贵人、五阿哥,生活真是寂寞如雪。衣服首饰、儿女丈夫、规矩法度、各家八卦,钟茗说起来驾轻就熟,然而太轻松了,就不免寂寞,生活没有起伏。 其实钟茗很喜欢宅,但是宅在宫里,是件痛苦的事情。人生可以没有激|情,但是连一点适当的起伏都没有,就太难过了。宅女讲究的是万事随意,可宫里就不能随意。想睡懒觉,除非你病了,想熬夜倒是随你,但是没有电脑,而且第二天依旧要早起。应有的社交活动,除非你被打入冷宫了,否则就得按时按点按规矩的打扮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完美地扮演着你的角色。 有危险笼罩的时候,钟茗开足了马力,从精神到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凡事都积极,日子忙碌辛苦,却是充实。一松懈了下来,什么毛病都来了,人变懒了,心也烦了。就像是经历过了高考的学生,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整天累得要死,巴望着早日升到大学,可以甩开了小辫儿玩个痛快。等到了大学,也确实轻松了,经历了什么都新鲜的轻松日子之后,忽然觉得无聊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事儿都懒得去做,觉得自己整天都是在混,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根本是在浪费生命。 经历了这样的一番转变之后,钟茗难得地真正地抑郁了,什么不顺心的原因都没有地抑郁了。虽然木兰的天仍蓝、承德的山仍翠,终没能让她提起精神来。在外头犹可,没事儿还能到草地上踩踩不用罚款的草,划划不用押金的船。 一回到宫里,钟茗自穿越以来,时隔五年再次病倒了。这回连太医都诊不出大毛病来,来来回回说的只是‘劳累过度’、‘心神耗损’,别的什么原因也没有。钟茗一面打盹儿一面腹诽,你才劳过度、你全家都心神耗损!我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我倒是想‘劳累’想‘耗损’都没地儿耗去!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劳累’、‘耗损’了?”钟茗的话冷嗖嗖的。我刚穿过来那会儿担惊受怕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来说了?有没有搞错啊? 太医心里打鼓,对于缠绵病榻的人,病啊病的就病习惯了,反而经得起种种病痛,轻易不会死。而身体一向健康的人,一旦病起来就不是个小事。皇后这几年,平安脉相看起来都很健康,身体也好,几乎没生过病,太医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皇后崩了,大家跟着一块儿倒霉——什么毛病没查出来,人反倒让你医死了,不找你的麻烦找谁去? 太医只能开些温补的药方来,吃了也不大见好,皇后娘娘依旧一付恹恹状。这种恹恹的状态里还透着一丝诡异——皇后娘娘的饮食口味越发奇怪了,越来越喜欢喝汤,光喝汤水不吃汤里的肉,还嗜辣;平日没精神,稍有精神的时候让人念一回故事,一边听一边狠批,听《西游》她把唐僧骂了个狗血淋头,批完了,继续让人念,她再继续批…… 永璂求了乾隆,得以朝夕侍疾,钟茗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睁开眼睛,看到永璂渐渐脱了童稚有了英俊少年的模样,大感欣慰,只要他争气,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不对!永璂开始抽条长个儿了,原来还有的一点儿婴儿肥的脸颊都瘦了下去,看着好不心疼。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瘦了!太肥胖了不好,可也不能瘦了啊。吃的多不多?读书别太累了……”开始絮叨。 “皇额娘,儿子没事儿,听说长个儿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确实是这样,钟茗心里嘀咕着,现在想操心都没得操。原来还担心永璂的教育问题,可现在她根本插不上手,人家永璂也生长得很好,我人生的奥义已经变成‘静养’了么? 正想着事儿呢,嬷嬷领着十格格进来了,看着依旧水灵可爱,永璂一副好哥哥模样地多嬷嬷手里接过了她,行,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眼睛一翻,钟茗又睡过去了,没有看到永璂担忧的眼睛。 不说老佛爷连番赐药,就是乾隆也得空过来探望,钟茗还是一副淡然欲睡状。和敬、兰馨、晴儿轮番入宫,连已有两个月身孕的和嘉也顾不得养胎,都到床前侍奉。钟茗只觉得奇怪:“你们怎么都来了?大冬天的,还有和嘉,你还有个小的呢,头几个月正是要小心的时候,怎么也四处乱跑?” 和嘉心中发酸:“皇额娘,听太医说,头几个月也得走动一下,不然身子不好,生产的时候要吃苦头,这不,女儿想着,还是到皇额娘这儿来,才不用担心走动得多了招人烦,哪知道您竟这么说,既这么着,女儿可就回去了!”拿帕子抹眼睛。 钟茗以为她在撒娇装哭:“哎~我倒招了你这么一串子话来,不是怕你累着了么?” 兰馨听了,差点儿没哭出来,被和敬和晴儿一左一右拧了一把,才把眼泪给逼回去。容嬷嬷背地里却是真哭了出来了。 各种补品吃了不少,钟茗越吃越烦躁,到底还记得是在宫里,硬压着火儿憋得脸色更不好了。即使想发泄,想骂人都懒得动口。眼看着就到了年底了,新年诸多事物都要准备,钟茗强打起精神到了慈宁宫去。 老佛爷惊道:“你身子不好,躺着就是了,何必巴巴的换了衣裳再跑过来?” 钟茗不觉得什么:“是媳妇的罪过,居然想躲懒,懒觉竟睡了这么长时间,皇额娘别降罪才是。” “快坐下!”老佛爷急忙招呼着,“有什么事儿,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你亲自来?” 钟茗觉得老佛爷这话说得未免太奇怪,太客气了,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立即精神了一点儿:“那怎么成呢?这些日子没来请安,已是罪过了。又有正事,怎么能轻狂了起来呢?” 老佛爷用很让钟茗生疑的和缓口气问道:“什么事儿啊?” “年节快到了,各处扫尘、各礼、赏赐……”钟茗说明来意,“总要开始准备了,媳妇来跟老佛爷讨个主意。” “你既病着,就不要很操心了,万事有我呢!你前些日子躺了,我的皇帝急得不行,永璂兄妹两个可担心了呢!” 原来说的是这个,钟茗不担心了,警报解除,笑得灿烂已极:“媳妇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下面就是研究新年的事情了,这是做惯了的工作,闭着眼睛都不了错,既然如此,钟茗干脆真的闭上眼睛了……老佛爷看了心里直叹气,看累得这个样儿。悄悄打个手势,坤宁宫的人就把钟茗小心移到了慈宁宫床上歇着了,等钟茗醒来请罪,老佛爷还满脸包容:“累着了吧?” 钟茗这个样子,乾隆愁得要命,怎么永璂好好的,永璂的额娘又这样了? 老佛爷带着埋怨:“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你一桩桩的数过来,件件都是出力费神不讨好的,能不累着么?” 乾隆默然半晌,方道:“那让皇后好好休息一阵儿罢,可是这宫里——” “我盯着罢。” “皇额娘还有十格格要顾看呢,”乾隆不好意思说‘您都这把年纪了,更容易累坏掉’就拿女儿当借口,“儿子让舒贵妃准备年节,庆妃、颖妃襄助罢,皇额娘揽个总,您看怎么样?” “好!” ———————————————————————————————— 皇后病了,后宫里当然要受影响。众宫妃都打点着礼物,上赶着去坤宁宫请安。谁不知道十二阿哥储君之势已成,今日之皇后就是翌日之太后?为了日后生存计,也要好好讨好一下皇后才成。 到了坤宁宫,见皇后除了提不起精神,万万看不出任何不妥来,心里疑惑到了十二分,也不敢问出口来。再看皇后有些发懒的样子,舒贵妃与庆妃心里大惊:[皇后不会又怀上了吧?她都多大了?] 这两人如今日思夜想,不是圣宠,而是儿子!年轻时盼宠爱,年纪渐长,眼光长远了,才知道子嗣的重要。自己重视什么,自然会关注什么,两妃越看皇后这样越像是怀孕,心里一下子酸到了二十分。 庆妃比舒贵妃更会做人,把表情调整到一个更为关切的程度:“娘娘这不是,有喜信儿了吧?” 钟茗脑袋嗡了一下,觉得全冷冒了一回汗,近来信期不准,似乎……放松下来就骇笑道:“怎么会?”吃这一吓,脑子更懵了。钟茗讨厌这样晕晕乎乎的感觉。 当然不会是有身孕,太医细诊了一回脉,也是这个结论,更兼钟茗信期又至,让老佛爷很是失望了一回。太医仔细观察了这些日子,悄声问了青蛾等皇后信期的问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脸上青几分。皇后这不但是没怀孕,而且,是快要到不能怀孕的年纪了。皇后都四十好几了,几乎快到不要怀孕的年纪了。专攻妇科的太医一算,这么闹腾个几年,皇后该彻底生不出来了。可是这话,你敢跟皇后直言么?甚至这话都是不能明着公开的!没人逼问,最好跟谁都别说。老佛爷只问了是不是有喜,太医就不会找抽地说皇后这是快要停经。 舒贵妃光听到皇后不是喜信就高兴了,从慈宁宫里出来就更高兴了,即使拼命压抑,她的脸上还是透出一丝兴奋来!老佛爷命她暂掌后宫了!虽然还有几妃襄助,还要向老佛爷汇报,但是,这可是实权,是老佛爷与皇上亲口给的实权。以往襄助,都是皇后发话,现在授权的等级提了一个档次,舒贵妃怎能不喜? 咸福宫的奴才齐齐磕头为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舒贵妃很有点儿得意,入宫这么多年,数这些日子过得顺畅。 舒贵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仔细照看皇后的病情。太医吞吞吐吐,打听帝后的病情,是件忌讳的事儿,他们并不敢全说。然而太医是个不好做的职业,如非必要,是绝不敢打包票说此病万无一失的,皇后这回的情况搁两百多年后,有一名词叫做更年期综合症,太医就更不敢说了,只能拼命开些滋阴的药方给皇后培养着。舒贵妃就理解为皇后之疾难愈,处理起宫务来越发的上心了,因而新年过后很得了老佛爷几句夸赞。 钟茗就在万事不费心的情况下过了一个舒服年,开了春就是乾隆二十八年了,一年一度的小选又到了。 “娘娘!娘娘!”容嬷嬷的声音很急切,钟茗不得不给予更大的重视。自从令妃越来越吃鳖,容嬷嬷就越来越淡然了,已经很少有这样大呼小叫的举动了。 “嬷嬷?怎么了?”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 容嬷嬷就差满地乱转了:“我的好娘娘!您没发现么?咱们宫里有几个粗使上的宫女也到了出宫的年纪了。” “正好小选轮换了,选新的补进来就是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钟茗深觉奇怪。 “嗐!您怎么忘了这回小选是别人主持的了?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十二阿哥身边的人就快要被换了,连同咱们宫里的这两个,预备着替补的人,都是舒贵妃那里的!” “什么?!” “听说,坤宁宫这里,预备新填进来的是舒贵妃亲自看中,还留下来说话的。十二阿哥那里的,一个是舒贵妃亲挑的,另一个是舒贵妃从自己宫里特特拨出来的……” 当年永璂出生的时候,伺候的人都是花了很大心思挑选的。身边除了嬷嬷与太监这些是要一直在宫里当差的之外,伺候的宫女却不是齐斩斩地同一年入宫的,而是分成几批。有将要出宫的,因是熟手,被派去梳理一下伺候的规矩。还有已经入宫三、四年不等的,看着可靠,又经过观察考较会伺候的人,选这样的人,还有六、七年的时候要呆在宫里,正可长久用着,不用经常更换,能更好地伺候主子。另有几个是新进的,跟在老人身边调教着,等老资格的到了放出宫的年纪,这些人也成了熟手,知晓永璂的习惯了,正好接着伺候,免得青黄不接。永璂生于乾隆十七年,今年是乾隆二十八年,到如今正是十一年,伺候的人轮了好几拨了,今年又有需要替换的了。 舒贵妃代掌宫务,恰逢着替换宫女,她把人换了,无可厚非,但是换的人都跟她扯上了关系,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舒贵妃不用借玉贵人生事,她自己就能办出事儿来。对付一个皇后,有什么好办法?答曰:架空她!把她身边的人都换了,盯紧了,她有什么举动我都知道了,知敌先机,还有什么好怕了? 亏得容嬷嬷的消息灵通,在分配结果没有敲定的时候得了消息。容嬷嬷本不欲在钟茗‘病重’的时候打扰她,但是眼看着刀子都划到眼眉前了,无论如何,也要钟茗出面了,这才咬牙跟钟茗说了。 “她们这些日子,不停地对十二阿哥示好,”容嬷嬷又加了一句,“比当年令妃待五阿哥还亲热……” 别说什么:都是我玩剩下的,你也要拣出来用?甭管是谁玩剩下的,只要有用就行。设若钟茗真一病不起,就是知道舒贵妃做了什么,她也有心无力。这下好了,懒病彻底治好了! “唰!”地一声,被子被掀了起来:“更衣!我倒要看看舒贵妃给永璂挑了什么好模样儿的人!” 治愈了! 种子到了湿润的地里就要发芽,除非这种子被虫蛀了、被煮熟了,入了宫的女人,即使本来不想争强好胜,现实也会逼得她‘上进’。宫里跟红顶白的事情是常有的,你一不‘上进’,太平日子都没得过。舒贵妃一路而来,先头是一直被令妃压着,她使不上劲儿。如今令妃被皇后使法子拿下去了,皇后自己又病了还眼瞅着有一睡不醒的势头,她又掌了宫中大权,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本不是个很会讨乾隆欢心的人,心眼儿也不太灵活,但是大势摆在眼前,她要是再看不出前景来,那就该愧对乾隆给她的位份了。她也没有胆大心大到从现在开始就谋害个皇后什么的,只是心里有一丝期望——这回论资排辈,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只要皇后一崩,眼下大好局面,统统会由她来接手,那她还争什么?连已经得皇帝青眼,专程独立培养的未来太子都能顺手接收了来,皇太后的名份眼看就要收入囊中,舒贵妃也没傻到现在就等不及地下手。她只要静静地等皇后崩了就成了,这点见识舒贵妃还是有的,因此面上愈加恭谨,老佛爷对她也颇为满意了。 舒贵妃认为不对皇后下手,不代表不可以安排一二耳目,也好及时知道一些消息,这是宫里人惯常用的手法,正好遇到小选这样的好机会,舒贵妃也就不客气地准备插两个钉子。至于永璂,舒贵妃是有些冤枉的,本来她觉得要照顾好十二阿哥,这样才能在皇帝和老佛爷面前露脸儿,皇后大安了,也要承她一份人情,日后十二阿哥登基,她的日子也更好过一点。然而到皇后一直不起,她又代掌了宫务,心情就有一点微妙的转变了,更兼庆妃、颖妃抢先对十二阿哥表示出了母亲般的关怀,舒贵妃开始当仁不让了。 想法非常好,但是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皇后驾崩。现在皇后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还在慈宁宫里跟老佛爷谈笑风生:“人家都是春悃,我居然是猫了个冬。” 老佛爷大笑:“你是熊么?” “咳咳,不独熊会猫冬,人也是会的,”皇后正色地道,“媳妇已经亲身试过了,很对!猫冬之后,精神更好,皇额娘也可一试。” “哈哈!好啦,正好你大安了,小选的事儿都定了,你来参详参详,这回可不许再累着了。” “哪儿就能累着人呢?媳妇儿那是闲得,人吧,不是累狠了才不想起来的。反倒是越睡就越想睡、越懒就越起不来,这不,一狠心爬起来了,什么毛病也没有。您就放心吧,太医什么门道也没说出来,可见是懒的。” “就你会说,快来看看罢!” 舒贵妃傻眼了。 “这些使唤人手去年已补得差不多了,今年不过是些轮换的,并不用很费心,倒是明年选秀,要早些立下章程来。前年(乾隆二十六年)的秀女,大多指了婚,后宫没添上什么新人。如今这宫里倒是老人居多,不大活泼,恐伺候皇上不周到呢且生养上也过了最佳的年纪。明年选秀,一要顾着皇上龙体,二来也要给后宫添些新人,能添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就好了。” 舒贵妃更傻了。 老佛爷听钟茗把乾隆的身体与子嗣都考虑到了,深有同感:“那就要年纪不很小,人也稳重的了。” 老佛爷说的稳重,一般是不会得乾隆喜欢的,钟茗心里有数,才会把乾隆的身体放在第一位来说。老佛爷留的人,乾隆恐怕看不上,例证就是‘自己’,说不定乾隆就不会留人。乾隆看上的,大概是婉约一类,老佛爷考虑到乾隆五十开外的年纪,又有香妃的前车之鉴,大约不会喜欢这样‘狐媚’的,也留不下来。就算留下来了,前者不得圣宠,后者有老佛爷弹压。这样的盘算是不能对别人说的,钟茗看着舒贵妃面上变色,颇为解气。 娘的,后宫的事儿,一时半会都松懈不得。别看你集中精神的时候,宫里什么事儿都没有,那是因为你重视了,有什么苗头都让你给掐灭了、镇住了;你一松懈了,牛鬼蛇神跳出来不说,憨厚老实的都要作耗。所以说,什么事儿都要算到前头,万不能给人以下手的机会。 钟茗心里发狠,以后不能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不到永璂正位,就不能高枕无忧。 ———————————————————————————————— 庆妃正在给新绣的荷包选打绦子的丝绳,闻说皇后大安了,手一顿:“收拾更衣,给娘娘谢喜去。”脸上阴霾一扫而过,又笑了,舒贵妃…… 鄂贵人面露急色地等着婉嫔拿主意。婉嫔道:“这里头有我什么事儿?更没你没事儿了!”遥看十五阿哥在院子里迈着小短腿撒欢,“带好阿哥就是了!”要着急的是别人啊。 皇后生气了 皇后痊愈,宫中大权自然要收回手中,这是毫无疑问的。有了皇后痊愈这件事儿,宫中各处平添了几分喜气。乾隆、老佛爷、十一阿哥、十二阿哥等处自然是真心欢喜,而宫妃们就有点兴灾乐祸了——舒贵妃先前的架式有点儿太足了,让她们有种被压着抬不起头来的错觉,又暗恨皇后即使死了自己等人也得不到好处,更要嫉妒一下最有可能得到好处的舒贵妃,现在皇后好了,舒贵妃还不得倒霉? 庆妃在上一回的事中没捞到什么好处,此时见皇后复出,心里正是巴不得,舒贵妃一坏事儿,自己就是妃子里的第一人了,后座可以不奢望,但是宠爱、甚至子嗣就可以巴望一下了。把绣好的荷包往小炕桌上一放,招呼着心腹宫人:“流纨,我年闲时做的抹额呢?还有,上回得的老参与鹿茸,都找出上好的来,咱们给皇后娘娘道喜去!” 流纨见庆妃如此高兴,未免有些惊奇,庆妃与皇后的关系平平,倒是皇后对舒贵妃颇有提拔之恩的:“奴才都小心收着呢,这就取来。”不一时一样一样地点清了拿来,让庆妃一一过目了,这才又仔细包好。见庆妃没别的吩咐了,趁着庆妃还没招呼着更衣上妆的空档,流纨小心地道:“娘娘,皇后娘娘大安,固然是喜事,可娘娘怎么这么高兴呢?”让皇后跟舒贵妃连手了,这宫里还有别人的活路么? 庆妃正是心情好的时候,耐心也多了,伸出凤仙花染的指甲点了点流纨的额头:“皇后与舒贵妃,是脾气极像的两个人。皇后这些年越发和善了,倒是舒贵妃,从这两个月的行止上来看,竟比皇后当年所为气势更盛的,真要让舒贵妃得势,后宫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好不容易熬到皇后和气了,我可不想再受二遍罪!” 流纨能成为庆妃的心腹宫女本就不笨,她应该能想到的,只是先头光顾着跟庆妃一道琢磨着如何在皇后之病中谋取好处了,倒忽略了其他,此时庆妃略作提点她也就明白过来了。当年皇后上位的时候,庆妃等还不是她的对手,故此皇后正位中宫之后,除却硬赶上跟皇后较劲的令妃,其他人的日子并不难过。而舒贵妃,正是与令妃、庆妃年龄相仿的妃子,正是有力的竞争对手。皇后不会与庆妃等当年没对她正位有威胁的人太苛刻,舒贵妃就不一样了,真要是现在的皇后没了,舒贵妃成了皇后,那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庆妃了。难怪庆妃如此高兴了。 流纨也跟着一块儿高兴了:“奴才记得您还给十二阿哥送过东西的,这回要不要也——”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庆妃回过味儿来,正在套指甲套的手一顿,险些折断了左小指上的长指甲。拨下了指甲套放到一边,庆妃伸出手指在梳妆台上划拉了一回:“这个万不可多嘴,皇后娘娘还在呢,咱们……” 流纨会意:“娘娘放心,奴才醒得,”小心地拿起梳子来给庆妃重新梳头,“要说,娘娘也不用担心的,皇后娘娘玉体违和,娘娘按时请安伺候的并没有差错,念着皇后娘娘的恩德,又格外照看一下十二阿哥也没什么不妥。咱们宫里不过是遣人问安而已,倒是舒贵妃,闻说她还打量着小选的时候往十二阿哥身边塞人的呢?” 庆妃舒缓了脸色:“她倒是大家子出来的,管事儿也有一手,只是太心急了。要是皇后娘娘真的……了,她这么做是再妥当不过的了,可惜,皇后大安了。”庆妃说到这里倒是住了嘴,换了她到了舒贵妃这个位置上,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她的位份没有舒贵妃的高,为此还暗恨了好久。 流纨又陪着说笑了一会儿,麻利地给庆妃梳好了头发,又服侍着插带好了首饰。庆妃道:“不用太繁复的,简单着些,倒是衣裳的颜色不要太沉了。” 到了坤宁宫,庆妃给钟茗行过礼,又谢了座。坐稳之后,接过染墨奉上的茶,这才抬眼打量一下皇后。只见皇后一身明黄|色的旗袍,戴的是红宝石的首饰,人显得极精神,看着倒比年前丰满了一些。庆妃笑着奉上了礼物,才道:“娘娘吉人天相,奴才瞧着您倒是比以往更精神些了呢。” “难为你费心了。” “娘娘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庆妃连忙道,“娘娘玉体违和之日,奴才六神无主,如今娘娘大安,奴才这才算是落到了地上。要说费心,皇上和老佛爷才真是挂心皇后娘娘呢。还有十二阿哥,年纪轻轻的就有那么大的孝心。奴才这点子小心思,在这三位面前,怎么敢拿出来显摆?” 钟茗听庆妃提到了永璂,眼神沉了一沉,庆妃也发现了,就顺着夸赞起十二阿哥的‘纯孝’来,又说:“不怕娘娘恼,奴才们瞧着十二阿哥如此辛苦,既佩服也有点儿担心的。” 主子说话是没有奴才插嘴的份儿的,这是常识,但是如此主子有不方便自己说出口的话的时候,奴才必须责无旁贷地为主子表白。流纨倒也有点脸面,此时就陪着笑把庆妃的担心再描述一番,最后不忘表白一句:“庆妃娘娘打发奴才探望了十二阿哥一回,又因碍于彼此身份,并不敢太靠前。” “你们辛苦了。” 得了这么淡淡的一句,庆妃主仆更要表白了,庆妃道:“辛苦也轮不到奴才呀,论孝心,要数十二阿哥,论关心要数两位圣人,论辛苦,该是舒贵妃才是。” 流纨给庆妃作注解:“是呢,奴才还遇到过舒贵妃、颖妃等娘娘打发看望娘娘与十二阿哥的人呢,舒贵妃怕十二阿哥一心侍疾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还要把她跟前儿跟了五年的贴身宫女打发去伺候十二阿哥呢,想得可周到了。” 庆妃就叹道:“小选的事儿奴才也知道,奴才居然没想到这一节,真是该死了。”心里却觉得想到了这一节的舒贵妃,这回才是真的要该死了。 钟茗开始还在生气,越听越觉得庆妃的话似有所指,反倒平静了下来。舒贵妃她当然要敲打一下,但是也不能让庆妃太得意了。当下钟茗岔开话题:“说到小选,前阵子仿佛是你与舒贵妃一道儿选看的?你看到有什么能干可留的丫头没有?” 庆妃心里一突,嘴上越发小心了:“奴才不过是跟着舒贵妃后头应个景儿,小选年年有,一应的章程规矩都是现成的,哪轮得到奴才随意品评?” “真是个麻烦事儿,只好从头再看了。” 庆妃更不敢说话了。 ———————————————————————————————— 庆妃告退之后容嬷嬷依旧抢先发言:“娘娘,庆妃娘娘这像是在给舒贵妃下眼药啊!” “不用‘像’,本来就‘是’,”钟茗倚着个大靠垫,“这宫里就没一个省心的!以往有令妃压着,她们都老实,现在一个一个都蹦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舒贵妃更可恶些,居然把主意打到十二阿哥头上了。” “还不能立时就给她没脸,她没功劳还有苦劳呢,谁叫我以往有事儿都交给她暂掌宫务呢,只怕她没少趁机掺沙子,先办这个吧。” “嗻。” 钟茗与容嬷嬷趁着小选轮换的机会再次筛选人员不提,她们先不动舒贵妃,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出手的还是钟茗想不到的一个人。 皇后大安,皇帝与皇太后固然高兴,母子二人谁也不愿意皇帝老是死皇后,然而最高兴的还要数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乐了一回,跑到坤宁宫又看了一回母亲,再摆出刚刚掌握得比较熟练的皇子气势,到太医院晃了一圈儿,赏完了有功的太医紧接着就拉下脸来逼问皇后病情真相。得到确信,他的皇额娘绝无性命之忧,十二阿哥放下心来回到了北五所的住处。 北五所如今显得极宽敞,若大的院落现在只住了两个阿哥,十一阿哥又在对着《五牛图》神神叨叨了,永璂回到北五所问了一回,也就不去打扰他了。进了自己的屋子,嬷嬷、太监、宫女一齐围了上来,永璂的||乳|母章嬷嬷就开始问跟着他出门的小太监今天永璂的行程,听说去了太医院还把袖子里的荷包赏了人,连忙让人再取几个荷包来备着。 永璂道:“嬷嬷且不必这么忙,我歇会儿晌才会再出门呢。” 章嬷嬷道:“万一临时有事呢?赶前不赶后。”章嬷嬷自有盘算,看着乾隆当年几个||乳|母如今的风光,丈夫、儿子都沾光有出息,十二阿哥真能登大宝,那自己也是要跟着风光的。身为||乳|母嬷嬷,伺候好皇子原是本份,再有未来的大好前途激得人心火热,更是尽心尽力了。 正说着,永璂身边常伺候的宫女琥珀使个托盘托着五、六个荷包进来了。一面清点东西,一面嘱咐永璂在外面要小心之类的话。章嬷嬷皱了一下眉,又松开:“可惜你竟要出宫去了,爷身边得力的老人儿又要少了一个了。”原本在章嬷嬷面前琥珀这样嘱咐的话算是越权的,然而她今年要放出宫去,念在她一直伺候得力的份上,这样的嘱咐实是情真意切,章嬷嬷也不忍苛责了。 因琥珀提起话头来,章嬷嬷就打发不相干的人退下,才对永璂道:“爷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奴才倚老卖老的就多句嘴,爷自个儿也要多想想了,皇后娘娘一病,蹦出多少牛鬼蛇神来!眼看着琥珀出宫,要不是老天保佑,皇后娘娘大安了,还不知道要有个什么人来顶她的缺呢!” 琥珀也大着胆子道:“听说,坤宁宫里的人,几乎也要被换了呢。” 章嬷嬷也道:“爷慢慢的也要有主意才好呢,您和皇后娘娘,恐怕被小人惦记上了。”作为永璂的||乳|母,章嬷嬷知道的要多一点,因为乾隆提过明年先秀要给永璂指一侧福晋的事情,钟茗曾召章嬷嬷说话,要她看好永璂,不可使与宫女过于亲近之类。章嬷嬷知道了这一内情,惊觉自己一手抱大的奶娃娃快要成|人,几乎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故此章嬷嬷不敢怠慢,也渐渐把永璂当成大人来看,平日说话也更小心几分,不似对孩童一般只是哄着了。 章嬷嬷在皇后‘病重’期间,见舒贵妃常使人来向十二阿哥问好,本是很感激的,还说过两三回舒贵妃真是好人。连舒贵妃为永璂选使唤宫人,也觉得是舒贵妃细心,不因皇后之病而怠慢了十二阿哥。等到皇后大安,章嬷嬷再看舒贵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舒贵妃都像是有阴谋的样子。 说白了,舒贵妃没选对时机,皇后病了要她暂掌六宫,然而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皇后一病不起。只要皇后一直不好或者干脆死了,舒贵妃就是后宫之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谁提起来,她此时的所有举动绝对是正当且对各方面而言都考虑周全的,都不能说她一个错字。可皇后一旦好了,她的举动就十分不妥,成了谋算皇后、皇子,阴谋要掌握后宫、架空皇后了。 永璂尚带着一丝稚气的小脸一沉,颇有气势地道:“知道了!琥珀要出宫了?记得皇额娘说过,宫女出宫之后年纪都不算小了,嫁人不易,嬷嬷到我库里取……二十两金子作贺,算是我的心意,皇额娘这两日保不齐还有赏,不会让你难过的。” 章嬷嬷领命,琥珀又跪下谢恩,这才服侍着永璂躺下。 永璂午睡醒了,就有养心殿的小太监来传旨,宣十二阿哥去见驾。章嬷嬷连忙带人上来伺候永璂梳洗,永璂穿戴停当了才跑去养心殿见乾隆。乾隆心情不坏,今年正月乌罕、巴达克山、霍罕、哈萨克各部使人进京朝贺,显出一种‘万国来朝’的气势,兼以皇后大安,乾隆一面作出‘以纳世通为参赞大臣,驻喀什噶尔,总理回疆事务’的决定,一面琢磨着再祭一回陵,召永璂来就是跟他解说一下回疆事务,顺便提一下祭陵的事情让永璂有所准备的。 永璂道:“刚好儿子还想求一求列祖列宗呢。” “你要求什么?” “求列祖列宗保佑,大清国运昌隆,嗯,老佛爷、皇阿玛、皇额娘都长命百岁。皇额娘病了一回,我吓坏了。” 乾隆摸了摸永璂的脑袋:“你有这份孝心就好。” 永璂笑弯了眉眼:“那是,儿子今天还去谢过了太医呢。”这事儿早有人报给乾隆听了,乾隆只点点头也就不再追问。只听得永璂又道:“皇阿玛,舒母妃喜欢什么东西呢?” “问这个做什么?”乾隆有一丝不喜地问。 “皇额娘病着的时候,她很照顾儿子的,宫里的事务一把抓。都这么辛苦了,听说琥珀到了出宫的年纪,怕奴才们伺候得不好,还特特地把她的心腹宫人安插过来顶替了皇额娘指给儿子的丫头,再关心儿子不过了。儿子想好好谢谢她,可是,嬷嬷们说,儿子长大了,不能再跟宫妃们走得太近了,儿子想跟皇阿玛讨个主意。” 乾隆的太阳|岤一突一突的,看看永璂仍旧一脸诚恳天真,心说‘安插’二字只是永璂顺口说错的吧?这孩子从来说话都是让人喷饭而不自知的。可是心腹宫人……念着昔年永琪与令妃交好的事情,乾隆心里的疙瘩越结越大。 不用钟茗特意让永璂明白这世界除了光还有暗,她一病,永璂自然而然就看到了许多原本忽略了的事情。 晚间乾隆父子结伴去坤宁宫里蹭饭,正赶上皇后召琥珀过来问话。乾隆听说这就是要放出宫的宫女,又看青蛾托着张漆盘,里面是衣料与首饰匣子,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是谁?” 永璂先答道:“这就是琥珀。”乾隆低头看了一下,见琥珀脸都不敢抬,像是个老实本份的丫头,顺口就赏了一百两银子。 钟茗起身迎乾隆坐下,才道:“这丫头倒是好福气。可惜要出宫了,永璂身边伺候的就少了一个,”琥珀心里一惊,生怕皇后一‘可惜’就开恩把她留在宫里一辈子,头上皇后又说话了,“琥珀,你看舒贵妃新指的丫头,伺候得如何?” 琥珀巴不得有这一问,一心想把新来的红绢捧上了天,以证明自己不是非留下来不可,但是考虑到红绢是舒贵妃的人,她伺候永璂有些年头了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也不想让永璂身边有一个不太可靠的大宫女,顿了一下才道:“红绢是舒贵妃娘娘身边得力的人,想是极会伺候的。就算她不行,十二阿哥身边的章嬷嬷也是很会调教人的,就是新进宫的小丫头,有章嬷嬷教导着,教什么就做什么比要改掉伺候原来主子时养成的习惯要方便,使起来也更顺手。” 行了,有第一句话就够了。 钟茗冷笑一声:“舒贵妃对我儿子可真好,你下去吧,好好当好这几天的差,我定让你风风光光的从宫里出去。” 琥珀一直低着头,坤宁宫的地龙仍旧在烧着,室内暖和得紧,她一脸的汗,擦都不敢擦,此时听了皇后一句‘下去吧’,连忙磕了个头,仍旧垂着脸倒退至门边儿才转身离去,额头碰在地毯上留下一点水印。 琥珀走了,钟茗就笑问永璂今天念了什么书,白天吃了什么东西一类,说话的空档与乾隆四目相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乾隆自是明白,夫妻二人难得地心有灵犀了,乾隆道:“永璂,你去慈宁宫陪老佛爷用膳去罢,朕与你皇额娘今天不过去,怕是老佛爷那儿会冷清呢。” “嗻。” 把儿子扔到慈宁宫去继续蹭饭大计,两人则在坤宁宫里说话。钟茗并不很敢把不高兴摆在脸上,怕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然而又觉得不表现出来倒显得自己很傻、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怕是更会助长了别人的气焰,弄出个 ‘皇后很傻很软弱,大家有本事尽管朝她招呼’的形势就坏了。所以对乾隆说话的时候就有所保留地生气了,生气还得掐着点儿,钟茗有点儿郁闷,语气里的怨念就很明显了:“病了几个月,原是感念有人辛苦的,不想她连我儿子都一并辛苦了!哪有庶母把贴身丫头给嫡子的道理?!永璂身边又不是一个得力的都没用,真有了缺,拿新来的补上慢慢教导也就行了,她倒好,不声不响地给我换了!” 乾隆先有了永璂上的眼药,倒没觉得钟茗气得不对,但他是皇帝,总不能跟皇后一块儿骂妃子,反要压下火来宽解皇后几句。钟茗本还担心乾隆的态度,现见乾隆虽然嘴上说着:“她少有担大梁的时候,处事难免不周。”不像是回护的意思。 钟茗带着一丝试探地道:“处事不周?难道不会请示老佛爷么?真是不用脑子。” 乾隆一眯眼,觉得自己也需要去慈宁宫蹭饭了。 ———————————————————————————————— 老佛爷收到过舒贵妃关于永璂身边宫女的处置意见的请示,但当时只是说十二阿哥身边有要轮换的人,至于如何更换,老佛爷并不知情,这就有春秋笔法的嫌疑。这个消息让乾隆的心情更坏了,连带的老佛爷的心情也不好了。乾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6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6部分阅读 想的与老佛爷想的还不一样,乾隆单纯地觉得舒贵妃这样在皇后还在的时候结好永璂,投机做得太明显了。老佛爷想得就多了,后宫里的事情,老佛爷比乾隆清楚得多。她现存的孙子里现唯有永璂看着最得意,怎能再容别人打主意? 然而舒贵妃已是贵妃,总不好因为给了十二阿哥一个宫女就随便罚了她——红绢还什么都没做呢,老佛爷发话了:“难为她还能兼顾着永璂,只是这宫里再缺人手,也不能夺了贵妃的使唤人去,让那丫头回去伺候她本主去吧!” 红绢是舒贵妃跟前得用的宫女之一,被舒贵妃以先跟着琥珀熟悉一下事务的名头早放到了北五所里,然永璂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大乐意有这么个空降的人过来,还一过来就是头等宫女的身份,即使是在皇后病着的时候也有人有意无意地排挤着她。开始还看在舒贵妃的面子上有所保留,后来皇后大安,舒贵妃的面子也可以踩在脚底了,红绢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近身伺候永璂的活她挨不上边,想插手了,就被人高高供到一边去。 她说一句:“我是舒贵妃娘娘打发来伺候的,万不敢这么闲着不伺候主子。”就能有人回一句:“皇后娘娘指派咱们来伺候十二阿哥的时候,更是不许咱们躲懒儿。” 红绢心中苦闷,宫里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跟在十二阿哥身边前途好,她是争了许久踩下了舒贵妃另一得用宫人才得了这个差使的,现在机会有了,却没半点进展。只能把整日里的遭遇记下,得空往舒贵妃那里汇报一下,给排挤她的人上点儿眼药再讨个主意。因她一直没什么进展,每回过去都是挨训居多,可她上了贼船就下不来,还得继续听着吩咐办事。好容易今天琥珀被皇后召去,出宫的赏赐都下来了,红绢觉得这是个机会,趁十二阿哥晚间去慈宁宫请安的机会跑去向舒贵妃汇报。 慈宁宫去宣老佛爷懿旨的人正是唐嬷嬷,在北五所没找到红绢,只能等她回来了再宣旨。章嬷嬷一撇嘴:“保不齐去了舒贵妃那里了吧?那是她的本主。”唐嬷嬷道:“真就这么大胆了?”“老姐姐,您不都亲眼看见了么?” 红绢得了吩咐急急赶回北五所准备表现,顶头就得了这么个处置,愣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唐嬷嬷也不理她,先把她送给舒贵妃,回到慈宁宫就先请罪,连说自己不会办差,耽误了时间。“奴才思虑不周,谁知十二阿哥的宫人居然跑到舒贵妃处了呢?奴才该先去舒贵妃处宣旨的,这样就一回全齐了活儿,不用耽搁了,反让老佛爷在慈宁宫里空等……” 老佛爷嘿然一声,捻着念珠,不再说话了。 ———————————————————————————————— 舒贵妃心里犹如一团乱麻,自从皇后大安,舒贵妃心里是不甘多于不安,大好的机缘,皇后居然又好了。这回不同于以往,皇后几年前也曾病得凶险,舒贵妃那次也暂理过宫务,只是当时还有令妃在,她的感觉不深;这一回,除了皇后,宫里数大最大,权利的滋味尝过了就难放下。皇后一好,舒贵妃给皇后请过几次安就称病不出了,窝在自己的宫里压下不安,算盘着这几个月因有年节大事,她的很多小动作都掩在这大典里并不显眼,在宫里也埋了不少钉子,或许……又心烦明年选秀的事儿,皇后提这件事情,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舒贵妃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新人。 白常在与新常在坐卧不宁,白常在自乾隆十五年封为常在,就一直跟着当时的舒妃混日子了,新常在则是去年六月新封,两人都在舒贵妃宫中侧室居住。皇后病而舒贵妃掌权,两人也有一丝窃喜,舒贵妃出头了,怎么也得培养一点自己的势力,那么一直跟着舒贵妃的两人许能得些好处,这几个月奉承得尤其用心。如今好处没捞到,恐怕要先垫背。舒贵妃轻易不便责罚,自己二人被杀鸡儆猴还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两人就结伴而来,很想旁敲侧击一下,让舒贵妃去皇后那里服个软什么的。 请过安,话还没开口,红绢被唐嬷嬷送了回来。唐嬷嬷说话很客气:“奴才奉老佛爷懿旨,先到北五所领人,不成想红绢姑娘在娘娘这儿,早知如此老奴直奔娘娘这儿倒是更便宜。”白常在与新常在对望一眼,都升起一丝绝望来。 钟茗得了北五所与慈宁宫两处消息,这才放心大胆地处置了起来。在动手之前还要先向老佛爷报备一下,钟茗在老佛爷跟前有了足够的立场。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再不表示愤慨一下,就未免太良善了,更容易给人以软弱的错觉。但是老佛爷不愿意宫里生□澜,钟茗表示很理解:“她既起了这样的心思,总要让她冷静一下。媳妇想把白常在与新常在迁出来,让舒贵妃好好反省。她既做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情来,还是别再带坏了旁人!” 老佛爷对于钟茗和舒贵妃两人心中所想猜到了八、九分,也不点破,淡淡提醒了一句:“别闹得太大。” 在老佛爷的默许下,钟茗开始了行动。 先是白常在与新常在被挪出了舒贵妃的侧殿安置到永和宫去,对外的理由也简单,永和宫空得久了没有人气。再有明年就是选秀之年了,会有新人入住,照例得跟着个主位先混一段时间,舒贵妃资格够老,规矩懂得够多,正是带新人的不二人选。两个常在到明年选秀结束,新人入住的时候再迁出,就显得太忙乱,所以要把她宫里的两个常在先挪出来,到时候只要忙着新人入住的事情就好,免得所有的事都凑到了一块儿。半句没提舒贵妃往永璂身边塞人的事儿。老佛爷与乾隆也满意钟茗这样的处置,既作了处罚权作提醒又没闹得很大。 白常在与新常在一步三回头,泪眼汪汪地迁到了永和宫里去,东西六宫一片肃杀,响鼓不用重槌,宫里灵醒的人多,这会儿才有人想起来皇后娘娘从来都不是吃素的!永和宫原是愉妃的寝宫,愉妃没了,永和宫也空出来了,一片萧索。没了主位的宫室,皇帝更不会常记起了,白常在与新常在日后的前程,已是断送了九分。 照钟茗目下的狠劲儿是恨不得把舒贵妃一道给塞到延禧宫的,可惜那地方现在有点儿忌讳,不能成行。下面就是派太医去看看那位病了的舒贵妃了,舒贵妃并没有什么生理上的毛病只是心里堵得慌,请脉的太医很诚实,‘郁结于胸’四字一说出来,就什么事都省了。 钟茗很想仰天大笑,欺负病人是不厚道的,可你要是装病,那就一点负担也没有了。舒贵妃还不同于当年的令妃,人家好歹是个宠妃装病约等于撒娇,舒贵妃的病就各人就各人的理解了。钟茗正好命舒贵妃‘静养’,病是舒贵妃自己要病的,什么‘痊愈’可就不归她说了算了。 后宫诸人还在战战兢兢地等着皇后继续发威,可皇后却像是揭过了这一层就罢手的样子,优哉游哉地选宫女。宫里的缺补完了还给宫外各公主府里分赐了几个,和嘉公主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还额外赏了两个||乳|母。 就在诸人暗道皇后真的不追究了的时候,钟茗正在询问容嬷嬷:“舒贵妃那里盯着的人,可靠么?” 容嬷嬷面上有些羞愧:“这回定不会错的,她那里有什么新的消息,娘娘必能马上知道的。”舒贵妃往永璂那里塞人的事情没能在第一时间知情,到木已成舟处置不了才急急回报,让容嬷嬷深以为恨。 “她要沉不住气才好……” 正在说着呢,就很快地传来了消息——舒贵妃在宫里动了板子,把红绢打个半死。钟茗怒道:“她脾气倒大!慎刑司就这么听她的话么?让打谁就打谁了都!” “娘娘明鉴,舒贵妃此时就是再傻,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唤慎刑司的人处置红绢那个丫头的,”容嬷嬷解释道,“当日唐嬷嬷领着红绢还给舒贵妃的时候,舒贵妃嗔着红绢不会办事,就要赏她板子。还是舒贵妃身边儿的侍监首领难得好心,劝了句‘这个时候不能惊动慎刑司的人’想为那丫头讨个人情。可舒贵妃正在气头上,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连个奴才都罚不得,未免太没面子,非要打不可。也没再叫慎刑司,就摁倒在院子里使小太监拿小厨房里担水的扁担一顿打了个半死……” “嬷嬷知道得如此详细,回话的人可靠么?会不会是作戏?”钟茗不得不问得仔细一点。 “舒贵妃那里没有明令禁足,与外间还是略有走动的,奴婢让浣衣局送衣服的人去印证过了,红绢只吊着半口气等死了。这与说的都能合得上。” “那个红绢,嬷嬷看着如何?” “娘娘的意思是?” “她可有苦衷?她主子吩咐,她也是避无可避。既已受了她主子的教训,咱们就撵她出宫,强如在宫里等死,令她不能再生事也就是了。”钟茗既恼舒贵妃打永璂的主意,连带的对红绢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若非是舒贵妃深信的人,怎会派到永璂身边?然而这是钟茗第一回独立操作关系宫人生死的事情,以前都是借力使力,宝月楼、延禧宫的奴才皆是引着乾隆与老佛爷下的命令,钟茗还能装作不明白,真到自己要动手了,又有些下不去手。想了一阵,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容嬷嬷奇道:“这宫里哪有清白的人?那个丫头,总要寻一新把柄处置了才是正理。总要‘杀鸡给猴儿看’,镇住了诸人不敢再打歪主意,不然‘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娘娘可就要睡不安稳了!” “这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下不去手,且这杀鸡儆猴,猴能看得出来,老佛爷也看得出来呢。” “为着娘娘越来越慈悲,这宫里越来越有人胆子大了,娘娘这是养肥了她们的胆子好跟您作对啊!那个死丫头娘娘不杖毙了她就是仁慈了,只冷眼看着就成,何必再多事?至于老佛爷,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您的意思,老佛爷早都明白了,老佛爷只是不让明着动舒贵妃,您拿红绢立威,也是应有之意。” 钟茗听容嬷嬷言语之间根本没把一个宫女的性命当回事儿,更有撺掇着自己下个狠手的意思。钟茗知道容嬷嬷说的是这宫里的法则,人善被人欺,大概只有到了老佛爷那样的位置,才有资本做一慈眉善目的佛爷吧。虽然早已置身宫中是非,钟茗还是不适应这样的观点。 容嬷嬷见钟茗犹豫不决,下了杀手锏:“娘娘真要养虎为患么?您倒是想着对别人宽慈,别人可愿意对您宽慈呢?在这宫里,宽慈就是软弱,就会为自己招灾!娘娘怎么不想想若是真让她笼络了十二阿哥会有什么后果?这回您放过了打十二阿哥主意的人,下回旁人见这么做不会受罚,就要一窝蜂的算计您和十二阿哥了!” “嬷嬷亲自跑一趟吧,亲见了红绢,若是真受杖责,横竖没通过慎刑司,那就是舒贵妃滥用私刑,直接训斥舒贵妃,让她老实点儿!要是没受杖责——” 容嬷嬷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光:“奴婢明白!” 好歹是跟着自己好几年的心腹宫人,旁的时候都还是伶俐的,独此一事没有办好,也不能完全怪红绢。然而当时在气头上,总要发泄一下,更兼耳朵边上还有挑唆的人,舒贵妃刚受打击的时候一个心情不好,没绷住打了红绢。打完了红绢,舒贵妃心中已有了一丝悔意,但她是主子,绝对拉不下面子跟个奴才陪不是。想了一阵儿,决定赏红绢些伤药、衣料等,算是把这事儿给抹过去。这也是宫里常有的事情,主子心中不快了,拿奴才出气,出完了气,给颗甜枣就算是仁厚了,还有打完了不给枣的呢。 东西还没赏下去,容嬷嬷到了。先客客气气地请过舒贵妃的安,然后说了是奉皇后之命来看一下舒贵妃,请舒贵妃安心静养,最后顶着皇后懿旨的招牌宣红绢来看。有皇后旨意在,舒贵妃拦不住容嬷嬷,恰又给了容嬷嬷表演变脸的机会。容嬷嬷板着脸借着钟茗的口气,开训了:“皇后娘娘还道是一起子小人嚼舌头,没想到是真有其事!舒贵妃也是宫中主位,怎能如此不知规矩?不经慎刑司而滥用私刑,行事狠决,毫无风范!” 舒贵妃对红绢刚生出来的那一丝悔意瞬间就被容嬷嬷趾高气昂的态度打到爪哇国去了,强忍着送走了容嬷嬷,舒贵妃气急败坏,但看红绢伤得重,不好再打,只能丢开。 舒贵妃不作理会了,不代表红绢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合意的奴才打完了撵去做粗使的活计,这本是宫里主子罚奴才最常用的法子,红绢失了舒贵妃的欢心,体面的活计没她的份儿了,只能被打发去干粗活。她自从做了舒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已不做这些粗活了,一时半会儿不能适应,更兼舒贵妃身边还有一个昔日与她争着出头的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没多久就连伤带病地死了。 舒贵妃这才慌了神,红绢是在皇后跟前挂了号的人,甚至老佛爷也知道有这么个丫头,她死了可不好交待。万不能引人注意,尽力瞒过这一时,随便编个死因糊弄过去,过些日子再有人问起,时日已久,想追查也追查不到了,这事情就算抹平了。且一个死人放在自己宫里,想着就觉得寒碜,舒贵妃命侍监首领亲自压阵,趁着早间众人往慈宁宫请安的当口,尽快报个暴病而亡把尸体运到化人厂去了事。 舒贵妃想错了一件事——就算是‘皇后盯着咸福宫’,也不是皇后本人搬着小板凳坐在她门口拿眼珠子死瞪着她的大门的。钟茗领人到慈宁宫请安,自有安排下的人替她盯着舒贵妃。红绢这么大的物件从小门儿里裹着被子搬出去,怎么着也有人能看到,更兼这后宫还是皇后掌管的,早吩咐下对舒贵妃要更注意一些。即使钟茗不特意吩咐,也架不住底下人要讨好皇后,想借舒贵妃来向坤宁宫下投名状。 慈宁宫里一群女人正对着和嘉的肚子猜这一胎是男是女,舒贵妃那里诡异的行止就被报上来了。说的人还特别委屈:“奴才接到信儿,说是舒贵妃宫里有个宫女暴病而亡,奴才觉得如今正是春夏之交,恐有时疫,想细看一下,可咸福宫的人死拦着不让看。奴才越发觉得可疑,招呼着一验……满身伤痕……像是……殴伤……” 老佛爷的脸刷地沉了下来,一条半条人命,在这宫里不算什么大事,宫里每年总要千奇百怪又无声无息地消息几个人,老佛爷所恼的是舒贵妃被罚仍不安生。钟茗用诧异的语气掩饰过心里的别扭:“早训斥过她一回了,居然还出了这样的事?” 老佛爷就问钟茗:“你知道的?” 钟茗心知老佛爷未必就不清楚自己派容嬷嬷去训斥过舒贵妃,此时还要作恭谨状解释了训斥事件的始末。至于皇后从哪里‘听说’舒贵妃用了私刑,又是谁向皇后打的小报告,老佛爷并没有追究。 舒贵妃的事情正发生在四月,又逢今年开科取士之时,乾隆必须作出一副仁君状,严词惩罚了舒贵妃,亲自把舒贵妃降位为嫔,九格格也被抱给了颖妃。 惩罚什么的,非得板子打到身上么?在这个宫里,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让她一直郁郁不得志,拔了她的爪牙,捆了她的手脚,比杀了她都狠!钟茗开始反醒自己的处事方式,舒贵妃这档子事儿,纯粹是自己给她惯出来的。当初为压令妃而引舒妃晋位本是不得已之举,但是事后一再的抬举就不对了,根本是个挖坑埋自己的蠢主意。后宫不容一人独大,只有行制衡之道,才能让皇后坐稳位子。 钟茗看了一回宫妃名册,深觉颖妃不敌庆妃,看来,容嫔、忻嫔到了晋位的时候了。 父女再见面 自舒贵妃降位禁足,宫里如今是庆妃、颖妃两妃并立,而最得宠者却是容嫔。钟茗对此局面很是满意,乾隆却因舒贵妃之事很不高兴,他原本打算去游圆明园的,但天下士子面前,他已作出一副仁君之状,总不好小老婆刚弄死了宫人他就跑出去寻欢作乐,圆明园之行暂且放下,改为进驻西内避暑。 西内很近,搬家不用费什么大事儿,就是偶有一两件漏带了的东西,也能立时着人取了来。这次避暑并没有出现一片忙乱的景象,倒是另有一件事需要先办妥——钟茗召齐了宫中诸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都恭敬地站着,仔细听了乾隆的旨意。上面乾隆的旨意写得苦口婆心,下面听的人心中各有所思,当然有人自我警醒万不能闹出人命来,或者说,想整死人也不能用这么明显的方法。更有人悄悄地打量着皇后,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依旧站得挺直,浑身滚着肃杀。不管妃子们如何想,钟茗却是一面听一面想笑,乾隆狠狠地表白了一番他的仁慈,以证明舒嫔只是个案,大清的统治阶层还是非常宽和的,宫里并不是时时草菅人命的,要后宫诸人引以为戒,云云。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乾隆这样的人,权当看乾隆演戏了。 听完了乾隆的表白书,诸人还得跟着表态,表示以后对宫中使唤人等按规矩行赏罚、不草菅人命、不滥用私刑。钟茗还要以皇后的名义,奉皇太后之命,下一道懿旨,约束宫中诸人,还要命诸公主、王府福晋、皇王福晋并其余内外命妇,治家务必不能狠毒。一番表演过后,才挨到了去西内消暑。 偏生这消暑也消得不甚安生。 以当年乾隆对香妃之宠,宝月楼占着西内最好的风景,容嫔错眼就看到这座带有回风的建筑,有无限感慨。她愣神的功夫乾隆的眼风已经扫过来了,顺着容嫔的目光一看,他也看到了这座风格明显不同的建筑。乾隆的脸刷地沉了下来,容嫔很快就回过神,看到了乾隆的表情,心里颇不自安,忙用话遮过:“再远点儿就是回子营了呢,似乎都能听到诵经声了。”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乾隆的游兴就减了五分。昔日紫光阁成,他赐宴的时候就刻意回避着看宝月楼,今天不幸又看到了,乾隆只能叹自己倒霉了。钟茗是知道内情的,只作什么也没看到,向乾隆请旨去老佛爷跟前说话去了。 乾隆这天晚上谁的牌子也没翻,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临近海子,本是清凉之所,他越想越觉得燥热,最后索性爬起来往宝月楼而去。到了宝月楼,才发现这地方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高无庸倒是知道一二,觑着乾隆的脸色,小心地道:“这还是老佛爷七十圣寿的时候,宫里修葺宫室,顺手就一块儿修了的。” 宝月楼虽还是回风,内部格局、陈设早已改变,格局磊阔陈设大方,看着心情倒是舒畅了一点儿。乾隆举步进来,本已作了惆怅感慨、纠结苦情、睹物反省的准备的,猛一看眼前景象倒错愕起来了。香妃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乾隆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月光朗朗透窗而入,乾隆释然了。谁没个失了心窍的时候呢,朕才不过失了这一次手,而且朕已经醒过神来了,不是么? 老佛爷闻说乾隆去了宝月楼,脸上就有点儿变色,这天早上对容嫔也就没那么亲切了。到乾隆下朝,过来跟老佛爷说宝月楼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赏给容嫔的时候倒把老佛爷吓了一跳,生怕乾隆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乾隆先对容嫔道:“你在宫里住着也不习惯,先前位份不够,不好为你破规矩,如今你也是有宝册的人了,也当得独居一宫。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去木兰前就搬进去罢!” 容嫔小心地应了,不安地回去打包东西去了。 老佛爷这才对乾隆道:“皇帝,你这又是为什么?” “不过是想明白了点儿事情,让皇额娘操心了,是朕的不是。” 老佛爷抽抽嘴角,不敢硬问了,等乾隆去前头批折子去了这才把钟茗叫过来问话。钟茗也是一头雾水,婆媳二人面面相觑,只能互相提醒着这几天小心观察一下。观察再三,直到合宫里开始打包行李往木兰去,也没见乾隆有什么不妥,婆媳两个这才放下心来,或许皇帝自己悟了。 ———————————————————————————————— 这一年的木兰之行钟茗照例一同去了,与以往每次一样,行程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去得次数多了,新鲜感就少了许多,权当是关在宫里许久之后的一次长途放风,倒也心情舒爽。与以往略有不同的是,今年比前几年动身的时间都要早不少,五月份的时候乾隆就带着一家大小浩浩荡荡地直奔木兰而去了。五月正当夏季,不知道这与“秋狝”二字极不相符的日期要如何解释。可皇帝乐意,大家还得收拾行李跟着走,没能跟着去的还捶胸顿足、恨恨不已。 今年出行,随驾的妃嫔是容嫔、忻嫔、豫嫔,留庆妃、颖妃在宫中支应。这样的安排钟茗还算放心,庆妃与颖妃正好制衡,让钟茗略有担心的是舒嫔,为此钟茗已下了命令——对待舒嫔要严格执行乾隆的禁足令,不许她与人交际。想想还是不放心,钟茗就把容嬷嬷给留在宫中,带了蔡嬷嬷随行。 皇子里,三阿哥、四阿哥因年长要当差,被留在京中,五阿哥仍是闭门读书,十五阿哥尚幼留在宫里,随驾的皇子就是八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另有一个六阿哥,虽然已经出继,乾隆许是为了弥补把他过继出去的一点愧疚,这回也把他召来伴驾。公主里跟来的就只有和敬、兰馨与八格格、十格格,晴儿再次有孕而和嘉产期将近两人都留在京中,紫薇正在京中安胎,而七格格与九格格仍是留在宫里。 屈指一算,这回出来的人口并不少,皇帝把大半个家都带了出来,各种车驾、仪仗前后相连很是热闹。出京当日倾城来观,天子脚下的百姓看了场热闹,当年落第的士子闻说皇帝今年出京较往年为早,也不急着返乡,就有多留些日子,没考到功名看场大热闹也是好的,回去也好有些谈资。 外面群情汹涌,坐在车里的人反觉得无聊了,宫眷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只能闷在车轿小小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嚣闹,五月正夏,即使摆着冰盆,还是让人觉得烦燥。吵闹也只是这么一段路程,出京之后就静了下来,静得让人更加无所事事。钟茗闲极无聊,叮嘱一回永璂骑马要小心,又看十格格在她自己的车里睡得正香,召来和敬与兰馨聊天。和敬消息灵通些,兰馨自明瑞出镇伊犁,出门走动得反少些,就与钟茗一起客串听众听和敬说八卦。书 包 网shubao2 和敬这回说的是果亲王福晋的事儿:“她的丈夫果亲王弘適以干与朝政削王爵,仍赏给贝勒衔,果亲王福晋觉得委屈,在家里与弘適吵了一架,亏得没有御史再参上一本,不然又是一桩罪过了。” 钟茗觉得奇怪,果亲王是亲王,在朝政上说两句话有什么不妥么?但是这样的话是问不出口的,万一果亲王真是做得过了呢?可一个亲王究竟要做到什么样才算是不干与朝政呢?钟茗想破了脑筋也想不出来,干脆撂开了:“这不是我们能想得明白的,对了,兰儿,你们家额驸可有信来?” 明瑞当然会有家书,兰馨斟酌了一下,才道:“有是有的,并不很多,最近一封还是上个月的。”明瑞的家书里提到了某位发配伊犁的人物,福尔康自被发配伊犁日子就不好过,阿里和卓一部恨他入骨,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非但不照顾他们家,还要暗中下绊子收拾他。香妃虽然死了,可阿里和卓还有个侄女在宫中正得宠,当地官员犯不着为个犯人得罪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明瑞到任的时候,交割手续清点各项事务发现了福尔康一家的名字,随行的师爷很敬业,打听到了不少的内幕,逐一上报给明瑞。据说阿里和卓还算有分寸,顾忌着清廷,倒没有下杀手,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折腾着福家,让他们求一痛快而不得。 和敬听得烦了:“好好的说起这些个扫兴的做什么?我们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儿是正经。今年皇阿玛的万寿又要在宫外过了,咱们还是合计一下寿礼吧。” 乾隆的生日是八月十三,每年的这个日期几乎都是在出行木兰与承德的行程安排当中,除非特意安排,否则只能在宫外过了。故此随驾的宫妃、阿哥、大臣等除了伴驾,每年必有一桩心事是搜罗着寿礼,安排好可靠的人按时把大包小包的寿礼完整、安全地带到圣驾所在之地——或木兰、或承德。不伴驾的人,倒不甚担心与皇帝的关系远了,至少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个现成的借口或差人或请旨亲至,来给皇帝送礼。 商量着琐碎的事情,时间过得倒是很快,到了木兰的时候和敬与兰馨已经把寿礼商量妥当了。钟茗只管竖着耳朵听着当解闷,见她们商量得仔细,也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送礼物也是有讲究的,到皇帝跟前,众人莫不想出个风头让皇帝记住,这两人能够相互商量比较,不使自己的寿礼在无意压过对方的、令对方脸上无光,称得上是亲近的表现了。 每年的秋狝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日程,何日集众臣会猎、何日饮宴、来朝蒙古诸部都有什么人等等,虽然今年是夏天到了,但是日程的安排仍是不能少的。对于钟茗来说,今年出行的变化,不但是日期提前了,还有一条就是她与永璂相处的时间变少了。永璂年幼小得不能上场的时候,是一直跟在钟茗身边的,到他能上场了,钟茗与他见面的时候就少了一些,到了今年,乾隆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母子相见的时间就更少了。 然而钟茗暂时是没有心情计较这些的,眼下正有件棘手的事情。那尔布的脸面越来越大,今年得以随驾同行。这是乾隆给的恩典,皇后不能擅见外臣,在宫里规矩大,皇后要以身作则,到了外头倒是能松动一下。故此那尔布虽然上了年纪,骑射之艺已经不行了,又不是殿阁重臣,乾隆还是把他带上了,许其得空见一下皇后。 钟茗也不欲与‘娘家’疏远太甚,正可借此机会与宫外通通声气,诚心诚意地谢过了乾隆的好意,钟茗等圣驾安顿好了、行猎已开始三四天的时候,才命人宣那尔布来见。 那尔布一来就给钟茗带来了一道难题——请过安、谢过座、钟茗又问几句公爵府上,那尔布就说到了正题上:“娘娘,转眼明年又是秀女大挑之年了,十二阿哥明年就十三(虚岁)了,娘娘有主意了么?” “永璂还小着呢,就算再等下一回,他也不过才十六,他正该趁现在多学些本事,婚姻之事,还是押后一些的好。免得分心不上进。” “娘娘,大婚了才算是正经成|人呢,十二阿哥只有大婚了,许多事情才能更上进,”那尔布努力说服钟茗,“只有大婚了、有了福晋,才能得岳家相助,才能有福晋打点家务,别人也才能不把十二阿哥当成小孩子来应付,只有这样,十二阿哥自身的份量才更重,才能领差办事。” 钟茗抿了一下唇,那尔布说的都是正理,钟茗就是先前没想过,经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但是——“助不助的,现今有什么要紧么?一个皇子与朝臣抱成了团儿,你要皇上怎么想?”钟茗压低了声音。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那尔布急急分辩,“奴才想着,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年纪相仿,总不能……” “皇上也跟我说起过永璂的事儿,我虽不愿永璂大婚太早,却也留意了。排单还没出来,明年究竟如何倒不好说,可我却是知道八旗里顶尖的人家明年并没什么适龄的姑娘。与其胡乱选人,倒不如再看三年。” “娘娘心中有数,奴才就放心了,”那尔布也缓了一口气,“可奴才还是得多一句嘴,未来的十二福晋,对十二阿哥很重要,”左右看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当年圣祖爷为密理亲王选的福晋是什么出身、世宗为当今世上选的孝贤皇后的家世,娘娘心里总要有个数儿……” 那尔布说着瞅了钟茗一眼,见钟茗若有所思,就暂时停了下来,静等钟茗细想一会儿。钟茗当然想到了,密理亲王是胤礽死后的谥称,他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娘家父亲是伯爵、叔伯等更是居于都统等位,富察家自不必说每代都有简在帝心的重臣。钟茗攥起了拳头,她想到了一个人——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祖父是鄂尔泰、父亲是封疆大吏、叔父伯父皆是位高而有实缺的人。当初可真是太危险了! 钟茗觉得那尔布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想得比较长远的,倒是真可以多听听他的意思的,就问道:“真要是皇上选定了,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让皇上改了主意不成?” “咱们或者可以略动一动,只要略透一点口风,至少能把水搅浑……” “不可!”钟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看皇上的意思,倒是对永璂更看重些,我们何必画蛇添足?”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娘娘就没问过皇上是什么主意么?得知道了皇上的想法,咱们才有活动的余动,否则功夫全是白费。” “阿玛像是有主意了?您倒是觉得哪家好?” 那尔布略一踌躇,说出了他的见解:“按说奴才倒是想让乌拉那拉家再出一皇后,然而自太祖以来,就没有出过连着两代皇后的人家。那拉家虽然是个公爵,可比起别人,还是显得单薄了,这是奴才等无能,帮不上十二阿哥。既如此,只好,从显爵旺族中选了。” “再出一个皇后这样的话,万不能再说的。”钟茗警告道。 “奴才省得,”那尔布先应了,又说出了让钟茗掉眼珠子的话,“若是蒙八旗里的人,娘娘最好拦下来。即使是博尔济吉特氏,自孝惠章皇后之后,就再无一个皇后出自蒙古了!诸皇子,谁的福晋是蒙古出来的,谁与大位就无缘了。” “啊?” “奴才整日无事,只好琢磨这些事情,这也是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娘娘,奴才这几个月就想着这么一件事儿,曾把各名门列了下来仔细相看,”那尔布往钟茗跟前凑了凑,伸出左掌,拿右手食指在掌心自右往左一道一道地划着竖道,“姓氏、爵位、官职、所在之旗,结果写着写着让奴才发现——近百年来椒房贵戚、兴旺人家,都没有跑出咱们满八旗。奴才发觉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明是满蒙联姻的。后来才想明白了,自大清入关,世祖安了天下,已经用不着蒙古再下死力了,反倒是治天下要靠咱们满人!故而这些年来公主、格格下嫁的不少,诸王福晋倒是有不少蒙人,可蒙妃连个高位都鲜少能得到。皇上对谁有心,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了,娘娘万不能让十二阿哥的福晋出自蒙八旗!” 钟茗继续摆着惊诧的造型,心里开始算清朝的皇后,乾隆年表背不下来,这些皇后的名单,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稍作关注还是知道的。果然,顺治之后,只有一同治娶的是蒙古皇后,同治的皇后虽是蒙族,但不是博尔济吉特氏,其父是状元,汉化或者说融入清廷很深。就是现在,后宫的蒙妃说着尊贵,可位份并不高,甚至比不上汉妃的势力。前朝的势力消长,在后宫有着最直接的体现。 “傅恒倒是有个女儿的年纪正合适……”钟茗喃喃地道。 那尔布对富察家还是有一点芥蒂的,嗯,一点小小的嫉妒之心:“也未必非得他们家,钮祜禄氏、瓜尔佳氏等都是大族……娘娘留心就是……” 那尔布跪安去了好久,钟茗仍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富察氏如今一门两额驸,还出了一位皇后,乾隆会让他们家连着出两代皇后么? 乾隆过生日 虽然那尔布提醒钟茗要先探探乾隆对永璂的婚事有什么看法,钟茗自己也不大安心,很想早些知道乾隆的想法,然而那尔布头脚过来,自己紧接着就找乾隆说永璂的事儿似乎有些不妥。关于皇子福晋,钟茗大概也就知道当年八爷的福晋是郭络罗氏、十三爷的嫡福晋姓兆佳,那还是康熙朝的老皇历,至于乾隆朝的皇子福晋,她还真没关注过,乾隆家的数字不比康熙家的引人关注,鉴定完毕。钟茗只能暂时按下这份心急,打算再等一、两个月,有一个合适的引子再问乾隆的意见才好,又自我安慰反正永璂现在不过十二(虚)岁,即使真的要大婚,也要等到明年选了秀女才行,并不是很着急。 日子就在钟茗的等待中一天一天地滑过去了,眼看到了七月,京中传来的一条消息让乾隆心情大好——和硕和嘉公主顺利产下一子。消息到来的时候老佛爷、钟茗正与和敬、兰馨等诸公主以及诸伴驾之人闲聊,商议着到了承德的时候要怎么给乾隆庆生。 “大家都出个主意,务要让皇帝喜欢才好,”老佛爷发话了,“日子也快到了,得赶紧商量出来,不然就来不及准备了。今儿定了主意,就吩咐下去办。兰儿,咱们一定下主意,你就给写下来,写完了就递出去办。”一面吩咐备下笔墨等物。 钟茗道:“避暑山庄不同宫里,倒可以更热闹一些,只要不走了大褶,规矩倒可以宽松些。”老佛爷也表示赞同,几位公主见这两人如此表态,也都凑趣。乾隆就是在这个时候亲自过来宣布喜讯的,他一进门,众人齐齐行礼,独老佛爷仍端坐着,钟茗站起来相迎——这两人并不用跪迎。钟茗一眼就看到了乾隆满脸的笑意,让出了自己的位子,乾隆顺口让众人平身,又给老佛爷躬了躬身。 就在老佛爷笑着问乾隆:“皇帝怎么今天不很忙么?倒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了。”的时候,和敬见钟茗起身让出了殿内仅次于皇太后宝座的位子,连忙往下首挪了一个位次,悄悄地让出了她的位子给钟茗。这时乾隆刚刚走到钟茗原来的位儿上,笑着回答:“儿子是来跟皇额娘说件喜事儿的。” 其余诸人一面竖着耳朵听信儿,一面迅速地重新排了次序。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无声无自息地进行,等到老佛爷再问:“哦?究竟是什么喜事能让你巴巴地过来说道?”众人都已经端正坐好,把最好的姿势摆出来,静等下文了。 乾隆也不吊人胃口,痛快地道:“是和嘉,儿子刚刚得了信儿,她生了个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老佛爷与钟茗自然欢喜,和嘉与在场诸人也没有利益冲突,都是一家人,又见当家作主的人有兴致,旁人再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和敬见乾隆高兴就道:“皇阿玛如此欢喜,四妹妹知道了,想必会更高兴呢。” 乾隆的嘴巴就没合上过,乾隆高兴了就要给外孙赐名,枯想半日才有了个满意的名:“就叫丰绅济伦!”说完就要去桌案那里写下来。正好文房四宝俱全,高无庸识机先去给乾隆展开了纸,拿镇纸压住,又亲自研好了墨、润好了笔。乾隆抓起笔,在纸上写下‘丰绅济伦’四个端正的大字,写完放下笔:“待晾好了,就快马递回京去!” 钟茗很震惊,不是因为丰绅济伦这个人在历史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迹——她连到底有没有存在过这个人都不清楚——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的前两个字令人非常之熟悉——丰绅!‘丰绅’二字正是乾隆亲自给他那千挑万选的好女婿十额驸起的名字的前两个字,对了,那个额驸名叫丰绅殷德,额驸他爹叫和珅!史上乾隆对十公主的宠爱钟茗是知道的、乾隆对和珅的宠信钟茗也是知道的,他亲赐的名字,定不会是什么随便的?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7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7部分阅读 的名儿,必是千挑万选,用审查文字狱的眼光拣出来的大吉大利的字眼儿。看来和嘉的这个儿子真的很得乾隆的喜欢啊。可这丰绅二字,还是让人觉得别扭,钟茗安慰自己现在这个十格格是自己的闺女,历史已经蝴蝶了。 还要打起精神来准备给和嘉的赏赐与给新生儿的赏赐之物,洗三是赶不上了,但是该给的东西还是不能少,脚镯手镯金锁玉佩衣料饰物林林总总列了一堆的单子。因出行在外,许多东西都是放在宫中库房里的,少不得开了单子用了印,使快马递回京里送到留守宫中的容嬷嬷的手上,让她按着开的单子办事。想了一想,掐着指头算了一回日子,估摸着这孩子满月的时候圣驾还没有返京,又另列了一张给满月时的赏的单子出来。又怕容嬷嬷不大识字,特意向乾隆借了御前侍卫之一,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去送信,嘱咐他当面跟容嬷嬷交割清楚,把信的内容念给容嬷嬷听。 一并回京的还有领命颁赏的养心殿太监王承义,以及老佛爷那里的随行太监。老佛爷的赏赐与钟茗一样,多是给和嘉与丰绅济伦的,婆媳两人又合计了一回,另给傅恒夫人赐下福字纹宫缎与寿字纹宫缎并念珠等物。而乾隆不单赏了女儿和外孙,连女婿都颁了赏赐。 永璂听说又做了一回舅舅,心里颇为得意,把今年猎到的一头黄羊取了角,命人打磨收拾了,并几张好皮子裹作一包,也让捎回去。和敬就取笑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啊?又不是没当过舅舅!” 永璂抓抓脑袋,看看和敬和兰馨一左一右地看着他,咽了口唾沫:“你家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比我还大呢……”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同学,不要怀疑,‘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这么一长串的字正是他的是名字,他是和敬的儿子,乾隆的首个外孙,为表重视,赐了这个长得一般人都不知其所云的名字。和敬是长姐,永璂是幼弟,和敬下嫁那年永璂都还没出生,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现在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永璂还是半个正太。如此年纪的差距,让永璂在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面前实在找不到“舅舅”的感觉。和敬哑然失笑,可不是么,这甥舅俩的年纪…… 永璂又看了看兰馨,说来他与兰馨相处的时间更长,关系也更好些。然而和嘉与他毕竟血缘更近,在他心里兰馨也不可能完全盖过和嘉,永璂嘟嘟嘴:“别的外甥又没生在这个时候,也没处寻新鲜的羊角……” 兰馨也不在意,本来就是要逗永璂玩的,她生产的时候永璂年纪还不大,贺礼都是钟茗为他打点好了再以他的名义送的。且永璂这回送的都是小东西,也都是赶巧了猎到的,就揪揪永璂的小辫儿一笑而过。永璂见兰馨并不生气,也有一点不好意思,想着以后办事务要周全一点才好。 在木兰并不方便准备赏赐之物,老佛爷列完了她的那一份单子命人回宫准备物品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份不便,因着这份不方便又想起来乾隆的万寿节将至,在木兰怕是不好准备得早些到承德去,就向乾隆建议道:“皇帝,木兰住着到底不如宫室方便,还是去承德吧。”乾隆在木兰要作的政治秀都作完了,当即道:“听皇额娘的。”反正到承德住下又不代表不能再来木兰玩。 又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长长的车队再次启程,这回的目的地是承德。刚到地头,就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履亲王允祹卒。允祹是康熙诸年长皇子里少有的在雍正朝还能过得不坏的人,也是康熙诸子里称得上高寿的人了,他一薨了,让乾隆心里不大自在了,即使允祹寿数不浅,乾隆也不乐意死叔叔。尤其是,允祹一死,倒给乾隆留下了个烂摊子——他身后没有继承人! 怡亲王弘晓今番随驾,他又与乾隆是堂兄弟,其父允祥生前又极得雍正信任,这报丧的差使就被推到了他的身上。不为别的,一是报丧这事儿不吉利,大家都是能不触皇帝的霉头就不触,二是这事涉及到一个王爵的继承问题,不姓爱新觉罗的人还真不好开这个口。弘晓接了信儿不敢耽搁,只能递了牌子请见。 乾隆此时还沉浸在万寿将至与新得外孙的喜悦里,听说弘晓请见,乾隆并未多想,非常高兴地让弘晓进来说话。 弘晓进来先请安行礼,一抬头看到了乾隆犹带笑容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话到嘴边就不直说是十二伯薨了。倒是乾隆发觉了弘晓的脸色不对,皇帝说话不用忌讳太多,直接问了:“朕瞧你面色不佳,有什么事么?”说着乾隆也严肃来了,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是回疆不稳还是蒙古生事?是缅甸复叛还是金川又乱? 弘晓咽了口唾沫:“皇上,履亲王薨了……” 乾隆一愣,听到弘晓又道:“履亲王目下无嗣,您看……”这一句才是所有的话里最难开口也是最重要的。 弘晓一面说,心里也在飞快地盘算着——允祹无嗣倒不是说他无子,相反他还有好几个儿子,但是允祹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是和硕亲王,是有爵位的,爵位的继承又不同于别的东西,爵位越高,涉及到继承的弯弯绕绕就越多。按制,亲王之爵的承继,是要先由皇帝下旨封亲王某子为世子的,因为只有世子才有资格在亲王薨后自然继承王爵。可允祹生前并没有世子,唯有一个死在他前面的儿子弘昆,用世子例殡葬,余子皆未封。他的儿子虽然是亲王之子,但是却没有资格继承其父的爵位,这话说起来拗口,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简言之就算他有一百个儿子,只要没有一个被乾隆确认为世子,允祹这亲王爵就算是无嗣。然而乾隆做人家侄子的,又是个标榜着仁君的家伙,总不能让人绝后。 弘晓一说就这么静悄悄地垂手立在御案前,等着乾隆的裁决。允祹诸子不是没有找上弘晓请求关说的,可弘晓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头代乾隆拿主意,只能和着稀泥,等乾隆圣裁。等了半天,只等到乾隆下旨命礼部议允祹的谥号,能得皇帝亲命予谥,这也是死后哀荣了。弘晓不敢催乾隆,只好把允祹儿子的名字、生母何人、年龄、是否当过差之类的单子悄悄地放到了御案上,然后去礼部宣旨了。允祹是乾隆的亲叔父、弘晓的亲伯父,弘晓得服丧,乾隆为君,当然不用服丧。然而经此一事,乾隆的万寿就不能大操大办了。 老佛爷静了一会儿,默默地捻着手里的念珠,合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念经祈福之意。半晌才睁开眼睛道:“死生有命。皇上的万寿,不要太闹腾了,不好。” 钟茗连忙应了。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先前那些热闹的小戏都不能唱了,一切万寿节的仪程都按定制来做,先前挖空心思想的节目也都要放一放了。出主意的人不免扫兴,老佛爷与皇后让大家想法子的时候,众人无不是卯足了劲儿的,就算不能让皇帝十分记得住,在老佛爷与皇后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也很值得啊。现在倒好,履亲王一薨,什么新鲜点子都不能用了。众人心情无不低落,只好在寿礼上多下功夫了。忻嫔的寿礼是早准备好的亲自做的几样针线,并传统寿星像一类;容嫔的就多了些有民族特色的礼物;豫嫔的寿礼乃是亲手制的玄狐台冠再加上据说是其父从活佛那里求来的护身符——乾隆会不会佩戴是一说,至少豫嫔表明了她的立场。钟茗不必与她们争奇,但也不能不重视,除了旧例的东西,另命人寻了乾隆几首诗,让按着乾隆的笔迹给绣出来。这些东西算是后宫里的物件,并不能外传,不过是等乾隆入内再行赏玩。公主们事先都商量好了,寿礼倒是很和谐,没有出现争奇斗妍的局面。 皇子们的东西也各有特色,三阿哥、四阿哥早命人从京里提前把寿礼运到了承德,而随驾的几个人,六阿哥与别人身份不同,礼物另是一个样子,这几个人年长分府,都从外面淘换到了几样前人真迹,以迎合乾隆的盖章情趣。其余三人年纪尚小,拿围猎所得里上好的东西充个数,再添一点文雅的东西——永瑆是自己的书画,永璂是几首贺寿诗,永璇是手写的‘百寿’字,也就混过去了。又有蒙古诸王等献上的寿礼,都是拣贵重值钱的往上捧,除了毛皮一类,还有骏马等特产。乾隆高居御座,看着底下一拨一拨跪拜献礼的儿子、臣子,因为允祹之死所带来的坏心情就被冲得很淡了。先笑纳了蒙古诸王与底下宗室、大臣的寿礼。又在几个年长儿子孝敬的真迹上叭叭叭地盖了一堆的章,觉得圆满了之后又逐一点评了三个小儿子的书画,永瑆有天份其书画质量最好,永璂的诗是自己作的胜在有心,永璇的字就要差一点了——是搜罗着寿字的n种写法,一一写了出来,到底不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 然而,这些寿礼都没有五阿哥着人送过来震撼,除了官样文章的玉雕寿桃一类,还有一样可怕的东西——五阿哥刺血而写的经书。 五福晋出招 给皇帝献寿礼,不论是宫妃还是阿哥、公主,抑或是宗室、外臣,每年都是挖空心思兼严守保密,生怕被旁的人知道了,依样画葫芦或者是改良一下,夺了自己的风头去。因此五阿哥府上送来的东西别的人并不知情,当礼物打开的时候,旁的犹可,这经书就比较震憾了。当时就有人顾不得尚在御前,很有向个人用极小的声音交换了一下意见,也有微动一下身体与附近的人交换眼色的,也有轻轻咳嗽两声以示惊讶的。本来小小的动静,因为做的人有点多,倒让殿里的背景音忽地大了起来,然而这样的嘈杂只是一瞬,旋即大家就又恢复了原状——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呢。 乾隆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永琪是他看好了十几年的儿子,若说在心里已经没有一点地位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永琪先前所为,实在是太辜负了他的期望。好吧,就算撇去永琪为了小燕子而错待亲妹妹紫薇的事情不谈,单说他没脑子的居然默许了香妃事件的发生,其判断力绝对是值得怀疑的了。哪怕在乾隆看来,永琪是受了令妃的挑唆、受了小燕子的迷惑,单指能够轻易被个妃子给糊弄了、被个女人给迷昏头了这一条,永琪这个皇子就当得很不合格——乾隆非常大度地忘了自己也为香妃威胁过老佛爷。乾隆即使对香妃的心意已由爱转厌,但是对于永琪做过的事情到底不能释怀了。 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不待见,乾隆也不能当他是不存在的。尤其是看到了进上的经书,心头也有一些柔软。脸上的表情还没放松呢,耳朵边儿上就传来底下人的嗡嗡声,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乾隆还是警醒了,眯眯眼:“倒难得他有心了。”又继续命呈上八阿哥的寿礼来看。 香妃事件虽然隐秘,可诸多侍卫是无法灭口的,故此还是有些人知道的,只是大家都死死地闷在心里不往外说罢了。但是五阿哥在这中间的作用众人并不知晓,只有几个聪明人把前后的事件一连,隐隐猜到了几分罢了。余下众人见五阿哥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都在给乾隆拜寿的同时心里开始飞快地计算了起来——五阿哥是十几年来皇上另眼相看的皇子,又占了一个‘长’字,先前大婚已经从城外迁到了城里,虽然仍被要求闭门读书,到底是宽和了许多,今天又弄出这么一场来,难道是要重回朝堂了? 那尔布看得心里发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五阿哥可千万不能东山再起啊!面上不免有些惶惶之色,他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已经修得十分到家,但架不住这回的事情太过重大,对家族的影响太过深远,脸上就带了出来。钟茗的两个在侍前当差的侄子,一个已经派往京师送信,另一个倒是有些脸面得以在现下的场合露脸,见了五阿哥的寿礼,也有些发急。好在他的人缘还算不错,交好的侍卫在这个时候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恢复了正常。 祖孙俩都在着急的时候,乾隆已经让八阿哥呈上寿礼了,这才让这祖孙二人暂时缓了一口气。那尔布就给孙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有悄悄话要说。 ———————————————————————————————— 前头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宫眷这一边,老佛爷正和钟茗在一起看宫妃们的寿礼呢。听了乾隆身边的郑玉柱描述的前殿的情形,老佛爷拿着忻嫔的几色针线的手一顿,钟茗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几个妃嫔也是面面相觑,五阿哥,大家都当他是隐形人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冒了出来。几个妃子都是没有儿子的,经令妃与舒贵妃两事,妃子们都变得很是谨慎老实,想着好好巴结着皇后和十二阿哥,日后能过上轻松日子也就罢了。嫡子十二阿哥的生母皇后活得好好的,其余几个阿哥都是死了亲娘自身也不是很有野心的样子,眼看着大局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正是大家乖乖在宫里呆着省心省力的时候,谁知道五阿哥跳了出来之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又有谁会成了两虎相争的炮灰? 容嫔尤可,她的出身决定了一切,既不可能封后或是生子做太后,然而她只要一直这么呆着,日子是绝对平静舒坦的。忻嫔与豫嫔就偷偷侧脸看了一下皇后,见皇后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两嫔就知道皇后这绝不是高兴了,更是提醒自己这两天要小心了。 钟茗震惊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淡淡地道:“皇额娘大喜,老五懂事儿了。” 老佛爷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合什念了声佛,才道:“祖宗保佑。” 虽然两位已经定下了基调,可这个时候谁敢再顺着竿子往上爬一句“五阿哥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就都闭口不言。钟茗暗道不好,这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后容不下人么?还是容不是非己所出的皇子。这可是个大不好!既然别人不敢说话,只好自己来说了。钟茗就上前一步对老佛爷道:“到底是娶了亲的人了,就是与以前不一样了。看来老五媳妇倒是个好的,以往咱们想了那么多的主意,竟是没顶过用,倒是这回大婚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想通了呢。” 老佛爷的心情与乾隆一样矛盾,永琪不止一次为了小燕子冲撞诸人,老佛爷也曾被他弄得下不来台,她又是希望自己的儿孙好的人。最后还是对孙儿的慈爱占了上风,虽然不太喜欢想着永琪先前的荒唐,但念在他今番似是真心改过的份上,脸上就带了一丝微笑:“但愿如此罢。” 钟茗听老佛爷这是有保留的原谅了永琪,就对着容嫔等人道:“今年场面不是很大,皇上在前头的时候不会很长,估摸着就快回来了,你们都再去收拾一下好迎驾。”三嫔领命而去。 钟茗见闲杂人等都退去了,这才对老佛爷道:“皇额娘,是不是打发个人回京里” “你怎么想起这么一出来了?”老佛爷有些好奇。 “皇额娘就不好奇么?永琪当初是有些荒唐的,媳妇儿方才说的,以前咱们想了那么多的主意,都没有大用,可这回大婚才多久?老五就改了性子了,您就不想知道老五媳妇是怎么把他拧过来的?要说贤良淑德,去了的索绰罗家的姑娘不能说是不贤惠了,要说漂亮可人,皇额娘指给永琪的两个丫头不能说不可爱了,都没见她们有这个能耐。可见单指这两条不是很顶用的。媳妇也曾想让永琪自己厌了小燕子,也不见效。老五家的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呢?横竖媳妇是极想知道的,皇额娘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能早些知道吧。” 老佛爷被钟茗这么一说也勾起了好奇来了,为了永琪大家想了那么多的主意,每一条看起来都是极可行的,却都不能奏效。而如今的五福晋乌雅氏,生得并不甚美丽,看着也是个老实木讷的人,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了呢?老佛爷也就点头:“这倒是了,回头跟皇上打声招呼罢。” 不一时诸嫔重新梳妆过,又来奉承老佛爷。钟茗看三人的脸色,估计是已经在背后有过交谈了,遂挑挑眉毛,装作不知道。等乾隆过来的时候,话题也就转到了乾隆的身上。乾隆看了诸嫔的贺礼,又看了一回京中庆妃等人的,就透露出要与老佛爷母子叙话的意思,钟茗见机就领着诸人退下了。 钟茗等人一离开,老佛爷也就不跟乾隆客套了,直接问了永琪的事情。乾隆只淡淡地道:“永琪大概是长大了吧。” 老佛爷见乾隆像是举不大的样子,也知道父子之间那点不快,寻思着到底是乾隆的生日,不宜太扫兴地为永琪说好话,然而也不希望乾隆父子不和,只好慢慢让父子和解,就说:“我和你媳妇倒觉得是他有了嫡福晋的缘故,不如派个人回去看看,问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前咱们用了多少办法都没见效,我倒是好奇这个孙媳妇是怎么做到的。”老佛爷有一条好处,对谁喜欢了,轻易就不会生出疑心来。只有你的行为表现得不正常了,犯着她了,她才会动手去调查。其余的时候,老佛爷依旧是八风不动的佛爷,少动少出错,这是老佛爷一直以来生存的经验。现在正是看好皇后的时候,老佛爷一旦被钟茗劝动了也就把钟茗的想法当自己的想法了。 是啊!指婚、放纵、软禁,软的硬的都用上了,不见永琪改过,怎么这一回就转了性了呢?尤其是乾隆亲耳听到过永琪被关起来的时候仍不忘小燕子,怎么现在就这么老实了呢?被老佛爷一说,乾隆也好奇了起来。最后一次听永琪说话的时候,除了指婚这一条,其他的办法可都用过了,看来是五福晋的功劳了。然而乾隆也有怀疑,永琪那样的性子,用了诸多的方法都没奏效,单一个嫡福晋就能让他改了性了?乾隆绝不会痛快地承认别人会比自己对自己的儿子更有方法,尤其是在自己没办法了的时候。在乾隆看来永琪能够转变,恐怕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孝’字。都吆喝着不想做阿哥,不想当他乾隆的儿子了,是什么原因让永琪变得如此突兀?难道是……想起大殿上群臣有一刻的马蚤动,乾隆又动了“皇帝的疑心”。大婚的时候还能偷跑,让侍卫在大杂院旧址里抓到的永琪……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改变的呢? 乾隆见老佛爷有高兴的迹象,也就不好说出自己的怀疑。 反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乾隆也就顺口吩咐了下去,命人回京打听一下五阿哥府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 钟茗回到住处,一直跟着的蔡嬷嬷与彩蝶就与留下的青蛾一块儿领着小宫女上前为钟茗卸首饰、梳洗、换衣裳。虽是避暑山庄,时间又进入了秋天,钟茗今天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身上燥热,五阿哥的寿礼堵得她心里难受。洗过澡、换了衣服,钟茗捧着酸梅汤坐下两个小宫女在两边儿打着扇子,这才觉得舒坦了些。心里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细细琢磨着五阿哥寿礼事件的影响。 蔡嬷嬷在皇后面前一直不如容嬷嬷得意,这也是比不过的,容嬷嬷是皇后||乳|母,自然要比旁人亲近些。这回有了机会得以身前伺候,蔡嬷嬷觉得脸上有光,更有些羡慕容嬷嬷的意思,容嬷嬷得以过继子嗣,是得了皇后的命令的,难得的荣光。蔡嬷嬷自己有儿子,但是伺候得皇后好了,未必就不能再得其他的恩赏。钱嬷嬷之幼子唐立,就因皇后进言,而得了皇帝赏的差使,这事儿蔡嬷嬷影影绰绰也知道一点儿,这些日子越发用心伺候了。蔡嬷嬷见钟茗今日不像很高兴的样子,也猜出一点儿是五阿哥的缘故,但是这却是她不大好插口的了,更兼近年来用心琢磨,皇后不是个喜欢奴才太多事的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五阿哥不好之类的话,只能小心服侍着钟茗收拾过了,又劝一句:“娘娘,已入秋了,别太凉着了。您是皇后,有什么事是值得您多想的呢。”就垂手退到一边了。 钟茗点了一点头,心里有点发苦,倒也镇静了下来。反正自己还是稳稳坐着皇后的宝座,永璂也越来越有出息。然而五阿哥到底是颗不定时炸弹,乾隆经常性抽“龙筋”的习惯近年来已经很少了,但是也不能太放松。钟茗放下酸梅汤,揉了揉额角,拿长指甲在桌子上划拉着。永琪单凭一份经书就想把一切都变得跟几年前一样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宫中诸妃大概不会没眼色地跟他过往甚密了。再者,他已经分府不在宫中居住了,且不必再日日进上书房读书,与乾隆相处的时间必定会大大减少。且其岳父家的势力并不强大,不大能帮得上他。所可虑者,就是乾隆会解了他的禁足令,令其领差办事。 钟茗很是担心永琪转变的原因,如果永琪真是被刺激大了、变得腹黑又阴暗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钟茗觉得很冤枉,永琪不跟令妃一条船,自己是不会跟他死磕的,可现在,只要不把永琪摁得对永璂再无威胁,钟茗是无法罢手的。当务之急就是弄明白永琪为什么要这么做,钟茗知道不能对这事儿太过着急,免得引人起疑。 关于五阿哥转变的原因,居然是与钟茗顺口猜的一样——五福晋。消息是不久之后由老佛爷告诉钟茗的,老佛爷笑着对钟茗道:“永琪这回可是受了教训了,咱们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主意了呢?” 钟茗就细听着从京里回来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乌雅氏掌家之后与先来的几位一样,都是被永琪当成背景不予理会的,乌雅氏也不生气,文文静静地受了胡氏等人的礼,又受了府下人等的拜见,着实蛰伏了一段日子。然而不久之后就与胡氏等秘谈半日,接着五阿哥府上就开始鸡飞狗跳——人人都学小燕子。上蹿下蹦的不是一个两个,永琪不能出府,乌雅氏倒可以正常交际,据说她们还特特从天桥底下买了几个长相清秀又是卖艺爬大旗的姑娘——要不懂礼貌又泼辣不讲道理只会自说自话的为佳,府中人人念白字,个个不行礼,甭管男女还是不男不女的奴才看了永琪就直呼其名,镇日里只听到麻将骨牌色子之声,间或有女子掐架挽袖子比武对决。 永琪到底是受过十几年封建统治阶级教育的皇子阿哥,见此情形再也无法淡定做情圣了了:“反了!反了!反了!这都是要干什么?这府里还有个家的样子么?” 乌雅氏就带头哭:“我是看爷不高兴,想哄您开心……”抽泣,“大婚前,额娘就教我,凡事要服侍得爷高兴了才是贤惠人。呜呜……您不是最喜欢这样的么?我已经让人收集了‘还珠语录’,让家下奴才全背会了……呜呜……都是我的错……我不能把府里安排得让爷过得舒服,”抬头,泪眼,“爷不是喜欢松快不讲规矩的么?横竖咱们府里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再也不怕旁人说话的了,您喜欢什么样儿的,我给您办!” 董氏接着哭:“奴才们错了,原来只有还珠格格是可以不讲规矩的,奴才们都是不成的,奴才们招爷烦了……呜呜……” 胡氏继续哭:“是奴才说错了,奴才跟福晋说爷喜欢还珠格格那样的……爬墙上树不学规矩不爱跪人偏爱跟奴才勾肩搭背又爱找人打架开赌局儿说话不着四六的……是奴才多嘴了……” 接着就更热闹了,被接进府里来的江湖女侠们被五福晋供养得好好的,见五福晋获罪,兴许自己等人也要被赶出府去,当下也嚷嚷了起来,都说不住在这府里了,府里的热闹大半是她们闹出来的,五阿哥也不要怪福晋了,有本事就冲她们来好了,她们都是有义气失,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不要牵连别人。 物以稀为贵,五福晋把小燕子的行为在贝子府小小的空间里放大了数倍,终于超过了永琪的容忍底线。然而这些行为都是他‘喜欢’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不是最爱不守规矩的么?大家除了白话连篇、打架开赌、不爱行礼,也没欺男霸女也没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哦,还珠格格做过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咱们还没做过呢,怪不得您不喜欢,咱们这就去! 五阿哥一个白眼翻过,差点背过气去。想骂人,一个个漂亮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想发狠,一个个英气俊俏的姑娘不把他放在眼里,人长得漂亮就占便宜,永琪明明气得不行,还是忍住了。 后来也不知五福晋跟这些女侠们说了什么,女侠们都拿着五福晋给的银子出了府去,市面上也没传出什么不利的流言来。五阿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出来后双眼泛红、发辫散乱、人瘦了一圈,哑了嗓子对五福晋道:“辛苦你了。”经过这几月热闹,他算是深刻反醒了,自己反醒比别人把他做过的傻事一一摆在眼前还让人无地自容。当初小燕子在宫里闹腾的时候,宫里的人比他更生气吧? 五福晋小小声道:“我知道爷心里有人,也不乐意旁人做了五福晋,可是,爷尚且无法改变现在的情形,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更无法了……”说着又落下了泪来,“我不求别的,只求爷能给我留一点体面,就知足了,”仰脸,诚恳地道,“让我能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永琪更心软了,想着府里的‘热闹’,深觉妻子太不容易:“你是皇阿玛指婚的五阿哥嫡妻,谁敢给你个不体面?” 侍卫们整日看好戏,渐渐不以看守五阿哥为苦了,仍记得这事最好不要外传,更兼得了五福晋的赏赐,深感五福晋不易,倒是没拿这个去宣扬,只在肚里暗乐——后来乾隆使人来打听,他们因这场热闹侍卫们印象深刻,又没处说嘴,正有了机会添油加醋地学了一回。 老佛爷拍腿大笑:“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老五媳妇真是个机灵的,”笑了一阵又说,“她是个好的,难为她了。” “倒要好好赏了。” 钟茗心里冷笑,乌雅氏开始的日子只怕会非常难过。正妻是风光,但是不得丈夫青眼,这个丈夫又被变相软禁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而这府里已经先有了三个妾,自己的娘家还出不上力,这日子要怎么过?略软弱一点的人都得以泪洗面活活气死了。自己穿过来的时候,与乌雅氏的情况倒有些相像,但是自己好歹已经有了永璂,乌雅氏更惨,一嫁过来就失宠,真是难为她能熬过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熬过这一关的女人,都不简单。而这个不简单的女人,是五福晋,钟茗无奈地在值得警惕的名单里加了一个让她有些欣赏的女人。 真相比钟茗想得更艰难。回门、住对月,永琪就没开过脸,还几乎中途逃跑。乌雅氏差点成了个大笑话,气得脸都黄了。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乌雅氏才下定决心要整治永琪的。你不受皇帝重视什么的没有前途什么的都罢了,反正乌雅氏也不是什么大家旺族,能嫁皇子为嫡妻,算是烧了高香了。不得宠也忍了,反正做的是正妻,难得的身份脸面,可五阿哥的行为真是打人的脸!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些是回京后那拉夫人入宫的时候讲的,据说当初五福晋还受过董氏等的冷遇云云。 两下一对比 圣驾回宫是在九月末,正好天气凉了,回到宫里住着正相宜。回到宫中,乾隆照例是处置前朝积压下的政务、召见留守的皇子与大臣,老佛爷与钟茗就是处理宫务并召见递牌子请安的诸福晋、命妇等。老佛爷更喜欢逗一逗和嘉抱进宫来的曾外孙,再召来和敬等几个公主并她们的儿子,一块儿说话取乐,接见一下宗室福晋等是不好躲的,老佛爷不过是虚应一回故事,就把分发赏赐的任务甩手交给钟茗来处理了。 钟茗应了老佛爷的吩咐就马上转回坤宁宫去,容嬷嬷早在迎驾的时候就候在一边了,只是当时诸妃打头,她不好逾次上前,等钟茗上了凤辇,容嬷嬷就急急跟在后头,哪怕不能立时说什么,只是跟着也能让焦急的心里好过一些。到了坤宁宫,钟茗就命把各色毛皮、各种外藩贡上的特产一一分类摆到库房里,趁着底下人收拾的空档,容嬷嬷上前汇报近日情形。 “奉娘娘之命,给和嘉公主并小公爷的赏赐都颁下了,侄少爷都一一与奴婢仔细分说过了。” 宫中倒还太平,舒嫔在她自己的宫里很是沉闷了不少,庆妃、颖妃也不去看她。容嬷嬷得过钟茗的吩咐,舒嫔的供奉还是依着她的品级给的,并没有克扣。十五阿哥和他的两个姐姐过得也还不错,他们的养母都还算尽心。 又有各府敬上的中秋节礼等,也有就送到承德去的,也有直接递牌子送到宫里来的,都是些如意、金玉、古董珍玩一类。唯有五福晋往宫里给各宫娘娘都送了中秋节礼,实在是煞费苦心。 容嬷嬷说着就把一份礼单给递了上来:“五阿哥刚刚分府,这么份礼可实在不轻。各宫里都得了五福晋的孝敬,难道是五阿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么?” 钟茗错眼看着容嬷嬷递上来的礼单,五阿哥府与三阿哥、四阿哥府上孝敬的东西比起来更丰厚,永琪刚刚分府,虽有安家银子,但那是死物,花一分少一分,庄子等也不比旁人多,这回倒真是下了本钱了。钟茗估摸着容嬷嬷在宫里也未必就能知道五阿哥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是把五阿哥的寿礼一事说了出来。 容嬷嬷大惊:“好狡猾的人!娘娘,他这是要反扑么?娘娘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钟茗一挑眉:“事情还不到那一步,毕竟他做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被原谅的。况且,这也不是他自己个儿想通的,是他媳妇。”因把从老佛爷那里听来的缘故略与容嬷嬷说了一说。 容嬷嬷道:“五福晋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娘娘与皇上、老佛爷想了多少办法,都不如五福晋顶用!”觉得自己这么说有贬低皇后之嫌,讪讪地住了嘴。 钟茗没与容嬷嬷计较这个,她想的是另一桩:“要是永琪真被他媳妇给治好了,我就该头疼了。可惜咱们手上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真不好动手。打蛇不死……” 容嬷嬷心里默念[反成仇],不由打了个寒颤,觉得宫里的九月天可真是寒冷:“娘娘……”又自我安慰,也是安慰钟茗,“不用怕,难道他五阿哥先前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儿能因着一句改过就全抹干净了么?不管怎么样,皇上心里还是会有疙瘩的。” 钟茗道:“永琪只是占了年纪的便宜罢了,”对于乾隆这个长寿帝王来说,皇子年长未必就是占了便宜,想到这里钟茗又笑了,“除此而外,他的福晋出身不显,本人既无军功又没领过什么差使也没什么门下奴才,竟不比年幼的弟弟们占什么优!白白比人多活了这么多年!反倒是显得劣了些儿,年纪小的到了他这个岁数许还比他现在更有出息呢!” 容嬷嬷跟着大笑:“娘娘说的是,然而不能不防。” “先把带回来的东西都赏下去了罢,不日就会有人递牌子请安了,我额娘也会来,大约阿玛会让她带点儿有用的消息进来的。” “娘娘,您手下也有几个得用的奴才的,怎么不撒出去探问消息呢?”容嬷嬷想问这句话想了好几年了。 “撒出去了好让皇上知道我不安份么?”钟茗笑着摇头,“在这宫里,老佛爷和皇上默许了我的权力可以知道宫里发生的除开这两位以外的一切事情,所以我能四下听信儿,至于宫外——本朝忌讳这个。要是永璂倒还罢了,那是我尊重的,永瑆也还使得,那是我养大的。旁的皇子,关心其起居,召其福晋来问话也就是了。” “那就只能干等了。”容嬷嬷有种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先前咱们不是等过来了么?现在要紧的是永璂。” “奴婢这就让人请十二阿哥过来。” “不急,先把手上的事儿做完了再说。” 次日,那拉太太就递了牌子,把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奉上,因有两个做御前侍卫的孙子,连五阿哥府上的事情也通过看守的侍卫打听到了不少。 ———————————————————————————————— 皇后不急,急的就是五阿哥和五福晋了。五阿哥急的是经书献上去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五福晋更添了另一段愁。依着永琪的意思,既然是诚心悔过,但是自己又不能随便出府,干脆上一道请罪的折子用心忏悔,以示自己改过自新之意,无论乾隆原谅不原谅,永琪的心里都能好过一些。折子永琪在写经之前就起草写好,又恭恭敬敬地用小楷用心誊抄了一遍,预备着放到寿礼里一块儿送往承德,这样才显得真诚。 五阿哥不能出府,五福晋还是有一定自由的——毕竟没有明旨圈禁,只是令永琪闭门读书。寿礼都是五福晋亲自打点的,永琪在书房写经,乌雅氏的重心倒有一半在这寿礼上。又检查了一回物品有无损坏,乌雅氏到书房来看永琪的进度,永琪刺血写经,乌雅氏又恨又怜,每日里张罗着各种补品给永琪吃喝。端着一盅参汤进了书房,永琪正在伏案疾书,乌雅氏不忍打扰——一旦分了神写错了字,这一张纸就要重来,那这一页纸的血就白流了。 乌雅氏悄悄地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就看到了永琪的请罪折子,折子是永琪珍而重之地放到一边的,乌雅氏看了封皮就轻轻拿起来小心地翻看。不等看完,脸都青了。她这才知道永琪被软禁的真相!先前问董氏等的时候,她们只是知道令妃与永琪共处一室的时候被乾隆撞破,这已经让乌雅氏活似吞了只苍蝇了——年轻的庶母与成年的儿子,孤男寡女,任谁都会想歪。这几日永琪清醒过来,叹一句:“不该听了令妃的话。”才让乌雅氏等放下心来,觉得既无这种污糟事儿,永琪翻身有望。不合今日让她看到了这奏折,发现永琪至少是默许了香妃爬墙! 乌雅氏心里涌起绝望——你居然还干了这样的事儿!皇上现在这样对你已经很顾着父子之情了,想要再进一步‘叙旧’怕是不能了。更让乌雅氏绝望的是永琪的智商,就是平民人家也绝不愿意把这种事情宣扬出去的,你还巴巴地在皇上故意不想提起的时候上折子揭他的伤疤,提醒他这道疤里还有你一份功劳!皇帝怎么会希望这样的丑事被捅出来! 五爷,你傻了么? 乌雅氏好说歹说,才让永琪明白,这道折子是万不能上的,谁也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拿着丑闻说事儿。“爷,我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您如今是没法把折子直接递到皇上手里的,这就要过军机大臣或是内阁大学士,得他们看过了分拣了才能送到御前,说不定还有小章京要看……这得经多少人的手?香妃一事,能让人知道内情么?”永琪颓废地继续写经了,乌雅氏则计划着只能由自己拿脸面去丢了,等圣驾回来了,先递牌子进宫请安,先求得老佛爷不那么记恨。 “爷,皇后娘娘就是忌惮您,可还珠格格不是她弄进宫来了!我求您别再说位子什么的话了,您如今能别再被关着咱们合家就该烧高香了。关起门来说这犯忌讳的话,皇后娘娘有十二阿哥,那是嫡子,您就这么捏得稳瓶儿能跟正子嫡孙一较高下么?哪家承位不得是嫡子的?您已经觉得自己大位在握到让皇后娘娘忌惮了么?您既起了这个心思,就别再怨人家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8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8部分阅读 再怨人家对付您了。旁的不说,那是嫡母,您要是心里有了怨,就是不孝,这最是个让人没法辩驳的罪名儿。” 永琪把手里的毛笔杆儿捏出了裂缝,废然长叹:“这早是一笔糊涂账了。”看着妻子着急担心的面容,永琪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事已至此,还是琢磨着怎么样能够被放出去才是正经。 夫妻两个计划了半天,也只能按照乌雅氏的办法来。寿礼送上去了,等了一个月也没有回信,圣驾回来了,召见了三阿哥、四阿哥都没有叫上五阿哥。乌雅氏急急往宫里递了牌子来给老佛爷与皇后请安,老佛爷念着她扳正永琪的功劳,倒是很快地召见了她。乌雅氏并不盛妆,也不着大红等色——允祹的丧事还没彻底完呢,老佛爷对她挺满意,让她近前坐着询问着府里的事务,乌雅氏一一答了。又说:“五爷正在懊悔呢,说是前些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惹长辈们生气了,真是该罚。” 乌雅氏的态度很诚恳,换了谁知道了丈夫办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也会发虚,请罪的态度就越发实在了。老佛爷记在心上,等乌雅跪安辞去,就向乾隆略提了一提。乾隆开始还道:“既他媳妇是个好的,就让他媳妇多陪陪皇额娘吧,至于永琪,还是接着闭门读。” “瞧你说的,永琪也不能老是这么着啊,再关着人都要废了。再说了,丈夫被关,你让老五家的怎么有脸面在外头走动?”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是容易心软的。 乾隆不好阻了老佛爷的面子,勉强答应召永琪来问话,试一试他究竟如何。 永琪是乘着轿子由侍卫‘护送’入宫的,乾隆还是怕他再闹出一幕奔逃寻美的闹剧。永琪被关许久,才发现外面的空气真是新鲜,就连死气沉沉的紫禁城也是哪些的宏伟庄严。养心殿里,乾隆正在看奏折,都是些出京期间的细务,一面看一面给永璂分析,算是拿案例作教学。 外面就有通传的说是五阿哥到了。永璂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又站好,看着永琪从外面进来。五哥瘦了,脸上带着股沧桑的劲儿。永璂垂下头,觉得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思议,想当初,凡事都是这个五哥打头儿,不但是抢在自己这个嫡子前头——反正自己也不是太子,那就按排行站队好了——连三哥、四哥这两个哥哥都要被他抢了先,明明是哥哥还要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身后。何等风光的一个人,却落得今天的这副模样,永璂捏紧了小拳头,女色害人啊! 乾隆也感慨,看着永琪这副模样,乾隆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又用余光瞄了一下用正太脸感慨的永璂,才让永琪起身。永琪跪下叩头的时候已经涕泗齐下了,听到让他起身,感激地爬起来看向乾隆,抽抽鼻子正要请罪,永璂已经先从乾隆身边离远了一步,向他打了个千儿:“给五哥请安了。” 永琪酝酿好的忏悔之词与提上来的情绪生生被这一声请安给打断了,喉咙里一噎,差点儿没哽住。连忙拿袖子一擦脸,与永璂又打了个招呼。永璂就向乾隆道:“既然皇阿玛与五哥有话要说,儿子就先告退了。” 乾隆似是对永璂仍然尊敬哥哥很满意,点头示意永璂可以离开了:“不要老是混玩,给老佛爷和你皇额娘请过安后就读书去。” “嗻。”答得松脆。 永璂还没离开呢,又听得一声通报,三阿哥永璋来了。 两人进了殿来,看到永琪站在一旁眼睛通红,心里也是一惊。深觉这个时候来回事不是个好时机,但已经里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给乾隆请安,永璂又上前给他三哥和堂叔请安。永璂虽是皇子,但弘晓是长辈又是铁帽子亲王,而永璂并未得封,故此也是老实请安。乾隆微笑道:“既然你三哥与怡亲王一同来了,必是有事要回,你跟着听完了再去。” 永璂应了,垂手退到永琪下手站好。乾隆抿了抿嘴唇,把脸转向永璋:“说吧。” 还是为报允祹的事儿,永璋是不想来的,可他是分管礼部的阿哥,允祹的后事他避无可避,被堂叔弘晓硬拉着一起来找乾隆请求允祹后事——眼看后事都快办完了,到底由谁嗣位或者是干脆除了这个爵位,总要有个说法了。且亲王之位还涉及到俸禄等问题,又允祹几个儿子并没有封爵,即使嗣位不定,也要对他们有所安排。 乾隆轻声道:“知道了,大奠的时候,朕会亲去,到时自有说法。” 永璋与弘晓觉得气氛诡异,连忙辞去。永璂道:“皇阿玛,儿子也去给老佛爷和皇额娘请安了。” 三人一起出了养心殿,弘晓且不说话,永璋对永璂道:“五弟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皇阿玛正看折子呢,我就听外头有人说五哥来了,大概是皇阿玛的意思,否则五哥是到不了这儿的。” 弘晓不免多看了永璂一眼,又对永璋道:“你们一道去后头请安罢,既然皇上有话,这事就不急在今日了。我先去看着,有什么事儿再告诉你。” 永璋与弘晓一对眼,点头答应了。 弘晓看着这兄弟二人走得远了,才摇摇头自去了。本来还担心会有波澜的,今日一见,太阳还是那个太阳。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养心殿里,乾隆看着重新痛哭流涕的永琪,很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就像永璂回忆的那样,永琪从来就是抢兄弟们先的人,习惯了打头站着,也习惯了站在哥哥们头上做着无冕太子。永璋又一向是个不敢出风头的,也不与他争,永琪竟是想不想做弟弟的要先给哥哥打个招呼。这么大的人了,人情世故竟不如一个永璂,永璂都知道不能自持身份瞧不起兄弟不能不给永璋请安,永琪居然傻站着。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太子了? 真以为顶着‘皇子’的名头,别人就理当亲近你了?当是‘皇帝’是不是就以为真的要万国来朝了?朕当年是多么的礼贤下士亲爱兄弟啊,朕现在又是多么的辛苦派兵四处镇压啊!都是朕以前太惯着他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永璂出宫玩一圈是知道民生不是为了某个格格,见到兄长会尊敬而不是无视,对亲妹妹很疼爱……论身份,永璂在皇子里也是最尊贵的,就没这些毛病儿,就是永瑆、永璇等也是知理守法懂人伦的。 永琪就不适合当皇帝,太单纯了。被令妃当枪使,被小燕子迷惑,就连‘改邪归正’都要靠乌雅氏。永琪不坏,只是太傻,脑子太小一回只能想一件事儿,当这‘一件事儿’是某个不着四六的女人的时候,祖宗家法、江山社稷、父母兄弟都被抛诸脑后了。现在倒是想着自己这个阿玛了,可却又把阿玛的其他儿子当空气,真真是目下无尘。这个儿子只适合被供养着。金玉其外! ———————————————————————————————— 永璋与永璂一道往慈宁宫而去,永璋拍拍永璂的后背,又对着秋日静远的蓝天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永璂侧过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三哥,让永璋讪讪地动了一下嘴唇。永璂年纪不大,永璋也不会小瞧了他,然即使是永璂作出来的样子,也比永琪连表面文章都不做让人舒坦。任何一个哥哥,到了被弟弟毫无掩饰地无视的时候,心里都是不好受的——你就爽快到连鄙视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就算被剥夺了继续权我还是你哥呢,何况你还没当皇帝,当了皇帝还不得把我无视到死啊? 然而永璋又有些不安,永琪到今天还是没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到眼里,难道是他要东山再起了?永璋又哆嗦了一下,不想争大位,不代表他想继续窝囊,尤其在已经领差办事、享受过成就感之后。 怀着不安的情怀与永璂一道去请安,在慈宁宫里看到了皇后,见她没对自己站在永璂前面请安表示出不满,永璋松了一口气,觉得需要回家仔细想一想眼前的乱局。或者可以与永瑢商量一下,兄弟二人拿个主意什么的。嗯,小外甥越长越可爱,也需要去看一看。 随着五阿哥禁足令的解除,京中的局势变得有一点诡异,人人都怕被他找上门。五阿哥凭着以前的经营,内有宠妃为助,外有福家串连,尚且栽了个大跟头,现在赤手空拳跳出来,谁上赶着帮他那就是现成的炮灰,等着被皇后收拾吧。上流社会没人相信皇后是完全无辜的,就算不是皇后设的局——这一点已经被诸公主证实,至少她也在中间推了一把。 然而五阿哥居然没有动作!也难怪,除了已经发配三千里的福家,他跟朝臣们根本不熟,就算出来了,除了逛一逛茶楼遛一遛大街也没个别的地方可以去。乌雅氏的家族并不大,与富察氏、钮祜禄氏等都搭不上关系,五阿哥的禁足令解了与不解的差别并不很大。众人开始笑自己多心了,五阿哥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翻身的势力么? 这种猜测得到了证实,五阿哥翻身的唯一指望——乾隆,在冬十月亲临致奠了允祹之后,宣布了悬而未决的履亲王之爵的继承归属。以皇五子永琪为允祹后,袭郡王。乾隆语重心长地当着老佛爷的面对永琪道:“朕知道,皇子的身份给你带来许多的痛苦、许多的不便,朕不怪你一次次地说不当阿哥、不要这个身份了,做父亲的怎么能不为儿子多着想呢?可朕也不愿意你就此变成一个庶民,你毕竟还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正好履亲王无嗣,你就过继了去吧。” 永琪傻掉了:“皇阿玛,你不要我了么?” 老佛爷也道:“你十二叔不是有儿子么?为什么要永琪过继了去?”经过乌雅氏的动作,老佛爷对永琪的恶感倒是降去不少。 乾隆正色道:“十二叔无嫡子,怎算有嗣?昔时多少诸侯国,就是因此而‘国除’的。”这是最正经的大道理,自古无嫡子就是无嗣,至少在爵位继承上就是这样的。老佛爷以为乾隆还在记恨着永琪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当然,乾隆有足够的理由记恨。但是永琪没死,还得了郡王之位,是现存诸兄弟里爵位最高者,老佛爷也就不作理会了。 乾隆又对永琪道:“回去收拾一下,进住履亲王府吧。朕可是如了你的愿了。” 永琪失魂落魄地回去搬家了。 钟茗肚里暗笑,乾隆这是一种流氓行为!人家允祹有亲生儿子的!为了安排自己的儿子,就生生夺去了别人儿子的爵位,乾隆,你恶劣了。钟茗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仍是对乾隆道:“皇上,容我多句嘴,十二叔的几个庶子还没爵位呢,仍是住在老履亲王府里的……” 乾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分出十二叔留下的一部分庄子、铺子给他们,当是分家了罢!唔,择其一二封个辅国公什么的也就罢了,并不很难。” 大家有志一同地没有再提及永琪。 永琪回到府中,乌雅氏等早知道了出继的旨意,不由合什念了声佛。董氏消息灵些,关于永琪‘不做阿哥’的豪言壮语她是知道的,早说与乌雅氏了。再综合永琪先前所为,能得这么个结果,已经是老天垂怜了。反正大位无望,以永琪所为最后能得个什么样的爵位都不一定,现在是天上掉下一个郡王来,比预期的要好上许多。永琪被出继,已经对皇后构不成威胁,未来的日子没有皇后盯着,想必日子会稍稍好过一些。乌雅已经开始盘算着以后要好好巴结一下皇后,争取让她不要太生气,面子什么的在生存面前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尤其是晚辈对长辈,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永琪还在嘟囔着什么“皇阿玛不要我了”之类的话,乌雅氏道:“不是爷说过不做阿哥的么?”永琪乍毛了,瞪起眼睛要发怒,看着乌雅氏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想起说这个话的情境来了,心里一虚,扭头自去生闷气了。时至今日,要怨谁去? 搬完了家,大度地给允祹的几个儿子分了家产去另住,又拜了一下允祹的遗孀们,永琪还得入宫谢恩。胸中郁闷难舒,出了宫就回家闷坐去了。乌雅氏这回也不再劝了,实是不指望永琪能有什么大出息了,好歹这位爷别太上进了再闹出事儿来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过渡性章节 永琪被出继,钟茗心情大好,也更有耐心接见越来越多的递牌子请安的人了。非但是因为年关将近,更因为转年就是秀女大阅之年,预订媳妇的、求情乍着胆子请撂牌子自行聘嫁的、还有斗胆上来推荐自家女儿的,形形□不一而足。皇帝年纪是大了,可十一阿哥、十二阿哥眼看着大了,几个年长阿哥的正式能入玉牒的妻妾还没满员呢。 钟茗本人不乐意让永璂、永瑆过早结婚,对于那些变相夸赞自家姑娘的就兴致缺缺。她更乐于关注一下要求指婚的诸宗室,打算把这些好姑娘跟宗室子弟配成双,最好全配了出去,省得留下来指给了永璂。永璂的婚事是最让她犯愁的,富察氏原是个极好的选择,但是目下富察家势头太盛,恐不相宜。而其他的人家暂时又没有合适的姑娘,这让钟茗十分头疼。 这日和敬入宫来说话,钟茗见她神色之间有一点慎重与不好意思,显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敬是为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而来的,永璂年纪尚小,但是永璂的这个外甥已经长成个青年了。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虽是固伦公主之子、和硕亲王世子,然而是姓博尔济吉特氏,指婚、拴婚还轮不到他先挑,真要等到大挑完毕,从被撂了牌子的人里选人,和敬觉得有点掉架子。何况被撂了牌子的人,多是有各种各样不合适的理由,或是容貌不好或是性情不佳或是家世稍差,总比挑中了赐婚的要低一等。 “祖宗规矩,是轮不到这孩子挑三拣四的,可是,皇额娘,我就这么个儿子,实在是……” [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都打包捧到了他的跟前由着他挑才肯罢休。]钟茗很理解这种做母亲的心情,尤其和敬是固伦公主,身份使然,她也有这个资本。 钟茗一听,正中下怀,秀女大挑,首奉天子,次及皇子、宗室,乾隆才是要放到第一位的。乾隆上次就没怎么选人,这回要是放开了手脚去,宫里又要添新人了。从钟茗的角度来看,后宫里的对头还是越少越好。夹进一个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正好让他先把最好的姑娘给领回家去,想乾隆也不好跟外孙子争吧? 然而须得防着另一种可能,钟茗不想让自己空欢喜一场:“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呢?” “跟皇额娘实话实说,也是相看了几家,心中委实难决,只好借皇额娘的东风,再多看几回。” “这事儿我应了也未必就作得了数儿,还得跟老佛爷和你皇阿玛说一声儿才好。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不能再等了,堂堂亲王世子没个福晋也不像话儿。他那些个大舅舅小舅舅的,总不能白让他叫一声‘舅舅’。你那些兄弟,就先靠后一点儿罢。备辇吧,咱们去慈宁宫坐坐。” 和敬忙道:“哪里就敢在他舅舅之前先挑呢?不过是请皇额娘多费点子心,指婚的时候记着他就是了。”跟皇帝还有皇子争人,和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钟茗道:“什么先啊后的,都是一家人。永璂、永瑆虽然是半个大人了,到底还小,也不急在这一场,下回再挑也使得,倒是你家那个已经大了。蔡嬷嬷记下了,秀女入宫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儿,请公主进来一道掌掌眼。” 见蔡嬷嬷应下了,和敬笑着上前先扶钟茗入了辇,自己才坐上固伦公主的轿子,一道去了慈宁宫。与天下所有的老奶奶一样,老佛爷自然也是希望子孙繁衍、开枝散叶的,对于和敬给儿子求恩典的事情并没有不悦。和敬一向知礼并不恃宠而骄,下嫁后也少有求恩典的事情,就是丈夫因事被革的时候,也只是闷声不响地入宫请安伺候并不开口讨情。难道有她主动要求的时候,老佛爷也就大方地同意了,和敬也不是指明了非要某个人不可,只是请长辈们赐一佳妇而已。 钟茗对乾隆就是另一种说法了:“和敬这么些年来也不容易,难得有她开口的时候,我想着定要给她个可心可意的儿媳妇伺候她才好呢。” 乾隆对和敬一向是另眼相看的:“她当年才这么点儿大,”比划一个婴儿的长度,“下嫁也就像是在眼前一样,转眼儿子都要大婚了……也罢!须得是个长相绝佳、性情又好的女子才能给朕的女儿当儿媳妇!” 钟茗大乐:“放心吧!我就先把永瑆、永璂这两个小子的事情往后挪一挪,也要先把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的事儿给弄好,既然做了人家舅舅,这回就让他们拿出点儿舅舅的范儿来吧,横竖他们的年纪还小。到时候让和敬一块儿来挑,只怕她又不好意思挑顶好的。她就是个知道进退的,进来说一声,无非是怕撂了牌子的太次了些委屈了儿子罢了。” 乾隆道:“她不好意思,你就帮她挑,朕允了的!唔,到时候朕也要掌掌眼去。” 钟茗心说,心行,省得秋后算账,说我把好姑娘都支使走了,让你看不到。我就不信你真能拉下脸跟外孙子争女人。 钟茗担心的外祖父与外孙同看上一个女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新年过后,宫里一切照旧,更因为五阿哥出继,不和谐因素被送走,宫中诸人觉得皇后应该心情好,也都放了心,倒显得宫里极和气。这一年的选秀也显得很和气了。 一切都是依例而行。乾隆虽说了要先掌掌眼,但先期工作他还是没有参加。和敬要选儿媳妇,首重的是身世与品行,品行无法在短短的两三月间看出来,就只好看行止,从面相上分析一下性格。她有了这么个评价标准在里头,对于太过纤细袅娜的就不喜欢,‘高贵冷艳’型的更是让她皱鼻子,受她的影响,可能会很有个人魅力的不少秀女还没到乾隆跟前就被撂了牌子。老佛爷很喜欢和敬的挑人标准,对此大力支持。 到了后来,钟茗干脆就不再参与了,乐得让和敬在无意间把可能讨乾隆喜欢的女子砍去大半。和敬一面挑人,一面颇不自安:“皇额娘,您不给十一弟、十二弟看看人么?” 钟茗只管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他们还小,正是没定性的时候,太早大婚了我怕他们学坏。”老佛爷一想也对,乾隆大婚的时候是十七,往房里放人也是在十五。和敬倒是觉得舅舅傅恒的女儿与永璂年龄相仿,若能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了。也乐得这一回永璂别纳福晋,就帮着钟茗说话:“皇额娘说的是,我也是怕儿子食髓知味不务正业,才给他拖到现在的。” 这话应了老佛爷的心事,老佛爷不觉得乾隆不孝顺,也不乾隆是个坏皇帝,唯可虑者就是乾隆在女色上头太糊涂。“天下做母亲的,担心的都是一样的事情啊!” 听得老佛爷此叹,钟茗与和敬都不好吭声了,底下的妃子就更不敢说话了。钟茗对桂嬷嬷使个眼色,桂嬷嬷知机,上前从小太监手里拿了放牌子的托盘递到老佛爷跟前来,把老佛爷的注意力重新引到秀女身上。最后和敬选的是三勇勤公明英的女儿栋鄂氏,亦是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礼之后。和敬这么选也是有私心的,谁让她的丈夫姓博尔济吉特呢?蒙古外藩势力大些的王爷都是姓这个姓的,他们的女儿是不要想了,而京中诸王府的格格,一来是辈份问题,二来又会涉及到未来亲家的一堆麻烦事儿,和敬不想掺和到京中诸王之中,倒不如挑一清贵又不担实事之家了。 作为皇后,钟茗还是要给乾隆弄几个候选人出来。乾隆本对此次秀女大挑不甚上心,然而四月的时候,正在陪着老佛爷、皇后相看秀女的豫嫔忽然传出喜讯来。这让乾隆走路都带飘了,嗯,这是皇帝犹有余力的证明!乾隆一高兴,看着秀女个个可爱,长得是不是秀气倒在其次,倒是老佛爷说的,看着有福气好生养的不妨多选几个以更加证明皇帝没有老。 和敬匆匆把自己的儿媳妇敲定,生怕乾隆反悔自己留下了。钟茗又得给豫嫔颁赏,还要准备一下给和敬娶儿媳妇的赏赐。老佛爷喜上眉梢,皇家又不怕养不起儿子,多子多孙才是福。乾隆与老佛爷商量着是不是给豫嫔晋位的时候,老佛爷并没有阻拦:“只是要跟皇后说一声才好。” “儿子省得,可总得先禀过皇额娘。” 乾隆到坤宁宫找钟茗的时候,正遇到了被召过来的太医,顺口先说了一句:“这不是平日里给你请脉的太医啊。” 钟茗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太医的脑袋在地上伏得更深了。“是给忻嫔请脉的,说是不大好。” “每年冬春总有几个不大好的,怎么忻嫔的事情居然闹到你跟前了?” “这回是大不好了。” 乾隆转过身细问太医,才知道忻嫔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了。忻嫔年纪不大,这灯油绝对是在宫里熬干的而不是岁月自然蒸发的。乾隆挥退太医,与钟茗讨论的晋封名单里就多了一个忻嫔。钟茗深知自己反对也未必有用还不如痛快地同意,又对乾隆道:“忻嫔留下的格格,正可抱到西三所或是养在老佛爷跟前,姐妹两个也好作个伴儿。” 忻嫔是庶母,永璂兄弟的指婚就可以暂缓了,钟茗也省去了劝说乾隆不要太早指婚。但是乾隆自己就不用避忌这些了,到了七月选秀结束的时候他留了三个秀女下来,初封的位份不高都是常在。钟茗受她们的礼的时候心里有点冷,忻嫔遗物还没收拾完呢,这边儿新人已经出炉了。 搭上南巡船 忻嫔在死前终于等到了晋位的旨意,只可惜晋位的仪式还没来得及举行她就先死了。虽不甘心,可得知女儿不是交给其他人抚养,而是直接抱到西三所去,此后由老佛爷照顾,忻妃临去之时倒不必为这个女儿太过挂心了。 忻妃的丧仪因其位份的原因,诸皇子、公主都出来打了个照面儿,这一回被出继出去的皇子就不用过来应景了。和敬看到紫薇已经凸出来的肚子不免多说了一句:“小心自己的身子。”紫薇道过谢,仍旧立到一边。忻妃到底是个妃,不能与纯皇贵妃当时的仪式繁复相比,紫薇又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是很劳累。和嘉与晴儿、兰馨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紫薇这里,在哭灵的空档儿捎带着交待了一些心得。 和敬看在眼里,心里转了一圈儿主意,身体什么的倒还另说,给妃守丧并不严苛,就怕紫薇怀着身子还到灵堂,怕会冲撞了。然而这话却是不好明着说的,毕竟忻妃是庶母,“孝”字当头,谁都不能太娇贵了。最后还是在丧仪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略提了一句让紫薇到庙里拜拜,供盏长明灯什么的。 七月间乾隆除了封了三个常在,另一桩大事就是再次携队出游了。因有忻妃之丧尚未收尾,而紫薇有孕,更兼木兰去了好几回,每次回来都要再重新收拾起宫务,钟茗这次就没太盼望着木兰之行。与乾隆还有老佛爷商议的时候,钟茗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当然不能说怕离开几个月,有人在宫里生事之类的话,只能拣老佛爷、乾隆爱听的理由:“忻妃的后事还没了结,八格格是她亲生的女儿,虽然是要搬到西三所里由老佛爷就近看顾一二,但是忻妃的丧礼未完,她作为亲生女儿却是必须坚持到最后的。别人能在先期打个花哨就罢,八格格年幼再小,也得从头盯到尾。既没再给八格格安排母妃,我还是留下来照看一会儿罢。这是其一。” 乾隆听了就笑问:“怎么还有其二么?” “豫嫔有喜,紫薇也快生啦,”钟茗点头应道,“还有,今年秀女大阅,老三、老四、永琪、永瑢、永璇,都有侧福晋要纳,因忻妃的事情在前,他们的事儿不能立时就办,可也得预备着……” 只要想找,理由总是有的。乾隆与老佛爷见钟茗说的理由都正当,且避暑也不是非要带上皇后不可,皇后留京处理这些事务也是情理之中,就没有再坚持。略过这一层,下面就是商量一下随驾人员的名单了。 永璂与十格格是必得带去的,老佛爷越养着这个小孙女儿越觉得有趣儿,是走到哪儿都要带着的。乾隆正作着培养永璂的打算,当然不愿永璂远离,且去木兰、承德,一是检阅八旗,二是与蒙古联络感情,这两桩事情对于皇帝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乾隆既对永璂寄予厚望,当然要让他浸染其中。 紫薇因有身孕,不宜远行,只好留在京中,眼巴巴地看着在銮仪卫供职的丈夫随驾而去。和嘉夫妇、和安(晴儿)夫妇,都是随行,而兰馨因明瑞驻守伊犁称得上是劳苦功高,无论是夫家面子,还是本人品德,都让乾隆和老佛爷带上了她,钟茗正好把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她们照看。和敬需要准备儿子大婚的事情,这回就没有随驾。 三个新封的常在在庆妃的带领下随驾侍奉,容嫔也得以再次随行,宫中其他人就没这等运气了,只能继续在皇后手下讨生活。永璋近来身体状况好转,乾隆也把他给捎带上了,皇子里只留了永珹在京中当差。 一切安排妥当,乾隆没有后顾之忧地打猎避暑去了。 ———————————————————————————————— 乾隆走得轻松,钟茗留得也轻松。既省了每日来回跑去慈宁宫请安,也免得想着怎么应付乾隆。伸个懒腰,钟茗很愉快,从现在开始直到九月底十月初,整个紫禁城里就她最大了,可以尽情睡两个月的午觉了。 容嬷嬷却有点儿哀声叹气:“娘娘怎么不跟着去呢?豫妃居然怀上了,”容嬷嬷很不忿,怎么能让其他的妃子再生了呢?“皇上的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这样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娘娘怎么能放任皇上离得太远呢?”容嬷嬷说得含糊,钟茗听得明白,乾隆五十多了,以后能让女人受孕的机率只会越来越小。 钟茗道:“我已经多大了?想生也……”这个话题就些打住,“说起来豫妃虽然因为身子笨重没有行晋封之仪,到底晋封的旨意已下,她的铺宫、份例、侍候的人都得照妃子的品级来了,都添置好了么?” 容嬷嬷撇撇嘴,不太情愿地道:“都弄好了。” “那就好,皇上离京,豫妃可不能出什么三长两短的,一个弄不好,我也得担点儿责任。” “那娘娘还要留下来?” “咱们的根本还是在宫里,只要永璂跟在皇上身边儿,就不用太过担心其他,还有兰儿她们一同前往呢。” “对了,还有两位侄少爷,老公爷也是随驾的,消息倒不至于不灵通。老佛爷也在,皇上就不至于被人迷惑了去。”容嬷嬷越说越开心。 “瞧你高兴的,对了,紫薇那里怎么样了?” “太医院奉命没断了请平安脉,灵芝等物也赏过去了。范家上下对格格还是很敬重的,金锁也出息了,一直帮衬着格格。只要没什么意外,一切都好。” “唔,紫薇产期在九月?” “太医是这么说的。” “先预备下赏吧,不用多久木兰那里的皮子什么的就得到了,挑些添到赏单里去。” “嗻。” “和敬娶儿媳妇的赏,也要加厚才行。” “这个还用娘娘提醒?奴婢早备好了,”容嬷嬷对和敬倒很尊敬,“可给几位阿哥爷纳侧福晋的赏——” “那个不是很急,忻妃这一去,他们哥儿几个的事儿就要拖后一点儿呢。” “可不是,奴婢听说,京中各王府、各官民之家,都不大乐意呢,”容嬷嬷不介意说说宫妃们的坏话,她一直对后宫之中除皇后外的其他人没啥好印象,既是在坤宁宫,说话也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早不死晚不死的,非要在指婚、定亲的时候死,弄得人亲也成不了、戏酒也没法摆……” 钟茗知道容嬷嬷说的倒有一半儿是真的,怨声载道是假,但是有女儿急着嫁的,绝对不会高兴。尤其是指婚给贵胄的,生怕夜长梦多。咳嗽一声,钟茗道:“嬷嬷去按旧例备赏吧,等等,给履郡王府的加一成,再赏履郡王福晋凤尾罗两端,芙蓉簟一领,香袋两只。” 容嬷嬷也没问皇后为什么先头说不急,现在又让办了,止住关于忻妃的话题笑着应了:“嗻~”声调中透着点儿兴灾乐祸,高高兴兴地跑去准备东西了。 ————————————n月之后的分割线——————————— 如果不算游湖,钟茗这是头一回坐船远行。顶着初春的寒风,钟茗站在船头带着一丝感慨地对兰馨道:“都说江南好,这回可得好好瞧瞧了。” 兰馨接过青蛾奉上的大氅给钟茗披上:“女儿听说,这才刚到山东地界呢,皇额娘要看江南风光,怕得再等大半个月。” 是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南巡,时间已经跨入了乾隆三十年。去年乾隆自承德回京,正赶上紫薇之子满月,心情大好之余很是赏了不少东西,只是没有给婴儿赐名。钟茗对比了一下乾隆对外孙们的态度,颇为欣慰,亲生女儿和敬、和嘉之子,都赐给超级长的好名,养女兰馨、晴儿之子赐的名字是双字佳名,而紫薇虽是亲生,到底身份不好摆出来,生下来的儿子就没得到赐名。 乾隆还不糊涂么~ 因此当乾隆觉得钟茗在他出巡期间坐镇京师,面面俱到地照顾好了后宫、皇子、皇女、宗室,想酬其辛劳,带她一块儿南巡散心的时候,钟茗牢牢记住要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就痛快地答应了——老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钟茗觉得要是不过了这个坎儿,自己心里就会老惦记着这个事儿、听到南巡就心惊肉跳,迟早会自己先把自己吓死。南巡与从悬崖往下跳这样找死的举动还不一样,只有拦着跟乾隆作对才是找死。 钟茗颇有光棍气魄地收拾行李、为儿子女儿收拾行李,跟着乾隆、老佛爷一起出发了。随行的皇子倒是不多,阿哥们婚都指了,纳的还是侧福晋当然不能拖延太久,一个个留在京中就等一过了忻妃的丧期就把侧福晋娶过门来,故而年长的阿哥就不能随行,只有十一、十二两个皇子随驾南下。几个阿哥心中不是没有遗憾,叹了一回气,也就认命了。更可怜的是几个侧福晋,大婚之后连拜见公婆这样的手续都没法办——公公带着婆婆下江南去了。 履郡王嫡福晋乌雅氏在两宫面前贤良淑德,很讨老佛爷喜欢,要不是没有福晋出行而王爷看家的惯例,老佛爷真想把乌雅氏给带上。闻说皇后临行前留下给侧福晋的赏的时候也赏了履郡王嫡福晋,老佛爷马上在赏单上添了乌雅氏的名字。和敬要娶儿媳妇,乾隆特许其留京,额外赏了一个庄子给外孙子养家。 兰馨因夫妻分居,为表示对明瑞辛勤为国的肯定、安抚公主夫妇,只要有这样的‘好事’,她是一定有份儿的。晴儿是老佛爷一直喜欢看在眼前的人,当然在出行之列。又有和嘉,因福隆安为御前侍卫总是伴驾而行,乾隆乐得不让小两口分开,故此和嘉也随驾南下。还有一个紫薇,乾隆对她始终有一点愧疚,想着抬举范宜恒,也好给紫薇长长脸,预备着不日历练一下范宜恒,让他领差使远行,带上紫薇便有补偿之意。 至于随行大臣,钟茗不能尽知名单,只听说傅恒作为乾隆股肱也是随行的。 皇帝出行,浩浩荡荡,身后留下大着肚子待产的豫妃、准备纳侧福晋的几个阿哥留守京中。 皇后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与乾隆、老佛爷等一样,钟茗有自己的座船,船大行进的时候就稳当,并不为晕船所苦。永璂是曾经随驾南巡过的,在乾隆、老佛爷跟着奉承过之后也会抽空过来给钟茗讲解一下沿途风光,一路行来倒不觉得辛苦。 转眼就到了山东境内。 永璂留下了 大队人马南下的时候是在正月,虽然入了农历正月算是春天了,说是万物复苏实际上北中国仍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一路上当然是枯藤老树光枝杈天连衰草,人也还裹着老棉袄拱肩缩背的,偏偏地方官吏把御舟行过的运河两侧收拾得油光水滑干净体面,乾隆不知是真看不出还是自己哄自己,还得意于‘乾隆盛世’。 这个时候随驾的人当然要恭维皇上真是个明君。 “皇上以皇太后四巡江、浙,免江苏、安徽、浙江历年因灾未完丁漕,再英明不过了。” “皇上这回还免直隶、山东经过州县额赋十分之三,真是体恤下情啊。” “生于乾隆盛世,奴才真是三生有幸!” 马屁一声比一声高,拍得乾隆眉花眼笑,眼珠子一转,又起了歪心思了:“咳咳,朕本不欲劳民,傅恒,传旨下去,让山东地方官吏不必扰民,朕,咳咳,朕要微服出巡。” 傅恒耳朵不由动了两动,嘴角也急速抽了两下过过瘾,作为与乾隆做了几十年君臣兼姐夫与小舅子的人,他知道乾隆有一种“微服私访”的怪癖。这种怪癖还是与他那好讲排场的另一怪癖相辅相成的,且每回微服必要弄出点故事来,比如——沧海遗珠。单纯的作为一个小舅子,遇上这么个姐夫估计脾气差一点的就要照着脑门儿上给他一板砖了,但是傅恒称得上是个君子,更倒霉的是他的姐夫还是皇帝,傅恒只能按照乾隆吩咐的办了。 按乾隆的意思,因孝贤皇后病逝于山东境内,这块伤心地他是不想多停留的。然而山东有孔子,时不时要祭一祭,沿运河南下要经过黄河,也得稍作停留准备才好横渡,山东是不得不停留的。这回更兼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遂打算再‘微服’而行一回。 乾隆的微服毛病老佛爷是知道的,扳扳指头算一下,乾隆都五十五、六了,放他再微服大约是不会像年轻的时候不知轻重的。出来就是为了散心的,何必为了这点子事情跟儿子闹不痛快呢?况且再“微服”乾隆身边明着暗着保护的人还是不少的,安全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乾隆又是要“微服访民情”而非“微服访美人”,老佛爷略一沉思也就答应了。 钟茗则是打定了主意这回只当是自己是个打酱油的,老佛爷同意了,她也顺势表示自己大力赞同。乾隆就这样顺利地换上了便服,还带上了儿子、女婿、大臣、太医、太监,以及明明暗暗的侍卫,一行至少二、三十人,大剌剌“微服”去了。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因皇帝与皇后、皇太后各有自己的座船,又出行在外,消息不是非常畅通,直到乾隆气冲冲地回来又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钟茗与老佛爷才知道乾隆在外面遇到了不痛快。具体事由,待考。 宫眷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佛爷果断地把乾隆身边的郑玉柱召过来询问。郑玉柱吱吱唔唔,不敢多言。老佛爷越发起了疑心,一拍桌案:“皇帝究竟怎么了?再敢瞒我,仔细你的皮!” 郑玉柱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船板上:“老佛爷,皇上说怕惊扰了您、惹您不开心,命奴才们不许说嘴的。” 老佛爷越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只管一个劲的逼问:“我只问你,是不是军国大事?” “回老佛爷,不是。” “既然非关朝政,那什么事情我都问得!”一面让传板子,一面还作势要召乾隆来问话。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9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9部分阅读 郑玉柱被逼得没法,只能小声说:“今儿皇上出行,一切本都还好,后来,突然冲出一人,递了一张无字状子,然后自尽了……” 老佛爷闻说与乾隆的安全、健康无碍,就放下了心来,让郑玉柱退下了。转过脸问钟茗:“你说,这会是有什么事呢?” 这种狗血桥段在久远的未穿越之前,似乎看到过?钟茗不太确定地想,即使不记得原剧,猜也能猜出来马上要有怨情什么的了。但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扫老佛爷的兴的,钟茗只能摇头道:“皇额娘都猜不出来,我就更不明白了。” 其实老佛爷也不至于真的不知俗务,只是不愿意往这不好的事情上面想罢了,侍坐的诸公主也有能猜到一、二分的,更不敢多嘴了。还是晴儿道:“老佛爷要是担心皇阿玛,不妨遣人去寻一下,干坐着也是心焦。” 老佛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下令,只让传话到皇帝座船上,命皇帝一回来就过来通报。 ———————————————————————————————— 事情的精彩后续钟茗还是听经和嘉转达的福隆安版本才知道的——永璂已有了与乾隆同样的‘不拿糟心事儿烦扰皇额娘’的理念,而乾隆正忙着收拾出行看到的麻烦。 “皇阿玛先头出去的那一趟,见城里人口稀少,四下寂静,还道是地方官老实奉旨没有张扬南巡之事,只是觉得城里静得违和。后来,有人拦轿递了无字状后自尽,皇阿玛被扰了兴致。回来一琢磨,这里头怕是有隐情,十二弟就想起以前在承德遇见乞儿的事了,皇阿玛觉得有理,十二弟又说,满城都不闻人声,可见这保密功夫做得够到家,召当地官员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自己下去亲眼看看。皇阿玛就带着众人兵分几路,绕过事前安排、通知的南巡路线,拐到原先安排里圣驾不到之处。”说到这里,和嘉停下喘了口气。 苦笑着继续:“不想山东遭了灾,正闹饥荒,不少人饿死了,皇阿玛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到处丰衣足食,百姓安乐,他现在才知道都是……” 钟茗默然。“传令下去,凡在山东境内,每日上供的膳食减半——老佛爷那里供奉如旧——旁的人,谁觉得委屈了让他来找我!还有,都不许到老佛爷跟着嚼舌头!” 容嬷嬷低声应着出去了。和嘉见钟茗情绪不高,也借口去寻兰馨说话告退了。 皇后的减膳令下了,倒没引起宫眷的反弹,反让乾隆对皇后赞赏有加。出行在外,又在饥荒之地,赏赐什么的乾隆就不好明着给金银珠玉什么的了,乾隆也有办法,捞起笔来先赐下御笔所书的“慈仁贤爱”四字,又特特过来跟钟茗说话。没明着夸钟茗,反把永璂表扬了一通。 钟茗也只能回一句:“是皇上教得好,我哪有什么功劳呢?” 正在说话间,又有当地官员来请,说是备下了酒宴。乾隆冷哼了一声:“一起看看去罢!”钟茗应了,又传命去禀老佛爷并宣诸宫眷、公主。出行在外,就不像在宫里那样讲究,一道帘子隔了外臣,皇室一家人团团坐了一桌。额驸们是年轻男子没上桌,两个阿哥还是半大孩子,就挨着皇帝、皇后坐了。 帘外还有不知死活的在奉承:“山东地鄙,饮食不能与宫中相比,席面简陋,臣等死罪!”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得意与讨好,估摸着他根本不觉得这桌酒宴简陋。乾隆碍于不让老佛爷烦心,硬压着火气没发作,好好的出门散心,可不能给老佛爷添堵。反是永瑆,悄悄地从袖子里摸出把扇子唰地打开扇了两下。钟茗额角一跳一跳的,现在刚化冻啊,你脑子有病揣把扇子玩儿!狠狠地瞪了永瑆一眼,让他讪讪地把扇子收了回去。 这把扇子后来派上了大用场。 乾隆忍着气,看老佛爷吃完这一餐饭,使眼色让钟茗把老佛爷哄走,这才对着当地官员开火。地方官能清空了一城,自然不是一般角色,当然要咬牙不承认。还非常有创意地召一平民过来答话,召来的也不是乡绅一类,看着那布满老茧的掌心,还真是个下地干活的农民。手上有老茧,可脸上却是很饱满,饱满得有种‘胖’的感觉,那官还显摆地亲自挽起了老农的粗布裤子的裤角:“皇上请看!”胳膊上也圆圆的是肉。 乾隆还真有点被唬住了,永瑆反觉得奇怪。永瑆近来越发有点和亲王弘昼的味道,养在皇后跟前,跟嫡子是一个待遇,但是明显大家意属永璂,他也不是个傻子,乐得当个逍遥王爷,发展自己的兴致。有了这个定位,永瑆就很放得开,看着老农的样子很有丝违和感,也就大大方方地把扇子束成一条,直直戳了下去! 皮肉内陷,半天没恢复过来!再没常识的人也知道这情形不对了。这是浮肿!太医一看就知道了:“这个是饿的,不用开药方,喝药也没用,吃饱了就成了,要想见效快,先灌一碗鲫鱼冬瓜汤就成,最是消肿的。” 直到此时老农才哭出声来,含糊地说他家人被拿住了,本人受了威胁。 当下永璂就请旨留下善后:“皇阿玛,让儿子留下来善后吧。” 乾隆看着永璂诚挚的眼神,想想他也快成年了,是该领差办事了,不能老是带在身边娇养着了。“朕让傅恒留下来襄助你,要记着,他是大学士、军机大臣,经的见的比你多,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见,不可擅作主张。” “嗻。” 乾隆又掂量了一下人手的问题,决定暂且寄下当地官员的顶戴留下来效力。永璂大为叹服,这不是纵容贪官,而是“权寄”顶戴,拿乌纱帽来钓着这些把心思用来欺君而压民的蛀虫,让他们为了顶戴不得不为善后事宜出力!化腐朽为神奇,果然有一套。 眼神黯了一黯,要是没这些腐朽就好了!可恨,明知腐朽还得用他们!永璂突然能明白先帝了。 ———————————————————————————————— “你是长大了,开始把皇额娘当傻子了,什么话也不跟我说,把我瞒得好苦!” 永璂讪笑道:“不是怕皇额娘担心么?做儿子的,本该侍奉得皇额娘舒舒坦坦的玩,哪有拿事儿烦您的理儿呢?真要是连外头的事情都办不好,须得拿到皇额娘跟前让您费劲,那儿子可真是无地自容了。这不是有担当的男人该办的事儿!” “有担当的男人……”钟茗的心肝儿抖了抖,看看勉强仍称得上正太模样的永璂,“你继续担当去吧……回来!” “儿子听皇额娘吩咐。” “我听说什么大灾之后有大疫的,到了春天,正有时疫,你要小心!” “嗻!”应得干脆,“您就放心吧,这些傅大学士都有数儿,早备下了太医了,唔,估计给灾民的药材他也该有数了,我得说一下。儿子告退了!” 皇子总要办差才能让底下的人认识,才能在办差的过程中与大臣有所接触、建立自己的班底,才能树立自己的威望。这些钟茗都懂,虽然舍不得,虽然把随行的药材打包了大半,又给永璂的嬷嬷下了死令要好好照看盯着他喝预防的药材,钟茗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永璂留在山东处理饥荒善后的事宜,自己跟着乾隆、老佛爷一路南下了。 明天大结局 乾隆因着山东饥荒一事心中不喜,虽然永璂长进了,能主动承担责任为父分忧,乾隆被人递了无字状纸又被当面揭出地方官员瞒骗他还是觉得颜面大失,强打精神目送永璂下船之后乾隆因愤怒而支撑起来的精神就蔫了下去,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与乾隆一样恹恹的还有紫薇,山东是她的老家,夏雨荷就葬在山东,紫薇想娘了。理智上再明白乾隆是皇帝、夏雨荷没有正式成为宫妃,作为夏雨荷的女儿,紫薇的情感上还是希望乾隆能在此时对夏雨荷有所表示的。然而前有灾情,上有规矩,四下里是有着各种正式身份的人,紫薇此情无法宣诸于口。 范宜恒不是傻人,私下劝紫薇:“就算皇后娘娘、庆妃娘娘她们不生气,老佛爷还看着呢。山东是皇上的伤心地,先前孝贤皇后病逝于此……” 紫薇默然,心情更差了,还要打起精神装没事人。 紫薇心情欠佳,钟茗是在几天之后才发现的,钟茗也因永璂离开心情低落了好几天,在兰馨等人的开解下,又收到了永璂夹在奏报里递过来的请安问好兼报告日常生活的纸条,钟茗才慢慢有了好心情。略一寻思也就明白紫薇苦闷的是干什么了,对于紫薇,平生大事无过三四件,爹、娘、老公、孩子,现在山东境内,她是想夏雨荷了。然而以钟茗的身份,也不敢让紫薇大张旗鼓地祭夏雨荷,规矩摆在那里了。就算是老佛爷,也不好下这样的旨的。钟茗悄悄地命紫薇去祭一下夏雨荷,连祭品等物如无乾隆与老佛爷发话,也得小心准备,不可犯了忌讳。 紫薇带着感激应了,心里仍有一丝遗憾——皇阿玛没提这事儿。这份遗憾在乾隆突然说要去祭夏雨荷的时候变成了惊喜,而老佛爷与诸宫妃、公主则受到了惊吓。庆妃等心里含酸,也不敢表露,老佛爷的不满就在脸上足足挂了三天。因为紫薇很老实地说:“皇额娘已经给女儿备好了祭品,女儿只想私下祭一下的。”乾隆又狠狠夸赞了钟茗,这让老佛爷对着钟茗半天没开脸。 钟茗只能又陪笑跟老佛爷解释了半天,间有十格格可爱玩笑,兰馨、晴儿开解,和嘉凑趣,才让老佛爷转过脸来。钟茗回到自己的舱里一面喝茶补充方才劝说流失的水份,心里暗骂一句,乾隆,你还真是抽风!骂完了,自己反倒傻了,坏了!这是个抽风版的乾隆啊!钟茗回过味儿暗骂自己蠢,居然因为最近正常日子过得太久,反而忘了这一茬了。乾隆在灾情严重之时还想着祭旧情人,显然这抽风的毛病仍在!nnd!怎么能因为这两年一切正常就忘记了这是个小说的世界呢?钟茗的心肝一颤一颤的,开始觉得随行南下不是个好主意了。完了,穿来好几年了,诸事缠身,光念叨着不要剪头发居然不记得下面的剧情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光记得个夏盈盈的名字顶个什么用?时间点是什么啊?钟茗在心里惨嚎。 青蛾上前给钟茗另换了一盏茶:“娘娘怎么了?茶都喝干了,还端着茶碗儿划拉着。” 钟茗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接过新茶就往喉咙里灌,幸亏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识机的,奉上的茶不热不冷正好入口,没烫着她。青蛾见她这样,不敢再多嘴了,悄悄退到舱房门口,伸手招了个小太监,小声吩咐他去请容嬷嬷来。钟茗没注意到青蛾的小动作,还在拼命回忆剧情。 容嬷嬷正在与桂嬷嬷联络感情,桂嬷嬷允诺回去继续帮皇后说好话,容嬷嬷刚准备回去向皇后报告这一好消息,青蛾遣的小太监来请容嬷嬷回去。容嬷嬷又向桂嬷嬷道了一回辛苦,这才转到皇后座船上来。 一看皇后的样子,容嬷嬷就知道皇后这是在想事儿:“娘娘?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已经跟桂嬷嬷打过招呼了,她会在老佛爷面前为您说话的。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皇上高兴了,老佛爷不过是一时不喜罢了。您又没办过旁的什么错事。” “哦,啊?嬷嬷回来了?” 容嬷嬷看钟茗这样显是没把刚才的话听进去,又重复了一遍,才道:“老佛爷刚才就转过脸色来了,娘娘已经过关了。” 钟茗心说我担心的是别的事儿啊。想了半天剧情未果,钟茗现在担心的是另一条——就算剧情已经被蝴蝶了,可乾隆抽风的毛病一天不改,自己就有一天的危险,更倒霉的是以前还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抽什么样的风,可以提前作好准备,现在连这个优势都没有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得,继续抱着老佛爷和乾隆的大腿吧,他们俩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坚决不反对。 “娘娘,娘娘千秋将至了,还是想点儿高兴的事情吧,”容嬷嬷见钟茗还没开脸,努力寻找话题,“今年闰二月,有两个二月初十呢。” “嬷嬷,我没事儿,不过是见天要琢磨这个琢磨那个,心里烦。” “娘娘哪用再琢磨呢?如今十二阿哥已经长大了,都开始办差了,娘娘只管等着享福就成。” “是啊,等……”乾隆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啊,我等得过他么? ———————————————————————————————— 熬得一年是一年,钟茗还得继续做她的样板皇后。次日一早庆妃等过来请安,钟茗还要对庆妃‘提醒’一二:“别在心里泛酸,没事儿跟个亡人吃什么醋?反弄得老佛爷也跟着不开心!出来不同宫里,规矩也松、天气也好,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好皇上才是正经!” 庆妃心说,你在老佛爷那里弄了个不自在,可别在我身上撒气啊,我早想明白了,谁不想生个儿子啊?面上还要恭敬兼感激地应了:“谢娘娘提点。” 钟茗训完了别人,自己还得跑到老佛爷跟前挨训。老佛爷给她留了面子,摒退众人才对她道:“你顺着皇上没有错,可不能太顺着他了。虽说劝皇上的时候说话要和软,但也不能太软了。我知道你的难处,这种事情你一劝就难免会被误以为是没有肚量,但也不能太纵着皇上了!” “谢皇额娘体谅,媳妇何尝不想……可……先前脾气太硬,就算是占着理儿,皇上也不乐意听、更不乐意做。媳妇儿无奈,只能绕着圈儿敲边鼓,这样皇上倒是能听进去一些。且……人都死了,我还克扣她什么呢?再说,还要看孩子的面子不是?” 老佛爷叹道:“皇帝什么都好,就这一条算是毛病了,你起来罢,是我太急切了……你又没催着皇上去,让紫薇祭她生母也是应该。”这最后一句话就是桂嬷嬷的功劳了。老佛爷当时只是因为乾隆行为不甚考究生气,一股脑的把有干系的人全挂上了号。皇帝要给点面子不能骂,那就只有恼上别人了。经桂嬷嬷劝解,老佛爷也清楚紫薇祭生母是孝,皇后允许那是大度,两人都没大张旗鼓,并不算过份。错的人,其实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老佛爷心里明白,嘴上还不能承认是自己儿子不地道,只能含混着过了。 钟茗取得了老佛爷的谅解,改而尽力安排庆妃等轮番侍寝。一路沿运河而下,船队中其乐也融融。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船入江苏之后,皇后四十八千秋就过得很热闹了。老佛爷因觉让皇后脸上不好看,要给她补偿,乾隆觉得皇后大度又贤惠,需要表扬,两人都下了重赏,而诸公主等的贺礼也极丰厚。本地官员也极力奉承。乾隆虽然说着不要扰民,可骨子里喜欢大场面的性子还是改不了,见底下人弄得隆重,早把山东灾情丢到脑后。乐呵呵地道:“这才是盛世气象嘛!” 钟茗收礼收得手软,因入江苏,物产丰饶,更有知机的官员见十二阿哥颇得上意,今日的皇后便是翌日的皇太后,以爱新觉罗家的传统,奉承好了未来的皇太后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更见皇帝、老佛爷没有阻止的意思,更加卯足了劲儿进奉千秋节礼。弄得钟茗最后都不敢收礼了,一个不是整寿的千秋节,这样的场面太招眼了,更兼儿子还在山东赈灾呢。这么想着,钟茗就小心地向乾隆提及把一部分寿礼折往山东,以助赈济。 乾隆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永璂与傅恒在山东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你只管享用就是了。” “永璂每回来信,总是说平安顺利,我总怕他是报喜不报忧。现皇上这么说,可见是没哄我了。” 老佛爷道:“这是他懂事。” 乾隆顺口接了下去:“儿子也不拿烦心事来皇额娘跟前说的,依皇额娘这么说,儿子也是很懂事的。” 老佛爷忍住了笑:“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比这个?”此话一出,和嘉等再也忍不住,转脸捂住嘴一脸笑意,只不敢笑出声儿来。 钟茗因永璂一切顺利,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瞅着乾隆,倒把乾隆看得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朕欲去海宁陈家小住几日,陈家主人是朕民间好友……”乾隆下面说他特别喜欢陈家幽静的感觉能完全不被打扰是平日难有的感受身为九五之尊还能有这样懂得的朋友他始终很珍惜,等等等等钟茗一概没听进去,她只想说——靠!陈知画! 因为如果这个海宁陈家如果是传说中的陈家洛他们家,乾隆是不会带着老佛爷去“寻亲生父母”的。更兼穿到有小燕子的世界里,那么这个陈家,只能是陈知画她们家了。老佛爷笑眯眯的样子证实了这不是给她儿子找爹娘之旅:“他们家却是幽静,你们都没去过吧?正好,看看南方水乡风光,可真是秀气。” 就这样,一道名为陈知画的天雷劈了下来。 唐明皇家的马都能衔杯献舞了,万物之灵长的歌舞表演什么的也不用那么让人惊奇了。林黛玉被说小戏子长得像她都要赌半天气,陈知画一个堂堂能够独立接驾的人家的小姐,居然客串伶人。钟茗掩面不忍睹,这家人可真是囧囧有神啊。等等!或许,他们不是不知道规矩的!钟茗猛然想起另一种可能,陈家这是借机献女!否则不足以让陈家小姐这么抛头露面的!就是皇家,也只有在选秀的时候会看一下秀女才艺一类,还不一定非要看歌舞,多半是看绣工针线乐器……陈家根本是想借机弄一场只有知画一个人参加的选秀,还是直接把女儿送到主考官面前! 好在此时并无一个急需被拉回正途的失足封建统阶级好青年五阿哥,诸年长皇子刚纳了侧福,而十一、十二年纪尚幼,永瑆跟在钟茗身边,老佛爷看一眼他再看一眼陈知画,就没再动这番心思。紫薇因乾隆心中有夏雨荷,精神也好,自觉脸上有光,不由地道:“这样歌舞着,恐失于轻佻了。”老佛爷听紫薇这样说显是很知礼的,有那样一个母亲紫薇还得正常成长到现在,老佛爷颇觉欣慰,对陈知画的感官就差了一点儿,更想不到要带她回京了。[1] 而钟茗心里先有了一丝成见,再看陈家人就觉得他们脸上透着失望了。这个年代,在正常的时代价值取向里,能嫁入宫里,就是父母长辈眼里最好的归宿了。对于女孩子自身而言,也是如此,反正嫁个平头百姓也保不齐要三妻四妾,那比入宫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入宫搏一荣华富贵。皇子谋算不成,难道要谋算乾隆?钟茗握紧了帕子,这年头,皇帝可是最大的一只“金龟”!不会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让陈知画成了乾隆的后宫了吧? 只可惜钟茗猜错了,乾隆一门心思把陈邦直当好友,他自己又要当君子,当然不会s一把猥琐的萝莉控大叔,反而是脸带慈爱地让好友为知画择一佳婿,还大方地说,新科进士随便挑,必有一个能配得上知画的才气的。 不必带陈知画回宫,让钟茗的心情好了不少,否则以她的年轻貌美兼之心机,真让她跟乾隆挨了边儿,还真是个大麻烦。没了这个麻烦,钟茗当然保持了好心情,更兼永璂的信使又到,说是差使办妥,正快马追赶圣驾。钟茗这几日就把重心放到了收拾永璂的座船上了。 牡丹花下死 永璂追上队伍之后得先跟乾隆缴旨,然后见过老佛爷,接下来才能到钟茗跟前请安。乾隆见永璂上原本还带着点嘟嘟腮的脸颊瘦了一圈,又看傅恒的面色也微微泛黑,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你们的折子朕都看过了,这差使办得不错。” 永璂谦逊道:“是傅大学士的功劳,儿子不过是跟着看了一回,又长了点儿见识。” 傅恒哪会抢皇子之功?急急辩解:“十二阿哥天资聪颖,又扎实肯干,举凡赈济、造册、考较暂用官吏,都亲力亲为,做事条理清晰颇有章法,并非只做看客。十二阿哥还对臣说,灾后须防时疫,显是下过功夫知道民生的。” 永璂转而夸傅恒:“儿子不过是偶然听说‘灾后常有疫’,倒是大学士,连当下是春天,补耕的事宜都想到了。凡耕牛、种子都贷与民人了,儿子这才知道什么是‘授人以鱼不如教人以渔’。” 乾隆大笑:“你们两个倒有趣,对着捧呢吧?” 傅恒脸带惶恐,连说不敢。乾隆脸上笑容不减:“永璂,去给老佛爷和你皇额娘请安去。傅恒,朕这里还有事要与你说。” 永璂回来的消息早有机灵的人报到了老佛爷和钟茗跟前来凑热闹,钟茗闻说永璂回来,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笑开了。老佛爷道:“可算是回来了。”说着也笑了起来。钟茗道:“赏!”素芯一领着报信的小太监到一边接赏去了。永璂进来的时候,老佛爷和钟茗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 老佛爷见了永璂先拉到跟前抱了抱直说“瘦了”,接着就对钟茗道:“有你在不用我操心,可巧南边儿的水土也养人,这两个月你给他好好补补。”看着钟茗应了,这才转过脸来问永璂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吃得怎么样一类。 永璂笑道:“老佛爷不必这样,孙儿只是活动开了,自然会瘦一些。” 老佛爷仍然不依,顾不得先前说过不再操心的话了,一迭声地要下菜单,又说:“眼看到杭州了,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永璂没赶上去苏州,到了杭州可要多停一阵子,玩个够。对了,杭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么?” 晴儿回道:“西湖醋鱼据说不错。” “那就让他们现做新鲜的奉上来。” 永璂连连劝着:“老佛爷,上回跟着您南巡,孙儿也是一路跟下来的,苏州也看过了、杭州也看过了。这回不用这么费心张罗的,应该孙儿侍奉您才是。” “这回不是没玩到么?”老佛爷伸手抚着永璂新剃的半个月亮头,“一转眼你都是大人了,都能为你皇阿玛办差了。” “前头的事有傅大学士顶着呢,孙儿就跟着打个下手什么的,对了,山东虽然饥荒了,倒有不少小玩艺儿。孙儿让人买了些,也算是照顾小民的买卖了。尤其是潍坊的风筝,现在是春天,正好拿来给姐姐妹妹们玩。闻说菏泽一带的牛肉做得好,可春耕要用耕牛,孙儿就没长这杀牛的风气。还有些荷包香袋的,手艺虽然粗糙,难得是有野趣,老佛爷要不嫌弃就拿来打发时间罢。” 说着就让人抬了两个箱子回来,都是些小玩艺儿,当下一一分了。和嘉等是姐姐,只是瞧着野物新鲜,拿过来看看过个眼瘾也就是了,十格格年纪小,非要放风筝不可,缠着乾隆给她打下手。乾隆就吃她这一套,他也不会放风筝,老老实实地跟着会放风筝的小太监学了半天,勉强达到了女儿的要求“亲自把风筝放上天”,这才把手里的线轴递到十格格手上。做完这项工作,乾隆一抹汗,弯起食指狠狠地在永璂的光脑门儿上来了声响的——都是你小子闹出来的。 永璂摸摸脑袋又摸摸鼻子,缩到老佛爷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老佛爷。老佛爷笑着摩挲着他的头皮:“好啦,皇帝也累了,喝口茶歇歇吧。永璂,到了杭州咱们吃醋鱼去。” “南边儿的饭菜有点甜,不大合口。” “成,让他们别搁太多糖。” 乾隆插口道:“都是老佛爷惯的他!”抱孙不抱子,乾隆的立场还是非常坚定地。 “懂事的孩子我乐意惯着他。他这一趟辛苦,回来还没歇歇呢,就给咱们分东西,你还挤兑他!” 当下母子二人开始假意斗嘴,永璂抱着鸭油酥饼窝在老佛爷宝座上就着茶水慢腾腾地啃。钟茗暗暗戳了下他的脑门儿,你太狡猾了!什么时候学的变脸?拿着帕子给永璂擦嘴角。 永璂挤挤眼,意思很明白,这个时间装严肃才是不识相。作一副耗子见猫状,只能让乾隆和老佛爷不喜欢,倒是装憨比较划算。办正事的时候老实正经就行了。 ———————————————————————————————— 皇帝乐意“孝女”,行程就因为要到岸上放风筝多耽误了一天。杭州当地官员安排下的节目就要推后,直到十格格玩累了要休息,才轮到地方官员的表演。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此话不假。乾隆喜欢看国泰民安,就有人把灾民乞丐赶得远远得免得碍了他的眼;乾隆喜欢气派,就有人把场面做得宏大壮观。乾隆还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底下人自然也要投其所好。早在圣驾到杭州之前,当地官府早已准备了无数的画舫,悬灯结彩,在西湖等待。这些画舫上备有酒席歌舞,当然不会是良家女子,皆从青楼而来,是特意择出为讨好皇帝的。等乾隆到了杭州,见了大小臣工,就被请到了西湖。 老佛爷看了一眼热闹,人前也不好说什么,更兼在老佛爷心里男人就没有不馋嘴的,对自己的儿子老佛爷更是放宽了标准,看看歌舞,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只要别闹出不好听的事情就随他玩吧。老佛爷还体贴地带走了皇后、公主、皇子:“早说了要尝尝醋鱼的,你们都来吧。” 且不提乾隆在美艳如花、软语温存的莺莺燕燕的环绕下乐不思蜀,钟茗等陪老佛爷吃了一餐饭。饭后先打发永璂与十格格这些小辈去休息,就等到了乾隆独留了一个叫“夏盈盈”的青楼女子的消息。钟茗心说,来了! 老佛爷的脸色有一刻的狰狞,细问了此女据说是卖艺不卖身,这才缓缓地道:“都散了罢!也别等了,今儿你们是等不到皇帝了。”钟茗看老佛爷的神色并不慈和平静,心下一颤,夏盈盈这回是凶多吉少了。人只有带入了情境,换位思考才能猜得更准确。钟茗现有个日渐成年的永璂在眼前,一对比,就知道老佛爷已起了杀心了。这不是宽容的问题,就是放到两百多年后,哪个当妈的愿意女儿跟个“小姐”纠缠不清?欣赏她的‘歌舞才艺’是一回事,弄过来当儿媳妇、孙子的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这个时代就更不好说了,青楼女子出身就是个问题,再卖艺不卖身,名声已经臭了,就算是到了清末,白文氏还不许杨九红自己养闺女呢——我孙女儿怎么能让个窑姐儿来养?话糙理不糙。夏盈盈让乾隆喜欢那没什么关系,要是乾隆真“临幸”了夏盈盈,老佛爷怎么会放任她继续留在青楼让乾隆戴绿帽子?入宫,她的身份不够老佛爷断不能许,不入宫,要么出家要么死。除非乾隆和夏盈盈能睿智得想到第三条路。 幸而夏盈盈命大,居然拒绝了乾隆的要求。老佛爷直接把手里的念珠扔过去砸到了回话的高无庸的脑袋上:“她居然拒绝皇上?还有,皇上也容她放肆?”老佛爷又转而为乾隆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而愤愤了——儿子当然是自己的好。 钟茗继续围观。 高无庸老老实实地道:“回老佛爷,皇上是真的只是跟盈盈姑娘聊了半宿,盈盈姑娘并未侍寝,奴才不敢欺瞒老佛爷。” 老佛爷又起了另一疑心:“她不会是故意拿捏着架子钓皇帝胃口吧?”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含香当时不就是这样么?越拒绝,乾隆就越往上凑,最后要不是被逮个正着,乾隆现在怕还是被迷惑得不知东西南北,还要为她忤逆自己这个亲生额娘! 老佛爷打了个寒颤,越发关注起乾隆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仿佛印证了老佛爷的猜测一般“夏盈盈随心情而决定是否上船与皇上相聚。她认为人与人之间讲缘份,能与皇上巧遇是缘,心情不到时,勉强陪皇上,也没意思。她不喜欢被勉强,即使不能拒绝,也只能看见她冷若冰霜的神情,不会有一丝温暖。”、“皇上微服去了画舫与夏盈盈相聚。”、“皇上又去画舫了,跟夏盈盈彻夜长谈。” 反了!反了!对着个青楼女子,比对亲妈还孝顺!老佛爷坐不住了,开始还能存着让乾隆过了新鲜劲儿自己放手的意思,现在越看乾隆越粘夏盈盈,牌子也不翻了,政事也不理了,老佛爷觉得不能不管了。老佛爷也不想一开始就闹僵,想了一法,特意在乾隆又要微服出游的时候着人把乾隆给堵住带到自己的船上:“皇帝,天气渐热,南边儿呆着就不舒爽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宫啊?我还想看看新娶的孙媳妇儿呢?”就不信你会把个青楼女子带回去! 乾隆一愣,对啊,皇帝不能总在西湖呆着啊,京城还有事儿要处理呢。一想起要离开,就想起夏盈盈,乾隆实是舍不得她,不由动了把夏盈盈带回宫的念头。他还真就想给夏盈盈一个名份了。 对此,老佛爷的反应是气得浑身发抖外兼不同意:“你会成为天下的笑柄的!就是平民人家,也没几个会纳青楼女子为妾的!” 钟茗的反应是面无表情,心里却道,[乾隆,你就是个!专好拿热脸往冷xx上贴!抽死你得了!]上前一步扶住老佛爷:“皇额娘息怒,您别气坏了身子,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钟茗能感觉到手里扶着的老佛爷的胳膊正在打颤,老佛爷的语言也表明了她已经被气得发抖了:“早晚气死了我,就如了他的意了!”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钟茗使个眼色,兰馨早坐不住了一得了钟茗的暗示一拉着十格格去看风景了,和嘉戳了一下晴儿,示意她留下来安慰老佛爷,紫薇也收到了“劝一下皇阿玛”的信号。庆妃等原还在老佛爷跟前伺候的,此时也蹑手蹑脚地往外挪,幸而出行在外没穿花盆底而穿的是毡底的绣鞋,走动没有发出声响,倒让她们平安地溜了出去。 老佛爷说了这样重的话,乾隆这个大孝子居然还没有松口,仍是诚意又无奈还略着点儿愤愤地说:“盈盈是个好姑娘,她原来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道中落,为了父母,沦为青楼女子,出道以来,买艺不买身,至今仍是处子。即使朕是皇帝,也不能侵犯,如此自爱,让朕又敬又爱,不敢造次,我们畅谈整夜,盈盈在朕心底留下难以抹减的深刻印象。请老佛爷成全了儿子吧!” 照钟茗的经验来看,乾隆虽然平时正常得不像话,然而一涉及到剧情,他就抽得不像话。想把他掰过来,其难度不亚于干掉令妃。这不是用什么规矩一类能说服他的事情,因为如果按照规矩,乾隆根本不会办出这样的事情为。乾隆此言,果然印证了这条定律。 夏盈盈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欺君枉上的事情,没顶替乾隆的女儿也没偷乾隆的妃子更没挑唆着皇子闹私奔,钟茗根本没办法“巧妙设计让乾隆知道她背地里干的龌龊事”,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干过!总的来说,夏盈盈除了出身,还是个不错的女子。 钟茗对夏盈盈的评价还不算坏,可老佛爷对这个女人就没那么有耐性了:“绝对不可以!” 乾隆也急了,正要反驳,紫薇连忙上前请乾隆坐下奉茶。乾隆像找到了同盟:“紫薇,朕真觉得盈盈像是雨荷再生啊。” 紫薇心里一寒,更觉得背上承受了老佛爷两道目光:“皇阿玛,我娘就算转世,今年也才六岁。”钟茗生生忍住了才没笑得出来。 乾隆见劝说不成,也梗起了脖子,绝不让步,居然拂袖而去。钟茗再次目瞪口呆:[永琪,大家都冤枉你了!你的叉烧不能全怪你,你是有强大的遗传基础的啊……你爹就是块老叉烧,你要是能变成乖乌鸦[1]实在是太难为你了!坏了,我一定要把永璂给教育好!] 老佛爷直接背过气去,晴儿离得最近,就近搀住了老佛爷另一支胳膊,与钟茗一道把她扶到床上躺着。钟茗一迭声命宣太医,桂嬷嬷拿来薄荷油,晴儿用小指甲挑出一点儿,在老佛爷太阳|岤、人中等处擦了一回,老佛爷才悠悠转醒,一睁眼没看到乾隆——据说他这回又“微服”去寻夏盈盈了——更是生气。 再扫了一眼床前,确认了一下,先前出去的都回来了,连永璂、永瑆都得了信来照顾,只少了一个把她气倒的乾隆。老佛爷干脆闭上了眼:“都散去了吧,我躺一会儿就好,皇后留下。” 这时太医也来了,请了一回脉,老佛爷身体并没有毛病,说穿了就是气的。当下开了一剂疏散的方子,也就告退了。老佛爷紧紧拉着钟茗的手:“皇帝可不能闹这个笑话啊!” 钟茗无语,我是绝对不会掺和进这浑水坑里的!嘴上却说:“皇额娘,皇上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么?硬跟他顶着,只能把他逼到另一边儿去,您是他的额娘,好好说说,皇上会听的。” “我要再想想。” 钟茗见老佛爷不再有言语,把她的手放下,又给她掖一掖被角,小声嘱咐了翠蛾等小心伺候着,这才出了船舱。 ———————————————————————————————— 舱外一堆‘儿女’等着问结果,钟茗道:“老佛爷一时胸口憋闷,已经睡下了,晴儿,这两天你就多照看一下吧。” 晴儿应了,又退到一边静等下文。 钟茗把他们带到自己的船上,三令五申不许他们插手管这件事情。兰馨道:“皇额娘放心,女儿只管照顾好十妹妹,旁的也不是女儿能管得了的。” 和嘉也道:“兰姐姐说的是,虽是有心结,可断没有儿子、女儿管到阿玛房里的事情的道理,咱们有数,请皇额娘放心。” 晴儿道:“我会劝着老佛爷点儿的,可是……虽不是咱们有资格管的事儿,到底老佛爷是因为……才觉得怄气的,这——” 永瑆皮皮地笑道:“这事儿该请教五嫂。”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永璂白了他一眼:“眼下可来不及请人了,赶明儿皇阿玛要真把人带上了船,日后就算有办法也难掩今日之事了。” 永瑆反问道:“难不成你有办法?” “今日军报,乌什回人作乱,戕办事大臣素诚。傅大学士正急得满头汗,要找皇阿玛回禀呢。”江山和夏盈盈哪个更重要?永璂等着答案,再依据答案决定对他家皇阿玛的尊敬程度。 大家都发过言了,钟茗就顺口问一下紫薇。紫薇不说话,泪珠却滚滚而下。明知君王之恩不可长倚,但是前脚奠完了夏雨荷,后脚就说一个青楼女子是她的转世,这借口也太牵强了。紫薇就算是私生女,也瞧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对于乾隆说一个妓女是她生母的转世,紫薇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一哭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作为儿女是没资格管父亲的私生活的,但是不代表他们心里会大力赞同。乾隆这些是日子对夏盈盈的迷恋,让几个儿女都不甚喜欢了,秀女也一罢了,民女也勉强能接受,可你居然搞个妓女,太丢脸了……这几个人的大侄子绵德都要做父亲了,可父亲却还雄心不老。紫薇自入宫后一向谨慎,一算是对她的出身略有不满,但是几年看下来也没有人说她的人品不好之类的,她这一哭,兄弟姐妹们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她了。 和嘉道:“你是皇阿玛的女儿,谁敢小瞧了你!”晴儿、兰馨一齐上前安慰。 永瑆、永璂对望一眼,永璂给钟茗打了个千儿:“皇额娘,儿子帮傅大学士寻皇阿玛去了!” 永瑆也起身道:“皇额娘,诸位姐姐,我随十二弟一起去。” 家庭会议到此结束。 乾隆到底是皇帝,被打断了与夏盈盈的卿卿我我的怒气,在听说乌什有变的瞬?br /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0部分阅读 还珠之皇后难为 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0部分阅读 瞬间消散无踪。对夏盈盈说了一句:“朕等会儿再来看你。”就匆匆赶了回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吩咐过拟旨令明瑞进剿乌什后,乾隆才有心情琢磨着继续‘劝说’众人接受夏盈盈。 老佛爷已经气病了,下一个被她‘劝说’的人就是钟茗了。 “咱们夫妇几十年,相互之间更像是与老佛爷、永璂一样的血缘亲人,早不分彼此了。不管说什么话,朕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山东祭雨荷,再度唤起朕对雨荷深挚的爱情。原来,爱从来没消失过,放在心深处,等待重新燃起的火花。那天盈盈扣弦而歌,歌声曼妙,灯影下,恍然雨荷再生。眼前的盈盈,和雨荷一样弹得一手好琴,容貌歌声神似,清冷孤傲也相近,难道是雨荷感应到朕的思念,还是这一切只是幻觉?她是那样的特别,有点骄傲,有时无措,却绝对真心。朕就决定带盈盈回宫,封她为妃子。不能再让雨荷的悲剧重新上演,人生苦短,朕再也不要错失一段美好的感情了。” 合着老婆就是另一个妈,没性别的,没个性的——老妈子!钟茗倒没嫉妒,对着乾隆这张龙脸,也嫉妒不起来,纯粹是让他的话给惹毛了。乾隆,你就抽吧! “皇上和她的事情,我没亲见、也不好评判。可我看到的,却是老佛爷和皇上为了这个夏盈盈母子不和,老佛爷已经病倒了,”钟茗压着火气,努力保持平静的语调,心里默念着‘头发头发’,“既然她出自书香门第,悄悄地让她恢复原籍,再充作民女开恩许其入宫,圣祖朝就有从江南带回去的宫妃,这倒也罢了。可眼下老佛爷这病,已是惊动了很多人了,要怎么办?!” 乾隆正沉浸在“爱情”里,怎么能听得进去呢?好在钟茗没有直接反对,乾隆又从她的话里提炼出了个好办法——给夏盈盈恢复户籍——就没跟钟茗太生气。匆匆说了一句:“老佛爷那里,你们多劝着点儿。”急急去会夏盈盈了。 钟茗赶到老佛爷的船上,老佛爷正靠在床上喝参汤:“皇后来了?坐!皇上都说什么了?还是非得要那个夏盈盈?” 钟茗看紫薇坐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欠身回道:“回皇额娘,一时半会儿的,皇上怕还是那个心思,”看老佛爷的脸色又要不好,连忙补充,“永璂说回疆有变军国大事要紧想皇上不至于为此事耽搁停留的。” 老佛爷这才点点头,又对紫薇道:“你的委屈我知道,可你也要让皇帝知道才行啊,皇帝现在是连我这个皇额娘都不来看了,”又是一阵唏嘘,“皇帝以前多孝顺啊,怎么出了个夏盈盈,连我病了都不问一声了……” 桂嬷嬷进来道:“十二阿哥来给老佛爷请安了。” 永璂进来挨个儿问了好,才挨上老佛爷道:“您猜,孙儿做什么去了?” “?” “杭州知府贪渎,孙儿上岸给姐姐妹妹们买小玩艺儿正遇上议论的,悄悄的拿了证人,送皇阿玛跟前儿了。” 老佛爷大笑:“你这猴儿!让这个狗奴才出幺蛾子让下流女人勾引坏了皇上!活该!我就说了,安排画舫接驾的官,能是什么好东西?我的乖孙儿,可不能跟你皇阿玛一个样儿。” 船上的女人都觉快意,永璂的光脑门儿和刚刚又养得嘟嘟的脸颊很被这些人揩了不少油水去。钟茗有些忧心:“仔细你皇阿玛怪你多事。” “杭州知府为了掩其罪责,特意安排女色意欲迷惑圣上,使圣上不察,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永璂说完又附在钟茗耳朵上道,“一起出去的还有四姐夫,随行的侍卫里有一个姓索绰罗,据说他爹乐克最是个……” 钟茗笑着逮住永璂的脑袋好一通扑棱。能想着给皇帝安排青楼女子的知府,为人怎么会正直?为官怎么会清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廷给的明着的俸禄并不足以让官吏养家,如果真要靠俸禄,那这官非得穷死不可——除非他本身就是家产丰富。杭州知府或许贪得不多,然而刑律上的量罪,因为俸禄不多,所以量罪定罚的起点也低。这杭州知府如果真按照刑律来判,差不多是个死罪了。 ———————————————————————————————— 别看老佛爷现在把乾隆恨得跟什么似的,等乾隆真的出了事儿,她比谁都急! “老、老、老佛爷,皇、皇后娘娘,皇、皇上遇刺!”一路跑回来的侍卫脸色白得像见了鬼。 老佛爷刷地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什么?!” 钟茗摸不着头脑,乾隆遇过刺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憋屈。这是乾隆眼下的写照。 他被白莲教的余孽盯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皇帝“微服出巡”而不带什么随从的机会,又岂能错过?这些人等了好几年——早在乾隆二十四年,一度传说皇帝要微服出游而不带什么随从,这些人就准备了起来,无奈最后皇帝没出来。后来几年,皇帝不管是南巡还是北行,都是大队人马出行,即使是这一次,号称微服也是浩浩荡荡,寻不着机会,白莲教几乎要放弃这次机会了。 幸而皇帝是个风流鬼,居然跑去嫖妓还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前些日子是召妓上船,白莲教没办法,现在皇帝自己跑出了保护圈儿,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在这些草莽眼里,情情爱爱的他们不懂,一个成年的、功能应该齐全的男人,上了妓女的船,不是嫖妓又是什么? 乾隆再“爱”夏盈盈,也不会摆着大队人马去昭告天下——皇帝去找青楼女子啦~出行的随从不过二、三人。皇帝更不会喜欢很多人看他‘办事’,嗯,乾隆无此怪癖。更兼他是与夏盈盈“相爱”的,谈人生谈理想什么的,当然不能让俗人听到,惹佳人生气怎么办?夏盈盈向往自由,也不喜欢周围有人“监视”。因此夏盈盈的船上就只有她的人,以及乾隆带着的一个小太监,随行的两个侍卫在岸上隐住身形不敢露面儿。 白莲教踩了几天的点子,摸到了乾隆行动的规律,又观察到船队已经开始收拾桨、帆一类,像是要离开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即刻动手。画舫不同于龙舟,戒备并不森严,把夏盈盈介绍给乾隆的那位杭州知府又被火速查办了,杭州城更没有出力保护画舫的人了。一般人看来,皇上瞧上了这里,谁敢再过来闹事呢?至于保护皇帝安全,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傅恒也不好不顾乾隆个人隐私地派人从龙舟一路摆队摆到画舫,大张旗鼓到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在侍卫的保护下来“与一青楼女子相爱”。就是乾隆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这就给了白莲教动手的机会,他们先潜入水中,游到画舫底下,悄悄爬上了船隐藏起来。等乾隆上了船,船上的闲杂人等也避开了的时候,白莲教的人开始行动了,先小心地灭了船上的杂役、仆人等几个,再换上仆从的衣服借上果肴的机会打乾隆个措手不及。 客观地说,乾隆还算有两把刷子的,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而且他要敌的还不止四手,这回的刺客有六个之多(如果不是怕人太多了画舫里藏不下,估计还会再多来几个),身边又有一个夏盈盈需要他保护。小太监倒是想呼救,可他不是娇花,乾隆不会保护他,还没喊出声儿先被白莲教的人给抹了脖子。夏盈盈倒是机警,趁机大喊,她嗓子亮,吃的就是这行饭,声音传得极远,以期把暗中保护乾隆的人给引过来。白莲教的人慌了神,几乎要跳水逃生,四下张望只看到两个侍卫从树上跳下来,并没有大队人马杀到。看看上好的肥肉(乾隆)就在眼前,又打起精神,为保险起见还分出一个人去砍断了缆绳,两人划桨将画舫往湖心缓缓划去,其他人全力围攻上来。 乾隆渐渐不敌,胸口上被开了个血窟窿。恰在这时,两个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着半截缆绳爬了上来,一看这情形不得了,飞扑了上来与乾隆一道被围攻。眼看不敌,两人一对眼,只能死战了,现在死了,还能搏一忠烈之名,要是活了下来,那就是护主不力了! 乾隆得了喘息的机会,夏盈盈匆忙为他裹伤。乾隆捂着胸口,在侍卫身后喘气:“去岸上求援!”侍卫心说,咱们两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啊,再走一个,那不还是个死?留下的那个算是死忠王事,虽然皇帝的事儿不名誉不好说,到底不会被迁怒,跑了的那个,别看你是搬救兵,可皇帝死了你还活着,不被问罪族诛就是好的了。两人谁都不愿去,一分神,双双受伤,更难支持了,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那边乾隆还在怒呵,被点到名的那个唯有硬着头皮跳下船,爬上岸去求援了。白莲教的人一听要搬救兵,也慌了,手下也慢了些。水中找人比岸上难多了,人已经跑了就不好再追杀,几人一思量,反正皇帝胸口被开了窟窿也活不长了,撤吧,留得青山在,下回再行刺。 跳水的侍卫是北方人——随行的侍卫几乎都是京中贵胄子弟,当然是北方人——水性不好,其实他会游泳已经算是老天垂怜给乾隆一线生机了。受了伤又跳水,挣扎着爬上岸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凭着一股子对于身家性命要完蛋的惧意支持着往前跑。寻思着不一定能跑到地头,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两声引人注意,向前冒出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侍卫很警觉摸着刀,准备喊“救驾、有刺客”的嘴巴就自动改成了发问:“你是什么人?!” 来的是箫大侠。他自香妃事件之后躲了几年,又重出江湖了。他答应过他师父,不伤人性命,这就等于放弃了向乾隆寻仇,可心中怨气难平,遂一路尾随乾隆南下,仇人在眼前也杀不得,实在也不知道这么跟着有什么用。他与白莲教一样,若说闯过层层护卫去刺杀,他的本事再高也是办不到的,然而乾隆一微服,他的心就痒了起来,凭他的本事,绝对能报得了父仇。又记得对师父的誓言,箫剑好比馋猫看到了眼前的肥老鼠,明明想吞,无奈自己发誓要减肥。心里矛盾到了顶点。 乾隆遇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远远地看着,再看到眼前的侍卫逃出去求救,箫剑明白了,自己这么一路跟着,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手不沾血的报仇机会啊!也不用自己动刀伤人性命,不过是阻一阻而已。没道理这样的好机会不做点什么吧?更没道理要他给杀父仇人搬救兵吧?况且,他这可不是动手取人性命哦~ 掂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再看看周围情势,由于已经到了地面上,箫剑见侍卫双眼发直,透着亡命之徒的光棍气势(侍卫:再不拼命去报信,皇帝死了我全家都完蛋),怕侍卫犹剩的一点士气与自己打斗起来万一自己不能三、两下制服他闹得动静大了、引来别人注意到画舫上发生的事情就不划算了。就笑道:“我是老佛爷派来保护皇上的,老佛爷不放心皇上就带着你们这点人。你这个样子,莫不是被皇上责罚了?” 侍卫不敢相信有这样顺畅的好事:“你是老佛爷派来的?有什么证据?腰牌呢?” 箫剑拿出一块腰牌来。侍卫看了腰牌上的编号,把箫剑手里的牌子与自己的一对比,质地一样,做工一样,编号的规律也一样,侍卫大喜,请箫剑赶快去搬救兵:“皇上遇刺了!你快去!” “好!”箫剑一答应,侍卫就放心地昏倒了。箫剑暗恨,早知道他是强弩之末,就一巴掌劈昏了他了事。算了,他已经伤了,答应过师父不伤人性命的,箫剑看着远远的船上已没了动静,慢悠悠地欣赏“雷峰残照”去了。 还是乌什的军情救了乾隆一命,傅恒接到最新军报,央着永璂一道去寻乾隆禀报,路上看到伤重昏迷的侍卫,连忙赶到画舫。远远看着画舫在湖中飘荡,仿佛一艘鬼船,傅恒急忙征用船只,登舟去找乾隆。乾隆已经离死不远了,傅恒觉得脖子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永璂更是惊骇,一时无法接受事实。随行而来的众人都懵了。画舫上有一刻的死寂,还是傅恒先回过神来:“十二阿哥,皇上的伤势不能耽搁!” 皇帝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通报皇太后与皇后,永璂命自己的侍卫去报信,兼准备太医,傅恒就张罗着把乾隆运回去,顺便把画舫给看管了起来。 老佛爷又惊又怒,钟茗却不担心,乾隆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呢,但在老佛爷面前还要作作样子,否则乾隆伤好了算一算自己“不担心”的旧账,自己就不好办了。当下钟茗提议由各公主、皇子轮流侍疾,妃子等不哭的才许近前,免得晦气,再者皇帝遇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是出行再外,不能大肆宣扬,天气渐热,湿热之地不适合养外伤,须要早日回宫,至少宫里的太医院什么都比外头齐全。老佛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眼看着乾隆昏迷着被抬了回来。 钟茗听到太医说:“伤及心脉、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恐……”的时候是压根儿就不信。她的这种绝对笃定的态度感染了老佛爷,老佛爷也镇静了下来一抹眼泪,开始审问当时情形。夏盈盈脸色灰败,看着早没了那种灵动光鲜。老佛爷见乾隆浑身是伤,而夏盈盈居然完好无损,更是愤怒。夏盈盈的话老佛爷听是听了,却不愿信,两个侍卫被发现的时候都带伤昏迷,其他的除了乾隆都是死人。老佛爷只能先问了一回傅恒与永璂,也只知道他们俩抢救的情形。 老佛爷急召傅恒询问对策,傅恒的建议也是马上回銮,另外要封锁皇帝遇刺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乱。再责令追查刺客,另把一干人犯拘管起来,等乾隆醒来之后圣裁。当然不能说是皇帝喝花酒的时候被人捅了(跟青楼女子情情爱爱的,不是喝花酒是什么?——傅恒语),要说是皇帝体查民情的时候发现有乱党的迹象,愤而回京,命下臣彻查。 老佛爷合着儿媳妇与重臣的话一比照,立刻拍板回京。 钟茗平静地每日去看乾隆、给老佛爷请安、安排诸项事务,当然也少不了作势逼一回太医。太医被皇太后、皇后、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逼得几乎要上吊——乾隆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太医的遗书都写好了,准备被迁怒。乾隆身体底子好,那也要分情况的,他今年都五十五了,再好也比不上年轻人,被香妃拿匕首在胳膊上挠两下能扛得住,可被乱党拿砍刀在胸口开个洞他要是再能扛得住那就是铁血战士了,何况身上的伤又不止这一处。受伤后一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夏盈盈只能给他的胳膊腿裹裹伤,胸口的伤她不会处理,按压止血虽然有效又怕在不小心把乾隆压断了气。乾隆失血过多,更是难醒。太医心里明白,皇帝还活着,已经证明他身体底子已经算是够好的了,更有诸多名贵药材培着,平常老人经过这么一下子,早该翘辫子了。 可他不敢说,只能陪着小心。 直到受伤的侍卫醒来救了他一命,据侍卫说,他路上遇到了个老佛爷身边的人,还看到了腰牌,确是能够出入宫禁的那种,编号还记得清楚。可行在没有收到求援,老佛爷根本没派人去!或者说,没人知道老佛爷派出了这么个人。这下可捅了个马蜂窝。抽象的人物毛笔画,不大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是谁,但是腰牌的编号却是可以查的。老佛爷为洗清自己(虽然没人怀疑老佛爷会傻到谋害自己的儿子),下了死命去查。这就查到了小燕子、含香,查到了乾隆的帽子颜色问题。 等查到这一层的时候,圣驾已经到了通州。老佛爷即刻命福隆安带队,直扑北京先把永琪看管起来再说——有小燕子掺和的事情,说永琪不知道,老佛爷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尤其在乾隆一直不醒的情况下,老佛爷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本来圣驾回京是要大臣郊迎的,这回借口皇帝不高兴,全免了。由老佛爷和永璂、傅恒等琢磨着乾隆的口气,发了一道措词严厉的上谕,训斥官员玩忽职守等等,表示生气得不愿意见他们了。钟茗对老佛爷道:“三阿哥、四阿哥他们,总要召进宫来侍疾的,这样的事情,没有瞒着他们的道理!” 乾隆就是在几个儿子都到床前的时候醒的,太医喜极而泣,只要有这么一醒,自己的脑袋可算保住啦。更加倍用了人参等大补之物,至于是否会透支皇帝的体力的问题,透支就透支吧,过了一关是一关,太医也不厚道了。 乾隆的第一句话是:“盈盈……” 老佛爷差点要扑过去拧断他的脖子,这么多人忙了一两个月,他居然还念着个狐狸精!命都差点没了还不忘!乾隆的意识很朦胧,直到又灌了碗参汤,热毛巾擦过了脸,这才清醒了一点儿,然后就发现想动动手指都难。抬眼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然后就看到老佛爷含怒又带喜的表情,接着是皇后放心的样子,床前围着几个儿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醒过味儿来。 乾隆醒来先问傅恒军国大事,得知一切正常,而回疆战事尽在掌握中之后才问刺客的事儿。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到了腰牌,沉着脸:“是朕给那个死丫头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召永琪来问个清楚!”乾隆与老佛爷并不以为永琪有弑君的胆子,然而现在也唯有问他才能最快知情了。 乾隆命高无庸扶他起来坐着,亲自审问永琪。永琪见到腰牌,还以为是要追查香妃事情,对于纵容、帮助给乾隆戴了绿帽子的行为愧疚不已。然而永琪是个厚道人,对小燕子虽然情份薄了,言语中犹有维护之意。他被客客气气地请到宗人府的时候,还没得到乾隆遇刺的消息——也没人会急匆匆地去通知他一个出继的皇子,永瑢还有亲妹子随驾,永琪就是个光杆儿。所以说话的时候,永琪的态度让乾隆觉得不够坦诚,乾隆恨恨不已,不顾残躯,就想踹这个不孝子,老子遇刺,你居然还在这里打太极? 太冤枉永琪了,他只是不知情,而且本性就温吞罢了。乾隆这一脚没踹到永琪,先把自己的伤口给挣裂了,疼得两眼一黑险些栽到御座底下。永琪看到乾隆胸口渗出的血迹才觉到害怕。膝行向前,哭喊着:“皇阿玛,您怎么了?”乾隆早昏了过去,没听到永琪的哭喊。 侍卫上前按住了永琪,不让他压着伤口,永璋踱到永琪跟前,俯下身:“皇阿玛遇刺,侍卫拼死突围求援,被持着这块腰牌的人拦住了。更可恨的人那人伪称是老佛爷派的人,侍卫伤命,请他代为求援,他应了,结果,人不见了!” 永琪白着脸:“他是箫剑。腰牌,是他仿造的,当时……”永琪一声哀嚎,扯着自己的头发。 乾隆经此一气,伤势更重,太医更有了推脱责任的借口。再次醒来,已是查到行刺者为白莲教,而那个箫剑,似是罪臣之子的时候了。乾隆惨笑道:“朕养了一个好儿子,”笑得震动了胸口,又是一阵疼痛,伸手一摸,湿湿的一把血,“真是好!拟旨,履郡王忤朕意,侍疾不恭,降为辅国公,圈了吧,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脸都黄了,纯是吓的,乾隆的眼睛此时尤其黑亮:“朕的伤势到底如何?” 太医不敢说实话:“要静养,不可动怒,更不可挪动。” “那与死人何异?”乾隆忽尔觉得自己不怕死了,“召诸皇子、诸军机大臣、大学士。” ———————————————————————————————— 永璂册立为太子的诏命来得突然,钟茗还怪乾隆没事抽风,太子不是好干的,尤其是在皇帝特别长寿的情况下。她求老佛爷,老佛爷奇道:“难道永璂当不得太子?”钟茗嘴里含了把黄莲,永璂越来越受重视,她不敢再提什么铁帽子王的事了,也怕一多嘴就把永璂的前程给毁了,弄不好小命也要断送。 只能去找乾隆:“皇上,永璂他……” “朕自有主张,你不要管这个了。”乾隆一句话就把钟茗给堵了回来。 钟茗明明看着乾隆主持完了册封仪,还命祭过了天,赐了群臣酒宴。打死都不敢把乾隆接下来的话当遗言听,乾隆说:“皇子、皇女们你对他们都很照顾,后宫也一向祥和,这些都交给你了。别人我都不担心,朕去后,老佛爷必不会放过盈盈的,可她实在无辜,你要保她一命。” 钟茗觉得滑稽:“皇上怎么说这样丧气话?不过是受伤,养好了,还是生龙活虎。” “答应朕!” “好!”这时候要是拒绝了,等他伤好了,自己就该倒霉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乾隆恶俗地一副安心状地闭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 “皇后娘娘请节哀,皇上殡天了。” 钟茗伸手在乾隆鼻子下一试,又摸了一把胸口,手腕上也没了脉搏,乾隆怎么会现在死呢?开什么玩笑?钟茗一瞪眼:“掌嘴,还不给我闭嘴,别扰了皇上休息。” 养心殿内外本来闻说皇帝崩了,都吓得六神无主,听皇后这么说,更害怕了。皇后这不是傻了吧?明明摸过皇帝的脉了啊?高无庸乍着胆子试了一下乾隆的颈侧,差点儿没哭出来,完了,皇帝崩了,这些人就可能要殉葬,要是皇后因此疯了,太子还不得把自己这些人全活埋了啊? 钟茗没疯,她只是不敢相信而已,那个乾隆就这么死了?让自己战战兢兢生怕被废掉的家伙,就这么死了?钟茗以为自己会开心,但是没有,反而觉得空落落的,一时难以适应。完全没了那种“我让你真爱让你重燃爱的火花,让你抽风让你抽风,现在把自己抽死了吧?下回做人要规矩一点儿啊~”的乐祸。也没了无数次心里阴暗地期盼“他死了我的苦日子就结束了”。钟茗觉得自己不正常了,乾隆死了,自己不就解脱了么?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从此当家作主了。可是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人,乾隆突然断了气,钟茗真是懵了。难道要就此看着永璂登基,自己做皇太后?然后呢? 容嬷嬷上前掐了一把钟茗:“娘娘,您要留下十二阿哥和十格格孤苦伶仃么?!十二阿哥大位还没定呢,老人们说,这个时候最是麻烦!” 钟茗打了个寒颤,永璂对他皇阿玛很敬重的,别打击太大承受不住就坏了!深吸一口气:“传太医,报老佛爷,召傅恒,命诸阿哥入宫。” 是了,哪怕乾隆死了,日子还得照过。没了这位活不过百年的万岁爷,地球还是照样转,钟茗还得照顾吃饭睡觉带孩子。 ———————————————————————————————— 登基大典还算顺利,几个皇子先行入宫,钟茗请老佛爷下令封闭宫门。傅恒到后,又闭了九门,这才开始操持丧事。永璂就在灵前即位,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仍居慈宁宫,奉皇后为皇太后,迁居宁寿宫。宁寿宫,据说是当年孝庄文皇后在时孝惠章皇后所居之处。 钟茗受完朝贺,留下永璂:“永璂,你……” 永璂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我一直以为,皇阿玛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也一直是,咳嗽一声,满朝都要抖三抖。可他居然是差点儿死在画舫上!” 钟茗默,这孩子从小对乾隆的孺慕之情钟茗是一路看过来的,现在,眼中的好父亲居然因为跟青楼女子厮混而害了自己的性命,永璂心中的偶像,破灭了…… “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皇阿玛。” “儿子醒得。” 钟茗只能庆幸永璂一切都还算正常。 四下一望,上自容嬷嬷下至扫地的小宫女,脸上无不带着舒适与轻缓,再无坤宁宫时的紧张。皇太后的生活,寂寞啊~ the end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