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敛财生活》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全集 作者:喻铃舜 穿越夏国(1) “施月舞——”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照在a小区一号楼。 楼下,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双手在嘴巴旁边圈成一个圆,扯开喉咙高喊:“施月舞——,太阳晒屁股了,赶快起床——” 三楼一处摆满栀子花的阳台上,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穿着金黄|色睡衣的女孩走了出来,肌肤晶莹如雪,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双肩。女孩左手握着装满清水的卡通杯,右手抓着金黄|色的牙刷,一边刷牙一边懒洋洋地望向楼下的女孩。 洁白的栀子花迎风轻扬,空气中弥漫淡雅的花香,花香似一缕无形的云烟,萦绕在整幢楼房。 施月舞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恍惚间,阳光仿佛穿透她的身子,渐渐地,似乎透明了。 “施月舞!”楼下的女孩瞧她无动于衷,一门心思刷牙齿,一跺脚使出杀手锏,“施月舞,这个月的早饭我请。” 话音刚落,“请”字的余音尚未散去,砰的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关闭,施月舞眨眼间冲进房间消失在阳台上。 三楼的阳台忽然有一种人去楼空的伤感。 楼下的女孩摇头叹息。 仿佛只有一个深呼吸的时间—— “小桃红,你真不愧是我十几年的好同学、好朋友,知我者小桃红是也。”施月舞匆匆跑下楼来,一把搂住叫做小桃红的女孩,秀雅的脸蛋上写满了“贪婪”,直往小桃红脸上磨蹭。 小桃红瞅着穿戴整齐的施月舞,好奇地问:“你穿衣打扮是不是太快了点?”刚才瞧她在楼上的样子——头发没梳,衣服没换,正在刷牙……很怀疑她洗脸了没? “时间就是金钱嘛。”施月舞拉起小桃红的手,“走啦走啦,去吃早饭。”利益面前她的速度一向非常人所能及。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背景为架空时代,涉及到的宫廷、朝廷等制度均为作者本人无责任设定,与历史无关,请勿参考中华五千年的任何一个朝代制度。】 穿越夏国(2) 小桃红故作厌恶地甩掉她,愤愤地问:“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是,”施月舞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你重要啰。” 小桃红气结,她为什么要停顿!? 施月舞此刻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小桃红你就是一只大肥羊,我不重视你会遭雷劈,遇水淹。 偏偏她还真就是属羊的! “服了你了,看这辈子谁愿意娶你这只势利鬼。”小桃红无奈地翻翻白眼,向小区门口走去。 “我要嫁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施月舞紧跟在后,素净雅致的脸庞挂着不相称的笑容——j猾,她的右手习惯性捂着心口,“婚姻登记处为什么不能跟钱登记呢?” 小桃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头看怪物一样的看她,脱口怪叫:“你适可而止吧!”亏她说的出口。 “不行啊,你知道的,这是我活下去的勇气。”目光忽然变得深长而悠远,旋即又恢复精明的眼神,一切来得快去的快,施月舞伸了伸懒腰,握拳喊口号:“超过比尔盖茨!加油!” 说她贪财? 倒不如说:贪财是她的爱好。 她的座右铭是“我贪故我在!” “前几天你还说要超过……”小桃红想了想,问:“上次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哪个国家的首富吧?” 她见怪不怪了,施月舞的梦想是成为全宇宙的首富,理想是成为全世界的首富,目标是成为首富。 “还提他干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人要懂得向前看。”施月舞喊完口号,顿感精神大振。 “是向‘钱’看吧!”小桃红帮她纠正。 走在施月舞的前面,她絮絮叨叨地开始说教:“月舞,施伯父的生日快到了,有空回家看望看望二老,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刚才自己都说,人要向前看……” 穿越夏国(3)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肩扛黄|色隔离护栏的男子,那个男子匆匆与小桃红擦身而过。 小桃红随意瞥了眼那个男子,继续说:“家里虽然有你弟弟在,可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又是男孩子,粗枝大叶的,怎么能有我们女孩子心细呢?况且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施伯父他们会担心的,月舞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小桃红转身…… 一阵冷风猛然刮过,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树叶。 视线中,只有一个男子正在用隔离护栏把一个敞开的下水道口围住,用来警示路过的行人,他还非常用心的贴了一张特大号标签,字体是鲜明的红色—— “井盖失窃,注意脚下安全!” 夏国。 建国第五百二十二年。 蔚蓝的天空,白云如烟,缓缓飘移。 几只鸟儿拍打翅膀自施月舞头顶掠过。 她茫然抬头,仰望蓝天。 …… 刚才一脚踩空,应该掉进了不曾参观过的下水道,正当她准备呼救时,眼前古老壮观的建筑如毒瘾般蛊惑了她的眼球。 施月舞用力深呼吸,空气澄净如洗,没有了城市的污浊之气。微风轻轻拂面,宛如一双温柔细腻的掌心轻抚脸颊。 远处的长廊上。 “快点,快点!跟上,跟上!”太监总管高步诚指挥一群太监向钦衍宫的方向走去。 “高公公,那,那有个女人。”高步诚身边的小太监发现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孩。 “一个女人有啥好奇的,怎么?你还想娶媳妇不成?” “那个女人衣着古怪,奴才看着挺可疑的。” “哪儿呢?” “那儿呢。”小太监翘起兰花指,指向远处仰望蓝天的女孩。 高步诚顺势望去,瞧见身穿t恤和牛仔裤的施月舞,他敲了记小太监的脑袋,“这有啥好奇怪的?几个月前辰王妃设计的几套衣服那才叫古怪呢,少见多怪。”说完继续向前。 穿越夏国(4) 小太监灰溜溜地低下头。高步诚刚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些事,转而向施月舞走去,边走边喊:“喂,你——” 听见叫声的施月舞有些茫然地望了过来。 “对,就是你,你是哪个宫的……”高步诚愕然止声,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女孩素净雅致,一眼瞧过去令人心旷神怡,发丝飞扬间,恍如天宫仙子,纯洁干净。 出神片刻后,他霍然想到最近的选妃之事,从各地选拔的佳丽近几日陆续进宫由圣上亲自挑选,莫非她是这些候选佳丽之一? 高步诚稍一思索,觉得很有可能,笑吟吟地说道:“这位小主子,洒家带您回碧秀宫可好?”想必是位迷路的候选佳丽。 施月舞古怪地打量高步诚,眼前这个人的衣着和电视剧播放的太监差不多,是哪个剧组在下水道拍戏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拍戏的。”她礼貌道,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笑问:“你们是哪个剧组?看你的打扮是在拍宫廷戏吧。” 仔细一瞧,竟分不出是哪个朝代的服装,只感叹当导演的个个精明得像个贼,这服装一定是其他剧组用剩下来,修改一下就拿来充数了。 不过还是没她精明,换做是她,衣服改一改也要用到钱,不如把剧本里的朝代改一改,反正拍戏就是忽悠,现在的导演拍个正史还对不上史书,硬是让观众以为拍的是野史。 “是啊。”高步诚听不懂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然而身后一群太监正往这边望,身为大总管不充点派头岂不失了威严?高步诚赶紧更换话题,以免被人听去笑话他孤陋寡闻,“小主子,您这身衣服得换,万一让圣上瞧见了,指不定又要大发雷霆。” 穿越夏国(5) “换衣服?”施月舞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猛然了悟,“难道你们缺人,需要临时演员?”感谢老天爷赐给她一个赚钱机会,她不能辜负老天爷的厚望,一定要给老天爷撑足面子——力争临时演员也要拿主角的片酬。 “是。”高步诚敷衍了事,他完全听不懂眼前的女孩说些什么,碍于面子他得装啊。 “那我先和你们的导演谈谈。”施月舞的表情和善,然而眼底精光闪烁。先谈钱,再谈事。 “洒家这就带您过去。”高步诚越听越糊涂。 “那先谢谢了,你叫什么名字?”真是位热心的演员。 “洒家叫高步诚。”高步诚激动道,他差点没冲动的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的跟她说:可算听懂您的一句话了。 “你真敬业,戏里的角色都能在戏外发挥的淋漓尽致,要是看不见导演,我会以为自己做梦回到古代……”施月舞霍然顿住,眼神慢慢地环顾周围,又慢慢地抬起头。 清风吹动白云,缓缓飘移。 阳光洒照肌肤,温暖舒适。 下水道怎么可能有蓝天?拍戏怎么可能没有摄像机? 穿越……? 施月舞蹙了下眉,脑海第一反应是——早知今天会穿越,她肯定是要背上所有的财产一起出门的啊喂! “小主子?洒家给您引路?”高步诚看着一脸欲哭无泪的雅致女孩,只当她是想起了悲伤的事情,毕竟一入宫,深似海。 施月舞无视高步诚,急忙探手摸进口袋,发现该带的、不该带的都没带——早上出门太匆忙,连随身包也忘记拿了。 不! 心脏霍然一紧,指腹碰触到牛仔裤口袋里的硬物——那个最重要的瓶子带了! 但是—— 更重要的钱没带!! 然而,施月舞并没有因此沮丧,她的目标是当首富,至于在哪个时代都不重要。 穿越夏国(6) 她看向高步诚,戒备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果真是不切实际的穿越了,那么防人之心不可无。 “碧秀宫。”高步诚为自己能听懂她的话高兴不已,“不远,就在前头拐个弯就到了。”他伸出手臂向前一指。 “我自己去就行,不麻烦你。”施月舞面带微笑,没有弄清楚状况以前还是小心为妙,勿要落入虎口——而后,她不给高步诚任何拒绝的机会,以“抢钱”的速度冲向碧秀宫的方向。 风景如画的碧秀宫。 “救命……救命……” 突然,从里面传出少女的呼救声。 莲花池旁聚集了许多风华正茂的女孩,她们有的笑意盎然、有的摇头惋惜、有的冷眼旁观,都望着莲花池里拼命呼救的落水女孩。只有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裙的小丫头焦急地嘶喊:“来人啊——” 旁边无人理会她,小丫头急地落下两行无助的眼泪,噗通跪地,拉住旁边衣着华丽的女孩,苦苦哀求,“救救我家小姐……” 被拉住裙摆的女孩用力踹了小丫头一脚。 这一幕被站在碧秀宫门口的施月舞无意中瞅到了,她看了会那个哭救的小丫头,继而望向莲花池。 莲花池里的女孩拼命挣扎,显然不会游泳。 施月舞抚了抚心口。 救?还是不救? 三秒钟的思考后—— 救吧!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财路。 深吸一口气,施月舞小心翼翼地下到莲花池,向落水女孩游去。 “有人想不开自杀啦!”不知是谁在施月舞下水的一刹那高兴地喊出来,语气就是那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典型代表。 “死了最好,少个对手。”有人小声嘀咕。 “快看,那个人懂水性。”惊讶的声音。 “她要救凌兰。”冷淡的声音。 穿越夏国(7)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施月舞吃力地拖着落水女孩爬上岸,她将落水女孩扔到一边,捂住心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平时很少做体力劳动,脑力运动倒是无时无刻不在锻炼。 她叫凌兰吗?施月舞暗暗记下女孩的名字。 先前哭救的小丫头在施月舞拉起凌兰的那一刻迎了上来,她扶住自家小姐,眼泪汪汪地向眼前的救命恩人连连致谢:“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浑身无力的凌兰攀着小丫头的臂膀,不停呛咳,吐出好些池水,小丫头连忙轻拂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小翠。”凌兰虚弱地唤道,轻轻拍了拍丫头小翠的手背,示意她无碍。 “小姐您怎么会掉下池子?” 凌兰的眼眶里有盈盈的水花,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她慢慢扫视一圈现场看好戏的女孩们,然后挤出一抹温和的微笑,似乎有不愿被察觉的心思,她低下头轻轻道:“是我不小心失足落水……” “是这样吗?”施月舞喃喃,觉得事有蹊跷,不过……算了,她没闲情雅致管闲事。 淡淡瞥向周围围观的女孩,这些女孩个个貌美如花,百里挑一,然而神态和举止却显得异常拘谨,施月舞回忆起刚才遇到的人又大多是宫女和太监的打扮—— 果然是穿越了吧?还掉进了皇宫,不知国库在哪个方向。 凌兰缓了缓气息,抬头望向面前衣着古怪的女孩,想到自己九死一生多亏她相救,感激之情不言而喻,忙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凌兰铭记于心,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施月舞不作声地打量凌兰—— 女孩全身湿透却不觉得难看,反而如出水芙蓉般秀美,晶莹的水珠从黑发上滑落,美丽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连身边叫做小翠的丫头都是水灵灵的一朵花。 穿越夏国(8) 可惜再美也美不过金银珠宝的璀璨光华,施月舞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笑容透出j诈小人的味道,“凌兰姑娘有此心意,我施月舞一定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好意,姑娘给几箱俗物就是了。”古代的金子银子随便抬几箱来,她不介意被人骂俗气。 俗物?凌兰疑惑了,“姑娘说的俗物是指?” 不开窍,施月舞在心底暗骂,脸上则笑盈盈地解释:“就是金子银子,珍珠玛瑙,随便来几箱聊表心意就可以了,我也不是什么贪财之徒。”说起违心话来她可一点不脸红。 凌兰怔了怔,没见过这么直接要钱的人,可又觉得她坦白的可爱。 四周好奇的目光不断投来,凌兰心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柔声询问:“姑娘是否方便到……” 话未说完,一道阴柔的男声打断了她—— “大人,在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太监带来几名带刀的侍卫向她们靠近。 围观的女孩们不愿惹上麻烦,渐渐散去。 施月舞暗叫不好,该不会是来抓她的吧?没弄清这里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什么局势以前,她不能被任何人限制任何行动。思及至此,施月舞悄悄混入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然而,这群由侍卫统领慕振风带领的队伍还根本不知道有施月舞的存在,他们是听见碧秀宫内有人呼救,特地从远处赶来营救的。 钦衍宫——夏国历代皇帝的寝宫,是整个皇宫占地面积最广,奇珍异品最多,也是最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宫殿。 施月舞的眼睛比鹰尖锐,鼻子比狗敏锐,头顶仿佛有一个gps导航仪,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辛勤的工作,勤恳地搜寻财宝的气息。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让她找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简称——金窝。 穿越夏国(9) 贪婪地抱住一根雕龙的巨柱,施月舞的眼睛几乎贴到柱子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爱抚每一条精细的纹路。 ——艺术!古代的艺术!无价之宝!都是钱呐! “喂!”有个声音突然打断她的感叹。 听见有人,施月舞立刻在柱子上呵了口气,用衣袖假装在擦拭柱子,她擦的认真仔细,每一条缝隙都要用指甲扣一扣,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令人实在不忍心打断她。 钦衍宫的总管太监小顺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喊住她,“你是哪个公公手下的太监?怎么没见过你?” 施月舞此时身穿太监的衣服,乌黑的秀发束在帽中,她转身朝小顺子笑眯眯地说道:“你猜。” 自救起凌兰逃跑后,施月舞四处闲逛了好长时间,熟悉地形的同时顺便换了套衣服。 “去去去,贫嘴。”小顺子推测,“新来的吧?”最近高步诚那儿新来一批小太监,看此人的年纪和轻浮的举止,不会有错。 “是啊,奴才是新来的。”施月舞机灵地接口,赶紧跑上前讨好似地轻捶小顺子的肩膀,笑道:“公公,奴才刚来不久,很多地方不懂,哪里做错了您莫要生气,稍微提点提点奴才,奴才就什么都会了,奴才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勤奋好学,刻苦专研,凡事一拨就通,一点就亮。” “行了,别自个儿往脸上贴金了。”小顺子手心一摊。 “公公,您这是?”该不会是要钱吧?比她还贪呐! “少跟洒家拐弯抹角,进入钦衍宫的文书呢?” 文书?什么文书?施月舞思维飞速工作,不慌不忙地回道:“奴才来的太匆忙,忘记带了。” “高步诚怎么把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往圣上的钦衍宫里放。” 穿越夏国(10) 小顺子不悦,“你要在钦衍宫里做事,得拿着高步诚的转宫文书到洒家这里报道,洒家做个备案方可给你安排要做的事情,你怎么把重要的文书忘带了呢?赶快回去拿。” “是,奴才这就回去拿。”施月舞低头哈腰,心里偷笑,皇宫里的人都是笨蛋兼白痴吗?她一连顺利逃过三关,不如往后就在宫里混吧?混个油水多的肥差——太监大总管,改名韦小宝。 突然,有个神色慌张的小太监向他们跑来。 “出什么事儿啦?稳着点,稳着点。”小顺子发现了横冲直撞的小太监,连连提醒。 “顺公公,不好了,侍候圣上沐浴的几位公公突然腹痛,这会……这会怕是爬不起来了。”小太监满头是汗,焦急地说道。 小顺子脸色大变,沉声道:“赶紧换人,让小李子、小德子他们顶上。” “顺公公您忘啦,这几日宫里头人手紧张,他们都让高公公给借走了。” “哎呦,洒家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顺子急地一敲脑袋。 小太监建议道:“钦衍宫有几位宫女空着手,要不让她们……” “不行。”没等小太监把话说完,小顺子厉声拒绝,他从小侍候圣上,圣上的性情没人比他更了解。 圣上是位好皇帝,可圣上并不希望自己是皇帝,他曾听圣上无意中说起过,因为圣上身为皇帝,所以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皇帝不能有弱点,否则会被j人利用,所以圣上很少接近女人,因为女人会成为男人的弱点。 小太监缩了缩脑袋,“可是,钦衍宫没人……了。” “闭嘴,你这是在骂圣上不是人,小心掉脑袋。”小顺子生性善良,鲜少体罚下人,顶多就是责骂几句。 相遇(1) “你也不是骂了‘圣上不是人’吗?”施月舞插嘴,好笑道。说到底,现在他们三个都骂了“圣上不是人”! 小顺子立即捂嘴,自责不已。然而仔细一想,怎么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给耍了? “你个死奴才。”他一把揪住施月舞的耳朵,“跟着洒家,咱们要去侍候圣上沐浴。” “公公,公公,奴才知错了,您高抬贵手。”施月舞知道自己是真的如做梦般穿越到古代了,在这个权利地位高于一切的世界,绝不能得罪手握权利的人。 眼前的吃亏不代表日后的吃亏。 手捧皇帝的衣物,施月舞双手颤抖——激动所致。纯黑的锦袍,领口、袖口皆有金丝绣边,金色的光芒一闪一闪,与她眼底的精光相互辉映。 “砰!”注意力过于集中,施月舞猛然撞上小顺子的后背。小顺子回头,瞪了眼不懂规矩的小太监,一昂头,说道:“把锦袍给洒家。” 施月舞依依不舍地递了出去,动作缓慢,犹如慢镜头。小顺子一把夺过锦袍,威胁道:“你们俩在这里等候,不要乱跑,不许说话,小心掉脑袋。” “是,奴才遵命。”施月舞恋恋不舍地望着小顺子的背影迈入香气弥漫的浴室,他带走了她的金丝……哦不,那不是她的。 等待金丝再现无疑是“心如刀绞”,“苦不堪言”。 从浴室飘出阵阵清香,清新优雅,不似茉莉的淡雅,不似玫瑰的浓烈,是一种独特的香味,喜欢它的人会越来越喜爱,不喜欢它的人闻一次便避之唯恐不及。 薰衣草——这个曾经带给施月舞丰厚现金收入的异国花,她一闻就爱上了它。 闻香思亲,能赚钱的东西都是她的亲人呵! 相遇(2) 施月舞思完了亲,继而思她的钱,思了会儿钱,她开始寻着法和身旁的小太监唠家常。 那小太监显然定力不够,在她的花言巧语下,大小信息一骨碌地和盘托出,真是掏心掏肺连藏私房钱的地方都详细告知,只差没当场画一张地图双手奉上。 而后,施月舞几经周折终于了解到穿越的时代,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代,国号为夏,国都平安城,皇帝名叫夏墨兮,年号墨雪。现在是夏国第五百二十二年的墨雪七年。除去这些基本信息,另外有一条重要的信息——最近墨雪皇帝正在选妃立后。 这是何等大事!立后不仅仅是皇帝的家事,更是国家的要事,什么贪污纳贿那是少不了的戏码。 皇宫——一定要捞一票再走! 这边,施月舞开始思考如何从一个穿越到夏国的非法公民注册成合法公民。 那边,小顺子急匆匆走了出来,朝施月舞招招手,“小太监,赶紧进去侍候圣上沐浴。” 施月舞猛然抬头,高兴回答:“哎!好哩!”里面的金丝正在召唤她。 “机灵点,知道吗?万一惹怒圣上,你的小脑袋洒家可不管。”小顺子再三提醒,他急着赶去御膳房。 “知道的,知道的,公公您就放心吧,奴才肯定不会给您丢脸的。”说完,施月舞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热蒸汽夹着薰衣草的香气弥漫在整间浴室。 施月舞逐渐放慢脚步,朦朦胧胧之中,望见高耸的石柱撑起整个天花板,天花板上画有一副巨大的图案,浓烈的雾气使之如梦如幻,看不真切,与天花板的图案相对应的是下面的圆形浴池。 慢慢走近浴池,水面越显清晰,两边各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和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龙凤口吐冒热气的水。 相遇(3) 是不是温泉,施月舞就不知道了,但那龙与凤肯定是纯金打造的! 她不由自主地向金龙跑去,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金龙。她揉了三次眼睛,只因热气熏得长长的睫毛缀满水珠,鉴定宝物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接着用洁白有力的牙齿咬了咬金龙的胡须,继而用衣袖抹去龙身的水珠。 禁不住感叹:“与太阳相媲美的光泽。” “你叫什么名字?” 低沉魅惑的嗓音,仿佛可以撕裂少女最纯洁的心灵,蛊惑每一个异性的灵魂,声音出自夏墨兮,他是夏国第十九代皇帝——年号墨雪。 温暖的水自金龙与金凤口中哗哗倾泻。 施月舞不舍地放开金龙,高声喊道:“奴才……韦小宝,是来侍候圣上沐浴的。” 她循声望去,然后怔住。 一个优雅绝伦的背影,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 他背对着她站在浴池的中央,温柔的水轻轻在他健硕的腰际流淌,他的头发很长,一泻而下,发尾如墨汁散开,静静漂浮在水面。 施月舞心惊,从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有这么美丽的长发,穿过朦胧的热雾,仿佛能清晰地看见有细细的水珠从他黑亮的长发上悄然滑落。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墨雪皇帝向前默然走出几步,柔和的水流自他肌肤淌过,带起一串宛转悠扬的水声,笔直走到对面的浴池尽头停了下来。 夏墨兮等了片刻,身后之人寂静无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他转身望向她,“你在发什么呆。”低魅的嗓音透着淡淡地不悦。 施月舞恍如梦中惊醒,立刻恢复精神抖擞的状态,蹦着小步朝夏墨兮而去,走在半路时顺手牵了条浴巾,笑盈盈的脸蛋迎上一张冷傲的俊容。 相遇(4) “圣上,奴才给您擦背。”施月舞面露俏笑,心里却苦涩难忍,想她一双精雕细琢的玲珑手,数了二十几年的钞票,以后是要用来数银子的,现在却给人擦背用了。 夏墨兮微微调整姿势。 他立在水中,半身浸没水底。 施月舞跪在他的身后,将那美丽的长发分成两束,轻轻置于他的胸前,她分地很小心,就像她总是很小心地把钱握在手心里,怕被自己弄坏了又怕被别人抢了。 硬朗的体魄,刚美有力,夏墨兮的身体散发一股令女人为之痴狂的成熟魅力。然而施月舞却无动于衷,没有深入的感受,她除了懂得欣赏金银财宝的美以外,其他都是审美外行。 薰衣草的芬香使人的心灵宁静,安抚絮乱的心神。 夏墨兮闭上眼睛。 他太累了。 外患刚除,内忧接连不断。 施月舞卖力的工作,越擦越用力,恨不得擦掉这个似乎有忧郁症的男人的一层皮,而嘴里差点喊出“劳动人民最光荣”的口号。 闻着薰衣草独特的香味,耳畔水流如一曲灵动的旋律。 突然—— 夏墨兮倏地抓住正在擦洗他左肩的手。 施月舞面色通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工作太卖力的缘故,有气无力地说道:“圣上,您握着奴才的手,奴才怎么侍候您沐浴呢。” 手腕传来阵阵疼痛,骨骼仿佛即将碎裂,她丝毫未叫喊出一声,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好像这种疼痛早已习惯。 “你是谁?”夏墨兮冷言。 “奴才韦小宝,来侍候您沐浴的小太监。”施月舞从容应答。 吃得苦中苦,方能敛到财。 她忍了! 夏墨兮懒得与她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你是女人。”他的话在明白不过,意为:你最好老实交代来此的目的。 相遇(5) “圣上您说奴才是女人,奴才就是女人,奴才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往上一点呢,那是男人,往下一点呢,那是女人。”施月舞说的头头是道,不露半点破绽。 她的话、她的表情皆无懈可击。夏墨兮有些动摇,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但是,他绝不给任何人有欺骗他的机会,脸色一沉,手上一使力,猛地将背后之人甩进浴池。 施月舞眨了两下眼睛,脑海尚未反应过来—— “哗啦——” 四周如同溅起巨浪。 响声惊动了守在浴室外的太监和宫女,他们尚未踏进浴室一步,就听见墨雪皇帝雷霆般不容拒绝的命令,“统统不准进来!” 施月舞“哗”的一下从水底冒出脑袋,今天必是大凶之日,丢了全部钱财不说还下了两次水,这里暂时是呆不下去了,她不跟野蛮人同流合污。 思及至此……错,她还没有思考到这一层面的时候,身体已经向夏墨兮的反方向游去了。 没有哪个女人能被他这一甩还保持安稳的神态,她非但没有尖叫呼喊,反而默不作声想从他眼皮底下逃跑。 施月舞的举动使得夏墨兮更加怀疑她图谋不轨,然而有一点已经确认,这个企图快速潜逃,但始终原地未移动分毫的女人没有半点武功。 夏墨兮望着施月舞在浴池里依然故我的保持游泳动作,竟有点想笑出声,难道没有发现她被他抓着衣领,根本不可能向前游动吗? 施月舞此时的心里活动是这样的:我跑,我跑,我不跟野蛮人呆在一起,就不信你能抓我到什么时候。我游,我游,你没穿衣服,看你能全裸到什么时候,到最后还不是要把我放了去穿衣服? 相遇(6) “还不放弃吗?”夏墨兮轻笑。 “你也不是还没有放弃吗?”轻言放弃不是她的个性。 夏墨兮冷笑,“看来是朕太仁慈了。”出手抓住她不停划动的右臂。 然而,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施月舞已然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他有阴谋,她猛然立起,仿佛感觉到夏墨兮的意图,迅速转身,左手挥出,挡住他的臂膀,同时反客为主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你想干嘛?”她笑着问道,眼底没有一丝恐惧,过于镇定的神态令人生畏。 手腕处传来温软的柔腻感,夏墨兮怔怔看向突然抓住他的手,先前已经试过她并不会武功,然而,这个没有武功的女人反应竟然超乎寻常的敏捷,一时措手不及竟被她钳制。 但是,女人的力道毕竟太弱了,他随时随地可以扭转乾坤,改变主次。 施月舞抬起头…… 突然间,那只束缚住她秀发的帽子陡然滑落,沾有水珠的发丝从头顶散落双肩。 夏墨兮的心扉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那是一张称不上倾国倾城的容颜,然而如莲花般素净雅致的脸庞上现出一种圣洁的美丽,就在一瞬间,让人心静。 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没有她的脸来的纯净,而她的笑容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城府,再看时,那种美就变得模糊起来。 施月舞看见一双深邃如黑夜的眼眸,深不可测令她感到莫明的害怕,然而,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盈盈的笑意,“别想偷袭我两次,我施月舞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 夏墨兮凝视她,好一个高雅如莲的女人,可是内心却不一定如莲花般纯洁,“你叫施月舞?你是什么人?” 相遇(7) “我……”近在咫尺的距离,施月舞终于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孤傲俊美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强势,这个男人将自己藏的好深,仿佛沉入了漆黑的墨汁当中,看不出丝毫的心思。 “啊!”她忽然惊叫一声,右手捂住眼睛,“非礼勿视,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要让我负责。” “什么?”夏墨兮被她突如其来的古怪举止和话语弄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施月舞从指缝间望着他,严肃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为什么他能不知羞耻,赤身捰体,站在前面和她聊天?难道想与她坦诚相见吗?古人不是非常注重名节的吗?千万别让她负责。 她急忙后退,发现左手还抓着他的右腕,正想松手时,命运仿佛在作弄她,脚下一滑,身子立刻失去重心直直向后仰去,本能地再次抓紧他。 夏墨兮微一皱眉,出于男人的气度伸手拉住了她,却不想施月舞茫然之中一脚直接踢了过来—— 感觉到她的突然袭击,他想闪避,但由于水中产生的压力导致身手迟缓,硬生生地接下这一不算太猛的力道,然而施月舞的拉力却极其的猛烈,仿佛要将他一起拖下水。 然后—— “哗——” 两人相继跌进浴池。 浴池不深,但足以让他们全身浸水。 夏墨兮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混乱之中双唇似乎触及一方温软,只在一瞬间便离开了他,仿佛品尝到陈年美酒,忽然间沉醉了。 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猛然扑向施月舞,施月舞瞪大眼睛,在落入水中的刹那紧闭双目,眉头深皱,她吻到了什么东西?来不及思考那么深奥的问题,她倏然攀住夏墨兮的脖子往水底按倒,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 相遇(8) 夏墨兮一贯沉着冷静的头脑在那一刻显得有些茫然,猛然间又被一股野蛮的力道压倒,束缚了他的行动。 施月舞逮到机会迅速爬出浴池,冲向那绣有金边的黑色锦袍。 当夏墨兮从水底站起来时,就看到施月舞抱起他的衣物正要逃跑,脸色一沉,霍然喊道:“来人!” 霎那间,一群太监跑了进来,太监们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见迎面一个湿答答的小太监捧着皇帝的锦袍冲向他们。 施月舞大惊。 “抓住她!”夏墨兮厉声下令,双手紧紧握拳,克制体内的怒意。 “怎么可能让你抓住!”施月舞咕哝一声,将手中黑袍猛地甩向那群太监,在黑袍扔出去的同时,一块椭圆形龙纹白玉滑了出来,她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直接扑了上去,这一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扑冲,竟将一群太监全数压倒在地。 在白色的龙纹玉掉出来的瞬间,夏墨兮脸色霍然沉下,那一刻,他希望那块象征夏国皇帝身份的龙纹玉顷刻碎裂。 然而,施月舞却接住了它,并且撒腿就跑。 夏墨兮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拿了龙纹玉从他眼皮底下逃脱。 换了平时,施月舞绝对逃不掉,可是今天比较特殊,虽然夏墨兮的轻功不弱,可是,总要先披件外袍在追不是? 就算皇宫是他的皇宫,天下是他的天下,可也不能不顾形象的裸奔出去追不是? 连接浴室的大殿。 一袭淡雅的白衣如出水芙蓉,凌兰将一锭银子递给面前的太监,柔声道:“公公,谢谢你。” 那太监伸手接下便藏入衣袖,眼神闪烁着贪婪,语气恭敬道:“凌主子您快些进去吧,一会要是顺公公回来了,可就没法见着圣上了。” 相遇(9) “嗯。”凌兰微笑点头,她刚一转身,正要向通往浴室的过道而去,迎面似有一阵风呼啸而来,一个身影迅速从她旁边闪过。 “凌兰!” 有人喊她,她回过头,看见那个在碧秀宫救她一命后突然消失的施月舞。 “凌兰,你怎么来啦?”施月舞捂着心口,向她招手,手心一块通透流光的白玉,她笑的兴奋异常,眼神瞥见过道口有一群人影跑了出来,“啊!我先走了,下次聊!” 凌兰秀美的脸蛋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不及思索为何施月舞会出现在圣上的寝宫内,忽然一群太监又从她身侧跑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 突然—— “不用追了。” 一道有力的声音响起,极富魅惑,带着威严。 所有太监顷刻停下步伐,纷纷跪地。 凌兰抬起头看向那个唯一立着的男人。 如墨的长发,丝绸般的光泽,他的头发很长,竟是比女子的头发还要长些,金丝镶边的黑色长袍随意裹住他硬朗的体魄。 一种高贵。 一种霸气。 一种神秘。 刚刚沐浴结束的夏墨兮,身体散发淡淡的独特的薰衣草芬香,细细的水珠从他乌发上静静滑落,染湿了黑袍。 他伫立在大殿中央,深邃的目光从施月舞消失的方向逐渐转移到殿内的凌兰身上。 此时天色已暗,月光照得黑夜如白昼。 “凌兰?”夏墨兮喃喃,刚才过来时听见施月舞与眼前的女人打招呼,片刻沉思后,想起这个女人是候选佳丽之一,他沉声道:“施月舞和你是什么关系?” 凌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跪了下来,轻声道:“白天臣妾失足跌进池子,是她救了我,那时是臣妾与她第一次见面。” 相遇(10) “你不认识她?”夏墨兮望住凌兰,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抬起头来回答。” “是。”凌兰柔声,缓缓抬头,“臣妾不认识她。”温婉娴静的神态,纯净的眼眸没有一丝隐瞒或欺骗。 夏墨兮看出眼前的女人并未说谎,他慢慢向殿外走去,经过凌兰时,一股独特的香味迎面扑来。 今夜的月亮澄净如洗,仿佛能看见月宫嫦娥在翩翩起舞。 凌兰悄悄凝视夏墨兮——他就是夏国的皇帝,那个可能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月光下的夏墨兮,披散的长发,水珠在滴落,每一滴水珠都蕴染通透的月华,黑色的长袍,金色的镶边,月光照在金边上发出惊艳的光芒。 成熟性感的体魄,恍惚间—— 仿佛成妖…… 夏墨兮仰望明月,喃喃轻语:“施月舞……”拥有高雅的容貌却有着狡猾的笑容和精明的眼神。 施月舞……吗?凌兰在心中重复他口中的名字。 她凝视着他,内心如微风轻轻吹动的柳枝,纤柔幽静的柳枝荡漾在湖面,柔和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 深夜,碧秀宫的水仙居里一片漆黑,主人凌兰早已入睡。 摸黑而来的施月舞在这幢典雅的小楼门口推了推,“咿呀”一声轻响,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仿佛在迎接她的到来。 为什么门没关?她警惕起来。自从顺手牵羊牵走皇帝的玉佩后,皇宫里竟没有一点点的追捕行动,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静的可怕。 是了,她突然想到,离开浴室时撞上凌兰,那个皇帝会不会在凌兰的水仙居设下埋伏等她的自投罗网? 扶着门的手臂顿时僵住。 一阵冷风吹过。 施月舞浑身一颤。 留在身边(1) 暗夜如梦。 看不真切。 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穿过那条门缝望向施月舞,静静地,仿佛与黑色融为一体。 施月舞在片刻沉思后,深吸一口气,毅然推门而入,然而屋内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利刃刺来,周围依旧安静异常。悬着的心可算暂时放松了,施月舞摸索向前,压低声音喊:“凌兰,凌兰同学,你的救命恩人来借宿一晚,不,是半晚。” 突然!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掌?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部分阅读 手掌猛然从背后拉住她。 “谁……唔……” 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如梦如幻的男音低呵。 求生本能让施月舞愤起一脚狠狠踩向男人的脚背,那一刻她怀念起现代的高跟鞋,脚上这双平底鞋一点威力也没有,那个男人非但不痛不痒,反而将她整个身体压向墙壁。施月舞提起右腿,向后踢去,也不知踢没踢到,右脚放下左脚再上。 “施月舞,给朕安分点。”背后的男人小声警告,整个人袭了上去,沉重的身体从背后压制住施月舞,厉声道:“朕的龙纹玉呢?” 数月前国家经历一场生死浩劫,牵扯人数甚多,有一半以上大臣被革职查办,目前在任的已寥寥无几,朝中大小事情纷繁复杂,很多政事需要处理,南州叛乱,北州灾荒,现在又凭空冒出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简直乱上加乱。 夏墨兮不想引起皇宫、甚至朝廷的恐慌从而牵扯出更多的麻烦,能暗中解决就不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唔唔唔……”捂着嘴怎么说话? “记住,敢大声呼救朕马上杀了你。”夏墨兮语气冰冷,得到施月舞的点头确认后,他才松开她的嘴,然而依旧不曾放开她的身体,之前浴室的一幕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留在身边(2) “还给你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她哪敢呼救?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呼来的还不都是他的人? “你敢跟朕谈条件?”夏墨兮眼神陡然改变,手臂压住施月舞的脖子向前推进,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挤压而死。 “你自己考虑。”施月舞把问题抛给他,丝毫不在意他手上传来的威胁。聪明人会有聪明的选择,她不必多费口舌。 夏墨兮霍然停止力道,沉寂片刻,冷冷道:“好,你说。” “第一,给我一千两。”施月舞要钱不要命,狮子大开口。 “一千两太多,朕拿不出。”夏墨兮断然拒绝。 “圣上,您是圣上,国家都是你的,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施月舞不信,“第一个条件就拒绝我,到底有没有诚意!” “国家是朕的,但同时,朕也是国家的。”夏墨兮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给我一千两还要经过有关部门批准?先申请走流程,再按顺序进行审核?”电视里可不是这么演的,皇帝要给谁银子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身为皇帝的悲哀,他身不由己,他的一切都属于国家,他的生命都为百姓操劳,留着夏家的血是无法舍弃国家舍弃百姓的。 “那你的龙纹玉就归我了。”有钱给钱,没钱用玉佩抵押。 “不行,龙纹玉不是你随便可以占为己有的,说出你的第二个条件。” “第一个你都没答应我,还第二个呢!”施月舞咕哝一声,为了钱途着想,她还是说了出来,“我要留在皇宫直到想走为止,期间不许伤害我。” 夏墨兮再次陷入沉默。 留在身边(3) “喂,答不答应?”施月舞欲转头瞧瞧他的表情,然而刚一动就被身后的男人又压了回去。 “别动。”夏墨兮沉声,“第三个呢?” “啊?第一个没答应,第二个没反应,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啊?”施月舞失去了耐心,还是第一次与人谈条件遇到这种情况,气呼呼地说道:“放开我,我不跟你交易了。” 夏墨兮蹙眉,沉思过后,似乎有了主意,黑暗中,性感的双唇勾起邪气的笑容,道:“第二个朕答应了,第三个是什么?” “那还差不多。”气归气,生意还是要做的,“第三个就是别让我负责。” “负责?负责什么?” “就是你被我看光了,实际上我也没看到多少,所以你别一激动说要嫁我什么的?我养不起你。” 听完施月舞的解释,夏墨兮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古怪的想法。 他要嫁她!?这什么概念?还要……养他?这些奇怪的话语似乎已经在他的承受范围以外了,无法继续和这个思想有问题的女人沟通下去,夏墨兮两指飞速点中施月舞的昏|岤。 施月舞只觉背后一麻,什么也来不及思考便晕了下去。 在她身子软下来时,夏墨兮胳膊一揽,抱住了她——奇怪的说话方式,没有规矩的行为举止,可是那张脸却出奇的洁净,那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圣洁之美。 先留着她吧! 第二日。 施月舞躺在御书房雕龙的软榻上憨然熟睡。 夏墨兮坐在旁边凝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说不上倾国倾城,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有圣洁的光辉自她体内沁出,照亮黎明前的黑暗,令人一眼望去心旷神怡,恐怕那天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这种气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留在身边(4) 然而,想起她醒着时的一幕幕,夏墨兮不禁蹙眉,这样柔雅的韵味应该配上温柔的个性。想着想着,猛然间想到昨日与她跌入水中,碰触到的那一方温软,是来自她的身上吗? 夏墨兮禁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施月舞柔嫩的脸庞,漫无目的地轻抚,直到触及到施月舞的双唇,夏墨兮霍然止住。 睡梦中的施月舞忽然感到脸上痒痒的,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来到嘴唇,在嘴唇处停了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身黑袍优雅而坐的夏墨兮。 夏墨兮在她醒来的刹那有些尴尬的将手臂收了回去。 施月舞旋即坐起,身子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察觉出施月舞的戒备,夏墨兮反而更加向前逼近,双手一左一右在她身侧轻轻按下,上身前倾,深深地望住她,用低沉而魅惑的声音说道:“龙纹玉呢?” 施月舞再次后退,退到无路可退,她仰起头回望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吞噬一切,让她感到莫明地害怕。 “等你兑现了我提出的条件后,在还给你。”她别开眼睛,第一次与人对视落了下风。 “看着朕。”夏墨兮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孔移到面前。 “你很麻烦知道吗?”施月舞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 夏墨兮忽然勾起邪恶的笑容,抬起她美丽的脸孔,“朕讨厌说话的时候被人无视,朕在说话的时候必须看着朕。” “好啦,好啦,奴才看着您呢,圣上您悠着点说。”近在咫尺的距离,施月舞感到莫明地心慌。 她极力保持着平静的神态,然而眼底的警惕之色却依然无法逃过夏墨兮的眼睛。 留在身边(5) “朕要告诉你。”夏墨兮慢慢道,声音听起来柔柔地却散发出邪恶的气息,“龙纹玉先留在你身边,但是你要留在朕的身边,懂吗?”至少留到他看腻了这张素雅如莲,使人心静的脸庞为止。 施月舞挣开他强劲的手指,隐隐的疼痛,她忍了。笑道:“那你得看牢我,小心人、财两失。” 人,是指她施月舞;财,是指她施月舞卷款而逃。 那天以后,施月舞便堂堂正正的留在了钦衍宫的御书房里,一大群太监伫立在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打开御书房的大门,还有一大队带刀侍卫在周围巡逻,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连着七、八天,除了早朝和内阁会议,她几乎无时无刻都看到夏墨兮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 百无聊赖的施月舞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念道:“臣印无痕启……嗯……嗯嗯……”一边啃苹果一边正经八百地看奏折,看到快结束时突然卡住了,有个字不认识,出于求知欲,她向旁边正在书写文书的夏墨兮求助,碰了碰他的肩膀,“这个什么字?” 夏墨兮抬起头,不禁脸色一沉,夺下奏折,怒道:“这不是你能看的。” “不看就不看,反正我也看了好多了。”施月舞咕哝一句,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这一声虽然极其轻,但是对于拥有内力的古人来说还是非常清晰的听进了,夏墨兮脸色突变,霍地立起,一把按住施月舞的双肩,猛力将她的身子压倒在书案上,顿时,书案震了一下,一叠高耸的奏折失去平衡散落下来,施月舞一个没拿稳,啃了一半的苹果从指间滑落,“咚”的一下,在顷刻间,御书房所有太监脸色惨白,一齐跪了下来,大气不敢喘一声。 空气瞬间凝重。 留在身边(6) “我认错,以后不看了。”施月舞仰望夏墨兮,眼底没有惊慌和恐惧,后背撞痛也浑然不觉,仿佛那种疼痛早已引起不了她的在意,她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说道:“你驳回了加税的政策,又多次拨款给北州赈灾,只出不进,国库早晚会空,连老鼠都不来光顾啦。”就算随便翻看,她也只对涉及到钱的话题感兴趣。 这些话如一道闪电劈中夏墨兮,他浑身一振,复杂的神情在晃动,再没有说什么,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松手放开了施月舞。 “还有啊,选妃的事情再不回应的话,那些大臣就要疯啦,真是的,你找老婆关他们什么事?”施月舞直起身子,正好坐在了书案上,俯视前面的夏墨兮,笑语:“要不我们商量下你选妃的事情?”她这两天计划要举办个“皇后猜猜猜”活动,最近在收集情报。 “下来。”夏墨兮命令道,北州的灾荒另有隐情,选妃……他根本无暇顾忌。 “把我弄上来的是你,要我下去的又是你,你这人真的很麻烦。”施月舞不高兴的跳下来,脚刚着地,身子灵敏的一闪就往门口跑,“我去找凌兰。” “站住,朕允许你出去了么?”夏墨兮暗运内力,步伐如风,瞬间挡住企图逃跑的施月舞。 施月舞急刹车,险些撞个满怀,说道:“我不是向你申请了吗?我去找凌兰玩,找你未来的老婆不至于也要限制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时而狡猾,时而阴恻,时而淡然。 夏墨兮微一皱眉,似乎听到了极其厌恶的事情,怒道:“回去。” 留在身边(7) “回去就回去。”施月舞咕哝,“下次不会再向你申请了。”她直接开溜。 夏墨兮道:“在你的身份没有弄清楚以前,哪都不能去。” 施月舞霍然抬头斜视他,目光里透着冷然。 “你那是什么眼神?”夏墨兮眯起眼睛,那是一种挑衅和威胁的眼神。 两人相视片刻。 施月舞抿了抿红唇,收起她的冷,微笑道:“你不用在意,女人偶尔是会有些小脾气的。” 他侵犯了她的自由权,可是她没有说什么,笑一笑,她从不和别人闹僵,人际关系永远放在第一,那是她的敛财手段之一。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施月舞与御书房的太监们混到几乎称兄道弟的地步,计划在她的谈笑间一步步浮出水面。 这天,御书房所有的太监围着施月舞,他们全体蹲在地上仿佛在密谋某项恐怖事件,沉压压的一片,空气都显得稀薄。 “这次的候选佳丽一共有几位?”施月舞眼底闪着商人精明的光芒,指着对面的小扇子,“你来回答。” 小扇子推出掌心,“一共有五十位。” “回答正确。” 施月舞蓦地站起。 太监们纷纷跟着站起。 施月舞向软榻走去。 太监们纷纷跟着走去。 施月舞抽出一张压藏在锦被里的宣纸。 太监们纷纷翘首以盼。 施月舞一手举高宣纸,一手指着宣纸上写的内容,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里详细记录了每位候选佳丽的名字、年龄、背景、三围,呃不,没有三围。” “施姑娘,这是要奴才们替您做什么呢?”有人发问。 留在身边(8) 施月舞不回答,手指下移,继续道:“这是我辛苦挖掘,四处打听,劳累奔波后得到的一手资料,本次我们敬爱的亲爱的伟大的伟岸的圣上将从以上五十位候选佳丽中分别选出:一位皇后、一位皇贵妃、另外还有贵妃、淑妃、贤妃、德妃各一位。” “因此!”重点来了,“五十位候选佳丽只有六位能留在宫里头当圣上的老婆,所以我施月舞为了能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为大家舒缓压力、增添乐趣,特地为大家准备了这次‘皇后猜猜猜’活动。” “施姑娘是要奴才们猜哪位候选佳丽能当上皇后吧?”有人理解了。 “错!”施月舞残忍的说道。 那个太监低下头,自觉自己愚笨。 “不只要猜皇后,还要猜其他五个封号分别花落谁家,猜对有奖,奖励丰厚,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听到有奖励,立即有个太监感兴趣的询问:“是什么奖励?” “当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啦!”不知何时施月舞的手心多了一锭银子,掌心向上摊开,往他们眼前一一展示。 太监们瞧见银子,眼睛个个雪亮,马上有人举手,“施姑娘,奴才愿意参加。” 有一个人带了先头,剩下的太监也纷纷举手,表示十分愿意参加此次活动。 “小扇子。”施月舞得意洋洋的叫道,几天的相处小扇子已然成了她的随侍太监,每每有事,第一个喊的就是“小扇子”。 小扇子捧着一本册子,拿着一支毛笔,送到她面前。 施月舞接过毛笔,大声道:“各位各位,静一静静一静,想要参加活动的人到这里来登记,每人需要交一定的定金,定金最低一两,最高不限,定金多少由自己决定,活动一结束,猜中的人将按照你们定金数量给予翻倍奖励,如果猜不中则没收定金。” 留在身边(9) “那不成了赌博了?”有人觉得被骗了,脸上写满不乐意。 “胡说,宫里禁止赌博。”小扇子反驳。 “这个只不过是一项娱乐活动,而且我没让你们交赌金,完全和赌博没有关系。”施月舞解释道。 “可是万一让圣上知道了,奴才们免不了都要受罚。” “不用担心,我替你们都想好了,出了这个御书房私底下把这次的活动同你们的同行姐妹们散布散布,推销推销,到时候整个皇宫的人都参加了这个活动,圣上他怎么罚?他要罚就是整个皇宫的人,大家都不工作不是要瘫痪了吗?”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于是纷纷掏银子行动了起来。 “不要急,大家排好队逐个登记。”施月舞指挥着,脸上的笑容都能笑歪了嘴,“大家再听我说两句,第一、交定金不限次数,今天交了明天可以再交,我会帮你们一笔一笔统计清楚,活动结束,将按照你们的总金额进行奖励分配;第二、可以多选,如果谁高兴了,五十位候选佳丽每个都选也可以……” “第一届‘皇后猜猜猜’活动正式启航——”小顺子高兴的宣布,施姑娘答应活动结束以后分他一成,所以他干的特别卖力。 水仙居。 雕花木窗,两边是红木束腰高花几,花几上分别摆放一盆香艳的牡丹,施月舞站在椅子上,微微弯下腰,双手轻轻捧住一朵盛开的牡丹,仔细端详。 凌兰坐在不远处忙碌着调配香露,她忽然抬起头望向一直注视牡丹的救命恩人,柔柔地笑道:“月舞喜爱牡丹花吗?” 留在身边(10) 清晨的时候,施月舞突然出现在她的水仙居,为人温和的她鲜少过问别人的事情,于是友善地招待了施月舞,何况施月舞是她的救命恩人。 施月舞放开捧在手心的牡丹花,伸了伸懒腰,简单回道:“没兴趣。” 端茶进来的小翠插上一句道:“恩人,您瞧它瞧了一盏茶的时间了,怎么会没兴趣呢?” 施月舞跳下椅子,“我欣赏的是这花的颜色。” 凌兰瞥了瞥牡丹花,两盆牡丹皆是有花王之誉的姚黄,花色为淡淡的黄|色。她转而又看向施月舞,满身金黄|色的衣裙连发上的珠钗也都是金黄|色的。 她温婉一笑道:“月舞很喜爱黄|色。” 施月舞把椅子搬回原位,坐在她的对面,眼睛亮闪闪,道:“更确切的说我只喜欢黄金的颜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这种美会带给她无以伦比的喜悦,忘记一切烦恼。 小翠将刚沏好的龙井端到施月舞面前,“恩人很喜欢钱。” “这次算你说对了。”施月舞端起茶盏凑到唇角,目光瞥向姚黄,“那两盆花摆在窗口很不协调,应该摆的稍微矮一点。” 话音刚落,凌兰的脸刷一下涨得通红,脑袋压地低低地,恨不得钻进桌底,手上调弄香露的工作也停了下来。 “我有说了令你不好意思的话吗?”施月舞抿了口茶,疑惑道。 小翠接话,“那两盆牡丹花是小姐从家乡带来的,老爷说这样摆能得到祖宗保佑,圣上经过窗口的时候就会临幸小姐了。”顿了顿,她好奇道:“恩人,您知道临幸是什么意思吗?”她每次问小姐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姐总是闭而不答。 水仙居(1) “临幸这个问题很深奥的,说了你也不懂。”施月舞敷衍了事,再次抿了口茶,突然,“啪”的一下,茶盏重重地敲向桌面,茶水溅起,烫到雪白的手背,她痛的“哇”一声尖叫,手背红了一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兰退却了羞涩,赶紧吩咐道:“小翠快去拿药箱。”她立即走到施月舞身边握起那只烫伤的手察看伤势。 不一会儿,小翠急急地抱来药箱,“小姐,恩人的手没事吧?” “没事,你再去沏壶新茶。”凌兰取出一瓶药膏,轻柔地替施月舞涂抹,责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有什么不高兴的话跟我们说说就是了,别跟茶杯子过不去啊,还好只是轻微的烫伤。” 施月舞愤愤指着那两盆牡丹,怪叫道:“想让圣上临幸摆两盆牡丹花在窗前就行了吗?还不如挂两幅你的自画像在窗口还有点用处。” 凌兰一甩手,扭转过身,闷闷地说道:“你在笑话我。” “哪敢啊,大小姐。”你可是我的金主啊!施月舞在心中补上一句,接着说道:“想要圣上临幸需要付出行动懂不懂?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美食?就算有吧,那小的可怜的几率不值得我们拿去赌。” “你还说!”凌兰羞红了脸,举起粉拳欲往施月舞的肩膀敲打过去——她是传统礼教培养出的典型淑女,笑不露齿、说话轻柔、走路绝不带起一粒尘埃,不敢违背祖训,不敢顶撞父母之命。 然而,她喜欢眼前这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孩,跟她聊天的时候,仿佛可以挣开束缚飞向蓝天,可以暂时忘却背负的责任,她是那样的羡慕无忧无虑的施月舞,没有需要承担的任务,命运何时能够眷顾她呢? 水仙居(2) “啪!” 突然间,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施月舞和凌兰同时一怔,愕然望向门口。 “小小的贱婢也敢挡本小姐的路?”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位婀娜多姿的女孩,女孩的声音如同那巴掌声一样的清脆响亮,淡粉色的华衣裹身,美玉般细致的颈项,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小翠捂着红红的脸蛋,眼里含着凄楚的泪光默默退到一边,不敢怒更不敢言,小姐交代过,进了宫万事必须小心谨慎,能忍则忍,不可多生事端免得惹来杀生之祸。 “我当是圣上来了,原来是圣上养的一只宠物来了。”女孩嘲讽的笑道。 凌兰认识她,她是住在水仙居隔壁的候选佳丽鲍珍珠,连忙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鲍小姐,我替小翠向你道歉。”她得罪不起高官的女儿。 “道歉有用吗?”鲍珍珠顺了顺青丝。 “道歉当然没用。”施月舞不怎么在意有人骂她是宠物,还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歉不值钱,根本没有用。 “听说你叫施月舞?”鲍珍珠走上前打量她。 “你的消息很灵通嘛,肯定花了不少银子打探圣上的一举一动吧?”施月舞微笑道。 “哼,总比某些不知廉耻的女人要好。”鲍珍珠斜了眼柔弱的凌兰,“怎么?厚颜无耻的买通太监进入钦衍宫,圣上没有临幸你吗?” 凌兰微微皱眉,轻咬下唇不答话,进入钦衍宫的候选佳丽不只她一人,可是鲍珍珠似乎总是与她为敌。 鲍珍珠站到施月舞面前,嘲笑道:“你是凌兰安插在圣上身边的狐狸精吗?”她咯咯笑了起来。 “啪!” 施月舞手起“刀”落!掴了嚣张的鲍珍珠一个耳光,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道歉是没有用的,要付出实际行动。” 水仙居(3) 鲍珍珠睁大眼睛,捂住脸颊,怒目而视,“你……” “啪!” 施月舞利索地又掴了她一个耳光,上次是左脸,这次是右脸,正好对称,她依然笑的轻松自在,“我施月舞做事向来讨利息。” 这两记耳光出手又狠又快又准,鲍珍珠根本来不及闪躲。 一旁的凌兰惊得目瞪口呆。 鲍珍珠颤抖地指住施月舞,双颊微微红肿,火辣辣的疼,威胁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洗耳恭听。”施月舞舒服地掏了掏耳朵,管她老子是谁?她只认银子不认人。 “我爹是当朝刑部侍郎鲍玉,你……你……”鲍珍珠“你”了半天才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施月舞的背景,于是把苗头指向凌兰,咆哮道:“你爹只不过是个小县令,我爹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你爹捏死!” 凌兰紧咬下唇,默不作声。她不能身陷这些不必要的纠葛中,能忍则忍,希望能息事宁人。 “打你的是我,别找错了债主。”施月舞伸出手臂。 鲍珍珠吓的连连后退,用手挡住脸蛋,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施月舞手臂举到头顶,雪白的玉手轻轻挽了挽乌发,斜了眼吃软怕硬的鲍珍珠,淡然道:“我梳头发。” 鲍珍珠愤恨道:“你们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后悔莫及……” “你要让谁后悔莫及?”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迷乱少女心智的魅力。 所有人看向窗口。 黑色的龙袍被风吹起,轻轻飞舞,金丝龙纹图腾令人望而生畏,他高贵,深沉,好像触手可及实则深不见底,就像无边的夜色,他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圣上……我……我……”鲍珍珠一张樱桃小嘴张得圆圆的,似乎可以塞进一只鹌鹑蛋,她噗通跪地,脑袋压低仿佛就要掉下来了。 水仙居(4) 凌兰和小翠随即行礼。 施月舞一见夏墨兮,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夏墨兮更快一步,一跃而起,迅速移到她的身后,一把揪住施月舞的衣领。 这个女人居然从御书房擅自离开! 气氛陡然间变的凝重而紧张。 稳重的皇帝一扫众人,忽然眯起眼睛,朝鲍珍珠冷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鲍珍珠心下一喜,傻乎乎的以为皇帝在关心她,高兴之色写满整张娇美的脸蛋,她抬起头,指着施月舞,“圣上,她打了臣妾。” 夏墨兮皱眉,身为皇帝自然知道后宫争斗之事常有发生,一时想不通,如果是凌兰或者小翠打了鲍珍珠还能理解,出于争夺后位,可是施月舞出于什么原因呢? 他无视鲍珍珠,转而看向小翠,“你呢?”这丫头的脸颊微红,出手之人力道不大,与鲍珍珠红肿的脸蛋截然不同,显然是出自两人之手。 “是她。”施月舞反将一军,指向鲍珍珠,替小翠回了话。 两人对指,互不相让。 你咬我,我也咬你。 看谁咬的过谁。 鲍珍珠眼神轻蔑的看着施月舞,好像在说:我不仅要咬,我还要啃。 施月舞不甘示弱,得意的回视鲍珍珠,好像在说:我不仅又咬又啃,我还要撕扯。 夏墨兮无心理会女人间的明争暗斗,沉声道:“回去了。” 施月舞瞪了眼那个刁蛮小姐,被皇帝逮个正着的她只能乖乖回御书房,比力气她比不过男人。 夏墨兮大步跨过凌兰,竟是一句话也不询问。 施月舞跟在他身后,经过凌兰时,用脚踢了两下。 真是个笨姑娘,还不乘夏墨兮人没走远,赶紧把人给留住了?施月舞顿时觉得应该写一本如何勾引皇帝的书,书名就叫《后宫宝典之如何成为皇帝的宠妃》,卖给所有候选佳丽。 水仙居(5) 此时的凌兰忽觉内心酸楚,圣上连小翠都关心的询问了,可是却连一眼都没看她,猛地抬起头,“圣上。” 夏墨兮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向前。 施月舞却停了下来。 候选佳丽中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就是凌兰,才貌双全,温柔贤惠,完全就是男人的择妻的标准。她仔细研究过,凌兰配夏墨兮刚好,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强势又霸道,不准她这个,不准她那个,老是喜欢逮她,也就只有凌兰这种柔情似水的女人才能受得住。 而她如果让凌兰坐上皇后的宝座,日后的财富可想而知。 “你要干什么?”夏墨兮微一皱眉。 施月舞指指身后,笑盈盈地说道:“不是我要干什么,是有人要干什么。” “既然你没事,那就回宫。”夏墨兮冷言。 鲍珍珠跪在一旁偷笑,不是她自贬身价,凌兰的姿色在候选佳丽中是最美的一位,原本是后位之争中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圣上无视凌兰,那凌兰就没什么威胁了,她鲍珍珠才貌双全,又有当朝刑部侍郎的爹撑腰,其他候选佳丽根本不敢同她相争。 凌兰心有不甘,为什么圣上视她如空气?她哪里做错了吗? 一狠心,咬破了下唇,鲜血顿时涌出,沿着唇角滑落。 “圣上!” 为什么?难道是她不够美?还是不够温柔? 一滴殷红的血液自凌兰细腻无暇的下巴滴落。 他那么英俊、那么沉稳。 那天。 她偷偷望着他的背影。 如墨的长发。 高贵的身躯。 深深刻进她的心底。 忘不了。 她已经因他而沉沦。 施月舞望向凌兰,微微挑眉。 水仙居(6) 夏墨兮瞥了眼凌兰,见她嘴角渗血,眼里噙泪,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没有闲情雅致哄女人。正欲转身离去时,又听见旁边的施月舞轻轻叹了口气。 他猛然止步,奇怪的看向她。 为什么叹气? 然而,他却不由自主的走向凌兰,仿佛施月舞的叹息成了魔咒,促使他不得不迈开步子走到凌兰面前。 施月舞叹的是:血和泪白流了,浪费呵,颗颗都是珍珠,价值连城呵!她是绝对不会流泪、流血,暴殄天物的。 没有人知道夏墨兮为什么靠近凌兰。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近她。 他轻轻抬起凌兰的下巴,与她直视。 她的眼睛闪烁凄美的泪花,当他抬起她下巴的一瞬间,眼泪涌出眼眶,清水般澄净的泪珠儿是欣喜也是心酸。 “为什么要哭?” 声音是无限的温柔,这一句“为什么要哭”与他心中的那一句“为什么要叹气”重叠在一起。 他心惊。 他到底要问谁?到底要问什么? 一向严谨冷静的他茫然了。 凌兰凝视夏墨兮。 这一刻她明白了。 她爱上了眼前这位高贵深沉的君王。 夏墨兮凝视凌兰。 可是,他心中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淡黄|色的牡丹随风轻摇。 初晨,柔弱的阳光洒进水仙居。 一种看不见的情意慢慢散开。 多么美好的画面呵!男女主角深情凝望,从此展开一场恩爱缠绵的爱情故事,施月舞双手合十沉浸在浪漫的情景之中,而之后考虑的是——她现在是他们牵线搭桥的媒人,红包怎么说也得包一万两黄金。 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懂浪漫,施月舞斜了眼一脸愤恨的鲍珍珠。 只见鲍珍珠不顾皇帝在场,冲动的站了起来,就想棒打“鸳鸯”。 水仙居(7) 施月舞扑上去捂住鲍珍珠正欲开口说话的樱桃小嘴,小声警告道:“鲍大小姐,你不要命啦,那可是皇帝,你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拆散有情人,我可救不了你。”不过价格出的合理她会绞尽脑汁解救她于危难。 鲍珍珠瞪了眼施月舞。 施月舞的话使得夏墨兮清醒回神,他甩掉凌兰,冷冷道:“别在朕面前耍心机。” 凌兰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圣上已经提出了警告,她不敢在喊“圣上”,只是泪眼楚楚地凝视这个令她沉迷的男人。 鲍珍珠这下又高兴了,眼睛里满是讥笑。 施月舞瞪她,“你看你得意的样子,怎么就不稍微掩饰一下心情?含蓄一点懂不懂?” “唔……” 鲍珍珠想要说话,但是施月舞的力气极大,捂着她的嘴巴,她无论怎么用力也掰不开。 夏墨兮斜视两个瞪来瞪去的女人,然后看见施月舞的手背泛红,忽然觉得心力憔悴,道:“你的手又是怎么了?” 施月舞松开鲍珍珠,看了眼红红的手背,蓦地伸到他眼前,“看清楚了,这是工伤,你要支付医疗费。” “回宫在说。”他不想继续呆在碧秀宫,女人一多惹人嫌,他已经开始有点头痛了。 “我可是特地一大早帮你到碧秀宫慰问、看望你未来的大小老婆。”施月舞指着泛红的手背,“所以这是工伤,你必须支付一百两医疗费。”多么合情合理! “走了。”夏墨兮不耐烦的说道。 “你要支付一百两……” 这女人就不能安分点吗?夏墨兮蹙眉,猛的抱起施月舞的腰身,扛上肩膀,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一路上就听见施月舞在那吼叫—— “你必须支付一百两!” “该死的,你想让我早死吗?我快喘不过气了!” 水仙居(8) “放我下来,否则你必须支付两百两!” “我要上茅厕!” “在不放我下来你就要支付三百两!” “……四百两!” “……五百两!” “……” “一千两!”施月舞雪白雪白的脸颊在阳光里仿佛透明,她嚷道:“一千两!黄金!” 夏墨兮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没有放下她的意思,甚至连话都不跟她说上一句。 施月舞忍到极限了!她用尽全力,吼出了史上最巨大最有底气最具魄力,也许离狮吼功只差一步之遥—— “夏墨兮——” 温暖如春的夏国,常年处于恒温状态。 这里的气温总是在初春至初夏的时节,不会很冷也不会很热,舒适宜人总能让人忘了今夕是何年。 偶尔有零星的暴雨,夏雷,秋叶,冬霜,也只是瞬间即逝。 天气虽奇怪,但却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皇宫。 人人安守本分,中规中矩。 突然间,一个个都颤了一下。 温暖舒适的天气里,为何会使人感到寒冷? 据说那天。 有人骂了他们尊贵的圣上。 据说那天。 圣上非但不曾责骂一句,反而笑的无比欢快。 “夏墨兮——你有施虐倾向吗——” 余音久久缭绕,渐渐散去。 时光飞逝,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在施月舞日以继夜不断怂恿下,夏墨兮终于答应以才艺比赛决定皇妃人选。 她要将选妃炒热,让竞争更加猛烈,从中谋取利益,而夏墨兮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他对选妃并不热衷,施月舞却对选妃情有独钟。 ——选妃的才艺大赛已经开始筹备,由礼部尚书印无痕主管此事。 礼部尚书(1) 另一方面,“皇后猜猜猜”活动也在施月舞的努力下不断壮大,由原先的只在皇宫内部下人之间流传,一直到施月舞找到了能与宫外联系的合适人选——御膳房的主御厨赵文博,由赵文博联系到春风满意楼的当家,合伙将“皇后猜猜猜”活动推向整个平安城。 承天殿的偏殿是夏国大臣们商议政事、办公的地方,也做休息使用。 此刻,印无痕正在书写文书,礼部其他大臣分别忙碌于各自的差事。 大门敞开,走进来一位俊美的男子,紫衣锦袍,发髻上有扇形的翠玉冠装饰,男子的笑容春意盎然,笑起来即有几分女人的美丽又有几分男人的帅气。他一眼扫过,目光停留在一张靠窗的书案上,看见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男子笑开了,叫道: “印大人,印尚书,印无痕。” 印无痕的外貌并不出众,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也无人会瞧上一眼的路人甲,但是,他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安然宁静之态。 他泰然地书写文书,不予理会这个已有几个月不曾上朝的镇远将军左少弈,听说整天弥留在新开张的“春风满意楼”流连忘返。 左少弈三两步走到书案前,夺下他手中的毛笔,速度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宣纸的最顶端写着“皇后猜猜猜活动”。 “这是什么?”印无痕问,表情淡淡的。 “啊?你不知道?”眼神透着诧异,左少弈道:“我以为是你们礼部搞的活动。” 印无痕看了眼上面的内容。 内容写着: “第一届‘皇后猜猜猜’活动已正式起航,凡猜中者奖励现金白银,详情请到平安城桃源东大街芙蓉街的春风满意楼秦掌柜处询问。” 礼部尚书(2) 他将“皇后猜猜猜”活动的宣传告示轻轻一掀,放在一边,淡淡道:“稍后我会处理。” “处理!?”左少弈惊道,一把抢回宣传告示,目露不满,“我可不是来报案让你处理的。”他将宣传告示折了折重新塞回怀里。 印无痕也不阻止,执起一旁的毛笔,蘸了蘸墨,一边继续书写才艺大赛的章程,一边淡淡地说道:“那你是来回朝继任的吗?麻烦你去找吏部,礼部只负责典礼、科举、学校等事宜。” “你当我乡野村妇不知道你礼部管什么的啊?圣上准我修养一年,这还差几个月呢,休想把我骗回朝。”左少弈得意道。他可是知道的,现在朝廷忙的团团乱,每个大臣几乎都将自己当三个人使。 “那你是来找女人?六部里都是男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印无痕依旧清淡,像是一个没有表情没有感情的布娃娃。 “你这个人看起来挺正派的,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左少弈慢条斯理的将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推到一边,轻轻一跳屁股坐上了书案。 印无痕瞥了他一眼,知道他生性放荡不羁,况且镇远将军的地位相当于亲王级别,也就不指责这没规矩的举止。 左少弈整了整衣衫,“印兄弟,我这次就是来找你这个礼部尚书的。” “找我什么事?” “候选佳丽的才艺大赛不是归你们礼部管吗?” “是有此事。” 什么叫是有此事?根本就是他们在管!左少弈翻翻白眼,“听说这次才艺大赛由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参与评选,由太后做最后的决策,是吗?”换做是他,五十位佳丽一个不拉的收进后宫,还举办什么才艺大赛啊,圣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礼部尚书(3) “左将军人在家中修养,还不忘关心朝廷之事。”印无痕淡淡的,听不出半点讽刺之意。 “你就别调侃我了,我来就是想说,你是掌管这次大赛的负责人,到时千万别把少弈我给漏了,记得给我发请贴。”有美女欣赏他岂会错过?就怕半年没上朝,朝中都把他给忘了。 “知道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左少弈出手,压住印无痕正在书写的大赛章程。 印无痕反应极快,握住毛笔的手立刻停住,才使左少弈保养光滑的手背幸免于难,他抬头看着俊美的镇远将军,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什么事?礼部很忙。”他开始赶人了。 “印尚书,印大人,印兄弟,不要这么无情嘛。”左少弈展露最迷人的笑容,像太阳般耀眼。 “不要用你风流的表情和我说话,我不是女人。”印无痕平淡道。 “好吧,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左少弈收起笑容,正经起来,“我问你……” “我想问你的是,”他真的是认真的,“你觉得五十位佳丽中哪位佳丽最有可能当选皇后?”他也参加了“皇后猜猜猜”活动啊,还砸了重金,砸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呵。 “你选了谁?”印无痕读懂他的心理活动。 “唉!”左少弈垂头丧气,摇头道:“我选了鲍玉的女儿鲍珍珠。” 印无痕静静看着他,听他把话说下去。 “唉!”又是一声叹息,继续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子的……” 左少弈开始回忆:“当时我正在秦掌柜那里犹豫着到底该选哪位佳丽,个个美若天仙实在叫少弈我难以取舍啊,就在那个时候,鲍玉出现了,一问之下,竟也是为了‘皇后猜猜猜’活动,他就开始口沫横飞的夸赞他女儿鲍珍珠如何如何才貌出众,我一冲动,就砸下重金,后来秦掌柜告诉我,现在平安城里选一个叫凌兰的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部分阅读 嫉谋冉隙唷!?br /gt; 礼部尚书(4) “你砸了多少?” 左少弈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 “一百两?” “一千两!”左少弈欲哭无泪,接着补了一句:“还是黄金呢!” 印无痕淡然道:“那是挺多的。” “不过没关系。”左少弈语带哭音,“鲍玉砸的比我还多,他砸了一万两黄金下去选他女儿。” “我不知道哪位佳丽能当选皇后,你找错人了。”印无痕放下毛笔,从一堆文书里抽出一本册子,“你应该直接问圣上或者太后。” 左少弈一把夺过那本册子,哭丧着脸,“印大人,帮帮我吧,一千两黄金呢!那可是我唯一的家产了。” “帮你什么?” “帮我去圣上哪儿打探打探,他老人家到底选哪位佳丽做他大老婆啊。” “自己去问。”印无痕无情拒绝。 “印大人,求求您了。”左少弈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双眼有盈盈的泪花。 “我很忙。” “印兄弟——你我同朝为官多年,就忍心看到兄弟我未来一年吃咸菜吗?我还要为圣上带兵打仗,如果由于吃咸菜导致在战场上昏倒,你于心何忍啊!” 这时,偏殿的其他几位大臣慢慢向他们靠过来。有人说:“印大人,您看左将军这么诚恳的份上就帮帮他吧。” 印无痕淡淡瞥了眼那人,“你也参加这个活动了?” 那人汗颜,颤颤道:“我也赌上了全部家当选鲍大人的女儿鲍珍珠小姐。” 接着好多人都哭丧着脸,纷纷道: “那天鲍大人告诉我,他女儿定能当选皇后,我就听信其言,选了鲍小姐。” “我也是啊,鲍大人说他女儿美若天仙、温柔贤惠,一看就是母仪天下的相貌。” “是啊,是啊,鲍大人说……” 承天殿的偏殿,一群大臣欲哭无泪,原来他们听信鲍玉的谗言,全部在皇后一栏里选了鲍珍珠。 礼部尚书(5) 同时,“皇后猜猜猜”活动已经风靡平安城的大街小巷,老百姓们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谁当选皇后。满朝文武大部分都已经积极参与活动,一出手决不少于五百两白银。 春风满意楼作为此次活动的主办方,人流量比往日多出数倍,原本是夜间营业的青楼妓院,现在已改为二十四小时营业,直接带动了整条芙蓉街的金融贸易,诸多商会、店铺的人流量每天翻新高,小商贩们也全部聚集在芙蓉街分一瓢羹。 不仅如此。 每天清晨,宫里会有人送出前一天每位候选佳丽的情况,比如哪位佳丽穿了一件什么样的衣裙瞬间美了几分,哪位佳丽勾引圣上不成有可能提前失宠,哪位佳丽博得圣上一句关心的话语,等等。并且附带一张趋势分析图,右下角写上“仅供参考”。 顿时,平安城沸腾了,差点蒸发掉,大家为了赶上最新情报,几乎将春风满意楼的门槛踏平。 可是,谁都不知道幕后的大老板是谁! 皇宫阴暗的一角,施月舞此时正在数银子,数着数着,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淡黄|色的牡丹花缀满晶莹的水珠儿,阳光照在上面,像一颗颗闪闪发光的珍珠,看得施月舞都要以为那就是珍珠,恨不得装进口袋带走。 凌兰正在为这些香艳的牡丹洒水浇灌。 施月舞好奇的问:“我听小翠说,你父亲非常爱花,院子里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是吗?” “是啊。”凌兰放下浇花用的水壶,笑着看向她,“你偷偷跑出来不怕又被圣上抓回去吗?” “到时再说吧。”施月舞随口一答,又问:“有没有栀子花?” “没有。” “怎么这么肯定?至少思考一下,让我感觉你很重视这个问题。” 礼部尚书(6) 凌兰握起花剪,开始修剪牡丹花的枝叶,微笑着说道:“栀子花是镜国的国花,只有镜国拥有它,其他国家的栀子花也都是镜国作为友好往来的象征赠送给皇家,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是无法拥有的。” “镜国在哪里?远吗?” “嗯。”凌兰剪去一片多余的花叶,“很远,一来一回至少要花上一年的时间。” “一年!”施月舞震惊,“用最快的马呢?” “大概也要半年吧。”凌兰不是很肯定的回答,她笑问:“怎么对银子以外的东西也关心起来了?” 施月舞淡淡地说道:“随便问问而已。” 凌兰停下手里的活,想了想,“听说礼部尚书印大人的府上有栽种栀子花。” 施月舞眼睛一亮,“真的吗?”眼里竟一种异样的神情,似有无限的温柔,飘忽不定。 “听说印大人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如果想从他府上搬两盆栀子花可千万不能嬉皮笑脸的。”这时,凌兰看见小翠抱着一叠纸张走了进来,她放下花剪,向施月舞缓缓走去。 “谁说我要去搬花了,我又不是花痴。”施月舞咕哝。 “这是未来三天的……”凌兰顿了顿,想不起来那个奇怪的词语,只好改为:“候选佳丽的情况。”她示意小翠将纸张放下。 “恩人,您为什么要小姐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小翠突然不满的出声。 “哪里乱七八糟了?”施月舞不赞同,“这些是为了让参加活动的万民们有个参考数据,老百姓都不知道候选佳丽长什么样子,又不能进宫瞧瞧圣上到底中意谁?你让他们选,他们肯定不敢选,没有把握的赢利谁敢随便乱投?” 智慧(1) “可是上面写的都是假的啊。”小翠奇怪极了,“昨儿个圣上根本没去丁香居的妙淑小姐那儿,圣上除了来水仙居根本从不踏入其他小姐的居所,您这不是欺骗吗?而且您还将小姐写的好像已经被圣上逐出皇宫了一样。”说到后面,小翠不高兴的嘟起嘴。 施月舞拈起一张纸,随意的看着,边看边道:“这些本来属于商业机密,不能为外人道也,不过,看在你们每次见到我又是泡茶又是端糕点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无妨。” 小翠一听是机密,立刻警惕的问道:“不会要银子吧?我们已经不多了。”她们从家乡带来的银两,一半花在路上打听消息使用,另外一半差不多都供奉给了施月舞。 每次施月舞到水仙居就会告诉她们圣上的一些事情,还给凌兰制造了几次和夏墨兮单独见面的机会,当然都会支付给施月舞银两,而且没有折扣可言。 “别把我当成吸血鬼嘛。”施月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大在意的说道,她又抬起头看向小翠,“我是准备把凌兰推向皇后的宝座,如果大家都知道皇后非她莫属,大家都把钱砸向她,那我还怎么赚钱?懂吗?” 小翠听罢,眼睛闪烁着激动,她握住施月舞纤细雪白的玲珑手,“您是说,小姐会成为皇后吗?” 始终沉默的凌兰这时突然出声警告,“小翠,别瞎说。”这话要是传进圣上的耳里,圣上肯定会讨厌她,万一传到其他佳丽那边,她们肯定会伺机陷害她,估计连才艺大赛都无法参加。 施月舞用力甩掉小翠,淡漠道:“我施月舞的一双玲珑手是用来数银子的,你可别把晦气沾给我。” 智慧(2) “对不起,对不起。”小翠脸色微红,窘迫道。 “你们没银子了吧?想要银子的话就把香露给我。”噌,她施月舞不做亏本生意,拿了香露出去吆喝一声,银子对半分。 长廊外。 凉亭里。 石桌上摆放着数十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施月舞站在石凳上,手中高举一瓶香露,扯开喉咙大声叫嚷: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吐血价大甩卖,最后一天大甩卖啰!月字牌香露,快来看看啰!应用九九八十一道复杂的传统工序,通过iso9001质量体系验证,纯天然无污染,货真价实绝无仿冒,女人用了青春永驻,男人用了更显阳刚,不男不女用了马上又男又女……” 这么一吆喝,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纷纷驻足观望。 这时,有个小太监走上前,他抬起脑袋,满脸疑惑的问:“为什么不男不女用了就变成了又男又女呢?” 施月舞翘起兰花指,点中小太监,掐着脖子尖声尖气的说道:“你不是不男不女吗?” 小太监点点头道:“是啊。”既然已经是不男不女的太监了,也就没必要藏头露尾的不肯承认。 施月舞分析道:“你即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不上不下的感觉很尴尬是不是?” 小太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自卑感油然而生。 施月舞跳下石凳,将手中的香露强塞进小太监的怀里,接着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宣传:“用了我的香露以后,不在处于窘迫的地步,还给你两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种女人的柔美令男人魂不守舍为你痴狂,同时还能拥有男人的刚毅让女人尖叫发狂为你着迷。故而称之为又男又女,出门不在自卑从此昂首挺胸……” 智慧(3) 她瞥了眼垂头的小太监,用力拍击他的后背,大声道:“挺起胸膛来!” 小太监被她这么聚力的一掌,瞬时立直了身体,他浑身一震,忽然感到眼前豁然开朗,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奴才还没用呢,这就觉得已经自信满满了。” “这就是月字牌香露的神奇之处。”施月舞拿起另外一瓶香露,打开瓶盖,香气顿时充满整个凉亭。 渐渐地,远处的太监和宫女也被吸引到凉亭来。 场面变的热火朝天。 施月舞握着香露往他们鼻尖凑去,慢悠悠地说道:“闻一闻精神抖擞,抹一抹魅力四射。” “这香露要多少银两一瓶?”有人心动了。 “这位美女问的贴心,今日亏本甩卖不赚钱只为拉拢回头客。”施月舞狡诈之色不露于表,她伸出掌心,推到众人面前,笑眯眯地说道:“五两。” “啊?这么贵?”有人尖叫喊出声,“五两够买一车的香露了,你这不是在坑人吗?” 施月舞气定神闲的讲解道:“你看我这香露的瓶子,做工精细,质地坚硬,那可都是一流的师傅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日夜不休的烧制而成,开价五两合情合理,况且我是忍痛割爱,都是为了北方的灾民啊。”说道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哭天喊地,悲痛欲绝。 “这跟北方的灾民有什么关系?” 施月舞抚着胸口,“为了献爱心,为了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为了大家都能奔向小康,冲进小资。”语气一转,正经八百地说道:“今日购买香露的顾客们,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记录在功德簿里,呈给圣上御览,我们要让敬爱的圣上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们大家呐!” 最后一句话几近怒吼。 智慧(4) 众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将有机会得到圣上的御览,便再也顾不得这香露到底有没有作用,施月舞到底坑了他们多少银子,争先恐后抢着购买。 “不要急,今天买不到,明天可以再来。”施月舞乐的笑开了花,不停的吆喝,“最后第二天跳楼价大抛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穿过人群。 余光瞥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倚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长廊里,定睛望着凉亭里的一切,施月舞最后高喊一声:“香露已售完,明日请赶早。”说完,抱着银子兴高采烈的向那抹高贵而沉稳的黑影跑去。 身后的众人沉浸在有机会上功德簿的喜悦里,完全没注意到施月舞的离开,更未发现不远处的夏墨兮。 施月舞喜不自禁,两眼冒着金光,兴奋的问:“圣上,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支会一声?奴才们好列队欢迎,奉上鲜花。”她兴奋的只是赚到了银子。 夏墨兮扬眉,沉声道:“记录在功德簿?呈给朕御览?”亏她编的出。 施月舞低着头,贪婪地欣赏银子发出的银光,心不在焉地说道:“原来您那时候就来啦。” “更早。” “原来您很早就来啦,那也不来打声招呼?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装深沉呐?”银子哟!她好喜欢。 “朕一上前,你认为他们还敢买吗?”夏墨兮笑道,只有她敢不将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你是皇帝,九五之尊,你让他们买他们不敢不买。”她废了好多口水才把香露销售一空,赚钱不易呵,回去得多喝几口茶润润嗓子。 “朕不滥用权利。”夏墨兮微微皱眉,分不出她讲的是玩笑话还是确有此意。 微风徐徐。 带着花香仿佛从遥远的远方而来。 施月舞抱着银子走在前面,脚步欢快轻盈,笑容像一朵春风中娇美的花儿。 智慧(5) 突然,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把银子借给你,利息利率计算起来比较麻烦,我喜欢简单一点,一年以内只要还给我双倍的银子就行了,怎么样?”她一点都不觉得是在放高利贷,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同他说话。 夏墨兮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借银子给他,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笑道:“朕想你不是个会把已经得到的东西在放出去的人。” “你说对了,只要进了我施月舞的口袋就跟进了地狱没什么分别。”有去无回呵!短短的几天他竟然这么了解她,施月舞低着头,眼神不离银子,“夏国不是有自然灾害吗?应该需要很多银子吧?” 夏墨兮目光突然放长,悠远而深长,幽幽地说道:“北州灾情严重,朝廷三次拨款共计三千八百万两白银,但依然无济于事,官吏连连上奏,灾情不但无法得到控制反而愈加猛烈,已经牵连到好几座城。” “三千八百万两啊,果然有钱。”施月舞抬起头感叹,继而笑道:“难得你主动和我谈论不是我能听的问题。” 龙纹玉不是她能拥有的,奏折不是她能翻阅的,政事不是她能参与的,古人真的很封闭——结果是龙纹玉在她身上,奏折看得厌烦了,政事……太复杂,不参与。 夏墨兮苦涩的笑笑,北州灾荒已是人尽皆知的大事,为了此事,他和群臣商议过多项方案,并落实下去,却无法成功克制灾情的蔓延。 他不跟女人谈论国家之事,朝廷之事,而现在,却在不知不觉中开了口,或许是他太累了,累得希望有个人能听听心中的愁绪。 夏墨兮目光深远地望着施月舞。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隐隐泛现。 智慧(6) 像是期待。 然而,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感到疑惑,感到迷茫。 施月舞回头,瞧见夏墨兮正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她没放在心上,含蓄的问了一句:“你的三千八百万两白银原先是放在哪里的?”明摆着想知道国库的位置。 夏墨兮轻轻叹了口气,在她心中只有银子的存在吗? 施月舞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瞅着他问:“怎么感觉你的表情看起来一副对我很失望的样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眼神中似乎对他刚才奇怪的表情很不满意。 夏墨兮停下脚步。 他仿佛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叹道:“你为何会对金钱如此执着。” “天生的呗。”施月舞踮起脚尖,与他靠近几分,瞅着他的脸蛋道:“仔细一瞧,你长的还真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就算不是皇帝,还会有很多女人争先恐后的想嫁给你。” “朕可以把这番话当作赞美吗?”他笑的浅淡。 “不是只有女人的美貌才能赚钱,男人同样可以用美貌来赚钱。”谈到赚钱施月舞颇有心得,继而研究起他的容貌,“你的长相称得上上层中的上层,皮肤光滑细腻,五官硬朗帅气,我从你身上找到好几种感觉。” 夏墨兮脸色顿时阴暗难看。 他怒瞪她。 她并不在意,依然故我的评论他的外表。 “皇家高贵的气韵,沉稳的黑色像是来自地狱的冥王吗?”微微偏了偏脑袋,似乎对这个形容不甚满意,“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仿佛站在顶端俯览万物的矜贵,使人感到害怕的压迫感。可是,这些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只是一种手段吧。” 智慧(7)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到了无法分辨的地步。 夏墨兮惊怔,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她说出了他的害怕,帝王不能有弱点,所以用冷酷的外表掩饰内心的动荡。被人看穿的感觉如同身体被生生地撕裂。 施月舞仰头。 微风轻轻拂面。 发丝飞扬中,她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高兴,还有一些默然。 她看向他,笑道:“其实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呢!” “什么?” 夏墨兮听不懂她的话,读不懂她的笑。 施月舞低头轻轻摇了摇,惋惜道:“凭你的智商很难理解的。” “施月舞。”夏墨兮脸色霍然阴沉,竭力保持冷静,拳头握的咯咯响,沉声道:“不要以为朕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放肆的态度!” 施月舞朝他俏皮一笑,“您是贤明的君王,您不会在意我这个小女子的一句玩笑话吧。” 夏墨兮怔了怔,而后“呵呵”笑了起来,要是与她计较,就显得他小肚鸡肠称不上贤明之主了。 施月舞跟着笑起来,“你还是一位智者。” 夏墨兮收起笑容,“朕不是智者。” 施月舞道:“你是觉得无法控制灾情,才自卑的说自己不是智者吗?” 夏墨兮微微皱眉,正欲反驳她口中的自卑。 施月舞抢先一步,浅笑道:“在我眼中皇帝和百姓都是人,没什么尊卑之分。当皇帝的,想必奉承的话听了一大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如果一定要听阿谀奉承的话,我也可以编个十万八千句出来,你想听什么话?” 那一刻,她的笑容里少了平日里的精明和贪婪,就像她睡着时候的感觉,宁静而雅致,有着柔气仿佛还有点坚韧。 智慧(8) 夏墨兮凝视她。 她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 而且…… “你的嘴很毒,处处刁难朕。”他邪邪地一笑,继续道:“朕要是不放任你口无遮拦的同朕讲话,倒显得朕是一位只爱听阿谀奉承的荒滛无道之徒。” “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施月舞露齿一笑,又是那副j诈的神情。 但是,正因为她相信夏墨兮是一位明君,所以才敢无法无天的同他讲话,否则早就被凌迟处死了不下一百回,她面对的毕竟是一位古代封建制度里的帝王。 夏墨兮轻甩衣袖,眼睛里有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朕准你说话不分尊卑。” “圣上您真英明。”施月舞得了便宜就卖乖,贼兮兮地说道:“圣上,你知道我这个人贪财喜欢银子,所以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这里有几个关于北方灾区的建议和发现,你可以花银子买。” 夏墨兮不动声色。 施月舞继而对自己进行包装和推销,“圣上,别看我是一介柔弱的女性,但是我和你所认识的女性截然不同,我是一位善于挖掘信息,捕捉社会动向的职业女强人,只要价格出的公道,我可以从一名家庭主妇摇身变成专业侦探,无论是跟踪出轨的另一半,还是调查贪污腐败,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你们出价不够高。” 夏墨兮沉默下去,他在思考施月舞口中的“家庭主妇”“专业侦探”等等的新鲜词是什么意思。 施月舞滔滔不绝:“光说不做很难让人信服,所以我特别免费提供一条信息给你听,听过以后就能发现我与众不同的智慧,使你迫不及待的愿意投资我的公司……咳咳,没有公司。” 智慧(9) “哦?”夏墨兮轻轻靠向墙壁,目光直视她,饶有兴味地说道:“说来听听。” “用于赈灾的银子恐怕大多数都被某些人装进自己口袋了,贪污腐败是当官的通病,这一点相信无论哪个国家都存在。” 夏墨兮双臂抱胸,目光深邃如同夜幕下的猫头鹰,脸上挂着邪气的笑容,道:“这个朕早已知晓。” 施月舞想了想,自言道:“嗯……身为皇帝如果连这点都推敲不出来的话,那早就改朝换代了。” 右手伸出一指轻抵太阳|岤,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分析道:“如果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也一定派人去调查了,如果你派出去的人的回复和灾区当地官员的回复相差无几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 “说说看。”他对她刮目相看了。 施月舞白了他一眼,“官官相护罗,怎么样?这条信息有用吧?” “朕不想让你失望。”夏墨兮含笑,“但是,如果朕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不是枉为皇帝了吗?” 被对方用自己的话攻击无意是最大的伤害,施月舞棋逢对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霍然伸出食指,指住夏墨兮,大声道:“那么这种情况下你应该亲自出马!”就不信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朕早已有此打算,但若这是个引朕离开平安城的阴谋,岂不是中了对方的j计吗?”夏墨兮气定神闲的微笑。 “那就找信任的人帮你坐镇平安城!”就不信每一条都和他撞上。 “不在。” “召他回城!” “朕选妃之日,他便回城。” “马上选妃!” “快了。” “啪!”施月舞掌心重重拍上墙面。 智慧(10) 她一手贴着墙面,一手抱着银子,低垂着脑袋,一脸的失落,嘴里还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好像是班门弄斧,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我觉得这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市场竞争压力太大,我不能继续满足于以往的知识做井底之蛙而沾沾自喜,如果不努力跟上时代的步伐,那机遇就要被别人挖去了,银子就要跟我挥手说byebye了……” 看到施月舞的沮丧,夏墨兮突然感到手足无措起来,安慰道:“其实你很聪慧,能将事情分析透彻,朕……” “我还有一个!”施月舞猛然抬头打断他,“你有没有把北州的灾情和南州的叛乱联系在一起考虑?” 夏墨兮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南州有叛乱?” 出于事态的严重性考虑,此事目前暂时定为机密,除了朝中几位重要的大臣参与商讨外,其余大臣主要还是解决北方的灾情。夏国刚经历过生死存亡,朝廷元气大伤,如果北灾南乱被天下人知晓,势必民心大乱,国家经不起再度创伤。 只是纸包不住火,人尽皆知是早晚的事情。 施月舞仿佛还沉浸在失落中,戚戚然的回道:“唉!算啦,我施月舞今天碰到对手了,回去洗洗睡吧。”说完转身朝钦衍宫走去。 望着她略显悲伤的背影,夏墨兮皱了皱眉。 走出一段距离的施月舞,此时正阴恻恻的笑着,他果然是个温柔的人,见她失落的表情连责骂都做不到了。 夏国的午后。 宁静的气氛。 阳光透过打开的纸窗,照着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施月舞,雪白的肌肤仿佛发出淡淡地光芒,是那种冬日里温暖的太阳照在雪地里的感觉。 威胁(1) 夏墨兮正在批阅奏折,偶尔抬起头望向午睡的女孩,然后露出浅浅地微笑,接着继续手上的工作。 一份安心,一份满足,悄悄地绽放在心间。 突然。 小扇子的脑袋从靠近施月舞的那扇窗户下偷偷探出,他先是确定圣上没有看向这个方向,然后伸出手臂,手里握有一枝细长的紫薇花树枝,枝头刚好碰触到施月舞的肩膀。 施月舞眯着眼睛望向他,懒洋洋地趴上了窗户,“找我什么事?” “嘘——” “嘘什么嘘,你们家圣上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举世无双,以为躲在角落里他就发现不了你啦,他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说完,她朝夏墨兮甜甜一笑,“对吧圣上?” 夏墨兮瞪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批阅奏折,淡淡道:“朕什么都没看到。”话里有意暗示他们可以交谈,他的举止表达了他的漠不关心。 施月舞笑眯眯的转向窗台下的小扇子,“看,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家圣上什么都没看到。” 小扇子汗颜。 施姑娘上一句明明是说圣上已经发现他了,下一句则改成了圣上没有发现他。其神态坦然,举止淡定到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步,太佩服施姑娘这种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骗人于无形的境界了。 “找我什么事?”施月舞笑盈盈地盯着他,“圣上默认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你就放心大胆的吼出来吧。”她倚着窗户,漫不经心的顺了顺长发。 小扇子虽然明白皇帝话里的含义,但还是不敢大声交谈,低声道:“碧秀宫紫薇居的鲍小姐派人来请施姑娘去一趟。” 施月舞指指夏墨兮,意思是她的行动受限制,哪儿也去不了。 威胁(2) 小扇子读懂她的意思,凑到她的耳边,嚼起悄悄话来:“鲍小姐说,施姑娘您神通广大,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您。” “不去,一点诚意都没有。”施月舞摆摆手,正想躺回软榻休息。 小扇子赶紧拉住她,显得焦虑不安,“施姑娘,鲍小姐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怎么说?”施月舞淡淡道。 “鲍小姐说,您让凌兰小姐写的东西她都清楚,她还清楚……”小扇子偷偷瞄了眼夏墨兮,遂附耳低语道:“就是咱们那些个事儿,鲍小姐似乎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施月舞漫不经心。 小扇子拉住她的衣袖,手心冒出冷汗,小声道:“鲍小姐会……”向圣上告发我们。最后几个字他没敢出声,只是做出口型。 施月舞沉思片刻,鲍珍珠和夏墨兮比起来,果然还是鲍珍珠比较好解决,犯不着因为鲍珍珠的威胁而因小失大,她看向夏墨兮,大声道:“圣上,奴才想上茅厕!” “不准。”夏墨兮眼未抬,低头翻看各地的奏折。 “哪有不给人上茅厕的道理?” “朕要听实话。”夏墨兮淡淡地命令。 施月舞撇撇嘴皮,坐回软榻,默不作声。 御书房里一片宁静。 夏墨兮抬头望住她,略感疑惑道:“你不想出去了?”她和小扇子的谈话,他都清晰的听进耳中,用上茅厕做幌子不正是想趁机逃出去吗? 施月舞朝他甜甜一笑,“我在酝酿。” 这些天的相处,她对他颇有了解,这是位讲究礼节的皇帝,举手投足尽显高贵优雅,而弱点就是对于“粗俗的事情”比较敏感。 为了给他留点皇帝的尊严,她说的够含蓄了吧。 威胁(3) 夏墨兮微一挑眉,继续批阅奏折,不再搭理她,他不想听后面的内容,如果她能收敛起油腔滑调的语调和笑容,将会是一位清丽绝俗的优雅女子,而现在,她的美丽被自己的行为举止给掩盖住。 施月舞笑容可掬的问:“怎么不问我酝酿什么?” “没兴趣。” “你没兴趣听,可我有兴趣说啊!” “小扇子,跟着她,如果她逃走了,朕唯你是问。”夏墨兮扔下狠话。 碧秀宫。 紫薇居。 庭院里栽满盛开的紫薇花,粉色和紫色的花朵相互交错,一阵风吹过,落下几片轻盈的花瓣。 如雪般白皙的玉指轻轻弹掉落在肩头的粉色花瓣,施月舞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望向坐在紫薇花旁边品茶的鲍珍珠,问:“找我什么事?” 鲍珍珠仿佛才发现她的到来,忙放下茶盏,手臂划出优美的弧度,指着对面的石凳轻笑道:“施姑娘请坐,秀秀,赶紧给施姑娘上茶。” “不必了。”施月舞整了整衣裙,满不在乎的问:“你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鲍珍珠怔住,望着施月舞从容不迫的态度竟有些怀疑起自己握有的消息的真伪。 施月舞上半身前倾,脸蛋凑到鲍珍珠眼前,好笑的问:“鲍大小姐,你是让我来看你发呆的吗?”然后,手指轻弹鲍珍珠的额头。 鲍珍珠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你……你别想动手动脚,我不怕你,你……你的把柄都在我手里,你……” “所以问你,你知道了我多少的把柄呢?指出一两个来,给我点恐吓嘛,否则不痛不痒的指着我,说你不怕我,说你有我把柄,一点恐惧感都没有,我又不是你。”笨的跟猪一样。 威胁(4) 施月舞不客气的款款落座,拿起一块桂花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鲍珍珠怒瞪她,怪自己前些日子被她扇了两个耳光后,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一看见施月舞就紧张。 施月舞举了举桂花糕,“味道不错,御膳房的吧?看来你有很多银子,贿赂了不少人吧?” 鲍珍珠望住她,抚了抚怒气旺盛的胸脯,顺了顺气息,过了片刻,她怒笑道:“哼!施月舞,你想气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施月舞不以为意的回道,桂花糕一块接着一块塞进嘴里,不吃白不吃,反正不要钱。 “你跟凌兰勾结,毁谤其他候选佳丽,造谣生事,贿赂御膳房帮你传书信到宫外,这些我可都知道了,如果我告到圣上那儿,你和凌兰都将吃不了兜着走。”鲍珍珠恶狠狠地威胁。 “果然银子很多,找了很多眼线吧?是不是圣上那儿也有不少眼线?如果我告诉圣上你一天二十四小时跟踪他,你觉得他会先办理我还是改为办理你呢?”施月舞拎起石桌上的茶壶,试了试温度,接着嘴巴凑上壶嘴喝了一大口,斜了一眼鲍珍珠道:“或者是把我们俩一起办了?” “你没有证据。”鲍珍珠控诉。 “难道你有证据证明我和凌兰勾结?”施月舞斜视她。 “那当然。”鲍珍珠得意地一摊手,“秀秀,把证据拿来。” 旁边秀气的红衣小女孩秀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恭敬地递送给她。 鲍珍珠将纸展开,在施月舞面前晃了一晃,马上又将其收好,仿佛生怕被施月舞眼明手快给撕了,她扬眉,居高临下地说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施月舞轻轻叹了口气。 威胁(5) 鲍珍珠更加高兴,提出条件道:“你去帮我完成一件事情,我就暂时不揭发你和凌兰的勾当。” 施月舞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鲍珍珠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你又想干什么?我可是有你的把柄在手,你最好老老实实替我办事。” “啊,算了。”施月舞摇摇头,喃喃自语:“看来要麻烦凌兰重写一张了。” “你……你什么意思?我……我可是有你的把柄……”鲍珍珠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做了件错事,为什么施月舞毫不紧张呢?不仅不紧张,根本就是不在乎。 施月舞招招手:“来来来,站着干嘛,弄的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鲍珍珠警惕,但还是坐了下来。 施月舞递给她一块桂花糕,“你的表情太丰富了,心里想什么全部写在脸上,就算当了皇后也当不长,早晚被人拉下台。”她脸色一沉,阴森森地说道:“早晚被人害死,搞不好还尸骨无存!” 鲍珍珠浑身一冷,“你……” 施月舞霍然伸手捏住她的脸蛋,上下左右拉扯,笑眯眯地说道:“就算心里面再怎么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要动不动就找别人麻烦,就算要找别人麻烦,也要对比对方是不是你能干的过的,你啊,小心背后有人捅你一刀都不知道。” “你干嘛……”鲍珍珠挣扎。 施月舞放开她,拍拍她的脸蛋道:“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完成什么事。” 鲍珍珠双手捂住双颊,恼羞成怒,“施月舞,本小姐不会让你好过的!” “找清楚对象,我又威胁不了你成为皇后,找我做什么,真是的。”施月舞站起来伸个懒腰,“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她要去水仙居让凌兰再写一份趋势分析图,春风满意楼没拿到图不知会不会闹翻天,真叫人担心呵。 威胁(6) “等等!”鲍珍珠喊住她,一副了悟的表情,笑道:“施月舞,你想花言巧语糊弄过去吗?你在害怕我会把你们的勾当告到圣上那里去吧,我不会上你的当。” “行了,我很忙的,你要我做什么赶紧说。”施月舞不耐烦地说道。 “今晚将圣上请到御花园的观月亭。”鲍珍珠得意的笑道。 “当我是神仙啊,我让他去他就会去吗?换个简单点的。” “你……”鲍珍珠气结,哪有被威胁的人反过来讨价还价的道理? 施月舞斜视她,“不过,如果你把计划告诉我,我可能一冲动就免费当你的跑腿了。” “告诉你也无妨。”鲍珍珠洋洋得意的说道:“本小姐曲艺精湛……” “今晚帮你试试,我有事先走了。”施月舞摆摆手,转身就离开。 “喂!”鲍珍珠气的跺脚,大声道:“你这是想听的态度吗?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她还想夸耀一下自己的曲艺优美,举世无双,想以此得到圣上的注意。 施月舞刚走出紫薇居,正要跨进水仙居时,余光瞥到气喘吁吁的小扇子正向她跑来,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水仙居的门口,阳光照在她身上出奇的宁静,仿佛有一种柔和的光芒自体内散开。 小扇子终于赶上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施……施姑娘,您……您走的实在……实在太快了。” 施月舞不屑的斜视他,“是你走的实在太慢了吧!”没见过这么龟爬的速度,估计还是只冻僵的僵乌龟。 “施姑娘您跑的就跟逃难似得,奴才没有那种逃难的心理,实在跟不上您的速度。” “跟不上就在钦衍宫等我回去。” “圣上吩咐奴才跟着您,万一您溜走了,圣上可就要拿奴才开刀了啊。” 观月亭之约(1) “随你。”施月舞淡道,向前跨出一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以后要跟着我就要好好的锻炼起来,时间就是金钱,金钱不等人,晚一步就没戏。” “是。” 施月舞走进水仙居,迎面迎上凌兰怔在当场惊呆的面容,她上前,在凌兰眼前晃了晃手,调笑道:“凌兰,看到我是不是太兴奋了,兴奋的都傻掉了?” “啊?不……”凌兰惊醒。 方才望见施月舞向水仙居走来,正想出门迎接她,但是,施月舞突然在门口停下,表情淡漠地站在阳光里,雪白的肌肤仿佛有惊艳的光芒,脱离了凡尘的气质。 她看到了与施月舞之间的差距,她美丽,仅仅只能称为美丽。可是,施月舞已经无法单单用美丽来形容,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她身上的气质,那种不染人间烟火,是不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凡尘俗物,所以才用世间最俗气的金银来弥补自身缺少的人气呢? “凌兰?你好奇怪?是不是鲍珍珠又来找你麻烦了?”施月舞笑道。 “不,没有。”凌兰笑的尴尬,她握住施月舞的手腕,感觉到轻盈如雪花般的肌肤,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融化。 施月舞盯住她,“你果然有古怪,好像吓的不轻。” “真的没什么,你找我有事吗?平时不是这个时辰来的。”她保持微笑,正欲招呼施月舞进屋喝茶—— 突然,施月舞惊叫一声:“凌兰,你和我有仇啊,你抓痛我了。” 凌兰慌乱的松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可能临近才艺比赛,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我和你开玩笑的,一点都不痛,骗你的。” 凌兰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小扇子又惊叫起来,“施姑娘,您还说没事,您的手腕都红了一圈。” 观月亭之约(2) “我细皮嫩肉不行啊。”施月舞瞪眼,朝凌兰笑道:“真的不痛,不用在意。” “真的没事吗?”凌兰愧疚地握起她的手。 “放心吧,我身体好的很。”想了想,她转开话题,“我来拿趋势分析图,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凌兰抬眼。 施月舞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今晚在御花园的观月亭鲍珍珠要弹琴,到时我会把圣上骗出来,机会难得,有人帮忙伴曲,你可以提前向圣上施展舞艺。” 凌兰担心道:“这样好吗?圣上最不喜欢耍心机的女人,万一怪罪下来,我恐怕会失去才艺比赛的资格。” 施月舞推了推凌兰,“胆子大一点嘛,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要是东窗事发,就说听见琴声优美情不自禁想跳舞。”希望鲍珍珠不要来一个,看见凌兰在跳舞,情不自禁想弹琴。 “好,我听你的。” “这次的消息免费提供,不收你银子。”敛财要懂得适可而止,把榨干的羊养肥了在榨,这叫生生不息。 “谢谢你。” “大家都是朋友,客气什么。”施月舞推着凌兰道:“赶快去拿我要的东西。” “月舞,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凌兰犹豫。 “什么事?” “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4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4部分阅读 凌兰抿了抿唇。 “你要问圣上?想问什么?” 凌兰忽然低下头,眼光闪烁异样,内心在挣扎,半响才又抬起头,温柔的笑笑,“没什么,我给你去拿,等一会。”她想问,圣上和你是什么关系?终是没有问出口。 夜幕降临,月亮取代太阳的地位,皎洁的月光照亮夜晚的黑暗,斜斜地洒进御花园寂静的观月亭里。 观月亭之约(3) 鲍珍珠一身淡粉色轻盈的纱衣在夜风里飞扬,修长的玉指握着白帕,仔细擦拭爱琴。 冰玉七弦琴。 白玉制琴轸,蚕丝制琴弦,琴身通体朱红色。 这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爱琴,是去世的娘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轻轻拨动琴弦,曼妙的琴音在寂寥无人的夜空盘旋。 婢女秀秀急急地跑进观月亭。 鲍珍珠玉手轻压琴弦,欣喜地抬起头来,急切的问:“圣上来了吗?” 秀秀摇了摇头。 鲍珍珠一拍石桌,呵斥道:“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边了,等圣上靠近这里了你才能回来,给本小姐继续看着去。” 秀秀浑身一颤,怯怯地说道:“小姐,夜晚风凉,还是先回去吧,如果小姐染上风寒,老爷会担心的。” 鲍珍珠怒瞪她:“死丫头,这里哪儿容得下你说话的地方,滚回去。” “可是小姐……” “滚!在不滚本小姐对你不客气了。” “是。” 秀秀怯怯地走出观月亭。 优美的琴声再次响起。 不远处茂密的大树下。 小翠望着离开的秀秀,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凌兰,“小姐,圣上真的会来吗?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会的,一定会来的,我相信月舞。”凌兰整理着身上的衣裙。 火红色妖艳的舞裙,一把艳红色的羽毛扇,看的小翠双眼亮亮的,满是羡慕的神色。 “小姐您今天真美。” 凌兰温柔地微笑,脑海中突然闪过施月舞静立在阳光下脱俗的倩影,内心一揪,笑容变得尴尬起来。 “小姐?怎么了?”小翠察觉到凌兰的异样,扶住她,担心的问:“是不是夜凉不舒服了?” 凌兰摇摇头,轻柔地回道:“我没事。” “要不,小姐您先回水仙居歇着,奴婢守着这里,圣上来了我在通知您。” 观月亭之约(4) “不行,那样就来不及了。” 小翠胯下脸,“小姐,您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听奴婢的吧。” “不。”凌兰意志坚定,“鲍珍珠不走,我也不走。”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观月亭。 琴声淙淙,如细水长流。 鲍珍珠幽幽地叹气,指间不停的抚琴,她爹担心的只不过是女儿能不能当上皇后,仅此而已。 火红色妖艳的舞裙,在风中妖娆的飞舞。 凌兰抿着唇,凝望观月亭,她爱圣上,想在圣上身边一生陪伴,为此,她不能输给鲍珍珠。 月光穿透茂密的枝桠细细碎碎洒落在地, 这里是一片樱花林,正值七月,已过花期,密密麻麻的樱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樱花林的尽头有一条澄清的湖泊,湖面倒映天上明月,有一些昆虫躲在草丛里低鸣,发出好听的声音。 湖边的草地上坐着两个人,肩并肩背对樱花林。 黑袍披身的夏墨兮,目光幽深如黑洞,凝望湖中明月。 在他身旁的施月舞正低着头,欢天喜地的专注于一颗散发璀璨红光的钻石。手心捧着红钻,施月舞聚精会神凝视红钻已有一个多时辰,因此也就无法拐骗夏墨兮到观月亭赏月了。 她原本打算用“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老话激励夏墨兮走出钦衍宫,走进御花园。可是,阴险的皇帝突然拿出一颗直径足足有五厘米的钻石贿赂了她。 有钱是老大,她决定这一晚都追随夏墨兮。 盯了一个多时辰眼睛有点酸了,施月舞抬起脑袋,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下脖子,转向默不作声的皇帝,好奇的问:“敬爱的圣上,你拿一颗这么大的钻石贿赂我,就为了让我陪你坐在这里发呆吗?” 观月亭之约(5) “朕是不忍心打断你的专注。”估计没人能像她一样目不转睛的欣赏一颗钻石长达一个时辰,期间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像,若不是她的脸上时不时的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他会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点了|岤。 “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怎么说?” “拿不出一千两却拿得出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施月舞将红钻握进手心,贴着胸脯道:“别过了一晚上就追悔莫及求我还你,既然送给了我,我可不会在吐出来。”钻石恒久远,一颗就发财!她好喜欢哟。 “朕一言九鼎,岂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我信得过你。”施月舞笑的贪婪,将红钻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黄钻、蓝钻、紫钻、粉钻、绿钻、黑钻、彩钻,她好集齐全套,在收藏多套,银子数累时就鉴赏钻石的光彩。 夏墨兮朝她微微一笑,继续凝望湖中的明月。 夜风清凉。 明月如水。 施月舞双手托腮,盯着夏墨兮。 他坐在草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随意搁在屈起的膝盖上,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轻轻地飞扬,两鬓几缕发丝随风起舞,尊贵的气息自身上静静流淌,令人望而生畏。 白天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夜晚更像主宰妖界的魔君。 他用一种近似冷漠的眼神看着他的江山,又用一个疲惫的身躯保护他的江山免受灾害。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施月舞情不自禁的脱口问道。 “嗯?”夏墨兮听不懂。 观月亭之约(6) 施月舞双手撑地,仰望明月,幽幽地说道:“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为什么要不顾自身的极限每一天、每一天的奔命于江山社稷中呢?你是一国之君,下属有一群大臣,为什么还要事事亲力亲为呢?你为国家多做一点或者少做一点,百姓也只是看到他们自己面前的状况,平安城人人安居乐业就评论你是好皇帝,南州叛乱四起百姓不得安宁就会说你是昏君。你做再多也没用,人都是自私的,只看自己的利益而不会想到别人的辛苦。” 夏墨兮静静地听完,然后浅笑道:“朕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银子,原来也会细心观察旁人。” 施月舞躺下,澄净的眼里倒映出天上的明月,慵懒地说道:“察言观色和收集情报是我的专长。” “敛财也是你的专长。” “不,不对,敛财是我的兴趣,专长只不过是敛财的一种手段。” “手段吗?”夏墨兮喃喃。 “有时候,需要不折手段的去挖掘事物的另一面,无所不用其极的进行扫荡。”施月舞高举手臂,用掌心挡住月光,“很多人很多事呈现出来的都只是表象,就像水中月,美丽但不真实,可是抬起头来才发现真实往往遥不可及。” 夏墨兮看向施月舞。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她的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轻纱,轻纱将她层层包裹,抓不住她的内心,读不懂她的思绪。 施月舞闭上眼睛,双手相握轻轻放在腹部,“超负荷的工作量容易产生休克,有那么多手下帮你做事,你只要做做监工就可以了,犯不着把身体给弄跨了。” 夏墨兮侧躺在她旁边,微笑道:“你是在关心朕吗?”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 观月亭之约(7) 施月舞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他一眼,道:“抱歉,只不过不希望供养我的子民……不,我是说供养我的圣上,嗯……” 她停住,忽然发现夏墨兮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近似于孩子一样的甜蜜笑容,虽然浅,但她还是一眼瞧了出来。 “怎么不说下去?”夏墨兮瞅着她。 “如果你认为这是关心的话,你就这么认为吧。”她闭上眼睛道:“你继续赏月,回去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先睡一会。” 她感到害怕。 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她吞噬。 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使她不忍伤害。 这一刻,她读懂了他的孤寂,那种站在顶峰的孤单与寂寞,身不由己的无奈,他的心温柔如水,所以甘愿为国家、为百姓操劳,他的表情孤傲冷酷,只是因为他寂寞。 湖面吹来习习凉风。 草丛里昆虫鸣唱如一曲动人的乐章。 夏墨兮凝视施月舞。 柔和的月光洒照着肌肤,有淡淡的光芒。 如果他是魔,那她就是妖。 他退下外袍,轻轻盖住她纤弱的娇躯,替她挡掉夜晚的凉意。 “遥不可及的真实吗?”望向明月,夏墨兮低语:“可是,如果因为遥远就要放弃追寻事情的真相,那么,就真的无法找到真相了,如果朕因为一些人的恶言恶语就要放弃他们,那就只能说明朕正是他们口中所言的昏君。每一个人的肩上都背负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职责,只不过,朕背负的比常人多了一些罢了。” “施月舞……”他看向她。 她静的仿佛幻灭。 他不由自主地抚摸她的脸颊,呢喃低语:“睡着了吗?” 月光皎洁明亮。 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夜晚。 草丛中飞出几只萤火虫。 观月亭之约(8) 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夜晚。 草丛中飞出几只萤火虫。 细细的风声,昆虫在歌唱。 夏墨兮俯下身,在施月舞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那个夜晚,有一种情感在苏醒,不经意间产生的奇妙,无法控制只能任其成长。 她感觉到他淡如清风的吻,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安静的睡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发生。 风过以后。 或许留下点痕迹。 或许被另一阵风吹散了最初的相遇。 翌日。 钦衍宫。 正门外。 鲍珍珠死攥着凌兰的胳膊,怒气冲天指着面前拦路的侍卫,气焰嚣张道:“本小姐是当朝刑部侍郎鲍玉的女儿,你们要是敢阻拦本小姐的去路,小心你们的脑袋。” 正巧这个时候,负责皇宫安全的侍卫统领慕振风正往这边巡逻,听见皇帝居住的钦衍宫有喧闹声,于是快步向她们走来。 慕振风向鲍珍珠抱拳行礼,“鲍小姐请您马上回碧秀宫,卑职就当您从没有到过钦衍宫。”他自是不怕鲍珍珠抬出刑部侍郎的爹,这里是皇宫,此处又是圣上居住的钦衍宫,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敢到此闹事,他网开一面有意放鲍珍珠一马。 “本小姐今天一定要见到圣上!” 她可不管眼前佩剑的男人是谁,昨晚施月舞竟敢失约毁信,害她坐在凉飕飕的夜风里等了大半夜。施月舞不仁,别怪她不义,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揭发施月舞和凌兰见不得人的勾当。 慕振风神态严谨,目光扫过鲍珍珠,瞥见眉头深皱的凌兰,纤柔的身子,体形虽然与鲍珍珠同样纤细柔美,但相比之下,凌兰显得更加惹人疼惜,使人忍不住一瞧就有保护的欲望。 观月亭之约(9) 她的表情似是极不情愿来到钦衍宫,一手握住鲍珍珠的手臂想将她拉开。 慕振风心头一震,礼貌的问:“您是水仙居的凌主子?” 凌兰抬眼,疑惑地望向慕振风。 “你们认识?”鲍珍珠眉一挑,讥笑道:“我就想呢,凌兰连圣上沐浴的地方都能进去,本小姐身为刑部侍郎的女儿却连钦衍宫的门都跨不进,原来是和你勾结在一起。” 慕振风面容一板,严肃道:“鲍小姐切莫无中生有,卑职是皇宫侍卫统领慕振风负责宫内安全,上次凌主子失足落水便是卑职到碧秀宫处理此事,因此才记住了凌主子。” 经他一提,凌兰立刻想起上次落水之事,她温婉微笑,点头示礼:“凌兰谢过慕公子的救命之恩。”上次正是慕振风请来太医替她医治。 鲍珍珠撇撇嘴皮,换个话题道:“你叫慕振风是吧!本小姐有重要的事情找圣上,要是出了事儿,你担当的起吗?” 那次凌兰落水就是她造成的,原本只是想从背后推她一下,可谁知凌兰这么柔弱,轻轻一推就跌进莲花池里去了。 慕振风想了想,道:“鲍小姐有什么事情由卑职替您呈禀圣上。” “何事?” 突兀地,夏墨兮低沉魅惑地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 慕振风等人立即转身下跪。 小顺子一路小跑从远处过来,一下子跑到慕振风面前,气息略显凌乱,“慕振风,圣上要出……”他突然捂住嘴巴,看了眼旁边的凌兰和鲍珍珠,指着她们问:“你们不是碧秀宫的候选佳丽吗?谁准许你们出的宫门?” 听罢,凌兰和鲍珍珠同时抬起头。 夏墨兮神色阴沉,站立在她们面前。 观月亭之约(10) 白色素朴的衣袍外披一件月牙色轻盈的纱衣,一根月牙色的发带束起如墨的长发,简单素净的装扮,却无法掩盖他身上高贵的气质,卓越的风姿。 心思细密的凌兰马上猜到圣上这身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穿着,恐怕是要出宫。 鲍珍珠就没那么观察入微了,抓着凌兰,将她往前一推,“圣上,凌兰和施月舞与宫外勾结,臣妾这里有证据。”她从怀里取出施月舞让凌兰写的趋势分析图。 凌兰似是无意似是故意,身子竟往前倒去。 夏墨兮眼明手快,单手扶住她,目光骤然冷峻,沉声:“小顺子,带她们回去。”他放开凌兰,走出钦衍宫,边走边道:“慕振风,跟着朕。” “卑职遵旨。” 不必圣上明说,慕振风已经明白这是让他陪同出宫。 鲍珍珠心有不甘,早知道就不推凌兰了,居然让她占了便宜,与圣上亲密接触了一回。 她欲喊住夏墨兮。 小顺子面露凶相挡在她面前道:“鲍主子请。” “狗奴才,本小姐的路你也敢挡,小心本小姐要了你的脑袋。”鲍珍珠自小娇生惯养,又有个刑部侍郎的爹,所以见谁都不放在眼里,加上目前朝廷官员紧缺,圣上不敢随便罢免,因此就更加有恃无恐。 小顺子不卑不亢,笑道:“鲍主子,等圣上册封您为皇妃娘娘时,在来教训奴才吧,请!”最后一个“请”字含有威胁之意。 鲍珍珠见圣上已经走远,一咬牙,恶狠狠地叫骂:“狗奴才,您给本小姐记着。”愤愤地转身离去。 小顺子冷哼一声,继而转向凌兰。 凌兰是个聪明人,她先一步道:“顺公公,凌兰是迫不得已才被鲍小姐胁迫而来,凌兰这就回碧秀宫,不会给您添麻烦。”她态度谦和地向小顺子福了福身。 观月亭之约(11) 小顺子瞧她温婉礼貌,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恭敬道:“凌主子,您可别折煞奴才,奴才受不起啊,您放心吧,圣上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您和施姑娘。” “凌兰替月舞谢谢顺公公的信任。”凌兰温和道,“月舞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有时候说话奇怪了点,其实是个善良亲和的好女孩。” “唉!”小顺子叹了口气,“施姑娘要是能像凌主子这般懂事明理就好了。” 凌兰掩嘴一笑,“凌兰有时候很羡慕月舞俏皮可爱的个性呢。” 小顺子摇头,“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凡事以银子为前提。 凌兰小心试探道:“顺公公,圣上是不是要出宫。” 小顺子沉声道:“凌主子,奴才这里有句不中听的话,圣上的事儿莫要问,要是被牵连到什么祸事,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您。” “是,凌兰越矩了。” “其实这次也没什么事儿。” 凌兰望住小顺子。 小顺子继续道:“施姑娘今天一早留了封书信给圣上,说是替圣上出宫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去了。” “她怎么可能通过严密的宫门呢?”凌兰疑问。 “施姑娘手里有圣上的龙纹玉,进出宫门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圣上出去找月舞了吗……”凌兰喃喃。 春风满意楼。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正忙着招揽客人,另有一些俊秀的男小厮则招呼女宾客,他们着装统一,衣服的左胸口用金色的丝线绣着“春风满意楼”的字样。 喧闹的楼里,座无虚席,人们火热的谈论“皇后猜猜猜”活动,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多数为生意场上刁钻精明的商人,也有为数不多的寻常百姓。 春风满意楼(1) 施月舞刚到门口,眼睛变得分外精亮,与那些狡猾的商人有如出一辙的j诈目光。 一路走来,整条芙蓉街用“人声鼎沸”这个词来形容都显得寒酸,每家店铺每个商人的敛财手段已经跟抢钱没有分别,物价节节高升,一天一个价,一天高过一天,老板们个个笑歪了嘴。 最苦的当属打工小厮,物价在怎么涨,老板在怎么赚,工资永远一直线,怨天怨地怨不得别人,为了生存,大家争先恐后投入“皇后猜猜猜”活动,以期望能一夜发财从此踏入上流社会。 春风满意楼的负责人之一兼“皇后猜猜猜”活动宫外负责人的秦掌柜接到施月舞送来的趋势分析图,与她寒暄了两句,不外乎问了些赵文博怎么没来之类的话,便匆忙回到原先的柜台前统计活动的定金数额,几乎无时无刻都有人来调整定金的金额。 施月舞瞅了两眼秦掌柜的工作,见他认真负责,忙碌在工作第一线,也就不去打扰他了,毕竟他是帮她在干活,虽然秦掌柜不知道她就是幕后的大老板。 往春风满意楼里扫视一圈,满座满场,又扫了两圈,终于让施月舞发现一张酒桌上只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体态肥胖,大约四十来岁,皮肤白净细嫩,衣服华丽,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右手食指佩戴一枚蓝宝石戒指。总体来看,此人若不是个丧尽天良的j商,就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其举止似有几分醉意。 审视完毕,施月舞将目光转向胖男人对面的男人,白色的布衣,容貌平凡无特征,目光平淡无波似干枯的湖底。 白衣男子的目光正巧与施月舞的目光相撞。 二人并无擦出任何反应。 春风满意楼(2) 二人并无擦出任何反应。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施月舞,施月舞则两眼发光的盯住胖男人,她的眼里只有银子,过于朴素无华的白衣男子无法入她的眼。 她向那张酒桌走去。 只见那胖男人重重地一拍桌子,大声嚷道:“杨姐!本官要的二十年佳酿怎么还没到?” 大厅中央,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妇信步向胖男人走去。 美妇看起来大约三十开外,风韵犹存,右手拈着一方丝帕,走到桌前先是拭了拭额间溢出的细汗,接着含笑道:“鲍大人,您又不是头一回上咱们春风满意楼,这规矩您是知道的,凡事按着顺序来,这谁先点的酒菜就先给谁送去,您的二十年佳酿要在等等。” 她挽了挽垂下的青丝,眼底没有一丝顾忌与敬意,谈吐大方不失礼貌。 施月舞露出几许敬佩,在封建制度压迫下的古代能有这种不畏强权的女子实属不易。 只听那美妇又道:“鲍大人,我跟您说过多少遍了,在这春风满意楼里您要喊我杨总。” 杨总!? 施月舞惊奇,夏国这么现代化,都有“杨总”这个称谓了!? 她加快步伐。 这时,胖男人不耐烦的欲站起来理论:“杨姐” “啪!” 施月舞的芊芊玉手拍向胖男人的脑门,将他重新压回凳子上。 胖男人哪受过这等无理的举动,顿时怒火中烧,一拍酒桌,横眉道:“大胆” 哪知,施月舞与他同时拍酒桌,力道比他更大几分,因此声音也就压过了他,只不过她没用手而是顺手握住旁边的酒壶,几乎是砸向桌面,怒目道:“闭嘴!” 春风满意楼(3) 胖男人缩了缩脑袋,惊恐的瞅着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孩,这般娇小的女孩竟有一股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强势,他只好乖乖地坐下来闷头喝酒,时不时用可怜的眼神望她两眼,那样子似是极度委屈万般伤心,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美妇被施月舞突来的气势给怔住,但马上恢复到落落大方的神态,笑道:“姑娘要点些什么菜?我去叫人来招呼姑娘。” 施月舞无视美妇的话,隔着酒桌打量她。 美妇的胸口挂着一块掌心大小的木牌,四边有雕工精细的花纹,木牌正中央有一副头像,与美妇有八分相似,下面写着“杨玉环总经理”! 她揉了揉眼睛,没看错,是“总经理”三个字,而且杨玉环不是四大美女杨贵妃的名字吗?杨贵妃经商了? “你叫杨玉环总经理?”施月舞抬眼看向杨玉环,不要过于惊讶,也许人家的名字比较长,比如姓杨,名玉环,字总,号经理,古人的名字一向很复杂。 “杨玉环是我的名字,总经理是我的”杨玉环想了想,“算是老鸨的另外一个叫法吧。” 总经理等于老鸨!?施月舞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知道总经理的意思吗?” 杨玉环嫣然一笑,“我只是个青楼老鸨,总经理这个称号是我们董事长闲来无事随意给取的,董事长这个称号相当于老板的意思,我们董事长向来古怪,姑娘莫要好奇,只是些别出心裁的叫法罢了。” “你们的董事长是谁?”施月舞收起惊讶,坐了下来。 春风满意楼(4) 总经理?董事长?还有杨玉环胸口仿佛现代工作证的木牌,莫非除了她还有其他穿越人?还开了家青楼,确切的说开了家青楼不像青楼,酒店不像酒店的青楼,而且感觉姑娘们都用来充当服务员了,简直是一个失败的经营理念。 “姑娘不是平安城的人吧,春风满意楼有两位老板,一位是当今圣上的三弟锦王殿下,另一位是当今圣上的二弟媳辰王妃。”杨玉环笑答。 辰王妃千交代万嘱咐,凡介绍老板的时候一定要加上“当今圣上”这四个字,这样才能镇压住全朝野的文武百官,起到虚张声势的作用,实际上,只要介绍锦王或者辰王就已经让文武百官吓的不敢闹事了。 施月舞微微扬眉,这春风满意楼不仅大有来头,而且和夏墨兮也有关系。她瞥了眼三分醉意的胖男人,怪不得杨玉环不把当官的放在眼里,有了这层关系谁还敢造次? 锦王如果是现代来的男人肯定要把青楼开大,赚钱的同时还能服务自己,所以辰王妃是现代人的嫌疑最大。 这时,有人喊“杨姐”。 杨玉环向那人应了一声,赔礼道:“姑娘,我去叫人来招呼您。印大人、鲍大人你们慢慢聊,失陪了。” 酒香、菜香、温柔香。 春风满意,包君满意。 由于“皇后猜猜猜”活动的举办,春风满意楼不在只是夜间营业的青楼,二十四小时男女宾客都欢迎。 胖男人喝了会闷酒,终于忍不住要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自斟一杯酒,敬对面的白衣男子:“印大人,下官先干为敬。” 施月舞想弄清此二人的身份,尤其是胖男人,一身华丽,白白嫩嫩,忍不住就想从他身上刮点银子下来。 春风满意楼(5) 胖男人打了个饱嗝,又道:“印大人,下官的女儿珍珠,才貌双全,能诗能舞,尤其是琴艺,一曲琴音,绕梁三日,无人可比,到时在才艺大赛上定能技压群芳,夺得头彩,哈哈哈。” 此人正是当朝刑部侍郎——鲍玉。 施月舞听到“女儿珍珠”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鲍珍珠不只一次嚣张的提到她当侍郎的爹,想不记住都难。 白衣男子默不作声。 鲍玉自顾自的介绍女儿有多出色,目的是想游说白衣男子下定金猜鲍珍珠会成为皇后,想以此达到让满朝百官拥护他的女儿。 百官下定金到他女儿身上,他们为了在“皇后猜猜猜”活动中赢利就必须拥护他的女儿,鲍玉的算盘打的可精了。滔滔不绝的推销他的女儿,连一旁的施月舞都听出了鲍玉的心思,然而,白衣男子始终静默不言。 施月舞将目光移向白衣男子,鲍玉称他为“印大人”,他看起来是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表情与其说是严肃到不如说是平淡,初看他,好像是一位看破红尘的和尚,细看之下,眼底似有悠远而漫长的忧伤。 他仿佛一直在注视她。 她感到莫明的害怕。 白衣男子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语气淡淡地,好像他不怎么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一旁的鲍玉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完全不曾发现同桌的施月舞和白衣男子根本不搭理他。 “你不觉得在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施月舞看着他的眼睛,望进他的眼底。 她在夏墨兮的眼里看到了孤寂,而眼前这个人的眼里却是比孤寂更沉重更荒凉,那是一片凋零的萧然之色。 “印无痕。”他告诉她。 春风满意楼(6) “施月舞。”心中有一种前世欠了他一笔债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他叫你印大人,你比他大吗?”施月舞瞄了眼自言自语的鲍玉。 “礼部尚书印无痕。” “你是从镜国来的吗?” 印无痕怔了怔,然后淡然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听人说,栀子花是镜国的国花,珍贵无比,能拥有栀子花的人必是皇亲国戚。有人告诉我,礼部尚书印大人的庭院里有栽种栀子花。”她想起凌兰曾经提起的话。 印无痕嘴角微微上扬。 这应该是一个微笑,但他笑的极淡,如流星在明亮的白天划过天空,看不真切,一瞬即逝。 “你喜欢栀子花吗?”印无痕问。 施月舞托着下巴,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鲍玉要的二十年佳酿送过来了。 他伸出肥嘟嘟的胖手正欲斟上一杯尝一尝。 施月舞快他一步握住精致的酒壶。 鲍玉笑的几近讨好,“您请,您请。” 施月舞笑盈盈地道:“鲍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终于了解鲍珍珠看似嚣张,但不经吓的个性原来是遗传自她的爹。 印无痕突然压住酒壶,看着施月舞,“喝酒伤身。” “谁说我要喝了。” 施月舞双手并用,用力拉,然而酒壶纹丝不动。 印无痕似乎并不信任她,“那你要用它做什么?” “拿去卖啊——”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酒壶依旧稳稳地被印无痕压在掌下。 然后。 奇迹出现了。 只见印无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这酒现在是我的,你可以放手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施月舞早就捧起那锭银子,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种小人得志的模样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春风满意楼(7) “印无痕,印大哥,印大人,印尚书,爱死你了。”她用一种注视神明的眼神,庄严肃穆的呈四十五度角仰视他。 鲍玉眼睛眨巴两下,眼底仿佛有泪光闪烁。 那壶酒明明是他要的好不好?银子都出了,他们竟然在他面前公然贩卖他的酒。可是,印无痕官位比他大,所以他不敢怒;施月舞刚才的气势吓的他不敢言,于是就成了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差没有老泪纵横的抱头悲鸣。 印无痕将酒壶搁在另一边,“我已经有妻子了。” “咦?”鲍玉睁大双眼,吃惊道:“印大人,没听说过您成婚了啊?” 施月舞笑眯眯地紧盯银子,随口说道:“人家成婚难道还要通知全国?又不是皇帝成婚。”银子哟,她好喜欢呵。 鲍玉不同意道:“印大人与下官同朝为官多年,您一直独身一人,怎么可能” “砰——” 一声巨响打断鲍玉。 楼上楼下所有人寻声望去。 二楼一间包厢的门被重重地拉开,房门碰到墙壁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从里头匆忙走出一个神色慌张的俊美男子,紫色华服,头戴扇形玉冠,正是左少弈。 左少弈一眼望见诈骗他所有财产用于下注鲍珍珠的鲍玉,他愤愤地奔下楼,冲向鲍玉。 沿路有许多女子向他示好或打招呼:[:shubao2] “左大哥” “左将军” “左公子” “少弈哥哥” 换做往常,他定会笑眯眯地一一回礼,不忘调戏几句,但此时此刻不可以,他还想过几个天逍遥的日子呢! 左少弈冲到鲍玉的酒桌前,瞧见施月舞,顿时眼睛一亮,立刻伸出手,欲握住她,并用一贯的灿烂笑容和招牌台词,“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春风满意楼(8) 施月舞白了眼左少弈,巧妙躲过他的一双色手。 左少弈则不慌不忙的改握住身旁印无痕的一只手,笑容迷人道:“在下左少弈,家住桃源东大街左府,尚未婚配。啊!姑娘您真是美若天仙,少弈的心被你一箭射中,从此无法自拔。”他抛出勾魂的媚眼。 施月舞看向印无痕问:“这个花痴是谁?” “拥有‘风流少弈花痴将军’美称的镇远将军左少弈。”印无痕淡淡回答。 “哦。”施月舞冷淡的应声。 然后。 是微笑。 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照耀雪地,反射出最柔和的光芒。 所有人看痴了。 一种圣洁的美。 她温婉有礼,“我叫施月舞,家住哪里不告诉你,婚配情况也不告诉你。” 眼前这三个人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主,搞好关系以后好办事,人际关系是一门艺术,同时是一种手段,帮助她得到更多的财富。 左少弈紧张的手心冒汗。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美女,圣洁的像是天庭的仙女,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印无痕缓缓抬手,上面挂着左少弈的两只爪子,他淡漠地说道:“左将军,你跟我有血海深仇吗?” 左少弈抓的死紧,他不仅用抓,还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抠,印无痕的手背上有明显的红印,他若是在不放手,恐怕都能流出血来。 “抱歉,失态。”左少弈松了点力道,仍旧握着不放,惊叫一声,“哎呀,完了,要来不及了,赶紧,印大人我们快跑,有祖宗来了,鲍大人你也一起跑。” 边说边拉着印无痕向门口急急地走去。 芙蓉街喧闹的街道。 一抹高贵傲然的身影向春风满意楼渐行渐近。他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那股君王孤傲的气质似乎无法用朴实的装扮就可以掩盖过去。 春风满意楼(9) 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施月舞与他相视。 他的眼底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的眼底却是一片淡漠。 左少弈若是夺门而出必然要与他相撞,于是只好拉着印无痕又往楼里走,由于紧张和急切,他高喊:“杨姐?杨姐?后门在哪儿呢?”他痛恨自己,身为春风满意楼的常客,居然不知道后门在哪里! 杨玉环就在不远处,她信步走来,不慌不忙地说道:“左将军,您是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的,客人走正门,丫头小厮才走后门,您是打算进我们楼里当小厮吗?” “杨姐您就高抬贵手,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您就去办呗,这正门大开,我可没有要强留您的意思。”杨玉环慢悠悠的回答。 “我喜欢走后门。”圣上都走到大门口了,在从正门出去岂不是当场抓获! 杨玉环拭去额间的薄汗,“行啊,我给您办理入楼当小厮的手续,董事长说过了,要是左将军来我们楼里当差,每逢初一、十五放您两天假。” 左少弈自觉已经无法同杨玉环沟通了,她就是存心刁难他,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俗话还说大丈夫应该不拘泥于小节。 所以—— 他决定躲桌子底下。 然而,他的想法才初步形成,尚来不及付诸行动 “左少弈!你过的挺悠闲自在啊?” 夏墨兮低沉魅惑的声音穿透每一个人的心窝。 众人纷纷朝他望去。 倒抽一口凉气。 男子被他凌驾于万物之上无形的气魄震撼住。 女子被他成熟的男性魅力所迷倒。 有几个胆大的姑娘窃窃私语: “好俊的男人。” “他是谁?” “瞧那刚毅的体魄,虽然穿着儒雅却有着男人独特的迷人气质。” 春风满意楼(10) “要是能与他一夜欢愉,要我马上死去都愿意。” 毕竟是青楼女子,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左少弈背着夏墨兮偷笑,居然有女人公然想与当今圣上一夜风流。 施月舞也听到了,但她只是随意瞥了眼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姑娘。 左少弈转过身,面带微笑道:“墨公子,好久不见啊,来玩啊?我给你介绍几个美人。” 此话一出,楼上楼下的姑娘们争先恐后摆出最妖艳美丽的姿势,更有跑进屋子补妆换衣的姑娘。 鲍玉早已吓破了胆,目光惊惧,全身哆嗦,欲下跪:“皇皇皇皇唔” 施月舞从酒桌上拿起一只鸡腿,用力塞进他的嘴巴,恶狠狠的威胁:“吃你的鸡腿吧!多嘴多舌的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左少弈背脊凉飕飕,怎么感觉后面那句话是跟他说的呢?他哪里说错话了吗?他得罪过她吗?女人真是善变啊! 气氛一下子压抑到顶点。 所有人不敢说话。 有人正在斟酒,酒水盛满酒杯,溢出杯沿洒了一桌。 有人正在吃菜,菜在嘴里硬是吞不下去。 他们屏住呼吸望着那个一身金黄|色衣裙的冷淡女孩,脑海产生同样一个疑问,他们得罪过她吗? 施月舞伫立在大厅里,金黄|色的纱裙无风自舞,表情冷淡却有一股傲人的强势。连夏墨兮都奇怪的望住她,他出宫寻她,难道惹她生气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玉环,她笑着招呼道:“贵客里边请,秦总,你那边忙完了吧,麻烦你准备一间贵宾厢房。” 托辰王妃董事长的福,她有幸能经常见到辰王与锦王,眼前这位透着高贵气质的男人与两位王爷眉宇间有些神似,加上左将军毕恭毕敬的态度,这恐怕就是当今圣上。 春风满意楼(11) 杨玉环口中的秦总就是秦掌柜,只见他蹑手蹑脚,亦步亦趋,正准备悄无声息的向后门走去。 想法是好的,行动也已经付出,只可惜被杨玉环搅了他溜之大吉的计划。 夏墨兮眯起眼睛,望着秦掌柜熟悉的背影,怒喝:“站住!” 秦掌柜从头顶到脚跟瞬间僵硬如石,内心泪流满面。 因为。 “秦掌柜”只是他众多身份里的冰山一角,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圣上的贴身护卫青龙,从很久以前开始隐于市集,负责机密任务。 贵宾厢房。 夏墨兮临窗而立,望着人声鼎沸的街道,若有所思。在他身后站着五个人,从左往右依次为施月舞、印无痕、鲍玉、左少弈和掌柜打扮的青龙。 他们相互间或认识,或刚认识,或不认识,心中却同时出现被一网打尽的错觉。 慕振风端茶进来,恭敬地递给皇帝,“圣上,卑职已确定四周无可疑人氏出没。” 夏墨兮摆摆手示意将茶端走,旋即转身,扫了眼面前的五个人。 施月舞强势的气魄荡然无存,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副“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随时恭候审问”的表情。 印无痕面无表情的直视他。 夏墨兮将目光移向鲍玉和左少弈,鲍玉低着头,不敢越矩,左少弈的眼里带着三分敬意,三分惧意,三分笑意另有一分调戏之意。 他望到最后一个人,“青龙,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身打扮?” 瘦高的身材,宽大的衣袍,头上戴一顶职业掌柜专用帽,脖子上挂一块木牌,写着“秦寿副总经理”。 “回圣上,属下现在的身份是春风满意楼的掌柜,最近算命行业不景气,正巧春风满意楼在招人,属下就去应征了。” 春风满意楼(12) 青龙之前的身份是“神算子”。 “不是她逼你的?”夏墨兮表示怀疑,口中的“她”指的是春风满意楼幕后大老板之一的辰王妃。以为和夏锦兮开青楼之事他不清楚吗?他早就一清二楚。 “圣上英明,确实是辰王妃逼迫属下到春风满意楼里当掌柜的。”青龙打心底敬佩圣上的料事如神。 他也不想放着自由自在的神算子不当,跑到青楼打杂,偏偏辰王府的人太多,仗着主子辰王妃的地位,整日整夜的威逼利诱他,他孤身一人难敌众人,只好委曲求全。 “此事朕不追究。”夏墨兮目光冷冽一扫众人,震怒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手臂伸出,指向慕振风。 众人望去。 慕振风展开一张“皇后猜猜猜”活动的宣传告示。 这下,除了印无痕其余四人均低头沉默。 “青龙,你说。”夏墨兮冰冷的命令,一出宫门,逢人就听到谈论皇帝选妃的事情,仿佛被人一层层剥开隐私,乱七八糟什么流言蜚语都有,甚至还有人议论皇帝已经临幸过某位候选佳丽,他根本连看都未认真看过她们一眼。 “?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5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5部分阅读 “回圣上,就是您看到的那样。”青龙回道。 “是谁策划?”夏墨兮眯起眼睛,目光从右往左一一掠过,皇家之事岂容寻常百姓明目张胆的议论纷纷? “属属下不知。” “详情请到平安城桃源东大街芙蓉街的春风满意楼秦掌柜处询问。”夏墨兮沉着声读出宣传告示上的内容,他握紧拳头,隐忍怒气:“你会不知?” “回圣上”青龙犹豫了一下,如果供出杨姐的好友赵文博,以后在春风满意楼里恐怕没好日子过,但圣上是他的主子,他又是圣上的亲信,左右考虑之下,还是决定把赵文博招供。 春风满意楼(13) 忽然,脑海中闪现一个人,他看向施月舞:“回圣上,是那位姑娘。”今天是她送来趋势分析图,那么这件事情应该和她也有联系,暂时先供出她吧。 施月舞微微挑眉。 “施月舞,朕想听听你的解释。”夏墨兮淡语,此事与她相关倒说得过去,这种疯狂的敛财手段,说难听点就是不要命,世上有几个人敢以皇帝的名义敛财? 青龙微怔,圣上与那位姑娘认识吗?说起来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进宫了。 左少弈和鲍玉皆是惊讶,这位叫施月舞的姑娘似乎来头不小。 “回圣上,那封信就是我送给青龙的,青龙一接到我送来的信就兴奋的不得了,我记得他当时说了一句话。”施月舞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事情搅的越乱越好,把不相关的人都牵扯进来她才能栽赃嫁祸,自己全身而退。 青龙浑身一颤,忽觉招出施月舞是一件错事。 夏墨兮挑眉:“什么话?” “他说——”施月舞有意把尾音拖长起到威吓的作用,眼神瞄过去,但因中间隔了三个人,她那阴森森的目光没有传到青龙的眼里,倒是被夏墨兮和印无痕瞅到了。 “回圣上,属下刚才认错人了,不是这位姑娘。”青龙严肃地打断道。 施月舞哪肯轻易放过威胁她的人,别人“敬”她一分,就要还以十分。身子快速移到青龙面前,掌心向上翻,“圣上,想知道青龙说的那句话吗?” 青龙冷汗直冒,这姑娘分明是在威胁他。 他看向夏墨兮。 其他人也看向夏墨兮。 夏墨兮信步走到桌前,拿起先前慕振风端进来的茶,悠然地抿了一口,似乎是习惯了施月舞的没有规矩,他竟闲闲地坐了下来,等她继续把话讲完。 春风满意楼(14) 施月舞嘴巴凑到青龙耳边,小声威胁:“青龙,看到了吗?圣上已经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你最好考虑清楚,如果不拿点银子贿赂我,我可就要把你当时说出来的话给公布出去了。” “我我说过什么话了?你不要信口雌黄诬陷我。”青龙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施月舞阴恻恻地微笑,手指戳戳青龙的胸膛:“谁诬陷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夏墨兮将茶盏放回桌上,敲出不高不低的音量,抬眼看向施月舞,“朕知道你是清白的了。”接着语气一转,冷言道:“青龙,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青龙立即跪地,“属下知罪。” 施月舞撇撇嘴。 夏墨兮转而看向印无痕:“这件事你调查的如何了?”印无痕不是放荡之辈,他会上青楼必是为了调查此活动而来。 左少弈露出一个“果然”的眼神飘向印无痕。 “启禀圣上,臣以为此事可以继续进行。”印无痕淡然回答。 施月舞惊讶的望住印无痕。 夏墨兮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理由?” 印无痕分析道:“北州灾区已拨款三次,无明显灾情控制的势态,无法保证不会出现第四次、第五次源源不断的需要动用国库资金,国库必然要元气大伤,这个活动正好可以补足国库的缺损。” 他停住。 夏墨兮挑眉:“继续说下去。” “是,由于活动的影响和带动,现在整条芙蓉街的贸易往来比以往高出数十倍,可以说每个老板稳赚不赔,在此基础上,朝廷可以颁布增税条款,凡参加此活动者需缴纳额外的税收。” 夏墨兮握拳支住额头。 沉默。 他在思考此事一旦实施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 春风满意楼(15) 施月舞也在思考此事实行后可能对她产生的影响。 收税的话应该收不到她的头上吧?如果夏墨兮同意,她不就可以更加有恃无恐的进行敛财行动了吗?总体分析来看,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夏墨兮同意,“印无痕此事由你负责。” “圣上,礼部事务繁多,恐难以胜任。”印无痕婉转拒绝。 夏墨兮微一挑眉,却并不生气。 他将目光转向左少弈。 左少弈暗叫不好,一脸傻笑道:“圣上,微臣尚在养伤期间,况且微臣只是一介武夫,也恐怕难以胜任。” 夏墨兮邪邪一笑,大声命令:“印无痕拟草,封左少弈为兵部尚书同时兼管刑部与户部,即刻上任。” 左少弈大叫一声:“圣上,您这是要逼少弈自刎吗?” 三个部!? 想累死他吗? 幽怨的目光瞟向印无痕,这事都怪他。 印无痕拖着哀怨的左少弈去兵部上任,已离开春风满意楼多时,鲍玉也跟着一起离开。青龙继续兼职秦掌柜。慕振风下楼吩咐上菜。 此时的贵宾厢房只剩下两人。 夏墨兮抬眼望着施月舞:“是不是应该为你出宫的行为做个合理的解释?” 施月舞别过脸去,似乎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面容:“信上写的很清楚。” “你认为朕会相信吗?” “那是你的事情。” “你不是贪玩之人,到底所为何事?” 施月舞沉默。 夏墨兮乌黑的眼眸深望住表情淡漠的施月舞:“今天你似乎很冷淡,不怎么搭理朕。”平常的时候,除非数银子,否则她就问东问西专门问他选妃的事情,一刻不得闲。 “没有。” 语气有点倔强。 夏墨兮凝视她良久。 春风满意楼(16) 手里的茶凉了一半,他忽然莞尔一笑,一下子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允了你筹划的活动可以继续进行,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有谁不怕他这个皇帝?又有谁爱财如命?不就是眼前的施月舞吗?把她平日里的行为举止联系到一起,就能发现很多可疑的地方,而把这些疑点与活动联系起来便一目了然。 “你真可怕。”施月舞看向他,被看透的滋味就仿佛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一样难受。 “你怎么不问朕是怎么发现的。” “不必,我向来都认为你是个老j巨滑,老谋深算的人,本来就没打算能瞒你多久。” “坐。”夏墨兮指指凳子,“印无痕和你什么关系?”他的口气冰冷。 “刚刚认识不到一会儿,你说我们什么关系?”施月舞挑了张与他距离最远的凳子坐下,一手搁在桌面,一手撑住下巴,望着他。 “他帮了你。” “帮?没看出来?” 夏墨兮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蓝天,“印无痕素来只做分内之事,与礼部无关的事情绝不可能插手,即便他有更好的建议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是一个容易让人忽视,却又无法忽视的人。”此人才智过人,但总是刻意隐藏。 “你的形容真奇怪,我觉得他是一个想看破红尘但总是差一步之遥,只好留在俗世的得到高僧。”施月舞回忆起印无痕扔钱时那淡如清水的表情,如果不是看破红尘的和尚怎么会视金钱如空气呢? 但是,他的眼底似有悠远的伤痕。 也就离我佛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夏墨兮凝视她,眼底有害怕。 施月舞别开眼,有意逃避他微颤的目光,幽幽道:“谁知道呢,他也是个奇怪的人。” 挑衅(1) 山野乡村的农家小菜,罕见稀有的香醇佳酿是春风满意楼里的特色,吃惯山珍海味的达官贵族来此楼绝对是别有一番风味。 杨玉环走进贵宾厢房,手握丝帕招呼外头端菜的姑娘,“姑娘们手脚灵活点,赶快上菜。” 这些姑娘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惊艳动人。有风马蚤的,有羞怯的,有妖艳的,有柔美的,几乎什么类型都涵盖了,春风满意楼的姑娘素来行动自由,是要当端茶倒水的丫环,还是迎宾接客的姑娘,都随自己的心情而定。 酒香、菜香混合着女人的体香、胭脂香。 姑娘们依次将菜端上酒桌,临走时不忘向夏墨兮抛媚眼,展露最迷人的一面以期望他能看中自己。 眼前这位英挺俊朗的男人,骨子里似有凌驾于天地之上的气魄,那迷人性感的嘴唇恨不得扑上去与之销魂,她们这些久经男人堆里,身心早已麻木的女人竟有了初恋的心动。 施月舞已经动筷吃食,别人做了些什么,有什么心思,仿佛都与她无关,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奋斗在吃菜的第一前线,只挑味道俱佳、菜色稀有的吃,恨不得要张菜单对照菜单上的价格只挑贵的吃。 夏墨兮望着满满一桌的菜,瞥了眼外头排队等着上菜的姑娘,问:“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并未要这些菜。”他指指其中几道菜。 杨玉环含笑道:“这些是楼里的姑娘们额外给你们的加菜,都是她们亲手烹制,希望您不要拒绝她们的一番心意。” 她站在一旁笑容落落大方。 这些姑娘们的心思她自然看在眼里,明白于心,只要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她一般放任不管,有时甚至是纵容。 挑衅(2) 施月舞斜视夏墨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都,他是装单纯,还是真不懂? 夏墨兮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于是看向她:“有话要说?” 施月舞拿筷子敲打临近的一盘菜,一副夫子教育学生的表情,“这里的规矩是先付账后上菜,我们都已经付了银子,她们要上多少菜是她们的事情,就算上错了桌子,上多了菜,我们只管不声不响的吃就是了,吃不完打包带走。她们高兴我们也高兴,大家皆大欢喜。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出来,她们要是发现上错了地方,不是让她们很尴尬吗?而我们不是平白无辜吃亏吗?” 夏墨兮默不作声,懒的理会她的小人之心。 杨玉环“噗哧”笑出声,“姑娘这些话应该等我们出去在讲出来比较好吧。” “没关系,你们想端回去是不可能的。” 施月舞笑眯眯。 杨玉环微怔,看似嬉皮笑脸的施月舞,眼底竟有股不易发现的狠劲。 施月舞忽然阴阴一笑,向门外喊道:“姑娘们,这位墨公子喜欢大胆露骨型,你们这样缩手缩脚是成不了大事的。” 此话一出。 夏墨兮顿时脸色阴沉。 他瞪住施月舞。 而门外的姑娘们则开始跃跃欲试。 这时,走进来一位身披薄纱的粉衣美人,粉红色的抹胸若隐若现,她扭动着细柔的柳腰,端着一碗汤向夏墨兮走来,眼里满是盈盈春色。 施月舞低声道:“墨公子不可动怒,小心身体,您的身体可系着千千万万民众的美好未来呢。”敢在她睡觉时偷吻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就让他尝尝被女人强吻的滋味吧。 她掩住嘴巴,笑的乐不可支。 挑衅(3) 夏墨兮只是怒瞪她,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像泼妇一样与她争执一番吗? 粉衣美人媚眼含春:“墨公子,这碗汤是奴家亲手熬制,名为‘鸳鸯戏水’。” 她将“鸳鸯戏水”端上酒桌,粉色的纱衣看似无意的自她左肩滑下,露出雪白细滑的香肩。 施月舞伸出手,拿筷子戳了两下“鸳鸯戏水”,笑的更欢了,“那不是一只鸽子吗?还切成了两半,中间还有一根大葱,一只被切成两半的鸽子拿着大葱在洗澡吗?” 春风满意楼的姑娘们个个沉稳老练,粉衣美人非但没有因施月舞的调侃动怒,反而顺着她的话勾引起夏墨兮: “墨公子,奴家的屋里有巫丏山的寒潭水,用此水沐浴可通经活络,强身健体。”玉手轻轻拂过夏墨兮握紧的拳头,有意无意的进行挑逗,她将上半身慢慢向夏墨兮靠过去,勾人欲望的||乳|沟展露无遗。 夏墨兮恼怒的瞪住施月舞。 施月舞毫不在意,煽风点火:“别看这位墨公子男人味十足,其实他还是个大男孩,男女之事比较迟钝,太过含蓄他很难理解,最好再直接一点。”她拿着筷子指手划脚。 粉衣美人听罢,身子一软,跌坐到夏墨兮的腿上,粉色的纱衣滑落在地,一双雪白的玉臂勾住夏墨兮的脖颈,娇声道:“墨公子” 施月舞夹起一块鸡肉,盯住鸡肉,用吟诗的口气感叹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是银子呵!她啊呜一口吞下肚。 夏墨兮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美人在怀说不撩人是虚伪,说没反应那是太监,何况男人天生喜欢放荡的女人,夏墨兮一开始隐忍的是施月舞勾起的怒气,而现在则强忍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挑衅(4) 施月舞意犹未尽,继续道:“墨公子你放心去吧,我发誓一定会耐心等待你办完事,绝不会逃跑。”看她多么善解人意。 粉衣美人执起夏墨兮的手掌贴上自己圆润柔软的胸部,只觉他手臂僵硬,更加相信施月舞先前的话,墨公子是个未经世事的大男孩。 施月舞眼里含笑,有淡淡地嘲讽。 粉衣美人得寸进尺,樱桃小嘴凑近夏墨兮性感的嘴唇。 现场春色撩人。 突然。 夏墨兮猛然立起。 粉衣美人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施月舞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消化眼前的状况,夏墨兮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出座位。 他的表情冰冷如霜,手指僵硬如石。 “喂,干嘛?”施月舞叫出声,他的力气好大,抓痛她了。 夏墨兮深寒的目光瞥了眼跌倒的粉衣美人。 粉衣美人浑身一震。 然后,他拉着她就往贵宾厢房外拖。 他的脚步飞快,施月舞险些跟不上,好几次差点跌倒。 他们走下楼。 慕振风正巧上楼。 施月舞急急地喊:“慕振风,赶快,楼上还有好多没吃完的酒菜记得打包带回来,还有走廊里那些姑娘们手里的菜,统统打包——”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已经被夏墨兮拖出了春风满意楼。 喧闹的街道。 夏墨兮像失了方向的野兽,攥着施月舞毫无目的满大街急走。 慕振风默默跟在他们不远处,害怕圣上即将爆发的龙威,他不敢上前。 圣上虽然是一位贤明的君王,可毕竟是凌驾于天下人之上的帝王,有着不可挑衅的威严,惹恼帝王,轻则残废,重则身亡,这是千万年以来帝王所拥有的权利。 施月舞奋力挣扎,想挣脱夏墨兮的束缚,她玩过头了,怎么就忘记与夏墨兮初次见面时的情况呢?在明知她是女人的情况下还毫不留情的将她扔进池子。 挑衅(5)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是不能挑衅的帝王。 他忍了她一次,两次,三次 而她却忽视了他的地位,将他看成是普通人,多次挑战皇帝忍让的极限。 夏墨兮拉着她,穿过人群,走过小巷。 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是因为那粉衣女子轻浮的挑逗吗?还是施月舞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犯不着与女人一般见识。 可是,胸口却压抑着莫明的闷气。 高耸的墙壁。 不知不觉,他们走入了寂静无人的小巷。 突然,施月舞高喊出声,“喂!前面是死胡同。”她怀疑他会毫不犹豫的撞上去,而她搞不好会担上弑君的罪名。 夏墨兮蓦地伸手搂住她的细腰,一跃而起飞进别人家的庭院,落地以后便执拗地立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施月舞吃惊地望向身后耸立的围墙,叹道:“这样……也可以啊!?” 突然—— 夏墨兮板正她的脸,猛然吻住她的唇。 施月舞瞳孔霍然收紧,想挣扎,但双手被他钳在背后无法动弹。 夏墨兮一手托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住她。 他那阴沉深暗的眼眸盯住她吃惊的眼睛。 越吻越深。 越吻越烈。 施月舞望住他。 他的眼睛深邃如黑洞,像一头发狂的猛兽。 这不是吻,只是一个帝王的强取豪夺,他用一种帝王霸道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在宣布他的身份,仿佛是在告诉她,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必须无条件接受。 她感到害怕。 这个男人孤寂如夜空,同样孤傲如夜空。 被他爱上的女人或许幸福,或许悲哀,他会不顾一切要去得到被他爱上的女人,如果那女人消失了,那份孤寂也许会成为永恒,永远埋进无边的黑暗中。 她感到害怕。 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吻。 她看着他。 挑衅(6) 眼神逐渐冷漠。 良久。 夏墨兮推开施月舞。 她的唇瓣红艳如鲜血,如雪般洁白的肌肤更加凸显出炫目的红色。 他凝视她,冷笑道:“亲吻时是否应该更加投入进去?而不是用你冷静的头脑去思考朕的心思。”她冷漠的眼神和不予回应的吻令他非常不悦,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施月舞也凝视他,冷言道:“我不是青楼姑娘,况且我不认为刚才那叫吻,那只能称作宣泄。” 夏墨兮目光冰冷如寒霜。 这一刻,他发誓他要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她愿不愿意。 施月舞仿佛能看懂他的心思,冷笑道:“你想要我对不对?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夏墨兮颦眉。 她确实清雅脱俗,令他心动。 但是。 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是什么? 他想不清楚。 阳光如细雨般洒下。 她的身体仿佛透明,渐渐地似乎要消失。 夏墨兮心惊。 金黄|色轻盈的纱衣随风舞动。 风越来越烈。 似乎要将她吹散。 风中夹带着一股清雅的花香。 施月舞睫毛微颤,冰冷自她眼底消散,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如夜里的星辰般美丽动人。 “花。”她轻轻说道。 “花?”夏墨兮疑惑她瞬间变化的神情。 “是栀子花。”她转身迎着风,多么熟悉的花香,一如多年前的那个人。 “栀子花?”他茫然的望过去。 不远处有一片花海,碧绿色的花叶,洁白的花朵,随风翩翩起舞。正中央有一座素雅的凉亭,凉亭里空空荡荡的,仿佛能看见风的影子,花的香气。 这里 他似乎来过。 很久以前。 有多久了? 好像很久很久,久的失去了记忆。 不对。 这里是印无痕的府邸。 那年,他刚继位,印无痕刚上任。 他因政事来找他。 挑衅(7) 就在那座凉亭里,当时有一张小方桌,两张竹藤椅,周围的栀子花刚栽种不久,似乎是印无痕自家乡带过来的。 记得那天—— “这是栀子花吗?”他望着一片花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的圣上。”印无痕清清淡淡地 “栀子花是镜国的国花,珍贵无比,即使是镜国人也只有皇族以及达官贵族能拥有。”他开始怀疑印无痕的身份 印无痕走进最近的一棵栀子花,轻轻折下一朵洁白的花朵 他望着栀子花,冷淡的说道:“臣家中自百年前便栽种它,一直流传至今,因为臣家里的亲人喜爱它,所以走到哪都要带着它,逐渐从几棵变成现在的满院。圣上如果喜欢也可以拿去一些,要不了几年,夏国就可以遍地栀子花开。所谓国花珍贵无比,只是因为稀有,而稀有的原因只不过是人没有用心栽培,慢慢地枯死,越来越少也就珍贵起来。” 印无痕走到夏墨兮面前,将那朵栀子花放进他的手心,无波的眼眸直视夏墨兮,缓缓道:“栀子花,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施月舞奔向花海,双手轻轻合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嘴里喃喃自语:“栀子花,栀子花,纯洁无瑕,干干净净” 夏墨兮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施月舞的目光忽然温柔如水,声音温婉动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她轻轻折下一朵栀子花,捧在手心亲吻。 转过身。 她向他伸出双手。 一朵雪白的栀子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风吹过时。 栀子花轻轻地摇动。 清丽脱俗的花瓣一如她清雅绝俗的美丽容颜。 “送给你。” 施月舞笑靥如花,像盛开的栀子。 夏墨兮怔住。 挑衅(8) 不懂她什么意思。 她的笑容温柔宁静,可是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悲伤,让他有心痛的感觉。 他慢慢伸出手来,手指干净而修长,拿起那朵被施月舞亲吻过的栀子花,清雅的花香萦绕在指间,他轻轻转动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在阳光里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渐渐地仿佛要消失。 他出神的凝望栀子花,仿佛他这样凝望栀子花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凝视这洁白无瑕的栀子花。 然后。 是心痛。 胸口一阵莫明的痛心。 他猛然回神。 然后。 他看到施月舞蹲在一棵栀子花树下,背对着他。 她在做什么? 夏墨兮上前两步,定睛一看,只见施月舞正聚精会神的用手指挖泥土!? “你要干什么?”一把将她拉起。 她的手指满是污泥,指尖有些裂痕。 他心痛。 “挖一棵带回去啊,赶紧啊,趁现在没人。” 施月舞说完又要去挖,却被夏墨兮钳制住。 他怒道:“你不痛吗?” “哦。”施月舞抬手望了望:“是有些痛。” “痛你还挖?”夏墨兮低吼,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 “要不你挖吧。”施月舞将他推向那棵被刨过根的栀子花树前。 夏墨兮眉心皱成一团,九五之尊的皇帝去挖泥土?而且还是在别人家的庭院里偷盗,偷的还只是一棵花树,这成何体统! 可是,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他竟然无法拒绝。 挖? 还是不挖? 他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不知不觉被施月舞影响了心绪,而夏墨兮扔不自知。 “要不我们拔吧。”施月舞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夏墨兮不懂,她为什么执着于栀子花?但是,他知道这些栀子花少说也有七八年的生长时间,不是光说一句拔就能拔出来的。 挑衅(9) “你稍微冷静一下。” 他发现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镇定。 夏墨兮猜错了,施月舞其实很冷静,只是冷静的有些冲动而已,她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会武功吗?来个降龙十八掌什么的把它从土里震出来。” “这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况且他也不会什么降龙十八掌。 “确实有点大材小用。”施月舞想了想,“那你身上有没有刀啊、剑啊这种利器?” 语毕。 只听身后发出清脆的树枝折断声。 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姗姗来迟的慕振风手握一柄宝剑,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枝枯萎的树枝,他的身体呈僵硬状态,表情窘迫难看。 施月舞眼睛一亮,贼溜溜地望着他。 慕振风握紧宝剑,与其僵持。 温暖如春的夏国忽然刮起一阵西北风。 寒风瑟瑟中。 慕振风手持宝剑,开始挖泥土 他的背影仿佛一下子步入了老年。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渐渐拉长 额角溢出一滴心酸的汗水。 他用衣袖拭去。 宝剑在手,挖着泥土。 有一种岁月沧桑,叹人世悲凉之意境。 那天傍晚。 印无痕办完公事回到府中,来到那片装载着昔日记忆的栀子花园。 他站在凉亭里,静静地凝望花海。 突然。 视线扫过,满园洁白的花树间平白无故空出一个大窟窿。 他慢慢走近,然后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一阵寒风猛烈的刮过。 卷起几片凋零的花瓣。 印无痕面无表情的凝视那个大坑良久良久。 夜幕降临。 府邸点上了灯笼。 天空繁星点点,有云丝悄悄的飘移。 他的表情始终平淡无波。 他一直在看大坑。 直到管家送来一小块布,布上印有龙纹印。 他才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挑衅(10) 那天慕振风扛着栀子花树准备离开时—— 夏墨兮突然出手,自他的衣角撕下一小块布。 “龙纹玉拿来。”他伸手对施月舞说道。 “不给的。”施月舞护住胸口,一副小气的模样。 夏墨兮瞥了眼她的胸口:“朕只是借用一下。” “借用要钱的。” “回去再送你一颗宝石。” “要蓝色的。” “你还有什么要求?”夏墨兮挑眉。 “喏,给你。”施月舞不情不愿的从怀里取出龙纹玉。 夏墨兮接过龙纹玉,拔出慕振风的宝剑,食指轻轻划过剑刃,顿时殷红的血液溢出。 慕振风惊叫:“圣上!” 施月舞也惊叫:“勇士!” 夏墨兮摆手,制止慕振风欲扔树察看他伤势的动作,将血液滴上龙纹玉的表面,均匀涂抹。 施月舞明白过来,“你是要盖章啊?告诉印无痕你偷了他一棵树?” 夏墨兮瞪了她一眼,到底是谁要这棵树的? 施月舞道:“你可以用慕振风的血啊,自己伤自己多划不来。” “他不敢。”夏墨兮轻轻地在那块撕下的小布上印上龙纹玉的纹路。 “为什么?” “没人敢在皇帝的东西上溅血,除非不要命。”他将小布扎在栀子花的枝头。 御书房。 “圣上,六部出事儿了,左将军请您移驾承天殿偏殿。”小顺子匆匆跑进来。 “什么事?”夏墨兮放下公文,蹙眉抬头。 “负责承天殿的太监来报,礼部尚书印大人被群臣孤立,群臣认为是印大人举办了‘皇后猜猜猜’活动,今天印大人又突然取消四品以上官吏参与评选才艺大赛候选佳丽获胜的资格,都以为印大人想一人私吞所有银子,这会儿六部都闹开了。” 六部纷争(1) “印无痕不会理会他们。”夏墨兮淡道,他了解印无痕的为人,像是沉睡千年的枯井,不会被外界扰乱心境,更不会与旁人起冲突。 “圣上,印大人虽然心如止水,但是左将军现在在六部,有左将军在的地方恐怕没事儿也能弄出点事儿来。” 夏墨兮颦眉,目光瞥向一扇关闭的窗户。 突然。 他迅速走到窗口,手掌轻轻一推,望向远处两名正在小心翼翼栽种栀子花的太监。 风,迎面吹来。 风中卷着清雅的芬香。 有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压在心底。 他忽然对着空气说道:“偷听到有用的消息了吗?” 雕花的木窗下。 施月舞席地而坐。 “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在听,你不是早就发现我在这里了吗?” 她静静地凝视远处的栀子花,眼神懒洋洋地。 夏墨兮低头,一把揪住施月舞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跟朕走。” 承天殿的偏殿。 吏部尚书王炳超和工部尚书卓不凡二人抱胸,怒目立在印无痕的书案前,同样的举止同样的神态,宛如两棵屹立不倒的大树。 王炳超五十开外,稳坐吏部尚书的位置已有十年,卓不凡是他的学生,年纪看起来与印无痕相仿,都是上次朝廷变革时被提拔的年轻后辈。 此时。 王炳超怒道:“印无痕,不要以为圣上提拔你为尚书,就可以为所欲为。” 卓不凡接上一句,“印无痕,不要以为圣上选妃由你负责,就可以无法无天。” 站在两人身后的群臣纷纷点头附和,官位在印无痕之下的他们不敢出言不逊,就只有同为尚书的王炳超和卓不凡有胆量与印无痕较量。 只是—— 六部纷争(2) 印无痕至始至终未抬眼瞧他们,他一直在书写文书,仿佛与世隔绝。 “印无痕!”王炳超震怒,大掌用力拍向书案,大声道:“休想隐瞒我们,这次‘皇后猜猜猜’活动就是你幕后策划的,等我们全体上钩以后你再取消我们的评选资格,这样你就可以一人操控全局,从中谋取暴利。” “印无痕!”卓不凡接口,拳头敲响书案,“你妖言惑众,欺瞒圣上,使圣上听信你的谗言,将我们一网打尽,又陷害左将军于不义。” 无论圣上选谁当皇后,他们都输的一塌糊涂,猜不中,家当尽失;猜中了,必须缴税。这还不叫“一网打尽”吗? 王炳超和卓不凡两人敲打桌面的力道极大,导致书案上的砚台轻轻弹跳一下,洒出几滴墨汁,溅到了印无痕正在书写的宣纸上。 众人皆是一惊。 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这印无痕从未见他动怒过,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数年如一日,万一惹火了他,不知会产生何种不得了的后果。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注视印无痕的神态举止,只见他慢慢地放下毛笔,将那张溅到墨汁的宣纸随意一掀,搁在一旁。 恍惚间。 似有一股撼人的气魄自印无痕身上出现。 但是,他依然平淡,依然没有丝毫表情,他静静地抬眼,看向王炳超,淡道:“选妃是圣上的家事,让众位大臣旁观已是有违常理。” 王炳超一怔。 印无痕讲的没错。 可是,这“才艺大赛”就圣上亲自决定,由四品以上大臣参与评选。 六部纷争(3) 而现在,印无痕突然取消大臣评选,虽然才艺比赛还是如期进行,但他们就没办法联手将鲍珍珠捧上皇后的位置,他们可都在“皇后猜猜猜”活动中猜了鲍珍珠为皇后,要是猜错了等于倾家荡产啊! 左思右想之后,发现“皇后猜猜猜”活动与印无痕脱不了干系,否则一向只管礼部的印无痕怎么突然来兴致建议圣上增加赋税,后又取消大臣评选?税收可是吏部的管辖范畴,那根本就是印无痕一网打尽他们的阴谋。 思前想后,印无痕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 只有一个可能—— 卓不凡大声道:“印无痕,你的野心可大啊!你一直低调行事,其实就是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坐上丞相的位置!” 、奇、众人恍然大悟,丞相统领六部为百官之首,当官的若无此野心岂不是枉为官? 、书、王炳超横眉道:“你等着,我们要联名上奏圣上弹劾你!” 、网、“没必要这么狠吧?” 这一句出自施月舞之口。 然而,群臣个个怒火中烧,气昏了头,压根分不清是谁开的口。 王炳超接口就是一句,“谁敢包庇印无痕,就是他的同党。” 施月舞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笑眯眯地喊道:“印大人,要不要我帮你解围?你开个价,我听着合理就救你出来。” 印无痕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声音处。 群臣一惊,男人堆里怎会突然出现女子的声音?他们跟随印无痕的目光转身看过去,这一看,只觉得眼前仿佛被人狠狠地一拳击中,脑袋顿时“嗡”一下,先前的怒气瞬间转为惊恐。 “圣圣上金安!” 群臣一个接着一个跪地。 六部纷争(4) 群臣一个接着一个跪地。 圣上什么时候来到的? 为何没有太监通报呢? 夏墨兮身姿卓越,气质高贵,一身黑袍如暗夜魔君,深邃的眼眸,无人能到达尽头,读懂他的心,似乎早已习惯大臣之间的尔虞我诈,他平静地一扫众人,“左少弈呢?” “圣上” 是左少弈虚弱的声音。 夏墨兮寻声望去,层层叠叠的公文堆积成一座小山,那“山顶”上冒出一只白净整洁的大掌,正向他们招手。 “左少弈你玩的很高兴啊?”夏墨兮微怒。 “圣上,您误会微臣了,微臣被这些公文压的快喘不过气了。”左少弈的声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 “还不出来!”夏墨兮冷声命令。 “圣上,微臣不是不想出来,微臣这会不能出来。”左少弈有气无力的回答。 “为什么啊?”施月舞好奇的问。 “是施月舞姑娘吗?少弈我想你想的茶饭不思,夜夜思念无法入眠,你能来看在下,在下的心跳的好生厉害,你若不信,可以趴到我的胸脯听听在下的心意。”左少弈语带调戏,他对女人的记性一向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听声音便知是谁。 “左少弈!还不快给朕滚出来!”夏墨兮握拳震怒。 众人均身子一颤。 左少弈:“” 现场气氛沉闷。 施月舞笑脸盈盈盯住那一堆高耸公文。 过了一会儿。 左少弈的声音再次响起,“圣上,微臣现在要是出去,这些微臣好不容易整理的公文就全散啦,您看在微臣这么多年南征北战的份上,请您叫些人手来帮微臣把这些公文移开,微臣好出来接驾。” 六部纷争(5) 他困在里面将近半个时辰,好几次呼救,但是其他人都沉浸在与印无痕的抗战中,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夏墨兮尚未说话。 突然。 左少弈只觉扶住公文的手臂越来越沉重,那叠公文摇摇晃晃,随时有坍塌的架势,头顶唯一的一点光线忽然暗了,他抬起头,看见一张笑眯眯的俏脸蛋正望着困在公文堆里的他,那笑容极其的j诈,令他不禁浑身一颤。 施月舞正悠闲自得的趴在那叠公文上,笑望左少弈。 “第一。”她伸出一根手指,“你们身为朝廷重臣,百姓的父母官,不去为国家,为百姓排忧解难,反倒在此窝里斗,说难听一点你们是在自相残杀。” “冤枉啊圣上,微臣发誓这次没有和众位大臣同流合污啊!”左少弈喊出声,虽然是他有意无意的怂恿,但他真的没有参与啊。 夏墨兮本想制止施月舞的举动,但听她说的那些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因此便不动声色。 “第二。”施月舞笑眯眯,“身为同僚,相互猜忌,排除异己,你们可知该当何罪?要是被其他国家知道夏国朝廷内部纷争四起,他们举兵攻打,使夏国陷入生灵涂炭的境地,你们有几颗脑袋用来赎罪?” 群臣听完,羞愧的将脑袋压的低低地,恨不得钻进地洞。 这时,有两名太监恭敬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到圣上的身后。 夏墨兮随意坐下。 马上又有一名太监恭敬地递给他刚沏好的顶级龙井。 茶香袅袅蒸腾,夏墨兮将茶杯端在手心却不喝,深邃的眼眸凝视施月舞。 她说出了他心中的话。 “第三。”施月舞又伸出一根手指,朗声道:“综上第一、第二条所述,现在罚你们半年的俸禄上缴国库,可有意义?” 六部纷争(6) 夏墨兮微微挑眉。 群臣无不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施月舞,这小女子是哪里冒出来的?胆敢在此胡乱撒野?但碍于圣上在场,他们只能怒瞪不敢言语。 左少弈惊叫:“圣上” “闭嘴!”施月舞随手拿起一本册子就往镇远将军头上砸去,高声道:“接下来要谈谈你的罪行。” 夏墨兮微微皱眉。 那本册子是户部记录税收的账簿,若换了别人将此册子乱丢恐难逃皮肉之苦,然而施月舞是个例外,夏墨兮对她总是心软,下不了狠心责罚。 施月舞阴恻恻地一笑,然后转头瞥向坐在椅子里悠闲的品茶皇帝,知他暂时是不会打断她与左少弈的谈话。 她欲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却见印无痕正凝视着她。 她看向夏墨兮,接着又转向印无痕。 她心惊! 印无痕与众大臣跪在一起,却和其他人有着天壤之别。 上半身笔直,眼神无波无痕,他跪在地上却仿佛与坐在椅子里的夏墨兮没有一丝贵贱之分。 夏墨兮高贵超然。 印无痕虽长相平平,但他身上自有高雅的气质。 他淡淡地望着她。 而她读不懂他眼里的含义。 一种萧索。 一种忧伤。 夏墨兮困惑施月舞为何眼中有惊疑,不解地跟随她的目光看向印无痕。 印无痕仿佛知道夏墨兮此时会转而看他,于是收回目光,与之四目相视。 没有敬意。 没有畏意。 印无痕的眼底淡的可怕。 而夏墨兮的眼底深的可怕。 气氛压抑。 四周寂静无声。 施月舞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浅浅地,似乎随时会断掉。 左少弈躲在公文堆里沉默,他平时虽然嬉皮笑脸爱开玩笑,但毕竟身在朝廷,很多事情看的明,听的懂,敏锐的感觉探知到气氛的异常后便不再出声。 六部纷争(7) “圣上,恕臣斗胆。” 印无痕打破沉静。 “说。” 夏墨兮沉声。 众人皆是一颤。 印无痕的话虽恭敬有礼,语气却淡而无味,夏墨兮简单的一个字,仿佛施加了厚重的力道,压的旁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施月舞擅长察言观色,可现在,她却看不懂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一君一臣,又?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6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6部分阅读 又感觉非君非臣。 说是宿敌可并无火花擦出。 短暂的停顿仿佛过了百年。 印无痕浅淡道:“臣擅自更改圣上的决定,将才艺大赛由原先的四品以上官员参与评选更改为圣上您亲自选定。” 夏墨兮同样淡道:“理由?” 印无痕回道:“选妃本是圣上的家事,朝中大臣本不该随便干预,况且五十位候选佳丽之中有数人皆是本朝重臣的女儿,若参与评选,誓必会选自己的女儿为皇后,而其他大臣为了稳固地位、拉拢关系自然也会选择某位大臣的女儿,这对其他地方小官的女儿不公平。” 夏墨兮对选妃之事漠不关心,也就不曾考虑过这层关系。 可是,印无痕早不提出晚不提出,偏偏在选妃的前两天提出,而前一天他又有意帮助施月舞度过难关,这人到底有何目的?与施月舞又有什么关系? 脑海一闪而过那洁白的栀子花,施月舞的突然出现,对栀子花的偏爱,而印无痕这个人似乎也很神秘,他不曾怀疑过印无痕的身份,因为此人是父皇举荐给他的人才。 他看向一脸高兴的施月舞,恐怕印无痕的这个提议是为了帮助她在活动中赢得最大的利益。 施月舞此刻兴奋的乐不可支。 这几天一直担心官官相护将鲍珍珠捧上皇后宝座,她岂不是要输的体无完肤? 六部纷争(8) 朝中大臣定金数额几乎占了整个活动的三分之一,他们又全部猜鲍珍珠会成为皇后,为了自己的盈利他们管鲍珍珠是美是丑反正又不是自己娶老婆。 他们联手拥护鲍珍珠将会是她最大的敌人。 现在,施月舞越看印无痕越顺眼,每次与他见面总能带给她好运。 夏墨兮突然对印无痕道:“你的话还没说完。” 施月舞惊诧的看向印无痕,又看看夏墨兮,她是没看出来印无痕还有话要说,看起来平淡如水,根本不懂他。 群臣低着头,心里苦涩难耐,“皇后猜猜猜”活动恐怕只能寄托在鲍珍珠的魅力上了,印无痕方才一番话无懈可击,此事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印无痕淡淡道:“皇后既是一国之母,也是圣上的妻子,可是,她不是为了国家而生,她是为了陪伴圣上的一生而出生的。” 夏墨兮冷哼,嘴角一抹冷笑,“想陪伴朕一生的女人数不胜数,是不是朕都要立她们为皇后?” 施月舞看向夏墨兮。 心生同情。 他站的地方太高太高,以至于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所以他孤寂。 印无痕道:“至少找一位您中意的皇后。” 夏墨兮的心微微一颤,仿佛黑夜里点亮了一根蜡烛,虽然微弱但总能辨明方向,他喃喃:“朕中意的皇后吗?”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施月舞。 他微微闪烁地目光触及到施月舞惊讶的眼神。 施月舞立刻扭头回避他,然后,她左看看右瞅瞅,似乎在忙碌地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停的叫道:“啊,我掉了一两银子,掉哪里去了呢?不行,我得找找。” 六部纷争(9) 这话一出,那些不敢动的大臣有几个人开始偷瞄四周,都想在第一时间寻到那一两银子,他们家产几乎都奉献给了“皇后猜猜猜”活动,如今能捞回一两是一两,管它是别人掉的还是别人扔的,总之谁捡到就归谁。 施月舞暗笑,她怎么可能掉银子!?当然是瞎掰的。 夏墨兮邪笑,“如果朕中意的人选不愿意做朕的皇后又该如何?” 施月舞立即双手捂耳,不停的自言自语:“不能受外界干扰,我要集中精神寻找银子。也许掉外面了,我出去找找。” 印无痕看着施月舞消失在门外,淡道:“如果圣上爱她,就去守护她,终有一天,她会”他忽然停住,仿佛想起一件沉痛的往事,眉心轻轻皱起。 当夏墨兮又一次转向他时—— 他的表情依旧如往常般平淡的近乎可怕。 施月舞一个人落寞地走出承天殿,一个多月以来,宫里的太监宫女几乎都认识她了,自由行走皇宫已无人阻拦,每每有熟悉的太监宫女都会恭敬的唤她一声“施姑娘”。 这会儿,有两名太监匆匆向她走来,匆匆唤了声“施姑娘”,又匆匆离去。 时间就仿佛那两名太监一样。 匆匆一闪而过。 她自怀里摸出一只白色的塑料小瓶,瓶身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轻轻摇一摇,发出“咚咚咚”连续的响声,食指与拇指分别夹住瓶盖和瓶底,抬起手,遮挡太阳。 “快没有了” 施月舞喃喃,脑海浮现出夏墨兮的身影,他是一个贤明的皇帝,一个出色的男人,已经接近于完美了,所以,这样一个人她又怎么忍心伤害呢? 两日后。 才艺大赛如期举行。 才艺大赛(1) 与樱树林隔湖相望的楼阁——望雪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微风徐徐中,红灯笼迎风摇曳,红绸带随风起舞。 大赛举行到一半时,现场所有人都已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夜晚。 婉转悠扬的琴声。 优美空灵的歌声。 婀娜多姿的舞蹈。 琴、棋、书、画,被候选佳丽一一展现。 施月舞躲在望雪楼楼下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打了不知第几个哈欠时,余光瞥到望雪楼二楼主座上的夏墨兮,他似乎心不在焉,低头望着杯中茶出神。明明排斥选妃却又不得不选妃,和逼婚没有什么分别了,施月舞心中忽然生起怜惜之情,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到底承担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 她撇撇嘴,不去思考夏墨兮的心情,目光掠过二楼最前排的几人,赫然发现有个男人正望着她。 那是一位容貌温俊的美男子,淡蓝色素雅的锦袍如天空般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不平之事,长发用白玉冠整齐的束起,一眼望去即清爽又优雅,他淡淡的微笑正凝望她,神态温和如玉。 施月舞脑子一转,夏墨兮身侧空着的座位是未出席的辰王,那么坐在辰王旁边的这个男人应该是锦王,他就是锦王夏锦兮吗?好儒雅的一个男人,有点像……圣人。 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喃喃:“圣人啊,请保佑我财运亨通。”接着目光一斜,瞥见长廊上走来一群太监,分别端着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水果和糕点,洁白的牙齿暴露在夜色下,她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二楼的夏锦兮目光跟随施月舞的身影,他微笑道:“皇兄,那位黄衫姑娘是否就是施月舞?” 才艺大赛(2) 夏墨兮抬起头,一眼就找到了金黄|色纱裙的女孩,只见施月舞张开双臂拦住送糕点的队伍,和领头的太监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第一个太监面前,从那太监端着的果盘中抓起一只苹果扔给身后的小扇子,接着将那盘缺一只苹果的果盘重新摆弄一番,摆成比原先更加美观的造型。 她依次在每一盘食物中抽出一份,然后重新拼盘,待走到最后一个太监的时候,小扇子已经拿不下了,他用下摆兜着糕点和水果,笑眯眯地跟着施月舞。 夏墨兮微一皱眉,不知她要拿这些吃食去做什么?如果没记错,每盘食物都是按照每桌的人数摆放的,他淡然道:“几个月不见,锦兮怎么也关心起宫里的事来了?” 夏锦兮笑容温和,随口接道:“进宫时,听小顺子提起一些。” 夏墨兮瞪了眼身后的小顺子。 一旁的美妇听见兄弟二人在交谈,忙插上一句:“锦儿,你们刚才谈的是什么舞?” 夏锦兮恭敬地回道:“母后,是施月舞。” 端庄柔美不失皇家贵气的美妇正是当今的太后,她转向身边几位夫人,高兴的介绍:“现在这支舞叫施月舞。” 正巧现在这位候选佳丽跳的舞蹈她们从未见过。 “原来是叫施月舞。” 旁边的夫人将“施月舞”传给了下一位夫人,这些夫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们的妻室。 “这施月舞倒是从未见过。” “月舞……是不是要在月下起舞才能显出这舞蹈的意境?” 几位夫人议论纷纷。 太后听了建议,又转向夏墨兮那边,“墨儿,等月亮出来了,让下面那位跳‘施月舞’的姑娘在舞一次,哀家和几位夫人觉得应该在月下起舞才能更加传神。” 才艺大赛(3) 夏墨兮脸色一沉,他非常了解母后的性情,经常将一件事情进行夸张的曲解,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心。 夏锦兮温和的微笑解释:“母后,施月舞是一个人名。” 太后继而再次向几位夫人介绍道:“那位跳‘施月舞’的姑娘名字叫施月舞。” “……” 太后和几位夫人相谈甚欢。 夏墨兮和夏锦兮则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 被施月舞动过手脚的点心和水果送上来了。 起初,群臣都不知道盘中已少了一份,只是随意的吃食,后来,大家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为何每一盘都缺一份食物?难道是上次他们威胁印无痕要联名上奏弹劾他,所以他怀恨在心故意吩咐御膳房每桌少给一份?让他们其中一人挨饿? 这不无可能,像印无痕这些高官都与圣上坐在第一排,第一排的格局是一人一桌,就不会出现少一份的现象,只有他们这些八人一桌的小官才会出现八份少一份的情况。 然后,出现了一场沉默的斗争,每当太监端上一盘食物,群臣的目光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只在眨眼间那盘子已经空了。 太监们个个目瞪口呆。 后来这件事传到御膳房的主御厨赵文博耳中,他高兴的失眠三天三夜,以为是御膳房的膳食过于美味,导致群臣争先恐后的抢夺。 至于原本要弹劾印无痕的大臣,只觉印无痕此人阴险狡诈,令他们防不胜防,所以把弹劾的念头暂时搁浅了。 施月舞带着诱骗来的糕点逛进候选佳丽休息的厢房。 “各位未来的娘娘们,奴才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不知御膳房是有意还是忘记,竟不管碧秀宫的候选佳丽今晚都聚集在御花园的望雪楼,依旧如往常一样将晚膳按时送到碧秀宫。 才艺大赛(4) 小扇子非常配合的上前一步,抬出一兜的水果和糕点。 所有候选佳丽警惕地望着施月舞。 她们有些人怀疑施月舞和圣上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怕被抢去皇后的宝座,因此不愿搭理她;有些人只是担心被施月舞坑掉大笔银子;还有一些纯粹对施月舞没有好感,比如鲍珍珠,上次揭发施月舞无果而终,现在每次瞧见她就恨的牙痒痒。 现场气氛有些僵硬。 突然,有个容貌清纯的小姑娘莲步轻盈走到小扇子面前,脸上洋溢着纯纯地笑容,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施月舞认得她,她叫沈清清,祖上曾有一位尚书,后来家道中落,父亲是位教书先生,她能脱颖而出成为五十位候选佳丽之一,极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是鲍珍珠的远房表妹,然而鲍珍珠平时从不搭理她,觉得她身上一股子寒酸味。 沈清清开心地从小扇子的兜里挑了几块红豆糕,然后从腰际解下一只玫红色的银袋,递到施月舞面前,甜甜地笑道:“呐,给你钱。”声音略带稚气。 候选佳丽一般都知道施月舞,并了解她贪财的脾性。 施月舞凝视沈清清,缓缓伸出手,沈清清的年龄只有十三周岁,脸上的稚气尚未消退,性格单纯,看起来傻里傻气,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她如果选入后宫,能活多久? 其实,她最担心的是—— 夏墨兮面对一个未能年的少女下得了手吗?而她自己每每站在沈清清面前就感觉一下子步入了阿姨阶层,虽然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实际上已经二十好几了。 沈清清笑容甜美,她将银袋一倒,倒出三枚铜板,接着又抖了两下,似乎想在倒点出来,无奈她精致的银袋里只有三枚铜板。 才艺大赛(5) 施月舞睁大眼睛,惊怪地望着那三枚铜板,忽然间,非常理解鲍珍珠的心情,一股子寒酸味,实在不忍心与沈清清多接触。 沈清清瞧见施月舞眼神复杂,她将咬了一半的红豆糕不舍地放回小扇子的兜里,小心翼翼地说道:“是不是清清惹你不高兴了?”语气流露出害怕。 施月舞心痛地看着那块残留口水的红豆糕,内心复杂。 沈清清见她不说话,更害怕了,一股脑儿将红豆糕全数扔了回去,急急地说道:“对不起,清清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 施月舞哀叹一声,出师不利呵!然后将那些红豆糕塞回沈清清手里,不悦道:“拿去,拿去,赶快离我远点。”千万别沾到她的穷酸气呵! “谢谢。” 沈清清笑的可爱,心思单纯的她,听不出施月舞口气中的厌恶,她走近正在擦拭冰玉七弦琴的表姐鲍珍珠,笑道:“表姐,给你红豆糕。” 鲍珍珠一记白眼,厌恶道:“滚开!” 沈清清咬了口红豆糕,依然笑的清纯,“表姐,很好吃的。” 鲍珍珠怒道:“叫你滚开还不滚远点!” 沈清清仿佛习惯了表姐语带尖刺的语气,她傻傻的笑,一个人走到角落里,静静地吃着红豆糕,竟有些落寞。 没银子赚的闲事施月舞一般不管,她淡淡地瞥了眼沈清清,然后继续发挥伶俐的口才,兜售糕点。 “施月舞,给我来十块红豆糕。” 一道豪迈有力的女声自施月舞身后传来。 “红豆糕已卖完。只剩下绿豆糕、红枣糕、赤豆糕、玉米糕、花生糕、莲心糕、杏仁糕、桂花糕、菊花糕、枸杞糕。”施月舞慵懒地倚着门框一口气道出十种不同的糕点,其实她根本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口味。 才艺大赛(6) “你说的那些各来一种。” 施月舞掌心向上翻,也不回头瞧一瞧身后的女子是谁,懒洋洋地说道:“先付账,然后自己去找。”坚决抵制沈清清那种先吃后付的恶劣行为。 接着,一锭金子放进她纤小的手心,她眼睛一亮,赶紧收进怀里,接着,视线里赫然出现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长发用一根丝带竖起高耸的马尾,身穿白色劲装,似是男装,整体感觉英气逼人,分外惹眼。 施月舞轻轻挑眉,此佳丽一出场定能刷新人气,有好戏看啰! 少女走到小扇子面前,右手食指抵住下唇,目光在兜里仔细搜寻各式各样的糕点,过了一会儿,她喃喃道:“嗯为什么我只看到绿豆糕、红枣糕和桂花糕呢?”随意拈起一块糕点,“算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就是,做人不要太挑剔,北州灾民连跟草都吃不到,你们能解决温饱就应该知足了。”施月舞话说的好听,其实最不知足的就是她自己。 “我叫南柯。” 南柯也是候选佳丽之一,她的曾爷爷曾在先皇和先先皇在世时担任兵部尚书,算是两朝元老,后来辞官返乡开了一家武馆。 施月舞淡淡道:“我知道。”五十位候选佳丽她都调查过了。 “你来找凌兰吗?” 南柯知道施月舞和凌兰的关系不错。 “顺便找。” “她不在。”南柯好心提醒。 “我知道。” “你长的很漂亮。”南柯称赞。 “谢谢。”施月舞淡然回道,右手下意识的抚向心口,好像有难以忍受的事情,她的表情非常冷淡。 “你果然如传言一样,只对银子感兴趣。”南柯爽朗一笑,竟似男子的豪迈。 “多谢赞扬。”施月舞古怪的瞅着南柯,只觉得这人过于人来熟了。 才艺大赛(7) “抱歉,吓到你了。”南柯豪气地拍拍她肩膀,“我家是开武馆的,和江湖人走的比较近,从小爹娘就没教过千金小姐该有的举止,你不要见怪啊。”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施月舞掌心一扫,打掉南柯的手掌,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容易沾到晦气。 南柯毫不在意施月舞冷淡的举动,笑道:“交个朋友怎么样?”她投其所好,拿出一锭金子递了出来。 施月舞眼睛又一亮,迅速夺下金子,勉强露出平日里的嬉笑,“你家很有钱?”之前买糕点给她一锭金子,现在又给她一锭金子,早些时候怎么没瞧出南柯其实是个土财主? “还行吧,我家除了经营武馆外还做些小生意。”南柯笑答。 施月舞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南柯一番,忽然,她轻轻拍了拍南柯的肩膀,“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就不一定要同当了。 她不跟银子过不去呵。 真是越看南柯越顺眼。 南柯哈哈大笑。 施月舞浅浅地微笑。 其他候选佳丽冷眼望着她们。 南柯道:“我马上要出场了,你一定要来看我的独门绝技,保证不会失望。” “虽然我很想来,但是,你知道的,我要为生计着想,还有那么多没有卖掉。”施月舞指指小扇子的兜里。 想请她观看表演? 先给钱吧! 南柯会意,又给了一锭金子。 施月舞拿到金子,眼睛亮亮地,按着心口高声喊:“南柯加油!我是你忠实的后援团兼啦啦队,我先去外面找个理想的位置等你出场。” 说完,一阵风似得跑出了望月楼。 一轮弯月悬挂夜空。 望雪楼灯火通明,灯笼、火把燃烧的热量将夜晚微凉的空气熏染的温暖起来,才艺展示达到了高嘲。 才艺大赛(8) 一张沉香木书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砚台,一盒白色的围棋棋子。南柯的笑容自信而英气,她一拍书案,提起毛笔迅速蘸墨,接着一个后空翻,立到位于身后的一张竖立的锦布前,自上往下写下一句不失男子豪迈的狂草。 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 南柯一个回旋,转到书案前,提起一子,聚力弹出,落入对面的紫檀木棋盘中,棋盘前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众人惊叹,掌声源源不断。 南柯再次蘸墨,变幻不同的姿势来到锦布前写一句狂草,然后回到书案前提子弹出,与老者对弈。 所有人都被南柯豪气的英姿吸引住眼球,那自信的笑容,英武的身姿,千字狂草,精密棋路,折射出一股王的气魄。 太后满意的连连点头,不停的赞赏:“好啊!好啊!不亏是南锐盟的后代,集智慧与武艺于一身,好,好个俏丽的南柯,南锐盟给哀家送来一个能辅佐皇帝的好媳妇啊!” 群臣一听这话,当下心里大彻大悟。 然后,出现了一件非常统一的事情。 只见所有大臣,包括左少弈,但不包括印无痕。他们从怀里掏出纸和笔,一副有备而来的架势,匆匆写下同样两个字“南柯”,然后抓到旁边一个太监就用银子贿赂,让其将写有“南柯”两个字的纸条送到宫门口的家丁手中。 太后和几位夫人沉浸在南柯的表演中无法自拔,夏墨兮不知何时已不见了人影,夏锦兮笑容温润,印无痕面无表情,其他人忙于联络,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现场一片混乱。 太后那一句“送来一个能辅佐皇帝的好媳妇”,明显就是要选南柯为后,群臣早已让家丁等候在宫门口,只等将确凿的消息放出,用家里最后的财产猜真正的皇后是谁。 才艺大赛(9) 宫门口乱作一团。 近百名管家、家丁接到主子的纸条,拔腿就往春风满意楼飞奔而去。从一开始的自顾自的跑,到后来的相互比拼谁跑的快,因为皇宫离春风满意楼有很长一段路程,中途跑的汗流浃背,有些人就脱去了外衣。 据说那天夜晚,有很多人看见一群人在大街上裸奔。 月色如软玉般温润柔和,夜空里温柔的月光与望雪楼炽热的气氛被分割成两个世界,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湖面的弯月轻轻荡漾仿佛在翩翩起舞。 一湖之隔的樱树林前。 施月舞仰躺在草地上,左手托着脑袋,右手高举一锭金子,手指慢慢转动着金子,月光将它照出金色的浅光射在她的眉心。 她的神态淡而静,凝视金子良久良久。 对岸的掌声渐渐消散,一曲琴音,百转千回,远远地传来。 夏墨兮从远处静静地向她走来。 她感觉到了,却不看他,也没出声。 他在她身侧席地而坐。 就像那一夜。 他凝望水中月。 她专注于财宝的光彩。 寂静的夜。 宁静的氛围。 彼此沉默。 时间只过去一会儿,却仿佛走了一百年。 “锵——” 湖面传出弦断之音。 接着是一片沉寂。 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不在望雪楼坐着不要紧吗?”施月舞淡淡出声,目光不离金子。 夏墨兮没有回答。 “会错过有缘人哦,刚才那场表演似乎很得人心。” “得人心者未必得朕的心。”夏墨兮淡淡道。 才艺大赛(10) “怎么样做才能得到圣上的心?”施月舞问。她答应过凌兰帮她坐上皇后的宝座,今晚一过,册封一事就会定下来,她必须在下达圣旨之前让夏墨兮倾向于凌兰,这真是对她口才的莫大考验。 “朕的心?”夏墨兮慢慢看向施月舞。 “是啊,圣上的心有好多女人想拥有。”施月舞将手臂放下,她望着明月,“可是,从才艺比赛开始一直到现在,你都一副事不关己,兴致缺缺的模样,几乎没见你正眼瞧过哪个候选佳丽。” “你从一开始就注视着朕吗?”他轻轻地笑了,笑容有点邪气但不失温柔。 “当然,观察入微是我的优点。”她不忘自我称赞一番,“那么能透露一下如何能得到你的心吗?”她用右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 夏墨兮将目光移向望雪楼。 远远地,望雪楼那边有些小马蚤动。 凭他惊人的耳力可清晰的听见对岸的谈话,不时的传来—— “圣上去哪儿了?” “下一场要不要推迟?” “圣上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何没人发现?” “来人!赶快去将圣上寻来!” 最后一句话是太后的声音。 然后,众人乱作一团。 隔着湖泊,夏墨兮似乎感觉到一道淡如枯井的目光正望着他和施月舞,那目光似乎来自印无痕,但是,当他望向印无痕时,印无痕却并未看向这里。 良久不见皇帝答话,施月舞略有不快,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您能否稍微集中下注意力,我们现在在谈一件很严肃的问题。” 她望住他。 “朕不知道。”夏墨兮心不在焉的回道,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施月舞收好金子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 怎样把心送给你?(1) “朕不知道怎么把心送给你。”夏墨兮依然心不在焉。 施月舞扭头小声咕哝一句:“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呢?”目光转回夏墨兮的身上,“我可不要你的心,你还是给别人吧。”顿了顿,她换个题目问:“那么怎么样能让你喜欢别人?”她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一点? 夏墨兮望住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一下子将她拉到自己胸前。 凶猛的力道,让施月舞措手不及,她迅速用掌心贴住他的胸脯,避免整个身子跌进他的怀里。 她抬眼盯住他。 没有惊慌。 眼底一片平静之色。 看来下次谈话还是要婉转一点,进行下铺垫和修饰。 夏墨兮一手环住施月舞的后背,将他圈进怀抱,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施月舞并不反抗和挣扎,只是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与之拉出一小段距离。 月光柔情似水,洒在他和她的身上。 她的掌心贴着他炙热的胸口,她能感触到他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那是一颗健康的心脏,是她渴望而不可求的。 远处的望雪楼传来一声急切的呵斥声: “混账!你是圣上的随侍奴才,怎么圣上不见了你也没有发现?” 听声音和内容,似乎是太后在训斥小顺子。 施月舞笑笑道:“你该回去了,好多人在找你,后面还有好几位候选佳丽等着展示给你看她们的才艺。” “你不是有话要和朕谈吗?朕若是现在离开,今晚恐怕难有机会同朕单独面议。”夏墨兮邪邪一笑,呢喃低语:“还是说,你想与朕同床,彻夜长谈?” 他的嗓音极富魅惑,环抱住她的手臂稍微用了些力道。 漆黑的龙袍。 漆黑的夜色。 他像暗夜里的魔君,邪恶的气息肆无忌惮的自身上溢出,慢慢地扩散,慢慢地,仿佛要吞噬她。 怎样把心送给你?(2) 施月舞身子微微一颤,双手用力抵住他施加的压力,面容笑的婉约,“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等你哪天有时间了我们在慢慢详谈。” 她感到害怕。 急于逃离他。 “是吗?”夏墨兮邪笑,心中无比畅快,向来无视他龙威的施月舞竟也会胆怯,仿佛勾起征服欲,他越加逼近她。 “是啊,你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还等着你呢。”施月舞的语气逐渐焦急,呼吸有些絮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传来了抗议,在这种时候它居然又开始不安分了! 夏墨兮故意与她磨时间,故意施加不轻不重的力道,故意等她精疲力尽。 他提醒道:“明天即将宣布皇后人选,你不是想说服朕,按照你心中的人选进行册封吗?现在放朕离开,你会损失所有已得到的金银。”顿一顿,他柔声威胁:“朕会册封鲍珍珠为皇后。” 施月舞听罢,内心一紧,手臂一松,跌进夏墨兮温热的胸膛,双手无力的挂在他的两肩。 夏墨兮双手环抱着她,她的身子温软如棉絮,贴着他的胸脯,使他的心跳逐渐加快,呼吸渐渐急促。 那一瞬间,火苗被点燃。 她美好的令他发狂。 想要她! 无论如何都想要她! 他的眼里迸射出炽热的烈火。 月光下。 他再一次吻住她,细细地与她厮磨,一遍又一遍。 但是,他清晰的感觉到施月舞的心不在焉,任由他吻着她,侵犯她,她即不挣扎,也不回应。 夏墨兮在威胁她!可是,她想不明白,也没有精力继续思考—— 心脏!心脏在痛! 夏墨兮对施月舞的反应非常不悦,他吻过她两次,这是第三次,然而她没有一次回应过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总是无视他。 怎样把心送给你?(3) 他将她轻轻推倒。 施月舞仰卧在草地上,她的目光闪烁着淡淡的苦涩,望着弯弯的月亮,根本无法顾忌到夏墨兮即将要对她做的事情,只感觉心脏的隐隐疼痛逐渐扩大、扩散,右手立即压住心脏的部位。 脑海不停的自我催眠:不痛,不痛,不痛…… 他的吻细细碎碎落上她雪白的肌肤,自她湿润的红唇一路深深浅浅地吻下去。 施月舞望着柔情蜜意的月色,然而目光却逐渐呈现痛苦,呼吸逐渐凌乱,她强忍着这股撕裂般的痛楚,多年以来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夏墨兮吻着她雪白的颈项,手指划过她的上半身,抽解她腰间的衣带。 他被情欲迷乱心智,已然忘却身处何地。 突然! 平静的湖面上,一闪而过一道迅捷的凌厉之风。 “砰!” 有什么东西撞击到夏墨兮的右肩。 他猛然惊醒,立刻感觉到有人接近,迅速的坐起,将衣衫凌乱的施月舞揽到背后,手臂倏地一划,宽大的衣袖正好隐住施月舞美好的娇躯。 有个小太监匆匆向他们走来。 小太监并不知道是皇帝,只远远地望见有人躺在草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而太后正命他们全力寻找不知去向的皇帝,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寻到此处。 走近一瞧,发现正是皇帝。 小太监瞥见夏墨兮身后有个女子,夜里又黑,距离又远,圣上又护着那个女子,他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但是,圣上的呼吸急促而凌乱,双颊微微泛红,当下明白了一切——他坏了圣上的好事! 他立即扑跪在地,身体几乎贴着地面,颤巍巍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知圣上在此,奴才该死” 怎样把心送给你?(4) 夏墨兮缓了缓气息,冷冰冰的问:“什么事?” “回圣上,太后正在找您,请您” “知道了。”夏墨兮不耐烦的打断,“回去告诉太后,朕马上就到。”差点就在这毫无遮掩的地方对施月舞做出那种事情,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知羞耻又禽兽不如的事情? “是,是,奴才这就回去禀明太后。”小太监急急地站起来欲离去。 “等等!”夏墨兮叫住他。 小太监噗通一声又跪倒,连带着仿佛体内的心脏也噗通一声跳了出来。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夏墨兮不温不火的问,却蕴藏了无数胁迫。 “回圣上,奴才看见圣上在赏月。”小太监机灵的回道,这是宫里的生存法则,想活得长远就要把自己当瞎子,当聋子。 “你回去吧。”夏墨兮摆摆手。 “是,是。”小太监赶紧逃离现场。 湖面平静,湖对岸的人急的团团转。 夏墨兮转身看施月舞,只见她双手颤抖,想将衣衫整理好,却总是有心无力反而越理越松散。他看出了她的不安,自责自己的鲁莽,伸出手想帮她将衣衫穿戴整齐。 但是,他的手指刚碰触到施月舞的衣角—— 施月舞突然惊的连连退后,紧按住心口,警惕地大声叫道:“夏墨兮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她咬着下唇,内心不停的在说:快走,快走…… “朕想帮你” “不必!”施月舞怒言,她半爬着欲站起来,身体有些狼狈,面色有些苍白。 夏墨兮迅速拉住她的手,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她的面色苍白的近似恐怖。 “放手!” 施月舞用力甩。 怎样把心送给你?(5) 她的力气并不小,但在夏墨兮的眼里根本没有威力。 他拉着她迟迟不放手。 她仿佛失去了理智,疯狂地用指甲狠抓皇帝的手背。 夏墨兮吃痛,立即松手,光滑的手背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表皮被撕破,溢出一丝丝殷红的血液。 他是皇帝,从小未受过这般待遇,瞳孔霍然收紧,冷冷地说道:“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怎么了!” 施月舞脸色苍白,呼吸絮乱,她紧紧按着胸口,眼底有愤怒但更多的是痛苦,“滚!你要是在敢碰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快走,快走,求求你快走……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先天的不足,因为不想被任何人再抛弃了……所以快走啊…… 她内心凄楚又悲伤,不知道该怎么让眼前的男人离开,只能化作愤怒,用怒焰残忍地赶走他,心脏如撕裂般的疼痛。 “你”夏墨兮愤怒握拳。 “我叫你滚啊!马上滚!”胸口剧烈起伏,怒火仿佛要自她眼底迸射出。 夏墨兮刷的立起,居高临下的望住狼狈不堪的施月舞,冰冷的说道:“施月舞,朕关心你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些许关心,她居然不知感恩,还出口恶言。 “滚——!” 她冲他怒吼,吼声似一道响雷,划破夜空。 湖对岸有些人听见了,纷纷向他们的方向望来,由于距离过远,几乎看不清是谁在樱树林前吼叫。 夏墨兮冷哼一声,衣袖一甩转身欲离去,他走出两步想到了些事情,又停了下来,侧头一扫地面。眼睛突然眯起,接着蹲下身,伸手轻轻剥开草丛,发现一颗花生仁。 刚才应是这颗花生仁击中他的肩膀,能从那么远的距离毫无偏差的射中他,若是有心要害他,他恐怕已经丧命。 怎样把心送给你?(6) 然而,他依然好好的站在这里,毫发无伤,那么就是有人想提醒他有人接近。 是谁!? 他抬头望向望雪楼。 有此深厚内力之人,此刻在望雪楼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夏锦兮。 一个是左少弈。 哼! 夏墨兮冷笑。 隔着一条湖泊,他已经感觉到那抹温暖如春的和煦目光,正朝他的方向浅浅地微笑。 除了夏锦兮还会有谁! 他立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施月舞。 望雪楼二楼。 哄乱一堂。 找寻夏墨兮的侍卫、太监时不时回来回禀情况,有些大臣帮着出谋划策,猜测圣上可能去了哪些地方;有些乘乱写纸条,托太监送往宫门口等候的家丁手中,吩咐家丁赶紧调整“皇后猜猜猜”活动的定金数量;还有一些就纯粹上茅厕去了。 有三个人,异常镇定。 夏锦兮静坐在红木太师椅中,右手握筷,桌上一盘刚端来的花生米,他正优雅的夹来吃食,目光温和,笑意盈盈,遥望远处的樱树林。 夏锦兮左侧的左少弈正拈起一颗花生米,然后咻的弹起,接着仰头一张口,花生米稳稳落入左少弈口中,他笑容迷人,一片春意盎然之色。 还有一位则是平淡如清水的印无痕,他面前同样有一盘花生米,却并未取来吃食,他的头微微侧转,面无表情的凝视微笑中的夏锦兮。 今夜似乎特别漫长。 离开施月舞不久后,夏墨兮回到望雪楼,坐回龙椅上,群臣纷纷落座,一切又仿佛回到才艺大赛的初始。 太后满面春风对夏墨兮说道:“墨儿,哀家擅自做主,选了南锐盟的曾孙女南柯为皇后。” 怎样把心送给你?(7) 群臣竖起耳朵仔细的听,接着,一个个如太后一般满面春风,笑意盎然。 就在圣上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已经吩咐家丁赶往春风满意楼,砸下重金,赌上家产,猜南柯会成为皇后。这下由太后再次亲口道出,明确指出,此事便再无疑问,水到渠成只差明天昭告天下,他们就可以去春风满意楼领取双倍定金,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夏墨兮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有太监端上新沏的龙井茶,他伸手去接,到一半时却又突然古怪的缩回了手。差点忘记手背上还有一道血痕,若被太后瞧去了,恐怕要追究是谁伤了他。 太后没有瞧出儿子的异常,她高兴地合不拢嘴,“墨儿既然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下了。” 夏墨兮的右手悄悄掩藏在衣袖里,手背隐隐的疼痛,仿佛在提醒他,施月舞因他的侵犯产生了无尽的愤怒,或许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那句“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深深地扎进他的心底。 他从未如此强烈想留住一个人。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施月舞问他的话: “那么能透露一下如何能得到你的心吗?” “那么怎么样能让你喜欢别人?” “朕不知道怎么把心送给你。” 可是,如果朕把心送给你,你是否愿意接受? 夏墨兮在心底悄声问着。 那么强烈的愤怒,她是否会接受他? 太后瞧皇帝一直默不作声,笑道:“哀家替墨儿把其他皇妃的人选也定下来吧,唉,自从辰儿和锦儿离开皇宫,这宫里头日渐清冷,墨儿多添几个皇妃,多生几个皇儿,以后宫里就会热闹起来了。” 怎样把心送给你?(8) 夏锦兮突然转向太后,温柔说道:“母后,您也听听皇兄的意思,也许皇兄心里早已有了中意之人,况且大赛尚未结束,后面或许有更出人意料的人选。” “锦儿说的对,看哀家心里急的。”太后嫣然一笑,风韵犹存,她向楼下的花台望去,只见一位如芙蓉花般柔美的女孩正在翩翩起舞,不禁问道:“这是哪家的闺女?倒是和哀家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坐在太后身侧的夫人恭敬回道:“是青阳城县令凌宇的女儿。” “难怪哀家不认得。”她只认识平安城的部分官吏,外城的几乎不认识。 樱树林前。 施月舞的身子单薄如纸,脆弱如瓷,脸色惨白近似恐怖,在夜色里惊骇的像具僵尸。身体颤抖,单手慌忙伸进怀里摸出那只从现代带来的白色塑料瓶,急忙拧开瓶盖,倒出几片白色的药片。 夜风从远处席卷而来。 风中仿佛夹着淡淡的栀子花的芳香。 施月舞咬碎药片吞入腹中,眉头深深地皱起,良药苦口,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忍受住了心脏带来的剧烈疼痛,却没能忍受住药物的苦味,反而越来越害怕那苦涩的味道。 手掌抵着胸口。 渐渐地—— 疼痛消失了。 渐渐地—— 呼吸平稳了。 而月光却有些暗淡了。 寂寥的湖边。 施月舞孤寂的抱住膝盖,落寞地坐在草地上,怔怔出神。 “施月舞!我要被你气死了,跟你说过多少遍!多少遍了!吃药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喝水啊喝水!” 小桃红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 那个时候—— 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说:?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7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7部分阅读 :“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哪里来得及找水喝?” 怎样把心送给你?(9) “你还说!我上次送你的便携式保温水壶呢?”小桃红双手插腰愤愤地瞪她 “那只印着小肥羊的水壶啊?上次逛街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喜欢,我就卖给她了。” “ygod!”小桃红失声扶额,突然她想起来了,说:“你小时候和我说过,发作以前心脏会有细微的疼痛预兆,所以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呢!” 寂静的夜。 寂静的湖。 一段陈年往事。 施月舞的眼底噙着盈盈泪光,而她的脸是笑着的,幽幽叹道:“可是长大后,心脏每时每刻都在疼痛,怕你担心,所以从来没有告诉你。” 当那隐隐的痛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时,习惯是最好的办法。 深夜。 才艺大赛已经结束。 凉风自虚掩的雕花木窗吹进御书房。 一支点燃的蜡烛。 烛火左右摇晃,仿佛下一秒即将被风扑灭。 “哀家不同意!” 太后神情倔强,态度坚决,望着她的皇帝儿子。 夏墨兮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身后的木窗有微风吹进来,轻轻吹起他的发丝,目光暗如黑夜,凝视太后。 太后见他毫无回应之意,便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决心,“哀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那个叫施月舞的女人做夏家的媳妇。”这话里的意思非常清楚:不要说皇后的位置轮不上施月舞,就是个妃子都与她没关系。 “为什么?”夏墨兮不温不火地问道。 “不要以为哀家整日在永孝宫里不问世事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施月舞的身份是什么?你有调查过吗?”太后直视黑袍披身的皇帝,严肃道:“如果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施月舞的来历清白,到时候,就算她是身份低贱的下人,哀家也愿意接受她入宫。” 立后(1) “就为这个?”夏墨兮淡淡地问,竟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情绪,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将人吞噬。 太后别开眼去,内心有点害怕夏墨兮目光中的龙威。她的儿子一个、两个都不尊重她这个做母亲的,时常用言行举止威胁她,只有三儿子夏锦兮体贴又孝顺。 “墨儿,你是皇帝,一国之君,夏国刚经历生死浩劫不久,朝廷元气大伤,现在北有灾荒,南有叛乱,哀家希望能选出一位贤德的皇后辅佐你。” “南柯就是母后心目中贤德的皇后人选?”夏墨兮语气冰冷带着不悦。 “她的曾爷爷曾经是骁勇善战的兵部尚书南锐盟,虎父无犬子,哀家相信南柯定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后,能够帮助你度过这次国家的危难。” “凭什么?”夏墨兮微微挑眉,“就因为她会一身武功?若是带兵打仗,她不及左少弈的一分一毫,说到智慧,朝中上上下下的大臣有哪个比不上她?母后想找一个辅佐朕的人,您可以通知吏部替朕全国招揽人才便是。” 太后轻叹,“墨儿,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女人的细心是男人比不上的,她可以在你困了,乏了时提醒你就寝,可是你的大臣会吗?他们只会从早到晚和你谈论哪个地方出现什么状况,长此以往,这身体哪吃得消?” 夏墨兮讥讽道:“母后,您认为皇帝的女人有几个是纯粹真心待朕好的?她们的一举一动皆是出于想得到朕的恩宠,能够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太后有些气愤,不甘示弱地说道:“那个施月舞难道就真心待你好了?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她贪财势利,想嫁进皇家不正是贪图宫里的荣华富贵吗?哀家并不是存心要刁难她,只是她身份不明是如何进得皇宫?哀家不多言,你知道这后果的严重性。” 立后(2) 夏墨兮猛的握拳,紧紧攥住软被。 不用提醒他,他也知道施月舞来历不明,可是,她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任他派了多少精明的能人去调查她的身世,终是一无所获。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目的,他想要她,就这么简单。 太后觉察到儿子的神情突变,凝重而压抑,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的亲儿,不忍见他伤心难过,她微微一笑,缓和紧张的气氛,“墨儿若真是喜欢她,就把她留在身边做个侍妾,日后等查明她的身份在册封也不迟。” “噗——!” 夏墨兮身后的木窗外,突然响起一道呛声,接着是一连串咳嗽。 太后警觉,目光冰冷地盯住木窗,厉声道:“谁在外面!” 夏墨兮缓缓转头,似乎早已发现有人在那,他镇定地往后看去。 一只雪白的小手扶住窗框,施月舞的脑袋探出,双颊涨的通红,不停的咳嗽:“咳咳咳水赶快” 噎死她了! 让她做侍妾!? 吓死她了! 她心脏不好呵! 夏墨兮迅速走到桌前,亲自倒了杯水送过去,面无表情地望着施月舞,不知是喜是怒。 施月舞噎的只剩一口气,见有人送水给她,来不及接下茶杯,直接捧住皇帝的手,一仰而尽杯中水。 她的手心温温地,暖暖地,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他融化。 太后久居永孝宫,刚得知有施月舞其人却还不知其容貌如何,瞧见突然出现的黄衫女孩,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偷听圣上和哀家的谈话!来人啊!” 施月舞刚饮下水,把噎在喉咙口的桂花糕吞下肚子,这一下子还没来得及缓过气,被太后那么一喝,又是一连串咳嗽:“咳咳咳我是光明正大的听不信你问他”她指向夏墨兮。 立后(3) 夏墨兮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表情却始终如一的冷淡,他庇护她:“母后,是朕同意她在这里的。” 从施月舞偷偷接近御书房时,夏墨兮就已经感觉到她的存在了。 太后明知儿子有意包庇,却不知如何反驳,又觉得他行为举止异常温情,于是猜测道:“你就是施月舞?” “太后英明!奴婢就是你们重点谈论对象施月舞。”施月舞笑眯眯地回答。 古代生存法则之一,不能得罪位高权重的皇族和大官。 古代敛财法则之二,见到位高权重者就要立刻拍马屁。 施月舞笑的圆滑,张口便是奉承话,“奴婢常听人提起太后的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您的美貌实在瞧不出居然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您看起来就像十八岁的少女无疑。您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堪称一代千古帝王,贤明之君,天下百姓人人赞颂。” 女人最喜欢别人夸赞其美貌年轻不衰,如果是为人母的女人,那么适当夸耀其孩子效果会更好,她深知拍马屁的精髓。 太后淡淡道:“得了!少往哀家脸上贴金,哀家不会同意册封你,你就省省心吧。”心里却因那番赞美而甜滋滋的。 “太后果然英明神武,一眼就识破奴婢的企图。”施月舞笑眯眯地伸出大拇指。 “母后,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夏墨兮下了逐客令。 “墨儿……” “朕想就寝了,母后!”夏墨兮将“母后”二字故意提高音量。 太后一怔,明白他的忍耐是到上限了,“墨儿,你是皇帝,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由着自己喜好娶妻,你要为大局考虑,你的肩上扛着一座百年江山,背负着天下人的……” 立后(4) “母后!”夏墨兮低吼打断,紧紧握拳,背脊瞬间僵硬。 太后内心陡然一颤,不敢再言语,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苦,这是命,身为皇帝的宿命。夏国能永保国泰民安五百余年之久,正是从第一代皇帝开始便承受那份身不由己,孤独与寂寞,牺牲皇帝一人的幸福可以换来千千万万民众的幸福,这便是夏国历代皇帝的命。 施月舞凝视夏墨兮,渐渐地,她的目光暗了下来,他有他的身不由己,而她亦有她的不得已。 “墨儿,”太后又是一声叹息,“当个贤明的君王,这条路历来都是最艰辛的,该怎么做你心里面应该很清楚,哀家回永孝宫了。” “母后。”夏墨兮突然出声,语气沉重,“儿子知道怎么做,您安心回宫歇息。” 太后的离开,御书房一下子沉寂下来,无言的两人,中间隔着一扇开启的窗户。夏墨兮背对施月舞,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一直沉默。 过了许久。 “夏墨兮。”施月舞轻轻叫道,那块白色的龙纹玉同时递向他的身侧,“我明天就离开皇宫,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个……还给你。” 和一开始的打算有了偏差,她只想大赚一笔,金银珠宝收进钱袋。可是,他的心她不能要,钱没了可以再赚,心没了就无法回来了。龙纹玉还给他,虽然那是个好东西。 这也许是她一生唯一一次将夺来的财宝还给主人,然而,那个高贵的主人却并不想要。 夏墨兮怔怔盯着龙纹玉,良久才低声道:“明天再说。”他快步走进内室,仿佛要逃避她。 “等等……”施月舞猛的伸手抓了一把空气,她站在窗外,望着消失的夏墨兮,大声喊道:“你至少把我拉进屋子啊——” 立后(5) 第二日。 印无痕遵照夏墨兮口述内容,拟定立后诏书,当鲜艳的玉玺红印落上诏书的那一瞬间,夏国第十九代皇帝,国号墨雪的夏墨兮其皇后便尘埃落定。 礼部将诏书内容原封不动的抄写一百多份,由兵部派遣精锐兵将乘千里快马,日夜兼程,送往夏国各大城镇,诏告天下,举国欢庆。 最先有幸目睹此诏书内容的便是这天子脚下的平安城百姓。 平安城里淳朴善良的老百姓们,早早地守候在张贴皇榜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是彻夜等待,一个个顶着一对乌黑的熊猫眼。 议论声此起彼伏,夹着小贩的吆喝声,孩子的哭吵声,还有张家阿婆、王家大婶的家长里短,闲言碎语。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平安城时,百姓代表终于远远望见护送立后诏书的护卫朝这边走来了,他扯开喉咙兴奋地尖叫:“来了——” 现场顿时沸腾了,人挤人,脚踩脚,都想在第一时间得知这皇后位置落入了哪家小姐之手。 然后,在护送立后诏书的护卫摔了三次浆糊,掉了六次刷子,贴反了九次诏书后,可算是艰难地把这份手抄的诏书谕告天下了,当这护卫正要转身离去时,竟被一哄而上的老百姓踩到了脚底下。 所有人将脖子伸的老长老长,人与人之间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大家屏住呼吸,盯紧诏书。 四周鸦雀无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叫卖声打破死寂。 人群的最前面,街头卖猪肉的张大汉指着诏书,疑惑的问:“俺不识字,上头到底写了啥?” 旁边开馄饨铺的刘老爹怪叫道:“你不识字你站最前头干嘛?” 立后(6) 张大汉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俺这不是激动嘛,俺把娶媳妇儿的积蓄全都拿去猜鲍大人的女儿鲍小姐会成为皇后,要是猜中了,俺就可以娶两个媳妇儿了。” 刘老爹噌道:“就你这模样还想娶两媳妇儿?” 张大汉满嘴胡渣的粗狂脸上泛起两点晕红。 这时,体态瘦小的王大妈伶俐地穿过人群,从张大汉的胳肢窝下钻出脑袋,她不耐烦的冲二人叫道:“干嘛呢?占着茅坑不拉屎,咱大伙都等着咱当今的皇后是哪家大小姐呢。”她瞅了眼诏书,“上头写了啥?” 刘老爹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大妈焦急的问:“然后呢?” 张大汉期待的望着他。 刘老爹沉思片刻,道:“后面的字我不认识。” “你们不认识字干嘛抢在最前头!”人群开始马蚤动了,纷纷指责。 刘老爹大声叫道:“吵什么吵,总有个识字的。”他往左边看,左边的人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往右边看,右边的人低头表示沉默。 “让让,让让,识字的来了。” 文气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往后瞧去,果然是个识字的,那不正是北街的李秀才吗! 李秀才穿到人群的最前面,他大声朗读诏书上面的内容,当读到最后一个字结束时,周围静地只剩下呼吸声,连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都已经无法淡定的继续叫卖。 接着—— “哄——” 整个平安城像一口炸开的油锅! 顷刻间。 哭天喊地,哭爹喊妈,鬼哭狼嚎的应有尽有。 “俺不活了!俺要去死!”张大汉高举双手,悲痛的仰天长鸣,“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是鲍小姐!俺的媳妇儿没了!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立后(7) 王大妈一屁股坐倒在地,不停的拍打地面,失声痛哭:“杀千刀的,不是说打听清楚了南柯小姐会当选皇后吗?为什么……为什么是……哇……” 刘老爹手扶墙壁,唉声叹气,喃喃:“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所有的银子都……唉!” 李秀才叹口气,摇摇头,“小生十年寒窗苦读,连连落榜,现在又倾家荡产,小生不活了!”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睛,脑袋就往立后诏书上撞去。 “砰!” 所有人大惊失色,不是因为李秀才撞的头破血流,而是他撞上了守城官的肚子。 守城官“哎呦”一声,捂着肚子,指着李秀才,怒道:“你干嘛?造反了你?” 李秀才完好无损,摇头叹气,“小生不想活了。” 守城官双目一瞪,伸出手心,“要死可以,先交税。” 李秀才疑惑:“什么税?” 守城官噌笑,招了招手,旁边的护卫动手将一份新鲜出炉的公告张贴了出来,他指着公告大声道:“平安城现在开始要增加两项新的赋税,就是从即刻起增收死亡税和墓地税,不分男女老少一律按人头计算,一人一两,你们要死可以,总之先交税。” “这……难道要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李秀才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老百姓的损失毕竟是小的,商人们的损失也就那么大,最惨的就是朝廷上上下下的大臣。他们砸重金,赌家产,房产地契全部压上猜南柯为皇后,然而,这最惨的一帮人却在承天殿辛勤的工作着,比任何一天都要拼命卖力的为国家为百姓造福。 立后(8) 鲍玉一踏进承天殿的偏殿,就看到群臣勤恳的忙碌在各个岗位上,有些个大臣还哼着小调,满面春风。 大家都疯啦!? 他小心谨慎地走到最正常的印无痕身边,“印大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圣上临时改变主意,封南柯小姐为皇后,大家都赢回财产了?” 印无痕正在书柜前查资料,他淡淡道:“鲍大人刚才不在吗?” “是啊,下官刚才上茅厕去了。” “圣上口谕,从即日起连续十二个月,每月评选三位最勤劳的官员,奖励纹银十两。”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都干劲十足。”鲍玉恍然大悟,“印大人,谢谢你了。”他咻的一声加入了争夺“十两纹银”的大战中。 “皇后猜猜猜”活动在热闹的气氛中落下完美的幕帘。 最终无一人伤亡,无一起斗殴,生活依旧平静的过着,只不过咸菜供不应求,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反而那些肉啊鱼啊虾啊在与咸菜激烈的价格竞争中败下阵来,很多一辈子没吃过燕窝鱼翅的穷苦老百姓只好放弃高价的咸菜改买低廉的鱼肉。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吃咸菜被誉为有钱人才能享受的高档奢侈生活。 虽然大部分人因“皇后猜猜猜”活动而倾家荡产,但老百姓却过上了一段曾经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富人生活,吃着鲍鱼,穿着绫罗。老百姓逢人见面就称赞当今圣上乃千古明君,感谢老天送给他们一位仁厚的好圣上,逢年过节上香祈福,祈求的不再是家人的安康,而是祈求当今圣上健康长寿。 皇宫。 一行太监缓缓向碧秀宫走去,候选佳丽们早已在各自的居所等待多时,她们激动紧张的心情不亚于宫外的老百姓。 立后(9) 紫薇居。 轻盈娇嫩的紫薇花瓣,细细碎碎,铺满整个院落。 小丫环秀秀踏着急步踩碎了那一地粉紫色的花瓣。 鲍珍珠立在门口,神态焦急,远远看见秀秀的身影,她急忙跨前一步喊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 秀秀双颊通红,喘着粗气,跑到小姐面前抚着胸脯直摇头。 鲍珍珠急吼:“急死我了,赶紧说啊。” “小姐……南柯小姐……不是……”秀秀一口气没来得及换上,额间淌下一滴汗珠。 “不是什么?快说啊。” 秀秀深吸一口气,“南柯小姐是皇贵妃。” “她不是皇后?”鲍珍珠疑惑,前后来回焦虑地走动,喃喃自语,“爹不是说南柯会成为皇后吗?” “小姐……”秀秀欲言又止。 “什么事?”鲍珍珠不耐烦的问道。 “您不去恭喜南柯小姐吗?”秀秀怯怯地说道:“老爷交代过,南柯小姐的册封一到,让小姐您带上珍珠马上去恭喜南柯小姐。” “闭嘴!”鲍珍珠凶道:“你个死丫头懂什么,南柯不是皇后本小姐还巴结她做什么?” “是。”秀秀低下头。 鲍珍珠想了想,“秀秀,赶紧去隔壁的水仙居守着,一定要听清楚凌兰那贱人得到什么受封。” “是。”秀秀福了福身,刚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 “赶紧去啊!”鲍珍珠怒骂。 “沈……沈小姐被册封为贵妃。”秀秀说的极轻,声音微微颤抖。 “什么沈小姐?”鲍珍珠脱口问道。 “就是您的远房表妹,沈清清小姐。”秀秀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小姐,小姐和沈清清小姐毕竟是亲戚,相互之间应该能有个照应。 “你脑子有问题啊!”鲍珍珠怒目,伸出食指死死地指住秀秀的脑袋,恶狠狠地凶道:“那个死丫头关本小姐什么事!赶紧给本小姐去水仙居候着。” 立后诏书(1) 水仙居。 宣读诏书的太监刚刚离开。 凌兰提起水壶为两盆鲜艳的牡丹花浇灌,她的表情清清淡淡看不出是喜是悲,过了很久她才放下水壶,慢慢走到圆桌前,桌上有一张立后诏书的手抄版,还有一封来自父亲的家书。 纤细的手指轻轻压住那封家书。 父亲,女儿的心该放到何处啊? 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沿着脸颊跌落…… 一阵疾风自院子猛烈地刮进屋内,一下子将她的泪吹散了。 桌上的立后诏书飘了起来,然后掉落到了地上。 上面的字体秀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登基七年有余,承先祖庇佑,君臣子民同心,惟憾中宫之位空缺。 今有天赐之女施氏月舞,与众不同,德容兼备,端庄贤良,聪慧伶俐。甚得朕爱。故此,册封为后,执掌凤印,入住凤衍,统御后宫。 今告谕天下,斟于夏国五百二十二年墨雪七年八月十五之吉日,行封后之大典。” “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不经过本人同意就霸道的册封我为皇后!?” 御书房。 施月舞伫立在书案前,一手叉腰,一手攥着立后诏书,不停往夏墨兮眼前伸去,恨不得把这该死的狗屁诏书塞进皇帝的嘴里。 夏墨兮抬眼,平静地望着她,“朕是按照你想要的结果立后,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地位吗?” 施月舞无力的抚额:“我什么时候想要让你立我为后了!?我有表现出很想当皇后的行为吗!?”这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根本就是曲解她的想法。 夏墨兮微微皱眉,“朕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有哪个女人抗拒得了权贵的诱惑,她为什么生气?他不懂。 立后诏书(2) “惊喜?我是惊的没话说了!”她狠狠地盯住他。 “那就多休息,这几天会很忙。”他体贴的说道。 “还休息个屁啊!你给我撤消你的决定,这个皇后我不要当。”施月舞重重地将那张立后诏书摊在他面前。 “为什么?”夏墨兮感到疑惑。 “你还问我为什么?”施月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指住自己的鼻子,“我花了多大心思,绞尽脑汁给你和凌兰创造机会,你瞎了眼看不出来吗?这个皇后应该凌兰来当!” 她一抬手,握拳,用力敲向桌面,“咚”的一下,书案上零零散散的笔和书都仿佛有了生命般跳起又跌落。他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不懂她的想法?还是故意要整她? “朕不喜欢她。”夏墨兮淡淡回道。 “为什么?”这下轮到施月舞疑惑了。 凌兰长的不差,论美貌可称的上倾国倾城,论谈吐可谓温婉娴静大家闺秀的典范,简直就是择妻的标准,况且男人同一时间喜欢若干个又不足为奇。 “朕的话,讲的很明白。” “我不明白!”施月舞朝他吼,“我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你的皇后,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你的女人!” 夏墨兮沉默凝视他,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要说的话。 他望着她良久。 施月舞怒目瞪住他。 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他用轻如雪花的声音说道:“可是,朕喜欢你。”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朕不想说两遍。”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强势。 “好,你狠。”施月舞指着他的鼻子,“我他妈的比你更狠!你等着瞧,我会把你的诏书撕个粉碎,你等着瞧!” 立后诏书(3) 他根本就不懂,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又不敢告诉他,她有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所有人都要抛弃她,爸爸和妈妈抛弃她,亲戚和朋友抛弃她,知道她有心脏病的人都离她而去了,仿佛她是一个不详之人。 施月舞气愤地揪着诏书就要离开。 夏墨兮猛地拉住她,身为皇帝的威严被施月舞一再挑衅,他忍了!可是,即便如何克制,他的话语里还是隐隐泛着怒气,“你知道朕费了多少心思封你为皇后吗?你的来历不明,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阻止朕册封你吗?” “劳您费心了,我不稀罕。”施月舞扭过头不去看他。 “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不是最爱金银珠宝吗?朕可以统统给你。”夏墨兮的声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一点点抬高。 他不是利诱她,他是在命令她。 施月舞不自在地回道:“我是贪财,可我也有我的原则。” 夏墨兮霍地站起,“什么原则?”他狠心捏住她的下巴,板正她的脑袋。讨厌她的漠视,她的眼睛只能看着他。 施月舞咬牙,一字一顿的狠道:“我根本不喜欢你!” “朕不在乎。”夏墨兮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这么霸道?施月舞深深吸气,“可是我在乎!我拒绝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同睡一床,那样会让我觉得恶心。” 夏墨兮瞳孔霍然收紧,一种被人遗弃的孤独感涌上心间,指间力道下意识的紧了紧,又松了松,似乎在做最艰难地抉择。 他在挣扎,在说服自己。 “好。”仿佛需要鼓起最大的勇气,他逼迫自己向她保证,“朕答应你,只要你一天不说出喜欢朕,朕就不会碰你。” 立后诏书(4) 为什么? 她想这么问他。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负不起,你知不知道? 她的心好像被扯住一般的悲痛,然后,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残忍地说道:“你是皇帝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成千上万个女人供你享用,少我一个又如何?把我放在皇后的位置当花瓶摆设,供你观赏是吗?” “施月舞,你还想要朕怎样?”夏墨兮抓紧她的双臂,是狂怒又有点无奈。那残忍的语气,讽刺的表情,令他莫明的心痛。 “我告诉你。”施月舞斜视他,声音冰冷如霜寒,“我一辈子都不会……”心脏霍然一阵剧痛,她立刻捂住心口,脸色煞白一片。 “你怎么了?”夏墨兮心一颤,仿佛怕她逃跑,他紧紧地握住她。 “我快气死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施月舞怒目斜视。 “朕什么都答应你,只有退诏这件事决不同意。”他的口吻有不容拒绝的魄力。 “你有完没完了!”她用柔弱的手掌狠狠抵住心口,“我施月舞这辈子只能一个人,我……” “圣上,奴才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小顺子的声音突然打断施月舞,他在门口有段时间了,左右犹豫着该不该在这个非常时候打扰圣上和施姑娘的……谈话呢?似乎用“争吵”一词更为恰当。 御书房里怒火冲天。 夏墨兮喝道:“等在外面!” “可是”小顺子为难,他握了握拳,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推门进入,刹那间仿佛感觉到一股包含火焰的气体迎面向他冲来,似乎可以将他吹到九霄云外。 这御书房里火焰甚旺,多待一会儿就能使人窒息,可那承天殿里的寒气也不弱啊,还是赶紧禀报为妙。 这么巧啊?(1) 小顺子浑身颤抖,急急忙忙走到皇帝旁边,跪倒在地,“禀圣上,辰王殿下不久前已进宫,此刻正在承天殿等够召见。” 圣上听到辰王回城的消息应该会很高兴。 果然! 夏墨兮松开施月舞,眼中的怒火瞬间消散,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高兴,“马上宣他到御书房来。” 施月舞得到自由,捂着心口直冲出去。 夏墨兮心头一震,伸出手想再抓住她。 可是,当他回头望向施月舞时—— 他的心猛然间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的脸色苍白的近似恐怖。 “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孕妇啊!凭什么一回城连家门都不让进,直接让我进宫啊!你们评评理啊,这公平吗?水都没喝上一口啊,还要去安慰什么太后啊!我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啊!” 御花园里,施月舞抱膝坐在湖边,远远就听见有个女人不停的唠叨,声音逐渐响亮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到达耳边。她没有在意那个声音,只是出神的望着平静的湖面。 “小心。” 一个清冷的声音立时提醒。 但!为时已晚! “哎呦我的妈呀!” 耳边一声清凉的惊叫,那个发出叫声的人突然倒了下来,直接压到了施月舞的身上,两人顿时抱成一团。 施月舞被压在下面,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霍然出现一张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眼睛明亮如夜空里最璀璨的星辰,纯粹而简单,容貌并不十分美丽,声音却是少有的优美空灵,所谓的“天籁”恐怕指的就是此声吧。 “阿朱,阿朱,快扶我起来。”那个女人担心的叫道。 身后匆匆赶来的粉衣女子阿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阿朱是辰王妃的贴身女婢,而这个孕妇正是辰王的爱妻——柳依婷。 这么巧啊?(2) 柳依婷站定后,立即捂着怀胎八月的大肚子,沉默半天。 一旁的阿朱脸色刷白,只要王爷不在身边,王妃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走路飞快就像身后有人追杀她似得,她要不要马上请太医?王妃看起来并无异样。 施月舞站了起来,随即弯下腰,脸蛋凑到那隆起的腹部,瞅了片刻,似乎理解孕妇担心胎儿的心情,她安慰道:“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刚才是我在下面当肉垫。” “嗯。”柳依婷郑重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还真不客气啊。”施月舞站直与孕妇面对面而立,“当肉垫给多少钱?”她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孕妇,此人应该有相当高的地位,所以才能随意走在皇宫里。 “找夏墨兮要。”柳依婷随口一答,相公从没发过零花钱,她身无分文啊。 施月舞惊讶,“夏墨兮?”她和夏墨兮有什么关系? “嗯,就是圣上,他不是叫夏墨兮吗?”柳依婷脑袋一歪,冥思苦想,“你干嘛很奇怪的看着我?难道他最近改名了?” 看到王妃没出什么事情,阿朱恢复冰冷的神态,提醒道:“王妃,您该到太后那儿请安了。” 施月舞瞥了眼阿朱,猜测道:“辰王妃?”夏国只有辰王爷结婚了,也就是只有辰王妃这唯一的一位王妃。接着,她不等眼前两人的回答,挑了挑眉,快速说道:“股票、基金、银行、信用卡、存折。”辰王妃是不是现代人,一试便知分晓。 柳依婷想也没想,脱口接道:“手机、电脑、上网、打游戏、看漫画。”然后,她兴奋的问:“你觉得我接得工整吗?” 阿朱眼睛微微睁大,这是在对对子吗?怎么她一个也听不懂? 这么巧啊?(3) 施月舞不屑的说道:“多了一个字。” 柳依婷也是一脸的不屑:“那你接接看?” 然后。 两人沉默。 四目相交。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碧秀宫刚被册封的几位娘娘正搬往各自的寝宫。接着又传来小扇子的询问声:“看见皇后娘娘了吗?” 过了没一会儿,有两个宫女自长廊由东往西走去。 其中一个宫女闲聊道:“听说辰王爷和辰王妃进宫了。” 另外一个宫女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经过永孝宫的时候,听里面的人正在谈论辰王妃,好像辰王妃进了宫就不见了,太后心急如焚怕辰王妃遇到什么闪失,把永孝宫大部分的人都派出去寻找了。” 宫女的声音逐渐远去。 四周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耳边的细声。 施月舞突然打破沉寂,笑脸盈盈,“你也是穿越来的啊!” 柳依婷笑的兴奋,“是啊!这么巧啊!” “我叫施月舞。” “我在现代叫茹斐,现在叫柳依婷。” 柳依婷兴奋地恨不得抱住施月舞狂亲,老乡见老乡,是不是应该掉几滴眼泪呢? “你是灵魂穿越?”施月舞问。 “难道你是身体直接穿过来的?”柳依婷惊讶。 “是啊。”施月舞回道。 “你穿越时有什么感受吗?”柳依婷好奇的问。 “没有啊,一眨眼就过来了,你呢?”施月舞笑眯眯地答道,目光里有闪烁。 “我也是一眨眼就过来了。”柳依婷眯起眼睛笑,目光闪的比施月舞还厉害。 接着,二人对望一眼,同时仰天大笑。 这么巧啊?(4) 施月舞笑望湛蓝的天空,笑容j诈,心中暗想:要是被她知道我是失足掉进下水道,那以后在夏国还怎么混啊。 柳依婷笑看澄清的蓝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暗想:要是被她知道我是被一捆报纸砸穿了,那多没面子啊。 一旁阿朱古怪极了,又不知该怎么插嘴,因为王妃跟这个施月舞笑的太过于气焰嚣张。 施月舞感叹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柳依婷接口:“是啊!晴空万里,飘着朵朵白云!” 阿朱终于找到突破口加入她们的谈话,“王妃,晴空万里是没有白云的,况且现在连一丝云烟都没有。” 柳依婷充耳不闻,她慢慢地坐到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撑住地面,仰望蓝天。 施月舞直接仰躺在草地上,脑袋悠闲地枕着双臂,继续感叹:“云真白啊!天真蓝啊!” 阿朱抬起头望向一片干净如洗的天空,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难道她眼睛花了没看见白云? “你穿过来有多久了?”柳依婷看向施月舞。 “没多久,一个多月吧,你呢?” 柳依婷听罢,突然往旁边挪出一段距离,警惕地盯住她,“我有三年多了,不过我已经修成正果了,还有,根据我自己总结出的穿越定律,你往后将多灾多难。”她赶紧站了起来,一副欲逃跑的架势。 施月舞斜视她,慵懒地说道:“你的修成正果就是指怀孕吗?” “当然不是。”柳依婷轻抚腹部,脸上有淡淡地幸福,“修成正果就是指夫妻恩爱,再也没有任何阻力可以阻挡你们的爱情,不过话要说回来,你男人是谁?” 她一早才进城,进了城连王府的门都没跨入,就被请进宫,一路上气呼呼地压根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特大事件——立后! 这么巧啊?(5) “没有。”施月舞闭上眼睛,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怎么可能没有呢?”柳依婷跪到她的头顶处,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望着她,“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掉到什么地方了?那个时候有哪个帅哥或者美男在?根据我多年研究穿越小说的丰厚经验,第一个遇上的肯定就是你的男人,也就是男主。” “很遗憾的告诉你,是一群太监。”施月舞懒洋洋的回道。 “太监又不是男人,除去太监,第一个遇上的男人是谁?你得跟他有正面交锋,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乙丙丁不算啊。”柳依婷很认真的同她交谈。 “第一个男人吗?”施月舞喃喃。 低沉魅惑的嗓音,一头柔亮的乌发,如墨汁般静静地散在水面,一滴滴如珍珠般的水珠沿着他的发丝悄悄滑落。那个时候,她看痴了,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令她害怕,有时又孤寂的令人疼惜不忍伤害。 “对啊,你仔细想想。”柳依婷一脸期待,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别人受苦了。 “想不起来了。”施月舞低声回答,突然,她睁开眼睛盯住柳依婷,“你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一向很诚实的,不瞒你说,我就是准备看好戏的。”柳依婷笑的欢快,“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但是我想你这么善良的人肯定不会劳烦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对吧。”她轻轻拍了拍小腹,以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月舞伸出手臂扯住柳依婷粉嫩的脸蛋,“我施月舞向来只靠自己的双手,就怕你担心老乡深陷危难而奋不顾身投入火海,舍生取义,到时候我可不会谢你。” 柳依婷不甘示弱,“你放心吧,我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这么巧啊?(6) “你不伟大,可是我很伟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借金借银借铜的请绕路,跟踪诬陷设计我什么都会,只要你价格出的公道。” “一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是个贪财势利鬼,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劝你赶紧找个美男抱在怀里才是生活之根本啊!” “一看你就是个女色鬼,要不要给你设个后宫,养群美男,我顺便开家夜店赚点银子,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嘛。” “好啊好啊好啊。”柳依婷眯起眼睛笑成一条线,连连点头,就差没有当场签份合同,立刻出去张罗。 “咳咳。”阿朱突然清咳了两下,提醒道:“王妃,请您注意下言词。” “注意个屁啊,没听说过言论自由啊。”柳依婷反驳。 “唉。”施月舞叹口气,“别跟古人一般见识,他们生来就是榆木脑袋,严肃古板是他们的特征,愚昧迂腐是他们的特色,这是古代的文化现象,我们要用包容的胸怀体谅一下他们的难处。” “总结的真精辟啊!”柳依婷称赞,然后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到时候分你一半美男,有福同享嘛。” 施月舞笑眯眯的接道:“有难就不一定要同当了。” 柳依婷翘起大拇指,“我也是这个意思啊,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咳咳。”阿朱又咳了两下,道:“王妃,王爷……” 施月舞抢下阿朱的话,“王爷里边,我觉得夏锦兮就不错啊,长的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其实不只女人的脸可以赚钱,男人也同样可以靠脸吃饭,古代就是落后。” 一谈到赚钱,施月舞就抑制不了内心的亢奋,滔滔不绝地谈论起生意经。 这么巧啊?(7) 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向她们慢慢走来。 一个高贵傲然。 一个风华绝代。 阿朱不得不再一次提醒,“王妃,圣上……”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声提醒了。 柳依婷抢过话,大声道:“阿朱你的眼光真不错,确实,夏墨兮那张脸蛋性感富有魅力,我悄悄地告诉你们啊,其实有好多宫女暗恋他呢!” 施月舞笑话她:“这么大声还叫悄悄吗?不怕被他听见治你罪啊。” 柳依婷捏了两下她的脸蛋,道:“他现在估计和我相公在哪里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呢,你当他是顺风耳啊。” 施月舞道:“以他们变态的武功,跟顺风耳也没什么区别了。” 柳依婷稍一思量,赞同道:“那倒是。” 施月舞接着帮她分析,“圣上谈论国事一般在钦衍宫的御书房,或者承天殿的内殿,你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御书房不远,所以你的话十有八九已经被他听见了,你最好祈祷他去了承天殿。” 柳依婷吃惊道:“哇,你才来没多久就摸清夏墨兮在哪里议政啦,我说你没事研究那个干嘛?难不成想当武则天啊?” 施月舞翻翻白眼,“知己知彼才能?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8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8部分阅读 能百战百胜,你不懂吗?” “我只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柳依婷想了想,小声地问:“我刚才说了什么言词过于……”她比划了一下,“那个那个吗?”夏墨兮听没听到不要紧,重要的是别被她相公听到了。 “我想……大概……没有吧。”施月舞不确定的回道,接着开始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想到一半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寒冷的声音: “有人说,要设后宫养男人。” 这么巧啊?(8) 施月舞禁不住颤了一下,立刻坐了起来,向后望去。 夏墨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依然黑色的锦袍,镶着金丝绣边,他的唇角有淡淡的笑容,散着邪魅的气息。 他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施月舞这样想着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然后。 她怔住。 轻盈雪白的纱衣上印着水墨色的莲花,那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人,晶莹无暇的美颜,脖颈处的肌肤细腻如润玉。只是表情寒冷如冰,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寒气自美人的体内沁出,空气似乎也阴冷起来。 一阵风吹过,丝绸般的长发轻轻飞扬在空中,似绵绵细水,柔雅而清静。 突然,夏墨兮横跨一步,用身体挡住美人,使得施月舞无法继续欣赏那真正的倾城之色,脱俗的气质。 夏墨兮这突如其来的一挡,不仅挡住了施月舞的视线,连柳依婷的视线也给挡住了,不仅如此,还将美人欲吐的下一句话也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是谁?施月舞眯起眼睛盯着夏墨兮,他为什么神色紧张?为什么要护着身后的美人?那个美人美的令人心痛,令人睁不开眼睛,世间任何美丽的事物在美人的面前都已经黯然失色。 柳依婷比夏墨兮还要紧张,她决定坦白从宽,承认错误,“其实……” “原来你金屋藏娇啊,既然已经有了一位绝色美女,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施月舞冷眼望着夏墨兮,语气寒冷如冰。 “咦?”柳依婷惊讶的望向施月舞,好像哪里搞错了吧!“那个……” “是又怎样?你很在意吗?”夏墨兮挑眉,眼底有些欣喜,凝视他的皇后,又道:“你不是不喜欢朕吗?那么朕藏了几个美女,又有何关系?” 辰王夫妇(1) “咦——”柳依婷吃惊的转向笑意浅淡的夏墨兮,“喂,他是……” “她是谁?”施月舞冷声问,心中忽然如洪水般涌出猛烈的危机感,来不及思考危机感的缘由,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处事原则,她现在要马上知道那个美人是谁! 柳依婷心中一喜,终于可以轮到她说话了,袖子一卷,迫不及待抢着说道:“他是……” “你以为他是谁?”夏墨兮意味深长的笑着,嘴唇勾起优美的弧度,既性感又邪魅,双手环抱胸前,道:“朕的女人吗?”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不喜欢,讨厌他。 柳依婷欲吐之话几次被阻碍,顿时胸闷不已,加上之前风尘仆仆进宫的怨气尚未发泄,这下新仇旧恨搅到一起,实在不吐不快。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夏墨兮背后之人,准备来个狮吼功,大声喊道:“他是……” “你有几个女人是你的事!”施月舞激动地冲夏墨兮吼叫。 柳依婷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施月舞给震到了,她笑着劝解道:“小声点,小声点,大家都听的见。”心中早已泪流满面,居然吼得比她还响,她服了,她服了,她不说话总行了吧! 施月舞提醒道:“希望圣上您遵守之前的承诺。”这句话冷淡而拒人千里,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她和他之间。 夏墨兮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撩起她耳畔几缕乌黑的发丝。他将头缓缓前倾,邪魅的唇瓣贴近施月舞的耳垂,她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如春风般拂上她的肌肤。 视线穿过夏墨兮的肩膀,再一次望见那个美的惊天动地的人儿。印莲纱衣轻轻被风扬起,发丝如墨如细流,柔美的令她移不开视线。 辰王夫妇(2) 想起那天,浴室里飘着薰衣草独特的香味,一个优雅迷人的身影静立在池中央,一头乌发如丝绸般亮丽,那时候,他仿佛幻化成妖。 夏墨兮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温柔地提醒她,“君无戏言,朕会遵守承诺,不过,只怕你心不由已,一心盼望朕的恩宠。”语气虽柔,话却残忍。 然而,施月舞并未听见,她看见柳依婷冲向美人,美人温柔地张开双臂,表情虽然冷淡,但若细看,眼底有至深至爱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 柳依婷一下子扑进美人的怀里,将头埋进他清凉柔软的脖颈。 “小心。”美人的声音冷如霜,细听之下又有着无尽的宠溺。他搂住柳依婷,细细察看是否撞到了腹部,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目光有点担心又有点无奈,但是极淡,好像他从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施月舞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将视线从柳依婷身上移到美人的脸上,仔细的观察,目光上下移动,细看三边。然而,无论她的脑袋有多么聪明,眼光有多么精明,眼前这个美的令人发指的美人实在不敢断言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她向前跨出一步,眼睛眯了起来,以达到聚光的效果。 她的此举,引来夏墨兮的不满。 施月舞再跨出一步,越来越好奇这个美人的性别了,一边好奇一边情不自禁向前迈出第三步。 夏墨兮心中的警钟猛的敲响,迅速出手将她拉到身后,“柳依婷!管好你的男人,不要随便出来勾引别人。”他隐忍怒意,瞪向正在撒娇的柳依婷。 柳依婷不服,转个身就要理论,“你哪知眼睛看到辰兮勾引别人啦?身为皇帝应该管好你的臣民,不要没事总来勾引我家辰兮。” 辰王夫妇(3) 施月舞一怔,果真是个男人!男人长成这样会祸害人间呵。她往旁边挪一步,想再瞧瞧那美的分不清男女的男人。 夏墨兮仿佛存心跟她做对,他也挪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施月舞被挡着,左右就是瞧不着惊为天仙的夏辰兮。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奋力去推夏墨兮,有些不高兴,大声道:“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为什么要挡着她?至少给个理由吧! “我霸道?”夏墨兮颇为不悦,倏地转身,双目深深地看着她,低吼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朕?就算朕答应不碰你,但是你的身份还是朕的女人。”他害怕,因为夏辰兮有足够的魅力使人一见倾心。 “啊……”柳依婷震惊,惊了半天后,她颇有微辞道:“施月舞,你居然骗我说没有男人,你都已经和皇兄发展成那种关系了。” 施月舞接过柳依婷的话,喊道:“怎么你羡慕啊?那我把他免费赠送给你好了。” “施月舞!”夏墨兮的双眼似有火焰在燃烧,狠狠抓紧她的双臂,仿佛要逼她将刚才的话吞回去。 “圣上,请您注意下形象,旁边有外人看着。”施月舞抬眼看他,即不惊也不慌,静静地望着他,刚才的危机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经她一提醒,夏墨兮这才自觉失态,他沉默了,却还是紧紧地握住她,害怕一松手她就会逃离。 施月舞凝视他,他的眼里是害怕失去她的惊慌。 那样一个伟岸的男人,成熟稳健,笑起来有点邪气,披散着长发又有点妖,他傲立在顶峰,俯览天下,指挥群臣,把江山牢牢握在手心,他不可以有一丝弱点,不可以展现一点点的脆弱。 辰王夫妇(4) 然而,这个不应该脆弱的君王,此时此刻却仿佛秋后挂在枝头的树叶,稍有风吹便将跌进万丈深渊。 她想继续用冷漠的口吻告诉他:请放手! 可是那三个字仿佛被石头死死地压着,任她怎么努力终究吐不出口。 “我不会走。”施月舞低下头轻声说道,不忍伤害他。 得到保证,夏墨兮终于放心了,紧绷的身体也轻松了。 他松开她,在他的指间即将离开她衣袖的霎那间,施月舞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没有看他,还是低着头,似乎在掩饰心中的在乎,低声狡辩:“呆在皇宫挺好的,是座金山呢,只要你不怕被我挖空。” “整个夏国都是你的。”夏墨兮执起施月舞白净无暇的手贴近胸口,是欣喜,是喜悦,是他至今从未体会过的心情,发自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笑了。 施月舞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抽开手,轻声提醒道:“你不要忘记先前的承诺。”如果可以,请不要爱上她,总有一天她离开的。 这时,站在一旁始终静默不语,也是挑起事端的中心人物夏辰兮终于开口了,表情冷漠,语气冷淡:“皇兄,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女人,莫要带坏依婷。” 他说话时的目光停留在怀里的爱妻身上,眼底有一种不仔细看便无法看出来的柔情,而他似乎从一开始便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在这个恰当的时机说一些耐人寻味的话。 柳依婷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指着施月舞道:“是她说要设后宫养男人,不是我。辰兮,真的不是我。” 她急着撇清关系,不然回府以后相公会和她冷战一天一夜,就是不理她,不抱她,连碰都不让她碰,她对这招最没辙,比让她下地狱还难受! 辰王夫妇(5) 夏辰兮微微低头,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他绝色的美颜、红润的唇瓣。 温润的舌尖轻舔爱妻细致的脖颈,声音阴柔带着威胁:“为夫知道此话不是出自你之口。”顿了顿,玉手轻轻滑过她的心口,只用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可是心里怎么想,为夫就不清楚了。”她真是越来越胆大,连养男人的心思都有了。 柳依婷的汗毛瞬间根根竖起,她竭力维持笑容,底气不足的回道:“我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如如如有二心天打雷唔” 夏辰兮迅速出手捂住她胡言乱语的小嘴,抬起头,冷淡地望向夏墨兮,“臣弟告退。”然后,不等夏墨兮有任何回复,他将柳依婷打横抱起,直接转身向宫门走去。 柳依婷习惯性搂住夏辰兮无暇的脖颈,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柔软的发丝随风飞舞,一袭印莲白衣衬出他冷若冰霜的气质,他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抱着此生唯一的真爱,脸上有着淡而不可见的浅笑。 他们一路走过,太监和宫女都因害怕辰王的寒冷而远远退避,但是对于他们亲昵暧昧的举动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 望着夏辰兮夫妇的背影,施月舞喃喃,“她过得挺辛苦的……”抬起头,看向那个平白无辜多出来的皇帝丈夫。 “有话要说?”夏墨兮微笑道,他想去抱她,又怕她想起先前的轻薄之事,怕她一怒之下要离宫,要离开他。最终只好忍下抱她的冲动。 施月舞道:“我不怕你。” 夏墨兮挑眉,“你有怕过朕吗?” 施月舞严肃地说道:“就算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也不怕你。” 辰王夫妇(6) 改天写一本《夫妻宝典之如何成为一家之主》卖给柳依婷,柳依婷一定是呆在古代的时间太长,思想逐渐被同化,才演变今天的怕老公现象。 立后诏书自颁布那天起没几天的时间便已下达到整个夏国。 老百姓们欢腾雀跃,尤其是有灾乱的南北地方更加欢喜,好像只要国家有了一国之后便可平息战乱,驱走灾难。就像一个家庭有人生病就结婚冲喜,而国家也需要冲喜,皇帝立后便是一件大喜事,可以冲走一切的苦难。 这天。 施月舞忽闻一阵细碎的声音,以为是春风满意楼送银子进宫了,脸上洋溢出最欣喜的笑容。 眨眼间,夏墨兮英挺魅力的身影快速跨入御书房,他似乎很生气,俊美的脸上仿佛有一层灰色的阴影。他刚一进书房便瞧见满脸笑容的施月舞向他迎来,瞬时心情好了些,正欲开口问她为何见到他就高兴,谁知施月舞急匆匆的越过他的身侧,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 夏墨兮一回身,早朝之事扰的他心情烦躁,如今又被她明目张胆的忽视,强忍的怒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吼:“施月舞——” 施月舞停住脚步,疑惑地转头望他,只见夏墨兮神色微变,快速上前几步,伸手便要抓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这一退步让匆忙赶来,差点撞上她的小顺子措手不及,本来他已经紧急收步避免碰撞,这下又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夏墨兮迅速稳住施月舞,以免她摔倒受伤,刚才就已经看见小顺子低着头向她的方向冲来,本想拉她一把,谁知她竟避之唯恐不及。 小顺子贱命没人扶,硬生生地跌了个四脚朝天,手里捧着的十几本奏折散了一地,他赶紧爬起来跪好,磕头,“奴才没长眼睛,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奴才该死。” 凤印(1) “掌嘴!”夏墨兮冷冷地下令,方才的怒火瞬间凝结成冰,空气忽然变得阴冷。 “奴才谢恩。”小顺子恭敬磕头,抬起手臂刚要自扇耳光。 突然。 施月舞迅速出手拦住了他。 他一惊,立刻缩手趴跪到地面,“奴才冒犯皇后娘娘。” “他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干嘛要掌嘴?”施月舞看向夏墨兮,眼中有不满。 “他撞到了你。”夏墨兮居高临下回望她,眼睛深的可怕。 “那又怎样?我又没受伤。”她的语气逐渐森冷,一大早刚见面就冲她莫名其妙的吼叫,这会又用他帝王的眼神看着她,迫使她臣服吗? “你现在是金枝玉叶,谁碰到你就要受罚。”他用同样冰冷的语气与她说话。 “是吗?”施月舞不屑的笑笑,“那你刚才也碰到了我,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夏墨兮沉默不答,深深地凝视她。 她的眼睛亮如明镜。 他看到她眼里强势的气魄,也望见了自己强势的身影。 施月舞也凝视着他,有时候他温柔的像个深情的情人,有时候寂寞的像个迷路的孩子,现在又回到那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孤傲,霸道,强硬。 夏墨兮的态度忽然软下来了,声音却生硬严厉:“小顺子,还不向皇后谢恩。” 如果不打破沉默,他们将一直僵持下去,总要有一个人向对方示弱,偏偏是他这个九五之尊先开的尊口。 “奴才小顺子谢皇后娘娘恩典。”小顺子向施月舞磕头谢恩,明白这掌嘴之事便就此作罢了。 夏墨兮深深望了眼施月舞,然后头也不回地跨进御书房。 他的背影看起来极其疲倦,施月舞收回目光,看向正趴在地上捡奏折的小顺子,她想了想,蹲下来问:“小顺子,早朝发生什么事了?” 凤印(2) 小顺子抬眼一瞧近在眼前皇后,忙退后一步趴伏在地,胸膛几乎贴着地面,“皇后娘娘您现在是金枝玉叶不可与奴才平视,奴才惶恐。” “得了吧,几天前你还对我大呼小叫呢。”施月舞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回皇后娘娘。”小顺子抬起头,偷偷瞄了眼御书房,悄声道:“今日早朝时,各地方官员联名上奏,要求圣上奴才不敢说。” 施月舞不悦道:“跟你们说话怎么这么累?难道还要我说一句‘本宫恕你无罪’你才肯说吗?” 小顺子呵呵一笑,“谢皇后娘娘饶恕,那奴才就大胆的讲出来了,就是要求圣上将娘娘您给废了。” “废后?”她才当了没几天的皇后,而且这几天都忙着数银子,将春风满意楼的银子往宫里搬运,清点,还没机会得罪他们吧?这就先找上门来了? “正是。” “废后的理由呢?” “就是娘娘您来路不明。” “都有些谁要求废后?” “这个”小顺子犹豫。 “不能说?是机密?还是后宫不得干政?”废话怎么这么多? “除了平安城里的大臣,其他地方的官员几乎都有参与废后之事。”小顺子的眼睛看的最明白,圣上是因为喜爱施姑娘才要立她为后,他现在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站在圣上同一阵线。 “除了平安城?这到很奇怪,我和他们从没有来往,他们又以什么理由保持中立呢?” “其实也不奇怪,前几日印大人把您就是‘皇后猜猜猜’活动的幕后大老板这件事告诉了左将军,左将军又把这件事给公布了出去,您手中握有他们的房产地契,所以他们不敢得罪您。” 凤印(3) “公布的好,公布的恰到好处。” 印无痕似乎有意在帮她,是故意将事情通过左少弈之口宣扬出去的吧?避免平安城里的大臣针对她,全国的官员如果统一要求废后,这夏墨兮也不能坚持保她的地位。 夏墨兮坐在书案前,双手抱拳支着下巴,双目微闭,似乎非常疲倦。 一叠奏折轻轻地放到书案上,小顺子又从旁边的太监手中接过热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圣上身侧,“圣上,喝口茶歇歇。” 听见声音,夏墨兮轻抬眼,他伸出右手,毫无意识地去接那杯滚烫的热茶,手指刚碰触到杯沿,一股火辣的热气灼痛皮肤。 他微一皱眉,便将茶杯猛的推了出去。 “砰”一下,茶杯摔碎了。 茶水洒了一地。 香气四散。 御书房所有太监和宫女随着碎裂声一齐跪倒,屏住呼吸,脸色瞬间煞白。 小顺子立即执起夏墨兮的右手,仔细检查手指是否被烫伤,嘴里不停的自责:“奴才没长眼睛,让圣上受惊了。” “受惊的是我!好不好!”施月舞突然出现在门口,扫了眼跪了一屋子的太监和宫女,接着看向夏墨兮:“他们又惹圣上哪里不高兴啦?” 夏墨兮一言不发凝视她,目光跟随她的身影移动。 施月舞瞥见夏墨兮脚边的碎瓷,激动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挡道的小顺子,蹲下身,手臂微微颤抖,拈起一片碎瓷,瞧了一眼,尖叫出声:“啊——青花瓷啊——” 小顺子扶住书柜勉强站稳,他上前一步,想夺下皇后手中的碎片,“娘娘,碎瓷锋利,小心扎到您的玉手。” 施月舞手捏锋利的瓷片,突然往他面前递去,大声指责:“你们不知道青花瓷的价值吗?就算皇宫遍地是宝物可也不能说摔就摔,如果不喜欢可以送给我嘛。” 凤印(4) 她打这些瓷器的主意很长时间了,每一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要是能回到现代,这些青花瓷足以使她身价倍增,她就可以脱去俗气的富翁名号,直接写上最具文化底蕴的艺术收藏家。可惜她回不去了,所以那些青花瓷依旧尽心尽职的做着本分工作。 “这种茶杯在宫里很常见,你若喜欢,朕送你十套。”夏墨兮示意小顺子等人离开。小顺子会意,带着其他太监宫女悄悄退出,轻轻把门合上。 施月舞扔掉手中碎片,站起来道:“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拿我的东西送给我,未免太小气了吧。” 夏墨兮不懂,眼神透着疑惑。 “有些事情我要和你事先说明。”施月舞随意翻开书案上一本奏折。 夏墨兮看向她玲珑小巧的手指,她的手指快速翻阅国家最重要的官文奏折,一本翻完接着下一本,速度极快,好像只是无聊而随意耍玩。 他并不指责,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有言在先,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因为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分彼此。”她抬起头,笑道:“你有异议吗?” “朕说过,整个夏国都是你的。”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他没有任何异议。 “接下来就是,”施月舞将刚才小顺子抱来的一叠奏折一本不落的快速翻过,接着又去翻夏墨兮批阅过的那叠奏折,边翻边道:“我的钱还是我的钱,因为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身为女人总要为将来打算,这个可有异议?” 夏墨兮突然按住她灵巧的手指,沉声道:“你在找什么?” 施月舞将他有力的大掌轻轻推掉,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圣上的字实在太漂亮了,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拿起奏折,指着最后一个“准”字:“看,多秀气的一个字,还很精致,赏心悦目。” 凤印(5) 夏墨兮瞥了一眼,冷声道:“那是印无痕的字。” “怎么会呢?”施月舞的笑容瞬间僵住。 夏墨兮夺下奏折,瞥了眼上面的内容,然后合上放回原位,他压住那一叠奏折,仿佛要压住内心的疑虑,“各地的奏折交由六部进行审批,再由朕裁夺,六部拿不定主意时才由朕批示。” “也对,否则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施月舞张望那一堆仿佛山丘的奏折,“可是六部拿不定主意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多。”刚才翻过去的那一叠都没有审批的迹象,难怪他总要挑灯到深夜。 “你到底想找什么?”夏墨兮抬起她的脸蛋。 施月舞望向他深邃的眼眸,仿佛有一层雾蒙蒙的灰色气体,萦绕在他的眼眶中,他似乎非常的疲惫。 胸口忽然有些烦闷,她下意识地按向心口。 夏墨兮目光慢慢移到她按住心口的手掌处,似乎想到些什么,却理不清头绪。他微微皱眉,好像她经常会做这个动作,会长时间的用手去按着胸口,是习惯性动作?还是另有隐情? 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那幽深的好像即将看穿她的目光,施月舞心颤,立即将手移到别处,冷淡地说道:“我只是想找找你摔茶杯的原因。” 夏墨兮怔住。 碎裂的茶杯依然静静地散落在地面。 茶水早已冰凉,却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 施月舞突然感到心虚,害怕他精明的头脑揣测出自己奇怪的心思,忙又补充道:“因为你摔出来的声音太响,惊扰到我数银子,害我数错了数字,结果白白忙碌一个时辰,一会还得重头开始,你知道耽误我多少时间吗?” 双手霍然握住她的双肩,他的手指微微在颤抖。 凤印(6) 心,仿佛也在颤抖。头微微前倾,目光逼视她,低哑的声音自咽喉蹦出:“告诉朕,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宫里?” 来路不明!仅仅这一条理由,整个国家的官吏都仿佛疯了似得上奏,劝诫,暗示他——废后! 人言可畏,人心将动摇。可是,有谁知他的心?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抛开一切疑虑和顾忌,就是要留她在身边。 “我是……”施月舞看着夏墨兮似要迸出血丝的眼睛。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呢? “为什么不说下去?”轻轻摇晃她的双肩,越是隐瞒,他会忍不住产生怀疑。 “我……”施月舞欲言又止。说她来自遥远的未来,来自另一个空间,谁会相信?即使夏墨兮信了,那么群臣呢?真正攻击她的人是那些群臣,只有让他们相信了,才能剔除后顾之忧。 “为什么不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有什么事是朕不可以知道的?”夏墨兮逼近她,两人近在咫尺,彼此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 施月舞被他逼的有些心慌,将视线从他眼睛上往下移去。 她看见他性感的双唇,优雅的唇线,唇瓣是淡淡地粉色,光鲜润泽,仿佛抹了一层甜美的蜜汁。 想起那天他霸道的掠夺,如果,如果他能温柔一点,是不是可以尝到蜜汁的清甜?想到这里,施月舞的脸颊刷一下绯红,像两朵艳丽的玫瑰突然盛开,赶紧将他推开,按住心口,心跳的好快啊。 夏墨兮诧异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她似乎很紧张,两抹晕红增添俏皮可爱的灵气,忍不住想亲吻她—— 害怕她生气,所以为了使自己的欲望不那么强烈,他逼自己漠视那令人心动的娇态,别开眼,冷冰冰的问道:“你怎么了?” 凤印(7) 施月舞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好热呀!她也别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回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夏墨兮态度冷硬。 他僵硬地朝门口走去,御书房里忽然变得燥热,他需要到外面透透凉气,赶走体内突来的欲火。他非常痛悔当初为何要保证不碰她!这个皇帝当了又有何用?连丈夫最基本的权利都无法行使,可是“君无戏言”又让他不得不遵守诺言。 “等等。”施月舞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温软的气息自薄薄的衣袍传入肌肤,记忆一下子被打开,柔软的双唇,甜蜜的香舌,那夜,她温香的娇躯,美好的令他神往。 夏墨兮身躯陡然一僵,“你若还想要朕信守承诺,就赶快放手。”嗓音沙哑,似在艰难地忍受着人间疾苦。 “放手可以,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施月舞改抓他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朕不走,你说吧。”他立在原地,背脊僵硬,不敢回头去看她。 “除了要求废后让你烦心外,”施月舞停顿,似乎在做思想斗争。他眼里的疲倦之意令她心有不忍。抬起头,看着高贵的背影,“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和我施月舞有关,让你左右为难,无法定夺。” 夏墨兮紧握拳,倏地回身望住她,双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眼神复杂古怪,片刻过后,终是一句话也未道出。 “就算不告诉我,我还是有办法知道。”施月舞松手,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不是威胁,只是想让他了解,刻意的隐瞒对她无济于事。 “是母后。”夏墨兮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然后呢?”施月舞浅浅一笑,等他把话说完。 凤印(8) “你会不会怪朕将你陷入险境?”是他过于冲动未考虑周全,后宫争斗源于女人多,立后之时另外又册封了五个女人,他应该只留下施月舞一人在身边。然而册封已下,已回天乏术。 “你又没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陷入险境了呢?”她的出生就是险境的开始,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夏墨兮怔了怔,“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是皇帝是我的丈夫,而我是皇后,一国之母,这么大的权利和地位,为什么要怕呢?”施月舞说的轻巧,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担心我,就把我废了,让我离开皇宫,这样,就没有人视我为眼中钉而害我了。” “不行。”夏墨兮脱口拒绝。他要她在身边,就这么简单。 “那你说说看,太后她想怎么对付我?” “她现在是你的母后……”夏墨兮有些害怕,她应该没有害人之心吧? “那么,母后想怎么对付我?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就算她在怎么居心叵测,也改变不了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还是要尽一份孝心的对吗?” “是。”他承认,实际上,母后并没有养他,夏国的皇子一旦出生便交由奶娘抚养,从此与亲生母亲几乎陌路,但是…… 夏墨兮又道:“母后为人贤德,有时只是闹些脾气,朕怕的是,有人会利用母后的权利陷害你。” “那我就用你的权利保护自己。”施月舞笑靥如花,开玩笑地说道:“你说圣上和太后,哪个比较大?” 夏墨兮没空理会她的调皮,郑重地说道:“明日母后设宴,宴请各宫皇妃,要小心。” “那件事呀,我正准备推掉呢。”施月舞轻松笑道,没有赚头的饭局没有动力赴约。 凤印(9) “不行,你一定要去。”夏墨兮蹙眉道:“朕会送你一个人,有他在,你不会很危险。” “不会很危险的意思就是,还是会有危险的是吗?”施月舞笑了,话锋一转,责问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除了我,另外还册封了五个佳丽养在后宫。” 夏墨兮怕她误会:“这件事是因为……” “我话还没说完呢!”施月舞开始算起账来,“她们每个人每个月除了吃的喝的穿的,另外还要额外发放月钱,每个娘娘身边至少有十个太监宫女侍候着,这十个太监宫女的月俸加起来又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这还不要说逢年过节你还要赐点什么珍珠玛瑙,名贵药材。你知不知道就粗略估算一下,每年花费在一个娘娘身上的银子至少要上千两!” “原来你是指这个。”夏墨兮失望,还以为是她吃醋了。 施月舞道:“当然不只这些。” 夏墨兮期待地望着她,哪怕有一点点地在乎他,他都会非常非常的开心。 施月舞谴责道:“一千两银子可以救活多少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老百姓!”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有善心之人。只不过,与其将银子送给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在深宫无所事事的娘娘,倒不如用以救济贫困的老百姓,至少他们的生活有了保障,还能纳税为国家做出点贡献。 “朕以后会注意的,逢年过节免去一切赏赐。”夏墨兮微笑,她虽然贪财爱财,但心存百姓。至于她是准备用别人的钱救济百姓,还是顺便抽点利润都不重要,只要那颗心是善良的就可以了。 “光免去赏赐还不行,平日的开销也得省。”施月舞认真讲道。将各宫妃子的银子控制到底线,彻底断绝她们的财路,这样就没办法贿赂他人,也就找不到人替她们跑腿、监视、打坏主意。 凤印(10) “你是后宫之主,这些事情全凭你一句话。”夏墨兮侧过施月舞,走向书柜,食指轻轻挑开其中一扇柜门的锁扣,拉开柜门,里面有一只约莫拳头大小的金色小包裹静静耸立在架上。 将它捧出,送进施月舞的手心,优雅地笑道:“你那天生朕的气,不愿意接旨,所以小顺子将它拿给了朕,现在,朕把它交给你。” “是什么?”施月舞诧异地瞥了两眼夏墨兮,见他不打算回答,她才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里面是一只金雕细琢的木盒,她又打开盒盖,视线中赫然出现色绿如蓝的凤凰。 施月舞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深,也越来越j,“这块玉可是上好的货色。”她左右翻看,爱不释手:“有些年代了,不过越久越值钱。” “这是皇后才有资格掌管的凤印,是统御后宫的象征。”夏墨兮正声道。声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直达天庭。稳健低魅的嗓音似乎从天空又传入人间,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施月舞就是他夏墨兮钦定的皇后,现在是,将来也是,无人能改变。 施月舞突然盖上装凤印的盒子,直视他道:“明天我会按时赴约,但是,你要帮我请一个人来。” 翌日。 皇贵妃、德妃、贤妃、淑妃、贵妃,都早早地赶到太后的永孝宫赴约,唯独施月舞迟迟未到。 等待之际,太后便与皇贵妃南柯交谈,问了些南柯的曾爷爷南锐盟的近况,谈到高兴之处掩嘴微笑。南柯的性子向来如男孩般豪迈,与太后交谈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或怯懦,两人相谈甚欢。 其他四位娘娘插不上话,只能干等着,这个局面一直维持到门外的太监喊出: “皇后娘娘到——” 太后面色一沉。 制造身份(1) 紧接着太监又高喊: “辰王妃到——” 太后面色沉了又沉,依婷怎么来了呢?这种后宫女人的明争暗斗不适合胎儿的成长。 依婷是她最宠爱的儿媳,有时宁愿不要儿子夏辰兮,也不能没有儿媳柳依婷,只是柳依婷似乎不怎么喜欢她。 施月舞和柳依婷同时跨过门槛,同时立在正厅门口,望向六张惊讶的脸蛋。 柳依婷悄声道:“我们没有排练过,真的没问题吗?” 昨晚接到夏墨兮的秘密通知,要她上午进宫一趟,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忍不住好奇想来看看施月舞,这一来才知道原来是施月舞有求于她。 施月舞轻声回道:“这种事要什么排练?就是胡编乱造,骗得太后相信就成,她不是很喜欢你吗?爱屋及乌,我就靠你了。” 柳依婷得意道:“是吗?看来你这个皇后混的不怎么样。” 施月舞睨视她:“我听说你是夫管严?” 柳依婷不高兴地说道“我是谦让,谦让懂吗?” 施月舞淡淡道:“听说你特别不喜欢太后。” “不是不喜欢,只是对付起来有点头疼,你消息挺灵通的嘛?”柳依婷望着依然呆愣中的六人,悄悄指指施月舞的脑袋,声音细如蚊蝇:“她这里有点问题。” 施月舞微微挑眉:“你辰王妃的大名整个皇宫大到总管太监,小到茅厕总监,随便拉一个出来连你家蚂蚁窝在哪都能明确指出。” “有这么夸张吗?”柳依婷疑惑地转头看她。 “骗你的,没那么夸张。”施月舞一出手将她脑袋移回原位,“开始吧,这个人情以后双倍还你。”柳依婷是唯一知道她背景的人,也是唯一能帮她制造背景的人。 制造身份(2) “嗯,不过我能不能临阵脱逃?”柳依婷往后退了一步,“前面这几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厉害。” 施月舞笑笑,神态柔和似冬日里的阳光,她轻声保证道:“放心吧,如果有危险,我施月舞顶下所有罪名,绝不会牵连到你。” “不要这么悲壮嘛,你现在的情况比我当初的好很多了。”柳依婷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小声地说道:“夏墨兮对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连青龙都送给你了,他可是夏墨兮的贴身护卫,虽然我一直不懂他哪里贴身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往那一站,代表了就是圣上。”唉!她的春风满意楼就这样少了个免费帮工。 施月舞斜了眼清晨向她报道的青龙,此人实在太头疼了,仗着会点武功,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她甚至进了茅厕,准备爬窗逃跑,结果爬了一半就看见青龙那张瘦黑的长脸,冲她露齿微笑,严重怀疑这是夏墨兮派来监视她用的。 青龙笑的有些尴尬,昨夜接到密旨,连夜进宫。然后,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眼前这位皇后的贴身护卫了。这皇后真是太难缠了,无时不刻不想着法的准备从他眼皮底下开溜,他是来保护皇后安全的,不是来陪她玩捉迷藏的。 愣了半天的太后终于有了反应,她站起来,向柳依婷招招手,“依婷呀,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坐到母后这里。” 宫女春兰立即添上凳子。 施月舞和柳依婷款款落座。 柳依婷刚一坐下,“啪!”重拍桌面,大声喊道:“春兰,给本王妃拿套碗筷!”当着几个娘娘的面,她这个辰王妃可不能落后于人,威严要摆,威性要树。 制造身份(3) 施月舞刚拿起筷子,被她这么突来的一声吼,惊地筷子没拿稳,一下子又落回了原位,其他人皆是一震,感觉辰王妃来势汹汹,好像不安好心。 太后对柳依婷宠爱有佳,向来不在意她的没有规矩,反而担心的问道:“依婷,怎么啦?是不是跟辰儿吵架了?”想想也是,否则依婷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进宫了呢? 施月舞向她靠过去,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干嘛啊?”这么激动! 柳依婷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不知刚才有没有把她的爱情结晶给吓到了。她认真地回道:“我刚才仔细一想,想通了。” “想通什么?” “这不仅仅是你的权力之争,这还是一场古人和现代人的较量,也就是面子的问题,你放心,我们双剑合璧一定会赢的漂漂亮亮。”柳依婷偷偷告诉她。 “不,我想你太冲动了。” “春兰一套碗筷!”柳依婷头一甩完全不理会施月舞,她朝太后笑道:“母后我跟你说些事情。” 太后好奇的问:“什么事情啊?” “母后,我和小月……”瞥见施月舞正瞪着她,柳依婷赶紧重新来过:“母后,是这样的,我和月舞正商量着由谁告诉你那件事。”“小月”这称呼不是挺好听的吗?还能增加彼此亲密度。 太后诧异地瞥了眼施月舞,“你们认识吗?” 施月舞点点头,浅笑道:“我们从小就认识。” 柳依婷伸出脑袋,补上一句:“一起长大的。” 太后怀疑道:“依婷,哀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她呀?”她又仔细打量施月舞,眉清目秀,有几分典雅的气质,确实比南柯更有母仪天下的韵味,墨儿的眼光是不错,太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制造身份(4) 施月舞用腿轻碰柳依婷,斜瞪她一眼,赶紧向太后解释:“我们两家住的远,每年会有几天时间到对方家里拜访,所以也算是一起长大。”她没事干嘛又蹦一句出来? “是这样啊?”太后将信将疑。 “她是我家远房亲戚。”柳依婷将两人关系拉进一步。 施月舞点头。 柳依婷又道:“这层亲戚关系?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9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9部分阅读 系很复杂……” 施月舞脑袋“嗡”一下,立即踢了柳依婷一脚,要不是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一定狠狠地捏死她,纯粹没事找抽! “这……有什么复杂的?”太后疑惑。 “就是远亲,关系挺远的,追溯起来就很复杂了。”施月舞忙堆笑解答。 “是啊,是啊。”柳依婷连连点头,她已经被施月舞警告两次了,这次一定要慎重回答:“她是我娘家二表姑的三表婶的儿子的舅舅的外甥的堂弟的亲戚家隔壁的那条狗……” “啊!?” 太后惊地朱唇圆张,已能塞进一只鹌鹑蛋,酒桌上其余几位娘娘同样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惊望施月舞,难道她是白狗精幻化成|人形故意来勾引圣上? 施月舞差点气绝身亡,马上矫正道:“是那条狗的主人。”这女人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对,对,狗的主人。”柳依婷连忙附和,刚才太激动想着既然要复杂,就索性复杂到底,那话说的一顺口就忘记停下来了,她赶紧解释,以免被人误会:“其实那条狗……” “其实那条狗聪明乖巧又通灵性,所以我们俩对它一直念念不忘,每次一想到小时候就会不由自主想到那条狗。”施月舞抢过话,顺着接了下去,绝对不能再让柳依婷有说话的机会,到时候不是柳依婷帮助她施月舞度过这次难关,而是她施月舞要忙着替柳依婷圆谎。 制造身份(5) “狗儿确实讨人喜爱,哀家小时候有一条小白狗,还给它取了个名儿叫阿旺。”太后回忆起童年往事,不由得心里发酸。 “这么巧啊?”柳依婷脱口而出。 “我们那条叫旺财。”施月舞来不及阻止,只好紧跟一句。 “你是不是周星驰电影看多了?还小强呢!”柳依婷奇怪地看着她,干嘛老抢话讲? “那你的‘这么巧’是巧什么?”施月舞鄙视她,“你到底来干嘛的?”她还真能扯!竟开始聊起狗来了。 “我想说我家小时候也养过一条小白狗。”柳依婷无视她纠结的表情,她看向太后,认真地说道:“母后,月舞这次来平安城寻亲,就是寻我这个亲,因为我不在平安城所以她找不到地方,误打误撞就跑到了皇……宫……”她说到最后,脚被人踩了一下,力道不大,刚好提醒她,她又说话不经过大脑了。 旁边的贤妃鲍珍珠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谈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忍不住讥笑道:“皇宫禁地,误打误撞就能进得来吗?” “对,贤妃言之有理。”太后微微皱起眉头,责怪道:“依婷,是不是墨儿托你来帮施月舞说情?” 柳依婷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向施月舞求助。 施月舞翻翻白眼,当她是神仙吗?每一句都能糊弄过去? 柳依婷无奈,只得自己圆谎,乱编一通,“她误打误撞跑到了皇宫的墙角下,遇见了风流倜傥的圣上,展开了一场缠绵的邂逅,两人一见倾心,无法自拔,圣上从此再也离不开她,于是就把她带进了皇宫。” 施月舞惊得哑口无言,这种谎话都能编得出?可是,为了顺利解决这个来路不明的问题,她只好忍了。 制造身份(6) 太后疑惑道:“这事没听墨儿提起过呀。” 柳依婷镇定道:“皇兄还不知道月舞是我亲戚嘛,所以他有顾忌,生怕你不答应他和月舞在一起的事情,所以我回头还要和他说一声呢。”回头就让施月舞自己去说了,她不管了。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恍然大悟,拉起施月舞的手,瞬间变得亲热起来,“孩子,怎么不早跟哀家说呢?哀家真是错怪你了。” 太后喜爱柳依婷之心已非常人所能理解,当年因为夏辰兮命在旦夕,她不愿柳依婷受苦,便有意将她改嫁给夏锦兮。 只叹柳依婷的母亲只有这唯一的女儿,否则她早就将夏墨兮和夏锦兮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这会施月舞与柳依婷关系这般亲密,她爱屋及乌,自是打心底开始倾向与施月舞。 这场宴会,原本太后打算和几位儿媳彼此熟悉,哪知到最后她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施月舞身上,而且越看越欢喜,无论是容貌和气质,还是谈吐和头脑都相当满意。只是,这中间有一半是施月舞装的。 其他几位娘娘顿时被冷落了下来。 整个宴会只剩下太后的好奇询问和施月舞游刃有余的回答,柳依婷不敢再插嘴,只是默默的吃菜,然而,她一转头,发现坐在旁边的沈清清,她忍不住吃惊地叫道“你也是皇妃吗?你看起来好小。” 夏墨兮居然有恋童癖! 施月舞听见声音,淡淡瞥向沈清清。她似乎有些害怕,双目如清水般不含任何杂质,望着柳依婷惊讶的表情,有些怯懦,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态。 太后听了不禁喜道:“这孩子还年轻,再过几年也是风华正茂,男人嘛总喜爱年轻一点的,墨儿也不例外。”她为自己体贴的想法感到自豪。 制造身份(7) 柳依婷同情地望了眼施月舞,然后继续与沈清清攀谈。 施月舞左手撑住下巴,右手食指轻敲两下桌面。 算了!就让柳依婷和沈清清两只单细胞动物聊天去吧,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们也算是找到同伴了。 只是…… 她一一扫过酒桌上其余的妃子,原先那一道道深不可测的目光一直瞅着她,方才太后说了那一番话,竟是不小心将那些目光引到了沈清清的方向。 皇贵妃南柯、德妃凌兰、贤妃鲍珍珠、淑妃尹妙淑、贵妃沈清清,这五个人施月舞都认得,除了妙淑,其余四位都有过交流。 施月舞瞥向南柯,南柯的性格不拘小节,容貌英气逼人,给人一种讲义气重情谊的感觉,深得太后喜爱。她的笑容中总有几分不输人的自信,望着沈清清的感觉似乎事不关己,她只是凑热闹。 施月舞的眼神慢慢移向凌兰,自从受封以后,她就没有看望过她,凌兰的姿色是她们中最美丽优雅的女孩,温婉娴静,即懂得人情事故,又知道忍耐,她若退一步便会成为真正能辅佐夏墨兮的贤惠妻子,但若进一步她将会掀起血雨腥风使得后宫不得安宁。 凌兰感觉到施月舞的目光,转而看向施月舞,她微笑点头以示礼节,依然是温柔贤惠的神态。 这时,鲍珍珠眼含怒气的萧杀眼神骤然望过来,仿佛一支凌厉的羽箭将施月舞和凌兰相视而笑的视线倏然截杀,凌兰不解地看向鲍珍珠,而施月舞直接无视,望向妙淑。 妙淑的表情平淡无波,她的坐姿端正,举手投足皆表现出大家闺秀的内敛,她看着沈清清的眼神竟是不知她有些什么心思。 施月舞心有疑虑,妙淑姿色并不出众,能进入候选佳丽已属不易,为何还能被册封为淑妃? 制造身份(8) 施月舞有意无意地打量眼前这几个妃子,然而,正当她在思考她们各自会做出些什么惊人的举动时,只听旁边的柳依婷兴趣盎然地笑问沈清清:“圣上有没有临幸过你啊?”那笑容贼溜溜地。 噗—— 施月舞在一瞬间思维阻塞,很想吐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鲍珍珠抓到把柄,立即向太后告状,“太后,臣妾听说皇后这几日,夜夜留宿钦衍宫,一人独占圣上。” 施月舞微一蹙眉,正想回击时—— “皇后,”太后目露威严,“身为后宫之首,应该以身作则,钦衍宫是夏国历代皇帝的寝宫,从不曾有过哪位妃嫔留宿,圣上日理万机,作为妻子你应该知道他肩负的重担,总要留给圣上一些休息的空间,怎可让他夜夜操劳。” 众人一听,皆有异色,太后虽然神态和语气皆有责备的意思,可是这话却有纵容皇后独占圣上的意思。 南柯笑容带着自信,她坐在太后身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凌兰浅笑,柔婉乖顺,她一言不发,只听而不言语。 妙淑至始至终表情平淡,瞧不出有什么心思。 沈清清生性单纯,后宫之斗于她来说太过复杂,她只是坐在一旁宛如一盆珍贵娇嫩的花树。 只有嚣张跋扈的鲍珍珠不服太后之言,她语气有着浅淡的怒气,“太后,皇后一人占着圣上,难道要我们几个姐妹一辈子守活寡吗?那还不如将我们谴出宫,另寻良人。” “放肆!”太后出掌重拍桌面,震怒道:“你们既已嫁入皇家,一辈子就只能是圣上的女人,若哀家再听到任何言辞不当,有辱皇家的话,哀家就不客气了!” 鲍珍珠浑身一颤,瑟缩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制造身份(9) 这场宴会最终再死一般的寂静中结束。 施月舞首先得到了太后的信任,然而,正如柳依婷所言,她多灾多难才刚要开始。 “夏墨兮——” 施月舞的吼叫声从花园一直喊进御书房。 夏墨兮正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是一张紫檀木棋盘,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沉浸在与自己的对弈中,听见施月舞愤怒的叫声,他并未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了?” 施月舞三两步走到他旁边,接过小顺子端来的热茶,轻抿一口,又递还给小顺子,道:“烫了。” 小顺子恭谨地接过热茶,站到一边用扇子慢慢地扇去热气。 “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安排个人监视我?”施月舞双手扶住棋盘两边,脑袋微微伸出,目光狠狠盯住夏墨兮。 “嗯?” “就是青龙。” “青龙专为保护你的安全。”夏墨兮淡淡道。 施月舞再次接过小顺子递来的热茶,茶水已温,她喝了一大口,道:“把青龙撤走。” “不行。”夏墨兮一口拒绝。 施月舞将茶杯重重搁上棋盘,溅起几滴茶珠,染湿了棋盘上交错的棋子,她大声责骂:“你说过,除了立后诏书不能撤以外,其他事情你全都会答应我,现在这算什么意思?”她不要任何人跟着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秘密。 “朕要保护你。”夏墨兮深深地望着她略有怒意的双眸。 施月舞微一怔,突然发现他很奇怪,似乎将自己藏的很深,深的已经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问?”夏墨兮浅浅地微笑,笑容里少了份邪气,多了些敷衍。 “你有事情瞒着我。”她的心里,莫明地感到不安。 制造身份(10) “是吗?”夏墨兮轻描淡写,他扔下下了一半的棋局,缓缓下榻,冷淡道:“朕和你什么时候亲密到可以相互倾吐秘密的地步了?” “呃?” 习惯了他的霸道,他的情,突来的冷漠以对反而让她不适应,她望着夏墨兮渐行渐远的背影,显得陌生异常。 “等等!”施月舞喊住他,“你要去哪?” 夏墨兮正往御书房门外走去。 她瞥了眼书案上一动未动的奏折,以往的这个时辰他应该在批阅奏折,一直到深夜。 “你很在意吗?”他并未回头,立在门槛处,望着寂静无声的院落。 那盆栀子花被细心地呵护在阳光里,轻柔的风将清雅的花香吹散在空气里。 “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而是……”而是什么呢?施月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感到害怕,好像黎明前的黑暗即将来临。 “宣和宫。”夏墨兮淡道。 “什么?”施月舞听不明白。 “朕今晚在宣和宫留宿。”说完,夏墨兮头也不回地离开御书房,小顺子急急地跟在后面。 “宣和宫……”施月舞喃喃。 她想告诉他,太后已经放下戒备了,可是,还没有说到这件事情上,他怎么就离开了呢?身体不自觉地瑟缩在软榻上。 下了一半的棋局没有生命,却似有生命。 棋盘上的茶,早已凉成冰。 施月舞忽然如梦初醒,她大叫一声:“小顺子!” 回答她的是寂静的空气。 静悄悄地,御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施月舞苦涩的笑了笑,小顺子跟着夏墨兮一同去了宣和宫。 ……“朕今晚在宣和宫留宿。”…… 夏墨兮的声音仿佛阴魂不散,久久回绕在她耳边。 搬去凤衍宫(1) “去就去了,都是你的女人,你爱去哪里又关我什么事……”施月舞卷缩成一团,靠在软榻的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过去几秒。 小顺子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冲到施月舞面前,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问了声:“皇后娘娘,您喊奴才呀?” “是啊,我想问你……”施月舞恍如失魂落魄,但马上精神一震,睁大眼睛,略有惊喜地问道:“你们没走吗?” “我们?哦,是,圣上已经摆驾到了宣和宫,奴才是奉圣上之命来通告皇后娘娘。”小顺子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奴才刚到外院,就听见您喊奴才,所以奴才就跑了过来。” “是这样啊。”施月舞失望,“要告诉我什么事?” “圣上让您马上搬去凤衍宫。”小顺子恭谨道。 “为什么?”施月舞惊讶。 “这个……因为皇后历来居住凤衍宫,这是……规矩。”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回话。圣上会不会太狠心了一点?刚才一进御书房瞧见皇后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这个太监都萌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施月舞并未答话,她伸手去拿那杯凉透的茶水。 小顺子眼明手快,抢先一步夺过凉茶盏,“娘娘,茶凉伤身,奴才再给你沏杯新茶。” “不用了。”施月舞拒绝,缓缓下榻,“宣和宫里的是南柯吧。” 小顺子放下茶盏,赶紧扶了施月舞一把,恭谨地回道:“正是皇贵妃的寝宫。” “是谁要求圣上留宿宣和宫的?”施月舞向书案走去,不会是太后,那会是谁呢? 搬去凤衍宫(2) 小顺子谨慎地跟在后面,“娘娘这个您问倒奴才了,自然是圣上想去便去了,哪有人敢要求圣上晚上上哪宫娘娘那儿留宿呀,那是胆大包天,要受罚的。” “那为什么是去宣和宫,”施月舞转个身,神态淡漠的看着小顺子,“为什么不是去其他宫里?” 小顺子讨笑道:“娘娘您搬去凤衍宫后,奴才会想法子让圣上常往您宫里去。” 刚才他回钦衍宫时,途中巧遇辰王妃,辰王妃是这么交代他的:要圣上多多进凤衍宫,直到皇后怀孕,他小顺子就功不可没了。 一路上他仔细思考,圣上本就喜爱皇后,现在辰王妃又护着皇后,那他帮着皇后准没错。 施月舞淡然道:“你废话太多了,小扇子呢?今天一天没看见他。”她来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各地的奏折,夏墨兮有个很好的习惯,他会将批阅过的奏折和已阅但未批的奏折放到右手边,可今天右边却一本也没有。 “回娘娘,小扇子已经调去凤衍宫晋升为凤衍宫总管了,这会该是在那打点了,您身边有青龙护卫,不会有什么问题。” “行,你去宣和宫侍候圣上吧。”施月舞双手飞快翻过一本本堆积如山的奏折。事情还是那几件事情,北灾南乱加废后,想来其他事情都由六部处理了吧。 “那娘娘……”小顺子犹豫了下,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回凤衍宫?” 这是什么!?施月舞眼神微变,在一本奏折的中间赫然出现一封信函。她拿起来上下翻看,洁白的信封上并无任何署名,她欲拆开时,小顺子突然出手拦住了她。 “娘娘,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施月舞轻笑,“哦?这么说,”她扬了扬信函,“这里面写的是连皇后看了都要被牵连的大事啰?” 跟踪(1) 小顺子退后一步,弯腰行礼,“这些奏折圣上尚未阅览,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圣上不知,奴才更不知,只不过,既然有人将信函夹进这重要的折子里,自然是一件天大的要事,普天之下,除了圣上,谁动过这封密函都会被牵连到信中所述之事,哪怕是太后也不例外。” “如果我非要瞧一瞧呢?” “娘娘,您听奴才一句劝,奴才虽然年轻但在宫里有些年了,知道的看到的都比您多,在宫里无论是当主子的,还是当奴才的,都要蒙着眼睛,捂着耳朵过日子,求一个置身事外,安稳度日。” 施月舞看着一脸担忧的小顺子,沉思片刻,便将信放回原位,“啪”的合上奏折,“我不看就是了。” 小顺子松了口气,讨笑道:“那奴才送您回凤衍宫?” “嗯。” 是夜! 宣和宫里灯亮如白昼,宣和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笑容挂面,圣上正与他们的主子在花厅用膳,这用完膳之后做些什么,他们心里自然都清楚,若皇贵妃第一个怀上龙子,那地位将盖过皇后,主子的地位就意味着他们奴才的地位,主子好便是他们当奴才的好。 花厅。 几碟小菜,一壶小酒。 妖娆的花香弥漫进空气。 南柯一袭鲜红色薄纱软裙,曼妙的娇躯在半透明的纱衣下若影若现,她执起酒壶,斟满一杯,递送到皇帝面前,爽朗一笑,“圣上,请!” 夏墨兮如夜的黑眸深不可测,他轻轻抬手,接下南柯的酒杯。 两人手指相触。 南柯内心一紧,她注视夏墨兮。 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黑袍沉稳,神态沉静,他身上有着尊贵的气质,有练武之人刚美的体魄,又有读书人儒雅之气,深邃的眸子使人沉沦。 跟踪(2) 她自小如男孩般成长,家里的武馆中全是男人,早已忘却自己是女儿身,但见眼前如夜如魅的夏墨兮,内心深chu女子的羞涩感油然而生。 她赶紧抽回手,脑海乱作一团,不敢再望夏墨兮英俊的五官,却又忍不住往他身上偷瞄。 夏墨兮见她忽然的转变,微微一怔,他放下酒杯,与她交谈,“你不适合穿这类衣裙。”声音低沉而魅惑。 今日早朝结束后夏辰兮的一番话令他非常在意——所以从今晚开始,他要逐一了解他册封的这六个女人,各自都藏了什么心机。 南柯瞧了瞧身上的衣裙,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些事情,臣妾不懂,丫头们怎么帮我打扮,我就怎么穿了。”娘从小就未教她女子该有的举止,穿衣打扮更是一窍不通。 “那些事情”夏墨兮自然明白是哪些事情,而他并非真的要来与她行夫妻之礼,他换个话题道:“那日选妃大赛,母后赞赏你的武艺卓越,朕未能有幸欣赏,今夜是否能为朕在献当日的风姿呢?” 他的话刚说完,小顺子匆匆闯入花厅。 夏墨兮悠悠转头,看着他,“何事?” “是……”小顺子暗咽口水,看了眼南柯,把话咽回了肚中。 南柯立即明白过来,小顺子要说的事不想让她听到,她缓缓立起,福了福身,“圣上,臣妾献丑,先去换身衣装。” “嗯。” 夏墨兮微微点头。 南柯得到应允,移步向内室走去。 夏墨兮淡淡地问:“她如何了?” 小顺子轻声回答:“奴才一到钦衍宫就看见皇后娘娘的样子好像有点失魂落魄。” “是吗?”夏墨兮的心猛得一揪,语气略显忧虑,“后来呢?” 跟踪(3) 他并非要驱赶施月舞离开钦衍宫,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妨,御书房藏了太多的国家机密,况且历来皇帝与皇后不住一宫。 她……不知会不会生气…… “后来娘娘去翻看奏折……” “朕不要听这些,朕要知道她的表情,她的话,还有……”她心里的想法。 最后几个字他并未道出,夏墨兮紧紧握拳,为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紧张,而他依然保持着王者的气魄,那是由内而外,根深蒂固,无法抹灭的气质。 小顺子想了想,道:“娘娘问了奴才圣上您为什么要到宣和宫,而不去其他宫。” “你怎么回答她的?” “奴才就说,圣上您想去便去了。”小顺子懂得夏墨兮的心思,紧接着又道:“奴才还说,等皇后娘娘入住凤衍宫,奴才会想办法让圣上您多往凤衍宫去。” “她什么反应?”语气中有着隐忍的感情。 小顺子立即胯下脸来,“娘娘说奴才废话太多了。”他怕夏墨兮心有不悦,赶紧接上一句:“后来奴才亲自送娘娘回到凤衍宫,一路上娘娘并未说什么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墨兮脸色黯然。 她的心里是有他的,否则那日不会瞧见美若天仙的夏辰兮就全身防备,更不会在他摔碎茶杯的时候赶来询问他为什么碎杯,而今日也不可能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是她不懂自己的心,还是她害怕自己的心? 可是,他不敢强迫她,稍微过激的行为,似乎都能将她撕碎。 小顺子见圣上神色突变,立即补上一句,“圣上,您不要担心,娘娘一回到凤衍宫,看到您赐给她的那颗夜明珠,高兴的不得了。” 跟踪(4) 那夜明珠自立后当日便送到凤衍宫,只是皇后一直不曾到过凤衍宫,也就不知道了。 夏墨兮微一挑眉,“高兴的不得了!?” “是啊,是啊。”小顺子连连点头,咧嘴笑道:“娘娘当时拿着夜明珠,那笑容一扫所有的阴霾,一下子雨过天晴了,开心的好似过大年。” 夏墨兮微有怒意,“她拿着夜明珠很开心?”在她心中,他就比不过一颗夜明珠吗? “是……是啊……”小顺子笑容僵住,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圣上不高兴了,“娘娘……娘娘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夏墨兮沉声。 “管他密函和阴谋,又不能换银子,”小顺子偷偷瞅了眼夏墨兮,声音细如蚊蝇,越说越轻,“皇宫真是个宝地……不挖空誓不罢休……” “什么密函?”夏墨兮脸色一沉。 小顺子暗吐一口气,终于将这事给牵上了,“今早六部送来的奏折里,有一封密函。”他怕重要的国家大事被耽误,所以故意在说话里加入“密函”一词,引起圣上的注意。 “皇后看了吗?”除了施月舞,任何人都不敢动他御书房的东西。 “没有,奴才及时阻止了。” “很好,这件事朕明天会处理,你先退下吧。”夏墨兮已感觉到南柯向花厅靠近。 深夜的凤衍宫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早已熟睡,只有几名晚间值班的宫女和太监守在主子的寝宫外。 施月舞躺在偌大的凤床上,四周轻纱缭绕恍如梦境,但她精神清醒,毫无睡意,在漫漫长夜里却是辗转难眠。 子时过半,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是轮班换值的时辰到了。 跟踪(5) 施月舞披上外袍,打开房门,一阵凉意席卷,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紧了紧外袍,看着两名守门的太监向远处走去。 四下张望片刻,高墙之下,深宫之中,一望无尽的夜幕里望不见的是她的未来。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施月舞自嘲地笑了笑。 还能干什么呢? 关上房门,她沿着长廊缓缓前行,漫无目的地在黑夜里散步。 不一会儿,轮班的太监回到各自的岗位。 青龙小睡了两个时辰,全身舒畅,体力充沛,他向施月舞的寝宫走来。 其中一名太监轻手轻脚迎了上去,小声道:“青龙大人,这天还没亮呢,您怎么就起床啦。” “保护皇后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不敢有任何怠慢。”青龙瞅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是哪里奇怪。 一条短而窄的鹅卵石小道将一片观赏竹林一劈为二,无星无月的夜晚,林中更为黑暗。 施月舞立在竹林的尽头,遥望远方斑驳的灯影,那是宣和宫的方向,耳畔仿佛有莺莺的歌声随风飘来。 夜里寒意渗出,只着单衣的她将外袍往身上裹了裹,但凉意未减,脑海想到的是他怀里的温度,而现在,他怀里躺着的是南柯。 施月舞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周围更冷了,对着清冷的空气,她凄凉的笑了笑,就在准备回凤衍宫之际,林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从竹林外面悄无声息地走过。 是谁? 她本能地向人影望去,她的视力极好,记忆力也是极强,那人影离得又不远,因此一望便从体形上认出是淑妃妙淑。 跟踪(6) 深更半夜她要干嘛?施月舞心有古怪,妙淑所去的方向是凤衍宫吗?还是钦衍宫?再往前就要走很长一段路程才有宫殿了,稍作思考后,反正她正准备回凤衍宫,暂且顺路偷偷跟在妙淑的后面吧。 施月舞这样想着,刚要迈开步伐,又瞥见一道纤柔的人影往妙淑的方向悄悄行去,她迅速缩回竹林,仔细一瞧竟是贤妃鲍珍珠。 这两人一前一后玩猫捉老鼠吗? 只见鲍珍珠蹑手蹑脚,躲躲闪闪,一会望前一会顾后,她在跟踪妙淑?施月舞暗暗揣测。她决定在等一等,万一后面还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果然有人出现了,还是一排人,领头的是慕振风,不过他们是光明正大举着火把在巡逻。 鲍珍珠惊见亮光,迅速闪进竹林,正好迎面撞上林中的施月舞,她未认清是谁,还以为有鬼,吓的正要尖叫。 施月舞眼明手快,捂住她险些坏事的嘴巴,低声道:“别叫,是我,你想被人发现吗?”她转念一想,她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嘛要害怕被人发现呢?现在这么一说,倒显得她正打什么鬼主意。 鲍珍珠睁着惊恐的双眼不停点头,施月舞松开她,两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目视慕振风一行人,直到他们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鲍珍珠瞥了眼远处的宣和宫,讥笑道:“哦!原来是被圣上抛弃了,躲在这里哭啊。” “啊呸,我是专逮你和妙淑的,老实交代,你们俩在干什么?”施月舞白了眼幸灾乐祸的鲍珍珠。 “哎呀!”鲍珍珠一声惨叫,拉着施月舞就往妙淑的方向跑去,她跑出两步,停下寻觅片刻,终于又瞧见行踪可疑的妙淑,喜道:“还好没跟丢。” 跟踪(7) 施月舞甩掉她,“你跟着她做什么?” “可疑啊。”鲍珍珠一边盯紧妙淑,一边又像章鱼一样紧紧抓着施月舞的手臂不放。 “我觉得你更可疑。”施月舞这次怎么也甩不掉她的章鱼手,只感觉鲍珍珠手指僵硬,力道比往日大了不少,笑道:“你这么紧张还亲自出马跟踪妙淑?派个人出来不就行了?” 鲍珍珠几乎是挟着施月舞前行,她气恼道:“秀秀那死丫头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不怕被什么事情牵连吗?居然胆大到深夜跟踪妙淑,难道不知道在宫里要做到蒙着眼睛,捂着耳朵过日子吗?”施月舞将先前小顺子的劝告重复给她听。 “本小姐告诉你,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只会让你死的更快。”鲍珍珠不屑一顾。 “没听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话吗?”施月舞冷笑,这位跋扈的大小姐个性真冲。 “哼。”鲍珍珠冷哼,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跟着妙淑经过凤衍宫,向钦衍宫悄悄逼近。 施月舞正要停下步伐,她不想扯进不必要的麻烦中。 就在此时,旁边的鲍珍珠略带悲伤的说道:“我娘就是因为凡事不闻不问,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后来被大娘她们陷害,自尽了。” 施月舞微微挑眉,不是她冷血,只是“娘”这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我要是被牵连,”鲍珍珠得意地笑道,紧紧抓着施月舞,生怕被她跑了,说:“还有你这个皇后陪着我呢。” “你倒是变聪明了。”施月舞又一挑眉,“你以为你有能力留住我吗?” 鲍珍珠威胁道:“你要是敢跑,我就大喊大叫,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你皇后和我贤妃两个人,趁圣上不在钦衍宫,偷偷摸摸溜进去干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跟踪(8) “那不是把你自己也给拖下去了吗?”真笨! 施月舞并没有停下脚步,已然由着鲍珍珠拖着她向前。 “这就叫玉石俱焚嘛。”鲍珍珠开心地笑道,有施月舞陪着就放心多了,就算她无比讨厌施月舞,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心思狡诈,做事一套一套的,跟着她肯定不会遇险。 “我是美玉,你是石头?”施月舞半开玩笑道,接着又问:“我不懂你跟踪妙淑有什么用处?按理说你应该跟踪我才对,把我拖下水了,才有机会坐上皇后的宝座。” “我心里不服!”鲍珍珠狠道。 “嗯?” “妙淑那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艺没才艺,凭什么能进入后宫册封为妃?”她要看看妙淑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进得了后宫。 “凌兰长的比你漂亮,你看她不爽;这妙淑长的比你难看,你又看她不爽,真是没事找事做,你的人生就不能做些有点意义的事情吗?”比如数银子。 “我没你那么贪。”鲍珍珠回击,“贪了一个城的财富还不满足。”直接导致她爹身无分文,她跟着囊中羞涩,这几天都花不起银子买通人脉。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不知不觉跟到了钦衍宫的门口,妙淑进去已有一会了。 施月舞瞅了眼一片漆黑的钦衍宫,“怎么?不敢进去了?” “怎……怎么不敢了?”鲍珍珠下意识躲到施月舞的身后,推了推她,“你熟门熟路,你走前面,放心吧,现在是子时,都在换班,圣上又不在,那些太监和侍卫不会看守太严的。” “废话,否则妙淑能进得去吗?”施月舞指指刚刚摸进御书房的人影。 跟踪(9)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细碎地脚步声,从远处而来,渐渐靠近她们。 鲍珍珠紧张万分,死死地抓紧施月舞的胳膊,压着嗓子,催促道:“快,快,要被发现了。” “害怕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施月舞轻蔑道,但还是快速向御书房悄悄行近。 她可不想被逮个正着,到时候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两人匆匆跑到御书房门口,鲍珍珠惊吓过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推门而入,施月舞立马出手拦住她,悄声道:“你疯啦!这么大动静闯进去,妙淑不就发现我们了?” 鲍珍珠焦急地说道:“就算妙淑不发现我们,其他人也要发现我们啦!比起被钦衍宫的侍卫发现,我宁愿被妙淑发现。”说完不顾施月舞的劝阻,用力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赶紧躲了进去。 施月舞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两人一进御书房,鲍珍珠“砰”的一声关上门。 施月舞心一颤,责骂道:“你找死啊!关这么大声!”跟着笨蛋一起行动,今晚必要出事。 她这话刚说完,鲍珍珠都来不及消化她说的话。就听见有人高喊一声:“谁在那?”突然间门外的脚步马蚤乱起来,火光迅速逼近御书房,一下子,黑夜如白昼。 鲍珍珠自知闯祸了,吓得额头直冒汗,一把抓住施月舞,声音颤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躲起来呗!”施月舞镇定地说道。 “对,对,躲起来。”鲍珍珠二话不说拉着施月舞就往夏墨兮批阅奏折的书案底下跑去。 “喂……”能不能躲个好点的地方!? 施月舞没来得及提出建议,只见鲍珍珠掀开覆盖书案的锦布,发现妙淑就躲在下面。 鲍珍珠并未惊讶,她用腿轻轻踹了踹妙淑,“喂,过去点。”因为害怕的关系,气焰削去了一半有余。奇qisuu書网 跟踪(10) 施月舞瞅了眼蹲在角落的淑妃,瘦小的娇躯显得楚楚可怜,她不声不响,听到鲍珍珠的话,就往旁边挪出点空位。 门外的火光穿透薄薄的纸窗,将御书房照的明亮晃眼。 妙淑神态淡然,既不惊慌也不讶异,只是睁着一双平庸的眼睛看着镇定自若的施月舞。 这个女人过于冷静了! 两人四目相交的一刹那,脑海同时出现这么一句话。 鲍珍珠急忙爬到书案底下,蹲好位置,挪出空地,然后向施月舞招手:“快进来,快进来。”不能让救命的稻草给跑了。 施月舞瞥了眼那个根本无法再容下一个成|人的地方,淡然道:“你们藏好了,我换个地方。” “没事的,可以进来的。”鲍珍珠又往妙淑身边移了移,想空出更多的位置,无奈的是,除非把妙淑挤出去,否则施月舞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哐——”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大门被重重地推开。 施月舞速度飞快,一伸手将锦布拉下,立即盖住了鲍珍珠和妙淑两人的身子,将她们隐藏了起来,她自己则立在书案前,背对着门扉,不是她善心大发要救这两人,只不过是她一个人更容易脱身而已,她暗暗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和神态,面露微笑,旋即转身—— “呃?”施月舞微怔,“怎么是你?” 来人是侍卫统领慕振风。 她记得,慕振风刚才应该是与她反方向而行,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出现在了钦衍宫? 慕振风也是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他心有疑虑,皇后今晚应是在凤衍宫,怎么会半夜在御书房里? 就在他们两人各怀心思,准备如何套对方话时—— 跟踪(11) “啊——” 书案底下的鲍珍珠突然凄声尖叫。 慕振风面容一板,顾不得面前的女人是统领后宫的皇后,没有她的命令,他是无权擅自起身的。然而,他一心只想守护御书房的安全,大步跨出,神色凌然,向施月舞身后的书案走来。 施月舞也不阻止他无理的举动,反而大方地往旁边挪一步,事已成定局,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慕振风将那盖住案底的锦布倏地掀起,只见案下的鲍珍珠浑身颤抖,紧紧抱住身边的妙淑不放。 “这是怎么回事?”慕振风一下子蒙了。为何贤妃和淑妃深更半夜躲在御书房的书案底下? “有……有老鼠……”鲍珍珠胡乱指着身旁,半闭着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刚才脚下黑影一闪而过,那不是老鼠又是何物? “老鼠?”慕振风惊惑不已,他扫视四周,干干净净地哪有什么老鼠? “我们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施月舞轻描淡写,顺着老鼠做文章。 慕振风惊望施月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眼前的三个女人都是金枝玉叶,他得罪不起,身份高贵不能随便审问,但是她们擅闯御书房又不得不收押进行调查,否则,若遗失了圣上的重要公文那可是要牵连到一群人的生命安危。 施月舞摸到书案上一盏茶杯,拎起茶盖,瞧见里面还有些茶水,于是捧起来喝了一口,一股寒意直穿过咽喉,她微微皱起眉,放下茶杯,她用杯盖敲了两下桌面,冷淡地说道:“还不出来?”想蹲到天亮呀。 一番挣扎后,妙淑终于挣脱鲍珍珠的“章鱼”手,从底下爬了出来,鲍珍珠跟着一起出来,她一出来就立刻抓着施月舞的胳膊,目光惊惧,还在四处找寻老鼠的影子。 跟踪(12) 施月舞懒得理会胆小的鲍珍珠,她斜视站定在侧的妙淑,瞧了半天也瞧不出妙淑有何异样。 慕振风想了想,拱手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今日您三人无辜出现在御书房,卑职不能就这么放你们离开。”言下之意便是要扣留她们。 鲍珍珠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一步站在慕振风面前,昂起头挺起胸,怒叱道:“慕振风,你好大的胆子,难道想把本小姐关起来吗?”双手插腰,十足一个刁蛮小姐。 慕振风无视鲍珍珠,知道这位贤妃向来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他向施月舞一辑,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请恕卑职无理,待卑职将此事禀明圣上,再由圣上定夺,所以这段时间要委屈三位娘娘移驾到隔壁的房间。” “我们都是你的主子,你敢软禁我们!”鲍珍珠怒瞪他,气得身子微微发抖,恨不得上去和他拼命。 “好啊。”施月舞浅笑,爽快地答应。 “喂!你疯啦!他要软禁我们!”鲍珍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施月舞。 慕振风左手握佩剑,右手一划让出道路,“娘娘请。” 然而,施月舞却站着不动,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不张扬不娇柔,有一股隐隐含威的气质。她很美丽,像一坛陈年美酒,越久则越香醇,令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慕振风惊怔,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目视皇后,“娘娘还有什么要求,卑职能办到的一定替您照办。” “你是要禀明圣上,是吧?”施月舞慢吞吞地问道。 “是。” “那是现在禀明,还是过了今晚在禀明呢?”她的语气不温不火,却有着淡淡地威胁之意。 “自然是……过了今晚……”慕振风心颤。 跟踪(13) 无形中,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0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0部分阅读 无形中,一股高贵的气质,王者的霸气自施月舞身上慢慢沁出;这其中,还夹着一种女子的娇柔,柔中带刚,刚中带柔,令慕振风心生畏惧。 “为什么啊!”鲍珍珠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要圣上早一点知道她们的处境,并且还她们清白,她们就可以早一点脱离困境。 慕振风回道:“子时已过,圣上已经就寝,卑职不敢惊扰圣驾。” 鲍珍珠还想叱骂几句,但一想到夏墨兮那看不透心思的深邃眼眸,那漆黑的龙袍仿佛暗夜里的魔君,她心头忽感到一阵寒意,便不敢再出声了。 施月舞眼底一闪而过的狡诈,轻飘飘地说道:“本宫随你去隔壁的房间,但是,本宫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见到圣上,你懂我的意思吧?”她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件事好回去睡觉,并不是想破坏夏墨兮晚上的兴致,施月舞在心底自我狡辩。 “请恕卑职做不到。”慕振风拒绝,今晚不似以往,圣上留宿宣和宫,这种时候叫他如何敢打扰圣上的……呃,兴致。 “好啊,不过,你不怕得罪本宫吗?”施月舞笑意盈盈,顺了顺披散的长发,语带威胁。 “这……”慕振风犹豫起来。 施月舞轻轻一笑,取下挂在脖颈的龙纹玉,道:“本宫不为难你,你把它拿去交给圣上,顺便带一句话,就说皇后不要它了。” 慕振风不敢接下。 施月舞强塞给他,威胁道:“你要知道,不是我施月舞受困于此乞求你请圣上来替我解围,而是我不想为难你,所以才心甘情愿让你软禁,否则凭你的地位,你能拦得住我吗?” 慕振风握紧龙纹玉,“卑职明白了。” 若皇后执意离开,他只能强行动用武力,但他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若皇后她们是清白的,他慕振风将会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被惩处。 密函失窃(1) 宣和宫。 “顺公公,顺公公,慕统领要求见圣上。”一名小太监匆匆向倚着墙壁打瞌睡的小顺子跑来。 小顺子睡的很浅,马上睁开了眼睛,压着嗓子道:“小声点,你想惊扰圣上和皇贵妃吗?” “是……是……” “是慕振风要求见圣上。”慕振风不顾外面太监的阻拦,大步跨入花厅,皇后只给他一盏茶的时间,顾不得礼节了。 “嘘!嘘!”小顺子急死了,“圣上才刚就寝,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明天在来禀报。” “顺公公,这件事很重要,麻烦你通报一声。”慕振风拱手拜托道。 “这夜已过半,有什么事情会比圣上的龙体更重要呢?”小顺子斥道,然后滔滔不绝地说:“太医有交代,晚间的睡眠很重要,不仅要睡足时辰,还要讲究质量,最好在点上安神的熏香,一觉到天明,方能身体安康……”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牵扯到皇后。”慕振风打断道,没时间与小顺子谈论养生之道。 小顺子怔了一下。 突然,房门从里面被轻轻拉开,露出一条狭窄的过道。 夏墨兮缓缓走出,他在门槛处停了下来,身子微微靠着门框,他的眼底流露出深深倦意,如墨的长发披散,垂于胸前,脑袋也是慢慢倚向门框,几缕轻柔的发丝随意贴着他那带有倦意的脸颊,一袭黑袍慵懒地披在肩上。 “何事?”他轻淡地问道。 慕振风从未见过如此随意着装的夏墨兮。 圣上无论是在处理事情上,还是举手投足间,或是衣着装扮上,总是一丝不苟,沉着而稳重。 此时此刻的皇帝,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昏暗地光线中,仿佛成妖。 密函失窃(2) 夏墨兮等了片刻不见侍卫统领回话,他缓缓转头直视慕振风,又问了一遍:“何事?”眼眸如黑夜般深不见底,语气中夹带着淡淡地魄力,有着不容别人拒接的气势。 慕振风一怔,从出神中醒来,想到自己方才失礼,赶紧下跪行礼,接着高举龙纹玉恭谨地递给夏墨兮,“皇后娘娘托卑职将它还给圣上。” 还? 夏墨兮心生疑惑,以施月舞的个性哪里会有还的一天?他伸手接过龙纹玉,修长细致的手指翻弄片刻。这几日事务繁重,一连多晚熬至深夜,如今头脑昏昏沉沉,身体疲倦不堪,一时间竟想不通施月舞是何意思。 小顺子最了解皇帝的身体状况,当下明白圣上可能是乏了,但因关乎皇后的事情,所以才勉强起来与慕振风相见,于是他机灵地问道:“慕统领,皇后娘娘还有其他的话吗?” “没有。”慕振风想都不想的回答。 “你在好生想想。”小顺子不言放弃,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关怀,也能让圣上非常开心,精神大振。 “真没有。”慕振风神色严谨。 “你……”小顺子真想大骂:木讷!真是木讷!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婉转地描述下皇后的神态举止也行啊,还真当你慕振风有多大的面子,半夜三更让圣上起床与你长谈吗? 这些话小顺子当着夏墨兮的面是不敢说出来的,所以只能挤眉弄眼,以期盼慕振风能当场开窍。 显然慕振风过于严肃的心态是看不懂小顺子的眉目传情的,正当两人四目相交,差点交出感情来时,夏墨兮宛如一阵疾风,自他们中间飞速闪过,柔软的长发比女子的还要长些,拂过慕振风的脸颊,一种舒心,令人产生幻觉,仿佛刚才走过去的是一位柔美的女子。 密函失窃(3) 远远地,夏墨兮低魅的声音传来:“回宫。”人已然出了宫殿。 小顺子急急忙忙跑步跟上。 慕振风正欲随行,他转过身,余光穿过半闭半开的门扉,皇贵妃的寝宫里胡医德太医正在整理药箱。是为圣上还是皇贵妃在诊治?心里不由产生恐慌。 钦衍宫的一间厢房内,唯一的圆木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光线较暗。 施月舞半身趴着桌面,正在用修长的指甲玩弄灯芯,火光被她挑弄得忽而旺盛,忽而奄奄一息,她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站在角落里的妙淑,自踏入这间房起,妙淑始终保持沉默,仿佛一缕空气。 鲍珍珠着急地走来走去,走了三圈后,在施月舞对面站定,问:“圣上什么时候到呀?” 施月舞双手圈着火苗取暖,淡定地说道:“你已经问过我七遍了,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到?”顿了顿,又道:“实在想知道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呗。”唔,忘了,这里是古代。 “电话?打个电话?”鲍珍珠思索了一会,“谁是电话?他知道圣上什么时候回来吗?不过为什么要用打的?怎么打?怎么问?” “你问题太多了,本宫不想回答。”施月舞清淡道,她望着燃烧的火苗,火光照得她眼睛亮亮的,似两颗璀璨的明珠。 “我站的好累啊,慕振风给我们安排的什么破房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鲍珍珠不满地说道,她也不想多问,身体乏力,又困又累只想睡觉。 “有啊,地上或者桌上。”施月舞淡淡道。 “那怎么坐啊?”鲍珍珠瞅了眼施月舞,接着身体靠向桌沿,用纤细的手掌扇着风,抱怨道:“热死了,你干嘛一直围着蜡烛?” 密函失窃(4) 施月舞立直身子,离开蜡烛散出的温度范围,走到鲍珍珠面前,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动手解她衣襟。 鲍珍珠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捂住胸口,大声叫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热吗?把衣服脱了给我,正好我冷。”说着,还要上前去脱她衣物。 鲍珍珠这才注意到施月舞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衣,好像刚从床上起来一样,她立马开心地笑道:“谁叫你出门不穿衣服,活该冷死你,本小姐就算热死也不让你保暖。” “你脑子里装的是草啊?怎么总想着和我同归于尽?”一个热死,一个冷死,亏她想的出,施月舞神色一凛,厉声道:“本宫现在命令你,立刻把衣服脱了给我。”噌,她当皇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要抢别人身上的衣服。 “本小姐就不脱。”鲍珍珠双手叉腰,挺着胸膛,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态。 “我是皇后,你敢不听皇后的命令!”施月舞顿感不爽,鲍珍珠什么时候起竟然不怕她了? “你现在和我是同党,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还敢用皇后来压我,本小姐早就不怕你了。” 就在鲍珍珠说完这句话,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应是走的极快,而且有很多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去,没有一丝驻足停步的意思。 “是不是圣上来了?”鲍珍珠欣喜,她跑到门前想开门,但门被从外面锁住了,她拉了几下纹丝不动,接着用力踹了几脚,恼怒道:“慕振风,本小姐一定要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说完又狠狠踹了一脚。 接着门外有个人声响起,“皇后娘娘,慕统领要属下带话给您,圣上已回宫,但并无召见三位娘娘的意思,请您耐心等待。” 密函失窃(5) “这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就不打算放我们出去啦?”鲍珍珠激动的又拉门,又踢门,但那带话的人已离去。 “找个地方睡吧。”施月舞懒洋洋地说道,她端起桌上的蜡烛,走到墙脚席地坐下。 鲍珍珠气不过,她冲到一声不响的妙淑面前,怒道:“尹妙淑,你半夜偷摸到御书房要做什么?” 妙淑不声不响地转过身,走到离施月舞十步之遥的墙脚处坐下,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至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鲍珍珠。 鲍珍珠气得直跺脚,虽说她性格跋扈,脾气冲了点,但只限于嘴上不饶人,遇到妙淑这种沉默寡言型,硬是只能干瞪眼,走到施月舞面前,指着地面,皱眉道:“地上这么脏,怎么坐人啊?”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待遇。 施月舞抬起头,“不会啊,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鲍珍珠翘起嘴唇,犹豫了很久,直到腿脚发麻发酸,无可奈何下只得坐到施月舞身侧,小声说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哑巴啊?”她瞅了眼妙淑。 施月舞看着只剩一节手指短的蜡烛,淡淡道:“不会,哑巴是不能进宫入选妃子的。” “哦。”鲍珍珠随口应道,接着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这根蜡烛瞧?” 施月舞没有回答。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鲍珍珠见没人说话,无聊之下也只能手托腮,望蜡烛发呆。 过了一会儿,蜡烛燃尽,噗的一下,房间陷入黑暗。 再无人来替她们更换新的蜡烛,施月舞轻叹,因为古代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她只能守着蜡烛,看它一点点燃烧,就感觉一秒一秒的走过。可当蜡烛燃尽最后一点蜡油的瞬间,她仿佛望见了自己的未来,终将耗尽生命,终将化作青烟,也终将无法守着他。 密函失窃(6) 施月舞往鲍珍珠身体靠了靠,那件披在肩头的外袍不知遗失在了什么地方。 从宣和宫回钦衍宫的路上,慕振风已将施月舞三人突然出现在御书房这件事详细地禀告给了夏墨兮。 此刻的御书房。 夏墨兮倚着软榻,目光深沉幽暗,紧盯书案前的小顺子,他手心紧紧握着那块龙纹玉,脑海已经混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这件事,不知道如何判断这件事,他就一直望着小顺子,时间越久越是不安。 一本接着一本的奏折在小顺子手中翻开又合上,层层堆积如山的奏折从书案的这面被一本本移到了书案的那面,翻找过的奏折已经过半,之前与皇后发现的密函仍不见踪影。小顺子的额间溢出细密的冷汗,手上的动作逐渐慌乱。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顺子已翻遍所有奏折,然而那密函始终不曾出现,他不知该如何向圣上回禀,或许只是自己的一时疏漏,密函其实还在原来的地方,小顺子这样想着,重新开始一本一本地翻找。 “不用找了。”夏墨兮突然低喝。 小顺子跨出书案,马上跪下,伏在地面一声不吭,御书房里的另外一人慕振风,立即单膝下跪,低头沉默。 良久,夏墨兮倦倦地低声说道:“朕累了。”身子缓缓躺下,他侧过身背对慕振风二人,轻轻扬手,“你们下去吧。” 闭上眼睛,脑海便回想起早朝结束后召见夏辰兮的一幕。 ……“南方叛乱起始为市井之徒的起哄,原因是夏姓统治国家长达五百年之久遭人嫉妒,原本只需稍派军队镇压便可,但因上次的生死变故使朝廷元气大伤,某些人便想利用这次机会改朝换代。”夏辰兮神态冷漠,据实禀告…… 密函失窃(7) ……“是谁?”他并不惊讶,只想知道这“某些人”是哪些人…… ……“时间有限,臣弟尚未查明。”夏辰兮冷若冰霜,这次回城他比夏锦兮晚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原因便是途中接到夏墨兮的密旨调查南乱事件…… ……“朕有限制你时间吗?”他感到不可思议…… ……夏辰兮语气不带一丝情感,“依婷吵着要回家。”简单明了的回答…… 夏墨兮强压胸中一股怒气。 就因为一个女人想回家,堂堂的辰王爷竟不管他这个圣上兼皇兄的密旨,直接偕同妻子回家了! 而夏辰兮临走时的最后一番话,迫使他此刻无法冷静思考—— ……“清晨有密报,有南乱分子混入候选佳丽中,臣弟不知皇兄是否将可疑之人选入后宫,但不管怎样,这件事牵涉到皇兄的后宫家事,臣弟不便继续调查。辰王府所有亲信已全部召回平安城,接下来的事情请皇兄自己定夺。”…… 夏辰兮调查的南乱、不知是谁的密函、夜闯御书房的三人,事情全部都挤在一天,原本这些事对于夏墨兮来说如家常便饭般简单,只要稍作思考就能找到正确的处理方法。可是今晚他却一直无法集中精神,心里很害怕,害怕这些事与她有关,害怕她只是来夺他江山,要他性命,接近他就为这些吗? 一条轻柔的锦被轻轻覆上夏墨兮疲乏的身子。他猛然回神,微微侧头,看见满脸担忧的小顺子正为他整理被褥。 他想吩咐小顺子:不用了,下去吧。 但那阴冷的身子被锦被温柔呵护的瞬间使他感到舒适,也就由着小顺子在旁侍候。 寅时过半,卯时将近。 天空呈现暗蓝色,大地上飘着一丝虚渺的雾气。 密函失窃(8)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分明。领头的是钦衍宫总管小顺子,接着是两名提宫灯的太监,然后施月舞、鲍珍珠、妙淑,最后是一群监视的太监和侍卫。 施月舞三人跟着小顺子一行人来到暗室,说是暗室实际上只是没有窗户的房间,无论白天黑夜光线都是同样的昏暗,于是就叫做暗室。 暗室分成里外两间,妙淑第一个进入里面的暗室接受皇帝的口谕——搜身。施月舞和鲍珍珠就站在外面那间,周围站了七八名太监监视她们。 鲍珍珠惴惴不安,握紧施月舞的手臂,问:“为什么要搜我们的身?” 施月舞淡道:“可能丢东西了。” 鲍珍珠拧眉,五官皱成一团,急切地说道:“那不关我们的事情啊,是妙淑先进的御书房。” 施月舞瞥了眼她,“可我们是同时被发现的。”手臂挣扎,想要抽离鲍珍珠的“章鱼爪”。 鲍珍珠抓的更紧了些,十指像抹了黏液,身子不断往施月舞身体搞过去,眼底闪烁着恐惧,悄声道:“如果妙淑偷了圣上重要的东西,我们是不是要受到牵连啊?”她开始后悔昨晚为何要跟踪妙淑。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也许我们还会被视为同党,但是你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施月舞扯着右手臂上两只紧张的玉手,微怒道:“放开我,你跟我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从昨晚见面开始两人就如胶似漆到现在。 鲍珍珠丝毫不放手,“怎么证明?” 施月舞没好气地说道:“证明不了,直接屈打成招。”手臂隐隐泛疼。 鲍珍珠一甩手,愤恨道:“你才屈打成招呢,我是圣上的贤妃,谁敢打?” 密函失窃(9) 施月舞揉着臂膀,无视她。 等了一会,鲍珍珠耐不住心中的恐惧,越是沉默越是害怕,只好继续提问:“你说他们怎么搜我们身啊?” 施月舞斜睨了她一眼,不支声。 鲍珍珠双手一插腰,已然忘了自己身处之地,愤怒道:“你干嘛不理我?” 施月舞斜视她,“你刚才问我什么?” 她需要与人交流,去分心。只要安静下来思考问题,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他昨晚为什么没来,或许他已经怀疑她了,毕竟她的身份于他来看依然不明确。 然后,胸口就不舒服,沉闷而压抑。 “他们会怎么搜身?” “怎么搜身?”施月舞想了想,满不在乎地说道:“脱光了衣服给他们检查呗。”还能怎么搜,难不成还用x光照? “啊?”鲍珍珠惊呼,“本小姐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让人窥视。” “本宫还万金之躯呢!怕什么?”施月舞蔑视。 “可是……我刚才看见和妙淑进去的都是太监。”鲍珍珠声音有些颤抖。 “太监怎么了?已经是半男不女了,还怕他们毁你名节?”这种时刻就体现出了现代人的思想是多么的开放。 “可是……”鲍珍珠瞥了眼旁边几名太监,羞涩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会……会很奇怪。”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羞于在人前裸露。 “会吗?那你就当自己身在公共浴室,实在不行就当体检好了。”施月舞轻飘飘地说道。 “什么是体检?”鲍珍珠疑惑。 “就是检查身体,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施月舞解释道。 “我身上挺好呀。”鲍珍珠不理解。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施月舞不耐烦地说道:“体检等于检查身体等于搜身,这么理解就行了。” 密函失窃(10) “可是……”鲍珍珠还是觉得不妥。 “没有可是。”施月舞打断,并给她建议道:“你如果想快点结束,待会一进去就脱,扭扭捏捏半天反而更加觉得害羞。” 鲍珍珠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片刻过后,妙淑从里面走出。 施月舞有意无意的端详她,平庸的容貌,平淡的神态,每走一步皆轻盈如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柔缓曼妙。发饰素朴,衣着素净,总是安静地站在角落,似乎从未听她说过话,禁不住怀疑,难道真如鲍珍珠所言,妙淑是哑巴?目光逐渐由不经意的瞥,到后来直视妙淑。 妙淑也在看她,两人的眼底始终拉着一层无形的纱,彼此都揣摩不出对方的心思。 施月舞试着叫道:“妙淑?” 妙淑有些诧异,微微低下头,轻声回道:“皇后娘娘,有事吗?”声音低柔婉转,似在诉说绵绵情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舒心。 果然不是哑巴,施月舞暗道。 她慢慢走近妙淑,不敢过于大声,好像那样做会把柔婉的妙淑给吓到,细声细气地问:“我记得你的家乡在南方,可是想不起来是哪座城。” “南州南康县。”妙淑简单明了,不带一点废话,其嗓音美妙绝伦仿佛是唱出来的。 “你爹是县令吗?”施月舞漫不经心地问。 “是。”妙淑有问必答,但绝不多说一个字。 其实施月舞还想问她家有些什么人,分别叫什么名字,家产有多少等等细节问题,但这样做就不免有查户口的嫌疑。 两人沉默。 不知何时入内的鲍珍珠从里面走了出来,两眼似有无尽的怨火不断喷射施月舞。 密函失窃(11) 施月舞并不在乎,反正鲍珍珠经常莫名其妙看人不爽,她慢悠悠地往里面走去,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就当是体检。 走进暗室。 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四盏点亮的油灯,在狭小的空间里,燃烧出的青烟久久回绕,难闻且刺鼻,一张朱漆太师椅靠着入口处的那堵墙,在场的两名太监没有一个人敢坐在上面。 施月舞准备速战速决,不等小顺子和另外一名太监小李子开口,她就主动宽衣解带,将上半身那件白色的内衣利索的脱去,往椅子上一扔,正要继续的时候—— 只见小顺子和小李子吓的噗通跪地。 “不是要检查吗?你们跪着怎么检查?”施月舞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抽解贴身抹胸上的绳子。 小顺子抬起头,看见雪白细腻的锁骨,又慌忙的低下来,“皇后娘娘,不用宽衣。” “啊?”施月舞赶紧按住胸口,已散开的金黄|色抹胸在掉落的瞬间,被她用双手抱住了,她怪叫道:“怎么不早说?”害她脱的那么殷勤。 小顺子顿感委屈无比,“奴才还没来得及开口,您就已经动手宽衣了。” “那你就不能在我跨进来的那一刻就说明吗?”施月舞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笑容,“鲍珍珠是不是也脱了?” “是……不……不是。”小顺子连忙改口,鲍珍珠临走时警告过他们,如果敢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就要他们人头落地,其实就算不警告,他们也不会告诉别人。 施月舞阴阴一笑,轻柔地问:“是不是脱的一丝不挂啦?”她在心里笑抽了,怪不得鲍珍珠一出来就虎视眈眈瞪她。 原来是她灌输了错误的观念。 “没……不……是……”小顺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密函失窃(12) 施月舞蹲下来,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语气掩饰不住的笑意,“没事的,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你们怎么搜身?”难不成用远红外线?还是有透视眼? “只需检查娘娘的衣物里是否藏有圣上要找的东西便可。”小顺子恭敬地回答,怎么两位娘娘都是一进来就宽衣呢? “我穿着就能检查?” “是。” “怎么检查?” “奴才用手摸一下就知道了。”旁边的小李子回答道。 施月舞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问道:“是摸衣服还是身体?”不是她思想龌蹉,切身利益之事得问问清楚,不能便宜了太监。 “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娘娘的凤体。”小李子大惊,伏地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这衣服穿在身上,你敢保证一下都碰不到?”施月舞微微挑眉,最讨厌别人碰到自己,就是擦到点肌肤,碰到下手指都会带来晦气。 “这……”小李子语塞,碰总归是要碰到一点的。 “这样吧,我还是效仿鲍珍珠,脱了给你们检查。”施月舞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无比体贴下人,连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曾说出,处处为他们着想,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要大干一场,宁死不从。 小顺子和小李子听罢,上半身紧紧贴着地面,语气慌乱,同时惊道:“娘娘万万使不得,奴才不敢窥视娘娘的凤体。” “既然你们主动放弃机会,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吧。”施月舞转过身背对他们,抬手重新系抹胸上的绳子。 “娘娘饶命,奴才没法跟圣上交代。”小顺子恳求。 施月舞突然停止手上的动作。 如果不让他们搜身,她的嫌疑就最大了。 密函失窃(13) 她撇了撇嘴,无奈地轻叹:“换个人来检查吧。” 小顺子和小李子面面相窥,换人不是不行,只是谁有这个胆量呢?如果皇后像贤妃一样一开始就脱光了,反而能让他们视死如归,直接检查,可问题是现在只脱了一小部分,处于尴尬之地,他们自然不敢继续。 场面顿时僵持不下,气氛沉闷。 忽然木门“咯噔”一声响,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小顺子正想起身训斥,那条将暗室遮掩起来的棉帘被人轻轻撩开。 只在一刹那,小顺子愕然,然后恭敬地伏回地面。 黑袍披挂双肩,夏墨兮神态沉郁,步履沉重,进入暗室后直接吩咐小顺子和小李子,“你们下去。”语气带着浓浓的倦意。 施月舞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身子霍然僵住。 紧接着是一串细碎的疾步声,小顺子和小李子急忙离开暗室。 不到片刻时间,夏墨兮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还是一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转过来。” 如果知道他会来,她一定不跟小顺子废话这么久;如果可以,她更想同小顺子一起离开。人心是多么的可怕,上一秒宠爱如命,下一秒弃之不顾,面对一个有可能威胁国家的女人,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会如何选择呢? 施月舞抿了抿红唇,扯出一个随意的笑容,转身与夏墨兮对视,“圣上,昨晚睡的可好?”想轻松的与他交谈,可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却是酸溜溜的。 “密函呢?”夏墨兮背靠墙壁盯着她,目光冰寒一片。 施月舞没想到他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她猜测过,他可能怀疑她,可是没想到竟然不做任何分析就直接问她要。他不是莽撞之人,冷静沉稳是他的处事风格,为什么现在如此荒唐问她要密函?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1) 她很诧异。 “为何不出声?”夏墨兮眯起眼睛,“是默认吗?”不想对她产生怀疑,但面对整个国家,千万生灵,他不敢怠慢,夏辰兮已经给了他一半的答案,有人窥视这座长达五百年的疆土,有j细混入他的后宫。 他多么想直接问她:施月舞,是你吗? 害怕! 越是害怕越会将自己重重保护起来。 他的口吻或许严厉了些,可那是他肩负的责任啊!他做不到夏锦兮的柔情,也做不到夏辰兮的绝情,进退两难间,只有拉开距离,保护自己。 “我不知道什么密函,怎么知道它在哪里?”施月舞埋怨,走到暗室唯一的一张椅子前,伸手去拿先前被她扔掉的衣服。 夏墨兮一步跨至,迅速钳住她过于纤瘦的臂膀,“只有你见过那封密函,你,还有贤妃和淑妃深夜闯入御书房,之后密函不见了,贤妃和淑妃身上没有搜到密函,只有……” 施月舞倏地转头看他,“你是要说,密函在我身上吗?”捂着胸口几近失声。 夏墨兮微怔,他是有怀疑,但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仿佛狠狠地击中他,他略微平缓语态,“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施月舞咄咄逼人,想到三人中只有她尚未搜查,冷言道:“你是要搜身吗?”最直接的证明清白的方法。 被他当面怀疑让她失了冷静,施月舞猛力将后颈上系了一半的绳子扯散,她狠狠地盯紧他的双眸,失去支柱的金黄|色抹胸沿着她玲珑有致的娇嫩身子滑到了地上。 曼妙的女体在夏墨兮面前展露无意,他蹙起眉头,定定地回视她,压抑着某些莫明的冲动,声音沙哑道:“朕只是想听你的解释。”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2) “呵!”施月舞冷冷地笑,“你那是想听解释的态度吗?一上来就问:密函呢?我现在回答你,密函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才会相信。”说到这里,奋力甩开他灼热的掌心,又将余下的衣物除尽。 夏墨兮并无阻止。 墙壁上的油灯持续燃烧,在那一刻照亮了那清纯的玉体,细腻无暇的肌肤似乎能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她仿佛是雪地里诞生的精灵,美好而使人醉梦。 但是,在看到她心脏部位的印痕时,夏墨兮微微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长久以来压迫着她的心脏,留下一处浅淡的烙印,虽不明显,却似乎深深地扎进她的体内,无法抹灭。 察觉到他异样的眼神,施月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立即用双手抱住胸口,掩住羞涩的部位,她别开眼,轻声:“密函不是我拿的。” 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从上倒下,几乎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都完美如玉。 “看完了吗?”施月舞望着墙壁上的油灯,如豆大小的火苗在颤抖着,光芒从灯芯缓缓散开,一丝不挂的身子渐渐感到阴冷,那微弱的火光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暖。 夏墨兮褪下披挂在肩头的黑色外袍,金色的绣边在火光的反射下一闪一闪,璀璨夺目。手臂圈到她的身后,将黑袍披裹住施月舞单薄瘦弱的身子,她真的很纤瘦,仿佛风吹就能将她散灭。 施月舞瞥了眼黑色沉稳的锦袍,冰冷的身子瞬间有了温度,她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的发,如墨般散在双肩,褪去黑袍剩下的是洁白的长袍,忽然间,在他的眼底有一丝怜惜,一丝温柔,但下一瞬,又是无尽的幽深。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3) “不要在男人面前宽衣。”夏墨兮冰冷地命令,旋即转身,走到出口正要掀起棉帘时,突然五指握拳,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那是忍了许久的愤怒。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将棉帘掀开,身体因过于压抑而微微颤抖。 一朝为帝,号令天下,舍弃私情,只为臣民,他必须公正无私。可还是忍不住亲自前来,只为得到她的解释,只要她开口求他相救,无论是否有罪,都会护她。 这种时候,身为帝王的他是最无奈的,只能保持中立。 漫长的一段时间无声无息的飘过,怒意渐渐消散,夏墨兮始终没有等到施月舞的一字半句,他沉郁道:“穿上,出来。”掀开棉帘,大步跨出。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施月舞的眼睛逐渐暗淡,逐渐呈现空洞状态,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丝温暖似乎又将远离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手臂像失去了灵魂悬挂在椅子的一角,脑袋如枯死一般枕着臂膀,无神地凝望着一个点。 就是这个死寂的眼睛,与多年前的一个清晨,重叠在了一起。 那天—— 那个染着寒雾的冬至,男人脱下厚实的羽绒服裹在她娇小的身子上,然后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月舞,乖乖地等在这里,爸爸和妈妈马上就会回来接你。” 小小的她睁着明亮的眼睛,诧异的望着面前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似乎非常难过。 想起那个漆黑的夜,冰冷的路灯,她蜷缩在路旁,爸爸和妈妈一直没有再出现。等了不知道多久,寒露打湿了她的发,打湿了那件裹着她全身的羽绒服,她冷的直发抖,却还是坚信爸爸和妈妈会来接她。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4)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明白,爸爸和妈妈不要她了。 夏墨兮,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呢? 施月舞紧了紧黑色的袍子,忽然笑开了。 将衣物穿戴完毕,施月舞走出暗室,站在蓝天下的她依然如往常一般,笑容生机勃勃,将圣洁的气质掩藏在j诈的表象下。 清晨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寒意。 施月舞裹着夏墨兮那件宽大的黑袍,寒气已无法侵袭她,全身暖洋洋的,心情也就大好,脑子运转起来也就更勤快。 她向正在门外等候的诸人一一打招呼,“各位早啊!让大家久候多时。”如果在来碗粥汤补充能量,她一定还能健步如飞。 在场所有人神态沉凝,根本不理会施月舞的调侃。 侍卫统领慕振风和几十名侍卫站在一旁等候旨意,没有夏墨兮的身影,小顺子也不知去向,妙淑依然安静地缩在角落。 鲍珍珠看到施月舞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满脸恐慌,语音微颤:“圣上要把我们送到舜天府。” “官府吗?为什么不是冷宫?”施月舞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棵开满洁白花朵的栀子花旁。清晨的晨露缀满树叶,花瓣,她用同样洁白的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其中一片绿色的叶子,水珠便如流水一般滚落。 “我情愿去冷宫也不愿去舜天府。”鲍珍珠皱着鼻子,细细的柳眉似乎就要打成结,她跟在施月舞的身后不离半步。 施月舞瞥了眼慕振风等人,他们正牢牢地盯着她和鲍珍珠,还有一直不声不响的妙淑,恐怕想跑是不行了。 她转头看鲍珍珠,“为什么?”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5) “你不知道吗?”鲍珍珠惊讶,然后用一种几近绝望的语气道:“舜天府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里面死过好多人,那个血啊,从最最里面流出来,已经和溪流差不多了,还有尸臭,还有老鼠,那些老鼠听说都会吃人。”讲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抓住施月舞的胳膊,身体随之靠过去。 感觉到她的颤抖,施月舞斜视她。 微微泛白的脸色,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气焰嚣张的鲍珍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惹人怜惜的娇柔之态。 “怎么感觉你好像进去过?”施月舞转回头,继续玩弄栀子花上的露珠,不知不觉萌生恻隐之心,任由鲍珍珠抓着自己。 “我爹以前是舜天府府尹,我当然进去看过。”鲍珍珠咕哝一句,那还是很小时候的事情,她误闯地牢,看到那些残像吓的生了一场大病。 “你爹现在不是刑部侍郎吗?让他给你安排好一点的牢房就可以了。”施月舞微微偏了偏脑袋。那句话说出来的感觉真奇怪,地牢可以像客栈一样随意更换吗? “哎呀。”鲍珍珠叫了一声,略有鄙夷地说道:“亏你还是皇后,什么都不懂,舜天府虽然归刑部管辖,可我爹只是个侍郎,上头还有尚书,况且按照夏国律法,我被关押期间我爹是要被停职的,直到真相大白。” 涉及到至亲的案件是不能由至亲来审理的,尤其是在天子脚下的平安城,管理更为严密,一般都要停职察看。 鲍珍珠气的一跺脚,苦恼地叫道:“完了,完了,爹一定要被我气死了。” “带薪停职吗?”施月舞对此事颇为在意,严肃地看向她。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6) “呃?”鲍珍珠没听懂。 “就是停职期间继续拿俸禄吗?”施月舞耐心解释。 “好像有。”鲍珍珠不是很确定地回答。 “那不是挺好吗?又有钱拿,又不要他工作,在家喝喝小酒,出去逛逛妓院,你爹感谢你都来不及呢。”施月舞继续玩弄露珠,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像是这样。”鲍珍珠喃喃,可转念一想,他爹还哪来银子喝酒逛妓院啊? “按照夏国律法……”施月舞轻声,思考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远方,仿佛在自言自语:“皇帝的女人犯法也要被送往官府进行审问吗?” “是啊,除了圣上,所有人犯法都要进舜天府。”鲍珍珠几乎带着哭音,“可我没犯法啊。” 施月舞轻轻叹口气,调整心情,她面向鲍珍珠,手指顶着她的胸膛,用教育式的口吻说道:“你跟踪妙淑就是犯法,侵犯隐私权。” “施月舞,你快想个办法救我们俩啊,你脑子不是很好使吗?”鲍珍珠晃了晃她的手臂,无视她的教育。 “谁说我的脑子很好使?”施月舞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只觉得饿,还有点困,想吃一顿,睡一觉。”她那精明能干的头脑是用来搜寻机遇,敛财聚富用的,哪有空闲做慈善事业——救人? 鲍珍珠哪里理会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起主意,“你不是和辰王妃有关系吗?赶快写信求救啊,只要辰王爷出面,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了。” “一味的只想着依靠别人是无法立足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的。”施月舞喃喃,神态平静的转向御书房的方向—— 两扇高耸的门扉,被从里面一左一右拉开,两名太监恭谨地站立在两侧,微微垂首,以示尊敬。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7) 夏墨兮撩起下摆,大步跨出门槛,金丝绣龙的黑色冕服,玉珠垂挂的龙冠,长发被整齐的梳理起来,妖娆的气质已不复存在,他是王,沉稳的君王,执掌天下局势,严谨是他的作风,即使是穿着也讲究一丝不苟。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代表光明的太阳在东方露出一线光芒。 早朝的时间即将来到,夏墨兮会速战速决,施月舞暗暗揣测。因为他是那样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即使是满身的疲倦,依然要恪尽职守。 他的怀疑和不信任一度扰乱她的心绪。 然而清晨的晨风已吹走她的混沌,冷静地思考所发生的一切,她不能给他增加多余的烦恼。因此,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她便要自己去解决掉。 想到这里,施月舞微微一笑,往钦衍宫的大门走去,她走出没几步,慕振风突然拦路挡住了她: “娘娘,且等圣上的旨意。” “还等什么呀?”施月舞笑意正浓,“不就是去舜天府嘛,总要让我回凤衍宫收拾收拾行装在去吧?” “呃?”慕振风一愣,第一次听说上舜天府蹲大牢还要收拾行装的。 夏墨兮微微皱眉,似乎施月舞对任何人都是嬉笑颜和,可为什么对他却总是冷言冷语,有时甚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1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1部分阅读 大动肝火? “慕振风。”他命令道:“带她们走。”不容分说的强势之态。 “是。”慕振风领命,向施月舞拱手,“娘娘,得罪了。”他微一示手,侍卫们便有了行动。 “喂!”施月舞后退,避免与之接触,“至少让我拿点银子在走吧?”她是去蹲大牢耶!总要带点银子贿赂一下大小官员,打杂衙役,打通打通人脉吧?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8) “拿银子?”夏墨兮望住她。 “地牢啊,谁不知道地牢那是个炼狱,用银子打点打点,方便你我,造福大家,共同欢庆嘛。”施月舞回望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 “你不是去享受的。”夏墨兮故作淡然,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她那有意无意的笑容会让他心疼,他要在自己尚未后悔这个决定以前离开这里。 “带走!”他再一次向慕振风下令。 “就算不是去享受,那也不能过凄惨的生活。”施月舞机警地闪到一旁,期间,鲍珍珠至始至终抓着她,像只雏鸟躲在母亲的怀抱里等待庇护。 面对三位金枝玉叶的娘娘,慕振风等人毕竟有所顾忌,他们欲上前擒拿,却又不敢伤到娘娘。犹犹豫豫,竟不知如何是好。 夏墨兮自然明白他们的顾虑,厉声呵斥:“带走!难道要朕亲自动手吗?”凌厉的目光如一道飓风扫过一排畏畏缩缩的侍卫。 侍卫们终于无所顾虑,迅速上前正要钳制妙淑,只见妙淑轻轻一闪身,柔声道:“我自己会走。” 美妙的嗓音,端庄的举止,那几个侍卫心生怜惜也就不再为难她。 鲍珍珠就没这么幸运了,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她的手臂反制到身后,速度之快令她根本无暇思考。或许平日里她的气焰太过嚣张,即便鲍珍珠身子比之妙淑更为娇小柔弱,那两名侍卫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 “谁敢碰我!?” 一道凌厉中带着柔气的声音。 所有人向来声望去。 站在栀子花树前的施月舞有一股傲然的贵气,像女王般笔直地立在那里,脸上是不服的倔强和强韧的气势。这股气势仿佛瞬间化为有形,霍然将侍卫们震骇住,双脚久久无法行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们的皇后。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9) 黑色的锦袍在微凉的晨风中烈烈飞扬,身后的栀子花沙沙的响,花香萦绕间,施月舞娇柔的身子带着刚劲的力道,迫使人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夏墨兮凝视她,先是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深邃的眼眸变得深远而悠长,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勾起,像是欣赏又像是欣喜,短暂的变化后,他又将自己深藏进无底的黑暗中。 “娘娘。”小顺子打破突来的僵局,小跑到施月舞身旁的三步处停了下来,轻声道:“圣上的锦袍穿在娘娘的身上,没有人敢动您一下。” 贵为帝王的圣上是无人敢忤逆的,要圣上低头那更不可能,偏偏眼前的皇后在面对圣上时总是倔强强势,他这个当奴才的就要适时站出来缓和现场的气氛。 在小顺子说话提醒的同时,夏墨兮一声不响直朝钦衍宫门口走出,仿佛害怕被别人看出他有意袒护的心理,步履如风,在一闪而过的时间里,施月舞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夏墨兮脸上的表情。 那个透着凉意的清晨,当火球般的太阳完全悬挂在东方的天空之际时,施月舞再没有任何怨言。 “退朝——” 小顺子洪亮的声音宣布早朝结束。 百官恭送圣上。 待夏墨兮离开王座走进内殿后,群臣一下子松了口气,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各地发生的灾乱,匪贼,邻国的动向等国家大小事,陆续退出承天殿的正殿。 站在离王座最近的印无痕,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他瞥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左少弈,正欲转身出殿。 “印大人请留步。”小顺子突然喊住他,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圣上传召您和左将军立刻到内殿一叙。” 因为在乎,所以误会!(10) “有劳顺公公带路。”印无痕淡道。 “奴才惭愧。”小顺子微笑回礼,又往旁边的左少弈瞧去,“左将军……” “圣上——微臣连日来通宵达旦,偶有小睡,实属难免,您看在微臣昔日南征北战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咦?” 左少弈揉了揉睡眼迷离双眸,发现王座早已空空无人,四周也是空空荡荡,群臣退出殿外,只剩下旁边无波的印无痕和含笑的小顺子。 当下立即明白过来,他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欢喜地说道:“印兄弟晚上有空否?我请你到春风满意楼小酌几杯,顺便叫上几个美人,我看你这个样子一定从来没开过荤。”说道美人,他情绪高昂,拍了拍印无痕的肩膀,“我请客。” “刑部需要审理和复核的案件尚有九十三起;下月十五需要将重新修订的新律法审核,并颁布至各地;”印无痕淡淡地将他的工作一件一件陈诉出来,“北州灾荒不断,户部需要酌情减轻其赋税,另外国库资金匮乏,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左少弈越听越颓废,热情的情绪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萧条索然,语音沧桑而悲凉:“好吧,好吧,我继续坚守岗位还不行吗?所以说我只是一介武夫,你们这些文人一天解决的事情,我最起码得花上七天。” 他已经禁欲了一个月,整天就听一群男人在他耳边唠叨这件事怎么处理,那件事怎么解决! “兵部的事情已经进入佳境,我想你可以把重点放在刑部和户部上来。”印无痕建议道,然后提步向内殿而去。 “喂,印无痕,你这句话怎么像在讽刺我呢?”左少弈心中不爽,他本就是兵部出生,对于兵部的事情自然了如指掌,解决起来绰绰有余。 召见(1) “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印无痕神色平淡。 “那你就是就事论事的进行讽刺。”左少弈三两步跟上他的步伐,侧头打量他,自言自语,“明明一副严肃古板的样子,为什么嘴巴这么毒呢?” 印无痕不予理会。 平淡的神态如枯竭的湖底。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他就是走在喧哗的大街上亦是无人会瞧上一眼,只有同朝共事多年的左少弈才知道,这个平凡的男人有一股不易察觉的贵气,总是在即将抓住的刹那间又消失无踪,仿佛是故意将自己隐藏起来。 长久的沉默令左少弈实在乏味,离内殿还有一小段距离,他百无聊赖地说道:“为什么你身为礼部尚书,对我的兵部、刑部、户部这么了解?” 印无痕依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那永远如一的表情实在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左少弈继续研究这个看似平凡实则透着神秘的男人,手指抵住下巴,若有所思,“你这个人真奇怪,有时候一板一正,有时候嘴巴能蹦出毒药来,有时候又沉默寡言。” 等了片刻,依然等不到印无痕的只字片语,左少弈只好与身后的小顺子聊起话来:“小顺子,圣上急着召见我们有什么事?”顿了顿,他惊道:“难道是因为我在早朝时打瞌睡,现在召我去提审?” 小顺子微笑作答:“左将军,圣上知您近一个月日以继夜为国操劳,圣上心慈仁厚,怎会为了这点小事责罚您呢?您这半个月来早朝打瞌睡的事情圣上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召见(2) “啊!”左少弈低呼一声,捂着肚子,俊美的脸蛋皱成一团,“小顺子,我突然感到腹痛难忍。”旋即转身就跑,跑了一段忽觉不妥,又折了回来,道:“印大人,前几天圣上要求六部推举一位将领前往南州平乱,少弈我毛遂自荐,现在立刻编队前往。”说完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左,左将军……”小顺子对着空旷的走道低喊出来,但为时已晚,为难的看向平淡无波的印无痕,“印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圣上传召的是您和左将军两位大人。”眼看快到内殿了,左将军怎么说走就走呢? “没关系。”印无痕淡淡地望了眼左少弈离去的方向,继续向内殿走去,“圣上不会怪罪于你。” 舜天府有天牢和地牢之分,天在上,地在下。身份高贵的施月舞、鲍珍珠、妙淑以上宾的待遇押解至天牢,天牢三面为墙,一面为栏,打扫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之外另有床榻、桌椅、糕点和热茶。 “咔嗒”一声闷响,走廊尽头的铁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丝柔和的阳光瞬间穿进阴暗的天牢。 负责看守的两名衙差见到来人立即毕恭毕敬地行礼,“慕统领。” “我的朋友要来看望皇后娘娘。”慕振风微微侧身,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如出水芙蓉般秀丽的女孩。女孩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又端庄,纤细的玉手提着一只雕有富贵牡丹的食盒。 衙差迟疑片刻,“行,圣上还没有下什么命令,您就带您的朋友进去吧,里面就两间牢房,左边那间就是皇后娘娘。” 慕振风拱手致谢,正欲带路时,身后的女孩突然柔声道:“慕统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召见(3) “您长话短说,圣上的旨意估计很快就会到达这里。”慕振风略有担忧,“到时……”他瞥了眼旁边的衙差,欲言又止。 “我明白,不用担心。”女孩柔笑道,然后缓步走进里面。 待女孩走后,慕振风从怀里掏出两锭元宝分别塞进两名衙差手里。两名衙差看到银光闪闪的元宝顿时眼睛一亮,纷纷含笑会意,“慕统领您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提着食盒的女孩来到施月舞所在的牢房前。 只见施月舞侧躺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微闭双目,安静地睡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锦袍像被子一样覆着她娇柔的身子,一双玲珑玉手交错相握,枕在细腻无暇的脸颊下,洁白的脖颈处黑色锦袍仿佛恋人般温柔的呵护她的肌肤,领口,袖口皆绣有精致的金丝绣边。 看到这里,女孩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美丽的眼眸微微睁大,那件黑色的锦袍不是圣上常穿的吗? 感觉到有人靠近,闭目休息的施月舞缓缓睁眼,望到神情复杂的女孩,她轻声唤道:“凌兰?”慢慢支起上半身,似是极度的疲倦,右手轻轻揉着心口,施月舞底气不足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月舞。”凌兰放下食盒,双手抓住阻挡在两人之间的木栏,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不舒服吗?”施月舞在她印象当中总是生龙活虎,眼前这个本应精力充沛的女孩现在却似乎受了什么重创,虚弱不堪。 “没……”施月舞深吸一口气,小歇片刻后终于扯出浅浅地笑容,轻声问道:“妃子不能擅自出宫吧?是圣上批准了?太后批准了?还是你……”后半句故意未道出。 召见(4) 凌兰沉默着点点头,早上听说施月舞等三人被圣上下令押送到舜天府,情急之下就哀求慕振风带她出宫,想不到慕振风竟答应了。 “回去吧,被发现了会惹祸上身。” 心脏在疼痛,可笑的是,在长年累月的习惯下,她现在只是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就像那些喜欢装深沉的人最爱念道的一句话——心痛的无法呼吸,可是她的痛,真实的存在着,年复一年透支她的生命。 “月舞。”凌兰柔柔地唤了一声,“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吗?”她望着床榻上一声不吭,安静异常的人儿,心生古怪。 “没……”施月舞轻声,接着望住突然来到的凌兰,轻轻地问道:“我的事,宫里传开了吗?” 凌兰一怔,随即柔声道:“没有,我是从慕统领口中得知的。” “那个盒子里是什么?”目光瞥向置于地上的雕花食盒,施月舞半开玩笑道:“不会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吧?” “不许胡说。”凌兰微怒,蹲下身打开盒盖,一叠精致的桂花糕映入眼帘,桂花甜甜的香味顿时飘满天牢,“牢里的饭菜通常都搁置好些天了,吃多了对胃不好,所以我带了些糕点过来。” “私自出宫,不惜违反过宫规,就是为了给我送糕点吗?太感动了。”施月舞掩面,可惜挤了半天,实在挤不出感动的眼泪。 “不。”凌兰肃然立起,紧握住木栏,似乎想穿过这冰冷碍事的阻隔,轻柔但不失刚强地说道: “我知道后宫复杂多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月舞,虽然我不知道圣上丢失了什么东西,但是这件事就算不是你做的,也还是会有人乘机陷害你,你是皇后,后宫的女人都窥视着你的宝座,她们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你拉下后座。” 召见(5) “是吗?”施月舞微微挑眉,“你呢?你也想要这个宝座吗?” “我如果想要,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凌兰肃目望她。 “你想救我出去?”施月舞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句话的背后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但她只是微笑。 “是。”凌兰不假思索地回道。 “怎么救?”施月舞笑意盈盈,隐隐泛白的脸蛋上浮现出凄然的美,但她的眼睛晶亮有神,好像发现感兴趣的银子般紧紧盯着木栏外神态严肃的凌兰。 “我和你互换衣物,我代替你坐牢,你假扮我跟着慕统领混出舜天府。”凌兰轻声说着这一路上反复思考的计划,“从舜天府到皇宫有一段必经之路,那里来往的行人数不胜数,只要摆脱慕统领,混入人群,就能成功逃脱。” “是个不错的主意。”施月舞评价道。 凌兰点点头,“凭你的智慧,以后的生活不会过的很艰难。”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施月舞笑意不减,抬起手臂支住脑袋,另一只纤纤玉手下意识捂着心口。 凌兰一怔,还有什么没考虑周全吗? “慕振风会武功,我不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你认为谁更胜一筹?”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月舞……” “好了凌兰,你回去吧,我心里清楚该怎么做。”施月舞打了个哈欠,“昨晚一夜没睡,我需要补眠。”说罢,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凌兰抿了抿粉润的红唇,不再强求,向外走出一步,她忽然又停下,回头望了眼带来的食盒又看了看床榻上的施月舞,无奈的叹息,“月舞,估计圣上一会就会下令严禁看望,我恐怕很难有机会在来这里。” 召见(6) 片刻等待,施月舞并未出声,她又是一声轻叹,伸手拎起食盒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对了……”施月舞突然睁开眼睛,想到一件事。 可是—— 只听远远传来衙差恭送慕振风离去的声音,伴随“咔嗒”铁门的关闭声,凌兰已远去。 施月舞蓦然发现凌兰把带来的桂花糕一并拿走了,“喂!回去就回去啊!桂花糕留下啊!做人怎么这么小气!?” 承天殿的内殿。 薰衣草独特的香味自半虚半掩的门缝里沁出走廊,花香使人静心安神。 “圣上,印大人到了。”小顺子轻轻叩门。 “进来。” 夏墨兮低沉的嗓音伴着花香传了出来。 “是。”小顺子轻轻推门,花香迎面扑鼻而来,他让出过道,向身后的印无痕恭敬地说道:“印大人,请,奴才就不进去了。” “有劳。”印无痕淡然,撩起朝服下摆,直接跨入内殿。 他一进内殿,只觉周身烟雾缭绕,眼前景物模糊不清。只听“砰”的一声,似是茶盏重落在案上,接着是夏墨兮一连串的轻咳声,不知是被茶水呛到还是被这熏香熏到,一直咳个不停。 “圣上!”太监总管高步诚大惊,赶紧走过去轻轻抚着夏墨兮珍贵的龙体。 夏墨兮缓和了下气息,手臂一划,“开窗。”语气含着怒意。 “圣上,太医说这薰衣草珍贵无比,可以缓解疲劳,这窗户一开,那……” “小顺子!”夏墨兮高声喊道,不留情面地打断高步诚的下文。 小顺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站在门口的他刚才的对话都已经听到了,走到高步诚旁边,悄声说道:“圣上说开窗就开窗。” 召见(7) “左少弈呢?”夏墨兮瞥向小顺子,接着一甩衣袖打掉高步诚正拍抚他后背的手臂,又对正欲下跪的印无痕道:“不必行礼。” “这……”小顺子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向印无痕求救。 “回圣上。”印无痕拱手道:“左将军毛遂自荐要求到南州平乱,先行一步编排军队去了。” “左少弈要平乱?”夏墨兮淡然地重复道,手指轻敲桌面,转头向小顺子说道:“茶。” 小顺子瞧了眼洒了半桌的茶水——居然是莲茶,难怪圣上有怒气,莲茶是辰王爷的钟爱,圣上向来不怎么喜欢辰王爷。高步诚怎么不小心将莲茶给端了上来?他赶紧捧起那歪斜在案的茶盏,急忙跑向内室。 “是。”印无痕淡然回道。 夏墨兮沉思不语。 不一会儿,小顺子端着新沏的碧螺春向他走来,接下茶盏的夏墨兮抬头吩咐高步诚:“你下去,小顺子留下。” 高步诚领命离开。 掀开杯盖,轻轻吹去热气,夏墨兮吮了口清新味醇的碧螺春,目光却跟着高步诚的背影移动,一直凝视他走出内殿,放下茶盏,略有疑惑地问:“负责承天殿的太监是高步诚吗?” 近日来纷繁的国事如潮涌般冲向他,让这个数年如一日,沉着冷静的墨雪皇帝感到心力交瘁,思考一件事花费的时间要比以往多出数倍,后宫之事几乎无暇顾及。现在,居然连身边是谁侍候他的都有些迷糊。 “回圣上,原本负责承天殿的陈公公和几名小太监因聚众赌博犯了宫规,被调到其他宫里去了,高公公考虑到承天殿的重要性,因此暂时由他亲自管理。” 召见(8) 小顺子感到诧异,圣上向来不问内务府的事情,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他和高步诚长期有暗斗,若不是从小侍候圣上深得信任,恐怕高步诚早将他调走了。 “是嘛?”夏墨兮随口一言不在询问此事,左手不自觉地伸向右肩轻轻揉着,酸痛的感觉自骨骼内散开,慢慢地说道:“让左少弈平南乱有些大材小用,不过现下朝中能担此任者寥寥无几,那就这么定了吧。”说到最后声音恍如虚幻。 他们夏家皇室每一位皇子自幼习武,个个体格强健,然而几个月来不分昼夜的打理这座劫后余生的江山,身体不堪重负,终于积劳成疾。 “把刑部和户部暂且交由……”感觉到肩膀上有人不轻不重的替他捏揉,夏墨兮抬起头望了眼眼里布满血丝的小顺子,想起这几日小顺子跟着侍候着他到深夜也是不曾好好休息过,于是低声吩咐道:“你下去休息吧,让小扇子来侍候。” “圣上,小扇子已经被调到凤衍宫了。”小顺子声音轻缓,生怕惊吓到疲倦的夏墨兮,“奴才熬得住,就让奴才侍候在圣上身边吧。”他心里最清楚这位表面冷傲的圣上,实则内心温柔仁厚。 “是啊,朕怎么忘记了。”夏墨兮用指腹揉着眉心,只觉得精神涣散无法集中,“那你留下吧。” “是,是。”小顺子开心的笑了。 印无痕望着满身倦意的夏墨兮,黑色的龙袍似乎染了一层尘埃,失去了往日的光华,早朝时高高坐在宝座上的夏墨兮因为距离远,以及不可仰视九五之尊的礼节,所以无法看清其神态。 如今近距离的观望,发现那个总是将自己层层保护起来,不易察觉心思的皇帝,如今破绽百出。 召见(9) 决断力、判断力仿佛一夜尽失。 夏墨兮沉默了片刻,问:“朕刚才说到哪了?” “刑部和户部。”印无痕简单提醒。 “嗯。”夏墨兮又是沉默,思考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刑部暂且交给鲍玉,你来负责户部吧。” 印无痕盯着半闭眼睛的夏墨兮,不动声色地回道:“臣遵旨。”根据圣上先前的话判断,他原本打算将刑部和户部交给同一个人吧?是临时改变主意还是忘记了? “昨天……”夏墨兮上半身往后轻轻靠去,倚着软榻,半垂着眼帘,仿佛即将要睡着,半响才又说道:“昨天所有折子的内容全部告诉朕。” 小顺子拿了软枕放到夏墨兮身后,听到此话,他的手微一停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印无痕,犹豫着说道:“圣上,会不会太为难印大人了?”上百本奏折呢,印大人怎么可能都记得? “有什么问题吗?”夏墨兮奇怪的睁开眼睛望了望两人,随即又缓缓闭上。 印无痕目不转睛地望着昏昏欲睡的夏墨兮,恐怕圣上是休息不足导致头脑昏沉,才会不假思索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给他。 忽然发觉左少弈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地逃跑了。 “让奴才把御书房的奏折都搬过来吧。”小顺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也察觉到夏墨兮的反常,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从一个话题更换到另一个话题而抓不到重点,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现象,况且圣上从来不会无辜刁难别人,印大人又是朝中最严于律己的大臣。 “回圣上……” 不等夏墨兮同意小顺子的提议,印无痕开始叙述昨日阅过的奏折,只是语速缓慢,仿佛是在竭力回想有些什么奏折,里面又是什么内容。 召见(10) 实际上,所有的内容他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无法忘记,舍弃不掉,然而他总是有所保留,刻意隐藏。 叙述了一会,印无痕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实在想不出有些什么了,“圣上,容臣稍加思索。” 然而他不是思索奏折内容,而是在思索眼前宛如睡着的夏墨兮。 半个时辰过去了,为何圣上保持沉默到现在?按照他的语速,估计到第二天天明都不可能将奏折叙述完。 就在刹那间一个不详的念头闪过,印无痕倏然上前,执住夏墨兮的手腕,速度之快令小顺子防不胜防。 “大胆印无痕你想干嘛!?” 情急之中小顺子已顾不得尊卑,为了保护圣上的安全,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想与印无痕来一场厮杀。 可是,看似文弱的印无痕力气居然比他大多了,他抱着印无痕的臂膀想将其扯开,所触之处,只感觉这个冷淡的印大人,身体居然也是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温度。 “快传太医。”印无痕伸出掌心抚摸夏墨兮的额间。 好烫! “啊?”小顺子怔住,呆呆地望着看起来只是安静睡着的夏墨兮,一时间脑袋蒙了。 印无痕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淡而无味,“快去,圣上昏迷了。” 这下小顺子终于明白过来,不再多说一个字,立即冲出内殿,直往太医院蹦去。 半个时辰过后。 太医院的胡医德胡太医替夏墨兮号完脉并开了方子交给小顺子,忧心忡忡地说道:“顺公公,下官交代过多少次了,一定要让圣上多加休息,切勿操劳,睡眠是第一要素,你居然让圣上昨晚一夜未眠。” 召见(11) “圣上的龙体现在……”小顺子不敢问下去,他难辞其咎,可是圣上坚持不睡,当奴才的实在无能为力。 胡医德抚了抚山羊胡,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虽然只是普通的寒热症,但因龙体过度劳累才导致昏迷,不过没关系,千万不要惊扰圣上,现在圣上急需休息。” 小顺子松了一口气,忙提醒道:“圣上的龙体勿要跟旁人提起。” 胡医德收拾好医箱,背上肩头,“顺公公您放心吧,圣上昨晚就有交代,下官不敢抗旨。” 小顺子将胡太医送出内殿。 临走时,胡医德嘱咐道:“勿要再让圣上熬夜,即使圣上自幼习武龙体强健,也不能不休息。” 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急忙拉住正要转身的小顺子,翘起拇指和食指,神态严肃且郑重地说道:“记住,一定要睡满八个小时。” “八个时辰?”小顺子惊讶,一天十二个时辰,睡八个时辰!? “不是八个时辰,是八个小时。”胡医德矫正。 “小时是几个时辰?”小顺子暗想:“小时”恐怕是中医里面的词。 “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详细询问下辰王妃,下官也不是很清楚。”胡医德拱了拱手,道:“那么顺公公,我先走了。”说完急急忙忙跑出内殿,他晚上还要赶到春风满意楼听辰王妃说书呢。 小顺子望着胡太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凡是跟辰王妃关系要好的人基本都染上了那种不知所云的说话方式,什么八个小时?依他看就是辰王妃闲来无事瞎编的。 “顺公公。”尚未离去的印无痕走上前,“圣上召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探监(1) 小顺子犹豫片刻,遂附耳轻声说道:“昨晚皇后、贤妃和淑妃娘娘私入御书房,清晨时分被押到了舜天府。”顿了顿,又道:“不过奴才不知圣上是不是因为此事召见您和左将军的。” 印无痕神色微变,但在小顺子看他时又迅速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淡然。 小顺子严肃道:“印大人,圣上龙体不适的事情请您务必保密。” 印无痕的目光忽然变得悠长而深远,望向内殿的最深处,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床榻上的夏墨兮,“嗯,我明白。” 朝廷表面平静,实则动荡不安,若此时圣上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 “顺公公,多谢相告。” 施月舞被关押在舜天府一天一夜,这段时间里,只有凌兰来看望过她,除此之外,皇宫和朝廷连个口信都没有,仿佛她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午饭过后,她躺在床榻上闭目休息——夏墨兮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她又该怎样对应这件事情?急需冷静思考的她,然而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夏墨兮现在或许非常痛苦,如果他爱她的话,施月舞这样想着,或许应该对他温柔一点,可是那样做的后果会使得日后更加痛苦,得到后再失去,远比从没有得到过,更加绝望。 寂静无声的天牢,突然“咔嗒”一声,有人从外面推开厚重的铁门,立刻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两名衙差,两名衙差一齐站了起来盯着由外向内缓慢开启的铁门。 “谁?”其中一人警惕道。 然后,有个脑袋探了进来,贼溜溜地往他们身上瞅了几眼,接着,略显笨重的身子从门外移到了门内,来人随即又将脑袋伸出去张望,生怕有人跟踪自己,待确定无人跟踪后,来人轻轻将铁门合上。 探监(2) “辰王妃!” 两名衙差认出眼前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惊讶过后,立即行礼。 “嘘!”辰王妃柳依婷作出噤声的动作,悄声说道:“本王妃微服私访,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顺便打听个事,皇后在吗?” “在,里面有两间牢房,左边那间就是皇后娘娘。” 两名衙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答案告诉了辰王妃。辰王府的辰王爷他们得罪不起,况且圣上尚未下旨严禁探监,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辰王妃放了进去。 柳依婷向牢房的方向走出几步,她不放心的回头,指着两名衙差再三交代,“记住,微服私访,不要告诉别人。” 两名衙差会意,“您放心吧,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正在休息的施月舞听见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到片刻功夫,只见一个孕妇扶着腰托着隆起的腹部,向她的牢房慢慢走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万事要小心,这才认识不到几天你就进监狱了!”孕妇一瞧见躺在床榻上的施月舞就滔滔不绝的开始说教,“进去就进去吧,还要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来探监,你于心何忍啊?” 施月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你有说过‘万事要小心’这句话吗?况且我有让你来探监吗?” “哦,不是你,是别人。”柳依婷打量四周,忽然吃惊的叫道:“这牢房也太干净了吧?这还能叫做牢房吗?简直就是五星级宾馆了!” “是啊,还是总统套房,里面还有设备齐全的卫生间呢,要不要给你加张床?”想象力可真丰富,施月舞暗自白了她一眼,“是谁让你来探监的?” 探监(3) 柳依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向前一伸,神情略有气愤,“自己看。” 慵懒的目光瞬间变得耐人寻味,施月舞缓缓下了床榻,慢慢走向那封信——除了柳依婷和凌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有谁会知道她入狱了,又有谁会写信给她?是夏墨兮吗?她心中忽然有那么一点期盼。 细微的心理变化并未使她重视起来。 “没有署名?”她接下信,左右翻看,白色的信封上莫说是字,就是一点污迹都没有,与那洁白的栀子花一样的干净无暇,施月舞嘴角勾笑,调侃道:“这里是不是不流行在信封上写收件人?” 刚一说完,旋即想起那封失窃的密函——同样是没有署名。 “谁知道呢!印无痕拜托我带给你的。”柳依婷的语气透着淡淡的不悦,顿了顿,感兴趣地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施月舞撕开信封,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没有理会柳依婷的提问,她直接问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不知道,我和他又不熟,我对那种面无表情,沉默寡言型的谈不来话。”柳依婷伸长脖子,想瞧一瞧那信里写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作j犯科的事情?怎么就入狱了?”前两天还好好的。 施月舞瞥了她一眼,故意后退一步才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娟秀,粗看似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但若细看,那笔锋刚劲浑厚,就如同印无痕本人一样,仿佛在用平淡的外表来掩盖真实的内在。她看过印无痕写的奏折,这个字迹确实出自他的手笔,可是,这上面的内容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称呼、没有正文、没有署名和日期,密密麻麻的一整张信纸上竟然全部是人名,每一个名字旁边都标注了身份,且都是当官的。 探监(4) 这是什么? 施月舞不禁蹙起双眉,目不转睛地看着信纸上的一条条人名和官位,问:“印无痕有和你说什么吗?” “信上写了什么?”望着神色有变的施月舞,柳依婷越来越好奇,眯起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不是你有外遇被皇兄逮到了,他把你关起来准备浸猪笼?唉!就算搞外遇吧,你至少找个像左少弈那种美男子吧?印无痕?实在是太没有品味了,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那什么眼光啊!?” “没什么。”施月舞无视眼前这个女人的自我幻想,将信纸塞进信封收好,抬起头,神色严谨,“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被卷入什么是非纷争。” “也对,你千万不要告诉我。”麻烦的事情柳依婷向来避之唯恐不及,可又有些担心这个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女孩,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施月舞心不在焉地反问。 印无痕?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因为他的几句话,“皇后猜猜猜”活动得以继续举办;又因为他的几句话,平安城的官吏在废后事情上保持中立。他仿佛有意帮助她,又仿佛只是纯粹的巧合。 “蹲大牢啊。”柳依婷低喊出来,“难道你想在这里蹲到过年?” 这一声虽不高,但却令施月舞回过神来,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她调侃道:“这里挺好,包吃包住,能省下不少钱。” “你还真清闲,就不怕被人陷害啊?” “确实。”施月舞忽然露出盈盈的笑意,看向肚子鼓鼓的辰王妃,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没人来救我啊,” 探监(5) 柳依婷警惕地盯着她,立刻表明心态,“我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夏墨兮来救你吧。” 平平淡淡才能安安稳稳,安安稳稳才能幸幸福福,这是她的生活态度。 听到这句话,施月舞脸上的笑容霎那间沉了下去,声音略显虚无,好像迷失了方向,她静静说道:“他没有办法救我。” “怎么可能呢?”柳依婷惊讶,“除非他不想救你,否则这个国家还有谁比皇帝更有权利?权利越大能力越大,这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基本法则啊。” “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只能保持中立啊。”施月舞喃喃,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懂。”柳依婷皱眉自语,“真复杂。”换作是她,为了自己爱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相救的。 “真笨。”施月舞鄙视道。 “既然他不能救你,那你怎么办?”柳依婷不在意她那不痛不痒的骂词,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事先申明,我也保持中立。” 施月舞瞥了眼那个孕育生命的大肚子,似乎理解了这个即将当母亲的女人,她淡淡说道:“还没想到办法,确切的说,我现在在坐以待毙。” “待什么毙啊。”柳依婷激动地抓住两人之间的木栏,“你要是想逃出去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办到的。”她有她要守护的人和守护的家,所以她只能尽绵薄之力来帮助施月舞。 “不行,现在出去摆明告诉别人我畏罪潜逃。”施月舞脸色一变,厉声回道,然而马上惊觉自己的态【奇】度过于激动,旋即扯【书】出笑容,尽量用幽【网】默的语气说:“像你这么笨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 探监(6) 柳依婷被那股凌厉的气势怔住,过了片刻才缓过神—— “喂喂喂,本王妃已经很容忍你了,你左一句笨右一句笨,不笨也要被你说笨了。”她是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评价自己的,多数时候只是玩笑似得顶回一句,脑子一转,柳依婷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开嘴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 这个笑容真猥琐,施月舞心中暗想,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落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呢?而且……”柳依婷捂着嘴咯咯j笑,那笑容说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势利眼顶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是真笨,只是懒得思考而已。 “你想说什么?”眼神淡淡地,施月舞的声音透出少有的警惕。 “是怕连累到皇兄吧?”脸贴着冰冷的木栏,柳依婷眯起眼睛笑语。 “呵!”听罢,施月舞笑出声,“说你笨就是笨,他是皇帝,谁有可能连累到他?” “会啊!”柳依婷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是他刚刚册封不久连大典都还没有举行的皇后,皇后畏罪潜逃这是什么概念?你心里最清楚,皇兄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你的手上,你怕玷污他的名声,怕世人唾骂他不是个好皇帝,所以就算有机会逃跑你也不跑,你想清清白白的出狱,你想保住皇兄的圣明。” 是这样吗? 也许是这样吧! 施月舞忽然沉默下去,她静静直视眼前因揣摩出她的心思而高兴不已的辰王妃。 “怎么不说话?”柳依婷眨眨眼,带着调皮的笑容,“默认啦?” “帮我一个忙。”施月舞回避那个话题。 探监(7) “不帮。”柳依婷断然拒绝。 “顶多付你劳务费。”施月舞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我又不是你。”柳依婷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思想挣扎片刻,还是于心不忍,问:“什么忙?先让我听一听有没有危险” “对你来说非常简单。”施月舞笑着说道:“去凤衍宫,在那张凤床的底下有一只木盒,你帮我拿来。” “里面是什么?”柳依婷好奇。 施月舞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而后简单答道:“钱。” 听到这个字,柳依婷险些崩溃,噌叫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你知不知道古代这地方蛮不讲理,律法什么的只是做做样子,有地位有本事的才是法律,今天你还能住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明天可能就到招待所了,后天指不定就去坟场了。” 施月舞在微笑,笑容出乎意料的纯净而圣洁,似乎她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平静地说道:“夏墨兮是明君。”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明君。”柳依婷微一思索得出这样的结论,忽然想起某件事情,神色正了正,“但是我知道要送你去坟场的人有一堆,你呆在皇宫密不透风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平安城里都在谣传皇后来路不明,为了这事,昨天还有一群人在我的春风满意楼里大吵起来。” 施月舞猛然惊变,“什么时候出现这种谣传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昨晚,”柳依婷回忆昨天的纷争,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所见所闻,“那些客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说你是妖精,一派?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2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2部分阅读 派说你是j细,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多时辰的辩论赛,最后思想新潮的j细派战胜了迷信思想的妖精派。” 心思慎密(1) “……” “谁知第二天……”柳依婷顿了顿,解释道:“就是今天早上,妖精派居然拉了一群人又上我的楼里来闹事,结果j细派寡不敌众暂时撤退了,依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 施月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有人故意要将她拉下后座,或者……是想以此来动摇民心?想到此,她不由地蹙起眉——利用皇后的不明身份使皇帝失去民心从而达到摧毁江山的目的吗? 柳依婷瞧见施月舞颇为赞同她的分析,虽然她想来个心照不宣,可还是忍不住激动地说了出来,“我猜想那个j细派还会东山再起,杀到我春风满意楼来。” “……”施月舞无暇顾及民间的党派纷争,转回到重点,问:“谣传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就是这几天的事吧,我在春风满意楼里听来的。”柳依婷想了想,“哦,对了,好像是从外面传到平安城里的。” “?”施月舞的眉心瞬间凝结成团,“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依婷冥思苦想,良久才道:“唉呀,我不清楚那些事情啦,都是在春风满意楼里和那些顾客啊姑娘啊闲聊时听来的。” 施月舞低头,又是长久的沉默,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干净而明媚,没有了刚才的沉郁,眼底闪着淡淡的明光—— “是不是……”她轻声试探,“你绝对不会帮我了?” “啊?”柳依婷怔了怔,片刻过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嗯,我有我的难处,顶多救你出去,之后就不管了。” “好吧。”施月舞得到答案,不再拒绝,“你救我出去吧。” “明天……” 心思慎密(2) “明天……” “我现在就要出去。” “现在?”柳依婷吃惊,望着施月舞坚定的神色,她不解地问道:“现在要怎么出去?总要准备一下吧?难道要我这个孕妇把外面那两个家伙捆了吗?不要说我没那个本事,就是有我也不干啊。” 那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辰王妃是皇后的同伙吗? 施月舞充耳不闻,她从怀里摸出一把铜制的钥匙,走近牢门的铜锁处,利索地将钥匙镶入锁孔,细长的手指轻轻一转,咔的一声,铜锁被打开了。 柳依婷捂住嘴巴险些惊叫,眼睛大睁,眼珠子几乎能掉下来,就那么盯着施月舞的动作,久久不能言语。 将那纠缠在一起的铁链一圈圈地绕下来,施月舞打开牢门,手臂一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你怎么会有钥匙?”柳依婷的声音颤抖,她……她根本就不需要人救! “进来的时候顺手拿的。”施月舞出奇的平静,浑然不觉自己在被押入天牢时,手脚不干净地偷了钥匙有什么不对。 “小……小偷……” “不要把我说的这么俗气好不好?”施月舞漫步尽心的说道,“那叫盗贼。” “盗贼那还不是小偷吗?”柳依婷怪声说道。 “不跟你废话,把衣服脱下来和我换。”施月舞边说边解开衣带,淡淡道:“遇到任何事情总要给自己留一手,我怎么可能真的坐以待毙呢?”只是还没有想清楚出去以后的方向而已。 “你的心机好重啊!”柳依婷发出感叹。 “心机重?”施月舞蓦然停住正欲褪下黑袍的动作,近乎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辰王妃。 柳依婷内心一颤,咕哝道:“突然觉得你这个人好可怕。” 比她相公还可怕。 心思慎密(3) “也许吧。”施月舞微微一笑,将宽大的黑袍褪下递给她,淡淡道:“从十岁开始我就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有些心机在所难免。”她只是想活下去。 “十岁!?”柳依婷震惊,“为什么?你是孤儿吗?” “不是。”施月舞漠然,“爸爸和妈妈不想养我,可能是养不起我吧,我有……”她霍然止声,不愿继续再谈。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长期服药,昂贵的医药费是普通的家庭无法承担的,况且生有这种病的人一般都活不长,与其把钱投入到没有未来的人身上,倒不如早早抽身,她能理解父母当时的心情,只是无法接受罢了。 “你有什么?”柳依婷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什么,以后在跟你说吧,快把衣服脱下来。”施月舞轻描淡写地回避,将夏墨兮的黑色锦袍塞进柳依婷的手里,“委屈你了,我晚上就回来换你。” “呃?”柳依婷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再也不顾上施月舞的秘密,惊道:“你不会是要我替你蹲监狱吧?” “不是蹲监狱,是免费入住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 “可是……”柳依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手里那件黑色绣着金边的锦袍,她沉思道:“这衣服好眼熟呀,好像在哪里见过。” “别管这么多了。”施月舞见她站着不动,主动上前把她的衣物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一会你就躺在床上睡觉,外面那两个人不会来打扰你的。” “好吧,好吧。”柳依婷见木已成舟,只好由着她乱来,忽然,她拉长着秀美的小脸蛋,哀声道:“你要快点回来哦,我是偷跑出来的。” 心思慎密(4) 施月舞走到床榻前,用力撕开棉被,抽出棉絮扎成一小团绑在自己的小腹前用来伪装大肚子,听到柳依婷的话,不禁一怔,道:“你被禁足了?” “不能算是禁足,就是老有人跟着我,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了。”柳依婷走上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棉絮,眼睛瞅着施月舞的假肚子,突然说道:“太小了,要再塞一点。” “行了。”施月舞拍掉那只正要往她衣服里塞棉絮的纤纤玉手,接着将牢房的钥匙塞进那只手里,道:“别弄丢了。”说完,抬手用衣袖轻捂脸颊,低着头向外走去。 因为辰王妃有孕在身,隆起的腹部反而成为最容易蒙混过关的武器,辰王妃的身份又高贵无比,守门的两名衙差不敢抬起头直视,只低着头望着那个孕有生命的腹部,竟是没有丝毫怀疑,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辰王妃”。 舜天府是夏国的最高司法重地,各地疑案重案都会交到这里进行审核,老百姓怕惹上什么祸事,一般都避而远之,尽量不在舜天府附近的大小街道走动,平日总是死一般的寂静,然而今日却有一辆马车在正门前的街道上沿街停靠,似乎在等待什么。 马车一眼望去并没有特别之处,简单的装饰极为素朴,只有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显示出主人的显赫地位。 手执缰绳的车夫是一位俊美的男子,神色严谨,身穿白色长衣,腰间系有黑色的腰带,同样是普通的装扮,然而那俊逸的男子身上隐隐含着练武者刚硬威猛的气魄。 施月舞一从舜天府出来就看到这一人一马一车,她正要赶往春风满意楼,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该走哪个方向,整条街从左望到右,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她虽然觉得眼前的马车极为奇怪,可又不得不上前问路。 心思慎密(5) 走到马车旁边,施月舞仰起头,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笑容,“请问,春风满意楼怎么走?” 灿烂的阳光如千万条金丝射下,那个俊美的车夫侧过头来,嘴角上翘,背着光的脸上有奇异的笑容,他伸手指向前方,声音也含着莫测的笑意,“街头向左往东走到芙蓉街,再问一下路人就知道了。” 施月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人认识她吗?怎么笑容这么奇怪? 然而时间不多容不得多加停留思索,谢过之后,她欲转身离去。就在这时,马车的帷幕忽然被风扬起一角,眼角的余光巧合性地瞥见车内一袭白衣如雪,素净的雪衣印着水墨色的莲花。 提步的动作陡然僵住,施月舞的目光缓缓移向马车的车门,那帷幕已经再次落下,将绝然的风姿遮掩在车内。 俊美的车夫见她突然怔住不走,于是含笑问道:“姑娘,还有事吗?” “是有一些事。”施月舞望着帷幕,收起惊怔之色,浅笑道:“我想和里面那位谈谈。” 车夫略有诧异,“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施月舞的笑容渐深,“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很难让人忘记的……男人。” 车夫笑了笑,明白眼前的女孩故意将“男人”二字说的极其阴柔,显然是已清楚他的主子是谁,不禁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不怕吗?” “说实话,是有些压力,一个男人长的比女人还好看,身为女人的我感到压力很大。”施月舞笑得j猾,声音透着玩味,“我猜的对吗?辰王爷?” 车夫捂嘴偷笑,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比他家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圣上都气出病来了。 “天魂。” 车内飘出寒冷的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就如常年不化的雪山之巅。 心思慎密(6) “是。” 被叫做天魂的车夫脸色一变,似是受到寒霜的侵蚀,立即沉默下去。 片刻过后。 车内再次飘出一个冷然的字,简洁而明了: “说。” 施月舞明白这个字是对她说的,她笑盈盈地调侃道:“你是在等你的老婆出来呢?还是准备逮我这个逃犯?” 风,轻轻吹起帷幕。 马车内风华绝代的身姿若影若现,印莲白衣轻轻飞扬,那个美的令天地为之动容的男人慵懒地倚靠着车门,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微微侧身,青丝便如瀑布般从双肩一泻而下。 没有人声,只有风声。 夏辰兮静默不语,修长的手指如玉般白净无暇,他轻轻挑开帷幕,一双似乎能沁出寒气的美目冷漠地直视马车外雅致的女孩。 施月舞感到心颤,一股无形的压力镇压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将余下的话全部讲明,她暗吐一口气,脸上仍挂着笑意,平静地说道:“我是谁,你清楚吧?我穿着你老婆的衣服正大光明从舜天府出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声音镇定,神态从容。 一旁的天魂不禁对眼前的女孩另眼相看,圣上都要对王爷礼让三分,而这个刚册封不久的皇后竟然毫不忌讳王爷冰冷的气息。 施月舞仰起头,等待辰王的回答,然而她的内心早已心惊胆颤,可是表面却始终挂着盈盈的笑容,笑容里又掩藏了多少心思,多少秘密呢?谁都看不透猜不明,只有她自己清楚。 夏辰兮瞧了一眼施月舞后便放下了帷幕。 这个女人将自己隐藏的非常深。 他在心中对她作出评语,接着淡漠地吩咐道:“天魂,告诉她。”如果不是依婷有意帮助她,他决然不会出手相助。 密函背后(1) “是,王爷。”天魂向掩着的车门恭敬地拱手,旋即转向施月舞,含笑道:“皇后大可以放心离开,王妃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辰王府会安全将她带出,您也不用再回舜天府。” 施月舞略有迟疑,道:“被人发现皇后不见,岂不是要牵连到你们?”“牵连”只不过是她的客套话,她担心的是事情闹大会拖累夏墨兮。 天魂笑道:“您太小看辰王府了,王爷要一个人没人敢阻拦,除非不要命。” 施月舞淡淡地瞥了眼帷幕,“圣上也不敢?”语气古怪,令人琢磨不透。 天魂微微一怔,皇后的语气似乎隐藏着某些更深的含义,他一时琢磨不透,只好回答道:“圣上……恐怕暂时管不了。” “什么意思?”施月舞蹙眉,这男人话里有话。 “因为……” “天魂。”夏辰兮突然冰冷地叫住他。 “王爷。”天魂心惊,不敢再多言。 “你多话了。”夏辰兮淡淡道,“此事到此为止,本王不会在插手,日后你出了什么事,都与辰王府无关。” 简单的一句话,施月舞得以安全离开舜天府而不受任何阻碍,但是自此以后,她便要自行解决纷繁复杂的事情,辰王府不会再出援手。 多么冷酷而残忍的一句话! 施月舞望着轻扬的帷幕下那一袭素净的印莲白衣。 “皇后猜猜猜”活动结束以后,春风满意楼恢复到青楼的经营模式,不同于其他青楼,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留下,为钱的,为欲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每一个人又都是自由之身。 二楼雅座。 水墨色的屏风无法阻隔大厅里的娇笑声,隔壁不时传来男女的嬉戏声,隔着天花板的上层隐约还能听见女子的呻吟声,到处充斥男欢女爱的糜烂气氛,然而那间正对芙蓉街的雅座却异常的宁静,仿佛有无形的墙壁将其阻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密函背后(2) 那个如布娃娃般无情无欲的男人侧靠窗台,静静凝望楼下人声鼎沸的芙蓉街,喧闹的声音无法掩去他身上的宁静之态,反而因为外界的嘈杂更加突出他的不凡,宛如立在云端的神仙,俯览人间的七情六欲。 可他并非真的心如止水,当看到人群中那个雅致的女孩时,无波的眼底有了些许异样的变化。 片刻过后。 翠绿色的珠帘被一只白净的玲珑玉手撩起,叮叮当当,翠珠碰撞发出悦耳的音律,转眼间,那个引起他波动的女孩坐到了他的对面。 收回目光,他凝视她。 美丽的脸颊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有点慵懒,有点冷漠,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又怎可能拥有相同的神态呢?可是那种美却如出一辙的高雅和圣洁。 “你等我很久了?”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桌上的茶壶,凉意渗透肌肤,施月舞不由地一颤,接着将那张写满人名的纸摊开,轻敲两下桌面,淡笑道:“恕我愚笨,看不懂你写的信。”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站立的礼部尚书印无痕,素白的长衣微微泛黄,细看之下竟有细碎的花纹点缀其中,不知是年代久远的关系,还是花纹本身较为浅淡,竟是怎么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样子的花纹。 “那不是写给你的信。”印无痕淡淡地看她。 “先别告诉我,让我猜猜看。”手托下巴,施月舞直视他,想要看透这个目无表情的男人,慢慢地说道:“你托辰王妃送信到舜天府,恐怕已经非常了解我的处境,那么这封信应该和那封不见的密函有关。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拈起信纸的一角,向他扬了扬。 密函背后(3) “它不是真正的密函。”印无痕坐了下来,“前天的奏折是由我审核的,密函夹在北州联名向朝廷申请灾款的折子当中,我看过一边,现在只是把看过的内容默写一份给你。” 施月舞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想让我了解自己陷入了哪种局面,之后想办法如何应对吗?” 这个男人比夏墨兮还要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行为古怪难以琢磨,只有一点她看出来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在掩饰真实的自己。 印无痕沉默点头。 “只有名字吗?”施月舞撇撇嘴,反复翻看那张信纸,想从上面再找些信息出来,无奈除了人名就是官位,“有没有漏写?” “一字不差。”印无痕肯定地回答。 “都是些当官的。”施月舞喃喃道。目光一扫而过那些人名,横着读一边又竖着读一边,按姓氏按名字重新组合阅读,始终找不出玄机所在。 印无痕坐在对面不敢打扰她的思索。 “哪里的官?”施月舞抬头问道。 “北州。” “全部?” “对。” “你刚才说这封密函夹在哪里?” “北州申请灾款的折子里。” “夏墨兮告诉过我,北州的灾情非常严重,朝廷已经拨款三次,共计三千八百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北州又来要钱了?那些钱都可以修好几座城了吧?”此话刚一出口,施月舞的眼睛逐渐放大,掩饰不住的惊讶,“这是贪污北州赈灾灾款的贪官名单?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她曾经向夏墨兮提到过,北州的灾款十有八九是被当地的官吏贪污掉了,那时候她只是随口说说,而现在,事情居然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密函背后(4) “只要圣上能看懂就可以了。”印无痕淡淡回答。 “确实。”施月舞从震惊中恢复平静,她轻笑道:“写这密函的人可是提着脑袋上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咬一口,知道是谁写的吗?竟然直接夹在奏折里,那个人胆子够大的。” “只能肯定是北州的官吏。” “怎么肯定的?” “密函上的字迹,我从来没有见过。” 施月舞霍然抬眼注视他,眼底似乎有光芒在闪烁,然而她的笑容还是冷淡得不易接近,“那你现在是想让我把这个交给圣上,还是让我去调查这起贪污案?”这两件她一件都没兴趣,不过,如果有人高价聘请她侦查的话,她会考虑的。 印无痕微微摇头,“夏国的政局不稳,可能蔓延到了后宫。”顿了顿,“这次的选妃有些蹊跷,你要小心。” “你要小心”没有温度的四个字从没有表情的男人嘴里吐出,那种感觉非常的奇怪,施月舞怔了怔,脑海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她问了一个似乎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是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疑惑——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没有丝毫的犹豫,印无痕回答了她的疑问。 “那么,”施月舞淡淡地打量他的表情,“我长的和你认识的某个人相似吗?” 印无痕凝视她,目无表情,宛如娃娃。然而,他的眼珠缓缓地上下左右慢慢移动,非常仔细地观察她,似乎想从她的脸蛋上找到昔日某个人的影子。短暂的沉默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无波无痕的眼底忽然流露出浅淡的失望,一闪而过。 那么快的情绪,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情绪,施月舞还是抓住了,她咧开嘴笑了,心底的某些担忧悄然落下,她的笑容是一贯的嬉笑中透着精明。 密函背后(5) 不想错过弄清印无痕身份的机会,她继续问道:“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 “你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 一连串的提问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印无痕的神态平静,语气淡然,好像是冰冷的木偶人,施月舞的笑容沉下,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直接挑明道:“恕我愚笨,请问你为什么要三番四次的帮助我?” “我没有帮你。” “”施月舞眯起眼睛,轻笑,“以前的先不说,这次这个难道不是在帮我吗?”清楚了密函的内容也就明确了整个事件的大致方向。 “我只是解开你心中对于密函的疑问。”印无痕淡淡地,永远都是淡淡地神情。 施月舞淡笑望着他,半响—— “不想承认就算了。”她咕哝一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人,不了解他,又无法激怒他,他将自己藏得深不见底,根本抓不住他的情绪。 印无痕静默不语,神态平淡,始终凝视她。 施月舞单手托着脸颊,找不到话题有些无聊,他似乎无话可与她交谈,两人沉默一会后,施月舞终于想到刚才走在大街上,看见他站在窗口望着她,那个平淡的眼神一直追着她的身影移动。 她问他:“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印无痕沉默,无波的眼睛盯着她看,半响才淡淡说道:“抱歉,我不是等你,我在等辰王妃。” “” 施月舞从舜天府离开后不久柳依婷就被夏辰兮接回王府,舜天府府尹罗贵不敢有半点阻拦。 当天傍晚,罗贵接到圣旨由他主审此案,原本这件案子是轮不到他出面的,可是代管刑部的尚书左少弈已出城向南州进军,而刑部侍郎鲍玉是嫌疑人贤妃鲍珍珠的爹,按照夏国律法鲍玉必须立即停职,所以轮下来就只能由他负责了。 密函背后(6) 罗贵刚上任不久,对于朝中政局不甚了解,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先将皇后被辰王府救走的事情禀报圣上。 承天殿内殿。 由于前些日子的过度劳累,加上几天前因寒热昏迷,夏墨兮现在的身体状况较为虚弱,寒热虽然已退,倦意却依然笼罩着他。 半躺在软榻上,柔软的锦被温暖着他过于虚弱的身子,但是头脑已经清醒,恢复到往日的沉着冷静。 接过小顺子递来的药盅,凑到唇边,夏墨兮微微皱起了眉头。乌黑的浓汁散发苦涩的气味,光是闻着就觉得不舒服,想不到一向强健的自己居然也有吃药的那一天。 罗贵跪在软榻前的三步之遥,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上。一盏茶之前他已经将辰王妃如何帮助皇后出逃的事情详细禀明了圣上,可是圣上竟是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越来越感到不安,手指贴着冰冷的地面,手心却在冒汗。 他刚从外城调到平安城担任舜天府府尹一职不过三个月,虽然这三个月每天都与圣上见面,但是每一次都有好多大臣在场,根本轮不到他发表意见,然而这次他不但要与圣上面对面交谈,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 空气里飘散着苦涩的中药味,十几名太监低着头立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下,寂静的内殿,气氛沉闷而压抑。 夏墨兮将手中的汤药一仰而尽,眉心微微轻皱,冷酷的脸庞越发冰冷。 小顺子立即接下空药盅传给身旁的太监,又从另外一名太监手中拿来一小碟蜜枣恭谨地送到圣上手边,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快速,好像生怕那苦涩的中药会令圣上难受。 密函背后(7) 夏墨兮优雅地拈起一颗蜜枣含在嘴里,接过小顺子递来的白帕,轻轻拭了拭唇角,略一回手。 小顺子恭敬地双手接住白帕,眼角瞥见圣上抬起手臂,微微摆了摆略显虚弱的手,示意他们退下。 小顺子带领侍候在侧的太监们退出内殿。 随着太监们的离开,内殿里只剩下半躺在榻上的夏墨兮和跪趴在地下的罗贵。 罗贵越发恐惧,仿佛被押解在断头台上等待死亡的死刑犯,身子逐渐颤栗起来。 夏墨兮侧头审视罗贵。 关于施月舞被柳依婷救走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那天施月舞被押到舜天府之前,他已命青龙暗中保护她,并且时刻将她的一举一动向他禀报。现在施月舞住在春风满意楼,与印无痕见过面,他都非常清楚。 “为何现在才告诉朕?” “微臣刚从看守的衙差口中得知。” 夏墨兮冷笑,语气冷淡,“不想说实话吗?需要朕宣那衙差过来对质吗?” 罗贵单薄的身子骤然一震,前胸贴着冰冷的地面不停颤抖,声音也带着颤栗,“微臣该死,是……是微臣不敢得罪辰王爷,所以……所以没有及时禀告圣上。” 刚到平安城上任就有同僚告诫他,切勿惹上辰王府,至于这中间的原因——听说辰王生性残忍。 有一次,他远远地望去,只是觉得辰王比较冷漠而已。果然不该听信那些大臣的建议,辰王相比圣上,果然圣上更恐怖。 “站起来。” 夏墨兮闭上眼睛,心中暗自嘲笑,他现在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需要用全力来完成,就是思考都觉得疲倦。 必须快点恢复体力,有很多人需要他,国家、臣民、还有……呵!那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密函背后(8) 那天,施月舞和柳依婷在太后的宴会上演出一场感人的亲情戏。事后,通过青龙之口他已有了解。 真是一场精彩的戏码,太后信了她们,宫里除了他都相信皇后是辰王妃的远房亲戚,她们编造出来的故事精彩无比,然而,只有他最清楚,施月舞还是一个谜。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突然就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措手不及,令他从未有过的疲倦。 施月舞,施月舞,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对朕那么冷漠?初识明亮的笑容去了哪里?初识伶俐的举止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为什么越来越冷漠?总是在朕以为抓住你的心的瞬间忽然拉起一道防线? 当夏墨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罗贵已经诚惶诚恐地立在软榻前三步距离,他不敢出声询问圣上为何突然脸色阴郁,他只能等待。 “你调到舜天府任府尹一职有三个月了吧?”夏墨兮淡淡望着罗贵,声音轻缓,低沉的嗓音显得飘虚无力,“朕还不曾与你有过交流。” “圣上日理万机,微臣不敢惊扰圣上。”罗贵颤声回话,多年的官场经验使他心生警觉,圣上必是话里有话,莫不是要追究他的责任? “希望你能通过这次交谈了解朕的性情。”仿佛看懂了舜天府府尹的心理,墨雪皇帝冷声警告,“不要自作聪明,断了自己的后路。” 在臣子揣摩皇帝的心意时,同样皇帝也在揣摩臣子的心理,身为皇位继承人,他在懂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读书习字,习武论兵,而是看人心——人心最可畏。 罗贵惊颤,再次跪下,“微臣不敢。” “皇后的事,朕不追究。”夏墨兮漠然望着底下惊惧的臣子,“该怎么做需要朕提醒你吗?” 密函背后(9) 罗贵思考了一下,当初皇后身披黑色绣金锦袍押至舜天府,那件黑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当今圣上独有的风格。 罗贵明白圣上有意偏袒皇后,他颤声回道:“微臣明白,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绝不声张。” “很好。”夏墨兮的声音略微抬高,冰冷中带着警告和皇帝特有的强势,“朕将密函失窃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如果出了什么差错……” 话到一半陡然一止。 眼前的男人操纵着生杀大权,只要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眼神一抬手就能马上要人性命,不论好坏,不论缘由,这是帝王历来的权利。 然而,即使伴君在侧有多么危险,仍然有许许多多的人往帝的身边靠,一朝受宠,一生无忧,可那是微乎其微的机率啊。 罗贵愈来愈紧张,额间溢出细密的冷汗,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沿着脸颊滑落。 望着这个胆小的新任府尹,夏墨兮嘴角微微上翘,疲倦的脸上透出邪气的笑容,他已看清罗贵的个性,此人无法担当重任成不了大事,却也不会造成困扰。 夏墨兮并未说出后半句的威胁,闭上眼睛,淡淡地吩咐:“退下。” “微臣告退。” 罗贵从地上爬起,颤巍巍地退出内殿。 不敢有任何耽误,罗贵当晚回到舜天府召来师爷商讨案情,连夜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审问,因为贤妃和淑妃身份高贵,刑具皆不可用,就是态度都要毕恭毕敬的对待,一夜下来毫无进展。 罗贵离开内殿不久,小顺子轻轻走进,望着软榻上闭目休息的圣上,他的眼底竟有泪光闪烁——从小侍候圣上,何曾见过这般憔悴的圣上? 密函背后(10) 小顺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夏墨兮冰凉的手臂抬起放到锦被里,不让夜晚的寒气侵蚀一国的君王,臣民的希望。 “嗯?”觉察到有人碰触他,夏墨兮微微睁开双目看清来人,淡淡地问:“宫里可有马蚤乱?”皇后、贤妃、淑妃三人被押至舜天府,此事他并未作隐瞒。 小顺子答道:“这两日太后在佛堂潜心诵经,几位娘娘在自己的宫内不曾踏出半步,只是有些奴才私下讨论皇后、贤妃和淑妃的事情。另外,圣上龙体微恙的事情胡太医并未泄露半句,太医院的汤药都是隐秘送来的,圣上不用担忧。” “无妨,下次送药不必在做秘密处理。”夏墨兮嘴角勾起邪邪的笑容,心中有了主意,“小顺子,传朕口谕:朕身体不适,不朝不政三日。” “奴才遵旨。” 小顺子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惊讶,历来皇帝龙体有恙朝中上下党派纷争就会变得更加激烈,为什么圣上突然要做出这个决定呢?然而,他只是一个奴才,奴才是不能过问朝政的。 仿佛看出小顺子心里的想法,夏墨兮转头看他,幽深的眼底有着令人揣摩不透的决断,轻笑道:“是不是很疑惑朕为什么要把竭力隐瞒的身体状况宣扬出去?” 小顺子弯腰行礼,惶恐不安地回道:“奴才不敢。” “朕想看看,到底是谁敢与朕做对。” 夏国历代皇帝向来勤政爱民不敢懈怠半分,要等下一次皇帝不朝不政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这段时间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而他要用这三天的时间恢复体力,把朝廷从衰弱中拉起。 这是他的宿命,永保江山的和平富饶直到生命的结束,儿女私情——那是身为皇帝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 民心乱(1) 有谁懂他的寂寞?懂他的无奈? 小顺子伫立在旁不知如何回话。 看到圣上脸上深深的倦意,嘴角的笑容透着嘲讽,他虽然侍候圣上二十多年,可却从来不懂圣上内心真正的想法,只知圣上信任他,所以才在他的面前露出少有的疲惫,可是他不懂——那么高贵的王者,拥有普通人永远得不到的权利,为什么还有那样苦涩的倦容呢? “小顺子,”夏墨兮缓缓叫道,思绪倏忽往来,记忆倒转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先皇当年举荐印无痕时,说过的话吗?” 闭上眼睛,当年那一袭微微泛黄的白色素衣,平淡无波的眼眸如枯死的湖底,他有一瞬间小小的震撼,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却如同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 “奴才不记得了。” 没有听到小顺子的回答,夏墨兮接着说道:“朕记得先皇有交代,无论印无痕出于什么目的要离开朝廷,朕绝不可以有任何阻拦。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时隔多年,他几乎忘记这个承诺,如果不是施月舞的突然出现,印无痕的突然转变,或许他已经忘记了印无痕其实也是来历不明的。 “奴才不知。” “朕忽然感到害怕。”仿佛在自言自语,夏墨兮轻轻叹息。父皇的安排他不曾有过怀疑,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手中溜走,一件想珍视却不知该如何对待的…… “圣上……” “传朕密令,让辰王即刻调查印无痕的身世背景。”夏墨兮猛地睁开眼睛,吩咐过后旋即又皱起眉头,依婷即将临盆,恐怕辰兮更想伴在妻儿身边吧,“不,还是让锦王去吧。” 夏墨兮不朝不政三日,政务交由六部审批,朝廷愈加纷忙,群臣私下讨论此事是否与密函失窃有关,纷纷询问舜天府府尹罗贵是否将案情查出来了? 民心乱(2) 然而罗贵一脸沉郁,不停摇头—— 贤妃交代,她那晚尾随形迹可疑的淑妃进入御书房,密函之事则一无所知;而淑妃则说她跟踪贤妃,并亲眼瞧见贤妃私藏信件。 两位娘娘的话到底哪一位是真,哪一位是假,实在分辨不出,案情就一直拖着毫无进展。 墨雪七年的四月初一。 百年稳定的夏国,整体局面忽然变得微妙起来,连国都平安城都强烈的感受到国家的动荡,老百姓们惶恐不安,“皇后猜猜猜”活动的后遗症就在这个不安中被冲淡了。 在这个坐立难安的时局里,春风满意楼却比往日更加热闹,那些目光长远的商人们纷纷来此打听政局,究其原因是因春风满意楼的老板为锦王,平日里朝廷的大臣都爱到此楼逍遥做乐,所以在这里打听朝廷的事情最易入手。 “听说了吗?” 春风满意楼大厅的一角,一张八仙方桌前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中年男子面色阴郁,声音埋入喧哗的人声中。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小伙非常感兴趣的问:“什么?” “夏国要出事啦。”中年男子拿起酒杯,在眼前轻轻晃了晃,沉思着说道:“三天前闹旱灾的北州喜得甘露下了场暴雨。” “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中年男子瞪了眼年轻小伙,“听说北州六城的几条主要河流因为那一场雨全都变黑,没法用啦。” “怪不得平安城里来了那么多难民。” “那些难民不是从北州来的。” “什么?不是北州难民?还有哪里闹灾荒了吗?” 民心乱(3) “是南州来的,听说南州闹叛乱,当地人为了避乱都逃到平安城来了,现在平安城里人满为患,朝廷根本无力管这事。”中年男子微微摇头,喝下一口酒,“上次张大人私下跟我说过,南州其实乱了好久了,朝廷一直对外封锁消息,现在南州难民到了国都,瞒不住了,圣上三天不上朝,估计是因为这事急出病了。我在南州还有一批货没到,这下要倒霉啦。” “不对啊。”年轻小伙疑惑地压低嗓音,“不是因为皇后是j细这事才让圣上愁出病来的吗?” “什么j细?”中年男子横眉,“是妖精,妖精出世,国家不太平啦。” 这两人在几天前因皇后的身份起过争执,年轻小伙站在“j细派”,中年男子站在“妖精派”。 然而,短短的三天,一切似乎都变了,墨雪皇帝不朝不政一事外泄,南州难民涌入国都,平安城的百姓从皇后身份的话题一夜间转向了国家安危。 春风满意楼。 酒香,菜香,温柔香。 然而,无论是出钱的大爷,还是赔笑的姑娘,脸上无不隐隐透出忧虑——国家动乱就意味着流离失所。 人心惶惶。 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 “砰!” 一声巨响,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瓷酒瓶砸在中年男子左臂旁,吓得那中年男子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你们要的二十年佳酿。”声音淡淡地,却透着浓浓地不悦。 中年男子和年轻小伙同时转向送酒的女孩。 乌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金色的丝带挽起简单的发式,几缕青丝夹着金色的珠子一同垂落双肩,金色的耳坠,金色的衣裙,满身金灿灿的,一瞬间为之眩目,叫人睁不开眼睛。 如同太阳般光芒万丈的黄金是施月舞的最爱,满身金黄|色的装束使她那清雅秀美的容貌和气质衬得只剩下一个字——俗! 民心乱(4) 中年男子和年轻小伙不禁一怔,眼前这个送酒的女孩的衣装看似含金量颇高,实际上只是些普通的饰品而已,只见她目光淡淡地瞥向他们隔壁的酒桌。 忍不住好奇,中年男子和年轻小伙跟随她的目光看过去。 邻桌坐着一名英俊的青年,衣装干净整洁。 酒桌上摆着两叠小菜,一壶酒,一柄长剑,那柄长剑甚是奇怪,三人端详片刻后却找不出到底怪在哪里,于是将视线移向那青年男子,只见他两指拈起酒盏,缓缓将酒倒入口中,一边品酒一边淡笑着望着大厅里混杂的人流,其神态看起来即随性又惬意。 施月舞收回目光。 这个陌生的青年连着三天到春风满意楼里吃喝却不叫姑娘陪酒,他眼底含笑望着大厅人来人往的人流,一副身在世外,逍遥自在的神态。 不过,经她多次观察,此人身上并无多少油水可捞,施月舞笑了笑,不再思索那青年和那长剑到底古怪在哪里,她转向中年男子,右手提起方才送来的那壶酒,重重地一敲酒桌,“二十年佳酿,十两。” “什么?”中年男子滞了一下,然而,商人以利为天的天性使他马上醒悟过来,“不是五两吗?” “五两是昨天的价。”施月舞淡淡道,“今天十两。” 平安城一夜间涌入无数南州来的难民,这件事情夏墨兮知道吗? 他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三天不上朝,为的是什么呢?施月舞的思绪纷乱,原本打算在春风满意楼小赚一笔,可是,突然涌现出的国家动乱扰得她一点心情也没有了,连谈论最爱的金钱生意时,都显得力不从心。 民心乱(5) 施月舞兴致缺缺,可中年男子却兴致盎然,他激动地说道: “怎么涨价了?” 施月舞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缓缓转头,望向大门外。 喧嚣的芙蓉街上,衣衫褴褛的人越聚越多,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乞丐,哪些是难民。 前些日子镇远将军带兵前往南州平乱,那个花痴将军左少弈带走了平安城大部分兵力,余下为数不多的兵力根本镇不住那些情绪亢奋的难民。 听说昨晚难民闹事,砸了目前夏国权利和地位最高的三位尚书的府邸。 吏部尚书王炳超当时不在府上,不过据说他一回府就吓晕了; 工部尚书卓不凡连夜狼狈地逃到春风满意楼,至今不敢回府; 礼部尚书印无痕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轻轻叹了口气,施月舞拉回思绪,看向中年男子,然而笑容始终无法凝聚,语气淡得如同白开水,“其实我们非但没有涨价,反而还降价了。” 他还好吗? 那双深不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3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3部分阅读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幽黑如暗夜里的魔君。 已经有些天没有见面了,面对这个错综复杂的时局,他是否更加的孤寂了? “怎么说?”看着眼前冷淡的送酒女孩,中年男子不悦道。 “买一瓶十两,买两瓶打九折,买三瓶打八折,买满五瓶随即附赠限量版美人图”施月舞蓦然停了下来,发现自己越来越冷漠了,敛财已经无法激起她一丝一毫的满足感和存在感。 右手下意识地捂住左胸,情不自禁地,她又一次转向大门外的芙蓉街—— 几名护城士兵正在驱赶春风满意楼门前簇拥在一起的难民,那些个护城士兵满脸疲惫,显然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守护着这座濒临崩溃边缘的城市。 民心乱(6) 而那些老老少少,年龄不一的难民由于长途跋涉和家乡战乱,也是满身倦意,还有浓浓的愤懑情绪,士兵们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双方就那样僵持着。 忧这个国家的未来吗? 施月舞在心底自问,冷漠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如何考虑未来? 中年男子看到眼前的女孩表情古怪,心底不禁有些惶恐,一时间竟不敢再询问酒涨价一事。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施姑娘,请到二楼梅香雅座,我家主子有请。” 施月舞缓缓回头,视线中出现一名粉衣素妆,清冷如霜的女人,原来是柳依婷身边的女婢阿朱。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皇宫。 夏墨兮在承天殿的内殿召见礼部尚书印无痕。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开启的窗户洒进殿内,照在临窗而立的夏墨兮身上,黑色锦袍上的金丝绣边发出耀眼的光芒。 修长的手指高高举起新沏不久的碧螺春,袅袅热气蒸腾而上,冰冷的目光透过飘飘渺渺的一层热气望向窗外秀美的景色,一切都显得飘忽不定起来。 “书案上有笔墨纸砚,”夏墨兮缓缓转身,声音里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深邃如夜的眼睛直视静候在旁多时的印无痕,命令道:“将密函的内容默写出来。” 印无痕静静抬眼,望着眼前已经褪去倦意的墨雪皇帝——七年前那个笑容和煦的年少皇太子,如今变得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冷酷,其洞察力敏锐的惊人。 “朕一直怀疑,”夏墨兮浅浅含笑,笑容散发淡淡的邪,“印爱卿是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日,朕终于得到了答案。” 民心乱(7) 印无痕猛地一怔。 那日? 哪一日? 夏墨兮的笑容渐深,素来平静无波的印无痕终于被他抓住了瞬间的情绪波动。 身体慢慢往后靠在墙面,夏墨兮喝了一口碧螺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印无痕。 聪明如印无痕,他马上回忆起几天前夏墨兮召见他和左少弈商议政事的事情。 当时左少弈担心早朝打瞌睡一事被责罚,于是连夜带军赶往南州平乱去了。 也就是那日,一向体格强健的墨雪皇帝积劳成疾导致昏迷不醒,在昏迷之前,曾经命令他将一天的奏折叙述出来,原来 “原来圣上当时是在试探臣。”印无痕一辑,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向书案走去。密函失窃那日的奏折全部由他审核,他自然看过那封密函,显然圣上已经恢复神志,又或者即使是生病他也在思考。 夏墨兮笑而不语,他望着印无痕的背影,恍然间发觉印无痕的这句话隐藏着怒意——看来这个秘一样的男人并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过目不忘的本领啊!虽然印无痕并没有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 印无痕将密函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写在纸上呈递给夏墨兮。 夏墨兮接下薄薄两张纸,目光飞快扫过,沉吟道:“谈谈你的看法。” “是。”印无痕知道智慧超群的圣上必然已经明白密函中隐藏的含义,他淡淡地分析道: “第一,没有证据证明这份名单里的官吏贪污了灾款; “第二,这份名单几乎列出北州所有官吏,此事如果追查起来将使北州陷入无官治理的境地,国家正是缺人之际,朝廷无法派出能人顶替空缺,到时候北州非但得不到安定,甚至整个夏国都会被迫限于困境; “最后,密函失窃一事,证明有人惧怕圣上会追查此事,想要暗中将此事隐瞒下来。” 民心乱(8) “印无痕,朕有时候非常想杀了你。”夏墨兮淡淡地微笑,表情没有一丝杀意,仿佛他刚才说的是一句温暖人心的话。 “圣上不会忘记对先皇的承诺,而臣也不会忘记和先皇的约定。”印无痕平静地说道,“虽然圣上一直无法信任臣,但是臣不会对夏国造成任何危害。” “是啊,就算不信任你,朕也要信任先皇啊。”似乎是感概,随后,夏墨兮话锋一转,沉声道:“礼部尚书印无痕,朕命你即刻前往北州秘密调查贪污和灾荒。” “”印无痕并未接旨,沉默半响,道: “圣上,臣不能离开平安城,吏部王大人日前因难民闹事导致旧病复发,现修养在家,工部卓大人年纪尚轻,许多事情无法立即做出决断,朝廷上下目前已无多少人可以为您分担国事,况且平安城涌入大量难民,南州战乱一触即发,这种时候,圣上身边不能没有人。” 这些情况夏墨兮不是不知道,也已经考虑了很久,“平安城这次劫难主要来自于南州的叛乱,但是纵观整个夏国,南乱与北灾一日不平,国家就一日不得安宁,你守着朕又有何用?朕守着国都又有何用?这座江山不是只有一座平安城,朕也不是为了享乐而坐上这个帝位的。” 是啊! 要从根本入手! 北灾在南乱之前出现,北州灾荒一直蔓延得不到解决,致使民心恐慌,南州乘机揭竿而起,所以北灾是引起这次内乱的核心问题。 印无痕明白了夏墨兮的考虑,他凝视墨雪皇帝良久,平淡的眼底蓦然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臣遵旨。” “启禀圣上,舜天府府尹罗贵罗大人求见。” 殿外。 小顺子恭敬地声音响起。 民心乱(9) 与此同时。 正在春风满意楼的施月舞跟随柳依婷的女婢阿朱来到二楼的梅香雅座。 推开门扉,迎面扑来一阵清风,风中夹着一股清新的香味,还有微微的凉意。 施月舞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脸颊,等到那阵风散去,她才发现与正门相对的窗户前——一袭白衣临窗而坐,那个倾国倾城的王爷竟然也在屋内。 “快进来。”等候多时的辰王妃柳依婷一把将施月舞拉了进来,关上门后,柳依婷指指圆桌上的黑色锦袍和沉香木盒,“衣服还给你,还有凤衍宫的盒子也帮你拿来了。” 施月舞走过去捧起那只朴素无华的沉香木盒打量起来,木盒表面略显粗糙,底部有一条不起眼的划痕,确实是自己需要的那只木盒无疑。 “里面有多少钱?居然还带着锁。”柳依婷托着圆鼓鼓的肚子凑近施月舞,好奇的问。这只木盒无论从哪个角度审视均是一副历经沧桑,即将寿终的样子,从凤衍宫拿到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停的怀疑这是施月舞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东西。 “专防小人偷窥。”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了勾铜锁,施月舞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喂喂,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柳依婷皱起鼻子表示不满,“只有小人才防小人。”其实她的确有一窥究竟的想法,那是人的陋习嘛,越是隐秘越想窥探。 “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怀疑你?”施月舞微笑道,然后,目光淡淡地瞥向那件黑色锦袍——沉重的黑色,严谨的黑色,一如夏墨兮所背负的责任,任重而道远。 “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很不真诚。”柳依婷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黑袍领口的金丝绣边,“就像现在,明明你的笑容看起来很友善,可说出来的话就感觉很冷酷,好像我和你中间有一堵墙似得,这种感觉真不爽。” 民心乱(10) 施月舞没有说话,她看着停留在黑袍上的柳依婷的手,忽然眉心轻皱,心底猛然涌出一股骇人的冲动—— 她想将柳依婷的手从夏墨兮的衣服上拂去。 那种强烈的独占欲使她的笑容沉了下去,她是非常自私的人,然而又是异常冷静的人,手指紧紧抓着沉香木盒,施月舞霍然转头望向窗外。 一旦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别人会怎么看她? 而她又该如何解释? “月舞,你”半响不见施月舞说话,柳依婷抬起头来,只见施月舞的神情异常冷漠。忽然想起前不久夏墨兮突染风寒,于是,她试探性地问:“你喜欢”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光瞥到刚才凝望远方的倾城王爷回头望向她—— 乌黑柔亮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惹人欲望腾升的红唇微微上翘,优雅绝美的浅笑,霎那间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柳依婷捂嘴止声,眼底泪光微闪,啃咽道:“太美了” 她明白的,她的相公在用美色警告她,皇帝和皇后的私事不准她插手。 她知道的,目前夏国国情不稳,相公希望她和孩子平安无事,因此不可以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中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美色!?明知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能对他呃,图谋不轨 施月舞也看到了夏辰兮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那种绝然的美已经超出了凡尘,美得使人有种心痛的感觉。 幸好夏辰兮是男人,如果是女人那就真的要倾国了——倾覆国家! 她伸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搭上柳依婷的肩膀,施月舞感概道:“你太幸福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只要往春风满意楼大厅那么一坐,那黄金白银就哗啦哗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跟踪未遂(1) “幸福往往伴随着”柳依婷刚想说“痛苦”两个字,就见夏辰兮倾城的笑容又加深一分,她只好换个词道:“呃,快乐!”内心已经泣不成声,她不是夫管严,只是对于美色的抵抗力太过薄弱而已。 其实,夏辰兮非常宠爱她,否则也不会帮着她从舜天府救出施月舞。 他的妻子或许并不了解,辰王拥有的权利太多太大了:免上朝,免穿朝服,君前免跪,这一些列的殊荣迫使他不得不尽可能远离朝政,然而,他却只做到了表面上的远离,光明的另一面,他躲在阴暗处专门负责皇帝下达的机密任务,知道的秘密太多麻烦也就接踵而至,他总是小心谨慎地处理身边一桩桩危险的事情远离自己和家人。 夏国的这次内乱必会引出一连串四伏的危机,他只想守护属于她和他的家,经历过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拥有了平静的生活,他绝然不会再投身到危险当中。 况且 夏辰兮将目光移到施月舞的脸上。 这个皇后不像他的王妃那么单纯,毫无心机。 这个拥有纯洁的脸庞的皇后,有着一双擅于掩藏心思的眼睛,而且她非常聪明和冷静,观察细致入微。 皇兄看上了一个危险的女人,是福是祸,就看这个女人的心倾向于谁。 “辰兮!”看到自己的相公盯着施月舞,柳依婷嘟起小嘴露出怨妇的神情,挡在夏辰兮面前,“你敢红杏出墙!我就” “咚咚咚!”门口响起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了柳依婷,“咚咚咚!”又是三声连叩,然后停顿,标准的辰王府式敲门法,三连一顿。 夏辰兮淡淡道:“进来。” 然而,与他同时出声的还有施月舞和柳依婷,两人非常默契的异口同声:“谁呀?” 跟踪未遂(2) 门外之人显然不知该如何回应,顿了半响,才一边推门,一边恭敬地回道:“是属下,天魂。” 天魂进来后直接走到夏辰兮身旁,俯下身在辰王耳畔耳语了几句。夏辰兮淡然听着,目光渐渐瞥向施月舞。然而,柳依婷忽然将脸挡在他的面前,诚实地说道:“相公,我听到了,天魂说唔唔” 夏辰兮适时捂住她的嘴,轻轻说道:“回家了,好吗?” 柳依婷摇头,她还有事情想告诉施月舞。 夏辰兮仿佛懂她的意思,半哄着说道:“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去,她的事情皇兄会处理好的,就像我会一直保护你一样。” 柳依婷终于点头,临走前,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月舞,你喜欢夏墨兮吗?” 天魂恭敬地拉开门扉,正欲走出梅香雅座的夏辰兮忽然停下步伐,似乎是在等待柳依婷跟上,又似乎是在等待施月舞的回答。 温暖的风从对面的窗户吹来,轻轻地吹起施月舞如丝的黑发,她抬起手,将几缕絮乱的发丝拂到耳后,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淡淡戏谑道:“你为什么不干脆问我喜欢辰王吗?” 柳依婷惊了一跳,没听出来施月舞的话中暗藏着答案,她死死抓住夏辰兮的胳膊,仿佛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 “你放心吧,我不好男色。”施月舞回头,看到辰王妃眼里少许的紧张和敌意,她微笑重复道:“我只好财色,不好男色。” 现实残酷,一切都以钱为基础,无论是什么,只要活着就必须用到钱! 夏辰兮和柳依婷转眼离开了梅香雅座。 然而,之前天魂与夏辰兮的一番窃窃私语,以及夏辰兮那句:“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去,她的事情皇兄会处理好” 跟踪未遂(3) 不知怎的,施月舞感到莫明的不安,辰王口中的那个“她”,分明就是指她施月舞。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忙着聚敛财富的这几天发生了,事情或许与她有关,可是忙着聚财的她却将它漠视了。 哪件? …… 是那件! 失窃的密函! 她还是待罪之身啊! 梅香雅座。 施月舞一个人孤独地坐了下来,略显苍白的修长手指抚摸面前的黑色锦袍。 思绪忽然间飞回到童年。 “施先生,施夫人,经过检查,你们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十五年前,医生漠然地宣布她的病。 那一瞬间,母亲泣不成声:“果然,果然是心脏病啊!” 医生听了这句话,淡淡道:“你们家族中有人患有心脏病吧?那么就是遗传了。” 母亲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脸痛哭。父亲也是沉痛万分,轻轻拥住母亲颤抖的肩膀,然而自己也禁不住微微发抖,声音沙哑地说:“医生,可以,可以换心脏吗?”他的岳父就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没有活过三十岁,但是,现在的医疗这么发达 “抱歉。”医生拿起一旁的医疗检查书,边看边说:“这孩子太小了,很难有和她匹配的心脏出现,即使有,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也很低,术后还可能产生排斥,我还是劝两位趁年轻在生一个孩子。” “那么,那么,”母亲抬起头,颤声:“月舞,她,她能活几年?”她的父亲死于先天性心脏病,拥有这种病的人几乎都不长命。她侥幸没有遗传到父亲的病,可是,为什么遗传给了她的孩子? “坚持服药的话,二、三十岁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不能排除以后会恶化的可能,你们还是早作打算吧。”医生拿起一支圆珠笔,抬了抬眼镜,“对了,虽然有点早了,不过还是先告诉你们一下,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怀孕生子是最危险的事情,很有可能母子不保。” 跟踪未遂(4) 那个时候,小小的她正乖乖地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那时,她不满十岁,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纷纷夸赞眼前的小女孩长得可爱漂亮,忍不住上前同她说话,逗她笑。 那天以后,她开始吃药,每天吃药,隔一段时间还要去医院检查心脏。然而,昂贵的医药费使原本的小康之家变得越来越窘困。 一年后,母亲生了她的弟弟,她逐渐被冷落。 然后,在一个寒冷的傍晚,父亲和母亲将她丢弃在无人的街道,夜晚的寒气肆无忌惮地侵蚀她瘦小的身体,整整一夜的寒露、冷风,冻得她的脸颊苍白发紫,她蹲在街的一角,小手藏进父亲留下的羽绒服里,抵御着寒冷。 然而那件应该赋予温暖的羽绒服却并没有带给她丝毫的暖意。 一直到第二日的清晨她才猛然清醒——她被抛弃了。 还是孩子的她在外面流浪了一天一夜,饥肠辘辘,她在一只垃圾筒旁伫立不走,那里,有个衣衫褴罗、蓬头污垢的老人正在翻找着什么,那个老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果腹的肮脏的苹果,迫不及待地吞咽入腹。 一旁看着的她咽了口口水,想要依样学习时,她的外婆突然出现了。 她仰起头,没有哭,只是漠然地,用稚气的声音问:“是不是我有心脏病,所以爸爸和妈妈不要我了?” 外婆一下子抱住她,紧紧地,久久地不松手,流下无声的眼泪,“小月舞,跟外婆回家,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外婆的家住在郊县,房子不大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比成|人还要高大的栀子花树。每年夏天,洁白的栀子花开满枝头,满院清香,弥留不散。 跟踪未遂(5) 父亲和母亲丢弃她以后自责不已,知道她在外婆家,于是想请求女儿的原谅,接她回家。 “外婆年纪大了,你还这么小,留在这里只会给外婆添麻烦。”母亲这样和她说。 “你的病要每天吃药,难道要外婆给你去买药吗?”父亲这么威胁她。 或许是觉得大人给小孩认错是一件难堪的事情,父母想用婉转的带有教育意味的话哄她回家。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会自己去买药。”小小的她,涨红脸,冲父母大吼,“而且,买药的钱我也会自己赚来!” 父亲怔住。 母亲怔住。 从屋里走出的外婆也怔住了。 这个孩子,才十岁啊! 时光飞逝。 几年以后,外婆去世了,她也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美丽。 “纯洁如栀子,圣洁如天使。”好友小桃红总是这么形容她的容貌。 然后,有很多男孩子被她美丽的外表吸引,又被她冷血的敛财行为吓跑。只有一个男孩子,无论她如何贪财爱钱,如何不择手段,明抢暗夺的敛财,都无法使那个男孩子离开她。 她甚至有一段时间心动过,那个男孩子承诺要为她编织洁白的婚纱,要娶她做老婆。 可是,当那个男孩子的父母知道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后,对方的父母竭力反对和阻挠他们在一起,男孩子告诉她:“月舞,你等着我,我会向父母说清楚,非你不娶。” “非你不娶”是男孩子最后的承诺,从此那个男孩子再没有出现过,只听说他和别人结婚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脏总是隐隐疼痛的缘故,男孩子的离开并没有让她感到失恋后该有的心痛感。 跟踪未遂(6) 那个已经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起来的男孩子,一厢情愿的要娶她,又一厢情愿的从她生命里消失。 梅香雅座。 施月舞的手轻轻压在黑色锦袍上,脑海浮现出夏墨兮沉郁俊美的脸庞,他一厢情愿的册封她为皇后,可是,会不会在哪一天,也一厢情愿的消失无踪呢? 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突然间门外大厅内响起一阵惊呼,只在瞬间,原本喧嚣热闹的大厅陡然间寂静无声。 怎么回事? 施月舞警惕起来,立刻走到门口,悄悄拉开门露出一条缝隙,借着狭小的缝隙能看到大厅里满座的宾客和姑娘们齐刷刷望向同一个方向,施月舞尚不及发出困惑,就看到不似凡尘尤物的夏辰兮搂着爱妻柳依婷缓缓走出春风满意楼。 难怪!施月舞轻笑了一下,拉开门走出梅香雅座,身子轻轻靠着二楼的栏杆,观察底下一干因美色而痴傻的男男女女。 辰王—— 一个拥有绝色美貌和优雅气质的男人,当真是美如仙,美出尘,连她这个眼里只容得下金银珠宝的势利小人也忍不住想要多欣赏几眼。 小桃红的那句“纯洁如栀子,圣洁如天使”放在辰王身上才真正贴切啊。 他和夏墨兮真的是亲兄弟吗?两人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个性都完全不一样。 辰王离开不久,大厅渐渐恢复喧嚣热闹的气氛,姑娘的陪酒声、小厮的吆喝声、客人相互谈论国家的兴衰,另有一些人在询问方才离去的美人是谁,显然不是春风满意楼的常客。 施月舞正欲回到梅香雅座清点沉香木盒中的物品,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照过来,她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那道光只在刹那便离开了她的脸。 跟踪未遂(7) 循着那道光望过去,只见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男子手执宝剑缓缓走出春风满意楼,而他手中的宝剑,剑鞘上竟嵌有一枚硕大的红宝石,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奇异的近乎妖异的光芒。 施月舞马上认出那个青年男子,他不就是那个一连三天在春风满意楼只吃喝不叫姑娘陪酒的怪人吗? 当时她就觉得那柄宝剑非常古怪,现在终于知道古怪在哪了——这么大一颗宝石啊,那要值多少银子啊!? “施姑娘,您在瞧什么这么高兴?”远远地,春风满意楼的主事儿杨玉环看见兴奋异常的施月舞,好奇地走到她身旁笑着问。 自从几天前施月舞来到春风满意楼以辰王妃的上宾的名义自行安排住下后,杨玉环经常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梅香雅座,深锁眉头,似有很深的心结无法解开。 然而一旦走到人前,施月舞就会展露笑容,那笑容看似亲切实则冷然且带着戒备。 虽然辰王妃不曾公开施月舞的身份,但是阅人无数的杨玉环心理非常清楚——这座春风满意楼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皇族啊! “杨姐,我出去一趟,屋里,桌上那件衣服和盒子记得帮我收起来。”施月舞拉起杨玉环的手,拍了拍,眼里仿佛有奇异的光迸射出。 不等杨玉环进一步询问她去哪里,施月舞急急忙忙沿着楼梯,冲出大厅,埋进人声鼎沸的芙蓉街。 国都平安城最繁华的芙蓉街,富豪商贾云集,人山人海,加之南州难民成群结队涌来,巡逻的护城士兵往来其中,一时间,仿佛整个夏国的人都聚集在这条本就拥挤的街道上。 “姑娘,施舍点吃的吧。” 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拦住施月舞的去路。 跟踪未遂(8) 施月舞微一皱眉,目光一瞥旁边的空隙,身体随之敏捷地往空隙处挪步,迅速侧身,穿过拦路的难民。 眼底有些嫌恶的意味——她看不起这些等待施舍的身体健全的人,南州叛乱虽使他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可是,既然已经逃出那片战乱四起之地,为何不靠自己的力量在新的土地上劳作换得报酬? 老人和孩子或许没有自立的能力,然而难民中有多少的青壮之氏,一个个却只知道蹲在墙脚等待路人的一点施舍。 “大姐姐,给点吃的吧?” 一只小小的手攥住施月舞的下裙摆,稚气的童声饱含乞求之意。 施月舞被不到她腰际高的小女孩拉着无法迈出步伐,她看了看满脸污迹的小女孩,头发枯黄,辫子散乱,一双小手廋如干柴,满是破洞的衣裳下,露出两条枯槁如枝的腿。 那一瞬间她动了恻隐之心,有些僵硬的手臂微微抬起,正要替小女孩拂去脸上的污泥时,忽然周围的难民如潮涌般往她身边挤过来,个个面露期盼。 施月舞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救一个容易,就一群就太难了,自己身上是有些碎银,但是绝不能送给他们,一旦开了先河,这一大群人都要以为她是慈善机构的负责人了。 “走开。”终于,她闭了闭眼睛,手臂反向后背,冷冷道。 小女孩的手顿时僵住,怔怔抬头望着眼前美丽的大姐姐,大姐姐看起来温柔和善,就像神庙里的仙女姐姐,可是一说话就好可怕,比县官老爷还要可怕。 “小丫头,赶快松手,别把你的晦气沾给我。”施月舞扯过自己的裙摆,冷眼一扫可怜的难民们。难民们皆是一振,视眼前的女子如同蛇蝎般纷纷向后退去。 跟踪未遂(9) 施月舞不再多话,立刻向前跑去,然而才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人山人海的芙蓉街,哪里还能找到那个佩剑的青年?更别提那颗红宝石了? “碰到你们真是倒霉!”施月舞冷冷骂道,“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烦透了!”好大一颗宝石就这样石沉大海了! “主子莫要迁怒于可怜人。” 一直在暗中保护皇后的青龙终于看不下去,从人群中现身。 原以为皇后只是比常人更喜爱钱财而已,可是看到刚才那一幕,青龙开始看不起眼前没心没肺的皇后了,不出手相救也就罢了,竟然恶言相对,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 圣上因她的事愁眉不展,而她竟每天在春风满意楼不折手段从客人身上敛财,这样的女子愧为皇后啊,若圣上了解皇后是这样一个人,一定非常心痛,圣上爱民如子,施月舞根本配不上圣上! 青龙的突然出现,施月舞并未惊讶,她看向青龙,冷笑道:“我可不敢做你的主子。” “那么施姑娘,墨公子命我天黑以前带你回去。”青龙从腰际解下厚重的银袋放进小女孩的手中,语气柔和道:“拿去分了吧。”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小女孩怀揣银袋连连鞠躬道谢,转身向身后的难民群跑去。 “治标不治本。”施月舞淡淡望向那群得到天降财富的难民,冷漠直言:“白白浪费银子而已。” “在下不像施姑娘这么无情无义。” 青龙敢用如此口气与皇后说话,只因他的身份特殊,不仅是皇帝的贴身护卫,而且拥有一定行使权,文武百官无不对他毕恭毕敬。 跟踪未遂(10) “哈,形容的非常贴切,无情无义,冷血势利,j诈小人,还有很多类似的词都形容过我。” 施月舞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她慢慢向前走,目光锐利地望着人群,这么多的人,可是佩剑的人并不多,在剑鞘上镶嵌宝石的就更少了,那个青年应该不难找到。 “”没见过如此坦白的过分的人,青龙一时语塞,半响才出手拦住施月舞的去路,“施姑娘,请随在下回去,这是墨公子的命令。” 他知道施月舞不会轻易妥协随他回宫,尤其是她自己尚有事情要办时,所以故意在“墨公子的命令”几个字上加重语气,意在用圣上威胁她。 “知道了,不是说天黑吗?这天还大亮着呢,急什么?”施月舞瞪了他一眼,继续跟随人流的走向向前,声音懒散,问:“让我回去做什么?又出什么事情了?还是那件失窃的事情结了?” “鲍珍珠认罪,淑妃和你已经无罪释放。”青龙答道,圣上交代此事不必对皇后隐瞒。 一个时辰前,他按时回宫向圣上禀告皇后在宫外的事情,正巧赶上舜天府府尹向圣上禀告鲍珍珠在天牢已认罪的事情,圣上就令他将皇后接回宫,而圣上脸上呈现出些许的担忧。 听到青龙的回答,施月舞霍然止步不前。 那晚,她和鲍珍珠跟踪淑妃妙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如果鲍珍珠偷窃密函,难道她会毫无察觉吗? 鲍珍珠虽然刁蛮,实则毫无心机,以前抓到她与春风满意楼的勾当却不会善加利用,之后观月亭失约也不见鲍珍珠有所实质性的报复行动。 鲍珍珠只是嘴巴不饶人而已,她怎么可能去偷密函?那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一旦遇上比她凶狠的人就吓破胆,舜天府会不会屈打成招? 千雅冰修(1) “鲍珍珠什么时候认罪的?”施月舞淡淡地问,然而目光是冷冽的,望着前方拥挤的人流她忽然转了方向,走进一条狭窄空寂的小巷。 几日来,她早已摸清平安城大街小巷的分布,哪条街道、哪条小巷分别可以通向什么宅院什么店家。 “今日卯时。”青龙跟在施月舞的后面,不知她要去往何处。 “这几日有人探监吗?” “属下不知。” “可以查到吗?” “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施月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脸正色的青龙,她狡诈地笑了起来,讥诮道:“刚才青龙大人还对我冷言冷语,恨不得亲自废了我这个皇后,怎么突然对我毕恭毕敬起来,是不是想俯首称臣了?” 青龙猛然怔住,过了好久才拱手一揖,不情不愿地说道:“属下本就为臣,不需要再俯首。” 施月舞古怪地瞅了眼青龙,半响,她笑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你很刻板,可是辰王妃告诉我,你这个人非常风趣,现在看来,你果然有幽默细胞。” 这一句说完,施月舞再次自顾自地在巷子里穿梭。 “细胞?”青龙抓了抓脑袋,这两个字好像曾听辰王妃提起过,当时好像是这么跟他解释的——你不懂的,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 这不等于没解释吗? 残阳如血。 英俊的青年男子缓步走在空寂的街道上,手中宝剑虽未出鞘却隐隐透出阴鸷之气,剑鞘上一颗赤红色的宝石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妖异的光芒,更加凸显出宝剑的邪,那种邪恶是宝剑自身携带的厉气,与持剑人无关,那个俊逸的持剑人神态悠闲,仿佛游玩在山林水秀间。 忽然,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仰起,望着金碧辉煌的匾额,轻轻念道: 千雅冰修(2) “舜天府。” “舜天府。” 十步外的阴暗巷子里,有人和他同时发出同样的三个字,极轻极轻,如雪花般轻盈的声音。 然而,他还是清晰地听见了,缓缓转头,青年脸上出现奇异的笑容,目光所及之处虽空旷无人,但是,他大致已猜测到是谁—— 施氏月舞,墨雪皇帝亲立的皇后,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女子。 千雅一族的预言师曾经预言—— “夏国五百一十九年,盟主出世,江湖一劫,龙势现于江湖。 夏国五百二十二年,后位册立,国有大劫,溟血现于皇室。” 青年抬起手臂,宝剑已极慢的速度举过头顶——三年前龙势已如预言所讲现于江湖被他所得,那么三年后,溟血也应该会出现在皇族中。 现今天下已乱,后位已立,溟血将在不久现于世。 红宝石折射出奇异的近乎妖异的光芒。 夕阳西下。 光芒逐渐黯淡。 青年收起宝剑,嘴角浮出一丝奇异的笑,眼神似有若无地瞥了瞥阴暗的巷口,然后继续向前赶路。 等那持剑青年彻底消失在西面的街口后,阴暗的巷子里,施月舞也终于挣脱青龙捂住她嘴巴的手,眼底怒光忽闪,她愤愤道:“我这个皇后还没被废掉呢,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刚才望着“舜天府”的朱漆大门,恍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概,短短的时间里,她被册封为后,又被牵连案件,从皇宫押至舜天府,从舜天府逃到春风满意楼,她不曾真正谋划什么,图谋什么,事件的开始到结束她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然而,鲍珍珠的伏法认罪真的能让事件终结吗? 千雅冰修(3) 有感而发地念出“舜天府”三个字,同时发现舜天府门前站着那个持剑青年,宝剑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发出近乎妖异的光芒,就在她准备上前与之攀谈的时候,青龙突然从身后捂她的嘴,使她无法迈开脚步。 然而最恨别人碰触自己,施月舞顿时怒气滋生。 “属下失礼。”青龙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单膝下跪,道:“圣上交代过属下,若皇后要进舜天府,务必竭力阻止。” 又是夏墨兮的吩咐!施月舞蹙眉,不悦道:“当初是谁下令把我关到舜天府的?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不许我进去?” 侧头望向一旁古旧的墙壁,施月舞抬起右手按住左胸,试图平复心中无端升起的怒火——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坦然地命令这个命令那个? 青龙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敢指责圣上的不是,即使圣上出了错,群臣也是以极为婉转的方式提醒,况且圣上下令做什么事情不都是在正常不过吗? 一时间,青龙竟回答不了施月舞的问题。 是的,他是皇帝,所以无论要求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施月舞揉了揉眉心,缓解心底呼之欲出的怒气,为何自己总为夏墨兮独断的命令气愤不已呢? 那不像一贯冷静的自己啊,既然身在封建制度下苛刻的古代,那就坦然接受皇帝的命令不就好了吗? 吐出胸口压抑的浊气,施月舞嗔笑道:“谁说我要进舜天府了?” 在她发现持剑青年那颗仿佛在召唤她的宝石时,她改变了此行的目的,或许自己本就如青龙所言: 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在她眼里鲍珍珠的命远比不上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吧。 千雅冰修(4) “那么您是要去哪里?”青龙抬头,疑惑地问。 施月舞望向持剑青年消失的方向,眼底闪烁激越的光亮,嘴唇渐渐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青龙顺着她的目光遥望片刻,忽然间,他明白了皇后的意图。 “娘娘,天色将暗,请同属下回宫。”他如何能忘皇后的天性之一:见财就敛!天性之二:见利忘义!持剑青年手上的红宝石光彩照人,想不被发现都难。 “我知道,正因为天快黑了,所以你要更加迅速的去帮我把刚才站在舜天府门口的那个人请过来。”聊聊宝石割让的问题。 “娘娘和那个人认识吗?”青龙吃惊地问,眼底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诧。刚才情急之下他捂住皇后的嘴,就是怕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嗯?”施月舞眼珠子一转,望向单膝跪地惊异不定的青龙,微微弯下腰,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柔声道:“你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我不认识他,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了解“猎物”的身份背景、性格喜好有助于迅速捕获猎物,施月舞眯起眼睛,渐渐阴恻起来。 青龙惊讶地直视施月舞,那样雅致的容貌,圣洁如莲,眼睛应该是明亮的,一如孩童般清澈。然而清澈的表象下,眼底竟是一片阴险和黑暗。 即便青龙阅人无数,这一刻却茫然不懂,无法确定这个皇后到底是纯洁的还是阴暗的。 “若属下据实以告,”青龙低下头,迟疑着说道:“娘娘是否马上回宫?” “敢威胁我!”施月舞轻轻笑道,殊不知她清明的眼睛底下暗藏着多么深的心机,“行,我跟你回去就是。” “谢娘娘。”青龙立起。 千雅冰修(5) 施月舞走出巷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紧闭的舜天府,又侧头望向西面那个持剑青年消失的方向,残阳如血,染红天穹,当施月舞转身的时候,表情蓦地冷厉起来,仿佛忽然凝结起一层冰冷的霜—— 那个青年是故意引起她注意的,以宝石为饵,诱她主动与他接触,她似乎被小看了呵! 要知道前三天,他的宝剑上可根本没嵌宝石。 日落西山,暮色渐渐昏暗,舜天府附近的街道清冷异常。 施月舞向皇宫的方向缓缓前行,跟在她身后的青龙如约说起那个持剑青年的来历。 “那个人复姓千雅,名冰修,是江湖现任武林盟主,此人独来独往,神出鬼没,以一套独门的‘逆天剑法’威震武林。” “好有钱的武林盟主啊。”施月舞咕哝了一句,然后挑眉道:“就这样没了?家住何处,有几口人,财产多少,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你都没告诉我。” “这个”青龙抓了抓脑袋,“这个属下真不知道了,江湖上的很多独行侠在闯荡江湖时会特意隐藏原来的身份,一旦家族中被发现有人入了江湖,那么朝廷就不再保护这个家族了,因为朝廷不管江湖事,江湖人也不会进犯朝廷和百姓。” “千雅冰修是独行侠?”施月舞喃喃,“那剑上的宝石足以修半座城池了,这么有钱,或许家里是经商的。” “削铁如泥龙势剑,软薄无锋溟血剑。”青龙忽然有感而发地念出这两句话,然后不等施月舞困惑发问,他便郎朗解释起来: “百年来,龙势剑和溟血剑一直是习武之人的梦想,不要说拥有它们,有生之年若得以一见那便是毕生无憾了。 千雅冰修(6) “三年前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千雅冰修以出招奇特的‘逆天剑法’配以浑厚的内力夺得盟主之位,前任武林盟主以龙势剑相赠,龙势一出,江湖黑白两道蠢蠢欲动,皆有杀人夺剑的想法和举动,后来敌不过千雅冰修的‘逆天剑法’也就渐渐平息了。 “千雅冰修佩龙?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4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4部分阅读 龙势,可谓如鱼得水。” 听得那样满怀憧憬的声音,施月舞古怪地转头看了眼青龙,“如鱼得什么水,你很想要那把剑吧?” 再度见到传说中的龙势剑,青龙压抑在心底的兴奋终于被激起,他的脸上荡漾出无法掩饰的羡慕之情,然而看见施月舞回过头来,他立刻收起不适宜的表情,正色道:“习武之人,谁人不想?” 想就想,还谁人不想?一点都不坦白,施月舞暗想,继而笑道:“我们可以一起合作,既然千雅冰修是江湖人,我们就以江湖规矩办事,我替你写挑战书,龙势剑归赢的一方,宝石归施月舞,怎么样?” 当然,无论输赢宝石都归她施月舞。 “那可万万使不得。”青龙吓了一跳,“朝廷和江湖向来互不干涉,属下怎可破坏规矩?” “打不过就直说好了。”施月舞嘲讽地笑笑。 “属下确实不是千雅冰修的对手。”虽未与千雅冰修交过手,但青龙对自己的实力还是了解的。 施月舞微微挑眉,本想用激将法激青龙上钩,谁知他竟这么诚实。 抬起头,已经能望到远处高耸的宫墙,即将迎接她的皇宫里将有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 算了,那个心怀鬼胎的千雅冰修既然对她有所图谋,那么早晚还可能见面的,不用急于一时。 剩下的一段路程,施月舞漫不经心地与青龙聊了聊,“你不是号称圣上的护卫吗?这点能耐都没有,怎么护驾?” 千雅冰修(7) 青龙答道:“千雅冰修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年纪轻轻已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实力不可小窥。” “朝廷没人打的过他吗?”施月舞淡淡道,“侍卫统领慕振风呢?”那也是一位剑不离手的武夫。 “慕统领在年轻一辈中当属一代少侠,但与千雅冰修比起来就不堪一击了。” “这样啊,那么圣上呢?”她记得夏墨兮也是有武功的,看起来挺厉害的那种,反正比她厉害。 青龙微一思索,语态恭敬地答道:“圣上从小习文习武,学习治国方略,可谓饱览古今,胸怀韬略。比武打斗不是单凭武功高【奇】低就能决定胜负的,更多的是比试智【书】谋与应变能力,那些武夫怎可【网】与圣上相比?” “打不过就打不过,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施月舞瞪了眼青龙,“朝廷难道就没人赢得了武林盟主?” “属下认为,应有两人可与之抗衡。” 施月舞陡然停下脚步。 高耸的宫门如同两个巨人耸立在她的眼前,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仰起头,施月舞怔怔望着两扇开启的宫门。 庄严肃穆的皇宫啊,忽然间让她非常害怕,是害怕皇宫里那个孤寂如夜的君主啊,可是害怕的同时,又为什么产生出酸楚的感觉呢?好像有一股不甘心的哀伤埋藏在胸口无法释怀。 心脏仿佛感受到她的哀伤和害怕,突然一收缩,似在提醒她不可以害怕,必须坚强。 那种长达十几年不曾消停的疼痛如惊涛骇浪般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抓住她的心脏用力捏,似要捏碎她的心脏,似要剥夺她生的权利。 施月舞猛地按住心口,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因为痛肩膀微微前倾,有些摇摇欲坠的姿态。 那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装着缓解疼痛的西药的沉香木盒留在了春风满意楼。 千雅冰修(8) “娘娘?”青龙感觉到施月舞的异常,正欲上前一步时,施月舞抬起左手摇了摇,示意她没事。 青龙点了点头不再出声,这些日子他在暗中保护皇后,也时常看见皇后神情举止异常,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然而,毕竟男人心粗,青龙不曾有过什么猜测,只以为那是女人的例行假事而已。 施月舞扯出苦涩的笑容,眼底闪烁着痛苦的暗光,如闪电交错,然而表情却是平静的,这种常年累月的痛,她一咬牙就过去了,这次也不例外,过了半响,感觉疼痛不再继续扩散,她才淡淡地开口问:“刚才你说的两个人,是谁?” 必须拜托辰王妃把留在春风满意楼的沉香木盒再拿回宫,她或许可以忍受心脏带来的剧烈痛楚,然而心脏却不会因为她的坚强而施与健康。 必须服药!否则心脏将以极快的速度衰竭,一旦到达极限,生命便如昙花般迅速凋谢。 如果身处高科技的二十一世纪,还能依靠先进的医疗技术支撑她短暂的生命,哪怕最昂贵的医疗费,她也会毫不吝啬的付出,只为了多活哪怕一分钟。 而现在,她难道只能认命吗? 她是最不想认命的那种人呵!只是那么所剩无几的药恐怕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辰王和镇远将军。” 耳畔传来青龙的回答。 一回宫,感觉心脏带来的痛在慢慢地减轻,施月舞马不停蹄地直奔皇帝的寝宫,然而夏墨兮却不在钦衍宫内。 “娘娘,圣上这几日一直留在承天殿,不曾回过钦衍宫。” 在钦衍宫当差的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禀告皇后。美丽的皇后娘娘站在他的面前,那种柔雅中带着丝丝刚强的神情,纯洁的脸庞泛出点点清冷,他低着脑袋不敢直视那么尊贵的一国之后。 不敢相见(1) 听到这个答案,一向信奉“时间就是金钱”的施月舞猛然转身看向青龙,语带质问:“你应该知道圣上不在这里,是吗?可是却不阻止我过来,害我白跑一趟,该怎么惩罚你?” 不做停留的,施月舞从青龙身侧擦身,直往承天殿而去。 “属下不知娘娘要见圣上。”青龙跟在后面,眼神是警惕的。 几日来的暗中观察,他已经非常了解这个看起来软弱实则精明过分的女子。 自从施月舞在春风满意楼住下,先是擅自插手楼里的账目收入和支出,接着将酒菜疯狂涨价,从中抽取利润。 由于春风满意楼幕后的两位老板均是皇亲,所以,平安城的大小官吏一方面为巴结讨好锦王;另一方面,听说极少出现在人前的辰王经常在那里逗留,大家都抱着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绝色风姿的想法,流连在酒楼兼营青楼的春风满意楼。 久而久之,春风满意楼便成了官方大楼——主营酒菜,兼职陪酒。 可怜春风满意楼的客人多为商贾,他们为了向官吏打听目前动荡下的国家可能出现的变故,是否影响自己日后的生意而进楼,不得已下只能忍气吞声接受施月舞开出的天价——点上几道佳肴,叫上几个美人,酒杯碰一碰,当官的才会看在金钱的面子上透点消息出来。 施月舞正是利用这点,大肆涨价,毫不避讳。 这也是青龙感到施月舞可怕的地方,用极短的时间摸清春风满意楼、乃至整个平安城的以前和目前局势,揣摩人心,出手更是大胆果断。 要知道,看清局势的人并不少,然而成倍涨价的空前举动却不是任何人都敢于挑战的,而且施月舞说服了力求稳步盈利的杨玉环,同意这个可能失去顾客的方案。 其手腕和口才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而且她还只是一介弱女子。 不敢相见(2) 走在花园小径上,此时的天空已完全暗了下来,明月高挂,明亮如白昼的天色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施月舞粲然一笑,从声音里听出青龙些微的防备之意,“你好像很讨厌我,是因为我白天没有对难民施以援助之手?” “属下不敢。”标准的奴役回话。 “回答的真好,该评价你为忠实的仆人,还是出色的卧底好呢?”施月舞漫不经心地说出前半句,接着语气一转,声音冷厉微带怒意,“以保护皇后为由进行监视,夏墨兮对我这几日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了,是吧。” 依赖辰王府的势力逃出舜天府天牢一事,她从不认为能瞒得住身为皇帝的夏墨兮。 然而一连几日,皇宫和舜天府皆毫无动静。 那么霸道的皇帝,独断专行,对于想要的东西决不放手,这种帝王与生俱来的天性怎么可能放任自己亲封的皇后独自在外? 何况这个皇后并不打算长留宫中。 随时可能离去的来路不明的她,睿智精明的夏墨兮是断然不会任她有自由空间的。 果然,在青龙出现的那刻,施月舞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夏墨兮派人监视她。 “圣上对娘娘的任何举动,都是出于保护娘娘的安全。”青龙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而心中对施月舞的为人又加深了一层了解——多么可怕的洞察力! 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安在离圣上最近的后宫,赐予了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若一旦背弃圣上背弃国家,那将成为一股强大的杀伤力! 是的! 青龙和夏墨兮一样,虽然辰王妃道出施月舞是自己的远房亲戚,担保她是自己人,可是那种几乎连哄带骗的行为只有总是糊里糊涂的太后才会相信,只有无自主意见的嫔妃和只能服从的下人才会相信。 不敢相见(3) 施月舞不再说话,她从经过她和青龙身侧的一群太监手中拿过一盏点亮的宫灯,继续向承天殿行去。 夏国的白天多数温暖如春,自她穿越到这个国家的几个月里,大部分时候总是处于恒温状态。 然而,无论白日多么温暖甚至出现初夏的炎炎热气,一到夜晚,当黑暗笼罩大地,所有暖意在顷刻被吞噬,寒气仿佛从冰冷的地面袅袅升起,钻入脚底,游走全身。 施月舞讨厌寒冷,那样会迫使她不得不回忆起曾经被父母遗弃的遭遇,恐怕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忘记那年冬日,那个冷风刺骨的夜晚,十岁的她学会将自己掩藏起来,带着一份防备,不带一丝感情地与人交际。 蜡烛立在宫灯的中心,烈烈燃烧,凝聚出的光亮照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缓缓移动。 青烟从宫灯顶端飘出,四散,刺鼻的气味迎面而来,却也带来了火的温暖。 庄严肃穆的承天殿耸立在月光下,施月舞在进入承天殿的大门处被拦了下来,门口如门神般立着两名佩刀的侍卫,身穿简易的铠甲,月光将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孔照得仿佛地狱来的差使。 看清来人是后宫之首的皇后和圣上的贴身护卫青龙,接近施月舞的那名侍卫拱手作揖,不带感情地道:“娘娘请留步” “本宫要见圣上。”不等那侍卫背出一堆阻止她的理由,施月舞直接打断。 侍卫不敢违抗圣上早已下达的命令,他迟疑了一下,“娘娘,圣上今晚不接见任何人。” “青龙,你之前说过:圣上命你在今日天黑以前带本宫回宫,没错吧?”施月舞蓦然问道,提着宫灯的手臂高高举起,蜡烛发出的光亮照在那个与她说话的侍卫脸上,仿佛是要记住每一个阻碍她前行的人的样貌。 不敢相见(4) “是的,娘娘。”青龙不懂施月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服从地回答。 “你去告诉圣上,皇后回宫了,作为交换,本宫要见他。”施月舞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宫灯,淡淡地向那侍卫下令。 既然夏墨兮要求她必须在天黑以前回宫,作为交换,她也有权利要求现在见他。 那侍卫又是一阵迟疑,慢慢侧头看向另一边的同伴,见同伴向他点了点头,他才领命,“娘娘请稍等,容卑职请示圣上。” “好。”施月舞不为难这些当奴才的,其实在帝国统治下,哪一个不是皇帝的奴役呢?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生活二十多年的世界,那个世界经历千年的蜕变已经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仆,然而,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残酷现实的仆役呢? 手足逐渐冰冷,施月舞将宫灯递给青龙,青龙接过宫灯提在手中,突然发觉皇后的脸色苍白,仿佛透明,但转念一想,皇后本就肤白如雪,也许是夜晚的黑暗将她的肤色反衬得更加白皙而已,想到这里,那个离开多时,去请示旨意的侍卫远远地跑了回来。 施月舞也看到了跑回来的侍卫,刚伸出去准备借烛火取暖的双手只好放下。 “回禀娘娘,圣上吩咐:夜已深,请娘娘明日再来。”那侍卫面无表情地将方才请示的旨意传达了出来。 窗外廊上的宫灯在夜风里飘飘转转,忽明忽暗。 承天殿的内殿只有一灯如豆,发出微弱的光,光照在黑袍皇帝高贵倨傲的身躯上,将他孤寂的身影投映在冰冷的地面。 暗夜的冷风吹进来,黑袍随风扬起,宽袖上的金丝绣边一闪一闪,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显得异常黯淡。 不敢相见(5) 随侍太监小顺子走近那扇唯一敞开的窗前,轻轻将两扇窗合上。 夏墨兮的龙体经过御医们谨慎地调养已经恢复如初,然而小顺子仍小心地呵护,夏国的夜晚往往弥漫着入骨的寒气,这对不久才病愈的龙体非常不利。 令小顺子感到惊讶的是,从未生过病的圣上经过这次的遭遇似乎比以往更加果断干练,冷静干脆,却也更加琢磨不透,心思密不透风。 “别关。”久久立于窗前的夏墨兮突然出声阻止,冷风可以吹醒他迷乱不醒的心智。 “是。”小顺子重新打开窗户,然后退到夏墨兮的身后,半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圣上,您为何不召见皇后娘娘呢?” 圣上对皇后的那份无声的关切,别人看不出来,小顺子却看得清楚。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圣上病愈以来就没有过问过皇后如何了,即使在青龙禀报皇后最近的情况时,也只是轻微点头不作言语。 白天吩咐青龙接皇后回宫时的语气也是冷漠异常,现在更是直接拒绝皇后要求面圣的请求。 而在前不久,皇后进出钦衍宫根本不用通报,圣上几乎是默认了皇后那种毫无规矩,近乎藐视皇威的行为。 “小顺子,你可知朕为何继位七年不曾立后?”夏墨兮不答反问。只有在这个从小侍候在侧的忠心不二的太监面前,一向孤傲寡言的墨雪皇帝才会偶尔谈起非朝政国事以外的事情。 “圣上曾告诉过奴才:女人是男人的弱点。”小顺子恐怕是世上最了解夏墨兮的人,眼前这个英武高贵的帝王并非像坐在龙座上俯视文武百官,统揽天下时傲然自信。 相反的,在褪下龙袍独自一人时,从这个皇帝身上透出的是幽深的孤寂。 不敢相见(6) 只是小顺子不懂,为什么握着天下霸权的皇帝享不到那份该有的快乐呢? “夏,治国五百年,因后宫之争牵扯出的内乱数不胜数啊。”夏墨兮的眼睛忽然盈满少有的哀伤,成熟英挺的脸庞上因为这种哀伤而变得脆弱,“朕不只只有辰王和锦王两位皇弟啊,却都在后宫常年的明争暗斗下成为了别人手中的牺牲品。夏国历代君王心里都明白,可却无力阻止,都是自己的妻子,都是自己的孩子,如何治罪?最后伤的总是自己啊。” “圣上”听得夏墨兮声音里透出的无奈,小顺子不知要如何安慰圣上。 他明白圣上突然提起这些皇家的秘事,是想起了贤妃窃密函一事。 小顺子也不懂得这件事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大的密谋,只以为贤妃定是故意偷了密函准备嫁祸给某一位得宠的皇妃。 “朕险些误事。”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夏墨兮冷厉地脱口而出,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右手轻轻搭上窗台。 寒冷的夜风迎面吹来,吹醒了迷乱的头脑,夏墨兮望着寂寥的夜色,眼前一晃而过与施月舞初见的情景—— 花香弥漫的浴室,浓雾中一张素雅如莲的脸孔忽然迎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男人那种天生眷恋美女的欲望猛然间不受控制地被激起,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她,又拂逆母后之意立她为后,这些他可以无视。 即使后来要以强硬的手段得到她也无所谓,因为他是皇帝,这是他的权利。 一直以为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是施月舞的身体,所以放纵了自己不断扩散的欲望。 然而那场突来的病,使夏墨兮从迷乱的情愫中猛然惊醒—— 他要的已经不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他越来越眷恋施月舞,甚至祈盼她也能以同样的眷恋回报自己。 不敢相见(7) 他是皇帝啊! 百年江山需要他去稳固,黎民百姓需要他去救赎。 当年继承皇位时,父皇交给他的是一座和平富饶的国家,然而短短七年的时间,在他的治理下南州出现叛乱,北州出现灾荒,如今连国都平安城也已濒临险境。 面对漆黑的夜色,暗涌的国局,夏墨兮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拳,眉宇间是冷然和坚定—— 不可以迷恋美色,不可以出现弱点,拉起心底的防线,他的一生只为守护一方百姓、一片山河! 多么可笑,权倾天下的帝王,实际上从没有活过一天的自我。 立在皇帝身后的小顺子看不见此刻夏墨兮冷然而坚决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话,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候差遣。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殿里唯一的蜡烛燃尽,小顺子又换上一根新的蜡烛,刚刚点亮,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不停的劝告声: “娘娘,您不能进去” “圣上有令,今晚不见任何人” “娘娘您别为难卑职了” 听得来声,夏墨兮猛然浑身一振,蹙眉,转身。 “砰!”内殿的门轰然被人踹开,那门以闪电之速撞向墙壁,弹开,一瞬间,仿佛整个宫殿都震了一下。 施月舞出脚的力道极大,显然将对夏墨兮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扇无辜的门上了。 门一开,从承天殿正门一路阻拦未成,跟随到此的两名侍卫立即单膝跪地,“卑职没能阻止皇后娘娘,请圣上责罚。” 皇后是千金之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万不敢动用武力,在无法以圣上的身份阻拦皇后以后,也就只能由着施月舞横行了。 看到施月舞的那瞬间,夏墨兮的脑海一片空白,双目茫然地望着她,思维在那一刻停止了运作。 不敢相见(8) 然而就在顷刻间,他又开始了思考,只是那种思考是极度混乱与矛盾的—— 江山与美人,是否可以同时拥有?是否可以同时眷顾?他是否太贪心了? 施月舞站在门口正要表达内心的不满,然而在看到夏墨兮的神情后蓦然熄灭了胸中的火焰,不经意地,她微微叹了口气,胸口隐隐泛出怜惜之情—— 那种阴郁的神情,他是否又在忍受自己不愿意却必须去承受的压力? “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施月舞沉吟着,忽然产生的不忍使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是关于鲍珍珠偷窃密函的事情。” 夏墨兮没有作答,他将目光从施月舞的身上移到那两名跪地的侍卫身上,沉默片刻,仿佛才明白眼前的状况,手轻轻一挥,“你们两个下去。” 两名侍卫接到命令立即离开了,施月舞便趁着这个短暂的时刻笔直走向夏墨兮,她明白他已同意与她谈话。 青龙随后关上门,和小顺子站到一起,两人默不作声地候在一旁。 眼看施月舞步步逼近,夏墨兮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早已僵硬的后背突地碰撞到身后的窗户,他的心扉与他的眼神同时一滞。 施月舞在他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暗暗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克制下对他的在意,她换上冷漠的表情,抬起头,仰视他。 然而,无论她如何伪造,她的目光却不可控制地透出淡淡的担忧。 在看到施月舞的那种神情时,夏墨兮的眼光突然闪烁不定起来,直接将他的心思一并显示出来,那种彷徨不定,矛盾、挣扎、煎熬的心理。 “你在怕我吗?”施月舞看到他眼底的暗痛,轻轻问了一句。 仿佛是在逃避,夏墨兮忽略了这个问题,瞥开视线,淡淡地问:“连夜闯入承天殿有何要事?” 威胁(1) 施月舞突然一怔。 他变了! 变得不那么强势,不那么霸道。 若按照以往的他,如果见她如此目无皇威擅闯宫殿,又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入,身为皇帝的夏墨兮必然先要怒斥几句。 可如今,他的眼睛不再深沉地看不见底,他眼底的情绪是那么的清晰可辨,矛盾的、挣扎的、痛苦的,有好几种情绪被混合在一起。 “鲍珍珠偷窃密函,”施月舞望着夏墨兮,顿了顿,道:“你信吗?”她一边与他谈话,一边思索:是什么改变了他?密函失窃?还是国家战乱?能令他忧心忡忡的……是哪一个? 夏墨兮轻轻一瞥施月舞,知道她心思细密,此刻眼神炯炯地凝视他,必是想要看清他内心的想法。可是他自己的内心已经一片混乱,仿佛一见到施月舞,原本坚定的心就变得懦弱起来。 “她既已亲口承认……”夏墨兮霍然转身背对她,冷风从窗户吹进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而坚决,“此事,你无需过问。” “是吗?”施月舞笑了笑,这样才是她认识的夏墨兮,霸道且不容分说,“那么,容施月舞再多嘴一句,圣上准备怎么判?” 听得施月舞这么直接地问他,夏墨兮骤然蹙眉,良久无语。 鲍珍珠虽然承认了偷窃密函一事。然而,无论是偷窃的动机,还是密函的去向,她都无法明确的交代出来,甚至是密函的样子她都含糊不清,形容不出。显然鲍珍珠并未偷窃密函,而是有人威胁鲍珍珠,逼她成为替罪羔羊。 根据舜天府府尹罗贵在白天向他上禀的内容中得知,鲍珍珠被收押进天牢以后,只有一人看望过她,那便是她的父亲——刑部侍郎鲍玉。 威胁(2) 鲍玉此人虽贪恋权贵有小人之心,但却没有狼子野心,相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只求安稳度日,与朝廷、皇权作对的事情却是万不敢做出来的。 如此推敲下来,事情已经非常明显,有人暗中威胁鲍玉,逼迫他以自己的女儿为代价来平息密函被窃一事,而这威胁之人一定是北州贪污的幕后主使。 想到此,夏墨兮无法克制地握紧拳头,胸中一股无言的怒火烈烈燃烧。 ……“第一,没有证据证明这份名单里的官吏贪污了灾款;第二,这份名单几乎列出北州所有官吏,此事如果追查起来将使北州陷入无官治理的境地,国家正是缺人之际,朝廷无法派出能人顶替空缺,到时候北州非但得不到安定,甚至整个夏国都会被迫限于困境;最后,密函失窃一事,证明有人惧怕圣上会追查此事,想要暗中将此事隐瞒下来。”…… 印无痕离开前的分析仍在耳畔,正是那第二条,迫使夏墨兮什么也不能做。 即便知道顺着鲍珍珠这条线索寻下去,必然能抓到主谋,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这是陷阱,甚至是威胁,对方在威胁鲍玉的同时也在威胁他这个皇帝。 若不顾一切地追查下去,北州必将瘫痪,之后,夏国就会以北州为中心,迅速崩溃。 “圣上。”见夏墨兮迟迟不答,施月舞又问一遍:“您准备怎么判鲍珍珠的罪?” “盗窃国家机密,理应问斩。”夏墨兮克制着内心波涛汹涌的怒焰,声音却冷淡得毫无感情可言。 作为帝王,他非但不能还鲍珍珠一个清白,反而要推她进死亡的黑暗中去。 只有这么做才能平息北州那群逆臣贼子的顾虑,也只有向他们示弱才能使他们掉以轻心,才能保印无痕前往北州后的安全。 威胁(3) 然而,施月舞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她甚至未做任何的思考和分析,当听到“问斩”两个字,脑中仿佛有火药轰然炸开。 “你真的要鲍珍珠的命?”施月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一直认为夏墨兮是明君,“难道你不去调查一下,就断定鲍珍珠的话一定是真话呢?” “后宫不得干政。”夏墨兮冷冷道,他始终背对施月舞,不敢回身与她面对面。然而又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呢?身为皇帝,他却不能拯救苍生;身为男人,他甚至要用女人的命来暂保江山。 这就是帝王啊!他无法顾及所有人的生命,必须利用一些人对付另一些人,牺牲几条命挽救更多的生命。 他其实是那么的软弱啊,连去杀一个无辜的人都无法做到绝情。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施月舞看不到夏墨兮此刻沉痛的神情,因为无法苟同他的决定,施月舞的声音显得异常冰冷,“这就是夏国的皇帝吗?不顾事情的真相,盲目地残杀一个弱女子,这个弱女子她是你的女人,鲍珍珠她是你的贤妃啊。” 她施月舞无情无义且冷血,但她绝不断送人的生命,她会疯狂地榨干对方身上的所有钱财,可同时也会留给对方活下去的后路。或许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致使施月舞无法拥有更远的未来,所以看待生命异常的珍贵。 夏墨兮无言以对。然而,施月舞却因为他的不出声,不辩驳,不解释,忽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冷静。 “夏墨兮!夏墨兮!你睁开眼睛看看!”望着他深暗的背影,施月舞无法控制的怒吼,身子也随之微微颤抖,“请走出这个皇宫看看你脚下的皇土,看看南州来的难民。你再竖起耳朵听听,你听到百姓的怨言了吗?他们正踩在火炭上行走啊。” 威胁(4) 她是怎么了? 施月舞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气愤,百姓的生死与她何干? 夏国的未来与她何干? 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自身能够多活一分钟而去不折手段地榨干所有人的钱财,哪怕乞丐也不愿意放过。 拯救与治理,那是皇帝的责任,那是夏墨兮的责任啊! 可是,正因为是夏墨兮的责任,那个肩上扛了太多重担的男人—— 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每天天未亮就去上早朝,那份辛劳她看到了,那份努力她动容了,所以才无可避免地想替他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句提醒。 “为什么三天不上朝?”施月舞捂着心口,心情的剧烈起伏使得心脏产生些微的不适,她放缓了态度,声音也不再激动愤然,“为什么身为皇帝的你什么都不做?整日坐在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宫里,你能让夏国太平吗?能让北州不再饥荒,能让南州不再叛乱,能让黎民百姓生活无忧了吗?” 面对施月舞不断的质问,一旁的小顺子实在听不下去了,也不顾皇后的高贵身份,脱口直言道:“皇后娘娘,圣上一直在为这些事情忧心忡忡,一直努力改变现状,甚至连龙体都不顾,整日整夜操劳国事,为百姓分忧。如今镇远将军已向南州进军,礼部……” “小顺子!”夏墨兮突然厉声呵斥。 “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小顺子吓得立刻趴伏到地上。 听到小顺子为夏墨兮辩解的一番话后,施月舞的心中顿时一怔。 作为皇帝,夏墨兮已经非常优秀了,她的质问反而显得自己不理解他。然而鲍珍珠的事情却铁一般的摆在眼前。 威胁(5) 闭了闭眼睛,施月舞克制下冲动的情绪,声音也终于平静下来,道:“好,既然圣上这么努力,那就请认真调查密函失窃一事。” 仿佛是被施月舞刚才的质问激起了怒气,夏墨兮霍然转身,目光如火地逼视她,“施月舞,不要忘了,你也有嫌疑。” “是,但是请给我时间,我会洗脱自己和鲍珍珠的嫌疑。”施月舞仰起头,语气平稳,但表情坚决。 “不要这么固执。”夏墨兮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旋即又变得深邃难懂,仿佛终于找回了往日的镇定,沉声道:“这次你能逃过一劫应该感激朕,此事朕只要鲍珍珠一条命,其余的朕不追究。” “你还是怀疑我?”施月舞脱口道,顿了顿,她想起前几日在暗室搜身时发生的事,于是肯定地说道:“不,你是从心底认为密函就是我偷的,所以你自私地要以鲍珍珠的命保我的命,因为我施月舞是你想得到而无法得到的女人,是吗?” 那天,夏墨兮一上来就质问她“密函呢?”,他不信任她,因为她来历不明啊!即使有柳依婷作担保,谨慎的夏墨兮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呢? “不……不是……”面对施月舞的咄咄逼人,夏墨兮竟又向后靠了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底的堡垒再一次塌陷,幽深的眼眸再一次变得混乱起来。 也许施月舞说的没错,当听到鲍珍珠认罪的时候,在他还没理清真相背后的阴谋前,夏墨兮确实有过以鲍珍珠的命换施月舞的命。 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使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即将脱离自己的控制,或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所以此刻见到施月舞,他才左右矛盾,反复挣扎,不知该将她放在心中的哪个位置。 威胁(6) 又是这个神情,施月舞在心中暗道,为什么几日不见的夏墨兮看起来非常害怕她? “我做了什么,令你感到困扰的事情吗?”收起自己步步逼迫的态度,施月舞试探地问他,声音也随之变得温和善意。 “没有,朕已经下旨赐贤妃死罪,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你不要再问,更不要自作主张去调查,密函失窃一事也不会再有下文。” 夏墨兮转开脸不敢去看施月舞,她脸上的一丝丝柔情,都会使他误以为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的。 施月舞微一蹙眉,凝视眼前恍如经历沧桑的伟岸男人,出乎意外地,她竟不再继续逼问他了。 内殿里忽然安静下来。 夜风不间断地从远方的远方吹进殿内,黑色的锦袍在风中猎猎飞扬,金色的绣边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光辉,变得黯淡而哀婉。 那么近的距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他仿佛在逃避什么,僵硬的背脊紧紧贴着那扇开启的窗户,竟不敢与她有所接触。 施月舞轻轻拂去飞散在脸庞上的发丝,似乎终于妥协了,她向后退出一步,淡淡道:“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冷淡,那种冷淡的态度忽然令夏墨兮的心一阵酸痛——自己明明是想拥有她的,可如今却不敢拥有她了。 而这种“不敢”,却只是因为他是帝王,帝王不可以被人左右思想,不可以有弱点产生。 “青龙,送皇后回凤衍宫。”夏墨兮轻轻地吩咐了一声。 “是。”青龙拱手领命。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流过,青龙却仍站在原地不动身。 “你也有话要说?”夏墨兮倦倦地看向青龙。 “是。” 暗叹一口气,他大致猜到青龙想问些什么,“你说吧。” 威胁(7) “是。”青龙犹豫着,道:“属下也同皇后娘娘一样,认为圣上应该稍作调查,贤妃娘娘虽然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却不敢偷窃御书房的机密文书。” “朕还是那句话。”夏墨兮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朕已经下旨赐贤妃死罪,此事结束,不要再问。” “但是圣上……” “青龙。”出声阻止的竟是施月舞,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走。” 走出承天殿。 夜晚的皇宫一片寂静。冰凉的风在夜里飞扬起舞,风到之处,仿佛带了忧伤与哀愁,悄悄地与施月舞擦身而过,她茫然地抬起手想要抓住那无形的风,然而风轻轻地从她指间飞走了。 “青龙,准备一辆马车,到宫门口等我。”寂静的夜晚,施月舞的声音显得清冷而哀伤。认清事实吧,她迟早要离开这个皇宫,离开那个皇帝,然后,会有其他美丽的女子成为他的皇后,相伴他左右。 “娘娘要出宫?”青龙怔了怔,但马上便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行,没有圣上的命令,属下不敢让您出宫。” “我要去舜天府,救鲍珍珠。”施月舞放下停留在半空中的手,静静看向青龙,在她平静的表情下掩藏着坚决和不容拒绝的信念。 青龙又是一怔,看似柔弱的皇后有着刚毅的性格,冷傲无情的表象下却拥有一颗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忧虑的温柔心,这样的女子青龙佩服,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接下这个抗旨不尊的命令。 “那更不可以,圣上已经明言禁令,‘此事结束,不要再问’。”青龙的态度也是坚决的。 施月舞的嘴角忽然拉出一丝残笑,“既然已经‘不要再问’了,那刚才,你为什么还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为鲍珍珠争取机会?” 威胁(8) 青龙哑口。 刚才只不过是处于善意的帮助而已,鲍珍珠也许无辜,但圣上的命令却是绝对不容反抗的。 思索半响,仿佛找到可以反驳施月舞的话,青龙不甘心落于下风,微微笑道:“既然娘娘要救贤妃,又为什么放弃在圣上面前请求的机会,改为私自营救呢?那样您会被牵连进去的。” “因为他已经下达圣旨了啊!”施月舞轻轻叹息,然而在下一刻,她的眼睛忽然变得精亮起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圣旨一旦颁布就不可能再更改了,即使是圣上也不可以更改。而且刚才圣上在说‘已经下旨赐贤妃死罪’的时候,并没有明确指出时间,那么十有八九便是——圣旨一到立即执行。” “确实如此。”青龙低头沉吟,“但是这会儿,贤妃娘娘可能已经……” “是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一半的可能性而已。”施月舞接下青龙的后话,浅浅地一笑,笑容带着自信,声音低柔却坚定,“我现在只是去碰运气,你如果不愿意准备马车,我可以自己去。” 或许是被施月舞眉宇间泰然自若的神采震撼了,青龙挣扎半天后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好,属下愿与皇后一起承担后果。” “那就快去吧。”施月舞催促道,她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阴笑—— 如果青龙在最后没有为鲍珍珠的生死向夏墨兮请求宽限,那么她就不可能抓住青龙内心的正义,用他的正义之心将他拉入自己的阵线,帮助她救出鲍珍珠。 鲍珍珠不能死,如果她死了,下一个替罪羔羊可能就是自己! 阻止(1) 青龙点了点头,向深邃的夜幕走去,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朗声道:“娘娘,属下收回白天对您的那番评价。您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相反,您处处以大局考虑,爱民护民,而属下却只顾及了当下。” 施月舞正往凤衍宫去,身后传来青龙的评价,她并未回头,只是淡笑道:“谢谢你的改观。” 她哪是什么爱民护民呀,白天怒驱难民是真的不想掏一个铜板罢了,金钱于她就是生命呵! 而在承天殿与夏墨兮的那番话也只是一时愤语,只是不希望夏墨兮变得昏庸无道,不希望天下人揭竿而起毁了他的江山罢了。 但是这些事实的真相,施月舞是不会告诉青龙的,就让青龙认为她是一位爱民如子的皇后,尊重她,拥戴她,她才能利用青龙,得到他的力量和帮助。 青龙离开了,夜风却依然飞扬不断。 冰凉的风吹散墨一般乌黑的发丝,施月舞的发丝如海藻在水中荡漾般,在空中纷飞。 她抬起双手,飞散在空中的树叶似有生命般悄悄落入她的掌心。 风轻轻擦过柔若无骨的指间,那片树叶又悄悄地随风飞向承天殿。 缓缓侧过头,仿佛在追寻风的轨迹,叶的道路,施月舞的目光一路跟随,带着点点愁容,望进承天殿里一盏若影若现的灯光。 风过以后, 或许留下点痕迹, 或许被另一阵风吹散了最初的相遇。 寂静无声的夜色下,有一人将施月舞的种种哀伤之情尽收眼底,等到施月舞向凤衍宫的方向离去后,距离承天殿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江湖武林盟主千雅冰修无声无息地跃下,左手紧握龙势剑,然而,白天那颗令施月舞心动的红宝石却不见了。 阻止(2) 他望了眼承天殿里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光亮,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身子轻轻跃起没入无边的黑暗,悄悄跟上施月舞。 一路跟随,在即将接近凤衍宫的时候,千雅冰修突然转了方向,迅速向另一边飞去。 因为拥有绝世的武艺,其身轻如燕,气息若无,在皇宫重地竟是来去自如,无人察觉。 古雅的铜镜里印出一张秀美的素颜,取下发上珠花,遣走婢女小翠,德妃凌兰独坐闺房对镜出神。 自从册封以来,圣上只去过皇贵妃南柯的宣和宫,而且也只是过了前半夜,到了后半夜因为突然发生密函失窃事件,于是就离去了。 也不知经过那晚南柯是否可能怀上龙种,只是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之后,圣上再也没去过任何一位皇妃的寝宫。 月舞之前倒是一直住在钦衍宫,虽然与圣上朝夕相处数月,却并未怀上龙种。 这次鲍珍珠虽认下偷窃密函之事,但圣上英明睿智必然看出其?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5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5部分阅读 其中破绽,也必然发现鲍珍珠并非真正黑手。 这样一来,月舞和妙淑的嫌疑在圣上心中暂时是无法洗脱了,那么即使月舞回到宫中,圣上也应该会对她有所防范,不再宠信。 可是,前几日圣上忽染风寒,她前去探望却被阻在殿外,不只是她,其他皇妃甚至太后都被拒在承天殿外面,早就听说墨雪皇帝不近女色,如此倒真如传闻无异了。 只是照此下去,别说自己能否第一个怀上龙子,恐怕连皇家的命脉都无法延续了。 圣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想起夏墨兮高贵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凌兰的内心忽地一喜,铜镜中的自己,素颜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但是! 阻止(3) 铜镜里印出得除了自己以外,竟还有一人—— 一个男人,英俊洒脱,仿佛游历在山林水秀间闲乐般毫无拘束,那是不同于夏墨兮的优雅与矜贵。 此人的不羁与夏墨兮的严谨呈鲜明的对比。 “是你!”凌兰猛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闺房的千雅冰修,温柔的一面突然不复存在,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离开家乡前,她在义父举办的一次宴会上见过千雅冰修,因为其神态俊逸超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两人却从未有过交流。 他应该也有参与义父的计划,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 千雅冰修双手抱剑,身体轻轻靠着牡丹屏风,一副悠闲自在的神态,似笑非笑地慢慢道来:“昨天晚上有人进了当朝刑部侍郎鲍玉的府上,并且威胁鲍玉,如果鲍珍珠不肯承认偷窃皇帝密函,那么就要鲍家上下百口人命。鲍玉胆小,为了族人的性命,不得已之下恳求自己的亲生女儿鲍珍珠立刻认罪。” 这番话,述者轻松,然而听者惊骇不已,凌兰的脸上渐渐失去血色,惨白的可怖,身上的体温仿佛在迅速的下降,全身血液似乎都凝结成冰。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千雅冰修也不顾花容失色的凌兰有多么惊慌,依旧用他似笑非笑的神态和悠然的声音慢慢说道:“那个进了鲍府威胁鲍玉的人,似乎是凌姑娘的手下。” “千雅冰修!你想怎样?”凌兰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霍然站起,脱口惊呼。 “如果在下还是没记错的话,今天认罪的人本应该是皇后。”千雅冰修无视她的惊问,始终保持最悠闲的一面,“凌姑娘,不是在下要提醒你,擅自更改计划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阻止(4) 凌兰浑身一振,立刻扶住梳妆台以支撑无法站稳的娇弱身子,警惕地看着来人,颤抖地问:“你是来杀我的?” 作出这样的猜测后,凌兰悄悄将手臂反向身后,悄悄抓住了刚才从发上取下的一支珠钗。 千雅冰修如果敢动她,她会拼尽全力抵抗的。 凌兰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武林盟主千雅冰修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凌兰瘦弱的手臂,千雅冰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下只是顺道过来提醒你而已,你是要设计皇后认罪,还是要设计贤妃伏法,都与我无关。对了,因为顺道,所以在下再提醒凌姑娘一件事,皇后傍晚已经回宫,不过此刻正准备出宫去救贤妃。” “怎么可能?”凌兰不相信地喃喃,“月舞她怎么可能要救鲍珍珠?”她应该和鲍珍珠不和才对。 “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 千雅冰修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来到凌兰身侧,他似笑非笑地伸手,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上轻轻一拂,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竟将凌兰紧紧抓着的珠钗夺了过来。 “不过,如果皇后救了贤妃,那真是辜负了凌姑娘的一番好意啊。”突然来到凌兰身旁的千雅冰修把玩着那支蝴蝶珠钗,仿佛只是在闲聊般地说道:“因为施月舞救过你一命,所以你想还她的恩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赔上自己的命而已。” 最后一句话从千雅冰修的口中吐出来时带了些阴毒之意,那一刻,所有的力气仿佛从凌兰的身体瞬间抽走,柔弱的身子霍然踉跄跌倒。 千雅冰修适时地出手扶住她,嘲讽地笑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 阻止(5) 千雅冰修适时地出手扶住她,嘲讽地笑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 “月舞……在哪?”凌兰颤抖着反手握住千雅冰修结实的手臂,带着恳求地眼神望向他。 只要鲍珍珠献出生命,平息密函失窃一事,圣上也不会继续追查北州贪污案,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至于她擅自更改计划,将替罪羔羊换成鲍珍珠的事情,义父是不会多加追究的。 但是,如果施月舞从中破坏救走鲍珍珠,不仅密函失窃和北州贪污得不到妥善,她也要被义父惩处,而施月舞更不可能活命。 义父真正想加害的人正是皇后啊! 凤衍宫的总管太监小扇子一见到施月舞回宫忍不住哭了出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小扇子以为再也见不到皇后了。 宫里最近传言漫天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皇后必要被废,即使不废也不会再得宠,凤衍宫失宠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而目前最被看好的便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圣上曾在宣和宫过夜,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仅留了半夜,但依然无法掩盖南柯被宠幸的事实。 情急之下的小扇子四处打听皇后下落,并且希望用银子贿赂高官为皇后蓄养日后势力。 然而,依靠皇后的力量才坐到总管位置的小扇子,原本只是一个地位最下等卑贱的太监奴才,虽然一直在努力攀权,却也一直无所进展。 施月舞一边亲自收拾一些衣物和银两,一边听小扇子在她耳边不停地抹泪哭诉。短短片刻,她已从小扇子的口中将宫内目前的情况了解了大概。 只是没想到,那个早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却是最为她着想的那个人。 阻止(6)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安慰了小扇子,急急忙忙走出凤衍宫。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如果被夏墨兮发现她和青龙的行动,不仅无法出宫,恐怕还有被软禁的危险。 还没走出凤衍宫,远远看见独自守候在宫门口的凌兰。 寂静的夜晚,冷风呼啸而来,呼啸而过,将凌兰娇弱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施月舞惊讶地发现凌兰衣着单薄,发饰未戴,胭脂未搽,仿佛刚从梦魇中惊醒的样子,脸上挂着惊惶失措的神情,她出神地凝望漆黑的夜色。 凌兰所望的方向,施月舞记得是钦衍宫的方向,穿过钦衍宫再走一段路就是承天殿了。 凌兰爱着夏墨兮吧!施月舞暗想。 在她穿越不久,尚未成为皇后的那段时间里,每次凌兰看见夏墨兮,眼光里呈现出的是无法掩饰的仰慕与迷恋,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知为何,今晚的施月舞,一想到凌兰爱着夏墨兮,她的胸口不自然地闷闷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施月舞调整自己突然产生的奇怪情绪,故意不看凌兰仿佛惊魂未定的神态,转头望向承天殿的方向,调侃道:“站在这个地方,就算望到明天,圣上也不会出现的。” 凌兰惊怔,慌乱地掩饰下惊惶的表情,一想到自己刚才的神态可能被施月舞看到,她就懊悔不已,只因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起圣上那优雅的身影,居然就忘记了此行目的,望着圣上的方向讷讷出神。 但看到施月舞也正看着相同的方向时,凌兰悄悄松了口气,若被施月舞觉察出什么来,那可糟糕了。 “月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凌兰恢复成以往那个温柔贤淑的乖巧女孩模样,微微含笑,却在明知故问。 阻止(7)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竟能令荣辱不惊的凌兰如此狼狈地跑到凤衍宫门口,难道只是为了站在那里遥望皇帝? 凤衍宫风水好? 施月舞在心底冷冷地嘲笑了一番,然而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任谁也无法看清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出宫。” 施月舞平静地回答,素雅如莲花般美丽的脸上凝聚出浅浅地微笑,她望向脸色苍白的凌兰,既不问她为何这么晚出现在凤衍宫,也不问她如何知道自己已回宫的事。 宫里的人各怀鬼胎,她施月舞又何尝不是算计着他人? 凌兰没想到施月舞竟如此坦然地告诉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要出宫,然后到舜天府释放鲍珍珠。”施月舞的笑意渐渐加深,仿佛看穿了凌兰的所有心思,“我的时间紧迫,但还是会给你一些时间来阻止我的行动,只要能在三句话内说服我,我就立刻回宫休息,忘记鲍珍珠的事。” 冰冷的夜风无情地扫过凌兰单薄的身子,体内的血液仿佛已经没了温度,她紧紧咬住惨白的下唇—— 施月舞平淡的话语,一字一字如针般扎进凌兰凉透的血肉中。 与施月舞相处了一段时间,凌兰非常了解眼前这个皇后的性格,只要施月舞想,神仙妖怪也不可能阻止她。 然而凌兰无论如何也想试一试,这毕竟关系到她和施月舞两人的生死啊。 “你要将圣上陷于死地吗?”凌兰颤抖着,试探地说出这句绝望的话。 然而,这句话仿佛一道破空的闪电直直击中施月舞淡定的神态,身体骤然一振,平静的眼底忽然间犹如闪电交加,不停颤闪。 仿佛看到了希望,凌兰跑上前,双手拉住施月舞的双臂。 阻止(8) “月舞,你这么聪明,难道没看出来吗?” 施月舞踉跄地后退一步,指骨单薄无力,她抱着怀里打包齐的衣物和碎银,忽然觉得那样的沉重,思维突地一滞,有些茫然地问:“什么?”为什么会陷他于死地? 仿佛抓到了胜利的希望,凌兰渐渐恢复从容不惊的神态,她深深凝视施月舞那双透出茫然的眼睛,慢慢地讲出事件背后的真实情况: “牺牲鲍珍珠是为了救天下人,在圣上眼中,一条人命远远不及千千万万条人命,孰轻孰重?这在商人买卖中也很容易选择吧。” 施月舞惊怔,不可思议地回视凌兰,思绪因她的提醒而逐渐清明起来。 在夏墨兮面前失去冷静从而冲动行事,她竟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密函的内容! 那是一封与北州贪污案有关的密函,密函所写的人名都是北州的官吏,这些印无痕曾明确地告知过她。 北州贪污案如果一路追查下去,其结果势必令北州在治理方面呈现空虚状态,夏墨兮考虑到目前朝廷在人才上的严峻情况,所以暂时放任不管。 而且,北州贪污案的主谋也必定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了保护皇宫里的内应,所以才故意拉出鲍珍珠,以平息这件事。 这招够毒,简直一箭双雕,不仅保护了他们的人,还可以向皇帝示威。 随着深入的思考,施月舞茫然的眼睛也渐渐明朗起来。 然而,当她想起夏墨兮痛苦地承受着北州带来的强势压力,想起夏墨兮幽暗的眼底透出来的挣扎与煎熬,混乱与彷徨,她的心忽然也跟着痛苦起来。 右手下意识地按住心口,施月舞感觉心脏的疼痛是那样的奇怪,与以往不同,似乎肉体并未传出疼痛,然而她却还是感觉到窒息的痛楚。 用凤印抗圣旨(1) …… “朕已经下旨赐贤妃死罪。” ……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哀伤气息,可是,她却固执的忽视了。 夏墨兮爱民如子,冷酷的外表下暗藏着温柔的心,当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该是多么痛苦啊!他那么孤傲,天下以他为中心,却被人暗中摆了一道,尊严受到威胁,甚至是践踏,那种愤恨的感受要比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更甚吧? “月舞,要我解释的更明白吗?”凌兰试探地询问。 短短片刻时间,她看着施月舞的眼睛由茫然变得明朗,又从明朗变成痛苦,情绪的起伏变化,却让凌兰困惑不解——施月舞到底有没有明白她说的话? 然而,就在她认为施月舞不可能懂得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毕竟密函是机密文件,除了圣上以外,别人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内容,更不可能联想到北州贪污的隐晦事情。 就在这时,施月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痛和心脏的不适,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她明白了夏墨兮突变的神情,也明白了他的心情。 不等凌兰思忖出这句话的含义,施月舞的眼睛陡然间变得雪亮,表情逐渐恢复平淡与漠然。 然后,她的嘴角缓缓上翘,一个很浅的笑容,却暗藏着狠厉的味道。 在凌兰看到的那瞬,她霍然松开施月舞的手臂,仿佛眼前的女孩比蛇蝎还猛毒,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凌兰,谢谢你的提醒。”施月舞凝视她,浅浅的微笑里透出淡淡的阴邪气,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你知道的真多。” 这一次换成凌兰仿佛当头被雷击,她浑身一振,努力维持的温婉形象再一次土崩瓦解,眼底的惊惧无法控制地渐渐浮出。 用凤印抗圣旨(2) 生怕被施月舞发现她的异样,凌兰猛然转头看向漆黑的夜幕,冷风呼啸往来,她只觉得来到凤衍宫比没来时更糟糕,施月舞似乎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 “凌兰,数月前我救了你,希望日后,不要因此造成我的困扰。”施月舞抱紧怀里的包裹,时间不多,不能再耗下去了。 凌兰又是一惊。然而,仿佛下定了决心,她闭了闭眼睛,回过头凝视施月舞,神态竟出奇的平静。 “皇后,您是一国之后,请作出与这个身份相符的举动,莫要毁了圣上的一世英名。”夜色下,凌兰苍白的脸孔显得更加脆弱,然而她的声音却出奇的执着坚定。 “凌兰,你刚才说过,一条人命远不及千万条人命,即使在商人的买卖中也很容易选择。是的,一般的商人可能会舍小顾大。” 说到这里,施月舞停顿了一下,眼睛忽然精亮起来,就如凌兰初见她时的那样,虽然狡诈却又调皮可爱,“如果在这里把人命换成金钱的话,我施月舞不会放弃任何一头。” 离开凌兰,施月舞提起脚步飞快跑到皇宫的正门口。 青龙驾着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不同于皇宫里主子们乘坐的豪华马车,眼前的马车朴素无华,这也是青龙出于形势的考虑,目下越不起眼越安全。 两人一碰面,施月舞一言未发,径直上了马车。青龙也是礼节不顾,不等皇后坐稳,拉起缰绳,低喝一声,“驾——”,黑色的骏马拉着车笔直跑出皇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黑暗的夜,静谧而清冷,仿佛再也看不见晨光的来临。 寂静的街道,空旷无人,马车飞速驶过,仿佛一阵风呼啸而过。 用凤印抗圣旨(3) “青龙,救出鲍珍珠后,你带着她坐这辆马车一起出城,找个地方将她安顿好你再回宫。” 驶出一段距离,坐在车内的施月舞拉起帘幕,探出头望向车后渐行渐远的皇宫,原本平静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凝重异常,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暗涌即将浮出水面。 “什么?”青龙震惊,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娘娘的安全。” “贤妃也是娘娘。”施月舞微微蹙眉,手臂紧紧攀着车门,夜太暗,她根本看不清楚马车后面的情况,“我在凤衍宫遇上凌兰了,她来阻止我救鲍珍珠,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直接找圣上。” “您是说德妃?她怎么会知道您要去救贤妃?” 青龙顾不上到底要保护哪位娘娘的问题,再次震惊于施月舞说出的话。 但他毕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震惊过后便镇定了下来。 “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凌兰必去找圣上。”她从未见过凌兰如刚才那般不顾形象,惊慌不定的样子。鲍珍珠如果得救,显然会带给凌兰某种严重的后果。 “圣上今夜严令不见任何人,属下不认为德妃有胆量违抗圣意擅闯承天殿。”凌兰温婉乖顺的样子,令青龙无法假设出她横冲直闯时“奋勇向前”的模样,那种任意妄为的举动恐怕也只有皇后做得出来。 “闯,不过是最后的手段罢了,何况凌兰根本不用闯,她只要说出‘皇后出宫了’,圣上一定急着召见她。” 施月舞冷笑起来。不再察看车后是否会出现追兵,她索性坐到青龙的身侧,默默望着黑暗的前方。 冷风如刀子般刮过施月舞略显苍白的脸颊,身子瑟瑟发抖,她的笑容却比夜里的冷风更冷。 用凤印抗圣旨(4) “外面风大,娘娘还是坐到车里去吧。”青龙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施月舞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容。他陡然打了个寒颤。 皇后果然是个危险的人,不仅推算出德妃凌兰的下一步计划,而且将圣上内心想法也揣摩出了大概。 施月舞并未听取他的建议回到车内,静静地坐在车外的驾座上,任风吹散她的发,吹醒她的头脑。 夜似乎越来越暗了,仿佛浩瀚宇宙里那神秘的黑洞,因为未知而显得森然可怖。风也似乎越来越猛烈了,仿佛预示着今夜注定不平静。 “如果属下带贤妃离开,娘娘准备如何向圣上交代?”良久的沉默后,青龙出声探问,将话题引回最初的问题上,也算是接下了皇后吩咐的任务。 然而,比起他和贤妃在逃亡路上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他更担心独自留下的皇后所要承担的后果。 不过,深谋远虑的皇后应该早已有了应对方法才是。 “那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其他不必多问。”施月舞淡淡地回答。 “……” 骏马带动车轮以极快的速度向舜天府蹦去,从青龙的嘴里不时发出催促马儿前行的声音,然而,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凝神望着前方若影若现的灯光。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寂静的夜,仿佛只剩下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那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 忽然,仿佛想出了主意,施月舞微眯眼眸,浅浅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能不能用银子贿赂皇帝,让事情就这么解决算了,和气生财嘛。” “娘娘……”明知皇后是在开玩笑,可是青龙的心底却隐隐地不安起来。 用凤印抗圣旨(5) 正当青龙看向皇后打算进一步询问时,只见皇后自淡金色的云袖中缓缓取出一方陈古的长型玉石,竟是一枚年代悠久的印章,那印章的顶端雕刻着一只精巧细致、色绿如蓝的凤凰,随着马车飞速的蹦跑,那只张开双翼的凤凰似有生命般迎风飞翔。 “凤印!” 青龙睁大眼睛惊呼,脑海突然混乱不堪,只觉得今晚令他震惊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仿佛快要无法承受了—— 一统后宫的凤印竟然这么唐突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被皇后如玩物般把玩在手心,皇后难道不清楚这凤印有多么庄严肃穆吗? “真不可思议。”施月舞低头端详起历经百年沧桑象征权利的凤印,喃喃道:“我居然是皇后,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皇后,一个虚名实在无法让我觉得自己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到底皇后是怎样的?头戴金钗?身披华衣?打扮得雍容华贵,然后摆出点庄严和威严吗?那样就像皇后、就是皇后了吗?” 从凤衍宫取出凤印后,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到底皇后是怎样的? 或者,怎样才算是皇后? 夏墨兮是皇帝,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便是皇后。 可是,什么样子的皇后才真正配得上雄才伟略又宅心仁厚的皇帝? 在他的身上随时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立于人前,不怒自威,令百官臣服。 当他站在权利的顶点俯览江山时的霸气; 当他指挥将臣保护万民时的仁义; 当他独自批阅奏折到深夜时的辛劳—— 这样一位勤政爱民的帝王,站在他身边的皇后绝不可能是她。 他的皇后应该是美丽大方的、智慧宽容的。 而不是像她这种贪财恋富,如j佞小人般自私自利的人。 用凤印抗圣旨(6) 从十岁起,她抛弃了童年的纯真,少年的羞涩,成年的自尊,每前行一步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图谋着、计划着,处处留有心机。所以,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小人。 j佞小人配不上仁义之君,施月舞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夏墨兮的身侧成为他的皇后。 “圣上册封谁为皇后,谁就是皇后,天下无人敢质疑。”青龙正言道,仿佛在为施月舞解惑。 “青龙,虽然我说要救鲍珍珠,但是圣旨已下,舜天府是不会轻易放人的。”收起复杂的心绪,施月舞幽幽地抬首望向夜空,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凤印,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时间紧迫,我们什么也没准备,所以,这个凤印就是我们的筹码,用凤印对抗圣旨。” …… “朕把它交给你” “这是皇后才有资格掌管的凤印” …… 严肃郑重的话穿过遥远的时间轨道,出现在施月舞的脑海里。 他亲手交给她凤印,册封她为后,真的只是因为倾慕她的姿色吗? 也许一开始是,那么以后呢? 夏墨兮不是一位贪恋美色沉迷温柔乡的荒滛帝君,总有一天,他会后悔。 而那一天—— 就是今夜! 今夜,她要用皇后的身份,用象征权利的凤印,去行使一件前无古人的违逆之事——对抗圣旨! 青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一拉缰绳,骏马顿时仰天长嘶,停止了蹦跑,马车不偏不倚地停在舜天府的大门口。 写着“舜天府”三个字的官灯在风中摇摇晃晃,仿佛将要失去支柱从檐下跌落,烛火恍恍惚惚,随时可能熄灭。 夜色苍茫。 冷风呼啸。 青龙的眼睛里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惧,缓缓侧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平静的皇后。 用凤印抗圣旨(7) 他听到了什么? 凤印对抗圣旨? 皇后对抗圣上? 火把“嗞嗞”燃烧,在昏暗的墙面上映出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影,依稀可以分辨出,后面那个人影正用一条长布死死勒着前面那个人影的颈项。 而前面那个人影的双手在死死拉着那条缠在自己颈项上的布,挣扎着企图将困住自己呼吸的布扯开。 隐约可以听见从前面那个人的嘴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呼救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声音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微弱。 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不断从心间涌出,脚下冰冷的石面不断溢出丝丝寒意,凄寒入骨。视线渐渐模糊,呼吸渐渐短促。 就要死了吧?没有人会来救她的吧? 娘被大娘陷害,自己被亲爹欺骗。从来没有人爱过她,娘不爱她,爹也不爱她,族里没人喜欢她。她那么嚣张跋扈,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怀念她。什么也没有,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即便如此,她还是爱着娘,还是以爹为骄傲。 瘦弱的双臂失落地垂下,鲍珍珠不再挣扎,任由身后的人将她送上死亡之路,闭上眼睛,让黑暗笼罩自己,永不醒来。 天牢里的空气成直线疾速下降,阴冷而决绝。 “呵呵呵。” 耳畔传来那个传圣旨的太监的阴笑声,同时,鲍珍珠感觉缠绕在她脖颈上的白绫不那么窒息了,仿佛黑暗中突然闪现一丝光亮,下意识地重重吸气吐气,虽然下了决心赴死,但只要出现生机,她还是想要活命。 “这就对了。”面对不再挣扎的鲍珍珠,前来传旨的高步诚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笑容阴险,语带讥讽:“贤妃娘娘,不是奴才要勒死你,而是圣上要你死,圣上赐你白绫留你全尸,你非但不感激反而要打奴才,奴才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亲自送您上路,这样奴才也好回去复命。” 用凤印抗圣旨(8) 语毕,高步诚狠狠地一咬牙,使出全部力气,双手紧紧拉住白绫的两端,猛力向外一拉! 千钧一发间,两道白光飞速砍来,将勒住鲍珍珠脖颈的白绫的左右两侧同时砍断。 突如其来的变故,力量地猛然断裂,鲍珍珠失去重心倒了下来。 然而,那个勒得她差点窒息身亡的力量暂时停止了,她得以大口呼吸,如同新生。 高步诚也在力的作用下猝不及防地跌到地上,顾不上屁股传来的痛感,他挥出手臂,正欲喝命衙差拿下劫狱者,在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那瞬间,所有的震怒迅速转化为震惊。 他不是圣上身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龙护卫吗? 扔下情急之中顺手从衙差手上夺来的两把大刀,青龙单膝下跪,扶起倒在地上不断喘咳的贤妃娘娘,又将缠绕在她脖颈上的白绫一圈一圈卸下。 “高步诚,好久不见。” 在天牢里的衙差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对突然闯入明显是准备劫狱的青龙时,那暗潮涌动的压抑气氛下,竟出现一道淡静的女子声。 不等众人找到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在通向牢外的那条幽暗的通道上,忽然出现一个万丈光芒的身影,淡金色的儒裙,淡金色的发带上串着淡金色的细珠,丝丝缕缕垂在乌黑的发丝间。 施月舞举着火把,金色的细珠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随着她一步步逼近众人,阴冷的空气渐渐地暖和起来,然而众人的内心却仿佛冰冻住了。施月舞在青龙的身侧停步,淡淡地瞥了眼尚在调整呼吸的鲍珍珠,见她并无生命危险,便转而看向跌坐在地的高步诚。 她认识这个太监。 用凤印抗圣旨(9) 她认识这个太监。 初入夏国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眼前的高步诚,太监当中最有权利的大总管,皇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均由他调配,他也是小顺子多年来的暗敌。 “皇后娘娘,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震惊过后,高步诚的表情一点一点转为严肃,但他始终保持着跌坐的狼狈状态,仿佛是在害怕皇后的威严而不敢起身。 然而,他的眼底异常镇定,隐约似乎还有些冷嘲的笑意,他直视皇后,没有一点奴才该有的卑微奴性。 “你好像非常有自信,因为这道圣旨吗?”施月舞拿起旁边一名太监捧在手里的圣旨,随意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声音仿佛透着嘲笑的意味:“以为有圣旨在手就会令本宫放弃劫狱的念头吗?” 从圣旨的内容里抬起头,施月舞阴阴地笑望高步诚,语带威胁:“是的,就如你们看到的一样,本宫要劫狱。不过,在劫狱之前,我也有一道旨意要下达,你们如果遵守皇后的懿旨,可以免去事后圣上的怪罪,也可以免去一场无望的打斗。” 就是这道圣旨,令夏墨兮痛苦,让鲍珍珠险些丧命,也是这道圣旨,使北州的官吏肆意妄为,可以让夏国暂缓危机。 想到这些,施月舞的内心一暗,她不知道救走鲍珍珠是对是错,也许从大局考虑那是错误的,但若从苍生考虑又可能是正确的,难道鲍珍珠就不是苍生了吗? 举着火把的手臂缓缓下降,“嗞嗞”燃烧的火焰慢慢靠近左手握着的圣旨。 高步诚无法想象,世上竟有人敢烧圣旨。 圣旨一旦下达,连圣上自己也无法驳回,烧毁圣旨等同于与圣上为敌,践踏龙威。 用凤印抗圣旨(10) 眼前的女子虽贵为皇后,也始终不过是圣上的众多女人之一,随时随地可能失宠被打入冷宫。 况且朝廷上下坚持主张废后的大臣依然存在,若皇后此刻烧毁圣旨,那么眼前的女子已然不过是弃后罢了。 目下的事态迥然突变,衙差们尚不及作出分析,只知凡对圣旨不敬便是对圣上不敬,他们有义务保护圣上,保护圣上的圣旨。 “唰唰唰”衙差们拔出腰间的佩刀。 “都别动!”在高步诚站起来的那一刻,青龙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五指遏制在高步诚颈下的喉咙处,只要稍一用力,便将破喉而亡。 深冷的刀只出窍一寸,衙差们便再不敢抽出半分,仿佛一个个木头人般站立不动。 火把尚未完全接近圣旨,火焰却仿佛是腾空而起,猛然扑向圣旨的一角,恍若藤蔓依附大树,迅速燃烧。 明晃晃的火焰映在施月舞逐渐暗淡的双眸,她的心突然一阵抽痛,仿佛那团火焰烧毁的不是圣旨,而是和他的羁绊。 “噗!”仿佛是在害怕会烧痛施月舞的手指,燃烧的圣旨在距离那只白璧无瑕的手半寸时陡然裂开,掉在了地上,化成一团无法复原的灰烬,而剩下残余的一角仍拈在施月舞的指间。 随着圣旨的烧毁,衙差们惊呆了、太监们惶惶不安、高步诚的眼睛亮了又暗,青龙的心寒了下来,要救贤妃,不一定要烧毁圣旨,如此一来,圣上岂可放过皇后?岂可放过贤妃和他? 一时间。 天牢里安静得近乎诡异。 “皇后”就在大家惊怔的无以言表的时候,终于可以正常呼吸的鲍珍珠发出孱弱的声音。 然而当她看到施月舞烧圣旨的举动时,鲍珍珠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依靠,委屈之情涌上心头,鼻子一酸,泪水无法克制的涔涔落下。 月舞的回应(1) 施月舞微微一怔,左手五指无意识地慢慢握成拳,将那片残余的圣旨一角紧握在手心。 阴阴的笑容荡然无存,她的面色忽然变得苍白,仿佛透明,柔弱的样子令人心生怜惜,可是那寒冷的表情又让人不敢靠近。 她望向委屈落泪的鲍珍珠,漠然道:“既然怕死,为什么要认罪?” “为什么”死里逃生的激动心情使得鲍珍珠暂时无法正常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回答:“我不想死” “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认罪的原因。”施月舞弯下腰,双目沁出冷然的气息,直勾勾地看着她。 “原因?原因”面对施月舞的逼视,鲍珍珠忍不住颤栗起来,半响,才理解皇后问她的问题,记起昨晚父亲探监时留下的话,她的声音渐渐抬高,带着欣喜:“是爹,是爹说,只要我认罪就可以救下鲍家百口人命,只要认罪只要认罪,爹就将娘的灵位供到鲍家祠堂里去,这样娘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鲍家人了。” “已经死掉的人比活着的人还重要吗?”施月舞漠然的问,随后,她又冷笑起来,“你可真是孝顺的女儿啊。” “不,不是这样的。”鲍珍珠猛摇头,反驳道:“爹说过我会没事的,爹是刑部侍郎,他可以救我出去的,他是刑部侍郎啊。” 施月舞古怪地瞅着她,“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念念不忘你那刑部侍郎的爹吗?” “救我,皇后娘娘救我,我不想死。”事到如今,鲍珍珠也明白指望父亲等于自杀,只有眼前这个古怪的皇后才有可能救她,“以前是我不对,不该处处与你作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 月舞的回应(2) 说到这里,鲍珍珠突然想起施月舞非常贪财,带着哭音焦急道:“我爹有很多钱,我让我爹把鲍府的所有家产都给你,我不想死啊。” 不理解施月舞为什么要救她,鲍珍珠也只能认为施月舞是冲着她家的财产来的。 “你认为你爹会为了一个被他抛弃的女儿”嘴角扯出淡淡的嘲笑,施月舞柔声说出残酷的事实:“去抗旨吗?” 一语毕,施月舞直起腰背,冷漠地一扫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高步诚的身上,“能坐到大总管的位置实属不易,要学会看人脸色,也要能摸清时局的发展,站在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所以你万不会听从一个有可能被废的皇后的懿旨,我猜的对吗?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要和高大总管同生共死?”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马蚤动,衙差们、太监们面面相窥。面对皇后娘娘的威胁,要作何选择? 然而,当他们望向地上那团化为灰烬的神圣的圣旨时,一个个又都沉默下去—— 现在帮助皇后就等同于造反。 高步诚一声不响,镇定不惊地观察着四周的人的神态。 他心知这里的人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是青龙的对手,但若打斗起来却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只要惊动舜天府的护卫,青龙以一对百,还要分心照顾不懂武功的皇后和贤妃,那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情。 施月舞的考虑与高步诚竟相吻合,只要能够令现场的人主动放弃争斗,那便是她的胜利。 可是,她却低估了高步诚的能耐,过于镇定的神态,眼底隐隐含着嘲笑,是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然而,她已经没得选择了,握紧的左手轻轻向上一挥。 月舞的回应(3) 同时,接到指令的青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周围的人的昏|岤点去。 顷刻间那些衙差和太监如死去般晕厥,青龙将最后一人击晕后,身形矫捷,飞窜到皇后身旁,拱手道:“娘娘,该走了。” “奇怪。”施月舞喃喃。 “娘娘,哪里奇怪?”青龙不解地问。 “高步诚应该猜到我们不会杀他,可是在你动手的一瞬间,他却没有开口下令。” “娘娘您也说了,是一瞬间,一瞬间里又如何下令呢?” “也许是我多疑了”施月舞还是觉得古怪,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她胡思乱想,“青龙,把手伸出来。” 青龙依言伸出右手,他的手黝黑粗糙,将施月舞雪白的手衬托的近乎苍白。 从怀里取出凤印,施月舞轻轻呵一口气,在青龙粗糙的手心印上象征权利的凤印,“如果凌兰去找圣上,出城的时候你们一定会遇上官兵阻拦,我备了银子放在马车里,如果使银子不管用,就把凤印给他们看,但是凤印也不可能让他们放你们出城” “那该怎么办?”在旁边看着事情逐渐有利于自己的鲍珍珠脱口惊呼。 “不要打断我。”施月舞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守城门的官兵看到凤印必不敢当场扣下你们,但是他们肯定会犹豫” “属下明白了,您是要让属下在他们犹豫的空隙冲出去。” 青龙沉吟道,这种近乎赌博的举动,胜算并不高,然而对于护卫出生的身经百战的青龙来说却并不困难,应该是个直接可行的办法。 “如果你觉得可以,就这么做吧。” 施月舞微微蹙眉,似乎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看青龙的表情并未出现为难之色,也就不再交代什么了。 月舞的回应(4) 然后,她沉默着收起凤印,忽然,她眯起眼睛阴阴的笑了,“不过,等你安顿好她,回来后要把我放在马车上的银子双倍还给我。”侧头看向鲍珍珠,“还有你,你在宫里的所以财产本宫就不客气的替你保管了。” “啊?”青龙和鲍珍珠同时不解地看向阴晴不定的皇后,目下严谨的事态令他们暂时无法理解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义务救了你还要搭上我的钱,更没有义务免费救你。” 施月舞指着鲍珍珠的鼻子,一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j诈模样。 “属下并未拖欠您银子,为什么要还?”青龙理解了,心也为之一寒。 这才是皇后救贤妃的真正意图吗?! 从得知贤妃被迫认罪起,皇后就开始策划了整件事,为了得到他的帮助,故意在承天殿里跟圣上说那些为国为民的豪言,一切只是为了得到贤妃的财产吗? 皇后不要命了吗? 为了财富不顾自身安危,她简直疯了。 看到青龙投射来的不理解和怀疑的目光,施月舞没有理睬,她收起笑容,严肃道:“鲍珍珠,出城以后永远别再想着回宫,宫里的阴暗不适合你这个笨蛋,而且,我也不打算帮你洗清冤情,你好自为之吧。” “皇后娘娘是要赶走贤妃娘娘吗?”出来声讨的竟是一脸不悦的青龙,“贤妃娘娘毕竟是圣上的皇妃,怎可流落到民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是他错看了皇后,这个女人果然阴险,连他都被欺骗了。 青龙心寒不已,但事已成定局,也只能继续完成剩下的计划,然而,他已经不再担心皇后一人留在平安城可能遇到的危险,即使丢了性命也是她自找的。 月舞的回应(5) “不,没关系的。”鲍珍珠看向青龙摇了摇头,眼底黯然沮丧, “反正我进宫也是为了我爹的期许而已,我没有成为皇后,爹早就放弃我了,现在又背上了杀头的罪名,爹只会躲得远远的,也许不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了。而且经过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留在皇宫了,皇后说的没错,我很笨,不适合那个地方。” “必须洗清罪名。即使贤妃娘娘您不愿意回宫,可是属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6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6部分阅读 不想背叛圣上,也不想一辈子过着逃亡的生活。”顿了顿,青龙暗露恨恨的眼神瞥向施月舞,“更不想成为皇后的同犯。” “你虽然笨,可我却喜欢你这种个性,直来直去,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施月舞无视掉左右摇摆的青龙,“别叫我皇后了,我还是习惯听你直接喊我的名字。” “施月舞”鲍珍珠欲言又止。 “说吧,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看出她的犹豫,施月舞淡然道。 抿了抿唇,下决心不再回宫的鲍珍珠露出恳求的目光,“我走了,秀秀会不会被牵连?可不可以让她跟着你?” 施月舞回忆了半响才记起秀秀是鲍珍珠身边的贴身女婢。 然而,一旦青龙和鲍珍珠出城,她施月舞就是罪魁祸首,跟着她不等于送死吗? 何况她一个人容易脱身,带个累赘那会拖累到她。 “不可以!”施月舞断然拒绝,“一个小丫头而已,不会有事的。” 鲍珍珠突然拉住施月舞的手,眼底忽然闪烁着浅浅的光芒,声音略显激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让我可以摆脱巨大的牢笼,可以自由的为自己活下去,不再是爹攀权附贵的工具,也不用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月舞的回应(6) 那一刻,鲍珍珠从未有过的快乐。 她的母亲是妾侍,在鲍家没有地位和尊严。 小时候的她和母亲一样软弱无能,被大娘她们排挤。直到母亲被大娘间接陷害至死,为了保护自己,她让自己变得凶狠和跋扈。 可是在鲍家,她毕竟是鲍家的骨血,即使笨得不懂得看人脸色也还是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然而,皇宫却不一样,暗涌四伏,彼此猜忌。 而她也不想步母亲的后尘,像母亲一样,嫁给一个拥有太多女人的男人,不知要等上多久才能得到宠幸。 为了掩人耳目,青龙带着鲍珍珠直接翻墙先行离开。 施月舞独自走出天牢,夜间巡逻的舜天府守卫看见皇后一人走向大门,来时的青龙大人不知去向,他们心有疑问,但却不敢多问。 谁也想不到天牢里应当处死的贤妃已经逃走,前来宣旨的一行太监和天牢的衙差全部昏厥。 左手紧紧握拳,那片残余的圣旨依然攫在施月舞的掌心,始终不曾松开分毫,仿佛一旦扔弃,便是要将他的记忆一并舍弃。 可是,她竟然舍不得,如果她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存在,那她还有什么呢? 好像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惨白惨白的世界里,她总是在追求着金钱的源泉,财富的走向。 然后踏进苍白苍白的医院,身边走过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甚至连她的肌肤都异常的雪白。并不是她的皮肤有多么白皙剔透,那是她常年忍受心痛折磨的证据,痛得失去血色的肌肤当然只剩下惨白色。 “不用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鲍珍珠临行前的话久久回荡在施月舞的耳畔,仿佛生了根一样无法抹去。 月舞的回应(7) 深夜的风似乎小了许多,原先漆黑的夜空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宛如无数双眼睛冷漠地俯视着她。 她忽然冷嘲般地笑了笑—— 从出生起,她的生命已经注定,注定得不到健康的身体,注定要被爸爸妈妈抛弃、也注定无法拥有婚姻和自己的孩子。 人们并不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有多可怕而排挤她,他们只是知道这类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使平静的家庭过早充斥在悲伤中,也害怕将病遗传给下一代,所以希望自家的儿媳或者妻子是健康的。 她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就像她一直理解爸爸妈妈抛弃她的这件事。 可是,理解了又能怎样,她依然只能是一个人,为了多活一分钟、为了与不公的命运抗衡,近乎疯狂的敛钱。 可是,够了!莫名其妙的到了夏国,即使拥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维持她生命的药了,已经可以停止敛财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走出舜天府的大门。 风停了,官灯在檐下一动不动,照亮周围的夜色。 门前的街道上,隔着空旷的大街,官灯透射出的亮光隐隐照到街的对面,一辆马车停靠在那里。 夜,漆黑一片。 虽然舜天府门前的官灯可以照亮周围的景物,却无法清晰的照出那辆马车的细节,只能确定那不是青龙准备的那辆马车。 施月舞向街的另一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夜里,寂寥无声。 从天牢走到大门口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显然青龙和鲍珍珠已经安全离开了,那么 望向街对面那辆略显沉黯的马车,施月舞飞速的思考着,是谁在里面?准备干什么?既然青龙他们已经离开,那这辆马车也许只是偶然停靠在那里。 月舞的回应(8) 是的,一定是偶然。 忽然觉得累极了,施月舞不想继续思考揣测,这几日一直是靠毅力压制心脏带来的痛楚,身体非常疲劳,再不服药她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她转向皇宫的反方向,药在春风满意楼,她必须拿回来。 坐在马车驾座上的年轻车夫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头向施月舞望去。 施月舞猛地一怔,才跨出去的步伐又缩了回来,那辆马车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忽然无奈的笑了笑,回头望向舜天府的大门,来回扫视几眼。 她很怀疑舜天府的门口是否安装了监视器,怎么每次离开舜天府总有人在门口等她,上次是辰王,这次会是谁? 车夫看到有人从舜天府出来,立刻回头向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跳下马车,从旁取下一只只有三阶的木梯,将木梯摆在地上紧挨着马车车门的地方,然后恭敬地打开车门,撩开帷幕。 一只显得苍白的手先从车内伸了出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细腻。 车夫立即上前准备搀扶,然而那只手轻轻地摇了摇,然后轻轻扶着车门 苍白的手指扶住车门,随着里面的人慢慢从车内出来,宽大的衣袖轻轻滑了下来,将那个人苍白的手遮掩住了,黑色的宽袖边上绣着一圈金色的碎花。 听到马车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施月舞缓缓侧头 黑色长袍,金色绣边,踏着木梯走下来的人—— 无法湮灭的高贵气息,隔着一段距离,无论是否可以看清那个人的样貌,然而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浑身散发出的孤傲与强势,那些只有在那个人身上才能找到的气质,高贵的、孤傲的、优雅的、强势的,仿佛这些词语正是为他而创造出来的。 月舞的回应(9) 夏墨兮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皇后。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全部压在心底,默默地独自承受着。 当他在承天殿怔怔出神时,凌兰突然闯了进来,她用一种声嘶力竭的声音告诉他,“皇后娘娘出宫前往舜天府去救贤妃了”之后,凌兰似乎说了很多话,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脑中嗡嗡地响。 凌兰是怎么知道施月舞出宫救贤妃的,他没有细想。 他也没有想过施月舞和青龙是在违抗圣旨,应该立刻派人缉拿。 却反而在担心他们冒然闯入舜天府公然劫狱定要与舜天府起冲突,双方如果产生激烈的打斗,青龙如果顾不上不懂武功的施月舞,那该怎么办? 于是,他顾不上施月舞救下鲍珍珠后可能带来的倾国难题,也顾不上见到施月舞后他该怎么解决她劫狱的问题,更顾不上他在前一刻的决定—— 远离这个扰乱他心的女人,远离施月舞他才能以一颗冷静沉着的心治理这个动乱的国家。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来到这里。 然而,他没有进入舜天府,静静地等在舜天府门外的角落里,他看到青龙带着鲍珍珠坐上马车离开,那里没有施月舞,他沉默着望着马车消失无踪。 她为什么不一起离开?他久久地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到她走出舜天府,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一起离开。 施月舞震惊地望着一步步接近她的夏墨兮,她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宛如沉重的岩石,双脚仿佛被黏在了冰冷的地面,竟无法移动半寸。 他来了。 他竟然亲自来了! 而且,速度是那么的快。 那么,青龙和鲍珍珠真的安全离开了吗? 月舞的回应(10) 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想出应对的方法,他就那么唐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鲍珍珠背着偷窃密函的罪名离开了,而她和青龙将背负劫狱的罪名,夏墨兮应该要下令立即追捕逃犯,并且将她当场拿下,可是 寂静的夜空下,舜天府的大门前,只有一辆停靠在街对面显得异常孤独的马车,年轻的车夫恭敬地站立在旁边。 夏墨兮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沉默着低下头注视她。 施月舞缓缓仰起头,就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她的心猛然惊痛。 他的面色为何如此苍白? 是因为她违抗了他的圣旨,擅自放走死刑犯鲍珍珠吗? 因为她放走了鲍珍珠,所以他无法平息密函失窃案,无法向躲在暗中的黑手假装低头,无法在动荡的时局下取得暂时喘息的机会。 如果得不到这短暂的时机,夏国将可能走向衰亡,那她便是这“倾国”的罪魁祸首。 可是,夏国的存亡与她何干? 百姓的疾苦与她何干? 即使她是夏国的皇后,可这个后位是他强塞给她的,她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以夏国的安定为根本考虑事态的严重性。 在夏国,没有高科技的医疗设备,没有维持她生命的药物,失去了赚钱的目的,施月舞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她忽然闭上眼睛,将夏墨兮眼底的黯然与无措忽视掉,将他的一切阻隔在她之外。 就让他误会她不怀好意好了,让他憎恨,让他杀了她吧。 他不用喜欢上她,不用在她死了以后觉得难过。 就像外婆死了,她一直一直难过着。小桃红不再身边真好,这样就不用因为她的死而伤心了,她曾经担心自己过早的离开人世,会让唯一的好友小桃红悲伤难过,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月舞的回应(11) 这样想着,施月舞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僵硬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不用再为多活一分钟而拼命敛财,因为已经没有未来。 不用再为敛财而算计别人,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也不用担心好友伤心难过,因为她们已经相隔在两个不同的时空。 也许这就是上天让她穿越的目的,知道她快要死了,快要离开世界了,所以让她穿越到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国家,身边是陌生的人,她静静地死去,没有一个人记得她。 看着施月舞平静的闭上眼睛,夏墨兮的内心一阵暗痛。 他默默地凝视她。 她的神情是那么轻松,仿佛她什么也不在乎。 他自小学识人、学用人,阅人无数,一眼可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却偏偏看不透她的表情。 只知道她喜欢银子,为了银子使诈耍心机无所不用,得不到利益的时候,甚至可以落井下石、过河拆桥,却又冒着危险搭救鲍珍珠,难道也是为了银子吗? 那么,几个时辰前,在承天殿她说过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身为皇帝的你什么都不做?整日坐在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宫里,你能让夏国太平吗?能让北州不再饥荒,能让南州不再叛乱,能让黎民百姓生活无忧了吗?” 他不懂,她的心思如同她的表情,变幻莫测。 她冷眼旁观身边的一切,只要觉得有利可图才会喜笑颜开,或狡猾的、或讨好的、或讥诮的。 然而,一旦无利可享转眼冷酷无比,视任何人事如无物。 她现在闭起眼睛,是认为他身上已无利可图了吗? 因为发现了她的计划,所以以为他是来逮捕她的,然后按照夏国律法将她严惩不贷吗? 月舞的回应(12) 违抗了他下达的圣旨,觉得事无转圜余地,所以闭起眼睛不想看他,什么也不在乎,等待他的宣判吗? 既然她对他那么冷漠,他为何还要眷恋她,为何心底深处还在隐隐期待她也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他呢。 她曾经因为绝美的夏辰兮出现在他身边而警觉起来,也曾在他不小心摔碎一只茶盏时紧张地跑来,还曾因为他突然留宿宣和宫变得失落起来。 这些难道只是因为他是权力无边的皇帝,令她有利可图吗? 他曾经承诺过…… …… “朕答应你,只要你一天不说出喜欢朕,朕就不会碰你。” …… 君无戏言。 然而,她可能喜欢上他吗? 曾经,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利留住了她。 现在,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他的皇位已经无法打动她了。 这样也许很好,既然她如此冷漠,他也应该斩断爱恋。 因为他是皇帝,皇帝可以拥有任何一个女人,却不可以爱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 然而,当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恋她时,却发现心底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他就是想要她,即使她讨厌他,也要留她在他的身边。 九天之上,星星点点,宛如无数双眼睛俯视着凡间那至高无上的帝与后,那是跨越了两个不同的时空,本不应该站在一根红线上的两个人,却离奇站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凝定。 他不曾开口指责。 她也不曾开口辩解。 寂静无声的夜空,忽然,从天边落下一颗明艳的星星,拉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条牵引的光线,从东方的天尽头疾速滑向西方的天尽头,将东方与西方牵引在了一起。 月舞的回应(13) 一闪即逝的流星,仿佛也将他与她连了起来。 夏墨兮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了动作,他缓慢地伸出手臂,似在犹豫,似在害怕。 轻轻向前一步,双臂环过施月舞娇弱的双肩,他轻轻地拥住了她,将他圈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然而,他震惊地发现,她的身体竟如冰雪般寒冷,似乎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施月舞猛地睁开眼睛,然而,她看到的是夏墨兮胸前的衣襟上绣着的金色花纹,繁复而庄严。 一股暖流顷刻包围住她,就像罂粟般无法抗拒,他身上的体温不断地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她竟贪婪地不愿推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因为他而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再次闭上眼睛,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连那颗隐隐作痛的心脏似乎也平静了,不再折磨她,侵蚀她。 然而,就在她贪婪地享受他带给她的温暖与宁静时—— 夏墨兮将头靠在她的左肩上,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靠着她,将疲倦的脸庞轻轻地埋进她细柔的颈间,仿佛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此刻苍白和憔悴的面容。 然后,恍若忘记了爱恨情仇、现实与责任,夏墨兮如同呓语般,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从未说过的话—— “朕好累……”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响雷,施月舞浑身一振,心脏霍然疼痛起来,隐隐地带着一丝丝酸意,身体竟然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不忍、不舍、心疼、怜惜……这些她曾经割弃的情感如波涛般涌上心间,酸涩的感情一波一波无法控制地扑向她。[:shubao2] 施月舞仿佛再也不能保持镇定,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无数繁星俯视着凡间的帝和后。 街对面的马车旁,年轻的车夫悄悄地侧过头,望向远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惊变(1) 感觉到施月舞的回应,夏墨兮微微一怔,然后,他紧紧抱着她。 原来,他的世界是黑暗的…… 施月舞靠着他的胸膛…… 就像她的世界是一片雪白…… 那晚,他送她回到皇后居住的凤衍宫,一路上,彼此沉默不语。 他没有留下来,临走时,沉着声告诉她: “今晚你没到过舜天府,也没见过鲍珍珠。”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地仿佛根本不认识她。 一语毕,夏墨兮便匆匆离开了,他走的很急,施月舞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异常冷漠的背影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下,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时间不多了。 夏墨兮的那句话如同紧箍咒,将施月舞紧紧地勒着,一夜无眠。 她都做了些什么? 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施月舞躺在凤床上,紧紧按住心脏,想使它平静下来。然而内心的惊恐要比这种撕裂般的痛楚来得更甚。 恐惧与不安不断侵蚀着她。 她竟然愚蠢地回抱了他! 这个小小的回应,会害了他啊! 明知道他喜欢她,却还要回应他。 ……“今晚你没到过舜天府,也没见过鲍珍珠。”…… 这句话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他匆匆离开时沉重的神情没看到吗? 她闯出来的祸,他现在要去善后! 他疯了,竟要为了她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打破原则,不顾法纪了吗? 他是公私分明、廉洁严谨的明君,他应该冷静分析事态的严重性,而不是冲动行事,致使日后戴上“昏庸”的恶名。 她想要找回夏墨兮,然后告诉他,她愿意代替鲍珍珠承担偷窃密函的罪名,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夏国短暂的喘息时机。 然而,心脏的疼痛突然感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吸的极度困难,窒息感一阵一阵侵蚀着她的生命,四肢开始抽搐,浑身阴冷。 惊变(2) 她知道,这是心脏衰竭的预兆,也知道她离死亡真的不远了。 可是,她还不能死,她不能让夏墨兮背负昏庸之名,她不要增加他的负担。 一整晚,施月舞凭着意志力与衰竭的心脏搏斗着。天亮以后,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然而,她的面色苍白如纸,从床上起来时,进来侍候皇后洗漱的宫女吓地摔掉了脸盆。 顾不上梳洗打扮,施月舞问宫女现在是什么时辰。 然而,当听到宫女回报:“卯时刚过。”那一瞬,脑袋嗡的一下如当头一棒,她怔怔地跌坐回凤床上。 来不及了吗?这个时辰早朝已经开始,后宫不得干政,她冒然闯入只会带给他更多麻烦。如果早朝已经结束,那么一切已成定局。 就在施月舞茫然怔住的时候,小扇子匆匆走进来,“禀娘娘,永和宫的小李子奉德妃娘娘口令——昨夜永和宫的牡丹花一夜齐开,故邀请皇后娘娘前往永和宫一起边赏花边用早膳。” 永和宫。 德妃凌兰的寝宫。 施月舞原本不想赴宴,但从小扇子口中得知,德妃不只邀请她一人,同时邀请了太后、皇贵妃、贵妃、淑妃。 她猛然一怔,想起昨天晚上凌兰惊慌失措地跑到凤衍宫,阻止她营救鲍珍珠。 绝不是单纯的“边赏花边用早膳”这么简单。 即使看出凌兰设了鸿门宴,施月舞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永和宫,坚持不让宫女跟随,她尽量不牵连过多的人,尽量不带过多的累赘。 走进永和宫。 清晨的风不再似昨夜那般冷冽,宛如春风,轻柔而温和。 花园里栽种着几株雍容华贵的牡丹,枝繁叶茂,在微风中轻轻摇舞。一朵朵艳丽的牡丹花昂然挺立,透出冷艳傲然之姿。 穿过花园,来到正厅。 然而,四周静悄悄一片,散发诡异的气息。 惊变(3) 硕大的永和宫空旷异常,太监和宫女都不知去了哪里。 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施月舞暗叹,她握了握拳,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错,虽然还有些疲倦,但只要能够自由行走便已是万幸。 她要在凌兰身上找到突破口,既能平息密函失窃案,也能使夏国暂保平安。 深吸一口气,苍白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同样苍白脸颊,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然而前脚刚跨过门槛,眼前的一幕令施月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诡异的气氛,凌兰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鲜血尚未凝结,仿佛刚从活人的体内拔出。她呆怔地望着地面,滚烫的血,一滴又一滴,从匕首上滴落下来…… 碧绿的纱裙,素雅不失贵气,肌若凝脂,容貌却并不十分美丽,那个总是安静异常的淑妃妙淑,此时此刻也安静地躺在地上。 心口赫然是一个可怖的血窟窿,如艳丽的牡丹盛开,鲜血仍旧在不断地扩散,流淌在地面,流淌到凌兰粉紫色的绣花鞋下,将她淡雅的绣鞋浸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凌兰木讷地抬起头,直直望向门口站立着的震惊的施月舞。恍如梦醒,凌兰浑身一振,铮的一声,烫手般地扔掉那带血的匕首。 “这是要嫁祸给我吗?”震惊之下,施月舞冷笑起来。 然而,凌兰仿佛没有听见她那讽刺的一句,低头望着失去生命却扔在淌血的妙淑,茫然低语:“不是我……” 施月舞倚着门框不愿靠近,“什么?”听不清凌兰在说什么,她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凌兰目光茫然,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根本不知道门口站着的是谁。 这一次施月舞听清楚了,嘴唇微启正欲嘲笑凌兰的阴谋,然而凌兰却突然尖叫起来,“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惊变(4) 微微蹙眉,施月舞三两步走近凌兰,顾忌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她的眉头又深深地结成一团。霍然伸出手,用力将凌兰拉到门口,捂着她的嘴巴,低声喝道:“喊这么大声,你准备把宫里的人全部引过来,然后欣赏你杀人的壮举吗?” “真的不是我……”凌兰再次否认,望着眼前不肯信任她的人,她的目光渐渐由茫然涣散凝聚成一点。 “不是你,那是谁?”施月舞也望着她,冷漠道:“是我吗?” “月舞!”似乎是才看清楚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凌兰蓦地抓紧施月舞的衣襟,脸上满是惊惧和害怕。 “救救我月舞,救救我。我擅自更改了计划,他们要杀我……你要救我,不,你一定要救我,因为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如果,如果我按照义父的计划……”凌兰顿了顿,仿佛是在思考,“……先除掉皇后,再控制后宫,我就不会死了……所以你要救我,你必须救我,我如果死了……” 凌兰控制不住心底的惊恐,缓缓转头看向死去的妙淑,禁不住浑身一颤,喃喃道:“我如果死了,圣上……圣上他也会没命……” “啪!” 施月舞陡然掴了凌兰一个耳光,目光冰冷如霜,声音如同刺骨的寒风,厉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凌兰的左脸颊顿时泛出鲜红的五指印,她捂住火辣辣如同在灼伤的脸颊,怔怔看向施月舞,眼睛陡然变得雪亮,再也不似那个温婉娴静的女孩子。 “为什么?”她痛声道,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淡静。 “圣上是万岁,你的话犯了忌讳。” 施月舞以为凌兰在质问掴掌的事,然而凌兰却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不爱圣上,只爱银子,你耍心机,玩手段,为什么圣上还是把后位给了你?” 惊变(5) 她才是真正爱着圣上的人啊! 为了圣上,她将那些从御书房窃取的国家机密全部藏了起来,多次报告义父——皇宫严密她一无所获。 然而,义父却怀疑她了,将盗取密函的任务交给妙淑。任务失败后,义父要她趁机除掉皇后,而她却擅自更改计划救了施月舞。 “这件事你应该问他,而不是问我。”施月舞冷冷道,“现在不是谈论我爱谁的问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淑妃吗?” 凌兰又是一振,但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茫茫然,“不是我杀的,妙淑是自杀的,她是死士,而且是一个被抛弃的死士,她听命于自己的主人,因为她的主人要置我于死地,要让圣上以为是我杀了淑妃,借圣上的手杀我。” 语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警惕地问:“月舞,你怎么会来永和宫?” “小李子传你的话,邀我来永和宫一边赏花一边用早膳。”施月舞冷定地看着她,“而且,还邀请了太后、南柯、沈清清。” “月舞你听着。”凌兰神色慌张地望了望外面,“我义父要杀圣上,然后自己坐皇位,拥天下。我违逆了义父的命令,义父必要杀我,我是逃不掉的。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要保护圣上……” “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干。”施月舞果断拒绝,眼神随着这句话忽然变得慵懒起来。凌兰不会愚蠢到在太后即将来永和宫的时间里杀妙淑嫁祸给她,若第一个到达永和宫的人不是她,凌兰又如何收场? “不过,我可以对外宣称是我杀了淑妃。”施月舞漫不经心地瞥向永和宫的正门,远远地望见南柯伴着太后向她们慢慢走来,“你们不是要除掉皇后吗?现在我主动让你除。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 惊变(6) “什么?”凌兰震惊,不懂施月舞到底是什么意图。 但是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太后进了永和宫,很快将发现妙淑的尸体,她和施月舞都脱不了嫌疑,也许还会成为同谋。 施月舞微微一笑,走过去拿起先前被凌兰扔掉的凶器,问:“你的义父是谁?” 凌兰一怔。 施月舞的笑容淡雅而宁静,仿佛她什么也不在乎。可是,凌兰这时候才发现,眼前有着圣洁脸庞的女孩,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和诡异,如同一朵即将融化的雪花。 同一时间,在承天殿的正殿正展开一场波涛暗涌的舌战。 夏墨兮头戴冕冠,玉珠垂落,身披玄色冕服,绘有金龙图腾,他沉默着坐在至高无上的龙座上,孤傲地俯视群臣。 文武百官一个接着一个汇报夏国各个地方的大小事,其中最多的依旧是南州叛乱和北州灾情。 “启奏圣上。”工部侍郎卓不凡跨出一步,拱手行礼道:“微臣听说北州灾情已蔓延至其他州郡,可是,锦王爷似乎把北州来的奏折全部私藏了起来。” 说着,他得意的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夏锦兮。 “怎么回事?”夏墨兮平静地看向夏锦兮,声音也是平静的如同七年来的每一个早朝,没有丝毫感情起伏,永远沉着镇静得令人揣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回圣上,臣弟并未私藏任何一道奏折。因为北州要求朝廷拨款的折子太多了,臣弟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统计,估计不日即可完工。”夏锦兮从容应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夏墨兮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他心里非常清楚夏锦兮根本不是在统计需要拨款的数额。然而眼前的一群大臣,能令他信任的人也只有夏锦兮一人而已。 卓不凡恨恨地瞪了眼夏锦兮,退到一旁。 惊变(7) “启奏圣上。”吏部尚书王炳超站了出来,“昨日密报,镇远将军左少弈驻扎在南州边界三十里外的紫咸城,按兵不动已有数日。有传言,左少弈留恋花街柳巷,不愿与南州开战,导致延误军机,致使平安城涌入大量南州难民。肯请圣上立刻下旨,重新调配人马前往南州平乱,并收回镇远将军的兵权……” “王大人自己也说是传言,既然是传言必不可全信。”刑部侍郎鲍玉在鲍珍珠接到死亡圣旨的时候,同时接到了官复原职的圣旨,今日正式回到朝上,“敢问王大人,目下有比左将军更骁勇善战的将士吗?” “照鲍大人所言,难道是要放任左少弈继续流连花街柳巷,继续按兵不动吗?”王炳超反驳道。 “左将军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鲍玉不屑道。 卓不凡是王炳超的学生,每次朝上总是站在王炳超一方,他插上一句道:“莫不是左将军有异心?所以才迟迟不肯出兵。” 锦王夏锦兮微笑着打断三人,语态温和:“卓大人,左将军屡立战功,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生二心。鲍大人,王大人的顾虑也是为了夏国的社稷着想。” 龙座上的夏墨兮目光深邃如夜,他看着争论中的四位大臣,始终不发一言。 卓不凡与王炳超是师生关系,二人总是站在同一阵线。 鲍玉在失去前丞相这棵大树后,看来是准备转向左少弈的阵营了。 夏锦兮那一句话则是为了化解双方敌对阵势,希望彼此一心。 他的三皇弟心性温和,想法过于乐观。党派之分无论哪朝哪代都不可避免,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全看皇帝如何用人了。 既然左少弈还有闲情玩乐,看来南州的叛乱并不如南州官吏上奏的那样已到水深火热之势。目前还是应以北州为重,如今印无痕已前往密查,当务之急必须派一人支援他。 南州只不过是狼窝,北州可是虎|岤啊。 惊变(8) 一边思考着时局,一边观察着群臣,夏墨兮慢慢移动目光,忽然望向站在角落的舜天府府尹罗贵。 罗贵瑟缩在群臣中,刚到平安城上任不过数月的他,每天上朝总是兢兢战战,听着固定几位大臣上奏、进言、议论,其他大臣如同陪衬,从上朝站到下朝。 想起半夜接到的圣上密令,罗贵将头垂得更低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鲍珍珠越狱! 这事他还尚未知晓,圣上竟下了密令要他不留痕迹、妥善处理。 为官多年他自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连夜秘密处死一名女囚,将其化妆成鲍珍珠的样子。 也不知这日后出了事,会不会查到他头上来。 正这样想着,大殿之外突然响起惊骇急切的声音,“圣上,圣上不好了,皇后杀了淑妃娘娘……” 下文尚未听完,朝上群臣顿时哄乱、惊怔起来。 侍卫们听到如此惊骇的事件,也不敢随便阻拦那来报的太监。 “皇后杀了淑妃娘娘,出宫去了。”那太监惊魂未定,脚步不稳,直接跌进大殿。 群臣惊骇不已,后宫素来明争暗斗,妃嫔之间相互陷害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可如皇后这般明目张胆杀人出宫却是头一回遇上,莫不是皇后被淑妃抓到了什么不耻的把柄? 前些时日外官们联名上奏请圣上废后,他们这些国都的官吏却因“皇后猜猜猜”活动被皇后操控着他们的房产地契身家财产,于是心照不宣的都选择沉默。 如今闹出了人命,可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于是纷纷上奏,请求圣上立即下旨缉拿皇后。 高高的龙座上,夏墨兮依旧平静地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平静地看着那个来报的太监,平静地不发一言。然而,在那身玄色的龙袍下,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得如冰冷的岩石,手指骤然收紧。 “朕没有听清楚。”他平静地道,声音却是在颤抖,“你再说一边。” 惊变(9) “回圣上,皇后娘娘杀了淑妃娘娘,已经出宫去了。” 群臣的进言在那太监回报后再次汹涌而来,仿佛只要迟一点,皇后就要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追不回来了。 只有锦王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地望着夏墨兮。才艺比赛那日,他明显感觉到皇兄对待施月舞的特殊感情。希望并非如那太监所述,然而,他从未与施月舞接触过,不了解那位皇嫂是怎样一个人,他不敢随便猜测。 仿佛是在做一个梦,夏墨兮听见太监来报,施月舞杀了淑妃逃出皇宫。 眼前是大臣们在向他上奏进言,恳请他下旨缉拿皇后。 他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混乱的场面。 这一定是一个梦,因为,他尚未决定该怎么下旨,他的嘴唇却动了。 群臣看见夏墨兮慢慢地自龙座上站起,他们立刻安静下来,齐齐跪下。 站在至高无上的帝位上,夏墨兮的目光从这个大殿望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令人有些眩晕。 “封城!” 一旨下,他却再无任何话语,恍惚般地走出大殿。 施月舞,朕还是不懂你。 【卷一完】 —————— 【卷一后记】非常抱歉! 写卷一的这段时间出了非常多的事情,十月修稿,删了六万多字,原情节多处更改,然后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更新,小舜在这里向勇敢读到现在的亲们说一声“对不起”,谢谢你们一直容忍我的拖搞。 2011111喻铃舜 分离(1) 晨阳从东方照射出千万条璀璨金丝,显示着又一个晴朗的天气,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平安城一片繁华似锦。 四方城门大开,雄武的士兵们一丝不苟地伫立在城墙上,坚守岗位,保卫国都安全。 城墙下。 商贾、客旅井然有序,或进城,或出城,一一接受守城官的检查,然后放行。 一如往日,春风满意楼的采货车毫无阻拦地出了城。 负责采购货物的小四向几位早已熟稔的守城官恭敬地致谢,然后驾车离开。 马车缓缓驶过城门。 突然。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远至近,随着无数百姓惊叫嘶喊,城内骤然慌乱起来。 一个士兵不顾一切地骑马踏来,口中一遍遍地高呼:“圣上有旨,立刻关城门!圣上有旨,立刻关城门——” 沿途的百姓被他横冲直撞的惊骇气势吓得惊恐的尖叫。 城门口,等待通行的百姓听到“关城门”三个字,皆不安地马蚤动起来。 排在后面的人群拼命向前挤进,妄想在城门关闭前乘乱混出城。 听到旨令的守城官立刻大喝:“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不许放走一人!” 顿时,周围的百姓更加激烈的向前推挤,纷扰的民声混乱不堪。 顷刻间,平安城陷入长达十日的危机。 “砰!” 城门最终在哄乱里被艰难地关闭。 “施姑娘,我们已经出城了。” 出城一里,小四突然勒马,双目雪亮的望着前方,道:“但是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现在又挡在了前面。” 掀开马车帘幕,施月舞瞅了眼拦路的男子。 英俊的容貌,挺拔的体魄,那男子右手执剑,剑鞘上一颗赤红色的宝石发出妖异的光芒。 那把宝剑透着邪异的气息,然而执剑男子却是一派悠闲,仿佛根本察觉不到那宝剑上的阴鸷之气。 她认识眼前的男子—— 分离(2) 她认识眼前的男子—— 暂住在春风满意楼的那段时间,这个叫作千雅冰修的男子频繁出现,悠闲的举止与充满甜腻的青楼格格不入。 她又从青龙口中得知千雅冰修乃江湖现任的武林盟主,他手中的剑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龙势宝剑,宝剑上的宝石也是爱财的她的最爱。 然而千雅冰修似乎对她也很感兴趣。 “小四,就送我到这里吧。”施月舞淡淡道,抱起车内的包袱,下了马车。 “可是……杨姐要我送你到下一座城……”小四犹豫。 一早,在春风满意楼后院整理马车时,杨姐带来这位高雅的姑娘,并吩咐他务必送这位施姑娘安全到达下一座城,他才可以离开。 “没关系,他会送我过去。”走到千雅冰修的面前,施月舞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眼底却隐隐透出强韧之势,“对吗?” 千雅冰修微微一怔。 然后,仿佛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低头凝视施月舞,“是的,在下会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在千雅一族的预言中,溟血剑将随着后位的册立和国家的动乱,现于皇室。 因此,他只要跟着施月舞即可等到溟血现世。 千雅一族的预言从未出错过,而他的一生也只为追求这两把旷古利剑。 “你去办自己的事吧。”施月舞转身向春风满意楼的采货小厮小四点头致谢,“回去以后,替我谢谢杨姐,谢谢辰王妃。” 将怀里的包袱紧紧抱着。 里面除了替换用的衣物和一些碎银外,还有之前拜托柳依婷从凤衍宫取出的木盒,里面装着她的药 小四奇怪地望了望千雅冰修。 从他干练的穿着装扮和手握的宝剑判断,这人应该是个江湖人,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恶人,既然施姑娘与他认识,自己也不好强留: “好吧,施姑娘多保重,小四先行一步。” 分离(3) 随着庞大的马车从眼前缓缓驶过,平安城那座宏伟的城门也慢慢出现在施月舞的视线里。 望着紧闭的城门,她的心骤然一痛,悲伤从灵魂深处汹涌而出,无法平息的伤痛,她内心酸涩一片,任由痛楚与悲戚充斥身与心。 夏墨兮已经知道“她杀了妙淑”吧,所以才下旨关闭城门,为了缉捕她这个在逃的罪犯。 在她离开永和宫时,太后、南柯、沈清清都怔怔地看着她,她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站在同样血淋淋已然惨死的妙淑身旁,所有人惊呆了,她乘机逃走了。 只要凌兰指证亲眼看见她杀了妙淑,那么夏墨兮也无话可说了。 她施月?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7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7部分阅读 月舞、夏国的皇后,杀人潜逃,无论夏墨兮如何喜欢她,也不可能再包庇她。 就让她成为他眼中的杀人者、背叛者、甚至是祸国殃民的窃国贼吧。 施月舞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恍惚间,仿佛透明了。 药,还能维持半个月,断药以后,凭借自身的意志力也许还能支撑半个月,施月舞在心中计算。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夏墨兮在城内的搜捕将持续数日,搜捕无果将会进行全国通缉,那之后,她便利用千雅冰修对她的图谋,逼迫他不得不保护她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回头望向一直在凝视她的千雅冰修,这个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那种悠然与闲暇的神态,与夏墨兮的沉重与严谨截然相反。 她忽然觉得上天是那么的不公平,同样出生在这个世界,有些人一出生就被命运的枷锁无情的禁锢着,而有些人却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在紧张与惶恐中度过。 老百姓纷纷猜测因何封城,一方说是南州叛军打到了城外数里,皇帝关城自保;另一方说是北州灾荒蔓延至城外近郊,皇帝关城还是为了自保。 分离(4) 连一向热闹欢愉的春风满意楼也到处弥漫着恐慌与不安。 那些经常在春风满意楼打听朝廷大事的商贾,竟意外地都吃了闭门羹,官吏们仿佛被下了哑药,没有一人敢泄露“皇后杀淑妃”的事件。 整座平安城透出诡异的气氛。 随着官兵在大街小巷、民宅商铺四处搜寻。 “平安城混入了j细”——这种说法迅速蔓延至所有人的心中。 到了第十日,封城令终于解除了,城外既没看到叛军也没发现灾情,城内也是一片安宁,并没出现“抓到j细”的情报泄露出来。 老百姓仍旧平静的过日子;富豪商贾折损了些利益;这场突如其来的封城风波唯一得利的就是那些南州来的难民。 在官府的妥善安排下,难民们有了温暖的住处,朝廷统一分发给他们粮食和衣物,并且安抚他们—— 圣上很快将平息南州战乱,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于是,平安城的百姓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安置难民才封城数日,如此仁爱为民的好皇帝,是他们的福气啊。 皇宫。 钦衍宫。 坐在书案前,夏墨兮低着头默默审批奏折。 他右手执笔,迟疑地蘸了蘸墨,正准备下笔时忽然顿住了,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体恍然间仿佛有了生命般,在他眼前不安地晃动。 他怔怔望着奏折上的文字,思绪再一次混乱起来。 封城的最初三天,母后以一种悲愤的态度不断告诫他——必须废后,必须通缉施月舞。 后来,也许是他的沉默,他的无动于衷,也许是碍于皇族的尊严,母后的态度渐渐缓和下来,观点也改变了——后,可以不废,但杀人偿命,皇帝必须派人在暗中将施月舞处以极刑,同时对外宣告:皇后突染恶疾,不治而亡。 如此一来,即保住了皇帝的尊严,也留下了皇后的清白——施月舞还是他的皇后。 分离(5) 可是,这是错误的做法。 施月舞是否真的杀了人? 未作调查如何能够妄自下结论? 即便母后再三肯定,确是施月舞杀了淑妃,她亲眼所见。 然而亲眼所见就必然真实无疑吗? 奏折上整洁的字体渐渐清晰,夏墨兮看着这本奏请“通缉皇后”的奏折,手中的毛笔落下几分。 也许施月舞是无辜的。 他要下旨将她找回,还她清白。 然而笔尖尚未触及奏折,夏墨兮却再次顿住。 只要写下一个“准”字,各地要塞将严正以待,各地官府将全力配合,普天之下,施月舞如何能在铺天盖地的追捕中逃脱。 她没有一点武功,一旦遇上官兵,也只能束手就擒。 可如果她奋力反抗该如何?万一伤到她又该如何? 她虽聪明机警,可面对他时,却总是那么固执,那么倔强。 夏墨兮微微蹙眉,也许应该换一种方式。 不一会儿,仿佛想到了最佳的解决办法,他的唇角泛起一丝浅浅的微笑,若此刻有人有幸站在皇帝的身旁,便可以发现,他的笑容是多么温柔,却也令人心碎。 毛笔再次蘸了蘸墨汁,笔尖移到奏折上方,欲下笔批复。 忽然,毛笔仿佛吸食了过多的墨汁,一滴漆黑浓稠的墨汁“啪”的滴落在奏折上,溅污了那方神圣的净土。 夏墨兮怔怔看着那滴散开的黑墨,脑海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些没日没夜跪在御书房外的大臣,恳请他以江山社稷为重,废除居心叵测的皇后; 想起母后日日夜夜移驾钦衍宫,反复劝诫他,要以大局为重,切勿因一个女人迫使君臣之间出现裂痕。 如同一睹沉重的墙壁将他来之不易的希望重重阻隔——他不相信施月舞杀了人,可是当他看见满身是血的淑妃的尸体时,当听见母后和他的皇妃们指认施月舞时,仿佛他的不相信是在包庇无恶不作的杀人犯。 分离(6) 而当群臣跪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控诉皇后是如何丧心病狂,以一种欺诈的行径举办“皇后猜猜猜”活动,逼得全城百姓散尽家产差点集体自杀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贪恋美色的荒滛的昏君。 周围的人不断向他灌输“皇后就是杀人犯”的概念。于是他越来越害怕,害怕一旦找回施月舞也只不过是给她坦白的机会——向他亲口承认她就是杀人犯。 是啊!如果她是无辜的,何必畏罪潜逃呢? 蓦地扔下毛笔,夏墨兮沉痛地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是冰冷的,然而他的心却更冷。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这种无论从哪一方面分析都是必须找回施月舞的问题,他竟整整犹豫了十日。 施月舞杀了人,按照夏国律法必须缉拿归案,就算她是无辜的,作为夏国的皇后也不该随意出宫,甚至出城。 是的,他已经知道施月舞不在平安城了。就在她离开的第二日,他就得到了确凿的消息——施月舞坐着春风满意楼的采货车出城,与他的封城令擦肩而过。 没有派人出城寻她,他假装毫不知情,默许官兵继续在城内搜查,直到他们一无所获。 而现在他不得不继续思考该不该下旨追捕施月舞,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无数的理由迫使他下旨缉拿施月舞,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决定他却做不到? 夏墨兮紧紧握拳,目光闪烁着愤懑与悲哀,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痛恨自己为一个女人而变得迷失了自我。 忽然,仿佛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沉痛,他愤然甩袖,带着浑厚的内力。顿时,书案上成堆的奏折笔墨砚台毫无预警地摔飞了出去。 历经百年沧桑的古老砚台,陪伴历代夏国皇帝经历了岁月变迁,却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无情地甩出去。 砚台砸在地面,墨汁飞溅,污了奏折,数支毛笔没有方向的滚落四周,无数雪白的宣纸在半空中戚然飘落。 分离(7)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霍然被人推开。 听到声响走进来的小顺子惊恐地望向满地的狼藉,刹那的震惊后,他快速上前拾起重要的奏折文书,然而—— “滚出去!”夏墨兮勃然大怒,凌空便是一掌打向一旁的书架,顿时典籍兵书扑簌簌掉落下来。 小顺子浑身一颤,脸色霎时惨白,他跪在地上如龟爬般倒退出御书房,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侍候皇帝多年,小顺子从未见夏墨兮如此震怒,即便是上一次平安城陷入危难,本身被软禁,皇位被威胁,夏墨兮也是隐忍克制的。 倒退到门口,忽然有人将小顺子绊住。 朝廷半数以上的大臣一直跪在御书房外,群臣想以强硬的手段逼皇帝废后,如今,又是哪位大臣挑了这个时候擅闯御书房?不要命了吗? 小顺子一边思忖一边惊慌地抬起头。 一袭素雅的淡蓝色锦袍映入眼帘,赫然是温文尔雅的锦王夏锦兮。 “这里交给本王。”缓缓而来的夏锦兮略略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小顺子,朝他微微颔首。 小顺子如遇大赦,赶紧退出御书房,轻轻关上门,不敢打扰皇帝和王爷谈话。 望着散落满地的宣纸,和溅污了的奏折文书,一向微笑示人的夏锦兮禁不住眉心深锁,他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权倾天下的帝王身上。 坐在龙椅上,一身玄色龙袍的夏墨兮神色黯然,那绣着金色龙纹的长袍犹如暗夜,将金色的光芒层层覆盖,金色也仿佛变得黯然。 “出去。”收敛了方才的怒焰,夏墨兮抬起头,冷冷地下令,深邃的眸子将所有愤懑与悲哀掩藏了起来,一如往常那般令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的想法,然而眼前的狼藉场面已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愤怒。 他在宣泄,也许不仅仅是痛恨如今优柔寡断的自己,因女人而迷失自我的自己,也许他在一并宣泄二十多年来压得他窒息的身份——年少时期的皇太子,如今的皇帝。 分离(8) 从未有过一天的自由,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他的未来是被安排好的,无从拒绝。 面对夏墨兮的逐客令,夏锦兮无动于衷。 慢慢地走近那张已然空无一物的书案,夏锦兮一贯温暖亲善的脸庞也染上一层淡淡的哀愁。 那张书案,以前总是堆着如山高的奏折,如今却显得悲凉凄婉。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前,不敢踩碰到任何重要的奏折文书,哪怕一支笔一张纸也不曾触及。 这里的任何一件物品,身为皇帝的夏墨兮可以随意践踏蹂躏,而身为王爷的他却是不敢随意损毁或不敬。 一只细长的白瓷瓶轻轻放到书案上,如玉般温润。 夏墨兮这才注意到夏锦兮还带着这样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问。 “酒。”夏锦兮略显尴尬地回答,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道:“二皇嫂拜托我送与皇兄的。” 他其实并不想打扰目前心神絮乱的皇兄,可他还是来了,如果他不来,也许将惨死于辰王府,所以不得不来。 他的二皇兄夏辰兮已经不再只是用眼神威胁,竟使出独门暗器逼迫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二皇兄的爱妻,他的二皇嫂柳依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扯着他的衣袖,悲伤不止: “我们共同的皇兄失恋了,你赶快给他送壶我们春风满意楼最新酿制的‘一步醉’,一醉解千愁,你知道的,我们家辰兮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这么重要的任务就托付给你了。” 穿越三年多,柳依婷的心中一直存着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梦想,无奈的是,天生惰性十足的她,一没经商天份,二没远大志向,于是这个梦也只能想想了。 然而三年后,梦想却在施月舞的领导下逐步实现了。 前段日子施月舞主动加入春风满意楼的营运中,一向以“听天由命”为赚钱根本的春风满意楼突然迎来丰厚的盈利。 一步醉(1) 于是,柳依婷无论如何也想请施月舞帮她经营春风满意楼。 不擅掩藏心思,或者说根本是故意展现出来的心思,使得夏辰兮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辰王府下上除了理解能力有问题的某人以外基本都看出来了,夏锦兮自然也看出来了。 对于从不上朝,却对朝廷了如指掌的辰王来说“皇后杀淑妃,后潜逃出城”这件事也是瞒不过的。 于是当柳依婷得知此事,便想通过夏锦兮探出皇帝何时追回施月舞,她好在第一时间拟聘书,摆宴席,高薪聘请施月舞为春风满意楼的高级顾问。 “她人呢?宣她进宫见朕。”听得是柳依婷的杰作,夏墨兮忽然想起她和施月舞之间的种种道不清的关系,神秘的,复杂的,或许施月舞的身份可以从柳依婷身上解开。 “皇兄,”夏锦兮迟疑了一下,道:“二皇嫂临产在即,恐不便进宫。” 一句话令夏墨兮沉默下来。 脑海忆起当年夏辰兮引起的祸乱。 在那场家族祸乱中,夏辰兮曾以命平乱,柳依婷以命换命,夫妇俩不顾自身安危,豁出性命只求对方平安。 他曾经羡慕过他们的爱情,也曾经利用过他们的爱情。 然而当他终于也处在他们曾经的位置上时,他却无法做到与他们一样的牺牲自我,保全对方。 他是帝王,是博弈者,江山为棋盘,臣民为棋子。 牺牲一颗棋子,还有许许多多的棋子;牺牲一颗棋子,也为了救更多臣民。 可若牺牲的是博弈者,那么整盘棋也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锦兮,你看。”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雕龙座椅的扶手,那是一条刻着金龙图腾的扶手,夏墨兮神色漠然,声音清冷: “这张龙椅,有些人想坐却坐不到,有些人不想坐却不得不坐。” 夏锦兮望着表情冷酷的一国之君。 英俊挺拔的外表下掩饰不了那深深的倦意。 一步醉(2) “那些想坐上来的人,如何能知道这张龙椅背后带来的诸般莫可奈何。”夏墨兮慢慢地说着,声音低哑而悠远深长,却也无比冷漠: “都说皇帝权倾天下手握生死,可朕还是被逼得无可奈何;都说后宫三千美人,可却无一人能够真心真意陪着朕,携手共守这万里江山。” “皇兄”夏锦兮低低地轻唤一声,声音透出淡淡的悲悯。 眼前冷漠的皇帝是令人心疼的,冰冷的表情下掩饰了不知多少悲愤与无奈。 “锦兮,你下去,朕想一个人呆一会。”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夏墨兮靠着椅背,仰面朝上,闭起了眼睛。 看着如此黯然神伤的皇帝,温柔的夏锦兮无论如何也不忍再作打扰,行了一礼便要退出。 然而刚走几步,他忽然想起某件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禀告: “皇兄,臣弟不久前派下属去到礼部尚书印无痕的家乡调查其背景,今早已有消息回城。” “嗯。”夏墨兮淡淡地应了一声。 “根据户部的档案,印无痕的家乡在夏国东部偏远的双阳镇,印家则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印家二公子名唤无痕,这些资料与印无痕留在户部的档案无异。” 夏墨兮缓缓看向夏锦兮,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意思,然而夏锦兮接下来的话却证实了他当初的怀疑。 “但是,”夏锦兮顿了顿,眉心微微蹙起,“印无痕从小体弱多病,已于七年前亡故,所以” “所以朕的礼部尚书果然不是普通人。”夏墨兮接过话,唇角轻轻上扬,一抹邪异的笑在那英俊的脸庞上展开。 “印无痕是先皇举荐之人,当初入朝为官时并无详查过他的身世背景,是我们失察了。”夏锦兮微微垂下头,拱手一揖。 夏墨兮沉思片刻,道:“尽快查清印无痕的底细,即使先皇举荐过他,但难保七年来印无痕不无二心。” 一步醉(3) 一张小方桌,两张竹藤椅,满园洁白的栀子花迎风起舞,那样的画面猛然钻进夏墨兮的脑海。 那是他第一次到印无痕的府上,清雅的花香萦绕在整座印府,恍如梦境。 栀子花乃镜国国花,无比珍贵。 而夏国和镜国素无来往,直到此刻,夏墨兮才记起夏国的历史上,镜国从未赠予过夏国栀子花。 这种花在镜国由皇家大片栽种,其他国家则非常稀少,因此栀子花也象征着镜国,普通百姓无权栽种。 且不提夏国是否拥有栀子花,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如印无痕这般满园皆是。 “遵旨。” 沉默回忆中,耳畔传来夏锦兮的接旨声,夏墨兮微微一惊,恍如从梦境醒来,赫然厉声下令: “去镜国,即刻出发,印无痕必与镜国有关。” “是。”夏锦兮神色镇定,并未出现惊讶。 夏国的平安城位处四季如春的温暖地带,促使栀子花一整年皆是花开枝头,花香弥漫。 但闻花香,便知印府栽有大量栀子花。 此事是平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栀子花是镜国的国花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因此,印无痕和镜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同样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碍于印无痕乃先皇举荐之人,不便将其疑问摊开来面谈。 久而久之,老百姓习惯了印府的花香满园,朝廷大臣也不再私下提起,印无痕与镜国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就无人问及。 见夏墨兮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夏锦兮不再停留。 此番派人到镜国一来一回至少半年,何况到了镜国不是一日两日可得到结果的,印无痕的名字必然是假,茫茫人海可要如何查到此人的身世背景呢? 走出御书房,看到以吏部尚书王炳超为首的几位老臣依然不依不侥地跪在门前,企图以意志力迫使皇帝下旨缉拿皇后,而那些年轻一辈的大臣已出宫去了。 一步醉(4) 夏锦兮不禁摇了摇头,不敢多留片刻,无法抽出时间来劝解这些老顽固。 皇兄最忌旁人逼他,更忌用祖辈创下的万里江山和无数百姓的安康来要挟他。 可是夏锦兮也明白,夏墨兮心慈仁厚,负有责任心,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夏墨兮知道自己该肩负的使命,也清楚自己站在什么位置。 爱是美好的,然而无论多么美丽,那个被爱的女子终究是弃皇兄而去了。 无论施月舞是否杀了人,也不能改变她离开了她的丈夫。 皇兄现在需要的仅仅是过渡的时间。 已经十日过了,那位处事严谨的皇帝定然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最终也只会妥协,然后下旨缉拿嫌疑犯,即便心有不舍他也会逼自己去做。 出了钦衍宫,夏锦兮快速向宫门走去,一边默默地冥思。 想着想着,他哀婉地叹了口气:皇兄你可知,逼你逼得最多之人,正是你自己啊! 在夏锦兮童年的记忆里,尚是皇太子的夏墨兮曾是一位温柔的好哥哥,然而多年来肩负的重担却使得原本开朗爱笑的哥哥变得内敛而沉默,舍弃了温善的性情,舍弃了自己的人生。 当天下人皆欢喜雀跃之时,正是皇兄独守孤寂之时。 皓月当空。 夜空下,凉风徐徐,清雅的花香若有若无地飘在钦衍宫内,那是月前从印无痕府上搬来的一棵栀子花,被施月舞栽种在钦衍宫的花园里。 以吏部尚书王炳超为首的几位老臣仍在御书房前,只不过由原先的跪在地上,改成了坐在地上。 在小顺子的带领下,钦衍宫的太监们纷纷上前帮助这些老臣按摩腿脚。 小顺子面上恭维不已,心里头却是埋怨不断。 这些老臣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顽固不化,非逼得圣上下旨不可。 后宫死一两个妃子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说先皇那时期,后宫妃子那可是成堆成堆的死。 一步醉(5) 当年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明里暗里不知害死了多少妃子,怎不见他们站出来维护死人的权利? 还不是因为当年太后的娘家权大势大,他们不敢招惹。 而如今的皇后虽与辰王府有点关系,可谁不知辰王府向来不管朝廷之事。 小顺子虽如此想,却也明白这些在那场因辰王而起的祸乱中活下来的大臣确实是忠臣,他们之所以逼着皇帝下旨,也是顾虑到如今的国家正处在战争一触即发的危急时刻。 北灾南乱,早已民心动摇,现今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改变夏国未来的命运。 正因如此,小顺子才顾惜这些老臣年迈的身子骨,夜晚风凉,他们又跪了好几时辰,正值用人之际,万一这些身经百战的老臣染病不起,留下一群年纪轻资历浅的后辈,不是加重朝廷、加重圣上的负担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劝说王炳超他们早些回府歇息。 忽然身后传来“咿呀”一声轻响,御书房的门轻轻地打开了。 众人都知道御书房里只留下了皇帝一人。 但听开门声,所有人连头都未抬起,立刻又跪好,匍匐在地,不声不响,仿佛是以沉默来对抗皇帝的倔强。 夜风吹起玄色龙袍,金色龙纹图腾恍如被赋予了生命,张牙舞爪,傲视群雄,却始终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 金龙无法跃出龙袍翱翔天穹,好比他无法舍弃皇位自由生活。 夏墨兮步出御书房,傲然地站立在玉石铺就的台阶上,漠视底下一干顽固的老臣,深邃如夜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厌恶。 一扫众人,语气凌厉地开口:“刑部侍郎鲍玉可在?” “微臣在。”跪在第一排右侧,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重重地一磕头,随即又匍匐到地面。 “鲍玉,即日起统领刑部,晋升为刑部尚书,与舜天府府尹罗贵一起查清皇后刺杀淑妃一案。”夏墨兮不带感情se彩地冷冷道来。 一步醉(6) 夏墨兮不带感情se彩地冷冷道来。 声音洪亮有力,一改近日来的疲倦,那是真正的帝王气势,威严而霸气十足。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了的激动色彩,鲍玉万万没有想到,短短几月,他从一名到处巴结大官的府尹不断晋升,竟然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拿去。”夏墨兮右手轻轻一扬,便有一物从他手中成抛物线扔了出来。 听到皇帝简短的话,鲍玉慌忙抬起头,见一物体准确无误的飞向他,他立即伸手去接,然后低头一看。 那是一件金黄|色的绫锦织品,祥云瑞鹤的图腾,不正是象征帝王权利的圣旨吗? 他颤巍巍地打开来看,严谨而不失刚猛的字迹映入鲍玉惊喜的眼眸。 奇?那竟是皇帝亲自书写的圣旨,内容大致是让刑部调查“皇后杀淑妃”案件,暗中缉拿在逃的皇后施月舞,不得惊扰百姓。 书?看完圣旨上的指示,鲍玉小心翼翼地卷起绫锦圣旨,双手恭敬的捧起,高举过头顶,高喊: 网?“微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立刻起身,匆匆走出钦衍宫。 余下的大臣低着脑袋相视一眼,不敢作声。 他们大致猜到了圣旨的内容,却不懂圣上为何突然晋升鲍玉,鲍玉此人胆小怕事,在处理刑事案件时往往过于缓慢,无法敏锐的挖掘问题重点,实是难当尚书一职啊。 然而皇帝亲口下了旨意,君无戏言,这是在告诫他们,不许他们对此反驳。 “兵部侍郎方泉可在?”正当众臣沉默不解时,夏墨兮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微臣在。”第一排左侧,略显纤瘦的中年男子叩首应道。 “方泉,即日起统领兵部,晋升为兵部尚书,即刻编排军队随时听朕号令。” 说到这里,夏墨兮手掌一翻,一封信笺自手心飞出,他的声音随之变得冷酷无比。 一步醉(7) “八百里加急,立刻送至左少弈。封锁通往南州的各地要塞,所有驻守州郡、城池的军队整军待命,即日起,全部听朕号令,凡擅自动用军队之力者,当叛军处理,格杀勿论。” 最后四字以绝对强势之态道出,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均不自觉的微微一颤。 “微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下皇帝的信笺,身材纤瘦的方泉磕头谢恩,然后也匆匆地离开。 方泉乃太后方嫣儿的兄长,先皇在世时期,其父乃是与丞相、太尉并列三公的御史大夫,检查百官,拥有至高的权利,后因一己私利遭全族流放。 方家从此失利,唯独方泉性情温良,得到当时还是皇后的方嫣儿的庇护留在平安城,方泉却因背负家族不堪的过往,即使能力强,政绩优,却是晋升缓慢。 早已不在乎权利的他,一心只为赎父亲当年的罪,因此此番晋升,也就不如鲍玉那般激动了。 方泉的晋升倒是其他大臣乐见其成的,兵部尚书之位也是当之无愧的。 “吏部尚书王炳超。”夏墨兮看向第一排正中那位年迈的老臣,“即日起晋升丞相,兼任吏部尚书,兼管户部,即日起整顿朝纲。” 论资排辈,王炳超乃当朝第一,很有才干,办事利索,由他出任丞相无可厚非,只是如今朝中大臣一半以上都是王炳超的人,若给予管理百官的丞相之位,恐出现势利不均的后果,那等于是他夏墨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场由辰王引起的祸乱着实让朝廷陷入衰弱,他不但要重整朝野,填补职位空缺,另一方面还要防范日后可能出现的诸多问题。 他不怕党派纷争,反而能让他利用这种格局,制约各种势力。 若是朝廷只剩下一支势力,那将对皇权极其不利。 所以,虽然鲍玉并非最佳的刑部尚书人选,然而鲍玉从年轻时期开始,就周旋在各种势力中寻求攀升。 一步醉(8) 他懂得培养势力的重要性,必然会在得到权力后聚集另一支势力。 如此一来便可与王炳超的势力相制约,无论哪一方出现异心,皆可以利用另一方与之抗衡。 王炳超谢过圣恩,并无多少喜悦。 他是看着夏墨兮长大的大臣,深知皇帝的办事风格,擅于揣摩人心,利用党派纷争,在无形中控制朝廷格局,达到平衡制约。 历史上大多数的皇帝均以铲除党派为目的,而如今,这个尚年轻的皇帝竟是不着痕迹地,暗中帮助臣下培养另外一股力量,用来制约他的势力。 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好这股势力,稍有不慎便可万劫不复,然而夏墨兮玩弄这些势力竟犹如探囊取物。 王炳超暗自冷笑了一下。 论武功,皇帝比不过辰王,论才智,他比不过印无痕,论得民心者更是比不过锦王,可是,能稳住江山,永保江山者,却无人比得上夏墨兮。 真正的强者如夏墨兮一般,善于“识人,用人”。 夏墨兮接着又晋升了部分官吏,重新调配各部各人。 这场看似简单的整顿,却暗藏着诸多心思。 朝廷的格局起了微妙的变化,夏墨兮以一种隐秘的手段削弱王炳超的势力,又不着痕迹地培养多方势力,却使得相互间紧紧制约,短时间内不可出现任何异心。 然后将朝廷暂交王炳超,他则要用所有的时间将北州那颗毒瘤彻底拔出。 经过一番严密的布局,那些困扰多时之事仿佛都尘埃落定了。 夏墨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着群臣离去的背影,胸口竟隐隐产生出一股难以压抑的哀伤之情,慢慢地扩散至周身。 凉风徐徐,他的身子竟奇妙地开始发热,视线也晕眩起来,正欲回屋,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小顺子及时上来搀扶。 一靠近夏墨兮,便见他满脸通红。 小顺子惊骇不已,以为皇帝病了。 一步醉(9) 小顺子惊骇不已,以为皇帝病了。 在即将喊人来的刹那,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小顺子稍一寻思,那竟是从皇帝龙体上沁出来的。 当下疑惑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圣上,您饮酒了?” 除了在宴会场合出于礼节性的适量饮酒,圣上从不饮酒。 可恨那御膳房未经允许竟敢擅自献酒。 小顺子不知那是柳依婷托夏锦兮带来的春风满意楼的新酒,因其酒性浓烈,容易生醉,便取名“一步醉”。 “无妨,睡一宿便好。” 夏墨兮借着小顺子的搀扶步入寝宫。 他也并非不胜酒力,只是一步醉的酒性极烈,这一口下去已有几分醉意。 方才连下几道圣旨,全靠得运内功将其酒劲硬生生地压制在体内,如今事情交代完毕,一下子放松下来,体内的酒劲便变本加厉地汹涌而来,如一团火焰在体内烈烈燃烧。 “圣上,德妃娘娘求见。”尚未步入内殿,一名太监走进来向他禀报,“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向圣上禀报。” 夏墨兮原本不予理会,然而听到“皇后”两字,滚烫的身子骤然一振,脚下步伐也停了下来。 “圣上,是否召见?”小顺子明白皇帝对皇后的感情,他轻轻问道。 “见。”良久的挣扎,夏墨兮还是抵不过那种无形的渴望,难道在他心中——国之忠臣抵不过一介女子,万里江山也不及红颜一笑了吗? 虽如此憎恨自己这颗已然无法自控的心,然而他还是召见了深夜前来的德妃凌兰。 带着一丝忧虑,德妃凌兰跟随引路的太监进了御书房,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飘散在空气里。 她的心思并不如她的容貌那般温纯无心机,相反的,她在进宫之前就已大致了解了皇帝的喜好和个性,进宫之后也处处打听皇帝平日的习惯。 这也就知道皇帝平日绝不可能独自饮酒。 一步醉(10) 当下,凌兰将夏墨兮这种不同以往的饮酒行为暗暗放在了心上。 同时也悄悄注意着御书房内的气氛,又见几名太监正在收拾满地滚落的笔墨砚台,整理着散乱的奏折文书。 聪慧的她立即揣测出夏墨兮恐是龙威震怒过。 先前她违背了义父的命令,擅自更改计划,救下原本要除去的皇后施月舞。 她为此得到了“该死”的惩罚。 而那场“偷窃密函”的事件中,没有利索的完成任务的妙淑也得到了“该死”的惩罚。 妙淑被逼自杀,嫁祸于她。 怎奈施月舞的过早出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施月舞救了她。 这次不仅是救了她一命,还让她得到义父的大力赞赏,不但绕了她,更是委以重任。 皇后必要除之——义父是这么命令她的。 凌兰这次求见夏墨兮却并非照了她义父的指令行事。 她明白夏墨兮对施月舞的感情,更明白自己对夏墨兮的感情,为了引起他的重视,她决定来替施月舞求个情,顺了皇帝的心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啊。 然而来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那一早与皇帝暗暗较上劲的老臣之一的鲍玉满面春风地走出钦衍宫。 她心下一思索,可能是夏墨兮下旨命其缉拿皇后。 这样一来,不就预示着圣上已无法回头了吗?她了解这个皇帝,不为女色,一心为国,所以圣上即使爱施月舞,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除非施月舞是无辜的。 但是,只要她不将真相说出来,谁又知道妙淑是自杀的呢? 何况是施月舞自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的。 既然圣上自己选择了为国家而舍感情,那么她更应该站在圣上一边。 短短的时间里,凌兰一边观察一边思索,将来此的目的更换了。 她看到小顺子轻揉着夏墨兮的太阳|岤,为他排解酒后的不适。 而夏墨兮则闭着眼睛,眉心微微蹙起。 一步醉(11) 俊美的脸庞晕染着一抹淡淡的红霞,在幽暗的灯光下竟是如此妖异而美艳,犹如妖魅一般的存在,深深地蛊惑她的心,竟然忘了行礼。 夏墨兮也不在意凌兰的一时出神。 尚自清醒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咒骂辰王妃,那个总是添乱的小女人不但有辰王护着,如今连锦王也帮衬着,带给他这么烈性的酒。 他只觉得头越来越晕,无法在用内功将其压制。却不想想,这酒虽是柳依婷托夏锦兮送进宫的,但这喝不喝却全在于他自己。 要怪也只能怪柳依婷没将说明书奉上,而他自己则过于心烦意乱了。 过了一会儿,双方皆无言。 凌兰大着胆子走上前,欲要接过小顺子手中的活。 小顺子有刹那的犹豫,但想到凌兰是德妃,也就是圣上的妻,他总不能阻止夫妻间增进感情。 况且圣上虽喜欢皇后,可如今皇后担着杀人的罪名,日后是个什么局面还不知晓,圣上总不见得从此不近女色,那皇家的香火可如何传承。 于是小顺子自作聪明地挪开了位置,悄悄地暗示德妃凌兰——这里就交给娘娘了。 接着示意那些还在收拾的太监们跟着他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夜色正浓,屋内的烛火轻轻地闪烁。 细腻柔滑的指间温柔地轻揉夏墨兮两侧的太阳|岤,凌兰不敢出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他触及他,这样出色的男子,既有武者的威武气魄,又有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儒雅中带着刚毅。 其实她总是默默地观察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他穿着什么,吃了什么,她都会细心的留意。 他是沉稳而严谨的,其实还有些刻板。 然而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却无法被掩藏起来,无论他如何苛刻的要求自己,却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骨子里优雅而高贵的气质。 也许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吧,他其实非常的俊美,精致的脸庞,连五官的线条都是那样的优雅。 一步醉(12) 世人都说辰王美得模糊了男女,可是她却偏爱眼前这个高贵的男子,只有这样的男子才称得上“美”,拥有成熟男子的魅力,深深地,深深地,吸引了她。 正当凌兰偷偷地关注着闭目的夏墨兮,突然,仿佛终于察觉到身后已不再是他的贴身太监小顺子了,夏墨兮蓦地出手握住那只柔弱似无骨的臂腕,倏然转头看向凌兰。 然而眼前忽然出现无数重叠的影子,他竟有些恍惚地无法看清那张略微慌乱的娇柔面孔。 “你是……”他没有接下去,忽然转身环抱着她的腰身,将晕眩的头埋进她温软的小腹。 凌兰猛地一惊,虽然他是她的夫君,可毕竟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过。 她往后退去,然而夏墨兮却用力抱住她,声音竟似有些不悦,道:“别动,朕想歇一歇。” 凌兰果真不敢再动。 飘着淡淡酒香的御书房,她用手轻轻地抱住他因酒精而变得发烫的头,他的发如丝般柔滑。她静静地抱着他,不敢打扰。 他累了,真的是想歇一歇了。 他抱着眼前的女子,就如那晚,浩瀚无垠的星空下,他拥着那个如莲花般素净高雅的女子,在他说出“朕好累”三个字的时候,那个女子竟也轻轻地回抱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却仿佛在诉说无言的感情。 原来她也是在乎他,心疼他的啊,可又为什么假装不在乎,假装讨厌他呢? “月舞……”夏墨兮喃喃低语,“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半醉半醒中,他仿佛读懂了施月舞心底的感情,却不明白她为何对他那么冷淡。 然而,他此刻抱着的女子却是凌兰。凌兰听到“月舞”两个字,恍如当头一棒,原来圣上抱着她,是将她误以为施月舞了。 “圣上,臣妾是凌兰,臣妾不是月舞啊。”心如刀绞,凌兰已不顾怀里的男子是九五之尊,是帝王,她猛力推开他。 一步醉(13) 夏墨兮正沉浸在朦朦胧胧的感情里,猝不及防地,凌兰便离开了他。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落空的双手。 想起湖边的那一晚,月光皎洁如银,他险些轻薄了那个圣洁如莲,纯白如栀子花的女子,她拒绝他,抗拒他,对他怒目相视,怒言以对。 也是那一晚,她问他:“怎么样做才能得到圣上的心?” “朕的心?”他是那样奇怪地看着那晚的她。【奇书网﹕shubao2】 “是啊,圣上的心有好多女子想拥有。”她却望着夜空悬挂的明月,不曾看他一眼,“可是,从才艺比赛开始一直到现在,你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兴致缺缺的样子,就没见你正眼瞧过哪个候选佳丽。” “你从一开始就注视着朕吗?”他轻轻地笑了,也许从那晚开始他便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那个有着纯洁的脸孔,却又有着无数心机的女孩子。 “当然,观察入微是我的优点。”她笑起来的样子坏坏的,透着贼贼的心思,他却被她吸引了。 “那么能透露一下如何能得到你的心吗?”她似乎是很认真的在问他。 “朕不知道怎么把心送给你。” 他当时是那样回答她的。 …… 如平静的湖面骤然起了大浪,夏墨兮的眼睛忽然布满血丝,怒瞪着眼前这个竟敢拒绝他的女子。 他恍如一头受了伤的猛兽,冲着凌兰怒语:“你不是问朕,如何才能得到朕的心吗?现在朕告诉你,朕的心,是你的。怎么?如今你却不敢拿了?” 凌兰的抗拒激起了夏墨兮无数的回忆,借着酒精的作用,他竟分不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 一种被玩弄的心情油然而生。 她竟敢无视他的地位,玩弄他的感情。 圣上的心……凌兰害怕的向后退去,她知道他是在对施月舞说话,而非是她。 夏墨兮忽然从软榻上起身,一把钳制住她,怒目逼视她,“说话啊?为什么不敢要朕的心? 一步醉(14) “说话啊?为什么不敢要朕的心?朕哪里对不住你吗?允许你在朕的面前放肆,允许你肆无忌惮地收敛财富,甚至册封你为一国之后,还不满意吗?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啊?” “臣妾……”凌兰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墨兮,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不受控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8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8部分阅读 ,不受控制地涌出苦涩的泪花。 从进宫的那刻起,她就明白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存在爱情。 她嫁给的是一位永远无法给出真爱的皇帝,所以她也不觉得难过。 然而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他的爱是多么的强烈,可是这份爱却是属于那一人的。 她,还有其他皇妃,难道就不是他的妻子了吗? 他宁愿一人独守钦衍宫也不愿驾临其他妃子的宫殿。 夏墨兮看见她眼里的泪水,蓦地一滞,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带着一种受伤的苦楚,委屈的,心酸的。 而那个女子是不可能哭泣的。 夏墨兮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凌兰。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梦一场罢了。 他转过身不想在看不是她的凌兰,轻轻扬了扬手臂,示意她退下,凌兰却忽然拉住了他。 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她鼓起勇气,说:“臣妾喜欢您啊,臣妾没有资格拥有圣上的心,可是……可是臣妾的心却是圣上的,所以……所以请让臣妾留下来……” 最后一句话已轻如雪花,凌兰的脸颊涨得红如丹霞,她忽然觉得自己与那青楼怜妓有何分别,竟厚颜无耻地乞求圣上宠幸于她。 “这就是你深夜来此的目的?”夏墨兮冷漠地说道,回身看向泪眼婆娑的凌兰。 他方才是因醉意导致一时情绪失控误认了眼前人,虽然现在仍然有些晕眩,但头脑却已清醒几分。 “不……”凌兰一时间找不到怎么解释,她垂下了头,只觉得万分委屈。 她真的不是来乞怜恩宠的。 北州灾荒(1) 她真的不是来乞怜恩宠的。 面对心爱的男子因为另外一个女子而发狂受伤,她的心也慌了,乱了,语无伦次了。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夏墨兮忽然抬起她的下颚,深邃如夜的眼眸将他的感情深深地掩藏了起来,他用冰冷的口吻对她说:“朕成全你。” 爱,是没有办法受自我掌控的。 他不可能爱德妃凌兰,就好像那个失去踪迹的女子也不可能因为他是皇帝就必须要爱上他。 而那一晚的星空下,那个如莲花般美丽高雅的女子轻轻地拥抱着他,那是否只是她的施舍? 不论是与否,至少他现在可以施舍一点凌兰所希望得到的恩赐。 而那个远方的女子又能带给他什么呢?或许对那个女子而言,什么都过于奢侈,什么都不会给他。 清晨的风从南方吹来,仿佛带来了国都平安城独有的温暖气候。然而越往北走,气温却逐渐寒冷,风中带来的除了寒气,哪里有一丝的暖意? 一个女子披着一件大袍跪伏在河边,乌黑的长发顺着单薄的肩背,轻轻地滑落,荡漾在绵河水面。 水面上印出一张高雅而圣洁的美丽脸孔,却异常的苍白,仿佛透明。 她无心眷顾自己那逐渐走向衰弱的身体,更无心欣赏自己绝丽的容色,她只是凝视着河水,深深地蹙眉。 绵河——贯穿整个夏国,是由北方的巫丏山流出,蜿蜒曲折,首经北州,最后经过南州流入南方的沧海。而北州的所有城县都是依绵河而建,它是北州的主干河流,人们的衣食生活离不开绵河。 这些是她一路上从百姓口中打听来的。 奇怪的是,他们沿着绵河往北行,却在进入北州后,河水由青碧色逐渐变成了浅灰色。而所谓的北州灾荒,似乎就是指绵河被污,北州百姓无干净水源可饮用。 抿了抿唇,她从大袍内伸出一双纤细的臂膀,双手掬起绵河河水…… 北州灾荒(2) 双手掬起绵河河水…… “啪!” 正当她仔细观察河水的时候,忽然有人飞身过来,打掉了她手中那呈现浅灰色的河水。 “这水不能喝。”来人警告她,同时将一件雪白的大氅从头到脚地盖在她纤瘦的身子上,“穿上。” 柔软的绒毛轻轻贴上了她的脸庞,她忽然笑了起来,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大氅上雪白的绒毛,眼里闪着雪亮的光芒,笑眯眯地说道: “不亏是武林盟主,出手阔绰,品味高雅,这可是雪狐的毛啊。”这下赚翻了。 “温暖的马车有了,现在保暖的衣物也有了,接下来可以去看大夫了吗?”武林盟主千雅冰修冷淡地说道。 眼前这女子真是有够麻烦的,吃的要好,穿的要好,住的要好,哪里不称心就开始叽里咕噜的教导他—— 身为江湖人氏必须劫富济贫,因为她身无分文,只带了银票没有铜钱。 还要锄强扶弱,因为她身体虚弱,心脏不好。 这倒是实情,自从见她将一只奇怪的瓶子里的药服用完,扔掉后,就经常发现她的身体阴冷,四肢抽搐。 昨夜甚至晕了过去,呼吸呈现衰竭迹象,幸亏他的内功深厚,护住她的心脉。 可这丫头却坚持不看大夫。 即使他可以用内力暂保她的性命,但他又不是大夫。 长此下去,内力耗尽,到时两人一块死。 “可以。不过,必须到了长乐城才可以看大夫。”施月舞将雪狐大氅穿在身上,又将原先那件大袍还给千雅冰修。 “为什么非要去长乐城?”千雅冰修接过自己的大袍,俊逸的脸上显露出少有的无奈。 “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施月舞不答反问,甩了甩方才散落在水中湿漉漉的发梢,漫不经心地说道:“告诉了我,我才有可能告诉你,关于我的目的。” 千雅冰修握紧那柄从不离身的龙势剑,他的目的很简单—— 北州灾荒(3) 千雅一族的预言指引出,溟血剑将出现在皇后的身边。 他因此跟随施月舞,等待与龙势剑齐名的宝剑溟血。 他的人生也很简单,追求武学巅峰,追求当今世上最利的两件武器——龙势剑和溟血剑。 龙势剑和溟血剑是所有习武人一生的梦想。 若溟血剑即将现世的消息传出去,势必造成江湖群起,争夺宝剑,所以越少人知道对他越有利。 而眼前的女子虽不是习武人,但却比习武人更可怕。 因为她贪财,凡是有价值的她都贪。 要是被她知道了宝剑溟血将出现在她身边,那她一定藏身起来,暗中独吞了。 施月舞也不在意千雅冰修的沉默,她走向马车,坐在了马车的副座,指着驾驶位,喊道:“盟主,该上路了。” 这一路从平安城出发,来到北州,她了解到了许许多多在国都无法了解的真相,恐怕连夏墨兮这个皇帝也不知道吧。 她和千雅冰修一起走过了隶属北州境内的三座城池,北州主要的河流绵河被污严重,然而这却并不是她最在意的地方。 这三座城池的守城兵个个精壮魁梧,她和千雅冰修入城时异常的警惕,再三盘问他们。 从他们的问题来看,似乎非常在意他们是否是皇帝派遣下来巡视北州的官员。 但是,一旦确定了千雅冰修的身份,则立即放行,此后到下一座城池为止都畅通无阻。 进城以后,她看到大街上只有老弱病残的百姓,仿佛年轻有力的青年都出去打工了。 问当地百姓,那些百姓却似见了鬼魅一般躲了起来。 只有一个客栈的老板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些年轻人都去了北州的主城——长乐城,而长乐城也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所有关于北州的问题,都将在长乐城见分晓。 不过,最最最令她在意的,还是朝廷拨款给北州赈灾用的三千八百万两白银。 北州灾荒(4) 一想到那三千八百万两白银肯定藏在长乐城,施月舞不由自主地笑开了花。 那还是几个月以前,她和夏墨兮的一次交谈中,夏墨兮亲口告诉她的。已经记不起当时聊了些什么内容,不过那三千八百万两白银她却一分不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回想当初举办“皇后猜猜猜”活动,她是绞尽脑汁,斗智斗勇,也才赚了不过这么多,还要和春风满意楼进行分红。 可那些北州的贪官就不一样了,随便写个折子,来个八百里加急,往朝廷一送,夏墨兮就心甘情愿的打开国库了。 “你一定要去长乐城?” 千雅冰修走过来,没在意施月舞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 几日的相处他早就习以为常。 施月舞只有对着钱才可能露出这种令人嫌弃的笑容,也只有对着钱才可能付出最热情的行动,展露精明的一面。对于钱以外的一切她一概漠视,近乎绝情。 他也实在想不通,当今墨雪皇帝竟立她为后,在他的认知里,凡皇后必是雍容大方,宽容大度,温柔贤惠,母仪天下。 要说施月舞哪一点像皇后,恐怕只有那张如莲花般圣洁的脸吧,并非倾国倾城,却要比倾国倾城的容貌更令人赏心悦目。 看来这皇帝也不过是一个荒滛之辈,看看他立的皇后,看看这天下的局势,便知分晓。 “是的,我一定要去长乐城。”施月舞忽然收敛了笑容,侧头望向南方,淡然的目光下藏着无人读得懂,识得清的感情。 一拉缰绳,马车沿着绵河继续北上,数日可达长乐城。 千雅冰修不再要求施月舞先看大夫,他会确保她留着一口气。 施月舞也不主动询问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相处的多了,留心的多了,她也能猜出一二来。 两人暗揣心思向着长乐城出发,彼此结伴,彼此利用。 不顾一切(1) 同一个清晨。 她往北走。 而他却仍留在那个华丽的宫殿,无形的牢笼。 风往北吹。 他身在寝殿,坚硬的四壁囚禁了他的爱恋,风无法将他的爱带向遥远的北方,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她去了北方。 庭院里栀子花的花瓣顺着风飞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贴上了一扇窗户,这里是四季如春的平安城,北州的寒风吹不到南方,不需要雪狐大氅来取暖。 深深地寝殿,残留着令人沉溺的甜腻味道,那是昨夜缠绵留下的痕迹。 夏墨兮凝视着熟睡的德妃凌兰,见她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挂着心满意足的幸福微笑,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他给了她所希望得到的恩宠,她的心满足了。 然而他的心却空洞而荒芜。 那个拥有如莲般高雅,如栀子般圣洁容貌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远了; 那个见财忘义,以利为天的女子似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仿佛察觉到夏墨兮的眼神,凌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对上那双深暗如夜的眼眸,她心下一紧,便羞答答地垂下头不敢看他,同时轻柔地唤了一声:“圣上。” “以后未经朕的允许,勿要擅自进入钦衍宫。” 夏墨兮只是漠然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自那一日,德妃凌兰一夜平步青云,夏墨兮隔三差五的差人恩赐凌兰一些珍贵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这个举动引起了诸多猜测。 后宫之首的皇后施月舞杀人逃跑,后位定然不保;贤妃鲍珍珠则在暗中逃离平安城,大家都以为她已死;淑妃妙淑的死则是大家清清楚楚知道的事。 如今后宫只剩下皇贵妃南柯和贵妃沈清清,沈清清年幼单纯,不懂男女之事;南柯性情豪迈如男子,看似也无争权夺位之心。 这后宫便仿佛一夜间落入了德妃一人之手,所有人猜测德妃将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不顾一切(2) 然而只有凌兰自己最清楚,她是义父安插在后宫的一颗棋子,即使坐上后位,她也只是仆从。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软弱。 进宫以来,义父交代的任务一件也未完成。 没能成为皇后,没能除去施月舞,更没将朝廷的情报禀报义父。 谁让她爱上了夏墨兮,又受恩于施月舞,这二人,她一个也下不了狠心,任局势被动发展。 失去皇后主子的凤衍宫一片散漫。 太监、宫女自顾自地躲进各自处所,休息的休息,玩乐的玩乐。 反正自从后位册立以来,皇后真正入住凤衍宫的时间不过两日。 第一次半夜失踪卷入“密函失窃”一案,第二次清晨赴宴又卷入了“杀死淑妃”的案件里,好像皇后跟这凤衍宫有仇似得,只要住进来必然出事。 而凤衍宫的总管太监小扇子自从听到皇后逃出平安城的消息,整日悲伤不止。 于是唯一一个管理凤衍宫的太监头目也颓废了,然后凤衍宫就如一滩散沙,除了每日清晨例行打扫一边宫殿,其余时间大家都躲了起来。 如此一来,凤衍宫倒也宁静祥和,不似外边那般风云涌动,令人心烦意乱。 万里无云。 阳光明媚。 如此晴朗的天气却比阴雨绵绵的日子更加哀愁。 夏国的皇帝独自走在硕大的凤衍宫,寂寥无人。 他看到统御后宫的凤印被随意的扔在凤床上,也只有她才敢如此对待这方神圣的凤印。 他又在柜格里看到了被她拒绝过的立后诏书,上面歪歪扭扭多出了几个字,若是被别人看到,定然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上面写着夏国皇帝的名字,连名带姓,外加脏语:“夏墨兮你这个混蛋!” 一共重复了不下几十遍。 如此无视龙威的挑衅,他却第一次没有动怒,反而望着这句话怔怔发呆。过了一会儿,竟对着它们独自苦笑了起来。 不顾一切(3) 原来她是那样不屑于后位啊。 “圣上,圣上……”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夏墨兮的沉思,将立后诏书放回原位,他抬起头,看见小扇子膝行而来,到了他身前一步跪伏下来,向他哭诉: “圣上,皇后娘娘是冤枉的,请圣上为娘娘做主啊。” 听得这样的话,夏墨兮微微一惊。 是啊,如何不令他惊讶呢? 十数日来,几乎所有人一口咬定皇后杀了人,皇后有罪。 即使那些觉得事有蹊跷的大臣也只是沉默以对,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肯定的对他说——皇后是冤枉的。 然而一惊过后他只是淡淡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小扇子,仿佛他已经被群臣逼得麻木了,又仿佛他已经放下了那个所爱的女子。 “圣上,那日皇后娘娘前去永和宫赴宴,可是那会儿娘娘已经生病了,娘娘的手脚冰冷,走路也不稳,是奴才几个扶着娘娘到了永和宫,娘娘怎么可能杀得了人?她连走路的力气都使不上来,怎么可能拿得动刀?” 小扇子不顾皇帝尚未允许他说话,他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将这些日子一直想说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她病了,难道没人看出来吗?圣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凤衍宫的所有奴才,那日大家都看到娘娘脸色发白,就好象……就好象……” 小扇子心想:不敬就不敬了,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了皇后娘娘,一咬牙,道:“就好象快死了。” 胸口仿佛瞬间窒息,夏墨兮蹙眉望出寝殿,只见门外跪满一地的奴才,不断点头附和着小扇子。 还不等夏墨兮作出判断,又听凤衍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近,片刻便看到那群跪地的奴才后面出现了又一批奴才,为首的是钦衍宫的总管小顺子。 小顺子额间溢满了汗珠,喘着气,看到皇帝,噗通一声无力地跪倒,随即他身后带来的一群人跟着无力的跪下。 不顾一切(4) “启,启禀圣上,刑部,刑部尚书鲍大人,求见。”小顺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一群人找遍了皇宫,而圣上竟然在无主的凤衍宫。 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爬到人群的最前端,正是刑部尚书鲍玉。 鲍玉看得明白,圣上之前不肯下旨缉捕皇后,那是有意维护皇后,后来则是被王炳超那群老臣逼得无奈才下旨由他彻查“淑妃被杀”案,如今他不负圣望,终于查出了内幕,所以急着禀报圣上,圣上知道了定然大喜,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 这么一想,鲍玉急功近利,不顾夏墨兮尚未允许他说话,脱口便道:“启禀圣上,淑妃娘娘是自杀的,与皇后娘娘无关。” “砰!” 夏墨兮骤然一掌,将身旁的圆木桌一劈为二,木屑纷飞,他的脸色阴沉,声音冰冷到极点:“到底怎么回事!” “仵作检查了淑妃娘娘的尸体,发现娘娘是自杀的,所以和皇后娘娘无关。”鲍玉因夏墨兮那无情的一掌吓得颤颤发抖,从怀里取出仵作的检查报告呈给夏墨兮。 他急着讨好皇帝,其他的疑点都抛诸脑后。 夏墨兮接过那份详尽的验尸报告,这是一份由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作出的报告,由上述内容来看,是经由多个仵作进行了反复检验,历时五天五夜最终作出这个权威而惊人的结论,无人会质疑这份验尸报告。 “淑妃自杀”已无庸置疑。 但是,为何淑妃会死在德妃的宫殿?皇后又为何拿了凶器逃出皇宫? 这些鲍玉还需要时间调查,但对夏墨兮来说已不是重点,他迫切想要知道的,只是她现在在何处?小扇子不是说她病了吗?她带病出宫又所为何事? “查到皇后在哪了吗?”握紧那份验尸报告,夏墨兮抑制着内心那股猛烈涌出的怒火。 她玩弄了他的感情,又耍了皇帝和群臣。 不顾一切(5) 是的,她故意借着淑妃自杀一事,将计就计,选择远离他,只要她是杀人犯,身为皇帝的他定然不愿与她继续纠缠,因为她一直一直拒绝成为他的皇后啊。 终究是无法携手共济, 一起享有这万里江山。 那万人仰望的王座, 是如此的孤寂。 “回圣上,皇后娘娘依然下落不明。”鲍玉垂下头,轻声回禀,仿佛心虚,心里已然做好准备,等待被皇帝训斥一顿,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 他只觉身侧宛如一阵风凌厉地卷过,抬首间,眼前已是空无一人,只有那被一掌劈成两半的圆木桌孤伶伶地散在地面。 夏墨兮一语未发,径直冲出凤衍宫,然后向刚刚赶来的侍卫统领慕振风厉声命令:“备马,立刻!” 刑部人手甚少,即便出动所有人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出城已过十多日的施月舞,夏国地广人多,犹如大海捞针,他因而不责罚这个刚上任不过数日的刑部尚书。 可是,有一人可能知道施月舞的下落——那个自称是施月舞的远房亲戚的辰王妃柳依婷! 墨雪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马蹄铮铮,踏过百年石板路,扬起尘烟滚滚。 沿途的百姓自觉地散到路两旁,以免被那一匹匹精壮的宝马良驹踩在铁蹄下成为肉酱。 他们仰起头望着风驰电骋的一行人马,只见那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玄色宽袍,绣金广袖的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仰望,却已深深地被其震撼住——那是一位如神砥般威严而高贵,却又异常俊美的男子,令他们不由得肃然起敬。 无一人知道,那是他们的王。 汗血宝马一路飞驰,从宫门直奔辰王府,随行的是慕振风和一队精悍的皇城侍卫。 片刻间,便来到了辰王府的大门前。 大门是紧闭的,慕振风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叩门。 辰王府(1)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辰王府,如果说在百姓眼中皇宫是禁地也是神秘之地,那么辰王府也同样被称为禁地,除了圣上、太后和锦王以外,唯有镇远将军左少弈才敢登门拜访。 辰王神秘从不见外人,传言中,辰王府的下人奴仆皆是辰王一手调较出的杀手,一等一的高手,个个是如鬼魅般的存在。 “咿呀”一声,大门开出一条缝隙,露出一只冷漠的眼睛,那只眼睛望了眼一身戎装的慕振风,见他不是辰王府的常客,便一言不发地重新关起大门。 就在此时,另一只手及时阻止了冷眼守门者关门的举动。 那守门者微一怔,不等反应过来,已被来人推开大门,自行进入了辰王府。 速度之快令他咂舌,但见那绣金广袖刹那消失在一个方向,守门者已知来人是谁。 他瞥了眼慕振风,知这初来王府的人定是不知该往哪里走,他善心地指向皇帝消失的方向,冷淡道:“往里,左拐,莲院,王爷和王妃都在。” 慕振风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施展轻功跟上夏墨兮。 一曲琴音,婉转轻灵,如泉水叮咚,欢快而不失优雅。 那一池素雅的莲花,簇拥在碧绿的池面,莲叶底下,躲藏着一只只可爱的鱼脑袋,仿佛在聆听琴声,又仿佛在偷偷仰望那一袭印莲白衣——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仿佛察觉到什么,悠闲抚琴的手指霍然收住,琴声戛然而止,倚靠着他的后背处于睡眼朦胧状的年轻少妇也在此事打了一个哈欠。 “啊?”带着一种宛如才睡醒的神态,柳依婷晃了晃脑袋,问背后那个如仙的绝美丈夫,“胎教时间结束了吗?” 辰王府(2) 这个与施月舞来自同一时空的女子已在夏国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美满的生活,却依然无法摆脱那个世界的习惯,毕竟从小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时间可以消磨的,因为我们无法将曾经存在过的事物彻底抹杀。 拉着自己的丈夫抚琴,美其名曰——胎教。 可惜柳依婷对音律一窍不通,在这风和日丽的午后,任丈夫的琴声如何优美,于她来说也只是在加速她昏昏欲睡而已。但是,只要是在他的身旁,她就一定是幸福的。 “有客到。”夏辰兮声音淡漠如风,抬头,目光远望。 只见一人身轻如燕,踏莲叶而来。 莲叶轻轻舞动,泛起一圈圈涟漪,如风吹动了那一池圣洁的莲,然而那群锦鲤却仿佛没有觉察到有人经过,依然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显然来人的轻功了得。 听到“有客到”,被禁足多日的柳依婷顿时来了精神。 “谁啊?谁啊?” 边问边从竹凳上站起,她还未转过身察看是谁来了,便听身后一道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质问道:“施月舞在哪里?” 如此魅惑的嗓音,天下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便无他人了。 柳依婷当下失落万分,却还是看向了一脸阴沉的皇帝,百无聊懒地说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 “辰兮,你应该清楚朕来此的目的,你是聪明人,朕不想多费唇舌。”玄色宽袍,一跃入亭,夏墨兮无视了辰王妃,看向慢慢起身的白衣男子,他的弟弟——辰王。 他了解柳依婷答非所问和东拉西扯的功夫深厚,索性直接问其夫。 莲花亭里,一身玄色如魔君,一身白衣如仙人,这二人虽是亲兄弟却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大不一样。 夏辰兮绝色绝尘,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夏墨兮高贵严谨,是令人敬仰、无法逾越的存在。 远远地看见这样一幅耀眼的画面,慕振风被震撼了。 辰王府(3) 他站在岸边遥望莲花池上的凉亭,不敢在进一步。 柳依婷早已看惯了这二人卓尔不凡的气质,忽视了他们异常俊美的容貌,却不肯放过大谈彻谈的机会。 然而夏辰兮是何等的了解她,手臂轻轻一划,挡在了爱妻的面前,阻止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现下时局纷乱,一场战乱恐难以避免,他不想爱妻再次深陷复杂的局面,所以不能由着她胡闹。 “辰王府所有人不知皇后所在。”夏辰兮淡漠的望着兄长,眼里却无一丝对兄长对帝王该有敬意。 夏墨兮眉心深锁,怒火仿佛瞬间从心间涌出,但立刻又克制了下来。 他不能因为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而迁怒他人,更不能失去一贯的冷静自持。 当他听到施月舞生病的消息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调查她的背景,警惕她的言行,强留她在身边,却又防着她。 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 担心她居心不良利用这份爱威胁他,为了消除这个致命的弱点,他强制命令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被她牵制。然而他的爱比他的行为更为强势,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他不曾信任她,不曾善待她。 即使她有一个清白的背景,有一颗单纯的心,他也不可能善待她。 他始终站在了国家百姓一方,恪守着帝王的责任,绝不徇私。 所以—— “密函失窃”案,将她视为嫌疑人,毫不留情地打入天牢,不曾想过,她在御书房住了那么久,如果要窃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那一日。 “淑妃被杀”案,他犹豫了十日却还是视她为杀人犯,不曾想过,如此聪明的她,若真要杀人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目睹。 从不曾好好的去了解她。 那一夜,在舜天府门前,感觉到了她的身子阴冷无比,感觉到她隐瞒了自身身上的某些秘密,明知她不会说出来,他却没有细心去观察。 辰王府(4) 夏墨兮深邃如夜的眼眸冷冷看向夏辰兮,又看向被他护在身旁的妻子。 施月舞不似柳依婷这般单纯,她既然故意躲他,就不可能让他找到,这意味着他可能永远要与她分离,永远没机会弄清她心里的想法。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放任自己的感情,放任自己的行为。 找到她,善待她。 这一生孤独的帝王生涯,就让他放任这一回吧。 不以帝王的身份囚禁她,以夏墨兮的身份守护她。 若她真的不愿与他共渡一生,他会放了她。 从此坐在权利顶峰,用一生的时间开辟出更强大的帝国,营造空前盛世,让她生活在和平富饶的国家,没有硝烟的蓝天任她翱翔。 仿佛是看出了夏墨兮的隐忍,夏辰兮漠然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然而,这个一向无视也无惧任何人的辰王竟微微地垂下了头。 柳依婷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明白这代表什么,夏辰兮在向自己的兄长低头。虽然这个世界皇帝最大,所有人都应该向皇帝俯首,可她还是无法接受丈夫向别人低头。 夏辰兮只是一瞬便抬起了头,然后轻轻拥住那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的妻子。 “说吧,需要朕答应你什么?”夏墨兮也是微微一怔,却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这个从未低过头的弟弟在向他请求。 “臣弟请愿。”夏辰兮低头看了眼爱妻,然后看向皇帝,语气依然淡漠:“请求皇兄撤去我的王爵和所有殊荣,我愿将辰王府八十八名亲信全数交给皇兄,请让我和依婷离开平安城。” 柳依婷震惊。 夏墨兮却意味深长地审视这个弟弟。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夏辰兮凝视爱妻,他非常清楚现在国家的局势,更清楚夏墨兮急需用人之际。可是,经历过生与死,他和依婷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生活,他决不再让依婷陷入任何危难。 辰王府(5) 同样的,柳依婷也不愿意丈夫再次步入混乱的局面。听了夏辰兮的话,柳依婷沉默下来,她明白他的顾虑和担忧,因为他爱着她,如同她一样,深深地爱着——灵魂破碎,化作尘埃,也要在一起,直到永远。 夏辰兮不是皇帝,不需要担负一个国家,而他曾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现在只想守着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 “呵呵……”夏墨兮忽然笑了起来,转身仰望遥不可攀的苍穹,笑声不断。 所有人都可以在皇帝这里得到自由,唯独皇帝自己无法给予自己自由。 笑过之后,他背对着辰王夫妇,冷漠道:“残酷绝情的夏辰兮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多情了?你不必避之不及,这天下不会绝于朕之手,南方的战争不会打到平安城,北方的灾荒也不会蔓延过来,辰王大可以抱拥娇妻在平安城一生无忧。” 这话狂妄至极,俨然是在嘲笑夏辰兮,然而夏辰兮却不怒反笑。 令天地黯然的绝美笑容透出丝丝寒意,他是美的化身,同样也是冰雪的化身,冷冷回敬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夏墨兮,又何时被一女子困扰的自乱阵脚。” 他低头亲吻爱妻的额发,又撩起一缕爱妻乌发,把玩在指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淡淡说道:“守得了江山却守不住自己的女人。” “你……”夏墨兮霍然转身,却看到辰王夫妇亲昵的举动,而柳依婷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溪,一眼望底,溢满了幸福与深深地依恋。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施月舞的眼睛,盯着金银珠宝就如星辰般璀璨,可是,她的眼睛太深沉,你只能看着表面那层四射的光芒,却看不见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啊!我想起来一个人,他可能知道月舞在哪!不,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柳依婷的惊声打断了夏墨兮的沉思,然而辰王妃的废话实在太多了,继续道:“如果他不知道,我就……” 辰王府(6) “他是谁?” 夏墨兮迅速上前一步,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在接近柳依婷的时候,被夏辰兮拦下,仿佛害怕他会伤害到爱妻。 “我就……”柳依婷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痛苦,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紧紧攀住夏辰兮的臂膀,死死地抓着他,“我就……” 柳依婷的骤然大变让夏墨兮一怔,而夏辰兮更是乱了方寸,“你要做什么?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询问一边高喊王府的大夫:“蝶苒,蝶苒。” 一遍一遍带着浑厚的内功,传至辰王府的各个角落。 看着自己的丈夫忽然间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可是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他们的孩子一定要遗传父亲的美丽和智慧啊! “我就……要生了……” 柳依婷终于吐出内幕,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一阵疼痛。 岸边,遥遥远望的慕振风看到辰王抱着辰王妃手脚慌乱,同时一遍遍的呼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看这情况应该是辰王妃出事了。 他准备赶过去的时候,忽然身边如风一般涌出数十人,统一的白衣黑腰带,瞬间飞向莲花亭,等他反应过来,发现那个小小的水上凉亭已站满了人,他即使过去也没立足之地了。 而圣上被他们包围在里面,想来辰王不会对圣上图谋不轨才是,如此想着,他就听到皇帝一声怒吼:“不许走,先告诉朕,到底是谁知道月舞的下落?” 接着是辰王的声音,“皇兄你不要在添乱了。”那声音充满了紧张和焦虑,完全不是传言中的冷漠无比。 “王爷,请您也不要在添乱了。”莲花亭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这一声仿佛忽然间带动了所有人的心情,然后,凉亭里不断传来茫然无助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怎么办?怎么办?王妃要生了?怎么办?” 慌乱的声音盖住了辰王妃因阵痛而喊出的叫声。 莲花亭里乱作一团。 佳人在北方(1) 莲花亭里乱作一团。 终于,慕振风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领着姗姗来迟的稳婆,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紫衣少妇,三人从曲桥上匆匆跑进莲花亭。 在稳婆的指挥下,辰王妃被抱进了莲院主卧,男子全数被赶了出来。 慕振风远远地望了一眼挤满了人的院落,便快步跟上迅速离去的夏墨兮,待走近时,他们已出了辰王府。 夏墨兮翻身上马,神色紧绷着,沉声道:“出城,去无禅寺。”辛亏柳依婷及时提醒,他竟忘了城外那位高僧。 无禅寺是夏国的皇家寺院,香火鼎盛,香客如流,方丈了然拥有博古通今之能,无所不晓,与夏家也有些渊源,又是先皇昔年好友,只是此人常年闭关不出,不知此行能否得见。 日落西山。 无禅寺的香客渐渐稀少,三三两两,走出这座百年古寺,却在寺院大门处撞上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个个挺拔魁梧,唯独那为首的男子,虽然一脸阴郁,却有一种儒雅而高贵的气质。 几个女香客看着那一张五官精致的英俊脸庞,不禁羞红了脸,她们从未见过这般出色的男子,有着习武者的干练,又有读书人的儒雅,从台阶下走上来,虽然行色匆匆却依然沉稳而不失优雅。 一身玄色宽袍,金丝绣边,一看便知是个地位极高的官家,却不知,那正是当今圣上。 夏墨兮快步走进无禅寺,身后跟了一队精悍的皇宫侍卫。 仿佛知道他要来,一个一直在寺门前扫地的小僧人立刻迎了上来。 那小僧人还是个少年,容貌清秀,神色平静,作了一个佛礼,道:“阿弥多佛,了然师傅等候施主多时,请施主随小僧进后院禅房。” —————— 【附注】预知辰王夫妇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且看日后慢慢分解。因为这是以夏墨兮和施月舞为主角的小说,一些非重要情节,小舜能简就简了。 佳人在北方(2) 夏墨兮并非初次来到无禅寺,夏国历代皇帝都会在大年初一那天,携文武百官到无禅寺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因此,他认得眼前这个小僧人,这小僧人正是了然方丈的弟子一然,在寺里负责扫地的杂役工作,虽如一般小僧人,但早已是师叔一辈的人物。 “你们等在寺外,不得惊扰寺内众师傅。”夏墨兮吩咐慕振风等人,然后跟随一然进入寺院。 无禅寺属于皇家寺院,别看这里的和尚慈眉善目,但个个都是高手,慕振风也就不坚持守在皇帝身旁护驾。 后院禅房前。 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坐在石桌前摆弄着一盘围棋,听得有人声走近,他头也未抬,便一手拉着来人的手臂,一手指着棋局,高兴地说道:“来来来,看看这棋局,如何解?” 了然乃当世高僧,夏墨兮虽贵为皇帝却也是对他敬重万分,并不因了然的拉扯而动怒,只是望着这位方丈,声音略显急切,“了然大师,朕需要你的帮助。” “不急,不急。”了然慢悠悠地引夏墨兮入座,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先将这棋局解了,老和尚便告知你要找之人现在何方。” 夏墨兮听罢,立刻就座。 了然绝非等闲之辈,既能一语点出他为何而来,必然能够解答他心中的诸多疑虑,随即望向石桌上那一盘黑白交织的棋局。 他虽通晓琴棋书画,但却并无多少喜爱,唯独围棋颇为精通,经常摆弄,但到底棋艺有多深,从未考证过。如今一看了然摆出的棋局,蹙眉深思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色渐暗,一然点燃了周围的灯笼,照亮那盘棋局。 “陛下虽然目视着这盘棋,可是心却不在棋局里。”当天上亮起第一颗星辰的时候,了然出声了。 “是,朕无法静心观局。”夏墨兮如实说道。也许,从施月舞出现的那时起,他就已经乱了心思。 佳人在北方(3) “一然,替这位施主准备休息用的禅房。”了然转身对一旁的一然吩咐,然后又对夏墨兮笑道:“陛下何时解开棋局,老和尚就何时替陛下解心中之虑” “了然大师……”夏墨兮急唤一声,然而下一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上翘,脸上的阴郁气息消了一半,“多谢大师指点,只是这禅房恐怕不牢一然小师傅费心了。” 说罢,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片刻功夫便将棋局破解,而心中一片明朗。 “陛下的棋艺当世无双。”了然夸赞道。 夏墨兮缓缓摇了摇头。 “陛下不必过谦,老和尚称陛下的棋艺当世无双是指陛下能将这天下摆上这小小的棋盘,又能将棋局路数运用到实战,陛下心中,是否已明了?” “是,但是……” “但是陛下此次来找老和尚,为的只是一女子,而非天下苍生,是吗?”了然笑着说道。 夏墨兮却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句“而非天下苍生”深深地刺痛了他,使得他在这位高僧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陛下不必自责。”了然站了起来,在小小的院子里慢步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先的位置,“陛下今日来找老和尚,实则也是为了苍生社稷。” 夏墨兮目露疑惑地望着了然。 “日后陛下自会明白。”了然笑道,然后伸出苍老的手,指向北方,“陛下所寻之人,就在那个地方。” 夏墨兮顺着他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树,不知其名,在过去是了然的禅房,那么禅房在过去呢?是北方!北方北州! “多谢大师。”蓦地站立起来,夏墨兮转身便要出后院。 他曾听先皇提起过,了然拥有非人的力量,可以预知未来。他也曾在夏国的史书上看到一些零碎的片段——北方巫丏,远古圣灵,非神非魔,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知过去,通未来,然,体质怪异,令人畏寒。 佳人在北方(4) 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种非人的异类姑且不论。 但了然能够预知未来这事却不假。 当年辰王妃拜访了然方丈,得到一句预言,不久就被印证了。 如此一来,无禅寺的了然方丈能掐会算的本领便被传开了。 “陛下且慢。”了然拦下匆忙走出的夏墨兮,慢悠悠地笑道:“老和尚这里有件稀世之物,希望陛下将那物转交予礼部尚书。” “印无痕?”夏墨兮停下步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9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9部分阅读 ,惊疑地望向方丈。 “哦,是叫作‘印无痕’了吗?是了,是了,老和尚年纪大了,都快把那些陈年旧事给忘记了。”说罢,了然转头看向弟子一然,“去将它取来。” “是。”一然是了然最亲近的弟子,不必师傅明说便知要取何物,当下领了佛令,朝禅房而去。 “大师是否知晓朕的父皇与印无痕之间的约定?”夏墨兮带着惊疑地神情目送一然走远。 心底暗暗想起印无痕前往北州近月余却音讯全无。 他之前派出的官吏到了北州地界就会上报所见所闻,然后在数日或数月的时间里被北州黑手收买,所见所闻将会与北州官吏的说词一模一样。 唯独印无痕一去无踪,是时候由他这个皇帝亲自出马了。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陛下认为印无痕是谁?” “应是镜国人,但是朕猜不出他的身份。” 夏墨兮微微蹙眉,印无痕和镜国有着某种联系的猜测从他第一次踏入印府时就已经产生。 印无痕是先皇举荐的人才,七年来,他不曾调查过他的身世背景。 而且,印无痕在这七年时间里为夏国立下不少功劳,凡是经他之手的所有公务,他全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手段出色的完成。 但此人似乎有意掩藏自己的锋芒,总是以一副平庸至极的样子示人。 也确实厉害,骗过了满朝文武的眼睛,让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不过如此。 佳人在北方(5) 可是,无论印无痕如何掩饰,却骗不过他的眼睛,辰王事件过后,便执意将他推上尚书之位。 “陛下是否记得依婷的师娘?”了然忽然转了话题,笑着问道。 不知了然为何突然提起那一人,夏墨兮如实说道:“很难忘记。” 当年辰王妃跌入悬崖,幸得一对奇怪的夫妇相救。 后来承天殿陷入死局,也是多亏这对夫妇及时赶到,就是那时,他看见了一个极不正经的百岁老人,和一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少妇,而这一老一少竟是一对夫妇。 “印施主和那位女施主……”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了然迟疑了一下,道:“这二人有一共同特征,陛下应该不难发现,依婷的师娘身上存在着一种非常理可以理解的病症。” 跟随了然的话,夏墨兮慢慢地回想起了那个容貌异常年轻的女子。 “难道他也是……”他忽然震惊地无法言表,片刻才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锦兮是不可能在镜国查出印无痕的身世背景了。” “非也,非也。”了然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一然取了了然先前所讲之物,从禅房走过来,将双手捧着的长方形檀香木盒交给了然,了然接过以后又直接交给了夏墨兮。 “陛下,这是印施主找寻多年之物,但只有一半。它在镜国遗失,几经周转,流落到了夏国,恰巧被先皇得到了,先皇便以此物为交换,换印施主在夏国为官,直到印施主找到此物的另一半,到时候,印施主是走是留,夏国的任何人不得阻拦。” 原来如此,难怪父皇在世时嘱咐他——无论印无痕出于什么目的而离开朝廷,绝不可以有任何阻拦。 夏墨兮一边思考关于印无痕的一切,一边慢慢地打开了三尺多长的檀香木盒。 望着里面那一物,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有一瞬间颤抖,接着将那一物从檀香木盒中取出,不可思议地反复观察。 那是一柄剑鞘。 佳人在北方(6) 那是一柄剑鞘。 是的,只有剑鞘,没有剑身。 通体玉白色,一面刻着龙和栀子花的纹路,并非那种张牙舞爪的狂傲威武气势,这剑鞘上的纹路一眼望来是一种宁静和淡然,那条龙似乎是睡着的,仿佛被温柔的簇拥在栀子花的花丛里。 翻转剑柄。 剑柄的另一面光滑无痕,温润如玉,前端刻了三个隶书小字——诸葛叙,显然是一个人名。 “大师……”夏墨兮被那三个字再次惊住,一时间竟无法言表,怔怔地凝视着那个名字。 “老和尚保管此物七年有余,算算时间,也该归还了,如此一来先皇和印施主的约定也就解除了,阿弥陀佛。”了然双手合十作了一佛礼,似是哀叹,道:“陛下切记,这位来自镜国的施主始终不是夏国人,即使陛下珍惜人才,也不可挽留。” “诸葛叙……这个名字,朕曾听闻过。”仿佛不在听了然的话,夏墨兮喃喃:“青天则见,贤王叙。” “青天则见,贤王叙”——这是在镜国流传了百年的一句佳话,随着时代的变迁,它被来往的商客旅人口口相传到其他国家。 诸葛叙是镜国启盛年间的十七王爷,其人正义凌然,为百姓敬之,j臣畏之。相传,镜国从一个弱小的国家成为如今这个庞大的帝国,便是当年的十七王爷诸葛叙一手造就而成,然而这位令人敬畏,被后世传诵至今的十七王爷却并未继承皇位。 “贤王”一称,便是当时的百姓给予他的敬称。 夏墨兮怔怔望着刻着龙纹栀子的剑鞘。 他现在握着的竟是那个镜国的贤王叙当年持有之剑的剑鞘,难怪印无痕不顾一切地甘愿在他国称臣,也要将此剑带回去。 栀子花是镜国的国花,龙代表皇帝皇族,从这剑鞘上可以看出来,那位王爷在世时拥有极高的地位,极其的受宠。 对夏国来说,这剑和这剑的主人只是一段历史。 佳人在北方(7) 可对镜国来说却非同小可,那是他们爱戴至今的贤王所持之剑,亦是他们精神的寄托。 “朕明白大师的意思了。”夏墨兮霍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将那玉般温润的剑鞘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目光深邃地望着了然,沉声道:“大师是想由夏国的皇帝亲自归还镜国,让夏国和镜国成为友国。可是,印无痕难道是那个人吗?如果真是他,朕也能明白父皇当年为何要他留在夏国为官了。” 夏墨兮蹙眉摇了摇头,似是在自言自语,“若真是此人,朕可不敢继续留他在朝廷。” “阿弥陀佛,老和尚只是一介僧人。保管此物,在适合的时机转交陛下,在由陛下归还印施主,这些都是先皇当年托付老和尚之事,现在老和尚也完成了先皇的遗命,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了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带着镜国贤王的剑鞘,夏墨兮拜别了然,在无禅寺的大门外和慕振风等人汇合。 慕振风接下足有三尺多长的长方形檀香木盒跟在夏墨兮身后,他感觉到皇帝的神色已不再如来前那般紧绷和阴郁,现在的圣上是镇定而沉稳的。 “慕振风,速速带这一队人马回城,留下上泉、落羽二人随朕即刻前往北州。”夏墨兮匆匆走下无禅寺门前数百阶石阶,却不急着上马。 脱下身上的玄色宽袍,扔向慕振风,夏墨兮道:“找一人装扮成朕的样子回宫。然后前往锦王府,传朕密令,锦王不必继续调查印无痕身世,朝廷暂由他代为掌政。” “圣上……” 随皇帝出宫,随时护驾的皇宫侍卫们面露惧色。 圣上要一人前往灾荒遍地的北州吗?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他们想要劝说圣上,然而夏墨兮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慕振风传朕密令,兵部尚书方泉,三日后整军十万,以缓行之势,务必在四十日后到达北州地界三十里外,随时听朕号令。 佳人在北方(8) “慕振风传朕密令,兵部尚书方泉,三日后整军十万,以缓行之势,务必在四十日后到达北州地界三十里外,随时听朕号令。 切记,前三十日要让人误以为进军南州,三十日后直奔北州。” 夏墨兮翻身跃上一匹侍卫骑坐的良驹,俊美的外表下,一派威严,一派严谨,每一字每一句从他嘴里吐出来低沉而强势,带着一种无法让人抗拒的威慑力。 脱下了那件玄色绣金边的宽袍,里面的袍服也是玄色的,单薄的袍服无法掩盖那一身健硕的体魄,带着魅惑的魔力,是一种令女子疯狂的完美的男子体魄,依旧是高贵无比。 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他俯视慕振风,忽然震怒道:“青龙一旦回宫,让他立刻给朕滚过来。” 青龙竟敢不在施月舞身旁随时保护,数十日已过也不见回城,简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遵旨。”看着这般阵势,慕振风心知不可能劝得圣上回宫,便道:“圣上,请将剑判和行洪也一起带上。” “请让属下随行。”剑判、行洪二人跨前一步,齐声向九五之尊拱手请求。 “不必。”夏墨兮果断拒绝,“上泉、落羽,带上檀香木盒,随朕走。” “是。”队伍里,走出两个年轻的男子,相貌都极为普通。 偏瘦一点的是上泉,偏高一点的是落羽。上泉走到慕振风面前接下檀香木盒,然后和落羽翻身上了各自的良驹。 慕振风望着衣着单薄的皇帝,快速解开自己的军装,脱下自己的衣袍,双手恭敬地捧上,“夜晚风凉,请圣上务必……” “慕振风,你当朕是柔弱的女子吗?”夏墨兮皱了皱眉头,声音不悦。 之前偶染风寒,昏迷了半日,这些奴才就个个将他当文弱书生般看待,这让拥有一身卓绝武艺的皇帝非常愤怒。 他冷眼一扫众人,掉转马头。 慕振风等人退后一步,让开道路,然后所有人单膝下跪,恭送皇帝。 佳人在北方(9) 夏墨兮正要出发,忽然低头看去。 一块龙纹的白玉系在他的腰际,月光洒下,似有一层柔和的光芒裹着这块象征帝王的白玉。 它曾经留在过施月舞的身上,然而,在密函失窃的那个晚上,她又还给了他。这块玉的价值她应该非常清楚,可是却舍弃了它。 夏墨兮不再多想,将龙纹玉解下,收入怀中——并非人人都能识得这玉,但也一定会有人知道佩戴这玉的人是谁。 拉起缰绳,往北奔去。 翌日。 夏国各地皆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驻扎在紫咸城,数十日按兵不动的镇远将军在青楼寻欢作乐,忽然接到一封皇帝给他的八百里加急。 迷人的红唇微微上翘,躺在他怀里赤身裸露的紫咸城名妓红霞抬起美丽的脸蛋,娇声说道:“将军,何事如此开心?让奴家也分享一下将军的喜事嘛。” 左少弈但笑不语,一个翻身袭上红霞那勾魂的裸露身体,挂着笑容的红唇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啊……”红霞低低地呻吟一声,享受着男女间最欢愉的游戏。 这个男人有着迷人的外貌和雄壮的体魄,然而真正令她沦陷的却是他在床笫间的功夫,令她夜夜沉醉,甚至一度忘记自己的任务。 是的,几个月前,她在候选佳丽的选拔中被淘汰了。没有凌兰那么好命,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女人被册封为德妃。 她被义父派到紫咸城,成了这里的名妓,勾引那个风流成性的镇远将军,让其军队不得踏入南州半步。 “少弈……”红霞忘我地轻声叫唤了一声,醉生梦死地愉悦感,令她沉迷。却不曾发现左少弈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绝,刹那又露了暧昧的神色。 他的手灵巧的一路抚过女子滚烫的身体,另一只手将皇帝的信笺握在手心轻轻一捏,瞬间化成齑粉。 —————— 除夕快乐,新春快乐,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快乐永恒! 长乐城(1) 圣上在信笺里交代的事,他在十日前就已开始布置,如今的南州别想飞出一只苍蝇。 要知道这次的作战可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次了。 那个老家伙真是懂他的喜好,送上美女让他享乐,否则他可能要因为禁欲太长时间,导致脾气不好,火气一上来可能就不小心把南州给全灭了。 到时夏国因内斗而兵力集聚减弱,邻国趁虚而入,那时他肯定被圣上怨恨而亡。 与南州的糜烂温香的气息不同,国都平安城充斥着悲欢离合。 昨日,辰王妃生下小郡主,辰王府上下欢歌笑语,一片喜气洋洋,春风满意楼也是同贺同庆。 太后、锦王,连平日不敢踏入辰王府的大臣们都前来祝贺,看见冷艳绝美的辰王抱着自己的女儿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美的出尘,美的清灵,顿时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一时间满城尽知辰王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名叫睿凝。 然而只过去一日,平安城迅速从喜得小郡主的喜悦里刹那转入悲伤之中。 无禅寺的了然方丈在次日的清晨时分圆寂,太后对此十分重视,文武百官前往祭拜,平安城的善男信女也为那位高僧哀悼。 同时,皇帝因了然方丈的突然圆寂感到万分痛心,心力交瘁,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朝中事务暂由锦王代理。 圣上怎么可能会因方丈之死而不理朝政呢?这和一向严于律己的皇帝完全不相符合,然而大家都没多少时间揣测圣意。 三日后兵部尚书方泉领兵前往南州援助镇远将军,礼部尚书印无痕不在朝中,原本就是衰弱状态的朝廷更加雪上加霜,群臣忙碌奔走于各自的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长乐城位于夏国北州的极北之地,接近冰国,以巫丏山作为两国的交界。 不同于平安城四季如春的天气,长乐城的春天来的迟,冬天又来得很早。 长乐城(2) 正值五月。 丝丝缕缕的微风,才带来初春的温暖,吹醒了这片沉睡中的大地。 绿色的植被零星地点缀在绵河边。 漆黑如墨的河水从巫丏山上蜿蜒曲折地流下来,经过长乐城,流向遥远的南方。 巫丏山如一朵盛开的莲花,重峦叠嶂,遥遥耸立。山巅白雪皑皑,一眼望去,纯净的令人不敢亵渎。 “好美啊!”凝望眼前的精致,施月舞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叹。 马车缓缓向北行驶,长乐城的城门近在眼前,它的背后是一座宛如莲花的雄伟青山,一半洁白,一半青碧,圣洁而神秘。 驾驶着马车的千雅冰修顺着施月舞的目光,望向那座古老而充满了诸多传说的巫丏山,也许是经常行走于长乐城的缘故,他对着眼前的景致并无多大感触。 “巫丏山,神鬼山,有进无出。”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这里的人们代代流传下来的古语。 “什么意思?”施月舞好奇地侧过头来看着他。 “传说巫丏山上住着神鬼妖怪,凡人进山以后会被迷失心智,困死在里面。”千雅冰修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望着那座山,淡然道:“都是些传说而已,山里有一种使人产生幻觉的瘴气,如遇瘴气还好,要是落入先人留下的奇门阵就真的有进无出了。” “说些别的吧,我对这些传说没兴趣。”施月舞的笑容也同样奇怪,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立刻换了话题:“比如说,你的剑上那颗红宝石为什么藏起来了,是怕我抢了吗?再比如说,途经北州各城,只要露出你的剑,守城的官兵就放我们通行了。又比如说,为什么那么谨慎的盘问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就会放行呢?难道朝廷也惧怕武林盟主吗?” 她的笑容渐渐变得灿烂无害,声音却冰冷无比:“盟主,长乐城现在是谁当权你很清楚吧,进城以后,能否劳烦你引荐一下呢?” 长乐城(3) 千雅冰修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施月舞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一路上他的种种异举。 然而,他并未有过多的惊讶,唇角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将目光从巫丏山转向了长乐城。 “女孩子太过心细,真令人苦恼啊。”他猛地拉住缰绳,马车停在了紧闭的长乐城城门前,缓缓转头,看向笑容纯净但神色冷漠的施月舞,“你很不讨人喜欢。” 一开始他就了解这个女孩子心细且狡猾的个性,一路结伴而行,他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一丝丝的线索。 从平安城到长乐城,她要求什么,他尽量满足。 住的客栈、吃的饭菜、穿的衣服,坐的马车,哪一样都是极其奢华。 而她表现出来的是不断的索求,对于金钱上的追求,对于物质上的要求,若不是长乐城在背后帮他支付了一切费用,他差点就要去街头卖艺赚钱,养活这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来者何人?”一个士兵从城墙上俯视下来,高喊。 “千雅冰修来了,快点打开城门。”施月舞抬起苍白如纸的脸,笑着对上面的人喊。 语毕,她垂下头来,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 那日心脏病发作,药已经用完,她以为自己可以支撑过来,但是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一切来到那么迅猛,死神扼住了她的咽喉,夺走了她的呼吸,刹那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她却不想就这么死去,这个世界的金钱太诱人了,这个世界的人也太诱惑了,不想就这么死去,不想就这么死去啊。 仿佛是上苍听到了她的渴求,她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是的,是千雅冰修以内力延续了她的生命。 自耗内力留一个有用的人在世上,他在利用她,那么她也要利用他。 如果他不是有所图谋,她必定感激涕零,但还是会一样的利用他。 原本这就是一个“你对他好,他也未必会对你好”的世界。 长乐城(4) 这里是一个“强者生存,弱者为奴”的世界。 绵河污染严重,朝廷拨款到北州,北州的官吏却一无作为。 沿途经过的城池,表面看起来无异样,深入观察就会发现—— 里面的人无法出城,外面的人也无法进城。 整个北州都被长乐城那个人控制了,一旦有人进入北州,就要进行严密的检查。然而,因为北州有灾情,所以普通百姓是不太可能愿意来到这里的,那么就只可能是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 她曾在御书房通读过朝廷那段时期的所有奏折。 北州的官吏,包括皇帝派出的官吏,所有人无不是在灾情上大做文章,对于北州各城的异样却只字不提。 所以,那些被派出的官吏,一进入北州,要么被收买,要么被监禁,否则不可能出现那么统一的口吻。 夏墨兮啊,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千万不要亲自来北州啊! 施月舞一边捂着心口喘息,一边思考,她的行踪也恐怕早就被长乐城的那个人知道了。 在千雅冰修以内力延续她生命的这段期间,她的心脏已不再如从前那般疼痛了。 心脏仿佛已经死亡。而死亡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心脏的濒临衰亡导致呼吸跟着衰竭,但她还是习惯性去按住心脏的位置。 “没有体力就不要喊这么大声了。”千雅冰修看了眼喘息不止的施月舞,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让城墙上的士兵能够清晰的看出他的脸,高喊了一声:“是我。” 自从长乐城的人发现了她的行踪,就开始设计陷害她,若不是他日以继夜的保护,她能活到现在吗? 在她隔三差五的出现呼吸微弱的状况时,若不是他以内功护住她的心脉,以她如今孱弱的身体,能有命来到长乐城吗? 这个不知感恩戴德的女人,他好心好意地告诫她,长乐城是一座死城,有去无回。她竟然断然拒绝,执意前往。 长乐城(5) 现在看来,她早就看出了他和长乐城之间的微妙关系,一心就是为了见那个人而来北州的。 可是,坐镇在长乐城的那个人也实在奇怪,一开始派遣了杀手暗杀施月舞,后来却又叫他将施月舞活着带到长乐城。 玩弄权术的人真是可怕,不像他们江湖人,一切凭武功强弱决胜负,虽也掺杂着阴谋诡计,却不似这些人那般手握数以万计人的性命,稍有不慎,国家尽毁。而且,手中性命越多,越是阴险狡诈。 罢了,只要能得到宝剑溟血,其他都无关紧要。 “终于承认你是他的人了?南精忠,南精忠,这个人真是‘难精忠’啊,”一阵喘息过后,施月舞笑容j猾地看着千雅冰修,嘴巴却不饶人:“南精忠是凌兰的义父,那么你呢?堂堂的武林盟主千雅冰修也是南精忠的义子吗?” 那一日,她在德妃的永和宫问凌兰,“你的义父是谁?”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三个字——南精忠。 昔年兵部尚书南锐盟的儿子,现今皇贵妃南柯的父亲,也是德妃凌兰和淑妃尹妙淑的义父。 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从皇帝小的时候开始,南精忠就已经筹划了这一切,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义女,只等她们长大送进宫,甚至连自己的亲身女儿都是南精忠计划的一步。 接近皇帝,迷惑皇帝,一步一步在暗中将国家扰乱,让皇帝失去民心,他在以“为民”的仁义之名出兵,妄想结束夏家五百年的长久治国,企图改朝换代,自立为帝。 不管什么时空,什么朝代,贪恋权势的人是一样的。 南精忠为权,她施月舞为财,想来是可以一起合作的。 —————— 【附注】施月舞心脏病的发作病态,以及后面可能写到的病理、治疗,大多是小舜的杜撰,不可参考医学资料。看小说就是看个娱乐,切莫信以为真,也不要过分强调其真实性和科学性。 长乐城(6) “在下只是不想欠人情。”千雅冰修冷笑道:“不像某些人,把一切得到的恩惠都看的理所当然。” 是的,只是为了不想欠南精忠的人情才暂时与他走在一起,帮助南精忠更严密的执行计划,实现他的狼子野心。 江湖上传言:前任武林盟主赠予千雅冰修龙势剑,那些全是虚假。 这把江湖人梦寐以求的龙势剑是南精忠为了拢络武林盟主而托人送给他,没有人抵得过宝剑龙势的诱惑,武功越高就越想得到,他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龙势剑与溟血剑,他都要得到,只有他才配拥有它们。 “你是想让我报答你一路上的照顾吧?”施月舞听出他言语里讽刺的意味,却不恼火,漫不经心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也不是不会知恩图报的人。你说说看,你一路精忠的跟随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听过以后,我在考虑是否配合一下你的计划。” 长乐城的城门在两人眼前缓缓地打开,一群士兵从城内快速小跑出来,在城门两侧整齐地站成两排,仿佛是在恭迎他们的到来。 这样的阵势并不影响坐在马车上的两人。 千雅冰修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队伍站定后,从城内走出来一个官袍披身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恭敬地走到他的身旁,谄笑道:“千雅公子您终于来了,大人等您很久了。” 说着,那男子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施月舞。 女子的面色似有病态,肌肤苍白宛如巫丏山山巅的万年积雪。 眉目如画,清丽脱俗。 雪狐大氅覆着纤弱的娇躯,在清风中,竟如巫丏山上的雪莲花,圣洁而高雅。 那男子禁不住看的出了神。 千雅冰修顺着那男子的目光奇怪地看向施月舞。 初见施月舞时、以及在平安城外两人结伴而行时,他都不曾发现这女子有令人痴迷的容貌,最多是比一般人美了几分而已。 长乐城(7) 这一次他转头细看了一眼,竟发现这个贪恋财富又极具奢华的女子,在一路的风尘仆仆当中非但没有出现丑态,反而显示出了惊人的容貌。 苍白憔悴的脸色,孱弱的身体,竟能产生出一种清灵绝世的美,只有那双眼睛饱含了深不见底的心思,仿佛在随时随地打着不为人知的主意。 但是,惊为天人的容貌在他眼里也不及一把宝剑来的重要,他露出奇异的笑容,调侃道:“你这么爱钱,又生的一张美貌的容貌,不如去青楼挂牌,定能卖个好价钱。” “呸呸呸!你怎么不去当男宠。”活到现在,她还从没想过要以色诱人获取利益。 施月舞随即白了眼千雅冰修,嗔道:“我施月舞聪明绝顶,才智过人,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不济。” 千雅冰修听罢,仰面笑了一声。 他和施月舞结伴同行大半月,却很少听到她说这些自恋的话,这样的话显得她简单而纯粹,一改平日里处心积虑算计别人的狡猾形象,看起来率真又活泼。 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千雅冰修拉了拉缰绳,也不理会旁边尚在出神的官员,驾着马车进入了长乐城。 长乐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一派祥和,虽不及国都平安城的繁华,但也要比途经北州的其他城镇要正常的多—— 这里的百姓没有面对生人的恐惧神色。 施月舞漫不经心地观察长乐城的情况,一抬头,猛然看到一座洁白的宫殿矗立在长乐城城北。 宫殿的造型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与极北之外的巫丏山极其相似,仿佛是将巫丏山缩小改造摆在了长乐城。 “那是什么建筑?”她奇怪地问。 “圣莲宫,你想见的人就住在那里。”千雅冰修也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声音压低,仿佛是怕被人听到,他轻声道:“几日以前我提醒过你,长乐城是一座死城,有进无出,到了这里你必要后悔。” 长乐城(8)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面色沉重地望着前方宛如莲花的圣莲宫,“你要是想走,我现在立刻调头带你离开北州。” 施月舞古怪地转头凝视千雅冰修。 武林盟主为了她得罪南精忠?看来她的价值比南精忠给予他的利益更诱人。 她的唇角微微上翘,不动声色地说道:“是死路,还是活路,未来是无法估量的,太早下结论把自己框死在无形的牢笼里是愚蠢的作法。” “不知好歹。”千雅冰修瞪了她一眼,低骂一声,扬鞭喝道:“驾——” 仿佛带着怨气,他将一鞭狠狠地抽在骏马的身上,感受到疼痛,骏马顿时飞奔起来,他也不管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百姓,驾着马车朝圣莲宫的方向飞奔过去。 沿途的百姓惊慌地尖叫起来,纷纷避让。 施月舞仿若无事,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处逃荒的无辜百姓,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场生死极限的演出。 大街上传来惊恐的惨叫声,混杂着无数人凌乱的脚步声,以及马蹄声与车轮滚滚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吵。 距离圣莲宫不远的一家小医馆,院子里,躺在长凳上的年轻男子微微睁开了眼睛,喃喃道:“怎么长乐城今天这么吵?” 沉思了一会,只听“噗通”一声,手里攥着的抹布掉进了水盆,他霍然站起,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悬壶济世”的匾额,还有一盆满满地污水,方才掉落的抹布渐渐地沉到了水底。 “唉——”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道:“每天都让我擦一遍,上面的漆都掉色了,我还不如重新写一块。”接着慢吞吞地弯下腰从水盆里捞起抹布,拧干,继续一个时辰前的工作——擦拭“悬壶济世”的匾额。 院外的大街上,尖叫声不绝于耳,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自顾自的拿着抹布擦起匾额。 仿佛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沉,大叫一声:“糟了,难道真是她来了?” 长乐城(9) “糟了,难道真是她来了?” 甩掉抹布,男子端起盛满污水的水盆,疾步便朝院门走去。 院子不大,他一转身就到了门前,提起一脚就往两扇门中间踹。 “哐当”一声,看似结实的两扇门被他踢到了大街上。 他奔出医馆,神色凝重地站在街边,转头往南面看。 只见一辆马车正以迅猛的速度朝他的方向奔来。 马车上坐了一男一女,那青年男子正是数月前离开长乐城的千雅冰修,而他身旁的白衣女子却是一张生面孔。 眯起眼睛,他计算起马车的时速,手紧紧地握着水盆。 坐在马车上的两人没有注意突然走出来的端着水盆的文弱男子。 千雅冰修冷然地目视着前方的圣莲宫,施月舞抱起车内的包袱—— 那只从平安城的春风满意楼带出来的包袱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蹙眉对千雅冰修说道:“慢一点,你要把我的东西颠坏了。” 话音刚落,“哗啦啦——”冰冷的水,来势汹汹,准确无误地扑在了千雅冰修与施月舞的身上。 施月舞一身洁白的雪狐大氅瞬间染黑。 猝不及防地变故,千雅冰修猛地勒马,停止了前行。 两人抹去脸上的污水,施月舞看了看一手污泥,满身污迹,忍不住皱眉低骂:“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哪个缺心眼的不长眼睛?” 千雅冰修也是一脸怒意,迅速拍掉滴滴答答的脏水,不等他回头寻找那个不长眼睛的“缺心眼”,那肇事者就自动地送上了门。 “这不是千雅公子吗?好久不见。”爽朗地声音出现在马车旁边,千雅冰修与施月舞顿时齐齐看过去。 只见一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笑容可掬地向他们打招呼,袖子卷在胳膊肘以上,胳膊下夹着一只空水盆。 水盆里残余的污水沿着男子的胳膊滑了下来,显示了这个人就是那个将脏水往大街上倒的罪魁祸首。 长乐城(10) “楚致远!”认出了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样子的年轻男子,千雅冰修低吼出他的名字,脸色铁青。 这个叫作楚致远的男子世代经营一家“悬壶济世”的小医馆。 在长乐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然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当地百姓到他的医馆只买药不看病,时间一长,连买药的人也日渐稀少。 “是,正是在下。”楚致远笑容灿烂的看向千雅冰修旁边的白衣女子,见她抱在怀里的包袱湿透了。 他突然扔了空盆,热情地伸出手去抢夺施月舞的包袱,“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随身物弄脏了,我帮你洗洗吧。” 施月舞有病痛在身,身体本就虚弱,一个不慎就被那男子抢走了。 楚致远粗手粗脚的将包袱拿在手中,仿佛是用力过猛,竟将那包袱扯散了。 包袱里面也没多少东西,只有一件黑色锦袍与一只沉香木盒,随着楚致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举动,落到了地上。 “哎呀,真是太抱歉了。”楚致远大叫一声,连忙蹲下来捡起掉落的沉香木盒。 木盒上了锁,很普通,没什么特别。 他又捡起那件黑色锦袍,质地奢华,不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衣料,领口一圈金边。 手指轻轻拂过金边,楚致远低垂的眼睛忽然闪过狡猾的笑意,随即站了起来,指着旁边不远的院子,道:“我家就在那里,现在立刻帮姑娘洗干净。” 说着,也不管施月舞是否同意,抱起黑色锦袍与沉香木盒就往那缺了门的院子跑。 “楚致远!”千雅冰修跳下马车。 那两件东西可是施月舞一路上小心呵护的宝贝,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少不了要埋怨他,挖苦他,更何况怎么能让一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在堂堂的武林盟主眼皮底下抢走东西? “等一下。”施月舞却突然出手阻止了他,“我自己拿回来。” 满嘴粗话的书生(1) “等一下。”施月舞却突然出手阻止了他,“我自己拿回来。” 这个叫作楚致远的年轻男子不简单,他是故意将水泼在她和千雅冰修的身上,促使千雅冰修停下马车,然后借机夺她的包裹,这个人有备而来。 “也好,楚致远是个大夫,你的怪病就让他看看,进了圣莲宫可不一定有人肯替你医治。”千雅冰修伸出手准备将施月舞搀扶下马车。 这个不好好在皇宫享福的皇后已然是虚弱到了某种程度,如果不是他的内功够强,每日自耗内力护着她的心脉,现在恐怕是一缕幽魂了。 施月舞看了眼千雅冰修递过来的手,手掌上满是练剑遗留下的茧子,粗糙的表皮,与他英俊的脸庞截然相反。 她扶住马车一角,冷漠的一笑:“我自己可以走。”她讨厌被人碰到。 千雅冰修也是冷笑,猝不及防地将她一把抗上肩头,道:“我的大小姐,等你走进楚致远的医馆恐怕太阳都落山了。” 虽然不喜欢施月舞贪恋财富、过分奢华的喜好,也讨厌她处处暗藏心机和善变的态度,但有一点却令他非常的佩服,这个夏国的皇后,柔弱的外表下暗藏着令七尺男儿也感到惧怕的力量——坚忍!顽强! 是的,她是可以自己走过去,只是每一步都需要倾注无穷大的毅力,不出十步就开始气喘,脸色惨白,她却每一次都还能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前方,坚持靠自己的力量走完所有的路程。 施月舞整个身子挂在千雅冰修的肩膀,她皱了皱眉,感觉浑身要散架了似,气息也出现了微喘,道:“你能不能换个舒服一点的抱法?” “你要是乖乖听话就会好过一点。”说罢,千雅冰修双臂一揽,将肩上的女子横抱在怀,唇角弯起一个闲逸清朗的笑容,低头看着怀里蹙眉瞪他的施月舞,笑道:“不要在男人面前要强,适当的软弱,男人才能温柔的对待你。” 满嘴粗话的书生(2) “温柔的……”施月舞望着眼前笑容温雅的千雅冰修,恍惚间,视线模糊了起来。耳畔突然产生出幻听,她好像听见了那个远在平安城的声音,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在跟她说:“整个夏国都是你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呵? 怎么就突然的想起来了呢? 那个总是在她面前怒吼的帝王,稍有不顺心就沉着脸给她脸色瞧的男人。 是吗?原来是自己太要强了,没有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才得不到他的温柔吗? 那个在月下吻了她的男人,自作主张地立她为后的帝王。 那个强势的、孤傲的,却又优雅的、高贵的帝王,她又想起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烟雾缭绕的浴池,散发着薰衣草的独特香味,优雅的身形,乌发如丝般亮丽,如同梦境。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呢? 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仿佛听见他在她耳畔轻轻地呢喃——朕喜欢你。 施月舞苍白的唇瓣浮出宁静的笑容,圣洁而单纯,在千雅冰修的怀里不知不觉的昏迷了过去。 “喂!施月舞,醒醒。”千雅冰修却是心底一惊。 施月舞不是没在他面前昏迷过,所以很了解她昏迷前必然伴随着一些预兆,然而这次却太过于平静了,让他有一种功德圆满的仙子离开人间的感觉。 脚下步伐加快,没有阻碍的冲进了“悬壶济世”的医馆,院门在之前被楚致远踢飞在大街上,现在也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状态横亘在街上。 “楚致远,滚出来。”站在院子里,千雅冰修却不知楚致远进了哪间屋子,只能大声喊叫。 院子不大,到处摆满了晾晒的药草,“悬壶济世”的匾额也如那院门一样躺在地上,仿佛被人遗弃。 “叫什么叫,叫魂呐。”楚致远从左侧的屋子走出来,表情是一脸的不耐烦,与刚才满面笑容与他们打招呼的样子判若两人。 满嘴粗话的书生(3) “叫什么叫,叫魂呐。”楚致远从左侧的屋子走出来,表情是一脸的不耐烦,与刚才满面笑容与他们打招呼的样子判若两人。 千雅冰修一个箭步走进楚致远走出来的那间屋子。 屋子很小也很简陋,一眼就能看到摆放在墙角里的床榻,他不顾身后屋主人的阻拦,自作主张地,将昏迷的施月舞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一边替她盖上被子,一边焦急地说道:“快救她。” “喂喂喂,我家就这么一张床,给她睡了我怎么办?”楚致远没有武功,眼看着千雅冰修占了他的屋子,他只能不停的翻白眼,然而,看到躺在床上脸色异常苍白的女子,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晕过去了。”千雅冰修蹙眉回答。 “废话,猪都看的出来。”楚致远骂了一声,斜睨他,道:“我是问你她为什么晕过去。” “你是大夫,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千雅冰修恼怒起来,从平安城出发,一路上就没少被施月舞气,现在刚到长乐城,竟然又碰到了这里最难缠的楚致远。 “谁说我是大夫了?我爹才是大夫,不过他已经死了。”看到武林盟主生气,楚致远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按上了施月舞的脉搏。然而,他却完全没有大夫的样子,一会抓抓头发,一会掏掏耳朵,一会又指着屋外,“喏,院子里一堆草药,你看着哪个顺眼就拿去煮一煮给她喝。” “楚致远!不要让我动手!” “抬走,抬走。”仿佛是不买千雅冰修的帐,楚致远不耐烦地甩掉正在把脉的女子的手腕,“抬那什么圣莲宫去,大夫全在那里,你到我这来干什么!” “楚致远!”一贯闲逸的武林盟主仿佛吃了火药般怒目横眉,指着楚致远的鼻子,“别给我装蒜,你比我更清楚圣莲宫大夫在多也不可能救个来历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0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0部分阅读 救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我装蒜,你就是在装葱。”楚致远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眼昏迷的女子,冷哼,“是不是来历不明可说不定。” 满嘴粗话的书生(4) “什么意思?”千雅冰修警惕地盯着眼前看起来文弱的男子,猛然想起了施月舞一直小心护着的包裹被这个男子拿走了。 他环视一圈简陋的屋子。 除了一张简朴的床榻,只剩下一张缺了一角的四方桌,连凳子也没有,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楚致远。 “被你拿走的东西呢?”他冷冷地问。 楚致远耸耸肩,摊开手,不肯透露。 千雅冰修目光一冷,霍然抽出系在腰间的龙势剑。 锋利的剑刃直抵楚致远的颚下,迅捷而凌厉。 “楚致远,我从不杀非江湖上的人,别逼我破例。” “很危险的。”楚致远翘起兰花指,拇指与食指拈着剑刃,一点点将龙势剑往外移。 然而,以他的蛮力远不是内功深湛的武林盟主的对手,龙势剑非但没有远离他,反而逼近了寸许。 “我和你并无怨仇,你千方百计打听圣莲宫里的事我不管,我做什么事你最好也不要过问。”千雅冰修冷然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事。” 原本他们就只有几面之缘,不算陌生,但决不熟悉。 面对逼近的死亡气息,楚致远却并不惊慌。 他如孩子一样作了一个鬼脸,道:“你和南精忠这只狐狸合作,倒不如和我合作比较安全。” 听得这样的话,千雅冰修不再与楚致远攀谈,手下力道加重,龙势剑锋利的剑刃只轻轻碰触到楚致远颚下皮肤,一线血液便渗了出来。 “别别别,算我怕了你。”楚致远终于举双手投降,“扔床底下了。” 千雅冰修瞥了眼床下,这张床榻其实是用木板架在两张长凳上制作成的,因此床下的样貌一览无余,那只包袱果然在那。 他收起剑,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施月舞,忽然心生一计——不如将她暂时安置在楚致远这里,等他进圣莲宫详细了解过南精忠的心思在做打算。 满嘴粗话的书生(5) 不如将她暂时安置在楚致远这里,等他进圣莲宫详细了解过南精忠的心思在做打算。 这样想着,他扶起昏迷的施月舞,单手抵在她的胸前,将自己的内力再一次毫不吝啬的输给她。 然而,毕竟是过多的输出内力,每一次都是还没恢复自身体力就不得不再次贡献内力,加上这次施月舞诡异的昏迷,千雅冰修忽然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浑身的力量飞速的消散,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感受到自己的异常,他霍然收了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施月舞放回床榻,又看了眼女子苍白的面色。 千雅冰修微一皱眉,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出屋子—— 不行了,如果再以内力护她性命,他就得跟着陪葬。 楚致远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 他皮笑肉不笑地观察着千雅冰修的举动,虽然他不懂武功,可也看得出来,这个江湖第一人的武林盟主在以自身内功救那个半死不活的女子。 看着看着,发现千雅冰修的脸色渐渐呈现苍白,楚致远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深邃了—— 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小,不但遇到了当今皇后,而且还是第一次看到武林盟主身体吃不消的情况,也不知千雅冰修为何要救一个皇后。 他可不认为这两人有一腿,以千雅冰修对武学的痴迷程度,莫不是这个皇后身上有什么武学秘密? 正当他深思的时候,就见千雅冰修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急忙拉住千雅冰修,露出一脸的厌烦,道: “喂喂喂,你去哪?你走了这女人怎么办?你让我晚上睡哪里?我家一共就这么一张床。” “好好照顾她,要是她死了,我一定不饶你。”千雅冰修留下一句狠话,甩掉缠人的楚致远,沉着一张脸迅速离开。 “喂喂喂!我说了我不是大夫,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楚致远在后面无赖地喊,一幅非常无奈,也非常痛苦的样子。 满嘴粗话的书生(6) 然而他作出来的举动却与他的表情背道而驰。 面上看起来很痛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占了他的床,可是他却不急着追出去拉回千雅冰修,而是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挑起了那些晒了不知道多久的草药,最后还骂了一句:“我呸你个千雅冰修,死了我可不管。” 施月舞是被呛醒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正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往她嘴里灌汤药。 药很苦,她只喝下去一点,就皱起眉头,争扎起来。 那男子一手继续往她嘴里灌药,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她的下颚,令她无法摆脱这种难闻又难喝的东西。 她一向是最讨厌被别人逼迫,也讨厌被人碰触,还讨厌药的味道,现在却让她全部在同一时间碰上了。 长期处于生死一线间,令施月舞的身体孱弱不堪,力气早已没有半分,她却不甘心被人摆布,将嘴里的药全数吐了出来。 可是,那男子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依旧故我的往她嘴里灌,直到碗底空,直到施月舞吐的他一手是药。 然后,那男子将破碗往屋里唯一的桌子上一扔,就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 “你是……楚致远?”施月舞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将那个突然出现,泼了她一身水的男子,与眼前这个满脸灰碳的男子相比较,就从衣着和形态上认了出来。 “没错。”楚致远用袖口抹了抹一脸的脏灰,“你的记性不错,心态也很好,一般昏迷的人醒来第一句话肯定是问——我在哪里。” “我又差点死了吗?”施月舞低头喃喃。 “没错,千雅冰修用内功救了你一半,我又用祖传秘方救了你另外一半的魂,不过被你吐了一大半。”楚致远走过来坐在她床边,继续说道:“那药我煮了一个时辰,你真不给面子,要不是看在你身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满嘴粗话的书生(7) 施月舞的目光霍然冷下来,这个人说什么……身份? 她冷酷地低喝:“你知道什么?” 然而她的声音在楚致远听起来却是软弱的没有一丝威慑力。 “我知道很多很多,多的我自己都忘记很多,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这里,楚致远诡异地笑了起来,迷幻般地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施月舞的心脏“咯噔”一下。 也不知道是病情引起,还是内心的震惊。 她环视周围。 简陋的屋子里,除了身下同样简陋的床榻只剩下一张缺了一角的四方桌。 门大开,外面的院子里摆满了杂七杂八的草药。 天色已近黄昏。 “千雅冰修呢?是他告诉你,我的身份?”她不动声色地问。 从未怀疑过千雅冰修不知道她的皇后身份,否则也不可能半路凭空出现,殷勤的要与一个陌生人结伴同行。 难道是他告诉楚致远的? “他呀,去了圣莲宫。”楚致远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不过,不是他告诉我,而是聪明绝顶的我判断出来的,否则我干嘛没事用水泼路人,那不是没事找人打架吗?” “果然是这样。”施月舞浅浅的微笑起来,神色稍有放松。 不知怎么,她似乎并不讨厌眼前这个人,虽然他用了些心机,也善于伪装,可是现在却很坦诚,仿佛有意向她示好,而且是一种很纯粹的想要与她建立友谊,并不是因为女色、或者是美色。 “你看出来啦,很聪明。比那个武林盟主聪明多了。”楚致远爽朗的大笑,然后,仿佛克制不了自己,又捧腹大笑,手指在那摇晃,嘲笑道:“那就是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顶多就是样貌好看一点的匹夫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施月舞也忽然觉得那千雅冰修确实头脑简单。 但反过来一想,千雅冰修并不笨,应该是他们太过聪明的缘故。 满嘴粗话的书生(8) “说说吧,你拦我的目的,还有,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施月舞眯起眼睛笑,凝聚的目光微微闪烁,透着精明的幻彩。 然而,她的脸色却异常苍白,说话的声音孱弱无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知道你的身份,倒并非是我聪明绝顶了。”楚致远突然又谦虚起来,“功劳嘛,应该归功给另外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告诉我国都的事情,打死我,我也猜不出你是谁。” 施月舞露出一丝错愕。 楚致远神秘的一笑,“先不告诉你那个人是谁,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么聪明,因为那个人可是很夸赞你的。” 接着,他抬起头,目光深远,似乎想回想起那个人当时的神态举止,喃喃道:“虽然我看不出来他的表情,不过他说的话肯定是在称赞你。” 施月舞微微蹙眉,好像扑捉到了某个的剪影,却又很难抓住。 楚致远则收回了目光,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笑道:“我们开始吧。” “上个月……具体哪天我忘记了,长乐城来了一个人,不过是被圣莲宫的蛮子押进城的,我当时对那个人就很感兴趣,以前那些蛮子押来的人,不是被关在囚车里,就是被拷着手链脚铐,只有这个人,是自己骑一匹马被押进城的。” “后来我就利用送药的便利进圣莲宫与那人见了一面,他呢,告诉我很多事。” 说到这里,楚致远停了下来,蹲下身爬到床榻底下,将那只扔在里边的包裹拿了上来。 一看到包裹,施月舞的神色微微一变,那正是她从平安城带过来的那只。 “你放心,东西一件不少。”楚致远安抚道,却没解开包裹,只是拍了拍上面的污迹,然后将它放在施月舞的枕边,“那个人告诉我,当今圣上常穿一件黑色锦袍,最大的特点就是在黑袍上以金丝绣金边。” “黑袍加金边不稀奇,可是龙纹金边那可不得了了。” 满嘴粗话的书生(9) “黑袍加金边不稀奇,可是龙纹金边那可不得了了。” 楚致远作出震惊的神态,接着又无所谓地耸耸肩,话题一转,道:“有一日……具体哪日我也想不起来了,就是那一日,我到圣莲宫送药,听里边的人说起一件事,说是圣上将贴身龙袍披在皇后身上,这个举动很明显是在袒护皇后。” 施月舞将脸撇开,看着墙壁,眼神复杂。 连远在长乐城的百姓都觉得夏墨兮在袒护她吗?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在寒冬的街边将她找回的外婆、除了那个为了保护她而和男孩子打架的好友小桃红,再也没有人能够站在她面前——保护她。 因为一个先天性的心脏病,父母扔弃她,男友舍弃她,同学不愿意跟她玩。 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外婆减轻负担,她以十岁的童龄出门打工,吃过苦、受过骗、上过当,一切都是生活所迫,一切都是形势所逼,等到她想找回纯真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回到童年了。 欺骗、使诈、玩弄阴谋,或者拍马屁、当小人、笑脸迎人,这些都不是她与身俱来的本性,这些是后天的影响所致。 除了外婆和小桃红,她不信任任何人。 当父母开始后悔的时候,当旁人送来援手的时候,当他走近她的视线…… 一切都太晚了! 她就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像沈清清那样单纯无邪,不可能像凌兰那样柔情似水,更不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匆匆一瞥,如同绚丽多姿的烟花,一闪即逝。 楚致远一边回忆,一边侃侃而谈,他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女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前几日,我又去了一次圣莲宫,得知皇后杀人出逃的事件。”扳起手指作出计算的动作,楚致远接着道:“算算时间,如果从平安城逃出来的话,也就这几天能到长乐城了。” 满嘴粗话的书生(10) 施月舞定神凝视着陈旧的墙壁,仿佛在发呆。 脑海不断涌现出那个高冠博带的帝王剪影,如梦似幻。 然而,楚致远的话她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心里,虚弱地问:“你就这么肯定,是我吗?” “一开始只是猜测,没想太多,先把你们拦下来再说了。如果不是我要找的人,也没关系,反正泼了千雅冰修一身水,也不会觉得白忙一场。”楚致远有些幸灾乐祸,然后指着包裹,道:“看到里面的黑袍,我就非常确定你的身份了。” 施月舞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件皇帝的衣服确实很好的证明了她的身份。 这个世界,没有人敢偷窃皇帝的东西。 在铜墙铁壁的皇宫里,也根本不可能带出皇帝的物品,即使带走了,也不敢随身携带,除非活腻了。 “我拦下你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不想让皇帝失去一群大臣后,连自己女人也搭进去了。”楚致远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语气吊儿郎当,与他文弱的书生形象完全不符,也没有半点对帝王的敬意。 他看向门外,目光穿过摆满草药的院子。 医馆大开,两扇院门依旧横亘在大街上,来往的路人仿佛见怪不怪的样子,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北州还等着他来救呢。”楚致远空洞的说了一句,“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现在的皇帝,不过总比让南精忠当皇帝强。” 语气的突然转变,令施月舞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了这个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一眼,见他目光里透着浅而难寻的哀愁。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院子外面的大街上。 其实,长乐城要比北州的其他城市繁荣许多,百姓的脸上虽无喜色,但至少没有恐惧。可是,与平安城比起来又显得冷落很多。 从百姓的脸色可以看出来,长乐城的百姓都带着沉重而压抑心情,而北州其他城市的百姓则是一种绝望。 满嘴粗话的书生(11) 眼前这个男子,他在忧民吗? 施月舞再一次看向楚致远,不禁萌生这样的感觉。 回想方才他说过的话,似乎多次提到进入圣莲宫送药。 “我想进圣莲宫。”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轻弱地问:“你可以进去吧?” “嗯,我一个人是没问题,带一个人就不行了。”楚致远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仿佛突然想到值得庆贺的事情,眼睛瞬间雪亮,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女子,悄声道:“果然,你是皇帝派来的吧?” “?” 施月舞露出疑问的表情。 “墨雪皇帝擅长用人,想不到连自己的女人也能拿来当棋子用,难不成是‘棋子’和‘妻子’读起来差不多的原因?”楚致远似笑非笑地盯着一国之后,“你猜到那个告诉我皇帝穿什么衣服的人了吗?” 施月舞的脸色一冷,苍白的脸庞,宛如巫丏山山巅的万年积雪。 楚致远以为是自己发现了皇帝的密令,所以导致一国之后突然对他敌视,他笑眯眯地想要进一步挖掘皇帝与皇后之间的秘密,悄悄说道: “数月来,皇帝派遣的钦差大人都被软禁在圣莲宫,所以这次是不是想启用聪明绝顶的皇后来扳回局面?那个人可是对你的评价很高,我也终于有点理解了,能够利用千雅冰修来到长乐城,确实很聪明。” 施月舞也终于理解楚致远的意思了,原来他以为她是皇帝派出的又一个“钦差”。 夏国还处于古文明时期,“女子不得干政”是铁一般的秩序,难得楚致远能够突破这层迂腐的思想,推测她是一个“女钦差”,就凭这点,她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潜藏在心底的想法。 “那个人没有告诉过你,皇后的喜好吗?”施月舞冷淡道。 “不用他告诉我,恐怕大半个国家的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册立的皇后最爱银子。” 满嘴粗话的书生(12) 楚致远的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你别看着我,我家徒四壁。” 那次的“皇后猜猜猜”活动虽然只在平安城举办,但由于参赛人数的空前庞大,以及参赛人的身份广泛,从平民到贵族,几乎覆盖了所有阶层。 所以,那次活动结束后就在全国范围内迅速传诵,对于皇后的评价贬多于褒。 然而,也有小部分人从活动的设计层面思考,认为能策划出如此不凡的活动的皇后,其智慧定然也不一般,这其中就有楚致远。 施月舞挣扎着想起身,楚致远或许有利用的价值,可是,余下不多的生命不允许她去了解一个不在计划内的人物。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朝廷用于赈灾的三千八百万两白银弄到手。 不惜一切代价! 她的生命短暂,一生都在为金钱算计。 在最后的时期,干一票,赚一笔,倒也很有意义。 用“三千八百万两白银”为自己祭奠。 施月舞忽然苦笑起来,发现自己挣扎了半天,身体根本一点反映也没有,连手臂也无法抬起分毫,仿佛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 这样的身体只能等着任人宰割,她要怎么站起来走到南精忠的面前跟他谈判? 宛如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施月舞猛然想起千雅冰修,这个人在没有达到某种目的以前是不会让自己死的,而且他与南精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还有很大的希望。 至于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像个无赖,但他的言行举止却透露出一种忧国忧民的侠义心肠,到时候,将债款交给他,也算是对得起夏墨兮了。 “呵呵呵……”施月舞突然轻柔地笑出声,脸色苍白如雪,嘴唇仿佛染了一层霜。 楚致远疑惑的看着她,竟分不出她是高兴,还是苦。 其实连施月舞自己也不清楚。 她不是楚致远猜想的“女钦差”,她也不是来拯救百姓脱离苦海的菩萨。 姐妹(1) 她成不了母仪天下、爱民如子的皇后。她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再一次感受一下聚敛财富带给自己的愉悦与兴奋,可到头来,这种举动却是为了别人而为之。 “喂喂,你没事吧?你得的是什么病?”楚致远忍不住伸手去探施月舞的额。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还真的不是什么大夫,小时候从父亲那儿学了点皮毛,常见的小病症治治还可以,面对施月舞的病况是完全摸不到头绪。 所以到了他这一代,就靠采药卖药为生,落得个家徒四壁,只是苦了自己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了。 想到此,他朝外面望了一眼:天色也不早了,那丫头怎么还不来?难不成今天终于开窍同意撤婚了? 仿佛是心灵感应。 医馆外的大街上忽然闪现一个娇小的人影,他的小未婚妻冲到那两扇横躺在地的院门前,弯下腰,吃力地拖起门板,扯着嗓子高喊:“致远,致远,这门怎么又跑到街上来了?” 听到这个尚未成熟的稚音,施月舞止住了笑,淡淡地望向屋外的院子,然后就看到一个小丫头将医馆的院门拖进了院子,扔在一边后,轻快地跑进屋子。 清纯的脸庞,宛如一个孩子,但看这丫头的身形似乎已经发育完整,神情也是一个大人。 施月舞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咦?她是谁?”那丫头看见躺在床榻上的施月舞,奇怪地问。 然而,不等楚致远介绍,她一步冲到床前,小小的手摸上脸色苍白的施月舞的额头,惊呼:“好凉,你病得不清吧?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治病呢?致远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夫,你来错地方了。” “哎呀,他是不是给你喝了那个祖传秘方?”那丫头余光扫到四方桌上的空碗,皱起眉,道:“他一共也就只会开那一个方子,吃不死人,但绝对医不好病。” 姐妹(2) “丫头,我没你说的那么差劲吧?”楚致远苦笑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他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唯独对这个指腹为婚的丫头实在无可奈何,以前提出取消婚事,却被这丫头断然拒绝,非要跟着他这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他这个人,从小就没有子承父业的心思,医术就没认真学过一天,既没目标也没梦想,家徒四壁,一个人过得清闲,两个人就会痛苦了。 “不要叫我‘丫头’,我有名有姓。” “好吧,幽幽,你快回家去,我还要照顾病人。”楚致远无奈道:“还有,不用每天都来这里。” “我不来!?”被叫作“幽幽”的丫头瞪大眼睛,嗓子无比嘹亮,质疑道:“我不来谁帮你煮饭?谁帮你洗衣服?” “这些我可以自己……” “哎呀!”幽幽根本不理睬楚致远,她奇怪地盯着床上躺着的女子,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指着施月舞叫了起来:“你,你不是长乐城的人啊!” 从小生活在长乐城,对于城里的大小八卦琐事都略知一二。 况且眼前的女子容色绝美,她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宛如耸立在北方的巫丏山一样圣洁高贵,苍白的脸色竟无半点丑态,仿佛那山上的积雪,纯洁的不含一丝杂质。 这样的容貌,绝不是他们长乐城的人。 而且,幽幽也知道,北州、长乐城已是重灾区,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除非是皇帝派来的钦差,可是,钦差也不可能是女的呀。 “你从哪里来?怎么会来我们长乐城啊?”她激动地问出口,内心有些小小的期待。 哪里来?施月舞微微一怔。她从哪里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从遥远的另一时空,还是从…… “平安城。” 是的,她从平安城来到这里,就算不愿意承认,夏国的历史已经有了她的存在。 姐妹(3) 她是夏国墨雪皇帝亲册的皇后,不会改变。 然而,当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感觉,有些辛酸,有些惆怅,还有一点点不舍,一点点思念。 这些感觉汇聚在一起,才令她恍悟,原来她已经将平安城当作了故乡,将他当作了亲人。 原来,当她离开他,远离那么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时,心底不愿意承认的“爱”,才开始被不断地放大,直到轰然裂开,再也不能忽视它们。 “你怎么哭了?”幽幽伸出手指,在施月舞的眼角接下一滴清澈的泪珠,安慰道:“不哭,不哭,致远虽然不算大夫,可是他认识好多圣莲宫里的大夫,他们都很厉害,一定能治愈你的病,所以你不要伤心。” 有着孩童般脸庞的幽幽心思也如孩子一样善良纯洁,她将楚致远拉到一旁,自己坐在床边,担忧地观察着面色苍白的女子,问:“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哪里痛?” 施月舞微微摇了摇头,她不是一个容易让情绪外泄的人,不由自主落下的眼泪是无法控制的感情。 “你……像一个人。”开口说话才发现,短短片刻的时间,她的生命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连说话都觉得疲倦不已。 幽幽顿时睁大了眼睛,神情激动,“对啊,对啊,我有一个妹妹叫沈清清,和我长的很像很像,你是从平安城来的,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妹妹?她被人送进宫了。” 说到后面,她的神色暗了下来,仿佛是在喃喃自语,“清清笨死了,我教过她,让她在选妃的时候吃点大蒜,抹点泥浆,到时就不会被选上了,可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结果还是被选上了,她还那么小……” 原来她是沈清清的姐姐,难怪觉得那么眼熟,这丫头也姓沈吧。 施月舞不动声色地看着幽幽诉苦,其实她想问很多事情,但身体不允许她消耗过多的体力,仿佛说话也会减少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姐妹(4) “可恶的皇帝!”不知是出于什么样感情,沈幽幽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句。 “丫头……”楚致远无力地唤道。 在皇后面前骂皇帝,这丫头不要命啦。 可是,骂都骂了,覆水难收。 沈幽幽哪里知道眼前这个躺在床榻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女子会是当今皇后,她只是被激起了内心的不满,单纯的想发泄而已。 “去年我们这里闹干旱,死了好多人,皇帝都不管。好不容易活下来几个人,他竟然又要来物色美女,糟蹋我们这些女孩子。现在老天爷也瞎了眼,又降灾祸,把我们北州的涉水来源绵河也污染了。” 沈幽幽气愤地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却没看见躺着的女子眼神一分分地冷了下来。 “幽幽!”楚致远低喝,警告她住嘴。 这丫头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就在那乱说。 “你凶什么凶!”沈幽幽不买他的帐,索性站了起来,挺着胸膛不服气地说道: “南精忠那老混蛋不是想当皇帝吗?我看让他当皇帝也不错,至少他现在让我们有吃有喝,不至于饿死。可是那个平安城的皇帝呢?他就只知道享受高高在上的待遇,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闭嘴!”楚致远怒斥,抬起手,瞪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你敢打我!”沈幽幽见他的架势,不禁气红了眼睛,“我说的是事实!” “我……”楚致远看了看自己的手,气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大丈夫不打女人,我只不过是觉得头皮痒了,哼。” 然而,沈幽幽却哭了起来,“爹和娘都在旱灾的时候死了,我就只剩下妹妹了,可是他们还不放过清清,清清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在宫里肯定要被欺负……” “好了,好了,不哭了。”楚致远轻轻地拍了拍未婚妻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一直看着、听着的施月舞目光逐渐暗了下来。 姐妹(5) 原来百姓并不知道朝廷多次拨款赈灾的事情,也不怪沈幽幽这些最底层的平民百姓怨恨朝廷、怨恨皇帝了。 “你的妹妹沈清清……是贵妃,不会有事。”施月舞难得安慰别人。那并不是善心,只是隐隐约约,希望这天下人都拥戴那个平安城的皇帝。 “当贵妃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要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沈幽幽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妹妹被册封为贵妃的事,家里为此还得到了一些赏赐。 施月舞轻轻地微笑。 如果她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就必须和好多好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他。现在却不同了,她即将逝去,不必见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一向是个自私的人呵! “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沈幽幽抹了抹眼泪,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才觉得自己刚才在生人面前发泄,显得非常不礼貌。 “施月舞。” “月舞啊,你不要太在意幽幽说的话,她那都是妇人之见。”楚致远讨好地笑道。丫头刚才的话那可都是大逆不道,要杀头的,偏偏她还在一国之后的面前说。 施月舞自然也懂这层含义,却故意转开话题。她只有抓到楚致远的把柄,让他产生顾虑,才可以有效的利用他。 “我跟你……不熟……请叫我全名。” “不要太拘泥于礼节,你可以叫我致远。”楚致远开始套近乎,单纯的沈幽幽并没发现这两人谈话中的玄机,顺口接了一句:“叫我幽幽,致远是我的未婚夫。” “丫头……” “你害羞什么呀,全长乐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沈幽幽的未婚夫。” “……”楚致远沉默,他不是害羞,而是无法给予这丫头幸福的未来。 “那个人……是谁?”然而,施月舞却没空研究他们之间的情感关系,被突如其来的沈幽幽耽误了很长时间,她还不知道先前楚致远让她猜测的那个人,那个了解夏墨兮的人。 姐妹(6) “哪个人?什么人?”沈幽幽好奇地问,然而,仿佛是太了解自己的未婚夫,脑海灵光一闪,脱口就道:“是不是上个月来长乐城的那位钦差大人呀?是叫……印……印什么?” “印无痕?”施月舞顺口接过,并无惊讶。 在夏国,她认识的姓印的人就只有那一人。 楚致远一脸失落,没好气地瞪了眼未婚妻,提醒道:“丫头,你不是来帮我做饭的吗?” “啊,我差点忘了。”沈幽幽低低地叫一声,再也不管屋子里的两个人,匆匆跑出去张罗晚饭。 施月舞看也不看离去之人,她始终盯着楚致远观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让千雅冰修过来,我要进圣莲宫。” 圣莲宫是南精忠的老巢,冒然闯进必有伤亡。 但见施月舞的态度坚决,想必是作了一番周密的计划,否则也不可能再三要求进圣莲宫。 楚致远却不清楚,这个已知自己命不久矣的皇后,计划虽多,但没有时间去实行了,唯有豁出一切,与敌人正面交锋,而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那一晚,千雅冰修没有回来。 施月舞的身体日渐萎靡,不能自主行走,所以勉为其难地留在“悬壶济世”的医馆。 沈幽幽便以照顾她的借口一起留在楚致远的家中,当然,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为了与未婚夫增进感情而已。 北州迟来的春季终于令这一方水土滋润起来。 然而,遥远的平安城正在上演一场惨无人道的阴谋,那个夜晚,对于一些人来说平淡普通,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辗转难眠,而对于住在永和宫的德妃来说,她的整个人生从此被冰雪覆盖住了。 同样的夜晚。 国都平安城,森严的皇宫。 一国之君失去了行踪,一国之后也音讯全无,皇太后在佛堂里诵经祈福,不管内事。 整个皇宫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就是皇贵妃南柯。 怀上龙种(1) 硕大的永和宫宛如无底的深渊。 德妃凌兰被两名太监架起,她惊惧地盯着眼前的南柯,声音颤抖:“你,你们要干什么!?” 伫立在四周的太监、宫女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低垂着头,如同一尊尊冷硬的雕塑。 对于皇贵妃的冒然闯来,对于皇贵妃下令截住德妃,他们恍若未闻、未见。 凌兰心里清楚,这些奴才都已经是南柯的人,任她如何叫唤也不会有人帮助她。 她索性不去抵抗,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眼底的恐惧少了几分。 皇贵妃南柯坐在太师椅里,一身干练的男装,英气十足。 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边凌兰,然后微笑道:“我来助你坐上后位。” 凌兰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是南精忠收养的义女,而南柯是南精忠的亲生女儿,她们之间有着身份地位的悬殊。 在圣莲宫的时候,她和其余的女孩子学习琴棋书画,唯独南柯学了武功,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不同。 她对南柯的了解,仅在于:这个女孩子有着男孩子一样的豪情,武功、兵法都懂得。 然而,十几年来,她从未与南柯有过交流,甚至一起进了宫,也无来往。她们这些义女与亲生女儿毕竟是不同的。 可是,南柯怎么突然说要助她为后呢?这一定是阴谋! 仿佛是为了印证凌兰的猜测,南柯嘴角浮出一抹阴险的假笑,干净利落地说道:“施月舞已经进入北州境内,她现在就是一只煮熟的鸭子,只要父亲动动嘴皮,马上送她进黄泉。” “而你呢?”她上半身微微前倾,凝视着凌兰,缓缓地吐出:“我要你怀上龙种,皇后的位置,舍你其谁?” 凌兰微微一震,警惕地盯着南柯。 她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啪!啪!”南柯扬手拍了两下。 一个身穿太监服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白净的脸庞却是一脸猥琐。 怀上龙种(2) 他径直走到凌兰面前,眼底的滛欲显露无遗,白净的手在无法动弹的女子脸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仿佛有什么顾忌。 “南朔,你怎么在这里?”凌兰嫌恶地转过头,躲避男子轻浮的举动,心中已有不详的预感。 南朔是南柯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南精忠不屑有这种犬子,几年前就已经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不久前,南朔听说妹妹南柯进宫为妃,便在暗中与之联络,算计着想从妹妹那里得到点好处,想不到好事果然让他给撞上了。 南柯冷笑道:“怎么样?哥,还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不过……”南朔迟疑了一下,道:“她现在可是皇帝的女人,万一……” “莫不是哥哥最近吃素了?我是不介意换人的。”看着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兄弟,南柯嘲讽道。 有这样的哥哥,是他们南家的耻辱,还好也不是一无用处。 “吃素!?怎么可能!”南朔大叫一声,完全不在意这里是皇宫内院,手脚也肆无忌惮起来,一只手无所顾忌地钻入凌兰的衣襟内。 反正永和宫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他妹妹南柯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何况这夏国的江山早晚也要姓南,他现在不过是早一步到皇宫尝尝鲜而已。 凌兰悚然一惊,大叫:“南朔!你不怕义父杀了你!” 她终于清楚南柯的阴谋了,同样也知道,在南柯面前她是逃不掉的,唯有让南朔知难而退。 那一句撕心的叫声令南朔身体一震,手也缩了回来。 早些年,他对父亲调教的一个义女动了轻薄之念,后来险些没被父亲打断腿,那个可怕的记忆一下子被凌兰勾起。 南朔望着眼前的小美人,他一脸的欲求不满又无处发泄的懊恼。 “哥,忘记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南柯讥笑地望着南朔,不为凌兰的话而打乱阵脚。 怀上龙种(3) 南柯讥笑地望着南朔:“你只要让凌兰怀上孩子,那这孩子就是龙种,到时候凌兰必成为皇后,让我们的人成为了皇后,父亲一定很高兴,这个功劳你最大了,你说父亲会怎么看待你呢?” 南朔似有所悟的沉思起来。 “我只要做点小小的手脚,你就是未来皇太子的爹,”南柯忽然转了语调,声音轻缓,带着诱导:“到时候,就算父亲做不成皇帝,但是,只要你的孩子坐上了皇位,这座江山不就等于是我们南家的?你不就成了太上皇?” “不,不,不要听她的。”凌兰冲着南朔嘶喊,挣扎着想逃离眼下的困境,“我是德妃,你若碰了我,要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圣上已经出宫了,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龙种?”南柯截断她的话,淡然地笑道:“倘若被圣上知道你与别的男子有染,你觉得你自己将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深爱圣上,想一直留在圣上身边吗?你为了圣上背叛了父亲,难道现在就要放弃圣上了吗?” “不……不……”凌兰喃喃,眼神复杂。 她逃不掉的…… 今日,除非她死,否则南柯绝不会放过她。 可是,她不想死啊,那个君临天下的男子,那个傲然冷酷的男子,即使她得不到他的心,也还是想永远的伴在他身侧。 那一晚的缠绵令她沉醉,她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 不可以将这一切用死亡来抹杀掉! 南柯看着凌兰的眼神逐渐变成妥协,手脚也不在挣扎抗拒。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她向那两个架着凌兰的太监一使眼色,两个太监接到指示松开了尚在失神的德妃。 失去支撑,凌兰失魂地跌坐到了地面,她睁着空茫的眼睛,看着一点一点接近她的南朔,终于忍不住落下无助的眼泪,却并不反抗,任由南朔亲吻她的唇,她的颈,她的一切…… 怀上龙种(4) 然而,当南柯带着奴才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眼睛陡然间变得雪亮。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圣上的心,那一晚的缠绵后,睡梦中的圣上一遍一遍呼唤的是“月舞”的名字,圣上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思念月舞,月舞就更不可能懂得圣上的心。 所以,这宫里的女人是不可能得到圣上的宠幸,唯有怀上龙子,才能保住地位,才能伴君在侧。 走出永和宫的南柯,对身旁的奴才低语吩咐了几句,然后就看到向他们走来的太监总管高步诚。 她不动声色地见他走近,低声问:“最近有密信传来吗?” “没有。” “那么……送到北州的密信途中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没有遇险的信号传来,应该已经安全送到长乐城了。” “嗯。”南柯微一点头,便与高步诚擦身而过。 远远看来,仿佛是高步诚向皇贵妃请安,然后离去。 黎明过后,天空呈现暗青色,大地尚在昏睡当中,然而,在北州的某座城墙上,精悍的士兵个个严守岗位,不敢疏忽怠慢。 通往城门的官道上,出现三条影子,模糊难辨。 一士兵见状,立刻向眺望远方的守城官禀报,声音显得非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1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1部分阅读 急功近利:“大人,大人!来了,来了!” “来了!?”守城官眼睛猛地睁大,顿时精神大振,顺着那士兵所指,远望过去。只见有三个人骑着马从官道上缓行而来,但由于天色尚暗,实难分辨他们的样子。 其他的士兵也看到了那三个人影,他们听见守城官与那最先禀报的士兵发出的短短几个字,所有人都忍不住定睛凝望。 他们知道,这“来了”,指的可能是当今的圣上来了。 昨晚,他们从长乐城接到“圣上出宫”的消息。 南精忠下令,一旦发现圣上的行踪立刻上报长乐城,并且不得阻拦圣上的通行。 怀上龙种(5) 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士兵,一辈子都不可能有面见龙颜的机会,如今得知圣上要来,一个个都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期盼,纷纷眺望那九五之尊的身影。 待那三个人影走到城门前,天色也已泛白。 守城官按照惯例问道:“来者何人?” 一个偏瘦的男子抬起头来,漠然回答:“进城!” 守城官有些微怒,这分明是答非所问,而且看那人的神色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正欲发威,旁边一士兵赶忙拉住了他,耳语道:“大人,卑职听说圣上身边的人一般都这个态度,藐视一切。” 守城官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望着城墙下的三个人,左边的男子偏瘦,右边的男子偏胖,他忽然记起长乐城给他的信函——圣上这次出宫只带了两个侍卫,一个偏瘦叫上泉,一个偏胖叫落羽。 这两人与信函上所写倒是一致,但他不敢轻易下定论。 又见那中间一人一身黑袍,身姿挺拔,却并未仰头看他们,于是喊道:“中间那个,抬起头让本官看看。”心底暗自颤了一下,他这么对当今的圣上大呼小叫,换了平时必要挨板子,不过,现下圣上属于微服,他这是不知者无罪了。 但见那人不作声地缓缓抬起头,面色沉黑,一脸不悦,眉宇间隐隐感觉有些僵硬。 守城官“噗通”一声跌坐到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拉着旁边的士兵,低喝:“快开城门,快开城门。”背后溢出的冷汗浸湿了内衣,心觉这天子龙颜果然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可以得见的,殊不知,这其实是他自己将自己给吓坏的。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 三匹马缓缓踏入城,骑在最左侧的上泉转头看了看中间的“圣上”,莞尔一笑,轻声道:“青龙大人,顺利通过。” “呼——”假冒皇帝的青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按照皇后的指示将贤妃鲍珍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十字道上的偶遇(1) 他按照皇后的指示将贤妃鲍珍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回宫后从慕振风口中得知了他不在的那些日芓宫里发生的诸般变故,然后,根据圣上的口谕,连夜赶往北州,在临近北州边界终于与圣上他们碰面了。 然而,圣上却命令他假扮圣上,与上泉、落羽先行进入北州境内,至于圣上自己的打算与计划,却并未告诉他们。 他不是害怕自己被拆穿是假冒的,而受到制裁。 他是非常非常的担心圣上一人在外可能面临的危险,但是圣上坚决的态度不容他们拒绝。 现在,他和上泉、落羽三人群龙无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了长乐城再作打算吧。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唤醒沉睡的大地,新一天的开始,人们忙碌于各自的工作。 一条宽敞的十字大道,周围聚集了许多商贩小摊,多数是一些早点铺,零星散落些酒铺、茶铺,供南来北往的旅客滞留歇脚。 这条十字大道是一条交通枢纽带,向南可达南州、向北可达北州、往东可达平安城,而西面最终可以到达夏国的邻邦番国,因此经过这里的商贾旅客络绎不绝。 然而由于北州的灾荒、南州的叛乱,近些日子以来很少有人会走南北道。 “呸!”一个体形魁梧的粗汉吐出一口水,扬起嗓门:“老板,这酒是不是兑了水,怎么没酒味?” 他气愤地将碗砸在桌面,溅起的水花泼洒在了同一桌的青年的衣袖上。 青年人头未抬,只是双眉深锁,默不作声地甩去了水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握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咀着早点包子,举手投足间极富修养。 “这位大爷,您走错地儿了,小老儿开的是早点铺子,不是酒铺。” 瘦骨如柴的老人一边向那冒冒失失的粗汉和颜悦色的解释,一边又向同一桌的青年人赔礼道歉,两边都不得罪。 十字道上的偶遇(2) “小兄弟,真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湿了。”那粗汉嗓门颇大,一条腿踩在长凳上,举止粗俗不堪,却也懂得礼貌,见自己的鲁莽给旁人带来了麻烦,就在那不断地向同桌的青年道歉。 “不碍事。”青年淡淡地回礼,声音极富磁性,宛如一股魔力,摄人心魂。 粗汉微微一愣,在青年身上来来回回的审视,只见这青年人一身寻常百姓的服饰,并无特色,但发丝乌黑柔亮,被一条发带束起,可能是不擅长束发,几缕发丝散在两鬓,却将那张俊美柔腻的脸庞衬托出一丝妖气。 他忍不住凑近青年,悄声问:“小兄弟,你是不是哪个达官贵人府上的公子哥,和家里闹不和,离家出走了?” 不能怪他产生出这种疑问,眼前这青年的脸实在太俊了,肌肤看起来比女人还柔滑,何况他吃饭喝水都是一小筷一小筷,一看就是出自名门,家教颇严。 他这个粗汉行走江湖多年,就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若是平时,他一定觉得这人娘娘腔,可今日见这青年的举止却觉得隐隐透出一股高贵气质,令人肃然起敬。 这青年正是独自出行的皇帝夏墨兮,听到这样的问题,他不禁一怔,自己现在打扮的与普通百姓毫无二致,怎么此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出身显贵? 然而,不等他回答粗汉的问题,耳畔就听到一阵哗然。 他抬起头,同桌的粗汉也被那哗然声转去了注意力。 只见一灰布粗衣的白眉老人笑脸盈盈地为一容貌秀丽的少女擦拭长凳,眉目间满是讨好,而那少女面色冷漠,宛如人偶,这幅画面看起来非常滑稽,却也并无异样。 “娘子,擦干净了,可以坐了。”老人笑眯眯地扶着少女坐到凳上。 “哗——” 又是一阵惊异的喧哗。 这世道不对了,一个已经等于跨进棺材的糟老头居然能娶到妙龄少女。 世道果然不对了! 十字道上的偶遇(3)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平视前方。然而,她的坐向正巧与夏墨兮面对面,穿过人群,两人的目光刹那相撞。 夏墨兮神色淡然,内心却微微一怔,迅速低头,恍若未见。 他认识这一老一少,他们是辰王妃柳依婷的师傅和师娘,常年居住在绝暮崖底,武功高深莫测,性格也颇为古怪,尤其是老人的妻子,明明已经百岁有余,却宛如少女,似乎是体内的怪病引起的长生不老。 这两个老人据说很少出崖底,怎么让他在这里遇上了?他与两位老人有过一面之缘,希望他们不要认出自己才好。 “年轻人,我认得你。”浑厚的嗓音在夏墨兮耳畔响起,老人笑眯眯地走到他身旁向他打了招呼。 夏墨兮只得抬起头,恭谦地回礼道:“前辈,别来无恙。” “去去去,我老人家过来了还不挪出空地儿。”老人一屁股坐在那粗汉的长凳上,用屁股将那粗汉给赶走了。 那粗汉不跟老人一般见识,于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人的少妻这时也走了过来,与老人同坐一凳,依然冷若冰霜,目视着前方。 “年轻人,我徒儿可好?”老人笑容可掬地与一国之君拉近距离,虽然认出了夏墨兮是当今圣上,却并未点破,反而聊起家长里短。 “很好。”夏墨兮轻轻点头,回答。 “我徒儿的相公可好?” “很好。” “我的徒孙可好?” “徒孙?”夏墨兮一时没反映过来。 “就是我徒儿肚子里的孩子。”老人笑眯眯地解释,“我的徒孙。” 夏墨兮沉默下来,他离开平安城的时候正是柳依婷临产之际,因为担心施月舞的关系,一路匆匆而行,这事忘的一干二净,更是不清楚那孩子怎样了。 不过,有夏辰兮过分溺爱的举动,以及辰王府众亲信过分保护的行为,那个孩子也只会是非常的好。 十字道上的偶遇(4) “很好。”他淡淡地重复两个字。 老人的笑容越发浓郁,眼睛炯炯有神,满头雪丝的脑袋凑近夏墨兮耳畔,以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皇帝,可好?” 夏墨兮不动声色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苍老面孔,冷言道:“前辈有何指教?” 他虽是一国之君,权力无边,但对于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向敬如长辈,所以这位高深莫测的前辈他也同样敬重,何况现在只身在外,凡事须格外防范。 看出皇帝的眼底隐隐透出警惕神色,老人神秘地一笑,霍然立起,一只手搭在夏墨兮的左肩,仿佛是一种友好的举动。然而,只有当事人清楚,这轻轻的一搭,深藏着浑厚的内力,宛如一股吸力,迫使夏墨兮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脸色刹那沉暗下来,夏墨兮却还是不动声色,沉默不语。这个老人救过辰王夫妇的性命,间接救过夏国,若是有心要陷害一国之君,也不必等到现下。 “好,哈哈,一百年了,夏家的子孙比之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人耳语道,随后爽朗的大笑,转向自己的少妻,眉色间露出些许请求之意:“娘子,为夫想帮一帮这小子,反正我们也是顺道。” 现下夏国的暗涌烽烟传遍了大街小巷、城镇乡村,连孩童都略知一二,他们一踏出绝暮崖底就立刻知道了目前国家一触即发的局势。 久居崖底,与世隔绝,外界的红尘俗世与他们本是不相干了,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世外老人竟想插足红尘。 老人的少妻,那个秀丽的少女缓缓转过头来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不说话。 夏墨兮最懂看人、识人、用人之术,对于老人面上浮现的请求与歉意,少女眼底的惊讶与不允,他都看在眼里。 冷若冰霜的少女并非真的如冰一样冷,如人偶一样无情,碰到那些勾起陈年往事的触及点,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脆弱的凡人。 十字道上的偶遇(5) “娘子,过去很多年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所有那个时代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像我们一样活到现在。”老人的眼底涌出淡淡的哀愁,“何况,再怎么逃避,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无力改变。” 跨越一个世纪的爱恨纠葛,早该忘记了,可是他的妻子却执着地记在心底深处,不愿遗忘。 老人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是感概,手松开了夏墨兮的左肩,道:“好吧,当初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该想着回头。” 得到自由的夏墨兮却不急着摆脱两位老人,重新就坐,将剩余的早点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点不在意老人与少女的交流,也不为老人那句帮忙的话而心动。 就像老人自己说的那样,过去很多年了,老一辈的人世经历与他无关,他自然没兴趣探究。 太阳跳出了东方的地平线,光芒愈盛。 十字大道附近的商贾旅人也都用完了早点,陆续准备启程赶往下一座城池,人声嘈杂,唯独夏墨兮依然不紧不慢地品茶沉思,宛如身在崇山峻岭,一派闲暇。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的脸色渐渐暗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凝望着南来北往的旅客。 该死的左少弈,让朕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影子!夏墨兮在心底忍不住暗骂。 他在两日前派人送密函至驻扎在紫咸城的镇远将军,命左少弈速速前来听他的调遣,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竟还不见左少弈。 在夏墨兮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南面的道路上突然尘烟滚滚,伴随着沉重的宛如闷雷一样的马蹄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这里急踏而来。 周围的人群被这样惊骇的气势吓得失了色,片刻功夫,大家都明白了这是南州的兵马,也不管这些兵马是来做什么的,本能的开始逃窜。 夏墨兮皱起眉,他不记得让左少弈如此兴师动众,好像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皇帝来了。 十字道上的偶遇(6) “统统滚开!踏死不管!”为首负责开路的士兵先一步朝着十字大道奔来,扬鞭狂喝,似是发生了天塌的大事。 沿途赶路的商贾、小贩来不及将押运的货物收拾起来,为了性命只得弃物逃窜。 顷刻间,马蹄踏碎一地物品,那一瞬间,仿佛踏碎的是百姓们的心,哭喊的声音如雷霆般涌现,那是他们维持生活的来源,碎了就等于破碎了他们生活的希望。 “呸,比强盗还没人性。”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夏墨兮耳畔响起,他侧头撇了一眼,正是那个先前不小心泼了他一袖子水的粗汉,想不到看起来一脸恶相的粗鲁汉子,竟是一身正气。 就在那个刹那,一个妇女发了疯似得捧起地上一块石头,红了眼,怒吼:“我跟你们拼了!” 夏墨兮深深蹙眉,一脚踏出,欲上前阻止那妇女疯狂的举动,这无疑是在以卵击石。 在他的统治下,士兵竟如强盗般凶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犹如死神,全然不顾百姓的生死,还能义正言辞地喊出“踏死不管”这冷酷无情的四个字。 然而,辰王妃的师傅,那个百岁老人手臂一划阻挡了他的行动,同一时间,那个粗汉已先他一步冲向了随后奔来的百人兵马,嘴里还大骂一声:“老子也拼了!” “小子,这不是你的人马吧?”老人目光凌厉,盯着百人兵马,告诫:“打不打的过是小,身份泄露是大。” 一句话令夏墨兮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兵马确实不是左少弈的兵马,虽然左少弈平时吊儿郎当的像个无赖,但绝不会视百姓如草芥。 左少弈奉命封锁南州,为防止南北两州合二为一,看来这些人是刚逃出南州,正在赶往北州。 虽然士兵不一定认识皇帝的面孔,但统军的军官就不敢肯定了。 这一天的清晨注定不平静。 十字道上的偶遇(7) 这一天的清晨注定不平静。 粗汉挡在可怜的妇女面前,怒瞪那铁血无情的兵马如死神般疯狂奔来。 眼看就要将他踏成肉酱,那粗汉大吼一声,张开双臂,粗壮的手臂宛如猛牛的犄角,瞬间将为首的那匹蹦跑中的马头硬生生地攫住,再一扭,顿时血液四溅,那马头竟然被他徒手扭下。 失去头部的马擦着粗汉的身子向前又蹦跑几步,然后才“砰”一声摔倒,马背上的军官狼狈地滚到地面。 其他的兵马陡然停了下来,四周的百姓大气不敢喘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于那粗汉力大如牛的力气与矫捷的身手。 那粗汉捋起袖子,嚣张至极地站在十字大道的交叉点,嗓门如雷,大喝:“来啊,想从这里过去,就先过了老子这一关,他妈的,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贼兵了。” 百人多的兵马被那徒手扭下马头的气势震惊地不敢上前一步,面面相窥。 静观其变的夏墨兮忽然冷笑起来,倘若这百人兵马同时踏过去,那粗汉根本招架不住,只能沦为肉饼,可是这群宵小之兵却被那气势给震怕了。 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兵吗?一群无用之徒! 那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军官全然不顾拦路的粗汉,一骨碌从地面爬起,就近将一士兵拉下马,自己骑坐而上,扬手大喝:“冲,给我一起冲,到了北州就安全了。” “前辈,即使不愿帮朕,至少也应该帮一下无辜的百姓。”夏墨兮对老人低语,然后纵身跃至那粗汉身侧,冷眼扫过百人兵马,最后盯着为首的军官,冷酷道:“一个不准走!” 笑话!他防得就是南北合一,今日让他撞上了,怎么可能放他们去北州。 这百人兵马,以他一人之力自然无力回天,但现在有身边这粗壮汉子的身手,加上老人夫妇的武功,区区百人,无需顾忌。 十字道上的偶遇(8) 军官一怔,觉得眼前这俊美的青年有些面善,然而,后有镇远将军的人马正在追杀他们,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他多想。 “冲!” 一声令下,顿时马蹄滚滚,尘土飞扬,无情而残酷。 “这小子倒是很有自信,他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帮忙?”老人看着眼前萧杀的场面,一脸笑意,然而,不等他出手,站在他身旁的少妻已然先出手了。 少女右手轻扬,神色冷然,一根金丝自袖内飞射出,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只是眨眼的功夫,为首的一排兵马,所有马蹄被截断四肢,一齐倒地,为后的兵马猝不及防地全数踏过那第一排的人马,受到阻力也倒了下来。 百人兵马只在刹那就被击倒,他们甚至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倒在了夏墨兮的跟前,宛如朝拜。 围观的百姓也终于疯狂了,一拥而上,将这一队兵马拳打脚踢,包围起来,发泄多日来遭受的怨气,而夏国的帝王,就那样傲然地站立在旁,冷眼观看着这一切。 少女手臂一扬,左手一方白帕捏着那根金丝,金丝慢慢收回,金丝上的血迹逐渐被擦拭干净,将染了血迹的帕子扔给老人,她看着一身高贵气息的帝王,冷淡道:“相公,就依你,带上他,一起去北州。” 说罢,也不管夏墨兮是不是与他们同路,金丝再次飞射出,在夏墨兮的手腕上缠绕一圈。 夏墨兮心惊,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手臂被少女拉起,仿佛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他顺着金丝望过来,只见少女冷冷开口:“走了。” “娘子,人家好歹也是皇帝,你这个样子,让人家颜面何在。”老人轻声道。 仿佛是听了丈夫的话,少女收起了金丝,面无表情地朝北州的方向走去。老人三两步跳到夏墨兮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走,去北州。” 夏墨兮还来不及反驳,那粗汉抢先问道:“你们就这样走了!?” 十字道上的偶遇(9) “还要怎样?”老人白眉一挑,拉过夏墨兮就要去追先行一步的少妻。 然而,粗汉却拉着了夏墨兮的另一条胳膊,阻拦他们的去路,嗓音粗犷,“你们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指着鼻青眼肿的一队兵将,粗汉顿感头疼,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怎么也要比自己有头脑,他笑的不好意思,“我这性子就是改不了,经常冲动,惹一堆麻烦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要是平时,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今日不同,这……你们看……我等于是怂恿老百姓暴打官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是无所谓。”他拍了拍胸脯,大义凛然,“反正老子独来独往,没啥亲戚,不怕朝廷。可这些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们总不好一走了之……” 老人缩了缩脑袋,扭过头,一幅与我无关的态度,指了指夏墨兮,道:“问他。”望着越走越远的少妻,他倒是不急,反正一会儿就能追上。 “前辈,我是不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必须跟你们一同前往北州?”夏墨兮苦笑了一下。 这些世外高人对贫贱富贵一视同仁,皇帝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小子”。好在自己本身就打算赶去北州,只是不知道与这对我行我素的夫妇同行是幸,还是不幸。 “嗯。”老人随意地点了点,再不看他。 夏墨兮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粗汉,“你叫什么名字?” 短短一句问话,口气不小,俨然是上级对下级的冷酷态度。 这粗汉的年纪比夏墨兮大得多,礼节性的也应该客气地叫一声“兄弟”,但夏墨兮与身俱来的尊贵身份令他不擅与人亲近。 亏得这粗汉也是一爽快的人,没放心上,摆出一个勇猛的姿势,答道:“孟鹏,人称‘铁牛’。” “好,孟鹏。”夏墨兮赞许地露出一丝微笑,刚才那一手徒手扭断马颈真实地反映出此人威猛的身手,“铁牛”之称当之无愧。 十字道上的偶遇(10) 当下,向路人借了纸和笔,迅速写下一行字,吹干墨汁,折起。 交到孟鹏手中,夏墨兮浅笑着问道:“你可愿意为国效力?” 这一句话引来老人一阵斜睨。好小子,真会拉人,力大勇武的猛将不可多得,心存百姓的仁将更是不可多得,这铁牛孟鹏性子虽急却是个可塑之才。 抓了抓脑袋,盯着夏墨兮递过来的白纸,孟鹏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那句“为国效力”他是听明白了。 粗犷的汉子一下子变得腼腆起来,“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实话告诉你,老子也当过两天兵,没几天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老子就看不惯那群鱼肉百姓的饭桶,一生气就走了。” 旧事重提,他冲动的“呸”了一声,大骂:“狗皇帝养了一群饭桶,活该现在被反咬一口,老子宁愿在良将底下当个端茶倒水的,也绝不在饭桶底下当将为官。” 夏墨兮的脸色刹那沉下来,那张由皇帝亲自书写的信就那样停滞在半空,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赤裸裸的怒骂与拒绝,他还不能反驳与回击。 一旁的老人憋着笑,脸部扭曲,涨的通红。 现在笑出声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叹了口气,夏墨兮苦笑了一下,语气有些许的气恼,道:“那么,麻烦你,将这信交给一个男子,身形与我差不多,凤眼薄唇,笑起来很惹人厌。过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到此地,他收到信自会处置这些人。” “这人是谁?这般厉害?”孟鹏终于接下夏墨兮的信,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叫左少弈。”夏墨兮淡淡回答。 “不会是那个镇远将军左少弈吧?”孟鹏的眼睛霍然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地问,“小兄弟,你认识那位镇远将军?” “嗯。”夏墨兮不想多谈,老人望见自己的少妻走的越来越远,已经开始催促他。 孟鹏的眼睛雪亮雪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再一次阻拦了他们。 十字道上的偶遇(11) 孟鹏的眼睛雪亮雪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再一次阻拦了他们。 他腼腆地笑道:“既然小兄弟认识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那个……” 这话里的意思、显露的神情无不表达了孟鹏对左少弈的崇敬,夏墨兮与老人都看了出来。 然而,老人哪里容得下他们继续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他的少妻快要没影了。 一把将那魁梧的孟鹏拎到一边,不耐烦起来:“你手上拿得东西同比圣旨,左少弈那小子见了都要吓一泡尿,到时候你是想为国效力,还是想找他切磋,只要你一句话,他不敢不答应。” “这么利害!?”孟鹏是一粗汉,哪里想得到那一身高贵气质的英俊青年就是当今圣上。 他冥思苦想半天,终于得出结论—— 这小兄弟定是镇远将军的兄长,正所谓长兄如父,父亲的话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想明白这一点,孟鹏的喜悦之情再也无法压抑。 镇远将军是夏国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一代名将。 茶余饭后,百姓谈论最多的就是镇远将军的骁勇善战、英勇抗敌。 他佩服镇远将军多年,苦于没有门路投于旗下。 孟鹏笑的心花怒放,连夏墨兮与老人离开也没注意,等他发现的时候人已走远,当下扯高喉咙喊:“小兄弟,还没请教你姓名……” “哎,看我高兴的,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他懊恼的一拍自己的嘴,然后联合百姓将眼前的百人兵士绑了个结实,只等镇远将军的到来。 铁牛孟鹏偶遇圣上,在不知名的情况下与圣上联手击退强兵,成为日后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那真正一线收拾了百人兵马的少女却在这话题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一传十,十传百,总是会出错的。 而孟鹏当众怒骂“狗皇帝”,却在日后成为一代名将,百姓由此化解了对皇帝的不满,将圣上奉为千古明君。 心怀鬼胎(1) 薄如蝉翼的轻纱一层一层垂挂四周,朦朦胧胧,宛如烟雾萦绕。白净的光线穿透轻盈的薄纱,如梦似幻地挥洒在床榻上卧着的女子,苍白如雪的脸庞宛如透着柔光,如睡美人一样的沉睡着。 这里是哪里?当施月舞醒来,引入眼帘的场景令她产生茫然。 她微微侧过头,看见一个秀美的少女露出惊喜的表情,那个少女什么也没说,匆匆忙忙地转身跑开。 随着少女优雅而轻盈的蹦跑,整个宫殿的纱幔梦幻般的轻轻飞扬,恍如仙境。 猛然坐起,她凝视着摊开的双手,握了又张开。 可以动了? 怎么可能? 记得她应该在楚致远的破医馆里,身体已经虚弱到连话也无法讲诉的地步,死神握着镰刀漂浮在空中,随时准备斩断她与现世的连接。 可现在,她不但能够自己动了,而且身体传来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仿佛飞翔在云层。 将手贴着左胸。 “噗通,噗通……” 心脏正在规律的跳动。 没有死,她还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身体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没有感觉,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与疲惫,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健康。 没有了心脏传来的隐隐刺痛,如果不是用手去感觉那富有节奏的跳动,她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可能!她没有死,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可身体为什么那样的舒畅,令她产生醉生梦死的感觉。还是……她又穿越了,如柳依婷一样的灵魂穿越了?那么,她穿到了哪个时空?那么,是否还能再见他? 这一刻,施月舞忽然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有人用手捅进了她的胸臆里,硬生生地要将她的心脏扯出体外。 暖风拂过,纱幔轻扬。 有人推开了宫殿的门,施月舞下意识地望过去。 心怀鬼胎(2) 只见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从重重飘扬的轻纱中走来,笑意盈盈,那一身黑色长袍与满殿纯白色的轻纱呈现鲜明对比。 漫步在黑袍男子身后的是一派悠闲的武林盟主,一抹奇异的笑容荡漾开,那种独有的笑容自从与施月舞结伴,就不曾再出现在他脸上了。 看见千雅冰修,施月舞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是这个世界,她并没有莫名其妙的穿越,还能见到那个他…… 思及此,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当初在永和宫的凌兰面前,她自知命不久矣,舍弃了皇后的尊贵地位,毅然背弃夏墨兮,背弃皇宫,远赴长乐城。 那个时候,她已然决定不再回头,用最后的时间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用金钱为自己短暂的生命祭奠。 如今想他,又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走到神色平淡的施月舞的床榻前,宛如一个长辈般注视了她一会,然后,手背贴上她的额,沉吟道:“无大碍,体温恢复了。”眉宇间的凝重气息顿时消弭。 施月舞不动神色,沉静地审视眼前人。 片刻的沉默。 几乎是同一时刻,施月舞与中年男子的唇角同时浮出一丝笑意。 高深莫测的笑容,蕴藏着只有老谋深算的同行才懂得的意思,那是一种旁人看起来平淡无波,实则心怀叵测的伪装术—— 他们二人都在一副亲善无害的脸庞下暗藏着狼心与狗肺,都是表里不一的j猾之徒,却也是出奇的能“忍”。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只不过,他们所图谋的东西不一致,但是,就是这个不一致却能令他们携手合作,各取所需。 无需介绍,施月舞已然明了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正是昏迷前要求千雅冰修带她过来的圣莲宫,眼前的人就是她不远千里寻找的人。 “南精忠,南先生。”她客客气气的先开了口,没有丝毫的怀疑,相当自信。 心怀鬼胎(3) 南精忠微笑着点头,在床前坐下,取过一条薄被,轻柔地披在施月舞的肩头,“这几日气温虽然转暖,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你身子弱,容易受凉。” 施月舞微微一震,这种感觉就像被外婆保护着的孩子,令她有些手足无措,以至于下意识地看向了千雅冰修。 千雅冰修不以为意地朝她耸耸肩,仿佛在告诉她,南精忠就是这样一个温良的长者,没什么奇怪的。 “你这病是从小得的吧?”南精忠的笑容始终和蔼,语调温和。 施月舞沉静地点了点头,目光变换。 设想过无数种与南精忠见面后的谈话内容,怎么打开重要话题,如何深入对方,却不想是从她的病情开始谈起,而且似乎还是处于被动状态。 她竟然会因为南精忠过分友善的举动变得失语无措。 “难怪了,圣莲宫的所有大夫都倍感忧心,轻易不敢开方。”南精忠低头沉吟片刻,旋即一笑,安慰道:“你放心,病虽难以根治,总还是可以缓解的。” 是他,或者是他手下的大夫,将她因心脏病引发的衰竭症状缓解或是压制的吗? 不过,这委实过于惊骇了,现代医学都无法彻底缓解的心脏刺痛,在古文明的夏国竟然成功的抑制了,令她感到无以伦比的轻松舒畅。 是她小看了古中医,还是中医在历史的河流里沉淀,失传了?还是,夏国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法则?毕竟这个时空并非华夏大地。 见施月舞惶惶然的不答话,南精忠也不在意。 他们不懂医理,多谈无意,那些问题还是交给大夫询问比较妥当。 “客套话就到此结束。”语气忽地一转,南精忠神色肃穆地审视施月舞,“你我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是谁,你也清楚我的目的。那么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突来的转变反而令施月舞感到自在,南精忠收起了笑容,而她却盈盈地笑开了。 心怀鬼胎(4) “月舞,叫我月舞。” 如花的笑容令面色苍白的女子宛如绽放的雪莲,高雅而圣洁,然而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里却暗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南精忠凝视着她,霍地大笑起来,“好一个月舞,果然识时务。” 他那一句“该怎么称呼你”实为试探。 施月舞是皇帝亲封的夏国皇后,南精忠自然认得她。 皇后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当中,是要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皇后娘娘”,还是该规规矩矩地叫一声“施姑娘”,这都不妥。 施月舞明白他的意图,回一句“叫我月舞”,不仅是在南精忠面前降低自身身份,而且是在拉近与他的关系,更是在向他低头示弱。 这二人深知对方话中之话,意中之意,很多事情无需多言,心中已是明了。 一旁的千雅冰修却是不懂这些深意,但是他也没兴趣了解,他的目标一向只是武学的最高境界,还有那旷世利剑——龙势与溟血,对于权势并不热衷。 “不识时务的话,怎么能够令南先生刀下留人呢?”施月舞客气地说道。 从平安城走来,夏墨兮的追兵没遇到一个,反倒是蒙面的杀手一波接一波,她了解夏墨兮,这个皇帝不可能徇私枉法,自然不屑于暗地追杀,那么只可能是北州派出的杀手。 她的前半段路走的异常艰险,若不是一身武功的千雅冰修同行,她可能早已尸骨无存,但后半段路却相当平静,显然是南精忠收手了。 “我当初要杀你,是因为你的横空出世,破坏了我谋划多年的计划。”南精忠也不隐瞒,爽朗至极,仿佛是谈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现在要留你,是因为你有欲望,强烈的欲望,如同我的野心一样强烈,我喜欢这种人。” 欲望越强烈,越容易以利诱之,就如同当年他用一把“龙势剑”收买了武林盟主的归顺,同样用各种诱惑收买了皇帝派来北州巡查的一个又一个巡抚。 心怀鬼胎(5) 今日皇后有欲望,同样可以诱之,何况她都主动送上门了,他何不顺水推舟,作个人情? “爽快,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不如挑明了话题,定下合约,作个交易,各取所需。”施月舞眸光闪烁,无比晶亮,“免得日后拖拖拉拉,耽误了先生谋大事。” “正合我意。”南精忠的唇角浮起一丝狡猾的笑,一闪即逝。 “我要钱。”施月舞谈起条件一点不拖泥带水,“还要我这条命。” 她的脑经转的飞快,后一个条件原本是不存在的,从皇宫出来她已然放弃了生的权力。 然而,这圣莲宫的大夫竟然能够控制她的病情,甚至比现代医术还要高明万分,她自然不愿意错过如此美好的希望。 她爱钱,但更惜命。 “如我所猜,果然是贪财恋富,开口就要钱。”南精忠不动声色道,“有皇后如此,皇帝果真是不同凡响。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夏家坐拥万里江山五百多年,也该改朝换代了,你只需助我坐上帝位,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寻遍天下名医给你治病。” 施月舞挑了挑眉,道:“南先生,赚钱我会,但这带兵打仗打天下,我可是一窍不通。” “我也不可能让一女子替我打下江山。”南精忠笑言,“男儿打天下,女子自然有女子的用处,这帝位也不一定是兵马交锋才能得来。” “请指教。”施月舞虚心求教。 “夏家的男儿个个都是情种,通读夏国史记,便可了解一二。”南精忠霍然站起,手指虚空,宛如指向历史的尖端,“开国皇帝如此,先皇如此,当今圣上亦是如此。” “帝王无情,然,夏国的帝王却都专情如一,真不知这夏国是如何存在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又转回身,凝视施月舞,“现在的皇帝喜欢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女子,他留着夏家的血,就一定会对你一往情深,所以……该明白你怎么做了吧。” 心怀鬼胎(6) 心一沉,然而面上却依旧平静沉着,施月舞盯着眼前这个面容亲善的中年男子,嘴唇微微颤抖,却还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调猜测道:“杀了……他?”被褥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五月温暖的风吹入轻纱萦绕的宫殿,纱幔飞扬。然而吹到施月舞的面上犹如冰冷刺骨的寒风,令她忍不住一阵哆嗦,仿佛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与惶恐,她将披在肩上的薄被裹紧自己,犹似在抵御冷风。 “不,弑君的罪名太沉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冒险。”南精忠冷酷道。 夏国五百年的长久治安不是说破就能破的,君亡,天下一样不是他的。所以,他乘着去年辰王引起“倾国乱”后朝廷的衰竭之势,借着北州突如其来的旱灾,打乱天下。 旱灾已过,他以人力将灾荒延续至今,迫朝廷出资抗灾,削弱国库资金,令朝廷无法养兵于国,同时助自己招兵买马。 在北州秣兵历马,在南州制造叛乱,迷惑朝廷,创乱世令其失民心。但是,不得不承认夏墨兮太聪颖了,面对一滩散沙的朝廷,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依然临危不乱,将混乱控制到最小,使他一直没有机会举正义之旗一举讨伐平安城。 弑君,不难,但必须在合适的时机。 在和平下打出的江山,不稳,早晚要被他人抢去。 这天下之乱看似一触即发,实则是乱不起来的。 他一没有讨伐皇帝的名义,二也不敢轻易举兵讨伐。 但皇帝也同样不敢出兵平定南州、攻打北州,他和皇帝都很清楚,经历了“倾国乱”,夏国目前的兵力太弱,国内一旦开战,就是给虎视眈眈的番国制造掠夺夏国土地的机会。 施月舞竭力控制着平静的神态,不敢露出丝毫怯懦,故作镇定道:“愿闻……其详。” “江山与美人只能选其一。”南精忠的眼睛霍然凌厉骇人,一字一字地说道:“逼他退位。” 心怀鬼胎(7) 眼神复杂地盯了南精忠一会儿,施月舞没有回应。 微风徐徐,素纱轻轻飞扬。 五月的北州以迅捷的速度在回暖,吹入宫殿的风,温暖而舒适,犹如平安城四季如春的气温。 一殿素纱,飘飘渺渺。 隐约间,飘来一缕涩苦的药香。 那个一开始跑出宫殿的少女端着一盏药盅走了进来。 “好,一言为定。”就在这个时刻,施月舞忽然应声,换上了沉静的神态,似笑非笑。 “击掌为誓。”抬起右手,南精忠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 “击掌为誓!”施月舞爽快至极。 “啪”一声,两人当下一拍即合。 南精忠看了眼走近的少女,对施月舞说道:“她叫旖女,今后供你差遣。” 旖女将药盅轻放在床榻边的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2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2部分阅读 床榻边的矮几上,然后跪在施月舞的面前,娇憨地笑了起来,宛如乖巧听话的孩子。 “旖女,记得按时让你的新主子服药。”南精忠和蔼地摸了摸少女的头,仿佛是在同自己的孙女讲话一般。抬起头,再次看向施月舞的时候,余光瞥见宫殿门口多出一个人影,正是他那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南轩。 他霍然站起,面露和善的笑道:“月舞,我还有些事处理,就不多留了,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旖女去办。”旋即走出素纱垂满的宫殿。 旖女目送南精忠离去,然后回头,打开药盅上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捧起药盅,轻轻吹去热气,满怀喜悦地递给床榻上仍显虚弱的美丽女子。 接过药盅的施月舞皱眉以对,她也算是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但仅限于西药药罐,极少接触中药。 中药散发的涩苦气味,以及那黑如墨的液体,令她有些退缩。这是与西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西药的颗粒只要一口吞服即可,而服用中药则是缓慢摧残。 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她不会因此退缩,从而放弃生存的希望。 心怀鬼胎(8) 闭上眼睛,准备一口吞的刹那,她的眼角瞥到一直没有离开过的千雅冰修在使眼色。 怎么?这药有问题?施月舞看了看乌黑的汤药,又看了看不停在向她使眼色的千雅冰修,顿时产生了一丝犹豫。 比起尚不了解其个性的南精忠,她自然是信任多次保她性命的千雅冰修——这人不会害她,这药有问题! 然而,推敲出这一点,她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喝入腹中。 药,虽然有问题,但短时间内绝不会伤到她。 这是南精忠担心她表里不一,为日后可能存在的叛变埋下引线,药是可以压制她的心脏病发,却也一定还有牵制她行动的毒药成分。 不喝是死,喝还有生的希翼。 见施月舞毫不犹豫的喝了那盅下过毒的药,千雅冰修眸光一冷,冷酷无比的怒瞪她——不知好歹的女人,总是漠视他的告诫。 从飘扬的纱幔间隙,望着施月舞喝下药,站在门口的南精忠,唇角浮起一丝狡猾的笑。 为了保她一条命,他可是将这些年炼制的仙丹灵药毫不心疼的往她嘴里喂,只不过,稍微地在药里作了点手脚。 这药的功效能够令施月舞身体轻松,犹如漂浮在云端,快活似神仙,但是,从此以后她将再也离不开这种药物,一旦停止服用,便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还怕控制不了她吗? 义女凌兰爱上皇帝,背叛他,若是没有利用价值,杀了便是,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他的亲生女儿,性格如男儿的南柯竟然也为皇帝着迷,公然在信中提出“要夏墨兮这个男人”,简直气煞了他。 所以,不管这施月舞是真的要与他合作,还是假借合作之名,实则也是为了那个魅力无边的皇帝,他都要留一手,以备后患。 “父亲,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禀告于您。”站在南精忠身旁的南轩低声开口,面无表情。 心怀鬼胎(9) 南轩是与南柯一母所生的兄长,文武双全,虽然还是个少年,却有着沉稳内敛的个性,深得南精忠的喜爱。 “嗯。”南精忠微微颔首,瞧了眼重重纱幔内闭目养神的施月舞,旋即放心地转身,沿着长廊走进庭院。 “首城来报,发现圣上,以及上泉、落羽两名宫廷侍卫的行踪,按照父亲的指示,不露声色,沿途放行,这两日将抵达长乐城。”南轩紧跟其后,沉声禀告:“北州边界涌现大批兵马,于三十里外扎营,粗略估计约有十万,领军的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方泉。” “不必惊慌,方泉不敢进军北州,而皇帝更不敢轻易和北州开战,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南精忠冷笑,“严密监视方泉的一举一动,随时禀告于我。” 他安插在平安城皇宫的细作可不是吃素的,死了一个妙淑,背叛了一个凌兰,可不表示他就没人了。 夏墨兮利用了然的圆寂,对外宣称:沉痛不已需静养。皇帝以此为借口,与上泉、落羽两人悄然前往北州。这个消息,平安城的大臣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而他南精忠却早已得知。 思维一下跳跃,南精忠微微蹙眉,问道:“南州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乐观。”南轩脸色一沉,这也是他接下来要禀告的事情之一,“继第一批乔装成难民的兵士潜入平安城被镇压后,南州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末尾一句话,语调平稳,然而,能够让南轩用“糟糕”两个字形容的事情,看来是要比想象中的更恶劣了。 南精忠顿时停住了脚,索性与儿子面对面的交谈,“怎么回事?红霞不是说她已经牵制了左少弈的军队,南州随时随地可与北州汇合,甚至左少弈的军队都能收入我帐下,现下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红霞也叛变了?” “该死,女人一个都不顶用。”他愤然甩袖,眼底涌现出忽明忽暗的怒火。 心怀鬼胎(10) 面对父亲一触即发的怒焰,南轩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的情绪浮动,只是微微垂下头,以示对父亲的尊敬。 然后继续禀告:“红霞败露,现被扣留在紫咸城,近日以来红霞的信笺全部出自镇远将军之手,南州也已被其控制,北州无法再得到南州的支援。” 这件事他也是刚刚从一个南州逃出的士兵口中得知。 南州被围困已有多日,他们那对兵马好不容易逃出南州地界,却在赶往北州的途中被一群百姓拦截,带头的似乎是个江湖人,力气极大,徒手扭断马颈。 那一队百人兵马最后只逃出那个士兵一人。 大掌垂放在身旁一块巨石上,南精忠面色暗沉,喃喃道:“不可能。” “咔”的一声,那块巨石竟然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南精忠不敢相信地说道: “左少弈总共才三十万兵马,如何能控制住整个南州?南州大小城池的兵马加起来可是左少弈的两倍有余啊。” “父亲,您忘了?”南轩提醒:“南州的兵马是散的,分散在每一座城池的兵士不过几万,而且,父亲重视北州多余南州,南州于您来说,一直是用于制造混乱的媒介,犹如一滩散沙,善于用兵的镇远将军恐怕不需要三十万兵就可以收服这些散沙。” “那也不可能,左少弈不敢出兵,南州开战等于鹬蚌相争,番国必要来犯,到时候他拿什么兵力与番国抗击?”南精忠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就算左少弈胆子够大,不顾一切,皇帝也决计不会让他出兵,左少弈那支兵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南轩沉默不语,面色沉静地凝视自己的父亲。 自从将礼部尚书印无痕软禁在圣莲宫,父亲就变了。 一个月前,竟然聚集了北州所有的大夫,开始着手研究长生不老药,从此以后,父亲布的阵、设的局总是出现漏洞。 心怀鬼胎(11) 他一次次的善意提醒,都没有引起父亲的重视,以至于到现在,南州终于失去了。 失去就失去了吧,这些本来就是夏国的疆土,夏姓的祖业,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南轩并不在意。 然而,南精忠却是气的心胆好似裂开了一般,手下劲道不自觉的加重,底下那块巨石刹那间轰然碎裂,化作齑粉。 南轩脸色一变。 父亲的内功不低,但要将石头震碎成粉末并不容易。 可见父亲是在极度的盛怒下引出了体内的潜能。 这次的父亲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呵呵……”一击过后,南精忠竟然桀桀地j笑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左少弈不亏是先皇钦点的镇远将军,年少有为。轩儿,你要赶紧成长起来,人家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可都是将军了。” 一个南州而已。 他现在有皇后在手,还怕牵制不了皇帝的行动吗? 何况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赶往长乐城…… “轩儿,你亲自去接皇帝过来。”南精忠神色突变,换上一幅慈爱的表情,“南州已失,为父不能连皇帝也失了。” “是。” “赶紧去吧。”南精忠摆了摆手。 “父亲,还有件事。”南轩有些犹豫。 “如果是关于印无痕和长生不老药的事,那就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南精忠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的手下在极望坡看见有三个人进入北州,之后不见了。”南轩沉声道。 北州水源稀少,只有一条从巫丏山流出的绵河,所有北州的城池都是依绵河而建。 一般的人想进入北州都会沿着绵河行走,也就必然经过一座座城池,这也是南精忠可以控制北州的原因所在。 然而,要进入北州也并非只有走绵河这一条路。 极望坡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一路上水源稀缺,几乎遇不到人烟,没有充分准备是无法深入北州的。 心怀鬼胎(12) “不见了?”南精忠微微惊讶,随后,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见就不见了,北州的特殊地形你还不清楚吗?走极望坡根本就是找死。” “是。”年少的南轩不再多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一个冷若冰霜的少女,还有一个高贵孤傲的青年——他的手下是这么形容那三个人的,从这简略的形容上来看,无论哪一个人都不平凡。可是,既然父亲不在意,那么他也无视好了。 一只信鸽从南方飞翔而来,“啪啪啪”几声,拍打着翅膀停在一身黑袍的男子肩头。 信鸽纤细的腿上绑着一支细竹筒,右手从中取出一张纸条,左手随手一扬,放飞信鸽。夏墨兮展开纸条,眼神慢慢掠读过去,唇角渐渐浮现一丝奇特的微笑。 “又有什么好消息了?”看见信鸽的老人从远处跑过来,脑袋凑近夏墨兮,并非是关心国家大事,只是很纯粹的出于好奇。 “左少弈收复南州,不费一兵一卒。”夏墨兮的心情极好,声音都透着喜悦。那日托孟鹏交给左少弈的信笺他只写了五个字——南州交予你! 左少弈懂他的意思,接到旨意立刻行动。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迅速的平定并收复南州。 力大如牛的孟鹏加上镇远将军的威名远播,这两人站在城门前什么都没做,竟然将守城的将领吓得不战而降,一路横扫南州。 他真是不知道该为镇远将军的威猛而高兴,还是为南州士兵的窝囊而悲哀。 “这小子这么厉害?”老人随口说道。 “军事天才。”夏墨兮也是随口一答,手掌一握,将那纸条震碎成屑,随风挥出,如雪花般片片飞扬。 左少弈的个性虽然像个无赖,但论起战略部署,那心思简直比女人还细腻。这一场不费摧毁之力的战斗,恐怕他在平安城点兵编队的时候,就在谋划了。 多方汇聚(1) “前辈,我必须马上同军队汇合,不能继续陪伴前辈二人游山玩水。”身为皇帝,他肩负着国之重责,如今却夹在两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前辈之间,犹如鱼肉。 权力无边的帝位在世外之人眼中不过是虚幻的烟云,身份地位压制不了二老。 他打不过他们,可以说服他们,无奈的是,这二老全都是我行我素的典范,他只能被动地跟随他们一路北上,与自己原定的计划越来越远。 当初从无禅寺出来直奔北州,是他欠缺思考,失了理智。与青龙汇合后,立即改变行程,然而,却在中途被二老半邀半劫的请进了北州地界,这种“自投罗网”的行为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左少弈收复了南州,此事非同小可,北州定然有所行动,一场大战迫在眉睫,而他这个主帅却在这深山野岭——游玩! “游山玩水!?”老人惊得跳脚,没有饱经风霜的沉稳之姿,倒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难道不是吗?”夏墨兮微微一怔。 这几日,他跟着老人与老人的少妻一路北上,沿途遇到每一处自然风光老人总要赞叹一番,看见的每一株草药总要研究一番,停停走走,不是游玩又是什么? “当然不是!”老人斩钉截铁的反驳,遥指北方,神色肃穆,“前面那座山认得吗?” 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宛如莲花盛开的青山远远矗立在天地间,山巅云烟缭绕,白雪皑皑,美不胜收。 夏墨兮的脑海突然记起一段话——北方巫丏山,其状如圣莲。 “这是……巫丏山……”他不敢置信地喃喃。 “没错,就是那座被世人称为神鬼山的巫丏山。”老人转了身,面朝北方,双手拢在袖子里,掩去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顽童形象。 四周群山逶迤。 夏墨兮这数日来一直在关心南州的情况,思考着下一步策略,根本没在意在夏国最北方的巫丏山竟然离自己这么近了。 多方汇聚(2) 如此说来,他们快接近北州主城长乐城了,才不过数日的光景,他们以一种游山玩水的缓慢速度前进,竟然与骑马的速度并驾齐驱,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之前我跟你说过,要助你一臂之力,这是其中之一。”老人难得严肃地说道:“北州各城依绵河建立,百年来无数人进入北州,无数人都只认得走绵河沿岸那一条路,也只敢走那条路,从祖先传下来,大家就都认为北州只有绵河唯一的水源。” 老人说的没错,夏墨兮虽然没来过北州,但是身为皇帝,他对自己的疆土非常了解,北州水源稀缺,从巫丏山流泻下来的绵河是唯一的涉水渠道。 不对,不是唯一的。 夏墨兮难掩震惊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条碧水幽幽的河流,它从北方流过来,不知流向何处。 “这条河流叫圣水。”老人也转过了头,看着那一汪澄清的碧水,“也是从巫丏山流出,只不过经过的地方比较隐秘,至今不为外人所知。” 朝皇帝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老人一半邀功一半玩笑地说道:“这秘密告诉了你,功劳不小吧?” “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地方。”强压激动的神色,夏墨兮明知世外老人无所求,却依然作出君王的承诺。这份功劳是无价的,不仅利于现下的战机,也利于日后北州的发展。 “其二嘛,教你如何清理绵河受污的水质。”老人却是不理会皇帝的承诺,枯槁的手向那巫丏山山顶一划,“看到山顶的积雪了吗?那些都是万年不化的寒雪,而且受到……”顿了顿,老人跳过了某个重要的原因,直接往下说道:“巫丏山山顶的雪水拥有净化的功能,不管多厉害的毒素都可以净化,不过,想要上山可不容易。” “你运气好。”他咧开嘴朝夏墨兮灿烂的笑,“我和我娘子正好要上山祭奠,顺路带你一程,之后要怎么做,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啦。” 多方汇聚(3) 要不是看在同是姓“夏”的份上,他才懒得管百姓的疾苦,国家的安慰,不过,他是死都不会告诉别人——他也姓夏。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游山玩水。”老人不满地白了眼九五之尊,按辈分来算,皇帝还得叫他一声太祖爷爷。 “是晚辈失礼了。”夏墨兮恭谦的道歉,没有注意老人投来的白眼,他忍不住握拳凝望遥遥矗立在北方的巫丏山,“前辈,可否画出从极望坡到巫丏山圣水源头的地图?” 南轩带兵前往下一座城迎接“圣上”,已过数日。 长乐城却依旧平静异常,只有圣莲宫的人在忙碌地打扫着某处宫殿,用于圣上居住。对于南精忠的野心,大家心知肚明,对于圣上以后的遭遇,大家也心知肚明,没有人觉得将圣上软禁起来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紫色的藤蔓攀援缠绕着镂空的木亭,一路紫色烂漫,延伸到木亭的尽头,约有十仗余长,一条紫藤花搭建起的长廊横在圣莲宫的某处宫院里。 背着药箩,一身粗布麻衣的楚致远匆匆跑进紫色木廊。 轻风徐徐,花香阵阵。 紫色的花束飘飘扬扬,随意而慵懒,却也透着神秘与高贵。 “终于找到你了。”看到紫色木廊尽头站立着的男子,楚致远挥手大喊。 一身素白的长袍有些泛黄,显然是年代久远的关系,然而却洗的很干净,那男子听到喊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气喘吁吁的楚致远走近他。 神色宛如一滩死水,无波无痕,既不问好也不答应,他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楚致远。 “无痕兄……听说了吗……南轩去接圣上了。”人来熟的楚致远双手撑着膝盖,不停的喘息,缓了一缓,道:“你不是说圣上很聪明吗?这还叫聪明吗?自投罗网,他不想当皇帝了吗?” 摘下一串紫藤花,将它放入楚致远的药箩里,印无痕淡淡道:“紫藤花,有解毒的功效,可入药。” 多方汇聚(4) “啊?”楚致远一愣,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哦,谢谢,你真博学。” “就来问我圣上聪明与否吗?”拂去肩头的紫色小花,印无痕缓缓走出紫色木廊。 所有圣上派来北州的钦差大臣,都被软禁在圣莲宫的某座宫殿,根据忠诚度,给予一定活动范围。 只有他是可以随意在圣莲宫走动,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不是夏国人,所以南精忠不将他当成一个威胁。 而且,因为他是镜国人,南精忠就认为他应该知道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他不清楚南精忠是如何得知他是镜国人的,他甚至不知道镜国拥有长生不老药的配方,毕竟他离开镜国很多年了。 ——为了寻找龙势剑而来到夏国。 也许,这就是宿命。 很多年以前,他的妹妹因他而死,很多年以后,宿命使他来到夏国,遇到与妹妹长的如此相似的女孩施月舞。 很多年以前,他的妹妹爱错了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酿成了无言的结局,很多年以后,那个与妹妹相似的女孩又会是怎样的结局,怎样的宿命? ——圣上是值得她爱的男人,她会幸福的。 “你那个长生不老药的配方……真的假的?”楚致远奇怪的问。 按照规定,今天是他进圣莲宫送药的日子,一到药房,就看到一群大夫围在那里研究一份药单,据说是印无痕列出的长生不老药的配方。 “我怎么不知道当朝的礼部尚书大人还是个大夫?是个药仙?”他很狗腿的紧跟在印无痕的身后,悄声道:“假的吧?” “如果我是,就不会看不出皇后身染顽疾,也不会让她吃药成瘾。”停下步伐,印无痕冷漠地说道。他是看过一些医书,了解一些药草的功效,能够治疗一些常见的病症,但决不是大夫。 楚致远摸了摸鼻子,傻笑装愣子。 在圣莲宫,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多方汇聚(5) 比如,施月舞的身份。 那日千雅冰修将昏迷的施月舞从他的医馆带走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施月舞,关于皇后认贼作父的事情,也是借着今日送药的机会打听得来。 施月舞为了金钱利益,放弃一国之后的宝座,前来长乐城投靠南精忠,然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银子是拿到了,自己也中毒了。放着皇后不当,认贼作父,成为“要钱不要命”的宵小之徒。 然而,这里哪一个不是为了利益甘愿留在圣莲宫的呢? 即使是他自己,为了生活,还是得给南精忠卖命,将从巫丏山上采集的药草送进圣莲宫,以换取微薄的金钱。 从某种程度上说,凡是与圣莲宫扯得上关系的人,哪一个不是和施月舞是同一类人呢?他们没有那个羞耻心去嘲笑皇后的叛逆行为。 “你身为医馆的继承人,却不懂医术,荒废祖上基业,妄为楚氏后人。”印无痕看着楚致远,目光如枯井,声音淡如清水。 这一句责备的话,在这个宛如布娃娃般无情无痕的人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平淡无波。 “我从小就不喜欢学医,凭什么要我继承祖业。”楚致远不屑地挑挑眉,“我能上神鬼山采药,你们上得去吗?” 巫丏山在长乐城这一带的民间被成为神鬼山,有很多玄幻的传说,最诡异的地方就是所有人进得去而出不来,因此,这里的人对巫丏山敬而远之。 然而几年前,年幼的楚致远进入巫丏山后又安全出山,带出许许多多珍惜的、罕见的、甚至从未见过的草药。 “不过是些迷惑人心的阵法而已。”印无痕随口接道。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劈过脑海,很多年以前的记忆蓦地从心底浮现——那个人……那个银发的少年拥有起死回生的诡异医术,那个人不就住在巫丏山吗? 只要找到那个人就可以救皇后。 多方汇聚(6) 然而下一刻,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那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少年是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的。 罢了,施月舞再怎么与妹妹相像,毕竟也只是“像”而已。 找到龙势剑,他与夏国先皇的约定也就终结了,他该回国了。 虽然曾经的人都已远去,远得,连他们的气息也遍寻不到,但那里始终是一切的开始,也将是他一切的终结。 竖起大拇指,楚致远目露崇拜之意,笑道:“聪明,无痕兄果然学识渊博。”脑子忽然一转,他一脸猥琐地凑近印无痕,“无痕兄,既然你这么博学,也一定懂阵法吧?” 巫丏山的阵法诡异莫测,就算他通读了目前所知的所有关于阵法的书籍,却也还是只能在巫丏山的外围徘徊,不能深入也不敢深入。 “你今天是来问阵法?”印无痕淡淡道。楚致远每次来找他,都会问很多关于平安城的事情,尤其对皇帝的喜好等最为关心。 “嗯……不是,我是来问你长生不老药的配方。”楚致远挠了挠头,“药房那群老头都不知道你开的方子里那些药是什么,他们让我上巫丏山看看,但是我不知道那些药长什么样子,所以来问问你。” “我也不知道。” “嗯……你也不知道……”楚致远沉默了一下,跳脚,“什么?你也不知道?那方子果然是你瞎编的吧?我就说了,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 印无痕没有反驳,跳开了话题,“我可以画出巫丏山的阵法,作为交换,你提供给我圣莲宫的地图,怎样?” “成交。”楚致远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圣莲宫的地图,这有什么难的,让他画长乐城的地图都没问题。 两人当下达成协议,只用了一夜,就画出了各自的图与对方交换。 第二日,楚致远拿着印无痕的阵图出了城,前往巫丏山例行采药。 就在当天,他在山脚下遇到三个人。 多方汇聚(7) 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个性却相当的孩子气; 老人有个年少的妻子,一个冷若冰霜的少女,那宛如人偶的神情,令他想起了礼部尚书印无痕; 还有一个相当高傲冷漠的青年却也相当的高贵优雅。 当得知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八岁的少女其实已有百岁时,他终于相信了长生不老药的存在,甚至有点崇拜起南精忠的高瞻远瞩。 凭着人来熟的天性,楚致远马上与性情古怪的老人混成了熟人,从老人那里学到很多破解巫丏山远古阵法的秘诀。 而老人也对楚致远手上那张阵图非常感兴趣,多次询问下得知是出自一个叫“印无痕”的官吏之手。 这一变故,使得老人改变了上巫丏山山顶的行程,转而跟着楚致远去了长乐城。 令夏墨兮想不到的是:辗转多日,他竟要比青龙他们还要早一日进入长乐城,而且是以一种绝对正大光明的方式进城,作为楚致远的推荐人,无所顾忌的进城,委实令他惊骇了一把。 同样的,楚致远也没有想到,自己将一国之君带进了城。 一个平平无奇的举动,一次简单随意的相遇,拉开了他叱咤官场的风云一生。 天高云涌,气温逐渐转热。 夏国以老百姓看不真切的形式,渐渐转换了格局。 镇远将军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动荡的南州,其中内幕不得而知,然而,镇远将军的骁勇善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撒豆如兵……在老百姓的丰富想象力下,频添了传奇色彩,令镇远将军在一夜间成为了天神一样的存在。 谣言的力量就是将一个翩翩公子硬是形容成一个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 南州的失利,使得北州各守城的士兵胆战心惊。 在北州境外三十里处扎营的方泉的兵马,趁势步步逼近,俨然已逼到了北州境内的第一座城池逐城的城墙下,却并不攻城,竟然在城外练起兵来。 多方汇聚(8) 这一举动,逼得逐城将士夜不能寐,然而,从长乐城得到的命令却始终是——方泉在虚张声势,只需戒备,无需开战。 另一方面,远在南州的镇远将军左少弈,也在这一日收到来自皇帝的飞鸽传书,没有只字片语,只有一张图纸,画着从极望坡到巫丏山的地图。 默契令他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当下,将刚刚收复不久的南州交予亲信的部下,自己带了一万兵马,和一名入伍不到一月,连军衔都没有的孟鹏。 一队人马按照地图标识悄然行进北州主城——长乐城。 同一日,南轩奉父亲南精忠之命半路拦截了青龙、上泉、落羽三人,一半邀请一半胁迫地将他们请入长乐城,由于南轩从未见过皇帝,因此下意识的就将青龙当作了皇帝,恭敬以待。 转眼五月过去,北州迎来了初夏的第一波温热气息,却也迎来了万里之外的夏国帝王与帝后。 墨雪七年,六月初。 在南精忠的默许下,施月舞可以在圣莲宫随意走动,与里面的侍卫、仆人混了个脸熟,比在皇帝的皇宫要自由的多,正因如此,在看似闲暇的散步下,她将圣莲宫的各宫各殿都摸得一清二楚。 令她震惊的是:这座被命名为“圣莲”的宫殿,从远处望过来宛如一座缩小的巫丏山,然而,内部的构造俨然是平安城里的皇宫的缩小版。 北方巫丏乃是远古荒山,神秘莫测,横亘在夏国与冰国的交界点,巫丏山的存在,使两国百年来相安无事,因为,无论哪一国都无法带领千军万马横穿巫丏山,它是神山,亦是鬼山。 以巫丏山的外形作为圣莲宫的外形,将夏国的皇宫模拟在内部,直接暴露了南精忠的野心。 这座圣莲宫正是南精忠差人建造,动用了几乎北州所有人力。 施月舞初入北州各城,发现城里只剩下老弱妇孺,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不知所踪。 多方汇聚(9) 施月舞初入北州各城,发现城里只剩下老弱妇孺,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不知所踪。 而今,她终于找到了原因——年轻力壮的人都被南精忠胁迫在长乐城,只为建造他的野心。 圣莲宫于去年十月动工,一年不到的时间已初具规模,主要的宫殿,如承天殿、钦衍宫、凤衍宫等都已建造完毕,只比平安城的原型小一些而已。 然而,仿佛是南精忠还心存戒备,圣莲宫里的所有宫殿都没有名字,因此,施月舞也就不清楚她目前居住的宫殿到底是哪一所,因为她在皇宫的那段日子,竟然没有见过这满殿素纱萦绕的淡雅宫殿。 时间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施月舞的身体以绝对轻盈的感觉依然留在世界上,当初预测自己还能支撑一个月,而现在,已平安地走过两个月。 在圣莲宫的这几天,不仅是身体带来了从未有过的舒畅与轻松,好像生活也是那样的自在与恬静。 宛如高广的天穹,包容了她所有的烦恼与哀愁。 她这样想过:如果当初,她从下水道跌入到的地方是圣莲宫,遇到的第一人是南精忠,或许她真的会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没有多余的情愫,一心只为财富。 也许她还是会遇到夏墨兮,但是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牵连与羁绊,仅仅是纯粹的敌对关系,那竟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小姐,该你了。”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施月舞游离在外的思绪。 蓦地抬起头,看着围坐在周围的几个男女仆,声音正是出自对面的那个男仆。 然而,她的眼神却施施然地瞟了眼层层纱幔尽头的窗户外的景致。 一个人影从她视线里一闪而过,有些熟稔,她却没怎么在意。 低下头,看着一地散乱的骰子与器皿,又看了看刚才出声的那个男仆前面的器皿。 陶瓷器皿里三颗骰子分别是:“六”,“六”,“五”。 多方汇聚(10) 施月舞微一挑眉。 掷到了大彩头,有必要这么兴奋吗?她抬起眼,眼底仿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凝视着眼前这个皮肤粗糙的青年男仆,唇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邪恶笑容。 是的,她在赌博,和一群杂役掷骰子。 双方各执一盅,三枚骰子,比大小。 这是最简单的赌博方式,至于其他,她也不会玩。 她擅长的是敛财收钱,只进不出,赌博很大程度上都存在一定风险,她很少接触,否则今天被人骂的就是“赌鬼”,而不是“守财奴”了。 然而,这个自称不擅长赌博的守财奴,一连多日,大杀四方。 一开始与被软禁在圣莲宫的钦差大臣们赌,赢到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侍寝赠给施月舞当使唤丫头。 然后跟圣莲宫的护卫们赌,赢到他们身上一条遮掩的衣物都不剩,只得用树叶遮羞。 现在跟杂役们赌,杂役的工钱相对都很少,她是委屈了点,赢的也不多,就当饭后水果好了。 施月舞苍白的手指握住装着骰子的陶瓷器皿,周围的男女仆立时振奋起来,他们玩了一上午,至今无一人从施月舞手里赢过一局,如今有人掷到了两个六,一个五,除非施月舞掷到三个六,不然就输定了。 然而,他们却没有考虑过,施月舞这几日不知掷到过多少次的“三个六”了,输红了眼的赌徒根本不会冷静思考,一个个都忍不住地开口起哄:“开!开!开……”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输得倾家荡产,无论输了多少,都可以到南精忠哪里领回双倍的银两。这是南精忠的主意,所有人陪着施月舞尽情的玩。 施月舞赢得越多就越开心,而她越开心,南精忠就越放心。 “开!开!开……” 哄闹声此起彼伏,在喧闹下施月舞揭开了众人期盼的谜底。 三个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么好的手气才能掷出的三个六啊! 多方汇聚(11) 施月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锭散银敛到了自己怀里,速度之快,更胜当年,手一扬,没有多余的话,直切正题:“下一位。” 语毕,一碗汤药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不用看也知道是南精忠安排在她身边的女孩子旖女,这个旖女是个哑女,而且不识字,她是后来才发现的,可见南精忠的用心良苦。 没有理睬旖女,反正他们无法交流。 施月舞直接接过药碗,明知药里有毒,却还是很自然地凑到了唇边,翘起食指指着新入座的赌友,催促:“赶紧下赌注。”另一只手从容地盖上盖子,准备摇骰子。 席地而坐,那气势,俨然是一个久经赌场的老手,手里的一碗毒药在她洒脱的举止下,仿佛只是一碗酒。 然而,在周围人的眼里,却是另外的感觉——这个舍弃后位的女子,不过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 就在众人各怀鄙夷的心理准备下一局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霍然握住了施月舞端着汤药的手腕,犹如腊月的寒气来袭,手指微颤,一个不稳…… “砰——” 瓷碗落地,碎成数片,乌黑的药汁沿着碎裂的边缘流淌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周围起哄的赌徒沉寂下来,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 “啊,浪费了。”蹙眉看着碎碗,施月舞喃喃。 这碗不仅是毒药,也是救命的灵药,南精忠要利用她逼迫皇帝退位,首先就是要保她的命,所以先要救,再来才是杀。 惋惜了一句,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淡如清水的眼眸深处,是很难察觉的悠远而漫长的哀伤,伴随着一丝荒凉与萧索,这样的眼神很难让施月舞忘记。 “印无痕……”她若有所思地喃喃。 印无痕是奉皇帝的密令于一个多月前进入北州,在逐城被南精忠发现,而请进了长乐城,他是比她更为早地活动在圣莲宫里的皇帝身边的人。 多方汇聚(12) 这几日在圣莲宫闲逛,施月舞远远地见过印无痕几次,并无交流,仿佛两人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他们也真的不熟。 淡漠如印无痕,很少与人主动搭话。 势利如施月舞,绝不可能舍弃南精忠这块肥肉,去搭讪印无痕这个蝇头小利。更何况,礼部尚书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从他衣着就能看出来,白里微黄的朴素长袍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的,都泛黄了。在施月舞“有钱就是老大”的观念中,印无痕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跟我走。”白衣的印无痕一把将她从地面拉起,沉静的眼眸无波动,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 “去哪?”拍去溅在衣裙上的药汁,施月舞漫不经心地问。 然而,印无痕并不急着回答,人偶般无情的神色淡淡地扫视一眼围观的赌徒,平淡的声音下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威严,“退下。” 施月舞霍地抬头,盯着那张平凡如路人的五官。 不简单,这个人很不简单。 这才是真正的捉摸不透,他仿佛是一缕无形缥缈的烟云,以为抓住了,摊开手才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自认为一双慧眼能够看透人的本质,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个五官平凡、气质隐忍的男子,每一次仿佛发现了他身上隐藏的高贵神韵,却在刹那间消失无影,神秘的令她心惊。 那种平凡是强大而可怕的。 就在施月舞出神凝视印无痕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在印无痕不怒自威的平静语气下,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素纱垂挂的宫殿。 宫殿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着,轻风徐徐。 一殿洁白的素纱随风飞扬,宛如片片白云。 虽身在殿内,却仿佛置身青草碧碧的绿野之上,风过之时,带来了草木清香。 “夏国不会亡,你不必涉险。”印无痕淡然,“我带你回他的身边。” “你在胡说什么呢?”施月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她是关键?(1) 平淡地凝视夏国皇后那双透出莫名疑问的眼睛,印无痕握着她手腕的手丝毫不放,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将一触即发的战乱局面简而言之地分析给她听: “目下,南精忠召集各地医师研制长生不老药,其心倾向于长生不老多过统治国家,长乐城的独断治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溃败,南精忠也再不如昔日的运筹帷幄,制胜无形的魄力。 “他底下的将士,论谋略不及镇远将军一分,左少弈完全能应付。其子南轩虽有军事谋略才能,但他没有野心,是个闲暇散人,不足威胁。 “所以,你完全不必要在此涉足,滩这趟浑水。” “南乱北灾一直困扰着他……”施月舞低下头,有些自嘲的喃喃,“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南乱已平。”印无痕轻轻的将她的手臂拉过来,“你是攻破北州的关键。” “什么?”一向机智过人的施月舞在印无痕面前忽然显得愚笨不已。 这也难怪她。 进入北州境界,她的身体每况日下,昏迷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而她又急着赶往长乐城,一路上得到的信息极其有限。 到了长乐城,她又被直接软禁在圣莲宫。 看似是最接近阴谋的中心,实际上,圣莲宫只是个华丽的监狱而已。 这里的奴仆、杂役都是看守监狱的狱吏,反之拥有身份的人都是囚犯,比如她这个皇后,比如眼前的礼部尚书。 她充其量就是个谋财的商人,谋国之事,一窍不通,既不懂治国安邦,也不懂军事谋略。 然而,印无痕的一番话还是令施月舞知道了很多信息,比如,南精忠的谋国野心减少了,热衷于长生不老药的研制将令他朝不保夕,那是致命伤。 而夏墨兮收复了南州,下一个目标就是北州。 如此推算下来,夏墨兮收复北州应是探囊取物,为何印无痕要说:她是攻破北州的关键? 她是关键?(2) “陛下来了。”拉过施月舞,印无痕转身就要离开,声音依旧清淡,“来找你。” 陡然一个颤栗,施月舞猛地缩回了手,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略显倔强地看着印无痕。 印无痕的力气似乎很小,虽然他仍然握着她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3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3部分阅读 手腕,不曾松动,却被她这一无心的拉力,霍地拉回了身,再次与她面对面相视。 没有惊讶与不解,还是那样的平淡无波,犹如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他要找的是南精忠,不是我。”施月舞反驳,目光闪烁,仿佛是想与夏墨兮撇清关系,她又重复一遍:“不是我。” “你在害怕什么?”一眼看穿她的内心,印无痕平稳的话语犹如荆棘,“是南精忠的毒,还是自身的顽疾?如果你觉得自己必将死亡,那么就留在这里。” 一语说毕,他终于松开了施月舞的手腕。 然而,下一瞬,那只纤细的过分的手忽地扼住了皇后的咽喉,还是那么的清淡,那么的漠然,仿佛他正准备摘取一朵洁白无瑕的栀子花。 施月舞只觉得颈下一凉,六月初夏的温热气息,印无痕的手却如寒冬的冰雪,令她心惊。 然而,那只威胁她生命的手,下手却不重,轻柔的如同方才他轻柔的握着她的手腕,实在想象不出,这样毫无力感的手将要杀她。 感受不到他的杀意,或者,他隐藏的太深太密。 ——这个男人,她重来没有看透过。 “南精忠要杀我,你也要杀我。”没有惧意,她淡淡地叹了口气,“我有利用价值,南精忠在杀我之前,要先救我。你却急着要我死,是我妨碍了你的什么谋划吗?” “我似乎明白了。”她的声音恍如从时空的彼端传过来,悠远而缥缈。 素雅的白纱梦幻般的飘扬起来,轻轻擦过一袭微微泛黄的白衣素袍,带着草木香的风吹扬起印无痕的衣襟。 轻淡的风,犹如他轻淡的神态。 她是关键?(3) “我不杀无罪之人。”印无痕云淡风轻地道:“但是,要给一个无罪的人按上一个罪名也很容易。” “你是在逼我跟你走。”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突然来寻她的目的,施月舞迷惑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是怕我令皇帝退位,怕南精忠用我威胁皇帝,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看出了皇帝对我的特别。” 不敢说那个“爱”字。 他的爱,她受不起。 “攻破北州的关键是我,我的存在威胁到了夏国的存在。”她冷笑,“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你们都以为皇帝必然选择我,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 “没有那么糟糕。”淡淡地说完这一句话,印无痕忽然抽回了手。 然而,就在他的手才离开施月舞的咽喉,那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毫无预警地刺了过来。 若不是他正巧撤离,那一剑就要将他的手砍下来。 千雅冰修皱了皱眉。 这也太巧合了。 他自负武功已登峰造极,怎么可能连个文官都刺不中?他也从未听过礼部尚书习过武功,而且那抽手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懂武功的样子。 今日要是换了其他的人,定然不会为了印无痕突然改变心意的举动感到奇怪,可偏偏是他这个武林盟主遇到了,是武林盟主精准的一剑,实在令他无法不在意。 原本就没有杀印无痕的意思,那一剑千雅冰修只是要刺伤他,也并未打算断其手,印无痕是南精忠的座上宾,他可是记得清楚。 可这一剑不中,实在令他感到诧异,随即毫不迟疑的,一剑才落一剑又刺。 “嚓”的一声,剑刃精准的割破白衣衣袖。 印无痕的右手仿佛断了线的傀儡,蓦地垂下。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捂上刺伤的地方,淡淡地看了眼武林盟主,没有责备,更没有情绪的起伏。 血,瞬间染红白袖。 鲜红的血,透出妖异的气息。 她是关键?(4) 鲜红的血,透出妖异的气息,沿着印无痕的手臂悄然滑落,那第一缕落下的血液里似乎混合着细碎的冰晶,刹那消融,在地面汇集成一滩妖艳异常的血水。 没有人注意到那一串晶莹的红色冰晶,它消融的实在太快。 “嗯?”千雅冰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平静的骇人的怪人,自言自语地喃喃:“真的不会武功?” “突然出现你要干嘛?打架吗?要打架去外面!”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千雅冰修,施月舞鄙夷地骂道。旋即看向印无痕手臂上那一道被划开的口子。 虽然他已用手捂住,然而,长达五寸的伤口还是有部分被暴露在外,破碎的白袖斑驳了殷红,细长的手指染满了血丝。 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沁出,一半沿着臂膀滑落地面。 似乎还有玻璃碎片混合在血液里。 她眼花了吗?施月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盯着印无痕的伤口看。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千雅冰修一个转步,盛气凌人地挡在她的眼前,反手指着背后被他伤了的人,“他刚才要杀你,你瞎了眼没看见吗?” “他是有杀我的动作,可没有杀我的心。”施月舞翻了翻白眼,踩了一脚武林盟主,然后双手插腰,一副泼妇在世的模样,“走开。”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一个是怪人,两个都是怪人。”碰了一鼻子灰的千雅冰修侧过身,让出位。然而,他一剑直指印无痕,威胁道:“别动,你们这些文绉绉的文官,一肚子的坏水,虽然不会武功,有时候杀的人比我们江湖人还多。” 淡淡地看了眼千雅冰修手中的龙势剑,印无痕一声未答,宛如在街边散步,霍然转身,全然不在意武林盟主的武力威胁,捂着受伤的右臂,缓步走出,留下一地鲜血蔓延。 素纱飞扬,轻拂流血的手臂,那洁白的纱也被染红了一片,妖艳的令人心生恐惧。 互不相识(1) 一路走过,流下一片殷红,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绘出一朵朵妖异的血之花。 印无痕缓缓步出宫殿,白色的背影恍如走过了历史的沧桑,枯寂而萧索,数十年如一日。 他这一生太长了,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施月舞和千雅冰修怔在当场,目送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直至背影消失,方才回过神。 “真可怕。”望着一地的鲜血,千雅冰修低声喃喃,身体仍保持着一剑直指的姿势,显得僵硬难堪。 想起刚才那剑,他不由得皱起眉,自己下手是有点狠了—— 礼部尚书的右臂被划开一道深而长的口子,就不知道日后这条手臂还能不能用了。 这个人平静的太过可怕,令他一瞬间失了神,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受了伤不但一声不哼,甚至表情也没有变化。 他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假装深沉,故作神秘的江湖人,却没有一人能像印无痕一样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表情,就像是……天啊,就像是一个傀儡人偶,无情无欲,无心无感。 突然,旁边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浑身一震,手臂一颤。 “铮”的一声脆响,那把武林人士争夺的龙势剑竟然从他手中掉落下来。 施月舞虽然也被印无痕平静的举止吓呆了一瞬。 然而,可能是现代人比古代人见多识广的缘故,也可能是她觉得印无痕从来不曾真正伤害于她,何况还有意无意地帮过她几回,也就没有千雅冰修的震惊与恐惧。 “你还是不是武林盟主?一个书生都搞不定。”她鄙夷的瞅了眼身侧之人,见龙势剑掉地,想也不想,弯腰就要将其拾起,“你不要我要了。”听说这剑很值钱。 到底是没有武功底子的人,就在她的手指刚触及龙势剑的剑柄。 千雅冰修眼疾手快的当手夺回,一剑割裂身旁一块干净的白纱,手腕一转,那白纱犹如灌注了生命般层层裹上剑刃。 互不相识(2) 千雅冰修一边用白纱擦去剑刃上残留的鲜血,一边冷笑,“想得美。” 一招不得,施月舞无奈地撇撇嘴,索性坐于地上,拾起三枚骰子在手心里抛着玩。 她想起前一刻,宫殿里还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不过片刻光阴已是物是人非。 世事多变,唯有银子永恒不变。 “几日不见,找我干嘛?”她席地而坐,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抛着骰子,俨然一副山寨头子的嚣张气,与那张高雅的脸庞呈现鲜明对比,却是别有一种韵味。 将擦拭干净的龙势剑入鞘,千雅冰修一弯腰,手倏地一掠,将那抛于半空的三枚骰子抓入手心,掂了一掂,不禁脸色一变,“你出老千。” 行走江湖的他一下子就辨别出这三枚不起眼的骰子被人动过了手脚。 “我又不是赌神,不出老千怎么可能大赢四方。”施月舞倒是坦荡的很,完全不觉得作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对她来说:只要有利可图,就要不折手段。 别说是赌博作弊了,几个月前她被关入舜天府天牢的时候,还顺手偷了天牢的钥匙。 小偷都当过了,何况是出老千? “小人。”千雅冰修忍不住骂了一声。 多年的江湖生涯令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类型人,也见过不少心狠手辣的女子,但那些女子一般都是些黑道出生。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后,在他的认知里,但凡皇后都是温婉娴熟而高贵典雅。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宛如神女般存在的皇后会是施月舞这种即小人又寡情的人。 他只能自我安慰:当今皇帝的品味够独特。 面对千雅冰修的骂声,施月舞不以为意,听得多了,习惯也成自然,要是形容她为观音在世,反而会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下从地上站起,拍拍尘土,准备出宫散步,然而才走一步,千雅冰修一臂挡住她的去路。 互不相识(3) “有话就快说,别磨磨唧唧的,耽误我赚钱。”施月舞斜视。 “拿着。”千雅冰修一语出。 同时银光一闪,有一物准确无误地落入施月舞的怀里,那是一块银质的方形令牌,正面刻有一字“南”,反面刻着巫丏山的形状图。 “干什么用?”施月舞一边翻看,一边问。 “用它可以随意进出圣莲宫。”千雅冰修浮出一抹奇异的笑,“南精忠让我带给你的,午时一过,让你出宫到街上转转。” 他忽然凑到施月舞的耳畔,迷惑般地低语:“我敢保证,你会看到惊喜的一幕。” 施月舞的心忽地一颤,下意识地向后退步,盯着千雅冰修,目光变幻。 联想起印无痕刚才的一番话,令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还有……”千雅冰修也不穷追猛击,手指轻抚着龙势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南精忠很想知道他送给你的银两,你都藏到哪里去了?那数目可不小,加上这几日赢来的银子,估计能堆成山,你又没出过圣莲宫,到底藏在了哪里?” 说到钱,施月舞稍稍缓和了内心的不安,阴恻地笑了起来,“告诉你?我脑子又没被驴踢。” 千雅冰修脸色一沉,却无法反驳,自知这问题确实问的很傻。 哪有人会将自己藏匿金钱的地方告诉别人? 还在那挥舞着小旗,招蜂引蝶地高呼:我把银子藏这里了,快来挖啊。 圣莲宫正门前的那条大街,今日忽然人多了起来。 挂着“悬壶济世”匾额的一家破旧的医馆在那条大街上显得极不起眼,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三个陌生人却是相当惹人注意—— 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身体异常健朗,一个秀丽的少女宛如冰雕般寒冷,一个俊美的青年高贵典雅。 三个人的气质都不是这些长乐城的普通百姓见过的类型,一时间拥在楚致远的医馆外指指点点。 互不相识(4) 不过,这只是他们在等待当今圣上路过此地时的短暂消遣而已。 没错,不知是谁泄露了圣莲宫的消息,长乐城的老百姓得知了当今圣上即将到来,将通往圣莲宫的必经之路围的水泄不通,都想一睹圣颜。 “走开,走开,路这么宽,干嘛都挤在我家门口。”推开人群,楚致远挤到老人的前面,为身后三人引路。 楚致远、老人、老人的少妻,以及夏墨兮,四人走到“悬壶济世”医馆的斜对面。 那里是一家小餐馆,此刻刚过午时,以往的这个时候,餐馆里总还剩下零丁几人用餐,今日大门敞开,人影全无,连店小二都不见了影子。 “人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楚致远扯开喉咙高喊。 喊了一阵,终于想到这里的人可能在大街上,他马上跑出餐馆,四处张望了一会,就见餐馆老板挤在人堆里,伸长了脖子不住张望。 “喂!萧老板!”他一个箭步,走上前用手敲了眼前之人的肩膀,大喊:“吃饭!” 萧老板不曾回头,仍然拉长着脖子,恨不得站在前面那人的头上去,不耐烦地回道:“吃什么吃,你还欠我三两三纹银,先还了再说。” 他们是老邻居了,只听声音便知对方是谁。 “今天就还你,你先给我们几人弄吃的。”楚致远拉扯着萧老板板。 “找你的未婚妻去,我这正忙着呢。”萧老板全然不理会。 这里的左邻右舍都知道楚家世代习医,经营医馆,但到了楚致远这一代就落魄了,若不是沈幽幽这个未婚妻平日里过来替他煮饭洗衣,这小子早就荒废了。 “你在忙屁啊。”楚致远骂了句粗话,鄙夷道:“不就是皇帝来了嘛,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平时不都是怨天怨地怨皇帝,怎么今日这么有雅兴想一睹龙颜了?要是我,我就紧闭大门,眼不见为净。” 北州灾荒连连,加之长乐城被困数月,百姓怨声四起实属难免。 互不相识(5) 北州灾荒连连,加之长乐城被困数月,百姓怨声四起,实属难免。 跟着楚致远一同走出空无一人的餐馆,夏墨兮望着人满为患的街道,听了楚致远的这些话后,目光微变,沉默。 机缘巧合下,他与老人夫妇在巫丏山偶遇书生模样的楚致远,老人对于楚致远手中的阵图非常感兴趣,而楚致远对老人的杂学也有兴趣,两人一拍即合。 无形中将老人与楚致远牵引在一起的人竟是他一直在意的印无痕,他的礼部尚书——那张阵图正是出自印无痕之手。 老人急于与素未蒙面的印无痕相见,于是改了行程,在楚致远的推荐下,于昨日傍晚进入长乐城,一入城他们就听到圣上即将入城的消息,想来这个“圣上”是指他的贴身护卫青龙,非他本人。 思及至此,忽见街南方向的人群起了马蚤动,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大喊一声:“是南轩!”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南轩是为迎接圣上而出城的,如今他回城了,自然是将圣上给迎了来,众人心知肚明却并不行礼,一来圣上到长乐城的消息乃小道消息,不明真假;二来老百姓心中有怨,便即个个沉默相对。 立在人群中的夏墨兮,远远望见一行数十人骑马缓缓驶来,久居平安城的他原是不认识这些人的,但听到“南轩”两个字时,忽然想起了皇贵妃南柯,他的皇妃自有其档案背景,只要稍稍回忆,便知南轩就是南柯的哥哥。 “听说辰王是天下第一美人,比之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等到能够看清楚南轩一行人的脸,萧老板忽然说了一句不搭调的话,没有压低声音,就那样突兀地说了出来。 “嘘!”楚致远一惊,伸手捂住萧老板的嘴,“我还不想成为焦点。” 然而为时已晚,此刻人虽多,大家却都不作声,他们一前一后两句交谈就那么直直地传入附近的人的耳中,也包括了刚要经过他们的南轩一行人。 互不相识(6) 为首的南轩侧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见是与圣莲宫颇有往来的楚致远,以及他的老邻居萧老板。 南轩为人淡泊,他的所作所为皆是碍于父命难违,对于命令之外的枝节向来无视,因此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去理会,反倒是与他并肩而行的青龙惊讶异常,青龙看见的人正是当今皇帝夏墨兮,他的主子。 为防止意外发生,担心南轩认出真正的皇帝,从而识破骗局,青龙当机立断,立刻将目光转向别处。 岂知他这一转,不偏不倚,与一双微含讥笑的眼眸相遇——乌黑的眼珠,深邃幽然,苍白的面色宛如冰雪覆盖,然而那高雅的脸庞宛如莲花盛开,竟是皇后施月舞。 青龙知道,皇后那日独身出宫离开平安城,留下一个“刺杀淑妃”的罪名,但事过数十日,已在刑部尚书鲍玉的积极调查下洗清了罪名。 这次圣上北上北州,一来是为了灾情,二来也是为了寻找皇后的下落。 然而,现在圣上与皇后竟然在长乐城相遇了。 青龙见夏墨兮与施月舞隔了不过五六人的距离,却不知他们尚未碰面,甚至不知道对方就在自己的身侧。 他被施月舞那种嘲讽的冷笑瞧出一身冷汗,转回头,望向渐行渐近的圣莲宫,不敢再看其他方向,生怕又看到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人。 显然这一举动非常明智,若他再看下去必然将看到从餐馆走出来的辰王妃的师傅、师娘,以及慢慢靠近皇后的武林盟主。 老人夫妇在餐馆里等了片刻见楚致远一去不回,于是走到了大街上,刚一出门就撞见一个脸色过于苍白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施月舞。 他们夫妇二人都懂医术,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此女子必是身染恶疾,然而,他们个性古怪,完全没有悬壶济世的仁心,况且老人这时对于印无痕的兴趣远大于探究疑难杂症。 互不相识(7) 当年,老人救下跌落崖底的辰王妃柳依婷,纯粹是因为柳依婷恰巧跌落在他们的家门前,一时兴起,这才收了柳依婷做徒儿。 如今无意中瞥见陌生的路人施月舞自是一眼带过,全当未见。 夫妇二人靠近正在与萧老板起口角争执的楚致远。 老人出右手一把抓着楚致远的左肩,将他反转过身来,白眉一横,道:“楚什么的小子,你在瞎扯个什么东西,赶紧吃了午饭带我们进那什么宫,找那个画出阵图的印无痕。” 楚致远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扯,整个人一百八十度旋转了一圈,待他站稳脚跟,抬起头竟然瞧见了在数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后。 热情好客外加自然熟是他的天性,当下没顾上老人的问话,反而挥出手臂,高声招呼:“月舞,我在这。” 其实,这个时候的南轩一行人刚走过去不多时,周围的人还不敢大声喧哗,他并不需要出大声吼叫,隔了五六人距离的施月舞自然也能听得见。 这一声热络而嘹亮的呼唤,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视,纷纷下意识地看向楚致远,见他正向一个方向不断挥手,于是又将目光移了过去。 那里站了两名女子。 其中的一位娇憨可人,装扮朴素。 久住长乐城的百姓都认得她,她是南精忠早年在城外捡到的哑巴孤女,取名旖女。 另外一位女子容色高雅宛如莲花盛开,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失了灵气。 “月舞啊,月舞,是我啊,致远。” 见皇后看向了自己,楚致远恨不得冲上前叙旧一番。 然而肩膀始终被老人揪在手心,也不知道这年迈的老头是怎样的力道,他竟然一步也不能移动,只能在原地不断地向施月舞挥手示意,以期望她能够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施月舞唇角噙着一丝浅笑。 她没有忘记那所破医馆的穷大夫楚致远,这人很穷。 原本她是不愿意与这类人有什么瓜葛。 互不相识(8) 但在圣莲宫的这几日,她了解到楚致远这个人生活虽然穷,心思头脑却很富裕,而且是少数可以进出圣莲宫的百姓。 这样的人迟早有用得上的地方,暂且保持友好往来是很有必要的。 施月舞如此盘算着,然而头一转,她却没来得及与楚致远打招呼,视线里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明明认识不过才数月,那个明明已经不见了数月。 可是依然那么熟悉。 仿佛很多年以前他们就认识了,仿佛每一日他们都朝夕相处一样。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目光,深邃幽暗宛如宇宙间的黑洞,那是斩不开的夜,化不开的墨。 她怔怔地望着黑袍披身的帝王,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心中那片昏暗而没有阳光的天空渐渐地晴明起来。 一种奇妙的感觉促使她遗忘了曾经的伤痛,无论是在那个世界的童年阴影,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孤单只影。 那一刻,她的心底、她的目光中只有他一人,而她却不敢上前一步。 第一次,她憎恨起自己过于冷静的头脑。 为什么不能上前? 担心南精忠有眼线盯着自己,担心南精忠发现真正的皇帝就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所有的担心来源都出自他。 楚致远还在不停地向施月舞挥手,嘴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人也不曾松开楚致远的肩膀,同样是叽里咕噜地说着这些那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老人的少妻依然是宛如冰雕一样的存在,周身似乎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令人不敢接近。 她默不作声地站在丈夫的身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人的孙女。 那个被人遗忘的萧老板,望着远去的南轩一行人,有些惋惜地叹道:“圣上可是辰王的亲兄弟,怎么看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可见传言不可信啊,辰王估计也没有传说中的美丽。” 互不相识(9) 他又摇了摇头,全然不顾旁人,慢慢走回自己的店铺,喃喃自语:“失望,失望,本想借着遗传的关系,找一找当年君主的风华绝代,现在看来,什么都没有遗传到啊。” 无人在意萧老板的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在忙着各自的目的。 夏墨兮平静地凝视着自己的皇后妻子,没有多余的言行举止,仿佛看到的只是路人而已。 时间与距离会让两颗紧贴在一起的心产生疏远,直至分离,然而也同样能够让两颗远离的心渐渐地靠近,是否会在一起,要看两个人能否平静的沟通,将误会化解。 然而目前,他们只能远远地、似作无意地望过一眼,一眼望过,彼此的目光便断开了。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承担着各自的责任。无论是背负国家、身为帝王的夏墨兮,还是终于愿意为对方考虑的皇后施月舞,都必须残忍的装作不认识对方,可是,却又都在心底期许对方能够不顾一切地冲过来,那么所有的隔阂将不再存在。 施月舞倏地转身,背对夏墨兮、楚致远等人,足下顿了片刻,仿佛是在等待身后之人能够上前来拉住她,然而片刻一过,却无人留她。 周围的百姓看了一会热闹,渐感无趣,慢慢地开始散去。 “回去吧。”施月舞对身旁的旖女道,声音略显失落,然后跟着松散的人流向北走。 旖女是个哑女,无法出声回话,只是回头忘了一眼楚致远身旁的几个陌生的脸孔,目光触碰到夏墨兮的眼睛,她娇憨地朝他笑了一笑以示礼貌,接着跟随施月舞离开。 两人走出数十步,忽然听见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看到了呢。” 施月舞怔住,侧头一看,竟是一脸看好戏的千雅冰修。 “什么?”装作不懂,施月舞神色漠然地继续向圣莲宫步去。 “有一种人,天生贵气。”千雅冰修瞥了眼远处的夏墨兮,步履轻盈地跟着施月舞。 青梅竹马(1) 他曾经瞒过宫廷侍卫的眼睛,潜进皇宫,见过皇帝的样子,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夏墨兮的身份。 然而虽然为南精忠办事,但他始终是江湖人,能够不干涉朝廷,他尽可能的会去避免。 此刻见了皇帝,也不急着识破,反倒是更想作弄一下施月舞。 他在与施月舞同行的那些日子,可没少被她冷嘲热讽过,现在逮到机会就想伺机报复一下。 然而施月舞始终沉默不语,眼神淡漠的竟仿佛与印无痕不相上下,她自顾自地向前走路,全然不理睬武林盟主的挑衅。 “哎,哎。”千雅冰修怪叫两声,龙势剑被他的内力牵引,绕着臂弯转了两圈,然后悄声笑道:“你告诉他,把身上的帝王之气收敛起来,太惹人注意了。” 江湖人敏锐的眼光总能分辨出哪些是贵族,那些是官家,每一种人自有其特殊的气质。 千雅冰修因为见过夏墨兮,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帝王之气,实际上在普通百姓眼中最多的也就是觉得那人比常人多了一份高贵气息。 施月舞还是不答话,反而是旁边的旖女一脸震惊地又回头去看夏墨兮,只是这一次再回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啊,我忘了,你不能和他说话,要假装不认识他,这是在保护他的身份吗?”千雅冰修继续调侃,自问自答:“是了,在这个满城都可能有南精忠的眼线的地方,他孤身一人可不是对手。” 千雅冰修的武功奇高,头脑却一般,虽然不是笨蛋一类,但也绝对称不上是聪明人。 他没能看出夏墨兮与楚致远走在了一起,但是施月舞却看出来了。 “啊……啊……”哑女旖女拉了拉施月舞的衣角,又看了看千雅冰修,她听出来这两人在谈论皇帝,似乎南轩公子迎接的圣上并不是真正的圣上。 “南轩没有见过皇帝,自然认不出皇帝是真是假。”千雅冰修望着旖女眼底的担忧,却不理会,依然在与施月舞对话: 青梅竹马(2) “南精忠的父亲南锐盟曾经是兵部尚书,南家以前生活在国都平安城里,南精忠跟随父亲进出宫廷,你认为南精忠会认不出皇帝的样子吗?” “到了长乐城,你倒是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了。”施月舞不答,反而岔开话题。 这人之前可一直是一副憋屈的样子。 千雅冰修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皇后会是如此从容镇定,难不成这女子果真为了金钱抛弃丈夫? 若是这样,为何见到假的皇帝不当众拆穿?而且真的皇帝就在眼前,如果要讨好南精忠,完全可以让他擒拿皇帝。 就从阵营来看,他们现在都属于南精忠的治下,站在同一阵线,他理应出手相助。 “啊……啊……”旖女咿咿啊啊地叫着,见施月舞不理会自己,又去拉扯千雅冰修的衣角。 她听出来了,南轩公子带来的不是皇帝,她有一种感觉,真的皇帝就在附近。 “旖女,你在担心南轩吗?”没有激怒施月舞,千雅冰修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弃,顺着哑女的反映,转移话题,以免又被那个伶牙俐齿又冷酷无情的皇后讥讽的无地自容,他可是领教过好几次了。 施月舞的心脏病被很好的控制住,恢复了极大的力气,她一把扯过旖女,恶狠狠地威胁道:“刚才听到的话,你要是敢泄露一个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耳朵,让你不仅做哑巴,还要做聋子。听到了吗?哑巴就做好哑巴的本分。” 旖女被这么威胁,一下子躲到了千雅冰修的身后,惊恐地盯着那张美丽圣洁的脸庞。 她一直认为施月舞是友好亲和的人,哪里知道会显现凶恶的一面。 “想不到除了贪财之外,你还有血腥的一面。”千雅冰修轻笑,“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实在看不懂施月舞的想法,或许还是帮助皇帝多一点吧,毕竟那是她的丈夫。 瞪了一眼旖女,施月舞冷言:“听到没有?听到了就给我点头。” 青梅竹马(3) 比起千雅冰修,旖女更令她担心。 千雅冰修身为武林盟主,与南精忠最多是同盟合作,只要说服千雅冰修站在她的面上,那就构成不了威胁,也就不怕他知道皇帝的真假。 但旖女却不同,她是南精忠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奴隶,服从便是奴隶的天性。 “不用担心,旖女只是关心南轩的安危,南轩接错了皇帝,不知道南精忠会有什么责罚,他是个赏罚分明的出色将领。”千雅冰修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对吗?旖女。” 憨态可掬的旖女露出一双单纯无害的眼睛盯着施月舞,点了点头,也不知她是在答应施月舞,还是在答应千雅冰修。 施月舞一下子来了兴趣,眼底仿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唇角勾起狡猾的笑意,道:“哦?只关心南轩。”她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直视哑女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透看彻底。 “旖女在幼时因为不能讲话的关系而被双亲抛弃,后来被南精忠捡回南家。”千雅冰修回头看了眼胆怯的哑女,惋惜道:“她和南轩青梅竹马,可惜自身残疾又身世可怜,配不上身世富贵的南轩公子。所以,你别在吓她了,旖女是个好孩子,南精忠还不至于利用一个身残的可怜孩子。” “嗯——”施月舞的目光咄咄逼人,她审视着胆小怯懦的旖女,心底的一根弦在千雅冰修无心的话语里被拨动了一下。 原来这个哑巴少女的童年和自己拥有相同的经历,都是因为先天的疾病而被亲生父母抛弃过。 面对同命相怜的旖女,施月舞那颗冷硬的心突地柔软下来,“噗哧”一笑,伸手揉了揉旖女的发,柔声道:“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仿佛能够感受到施月舞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旖女咿咿啊啊地说,宛如婴儿学语。 她指了指施月舞与千雅冰修的嘴巴,接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轻轻摇了摇头。 真假皇帝(1) 而后,她又指了指刚才夏墨兮等人站过的方向,接着用双手轻掩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轻轻摇头。 旖女没有学过哑语,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内心的话。 好在她的方式简单直白,不止是聪明机敏的施月舞看得明白,连不善思考的千雅冰修也看懂了。 然而明白过后,却令施月舞多了几分担忧——这个看起来单纯憨直的哑女,其心思竟是异常细腻。按照旖女的手所指出的方位,显然是感觉到了夏墨兮的存在。 并不像千雅冰修说的那样,她其实并没有刻意去保护皇帝的身份,如果夏墨兮是那种没有计划、冲动行事的莽人,那么无论她怎样掩饰都无法护他安全。 夏墨兮有他自己的目的,而她也有自己的方向,他们不必嘘寒问暖一番,何况她从未善待过他。 施月舞没有给予旖女任何回应,略怀心事地走回圣莲宫,对于千雅冰修的诸多调侃充耳不闻。 三人中一个不答应,一个是哑巴,剩下千雅冰修一人在那唧唧喳喳,说个没完,直到宫门前才收敛了起来。 回宫以后,千雅冰修与施月舞就暂时的分道扬镳了。 假皇帝青龙的到来并未让圣莲宫显现出忙乱的迹象,一切还是井然有序的按部就班。 夏墨兮在数月间派往北州的钦差并不少,明里暗地加起来共计十三人,但是这些人中却只有两个人的官位最高,也最符合钦差的身份。 这两个人在假皇帝入宫的一个时辰后,作为代表被南精忠请到了圣莲宫的正殿,相当于平安城那座皇宫里的承天殿。 施月舞心知以自己的皇后身份必然要被请去,索性静坐在居住的宫殿里等待,直到日落西山,果然有仆人来请她前往正殿。 圣莲宫的地形与平安城里皇宫的地形相差不大,加之前几日的闲逛摸索,她几乎能够准确的画出圣莲宫的地图,走到正殿对她来说相当熟悉。 真假皇帝(2) 步入正殿,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只是,相比较于皇宫里的承天殿要逊色许多,所占面积比例也小上许多,俨然是一座迷你宫殿。 施月舞淡淡地一扫众人,只见主座上坐着的人正是先前在大街上看到的青龙。 青龙她是认得的,这个并不贴身的贴身护卫,曾经奉皇帝之命保护过她一段时日。 倒是守护在青龙两侧的两个年轻人她就不认识了,觉得有些面善,大概是夏墨兮的其他护卫,皇宫人多,她不可能一一记住他们的长相。 青龙的右下方站着面无表情的印无痕,以及面带微笑的范大人。 这个范大人,施月舞也是认得的,他是夏墨兮派来北州的钦差之一。 前些日子她与他切磋掷骰子的技术,通俗点就是赌博了,当时她赢掉了范大人所带的全部钱财。 青龙的左下方站着笑意慈和的南精忠,以及他的儿子南轩。 一殿七人,加上她自己就是八人,再无多余的奴仆。 江湖武林盟主千雅冰修在这样子的场合并不适合来到,也就没有过来。 一见到施月舞,最先相迎的人是南精忠。 慈眉善眼,还是一副和善的神态,他走到皇后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娘娘,您来了。”然而,他又不经意地靠近施月舞的耳畔,不着痕迹地说道:“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 交易! 是的,南精忠出钱出医,她则说服皇帝退位,这是他们一见面就谈妥的交易内容。 没有什么表情回给南精忠,施月舞淡漠地笔直走到青龙面前三步之处停下,望着这张黝黑瘦长的脸,微微蹙眉。 四周寂静无声。 南精忠仿佛是退到了一介草民的位置,不敢出声,只笑不语,那种笑容和蔼可亲,令人想象不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既想拥有江山国土统治天下,又想长生不老绵延后世。 如坐针毡的青龙震惊地盯着皇后,眼神里透出的埋怨没有掩饰分毫。 真假皇帝(3) 他很明白,假扮圣上的计策,一入长乐城就将被拆穿,这是早就考虑到的后果。 即使现在当面被人识破他也毫无怨言,何况南精忠这个人曾经见过皇太子时期的圣上,而印大人和范大人也都在,想隐瞒都难。 他已经做出最坏的打算,只是,在这座与皇宫并无多大区别的圣莲宫里,竟然见到了皇后—— 那个应该陪伴在圣上身侧的皇后! 在平安城时,青龙就对施月舞的某些行为产生过质疑和鄙夷,从一开始就在心里不认同皇后的阴险个性,如今见到皇后出现在南精忠的势力范围内,下意识地就认为皇后背叛了圣上,背叛了这个国家。 南精忠是谁,他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果然是这样吗?”青龙不自觉地喃喃。 施月舞没有回答,蹙眉沉思—— 来之前,千雅冰修就说过,南精忠是见过夏墨兮的,以南精忠的机敏不可能错认青龙为皇帝,却不产生丝毫怀疑。 所以,南精忠是在测试她的心之所向,是站在他南精忠一边,诚心的联手同谋;还是为了皇帝,虚情假意的与他合作。 想清这层关系,施月舞忽地抿嘴一笑,看向南精忠,道:“南先生,我有心履行我们之间的合约,可是……”不经意地瞥向青龙,“你是否请错了主?” 这出其不意的笑,看在青龙的眼里甚感惊异,仔细一想过后,突然萌生出可怕的想法,莫非施月舞从始至终就是南精忠的人? “此话怎讲?”南精忠故作不解地看着青龙。 再也坐不住的青龙霍地从主座上站起。 “南先生久居长乐城,恐怕不认得真龙天子的样貌。”施月舞顺势指向青龙,“这位是圣上的贴身护卫青龙。” 青龙立在原地不出声,这就是最坏的打算,被识破身份。 反正在他假扮圣上的那刻起,就是圣上的一个饵。 现在,使命完成了一半。 真假皇帝(4) 听了施月舞的话,南精忠眯了眯眼睛,道:“月舞,不错。” 随即认同地笑开了,面上看起来是越来越信任施月舞,然而内心却依旧提防着她。 是的,他在试探皇后的心思,到底爱钱多一点,还是爱皇帝多一点。 不过在试探的背后,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皇后到底有多少能耐,到底能否看出他的试探。 “南先生,是否太过于小看月舞了?”施月舞冷眸一闪,面上严肃,眼底却泛着点点笑意,高深莫测。 “不敢。”南精忠嘴上谦虚,神态却相当险恶,“轻易看穿我的目的,如何能够小看了月舞呢?江山代有才人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真是可惜! 要是他的女儿当中有一人拥有施月舞这样高雅的容貌与机敏的智慧,那夏国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哼。”施月舞嗤之以鼻,冷笑道:“南先生虽然不相信我的诚心合作,可是我却要聊表一下心意。” 说着,一扫而过在场的众人,却冷不防地在印无痕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青龙对她的成见太多,指望不了; 范大人见风使舵,不可信任; 唯有印无痕,他可以帮助夏墨兮,因为他曾想带她回到夏墨兮的身边,就这一举止,足以证明印无痕忠于皇帝,也只有印无痕的智慧才能看明她的作法。 “南先生,圣上此刻正在长乐城。”她一脸漠然地看回南精忠,“假如我的推断没有错误,圣上应该和‘悬壶济世’医馆的楚致远在一起,你只要调派人手,就能请到真正的主。” 一番话说的清亮动听,然而在场的人却是齐齐一震。 ?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4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4部分阅读 这女子到底生得一颗怎样的心? 身为皇后,皇帝的妻子,怎么能这么冷静的出卖自己的丈夫?不仅是青龙、南轩感到震惊,连南精忠此刻也猜不透施月舞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秘密(1) 正在众人揣摩施月舞的心思的时候。 施月舞突然转身,面向大门,淡淡道:“我知道的就这些,和南先生说定的事情我一定照办,希望南先生能守信,不要失约。”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正殿。 她忽然感到精神疲乏,而且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像是一种诱惑,令她迫切想要服药,否则就浑身难受,很不舒服。 所以,她必须马上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旖女应该替她准备好了汤药。 如果判断不假,她很有可能被南精忠喂了毒品,而自己,已经上瘾。 先天的心脏病是死,吸毒同样是死,看来要在被南精忠完全控制之前作一个彻底的了结。 离开正殿,走在花园小径上,施月舞抬起头,仰望苍穹。 漆黑的夜,看不见一点星光。 真是黑暗无边啊!如同她的未来一样,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再也看不到光明。 稍作感叹,施月舞提起步伐,向着居住的方向飞速而去,体内宛如四伏着无数只地狱来的魔物,在一点点地吸取着她的精神力。 毒瘾是很可怕的,今天她还能冷静的揣测南精忠的意图,镇定的埋下引线,却不能保证明天的她,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从容不迫的神态。 来吧!导火线已经点燃。 接下来,她能做到何种地步,就看她的精神力能够克制毒瘾到何时。 墨雪七年,六月十五日,也就是在施月舞说出夏墨兮下落的第二天。 似乎是为了遵守合约的条件,南精忠一早就亲自带着施月舞前往圣莲宫的药房,接受大夫的诊治。 那里,也是群医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地方。 尚未接近药房,空气里已然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建筑物里缓缓飘出,漂浮上天。 “这个地方,未经我允许,即使是南轩也不可以过来。”南精忠神色肃穆地边走边说。 秘密(2) “本来应该是大夫过来替你诊治,但是他们正在炼制长生不老药,片刻不能离开药炉,所以,只能请你亲自走一趟了。” 对此,施月舞并不在意,没有说什么,沉默地跟着南精忠的脚步走入药房。 说是药房,其实是一座宫殿,因为是炼制丹药、研究医术的地方才被简单的称作药房。 一入宫殿,首先映入眼帘地是一排排木质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各种书籍。 高广的书架虽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然而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着,明亮的光线几乎照射到每个角落。 窗前是一张张木质的桌椅,文房四宝静静地摆放在上,简单而朴实。 六月初晨清凉的微风徐徐地吹进药房,吹走了空气里苦涩的药味,独留下一种淡静的书卷气息。 然而,周围忙碌的大夫穿梭往来,瞬间破坏了这种宁静的氛围。 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大夫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先生,您来了。” 南精忠微微颔首,问道:“长生不老药炼制的怎样了?” “已经在按照印大人的方子寻找药材了,只是这些药材一半以上都极为罕见,其中一味闻所未闻,我们查阅了大量书籍,尚未有所进展。” 那大夫的脸色有些黯淡,双眼红肿,显然是通宵达旦,精神状况极其不佳。 眼观四周,附近走过的几人也同样是一副困顿潦倒的样子。 长生不老药,害了多少人啊! 施月舞不禁在心中感慨。 秦始皇沉迷长生不老药,但也是在他一统中国以后的事,而南精忠尚未得到夏国疆土,却已经开始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还真是双管齐下。 她不要什么长生不老,只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样的生老病死,此生无憾。 南精忠与那中年大夫谈论长生不老药的情况,浑然忘记了来此的主要目的。 施月舞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秘密(3) 自从服用南精忠交代的下了毒的汤药,她的精神力只在起初那几天得以舒缓,仿佛初生的婴儿般健康。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喝药上瘾,现在很多时候,总是无精打采,但只要看到旖女送药过来,就又莫名的兴奋。 身旁的南精忠和中年大夫还在不停的交谈,施月舞渐感无趣,百无聊赖地观看着药房里的书架。 忽然一阵风过。 风,将某张书桌上的书本一页页地翻了开来,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恰好引起施月舞的侧头寻望。 身侧一排书桌的尽头,作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手举书卷,安静阅览。 晨风轻拂,宛如坐在山林溪水边。 印无痕?施月舞认出了他,却又不敢确定是他。 因为,这幅“窗前举书静阅”的画面太过宁静优雅,宛如一幅恒定的画,沧海桑田亦不褪色。 她忍不住迈开步伐,轻轻地靠近他,在他身侧站定。 他却仿佛沉静在自己的世界而不曾发现有人来到。 “你在看什么书?”施月舞出声打扰。 莫名地,她就是想要破坏这幅美丽的画面,因为,印无痕给她的感觉从来都只是平凡而神秘的,从来都不该是美丽而典雅的。 是的,他太平凡了,太容易被忽视了。 听得寻问声,印无痕轻轻合起手中的书卷,将书的封面呈现在施月舞的面前。 他的举止从容淡静,仿佛早已察觉她的到来,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事实上,施月舞也从来没有见过印无痕有过什么表情,他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 将视线移到那本书的封面,施月舞微微蹙了下眉。 书面上的一排字是她从未见过的,就是在原来的世界也没有见过,它即不是现代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也不是古文明时期的甲骨文那一类的古文字。 然而,这也不是现在的夏国的文字。 秘密(4) 夏国的文字与她原来世界的文字一模一样,而眼前这种文字,透出诡异的气息,这些文字仿佛婀娜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看不懂。”施月舞老实地说道,忽然想起前几日千雅冰修那不通情理的一剑,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抬了抬右臂,印无痕轻淡地回道:“还能动。” “手怎么了?”南精忠似是不经意地加入他们的闲谈。 方才他看见施月舞走到印无痕身边,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于是暂停了与大夫谈论长生不老药的话题。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慈和,内心则是处处提防别人。 施月舞与印无痕,一个为钱出卖身份,另一个的真实身份是镜国人,然而,他们都来自平安城却是无庸置疑,必须小心提防。 见南精忠靠近,印无痕放下书卷,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不避嫌地回道:“千雅公子以我的右臂试剑。” 这样的回答令施月舞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委婉的推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吗?这人真是不简单,还很古怪。 若说印无痕在伺机报复,可那平淡的神情一点也没有仇恨的样子。 “怎么回事?”南精忠脸色微变。 怎么他没听说这件事? 千雅冰修是个武痴,一心追求至高无上的龙势剑,他是知道的。 可是,千雅冰修竟然拿印无痕试剑,这万一弄死了,他岂不是损失大了。 印无痕博学多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他能看懂记载着长生不老药配方的书卷——那些上古的文字。 正当印无痕准备回答南精忠的疑问,药房外忽然马蚤乱起来,而后是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叫唤他的名字: “印无痕——” 药房内的三人齐齐望出窗户。 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泰然自若地走了过来,他身后数十名卫兵皆拿他没办法,卫兵提剑前刺,那老人只是袖子一扬,那些精悍的卫兵们就全数摔飞了出去,可见其内力浑厚。 秘密(5) 施月舞的脸色微变,那日在街上和楚致远站在一起的正是这个老人,他是否与夏墨兮有关系? 南精忠是第一次见到老人,见老人的内功强劲,似是比武林盟主千雅冰修还要高上许多,若是他的阵营里能再添上此人,那真是如虎添翼。 印无痕也不认识老人,虽然老人口口声声喊了他的名字,可他却没有予以回应。 那老人看见一扇窗内站立了两男一女,不作任何思考,提气飞跃。瞬息之间,已由窗户跃至药房。 南精忠见机上前,以礼相待,恭敬地说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你是印无痕?”老人开口就问。 这几日,由于皇帝的到来令楚致远担心圣莲宫里的形势有变,硬是不敢将老人他们带来寻找印无痕,等得不耐烦的老人于是不告而别,擅自前来相寻。多方逼问下,终于问到印无痕在这药房的下落。 “前辈找无痕何事?”南精忠微笑问道。 老人袖子一甩,面露不悦,“自然是有事,你若不是,就滚远点。” 南精忠吃了一瘪,面上那是气度非凡,不予计较,手臂指向印无痕,含笑道:“这位就是前辈在寻找的印无痕。”心里暗暗咬牙,但碍于老人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长乐城什么时候进了这样一个陌生又可怕的老人? “你是印无痕?”老人转向身旁的白衣男子,心理一激动,出手握住了印无痕的手臂,“楚致远那小子手上的阵图就是你画的?你是怎么知道那些阵图上的走法?” 施月舞见此,不禁捏了把冷汗,暗叹印无痕的运气真是不佳,前几日被千雅冰修无端端地刺了一剑,估计伤口尚未愈合,今日又被这莫名其妙的老人握在了重伤之处。 果不其然,印无痕的右臂在老人的重握之下,包扎过的伤口再次裂开,斑斑点点的血迹由内而外显现了出来,印在白衣上宛如花开朵朵,还是那样的诡异而惊艳。 秘密(6) “你受伤了?”老人一惊,松了手。 随即,不管不顾地撩起印无痕那白里泛黄的袖子,只见纱布从手腕一直缠裹到胳膊肘,而由于他的莽撞,尚未愈合的伤口沁出了点点血迹,仿佛一朵朵妖艳的鲜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 老人的手指快如闪电,将印无痕手臂上的几处大|岤瞬间封住,以缓解流血的速度。 然后,我行我素地拆去了染血的纱布。 他出手的速度即快且熟练,一旁看着的南精忠和施月舞根本来不及阻止,而印无痕依旧是那副人偶般的表情。 老人一边注视着暴露在空气里的狰狞的伤口,一边摸进怀里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瓷瓶,嘴里还不忘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的样子,竟然知道灵巫族的《九死一生空门阵》,我对你很感兴趣。” 施月舞听得莫名。 南精忠却是了然于心,那些诡异的上古文字据说就是由灵巫族所创,印无痕既然能看懂灵巫族创造的文字,那么知道灵巫族的什么九死一生空门阵自然不稀奇。 “咦?”老人正待敷药,不知在印无痕的伤口上看到了什么,忽然惊讶地出声:“你……你也认识……那个人?”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装药的瓷瓶搁在书案上,深深地注视着印无痕,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呵呵。”片刻,老人轻笑两声,喃喃:“难怪你会画出空门阵,原来也认识那个人。”他霍地跃出窗户,转瞬消失。 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留下施月舞和南精忠面面相窥,茫然无语。 只有印无痕明白老人的话,然而,当南精忠或者施月舞问起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却以摇头作答。 那个初次见面的老人是看出了他血液里的异常。 他的血液混合了一种诡异的冰晶,正是那种冰晶令他的身体停止了生长,数十年如一日的活着。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1) 也许南精忠寻找的长生不老药,就是他体内的冰晶。 可是那个能够凝气化冰,将那诡异的冰晶打入他体内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而且那个冰晶是杀人的利器,只有克服冰晶的万古寒气,方能活下来,方能不老,但却不能长生,到了时间一样是要死去,就是神秘的灵巫族人也同样不可以长生不老,那是自然的法则。 所以,他怎么画不出《九死一生空门阵》呢?又怎么不识灵巫族的文字呢?因为,他接触过那个人,那个人灵巫族人,他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去学习他们的文字,学习他们的阵法,学习他们现存的所有知识。 然而一切皆晚,生命中的那些故人早已化为尘土,亲人、朋友一一离去,唯独他还活着,还是那个年轻时期的他,时间在他身上永远的恒定。 青龙假扮皇帝的计划被施月舞识破,施月舞同时出卖了真皇帝的下落,这一举动令南精忠对施月舞的戒心稍有改观。 墨雪七年,六月十六日。 在放任夏墨兮两天时间的自由后,南精忠与施月舞的合约于黎明前的黑夜开始实行,由南轩带领一千士兵围困“悬壶济世”医馆,施月舞一同前往,这是她初次见到南精忠的兵力,精悍强壮,声势浩大。 他们于黑夜悄然出发,没有惊动长乐城的百姓,然而那晚还是有许多的百姓听着那铿锵的脚步声,辗转难眠。 处于不知情的“悬壶济世”医馆,此刻的楚致远同样是无法入眠,他在铺满药草的院子里烦躁的走动。 “哎,那一老一少去了圣莲宫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他喃喃自语,“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对奇怪的夫妇在昨日清晨自说自话地闯进了圣莲宫,之后一去不返,令他百感交集,这万一闯出祸事,到时南精忠找他麻烦,他连评理的地方都找不到,谁叫这两个人是他带进城的呢。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2) “哎,天都快亮了,算了,先睡一会。”烦躁了一夜的楚致远终于想起睡觉这等人生大事,他利索地转身,打算进屋休息。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飞落一只肥硕的白鸽,停在了他家的屋檐上,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但听到东屋里那个房客的脚步声,他本能地躲了起来。 那个年轻的男房客是同老人夫妇一起进的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目前为止他还没能打听出那个房客的姓名,他一直以为这人是老人的徒弟,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 楚致远躲在角落暗自哀怨,他都带了些什么人进城啊!真是流年不利! 只见那房客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忽然,屋檐上的白鸽扑打翅膀,飞落至那房客的肩膀,仿佛是自家驯养的一样。那房客看似无意地向楚致远隐藏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进屋关上了门。 “呃……他发现我了?”楚致远喃喃轻语,挠了挠头发,挺起胸膛,“发现又怎了?这是我家哎!” 说完站了起来。 瞬息间,东屋的房客又一次开门出来。 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回那阴暗的角落。一做完这个举动,楚致远在内心无声的落泪了。这是自己家哎,他干嘛像做贼似得!? 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也不急着现身了。 楚致远凝神观望。 此时天空呈现暗深蓝色,四周静悄悄,人们尚在沉睡。可是,仔细聆听的话,就能听到细碎的马蹄声正在靠近医馆。 楚致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夏墨兮的身上,根本没去听周围的声音。他看着夏墨兮将白鸽放飞天空。 暗深蓝色的天空下,那只白鸽展翅高飞,向着北方飞去。 “嗖”的一声,一支弓弩破空射来,射下了本该远去的白鸽,破坏了宁静的早晨。 当势如破竹的弓弩射落白鸽的刹那,楚致远的心脏噗通一下仿佛要跳出体外,他并不笨,马上联想到自己带来了麻烦的人,引来了麻烦的事。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3) 挠了挠头发,楚致远将身子缩在角落的更里面,静观事态的发展。 夏墨兮眼看着信鸽被射杀,跌落在屋檐上,又骨碌碌地滚落下来。然而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镇定地令暗处的楚致远钦佩不已。 “哐当”一声巨响,“悬壶济世”医馆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翻在地,露出院外大街上的重重人影。 没有人被惊吓到,因为谁都知道楚致远的破医馆,那扇院门有多么的破败。 夏墨兮淡淡地望向大门处,见到来人,他平静的脸上霍然转变成震惊。 是的,事先他已经得知南精忠的行动,就在刚才,青龙再一次传来消息,南轩带军千人已出圣莲宫,这是来宣战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同南轩一起来的人会是她——他的皇后施月舞。 大街上的匆匆一面,来不及说一个字,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局面。 她是来向他宣战?还是劝他归降? 从青龙的消息中得知,是施月舞,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出卖了他的下落。 这是始料未及的事,他只要在支撑几日,左少弈的人马即可抵达长乐城支援,方泉的军队也能收复北州各城。 施月舞啊! 朕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谋划部署,难道要毁在你的手中吗? 朕为了你,抛下平安城的安危,追到北州,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夏墨兮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笔直而立,静待施月舞的目的。 推翻了院门,施月舞踏门而入,目光环视一周,在东面的某间屋子前赫然看见一黑袍男子正自凝视着她。 她的身子霍地一颤,顿住了脚。 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是在等待自己? 暗蓝的天色下,两人四目相视,都有瞬间的僵硬。 隐藏在暗处的楚致远不由得讶异,施月舞的身份他知道,那么……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衣青年是谁?难道是……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4) 不不不!他暗自摇头,怎么可能是当今圣上?圣上没这么笨的吧?到长乐城来自投罗网? 思忖间,只听施月舞的声音缥缥缈缈地响起:“你……还好吗?” 从相识到离开,她不曾善待过他,总是拒绝他。 如今再见面,她的心,竟如此柔软,心生怜惜、爱惜。 夏墨兮沉默不答,眼见施月舞一步步走近他,直至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看清楚她的脸。 依然是那张圣洁雅致,宛如莲花般素雅的脸庞,依然是宛如白雪般晶莹洁净的面色,只是许久未见,她的脸上仿佛染了一层风霜,眼眸不再如昔日般冷漠,似有丝丝柔情在一点一点,由内而外的化开。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她?原本是好的,因为她的干涉又变得严峻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施月舞宛如呓语,低头喃喃:“印无痕说:你是来找我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外婆在寒风肆虐的冰冷街边找到了她。 夏墨兮猛然一怔。 那么无助的话,真的是出自这个冷酷绝情的女子之口吗?她对他,真的是太过残忍绝情了。 目光渐渐放柔,他的手轻轻地抚摩上她的脸颊。 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害怕将她碰碎。 冷,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在六月的温热季节里,她的脸是那么的冰凉,好似生了病。 施月舞顺着他的抚摸抬起了头,看进他的眼底,深邃幽暗却又柔情无限。 她用手心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温暖似火的温度瞬间传来,直抵心房。然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嚣张地嘲笑她——你不但有先天性心脏病,你现在还吸毒,你不仅吸毒,而且出卖了他的行踪。 我没有!我没有办法啊! 就算我不说出来,南精忠早晚也会知道他的行踪;如果我不说出来,南精忠永远不会看见我的诚心。 我只是想要活下来,想要健康的活下来,这难道是错误的吗?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5) 施月舞的内心在与自己激烈的辩驳,善与恶的辩驳。 真是自私啊! 为了一己之私出卖丈夫,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天下,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吗?你不知道他为了苍生付出了多少心力吗? “朕……很想你。”双手相触的瞬间,夏墨兮终是被触动了,说出了心底最真最实的话。 施月舞却因为这样的话而产生了愧疚,但也只是瞬息之间的感觉。 黎明前跟随南轩来到这里,没有服药,现在突然产生出渴求药物的强烈欲望,那种欲望驱使她不顾一切起来。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她的声音有些兴奋,“你说过的,整个夏国都属于我。” 夏墨兮一怔。 时隔太久,记忆模糊,想不起自己是否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过,以自己对她的感情,自然是愿意与她一起享有万里江山。 整个国家都属于她,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想,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施月舞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不同于面对金钱时候因喜悦而兴奋的神色,那种兴奋带着隐隐的疯狂,令人感到莫名的害怕。 “那么……那么……”渴求药物的欲望不断的提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蓦地攥住夏墨兮的衣襟,凭着本能,热切而疯狂地说道:“那么,你愿意为了我,放弃皇位,你,可以退位吗?” 不知是被她的话吓到,还是被她疯了一样的举止震撼,夏墨兮踉跄地退后一步,神色复杂地凝视她,半响,声音颤抖着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比银子还要真。”施月舞用力的点头。 兴奋的目光中又带着焦虑的情绪,双手紧紧揪着眼前之人的衣襟,视线渐渐产生了模糊,一时间竟认不出眼前的是谁,只觉浑身难受,强烈地想要药,更多更多的药。 她根本顾不了许多,一心只想完成南精忠的心愿,那样就能得到很多很多的药。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6) 夏墨兮怔怔地凝视她眼底的疯狂,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令他的心霍然冰冷下去。 他试图推开她。 她的手却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 顾不得怜香惜玉,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眉宇间凝结出一股浓郁的阴暗气息,宛如化不开的墨,盯着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愤懑又夹着丝丝哀痛。 目光霍地一冷,仿佛是下定了某种残忍而决绝的决定,夏墨兮的手用力一扯,将施月舞疯狂的手扯离了自己的衣服。 “嘶——” 胸前的衣襟破碎了,露出了里面洁白的底衣。 残缺的衣块却仍然被施月舞死死地揪在手心。 “杀了朕!”低沉的嗓音带着抹萧杀的暴戾气,仿佛是在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出来的冷然杀意,他一字一顿的沉声道:“这个国家就属于你!” 施月舞猛然一震,犹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将她渴望药品的强烈欲望瞬息浇灭。嘴唇颤抖,张了又合,喉咙仿佛被人掐住无法发出声音。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呵! “朕愿将这万里江山同你一起携手分享,”夏墨兮冷厉地盯着她,声音冷酷而萧杀,五指紧握,“因为朕喜欢你,朕承认,朕爱上了你。” 施月舞踉跄着后退,脑海一片空白。 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是他突然的冷酷举止?还是自己的自私目的? 仿佛要将她逼上绝路,夏墨兮一步一步逼近她,用冷厉的口吻说道:“你却用这份爱威胁朕!” “朕是皇帝,可朕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痛。”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无限的悲戚,“这里也会痛。” 那个部位,她在熟悉不过。 心脏! 心脏会痛,很痛很痛! 为什么她要有心脏病?为什么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 什么都被剥夺了—— 你愿意为我退位吗?(7) 什么都被剥夺了—— 爱的勇气。 生的希望。 “我恨这个世界!”施月舞脱口而出,倏地将手从夏墨兮的心口抽离,然后转身飞奔离去。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说出那么重的话,是她心底无法抹灭的伤与痛,可是他却不知道。 愣在原地的夏墨兮无法理解施月舞那句话背后的秘密与心情,但是,看到她憎恨的离去,却比发现她背叛还要令他感到痛心疾首。 然而皇帝的尊严以及肩上背负的命运都在不停的告诫他——不可以将她追回,然后亲口问一问: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身处权力巅峰,看似万丈光芒,但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他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儿女私情永远是放在最后考虑的,甚至不考虑。 “楚致远。”望着院子外面的重重人影,夏墨兮镇定地喊出医馆主人的名字。 角落里,正打算悄悄开溜的楚致远被这一声叫唤吓愣在当场,片刻才从墙角龟爬出来,伏在地面,恭敬道:“草民叩见陛下。”最近的他太霉运了,皇帝在眼前都没认出来。 “楚致远,朕给你两个选择。”夏墨兮侧头看向那个把脸几乎贴着地面的人,神色漠然而威仪,“为朕死,或者,替南精忠死。” 楚致远在心底泪流满面,为什么都是死!? 沉默许久,难以抉择。 此事天光大亮,他悄悄抬头,想瞧一瞧皇帝的脸色,揣测下圣意。 脑袋才抬起一分高,余光赫然望见医馆外马蹄如林,他刚才注意力集中在皇帝与皇后的交谈里,此时此刻方才发现医馆被包围了,显而易见的是:那一定是南精忠的人马。 是了,是了。 圣上是问他准备站在哪一方,而很显然,现在处于弱势的人是圣上,如果站在圣上身边,等于和南精忠为敌,他很可能立刻被当场格杀; 大义灭亲(1) 如果站在南精忠那边,是不是可以用皇帝的人头去向南精忠邀功?成为开国元老? 不不不,他怎么能有弑君的念头。 楚致远不自觉地摇头,想要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 “草民……草民,当然……愿意,为……陛下而……”他艰难地说道,内心仿佛在源源不断的滴血。 他只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市井小民,听听八卦,聊聊国事,全是闲来无事的消遣而已,从来没想过要参与国事,而且一上来就是送死。他不该没事拿水去泼千雅冰修的马车,将皇后拦下,也不该没事将陌生人引入城请进家,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博学多才的印无痕感兴趣。 他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喊道:“草民愿意为陛下而死!” 揪心的痛令施月舞浑然忘记了一切。 她奔跑出医馆,被等在外面的南轩迎面拦下,一盅药同时替在面前。 “喝吧。”南轩怜悯地说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父亲教导他的话,可是,这是不是正确的呢?施月舞已经身染恶疾难以医治,何苦在给她施加更毒的毒药呢?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父亲何不与皇帝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下呢? 施月舞眼露贪婪之欲,再一次被渴药的欲望夺去了正常的思绪,她像所有吸毒者一样疯狂而执迷不悟,一把夺过药盅,“咕噜咕噜”喝个精光。 药已凉透,那也无妨。 冰冷苦涩的液体流入咽喉,瞬间浇灭了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 “啊——”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仰面闭眼,感受清晨清爽的空气。 清凉的风吹散烦躁的欲望,身体宛如踏在云层之上,飘飘欲飞。 “这种药会越喝越上瘾。”抵不过善心的劝导,南轩低声提点。男人之间的对决就不该将女人牵扯进来,在他心中一直存在这样子的想法。 施月舞睁开眼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刚才在里面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 大义灭亲(2) “是的,你失败了。”南轩凝视她,说出事实。 “你看,在他心中我也不过如此,可是你们那么多人都认定我在他心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施月舞苦笑,哀叹道:“男人喜新厌旧,永远不可能掏出真心啊,更不可能为了女人去放弃现有的一切,寻一处僻静之所,过平凡的生活。” 一名士兵牵着马走到她的身旁,她翻身上马,由那士兵牵着马的缰绳缓缓向前,朝圣莲宫的方向返回。 已是早晨,街道两旁的民宅却由于他们的到来而不敢出门赶早市,没有行人的街道显得凄凉而萧索。 南轩目送施月舞的背影,没有说什么,他轻轻地挥手示意,两排十人的队伍有秩序的跟随上去,看似护送,实则监视。 任人宰割便是施月舞目前的处境。 她迎风仰面,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空气似乎不那么清新了,渐渐地呈现雨前的湿润感,有些凉意,也有些阴霾。 要下雨了吧?她睁开眼睛,视线里是北方那座宛如莲花盛开的巫丏山,山巅白雪覆盖,赫然是一朵洁白高贵的白莲花。 “我是个苦命的人啊。”她哀叹道,然而脑海一刹那闪过一个过往的片段,她突然补充了一句:“连身边的丫头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南轩正要下令众士兵闯进“悬壶济世”医馆,猛然听到身后的施月舞说起“身边的丫头”,令他话到嘴边的命令硬是断在当口说不出来。 施月舞身边的丫头,不就是旖女吗? “旖女命薄,我也命薄,都觉得自己寻到了如意郎君,谁知道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欢喜。”施月舞的声音哀怨凄凉,可是嘴唇却微微上扬,眼睛明亮如星光璀璨。 她是突然想起了千雅冰修说过的事情——南轩和旖女自小青梅竹马。 “等一下。”南轩喊住她,然后三两步追上施月舞骑乘的马,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他仰起头看着她。 大义灭亲(3) “什么事?”施月舞不动声色地问,心里是一片笑意四起,显然南轩和旖女的关系很不简单。 她可以以旖女为条件,同南轩合作,因为印无痕曾透露过——南轩虽有军事谋略才能,但没有野心,是个闲暇之人。 南轩迟疑良久,他想反驳施月舞的话,可是又无从反驳,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施月舞凝视他,淡淡道,然后催马前行。 然而南轩紧紧拉着缰绳,薄唇抿成一条线,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骏马在他身旁吐着热气,在原地踏步不前。 “你可要快点下令拿人,否则里面的人逃了,你的父亲估计会非常非常的生气。”施月舞笑语,那笑容轻柔中带着淡淡的刻薄,眼底透着j猾的意味,毫不掩饰,就那么直接的在南轩眼前表露出来。 “我提醒过父亲,有三个奇怪的人从另一条道路进了北州,可是父亲却一点不在意。”南轩悲哀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显现出难以掩饰的哀情,“就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刻,我在向父亲禀告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那个时候印无痕突然出现,他告诉父亲长生不老药有了进展,父亲竟然不顾我的警告,跟着印无痕离开了。” “看的出来,你很苦恼。”施月舞浅笑道。 “是的,父亲是一个深谋远虑、处处小心的人,可是人外有人,自从印无痕来到这里,父亲的心思就全都耗费在长生不老药上面,我不知道印无痕跟父亲说了些什么。”南轩顿了顿,才道:“每次只要我一提到长生不老药,或者印无痕,父亲总会禁止我继续说下去。” “那你应该直接去找印无痕。” “有什么用呢?那个人……很可怕。”南轩喃喃,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制的令牌,递到施月舞面前,道:“父亲已将北州的兵权交给我,只要有这块令牌,你就可以号令三军。” 大义灭亲(4) 施月舞没有去接,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何况她是买卖交易的商人。 “你心中很清楚不是吗?”南轩苦笑了一下,“难怪冰修评价你是狡猾的狐狸精,你早就从冰修口中得知了旖女和我的关系,我也早就想到,你迟早会找我下手。” “既然如此,为何轻易交出兵权。”施月舞略显惊讶,但是心里很高兴,“你该知道,一旦交出兵权,北州马上沦陷,你的父亲也会被伏诛。” 她其实没有像南轩说的那样,一早就算计着向他下手,不过有些时候并不需要坦诚相告。那就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来一场大义灭亲吧。 “即使不交出兵权,北州也快撑不住了。”南轩摇了摇头,“你在长乐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方泉在五日前已经开始进攻北州首城。 “而在前一日,我的人亦发现了左少弈的军队出现在长乐城百里以外。 “我虽然能够与之抗衡,可是,我始终认为父亲的作法是错误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采取行动。” 施月舞微微一怔。 她想起南精忠对“长生不老药”的痴迷程度,联想到南轩刚才的话,赫然明白过来——是印无痕! 虽然她并不清楚其中内幕,但是印无痕肯定对南精忠做了什么。 毒瘾来犯时令她神志不清,可她毕竟是施月舞,从小在铜臭味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年纪不大,经验却非常丰富,马上就理清楚了一切。 多么危险又可怕的计划啊! 印无痕负责从内部摧毁南精忠的野心,而左少弈等人则负责由外入内的清扫工作。 可是,这一场仗明明即将胜利了,夏墨兮又为何亲自前来长乐城? 真的只是为了找她而来的吗? 可是刚才,为什么他会舍她而保江山呢? 即使她的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他就真的看不出来吗? 大义灭亲(5) 呵! 施月舞苦笑。 他看不出来她的心,她又何尝看得出他的心呢? 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可现在已经分不清楚是喜欢还是讨厌,是爱还是恨了。 也许,是恨大于爱,是讨厌多于喜欢了吧。 在他喜欢自己的时候,她处处厌恶他、漠视他。 终于,发现自己也喜欢他了,然而天意弄人,他和她都选择了站在自己的立场,不愿妥协对方。 他有他不能卸下的责任,她亦有她无法道出的苦衷。 他们终究无法携手共济……吗? 他的江山,她不要; 他的人,她也不要了。 该死! 施月舞蹙眉自恼,霍然从万千思绪中清醒过来,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她泄露了他的行踪! 该死,她果然该死! 不在迟疑地,她伸手去接南轩手中的令牌。 然而南轩却突然缩回了手,将令牌紧紧握着。 南轩不像南精忠那么阴险,他为人坦荡,道:“现在还不能给你,因为我不信任你,你的言行举止都是我无法信任的原因。” 施月舞脸色一沉,冷言:“你耍我!” 心里开始着急,急着想为夏墨兮挽回一点局面。 “不,我只是不能够信任你。”南轩神态庄重地看着她,“父亲让你过来说服陛下退位,你虽然开了口,但是根本没用心,而是敷衍了事罢了,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会说不动陛下吗?” “你太高估我了。” “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父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南轩脸色一变,阴沉沉地说道:“你贿赂了圣莲宫里管理金银库的管事,里面的钱早就被你们换成了假的。” “哦?你发现了?”施月舞并不惊讶,仿佛她早就知道事情会败露。 “那个管事突然失踪,我派人一查就查出来了。”南轩坦然相告,“他太笨,和一个阴险的人合作,最后还被你出卖。” 大义灭亲(6) “是的,我出卖了他,那又如何?”施月舞笑的宛如梨花盛开,“说了那么多,你无非是想要我证明,我的诚信。” 他说错了,她并没有和那个管事合作。 她真正合作的对象是被南精忠软禁在圣莲宫的钦差之一的范晋,她甚至没有找印无痕合作,因为只有那个范晋一眼识破了她的目的——北州的三千八百万两灾款。 不能说范晋有多聪明,但他至少看懂了她的意图,她心里的打算。 拿回了这笔灾款,她顺便拿走了该得的利息,非常的合情合理。走到这一步为止,她再没有前进的动力,决定从此听天由命。 可是他……夏墨兮却突然出现在长乐城,逼得她不得不继续艰难前行。 她也不想死,然而命运由不得自己选择。 只要南精忠停止给药,她就必死,就算南精忠一直供应药,她的心脏也快要撑到极限了。南精忠的药毕竟只是抑制,不能治愈。 这就是她的命,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医生就早早的公布了她的死期,即使拥有再多的钱,也治不好的先天性心脏病! 既然治不好,那就不要浪费金钱了,所以,三千八百万两?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5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5部分阅读 两白银连同所得的利息都送还给有用之人吧。 “是。” 又一次思绪飞扬中,施月舞听到南轩肯定的回复。 “我带旖女出圣莲宫,让你们远走高飞怎样?”她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温柔善解人意,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便希望让别人可以携手到白头,虽然她的这种“好意”中带着某些意图。 “不可能。”南轩颓然道。 “不是不可能,是你不敢违背自己的父亲。”施月舞的语调骤然一变,冷厉而威仪,“今晚在东城门等我,我会带旖女出来,别忘记带上令牌,否则不保证我会痛下杀手。” 其实南轩要带走旖女很容易,但他却不敢这么做,所以让施月舞钻了空隙。 阴魂不散(1) 施月舞要将旖女带出圣莲宫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因为她的手上还留着千雅冰修给她的,自由进出圣莲宫的通行令牌。 入夜时分,天空昏暗如稀释了的墨汁。 月亮像是少女弯弯的柳眉,被一抹云烟遮住了光华,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姑娘这么晚要去哪里?”守门的守卫诧异地盘问。 施月舞斜睨了一眼,冷冷道:“每一个进出圣莲宫的人,不管身份大小,你都要刨根问底吗?” 她掏出通行令牌,高高举起。 那守卫一见到令牌立即闭嘴,打了一个“开门”的手势。 旖女有些害怕和担心,她是第一次入夜出宫,施月舞也没有跟她细说出去干什么,只是让她跟紧自己,途中如果出什么岔子,就一个人前往东城门,有人在那等候。 天性憨直而单纯的旖女不明其中之意,然而南精忠让自己跟随施月舞,好好伺候,那么施月舞就是她的主子,主子的话奴才是不得违抗的。 大门缓缓打开。 施月舞神色平静,一如白天出宫时那么自然,她领着旖女,随着大门的开启,缓步前行。 夜色朦胧,月光与星光掩在云的背后。 这样的夜很适合私奔,当然也容易躲藏。 然而一切尚未开始似乎就要宣告结束。 在她们即将安然无恙地走出圣莲宫的时候,胆小纯良的旖女却越来越觉得不安,脸上渐渐露出做错事的表情,仿佛是一个不善谎言的孩子在心虚。 “等一下。”谨慎的守卫横刀拦住旖女。 旖女“啊”了一声,双目惊恐地看向已经成功走出门的施月舞,她是哑巴,不能说话,原本可以打个手势来求助,可现在大刀在前,她也只能保持僵硬的状态立在原地。 “你不能出去。”守卫指着旖女,知道她是哑巴问也问不出什么,先扣留下来,再作打算,又对施月舞道:“你可以走了。” 阴魂不散(2) 施月舞险些昏厥过去。 怎么看现在的情况,也是她主谋,哪有扣留奴才放走主子的道理?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守卫的思维,可能这就是智者和笨蛋的区别吧。 她立在原地,唇角勾起一抹弯弯的笑,正打算以一己口才说服守卫放人,然而刚要开口,一个声音抢在了她的前面。 “错啦,错啦。”说话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飞跃过来,正是阴魂不散的千雅冰修。 怀抱龙势剑,千雅冰修悠闲地走到旖女的身旁。 他的笑容刺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突然以龙势剑柄指向施月舞,笑道“你们弄错啦,该留下的是她。” “千雅公子,这个……”守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该怎么接话。 “施月舞,回来吧。”千雅冰修高深莫测地笑着,在他说话的同时,剑柄回收,接着一转,在旖女的后背轻轻一推。 施月舞尚不及和他对上话,就见旖女宛如一根轻盈的羽毛向她飘过来,她心中立刻明白了千雅冰修的意图——今晚要么两个都留下,要么只她一人留下。 她和千雅冰修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彼此的个性已是相当熟悉,那种熟悉甚至超越了她和夏墨兮之间的了解程度,所以她知道,千雅冰修不可能给她说服他的机会。 “快走,否则杀了你。”她低声威胁旖女,然后径直朝千雅冰修走去。 旖女天生胆小,被这么恐吓加威胁,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向外奔跑,转眼没入夜色中没了影子。 施月舞走近千雅冰修,向他轻笑道:“谢了。” 千雅冰修诧异的问道:“我扣留了你,你还向我道谢?” 施月舞回道:“你大可以扣留两个人,不是吗?” “是的,我一直跟踪你,所以白天你和南轩的话我都听到了。”千雅冰修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接着又道:“放心吧,南轩是个守信的人,他见到旖女后肯定会将号令北州兵权的令牌托人送过来。” 阴魂不散(3) 施月舞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也是她至今没有时间查究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直直地凝视他,猜测道:“钱?” 千雅冰修怔了怔,然后噗地笑出了声,不赞同地摇头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爱钱如命。”语毕,大步跨出,仿佛生怕被施月舞探出他的秘密一样,步伐加快,与她保持距离。 问他想要什么?自然是与龙势剑并称当世神兵利器的溟血剑。 千雅一族的预言师早已预测出,溟血剑将随着皇后的册立而出现于世,那么,他跟在皇后的身边准是没错的。 “快!冰修!”突然,南精忠急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快去追旖女!她要拐走我儿南轩!” 在场所有人蓦地一惊。 千雅冰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施月舞,耸了耸肩,以示无奈,“唉,抱歉了,南精忠于我有恩,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你另寻他法吧。” 随即施展轻功追出圣莲宫。 夜色朦胧昏暗,一般人要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追上一个离开多时的人,是很艰难的,所以南精忠没有下令守卫们去追旖女,而是直接选择了武功奇高的武林盟主。 对于千雅冰修的出现,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小子几乎时时刻刻跟着施月舞。 “等……”施月舞来不及喊住千雅冰修,她刚转身,忽然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口,然后将她用力往后拖拉。 那人的力气极大,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她是极懂分寸会看风势的精明人,当下也不挣扎,任由身后那人将她往后拖。 由于她并不反抗,不多时,那人也就不再为难她了。 “月舞,你也想离开吗?”身后是南精忠的声音,带着忿怒,仿佛要将她撕裂,“你竟敢唆使我儿子,{奇}南轩即使借他天大的胆子,{书}他也不敢带走旖女,{网}你可真狠啊,真狠,从我最得意的儿子下手。” 阴魂不散(4) 夜色下,他的手一分分的加重力道。 如果不是施月舞还有利用价值,他一定直接捂住她的口鼻,令她当场窒息而亡。 “将来我登基为帝,就会立南轩为皇太子,他的妻子将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南精忠猛地扯住施月舞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后拉,迫使她仰面朝天,能够看见身后的自己。 施月舞痛得双目紧闭,感觉头皮即将被扯破,那种痛,竟似比心脏的痛还要令她难以忍受。 她下意识地挥动双臂,口中发出“唔唔”的呻吟。 南精忠全然不顾施月舞的挣扎。 旖女是个好女孩,这个他承认。 可是,再好的女孩也注定改变不了她是哑女,天生无法说话。 “怎么能找一个和你一样有缺陷的女人!”南精忠目眦欲裂,因为极度愤怒的关系,声音变得颤抖,说的话也没了章法,仿佛失去了理智。 那样残忍的话,触动了施月舞心底深处最不愿意提起的那根弦。 她停止了挣扎,任由南精忠发疯一样的拉扯她的发。 她是有缺陷的人! 她是有缺陷的人! 脑海在一瞬间空白,然而,仿佛又有很多很多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去,是在嘲笑她,是在怜悯她,没有一个人愿意将她当作正常人看待。 ……“她有心脏病,我们养不起她的,那么贵的医疗费,倾家荡产也不够啊!”是父母残酷的声音。 ……“不要和她玩,她有心脏病的,会拖我们的后腿。”是同学鄙夷的声音。 ……“你不能娶她!她是心脏病患者,会遗传给下一代。”是昔日恋人的父母厌恶的声音。 ……“看啊,就是那个孩子,听说父母不要她了。”是邻居同情的声音。 ……“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打工了吗?”…… …… 挥之不去! 那些讨厌的声音为什么总是停留在耳边,她都那么努力的隐瞒了,为什么还是会有人知道。 阴魂不散(5) 头上带来的痛,远不如心灵上撕心裂肺的苦。 施月舞只觉得整个夜晚突然变得白茫茫的一片浑沌,只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唾弃她。 心口空荡荡的,心脏似乎被人挖走了,什么都没有,只余一个空洞。 她的瞳孔猛然紧缩,接着又逐渐放大,那双乌黑的眼珠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又仿佛失去了属于人的气息。 “糟糕!”南精忠低骂出声,手立刻离开了施月舞的发与口,“你可不能现在死。”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猛地打在施月舞的背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 他一时冲动,竟然忘了这女人脆弱的很,要是在这时候被他弄死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在千雅冰修去追旖女,施月舞被南精忠折磨的同一时刻,在圣莲宫的地下监狱里也发生着某些隐秘却重要的行动。 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狱,青龙、上泉、落羽三人就被关在这里面。 而由于南精忠珍惜人才,所以一直没下令对他们用刑。 “青龙大人,你说印大人会来救我们出去吗?”偏瘦的上泉带着怀疑问道。 青龙站在监狱的一角,沉思。 这也不能怪上泉产生疑虑,连他自己都很怀疑,礼部尚书乃是一文官,说白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一个没有武功的书生要如何闯监狱救人? 沉思了片刻,他突然想起当日皇后娘娘闯舜天府救鲍珍珠的情景,皇后也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可她就是能靠着一张嘴巴把人救了出来。 青龙当下消除了怀疑,道:“没问题,你们要相信印大人。” 不过,还是靠武力比较快一点,勾心斗角实在不适合他们这些武将。 哪怕是运筹帷幄的镇远将军都很讨厌动脑,上战场的时候,能带上军师就绝不让军师闲着。 “咔!” 谈话间,他们所在的监狱的门动了一下。 文官杀人真恐怖(1) 这是一间封闭式的石室,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面目,也无法看到外面的来人。 “咔!” 又是一声沉闷的响音,仿佛有人在推门。 青龙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即使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 然后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在黑暗的某一点起了亮光,虽然微弱,但是久居黑暗中的他们却感到非常的刺眼,纷纷用手去阻挡,等到稍微适应了那种程度的光,他们才看清楚来人的面目,那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礼部尚书印无痕,如石像般举着一盏油灯,淡淡地望着他们。 “印大人,我们必须马上将城门打开……” “出去再说。”印无痕淡淡地打断青龙的话,随即转身,走在前面。 三人默默跟上。 上泉和落羽在宫内执勤,很少接触礼部尚书,只觉得这个人的冷淡程度已经不亚于辰王的冷漠,不过相比辰王,似乎还是礼部尚书比较容易相处。 青龙接触的虽然也不多,但是他经常从镇远将军那里听到关于礼部尚书的诸多评价,多数是带了个人恩怨的不满,什么不通情理、不讲人情、固执、嘴毒等等,都是负面评价。 礼部尚书为人低调,容易被人忽视,很少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青龙所了解的印无痕,也仅仅是这个人从来没有笑过、哭过、怒过、哀过、简直就是人偶的化身。 三人跟着印无痕,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都没注意到地下监狱里复杂多变的走廊,在印无痕的脚下轻松自如地好似走在笔直宽阔的大道上。 一直到印无痕停下来,他们才发现已经走出了地下监狱,站在了地面上,透过一扇窗户望见了被云烟遮掩在背后的朦胧的弯月。 “已经是晚上了?”青龙喃喃,忽然大惊,“不好,范大人让我于入夜时分打开城门,放左将军的人马入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文官杀人真恐怖(2) 一提起范大人他就窝火,本来范大人来探监的时候就可以救他们出来,可是范大人说自己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懂武功没办法救他们,说是换一个有能力救他们的人过来,结果,还不是一样找了个文官。 印无痕没有回答青龙,他在所处的室内环视。 这里是地下监狱的入口,是用石头垒砌而成的一间颇为宽敞的石室,石室的北面有一扇外出的铁门,东面有一条幽暗的甬道通往地下监狱,西面有一扇小窗,长宽不足三尺,而南面的墙壁上则挂着十几件不同的兵器。 “青龙大人,看那。”上泉指着靠在南墙旁的一张木头方桌,上面趴着两个狱卒,正自“呼呼”大睡,显然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一类的迷|药。 青龙早就看到了那两个人,礼部尚书能轻而易举救出他们,那一定是礼部尚书做了手脚。 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小事的时候,范大人接到陛下的指示,于今晚入夜时分由他青龙打开东城门接迎左将军的人马。 可是现在已经入夜,印大人却似乎并不着急,而他又不能越过比自己官位高的印大人擅自离去。 正自着急,只见印无痕举着油灯走到南墙前,将油灯搁在木头方桌上,抬起手臂,取下挂在南墙上的一柄长剑。 那把是上泉的佩剑,习武之人极大多数都相当在意自己的佩剑,如今失而复得,内心一阵激动,他举步上前,然而刚走出一步,酣睡的狱卒之一竟然睁开了眼睛。 “呃……”青龙三人皆是一惊。 那狱卒揉着眼睛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青龙他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噗!”一声沉闷地声音,那是利器穿透肉身的闷响。 青龙他们都是武将,一听便听了出来。 同一时刻,他们看见那狱卒的左胸被上泉的佩剑贯穿,露出半寸长的剑尖,而出剑之人正是站在狱卒身后的礼部尚书。 文官杀人真恐怖(3) 印无痕手一松,被刺穿心脏的狱卒向前倒了下去,然后,他又握上了剑柄,似乎是想将那把剑从狱卒的身体里抽出来。 他抽的非常缓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是在抽一把插在泥土里的剑。 青龙三人暗暗吞下口水,竟有些莫名的胆颤,皆是不敢发出声音,盯着印无痕的手,看着剑刃慢慢从血肉之躯上拔出来。 血,染红了地面。 “你们去和范晋汇合,等待南精忠带兵出圣莲宫,然后一举拿下圣莲宫的支配权。”印无痕淡淡地吩咐,他抽出长剑,漫步走到另一个酣睡的狱卒背后。 “可是,卑职必须去打开城门。”青龙犹豫道,目前在长乐城里的陛下可以信任的人之中,只有他和上泉、落羽三人是武将,其他都是文官,没有能力上前线与守城将士搏斗。 印无痕将锋利的剑刃缓缓抵上狱卒的脖颈。 他微微地喘息,仿佛刚才那一剑花费了身体里一半以上的力气,令他此刻出现了虚弱衰竭的状态。 “印大人手下留情啊。”青龙下意识地喊出来,“他已经昏迷,没必要痛下杀手。” 他也杀过很多人,可不知何故,面对印无痕剑下的无辜狱卒,竟令人无限同情起来。 印无痕在杀人时没有表情,这是他的正常状态不是? 为什么他就觉得异常惊骇呢? “城门会由南轩打开。”说完这句话,印无痕双手同时握剑,噗一下,将狱卒的头颅砍下。 然而终究是过于文弱,只砍了一半便已经筋疲力尽。 剑脱离了手心,他后腿一步,靠着墙壁轻轻的喘。 就在印无痕下手的刹那,青龙他们很明显的看见那个狱卒是在装睡,可惜他没能来得及求饶就死在了礼部尚书的剑下,死状令人同情。 “你们只需和范晋汇合,其他毋须插手。”印无痕轻轻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皇后和南轩的交易无意中帮到了他们的计划。 文官杀人真恐怖(4) “今晚南轩带走旖女必要引起南精忠的狂怒,南精忠定会提前部署军队实行野心,亲自走出圣莲宫前往“悬壶济世”医馆。”印无痕靠着墙壁淡淡地分析,“到那时,圣莲宫的武力将出现虚弱状态,你们可以乘虚而入,范晋知道该怎么做。” “南轩为什么要带走旖女?南精忠又为什么会发怒?”青龙不解地问。 上泉和落羽也是充满了疑问。 “羁绊。”印无痕仰起头,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平淡地说道:“南轩是南精忠最喜爱的儿子,旖女是南轩最喜爱的女子。生命轮回,因果往复,相生相克,一切皆已注定。” 不知为何,青龙发现印无痕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哀伤。他一时失神,忘了问礼部尚书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印无痕转头看向他们,继续分析道:“南轩带着旖女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出城,到时候南轩打开城门,你们只要坐等渔翁之利便可,以左少弈的个性是不介意由谁打开城门的。” “可是……”青龙迟疑不定,这和原计划不同啊,叫他怎么办?可是从印大人的分析来看,似乎今晚便可定乾坤了,而且陛下稳操胜算。 “还不快去。”印无痕似乎有些怒意,然而他的声音还是轻淡的,令神明都要怀疑是否忘记给他七情六欲了。 “是。”青龙三人领命,临走时又同情的看了眼死装凄惨的两个狱卒。以后千万别惹文官啊,文官惹不起! “啊!”刚打开铁门,正准备出去的青龙蓦地停下,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转头,对印无痕道:“印大人,了然方丈有一件东西要我们带给你,现在它可能摆在南精忠的书房。” 啊!这不是他的错,本来应该是由他亲自且郑重地交给印大人,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来的快,他那个假皇帝的身份被揭穿的太快,没有机会与印大人单独处上一会。 所以,这都怪皇后娘娘! 与先皇的约定 墨雪七年,六月十六日,夜晚。 各路人马提前汇集,这使得无论是夏墨兮,还是南精忠的计划都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不得不临时改变作战方案。 将他们这些人汇集在一起的条件:是施月舞和南轩的这场交易,然而真正妥善利用了这一条件的人却是不露声色的印无痕。 以钦差范晋为首,护卫青龙为辅的这一队人马隐藏在圣莲宫里,只等南精忠挥兵出宫,一举夺下圣莲宫的支配权。 南精忠此时正在编队,以施月舞为人质,准备出兵围剿“悬壶济世”医馆,自从得知南轩与旖女私奔,他心神大乱,一心只想立刻称帝,根本不曾发现那个被他收买的范晋其实是皇帝的卧底。 以镇远将军左少弈为首,新兵孟鹏为辅的万人军队,正在以隐蔽的状态慢慢接近长乐城,只等城门大开,随时支援皇帝。 只要陛下不被南精忠带去的人质乱了方寸,那么今夜,南精忠就将溃败。 印无痕又一次在心底仔细地分析了一边每个人的心思,每一队人马之间的出兵时间,以及兵力等要素,认为确实是万无一失了,他才从地下监狱缓缓走出来。 月光朦胧,夜风徐徐。 风中隐约传来战马的蹄声,壮士的呐喊。 南精忠即将出动了。 走在夜色下,印无痕没有赶去任何一方。 他慢慢的走着,仿佛在月下散步。 走着走着,左手轻轻地捂上了右手臂。 右臂上,被千雅冰修刺伤的伤口,在刚才握剑用力的时候又一次裂开了,有妖异的血缓缓流下,染红了一袭干净的白衣。 一场兵马交锋即将在长乐城爆发,夏国的国事他只能参与到此了。 这是他和夏国先皇的约定—— 在他找回龙势剑之前,在了然将龙势剑鞘归还于他之前,他需在夏国的朝廷,为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溟血现世(1) 如今,了然已将龙势剑鞘归还,剩下龙势剑刃仍在千雅冰修的手中。那一把十年前于镜国皇宫遗失的龙势剑,他终于找回了,也终于可以回国了。 趁着圣莲宫的形势大乱,印无痕悄无声息地走进南精忠的书房,毫无阻碍地找到了檀香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玉白色的龙势剑鞘。 洁白的栀子花簇拥着长眠的龙,宛如它的主人一样,宁静淡然。 翻转剑身,以隶书篆刻的“诸葛叙”三个字映入他的眼帘,他对着那三个字轻声道:“马上就带你回去,回到你最想长眠的地方。” 朦胧的夜色,看不到前方的路。 旖女没有方向的奔跑,双腿渐渐麻木。 为什么会在这里奔跑?她要去哪里? 胆小恐惧令旖女遗忘了施月舞的交代。 公子……南轩公子,你在哪里…… “旖女!找到你了!”身后有人喊她,有些熟稔,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她狼狈地扑倒地面。 “啊……” 她是哑巴,天生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叫声。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啊——” 她惊恐地尖叫出声,下意识用手捂住耳朵,全身颤栗不安。 “是我,千雅冰修。”千雅冰修被她这么一叫,怜惜地缩了手,轻声道出自己的名字。 啊……是千雅公子…… 旖女颤巍巍地转过头来,看见千雅冰修蹙着眉,正望着自己,似乎自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烦恼。 “啊……”她的神思稍缓,发出一个单音节。 千雅冰修听不懂她说什么,也不想深究,于是直接挑明来意,“旖女,跟我回去,你知道我受恩于南精忠,不想违背他,你……也一样吧?” 旖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的,南先生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南先生就没有现在的旖女。 可是……看见认识的人,她的思绪也终于清明起来。 溟血现世(2) “啊,啊,啊……”她指手划脚,想要告诉千雅冰修,施姑娘要她去东城门等候一个人。 答应了别人的事,不可以食言而肥——这是南轩公子教导她的。 千雅冰修不明白哑女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他能从旖女的表情上看出来,她并不想跟他回去。 没有多大耐心跟她耗费,千雅冰修不再多言,出右手想将旖女打昏扛回,然而他的手刚抬起来,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住手!” 那是楚致远的声音。 千雅冰修和旖女同时转头,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楚致远的破医馆门前。 “悬壶济世”医馆周围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兵把守,显然是南轩答应和施月舞合作的时候将兵马都撤走了。而南精忠迟了一天,到晚上才察觉“悬壶济世”医馆的异样,最终由个别卖主求荣的奴才口中得知南轩的意图。 千雅冰修没有深思这些问题。 他看向楚致远的方向,微感头疼。 他平素最不喜欢和那些玩诡计,比头脑的人接触。 施月舞是一个,眼前的楚致远又是一个,偏偏这两个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可他很多时候就是会吃亏。 拔剑直指楚致远,千雅冰修冷冷道:“立刻消失,否则休怪在下出手狠毒。” 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霸,所以才让楚致远和施月舞常常耍弄,然而只要他稍微冷酷绝情一点,这些文士一个个都得给他磕头。 楚致远在说出“住手”两个字的时候已是后悔万分。 没事干嘛去装豪杰救弱者呢? 在懂武功的人面前,他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啊!更何况,千雅冰修和旖女本来就是一路人,现在窝里斗,对陛下的局势有利无害,自己居然瞎了眼参合一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听到千雅冰修冷冰冰的言语,他险些泪流满面。 脚底抹油,立时溜之大吉。 溟血现世(3)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一转身,就见陛下站在铺满草药的院子里。 月光朦胧,他看不清陛下的神情,可是却能感受到陛下对自己溜之大吉的举动相当不满,于是灰溜溜地又转了回去。 面对当今江湖上武功第一的千雅冰修,楚致远忽感一阵阴风瑟瑟,仿佛是地狱的修罗正在召唤他。 “放开那个女孩!”楚致远心一横,以脆弱的手指对指锋利的龙势剑。早知如此,他应该带把菜刀出门,也许还能拼个一招半式,不至于死得太凄惨。 后悔的间隙,他发现千雅冰修根本没在看自己,冰冷的目光越过了他,看着他身后的陛下。 楚致远何等的机敏,趁着武林盟主的忽视,他一步跨前,将跌在地上的旖女用力拉起。 虽然在懂武功的人面前文弱不堪,但毕竟是男子,力气绝不小,一把横抱起惊慌过度的旖女,快步躲回医馆。 他放下旖女,又要去关院门,抬头一看,发现陛下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 是了,是了,他不懂武功,可不代表陛下也不懂武功,这下有救了。 当下躲在角落里,见机行事。 云烟轻移,露出了躲藏在背后的一轮弯月,细细地像女子弯弯的柳眉。 月光无声无息地挥洒人间。 幽幽的光华,仿佛一盏古旧的油灯发出的幽暗之光。 “呵……呵呵……” 在月光洒落的刹那,千雅冰修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 天啊!他看见了什么? 是溟血剑啊!他做梦都想得到的溟血剑! 幽幽的暗光下,夏墨兮手中的剑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那把剑从他的腰腹处抽出,解开后挺直如故,柔软的宛如女子的纤纤细腰,然而它却是一把无锋的钝剑。 此时若是换作其他人,定会笑话夏墨兮的这把柔软亦无锋的钝剑,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千雅冰修,他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溟血现世(4) “柔软无锋亦无鞘,通体暗红似毒血。”千雅冰修不自觉地喃喃,念出了小时候在书上看过的对溟血剑的描述。脸色蓦地一变,冷而狠地说道:“说!你是怎么得到溟血剑的?” “溟血剑?”夏墨兮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一出口竟然是问他的剑,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从未在意过这把剑有何特殊之处。 这是父皇传位于他时,同时交给他的,是夏国历代皇帝随身佩戴的防身武器,没有名字,也或者在传承的时候忘了将名字传下来。 他从未用过此剑,从未在人前展示,现在第一次使用,对方竟然会那么在意他的剑。 “朕没有义务告诉你。”夏墨兮冷冷回道。 “呵!”千雅冰修太过高兴,满脸的笑意,一开口又笑出了声,只是有别于纯真的笑容,那是一种残酷的笑,势在必得的笑,他凶狠冷厉道:“没关系,马上我将从你手中得到它。” 语毕,手中的龙势剑直刺而去,施展出独门剑法——逆天。 夏墨兮虽贵为皇帝,武功倒也不弱。 不过,相比于武林盟主超乎常人的武功,还是令他迎敌艰难,而且他在平日里忙于国事,一身武功,疏于练习,如此一来,只接了千雅冰修十招不到就开始防而不敢攻。 千雅冰修起初攻的小心,他听说夏国的皇子自小习武,无一例外,且不容小窥。 然而十招一过,才知夏国皇帝的功夫不过如此,自己小心过头了。 “皇帝,你太弱,这把剑不适合你。”他忍不住讥讽。 夏墨兮挑眉,手中剑招不断激进。 没有人敢说皇帝弱! 千雅冰修的话令他与生俱来的威仪受到了羞辱,神情并无多大变化,但从剑招里却能察觉出他的怒意。 “在下说的可是大实话。”千雅冰修一边攻击,一边谈笑风生,“溟血剑是特殊的利器,柔而刚,我手中的剑乃是神兵利器龙势剑,削铁如泥,世上唯独不能断溟血剑。” 溟血现世(5) 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这是夏墨兮交手过后才知道的,技不如人并不惭愧,然而让他恼怒的是:这个无理的江湖人竟然以那种悠闲的口气,轻松的招式与他对战。 皇帝的威严岂容此人损毁? “溟血剑之所以被世人列为宝剑,不是因为它的锋利,而是它的柔而刚,它是一把斩不断剑,可是又没有剑锋,想要用溟血剑伤人全靠用剑之人的武功。”千雅冰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这把剑要是在我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 语毕,他的攻击越发的生猛。 一旁的楚致远看着干着急。 什么溟血剑,那是什么鬼东西?龙势剑倒是听说过一些,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剑啊,反正他是永远也无法理解那些江湖人的想法的,不就是一把剑嘛,打铁铺里要多少有多少。 “旖女,你怎么在这里?” 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墨兮与千雅冰修的武斗情况,楚致远没来得及顾上旖女,此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才记起旖女还在身旁,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旖女和千雅冰修怎么就反目了? 然而现在想起已经晚了。 他猛地转头,赫然看见一身朴素装扮的南轩,正自将颤抖不安的旖女拥入怀里。 早就听说这两人关系暧昧不清,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旖女看清楚来人,眼泪大颗大颗如珍珠般落下,她不能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南轩,不停落泪。 “这是怎么回事?”轻轻拍着心爱之人的背,南轩抬头看向打斗中的皇帝和武林盟主。 他在东城门久等不到旖女,想是施月舞失约了,伤心难过的回来,路经“悬壶济世”医馆,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好奇进来一看,竟然看见旖女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 楚致远灵机一动,道:“陛下和我看见旖女被千雅冰修追杀,一时不忍,上前相救,然后……”他耸耸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灵巫族人(1) 他算盘打得精,有意无意地挑拨离间,让南轩以为心爱的女子受了欺负,悲愤之下向千雅冰修寻仇。 这样,不论南轩能否打败武林盟主,只要陛下和他能够顺利逃过就行了。 南轩岂是愚笨之人,千雅冰修年纪轻轻一举夺下“武林盟主”的位置,那种惊人的武功岂是普通人能够胜过的。 自己和千雅冰修并无冤仇,两人在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算得上是朋友,何必断自己后路。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扔给楚致远,冷冰冰地说道:“这是谢礼。” 号令北州兵权的令牌,原本是要交给施月舞的,但是她没有将旖女送到指定地点,那么他也不必在刻意赶回圣莲宫送到她手上。现在他必须马上出城,迟一刻,就是万劫不复。 “不要敷衍我。”楚致远嚷嚷,这种时候有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然而当他看清楚手中的令牌后,眼睛蓦地大睁,表情由不满瞬间转变为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谢礼……太太太……贵重了吧?” 号令北州兵权的令牌!? 他猛然以手捂口,才不至于惊吓过度导致失声。 “天天天天天……这这这这这……” 左右张望之下,已不见了南轩和旖女的踪影。 楚致远手握令牌,语不成声,“他他他他他……”他居然为了一个哑女出卖自己的父亲!? 到底是怎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感情,才能作出的不孝举动啊? 这要比灵巫族的传说还要来得震撼,不易理解。 至少是他无法理解的,他就不可能为了未婚妻幽幽去出卖老父,幸亏他的老父已经归西。 等等! 他刚才想到了什么? 灵巫族? 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给忘记了! 南轩横抱着旖女,施展轻功迅速离去。 在东城门,以南精忠儿子的尊贵身份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城门。 灵巫族人(2) 同时,巧合性地将等的不耐的左少弈等人放入城内。 而他,终于离开了生养的故乡长乐城,带走了心爱的女子,也带走了对父亲复杂的感情。 已经没有人想得起来,他的母亲是被父亲强抢过来的小妾,生下了他和妹妹南柯。 母亲憎恨父亲,将她心中的恨,残忍地灌输给幼小的他。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去爱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去爱父亲,渐渐地,他开始自闭,直到那个憨态可掬的哑女出现,他的童年才有了色彩。 南轩带着旖女,从此远离尘世,归隐山林。 人生就是如此,有人幸福,也一定有人悲剧。 匆匆一载数十年,悲欢离合总是情。 “悬壶济世”医馆。 夏墨兮与千雅冰修的武斗还在继续。 一个是一国之王,一个是江湖之主。 论治国谋略,千雅冰修万万及不上夏墨兮半分能力。 可是比试武功,从一开始夏墨兮就输在了身份上。 夏家皇族虽然个个习武,然而他们肩上负担的责任任重而道远,毕生要学的是治国,替百姓排忧解难,而不是一身武功出门打抱不平,哪怕是武将也得抽出时间学习兵法。 像千雅冰修这种每时每刻都在练武的人,虽能在单打独斗上致胜,面对千军万马终是不能。 “叮!” 溟血剑与龙势剑相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帝,弃剑认输吧,在下绝不为难你。”千雅冰修蹙眉开口,此刻的他,神色已无初时的轻闲。 原先断定十招之内定胜负,想不到皇帝的身手在和他的实战中渐渐灵活起来。 他一心得到夏墨兮的溟血剑,将南精忠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曾注意到南轩带走了旖女,他若不去追,就再无音讯了。 千雅冰修渐感吃力,夏墨兮却逐渐顺手。 武艺比拼,比外在功夫,外在功夫对等的情况下,则以内力取胜。 灵巫族人(3) 从一开始,千雅冰修就对自己的外在功夫自信满满,没理由用到内功。而夏墨兮在外在功夫斗不过的情况下暗运内力,然后,他惊讶的发现,手中的溟血剑似乎在吸收他发挥出来的内力。 吸收了内力的溟血剑身,由暗红转变为鲜红,仿佛是人体滚烫的鲜血。 这把剑难道另有玄机? 千雅冰修也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他知道,溟血剑只有在高手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具体怎么发挥,却是不知。 两人顿时放缓了过招,各自沉思这剑中的秘密。 忽然,只听楚致远大喊出声:“千雅一族的族长来啦!还带了小灵巫一起过来了。” 千雅冰修蓦地一僵。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夏墨兮接准时机,挥剑横扫。 一道鲜红的剑气! 宛如血色残阳! 自溟血剑上挥洒而出! 千雅冰修急忙后退,他武功奇高,二十出头的年纪像是拥有四十多年的武龄,当下退出十步,紧接着挥掌运内力,稳稳接下那妖异的剑气。 他是千雅一族的族人,部族本身就是古老而神秘的存在,很多事情超乎常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他都见过了,现在面对看得见的剑气,丝毫不见惊讶。 倒是夏墨兮一下子怔住,停止了攻势。 他……看见了什么? 刚才他并没有做出特殊的攻势,可是,这把剑仿佛拥有生命般自己发出了攻击。而现在,他仿佛感觉到剑在手中鸣动,像是从世纪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哈哈哈……”千雅冰修立足长笑,完全忘记了刚才楚致远的一句话,发了疯一样的叫道:“溟血剑,溟血剑,我要定了!” 他举起龙势剑,内功外功齐发,似要在一招内定乾坤。 夏墨兮也举剑防卫,明白对方要使出真正的实力了,自己却还未弄明白刚才那一招是怎么回事,如果能够掌握原理,也许还有点胜算。 灵巫族人(4) 眼前这个人要他的剑,除非他大方相赠,否则退是退不了了。 但是这把剑却是万万不能给他的,溟血剑是夏国皇帝传承的信物之一,象征着帝王的威仪,不可轻易赠送。 刚才他注意到—— 在楚致远说出千雅一族族长,以及小灵巫的时候,眼前这个人明显被惊到了。 当然他也发现,周围除了他们三人外,根本没有其他人。楚致远分明是知道这个人的弱点,有预谋的说谎话,以达到迷乱敌人的效果。 “楚致远,不要停。”夏墨兮猛然间高声命令,语气中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强势。 这可不是简单的比武。 他亦不能继续耗费时间在这里。 万?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6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6部分阅读 万一南精忠比左少弈早一步到这里,以他和楚致远两个人的力量远不是千军万马的对手。 躲在角落的楚致远也被刚才溟血剑发出的红色剑气惊呆在当场,此刻听得皇帝的提醒,方才想起来,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况且奇形怪物他又不是没见过,巫丏山里不合常理的事物太多了,见怪应当不怪。 当下装作与人打招呼,挥手高喊:“千雅族长,千雅冰修在这里,在这里!” 别人不知千雅冰修的来历,他可是知道的。 千雅的姓氏本就罕见,在巫丏山里就有一个部族,复姓千雅,也称千雅一族。 他楚致远是巫丏山的常客,认得千雅族长,知道他们族里有人未经允许擅自出山,那人就是千雅冰修。 他最近一次上巫丏山采药时,还告诉千雅族长:他见到了千雅冰修。 千雅冰修正自发功,然而一听“千雅族长”四字,蓦地又是一惊,立刻停止了攻势,他顺着楚致远招手的方向看过去。 幽暗的月光下,只有一阵轻风拂过。 寂寥无人。 此时他才想起,千雅一族的族人是从不出山的,几乎与世隔绝,族长怎么可能亲自抓他回去呢。 夺回龙势剑(1) 明白了楚致远是在诓骗自己,千雅冰修怒不可遏。 他平时素来追求悠闲自在的闲散生活,加之武功奇高,出山至今从未输过一场,因此极少动怒。 现在却被武功比他弱的皇帝险些刺伤,又被楚致远扰得心神不宁,再也不敢轻敌,挥剑进刺。 夏墨兮利用千雅冰修分心的刹那,一连挥出数剑,招招凌厉。 然而溟血剑仿佛一鸣惊人后又沉寂了下来。 这把剑剑身柔软,要达到运用自如,必须先下一番功夫。 而且本身是一把无锋钝剑,即使运剑之人武功如何精湛,却是伤不了敌人的。 这一比较,他在所用的兵器上就又输给了千雅冰修。 千雅冰修的龙势剑奇锋无比,必须小心提防。 改攻势为防守,夏墨兮举剑横在胸前,暗运内力。 然而,内力仿佛被人化解,又仿佛被人吸收。 手中的溟血剑身鲜艳如血,宛如拥有了生命,在他手中鸣动。 他蓦地一震,仿佛产生了幻觉,手里的溟血剑竟似乎是在催促他攻击。 “啊——”楚致远一声大叫,指着院门外,“来人了,来人了,这次真的有人。” 千雅冰修心里烦躁。 他没什么怕的人,只有一个人令他感到恐惧,那就是他们一族的小灵巫,光听名字都能令他微骇。 “闭嘴!”他怒吼,原本攻击夏墨兮的剑招突地急转,竟然直直地刺向没有武功的楚致远。 “这次真完了。”面对迫近的死亡,楚致远反而镇定了。 逃是逃不了了,不如就等死吧,在千雅冰修刺中自己的时候,陛下一定能够利用局势,扭转乾坤。 这也算是为国捐躯了,老爹泉下有知,会感到自豪的。 就在这时,夏墨兮理解了溟血剑的出招原理。 他站定在原地,没有使出任何剑招,只是轻轻地抬起手臂,轻轻地将剑挥落。 夺回龙势剑(2) 一道剑气! 形如弯月,色如血。 无声无息地,朝向千雅冰修的身体凌厉飞去。 然而没有杀气,仿佛是身为主人的夏墨兮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因此溟血剑也不敢随意杀伐。 千钧一发之际! 千雅冰修察觉到了那股无声无息的攻击,倏地飞身跳开,举剑格挡那诡异而妖艳的剑气。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血色剑气接触到龙势剑身的一刹那! 不知是否肉眼凡胎产生了幻觉,那道凌厉的剑气仿佛顿了一顿,然后消弭了身影,只余下千雅冰修惊骇无比的眼睛,怔怔盯着颤抖的龙势剑。 逃过一劫的楚致远看向千雅冰修,以为他是被皇帝的那一剑震骇了,久久不能言语,甚至连手都在发抖,带动了手中的剑一起颤。 也许只有千雅冰修自己才知道,他没有颤抖,是手里的龙势剑在诡异的自动,仿佛是在激动,又仿佛是在哭泣。 夏墨兮的神情沉暗,目光深邃。 在抽出溟血剑战斗的开始到现在,他不断的适应着这把柔软的剑,当然也多次感受到剑的诡异之处。 似乎手中的不是一把冷硬的剑,而是一个生命。 就在此时此刻,此地此处,他站在这里,能够真实的感受到手中的溟血剑在哀泣,它也已经恢复到一开始时的暗红色的无锋钝剑,比之普通的剑看起来还要差上好几分。 或许,只有使用它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把剑的诡异而特殊之处,它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从百年的沉睡中终于苏醒,然而对手却是它不愿意攻击的对象。 那把龙势剑…… 千雅冰修手中的龙势剑…… 是溟血剑不愿意攻击的对象! 夏墨兮似乎懂得了溟血剑的心,虽然那想起来荒唐至极。 “在哭泣吗?”突兀地,印无痕的声音出现,带着淡淡的哀伤。 夏墨兮与千雅冰修同时一惊,循声而望,见印无痕静静地立在院门处。 夺回龙势剑(3) 一身素朴的白衣,在夜风里款款飞扬。 月光幽暗,将他的身形也显得幽邃黯然。 他的右手衣袖上赤血殷然,大片血迹已经凝固,而他的左手心握着一把玉白色的剑鞘。 楚致远刚才那一声“有人来”,指的就是印无痕,所以他此刻的脸上并无异色。 夏墨兮和千雅冰修却因刚才在凝神观察对方剑招,没有察觉印无痕的来到,现下望着突如其来的人,两人都略感惊疑。 片刻惊疑过后,千雅冰修便不在理睬印无痕,剑指楚致远,冷冷警告:“你小子给我闭嘴,否则一剑结束你。”他再也没有耐心,出口粗鲁。 夏墨兮在看见印无痕手中的剑鞘后,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悲伤。 那把剑鞘是了然方丈托付他转交给印无痕的,那也是一个约定,是先皇与印无痕之间的约定—— ……“陛下,这是印施主找寻多年之物,但只有一半。它在镜国遗失,几经周转,流落到了夏国,恰巧被先皇得到了,先皇便以此物为交换,换印施主在夏国为官,直到印施主找到此物的另一半,到时候,印施主是走是留,夏国的任何人不得阻拦。”…… 那是当时了然方丈亲口告诉他的。 淡淡的目光直视夏国皇帝,仿佛印无痕在出生的时候丢了七情六欲一般。 他将剑鞘轻轻靠着院门,然后双膝下跪,向夏墨兮行了君臣大礼,清清淡淡的声音下带着恭敬之意,说道:“臣印无痕,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夏墨兮微怔,旁边的楚致远和千雅冰修也是怔住。 明眼人一看就知现在形势严峻,没必要行这么大又这么隆重的礼节,即使不行礼,陛下也是可以谅解的。 印无痕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相当神秘的存在,这令楚致远和千雅冰修一下子萌生了探求欲,好奇心突然作祟。 一时间,三人的攻防战被突如其来的印无痕中断了。 夺回龙势剑(4) “请陛下恩准印无痕,辞去官职,返回家乡。”印无痕清清淡淡地说道,说完这一句话,他又俯下身,双臂贴着地面,匍匐跪着。 “好突然啊。”楚致远惊讶地张了张嘴,小声嘀咕。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千雅冰修走近他,好奇地寻问。 “我怎么知道。”楚致远不满地瞥了一眼。 “你不是号称长乐城第一聪明人吗?”千雅冰修鄙夷道。 “那是长乐城的人都太笨。”楚致远反翻白眼,“别说了,继续看下去。” 这二人刚才还在算计着对方,现在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闲谈。 其实千雅冰修虽好武功,迷恋宝剑,但本性不坏,而楚致远虽脏话连篇,本性亦不坏,两人虽然不熟,可认识的时间却不短,勉强也能算是熟人了。 站立在原地,夏墨兮沉默良久,仿佛这个决定太过艰难,他还在深思熟虑。 其实印无痕根本不用那么郑重地向他请示,因为无论印无痕出于什么目的要离开朝廷,他是绝不可以有任何阻拦的,那是他在先皇临终前的承诺。 君无戏言,一诺千金。 而且,以印无痕的真正身份来说,他并不用给夏国皇帝下跪,他在镜国,恐怕连镜国皇帝都要反过来向他卑躬行礼。 “朕,恩准。”夏墨兮有些茫然,有些悲伤,仿佛一个至交好友即将远行,而茫茫未来,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 七年以来的君臣相处,自己从未怀疑过印无痕,是真的从心底信任这个先皇举荐的能人。否则也不可能派遣印无痕到北州来查案,如果不信任印无痕,自己早就在七年前追查印无痕的身份了。 就像自己对施月舞的感情一样,她在身边的时候,身为帝王的骄傲与威严,令他高高在上的心蒙蔽了内心深处真实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分离,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夺回龙势剑(5) 一如现在,印无痕即将离去,他才迟迟地发现,自己一直是信任他的,从不曾怀疑过他。 “谢陛下恩准。”印无痕又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然后,他缓缓伸出左手,握向玉白色的剑鞘。 又倏地立起,看向千雅冰修,淡淡道:“千雅公子手中的龙势剑乃吾镜国国宝,盼君归还。” “哈?”千雅冰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笑的嘴角抽搐,道:“印无痕,劝你一介书生还是不要妄想贪图龙势宝剑了,到时候,恐怕怎么死也不知道。” 他只当是印无痕也对宝剑痴迷,好心劝说。 印无痕神色未动,平静如常,宛如无风的湖面。 他淡淡地直视武林盟主,淡淡道:“使用龙势剑之时,你是否觉得它非常锋利?” 千雅冰修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于是只听不答。 这些舞文弄墨的文士,表面看起来和善仁义,谁又了解他们肚子里的阴谋诡计呢。 印无痕并非真要得到答案,他继续说道:“如果只有‘锋利’这唯一的感受,说明你不是它是主人。龙势剑是有灵性的,它会认主。”又看向夏墨兮,向他微一颔首,道:“溟血剑也一样。” “什么认主,什么灵性,当我是白痴吗?”千雅冰修讥笑。 仿佛认定印无痕的话很荒唐,又仿佛是在气恼印无痕暗指自己不配拥有龙势剑,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渐渐抬高,“剑如果有灵性,这世上岂不是有神仙了?” “千雅公子,你复姓千雅,是否是灵巫族人。” 与千雅冰修相比,印无痕淡静的言行举止,令人几乎要到忽视的地步,他静静说道:“龙势与溟血便是以觉醒的灵巫族人之血,铸造而成,它们同时拥有灵巫族人的非自然法则之能。” “你是谁?”蓦地,千雅冰修的面色大变,警惕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夺回龙势剑(6) 是的,他是灵巫族人。 千雅一族的所有人都属于灵巫族的一部分,他们都是灵巫族人。 灵巫族人的体质通常比普通人类显得优异。 所以,身为灵巫族人的他,武功才能比同龄人高出几倍,是因为他的体内流着属于灵巫族的血,优异而强健。 然而,普通的灵巫族人除了体质相对优越以外,和普通人是没有区别的,只有觉醒的灵巫族人才是真正的强悍到恐怖的地步。 “我只是一个曾经到访过灵巫族的旧客。”印无痕平静地回答。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墨兮,仿佛是要告诉夏国皇帝更多的信息,他慢慢回忆道:“灵巫族人的觉醒,首先是血液的觉醒,其次是发色的改变,最后才是能力的显现。他们的血是能力的根本,所以,一个觉醒的灵巫族人的血是非常珍贵的。” 他将头望向了别处。 幽幽的月色,将白衣的他衬托出一种岁月的霜华。 平静的语气下,似有沧桑,似有悲凉。 印无痕轻语:“可是,即便珍贵,普通人也得不到一滴,他们太强也太隐秘了。” “哈哈哈……”千雅冰修的神情显得疯狂,声音颤抖,“如果……如果龙势剑真的是由觉醒的灵巫族人之血铸造,那我……就相信它是有灵性亦会认主的兵器。” 那种疯狂,那种痴迷,令他忘记思考印无痕为何那么了解隐秘的灵巫族。 他们这一族的存在是个秘密,百年前或许还有人听说过灵巫族。 然而百年后的今天,时间磨灭了历史的痕迹,现在,也许只有在个别的古籍孤本上才能找到灵巫族的传说,而其中一本古籍就落在夏国皇室的秘书之中。 有这样一段文字记载—— 北方巫丏,远古圣灵,非神非魔,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知过去,通未来,然,体质怪异,令人畏寒。 当初夏墨兮在读到这段文字时,并未太过关注,只是记在了心上。 夺回龙势剑(7) 现在他听了印无痕和千雅冰修的谈话,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文字。 莫非文字里讲诉的异类是指灵巫族人吗?或者是觉醒的灵巫族人? 他深深地打量着千雅冰修,觉得这个人并无特别之处,倒是自己手中的溟血剑确实像印无痕说的那样,似乎是有灵性,似乎是会认主。 他想到这里,只听印无痕又道:“龙势剑没有认你为主人……”这是对千雅冰修说的话。 “谁说没有!”千雅冰修猛地打断,他反驳道:“你看,刚才它还在自己颤动,它苏醒了不是吗?它要认主了。” 印无痕摇头道:“不,龙势是受到溟血剑苏醒的影响,得到共鸣,才暂时苏醒过来。” “废话少说。”千雅冰修举剑横指,咬牙切齿道:“想要剑,就凭本事拿。”印无痕的话太多了,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说动,不战而败,岂不冤枉。 “陛下,我们袖手旁观吗?”楚致远悄悄走到夏墨兮的身侧,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在千雅冰修和印无痕的脸上左右观察。 眼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他们是否要上去帮忙? 让陛下帮忙虽然说不过去,可是这里除了千雅冰修,就只有陛下懂武功了,他和印无痕只能旁敲侧击,扰乱千雅冰修的神志。 胜的虽不光彩,但也正印证了什么叫“兵不厌诈”。 “是。”然而,夏墨兮却声音淡淡地同意袖手旁观。 楚致远摸了摸鼻子,他很喜欢印无痕的博学多才,若是死于非命,可就可惜了一个人才。 他试图游说:“陛下,印大人……” “他已非朝廷中人。”夏墨兮冷冷打断,言下之意是指责楚致远不该再称呼印无痕为“大人”。 楚致远何其聪明,自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本打算合三人之力困住千雅冰修,现在看来,陛下是不可能与印无痕合作的了。 他不想忤逆皇帝,只得灰溜溜的住了口。 夺回龙势剑(8) 夏墨兮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溟血剑,口中喃喃:“青天则见,贤王叙。” “‘青天则见贤王叙’?”楚致远复述了一边,轻声嘀咕:“那不是一句镜国的传说吗?”忍不住转头看向皇帝。 暗红色的无锋钝剑,配上一身漆黑如暗夜的长袍,令皇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统治魔界的魔君,冷酷而残忍。 就从外表来看,他实在不像是一位仁厚的帝王。 楚致远一边暗自思忖着皇帝的个性,一边又回想那句镜国的传说。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从一个旅人口中听来的—— 镜国的历史上有两位了不得的人物,他们被后世称为“青天则见”和“贤王叙”,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镜国离夏国太遥远了。 却不知陛下何以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夏墨兮面色沉静,然而内心却在挣扎着。 了然方丈告诉过他:印无痕身患奇病,乃与柳依婷的师娘属于同一种,即是“容颜永驻的不老病”,而且,印无痕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在镜国的历史上也有一人拥有这种本领,那就是“青天则见”。 小时候,他听父皇讲诉过此人的诸多故事。 青天则见——九岁随父出征,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军师;十二岁退出战场,在朝审理刑案,此后得到“青天”美誉;十八岁位居一品,二十三岁重返战场辅佐贤王叙,在之后的几年战争中,此人患上一种怪病,几度徘徊在生死之间,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有传说:青天则见仍然在世。 印无痕和青天则见的相同之处太多了—— 同是镜国人,同样拥有过目不忘的罕见本领,都患有怪病。而且,现在细细回想,印无痕的办事手法,与历史上的青天则见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如果印无痕是青天则见,那就不必担心了,因为历史上的青天则见是武将出生。可如果不是,印无痕就要危险了。 夺回龙势剑(9) 他记得,这个清瘦的昔日文官,搬十本书,不出十丈就会气喘吁吁,文弱不堪。 夏墨兮在犹豫。 他并不打算出手相救,因为他想看一看印无痕到底有没有武功,到底是不是青天则见。然而毕竟君臣共处了七年,他也不忍心看着印无痕送死。 最后,当他决定以一个友人的身份相助的时候,千雅冰修却先他一步动了手。 锋利的龙势剑在月光下仿佛落满一层寒霜。 冰冷的剑,宛如一道闪电直刺印无痕的左臂。 千雅冰修并无杀人之意。 前不久他刺伤了印无痕的右臂,今日在刺伤他的左臂,如此一来也能断了印无痕夺剑的念头。 印无痕却宛如一个人偶娃娃,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原地,仿佛那一剑并不是刺向自己。 “快跑啊!”楚致远忍不住大喊,同时,他的余光瞥见身旁的陛下一跃而出,举起剑,就往千雅冰修那飞去,显然是为了去救印无痕。 然而—— 当千雅冰修的龙势剑即将刺中印无痕的左臂的一刹那间,印无痕的左臂倏地抬起,他手中的剑鞘微微一个侧转,似乎轻轻地碰了一下龙势剑刃,随即,他的左手再次垂下。 看到这一幕,夏墨兮停止了去势,唇角微微上翘。 千雅冰修,输了! 至于在不懂武功的楚致远的眼里,这又是另一番情况—— 他只见千雅冰修冲到印无痕的面前,然后身体一个侧转,身形优雅,手法从容……千雅冰修竟然主动将龙势剑插入了印无痕手中的剑鞘,紧接着,千雅冰修立刻松了手,退后一步。 “啊!你他妈的唧唧歪歪说了一堆废话,原来早就想送人家剑了。”楚致远哭笑不得,大叫:“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大方的一天。” 千雅冰修哪里听得见楚致远的调侃,他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为什么印无痕只是碰了一下龙势剑,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手臂的走势了? 夺回龙势剑(10) “千雅公子,多谢归还龙势剑。”印无痕行了一个江湖礼。 千雅冰修什么也没听见,他的口中吐出几声凄凉的笑声。 他三岁习武,被族人称为武学天才。奇qisuu書网 哈……这就是所谓的武学天才吗? 一招被人解决!! 不! 也许一招都不到!! 他输了,输在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手里。 输的毫无尊严,狼狈不堪,连兵器都被夺走了。 千雅冰修不知道印无痕的真实年纪已达百岁有余,只是看印无痕的容貌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和自己差不多。他从未输过,又极度痴迷武学,如今败在差不多年纪的人手下,精神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种无情的打击。 他痛苦地仰天大吼,天地仿佛都在震动。 那种吼声带了强大的内力,楚致远难以承受,捂住双耳,脸色煞白。 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晕死过去的时候,千雅冰修忽地一跃而起,发疯一样的点足在屋檐上飞驰,刹那消失在夜幕下。 楚致远一下子瘫软在地,感觉自己又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好在阎王嫌弃,不想收留。 千雅冰修才离开一瞬,印无痕忽然以手捂口。 然而动了内功的他,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寒毒侵蚀。 血的腥味充斥在口中,想咽下去,却越来越多,冰冷刺骨的血液从喉咙急速涌出,自紧抿的双唇溢出。 眼前有些恍惚,似乎看见了百年前,那座清幽的“雷府”,书房窗外的梅树,树下的秋千轻轻摇晃,妹妹静静凝视着批阅公文的自己。他似乎又看见了百年前,那座喧闹的“花涧小楼”,任性的弟弟总是不肯回家,每一次回家又总是和妹妹吵架。 长兄如父啊,他却没能照顾好他们。 忽然,有人轻轻地扶住了他。 他转过头,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庞正担忧地望着自己,他一下子从回忆回到了现实。 “陛下,谢谢。”印无痕轻声道。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1) 在印无痕说话的同时,仍有鲜血流出,伴随着一股白色的寒雾从他口中飘飘渺渺地飞出来,宛如在寒冷的冬季呵出的热气。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身子摇摇欲坠,虚弱到了极致。 夏墨兮忍不住问道:“还能走动吗?” 感觉到印无痕的身体越来越寒,他仿佛扶着一尊冰雕,而非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然而他也并未太过惊讶。 他认识柳依婷的师娘,也见过她的师娘发病。 除了不至于吐血以外,与印无痕此刻的症状几乎无异。 印无痕微微侧头,气息虚弱,道:“恐怕,暂时走不了。” “是啊,走不了了。”夏墨兮苦笑了一下,也侧过头,看向了“悬壶济世”的医馆外。 数以百计的火把烈烈燃烧,将医馆的里里外外照耀得宛如白昼。 精兵悍马,将医馆围困得滴水不漏,插翅难飞。 万人兵马,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为首的一排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到了这种局面,显然是被千雅冰修胡搅蛮缠了一阵,他们失去了撤走的先机,而南精忠又比左少弈抢先一步到达这里,当真是天不垂怜,处处向着敌方。 “你说朕今日会是怎样的结局?”夏墨兮神色镇定,目光深邃如夜,仿佛早已作足了万全准备,迎接这场无可避免的战斗。 “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神明护佑。”印无痕接口道。 “但愿如此。”夏墨兮将孱弱的印无痕扶到墙角边,让他靠着墙壁休息,他既然能活百年,应是不至于在此结束生命。 夏墨兮蹲下,道:“有机会撤离,就赶紧走吧。” “我会的。”印无痕淡淡道。 “……”楚致远无语,这人还真不客气。 夏墨兮凝视着印无痕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感谢你为夏国这几年的付出,作为夏国的皇帝,朕由衷的向你表达谢意。”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2) 宛如枯井般萧索的眼睛回视着夏国的皇帝,印无痕轻声道:“我也很感激,能够辅佐一位仁德之君,夏国的劫难必将过去,未来的辉煌无可限量。” 两人沉默下来。 夏墨兮对印无痕的身份已然有所猜测,然而他却没有寻问印无痕,来证实自己猜测的真伪,此后的一生也没有追查他的真正背景。 忙忙碌碌的生涯,过客匆匆无数。 他只当印无痕就是夏国的印无痕,昔日的礼部尚书,现已辞官回乡。 而印无痕亦无表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没有必要。 他的突然离开,成为后世又一个解不开的迷,又一个新的传说。 只是,传说里的他只是夏国的印无痕,与镜国的青天则见没有任何联系。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同一人。 夏墨兮轻轻地拍了拍印无痕的肩膀,声音显得沉重,道:“保重。” 然后站了起来,转身朝“悬壶济世”医馆外走去。 “陛下,草民跟您一起出去。”楚致远勉强从地上站起,跟在夏墨兮的身后。 方才千雅冰修的吼声将他震得晕头转向,此刻才稍微缓解了一点。 看着他们一君一臣走向万人军马,印无痕的眼神却始终淡如清水。 直到夏墨兮走出院子,他才用一种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喃:“保重。” “悬壶济世”医馆之外。 南精忠坐在高大挺拔的黑色骏马之上,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飞舞,仿佛是对今晚的行动有了万分胜算,连战甲都未换戴。 在他旁边有一顶装饰简单的步辇。 一个面无血色的女子坐在上面。 她的头微微偏向一侧,双目自然地闭着,面色虽然苍白如血,然而容色秀雅宛如一朵在水面静静沉睡的白莲,圣洁而高贵。 施月舞毫无知觉地昏睡着,仿佛已然死去。 夜,起风了。 乌云遮蔽了月亮。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3) 隆隆的闷雷,在北方巫丏山巅沉闷地打响,宛如战鼓雷动。 伴随着从云层劈下的闪电,一场风雨眼看就要落下。 当夏墨兮走出来时,一眼就瞧见了步辇上神态宁静的施月舞,她仿佛是睡着了。 单薄的身子上覆着一条薄薄的锦被,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残酷的待遇。 然而,在这千军万马之中还能坦然入睡,恐怕也只有那些昏死过去的人了。 夏墨兮的心骤然一痛,眼睛蓦地黯淡下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拳,五指咯咯作响。 溟血剑仿佛感受到主人隐忍的愤怒,剑身陡然变化成鲜艳欲滴的鲜红色。 周围目睹了这一变化的士兵皆是一片骇然。 起初看见那把暗红色的剑,大家都没怎么在意,剑看起来太过古旧破落,而且还是把无锋的钝剑。 士兵们还未从那把妖异的剑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夏国的最高统治者以雷霆之势怒斥,竟令他们吓得一阵哆嗦。 夏墨兮直指马背上的南精忠,怒声道:“身为昔日大将南锐盟之子,南精忠!你可有羞耻之心?” 这一声喝斥,令南精忠一怔。 他记忆中的夏墨兮还是没长大的皇太子,沉默寡言,埋首于书堆中像是一个准备赶考的书生,常年累月在读书。 大一些的时候,那个年少的皇太子就跟在先皇的身边,出席所有议政会,包括各类宴会。 然而皇太子却从不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听着。 他一度以为皇太子是个哑巴,或者是个书呆子,却决不可能是眼前这个伟岸内敛的成熟青年。 一开口就有压倒一切的威严气势,令他险些从马背上甩下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如果称帝,是否能有这种强势的气势,不耍手段、不以酷刑、不用阴谋,只是简单的一句忠孝仁义,就能压倒对方? “陛下,老夫确实感到羞耻,却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我父亲。”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4) 过了良久,南精忠才回答了夏墨兮。 他态度和善,话语恭敬,只有举动显示出他的大不敬。 他坐在马背上,让一国之君仰视自己,那是一种对帝王的挑衅,对权力的野心,对江山的志在必得。 “父亲在世时,握有夏国一半以上的兵马粮草,他却只想效忠皇帝,作一辈子的臣下奴才。”南精忠的面色严肃起来,他左手牵着缰绳,右手高举,“可我不同,父亲告老还乡,我就随他一起回乡,因为我不要像他一样成为别人的奴才,我在长乐城创立自己的军队,我要的是最高统治者的位置。” “你是不是记错了?”夏墨兮的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朕可记得,是南老将军的牵制,逼得你不得不随父回乡。” “胡说!”南精忠挥手一划,怒极,“父亲有眼无珠,先皇也有眼无珠,我南精忠熟读兵书,擅于作战,可是到最后都得不到重用。” “是你的野心。”夏墨兮淡淡,“先皇,还有你的父亲,早就察觉你不安于室,野心勃勃,如果留在朝廷,早晚酿成大祸。” “他们是怕我夺了你这书呆子的皇位。”南精忠大笑,然后,恢复了淡定从容,阴恻恻地说道:“没关系,虽然晚了几年,但并不妨碍我的计划。” “是吗?”夏墨兮冷笑,右手翻转。 溟血剑在他手中不间断的鸣动,仿佛在告诉他—— 赶紧速战速决,它是一把非常强大的剑,不要小瞧了它。 “锵”一声,南精忠从腰际抽出携带的佩剑,森冷的剑尖直抵昏睡中的施月舞的脖颈,笑眯眯地说道:“陛下,请勿有企图偷袭的举动。” 夏墨兮一滞,翻转的手腕又暗暗复原,手指紧紧抓着溟血剑首,骨节微微泛白。脸上却还是一副沉着的神态 “昨日月舞已经将老夫的心愿传达给陛下,现在老夫就不多说了。”南精忠高声道:“来人!”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5) 一道闪电划破北方天际。 雷声隆隆。 风,越来越猛。 一个少年士兵穿着铠甲迎风走来,他手上端着笔墨纸砚,雪白的纸压在黑色的砚台下,狼毫笔在风的驱动下左右翻滚。 少年士兵的身体微微颤栗,不知是因为风太猛的缘故,还是眼前威仪的帝王令他感到害怕。 他将笔墨纸砚举到夏墨兮的面前,始终垂着头,不敢凝视天子龙颜。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世界静得宛如末日的到来,只有风在呼啸,雷在震撼,闪电照亮天幕的瞬间,将步辇上的女子衬托的更加苍白如死。 施月舞静静地昏睡,气若游丝,在自己的世界里编织着美丽的梦。 没有人打扰她,亦没有人与她争夺金银财宝,更没有人与她分享所爱之人。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入睡,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洗去了尘世的黑暗也失去了红尘欢乐。 宁静昏睡的她,宛如巫丏山圣洁的白雪,神圣而典雅,褪去了精明与城府,剩下柔雅的美丽容姿。 凝视着南精忠剑下的施月舞,夏墨兮的心情复杂而痛苦。 现在的她,美丽端庄,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可是,又有谁能比此刻的她更脆弱,更令人心疼呢? 要以整片江山换一个施月舞,值得吗? 不值得!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不值得,这是显而易见的选择,可是,他却又在犹豫不决了。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坐这个位置,帝王之路是孤寂之路,帝王之情该是绝情、多情,唯独不能专情。 专情是致命的弱点,而这个弱点现在就被南精忠牢牢地扣在剑下。 这个绝情的小女人呵! 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从未替他考虑过,一直紧紧地逼着他,将他的心越勒越紧,一松即碎。 此时此刻,她却睡得那么安宁。 你难道不知道,你带给朕多大的痛苦抉择吗?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6) 他凝视着她。 那种与身俱来的威严一分分的减弱了,到后来,他竟然像个无助的少年不知所措地望着心爱的女子,毫无办法。 仿佛感受到丈夫心中的痛苦,步辇上睡着的施月舞双眉微蹙,只是一个刹那的时间,便又舒展开。 乌黑的发丝飘扬在风中,贴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她的神情宁静,宛如完成使命即将离世的仙女。 即使南精忠一剑刺下,她也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吧? 然而他却要承受一辈子的罪,作为一个无法保护妻子的无用丈夫,作为一个无法保护子民的昏庸皇帝。可是,如果选择了施月舞,他却要背负更加承重的罪孽,一个无法守护疆土的无能皇帝,一个无法守护祖业的夏氏子孙。 对不起! 夏墨兮的心恍若在滴血,右手紧紧握着溟血剑,左手缓缓地抬起,那个姿势俨然是要去拿少年士兵手中端着的笔墨砚纸。 “陛下!”静默在旁的楚致远惊诧地喊,企图阻止。 昨日施月舞来见陛下的时候,他也在场,所以他知道——南精忠的心愿是逼陛下退位啊! 他从不知道南精忠会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利用手无缚鸡之力的施月舞作为人质。 在他的印象中,南精忠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唯独逼迫百姓建造圣莲宫一事,令人十分厌恶,除去这些,也许南精忠的野心他是可以忽视的,毕竟,这个国家由谁当皇帝,他们老百姓不会太过在意,只要生活过的富裕,才是百姓的心之所向。 南精忠生怕楚致远那张利嘴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他威胁道:“楚致远,老夫这几年给你的恩惠可不少,别不知好歹。” “哼,你让我随意进出圣莲宫,还不是你需要巫丏山上罕见的药材……”楚致远的话才说一半…… 夏墨兮突然左手一拂,将那少年士兵手中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7) 那少年士兵吓得跪倒在皇帝的身前,身体颤栗,竟忘记了自己所效忠的兵马。 风呼啸,卷起一张张苍白的纸,带向远方,转瞬消弭了踪迹。 砚台倒翻,墨洒一地。 狼毫笔骨碌碌地滚落在南精忠的座下,骏马在悠闲地吞吐着气,不懂这周围正发生巨变。 在夏墨兮无情地扫落笔墨纸砚的一刹那,在场目睹这一切的人全部惊骇住。 南精忠更是脸色巨变,张口无言,整个人仿佛被点了|岤一样不能动弹,手中的佩剑依然抵在施月舞的颌下,手却僵硬着无法刺下去。 他因为对自己的推算过于自信,导致了此刻的震惊。 他根本想不到夏墨兮会作出弃施月舞保江山的举动,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年少的皇太子沉默寡言,像个文弱的书生,又继承了先皇过于仁慈的个性,身体里留着夏姓人专情的血,怎么可能会…… 就在南精忠惊呆的刹那,夏墨兮趁机挥出溟血剑。 溟血剑拥有灵性,通人心,它吸收主人传递的内力,将其挪为己用,然后随主人的意愿融汇在主人挥出的剑招中。 所以,当夏墨兮的心中想到攻击南精忠的时候,溟血剑早已感知主人的意图。 在夏墨兮挥出第一剑的同时,一道形如弯月色如血的剑气便自溟血剑身突飞而出。 凌厉地! 萧杀地! 那是带了十二分杀意与怒意的一击。 溟血剑通人心,主人的杀意有多深,它的攻击力便有多强,甚至更强! 南精忠惊觉! 那一剑快如闪电,如果他刺杀施月舞,便要赔上自己一条命。 他没那么傻,立刻放弃了人质,举剑挡在身前防护。 血色弯月刹那飞射而来,南精忠以内力格挡。 剑与剑气相撞。 “喀喇”佩剑从中断裂,一分为二。 幸亏南精忠的内功不弱,剑虽断了,然而自身并无半分损伤。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8) 再听几声凄惨的叫声,在他附近的一群士兵被剑气所伤,口吐鲜血,一招毙命。 夏墨兮一剑挥出后,抢身上前,一把抱住昏睡在步辇里的施月舞。 然而溟血剑的剑气所伤范围太广,他为了让施月舞不至于受连累,以单臂左手替她承受了余下的伤害。 溟血剑虽能跟随主人的意愿配合发出攻击,但它却不能控制已挥出去的攻击。它仿佛知道自己伤到了主人,鲜红如血的剑身一下子退回了暗红,仿佛是在心虚。 夏墨兮承受了剑伤,但不严重,他忍着痛横抱起施月舞的身子,欲要后撤。 “别动。”南精忠叫道,同时挥手示意周围的步兵。 顷刻间,近百名步兵将夏墨兮与施月舞团团围困,长枪齐刷刷地指向这个国家的帝与后。 夏墨兮尚未来得及后撤,已被围困,削尖的枪头发出冷芒,北方一道闪电破空,反射出枪头的冷光,照射在他镇定的脸庞,一闪即逝。 他向旁边慢慢挪动一步,那些枪头便跟着他的方向移动。 昏睡中的施月舞躺在夏墨兮的怀里,安静地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她仿佛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不愿醒来。 夏季温热的季节,她的身体却冰冷的令人感到害怕。 夏墨兮紧紧抱着她,由于太过用力,左臂上的伤口,血汹涌地流出。 “怎么?”对峙了良久,夏国的统治者冷笑起来,“想要弑君?” 听得“弑君”二字,那些围困皇帝的步兵起了小小的马蚤动,毕竟这个罪名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如果南精忠今晚失败,等待他们的结果可能比诛九族还要严重,至于还能怎么严重法,他们不清楚,反正一家老小是肯定活不了了。 看出步兵们的犹豫,夏墨兮抱着施月舞,一个飞腿踢出,再纵身一跃,踩着人头跳出围困圈。 “弓箭手准备。”南精忠淡定地喊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敢杀一国之君的。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9) 然而,他也不怕夏墨兮会在此刻逃走。 夏墨兮不会走,他放不下施月舞,而且身后还有不懂武功的楚致远,医馆里还有受伤的印无痕。如果此刻他是单身一人,以他的身手配合溟血剑要从这里撤走绰绰有余。 他可以不顾楚致远和印无痕,却万万无法放下怀里的妻子,虽然他们有名无实,虽然她总是伤他的心,可是爱到深处,已是由不得己,很多时候甚至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7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7部分阅读 时候甚至没时间思考,身体已然做出了反映。 夏墨兮怀抱施月舞退回到楚致远一起。 几百张弓箭齐齐对准,将他们瞬间当成|人肉靶心。 “陛下,您太冒险了!”楚致远抹去额间的冷汗,刚才的举动吓得心脏险些跳出体外散步去,他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幸亏阎王嫌弃啊! “南精忠不敢刺杀朕,朕若在此亡之,北州必将血流成河,他亦讨不到一点好处。”夏墨兮悄声道,“想办法拖延时间。” “为何?”楚致远是个市井小民,有些痞子气,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忘记夏墨兮的尊贵身份,他心里不解,就直接问了出来。 “不必过问,照办就是。”夏墨兮却是永远改不了的帝王绝对强势的架子。 “哦。”楚致远答应。 既然南精忠不敢弑君,暂时是拿他们没办法了。 他心下放松,走上前一步,抬头作赏月状,然而天空除了偶尔划过的闪电,连一滴雨也没有,很不给他面子。 “月儿弯弯像柳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作诗的雅兴。 不过,楚致远的即兴作诗也不妨碍南精忠的继续威胁,他眼望北方巫丏山,恢复了一贯慈和的笑容,笑眯眯地说道:“陛下,眼看北方乌云滚滚,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您是万金之躯,自是不能被雨淋,不如跟老夫一起回圣莲宫,如何?” “都给朕听好了!” 不知是南精忠的言辞进一步惹怒了夏墨兮,还是楚致远无聊的诗句触怒了他。 江山与美人的抉择(10) 夏墨兮威仪地立在众人的对立面,用他那天生低沉而极富魅惑的嗓音,威严地说道:“朕是夏国的皇帝,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今日敢对朕举剑相对的人,朕一改不究。” 他向前踏出一步。 那些弓箭手仿佛被皇帝的霸气震撼,有些胆子小的士兵竟然不自觉的向后退却。 “退步之人杀无赦!”南精忠目露凶光,狠狠命令。他对着皇帝咬牙切齿,顾不得用敬语,厉声道:“夏墨兮!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军心在瞬间被皇帝一个人给逼压下去,岂能不让他痛恨,继续拖延对自己极其不利。 夏墨兮一步站定,狂风将深黑色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神色肃穆而冷酷,目光冷厉如冰刀,宛如站在朝堂之上,带着接受百官朝拜时的傲然与自信。 “朕已收复北州,占据圣莲宫,长乐城不在受南精忠控制。”夏墨兮孤身站在南精忠的对立面,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宣布。 所有士兵皆是一惊,面面相窥。 南精忠忍不住大笑,“夏墨兮,你不是疯了吧?” 然而,夏墨兮却根本不理他,大喝:“所有将士听令,统统放下兵器。楚致远,令牌。” 楚致远“啊”了一声,马上反映过来,迅速从怀里取出南轩留下的那块“号令北州兵权”的令牌。 其实,一块死的令牌并不足以号令南精忠手下的兵马,所以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发挥作用,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所有士兵又是一惊,他们看看楚致远手中的令牌,又看看南精忠,不知该听哪一边。 南精忠怒斥:“混蛋,老夫在此,敢有异心者杀无赦。” 那个“赦”字刚出口,所有人听见了另一个带着深深笑意的声音,“微臣救驾来迟——实在是路上太赶了,都怪青龙办事不力,说好了入夜时分开城门,微臣等到半夜城门才打开,开门的人还不是青龙。” 整顿(1) 说话间,一个人影在上空飞来,银衣铠甲,容色俊逸,面上带着惯有的调笑。 他飞身过来,顺脚踢倒了数名士兵,转眼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拱手行礼,笑眯眯地报告:“臣左少弈特来救驾,顺便报告各路军情,正如陛下所言,范晋已占据圣莲宫,孟鹏已围困长乐城,方泉已收复除长乐城以外的北州各城。” “臣等恭候陛下号令。”“悬壶济世”医馆的院子里,孟鹏、青龙等人突然出现,他们齐齐单膝下跪。 “怎么……”南精忠怔怔。 话到一半,左少弈突然转身,银剑出鞘,凌厉绝杀。 这是他的习惯——南精忠罪无可赦,死有余辜,谁还听他唧唧歪歪说一堆废话拖延时间,速战速决,早点收工,他还想在天亮之前回去睡觉呢。 眼看银剑即将抵上南精忠的脖子,南精忠半身后仰,险险地躲过一剑。 左少弈根本不给南精忠说话的机会,银剑横扫,招式连贯不带一丝空隙,逼得南精忠节节后退。 南精忠带来的士兵眼看统军渐渐不敌却不敢上前相助。 左少弈是谁? 那可是镇远将军啊! 传说中,镇远将军能一人对敌万人而立于不败之地。 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士兵当下毫不犹豫地弃兵刃投降了,刚才陛下亲口说过“一概不究”,那还打什么啊! 顷刻间,南精忠立于孤身之境。 “胜负已分,南精忠立即投降,朕赐你全尸。”夏墨兮冷冷喊道。 “哼!我南精忠永不投降,永不做夏家的奴才。”南精忠一边防守左少弈的攻击,一边讥讽道:“即使我不杀施月舞,她也活不久了,哈哈哈……” 一语毕,众人只见南精忠五指成爪,向自己的天灵盖打去…… 他输了啊! 临死,他才记起来,儿子南轩早就已经发现了夏墨兮、左少弈、方泉等人的行动,并且也报告给他了。 整顿(2) 可是,自己却被印无痕的“花言巧语”蛊惑了心神,一心想着“长生不老药”,那张人偶般无情的脸庞,看起来那么正经,却要比狐狸还要狡猾万倍,防不胜防。 南轩啊!你的离开是正确的,爹令你失望了吧? “快阻止他!” 当南精忠将五指插入自己天灵盖的瞬间,他听见了夏国皇帝的怒吼。 然而为时已晚。 他绝不做阶下囚,绝不被人制裁。 死去之前,似乎明白了当年父亲跟他说过的一些话——原来,不是因为他是长子才被立为皇太子,只因为他是夏墨兮,唯有夏墨兮才能担当帝王之位。 北州全面解禁,百姓们终于脱离恐慌,朝廷开仓赈灾,全部从圣莲宫的粮库运出。百姓们这才明白了事实真相,原来是南精忠扣留了朝廷的赈灾粮款。 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转眼到了六月末。 钦差范晋跟随兵部尚书方泉的军队提前回朝廷报喜,同时也是回平安城扫除南精忠的余党,将此事作个彻底的了结。随队的还有宫廷侍卫上泉和落羽。范晋临行前将一物交给青龙,请青龙转交陛下。 镇远将军左少弈和孟鹏留在北州,收编南精忠的兵马。 这一次的北州大整顿,导致多数官吏被判刑,人才紧缺的情况下,楚致远被拉来充数,帮忙整理长乐城里各种数不清的杂事。 所有人都非常的忙碌。 那一夜的狂风怒雷,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个夜晚离去的两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是武林盟主千雅冰修,他本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偶尔有人想起也不会太在意。另外一个是礼部尚书印无痕,他突然辞官回乡,令共事多年的同僚惊诧不已,然而忙碌令他们无暇仔细探究。 六月飞逝,迎来了七月。 事情还未结束,摆在楚致远眼前的还有两件棘手之痛,他甚至来不及哀叹自己这个小医馆的伪大夫为什么在做朝廷的事?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1) 好在他已经忙得团团转,没时间抱怨了。 圣莲宫药房。 书架上多数都呈现空旷的景象,大夫、侍卫、奴才穿梭其中,忙做一团。 十几名大夫伏在窗前的书案上查阅医书,十几个奴才来回搬运这些医书,侍卫们进进出出,将箩筐里的药渣搬出炼丹房,又抬进一箩筐新的珍稀药材。 药房最里面的炼丹房里蒸汽滚滚,夹着极苦极浓的药味,气体肆意飞扬,从外面看圣莲宫的药房,简直像是个大蒸锅。 “楚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宽袍大袖的中年大夫眼见走廊上楚致远的身影,他急忙迎了上来,面色憔悴,语气里有明显的泣声:“半个月以来大量用药,只用药而无人采药,已将圣莲宫藏有的药材几乎快用光了,所剩的药材恐怕只能再支撑五天了。” 自从南精忠自刎,圣莲宫就成了皇帝等人的暂时驻扎之地。 原本研究“长生不老药”的药房改成了皇后娘娘的专属药房,大夫们每天研究如何令昏睡的娘娘醒过来。 然而,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娘娘早该归西去了,只是陛下不允许,他们只能下猛药辅以内力强行吊着娘娘的一口气,残留于世。 大夫们不敢在皇帝面前说出娘娘已经魂离体外,不该强留。可是,始作俑者必将不得好果,他们都想活命,于是藏在心里硬撑,撑到头了再作打算。 “我现在根本没时间上巫丏山,就算我现在有大把时间,按照你们现在用药的大手笔,我也来不及采啊。”楚致远痛苦地以手掌拍打自己的额头,“还有,别叫我‘大人’,我不是。” 他只是被拉来凑数帮忙的。 “绵河的水质怎么解决?”楚致远又问。 “这个……”中年大夫为难,“这半个月大家都在围着娘娘的病,绵河那边……” “当初不就是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在绵河里动了手脚,投了什么什么毒进去吗?”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2) 楚致远大怒,冲着中年大夫大吼:“绵河可是北州的主要水源,绵河污染,北州百万人民要以何为生?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中年大夫惊颤,这都是南精忠逼他们干的啊。 楚致远深呼吸,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无奈道:“算了算了,以前的事先不追究,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调制解药出来,现在我们北州的涉水来源都是靠井水,每座城里的井都不多……” 说到这里,他又痛苦的拍打脑袋,自言自语:“是不是应该统计下井的数量,还有井水的情况。” “长乐城里的井水都没问题。”总算,那个中年大夫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可是……我们当初投毒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研究解毒剂就被命令研究‘长生不老药’了,一直没时间……”他越说越心虚,“后来……就忙着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谈到这个话题,楚致远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眼神幽暗,轻声问:“娘娘……还能撑多久?” 圣莲宫的某座宫殿,左少弈面色苍白的走出来。 立刻,有两名部下上前搀扶。 他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贯挂着调笑的脸庞满是阴郁。 走出一段距离,他在花园的凉亭里看见同样脸色阴郁的青龙,独自发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左少弈走进凉亭,在青龙旁边的石阶上坐下,他的脸上呈现出少有的严肃,问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左将军。”青龙看了眼身旁的镇远将军,脑袋又垂了下来,眼睛呆呆地凝视地面,声音显得虚弱无力,“就这两三天了。” “你辛苦了。”左少弈拍了拍青龙的肩膀,接着也垂着脑袋望地面,“我最多也就再支持半月,如果你倒下去的话,恐怕就只剩十天不到。” 他和青龙,还有陛下,三人在这半月里轮番输内力给皇后娘娘维持那一口气的生命。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3) 然而内力并不是无限的。 就像体力一样,需要时间恢复。 一旦没有足够的恢复时间,内力耗尽,性命将忧。 “在下死而无憾,只是,不能让陛下在这么继续下去了。”青龙沉痛,“左将军你也不可以有事。” 现在长乐城的人中,修习内功且达到救人性命程度的人只有陛下、将军和他自己。 如果是在平安城,朝廷里的武将大多数都能够帮上忙。 可是让平安城派人过来,时间肯定不够。 而且娘娘需要一个时辰用一次药,他们也不能回去。 左少弈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 沉默片刻。 他问出了没人敢问的问题:“陛下还能支持几天?” 青龙摇了摇头,沉默,半响才答:“我也不知道,陛下勤于政务,这几年我很少进宫,已经不清楚陛下的内功练到何种程度了。” “那……皇后还能支撑多久?”左少弈再次问道。 这些问题一般人是不敢问的,也只有镇远将军才无所顾忌。 青龙再次摇头,“大夫说,皇后娘娘初到圣莲宫时已经是极度衰弱的状态,是南精忠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保住娘娘的命,所以,他们用了毒。 “一开始,娘娘确实看起来恢复了,但其实只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现象。 “半月前,就是南精忠自杀的那个晚上,娘娘其实已经魂离体外。” 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左少弈,道:“你知道这个意思,意味着什么。” “嗯。”左少弈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说道:“南精忠以内力强行保留娘娘的一口气,现在,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 “刚才我从楚致远那里了解到,圣莲宫的药材快用完了。”青龙显得疲惫不堪,声音虚弱,“到时候,就算是内力也无济于事了,也是娘娘的病比较特殊,才能以内力强留了这几日,换了普通人,根本无济于事。”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4) 左少弈抬起了头,他正对着北方巫丏山,望着宛如莲花盛开的神鬼山,他幽幽叹息:“西归之魂,岂可强留。”顿了顿,道:“陛下没有放弃的意思。” 青龙第三次摇头,“如果陛下放弃了,也许娘娘就有救了。只有胜券在握的时候,陛下才会露出假意的放弃,如果陛下始终不肯放弃,那就是陛下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两人顿时沉默。 是啊,那就是他们的陛下啊。 那个将一切考虑周详的帝王,指挥布局,镇定从容,从不露出骄傲的喜色,所以,他们不会因为陛下突然间说放弃而心灰意冷。 反而是现在的陛下什么也不交代,坚持做着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害怕了,那表示他们的陛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过了片刻,左少弈突然问:“范大人让你转交给陛下的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转交?” “不知道。”青龙怔怔望着地面,“我从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为陛下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不能交给陛下。如果陛下知道娘娘赚了那么多钱,全部是为了减轻陛下的国库负担,我不能想象陛下接下来会作出什么决定。” “北州的灾款……好像圣莲宫里所有人都在娘娘身上吃过亏,损失了不少财产吧?那可是笔大数目。”这些事,是从范晋口中得知来的,左少弈无奈的笑笑,“加上几个月前在平安城的选妃大赛里赚得的那笔钱,合起来已经不是减轻负担这么简单了吧?” 左少弈苦笑道:“我们未来几年都不用担心国库资金匮乏的问题了,还可以大摆宴席,大肆挥霍。” 他开起了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却令他们此刻的心灵更加沉重。 “不能让陛下知道。娘娘和陛下的最后一次谈话,是逼着陛下退位,也许这样就很好,让陛下以为娘娘是那个绝情的娘娘吧,如此一来,即使娘娘……”青龙不敢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婉转道:“至少陛下不会太痛心吧。”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5) 两个人坐在凉亭的石阶上再次陷入沉默。 “青龙,这样下去不是个头,药材快没了,你我的内力也快耗尽,估计陛下也很危险了。”左少弈仿佛一下子进入了老年,他双手支着下颚,目光呈现出呆滞的状态,目视前方,道:“我们俩,死无妨,但国家不能没有陛下。” 青龙点了点头。 犹豫了很久,左少弈又一次开口,只是,这次他发出的声音宛如千斤沉重,令人喘不过气。 “娘娘早该归西了,这样强留,娘娘也很痛苦吧?”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青龙,我有个办法,只是,我们必死,绝无活路。” “什么办法?”青龙大振。 “下次,轮到我以内力为娘娘续命的时候……”左少弈突然呼吸沉重,声音显得苍老无比,“只要我……假作运功,实际上并未运功,只要一盏茶,一盏茶的时间娘娘必会……” “左将军,你不能这么做。”青龙霍然立起,愤怒地说道:“国家需要将军,所以这事,由我来做。” 素纱萦绕,宛如幻境。 在圣莲宫的某座宫殿里,轻盈的纱幔垂挂整座大殿,大殿的一角摆放着柔软的床铺,美丽的皇后静静沉睡着,宛如死去般没有知觉。 她的身体是冰冷的,无论侍女们为她加盖多少棉被,她的身体依然寒如冰雪。如果不是鼻息间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如果不是她的肌肤依旧柔软如棉絮,他一定以为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夏墨兮握着施月舞苍白冰冷的手,以自己仅有的体温温暖着她,然而,已经隔了一个时辰,她的手依然寒冷如昔。 仿佛是一个条件反射,他忽然退走了一只手,伸向旁边那些站立无声的侍女面前。 几个侍女微微一惊。 她们陪在这里半月,从不见陛下主动作出过什么动作,或者说出什么话吩咐她们。 陛下就那么一直一直守着昏睡中的皇后娘娘。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6) 到用膳的时间,她们会将饭菜端过来,陛下会按时用膳,吃的并不多。晚上,陛下会按时休息,就躺在娘娘的身侧。然而,陛下从不说什么,只有在楚致远汇报政务的时候,会简单的做出一些吩咐。 她们这些在圣莲宫的侍女,说起来不过就是有钱人家里的丫鬟,没有进行过正规的宫廷训练,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可以见到真龙天子,而且还能侍候在侧。 现在,面对陛下突如其来的一个伸手动作,她们几个小丫头根本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又不敢直接去问,彼此偷偷地推挤,都不知如何应对。 此刻若是在皇宫,太监小顺子早就替皇帝妥当地安排完了一切琐事,根本不需要皇帝亲自操心,也不会像她们一样面对皇帝的一个动作不明所以。 夏墨兮的手在半空滞留了半响,不见有人回应。 他漠然地转过头,垂下了手臂,凝视着其中一个侍女。 他即无表情也不说话,就像傀儡木偶般静静望着那个侍女,眼睛深邃不见底。 “陛……陛下……奴婢……不懂您的……意思。”那个侍女鼓起勇气,身子却不安地颤栗,然而她哆嗦地说完这句话后,噗通跪倒磕头,声音已是哭泣,“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旁边几个侍女仿佛逃过一劫,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夏墨兮看着那个向他不断磕头认罪的侍女,漠然无语。 他的心仿佛死去一样,脑海是空白的,只有楚致远过来汇报政务的时候,他才暂时记起自己是一个国家的帝王,是万民的守护者,他的肩上还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不能垮下来。 他必须吃饭,必须休息。 所以—— 你也必须吃药,必须接受一个你讨厌的人的内力。 他以前不知道施月舞有心脏病,不能体会她的心情,现在,当他终于知道她隐藏的秘密时,他的心却跟着一起坏掉了,亦不再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仿佛是陪着她,一起沉睡。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7) 那个不幸被夏墨兮盯着的侍女不停地磕头认罪。 她重重地叩头,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不一会儿,光滑的额头便泛红溢血。 似乎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夏墨兮漠然地问她:“你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回答完毕,不幸的侍女停止了磕头自残的行为,垂着头,颤声道:“奴婢有罪,没有将陛下侍候周全,不理解陛下的心情,奴婢该死。” 夏墨兮的右手依然不肯放松地紧握着施月舞冰冷而失去知觉的手。 他的左手垂在左膝上,身体看起来显得僵硬而无助。 听了那侍女的话,他侧转过头,望向窗外。 七月的风,迎面吹来,温热难耐。 然而他的心却如冰封的世界一样寒冷。 站在周围的几个侍女早已汗流浃背,她们看向那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那个权力无边的王者一身清爽,宛如置身在凉风习习的秋季。 窗外鸟语花香。 一只雀鸟停歇在窗台上,啄食着飞落在窗台的草籽。 看起来悠闲自在,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 太阳的光辉也同时落在了窗台上,时间正好是正午时分。 “一个时辰将至,药房的大夫为何还未送药过来?”夏墨兮忽然问道,声音显得虚幻,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他凝望着窗台上那只欢快觅食的雀鸟,久久不曾回头。 施月舞……她就是这只自在欢乐的雀鸟吧? 有一天忽然停歇在他的窗前,他觉得她很美丽,带着与众不同的个性,想要留下她的美只为他一人绽放,于是他关起了窗户,将她困在属于他的屋檐下,却从不关心属于她的细密心思。 不明白朕的意思,就是有罪,不理解朕的心情,就是该死。 那么——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也是有罪吗?朕不理解你的心情,是不是很该死?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8) “奴婢这就去催促。”那个不幸的侍女终于明白了皇帝刚才“伸手”的意思,原来是陛下察觉到这次送药的时间晚了。 其实也并非是真的晚了。 皇后娘娘需要每隔一个时辰服药一次,半个月以来,大夫都是提前一些时间将药先送过来,这次虽然到现在还没到,但只要按时将药送来,也不会耽误娘娘用药的时间。 这样一个细微的细节,她们没有察觉,反而是一直不出声的陛下发觉了。 能够被这样一位俊美非凡又高贵优雅的男子细心呵护,无论哪个女子都会被感动的,而且这个男子还是一国的帝王,拥有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那个侍女顾不上额头的伤,急急忙忙跑出大殿,带起一路素纱飞扬。 那只窗台上的雀鸟被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的举动惊吓到了。 雀鸟拍拍翅膀,惊飞上天。 蓝天白云下自由的鸟儿,如何能够将其关在筑造的金丝笼内,剥夺其自由和欢乐呢? 所以,当他不顾她的感受,以强势的姿态册封她为皇后的时候,她开始反抗,不顾一切地逃离他的束缚。 然而,当他终于任其飞翔的时候,终于决定放其自由的时候,他才惊骇地发现,那只欢快自在的鸟儿,其实是受了伤、迷了方向的无助小鸟。 而现在,她又是一只在冬眠的小鸟。 是的,当春暖花开之时,便是她苏醒之时。 他要守护她弱小的家,不能让风将她带向远方。 时间只过去一瞬。 那个出门的侍女就带着大夫急忙跑进了大殿。 大夫还是以往那位,只是这次的面色显得焦虑不安,他提着装了汤药的食盒,步履匆忙。 因为药材的紧缺,今日他们在药房里重新列了新配方,试图将用药的时间延长一些时日。 此刻的药房比前面半月还要忙碌和急躁,一旦娘娘停止服用汤药或者内力,马上将会西去。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9)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他们难以定心做事。 所以,这次的药竟然晚了一些时刻,幸亏他走得快,赶上了正式的用药时辰。 看到大夫,夏墨兮主动站起,立到了一旁,让出了供大夫喂药的位置。 出身高贵的他,生活起居是在奴才们的侍候下长大的,他不会侍候别人,也不懂怎么侍候别人。 所以,施月舞昏睡至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守护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天天的消瘦,无能为力。 那个大夫没有行礼,这是一开始陛下就赐给他的特殊待遇:一切都以娘娘为重,礼节暂时放一边。 虽说如此,他还是会在喂药结束后,行了礼,才退下。 大夫将食盒轻轻放置在床榻旁的矮几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里放着一碗尚有余温的汤药,一只银勺,以及一副白色手套。 他带上手套,看了眼皇后的面色,其实这一眼不看也无所谓,娘娘这半月以来的面色始终如一的苍白,脸孔渐渐下陷,开始显现出消瘦的状态。 他舀了一勺汤药,缓缓递送到皇后的面前。 右手执勺,左手小心谨慎地扣在施月舞的左右脸颊,稍一用力下按,施月舞的嘴唇便缓缓地张了开,然后将药勺送进她的口中,将汤药缓缓引入。 如此往复,每次都需要花费近半个时辰才能将一整碗药喂完,而且几乎都会浪费一半的药。 以娘娘现在的状况,喝药是非常困难的,喂药的人需要极大的耐心与技术,因此也只有经验丰富的大夫才能胜任。 为了避免接触皇后的玉体,那个大夫特意带了手套。 喂药的时间缓慢的令人烦躁。 空气闷热。 七月的风吹进大殿,带着丝丝热气。 殿内寂静如死,殿外知了嘶喊,雀鸟鸣叫。 侍女为大夫擦拭额间的汗珠,大夫细心地为皇后引药。 “让朕来吧。” 西归之魂,岂可强留(10) “让朕来吧。” 压抑的大殿内,沉默的皇帝突然开口。 他的话令在场醒着的人皆是一惊。 “是。”大夫识相地退让出位置,恭敬地将药勺递给皇帝。 夏墨兮接过药勺,凝视着面容宁静的施月舞。 她安静得像一朵漂浮在天边的白云,静静地沉睡。 她感觉不到,在自己周围的人是多么的心急如焚,又多么的痛心疾首。 她就那么安静地沉睡,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宛如万年寒冰下冰封着的雪莲花,圣洁典雅,永不出世。 “陛下……”大夫犹豫,“陛下其实可以……以口渡药,那样比用药勺更好。” 换成普通的夫妻,他在一开始就可以这么说了。可是面前的人是一国之君,谁敢跟皇帝说“以口渡药”,不是等于命令陛下亲自喂药吗?那还要奴才做什么?他可没那个胆子。 夏墨兮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 没有说一个字,他沉默着,从药碗里舀出一勺,坚持以勺喂药。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埋首于书堆,刻苦学习,只不过,小时候学得是治国安邦,现在学得是喂人喝药。 不希望让她误会自己在侵犯她,不希望令她再讨厌自己了。 不知从何时起。 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要考虑她的心情。 头顶的太阳微微偏向西方,晒在人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大夫提着食盒回到药房,在门口看见楚致远正在翻阅一只木箱里破旧古书。 他走上前搭话:“楚大人,您也看得懂吗?” “哦,我看不懂。”楚致远心不在焉地回答。 手中的一本书,书页泛黄,显示出年代的久远,上面的文字并非夏国的文字,文字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息,宛如婀娜的少女在书面上翩跹起舞。 “这是南精忠从一个商人手里买下的,据说是灵巫族的独有文字,那是一个相当古老的种族,听说覆灭在百年前。”大夫回忆。 前往巫丏山(1) 大夫回忆,“虽然大家都不懂上面的文字,可是从零星的图画可以判断,这些都是医书,因此就搁置在药房了。”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些字。”楚致远挠挠头发,突然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大夫,道:“等等,你刚才说这是什么文字?” 大夫一惊之下险些将食盒掉地上,颤巍巍地回道:“灵巫族的独有文字。” “哈哈哈……”楚致远兴奋地抱了抱大夫,大叫:“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千雅一族使用的也是这种文字,难怪我觉得这么眼熟。” 回想起来,好像印无痕就曾经说过,千雅一族就是灵巫族,或者是灵巫族的一个分支。 要是早一点想起这事,自己也不用蹲在这里半天,研究一堆看不懂的书。 大夫被他这么一抱,弄得晕头转向。 楚致远终于解开了一上午的疑惑,心情大好,正准备离开继续混迹在一堆数不清的政事要事杂事里,然而他一步跨出,又缩了回来。 他疑惑地看着那个晕忽忽的大夫,问:“这些……都是医书?” “是啊,不过没人看得懂,所以一直扔在角落,结果被楚大人您又搬了出来。”大夫揉着太阳|岤,觉得天气越来越炎热了。他想起一事,又道:“不对,前段日子在这里的印大人他似乎看得懂。” 楚致远没在意大夫补充的后一句话。 他心有疑问,道:“灵巫族的医术怎样?” 大夫想了想,回答:“这个就不知道了,传说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医术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即使我们能看懂这些文字,想来也没多大用处。” “你们看不懂没关系啊,有人懂就可以啦。”楚致远又高兴地手舞足蹈,再一次抱了抱大夫,激动道:“你们赶紧将所剩的药材全部熬成汤药,皇后娘娘马上要出远门。” 他一说完,也不等那大夫回答,飞一样地奔出药房所在的宫院。 前往巫丏山(2) “青龙,你退下吧。” 素纱飞扬的大殿内,夏墨兮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不醒的施月舞,以所剩无几的内力为她续命。 “陛下!”刚刚走进来的青龙震惊不已,难道陛下知道了左将军和他的意图? “再一次消耗内力,你会没命的。”夏墨兮却是在为这个一起长大的护卫着想,从青龙的面色上看,显然是将要到达体能的极限。 青龙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昧着良心要来剥夺皇后的生的权力,陛下却在为自己的生命考虑。 “陛下……”他突然跪倒在夏墨兮的面前,垂下头,声音颤抖,“陛下,真的……真的不能在继续下去了,真的不要了,属下求您了。” 他深深地跪倒,哽咽。 “你在说什么?”夏墨兮漠然地问,掌心贴着施月舞的后背,内力缓缓注入她的体内——朕的内力也快要达到极限了,为什么你还不醒呢? “陛下的心里很清楚,比谁都清楚,即使我们隐瞒着一个字也不说出来,可是陛下您应该是知道的,您是知道的啊!”青龙说的很急,声音越来越响亮。 夏墨兮凝视着施月舞的发,她的肩,漠然:“朕该知道什么呢?” “皇后娘娘她……她已经……”青龙蓦地抬起头,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他咬了咬牙,心一狠,大声道:“娘娘她已经……” “青龙!”夏墨兮喝道,由于太过用力,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不定,额间溢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个炎热的夏季,他第一次流出了汗,然而却是冰冷的。 那个刹那,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内力四处游走,变得絮乱起来。 他仿佛感觉到眼前的妻子身体渐渐僵硬,他的脑海跟着一片空白,身体本能的调整内力,重新注入一股温暖和煦的生命于施月舞的体内。 直到觉得妻子安然无恙,他才缓缓开口:“青龙,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朕承受不了,褪去皇帝的身份,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 前往巫丏山(3) 青龙陷入长久的沉默,垂着头,眼眶里的泪珠几欲要落下。 他忍着悲痛,无可奈何。 七月的风吹拂在身上,宛如隆冬里的寒风。 大殿内,众人无言。 忽然,一道急切而欣喜的声音打破沉寂。 楚致远飞奔而来,脸上呈现出久旱逢甘露的狂喜,“陛下,陛下……有个地方……也许可以让娘娘苏醒。” 那个刹那,不只是夏墨兮,还有青龙,以及侍候在侧的侍女们皆是一惊,然后看向气喘吁吁的楚致远。 他们不敢询问,生怕产生幻听。 他们惊诧地等待着这个文弱书生样子的伪大夫继续说出下文。 楚致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冲到夏墨兮面前,兴奋地说道:“我在药房看见一箱灵巫族的医书,大夫说灵巫族的医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去试试,她们就在巫丏山里,我可以带路。” 翌日。 “我不管,我也要去。”长着一张娃娃脸蛋的沈幽幽站在楚致远的面前强烈抗议,“你现在厉害了,这里的人都管你叫‘楚大人’,你发达了,就嫌弃我这个糟糠之妻了。” “别叫我‘楚大人’,听着就烦。”楚致远正在清点一路上需要用到的物品,面对未婚妻的抗议,置若罔闻。 “你一个、左将军一个、陛下,还有娘娘……”沈幽幽扳着手指数人数,大叫:“才这么点人上山,多带一个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哎哎哎,小心点,那些可是娘娘一路上要服用的药。”楚致远一边检查马车的情况,一边还在观察周围搬运的人的手脚,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我要是带一群人上山,千雅族长非跟我拼命不可。” “反正你就是嫌弃我了。”沈幽幽跟在未婚夫的身后不停地唠叨。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楚致远懒得理会她,前前后后又检查了一边,拉着旁边经过的一个侍卫,“陛下什么时候出来?” 前往巫丏山(4) “卑职不知。”那侍卫一脸无辜地瞅着他。 楚致远直接无视,他走到马车前,对驾车的车夫再三叮咛:“出发后记得让马车走稳一点,娘娘的凤体经受不住剧烈颠簸。” “致——远——”沈幽幽望着忙碌的未婚夫,却又不敢朝他大发脾气,毕竟人家现在在做大事。 妻子就该守在丈夫身后默默地支持——这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可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发脾气的话,她心里实在憋得慌。 “幽幽姑娘。”突然,一个笑谑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沈幽幽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紫衣的左少弈正倚着马车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致远说你很色的,让我离你远一点。”沈幽幽不理,急忙追上楚致远的步伐。 奇)左少弈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跟我们一起上山?跟他说没用,你要看清楚这里最大最有权力的人是谁。” 书)“还能有谁。”沈幽幽没好气地说。这里都是致远在打理,除了他还能有谁? 网)她刚想到这一层,就看见左少弈在使眼色,意思似乎是让自己望右边看。 整)右边?右边怎么了?她茫然地转过头。 理)一扇宫门内徐徐走出一群人。 为首的男子怀抱一名昏睡的女子,那女子面色苍白,然而神态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却又不像是睡着了那么简单,似乎这一觉她永远也醒不来了。 “施月舞!”沈幽幽脱口,然而她又忙着捂住嘴巴。楚致远跟她说过的,施月舞是皇后,她是不可以直呼姓名的。 那个抱着施月舞的男子仿佛听见了她的叫喊,缓缓转向她。 这时,左少弈突然将沈幽幽一把提起,拎到夏墨兮的面前,他严肃地说道:“陛下,微臣找了个丫头侍候娘娘的起居。” 就这样,一行六人启程了。 楚致远不会骑马,原本打算挤在夏墨兮和施月舞的马车里,被左少弈这么一搅合,与帝后同坐一辆马车的人成了沈幽幽,而他自己苦命的和左少弈一人一马,并肩而行。 前往巫丏山(5) 关于这件事,楚致远是在与左少弈相处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当时是得罪了他,才被伺机报复的。因为他让风流倜傥的镇远将军背着一箩筐的药罐子,从长乐城出发一路背到巫丏山,折损了将军英俊潇洒的气质。 巫丏山是对夏国北方连接冰国的那座群山的总称。 传说,巫丏山是一座有进无出的神鬼山,其实不然,事实的真想是巫丏山里居住着隐世的灵巫族,灵巫族在山内设下《九死一生空门阵》,配合天然的瘴气,普通人入山,不是被瘴气毒死,就是被空门阵困死。 然而,只要沿着固定的山麓行走,不去深入内山,即便是普通人亦能安然通往冰国。 巫丏山的整体形状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连绵的山峰就似莲花花瓣,山脚草木青葱,山腰古树成阴,山巅白雪皑皑,处处透露出神圣而神秘的气息。 巫丏山的覆盖面极其广阔,楚致远平时采药会就近取材,步行快的话,一天就能来回。然而这次他们是要进入千雅一族的领地,路线不同,所消耗的时间亦不同。 两天一夜的赶路后,终于到达楚致远所指的最佳入山地点。 他们弃马步行,那个跟着一起来的车夫在完成任务后回城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山,而马车亦无法入山。 令左少弈和沈幽幽吃惊的是,原来他们并不需要爬山。 根据楚致远所述?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8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8部分阅读 述,千雅一族居住的地点是在巫丏山的中心地。 将巫丏山比作莲花,他们要去的地点正是莲花的花蕊带,那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在楚致远熟门熟路的带领下,要进入千雅一族实在太过简单,然而,由于施月舞每隔一个时辰需要用药,这一路走来,也并不轻松。 “致远,还没到啊?”沈幽幽撅着嘴,揉着酸麻的腿。 虽然不用爬山,可是让她步行两天一夜,中间休息的时辰少得可怜,她真的吃不消了。 前往巫丏山(6) 然而转过头去的时候,楚致远竟然又一次不见了人影。 进入巫丏山后,除了楚致远,其他人不敢随意乱走,即使是左少弈也都要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他们正处在一个复杂而不易察觉的阵中,只要一步走错,便难以回归正路。 沈幽幽百无聊赖。 原本是由她侍候皇后娘娘的起居生活,可是这几天,她却连娘娘的衣角都没能碰到,全都由陛下一人包揽。 很多时候,看着笨手笨脚的陛下,她都忍不住要上前指导一番,但都被楚致远拦了下来。 一直以为皇帝是万能的,现在她才发现皇帝其实是无能的,就在侍候人这事上真切的体现了出来。 而她对皇帝存在的偏见,在她一次次看着夏墨兮细心的喂药,为皇后拭去唇边的药汁,为皇后遮去刺眼的阳光,为皇后……那一个个细微的举动令她感动,也感伤。 尤其是看到施月舞宁静的睡颜,她忍不住就会觉得莫名的心痛。 皇后娘娘就忍心让那么温柔的陛下一直守着自己,不愿意醒来一下吗? 思绪飞扬之际,沈幽幽忽然记起了自己的妹妹,她险些忘记,妹妹沈清清也是这个温柔的陛下的妻子呢。 可是…… 没有机会了吧,清清那个丫头注定要呆冷宫了。 做姐姐的怎么可以眼看妹妹失宠而置之不理呢? 这么想着,沈幽幽悄悄挪到夏墨兮旁边,她轻轻地说道:“陛下,我叫沈幽幽。” 夏墨兮喂完最后一勺汤药,用帕子轻轻拭去施月舞嘴角残余的药汁,没有理会过来攀谈的少女。 他坐在一块巨大的磐石上,让昏睡至今的妻子靠在自己怀里,他尽可能让她的姿势看起来舒服一点。 “我有一个妹妹,她叫沈清清。”沈幽幽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对皇后虽然很温柔,可是对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和皇帝是很难交流的,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掉脑袋。 前往巫丏山(7) “陛下,找到出路了。”突然,楚致远从密林中走出来,打断了沈幽幽的下文。 夏墨兮从阴影里抬起头,阳光从枝桠间零零散散地洒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更加憔悴。 楚致远一脸沉郁。 这几日,陛下和左将军轮流为娘娘续命,虽然左将军分担了大部分的工作,然而陛下坚持自己怀抱娘娘入山,即使陛下的内力并未耗费多少,可是体力已快透支。 “陛下,再休息一会赶路吧。”他建议道。 “不必。”夏墨兮拒绝。喂药的时候,他也等于在休息。 楚致远沉默,看向另一边的左少弈,那个叱咤风云的镇远将军同样面色苍白,身体恐怕虚弱到了极致。 他默默地走过去,想要扶将军一把。 然而,左少弈突然露出他那阳光般迷人的笑容,朝沈幽幽抛了个媚眼。 楚致远脸色霍然一变,立刻转了方向,大步走到未婚妻旁边,拉起她的手,沉闷地说道:“紧跟着我,小心这里有色鬼。” “哈哈哈……”左少弈大笑起来,然而笑到后面,他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 楚致远所找到的出路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前长有两颗巨大的参天古树,树枝错综复杂,树叶繁华茂盛,将阳光遮蔽的一丝不透。 如果不是楚致远指给他们看,他们都要以为那个山洞其实是古树的一部分,因为它的洞口被古树巨大的根茎遮挡着。 “不会吧?这么黑?”左少弈点了一根火把,往洞内查看。 山洞黑黝黝不见光,从洞中吹出丝丝凉风,显示着这个洞还有另外的出口。 “它不仅黑,而且还很复杂,一步走错,你就别想出来了。”楚致远警告。 左少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你走前面。”然后又对旁边的沈幽幽伸出手,笑眯眯地说:“幽幽,来,跟着少弈哥哥,少弈哥哥会保护你的。”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1) “啪!”楚致远面无表情地打掉左少弈的色手,他紧紧拉着未婚妻的手,脸色越来越黑。 左少弈笑着轻咳,他转向夏墨兮,带着七分恭敬三分调侃,笑道:“陛下,您累了吗?要不要微臣……” 就在他准备向皇后入手的时候—— 只见夏墨兮放下了施月舞,将施月舞轻轻靠在树根旁。夏墨兮褪下自己穿着的黑色大袍,将黑袍裹在了没有知觉的妻子身上。 看到这个举动,左少弈再无心情打趣,蓦地沉默下来。 一行五人进入山洞。 山洞内漆黑如墨,楚致远和左少弈一人举着一支火把,照亮前方的路。 阴冷的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过,耳边呼呼的风声宛如冤魂呜呜的哭泣。 沈幽幽紧紧抓着楚致远的胳膊,她听见有滴水的声音,一滴,一滴,宛如人体内的血液滴落水潭里。 不知走了多久。 那种滴水的声音越聚越多,似乎成千上万的水在同时滴落,形成了下雨的声音,然而,她的身上还是干爽的。 渐渐地,水滴的声音消失了,转而听见了溪水流淌的汩汩声,一直到她发现,他们正走在一条溪流的旁边,然后,前方就出现了亮光。 艳红色的霞光,她似乎看见了夕阳,从两座山峰间照射进来。 “我们到了,陛下。”楚致远郑重地说道。 “天呐!”沈幽幽放开了未婚夫的胳膊,她冲出山洞,被眼前的美丽景色震撼。 一直跟着他们前进的那条溪流也冲出了山洞,“哗啦”从一丈高的圆石平台上一跃而下,形成了一条银色的瀑布,落入下方的巨大石滩里。 然后,又从石滩的两侧重新形成溪流,欢快地奔向那座美丽的村庄。 他们此刻,就站在那块圆石平台上,银白色的水花飞溅在他们的衣襟上,而他们却都被眼前的美丽村庄震撼了。 竹屋,水车。 身穿素纱长袍的村民走在翠竹搭建的竹桥上,欣赏着晚霞,悠闲交谈。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2) 他们下了圆石平台,发现这个山谷的土地都是湿润的淤泥,能挤出水来。难怪村庄里到处遍布宛如回廊一样长而曲折的翠竹桥,这些竹桥一路通向每户人家的院子里,而院子几乎也都是由竹子或草木铺成,屋子都是清一色的竹屋。 越深入村庄,翠竹桥下淤泥渐渐被清水埋没,仿佛走在湖面上,然而这里的水都很浅,水里几乎没有生物,却栽种着不附和季节的水仙花,花香清雅,遍布山谷。 “千雅族长!千雅族长!我是楚致远,快点出来!”楚致远踏着翠竹桥一路喊过去。尾随在他身后的是未婚妻沈幽幽,接着是怀抱妻子的夏墨兮,最后是左少弈。 沿途遇到了不少村民,村民的穿衣打扮简单雅致,与外界都不相同。内里穿着洁白的布衣,外面套着浅色系的素纱长衣,那些素纱长衣的袖口、领口都缝着动物的绒毛,各式各样,颜色也都是浅色系的。 村民们不管男女,他们的长发都披散着,只在发梢用一根浅色发带简单的打个结。 “是致远呢。”沿途的村民微笑着让出了道路。 “好久没见你来我们村了。” “带了这么多客人来啊,族长可是会生气的哦。” 楚致远没空理会这些悠闲的村民,不断地喊:“千雅族长,快出来。” “致远,别喊啦,最近我们族长都有乖乖地呆在自己家里。”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却惹得周围几个村民纷纷笑了起来。 晚霞从山峰的间隙照射进来。 和善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 晚风拂过一片水仙花丛,花香四溢。 一个女子就从那片水仙花围绕的竹屋里走了出来。 只从面容判断,那女子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并不像山野村妇,倒是有些闲云野鹅的隐士味道,肤色白皙,容貌秀美,一头银白的发丝柔柔地垂在双肩。 见到此等全白的长发,左少弈等人禁不住惊异。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3) “原来是致远来了。”那银发的女子无精打采地随口说了一句,旋即转身,又要返回屋内。 “千雅族长,等一等!”楚致远快速走上前,横臂拦下那女子,郑重地说道:“致远违反了和您的约定,将山外的人带了进来,但致远是不得已的……” “啊……随便你了。”千雅族长揉了揉太阳|岤,眉宇间尽显疲倦,“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往我这里跑。” 她忍不住翻白眼,然而余光恰巧瞥见了怀抱妻子的夏墨兮。 “嗯……?”一把推开碍事的楚致远,千雅族长快步走到夏墨兮的面前,也不顾人家是否同意,盈盈素手竖起一指,点在了一国之君的眉心。 长途跋涉令夏墨兮的体力透支不少,他紧紧抱着昏睡的施月舞,急忙后退,却还是被那古怪的女子轻轻点了一下。 “你做什么!?”他恼怒,这辈子还没有一人敢碰触他的脸,何况还是眉心。 “看看你的过去。”千雅族长笑眯眯。方才的倦色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表情看起来对夏墨兮非常的有兴趣。 左少弈挡在夏墨兮的面前,全身戒备。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各不相让。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怒。”楚致远赶紧上来劝解,“千雅族长,这位是夏国的帝王,您千万不可无礼。”他又对夏墨兮等人道:“陛下,左将军,息怒,息怒,千雅族长一生从未出过山,对外界的世俗不甚了解,陛下您千万不要怪罪。” 然而,千雅族长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惹怒了皇帝,她又一次推走楚致远,顺带将早已虚弱不堪的左少弈推开。 她立到夏墨兮的面前,看着他怀里昏睡的女子,羡慕地说道:“她睡的真香啊,我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千雅族长,皇后娘娘睡了好久了,我们就是专程为此赶来,希望您可以令娘娘醒来。”楚致远忙不失时机地阐述来意。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4) “是这样啊。”千雅族长假作醒悟似得感叹,她抬起头,凝视夏墨兮。 夏墨兮微微垂首,谦逊地说道:“请世外高人助我妻子苏醒,朕感激不尽,他日必当相报。” “行了,进来吧。”千雅族长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转身走进竹屋。 其余的人尾随其后。 他们走进的是一间不大却很宽敞的厅堂,里面的器具多数是青竹编制,所用物品朴实无华,简单实用,却处处透出清幽绝俗的气质。 “把她放这吧。”千雅族长走到厅堂的主座旁,指着一张相当长的藤椅,上面铺着薄毯,“我们这个山谷没有四季,白天暖和,夜晚会有点凉。我这也没有多余的床铺供你们睡觉,你们就随意吧。” 她刚一说完。 左少弈和沈幽幽就近找了椅子坐了下来,那是相当的不客气,相当的随意。 夏墨兮将施月舞小心翼翼地放到藤椅上,以自己的黑袍为被,轻轻盖在妻子单薄的身子上。 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他已无多大物质上的要求,只要能让她醒来。 “茶叶在那边的架子上,要喝茶的人自己去煮水,水壶在后院,肚子饿自己到后面厨房找吃的去。”千雅族长相当随便地一一交代。 然后,她拖来一张竹凳,在昏睡的施月舞旁边坐下,顺手对着夏墨兮一指,道:“我这没有佣人侍候你,你随意一点。” 自从施月舞昏睡以来,夏墨兮的帝王傲气几乎磨光,除了从小养成的习惯难以改变外,很多生活琐事、细节,他都在学着自己动手。 所以,并不需要千雅族长的特意交代,他已然不会为了自己的身份而摆出帝王的架子。 千雅族长又看了眼沉默的皇帝,只见他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对外界的一切似乎置若罔闻。 她微微一笑,以一指点中施月舞的眉心。 看到这个举动,夏墨兮眉色微微一变,却不说话。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5)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走,与世隔绝的山谷进入了黑夜。 疲倦的沈幽幽倚在椅子里迷迷糊糊的睡去。 虚弱的左少弈仍然撑着透支的身体警惕地观察周围,直到确信这里确实安全,他才稍稍地安下了心。 楚致远熟门熟路,在千雅族长的家里点起了数盏油灯,将屋内照得通亮。 夏墨兮看似镇定地凝视着静静睡着的妻子,旁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但旁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一直在自欺欺人。 千雅族长始终以一指点着施月舞的眉心,久久无言。 她的脸色从起初的微笑渐渐变成了一种悲悯。 忽然,她叹了一口气,哀声道:“可怜的孩子。” 这时,有个略带稚气的声音突然叫了起来:“婶婶,你又偷看别人的隐私。” 说话间,一个个头矮小的少女从屋外走进来,一身粉蓝色的素纱长衣,领口有纯白色的羽毛点缀。 她目不斜视,仿佛不将在场的任何人放在眼里,笔直走到千雅族长的面前。 灯火照耀之下,夏墨兮惊异地发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竟然也是一头银色的长发,瀑布似得散在后背,在发梢处用发带打了一个结。 “这是婶婶这个能力的通病,改不掉的。”千雅族长笑道。 那个银发的少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忽然转身,对在场的众人说道:“你们要小心啊,千万别让婶婶的手碰触到你们的额头,她可是会读过去的,尤其是对你们这些从山外面来的人。”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 沈幽幽也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楚致远算是他们中最明白的人,他走过来解释道:“千雅一族的人的体质是很奇怪的,当他们的发色变成银色时,就会觉醒一种能力,千雅族长的能力是读取过去。”他突然笑着对那个银发的少女,道:“小灵巫,快,把你的能力展示给大家看一下。”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6) “好啊!”被叫作小灵巫的银发少女高兴地说道,然而话音刚落,她脸色蓦地一变,大叫:“楚致远你个混蛋,又要我表演,我的能力不是用来表演的,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啊?”楚致远笑道。 “哼!”小灵巫一转头,将鼻子翘得老高,以示她的不屑。 “北方巫丏,远古圣灵,非神非魔,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知过去,通未来,然,体质怪异,令人畏寒。”夏墨兮喃喃,他的脑海一闪而过印无痕半月前说过的关于灵巫族人的事情,问道:“你们是觉醒的灵巫族人?” 小灵巫斜睨夏墨兮,未脱稚气的声音冷冷道:“还是你见过世面,不像某个人——幼稚!”她斜视楚致远,想起当年展示能力时被他当成游戏一样耍着玩,她至今心里还不爽呢。 左少弈也在某本古籍上读过那段话。 他神色复杂,不敢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喃喃道:“真有那种异类?” “什么?什么?”沈幽幽却是完全不知所云。 “呵呵呵。”千雅族长掩嘴轻笑,道:“原来山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还以为就致远那傻小子不知道呢。” 她一边笑着闲聊,一边不忘记正事。 纤纤素手搭上了施月舞的腕脉。 她是觉醒的灵巫族人,其能力是“读过去”。其实,只要看一眼一个人的样貌,她就能大致了解这个人的一些情况,不过,不是人人都可以那么顺利的读取到。所以就要以手触额,那才能真正的读到那个人的种种过去。 当她初见夏墨兮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令她忍不住想要窥视,但由于夏墨兮的及时闪避,她只能读到——这个人姓“夏”。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是很难控制内心的探索欲的,何况她是个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八卦。 然而,当她在读施月舞的过去时,看到得却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7) 太奇怪了,她怎么也看不明白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孩子——分明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千雅一族也算是够奇怪了,可是这孩子的世界已经奇怪到无法言表。然而,千雅族长对于施月舞出生的世界并未太过关注,反而是施月舞一生的坎坷令她产生了无限的悲悯。 这孩子到底吃过多少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吧。 被抛弃过、被歧视过、被欺骗过、被恐吓过…… 也害怕过、无助过、彷徨过…… 种种的遭遇融合在一起,才造就了这孩子日后的精打细算、心机算尽…… 什么样的童年培养出了什么样的未来啊。 千雅族长突然看向夏墨兮。 这个男子,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害怕爱又不敢爱的人吗?可是,这个男子又是怎样的心境? 她对夏墨兮越来越有兴趣了。 一只手按在施月舞的腕脉上,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忍不住又要点向一国之君的眉心,想窥视皇帝的过去。 蓦地,千雅族长脸色大变,她嫌恶地扔掉施月舞的手腕,大叫:“你们开什么玩笑!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是让她早登极乐吧。赶紧抬走,不要死在我家。” 残忍而绝情的话从千雅族长的口中说出来,宛如一道晴天霹雳。 这样的话,在以往的半个多月里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告诉陛下——皇后娘娘已是活死人,一个活死人就该让她安心地离去,而不是强行留在人间,耽误娘娘转世的时机。 夏墨兮刚要喝斥千雅族长那个无礼的举动,然而千雅族长的那句话,令他瞬间气血上涌,脑海蓦地空白,原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更是宛如透明。 他手臂颤抖,指着对面的千雅族长,嘴唇颤抖,他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痛。 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黑暗。 耳畔听到楚致远他们惊恐地呼唤着他。 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似乎陷入了与她同样的世界。 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久久无法醒来。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8) “陛下!陛下!” 眼看着夏墨兮因无法接受事实而晕过去,楚致远赶忙上前相扶。 左少弈也瞬间从竹椅上跳起来,冲上去。 沈幽幽也是坐不住了,她站在旁边,神色复杂而纠结,脑海有些混乱——这个男子是皇帝啊,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这里的人一个都脱不了关系。 将晕厥的皇帝扶到竹椅里休息,楚致远担忧道:“千雅族长,请先看一下陛下的情况,陛下和左将军这半个多月消耗了太多的内力,加上这几天的长途跋涉,请先……” 半天不见千雅族长过来,楚致远奇怪地转过头。 只见千雅族长正在和小灵巫交谈,似乎一点都没在意他们这边的突发情况。 左少弈已是恼怒不已,但碍于目前只有对方才能救陛下,他只能忍气吞声,而且自己的体力已是极限,恐怕一招都使不出来。 楚致远和沈幽幽担心被牵连要多于皇帝本身,左少弈却是真真正正的为夏墨兮忧心,不因为他是皇帝。 小灵巫怔怔地抬起头,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千雅族长。 仿佛害怕会将夏墨兮惊吓走,她很小声地问:“‘陛下’是皇帝的意思吗?” “当然啦,在山的外面,人们把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称为‘陛下’,也就是皇帝。”千雅族长慈爱地摸了摸小灵巫柔软的银丝,温柔的微笑,“嗯,还有,他是夏国的陛下,姓夏。” 小灵巫的眼底刹那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她忽然一个转身冲上去,扑倒进夏墨兮的怀里,她用双臂紧紧抱着夏国的皇帝,未脱稚气的脸蛋上有无法言表的狂喜。 “啊!君主,君主。”她闭上眼睛,仿佛置身在美丽的梦境,无法自拔。 左少弈、楚致远、沈幽幽三人皆是惊诧,一时都没反映过来。 他们的陛下尚在昏迷中,却被一个稚气又古怪的少女紧紧抱着,如果陛下此刻醒来,不知会做出什么反映。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9) 众人相顾无言。 忽然,身经百战的左少弈察觉到某些异样。 周围的气温似乎有微妙的变化,仿佛秋转冬,以那个古怪的银发少女为中心点,温度在急速的变冷,扩散。 左少弈的脸色沉下,他抢身上前欲将小灵巫拉离夏墨兮的怀抱。 “咔嗒。”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裂开。 小灵巫蓦地回首,目光凌厉骇人,她对着前来阻拦的左少弈恶狠狠地叫道:“不要妨碍我!” “是什么!?”左少弈一步不前,身前似乎有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一刹那,仿佛有碎片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宛如镜子碎裂。 火光闪烁,将一地的碎片映照得晶莹璀璨,如星辰般耀眼。 左少弈一惊过后再无怜惜之意——那个小灵巫相当古怪,不能让陛下与她处在一起。 他一边快速思考,一边使出惯用的掌法,狠劈过去。 空气里似乎有无数的镜子被他劈碎,晶莹的碎晶粒落了一地。 小灵巫毫不在意将军的凌厉杀招,她左手始终拥着夏墨兮,右手虚握成拳,“咔嗒”虚空里发出一声轻响。 那个刹那,众人只见小灵巫的右手握住了一根寒冰,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众人来不及吸收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只是一个眨眼,那寒冰尖细的一头就被小灵巫深深地扎进了夏墨兮的手背,殷红鲜丽的血刹那沁出。 震惊! 连千雅族长都惊愕不定,她怒喝:“小灵巫,你做什么?” “别妨碍我!”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小灵巫凶狠的对待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是自己的婶婶也不例外。 “快阻止她!”左少弈的内力耗费太多,根本不是觉醒的灵巫族人的对手。 他随身没有带佩剑,只能以掌攻击,然而却始终无法靠近夏墨兮和小灵巫。 “别妨碍我!”小灵巫冲左少弈一声吼。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10) “别妨碍我!”小灵巫冲左少弈一声吼。 接着,她拔出了刺在夏墨兮手背上的寒冰,鲜丽的血沾在寒冷的冰针上。 她的眼底露出狂热的喜悦,竟然以舌尖舔食冰针上的血。 “小灵巫!快住手,他是皇帝,是我们不能得罪的皇帝。”千雅族长焦急地说道,她告诉小灵巫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小灵巫却根本不理她。 如果皇帝在千雅一族出了事。 他们这一族,包括整个灵巫族就要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她负担不起那么重的罪责,她负担不起啊。 以小灵巫和夏墨兮为中心点,两人的周围似乎凭空搭建起了一圈透明的防护壁,将其他人阻拦在外。 “这是……什么?”沈幽幽惊骇地以手触摸空气里的那面防护壁。 冰冰凉凉的。 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一块冰。 可是,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摸到的,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面巨大的冰呢?而且,无论左将军怎么击打,碎了的冰掉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无形的气体,而紧接着又会出现另一面冰挡在他们面前。 “唔……”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昏迷的夏墨兮蹙眉深皱,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然而眼前的情况令他感到莫名其妙——左少弈对着空气不知道在打什么,楚致远等人满脸担忧与焦虑,那个银发少女手中握着一根透着寒气的冰针,她正自无比喜悦地甜食沾在上面的血。 血!? 手背刺痛,有温热的血流淌出来。 那……竟然是自己的血! 来不及多想,夏墨兮的脸色霍然阴沉而冷酷,他一把扼住小灵巫纤细的脖子,没有怜香惜玉,也无视了她脸上的稚气。 他出手迅捷而凌厉,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仪,“敢刺伤朕,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不要——” 就在夏墨兮即将痛下杀手的时候,千雅族长尖叫起来。 美丽的村庄,银发的少女(11) 千雅族长尖叫起来,她霍地跪下,哀声乞求:“不要杀小灵巫,她从来没有出过山,不懂外面的规矩。但是她绝对不会伤害陛下,因为她喜欢陛下,我们觉醒的灵巫族人对血的味道非常敏感,几乎可以通过舔尝血液分辨出是谁的血。所以小灵巫……她是有原因的。” 夏墨兮放开了小灵巫,以右手按住了流血的左手。 他威严地坐在竹椅里,眼睛深邃如夜,望着因呼吸不畅而大口喘息的小灵巫,仿佛是在审视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冷冷道:“什么原因?若是胡编乱造,朕就是踏平这巫丏山也绝不放过一个灵巫族人。” 冰冷的话宛如北风呼啸。 瞬间,围绕着夏墨兮的寒冰一齐碎裂,在落入地面之前化成了无形的气体,只有沾着帝王之血的那根冰针仍自握在小灵巫的手中,丝毫不愿松开。 那些冰,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空气里弥漫着丝丝寒气,那些未散的寒气萦绕在夏墨兮的周身,久久不曾散去。 左少弈了解夏墨兮的为人,陛下不是嗜杀成性的统治者,亦不会为了自身的一点伤去杀一个尚存稚气的少女。 可是在刚才的一刹那,他分明看见了陛下眼底的萧杀之意。 难道是为了一开始千雅族长的那句事实吗? 那句——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是让她早登极乐吧。 因为不愿承认皇后已死,所以起了杀意吗? 他看向千雅族长。 千雅族长将小灵巫护在怀里,两个异族人的银色长发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妖异的光芒,令初次见到的左少弈感到莫名的惊骇。 然而,在她们对面的帝王,一身掩饰不了的萧杀更加令人胆寒。 这是左少弈跟着皇帝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腾升出的骇人杀气。 不对,那绝不仅仅是单纯的杀气。 更多的是霸气,属于王者的霸道与强势。 血脉相连(1) 阴暗的脸色渐渐放晴,左少弈露出了惯有的迷人微笑,他走到夏墨兮的身侧,傲然伫立——陛下是君,他是臣。 楚致远拉过未婚妻站到一旁,他也想听听千雅族长的原因,而且,如果两边发生争执,他还真不知道帮哪一边更妥当,暂时就保持沉默吧。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千雅族长思索片刻,说道:“我是千雅一族的族长,可能也算是灵巫族的族长吧。百年前的灵巫族尚有千人,觉醒者至少有数十人,如今的灵巫族就只剩我千雅姓氏这唯一的一族,觉醒者只有我、我的丈夫和小灵巫三人。” 她看了看小灵巫紧紧握在手中的冰针,继续说道:“普通的灵巫族人与你们普通人亦无多大区别,而我们觉醒的灵巫族人却是不同的。” “银发。”轻轻地揉了揉小灵巫的长发,千雅族长看着夏墨兮,道:“还有特殊的能力,我能读过去,我的丈夫可以知未来,小灵巫能够操控这个世界一切的冰与雪。” 夏墨兮不动声色。 左少弈微微一惊,感到不可思议,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又不可不信。 “致远,你看过的吧?”千雅族长看向楚致远,叹口气,“以前你还经常哄骗小灵巫,要她表演下雪。” 提起这事,小灵巫的脑袋从婶婶的怀里探出,她狠狠地瞪了眼楚致远——她的能力是用来防御攻击的,可不是用来表演的。 “我们活着的觉醒者,能力各不相同,绝无可能出现两个活着的觉醒者拥有同一种能力,所以,只有当一个觉醒者死去,才可能出现下一个觉醒者得到上一个觉醒者的能力。而这种觉醒是没有规律的,完全靠运气。 “所以,当我们觉醒者发现某位先人曾经拥有与自己相同的能力,会感到非常亲切。 “百年前,我灵巫族的最后一位君主,他拥有的正是操控一切冰与雪的能力,就是小灵巫现在的能力,所以小灵巫也对那位君主非常喜爱。” 血脉相连(2) 沈幽幽突然开口问道:“她喜爱也是喜爱你们那位君主,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因为……”千雅族长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良久,才无奈地说道:“因为那位君主违反了灵巫族的族规——不得与外族通婚。” “难道陛下留着你们灵巫族人的血?还是你们那位君主的后裔?”楚致远脱口惊呼。 夏墨兮目光一冷,斜睨他。 楚致远赶紧捂住嘴巴,很不自在地将脸转向别处。 “是的。”千雅族长苦笑,“灵巫族人的觉醒,需要依靠纯正的灵巫族血脉。因此,灵巫族的第一条族规便是‘不得与外族通婚’。可是,那位君主却违反了族规,他与外族女子珠胎暗结,生下一个女儿,那个流着一半灵巫族血脉的女孩,据说后来成为了夏国的皇后。” 这段历史是灵巫族所不耻的。 他们灵巫族有个远古的预言——凡是灵巫族人与外族通婚,必将为本族引来血光之灾。 百年前的灵巫君主违反了族规,预言实现了,灵巫族一夜覆灭。 当时,只有他们千雅一族逃过劫难,残存至今。 远古的预言和血的教训,令后世的他们再无一人敢与外族通婚,从此避世隐居,销声匿迹。 “小灵巫认为……”千雅族长捂着小灵巫的口,阻止她插嘴,然而继续说道:“小灵巫认为陛下的血脉里存在着那位君主的气息,她因为喜爱君主,所以也会喜爱陛下,她绝不会伤害陛下,她只想在陛下的血液里寻找到那位君主的气息。” “无法理解。”左少弈喃喃。 千雅族长看向他,微笑,“我们觉醒的灵巫族人对血液非常敏感,你们可以从每个人身上闻出不同的气味,而我们可以从每个人的血液里尝到不同的味道。”她低下头,无奈,“是吗?小灵巫?” “恩。”终于可以讲话的小灵巫点了点头,眼底闪烁着清澈的亮光,开心地笑道:“君主的血,很香。” 血脉相连(3) 听得这天真无邪的话,众人顿时无言。 夏墨兮神色复杂,他凝视着银发的少女—— 如果千雅族长所述的一切是真实的,又如果他只是普通的臣民,似乎就没有理由责怪这个盲目的无知少女。 然而他在内心挣扎许久,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她,因为她侵犯了皇帝的威严。 仿佛是感受到皇帝越来越盛的杀意,小灵巫蓦地挣脱千雅族长的怀抱。【奇书网﹕shubao2】 她扑向夏墨兮,在众人阻止她之前又停了下来。 她停在夏墨兮一步之外的距离,尚显稚气的脸蛋露出无邪的笑容,一排雪白的牙齿宛如珍珠。 她毫不在乎左少弈的敌意,露齿一笑,开心地对夏墨兮说道:“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刺你了。” 说完,她匆匆地出了厅堂,向后院跑去。 山谷的夜晚,幽静沁凉。 竹屋厅堂里的众人相顾无语。 四盏油灯亮在四个角落。 明灭的火光照映着长藤椅上昏睡的皇后,苍白而消瘦的脸颊显得森然骇人。 片刻过后,夏墨兮欲要站起走近妻子,忽闻后院脚步声匆匆。 不一会儿,去而复返的小灵巫手里捧着一只陶罐,急切地走回到自己的面前。 小灵巫揭开罐盖,从陶罐里拣出一颗珍珠般的丸子,色红如血,透着妖异的气息。 刚才夏墨兮扼着她脖子的窒息感未曾散去,她不敢再随便地靠近他,只是站在一步外伸出小小的手,眼底有些期待,有些喜悦,又有些害怕,道:“君主,你吃这个,吃了就能恢复气血。” 夏墨兮深深地凝视着小灵巫,语气透出显而易见的不友善,沉冷道:“你又要做什么?” “君主的脸色不好。”小灵巫仔细地观察着夏墨兮苍白的脸,认真地说道:“君主的身体也肯定很不舒服,所以吃这个。” 她又将手向前伸出了一点点,清澈的眼睛里露出了乞求的意思。 血脉相连(4) 夏墨兮沉默不语,幽深的黑眸直直地凝视着殷切讨好自己的银发少女,直觉觉得这个少女并无恶意。 千雅族长想要站出来打圆场,却被左少弈示意住嘴。 他们千雅一族过着与世隔绝的悠闲生活长达百年,远离纷繁的尘世,安乐的日子令他们这一族变得越来越温和,面对夏墨兮等人的强势态度,竟是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寂静如斯的山谷夜,气氛变得诡异。 除了天真无邪又没心没肺的小灵巫,以及昏睡了没有知觉的施月舞,竹屋内的其他人都明显的感到从皇帝身上显露出来的压迫感。 “君主?”小灵巫不解。为什么君主不说话呢?君主不说话,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是继续伸着好呢,还是放下来好。 “朕不是君主。”夏墨兮威严,“朕是皇帝。” 历史上,将最高统治者称为“君主”的时期,早已覆灭。 现在的夏国,包括当今的任何一个国家对于最高统治者都称为“皇帝”或“王”。 君主制时期,那都是几千年前的旧制了。 他不想在身为皇帝的重则上再多出一个“君主”的称谓,那同样是一个能够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称谓。 “正?”小灵巫不解,离世的她很多事情不懂,包括皇帝的自称。 夏墨兮可没有耐心跟她慢慢解释。 他漠然坐在竹椅里,右手轻轻按着左手背上的伤口,伤口很小,血已凝固。 然而残留的血迹令他的手看起来触目惊心,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正如小灵巫所言,他的身体很不舒服,不只是长途跋涉的劳累、内力消耗的疲惫,更多是心灵上的沉郁,是空茫,亦是无力。 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空茫和无力感,他悄然地松了松手,右臂颓然地从腿上滑落,垂落在竹椅的扶手旁。 “君……主?”小灵巫的眼睛随着夏墨兮的颓然而变得暗淡。 血脉相连(5) 学会认字,她就在千雅一族的藏书楼里翻看本族的史料,无意中读到灵巫族的末代君主拥有操控冰雪的能力,她感到无比亲切。当然这还无法令她达到痴迷程度,直到在另一处废弃的藏书楼里找到末代君主少年时期的画像。 长久地凝视那幅泛黄破旧的画像,她小小的心脏莫名的紧张起来,从此,她日日夜夜凝视画中君主,无法表达内心的渴慕与钦羡——那是一位连神都会为之心碎落泪的静默少年。 可是唯一一幅君主的画像却被一个老不死的女人撕碎了,成了片片碎花,飞散在山谷里。 那天,她哭了好久好久。 此后她遍寻记载君主的书籍,终于让她在一本手札里找到了君主的遗孤流落在夏国。她又从那个老不死的女人的相公口中得知君主的遗孤长大后成为了夏国的皇后。 所以她坚信着夏国的皇族里残留着属于君主的血脉延续。 现在,她终于在眼前这个俊美的人身上找到了君主的血脉延续,不知是否是自己太过思念画中的君主,隐约觉得这个夏国皇帝与画中的君主有几分相似。 小灵巫早就忘记了画中君主的容貌,对于觉得夏墨兮和君主相似的想法,其实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夏墨兮发现了小灵巫对自己的特别,却漠然以对。 沉默片刻,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看得出来小灵巫单纯的心灵对自己的奇怪爱慕,可是他却从没有看懂过施月舞的一点点心思。 是施月舞太复杂了? 还是他从未细心去品读施月舞掩藏在深渊的心思? 夏墨兮从竹椅里站起,他没有去接小灵巫手心里的血色药丸,他静静走到长藤椅旁边,凝视昏睡的妻子——皇帝也不过是普通的凡人。 他神色漠然地站立在施月舞的身前,身挺如松,孤傲而强势。 他俯视她,轻声道:“朕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无法超越生死的界限……” 血脉相连(6) 他的出生是否就已注定了一生的孤独? 忽然,夏墨兮俯身下来,在施月舞的眉心印下轻浅的一吻,轻声耳语,“朕的皇后,你赢了,朕输给你了。” 语毕,他霍然抱起长藤椅中昏睡的妻子,漠然转身,笔直走出竹屋。 所有人沉痛地望着他离开。 王者的背影有傲视一切的冷酷绝情,然而却又透出了无限的孤独与寂寞。 在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看见这个帝王的眼睛里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漠然,宛如没有生命的石像般漠然。 “少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9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9部分阅读 ,致远,回长乐城。”夏墨兮平静地说道。 可是,那样平静而镇定的话,在左少弈他们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悲伤,那种悲伤是他们心底油然而生的,明明他们的陛下很镇定,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然而作为臣下,作为子民的他们,内心无限悲戚与凄凉,仿佛是他们在为无法悲伤的陛下在哀痛。 小灵巫也仿佛感受到夏墨兮心底的空茫,她感到莫名的伤怀。然而听到夏墨兮说要回去时,她又惊跳起来,拉着千雅族长的胳膊,吵闹不休:“婶婶,我不要他离开,你快拦下他们。” 其实以她操控冰雪的能力要拦住夏墨兮等人何其容易,可她却因害怕夏墨兮恼怒自己,不敢使用强硬的手段挽留。 “等等。”千雅族长明白小灵巫那点单纯的少女心思,然而以她浅薄的医术真的无法救治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她不想让外甥女失望。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人人悠闲安乐,却也寂寞无趣。 小灵巫是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这个孩子虽然单纯但也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她更不想让小灵巫失落,哪怕为这个孩子留下一个短暂的回忆——这行人留住一日也好啊! 千雅族长飞速地思考,忽然灵光一闪,脱口叫道:“虽然以我之力无法救治,可是有人可以救她,他就在这里。” 血脉相连(7) 有人可以救她…… 夏墨兮一步提起,落下时犹如千斤沉重,然后,他再无前行的举动,立在门口,遥望夜幕笼罩的山谷。 清幽的风轻轻吹过,水仙花的芬芳飘香十里。 翠竹桥曲折蜿蜒,延伸向远方,那仿佛是在历史的洪流上搭建起的桥梁,默默守护着这个从上古绵延至今的异族。 有人可以救她…… 他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身子微微颤抖。 千雅族长看出夏国皇帝的犹豫,她低头,催促小灵巫,“快去,将夏老请过来。” 小灵巫看见夏墨兮不走了,心底稍稍宽松。她看向婶婶,秀眉微皱,道:“你是说那个老头吗?” “就是他。” “对……对不起,我忘记了。”小灵巫突然显得心虚不安,她垂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小声道:“我……我来其实是要告诉婶婶,那个老头让小灵巫带话给婶婶,他……有事出谷了。” “什么!?” 与千雅族长同时惊叫出来的人,还有楚致远和左少弈。 “小灵巫不知道。”被众人齐刷刷地吼叫,小灵巫有些害怕地缩进了千雅族长的怀里,小声说道:“老头和老不死的女人一起走的,就在小灵巫刚来之前,那个……那个没表情的娃娃……还在。” 大家对小灵巫说出来的那些奇怪的称呼感到不可思议,只有千雅族长明白小灵巫指得是哪些人,她急切地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往哪里走的?”左少弈霍然上前,将小灵巫从千雅族长怀里拎了出来。 “陛下,要不我们先住下吧?”楚致远也赶紧走到夏墨兮身边建议。 夏墨兮沉默着点了点头,又返回到屋内。 他将施月舞轻轻放回长藤椅上,以自己的黑袍覆盖其身,为其遮挡凉意。然而,他的手却再不停地颤抖,无法抓住黑袍。 看到皇帝因极度害怕而颤抖的手,沈幽幽心有不忍。 血脉相连(8) 她赶紧上来接过了夏墨兮手中的黑袍,轻柔地盖在皇后单薄的身子上。 夏墨兮双唇紧密成一线,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退到了旁边。他以右手撑住桌面,左手紧紧抓着右臂,仿佛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剧烈起伏。 他深深地凝视着静静沉睡的施月舞,仿佛只要一个侧头,她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边,千雅族长、左少弈、楚致远,个个心急如焚地等待小灵巫的回答,各自的心里已有了千万个计划——就算那个老头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要找出来! 他们一心挽救皇后的命,亦是挽救陛下将死的心。都没注意到千雅族长一开始时对那个老头的称呼——夏老。 “夏”姓是夏国皇族的姓氏,老头既然姓夏,他们只要回去翻翻皇族的族谱,便能知分晓。 小灵巫被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她无辜地望着他们,轻声道:“明天。” “明天,是明天。”千雅族长如释重负,终于问出了确切的时间。 然而—— “明天!”她震惊,不是因为时间太长,而是她心急了半天竟然只是“明天”,那她刚才的感情岂不是白白浪费? 千雅一族百余人,除了千雅族长和小灵巫,其余的灵巫族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没有特殊的能力,头发也是黑色的。 他们相当好客,听说谷里来了客人,都争先恐后地过来邀请客人前往自己家做客,但在听说皇帝的妻子生了重病,众人只好作罢,不敢打扰病人修养,临走时均表达了内心的悲伤与同情。 夏墨兮和左少弈接受了小灵巫的药丸,据说是以灵巫族的秘药配制而成,他们服用过后,体力与内力的恢复相当迅速,足见其药丸的神奇效果。 第二日,当太阳西斜之时,小灵巫口中的老头终于回到了山谷,而夏墨兮他们也已经从千雅族长那里得知了老头几人也是这山谷的客人。 更确切点说:是赖在山谷不走的几个无赖,好在这几个无赖终于派上用场了。 血脉相连(9) 午时一过,太阳向西方倾斜。 这座山谷四季不明,白天像是初春,夜晚宛如深秋。 避世的村庄在这里绵延千年而不灭,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朴实又悠闲。 山谷的土地极大多数为湿泥,高高低低,极不规则,一些低浅之地宛如湖泊积满了清水,一些地方则似溪水潺潺流淌,因此,村庄里以竹桥为路,建水车引水,盖竹屋浮于水面——宛如水上村庄。 然而,夏墨兮等人都无暇欣赏这些美景奇观。 从千雅族长的居所出发,他们以竹筏为代步工具,泛舟在清浅的水面,水波粼粼,向着千雅一族的藏书楼而去。 由于巫丏山内设有《九死一生空门阵》,因此灵巫族居住的山谷几乎百年难遇外人进来,所以村庄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看顾,村民夜不闭户,哪怕是重要的藏书楼,也无一人看守。 藏书楼是千雅一族覆盖面最广最高的三层竹楼,它所处的土地却是最低的,水深约有成|人高。 尚未靠近藏书楼,竹筏上的众人就远远看见三个人在藏书楼外的木质平台上喝茶聊天,一派清闲,而在三人的不远处有一架巨大的水车,另有一人足踏水车,将水引入其他流域。 “是千雅冰修!”沈幽幽认出了正在奋力踩着水车的武林盟主。 夏墨兮怀抱妻子坐于竹筏上,清幽的风带来水仙的芬芳,他置若罔闻,对一切事物漠然。 左少弈没有接触过千雅冰修,但听说过武林盟主的大名,他没有楚致远那么惊讶,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顾及。 “你们认识他呀?”小灵巫听得沈幽幽的惊呼,这才将目光从夏墨兮的身上转移,“臭东西犯了族规,所以在那受罚呢。” 千雅族长一边撑着竹筏,一边哀声道:“唉,都怪我教子无方。不过,这次他在外面似乎受了很大的创伤,半月前回来亲口向我保证以后不出谷了。” 血脉相连(10) “婶婶,臭东西每次回来都会向你保证他以后再也不出去了,可是每次他还是跑了。”小灵巫摇头不满,“婶婶就是太惯着他,每次都让他踩水车引水,这根本就不是惩罚。应该做个冰笼子,把他关起来,饿上三天三夜,看他以后跑不跑。” “他好歹是我的儿子,婶婶怎么舍得呢?” “那就让我来。”稚气的脸庞突显冷芒,小灵巫伸手入水,只听“喀拉拉”一连串的响声起,水面霍然凝结出一支冰箭。 那边正在足踏水车的千雅冰修脸色巨变,来不及抬头,他愤然扔下工作,展开轻功向后跃。 只见平静的水面突然射出数十支冰箭。 千雅冰修一边躲着飞射而来的冰箭,一边朝竹筏上的小灵巫怒吼:“你想杀人吗!?” 霉运到家了! 半月前回家,他竟然在自己家里遇到印无痕。千雅一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松懈了?昨天晚上,楚致远一行人竟然也进谷了,他就是不想见到这些害他自尊受挫的人,结果有家不得归,他硬是在别人家里睡了一夜。 一个两个怎么都阴魂不散了? “我才不杀人,我要把你关在冰笼子里。”小灵巫站在竹筏上,手臂在半空一划,那些冰箭忽然变成了一根根柱子朝千雅冰修的周身飞去。 “我不干了!”千雅冰修怒不可遏,再也不管水车的工作,施展轻功,踏水而去。他受够了!凭什么要限制他的行动,困在这个穷山谷一辈子? 场面显得混乱起来。 楚致远一行人保持沉默。千雅冰修原来是千雅族长的儿子,那就是人家的家务事,跟他们无关,虽然曾经与千雅冰修有过冲突,但都已经过去。立场不同,很多时候双方都是身不由己。 千雅冰修的身影转瞬消失,小灵巫气得面红耳赤,她除了操控冰雪,没有半点武功。 竹筏静静地靠岸了,那是一块浮于水面的巨大木质平台。 跨越百年的合作(1) 有三个人坐在矮椅里品茶,对方才那一场闹剧无动于衷。 “咔嚓。”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将小灵巫凝结出的冰柱放进陶罐里捣碎,冰柱碎成了无数粒状冰晶,他一边捣一边与旁边的白衣男子闲聊。 坐在他身旁的是位秀丽的少女,少女面容冷漠宛如冰霜,她将身侧煮开的水壶拎起,缓缓倒入空茶盏内,紫红色的茶流注入白玉茶盏内,茶香袅袅升腾。 老人放下陶罐,将那杯茶埋入冰粒内,只露出了丁点杯沿。 他笑着对旁边的白衣男子道:“这种凉茶我年轻的时候就非常爱喝了,本来等茶凉透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下好了,有冰的话就快多了,而且冰镇凉茶会更清香爽口。” “有劳了。”白衣男子礼节性地颔首,他的声音淡然,他的目光清淡,宛如这山谷间往来的清风。 “我的能力不是用来给你们做冰镇凉茶的!”小灵巫气呼呼地第一个跳上岸,她跑到老人的面前,横起手指,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头。” “是小灵巫来了啊。”老人笑眯眯地招手,“喝点凉茶消消气。” “啊?哦,好。”小灵巫傻傻地捧起一盏茶,抿了一口,喜道:“好喝。”这一下子就忘记了先前还在发火。 左少弈第二个上岸,他看到老人,惊呼出来,“老神医,你怎么在这?”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不就是辰王妃的师傅吗? 还有那位冷若冰霜的少女,不正是老人的少妻吗? 他曾经全身瘫痪,幸得老人医治,不但痊愈,身子骨比以前更灵活了,所以他非常清楚老人的一手绝世医术。 然而当他目光一转,看见那个淡如清风的白衣男子时,眼珠子险些掉下来,惊叫:“印兄弟!你不是辞官回乡了吗?”他忍不住伸手指向印无痕,不可思议,“你……你不会也是灵巫族人吧?”接着扶额摇头,“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小呢?” 跨越百年的合作(2) “是色小子啊,好久不见。”老人不拘礼节,与小辈打过招呼。 昨日,在夏墨兮一行人进入山谷的时候,老人就瞧见他们了。他看见年轻的皇帝,才想起早在一月前自己曾答应过夏墨兮,带他上巫丏山,以巫丏山万年不化的圣雪净化被污的绵河。然而,人老多忘事,路经灵巫族的领地,自己一时贪吃,竟将那些事都忘记了。 亏得老人武功精悍,与妻子连夜上了山巅,将圣雪引入绵河,这事算是办完了。 “那个不是采药的小子吗?” 第三个上岸的是楚致远,也是认识的人。 接着沈幽幽、夏墨兮等人也陆续上了岸。 两行人站到一起,竟然全是熟人,无怪乎左少弈会感叹这世界小得可怜。 左少弈顾不上和昔日的同僚寒暄,拉着老人的胳膊,走到夏墨兮面前,大叫:“老神医,快救人啊。” 他和老人相当熟悉。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年少轻狂,两人臭味相投,相处时都不在乎繁文缛节。 千雅族长见他们都是旧识,知趣地拉过小灵巫,站到旁边,不声不响。 “老前辈……”夏墨兮怀抱昏睡的施月舞,眼底暗光涌动,显示着他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他怎么就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位高人前辈呢? 仿佛是黑暗中亮起了一盏明灯,夏墨兮强忍着激越的心情,身子微微颤栗。 “好小子,这都能找过来。”老人乐呵呵地一掌拍向夏墨兮的肩膀,看似随意的拍打,却带着强劲的内力,震得夏墨兮脸色瞬间惨白无色。 眼见夏墨兮脸色巨变,小灵巫愤然道:“老头你干嘛!”然而自己被婶婶按在怀里,无法上前相助。 楚致远欲要劝阻,却被左少弈横臂拦下——老人虽行为古怪,但绝不会伤害陛下,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众人无言,纷纷望着对峙中的老人与皇帝。 “南北叛乱都平了?”老人笑嘻嘻地问,苍老的手始终搭在夏墨兮的肩膀。 跨越百年的合作(3) “嗯。”夏墨兮沉声点头,他双眉微蹙,脸色惨白,感觉到老人的内力游走在自己的体内,威猛的内力没有伤害他的意图,却是要促使他放下怀抱的妻子。 双臂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他颤抖着紧紧抱住施月舞,不愿松开分毫。 “绵河被污的事解决了吗?”老人依旧笑得灿烂,手下力道加重。 “此事……拜托前辈……”夏墨兮的双唇顷刻失去血色,肩膀上压顶而来的内力宛如一双死神手,将要生生拆散他与妻子的联系。 “头脑还算清醒,绵河的事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替你解决了。”老人的笑容霍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严苛的神态,大喝:“为个女人来这避世深谷,却放着尚未平稳的江山不管不顾,你不觉得心中有愧吗?”手心灌注的内力猛压下去。 夏墨兮再也支撑不住,额间溢出点点细汗,身子剧烈颤抖。 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这是他做出的选择,绝不容许更改。身为帝王,他恪尽职守,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天下臣民,可作为丈夫,他却没能守护妻子。 这辈子就让他任性一次吧,抛弃帝王的尊贵身份,为所爱的女子屈膝。 夏墨兮不愿意放下施月舞。 那一刻,他作出了夏国历代皇帝都没做过的事。 他不能放下双臂任失去知觉的妻子落地,所以,他只能屈下尊驾,让妻子能够靠在他的腿上,免于摔倒。 一出生,他就是尊贵的皇子,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后的长子。 少年时期被册立为储君,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青年时期登基为帝,接受百官朝拜,享有一切殊荣。 他,从未向一人屈过膝,哪怕是父皇与母后。 夏墨兮怀抱妻子,身子缓缓下沉。 他双唇紧抿一线,苍白的脸庞上显露出属于皇帝是固执与倔强。 “陛下!”左少弈终于忍不住了,抢身上前欲要搀扶皇帝。 跨越百年的合作(4) “陛下……”楚致远震惊在当场,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陛下欲要屈膝尊躯,左将军欲要拦阻,那个古怪的老人迟迟不肯松手作罢,非要逼得陛下向自己跪下不可吗?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听“嗖”的一声,一线金丝卷住了施月舞没了知觉的手臂,刹那,金丝回收,连带着施月舞的身子一齐腾飞了出去。 夏墨兮手臂落了空,然而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即将触及地面的双膝猛地收住了下落的趋势。 老人的手掌猛力将他向上提,拦下了皇帝下跪的举动。 同一时刻,施月舞的身子被老人的少妻以金丝卷住,在半空回拉,少女手臂翻动,金丝宛如钓竿钓住了鱼儿。 时间顿时禁止了流动。 众人愕然地凝望半空飞翔的施月舞,静静沉睡的皇后宛如一具魂归彼岸的空壳。 “相公,莫要玩过火。”少女冷漠道,目光扫过惊骇的众人,只有面无表情的印无痕仍自气定神闲的品茶。 少女眸光一冷,手臂后扬,将半空中的皇后向他扔去。 她和相公在年轻的时候与灵巫族的末代君主有些过节,爱恨情仇在那年少轻狂之时。 然而往事总归成风,他们这次上巫丏山祭奠逝者,巧合地遇见了与自己患有同样病症的男子,相谈之下,知道了这个男子年轻时与那个末代君主也有些过节。 年轻的时候,他们未见过,百年后的现在,他们却遇见了。 那又是怎样一段往事,活了百年的三位长者均已不愿再提。 或许是年龄相仿的关系,老人与印无痕相谈甚欢,知音难求,他们决定暂时留在这清幽的山谷间,品茶观景。 清风如故,竹桥如昔。 新人换旧人,历史无声无息地飞逝而去。 印无痕静静欣赏着百年后的避世村庄,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直到老人的少妻将施月舞向他扔过来,他才淡淡地瞥了一眼。 跨越百年的合作(5) 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甚至未从竹椅里站起,只是平静地伸出双臂,接住了昏睡至今的皇后。 落在他怀里的施月舞寒冷如冰,脸庞消瘦而苍白,然而她的神态是宁静而安然的,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 印无痕望着这样子的施月舞,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悄悄地触动了一下,从未显露过任何表情的平凡面孔,在那个刹那间,蹙了下眉。 是的,很多年以前,他的妹妹就是躺在自己的怀里带着某种满足离开了世界,相似的容颜,为何连神态都如此相似?是否这一次,他还要延续上一次的漠然以对?然而,施月舞毕竟不是自己的妹妹,她们的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所爱的人亦不同,他无法给予妹妹的答案,却可以回答施月舞的问题。 是的,她们是不同的。 印无痕霍然起身,怀抱半死不活的女子走进藏书楼。 藏书楼的二楼有一间幽静独立的屋舍,临窗摆着简易的床,供人歇息,施月舞就被印无痕安放在那张床上。 屋舍里,一柄玉白色的宝剑龙势被挂在墙壁上,似乎剑主人一点都不在乎宝剑会被别人窥视,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挂着。由此也看出来,这间屋舍原本是印无痕暂时歇脚的地方。 老人的少妻指着昏睡的施月舞,冰冰冷冷地说道:“相公,救她。”她不是一个会为别人考虑的善人,但是今日,她却被夏墨兮的痴情动容,自愿出手相救。 不必少女亲口说出来,老人已然明白妻子内心的感动。 就在她出手的刹那,他就已经明白。 坐在床沿,老人按上施月舞的腕脉,沉思。 夏墨兮大气不敢喘一下,他定定地看着老人,等待审判一样的结果。 其余的人都被老人扣留在了楼下,没能跟着上来。 此时的屋内,只有老人夫妇、印无痕、以及夏墨兮夫妇。 良久,老人意味深长地凝视夏墨兮,淡淡道:“你真的要救她?” 跨越百年的合作(6) “是。”夏墨兮意志坚定。 他这一生从没为自己考虑过半分,自出生那刻起已然注定了未来要走的路,别人眼里无上荣耀的帝位,实则空虚孤独。 昏君易做,明君难。 他身为一代帝王,拥有无限权力,物质享受更是丰厚优越,却唯独缺失了心灵上的真情爱恋。 如今终于寻到自己想要、想爱、想守护的人,哪怕失了身份也不愿放手。 而今后,为此需要承担的责任他心中亦很清楚。 老人沉吟片刻,看看夏墨兮,又看看自己的妻子。 他如何不懂皇帝的一片真情。 自己也曾经爱过、怨过、苦过、痛过。 可是眼下这位皇后根本就是活死人,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很为难吗?”少女冰冷的眼睛闪过一丝哀伤。 她走到床前,拉起施月舞的手腕,指腹点在微弱的脉搏上,静静感知着那一点点生的气息。 他们夫妇二人都是医者,且都医术精湛,然而面对这个早该魂归西方的人,却是毫无办法。 夫妇俩相对沉默,各自思索救治的办法。 日落西山。 残阳再一次透过两座山峰的间隙照进避世的村庄。 眼看又是一日将去。 寂静的屋舍内,老人夫妇自顾沉思。 突然,伫立在旁的印无痕淡淡开口:“两位年轻时与灵巫族有过来往,是否见过他们的医治之法?” “灵巫族的医治法与我们没有共同之处,要以灵巫族的医术理论医治病人,则需要从头认识新的知识。”老人沉思着回答,“这倒是不难,我曾经也研究过些时日,只不过,皇后已形同空壳之躯,我那点浅薄的医治法实在派不上用场。”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睛忽地一亮,来不及向众人解说他的突发灵感,急急忙忙冲到门口,打开门扉,向外疾奔。 楼上楼下的人,只听得老人“哒哒哒”飞快奔下楼来。 跨越百年的合作(7) 老人边走边喊:“族长,灵巫族的藏书楼,除了此处,可还有其他地方?” 千雅族长回答:“没了。百年前那一场劫难,焚毁了本族几乎所有藏书,剩下为数不多的,也全摆在这藏书楼里了。” 她口中的“为数不多”却是整整三层楼的书库,可见原本的数目之庞大,令人不敢想象。 说话间,老人已跑到一楼的一排书架前,随手取下一本书来翻看,嘴上继续问道:“可有分门别类?你们都过来,一起帮忙找些医书。” 左少弈、楚致远等人顿时愁容满面,老人一定是想到救治皇后娘娘的办法了,可是灵巫族的文字与夏国不同,他们根本不认识,无法帮忙。 “老头,你别找啦,这里的书我都看过,根本没有医书。”小灵巫好言相劝,“你要找医治方法的话,还不如直接问我婶婶,她是我们这族唯一的巫医,可厉害了。” 千雅族长苦笑道:“是的,藏书楼里没有医书,我的医术也是上一辈口传于我,但是,我的医术连您的一成都不到,皇后的病我也看过,我帮不上忙。” “是吗?”老人的眼睛暗了下去,喃喃:“看来当真是老天也不帮忙啊。” 他知道,灵巫族的巫医在他们这些外族的医术之上,只要人还尚存一口气,凭借灵巫族的巫医定能起死回生。他一生钻研医学,无非是想证明他们的医术也是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 时至今日,他却还是没能超越灵巫族,超越那个末代的君主。 而现在,那些珍贵的医学研究竟都失传了。 老人心中顿感无限惋惜与伤感。 二楼走廊,印无痕从屋舍静静走出,他俯视一楼的老人,淡淡道:“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哦?”老人猛地抬头,惊讶,“你会灵巫族的古怪巫医?” “不会。”印无痕淡然回答,步伐轻浅地走下楼来。 老人顿感奇怪。 跨越百年的合作(8) 老人顿感奇怪,问:“你要如何帮忙?” 目光木然地扫过一楼的左少弈、楚致远等人,印无痕手扶竹栏,停在楼梯尽头。 他仿佛有什么不愿为外人知道的秘密,顿了良久,才又望向老人,声音淡然:“你需要什么书,我可以复写出来。” 众人一愣,没听明白印无痕口中的“复写”是何意,他们自然想象不出一个凡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是几十年几百年都存储在脑海里的非凡本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人,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他直直地回望容貌年轻却已然经历过百年人生的印无痕,意味深长地笑道:“年轻之时,曾听人说过,镜国有位奇人……” “揭人底牌可不是侠士之举。”印无痕出言打断,声音依然轻描淡写。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幸亏大家对印无痕都很陌生,无法联想到“青天则见”,千雅族长和小灵巫甚至连“青天则见”都没听说过,唯有共事七年之久的左少弈对印无痕略熟,然而他只知印无痕与自己年纪差不多,自然也想象不出百年前的奇人会是印无痕。 印无痕那一句话显然是承认了老人的猜测。 老人顿时来了兴趣,他j笑道:“也罢,不提往事。” 印无痕不动声色,心知那老人再打自己脑中储存着的诸多知识。 凡是他看过一遍的书籍字画,即使是一个人的面貌,一座山的走势,天上的浮云,地下的蝼蚁,他都能牢牢记住,至死不忘。 然而,记住不等于学会,就如他读过成千上万的医学典籍,却没能成为医者。 他只是一眼掠过那些文字,就被刻进脑海,若不花费时间深究探索,那些文字也终归是文字,不可能成为有用的能力,否则今日的他定是十八般武艺皆通,无人能敌了。 印无痕与老人相视片刻,各怀心思。 接着,老人问道:“你准备用几天时间复写?” 跨越百年的合作(9) “我需要三天时间追溯,再整理出你需要的部分进行复写。”印无痕语调清淡,目光淡然,“且看你需要多少了。” 一百年,他读过的书远是千雅一族藏书楼的十倍不止,要在三天将那些昔日刻在脑海的文字追溯回来,并非易事。 那日过后,众人只见印无痕还是那副人偶般无情无欲的木然神态,早中晚按时吃饭,午后便坐在藏书楼前,静静观望村庄的奇景。 三日期限一到,在老人简单的口述过后,印无痕提笔疾书,他复写的内容全部是以灵巫族文字为基础,幸亏老人夫妇也都看得懂。 拿到复写出的内容,老人夫妇便着手整理研究,并直接运用在施月舞的身上,由于男女有别,医治工作几乎全由老人的少妻施行,老人则负责将如何治疗的方法告诉妻子,印无痕从始至终几乎没停过笔。 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老人就开始不断漫骂同一句话,“你们把她的身体当炼丹炉使了吗?乱七八糟的,都给她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想在她肚子里炼出什么灵丹妙药来?她没给撑死简直是个奇迹。” 这个“她”当然是指尚未醒来的施月舞。 夏墨兮对此并无异色,老人能那么轻松的骂出来,显然是有相当大的把握将施月舞救醒。 而施月舞也确实在一天天的好转,身体有了温度,面色却还是苍白无血色。 他握着妻子温暖的手,心中已是万分感激。 皇后的身体渐入佳境,第二阶段的治疗即将开始前,楚致远带着沈幽幽离开了千雅一族,先行回到长乐城。 他带回了两件喜事:一是皇后得贵人相救,二是绵河水质得到解决。 沈幽幽一直没能向皇帝提出要回妹妹的心愿,不过她的未婚夫答应将来会尽全力保沈清清出宫。楚致远能说出这话,自然是有些把握的——陛下钟爱皇后,对其他女人恐怕不会多在意了。 跨越百年的合作(10) 第二阶段结束。 施月舞的脸色渐渐红润,呼吸顺畅,体温正常,只除了略显消瘦,以及仍在沉睡外,与常人无异。 娘娘活过来了,陛下也安心了,镇远将军松了一口气,立马恢复了本来面目,在千雅一族到处拈花惹草,见到姑娘就问“是否婚配?” 然而他得到了完全统一的回答。 素纱长衣的女子,清雅绝俗,笑靥如花,道:“我们灵巫族族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外族通婚。” 千雅族长的儿子冰修在那段时间又偷偷溜出山谷,据说这位武痴又在某本古籍上得知了某上古宝剑。 他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觉得龙势剑与溟血剑的主人都难以对付,一个武功深不可测,一个地位高可通天。 何况上古的宝剑远比百年的宝剑要珍贵许多。 据说多年以后,他真的找到了上古宝剑,但由于年代太久,找到时已是一堆废铜烂铁。 第三阶段的治疗,也是最后的关键阶段。 那一日,夏墨兮依旧被老人赶出屋舍。 他不清楚这些日子以来老人夫妇是如何医治施月舞的,这里除了老人夫妇无一人清楚治疗的方法。 他坐在藏书楼前,静静观望远景。 清风过耳,发丝飞舞。 与他坐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奇怪的银发少女。 似乎是初次见面时夏墨兮的骇人模样吓坏了小灵巫,小灵巫自始自终都与他保持一步的距离,无论是坐还是站。 小灵巫凝视着夏国的皇帝。 夏墨兮一心存着施月舞,心无旁骛,对于银发少女的尾随,始终漠视。 “你的妻子醒过来,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选择沉默的小灵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多日的接触,她对夏墨兮这行人已有所了解,不再如初见时的盲目。 “我不是你们的君主。” 夏墨兮收回目光,侧头看她,想要纠正小灵巫的错误心理。 以血祭祀(1) “你的妻子不会醒过来的,她会一直沉睡,直到生命结束。”小灵巫微笑起来,认真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按时吃药,她还能活很长时间。” 夏墨兮心下一惊,霍地立起,怒道:“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小灵巫抬头仰视他,“老头他们的治疗我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个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什么秘密?”夏墨兮紧张。 “祭祀。” “什么?” 小灵巫天真地笑道:“我是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所以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你在威胁朕!”夏墨兮脸色巨变,一把提起幼小的小灵巫,毫无顾惜,咬牙切齿道:“你想留朕在这里?” “不可以……”小灵巫脸色刷白,她其实拥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却总是在夏墨兮面前害怕得不敢使出来。 她颤声道:“留下你我就触犯了族规,神会惩罚我,惩罚所剩不多的族人,我只能想想,绝不敢留你。” 见这个尚存稚气的少女胆战心惊,夏墨兮才惊觉自己的作法失了帝王的风范,过分异常。 他放下小灵巫,沉声道:“什么祭祀?什么秘密?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银发少女除了初见时伤过他手,之后并无过分举动,他竟然失去冷静,险些出手伤了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 小灵巫一脚落地,连忙后退,却还是勇气可嘉地提出条件:“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能答应一件事?” 夏墨兮沉思片刻,直觉这个天真的女孩并无恶意,答应道:“好,你说。” “到你离开以前,你能不能穿上我准备的衣服?”生怕眼前的人不答应,小灵巫赶紧跑进藏书楼,取来一件浅蓝素纱长衣,“就是这件,我有准备好多套。” 那件素纱长衣并无特殊之处,与谷中村民的服装大同小异,是灵巫族传统服饰,然而与夏墨兮身上所穿的夏国传统服饰却还是有些区别。 以血祭祀(2) 灵巫族传统服饰简朴素雅,采用大量轻盈柔纱面料,剪裁风格清淡为主,体现了柔静安逸的韵味。 “……”夏墨兮愣了一下,没想到只是要他穿上灵巫族的服饰,诧异道:“为什么要我穿这件?” “这是按照画像上君主所穿的衣服样子做出来的。”小灵巫露出一排珍珠般的牙齿,神态语调无不显示出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想法简单而纯粹。 “我说过,我不是你们的君主。” “小灵巫好想出生在君主的时代啊。”小灵巫好似没听到夏墨兮的话,她转过身,怀抱浅蓝素纱长衣,她走到翠竹桥上,俯视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睛黯然,轻声道:“小灵巫好羡慕老头他们,他们都见过君主,少年的君主,青年的君主,还有……还有君主喜欢的女孩。” “我也好羡慕冰修。”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他不用继承族长的位置,不用考虑千雅一族的未来,也不用思考族人的处境,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小灵巫不行,小灵巫要在山谷终老,一生守护族人。” 这些话的背后,身不由己的心境竟然与夏墨兮一模一样。 一个是一国的最高统治者,一个是未来的族长。 肩负一个国家与肩负一个部族,无论大小,责任是同样的。 那个刹那,夏墨兮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看起来盲目而纯真的少女内心却是成熟稳重的。 他看过她操控冰雪的能力,以那种能力要脱离山谷何其容易,然而她却甘愿为族人而留下。 “对不起,我吃了你的血,我会把我的血给你的妻子。”突然,小灵巫转身过来向夏墨兮深深鞠躬,然后回到主题:“要救一个将死而未死之人,需要以血祭祀,这是灵巫族的秘密。不管老头他们怎么治,只要使用灵巫族的方法,没有血的祭祀,你的妻子就无法醒过来。” 以血祭祀(3) 北州屡遭劫难,金秋颗粒无收。 凉风卷落叶,土地上一片萧条。 青龙、楚致远、孟鹏等人在长乐城与民众齐心协力,准备迎接一个严酷的隆冬,绵河水质还清,他们坚信着寒冬过后必将迎来温暖的春季。 同时,他们也在等待帝与后的归来。 与世隔绝的山谷。 避世的村庄。 一场血的祭祀刚刚结束。 所谓以血祭祀,是以人血喂养将死之人。 若是以普通人的血喂养,则需要是将死之人的至亲,必须血脉相连,其代价是一命换一命。 然而,夏墨兮等人不需要那么惊心动魄的抉择。 小灵巫自愿以血祭祀,以觉醒的灵巫族人之血喂养将死之人,不仅可以无视血脉相连的条件,所需的血量也微乎其微,每日只需一滴血融入汤药中让施月舞服用,七日即可结束,其代价是小灵巫失去一年的异能成为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头发变黑了。”左少弈用手指戳着小灵巫的小脑袋,好奇不已——灵巫族人真是奇怪的异类,昨天还是一头诡异的银发,一夜过后竟然变成了黑发。 “你好烦啊!”小灵巫双手抱住一头黑发,逃开将军的魔爪。 她已经很不习惯自己的黑发了,这个人还唠唠叨叨不断提起,简直就是在拿她的痛苦当作自己的快乐,令她非常不爽。 “还是黑发看着自然,这一瞧,原来小灵巫还是个小美人啊。”左少弈露出迷人的笑容,媚眼一抛,笑道:“不如小灵巫长大以后就嫁给少弈哥哥吧。” “色东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们族里的女孩子都说过这句话。”小灵巫右手虚握成拳,凝汽化冰,砸将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半响不见手中有冰,她才记起自己未来一年都将无法操控冰雪。 她也不为此难过,转身跑上二楼,走到施月舞沉睡的那间屋舍门前,有礼貌地轻敲两下。 以血祭祀(4) 屋内寂静无声,半响无人应她。 小灵巫沉思了下,然后轻轻推门,将脑袋探了进去。 斜阳西照,晚霞斜斜地挥洒入窗。 临窗的床榻上,女子双目闭合,面容沉静,呼吸舒缓,犹自像是午睡尚未醒来的样子。她的丈夫坐在床沿,以帕子拭去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温柔怜爱,连那凄冷的残阳也变得无限柔情起来。 看到这幅温情的画面,小灵巫沉吟自语道:“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血祭”结束以后,又过去了一天,君主的妻子却还在沉睡,难道自己记错了吗? 祭祀的血太少,还需要更多吗?还是必须要血脉相连的人才可以血祭? 夏墨兮收起帕子,淡淡道:“进来,不要站在门口。” “是。”小灵巫答应得欢快,身子一侧,从门缝闪了进来,她关上门,走到床边看着夏墨兮,开心地叫了声:“君主哥哥。” 近日里与左少弈相处颇多,小灵巫耳濡目染,学了左少弈那一声“少弈哥哥”,变换一下就成了“君主哥哥”。 也许是那日感受到小灵巫与自己在某些方面很像,夏墨兮不再重复纠正自己不是君主的事实,小灵巫对自己的称呼也随着她去,不再强调。 小灵巫一进屋舍便目不转睛地凝视夏墨兮。 浅蓝色的素纱长衣柔软而轻盈,将威仪严谨的帝王平添出一份柔静出尘的韵味,令夏墨兮看不起不再如先前那么威严可怖。 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垂在双肩,竟是比女子的发还要细长柔美。 夏墨兮的服饰向来严谨华贵,庄严内敛,体现属于帝王的庄重威严,然而灵巫族的传统服饰却将他衬托得温润如玉,赫然是位美丽的俊雅男子。 这一下突然的蜕变,更加让小灵巫坚信眼前这个男子延续了末代君主的血脉,虽未达到令神都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0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0部分阅读 到令神都心碎落泪的美,却也继承了末代君主的神韵气质——静雅出尘。 以血祭祀(5) 只可惜夏墨兮不是灵巫族人,即使流有一部分灵巫族的血脉,然而只要不是纯正的灵巫族血脉,小灵巫便不敢存有非分的想法,所以她只能默默守望,不能近身。 “月舞姐姐也很喜欢君主哥哥,是吗?”小灵巫首次正视沉睡的皇后,以往在她的眼里都只有君主唯一的存在, 夏墨兮微微一怔,随即目光黯然,“她不喜欢我,曾经我想要折断她的双翼,将她困在深宫一辈子,以利诱她。失去了自由,她开始忤逆我背离我,所以她只会讨厌我。” 无论是夏墨兮还是施月舞,他们都未将各自内心的爱恋倾吐给对方,两人的误会在一次次的分离和相聚中加深。 若不是爱之深,或许他们早已分道扬镳,一个独坐帝位孤独终老,一个魂归彼岸进入轮回。 现在,夏墨兮守着沉睡不醒的施月舞,却认为自己是令她讨厌的。 “君主哥哥那么温柔,月舞姐姐怎么会讨厌你呢?”小灵巫不懂。 她忘了初见夏墨兮时,自己险些死于他的掌下,她只记住了这几日所看到的一幅幅温馨画面——温柔深情的丈夫守着至今未醒的妻子。 “朕自私寡情,至始至终都认为没有朕得不到的女人,她能得到朕的宠信是无上的荣耀,她应该抱着感激的心情服侍朕,因为朕是皇帝,一国之君,无人可以忤逆朕。” 晚风吹拂,施月舞的发丝轻轻扬起,她依旧毫无知觉。 夏墨兮手臂伸长,将靠床的窗户轻轻阖起。 仿佛是在忏悔,又仿佛是在自问自答,叹道:“众生皆平等,皇帝也是凡人,又怎么可以自私的利用权力地位逼一个女子爱朕呢?即使她照做了,可是那就一定是真心的吗?” 小灵巫满心喜爱末代君主,但却只是仰慕之情,对于“男女情爱”尚不明白。她又身在谷中与世隔绝,于“权力地位”也是不理解,因此夏墨兮的一番话她听得似懂非懂。 以血祭祀(6) 夏墨兮轻叹,看着妻子的容颜。 肌肤胜雪,纯洁典雅,她静静沉睡的模样端庄圣洁,与她醒时的精明冷酷判若两人。 是否就这样让她一直沉睡下去更好呢? 如果她醒过来,他该怎样面对她,又该说些什么? 是放她自由?还是挽留她? 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心是漠然死寂的,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此刻突然想起施月舞即将苏醒,昔日的种种纷繁琐事纷至沓来。 他们之间争吵过,怀疑过,利用过,唯独没有信任过,这样的夫妻还能长久相处吗? 夏墨兮不由得紧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希望施月舞能再多睡些时日,待自己理清了思绪,做足了准备,才敢泰然面对她,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 自从夏墨兮明白自己脱去皇帝的外衣,不过是个普通人,即不能扭转乾坤,也无法超越生死。他才终于懂得皇帝并不是万能无上的存在。 在施月舞的面前,他开始学做普通人、普通的丈夫。 可是,在这几个月里,他却只是在一个孤单的世界里扮演着作为丈夫的角色,那个寂静的世界,他的妻子从未醒来过。 无论他变得如何温柔悉心,认真出色,她还是一样也看不到。 这一夜,夏墨兮躺在施月舞的身侧,辗转难眠,甚至不敢拥她入睡,生怕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从而引发误会。 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自己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思考他们未来的关系。帝王昔日的霸道与强势,在心爱之人面前被一点一滴的消磨贻尽。 经过老人夫妇的细心治疗,施月舞的身子几乎与常人无异,只除了她的先天性心脏病还是无法治愈。 然而灵巫族的巫医是何其诡秘与神奇,配合觉醒的灵巫族人之血,心脏病虽不能治愈,但是已无生命危险,不能活过三十岁的预言被打破了。 无言以对(1) 施月舞醒来时,就如平常睡醒一样自然,全身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她睁开双眼,周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就如她此刻的心一般静,脑海一样空白。 左手的上方透进来朦胧的光,她下意识地坐起上半身,右手揉着眉心,左手轻扶窗棂。“咔嗒”一声,竹质的窗轻轻打开一条缝,明亮的月光刹那从缝隙中清晰地照射进来。 木然地转过头,她推开窗户,让月光无所阻拦地挥洒进屋。 月光亮如白昼,将窗外的景色呈现在眼前,陌生得令她记不起以前的事,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不清。 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远方高山耸立,近处竹桥曲折,周围到处是水,圆月倒映在水面,轻轻摇晃。 夜晚静如斯,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施月舞不停地揉着眉心,转而揉后脑。目光木然地凝望眼前的景色,然而她面对的却是陌生的场景,无法帮助自己回忆过去。 她呆呆地望着外面,脑海空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侧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僵硬而慌乱地凝视着她。 夏墨兮正在为“该怎么面对醒来的施月舞”而久久无法入眠。茫然无措间,竟看见身侧的妻子宛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 他先是被吓到了,渐渐地心里才放松下来,可是身体却僵硬如石。他紧张又害怕,生怕施月舞回头发现自己,生怕她产生误会,更害怕她将讨厌自己。 从不知道他会那么在乎一个人对自己的感受,因为害怕而不知所措,因为不知所措而无言以对。 夏墨兮刚放松的心,骤然慌乱不堪。 他僵直在床上,看着施月舞的背影,脑海瞬间空白。 施月舞凝望窗外片刻,终是一无所获,她放弃了搜寻记忆,右手从后脑垂落,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手。 “啊!”她惊呼,迅速转头。 月色下,只见一人躺在身旁,与自己同床共眠。 无言以对(2) 该来时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当施月舞发现他的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他坐在她的身侧,垂首沉默。长发垂落,遮住了夏墨兮此刻复杂的表情。 施月舞一惊过后便放松了,觉得眼前的人很是熟悉,似乎是很重要的人。紧接着,空白的脑海渐渐绘出了色彩,过往的画面模糊而朦胧的出现,悠远缥缈,断断续续。 夜,静静地。 施月舞缓缓伸出双手,将夏墨兮的长发拂向耳后。 月光如水,挥洒入窗。 月光照出了帝王俊美的五官,倨傲的轮廓,还有惊讶的表情。 施月舞轻轻捧起他的脸庞,细细端详,仅仅依靠着对他的熟悉,找回自己昔日的记忆。 夏墨兮不懂她在做什么,只觉得现在的她与以往不同。 她目光沉静柔和,神态端庄典雅,他的脸上传来属于她的温度,温热细腻。 她靠的那么近,他只要再向前一点,就能吻上她的唇。 可是,夏墨兮不敢存有非分之想,他害怕自己的一个小小举动可能引来心爱之人发怒,所以他不敢动,僵硬着身子等待她的审判。 不能再跟她勾心斗角起争吵,似乎每一次的争吵过后,她都会离他而去。 此刻的她那么美丽,宛如圣洁的女神。叫他如何能作出“放她自由”的决定呢? 舍不得啊,努力挣扎了那么久,他不惜舍下国家百姓,也要将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如果就那么放她离去,他真的做不到。 她就像一坛陈年佳酿,愈久愈醇,回味无穷,令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留在身边,陪着他,携手与共。 看着施月舞高洁典雅的脸庞,沉浸在她柔静地注视下,夏墨兮远离的心再一次被收拢回来——不能放她离去,他要得到她! 帝王的霸道本性不曾消失,夏墨兮双唇紧抿一线。 这一次他不敢用强势的手段激怒她,只能顺着她的心意,任她端详自己。 无言以对(3) 夜漫漫,风清远。 施月舞注视的时间愈来愈长。 夏墨兮的内心愈来愈不安。 仿佛忍耐到了极限,他突然出手握住她的双腕,声音紧张,道:“你……想要做什么?” 静! 四周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轻缓漫长。 他看见施月舞的双唇微微翕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你说了什么?”他没有听到。 ——你听不见吗?我的声音,你听不见吗?我在跟你说话,回答我。 施月舞终于想起自己是谁,对方是谁,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发生的一切。然而,她还来不及消化那一件件纷繁复杂的过往,竟发现自己的声音消失了。 听到了他的紧张无措的声音,甚至他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却唯独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夏墨兮观察半响也发现了异样,试探性地问:“你不能说话?还是不愿跟我说话?”他始终担心两人同床共枕的举动令她生怒。 施月舞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她咬住下唇,颦眉不语。 这么问她,她要怎么回答?无论摇头还是点头,都给不了正确答案。而且,比起这个问题,她更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自己床上?他是不是应该马上解释一下? 施月舞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尚能冷静以对,然而面对无法发出声音的窘境,却让她困扰起来,一时间也顾不上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只是凭着本能反应,先解决眼前的状况——为什么夏墨兮躺在她的床上!? 得不到施月舞的回应,夏墨兮不知道要说什么,有太多的事情要说,又有太多的事情不敢说,当即沉默。 ——说话! 施月舞嘴唇翕动,有些气恼,又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她用力挣脱,然后瞪着他。 果然是误会了吧?夏墨兮内心一阵凌乱,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要解释的事太多太乱,反而变得无从解释。 无言以对(4) “你先休息。”他下了床,站到地上,“明天在慢慢跟你解释。” 他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他可以选择忘记她曾经的叛离,她说过的伤害他的话。 可是,他还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个归来的施月舞,势利而无情的施月舞。 ——等等! 施月舞张了张嘴,依然没有声音。 她急忙伸出手,企图拉住他。 他却仿佛避她惟恐不及,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出屋子,独留妻子一人在陌生的坏境里。 门被关上的刹那,仿佛同时关闭了他的心门。 施月舞挽留的手停滞在半空,内心猛然涌现无尽的悲伤,似乎他将自己拒之在了门外,不给自己一丝挽留的机会。 前一刻,她还能镇定地面对他的突然出现,哪怕他与自己同床共眠,她都不觉得有必要生气,她只是气恼他的沉默。 这一刻,因为他的漠然离去,她的镇定她的从容陡然间崩溃。 缩回手,捂住脸,施月舞只觉得内心空茫、酸楚、凄怆,负面情绪翻江倒海般压顶而来,她禁不住蜷缩成一团,久久无法克制涌上心头的悲伤。 ——我是想过利用你,可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施月舞嘴唇翕动,无声地说道。 他看起来那么的落寞,牵动了她的心。 是她错了吗? 嘴上不肯承认的感情,心却早已被他影响。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刚才的她才能冷静如常,而此刻他不在身边,自己也终于崩溃了吗? 施月舞蜷缩在床上颤抖起来。 先天疾病带来的自卑,被抛弃过的童年阴影——有些伤痕不会痊愈只能预防,只要一个小小的触动,昔日的悲与痛便会再次滋生蔓延,无穷无尽,令人无助和恐慌,除了哭出来便别无办法。 窗下一楼的平台上。 同样无措的人,还有那个孤立在风中的帝王。 天色深蓝透亮的时刻。 无言以对(5) 天色深蓝透亮的时刻。 施月舞披着夏墨兮留下的黑袍,走出屋舍。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空间,四周整齐地耸立着木质书架,层层推高,竟然比成|人还要高出许多。 她走上回廊,从二楼望到一楼。 一楼同样摆满书架,万卷书册散发出秀逸古韵。一楼的中央有块空地,摆着一张古雅的书案,上面一盏油灯发出幽幽华光。 白衣青年伏案书写,听得二楼细碎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正巧与走下楼的施月舞相撞。 印无痕淡淡一瞥,然后侧头望向藏书楼的窗外。 只见夏国的皇帝孤立在暗蓝色的天幕下。 凉风席卷,拂过皇帝的发丝,一路穿过一夜未阖的窗户,迎面打在印无痕淡无波澜的脸庞上。 又是一年深秋至。 他将手中的狼毫笔搁下,将复写了一夜的宣纸整齐叠放在旁,以镇尺压纸。再次抬头时,施月舞便已站到了他的前面,显然是她没发现窗外的皇帝,于是直接找上了自己。 印无痕静静坐在竹椅里,目光静淡地凝视眼前从长久沉睡中苏醒的皇后。他没有惊喜也无惊异,似乎更无先开口的打算,就那么静坐着等待对方的询问。 施月舞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她抿唇深思,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拿起印无痕方才搁置的狼毫笔,接着又扫向书案,寻找着什么。 与皇帝对比,显然印无痕要更懂得理解一个人的情绪,他从旁边抽出几张裁剪整齐未书写过的白纸,递到施月舞的笔下,又将油灯轻轻推过来,为她照亮纸面。 施月舞一笔一划写下一行字—— “这是哪?为什么在这里?” 她写得言简意赅,主要还是自己不习惯使用古代毛笔的原因。 “你该练练字了。”印无痕一语道破她粗陋的字体。 施月舞瞪他一眼,纤纤玉指点着那一行字,意为:说重点,不要说废话。 无言以对(6) “心还痛吗?”印无痕的语调如一的清淡。 施月舞一怔,右手下意识地抚向左胸心脏部位,总是隐隐作痛的心脏没有传来丝毫的不适。 心脏规律的跳动。 她既不觉得哪里不舒服,也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更是没有了对某种药物的强烈渴求欲。正常地呼吸在天地间,身体不觉得难受也不觉得特别舒适。 是否正常人的正常生存便是如此呢?简朴而平淡的。 感受全身透出的平淡,施月舞诧异地看着印无痕,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张了又合,才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哑巴。 当即执笔,就要写出心中疑问。 “不必担心。”印无痕读懂她的心思,淡淡回答:“心病虽未治愈,但是已无性命之忧。” “啪!啪!”两下,重拍桌面,施月舞不能出声,她只能以此表达内心的急切,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似乎她一醒来,一切都变了。 幸亏眼前的印无痕是位擅于解读人心情绪的智者。 两人接下来的交流几乎没有阻碍。 印无痕将施月舞昏睡以后的点点滴滴言简意赅地叙述出来—— 南精忠以她为人质要挟皇帝退位,夏墨兮不顾生死将她从南精忠手里救出,左少弈、青龙等人多方合作逼得南精忠走投无路当场自刎。夏墨兮舍下尚未稳定的国家百姓带她上巫丏山求医,衣不解带亲自打理她的日常生活。最后是老人夫妇日夜不休将她从生死线上救回,小灵巫以血祭祀,千雅族长日日辛苦为她熬药。 印无痕连千雅一族、觉醒的灵巫族人等事情都简单地告诉了施月舞,却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如果不是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日夜不眠将生平看过的医书典籍复写下来,如果没有他的这些帮助,老人夫妇根本找不到救治施月舞的方法,小灵巫的血亦枉然。 然而,他竟将自己这一节全部隐略,仿佛在施月舞的医治过程里,他只是冷眼的旁观者。 无言以对(7) 说完最后一句总结语,印无痕便自竹椅里站起,仿佛是完成了任务,他抱起书卷走离书案,留下震撼不解的施月舞扶着桌角,目光恍惚。 夏墨兮竟为她做到这一步,仅仅是因为喜欢吗? 他喜欢她,她亦喜欢他。 可是,该怎么回应? 她以前待他的态度并不友善,而他待自己的方式也不温和,一场生死的拉锯战可以将昔日的争执一笔勾销吗?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家离国叛,恩恩怨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平与共吗? 印无痕走出几步,侧头望向窗外。 天光白亮,一夜已过。 夏国的皇帝迎风而立,长久地伫立在原地。 他知道夏墨兮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而接下来的话也能听得见。 “有些事说出来会很痛很乱,有些事不说却要令人误解。人的一生多少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不愿为外人道来。”印无痕平和地说道。 他顿了顿,仿佛是叹了口气,回过头,瞥了眼神色迷乱的施月舞,叹道:“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用嘴去解释。” “泰然面对,泰然处之。”他将书卷夹于臂弯下,举步走出藏书楼,“不要错过正确的人,不可做出错误的事。” 临走前的末句,仿佛是在对夏墨兮与施月舞说的,又仿佛是对他的一生做出的总结。 当天,百余人的村庄里人人都知道施月舞苏醒了,大家纷纷前往恭喜探望,然而,本该喜庆的一幕却显得沉闷诡异。 小灵巫缩在屋门外,偷偷往屋里瞧,她拉了拉左少弈的衣角,悄声问:“臭东西,为什么君主哥哥看起来好可怕?” “大人的世界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能懂的。”左少弈附耳回答,眼睛直直地盯着屋内的情况。 只见老人的手指离开了施月舞的腕脉,接着示意她张口。 神色肃穆地瞧了一阵后,老人不以为意地说:“身体恢复的不错,还要继续服药养一段时日。至于声音嘛,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言以对(8) 说完,也不等夏墨兮或者施月舞是否还有问题,老人就直接走出屋子,瞥了眼堵在门口的左少弈和小灵巫,示意他们散开。 屋里顿时寂无声息。 施月舞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她在等夏墨兮开口和自己说话,可是等了一上午,那个孤傲的皇帝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她都要以为是不是他也不能说话了? 夏墨兮颀长身躯背靠墙壁,乌发披泻,双臂环胸,目光淡淡地眺望窗外逶迤的高山,静默不言。 施月舞醒了,身子也在迅速的恢复,他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她在身侧。 谷里的时间快如梭,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他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她直到完全健康为止,他的双肩上还承担着千万黎民百姓的重责。 可是,他要如何跟她说——国家和臣民需要他,他必须回去了;他也需要她,她是否能够跟他一起回去?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难以启齿。 害怕她会拒绝,自己会崩溃。 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孤独与寂寞,却又不敢强迫她。 夏墨兮深陷在一个人的思绪中,没有发现坐在床榻上的施月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施月舞的脸上浮现一丝迷茫。 她的心脏病虽未治愈,但是也不再有性命之忧。 她该为此感到高兴甚至激动才是,那不正是自己那么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希望吗?可是她却并不为此感到一点点的开心。 不知是否是吃药过多,起了副作用,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以前好使了,竟然看不透此刻夏墨兮的心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动,也确信在他心中自己必定是特殊的存在,然而眼前的他,那么漠然,令她怀疑印无痕讲述的事实真伪。 夏墨兮如果喜欢自己,不是应该说出来吗? 她记得以前的夏墨兮是非常霸道且不讲道理不通人情的,他说要她就要她,不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 无言以对(9) 现在呢?他即不说话,也不看着她,漠然的神态仿佛她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施月舞张了张嘴,想要让夏墨兮说话,可是她发不出声音,连“咿咿啊啊”的声音也没有,宛如音响切换成静音模式。 她沮丧的垂下脸,脑海想起印无痕说的一句话——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用嘴去解释。 苦笑了一下,她施月舞就是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厉嘴与人打交道,不用嘴说话难道要用肢体语言吗?从小纵横商场,她和各式各样的人谈判合作,都是靠着这张嘴。 她知道自己美,可以说很美。但是她不屑用美色勾引富商。她会欺骗、利用、耍手段斗狠,却绝不以色相达到目的。 所以,她不知道不能说话的情况下,该怎么与人沟通交流。 良久,施月舞毫无办法与头绪,她转了个身,索性不再关注夏墨兮。 她趴在窗台上,也眺望那一方山水美景。 水光盈然,山谷到处都是清浅的湖泊和溪流,蜿蜒曲折的翠竹桥风雅如画,竹屋、水车一片乡村风情。村民穿戴素纱长衣,乌发披散,清风徐徐间透出飘逸出尘的气质。 好一处美丽祥和的空灵之境。 施月舞凝目观望,只觉得身心舒畅淋漓,过往的种种烦恼顿时消弭干净。 不远处的翠竹桥上,紫衣锦袍的左少弈笑容灿烂迷人,修长玉指戳着小灵巫的小脑袋,不知又在调侃着什么,惹得小灵巫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翠竹桥的另一头,无念无感的印无痕从一间竹屋走出来,身后同时跟着走出的是那位为她治病的老人,那老人似乎纠缠着印无痕要他帮忙什么事,手里竟然还端着文房四宝。 看见自己的丈夫,原本坐在藏书楼下煮茶的少女点足踏水飞去,与她擦身而过一叶扁舟。 千雅族长划着竹筏,送来了午膳。 施月舞不禁嫣然一笑。 站在后面的夏墨兮却没能看见她的笑容。 无言以对(10) 之后的数日,夏墨兮和施月舞之间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他也不再如施月舞昏睡的时候那样照顾她的起居,但却会时刻不离地跟着她,只在夜晚来临之际避开休息,他与左少弈共挤一室,不再霸占施月舞的床。 经过悉心调养,施月舞的身子几乎与常人无异了,不过老人还是开出许多不可以做的事——不能剧烈运动,不能饮酒,不能劳累,避免发怒,避免激动等等一系列她早就熟记于心的注意事项。 这些年她也尽量保持愉悦的心情,良好的习惯,规律的生活。 老人一口气念完所有心脏病患者需要注意的事情,细致到连过分自爱的施月舞都不禁蹙起眉,尤其是在心情这一节上,少思少念、少愁少乐、少喜少怒,那不成了印无痕的无情无欲了吗? 藏书楼前的平台上。 施月舞正在困扰自己以后是否能做到印无痕一半的样子。 另一边,不发一言的夏墨兮仔细地将老人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想起以前自己粗暴的对待施月舞,不禁深深自责,原来她竟是如此脆弱宛如瓷娃娃,需要细心呵护。 “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了。”老人合起手册,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目光在夏墨兮和施月舞身上来回扫,突然说道:“房事要适可而止,暂时最好别怀孕,分娩的过程是相当危险的。” 夏墨兮静默,听得这样一句话,并无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将它当作需要注意的地方,记在了心里。 然而,施月舞的脸瞬间黑沉下来,神情显得极不自然——怀孕生子是很危险,这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没必要说这么仔细吧?尤其是前面一句话! 她偷偷瞥了眼夏墨兮,见他神情依旧漠然,自己内心一下子涌出了淡淡的惆怅和小小的沮丧。 她对金钱那是相当的主动,可是对于那些……这些……感情的事情却一次没有主动过,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主动。 我喜欢你(1) 尤其是现在的她还不能说话。 置身于环境悠美、气氛悠闲的避世村庄,昔日的是是非非仿佛是前世的残影,与今生无关。 离自己那么远,又何必在追溯? 施月舞选择忘记曾经的忧愁烦恼,况且令她痛心的先天性心脏病已不再困扰她的生命。 她仿佛凤凰涅槃,获得了重生,头脑也在慢慢恢复以往的冷静沉着,慎密城府。 她喜欢眼前这个皇帝,个性沉稳内敛,行动霸道强势,气质高贵优雅,而且他还是位极富责任心的明君仁君,这样出色的男子,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是一件珍宝,无价可言,她自然不能割爱。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施月舞的头脑清晰以后,看待所有事物又开始以价值来衡量,精打细算。 然而,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主意打到活生生的人身上来,也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她该如何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他了?而且是那种不管他现在还喜不喜欢自己,她都决定要他了。 施月舞擅于敛财赚钱、谈判协商,可那都是面对没有生命的死物。 虽然有过和很多人打交道的经验,然而那些都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为目的不折手段,虚与委蛇。 要她真心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于她来说真是太难了。 而且按照她的经验,越是想要得到某件东西,越是不能表达内心的渴望,否则谈判的筹码就被对方拉高了。 夏墨兮和施月舞各怀心思,于是这一场冷战又持续了数日。 直到那一天,施月舞不小心将一碗药吐了出来,才彻底宣告了冷战的终结。 秋高气爽。 碧水幽幽。 藏书楼前平台上。 老人的少妻将熬成一碗的汤药递到施月舞面前,施月舞接过后等待药由烫转温。 她应该是极其配合的病患,给她施针就施针,让她喝药就喝药。 我喜欢你(2) 难以忍受时也只是微微蹙眉而毫无矫揉造作,从不显示出娇弱的一面。 正因如此,夏墨兮一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就治病方面而言,她实在太乖巧听话了。 其实,施月舞只需适当撒娇示弱,以夏墨兮对她的感情,什么都会依她的。 可惜施月舞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汤药的温度适合时,施月舞便端起喝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药虽难喝,但她不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强忍着中药的腥苦味,一口闷吞。 许是喝得时日过长,身体本能产生排斥,喝下去第一口她便忍受不了那种腥苦,“噗”的一下,全数吐到了地上。 她只觉得喉咙一阵恶心难受,下意识地将药碗放置一边,却因为没注意看清方位,药碗放了个空,直接掉落。 坐在施月舞旁边的少女眸光一闪,素手一掀,险险地接住了那一碗辛苦熬出来的汤药。 “你这是要做什么!?”夏墨兮震惊地怒吼出来,数日来积压在心底的紧张、害怕、烦躁等等酸甜苦辣的心情一下子爆发了。 施月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他这一吼,下意识地颤了颤。 正在藏书楼附近的村民,也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仿佛都预知了接下来将有可能发生夫妻大战,他们纷纷识相地走远,全当没听见没看见。 但是他们估计错了,因为施月舞不能讲话,这场争吵实际上是吵不起来的。 施月舞秀眉微皱,抬眼看向数日来第一次肯与她说话的夏墨兮。 夏墨兮眼底仿佛冒着星火,他阴沉着脸逼视她,拳头拧得咯咯作响。 好像她做了无可饶恕的罪孽,恨不得将她掐死。 施月舞无法发出声音,她指了指地上吐出来的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意为:她也没办法,控制不了嘛。 然而,夏墨兮却误解为她不想喝药,在闹情绪抗议。 我喜欢你(3) 他闷闷地走上前,一把夺下少女手中的药碗,用勺子舀出乌黑的汤药,直接递送至施月舞的樱唇前,霸道地说:“喝!” 施月舞惊住。 她抬起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夏墨兮恼怒的眼睛,茫然以对,一时弄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竟令他这么气恼。 而且—— 这个举动是要喂她吃药吗?是否太强势了?不过,这不正是那个昔日的帝王吗?不懂怜香惜玉,一味强取豪夺。 夏墨兮蹙眉,原本打算要以柔待她,现在却又无法控制地强迫她。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胸臆里团团怒焰,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又说了一次,“喝药。”说着,勺沿已抵上了施月舞的樱唇。 施月舞既不开口也不拒绝,她古怪地瞅着他,沉思他的心意。 第一次语调霸道,第二次语调隐忍,前后反差甚大,似乎他不敢向自己动怒,是因为担心她的心脏承受不了吗? “喝了药,身子才能恢复元气。”夏墨兮第三次劝说,声音低缓,表情有些无奈。 他没有刻意改变什么,也不想表达什么,但是在施月舞的眼里已然判若两人。 他是很深很深地喜欢着自己吧? 施月舞凝视着夏墨兮,眼瞳晶亮生辉。 以前或许只是看中她的外貌,而现在只是因为她是施月舞。 因为她是施月舞,所以他喜欢她,是吗? 为了她,他甘愿放下国家子民,只为从死神手里抢回她; 为了她,他可以放下皇帝身份,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心; 他的喜欢是很纯粹的,是吗? 只是因为她是她,不论美与丑、生与死、富贵与贫穷,健康与疾病,只是因为她是施月舞。 施月舞的心境豁然开朗,樱唇上弯,勾出一抹淡而浅的微笑迎向他。 “你笑什么?”夏墨兮平缓道。 内心的诸多担忧与害怕因施月舞的笑容而渐渐消散了一些。 我喜欢你(4) 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心里不再如之前那样凌乱、阴霾和无措了。 原来她只要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笑容,就能令他安心知足。 施月舞突然抬起手臂,轻轻挡掉夏墨兮喂药过来的臂膀,不给他继续劝说的机会,她一下子扑进夏墨兮宽厚温暖的怀抱,双臂环过他的腰身,轻轻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夏墨兮蓦地一僵,双目因震惊而睁大。 仿佛是无法相信施月舞会抱住自己,他不敢低下头去看看她,目视前方,眼神迷茫又惊诧。 此刻的他左手端药碗,右手拿药勺,双臂停滞在半空,被施月舞突然抱住而显得极不自然,全身紧绷而僵硬。 施月舞的脑袋深深埋入夏墨兮温暖的怀里,隔着衣衫,她也能闻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那种体香竟是如此令人心醉沉迷无法自拔。 他的怀抱温香宽厚,她感到无比安心。 施月舞越抱越紧,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体内,再也不要分离出来。她从不知道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舒心,抚平深深刻印在心底的伤痕。 老人的少妻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后,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走远。 远处的翠竹桥上。 小灵巫眺望过来,露出纯真的笑容,“我就知道月舞姐姐是喜欢君主哥哥的。” “黄毛丫头,你还会读心不成?”左少弈阴魂不散,一如既往的以作弄她为乐,“你的君主哥哥被别的女子抢啦,你还不去大哭一场?” “我才不像你,心胸狭隘。”小灵巫瞪他,接着跑远,“色东西,不要跟着我。” 风景如画的村庄一派祥和。 幽幽清风,带来水仙花的芬芳。 感受到施月舞用力地抱着自己,夏墨兮的内心紧张又害怕,断断续续地问她:“你……不讨厌……我吗?” 施月舞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夏墨兮看到了,心脏狂乱的跳动起来。 我喜欢你(5) 夏墨兮看到了,心脏狂乱的跳动起来。 他想要推开她,想要掩饰内心的紧张无措,可是施月舞紧紧抱着他,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令他的心思再也无处躲藏。 狂乱的心跳声泄露了夏墨兮的心绪。 施月舞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夫妻之间更多的应该是宽容与体谅,他宽容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不管对与错,她亦体谅了他的身份难处,同样不管对与错。而今后,少一点疑心和争闹,多一点宽容与体谅,泰然面对,泰然处之。 山谷四季不明,日复一日,不知年月。 翠竹桥下碧绿葱翠的水仙花成片开放,不论四季,仿佛永不凋零,素洁的花朵吐露高雅的清香,宛若水中仙子,纤尘不染。 小灵巫捧着一盆刚刨出不久的水仙,兴匆匆地跑进藏书楼,在底楼的书案旁看到了夏墨兮和施月舞。 她放缓脚步,走过来将养在清水中的水仙花小心翼翼地摆上书案。 只见书案上零零散散堆了许多裁剪过的宣纸,有一小部分写了字,那些字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显然是施月舞所写。 小灵巫看不懂,他们灵巫族的文字和外界的不同。 施月舞写的简体汉字与夏国文字并无多大区别,夏墨兮目前也只能和她以文字交流,但由于施月舞用不惯毛笔,所以只挑重要的写,而且言简意赅,那些你侬我侬的情话爱语,夏墨兮至今无缘得见。 若不是施月舞默许他可以抱抱她,他都要怀疑昨日是否真的是她主动抱了自己? “有拿到我给你的东西吗?”施月舞将最新写完的一张纸递给夏墨兮,她表情严肃,没有丝毫恋爱中男女该有的温情。 看到这一行字,夏墨兮不假思索地摇头,问:“是什么东西?” 原本他还在心里期待着施月舞能够写出一字半句“喜欢”的话,而现在他也严肃了起来。 我喜欢你(6) 施月舞震惊,由于惊骇而忘了自己不能发出声音的事实,她张嘴就说——你没有拿到吗? “是什么?很重要吗?”夏墨兮见她神色有异,自己也跟着紧张。他尽量保持冷静镇定,然后安抚她,“不要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啊! 施月舞仿佛一失足落入了深渊,浑身凉飕飕。 她也顾不得夏墨兮能不能看得懂自己说的话,扶额拧眉,嘴唇不断张合。 ——你用来赈灾的三千八百万两白银,南精忠收藏的稀世珍宝,圣莲宫上上下下的人输给我的钱,合算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不,几千万两啊! ——你不知道,他的宝库简直比你的国库还要大一轮,这些银两如果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喔!天啊!我都不敢想象! 施月舞捶胸顿足,右手习惯性地捂住左胸心脏部位,典雅秀丽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她幸亏不能发出声音,否则就暴露了自己曾经偷窥国库的行为。 夏墨兮只能看着施月舞的双唇在不断翕动,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看不懂她说了些什么。 然而,她捂住心口的动作不禁令他一阵胆寒。 这个小小的动作他曾经多次见过,却从没有想到过是因为她患有心脏疾病,不是下意识的情绪反映,而是习惯性的心脏疼痛。 他焦急而担忧地问:“怎么了?心痛吗?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都和我商量。” 他记得老人列出的关于心脏疾病的注意事项里,其中情绪起伏过大容易诱发心脏病。 施月舞其实并非心脏痛,只是发现自己的钱下落不明单纯的愤慨而已。 她霍地出手揪住夏墨兮的衣襟,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一连串无声的话。 ——我让范晋带给你的,你怎么能没有拿到!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当初我快要死了,交给范晋那是迫不得已,现在我可以活好久了,所以必须立刻、马上回去。 我喜欢你(7) ——他要是敢私吞我施月舞一个铜板,我灭了他老巢。 施月舞不管不顾,说完这些无声的话,立刻松开夏墨兮的衣襟,转身就要上楼,嘴里还不停地喃喃道——收拾东西,马上回去,我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小灵巫原本是来赠花给施月舞的,前两天的施月舞看起来美丽端庄,典雅高洁,就像水中仙子一样出尘绝俗,也只有这样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君主哥哥的高贵,然而此时此刻,一脸凶神恶煞的施月舞,令小灵巫的一颗敬爱之心顷刻碎成齑粉。 好可怕啊…… 她颤了颤,悄悄地溜出藏书楼——幸亏自己没想过要抢走君主哥哥,否则要被月舞姐姐给吃啦。 另一边,夏墨兮眼见施月舞满脸盛怒,转身就走,他心惊害怕,立刻伸出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不放她离开一步。 “你别走,我又惹你生气了吗?”他沉痛不已,声音也变得嘶哑,“你写出来好吗?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他的脸贴着施月舞的发,身子紧贴她的后背,双臂用力环抱住她的纤腰,全身因害怕而微颤。 施月舞惊怔。 迟迟地想起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说了那么久的话,夏墨兮一句也没听见。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愤怒,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走就走。 所以他害怕了,是她的举动令他害怕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墨兮在她头顶低语,那个声音?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1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1部分阅读 音透出了无措和慌乱,以及淡淡的恐惧。 他在害怕她的离开吗? 是了,因为他喜欢她啊! 他从霸道的帝王变成了悉心的爱人,处处注意着自己的言行是否会造成她在情绪上的失控不满。 然而,她除了一个拥抱就再也没有作出任何喜欢他的举动,为他抚平内心的紧张和害怕。 施月舞转了转头,示意夏墨兮的手臂松一松,然后,便在他的拥抱下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相望。 我喜欢你(8)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无声地说。 她说的速度很快,夏墨兮辨认不及她的口形。 “月舞。”他凝视她,“我会悉心呵护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以前的他不会说这么温情的话,未来的他也不会过多的讲一些甜言蜜语哄她开心。 仅此一句,才显珍贵万分。 施月舞的笑容瞬间如花般绽放。 书案上,水仙花轻轻摇曳,吐露阵阵芬芳。 抬起双臂,一双柔腻的手捧住了夏墨兮的脸颊。 施月舞踮起脚尖,霸道地在帝王的红唇上印下重重一吻,一闪即退,片刻不停留。 然后转身,提起书案上搁置的狼毫笔。 然而,她的指间没有来得及触及笔杆,夏墨兮就一把将她的身子扳回来,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强势而粗暴地吻住了她。 他仿佛是迷失在沙漠的旅客,终于找到一片绿洲。 眼前的她就是他的绿洲。 他粗狂地摄取绿洲里的甘泉,饥渴地吸取她的美好芬香。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纤腰,不断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贴靠,直到他们之间再无缝隙,亲密无间。 不够,还不够! 他想要她! 更多,更多…… 每一次亲吻她,他都仿佛发疯一样的不受自我控制,原始的欲望占据了他的身体,她是专门来摧毁他理智的妖精。 多年来他恪尽职守,后宫无一女人,即使后来立后纳妃,他也没有因此沉迷在温柔乡。 可是遇上她,他就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欲。 “唔……” 在夏墨兮粗暴的强吻下,施月舞不自在地呻吟出声。 这个男人,语态温和了,平时对她的举止也温柔许多,可是这个吻为什么还是那么霸道?甚至比以前更猛烈,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施月舞承受不住夏墨兮那宛如烈酒一样的吻,她抡起粉拳,气闷地打落下来。 我喜欢你(9) 肩膀上落下雨点般细细柔柔的敲打,夏墨兮的身子一怔,幽深的眼眸睁开,他怔怔地注视近在咫尺的施月舞的眼睛。 他的唇丝毫没有退去的打算,依然紧紧与她的唇相贴,只是不敢在粗鲁地啃咬。 在他停止啃咬她的樱唇时,她也停止了捶打。 她的眼里有淡淡的幸福的笑意,似乎还有些许无奈与气闷。 她的笑容纯粹而干净,清澈的眼眸散去了昔日的精深莫测。 这一刻,他终于看懂了她的内心。 她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能让他如此亲近而毫不动怒。 夏墨兮轻垂眼帘,试着温柔地吮舔她的唇,慢慢地,细细地,宛如品尝一道陈年佳酿,迷恋着她的美好气息,享受着她的清甜樱唇。 施月舞在夏墨兮柔情似水地诱惑下,终于也被挑起了情欲,她不自觉地勾住他的颈,闭上眼睛以肌肤之感享受他的缠绵。 古雅的藏书楼里弥漫出甜腻的气氛。 清风拂过时,吹散了香艳的气息,独留一种高洁的爱。 “借过。”突然,老人淡然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耳畔,近得似乎就在咫尺。 夏墨兮和施月舞同时惊怔,贴紧的身躯倏地分离,各自站在书案的一头,面颊绯红,双唇鲜艳欲滴,神色均显得极不自然。 老人从两人之间穿过,将书案上散乱的纸笔理了理,看起来根本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仿佛他就是存心要破坏刚才那暧昧的一幕。 跟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面无表情的印无痕。 印无痕仿佛没有看到刚才香艳的画面,他走近书案,向夏墨兮微一颔首,以示礼节,然后也不管眼前的人是皇帝还是皇后,直接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他提起狼毫笔,看着老人,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自从得知他的本领,老人就时时刻刻缠着他,让他复写这个,复写那个。 “行,行。”老人笑得谄媚,“要上下两卷,全部的。” 我喜欢你(10) 印无痕并无过多言语,提笔蘸墨,待要书写时,狼毫笔霍然被人从指间抽走,他的手里一下子空洞洞的。 施月舞抢夺过猛,力量没有控制恰当,笔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 印无痕右手食指轻弹,那滴本该溅落在宣纸上的墨汁瞬息飞出窗外,融入楼外清水之中,宛如一滴被孤立的雨滴。 他的这一弹指干净利落、迅捷威猛,除了功力以达百年的老人清楚地看到了外,施月舞和夏墨兮都只见印无痕翻手过来去取另一只搁在竹筒里的笔,神情清淡无波。 “呵呵。”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啊。 如果不是清楚印无痕必须时刻以内力抑制怪病发作,他是真想跟印无痕比划比划,他这一生难逢敌手,好不容易遇到印无痕,可是此人却不能轻易动武,否则性命堪忧。 这样一来,就算印无痕的功夫天下无敌,只要没办法使出来,那跟普通人就没有区别。老人如此一想,心中顿感窃喜。 施月舞瞥了眼傻笑不止的老人,心想这人心思真是古怪,他的老婆百岁了还跟少女似得也是古怪异常,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没有向她收取一分一毫的医治费,就算再古怪她也要和颜悦色,以礼相待。 匆匆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施月舞搁下笔,拿起纸,走到夏墨兮身边递给他,她的眼神却还在看着傻呵呵的老人。 老人此刻的心里正在暗暗得意。他从印无痕的脑子里挖出许多失传的灵巫族医书,这次回去他又可以着手研究医学了。而且他还发现了印无痕功夫高却不能用的事实,那么以他现在的修为,这天下武功还是他第一。 站在武学的巅峰真是孤独啊!想起自己几十年不曾有人喊过的名字里也有个“孤”字,不禁一阵惆怅。 “长乐城,找范晋。”夏墨兮低念出施月舞写的字,诧异道:“范晋怎么了?” 我喜欢你(11) 施月舞不答,伸手横指印无痕。 夏墨兮更加诧异。 又是范晋,又是印无痕,牵涉到他们的话,那与朝廷可就脱不了关系了。 印无痕心无旁骛,短短片刻已复写了一张。 他察觉到施月舞正指着自己,似乎也有些意外,停笔抬头,神色平淡地看向她。 施月舞又夺印无痕的笔,唰唰唰写了几字。 然后将纸摊在他的眼前,赫然是几个字体歪扭但语调嚣张的字——你来解释给他听。 夏墨兮内心一紧,心里不是滋味。 好像施月舞和印无痕的关系非比寻常,至少他不知道的事,印无痕却是知道的。 然而转念一想,印无痕的实际年纪都可以做施月舞的爷爷的爷爷了。 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印无痕曾经是他的臣子,施月舞则是他的皇后,臣子为皇后着想也很正常,况且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施月舞分开,那么那段时间的事情他也确实不清楚。 施月舞自己也弄不清楚印无痕的心思,直觉认为这个人不会害她,也不会害夏墨兮,而且印无痕聪明,他嘴上不说,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知道的。 就比如她和范晋合作行动,印无痕虽然没有参与,但他肯定心知肚明。 印无痕搁下笔,站了起来。 他看看施月舞,又看看夏墨兮,然后淡淡道:“皇后娘娘心知命不久矣,却坚持要为陛下讨回被南精忠贪污的灾款。” 施月舞古怪地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桌面,意为:废话少说,讲重点,重点! “娘娘发挥自身所长,坑蒙拐骗,用尽手段,掏空南精忠老巢所有资财,与范晋合作,将所有财宝运出圣莲宫藏匿,想在合适的时机交予陛下。” 施月舞以手扶面。 其实这些言辞她听得多了,可是从印无痕平淡的口吻下说出来,不但极具讽刺意味,而且她的内心竟然感到一丝丝的惭愧? 我喜欢你(12) 什么“坑蒙拐骗”,什么“用尽手段”,能不能换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夏墨兮将施月舞轻轻地揽进怀里,内心一阵暖意,一阵冷意,碍于其他人在场,他没有对她说出此刻复杂的心情,只是用一个简单的拥抱表达他的感动。 她竟然不声不响为他做到了这一步! 她果然是自私自利的小女人! 一直不都是这样子的,不是吗? 她为了金钱从不考虑别人的处境,一味夺取。所以,她为了他同样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被大众误会,被天下指责,与她又何干?她只要达到那唯一的目的——为了他的天下子民安居乐业,因为那是他的毕生心愿。 看到他的愁与苦,她会惆怅万千。 她不想他累着。 牵累他的是这座万里江山,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担在肩上的重担,她是否也能尽点绵薄之力? 所以,她来到了北州,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她不懂朝政,不懂打仗,唯一懂的只是如何赚更多的钱。她相信,一个明君治理下的国家富裕了,这个国家的百姓也必将丰衣足食。 施月舞抬起头,绽放出明亮而纯粹的笑容,回应夏墨兮的拥抱。 然后,她又转向印无痕,脸色霍地阴暗无比,她重敲桌面,意为:这些都不是重点,快讲重点! 印无痕目光直直地看着夏墨兮,淡淡道:“娘娘最终没有等到适合的机会,她将自己所得的财富记录在册,写下藏匿地点,托付范晋带给陛下。”他顿了顿,“她将心爱之物赠予陛下,也将一生的心血给了陛下。” 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印无痕话锋一转,问:“陛下没有拿到吗?” 夏墨兮没有回答,因为施月舞已经抢着回答。 她重重地点头,重重地击打桌面,以表示内心的愤慨。然后提笔写字,将写了字的纸举到夏墨兮面前——我们回去,马上,立刻! 告别(1) 夏墨兮一把拥她入怀,轻声在她耳畔呢喃:“谢谢你,月舞。你别着急,范晋赤胆忠心,不会背叛朕的。” 翌日。 夏墨兮的安抚无用,施月舞还是不放心自己的钱存放在别人口袋。她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内心纠结得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胃口全无。夏墨兮心痛不已,担心她因这事导致心脏病复发,仓促间决定开始做回去的准备。 其实原本可以立即动身,但是,身为施月舞主治医师的老人夫妇不愿同往长乐城,他们打算跟着印无痕去镜国,而印无痕不知何故也急着回国,不愿多留片刻。 经过商讨,老人最终答应将施月舞的身体状况写成册子,让夏墨兮带回宫,这样交给任何一位御医,也都能有效控制施月舞的心脏复发,而他们夫妇隔段时日就去平安城复诊。 双方均感到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明日就可启程,万事大吉,大家都乐呵呵的。 唯独小灵巫哭丧着脸,无论左少弈怎么哄骗、调戏,她始终一言不发,定定地注视夏墨兮。 在她远远注视夏墨兮近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坐在夏墨兮怀里唉声叹息的施月舞终于发现了她。 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施月舞以眼神示意夏墨兮看那边。 夏墨兮其实早就发现了小灵巫,他没去看她,顺手拿过文房四宝,左手扶着妻子的柳腰,右手取笔蘸墨,温声道:“你想说什么?” 施月舞接过笔,飞快写下一行字——她喜欢你,又以血救我,你去和她告别。 夏墨兮怔了怔,没想到以施月舞自私自利的个性竟然拥有那么宽广的胸怀——是她不够喜欢他,还是他依然不够懂她? 尚未回神,只见施月舞又写道——放心去吧,千雅族规不允许和外界通婚,她就算喜欢你也枉然。 夏墨兮失笑,原来是自己欠缺考虑。 当即放下妻子,又在她的面颊轻轻落下一吻,笑道:“你真精。” 告别(2) 说完,他从竹椅里站起,向远处的小灵巫招了招手。 小灵巫犹豫了一下,接着飞奔过来,尚存稚气的俏脸蛋上洋溢着欣喜若狂。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站在夏墨兮一步的距离前。 “君主哥哥。” “小灵巫,我们明日就将出谷,你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帮你完成的?”夏墨兮平和地说道。 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小灵巫的发,最初的银发因为“血祭”而变成了黑发,他轻揉她的黑发,虽然从未说过,但他的心里是很感谢她的。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小灵巫问的时候竟然是看向施月舞的,显然她是觉得如果月舞姐姐不同意,君主哥哥估计会很犹豫。 施月舞笑眯眯地点头答允。 小灵巫一阵胆寒,总感觉如果她提出非分的想法,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 她沉思片刻,估量着自己的心愿是否非分。 然后才壮了壮胆子,看向夏墨兮,怯生生地道:“我……我想带君主哥哥……去一个地方” “现在吗?”夏墨兮问,他相信这个孩子是不会害自己的。 “嗯。”小灵巫点头。 余光忽然瞥见施月舞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夏墨兮的背后,然后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也要去。 “那个……”小灵巫还算机灵,她又转向夏墨兮,犹豫着说道:“月舞姐姐……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 自从昨天见到施月舞愤怒的样子,小灵巫就一直心存害怕,此刻竟是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邀请者,反而去问被邀请者是不是可以在带一人。 夏墨兮欣然同意,回头时,只见施月舞正背着手若无其事地眺望美景。 “你……”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他感觉施月舞似乎隐瞒着某些事。 然而,他们的关系刚入佳境,他不想因此惹她不高兴。 既然她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俯览天下(1) 小灵巫带着夏墨兮和施月舞坐竹筏从千雅一族的村庄出发,一路清风徐徐,碧水悠悠,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越深入谷中,心神渐感凄凉。 村庄隐没在天地间。 清澈的河流上竹筏顺水而行,两岸竹林幽深,叮咚的泉水声从深处传来,清脆悦耳。 过了竹林,他们上岸步行,树木高广茂盛,零星的阳光自树叶间隙穿射进来,青翠的藤蔓缠绕着古老的树干,垂落至地面。 又走一段路,便看见一条蜿蜒而上的青石阶梯,破损的青石,枯黄腐朽的树叶,透出了年代悠久失修。 又走了一会儿,施月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立在原地不走了。 夏墨兮一直牵着她的手,她一停,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不解地转头看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心中顿时自责不已。 心想他在朝堂之上八面玲珑,将手下臣子看细看透,然而却总是在心爱的女子身上掉以轻心。施月舞大病初愈,心脏病人本身也不能多劳累,而他竟然没有及时发现她的疲惫。 “我背你。”夏墨兮俯下身,拉起施月舞的双臂让她环住自己的脖子,也不理会她是否愿意,一用力,便将她背起。 “……”施月舞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了。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很长时间,青石路的坡度渐渐陡峭,周围耸立着许许多多嶙峋怪异的巨石,杂草从石缝里坚韧地抽长出。 “到了,到了。”小灵巫站在青石路的尽头拍着手开心地叫。 夏墨兮背着施月舞也走出了身后的青石路怪石群。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登上了某座山峰,四周到处耸立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天风在怪石间呼啸往来,发出威仪而肃穆的响声。 施月舞从夏墨兮的背上滑下来,她急急忙忙走到前面——山川河岳,锦绣万里。从巫丏山流淌而下的绵河水域绵延远方,一眼仿佛能够望见南州出海口。 俯览天下(2) 夏国的万里江山气势恢宏地呈现在施月舞的眼前。 “小心。” 夏墨兮还来不及眺望这一雄伟壮观的山河,伸手就先去拉回妻子——她若在往前一点可就是万丈悬崖了。 施月舞被夏墨兮拉进怀里紧紧护着,她没有挣扎,素手遥指前方,坚韧有力,仿佛在说:看啊!那就是你所守护的万里山河。 夏墨兮顺着她所指的方向遥望过去,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是悲又是喜。 想不到在这巫丏山的某处竟能将夏国一览无余,相信任何一位野心家若是享有这片江山定是豪情万丈,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感到了一阵惆怅。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是平凡普通的人,拥着妻子在避世村庄逍遥一生,而眼前壮丽的国土却又一次勾起了他那无法卸下的责任。 “君主哥哥,看这里。”小灵巫在他们身后喊,“君主哥哥是皇帝,所以只有君主哥哥才配站在这里。” 夏墨兮和施月舞同时转过头,只见身后不远耸立着巨岩,挺拔坚韧,似有百丈高,壁面经风吹雨淋而打磨的光滑无比。 “俯览天下”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夏国的帝与后的眼中,“俯览天下”四字狂草,霸气十足也嚣张至极。 是谁刻于此处的?夏墨兮在心中暗想,然而耳畔猛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施月舞面朝南方,对着万里江山呼喊:“我不憋啦——我要说话——”其实她在昨日与夏墨兮亲吻时就发现自己可以出声了,她隐瞒到现在,只是想找适合的时机说出适合的话。 夏墨兮惊怔,又回头看妻子,在他的思维尚未运转的时候,只听施月舞又呼喊起来—— “施月舞喜欢夏墨兮!” 绵延万里的山河仿佛回应了她的呼声,从四面八方不间断地传来那一句悦耳动听的心声——施月舞喜欢夏墨兮! “月……舞……”夏墨兮的心砰砰乱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话。 俯览天下(3)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施月舞笑意正浓,向他宣告。 然后一回头,将他的脑袋压下,樱唇嚣张而霸道地吻住了他。 夏墨兮惊愕地睁大眼睛,他无法相信,不敢相信,一切仿佛身在梦境般令他恍惚缥缈。 她终于对他说出了“喜欢”,他以为这一生都将无缘听见这两个字。 不远处的小灵巫见状立刻捂住眼睛,然而她还是在指缝间悄悄偷窥了一会儿,面颊红彤彤的,想起左少弈说过一句“不该看的别看”。 她猛然大喊一声:“我先下山了。”说完转身,一溜烟地逃走。 壁立千仞的山峰顶,俯览天下的巨岩下。 天风在山石间呼啸,发出威严的响声。 然而在庄重的气氛下,渐渐地弥漫出暧昧的气息。 施月舞亲吻着夏墨兮。 夏墨兮却因为震惊而呆立当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妻子正在占他的便宜。 良久,施月舞才迟迟地退开,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又夹杂着淡淡的无奈和气闷。 “我这么主动,你居然毫无反应。”她笑眯眯地对他说,略带调戏意味, “呃……”夏墨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一把抱住施月舞就要回吻。 哪知施月舞早有防备,她立刻出手捂住他的嘴,坏坏地笑道:“刚才你的反应令我很失望,所以你最好聊表一下心意,否则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 夏墨兮听罢,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不过他没有多加思索,本能地回道:“月舞,我也喜欢你。” 说完他又要去吻她,然而,施月舞一扭头,别过脸,依然带着邪恶的笑容,道:“不够。” 不够?夏墨兮沉思了一下,又道:“你是我最爱的女子,是我的妻子,亦是朕的皇后。” “还是不够。”施月舞还是不给他亲吻。 还是不够?夏墨兮冥思苦想。 俯览天下(4) 夏墨兮冥思苦想。 当即想到了甜蜜恩爱的辰王夫妇,他用力回忆夏辰兮对待柳依婷的方式。 无奈想了又想,似乎都是依婷主动,辰兮被动。 可是在辰兮被动的时候,依婷很少会表现出“失望”,反而全是“得意”的表情,而且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呃……轻薄辰兮? 夏墨兮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能学他们这种歪风邪气。 他是一国之君,代表的是浩然正气,是天下子民的典范,行为不可随随便便。若是形成一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那国家可就要从内部腐朽了。 他无可奈何,只得说出一句:“月舞,你知道的,我言辞笨拙,不会说甜言蜜语。” “我不要你的甜言蜜语,只要你聊表心意就好了。”施月舞很期待地看着他。 “朕的心早就是你的了。”夏墨兮握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我不想在如此浪漫的氛围下煞风景,也不想说的太明显,不想在你面前显得我很俗气。”施月舞一脸诚恳,道:“你在好好想想。” 夏墨兮的脸色渐渐复杂多变,笑容敛去,似乎很不高兴,他沉声道:“朕的身上从不带银两。” 施月舞捧起他的脸颊,轻声道:“墨……我是不是又伤了你的心?”她的眼眸纯粹清澈,容色高洁端庄,声音柔情似水。 那一声轻轻的低唤,令夏墨兮的心顷刻柔软下来。 他想也没想,自怀里摸出一块龙纹白玉,放进施月舞的手心,温声道:“龙纹玉,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可是你却又还给了我。现在,你还要吗?” “要。”施月舞原形毕露,眼睛晶亮发光,露出狡猾的神态。 夏墨兮此刻的心情复杂到极点,忽而喜悦,忽而震惊,忽而心疼,忽而倍受打击,大起大落好不痛快。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就是喜欢她——她的狡猾,她的贪财,她的脆弱,她的美。 俯览天下(5) 人无完人。 人,都是有缺点的。 只要她也喜欢着他,那就是一种幸福,别无渴求了。 “墨,下山你也背我,好不好?”施月舞将龙纹玉小心地收起来。 “好。”夏墨兮一口答允,将后背毫无保留地留给她。 天风呼啸而过,夕阳落下山脉,一天即将过去。 青石山路。 夏国的皇帝背着他的皇后缓缓走下山。 施月舞将脸埋进夏墨兮的侧颈,神色黯淡无光彩,沁凉的龙纹玉隔着内衣传来阵阵凉意,仿佛是她的心一样冰冷。 她没有告诉他。 今天的他只是平凡的丈夫,到了明天,他就又会回到一国之君的生涯。身为皇帝,他不可能在背着她走一段平凡的山路。 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再也不要回去了,可是她别无选择,不得不跟着他回去。因为她很清楚,他的心里除了她,还有全天下的子民。 这几月里,他在江山与爱人之间选择了后者,现在,她便将江山还给他。 “一起回去吧。”施月舞轻叹。 “嗯。”夏墨兮答允。不过,这不是她昨日就说过的话吗?“你有心思?” 他侧头看她,然而,她将脸埋没在他的颈窝里,令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是啊,我在担心我的钱。”施月舞敷衍了一句。 “别急,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夏墨兮安慰,“月舞,你是不是又隐瞒了什么事?” “没有。” “……”他沉默下来,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好像又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两人各自无言。 快到山下的时候,夏墨兮忽又问道:“以前,你与印无痕认识吗?” 虽然明白他们并无特殊关系,可是得不到确切答案,他的心里总是存着一个疙瘩。 记得印无痕得到龙势剑以后是要准备回镜国,可是他却在千雅一族停留数月,好像是特地等待着施月舞的到来节。 俯览天下(6) 而且,他在给施月舞讲诉昏迷时候的事情时,故意隐瞒了自己那一节。 他可以无视印无痕的真实身份,却是不想再错过施月舞的任何事。 “不知道。”施月舞窝在他的颈侧,喃喃:“他很奇怪,一会儿去问问他,不然等他离去就没有机会了。” “……” 到了山下,就看见小灵巫坐在停靠竹筏的河边独自玩耍,她似乎很习惯一个人自娱自乐,并不觉得孤单寂寞。 三人逆流返回,回到村庄的时候天色已黑。 月明星稀,施月舞看见印无痕独立在藏书楼前的平台上。 “停船,靠岸。”她急忙吩咐。 小灵巫饥肠辘辘,无比可怜地说道:“月舞姐姐,我们现在要回婶婶家里吃晚饭。” “你该减肥了。”施月舞随口一说,又对着夏墨兮毫不客气地吩咐:“墨,快带我过去,别让他跑了,今天非把他十八代祖宗都问清楚了不可。” “月舞,不如……算了吧。”夏墨兮看着她那凶巴巴的样子,不像是去寻求疑问,倒像是去打架。他现在完全相信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恐怕也是仇恨关系。 “那怎么行,如果不问清楚,你以后都会觉得我和他存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施月舞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夏墨兮沉默,他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被她看透吗? “快带我过去。”施月舞抱住他的腰,指挥他立刻飞过去。小灵巫是指望不了了,这孩子肯定饿疯了,那竹筏感觉装了引擎似得飞速划向千雅族长的居所。 夏墨兮叹了口气,然而脸上却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施月舞,目无尊卑,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他搂住她,足踏水面,飞身而去。 站在藏书楼前的印无痕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表情如一的平淡,仿佛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直直地看向了施月舞。 挥手目送(1) 施月舞一脚落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印无痕,你到底是谁?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你想知道吗?”印无痕表情淡淡地凝视她。 “当然。”施月舞就站在夏墨兮的身边,雪白的脸庞高高抬起,威胁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拐弯抹角,乖乖地坦白从宽,否则休怪我封锁道路,不给你回国。” 她已经开始滥用皇帝丈夫的职权了。 “陛下也想知道吗?”印无痕看向夏墨兮。 “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帮助月舞,是什么原因?”夏墨兮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你是一个不露痕迹的人啊,叫朕怎么放心你离去呢?” 这话分明就是在助纣为虐。 当然,夏墨兮是不可能真的为了印无痕而动用人力封锁道路,他相信以印无痕的洞察力自然是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 “我有个妹妹。”印无痕又看向施月舞,“她和你很像。” “哪里?性格?”施月舞好奇。 缓缓摇了摇头,印无痕将目光转向东方,平淡的眼睛恍如穿梭了时空,看到昔日一袭白衣素雅的美丽女孩。 “你和她都拥有一张圣洁的脸庞,圣神纯洁,却也都在心中存有一丝阴暗。如果无法释怀,便将万劫不复。”他的语调漠然,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 施月舞的身子微微一震,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是的,她的心中存着许许多多的阴暗面。 可是,那许许多多的阴暗永远也抵不过最初的伤痕——那个寒冬的街边,她被抛弃的事实。 施月舞默不作声,似在思考,似在害怕。 夏墨兮轻轻搂住她的双肩,感觉到她的气息有些凌乱,好像被印无痕一语道破了天机,令她难以忍受。 她的心从未向他敞开过,他从不知道她的心思。 他还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真正懂她呢? 施月舞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垂着脸,嘴唇微微上扬,像是自嘲,又像是嘲笑对方。 挥手目送(2) “你骗我!”她突然大吼一声,仿佛要以愤怒掩盖内心的脆弱,她嚣张至极地吼叫:“我以前问过你,我是不是长的像你某个认识的人,你当时说‘不是’。” “如果我说是,以你的个性就会利用我。”印无痕轻描淡写地回答。 施月舞的身子抖了抖,眼珠子灵活地一瞥。 宛如受到严重的打击,她捋起袖子,抡起拳头,瞬间化身为泼妇在世,一脚跨出,大骂:“卑鄙,无耻,狡猾。” “你这是在形容自己吗?”印无痕回头望她,对于她的泼辣举动丝毫不以为意。 “混蛋。” “不及某人。” “可恶!” “月舞,算了,你说不过他的。”夏墨兮蹙眉,及时拉住妻子,以免她一冲动真的上去打架。 “皇后娘娘,算啦。”左少弈从翠竹桥上走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印无痕生来就是这张毒嘴,您别看他很正派的样子,其实他才是内心阴暗呢。” 共事多年,左少弈算是颇为了解印无痕的脾性, “陛下。”他向夏墨兮拱手行礼,“明日一早千雅族长会亲自为陛下引路到山下,少弈也已飞书青龙,届时会来人接迎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辛苦你了。”夏墨兮点头。 那天,施月舞骂到词穷才尽方止歇。 第二天,她又一改愤恨的态度,对印无痕表现出了友好。 因为,印无痕临走的时候送给她一颗红宝石,那颗红宝石似乎是千雅冰修曾经佩戴在剑鞘上的那一颗。 至于到底是不是,恐怕除了印无痕就无人得知了。 反正施月舞是不会管那么多的,有钱她就拿,拿了就是她的了。 翌日。 千雅一族的村民们挥泪送客。 小灵巫哭得梨花带雨,冲动地也要跟着出谷,幸得众人急忙拦阻。 千雅族长亲自送行千里,直将他们送到山下。 挥手目送(3) 我行我素的老人夫妇在途中不知所踪,估计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放弃了前往镜国的打算。 印无痕随队同行,在山下跟众人告别,然后踏上了回程的路。 “青龙他们怎么还没有到啊。”左少弈喃喃,从高岩上跃落至夏墨兮的身侧,“陛下,我们先在此歇一歇。” “嗯。”夏墨兮颔首,转身对千雅族长说道:“感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日后,若千雅一族有什么需要,尽可到平安城来找朕。” “谢谢,只要陛下,还有左将军严守我族的消息,便是对千雅一族最大的恩赐。” 千雅族长有礼地回答,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心思。 “族长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夏墨兮平和地问道。 “其实……”千雅族长犹豫道,“我有一个丈夫,他也是觉醒的灵巫族人,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十八年前,他离开了我们,冰修知道的那些千雅一族预言,其实都是我丈夫留下的话。”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如果……如果你们日后碰巧遇上他,请……请让他回来看看我们,哪怕……哪怕只是回来看看他的儿子冰修。” “朕定将此事永记在心。”[:shubao2] “谢谢陛下,我……先回去了。”千雅族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他们灵巫族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 谁和谁结婚必须听从安排,男女在一起只为了生育下一代,让下一代成为觉醒者的几率加大。 所以,她的丈夫并不爱她,然而,她却是深爱着那个人啊。 夏墨兮和千雅族长的交谈施月舞没有用心倾听。 她当时正在挥手目送印无痕,再三叮咛他路上小心,有空来夏国游玩,礼物不用带太多,聊表心意就可。 挥手目送(4) 一连七日,大雪纷飞。 青龙带领千人军队赶到巫丏山,迎接帝后的归来。在靠近山脚时,他惊讶地发现,巫丏山上竟然绿野葱葱,跟长乐城的白雪覆盖宛如两个世界。 翻身下马,他接过士兵递来的华贵厚实的羽绒大氅,匆匆走向夏墨兮,眼底闪现难以掩盖的欣喜激动。 “陛下,您一路辛苦了。”青龙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起来,他将羽绒大氅披上夏墨兮的肩。 夏墨兮反手夺下大氅,转身走到施月舞的身边,悉心地裹上她柔弱的身躯。 出了山谷,他们才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已是冬至,幸得千雅族长为他们的服饰加厚,否则此刻就要冻得嘴唇发紫了。 青龙怔了怔,又从士兵手中接过另一件雪白的大氅,这件比之前那件的尺寸小了许多,是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可现在娘娘披了陛下的那件,他手里的这件难道要给陛下披上?这可是女子式样的。 “放着吧,朕不冷。”夏墨兮看到了他的难处。 “是。”青龙恭敬地领命,又拿过一件大氅,递给左将军。 左少弈笑眯眯地摆摆手,他们还真的不冷。千雅一族的服饰本身就具有保暖的效果,何况陛下不披,做臣子的也要跟从。 青龙点了点头,将两件大氅递还,然后才带领众将士一齐单膝跪下,高呼:“属下恭迎陛下、娘娘。” 接着千人的军队一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气势磅礴的声音宛如一条沉睡的金龙猛然觉醒,直冲云霄。 施月舞的身子不自觉地震颤,她侧头看向夏墨兮。只见他宽袍广袖,沉静高贵,收敛了昨日的柔情,俊美的脸庞渐渐显现出昔日的沉稳严谨。 “平身。”他的嗓音洪亮而威仪,目光威严地俯视着他的将士。 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回来了,那么,那个平凡的丈夫是否还在? 她的心在害怕,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挥手目送(5) 夏墨兮感受到妻子的异常,他手臂伸出,轻轻地拥住她,低语道:“怎么了?还冷吗?” 施月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而,似乎不愿意被谁发现她的心思,她又赶紧点了点头。 夏墨兮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自从决定回来,她似乎总是怀有心思,偶尔心不在焉。问她时,她只是摇着头说“没有”。 难道她并不愿意回来吗?可那不是她亲口提出来的吗? 那么,她还有什么无法释怀的事情? “陛下,属下已备好马车。”青龙恭敬道,他的手一挥示意,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 精壮的骏马,精致的雕花,厚实的布将车厢层层围裹,看起来温暖而舒适。 夏墨兮扶施月舞坐进马车,将她安顿后,他又退了出来。 施月舞见状,一把揪住他的臂膀,眼底透出淡淡的不安,问道:“你去哪里?” “月舞,你这是怎么了?”夏墨兮不解,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朕就在外面,朕想尽快了解一下国家的近况,你一个人坐马车,好吗?”他感到疑惑,月舞从来都不是黏人的女子,现在却想挽留他在身边。 夏墨兮犹豫了一下,正要改变主意陪她时。 施月舞忽然松手,表情淡淡地,轻声道:“我知道了。”说完,便不再看他。 夏墨兮心中莫名疼痛,他想要陪着她,可是几月累积下来的国家大事还等着他去处理。 他心一狠,退下马车,翻身跃上青龙为他准备的良驹。 “走吧。”他对身边的青龙低低吩咐。 “回城。”青龙接到指令,手臂扬起,将命令传达下去。 夏墨兮没有走远,他就在施月舞乘坐的马车旁边静静听着青龙的汇报,偶尔做出一些简单的旨意。他原本打算,只要自己的声音一直在外面陪伴她,她也许就能安心一些,因为她刚才看起来很需要他。 挥手目送(6)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他和施月舞都始料未及的。 青龙将重大的事情一件件地禀报,“陛下,北灾南乱事件牵连人数甚广,范晋大人至今未做出决策,朝廷现在分成两派,一派以锦王爷为首,主张从轻发落,另一派以鲍玉大人为首,主张斩草除根。” 夏墨兮下意识地点评道:“‘斩草除根’比较像辰王的作风。” 青龙道:“陛下圣明,听说鲍大人请示了辰王爷,才坚持主张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夏墨兮沉吟道:“这事,楚致远是何看法?” 青龙回忆了一下,回答:“楚公子只说了一句话——该杀的杀,该留的留。” 夏墨兮微笑起来,道:“朕果然没看错他。”锦王的作法太过宽容,鲍玉又过于残忍,而且夏国各地官员紧缺,现在让该留的人将功补过,将该杀之人处以极刑。 青龙不懂,问:“陛下的意思是?” “这事就交给楚致远审理。”夏墨兮吩咐,“回去以后,立刻给他一道圣旨。” “是。”青龙精神一振,继续汇报:“另外,太后、辰王爷、辰王妃都在长乐城。” “他们来干什么?”夏墨兮双眉微皱,这些人一起过来准没有好事。 “这个……有点复杂。”青龙犹豫。 “有话就直说。”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2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2部分阅读 墨兮沉声,不悦。 “是。”青龙回禀:“太后担心陛下安危,辰王妃担心皇后娘娘安危,所以结伴而来。不过,得知陛下和娘娘都安然无恙,太后就准备向您报喜,可是,辰王妃却说那不是喜事,是……是更大的灾难。”这话可不是他说的,是辰王妃嚷嚷的,大家都知道的。 “什么喜事?什么灾难?”夏墨兮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属下也不是很明白。”青龙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太后要报什么喜?” 说起这事,青龙立即挺直了腰板,精神抖擞地说道:“恭喜陛下,德妃娘娘已怀有龙种。” 脆弱的心(1) 这是普天同庆的天大喜事啊! 青龙无法理解辰王妃所说的灾难。 封建制度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很正常很合理。 女人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德妃怀孕是非常值得庆贺的喜事。她为陛下延续了皇家的香火,而且,那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更值得呵护备至,普天同庆。 “确是喜事一桩。”夏墨兮不假思索道。 他的思想观念与太后、青龙等人并无二致,他正想要吩咐下去赏赐德妃孕子有功,然而不知何故,心脏猛地刺痛,沉郁难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陛下?”青龙侧头奇怪。 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吗?怎么陛下的骇然神色看起来就像是遇上了……呃……灾难? 夏墨兮再也听不进什么国家大事,僵硬的身躯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无视周围将士的惊呼,他跳跃至施月舞乘坐的马车,掀起帘幕,进入。 他真是笨啊! 以前施月舞最爱的是金钱,为了金钱可以不折手段,也绝不与人分享一分一毫。而今她喜欢他,自然也是不愿与人分享。 她想要独享他。 可是她不说,是因为不想让他为难吗? 左少弈驰马奔至青龙旁,似笑非笑道:“你完了!” 说完扬起马鞭,赶紧逃离现场。 他那“风流”的美誉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阅女人无数啊! 皇后嘴上不说,言行举止无不显示了她有多么的喜欢陛下。而且他敢保证,娘娘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陛下以后就别想坐拥后宫三千美人了。 不过,想不到啊想不到,陛下表面严肃刻板,为了娘娘可以放弃国家。 原来啊…… 灾难,大灾难要来了。 青龙还是不明原因,呐呐道:“左将军,此话怎讲?” 车厢里很温暖,然而她的身子异常冰冷。 脆弱的心(2) 车厢里很温暖,然而她的身子异常冰冷。 她抱着双膝,将头深埋在臂间,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瞳,呆呆地直视前方。她蜷缩在车厢的角落,就像那一年,孤零零的夜晚,她蜷缩在风霜肆意的街边,呆呆地,从祈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变成冷决。 “月舞……”夏墨兮心痛地移到她的身边,轻柔地拥着她。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呆呆的眼珠瞬间有了光彩,乌亮幽深的眼瞳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仰面看向他,直直地盯住他的眼睛,试图通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内心,看出他心的真假。 “月舞……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一阵一阵地刺痛。她的表情那样镇定,她的双手却那么的冰凉。 面对脆弱的她,他不能强硬。 面对坚忍的她,他不能威逼。 面对聪慧的她,他不敢隐瞒。 那么,他要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错了吗?他不知道。 但是,看着表情镇静、身子僵冷的妻子,他感到自己错了。 “孩子……不是你的,对吗?”她的声音平和,就像在说一件平凡普通的芝麻小事。 可是,就是这样淡定的问语,令夏墨兮的胸臆猛然涌出一股酸涩、哀痛、悲怆的心绪。他企图躲避她那沉着而深邃的目光,然而一双冰冷的手捧起了他僵硬的面颊,令他的眼睛始终在她的视线之中。 “是……还是不是呢?”施月舞古怪地盯着他,她没有痛苦、没有哀伤、也没有颤抖,只有体温在一点一点缓慢地冷凝。就像那日一样,她穿着爸爸留下的温暖的羽绒衣,身子却还是在逐渐冰冷。 “是。”在施月舞的逼视下,夏墨兮闭起眼睛,痛苦地回答。 然而,就是那个闭眼的瞬间,他没有看见她眼底一闪即逝的不安与惊惶。 她的手颓然地垂落,眼睛依然盯着他的脸庞,茫然道:“为什么不骗我一下呢?” 脆弱的心(3) “朕不能欺骗你。”他猛然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仿佛他只要一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他不能欺骗她,这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事实。 “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选择活在你的欺骗世界。”施月舞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空茫的空气,她的声音由茫然转为漠然,“我愿意相信我喜欢之人的任何话。” “是我错了吗?我错了,是吗?”他抱着她,脸深埋在她的肩窝。他不敢看她,内心沉痛万千,不知要怎样化解那份痛楚。 那是错的?还是对的?他已经弄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是他的原因才令她这般漠然以对,所以是他错了。 而他,害怕这样冷漠的她,仿佛她又要做出离开他的举动,如果她再次离去,或许就将再也找不回来了。 茫然了,失措了。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恨不能永远禁锢在他的怀里,锁在他的身边。 施月舞的眼睛由漠然又变成了空茫,空洞洞的眼珠呆滞地平视着前方,那种目光是涣散的、没有焦距的。 “你没有错……”半响,她才再次出声,然后停顿。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她轻声喃喃:“凌兰……也没有错……” 她又停顿。 她的思考能力仿佛忽然间退化了,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深思熟虑。 “那么……是谁错了呢?”她自言自语,声音依然平和却仿佛没了生命般,像一个可以发出声音的破碎人偶。 “月舞?”夏墨兮听不明白她的话,他感到怀里的她变得异常诡异,变得很奇怪。 他忽然抬起头,身子退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月舞,你……” “是我错了吧?”施月舞又看见了他的眼睛,带着深深地歉意、慌乱、沉痛。 “你没有错,你别害怕,你别害怕。”夏墨兮彻底慌张了。她的眼神好奇怪,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样。 脆弱的心(4) 她呆滞地望着他,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的肉体凡胎,穿越了时空隧道。 她在思考——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等孩子一出生,朕就把他过继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孩子的母亲,朕还把德妃她们统统打入冷宫。”夏墨兮低吼出来,“朕是你一人所有,你不准离开朕!” “不该……出生。”施月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人的气息,她凝注他,清晰明了地说道:“不该来到这里。” “什么……”夏墨兮惊怔。她要他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内心复杂而刺痛。 他没有明白,她说的其实是自己不该出生,不该来到这个异样的世界。 “我是不是多余的存在?”她轻声问他,“是不是?” 她终于弄明白了啊! 从小她就是一个没人要、没人喜欢的孩子。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关系,很多时候她都是受排挤的,孤立的,寂寞的。她不能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未来也不能拥有完整的家庭。没有人愿意娶一个短命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而且她还无法生育,因为生育就意味着难产而亡。 “爸爸和妈妈不要我了,我不该生下来,他们不要我了,你知道吗?”施月舞揪着他的前襟,面色渐渐苍白。 那件事深埋在心底,从未告诉过别人,即使是最信任的朋友,她也绝口不提。 因为害怕…… 那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好不容易忘记,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勾起那段沉痛无助的记忆。 “他们又生了弟弟……”她轻轻地告诉他,心在一点一点的抽痛,“他们把我扔在街上,是比现在还要冷的寒冬腊月,我在那里等了他们一夜,是一整个夜晚。我不敢睡,我又担心他们回来会找不到我,所以也不敢动。” 夏墨兮震惊,胸口像被人用铁锤狠狠地重击。 施月舞没有颤抖,他却因为震惊和害怕而忍不住颤栗。 脆弱的心(5) “一直到天亮了,我才知道他们不要我了。”没有任何预兆,她的泪顷刻涌现,滑过苍白的面颊,然而她的表情始终镇定得令人心寒,“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不……” “所以你和凌兰有了孩子。”她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眼睛里因为含着泪而变得晶亮璀璨,“你不是皇帝吗?你可以有很多女人,她们还要维系你皇家的血脉,所以你怎么可以要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她的神情平静异常,声音平静异常,只有她的脸色苍白的惊人,泪珠一颗颗的掉落下来,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落在他的肌肤上一阵阵的刺痛。 第一次看到她落泪,他慌乱地不知该怎么办。 不敢为她拭去眼泪,因为一颗颗眼泪滴落在他的手上,他竟然痛得抬不起手臂。 “所以你不要我了。”她的眼珠颤了颤,用一种无比肯定而强硬的态度对他说:“我不能生孩子,你不要我,所以你和凌兰有了孩子。” 夏墨兮的瞳孔骤然缩紧,强忍着内心的痛。 他不敢冲她怒吼。 生怕惊吓到她,生怕引起她的心脏复发。 他颤抖着轻声对她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误解我……” 然而,施月舞却再也听不进任何话语。 她用力推走他,身子再次缩回了角落里,仿佛只有躲在狭小的空间,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那唯一一句话:“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不是这样的,月舞,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夏墨兮的声音颤栗。 他试图靠近她。 然而,她猛地回头看他,全身戒备地看着他,眼底一点一点地出现了恨意。 “别碰我。”她的声音也微微发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崩溃。 没有他,她还有钱。 钱是不会背叛她的。 脆弱的心(6) 对! 她要冷静,不能被他击溃。 她要冷静,要镇定…… 夏墨兮盯着施月舞娇弱的身子。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迷失在暗夜里的孩子。 他不敢再接近她,害怕激怒她,害怕她的心脏受不了刺激。 她的心那么脆弱,身子那么孱弱。 “我没有不要你。”他痛苦地说道:“告诉我,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下了。 车外有人群的马蚤动,像是惊喜之中带着害怕。 青龙翻身下马,他们已经安全到达长乐城的圣莲宫前,因为太后等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们的队伍便在这里停了下来。 圣莲宫前的大街上聚集了许许多多的老百姓,他们的眼中充满期待,又有点害怕,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军队中唯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有生之年一睹天子龙颜。 冷风卷过,洁白的积雪从光秃秃的枝桠上掉落。 一连几日的大雪肆虐,使得长乐城变成了一座雪城。 天气寒冷得令人发抖,阳光也是清冷的。 突然,老百姓们看见一个娇弱的身影从华丽的马车里跳了下来,然后朝着东面那条空寂的小街飞奔而去。 那是一个女子,因为她跑起来的时候,长发飞扬在空中,显得飘逸动人。 “月舞,别走,你要去哪……”一个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当夏墨兮的脚尖刚触及地面,耳畔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跪拜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先领了头,圣莲宫前几十万的将士、民众依次跪拜下去,滔天的跪拜声一浪传一浪,由近蔓延至远方,仿佛整个长乐城的人都来到了这里,都在向他们的帝王叩拜。 夏墨兮一滞,旋即不再停留,举步就要去追施月舞。 “墨儿站住。”太后的声音突然出现。 跟我回去(1) 夏墨兮又是一滞,没有回头,没有再停顿。 他恍若未闻,又一次举步欲追那已经消失在拐角的娇弱身影。 街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光秃秃的枝桠挂着雪,青砖瓦上覆着雪,到处都是雪,纯白洁净的雪,宛如她的脸色一样苍白透明。 “站住!”太后急急地叫喊,“站住!皇帝!” 皇帝!? 是的,他是皇帝,是一国的统治者、决策者。 千千万万的子民就跪在他的面前,迫切等待他的回应,难道他要舍弃他们吗?舍弃子民、江山、祖业? 夏墨兮蓦地顿住了脚,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指甲紧紧掐进血肉之中。 太后在辰王妃的搀扶下快速追来,她们停在皇帝的身侧,抬起头,凝视表情沉郁的皇帝。 “你去追那个女人,留下身后这些满怀期许的臣民,身为皇帝,你不感到羞愧吗?”太后也是一脸痛心,声音不高不低,但显得异常心急,“你想担一个‘荒滛’的罪名在身上吗?” 夏墨兮震惊地将目光转向太后,接着又看看辰王妃。 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荒唐话,他的嘴唇轻颤,久久无法言语。 他就是这么被定位的吗?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吗?或者,他们就是以此来威胁他的吗? 荒滛!?多么可笑的罪名! “你们都不追了吗?”柳依婷突然不满地出声,嘀咕道:“那我去追吧。”她懒得去听那些封建迂腐的条条框框,还是追人要紧。 怎么能让这些顽固不化的古人欺负她们现代人呢? 柳依婷如此思考,然后提气飞奔出去。 没有人理睬辰王妃的言行举动。皇帝和太后对峙着。十几万的臣民将士依旧原地跪着,他们不敢抬头,也听不清楚陛下和太后都在说什么,总之气氛变得很压抑。 良久,夏墨兮沉声道:“朕去追回朕的皇后就是荒滛了吗?” 跟我回去(2) “皇帝该已江山社稷为重。”太后坚定立场。 “江山是你们给我的,帝位是你们给我的。”夏墨兮突然激动起来,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要不要?” “墨儿别说了。”太后惊恐,心颤。 她从没有看到大儿子愤怒过,那种愤怒带着点点脆弱、苦痛。 她也没有听过这个稳重而内敛的大儿子说出过不负责任的话。 墨儿是隐忍而克制的,亦是恪尽职守、勤奋为国的。 所以,她害怕了。 害怕这个勤政为民的皇帝会因一时气愤失控而说出有损皇家威严的话语,特别是动摇民心的话。 “你去吧……”太后终于退步,她哀声叹道:“去追皇后吧,这里就由母后担着……” 毫不犹豫地,夏墨兮没有一丝留恋,飞奔追去。 望着大儿子痴狂的背影,太后那双饱经风霜的美丽眸子有了泪光。 为什么啊?她的儿女个个都那么痴情又钟情,梦瑶1如此、辰儿如此,现在连墨儿也是如此。 她已经错了一次,是她亲手毁灭了梦瑶的爱情和幸福,那份罪已无法赎清,但至少不能再毁掉属于墨儿的爱。 可是,刚才看到的一幕是月舞的离去,是墨儿的沉痛。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墨儿为了月舞宁愿弃天下不顾,她又该怎么办? 国家不能没有墨儿,墨儿不能没有月舞,关键就在这里了。 “起来吧……都起来吧……”太后哽咽,她走到青龙的面前,低声吩咐:“陛下已经走了……都平身吧……” “是。”青龙接令,他第一个站起身,然后面向十万多跪拜着的民众,高声宣喊:“平生——” —————— 【注1】夏梦瑶:《王妃的淡定生活》关键人物。 跟我回去(3) 绵河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冰层下静静流淌着从巫丏山流泻下来的清澈河水。清冷的阳光照射冰层,反射出一闪一闪宛如星辰般的光芒。 柳依婷坐在绵河岸边,她与施月舞并肩坐在一起,两人同样地凝望着河面薄冰发出的点点星光,各自无语。 短短片刻的时间,柳依婷发现:施月舞这个人很难沟通!真的很难沟通!真的真的很难沟通!! 因为—— 她安慰施月舞不要难过时,施月舞无视了她。 她痛斥夏墨兮不知检点时,施月舞还是无视了她。 她说大不了一拍两散,离婚完事,以后改嫁锦兮。锦兮多好啊!温柔儒雅,谦逊有礼,简直就是神的化身,绝对要比夏墨兮好上千倍万倍。到时候由她做媒,水到渠成。 结果!施月舞依然沉默,继续无视。 所以说这种人是不是太难沟通了? 她拍拍屁股走人吧,显得她很没义气;不走吧,她冷得实在受不了。 侧头在看一眼施月舞,只见她表情木然,目光呆板,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一个点,身体始终保持雕塑状态,一动不动。 柳依婷相当郁闷,左右为难——她到底走?还是不走? 就在她一咬牙、一狠心,决定舍命陪君子的时候,一个声音终于出现,成功解救她脱离苦海。 那个声音是迟来的夏墨兮。 他坚定地站在施月舞的背后,柔声道:“月舞,我们不回宫了,好吗?” 施月舞的身子轻轻一颤,旋即又恢复雕塑状态。 她望着晶莹闪光的冰面,没有回答,没有出声。 柳依婷已经自觉走开,她走到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辰王身边,远远地观察施月舞这边的情况。 施月舞久久不答,夏墨兮则久久沉默。 长乐城的气温很低,阳光也显得清清冷冷,纯白色的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寒冷,脸一样苍白。 跟我回去(4) “月舞,我们不回宫了……”他试着接近她,轻轻向前挪了一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在末尾多加一句:“我陪着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墨儿,你在说什么?”太后在青龙的陪同下也找到了这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亲耳听见的话,她的大儿子果然要打算“弃天下而不顾”了吗? 太后以眼神示意青龙驱散不相干的人,接下来的谈话不是普通人可以听的。 青龙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他立刻带人驱散周围,并且将这里远远地围了起来,谨防有人擅闯。 而夏墨兮显然也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说不得。 他等到青龙等人走远,这才转看向太后,说出了潜藏在内心的诸多痛苦压抑的心绪。 “朕,不要这皇位了。”夏墨兮终于挑明心底的不愿。 这个皇位是父皇和母后硬塞给他的,他们总是以各种各样“为国为民”的理由逼得他不能说“不”——他不要成为皇太子,不要成为皇帝。 “你敢再说一遍!”太后怒了,美丽的眸子迸射出凌厉的光。 “辰兮和锦兮,他们都是皇族的子嗣,为什么非要我继承皇位?”毕竟是亲生母亲,夏墨兮不想再激怒她,换了一种疑问的方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是长子继位?” “儿臣很累……”他尽可能地保持平稳的语态,然而颤抖的声音还是显示出了内心的激荡,“懂事以来,儿臣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儿臣还很小的时候,就要随父皇出席各类政局,学习揣摩大臣的心思,学会怎么利用他们,磨合他们。” 昔日的记忆一点一点出现在脑海,心灵深处压抑着的痛苦折磨、孤寂空茫、身不由己,这些负面情绪被无限的扩大。 “儿臣根本不要储君的位置。”夏墨兮的表情也再一点一点变得痛苦不堪,他的手紧紧揪着前襟,强压着心底传来的无力凄怆感,声音沙哑:“更不想当这个皇帝。” 跟我回去(5) 太后惊颤地望着夏墨兮。 这个沉稳内敛的长子,原来也是会痛苦、无助、慌乱的吗?她忽然怀疑起先帝的作法——光有帝王之资的皇子也许还不能继承帝位,墨儿还缺乏一颗继承之心啊。 “儿臣每日坐在龙椅上,就像坐在刀山火海一样。”夏墨兮的神情出现了厌恶、憎恨,他猛地横臂指向西方,急吼道:“那边番国的事情刚刚解决,朝廷又出现j臣,j臣刚除,又有人窥视江山,闹得天下大乱。那边南方平了,这边北方又起,北方平了,下一个又不知道哪里要出事。” “这些朕都愿意尽心尽力去做。”夏墨兮暴怒起来,他怒目瞪视太后,手臂指向施月舞,恨恨道:“可是!朕做了那么多,却连所爱的女子都不能护全,也不能令她感到一点点快乐。母后你告诉朕,朕要这个皇位还有何意义?” 太后脸色惨白,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不敢看儿子的眼睛,那双震怒的眼睛仿佛能吞噬她。 “朕活得很累……”发泄了心中的怨,夏墨兮一下子颓然了,喃喃道:“为什么非要让我继承皇位……” 他也不自觉地后退,浑身上下在一瞬间失掉所有力气,全身骨骼仿佛被击碎、击垮,无力无措。 他往后退,想要找个支柱依靠。 他踉跄着后退…… 然后,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只是他的身躯太高,太重,那个人也跟着退了一步,才将他的身子稳住,不至于摔倒。 “月舞!”夏墨兮倏地回头,胸臆一阵酸楚,鼻子也跟着酸涩起来。 施月舞紧紧抱住他,她的表情是漠然的,漠然地撇向远处,不愿看他。 可是,这已经足够。 她是在乎他的,是喜欢他爱他的,他感觉到了。 “墨儿……”太后看见夏墨兮的神态渐渐平和,才敢跟他说道:“不是因为你是长子才将皇位传给你,是因为,只有你才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跟我回去(6) 夏墨兮刚想去碰触施月舞苍白的脸,忽地被太后的话惊住。 “辰儿太冷,行事过于残忍,国家交给他,很多人心生恐惧,一个只剩下恐惧的国家,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吗?锦儿又过于温和,治理国家就显得妇人之仁。”太后语态严肃,郑重道:“只有你夏墨兮,懂得何时该狠何时该柔,将一群老臣治理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为你卖命,所以先皇才将国家托付给你。” “墨儿,并非你是长子啊。” 夏墨兮苦笑道:“母后,您又再逼我吗?”这番话无疑是不准他弃位不顾,而且未来的责任将更沉重。 “月舞,我的孩子。”太后的语气又一转,变得慈和亲善起来,她看着漠然的施月舞,哀叹道:“你劝劝墨儿,其他的事,哀家都依你。等德妃的孩子生下来,哀家将孩子过继给你,你就是孩子的母亲,你……” “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要。”施月舞冷笑道,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慈眉善目的太后,“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就要塞给我,以后再有第二、第三个,是不是都以这种方式解决?你们当我是收容所吗?” 一语问难太后。 太后窘迫地问:“你要怎样才肯跟墨儿回宫?” 月舞是决定墨儿去留的关键。 施月舞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同在深宫,自然理解施月舞心里的怨,对皇帝的怨。 “我们不回宫。”夏墨兮轻轻地抚摸施月舞的脸。 她的泪已风干,然而未消的泪痕依然刺痛了他的手,他的心。 “以后除了你,我不再有别的女人。”他轻轻地向她承诺。 施月舞松开抱着他的手臂,无视他的承诺,无视他的抚摸。 她的双目冰冷如雪,冷冷地对太后说道:“我会跟他回去。” 夏墨兮的手指刹那僵住。 “墨儿,你听到了吗?月舞说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你别……” 跟我回去(7) “你说谎!”夏墨兮突然发狠,一把捏住施月舞的下颌。他抬起她的脸,怒瞪她,怒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你想离开我。我没有不要你,你现在却要抛弃我。” “好,我不跟你回去。”施月舞漠然地凝视他,眼珠在轻颤,声音却冰冷:“你说你要陪着我,到我任何想去的地方。现在我要去平安城,你跟我一起去。” “不,你不想去的,你是在委屈自己。”夏墨兮惊颤,痛苦地看着她,“我伤害了你,我不能继续伤害你。” 施月舞古怪地斜睨他,脖子用力侧转,从他的指间挣脱,然后不再理睬他,踩着沉重的步履走向圣莲宫。 她冷漠地走在前面,夏墨兮束手无策地跟在后面。 他的话,她现在听不进心里。 她只顾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他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反之,她就会怒、会恨、会激动,她的心脏是那么的脆弱,经不起这些情绪的激烈起伏。 她仿佛是精致而脆弱的瓷娃娃。 他不小心将她打碎了,想要拾起她时,尖尖的碎瓷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沁出的血滴落在心底。 施月舞没有走进圣莲宫,她走到青龙的面前,冷冷地问:“回平安城的安排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青龙一惊,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了看皇帝,寻求帮助。然而,夏墨兮却根本没看他。 施月舞下狠令,道:“速度打点,今日启程速回平安城,否则以‘办事不力’论处。” “是。”青龙不敢怠慢。反正早晚都要回去,北州、长乐城的琐事基本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再让陛下操心,早点回去也好。 “你是在逼朕吗?”夏墨兮又怒又无奈,他拉过她的臂膀,不许她继续向前走路,从而忽视他的存在,“你也要向他们一样逼我吗?” “是。”猛然间,施月舞的眼底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冷言道:“你伤害了我,所以,我也不让你舒服。” 跟我回去(8) 数十万人的军队在圣莲宫的后广场整齐排列,等待出发的号令。 “左将军,我们即将启程回国都,北州就暂时交托于你了。”青龙拱手示礼。 左少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尽快启程吧,不然你要惨了。” “呃……”青龙感到身后猛地射来一道萧杀之气。 他再无多余的交代,立刻转身,连跑带飞地奔到皇后面前,单膝下跪,恭敬道:“启禀娘娘,十万大军已整装待发,陛下、娘娘、太后、楚致远以及属下一同随军回国都,辰王爷和左将军留守北州,请娘娘点兵发令。” “立即启程。”施月舞冷漠道,旋即转身,走进马车。 夏墨兮至始至终跟在她的身后,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他的心里也只能容下她一人,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将士臣民,都已经形同虚设。 左少弈、青龙等人向夏墨兮请示下一步指令时,他要么不答,要么直接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这种非常时期,万不得已地情况下,青龙只能硬着头皮事事请示皇后,原因有二—— 其一、是娘娘最初向他下令的,他自然要向娘娘回禀; 其二、陛下一直在娘娘的身边,他向娘娘禀告的同时,陛下也能听见。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左少弈等人也开始向皇后事事禀告,事事请示。 到了现在,青龙已经搞不清楚这个国家现在是谁在做主。 不过,陛下没说什么,娘娘没说什么,太后没说什么。 于是大家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下不了决定的时候就去问皇后,准没错。 清冷的阳光挥洒人间,零星的小小的雪花夹在阳光里,静静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将士冰冷的铠甲上。 旌旗翻卷,铁蹄阵阵。 十万将士从长乐城浩浩荡荡地出发,宛如一条沉默的巨龙,绵延数里。 跟我回去(9) 虽然没有镇远将军随军护驾,但是有孟鹏这一虎背熊腰的猛将坐镇,足以保得陛下安全,况且青龙也不是省油的灯。 楚致远原本不愿随军回平安城,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难登大雅之堂。可是,皇帝和皇后的关系闹得很僵,陛下将国家置于一边不管不顾,内部一团混乱。 现在正是谁有能力谁上任的非常时期,他只好硬着头皮先支撑一时半会。他将未婚妻留在长乐城,因为此行不知是否凶险。 温暖的车厢。 施月舞坐在一边,夏墨兮坐在另一边,再无其他人。 他凝视着她。 她的表情漠然,有时候会变得茫然。乌溜溜的眼珠很黑很深,像夜一样深邃黑暗,有时候变得空洞茫然,有时候变得复杂痛苦。 她不愿跟他说话,也不愿看他一眼。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选择漠视。 行程的最初几日,他甚至不能碰触她。手指抚摸她的脸,她会扭过头;手臂怀抱她的身子,她就移到另一侧。 然后,他也不再说话,不再凝视她,不再碰触她。 他怔怔地坐在车厢另一边,拉开车帘,望向车外。 已经到达北州的边界,气温微微偏暖,但风中还是能感到一丝凉意。 周遭的草木枯朽,偶尔有些坚韧的小草不服输地顽强生长着,泛现零星绿意。 他现在就像她的影子,日夜跟随,抛下肩上沉重的责任,跟随在心爱的女子身边,不离不弃。可是,他并不觉得快乐,因为她也不快乐。 夏墨兮出神地眺望远方。 突然,面前的车窗被人狠狠关闭,车帘被拉上。顷刻间,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深蓝色的窗幔在剧烈的摇晃。 施月舞竟然就在他的眼前。 她狠狠地瞪着他,冷冷道:“我恨你。” 这是施月舞近一个月来首次看向他,并和他说话。 他有些惊喜,尽管那三个字非常残忍。 跟我回去(10) “我恨你。”她又重复一遍,声音变得茫然而困惑。 “我……唔……” 夏墨兮的话消失在施月舞的吻中。 他蓦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尽在眼前的施月舞的眼睛。 她的眼底带着深深地恨意,怒瞪着他。可是,她的眼底又仿佛带着深深地困惑,仿佛她在困惑内心的感情,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任她肆意地吻着自己。 她的吻总是那么突然,总是在他认为她可能永远不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她就突然吻住他。然后,他的脑海一片混乱,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真实。 “我……恨……你……”她吻着他,唇齿间馨香萦绕,吐露残忍的话。 “不……”他刚想回答——不可以恨他!然而她的嘴又一次咬住了他的唇,那些话仿佛被她吃进腹中。 宽敞的车厢里由于四周帷幕环绕,显得光线昏暗。 温暖舒适的马车里,施月舞坐上夏墨兮的双腿,纤细的双臂环住他的颈,她的额贴着他的额,举止亲密暧昧,只有言语是残忍悲伤的。 “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吗?不是一直喜欢我吗?”她逼问着他,嘴唇勾起讽刺的笑,“为什么我一离开,你就抱着别的女人入睡?还和她有了孩子?” 夏墨兮无言。 皇后是皇帝的妻子,德妃也是皇帝的妻子。 所以,他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我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而且自私,心胸狭隘,并不想为你改变什么。所以,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办呢?”施月舞一边自嘲的笑,一边落下了眼泪。 她的泪就像她的吻,那么突然,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的脸上,刺痛他的心。 “你应该了解我的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吻落在他的眉心。 “对不起……”他除了这三个字,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施月舞抬起手,取出他的发簪,解开束发的发带。 他的长发瞬间披泻下来。 跟我回去(11) 他的长发瞬间披泻下来。 施月舞握着他的玉簪,玉簪尖细的一端抵在他的侧颈。 “月舞,你想杀我吗?”夏墨兮静静凝视她,声音轻如耳语,“我死会令你开心吗?如果你觉得开心,你便杀了我。” 他突然不觉得痛苦、害怕、无措无力了。 似乎这是很好的解决办法,只要她感到快乐,他就觉得很快乐。 施月舞茫然地注视他,眼泪汹涌溢出,落在他的脸上,宛如他也在落泪。 “但是,不可以现在下手,这里十万大军,你无法全身而退。”他很认真地告诉她,“你不必亲自出手,只要你说,我便去做。” 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施月舞握住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他是认真的…… 她读得懂他眼睛里无声的言语。 “怎么……办……”她的手越来越颤抖,神情茫然、困惑、无助。 夏墨兮捧起她苍白的脸,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只要你觉得开心,我都愿意去做。” “啪!” 玉簪掉落,骨碌碌滚到车厢角落。 施月舞愤怒地抓起他的手腕,眼神凌厉,语态凶狠:“本来都很好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多出一个很奇怪的孩子?” 她怒目圆睁,眼睛里布满令人惊骇的红血丝,滚落的眼泪仿佛都染上了血色。 她疯了似得怒吼:“我不能接受你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这是不对的,是错的,我接受不了,一辈子也接受不了。” “我痛得快要死去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咳咳……” 她气愤得忍不住呛咳起来。 “别激动,你别激动。”夏墨兮一下子慌乱了。 他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你别激动,别生气,别动怒。我只爱你一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跟我回去(12) “不……”施月舞搂着他的脖子,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找到亲人那般激动地抱住他,“你要跟我回去继续做皇帝,做一个千古敬仰的圣君……” 声音止在那一刹。 “我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他紧紧拥抱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但是,你不准离开我,永远都不准离开我,知道吗?” 他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她的双臂忽然从他的肩膀软软地垂落。 她的身子软绵绵地,散发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香。 “月舞……你……听见了吗?”夏墨兮颤抖着问她,他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慢下来,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地仿佛将要停止流淌。 “你……不准离开……我……”他轻轻地拥抱她,颤抖着说:“这是圣旨。” 十万大军进入平安城地界。 天蓝如海,阳光璀璨。 四季恒温的平安城外草木青葱,碧水荡漾,怡然舒适。 平安城巍峨的城墙上,年轻的工部尚书卓不凡远远望见十万大军稳步而来,皇旗飘飘,正是他们心急等待多时的陛下。 他兴奋地向城墙下高声呼喊:“陛下回来啦——” “快,快,列队,列队。”丞相王炳超焦急地指挥文武百官准备恭迎圣驾。 百官们个个春风满面,脸上洋溢出难以言表的喜悦,与陛下这一别有半年多了吧?这半年来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陈杂,孕育一段辛酸史! 卓不凡站得高,望得远,喃喃道:“怎么有一辆马车脱队,先跑回来了?” “怎么回事?”列队完毕的百官们也发现了脱队的马车 “快宣太医——”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是青龙的声音在不断地吼:“快宣太医——快闪开——” “怎么了?”有人疑惑。 “准出大事了。”王炳超脸色巨变,又命令又指挥:“快,禁军替青龙开道,宣太医,宣太医,动作要快,快!” 后宫乱(1) 墨雪八年,一月十五日,这个季节正是寒冬,北方大雪纷飞,南方冷风肆虐,唯独国都平安城温暖如春,四季恒温。 皇宫,永和宫。 璀璨绚丽的阳光挥洒入宫院,和煦的风吹动牡丹枝摇,沙沙作响。午后寂静的永和宫能听到大自然发出的声音。 身怀有孕的德妃斜躺在长藤椅上,在温暖的阳光里闭目养神。 几个宫女静立在侧,随时等候德妃的差遣。 因为怀上龙种,她的地位待遇明显提高,这些日子里,太后视她如亲生女儿,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对她恭敬有礼,甚至想要攀附于她。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个深宫里想要永保地位唯有令陛下喜悦,一个孩子是远远不够得到陛下恩宠的。 凌兰的手轻轻抚摸凸起的腹部。 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南朔已死,一同参与陷害她的太监总管高步诚也在南精忠失利后被缉拿入舜天府地牢,现在,恐怕也已经死了。所有参与陷害过她的人,一个个都在她的精心设计下死去,唯独南柯。不过,她也快了。 凌兰的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在等一月,以催生法令这个孩子早产,然后除去那个催生婆。从此,便再无?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3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3部分阅读 无人知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所有人都只会相信那就是陛下的龙子。 “娘娘。”一个声音轻唤她。 那是一个依附于她的太监小李子,曾经在高步诚底下做事,高步诚被擒以后,便投靠了她。 凌兰闭目晒太阳,并未去看小李子,她淡淡道:“办得怎么样了?” “皇贵妃娘娘自杀了,奴才亲眼看着她服下毒药,并确认她确实断气了。”小李子轻声回答。 “好端端的怎么就自杀了?”凌兰明知故问。 “自从皇贵妃娘娘得知其父南精忠自杀的消息,整日精神恍惚,父亲犯下的罪当子女的难辞其咎,所以皇贵妃娘娘深感痛心自责,于是随父西去。”小李子已将事后需要交代的言辞都准备妥当。 后宫乱(2) “办得好,打赏。”凌兰吩咐身侧的宫女。 “是。”一个宫女屈膝福身,接着走进寝宫去取珠宝。 “谢娘娘赏赐。”小李子得意的笑。 他看起来三十许,实际已是四十上下,经历了先皇的时代。 那个年代的后宫斗争可谓惊心动魄、惨不忍睹,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所以要他杀一个妃子易如反掌,最重要有人撑腰。 他只要跟着德妃娘娘,日后这总管的位置应该不远了。 “娘娘——娘娘——”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奔跑进永和宫,打破安静的气氛。 “小翠?怎么了?”凌兰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少女。 小翠奔至德妃的长藤椅前,粗喘道:“陛下……陛下回来了……” “真的吗?”凌兰高兴地一下子从长藤椅里坐起,身侧的宫女立刻上前搀扶她。 小翠还在喘息,她急切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回来了,还是没有回来?”凌兰被她弄糊涂了。 “回来了……但是,出事了……所有的太医都被宣到钦衍宫,连休养在家的胡太医都被王大人请了回来。”小翠终于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凌兰的面色顿时惨白,命令道:“快,快准备步辇,本宫要去钦衍宫。” 阳光璀璨夺目,天很蓝,云很高,风很清,无不透出舒适怡人的清朗气息,唯有人是焦急而慌乱的。 钦衍宫最深的寝宫里,太医、太监、宫女们忙碌地来回穿梭。 宫院里,丞相王炳超焦头烂额,急得团团转,却又什么忙也帮不上。 几个月前先回国都的范晋早就跟他们说了很多皇后娘娘的事迹,每件都离不开一个“钱”字。皇后娘娘爱财贪财,出发点倒是好的,她把钱都留给了陛下。 夏国能有一位精通敛财的皇后也算是臣民的福气。 而且,过去牵涉到皇后娘娘的那些陈年旧账也早就洗清。 后宫乱(3) 原本以为这次该是皆大欢喜了吧?谁知皇后娘娘竟然…… 唉!王炳超越想越苦闷,摇头叹息间,眼角余光瞥见胡医德和青龙从寝宫走出来。他急忙追上前问:“娘娘怎么样?” “王大人。”青龙拱了拱手,以示礼节。 胡医德正自沉思,仿佛没有看见王炳超,他一会儿拧眉摇头,一会儿又肯定地点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这时,侍卫统领慕振风沉着脸向他们走来。 慕振风一脸凝重,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道:“王大人,青龙,两位借一步说话。” 王炳超和青龙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慕振风走到僻静的角落。 慕振风悄声道:“皇贵妃娘娘自杀了。” 王炳超震惊道:“什么?自杀?为什么?” 青龙沉吟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目前,除了皇贵妃所在的宣和宫里的人之外,无人知晓,卑职已将宣和宫层层封锁,刚才卑职向陛下禀告了此事,但是……” 青龙笑了笑,道:“陛下是不是让你自己看着办?” 慕振风郁闷地点点头。 王炳超不解道:“陛下这是何意?” 青龙拍了拍慕振风的肩膀,笑道:“南柯是罪人南精忠之女,虽然贵为皇贵妃,但却参与其父的逆谋案,意图刺杀陛下,她这是死有余辜,你把南柯交到舜天府,交给一个叫楚致远的人,他自会知道怎么处理。” 慕振风讶异道:“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青龙阴阴地笑了笑,客气道:“王大人,您也一同前往吧,陛下非常看中楚致远,还请你多多关照一下,他初来平安城,很多事情尚不明白。” “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就陪同慕统领一起走一趟舜天府,将此事了解了吧。”王炳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这边的情况就交予你了” “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自当死而后已。” 后宫乱(4) 王炳超和青龙相视一笑,面上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心里却都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这么看中皇后娘娘,如此忽视皇贵妃的生死,他们自然要顺着陛下的心意将事情完美解决。 无论南柯自杀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只会以南柯逆谋定罪。 这便是复杂的朝廷,复杂的后宫,真相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 王炳超和慕振风出宫后与楚致远碰头,然后,南精忠的这桩逆谋案也随之接近尾声。 南家除了不知所踪的南轩以外,其余人全部被判死刑,与南精忠有过勾结的人则以轻重判罪,重则死刑,轻则充军,也有一部分人降职留用,戴罪立功。 阳光耀眼,清风拂面。 钦衍宫的花园里,一棵种植在花盆里的栀子花不顾季节的约束,在温暖的气温下恣意生长,花蕾吐出了纯白色的娇嫩花瓣。 胡医德就站在栀子花旁一直沉思到现在。 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本薄薄的手札。 “青龙?”胡医德望了望来人,不解道:“这是?” “这是皇后娘娘的病历,里面记载了医治方法,日后可能遇到的特殊病况。”青龙微笑,“陛下让我交给信任的人,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明白,下官谢主隆恩。” 胡医德颤抖地接下《病历手札》,藏入怀中,兴匆匆地走进钦衍宫最深处的寝宫。 那本《病历手札》正是老人与夏墨兮分别的前一天写出的。 胡医德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翻阅《病历手札》,由于时间紧迫,他粗略地读了一遍,找出重点。 他的医术虽比不上老人的神乎其技,但也是妙手回春,只要稍稍提点便已理解。 而且老人写的都是普通的医理,只是用法与普通大夫不一样而已。 当胡医德怀揣《病历手札》,背着他的医箱再次进入陛下寝宫时,他在门口遇到了德妃凌兰。 后宫乱(5) 德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伫立在寝宫门口,不安地眺望里面的情况,脸色有些苍白。她似乎站了很久,吃力地以手支腰,身子靠着宫女勉强站立。 “德妃娘娘怀有身孕,不可劳累。”胡医德走到凌兰面前躬身行礼,视线瞥到那凸起的腹部,不禁萌生古怪。 他总觉得德妃有些奇怪,每次见到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萌生疑惑,可就是想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多谢胡太医提点,本宫暂时还不累。”凌兰温婉地说道:“听说皇后姐姐病了,本宫想进去探望,可是又怕打扰到陛下。”她端庄有礼,实是后宫的典范。 胡医德心知德妃话里藏话。嘴上说来看望皇后娘娘,心里其实是想见陛下。她看起来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很有可能是陛下不愿见她,现在想通过他之口美言几句。 “皇后娘娘尚在昏迷中,等皇后娘娘醒来,下官必先通知德妃娘娘。”胡医德装糊涂,“下官先行入内医治皇后娘娘,下官失陪。” 他再不多言,急匆匆地进入皇帝寝宫。 一股素朴悠远的香气迎面扑鼻,胡医德就朝着香气散发之地快速走去。 寝宫四周的雕花窗皆敞开着,明亮宽敞,整座寝宫只有一张雕龙沉香木床,以及窗前的如玉屏风。那一缕缕沁出的香气正是从威严的沉香木龙床散发出来,年代愈久,那股素朴的香气便愈浓郁,有静心安神的效果。 “陛下。”胡医德向坐在龙床上的夏墨兮行君臣之礼。 夏墨兮凝视着再次陷入沉睡的施月舞,沉静地说道:“朕要皇后苏醒过来。” “是。”胡医德成竹在胸,他将医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从中取出一排银针,准备按照《病历手札》上所记载的方法进行施针治疗。 “其他人都退下。”夏墨兮命令道。 无计可施的太医们古怪地看了看同行胡医德,然后垂头丧气地退出。太监、宫女们则安安静静地退出。 后宫乱(6) 寝宫里只剩下正在为皇后施针的胡医德,以及伫立在旁表情冰冷的夏墨兮,他看着胡医德将一支支细如发丝的银针刺入施月舞的头部大|岤,每一针缓慢而仔细。 刺入她肌肤的针宛如刺在他的心上,他的心在滴血,仿佛是她滴落的泪。 ……“我痛得快要死去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多出一个很奇怪的孩子?” ……“我不能接受你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我接受不了,一辈子也接受不了。” 她痛苦的话一遍遍回响在他的耳畔。 因为爱他,所以她不走。 因为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所以她痛苦。 她不想离开他,可是面对他的孩子她会痛苦。 接受不了他的孩子,又不想离开他,所以她选择继续沉睡。 睡着了,就不用思考她该怎么办了。 可是,他该怎么办?让他一辈子只能面对沉睡的她吗? 这比她恨他,还要残忍啊! “陛下。” 总管太监小顺子轻轻走到皇帝身边,悄声道:“德妃娘娘还在门外等候陛下接见,奴才劝过几回了,娘娘就是不愿回宫。陛下,德妃娘娘现在怀有身孕,不如就见一见吧?万一娘娘……” “胡医德。”夏墨兮没有搭理小顺子,他看见胡医德施针结束,并已收完针,便冷漠地叫道。 “陛下有何吩咐。”胡医德赶紧停下将针收入医箱的举动,回身行礼。 “朕要你开一帖方子。”夏墨兮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情感。 “是。”胡医德胆寒,不敢多言。 夏墨兮将脸侧到一边,没有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比万年寒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无情地吐出三个字:“堕胎药。” 这是最好的办法吧?那个孩子的出生注定了许多人为他痛苦,与其未来大家都痛苦,不如就让他重新投胎去吧,身在帝王家,也并非是一件快乐的事。 无法挽回的结局(1) 胡医德惊骇地抬起头,看向侧着脸隐藏了满腹心思的帝王。 “陛下?”他的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小顺子正在向自己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不要多问,只管去做便是。 可是,怎能不问呢?整个后宫有孕在身的只有德妃娘娘一人,而且已接近临产期,现在服用堕胎药,无疑是一尸两命的行为。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他实在下不了手。 鼓起勇气,胡医德打算将此事禀告陛下,然而他刚张口,嘴巴就被小顺子捂住了。 小顺子低语道:“胡太医,少说话多做事。” 钦衍宫。 皇帝的寝宫前,凌兰固执地立在那里,两名宫女搀扶支持着她那身怀有孕的身子。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又一个时辰…… 纤细的柳腰支撑着沉重圆鼓的腹部,她的腰酸痛不已,纤弱的双腿微微颤抖,面色苍白无血色。 “娘娘,咱们先回宫吧?”小翠不忍道。 凌兰摇了摇头,似乎已无力气,整个身子靠着小翠。 “那……您先坐下来……” “不,本宫要让陛下看看,他是多么残忍,让我们母子在这里等候他的施舍。”凌兰的眼底泛现狠厉之色,“本宫就不信陛下能坚守到最后都不见我们母子,本宫为他怀了龙子,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信陛下是那么绝情的父亲。”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猛地一颤。陛下难道在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所以才不肯见她吗?不,不可能的,这段时间陛下忙于北州,根本没时间顾及宫里的事,而且太后一直视她如宝。 “小翠,快去请太后。”凌兰颤声道。是的,就算陛下不理睬她,她还有太后撑腰,她怀了夏家的骨肉,这绝不能有错。 “娘娘,太后还没有回宫。” “没有回宫?那你们就不能出宫吗?”凌兰怨恨道:“快去。” 无法挽回的结局(2) “是。”小翠让另一名宫女代替自己搀扶德妃,然后急忙跑出钦衍宫。 她的小姐德妃娘娘原来是非常温柔贤淑的女子。 自从被南柯计害、南朔侮辱,小姐整个人就变得阴暗狠毒、工于心计。若是被陛下知晓娘娘与别的男子有染,并且怀上孽种,她的小姐会被赐死吧?她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帮着隐瞒真相。 她做错了吧? 小姐至今安好,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死于小姐之手。 所以,她是做错了吧? 小翠跑出钦衍宫时正巧与小顺子擦肩而过。 只见小顺子笑眯眯地端着一碗黑稠的汤药,躬身向德妃走去。 黑汤药盛在瓷碗里,很满很满,仿佛是怕药效不够故意盛得这么满。生怕药汁溅出,所以他走得小心翼翼。 他走到凌兰的面前,笑眯眯地唤道:“德妃娘娘。” “顺公公。”凌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微笑。小顺子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她不敢怠慢,更想抓住此刻的机会接近皇帝,于是柔声问道:“顺公公是在为皇后娘娘送药吗?” 小顺子摇了摇头,弯着腰走上前一步,古怪地笑道:“陛下担心,陛下不在的期间,那些个太医、奴才没能将娘娘您照顾周全,所以特地吩咐太医院为娘娘熬炖安胎药,又担心太医们偷工减料,所以吩咐奴才亲自去监督他们。这不,奴才亲自为娘娘您送过来了。” 后宫、朝廷,谁都知道小顺子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小顺子的一言一行代表皇帝,能让小顺子亲自送药,那就等于是陛下亲自送药。 凌兰自然也是明白这层深意,她的心里稍稍感觉到了幸福,笑容满面地端起那碗“安胎药”,刚凑近唇边,她忽地停了下来,略带疑惑地问:“顺公公,陛下为何不愿见本宫?” “陛下仁爱宽厚,皇后娘娘尚在昏迷,自是相守在侧,那是夫妻情。德妃娘娘您虽怀有身孕,但是健健康康的,这样比较您能理解吗?” 无法挽回的结局(3) 凌兰仔细想了想,茫然道:“确是本宫任性了。” 小顺子不着痕迹地诱骗,“这种时候就是体现娘娘您贤德的时候,莫要再让陛下操心才是。”他突然惊道:“娘娘,药凉了那药效就不好了,您趁热喝下,奴才一会儿去向陛下回禀的时候,一定替娘娘多说好话。” “那就有劳顺公公了。”凌兰微笑回礼。 能得到小顺子的帮助胜过自己在这里负隅顽抗的强。 想罢,她便安心地将“安胎药”喝下。 然而,她的朱唇才抿到一丝药的苦涩,耳畔就听见有人惊呼—— “别喝——那是堕胎药——别喝——” 声音是出自太医院的张太医。 张太医是凌兰的专属太医。 是他确诊德妃身怀有孕,以后也是他一人在为凌兰保胎安胎。 刚才他在太医院巡视,路过药房看见胡太医正在熬药,最初他没在意,回来时无意中在胡太医的药渣里发现红花这味药材。 红花?那不是打胎用的药吗? 他一想不对,赶紧去找德妃娘娘,幸亏陛下召集太医为皇后诊治的时候他在钦衍宫看见德妃娘娘,这才没有走错路,否则就要晚矣。 什么!?堕胎药!? 凌兰一听这三个字,脸色瞬间惨白惨白,手的力道顷刻消失,双腿也站不稳,整个身子软下来。 只听“呯”的一声,那碗堕胎药掉落,碎了一地。 “娘娘,娘娘。” 旁边的宫女惊呼起来,立刻搀扶住德妃。 张太医气喘吁吁地奔到,他执起凌兰的手腕把脉,忧心忡忡地说道:“下官发现胡太医在药里加入红花,想不到胡太医居心不良,竟要陷害娘娘以及娘娘腹中的龙子。” 凌兰根本听不进张太医的话。 她茫然地看着小顺子,颤抖着问:“顺公公,这碗药到底是什么?真的……真的是……陛下的意思吗?” 小顺子收起恭维又古怪的笑容。 无法挽回的结局(4) 他站直身躯,以蔑视而高傲地眼光看着凌兰,镇定地回答:“这是陛下赐予德妃娘娘的堕胎药。” 什么?是陛下的意思? 这次,不仅凌兰惨白了脸,连张太医的脸色也惨白如死,他为德妃把脉的手顷刻垂落,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完了!德妃失利了! 他原计划是要依靠德妃的势力坐上太医院首座的位置,这才答应德妃帮助她隐瞒孩子的真相。 他早该发现的——陛下妆容不整,将皇后娘娘抱回钦衍宫,又坚持不见德妃的时候,他就应该了解陛下的心里只容得下皇后娘娘一人,无论德妃有无孩子都已输给皇后! 他完了,他勾结德妃隐瞒孩子的真相,欺君罔上,事情一旦败露,必是死路一条。 刚才就该让德妃喝下堕胎药。德妃已孕多月,这一碗堕胎药下去必死无疑,可是他却阻止了。 “不……”凌兰口齿不清地喃喃说了几句话,“不……这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你骗人……这不是真的……” 小顺子懒得理会凌兰,他看向地面碎成数十片的瓷碗,道:“张太医,这药因你而废,洒家没法跟陛下交代,不如你就代替胡太医再去熬一碗出来吧。” “是,是,下官这就去。”这种时刻已容不得张太医有所犹豫,只要德妃一死,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的勾当。 “本宫要见陛下……”凌兰恍惚地说道,突然,她的眼睛雪亮,疯狂尖叫:“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就在凌兰摔破药碗的刹那,寝宫的沉香木龙床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沉睡中的施月舞。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绣着浅淡龙纹的锦缎映入眼帘,脑海空白犹如初生。 夏墨兮克制着情绪的激动与惊喜,生怕自己激烈的举动又引起施月舞心脏的不适。 他尽可能保持平和的语态,柔声轻唤:“月舞。” 无法挽回的结局(5) 施月舞茫然地侧了侧脑袋,眼睛空洞而涣散。 “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夏墨兮轻柔地问。 她那没有生气的目光令他心痛,他宁愿对着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睛,不懂她的心,也不想看见她空洞的目光,失去光彩失了魂。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移动到他的脸上,就像上次醒来时一样,她的记忆暂时性的失缺,需要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为她找回昔日的记忆。 施月舞认真仔细地注视夏墨兮,感觉得出他是自己熟悉的人。 他的五官非常英俊,肤色白皙却不失男人的成熟阳刚,一头披散地乌亮柔发又将他衬托得多了一丝妖娆气质。 黑袍威仪而严肃。 及至的反差令这个男子更具魅力。 夏墨兮平时是不可能披散长发的,他认为衣冠不整有为帝王风范。所以他的服饰妆容一向是严谨刻板的。 这次的意外是因为先前被施月舞解了发带,之后又发生很多事,他顾不上整理妆容,一直保持着一种他认为的轻浮形象。 失缺的记忆在慢慢地恢复。 记忆里一闪而过一个昔日的画面,那是她和他初次见面的场景,当时的他披散着长发立于水池中央。 她从不知道男人也能拥有那么美丽的长发,比女子的发还要长,还要柔顺秀美。她一不留神就看得怔住了。 施月舞从锦被里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长发。 夏墨兮不知她意,也伸出手握住了她。 “别捣乱!”她突然很凶地喝斥他,只是由于太过虚弱而毫无威慑力。 不过,夏墨兮还是忍住不碰她。 因为她的凶斥,他的心再次滴血。是他昔日的行为令她伤痛,而她的伤痛仿佛化成了毒针,一针针无情地刺痛他的心。 他的发很长很长。 他坐在床沿,长发披泻下来,发梢仍能散在被褥上。 施月舞揪住他的最近的一缕发梢,忽然开心的笑了。 无法挽回的结局(6) 初见之时她就很喜欢他的长发,美丽的长发,像珍珠一样富有光泽,像丝绸般光滑。她一直没能抓住他的长发,就像一直没有抓紧他的人,现在她终于抓到了,所以开心的笑了。 夏墨兮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发竟能博得妻子如花般璀璨的笑容。 他恍惚地怔了怔,不敢确定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现实,不过,马上他就明白这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因为他的发根传来了隐隐疼痛。 施月舞竟然在拉扯他的发。 她一边笑一边揪着他的发往自己的身前拉扯,夏墨兮的头则顺着她的方向慢慢移动。 她不停后拉,他则顺她的意,身子慢慢前倾。直到他的额贴着她的额,彼此亲密无间,她才松开手。 她的笑容在记忆的恢复中,由最初的灿烂无害渐渐转变成歹毒凶狠。 夏墨兮默默地凝视她。 施月舞刻毒地笑望他。 两人沉默无语。 施月舞笑着笑着,眼泪再一次毫无预警地汹涌而出,无声的泪,明珠般璀璨却令看见的人感到钻心刺骨般的疼。 “别哭,别哭。”夏墨兮无措起来。 看着她无声的泪、刻毒的笑、以及苍白的神色,他慌了神,痛了心。 用手拭去她的泪,然而她的泪仿佛大海一样汹涌,无论他怎么努力,眼泪还是不断滚落。 没有办法,他只能以唇吻上她的眼睛,轻柔地吮舔她的泪。 这时,寝宫门口传来一声凌兰的尖叫,“本宫要见陛下!” 夏墨兮置若罔闻,他细细地吻着施月舞咸涩的泪。施月舞躺在他的身下,既不挣扎也不迎合,任他轻轻浅浅地吻着自己。 门口的太监、宫女们看着身怀六甲的德妃娘娘发疯似地要闯入寝宫,他们面对娇弱的孕妇实在不敢使用强硬手段。 凌兰便在那些不敢轻举妄动的奴才底下终于闯了进来。然而,她却惊见夏墨兮和施月舞纠缠在床上,暧昧不清的亲吻着。 无法挽回的结局(7) 她惊颤着倒退几步,纤细的手指捂上苍白颤抖的朱唇,才不至于因尖叫而崩溃理智。 面对深爱的男子拥抱别的女子亲吻缠绵,无疑是灭顶之痛,心灵深渊里仅存的一丝希翼塌陷。 凌兰嫉恨的眼睛噙满清澈而脆弱的泪,泪在眼眶中不安地打转。 夏墨兮发现德妃擅闯寝宫。 他不想看到她,于是侧过脸,决然冷酷地怒斥:“滚出去!” 凌兰的眼泪一瞬间从眼眶滚落,再心狠手辣的女子,内心都有着脆弱的一面,她亦不例外。 那些追着拦阻德妃一齐闯入寝宫的太监、宫女们听到皇帝的怒斥,纷纷心惊胆战地退离。 施月舞抹去最后一点泪痕,转头,古怪地瞅着凌兰憔悴的脸,她不敢往下望凌兰怀孕的身子,仿佛是沾满毒液的针,一旦注视,万劫不复。 “月……舞……”凌兰沙哑地出声,露出一抹又哭又笑,窘迫的表情,道:“你……没事了吗?” 要镇定,她了解月舞的个性,只要给她钱,就可以收买。陛下喜欢月舞,只要月舞愿意帮助她,一切就会美好起来。 皇后的位置她不抢了,她也从没想过要独占陛下,所以,她只想跟随在帝王侧,哪怕得不到陛下的心,得到一丝怜悯的宠信也好。 施月舞的唇角勾起一抹阴森刻毒的笑,她突地举起手臂,捧住夏墨兮的脸颊,然后头扬起,狠狠地吻住帝王的唇。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心,那么那么的痛,多活一秒便更深一分。 既然是凌兰的原因令她多日以来魂不守舍,那她就要让凌兰陪她一起痛。 一吻即收,施月舞搂着夏墨兮的颈,笑意恶毒地撇向凌兰,宣布所有权:“他是我的无价之宝,给我全世界的财富,我也不让。” 简单的话,表明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可代替的存在。 夏墨兮笑了,将她抱起,拥入怀里。 无法挽回的结局(8) “是……是吗?”凌兰凄苦地笑了笑。 月舞最爱的是什么?是钱,是财富,是有价值的一切珍宝。 她是见识过月舞的敛财手腕的——不折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如今,陛下在月舞心中的价值已然超越一切,亦是表明她施月舞为了得到陛下将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宣战吗? 凌兰的手落寞地垂落,凄凄地问:“陛下,您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是,你可以退下了。”夏墨兮淡淡回答。 “是啊,我是该退场了。”凌兰喃喃道。无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陛下的亲生骨肉,陛下都要将其扼杀。 苍白的五指骤然抓向凸起的小腹,凌兰嫌恶地紧紧攥着自己的腹部——这个孽种,这个南家留下的孽种,毁了她的清白。 每次想起南朔压在她的身上,滛恶地抚摸她,她就恨不得将南家碎尸万段。 可是,为了留在陛下身侧,为了得到一个孩子保留自己在宫中的一席地位,她忍辱负重。忍了那么久的痛苦,到头来,这个“孩子”却成为她的笑柄,一生的耻辱。 “她在干什么?”施月舞震惊。 凌兰的神态举止似乎要将腹中的胎儿杀死? “随她。”夏墨兮表现出了帝王的空前绝情,“来人,将德妃拖出去。” “等一下……”施月舞阻拦,“你的孩子……” 她爱钱,但更惜命。可是,那个孩子是她痛苦的根源。她不禁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阻止凌兰杀孩子的举动? “朕已赐她堕胎药。”夏墨兮寡情道,然后,他又低头对怀里的施月舞温柔道:“朕只要你我的孩子,你若不能生子,朕以后就不要孩子了。” 施月舞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仰望他。不知该为他对别人的无情感到害怕,还是该为他对自己的钟情感到欣喜。 皇帝亲口说出“堕胎药”三个字,凌兰终于崩溃。 无法挽回的结局(9) 脑海轰然炸裂,她的世界顷刻碎成齑粉,白茫茫地宛如进入冰天雪地。眼底种种复杂的情绪也在瞬间消弭,只剩下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没有方向地看着前面。 这时,听到命令的小顺子带领一队太监走了进来,最后面,一起跟进来的还有端着汤药的胡太医和张太医。 “快点,快点。”小顺子示意手底下的太监赶紧将德妃拖出去。 “等一下。”施月舞看出凌兰的神色有异,命令道:“太医,快去看看德妃怎么了。” 张太医端着重新熬的堕胎药,迫不及待地上前。从德妃有孕之初,就只他一人负责德妃的诊脉工作——一定要在被陛下发现假龙子之前让德妃喝下堕胎药。 “慢着。”施月舞是何等细心,一瞧就瞧出张太医的古怪,“胡太医,你去。” “是。”胡太医将为皇后熬的药递给小顺子,然后走近德妃,搭上她的腕脉。 不用胡太医明言,小顺子也知道那是皇后的汤药,他殷勤地走到龙榻前,笑道:“娘娘,先用药。” 小顺子的伺候无疑是细心周到到令人拍案叫绝的。 皇后刚喝下汤药,他就立刻递上漱口的清水,皇后漱口完毕,他又递上解苦的蜜饯,皇后含下蜜饯,他马上双手捧上湿润的帕子。简直是五星级的一条龙服务,施月舞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擦拭过嘴和手,将帕子递还给小顺子时,胡太医那边也有了结果。 夏墨兮则一直在关注胡太医的神色变化,由一开始的平静,渐渐变得茫然,接着是困惑,再然后惊恐,最后又恢复平静。 “陛下。”胡太医有些犹豫。 “有话直说。”夏墨兮淡淡地命令。无论德妃得了什么怪病,他都不会在意。若不是月舞下令替德妃把脉,他是不可能关注胡太医的神情变化。 胡太医突然跪倒,谨慎道:“由张太医的诊断,可以得知德妃娘娘已怀有身孕九个月。可是……下官方才诊断时发觉德妃娘娘的怀孕时间不过八个月。” 无法挽回的结局(10) 小顺子暗暗在心底计算着——九个月?八个月?相差一个月?现在是一月份,八个月前的话就是去年的五六月份,呃?那个时候的陛下好像不在宫中,不,是肯定到了北州了。 “胡太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在确认一下。”小顺子焦急道。这岂不是在说德妃与宫外男子有染吗? “来人,宣所有太医到此替德妃诊脉。”施月舞面无表情地下令。 小顺子接令,立刻将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夏墨兮怔怔无语,他痛下决定结束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突然又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当真是荒唐至极,那这数十日以来的痛苦到底为何而受? 张大夫瑟瑟发抖地立在一旁,手里的堕胎药剧烈地摇晃,药汁溅洒在他的脚下。 所有人的情绪复杂多变,夏墨兮更是觉得哭笑不得,唯独施月舞在一瞬间清醒冷静下来,仿佛得到救赎般安心舒心。 不多时,太医院的太医个个神色慌张地走进来,他们在小顺子的指挥下陆续为神色失常的德妃把脉,而结果全部统一,都与胡太医的结论无异。 “呵呵……”夏墨兮冷笑出声,吓得众太医全部哆嗦得缩到角落。 德妃有染,怀上孽种——这是欺君之罪啊!而且,自家老婆红杏出墙,这对男人是最大的打击,何况是权力无比的陛下呢? 然而,这些太医们全都揣测错了。 夏墨兮不是因为凌兰的红心出墙,而感到讽刺。而是——他竟然险些因为这个女人失去心爱的月舞,还让一个明明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令月舞苦不堪言,险些离他而去。 “凌兰,你欠我的钱还没有还清,竟然想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躲债吗?”施月舞轻巧地笑了笑。她现在非常高兴,所以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统统给朕滚出去!”夏墨兮咆哮,多日来压抑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中体现。 芙蓉帐下情意绵(1) 寝宫里只剩下夏墨兮和施月舞。 古老的沉香木雕龙床散发出缕缕素朴的香气,无声地诉说夏国悠久的历史。 特异的香气拥有静心安神的功效,帮助历代帝王驱逐烦躁的心理。 夏墨兮忽然觉得很累很疲惫。 他拥着施月舞一头栽倒进龙床的被褥中,喃喃道:“朕很累,朕想睡一会儿。” 那些揪心的事情突然间变成虚幻,不再困扰他的心神,压抑紧绷的情绪瞬间解开,竟会如此困乏。 施月舞显然比他精神振作。 她显得异常高兴,眯起眼睛瞅着疲倦不已的皇帝。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是别人的别有用心。 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守着他,不让别的女人有机会靠近他。 他是她的,就像她的珍宝一样,只属于她一人的财富。 她伸出手臂,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哄一个听话的孩子早些入睡。 不一会儿,夏墨兮闭着眼睛,轻喃:“朕真的要睡一会儿,但是,你不能离开朕。” 施月舞不答只笑,柔腻的掌心温柔地拍着他宽厚的背。 良久,没有听到她的只字答复,夏墨兮有点慌。 他抬起头看着她,严肃道:“朕此生只有你一个皇后,一个妻子。死后,朕也要和你葬在同一座皇陵,我们躺在同一玉棺里,可好?” “你的告白真奇怪。”施月舞支起脑袋,古怪地瞅他。 “你的答复呢?” 夏墨兮将头靠近她温软的酥胸,魁梧有力的手臂环抱她的腰身。 那个样子,就像乖顺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 忽然,施月舞捧起他的脸,在帝王的眉心怜爱地吻了吻,呢喃道:“我答应你,我们生在一起,死后同|岤。” 夏墨兮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终于感到安心,阖起眼睛打算小睡片刻。 然而片刻不到,他又抬起头,依然严肃地对她说: 芙蓉帐下情意绵(2) “你不准再存有后顾之忧,就算不能生孩子,朕也不会不要你。朕的皇位以后就在辰王或者锦王的儿子中挑选,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他向她的身子又移动几分,她的体温似乎温暖了他的心。 “可是,我还是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流着我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施月舞微笑回答。 她的目光温柔如水,素雅纯净的脸庞宛如巫丏山圣洁的雪莲,令她看起来宛如一位不可亵渎的女神。 夏墨兮怔了怔,半响才答:“那只能在你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我们再另行商量。”说完他便阖起眼躺倒在施月舞的怀里。 施月舞无声的微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背。 原来,为他付出一点心神,心里就被填充满满一袋幸福,哪怕只是在他疲倦的时候陪伴在侧,哪怕只是无言地哄他入睡。 小顺子在临走时细心地关闭了所有窗户,没有一丝风吹进来,也没有一丝杂音传进来,寝宫里静悄悄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舒缓均匀。 她停止了轻拍,心想他是睡着了吧? 于是,她想取过锦被为他盖上,就算是在健硕的男人,睡觉不盖被子总是会着凉吧? 平时的他就是一个权倾天下的帝王,威严肃穆。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表现得那么孩子气吗?所以,这也是属于她一人的财富吧? 素手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乌亮柔顺的发丝,倾散在软绵绵的被褥之上,令他看起来妖娆动人,这个样子的他也是属于她独享的财富呢。 这么一想,她就不跟天下人抢他们唯一的皇帝了,因为她拥有的夏墨兮,绝对要比天下人多啊! 锦被轻柔地覆上夏墨兮的身子。 猝不及防地,他竟又睁开眼睛,道:“朕忽然不觉得累了。”他一个翻身,将施月舞压倒在自己身下。 “嗯?”施月舞怔了怔。 —————— 即将完结。 芙蓉帐下情意绵(3) “朕突然想起一事。”夏墨兮邪邪一笑:“我们还没有洞房。” 施月舞一愣过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她仰面凝望那张略带妖媚的英俊脸庞,镇定地笑道:“可是,我记得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 是的,封建制度对礼法极其重视,更何况是天下典范的皇帝,夏墨兮自然要以身作则。 他想了想——当初的立后诏书上写的封后大典日期是八月十五日,这个日期现在早就过了。在等一个八月十五日那还得好几月。但是,就算他立刻下令举行婚礼,那也得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准备。帝后虽是凡人,但也区别于普通百姓,婚礼的一道道程序多而复杂。 夏墨兮苦愁着俊容,叹道:“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完,便迅速吻住施月舞的樱唇,不给她有反驳的机会。 他的吻,初时来势汹汹,难以抵挡,渐渐变得温柔诱惑,难以抗拒。 施月舞在他的身下挣扎了几下,发现毫无用处,便就由他去了。 夏墨兮一计得逞,更加肆意。修长的手游进她的内衣襟,温热的五指轻轻摩挲那一方圆润柔软之地。 “唔……”施月舞身子一震,双臂举起,搂住他的颈。 他的大掌极具诱惑。这是她第一次用身体感受他的爱。当心灵不再抗拒的时候,她的身子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仿佛将在他炙热的掌心下融化成蜜。 “可以吗?我可以要你吗?”夏墨兮毕竟还是担心着妻子的身子尚未痊愈,他一边迷恋地吻吮她精致的耳垂,一边呢喃道:“你的身子可以承受吗?” “我……我不知道。”施月舞轻轻喘息,从没有过这样奇妙美妙的感觉,她的身子因紧张而微微僵硬,甚至还有些期待,非常奇怪的感觉,那种期待像是由身体发出的本能反映。 夏墨兮凝视着她充满爱意的眼睛,美丽的眼眸仿佛在诱惑他。雪白的脸颊泛起两朵红晕,宛如染上红霞的白莲花。 芙蓉帐下情意绵(4) 她的身子紧绷,显然是毫无经验的处子之身。 他犹豫着停止了撩拨她的情欲——第一次会很疼吧?她才刚刚醒来不久,可能承受不了那样激烈地刺激吧? “别……别停……”施月舞眼神迷离地看向他,原来被他爱抚会发生很多奇妙的感觉。 简单的两个字令夏墨兮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欲望,这简直就是在撩拨他的防线,让他继续。现在,即使有心想停,他的身体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月舞,我会很温柔的,别紧张。”他一边诱哄,一边解下彼此的衣饰。 寝宫里香气萦绕,散发甜腻香醇的味道。 缠绵声细细柔柔,爱?br /gt;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4部分阅读 皇后的敛财生活 作者:肉书屋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4部分阅读 爱意流淌在彼此心间。 ——芙蓉帐下情意绵,今生不离亦不弃。 晨光初亮的时候,夏墨兮重新披上象征帝王的九旒冕冠,玄色冕服,温润的玉珠从冕冠垂落,威猛的龙纹绣于冕服,象征九五至尊。 他坐在沉香木雕龙床沿,轻柔地俯下身在施月舞的眉心悄悄落下一吻,然后看着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过身子,继续沉沉地睡觉。龙纹锦被自她的香肩松松地滑落,露出雪白柔腻的背。 夏墨兮唇角上勾,无声微笑,将锦被轻轻裹住她的娇躯。 经过昨晚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爱,再也不必担心她会离开,她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全部赠送给了他。 她真是一个不愿吐露心事的女子,从不会说出“爱”。但是,只要他用心体会,就能发现她的一切行动皆是出自“爱他”的表现。 “陛下,该上朝了。”小顺子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陛下开心他就开心,所以他的嘴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 “对,上朝。”夏墨兮神清气爽,显得异常高兴。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首次带着笑容上早朝。 皇帝一高兴,那些陪同在侧的奴才们个个眉开眼笑。后来,文武百官也受到影响,个个精神抖擞,春风满面。他们高兴的理由只是因为陛下很高兴。 各自的归宿(1) 那日的早朝楚致远以特殊身份一同参与,主要由他针对“北州南乱”事件做出总结性发言。 夏墨兮对他的总结很满意,问道:“楚致远你有何想要的?朕都可以答应,但仅限一件。” 他这是明知楚致远的心愿在故意下套。 “陛下,草民说出来了,您可不能反悔。”楚致远笑眯眯地说道。 他也清楚皇帝的心思——陛下只要皇后一人,现在的后宫除了皇后还有一个沈清清,他未婚妻的妹妹。 他的未婚妻想要回清清,而陛下要清理后宫自然容不得清清。 双方正好两厢情愿。 夏墨兮笑道:“这个自然,君无戏言,众爱卿可以为朕作证。” 他这句话的作用是为了堵日后的悠悠众口。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答应楚致远,无论什么要求都不可反悔,哪怕是非分要求。 文武百官都很高兴,乐呵呵地点头表示愿意作证。 “草民希望陛下能够收回贵妃沈清清的册封贵妃诏书,还沈清清自由。”楚致远j猾地说出未婚妻的愿望。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楚致远竟敢打陛下后宫的主意。 夏墨兮假装犹豫,半响才答:“既然朕在之前答应了楚致远,自然不能反悔。那么,朕就收回沈清清的册封诏书,还以自由。不过,朕要替太后收沈清清为义女,册封平安公主,一生平安,无忧无虑。”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致远感激地跪下磕头。 这是陛下的厚恩,也是陛下为清清日后的考虑。 即使陛下从未临幸过清清,但在名义上清清以是人妇,现在拥有公主的名义,日后就不必担心嫁不到好人家。 接下来便是一次隆重的加官进爵盛宴。 楚致远被封为长乐城知县,官虽小,但其他的官吏都心知肚明——楚致远的功绩尚不足以高官厚禄,所以陛下先委以小任,日后再慢慢晋升。 各自的归宿(2) 范晋卧底有功,晋升礼部尚书,顶替辞官归乡的印无痕。 青龙也出现在这次的早朝。 他将几个月前,皇后垂死之际希望转交陛下的东西捧了上来——那是一件绣金边的黑袍和一只沉香木盒。 夏墨兮震惊过后便幸福地笑了起来。 那件黑袍是他亲自披在施月舞的身上,只怕她会受到伤害。原来她一直珍藏在身边。 沉香木盒里装着满满一盒珠宝,价值连城,那是施月舞的最爱。 珠宝之上覆着一块帛布,帛布上清楚地写明施月舞拥有的财富,以及存放财宝的地点。 那些财宝相加起来足以新建一个国家,而用这笔钱也足以重振夏国。 她真是送了一件贴心的礼物,知道他现在缺钱养国,她就马上送来钱。 他是不是应该在她后悔之前先花掉一部分? 施月舞精明,但身为皇帝的夏墨兮也不傻。 当即拨款,哪里该修建的修建,哪里要抗灾的抗灾,他花钱的速度简直比施月舞敛财的速度还要迅速。 就在夏墨兮将施月舞的钱全部用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身上的时候,另一边,正在熟睡的施月舞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帝后大婚在即,天下大赦。 举国同庆的喜庆日子里,凌兰得以保全性命,她为南家生下一个女儿。 在青龙的护送下,凌兰和小翠回到家乡青阳城。 凌兰的亲生父亲凌宇是南精忠的学生,是青阳城的七品县令,因为官小从未被南精忠重视,反而逃过一劫。 青龙在青阳城偶遇鲍珍珠,原来,鲍珍珠当初因为逃命而躲在亲戚家,却被势利的恶毒亲戚赶走。她受尽磨难,后来被青阳城的一位教书先生救下并收留,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 她的婢女秀秀则留在宫中,跟随皇后。 多年以后,凌兰的神志渐渐清醒,鲍珍珠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嚣张跋扈。 各自的归宿(3) 两人都放下昔日的种种恩怨,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在青阳城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隐瞒孩子真相的张大夫被赶出太医院,从此在民间行医,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凡是与凌兰有勾结的太监、宫女们也统统被赶出皇宫。临走时,他们必须接受全身检查,不准带走一件值钱的物品。那些太监宫女们积攒多年的珠宝最终都被皇后搬进私人宝库。 施月舞在一个月内行使作为后宫之主的权力,赶走大量多余且好吃懒做的奴才,整顿皇宫,能省则省。她原本打算将皇宫闲置的宫殿土地对外出租,但考虑到皇帝的人身安全,她只能忍下了。于是,她为了聚敛更多金钱,不得不将目光放向宫外。 原以为,她不用再为性命而拼命赚钱,可是,想不到现在竟要为一个花钱如流水的丈夫更拼命的赚钱。谁让她嫁给皇帝丈夫,所花之钱都是为国为民,她找不到一个理由斥骂他。 国家拥有一位极具敛财手腕的皇后,朝廷上下皆是高枕无忧,再也不担心国库缺钱,于是各部官员渐渐地不去想怎么充裕国库,人就变得越来越懒惰。久而久之,朝廷资金来源全部压在皇后身上,直接导致施月舞敛财手段越来越心狠手辣。 这都是他们逼的! 至此以后,每当国家出现灾情祸乱,施月舞就心痛难耐。 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皇后娘娘忧国忧民,实乃百姓国家之福气。其实,她只是担心夏墨兮大笔一挥,一道圣旨,用光她的钱而已。 墨雪八年,一月、二月如梭飞逝。 楚致远带着沈清清回到长乐城,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沈幽幽迅速完婚。喝过喜酒的辰王夫妇、以及左少弈立刻启程赶回平安城。 三月春光明媚。 那一日,正是夏国帝后的大婚之日。 威仪而不失喜气的军队从皇宫正门出发,为帝后前往无禅寺皇家寺庙先行开道。 帝后大婚(终章) 这是大婚流程里最重要的一项,到无禅寺祈福国泰民安。 平安城的主干道上挤满兴奋喜悦的百姓,仿佛不止是平安城的百姓,似乎整个国家的子民都挤在今天这样一个盛世之日赶到国都。 湛蓝的天空宁静温柔,默默注视着帝后的婚礼。阳光灿烂得仿佛是在恭喜帝后大婚。和煦的风带来远方清雅的栀子花香,熟悉的花香宛如是天堂里外婆送来的温暖祝福,又像是远方的印无痕在默默地为夏国帝后祈福。 龙鳞凤翼金碧辉煌的婚车里同坐帝后夫妻。 夏墨兮一身红色绣龙婚礼冕袍、冕冠,容貌英俊而威仪,彰显九五之尊。坐在身边的施月舞同样红色绣凤婚礼凤袍,凤凰金钗振翅飞翔,她温婉地微笑,素雅的脸庞宛如女神下凡,高贵端庄,令人敬仰。 帝后携手而坐,婚车所过之处,百姓的情绪激烈异常也惊喜异常。当皇后向百姓们微笑挥手时,百姓感激地落下眼泪——那是多么美丽高雅的一位皇后啊,沉静的气质,治愈的笑容,那就是他们的皇后,也是他们心中的女神! “墨,本宫笑得有点僵硬了。”婚车里,施月舞悄悄说道。 “朕也觉得有点累。”夏墨兮也是浅浅地微笑,不断向两旁的臣民挥手,体现他的亲民爱民。 “我能不能换一种笑容?”她不习惯笑得那么善良。 “月舞是夏国的皇后,为了我们的子民,一定要保持笑容端庄、母仪天下的风范。”他们是天下人的典范啊。 “可以,但是我不要跟你分开住在两个宫殿,今晚开始你的钦衍宫就是我的家。”她抓到机会就谈条件。 “好。”夏墨兮一口答应,“可是,我的皇后,你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钦衍宫。” “是吗?”施月舞笑容渗入眼底,“我是在强调我的决心,我们生则同眠……” “死后同|岤。”夏墨兮握住她细柔的手,同时接过她的下句。 百年之后,这对伟大的帝后被载入史册,千秋万代。在他们的统治下,万民康宁、天下熙盛,夏国到达空前的强盛。 而他们的一生再也没有分离。 ——生在一起,死后同陵。 【全文完】 后记、《倒转时空》说明 【后记】 二零一零年十月份的时候对《皇后的敛财生活》进行大整修,删除近八万字,那之后到今年四月份为止,我一直处于偷懒状态,断断续续更新,甚至断更半月。在此,特向不离不弃我的读者致歉,谢谢你们的宽容和支持,无论是留言评论的读者,还是默默等候的读者。 这部小说与上部相比,写作风格再变。以后也将不断学习写作方法,不断变化,能写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清楚,只是认为不能永远停在最开始的阶段。 2011/5/26 喻铃舜 —————— 【《倒转时空》系列说明】 《倒转时空》系列分正传和外传,正传四部,外传随意。 正传: 初春篇《王妃的淡定生活》已完结,主要人物:夏辰兮、柳依婷。 仲夏篇《皇后的敛财生活》已完结,主要人物:夏墨兮、施月舞。 暮秋篇,距仲夏篇的百年前,故事发生在镜国,涉及到的已出场或已提到的人物:雷则见(印无痕)、贤王诸葛叙。 隆冬篇,距仲夏篇的百年前,涉及人物:灵巫族末代君主、老人夫妇、萧灵(仲夏篇的番外人物)。 外传: 其一、男主角夏锦兮。其二、男主角左少弈。女主都已定,但要给大家留悬念,哈哈! 附言:小舜将在六月底或七月初发布《天朝帝国》系列小说一部,这是今年二月份删除的小说,也是拖欠的小说,小说除了人物以外,小说名字、主线、框架都重新做了设定,内容和初次发布时有所变化。至于《倒转时空》系列的下一部会推迟到之后发布,下一部可能写正传暮秋篇、也可能是以夏锦兮为主角的外传,我也不是很确定。 接下来是《皇后的敛财生活》短文番外一则,时间地点是在施月舞穿越以后的现代,主要人物是施月舞的好友。 番外:灵萧古斋(1) 【番外】《灵萧古斋》 【简介】隐藏在古老巷子深处的小店,迷一样美丽优雅的男子,以及日夜颠倒的睡不醒的女子。他们为小桃红开启通往异时空的道路 —————— 古老的青石小巷里,苔藓爬满裸露的墙壁,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恣意生长。这条破旧的小巷前前后后住了百户人家,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不愿离开充满诸多记忆的回忆巷子。 一个装扮潮流时尚的女孩子就站在巷子的入口处,墨色的太阳眼镜几乎占据她的半张脸庞,樱花般美丽的唇微微张合,显然是非常震惊。 她抬起手中的便签纸,仔细核对上面的地址,再次确认无误后,终于忍不住将那张便签纸蹂躏成一团,“啪”地扔到地面,然后手腕一转,挂在腕上的手机滑到手心,当即拨通友人的号码。 “喂——” 手机那端传来清甜的女子声音。 “混蛋!这就是你介绍的最有价值的巷子吗?”她破口大骂,“这么破的地方,月舞可能会来吗?” 她正是施月舞青梅竹马的好友小桃红,当然,“小桃红”只是施月舞闲来无事为她取的小名,原因是她爱吃桃子,而名字里又有个“红”字,所以就叫“小桃红”。 “我又不是让你去那里找她的,是去打听消息!” 手机那端是她的大学同学,一个满脑子神鬼怪谈的古怪女生。 小桃红忍住爆发的冲动,冷笑加怀疑:“到这里打听消息?” 自从那日,月舞在她身边神隐,到如今已是三个月。 她找遍月舞常去的场所,问遍认识的亲朋好友,甚至报了警,可是,无论哪一方都没有消息传来。而令她感到痛心的是,所有认识的人都对月舞的失踪不以为意,连月舞的父母也一点不在乎。仿佛月舞是多余的存在,现在失踪了,反而是正常的。 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她一定要找回月舞,不让别人欺负月舞。正因如此,她从小学开始练习跆拳道。只是等她学成的时候,月舞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番外:灵萧古斋(2) “找到我介绍的那家店了吗?”手机那端问道。 “这么残破的地方我实在不想进去。”小桃红将太阳眼镜举到头顶,固定在发上,一双媚态可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古老的巷子。 “你不是走投无路了吗?”手机那端不屑,“不是说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吗?走一走老巷有什么关系?你没听过吗?越是古老的地方越是神秘莫测,我介绍给你的地方绝对一流,是个能感知未来的老婆婆,我猜她肯定是巫婆,上次我的表姑离家出走不见了,就是那个老巫婆帮忙找到的。” 小桃红吸了吸鼻子,绛红色的直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好吧,只能这样了。”她无奈地说。 “那就对啦,赶紧进去,就在巷子的尽头,很容易找到的,店铺名字是‘李嫂杂货铺’。回头在打给你,我这还有事呢。”手机那端急急地挂了。 “灵萧古斋”。 当小桃红忍着对一切古老东西的厌烦,努力走到巷子尽头,就在这家与周围别家的门面毫无二致的店门前,看到这四个苍劲的隶书。 哪里有什么“李嫂杂货铺”? 如果那个介绍这里的同学现在就在她的身边,她一定狠狠地揍那个同学一顿。 小桃红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友好地寻问了左邻右舍—— 原来,李嫂年事已高,儿女不放心李嫂一人生活,就在几个月前住到了儿子家。 而这个杂货铺就出租给别人,早已不在是“李嫂杂货铺”了。 一边痛恨着同学的过时信息,一边又拨打起同学的号码。 然而,巷子太老又太偏,信号并不灵,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断线。 就在小桃红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 面前这家不起眼的店铺内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紧接着出现一个女子暴躁的怒吼声,听起来似乎是那琴声惊扰了女子的美梦。 番外:灵萧古斋(3) “萧灵——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十点才睡觉的吗?”暴躁的声音加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从阁楼一路下来。 小桃红置若罔闻,转身便要离开巷子。 身后只听“哐——”的一声巨响,眼前呈弧线状飞过一架朱红色的古琴,同时一个身影从店内飞身而出。那人身穿精致的古装,一头美丽的银色长发相当惹眼。 萧灵追向即将摔碎的古琴,右脚倏地勾住琴身向上抛起,古琴便稳稳落在他的臂弯下。 那轻盈的身手,显然是练过的。 只见他抱着古琴悠然转过身来。 刹那间,小桃红惊怔当场——眼前之人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萧灵也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小桃红。他优雅地走到她的面前,粉唇上弯,礼貌地问:“姑娘,是否入店一观?” 小桃红立刻惊醒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如果不是身旁走过一位身穿t恤、手持手机的老大爷,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到了古代? 银色垂腰的长发,复古的及地长袍,配上领口精致的盘扣,眼前的人恍如是从历史走到现实的。她深信,目前的任何一个明星都没有眼前这个人优雅的气质,美丽的脸庞,他不用刻意演绎,本身就散发出忧伤的古韵,虽然他是面带微笑的。 “萧灵!”那个暴躁的声音突然逼近耳畔,小桃红尚未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睡衣、拖鞋,蓬头盖脸的女孩子气势汹汹地从店铺走出来。 那个女孩子一把揪住美丽男子的银色长发,不顾自身形象,也不顾他人情绪,用力将那美丽的男子往回拉。 女孩子的嘴里不断地在骂:“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不要随便出门,我供你吃住已经很痛苦了,不要在给我惹出更多的麻烦。” 小桃红最终没能忍住好奇心的驱使,步入了“灵萧古斋”。 正如这家店名里有个“古”字,店里的一切无不充斥着古韵。 番外:灵萧古斋(4) 仿佛每件物品都存在了很久的时间,古老而久远。 店铺的四周是木架子,古雅的木格子框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木制的、玉制的,还有泛着历史气息的精美瓷器,可是,它们似乎都是崭新的。 那个脾气暴躁的女孩子在这时安静了下来,软绵绵地躺在竹藤长椅上,似乎睡着了。 竹藤椅的左侧是通向阁楼的木楼梯,靠墙的那面有一扇窗户,窗帘半拉,斜阳零星地洒入店铺。竹藤椅的右侧是那个银发的美丽男子,他正悠然地梳理着被揪成一团的发丝。 “请问……” 小桃红刚要开口,突然,某个未知的角落里窜出一团黑色物体,迅捷轻盈,一闪而过。 “啊……”她低低地惊呼,再次看向竹藤长椅时,只见一只蓝眼睛的黑猫瞥了她一眼,黑猫的眼神里似有不屑,然后懒洋洋地趴在那个睡着的女孩子的胸前,竟是一起入睡了。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灵萧古斋内光线昏暗,店主人似乎没有开灯的打算。 小桃红猛然感到一阵惊悚,有种误入魔窟的错觉。银发男子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会不会是妖精?日夜颠倒的女孩子会不会是吸血鬼?还有那只蓝眼睛的黑猫,怎么看怎么灵异。 天将入夜,古巷是否将迎来一群异界妖魔? 小桃红越想越害怕,不做片刻停留,立即夺门而逃。然而,她的手刚触及门把,萧灵便迅速移动至门口,抢先关门留住难得的顾客。 “姑娘有缘到此,何不观赏一二,也许会遇见心仪之物。”萧灵笑盈盈地看着着装轻浮的小桃红。 是的,在萧灵的眼中,现代的服饰都是轻浮裸露,极不庄重。尤其是现在这个初夏的季节,女孩子大多都穿着露出胳膊和大腿的t恤、迷你裙。 像他这种经历时空转换的古代人是难以接受的。所以,虽然到此近一年,他还是习惯穿长袍,束长发。 番外:灵萧古斋(5) 小桃红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喜欢复古的东西。”她急于逃离充满魔性的古老店铺。 美丽男子的银色长发在暮色中散放流光溢彩,黑珍珠般的眼睛有一种强烈的夺人光泽,小桃红不禁目眩神迷。 “那么……你有什么心愿?或许我能帮你实现。”萧灵附身近看她,略感奇怪,“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肯定第一次见面。”小桃红一口否决。像他这么美丽的人,见一面,毕生难忘,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萧灵却是摇摇头,手指支着额,沉思起来。 “那个……很晚了,再不回家我爸妈会担心的。”小桃红撒了个谎,她平时不玩到八九点是不可能回家去的。父母工作繁忙,只要不惹出大事,根本就不管她。 萧灵不以为然,继续沉思。 小桃红窘迫,门被古怪的店主拦着,没有办法乘机开溜,或者,爬窗? “想起来了。”萧灵开心地笑起。 他这一回神,立刻打消了小桃红的企图。 “你认识一个人,她叫施月舞,对不对?”他神秘莫测地笑问。 “呃……”小桃红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秘密。”萧灵故作神秘,随手拿过木格子里的一盏琉璃杯,纤长的手指玩转流光闪烁的琉璃杯,讹诈道:“买一件心仪之物回去,或许我就会告诉你。” 小桃红没想到他这么执着于推销店里的古物,问:“就你手上这只,多少钱?”可是,她也执着于施月舞的下落,不放过一丝线索。 萧灵又是一阵沉思,显然是还没有弄清楚银子换算成|人民币的价格。 “你自己开价。”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谈到钱,小桃红相当大方,“现金还是刷卡?”她比施月舞幸福,有总裁父亲和当财务总监的母亲,不用为经济忧心,甚至有些挥霍无度。 “还是现金吧。”她望了望四周,这么古旧的店不可能有pos机吧? 番外:灵萧古斋(6) 于是她从钱包取出现钞。然而,正当她递钱的刹那,那只蓝眼的黑猫猛然窜出,轻盈而迅捷地弹跳起柔软的身子,叼走了她的百元大钞。 “啊……”她低低地惊呼。不是为她的钱,而是那只诡异的黑猫。 “它现在是你的了。”萧灵将琉璃杯放进小桃红的手心,莫测地一笑,“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施月舞了?” “是啊,你……”小桃红回过神,想说“你不是凡人吧?”觉得不妥也不礼貌。 她会有这种不切实际又迷信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她真的走投无路,只能求神拜佛,哪怕求魔拜妖。而且,一开始由同学介绍的地方,也就是这种诡异的场所。 既然抱着相信一回的想法来到这里,不如碰一碰运气,如果对方有心害她,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因为,我把她送走到了另外的时空,肉体直接穿梭,她永远回不来了。”萧灵淡淡一笑。就像他自己一样,肉体与灵魂同时穿梭到这个世界,他永远回不去了。 宛如莲花盛开的巫丏山,悠然祥和的避世村庄,神秘优异的灵巫族人,在那个血染的日子里倾覆,他的那个无法自如运用的操纵时空的能力,将他带出死门,带到这个世界。 然后,他不断练习强大可怕的操纵时空能力,期望有朝一日改变灵巫族在那段时间里悲戚的命运。 可是他失败了。 第一次,正式打算要将黑猫的灵魂送入他出生的时空,却不小心将别人的灵魂送到夏国五百一十八年。不仅时间没有抓准,连灵魂也送错。 第二次,就是将那个叫“施月舞”的女孩子连人带魂送到夏国五百二十二年。而那只实验用的黑猫依然在他家里活蹦乱跳。 萧灵慢慢走近窗户,霍然拉拢窗帘。 顿时,店内一片黑暗,只有黑猫的一对眼珠发出骇人的妖异蓝光。 小桃红强壮镇定,身子却微微发抖。 番外:灵萧古斋(终章) 突然,黑暗的空间出现一点星光,紧接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星光迅速涌现,形成立体的银河系。 数以百计的恒星虚浮在萧灵的手心,恒星越来越密集,宛如一盏白灯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萧灵美丽的脸。 忘记是怎么走出灵萧古斋,何时走出古巷的。 小桃红恍惚地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凝望车窗外色彩斑斓的霓虹灯。 她不喜欢古老的东西,那些都会散发历史的忧伤,感染她的心灵。 她喜欢繁华都市,不夜城的欢笑与喧嚣,喜欢引领时尚潮流的服装、包袋、饰品,喜欢酒吧里优雅的调酒师,喜欢影院里震撼的动感画面,喜欢一切带有强烈现代感的东西。 所以,她离开了灵萧古斋,拒绝了萧灵的提议——穿越时空。 当她在萧灵变幻出的银河系里看见身穿古装的月舞时,一种无形的魔力,震撼地撞击她的心,令她不得不相信萧灵所说的“穿越时空”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也要穿越时空去见月舞。 月舞会没事吧?只要有钱的地方,月舞就能生活地很快乐。 小桃红自我安慰。 灵萧古斋。 小桃红离去后,萧灵便按下吊灯的开关,店内顿时明亮起来。 他走到竹藤长椅旁,头轻轻靠近睡着的女孩子,呢喃道:“惜儿,天黑了,起床啦。” 被叫作“惜儿”的女孩子蓦地睁开眼睛,一把揪住萧灵的银发,不满地嘀咕:“什么叫天黑了起床!我又不是吸血鬼。” 惜儿是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他就像初生的婴儿,将第一眼看到的她当作亲人,抓着她不放。 【完】 —————— 【附】萧灵、小桃红的故事会在《倒转时空》系列的其他文中详写,这里只是对施月舞、柳依婷的穿越作出解释的短篇番外。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 皇后的敛财生活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