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丛林》 分卷阅读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 书名: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言情版文案: 他初见她,是一个熊市的终点、牛市的起点; 她初识他,是又一个熊市的终点、牛市的起点。 他们在这尘世间颠簸、股海中浮沉,水火兵虫,沧海桑田,竟都只是为了成全曾经错过的“遇见”。 现实版文案: 世人长迷,处处贪著,名之为求,有求皆苦。 股市见人性,人生八苦,不过“贪”、“恐”。 有人的地方,自成江湖,有钱的江湖,又作名利场。抽去姹紫嫣红的浮色,便只剩下灰。 他们于这茫茫灰色丛林中,躲坑避陷,厮杀求生,既是猎人,亦是猎物。 却不知,在楚门的世界里,机关算计太聪明,赢到头来俱是输。 献给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你们。这只是一篇小说。细节不必严抠,人物不必对号。言情也好,现实也罢;温情也好,冷峻也罢。自万千象中,你看到了爱情,那便是爱情了;你看到了旁的,那便也是旁的了。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商战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铮铮,周自恒 ┃ 配角:游庆红,倪振山,季一鸣,汪蔓,颜明月 ┃ 其它: ================== ☆、楔子&平淡言情的开篇 “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信仰的时期。” 这是贫瘠的时代,这是造富的时代。 这是个大时代。这大时代汹涌奔腾,掀起波澜无数。这个故事,自潮起处的一朵浪花中而生,又自潮落处的一滩泡沫中而灭。潮起潮落,缘生缘灭,不过一年。 这一年,在大众的目光之外,ipo悄然重启,定向降准翩然而至,新国九条横刀立马,战熊檄文粉墨登场。 “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这一年,让许多人的一生改变。 “这是失望之冬,这是希望之春。” 十月末的申城,初下了场雨,寒意尚未贴上身,倒是满城甜腻的桂花香气,弥散在薄凉的空气里,在呼吸之间传递着秋意。 叶铮铮包裹着细羊毛披肩围巾,双手捧着失了暖意的咖啡杯,身子微微后倾,虚靠在椅背上,听着对面男人高谈阔论。她脸上挂着职业微笑,间或嗯哼几声以示倾听,拇指在杯身隔热套上轻轻磨挫着,无聊地按着指甲印,脸上的微笑和手中的纸杯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这是她工作的第五年,也是她在这座城市生活的第四年。她有个自己的小窝,算是扎了根,卖了老家三套房子拼凑上了首付,月供自己来,虽谈不上多励志,但起码自给自足,安适坦然。不过,“安适坦然”仅仅是她自己的感受,她的感情生活至今仍没有着落,免不了让家人心急火燎、寝食难安。叶家二老成日里忙着拜托亲朋好友,叶妈妈甚至亲自披挂上阵,到各种婚恋网站上注册叶铮铮的信息,处理信件、安排相亲。这次的男人是叶妈妈同事的姐姐介绍的,32岁,据说是个it企业的部门经理,这种介绍,信息里大抵都有点水份,叶铮铮不置可否,不想深究。 男人的故事乏味冗长,平淡腻味得就像她健身后吃的那块不加盐的白煮鸡肉。然而她也知道,这是这个男人三十多年的人生所构筑的全部,他呈现给她的,也许加入了很多的修饰和美化,但这就是他立于这世间的骄傲凭证。她不能在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品出迷人的味道,这原本就是她的问题。她拿出一分心绪听着男人眉飞色舞的讲叙,另外九分心绪早已回到了上午在办公室加班时构思了一半的路演材料上。 “铮铮”,这是他刚开始聊天时就坚持要这样称呼她的,“所以你看,我是有大志向的人,我现在给人打工也只是为了学习做企业的经验,最迟明年,我一定是要出去单干的。现在国家支持创业,总理在今年的达沃斯刚提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这就是政策导向啊!对了,姜阿姨说你是做投资行业的,你有什么投资人可以介绍我认识么?我想多听听他们的想法,确定一个创业的方向。创业啊,没有人脉是不行的。” “嗯……”,叶铮铮被男人的问话从“一带一路”的投资逻辑中拉了回来,借拉长尾音故作思考状来掩盖自己的走神,迅速回想了一下男人刚才说的话,又看了一眼他雀跃而期待的神情,压下心头的不快,赧然笑道:”你说的那些是高大上的vc和pe圈了,我只是基金公司的一个普通小助理,不做直接投资,这些人脉太高端了,我可够不着。” “唉……”,男人刚失望得叹了口气,转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你在哪家基金公司来着?我一直以为是投资公司,刚才没听清。哎,我对基金业也是有了解的,我前同事就娶了个基金经理。我前两年还买过几万块钱的基金呢,被银行的人忽悠了!说那个基金公司多有实力,那个基金经理拿了很多奖、多牛多牛的,结果买了就被套,唉,还不如自己炒股呢!” “元丰基金。前两年市场不好,大家都不好过。”叶铮铮倒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从业人员信息都是要公示的,有心人拿着她名字到网站上一查,她所有从业经历就都一目了然。 “没听过哎。还有这家公司?”男人随口问道。 “小公司。”叶铮铮也随口答道。市场上持牌公募不下百家,元丰虽然不是家年轻的公司,但规模仅在第二梯队,叶铮铮告诉男人时,就没指望他能知道。 男人反而更兴奋了,哇哇叫道:“小公司好哇!小公司灵活!基金公司的都有很多消息,炒股票很灵的!我前同事跟着老婆炒得十分快活,根本不用靠工资生活的。他就很小气啦,自己炒股赚钱,也不带着我们玩。你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你给我推荐几个股票呗?我每周赚了钱都请你吃饭!” 叶铮铮觉得有点头大,她后悔选了这个地方见面。这是金融中心区,这家咖啡店又是同行喜欢坐一坐、聊一聊事情的地方,而从业者,是没有周末的。她故作随意得撩了几缕头发下来,挡住半边脸,略低了头,才正色说道:“我是基金从业人员,我和我的家人都不能炒股,也不能给人荐股,这些都是违法的事情。利用□□消息谋利更是违法中的违法,一旦被查到,参与者无论是不是从业人员都一样被判,何况□□消息也太高杆,我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你不在这个行业做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叶铮铮并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 不是第一次在相亲时遇到这种情况,话虽说得义正言辞,内心里却为自己略感悲哀。 其实从业人员及其直系亲属炒股的限制早就放开了,只是需要走一个繁琐的申报流程,但是她不想给人留有心理预期,因而干脆一句话说死。她有自己的职业定位和操守,她也很清楚人的贪欲禁不起测试,她希望打一开始就把这一点说清楚,得到伴侣及其家人的配合。她认为,这是个三观问题。 这套说辞显然不能说服男人,他只愣了一下,便换上一副“你当我读书少,故意骗我”的表情道:“你这太夸张了!我前同事跟他老婆炒到现在都没出事。现在这世道,赚钱都在工作外。想靠工资发达,那是做梦。不捞外块的那都是位置不够的,但凡有点小职务,谁不是借着工作的平台搞点自己的事情。”男人说完,又做作地打量了一下叶铮铮,补道:“我就不信你这一身全是靠死工资赚到的。” 叶铮铮也懒得给他分析和解释各种善意而合理的可能,她只想快一点结束这个话题,于是正色回道:“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反正我确实没做过。如果你对前老板看不过,可以去证监会投诉举报,由法律给你个说法。” 叶铮铮坐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摆出这样一副公事化的面孔,男人一下倒踟蹰起来,侧着头从眼尾看向她,似是在咀嚼和验证她方才的言语,又似是在刻意增加自己的气势。叶铮铮心中不屑,脸上不显,对上他的视线,毫不躲闪。叶铮铮有一双极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以挑衅感,加上刚才谈到了工作,她身上的气场便不自觉地渗了出来。 这样的对视,男人很快就败下阵来,但犹自不甘心得说道:“我们毕竟是有亲戚熟人介绍的相亲,大家都应该坦诚一点,你的防心太重,说话太硬,你得改改啊。忠言逆耳,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跟你提过,我也是为你好才跟你说的啊,你可不能记恨我。”末了,像是想起什么,笑嘻嘻补了句:“你看看,你工作这么些年了还是个助理,攒不下人脉,也接触不到核心业务,这还不是人际交往能力不行造成的么?希望我能点醒你,你不改的话以后肯定吃大亏。” 男人这番理所当然的话,打消了叶铮铮最后那一点对介绍人的顾及,她实在无力继续与他虚与委蛇,起身说道:“你的忠言我会好好思考。我要赶一个婚宴,先走了。” “哎,你别不耐烦啊。你看,我就说忠言逆耳吧。你就比我小三岁,怎么心理年龄像是小了好几岁,还像个小姑娘似的不禁说呢?”男人边说边站起来按住了叶铮铮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赔笑着脸道:“唉,其实咱俩挺像的,我这人也是太实在,说话直,年轻时走了不少弯路,现在自己做了管理了,才明白过来。我也是从自己的人生阅历里得了教训,才想提醒一下你嘛。大家时间都很宝贵的,我如果不是对你印象好,看到你就觉得投缘,也不会跟你讲这么多,你说是不是?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单纯正直,没有坏心眼,我只是希望你更好一点嘛。哎,时间也不早了,我请你吃晚饭吧,就当赔罪。你在这工作,你熟,挑个地方吧。” 周围都是人,男人一动手,叶铮铮就不得不顺势坐下,但这男人的不知进退让她感到厌烦。她复又起身,冷颜道:“我没必要搪塞你,我确实有婚宴要去。有空再聊。”回头拉黑吧,实在没空。 “好吧。在哪呀?我送你过去吧。”男人明显还是不信,挡在路前。 婚宴就在附近的酒店,走过去不过10分钟,但叶铮铮不想说。 “我约了朋友一起过去。”她委婉拒绝。 “那我正好见见,我最喜欢交朋友了。”他兴致勃勃。 “这恐怕不太方便。”她斩钉截铁。 “怎么不方便了?”他锲而不舍。 无赖之人的长处,大抵在于神经强悍,骨子里多了那么几分不屈不挠。叶铮铮头更大了,她阅历不算单薄,但圈子窄小单一,“社会经验”并不十分丰富。如何应付如此纠缠不休的人,她一时竟想不出办法来。 “因为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一个声音突兀得插了进来。 叶铮铮看向来人,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哦,原来我已听不出他的声音。 叶铮铮被程聿虚揽着肩膀走出咖啡店。她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便没有说过话。 出门转角就是扶梯,她快走两步站上去,想避开程聿的手,心里一慌就忘了留心脚下,脚掌迈上电梯,细细的鞋根却卡在了夹缝里。她用力抬了抬脚,一个没站稳,就要向后倒,才晃了一下,就被程聿揽在了怀里。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还是穿不好高跟鞋么?”他在她耳边低笑。 叶铮铮扭身避开他的手,专心低头看路,将扶梯当楼梯,快步朝前走。 程聿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跟上来。 叶铮铮走得极快,如果不是裙摆太紧、鞋跟太高,她恨不得用跑的。 刚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不是没想过跟程聿的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慢慢的,工作中的压力和乐趣淡化了感情的伤痛,如今仔细回忆,竟想不起当时幻想过的种种重逢场景了。但她敢肯定的是,没有一个场景像今天这样。 唉……让前男友看到这么尴尬的相亲,那感觉,还真是……都怪自己前阵子去普陀山烧香不认真,狗血浇上了烂桃花! ☆、答谢宴办成策略会 婚宴的女主角是叶铮铮的高中同学文静。说是婚宴,其实是答谢宴。地点选在核心金融区最贵的酒店,开了整整60桌。现场全部以藕荷色紫阳花和香槟玫瑰饰点,伴手礼是jo malone 的香氛和neuhaus的巧克力,这种规格的答谢宴,小市民叶铮铮还是第一次参加。 文静领证那天,一家新三板上市公司诚实地发布公告,宣布二股东和三股东因为姻亲关系成为一致行动人,并由此导致公司实际控制人发生变化。这件事情让资本市场狠狠兴奋了一把,知道陈年三角恋内情的人,连带着八卦了一下大股东那个痴迷于某网红小明星的儿子,笑称其为“倾司之恋”,嬉笑中不无嘲讽。一纸本不用披露得如此详细的公告背后,几人欢喜几人忧,资本市场的战役虽不见血腥,却也无异于中古战场,攻城略地尚且不够,一定要砍下敌人头颅悬挂城墙方足以彰显胜利。 叶铮铮为了躲相亲男和程聿,到的有点早,宾客稀稀拉拉还没来几个,文静的先生夏谷雨一个人在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 口接待。文静在答谢宴前就叮咛过几个私交不必来合影,她只是出来走个过场,她这时已经怀孕了,反应严重,婚宴前几天还在医院观察。 但答谢宴却是不能不办的。来宾里像叶铮铮这样的私人朋友只是少数,临时取消的社交成本实在太高,父母的荫蔽有限,他们不能任性。他们都没在家族企业工作,“创一代”的企业已经跟不上时代,他们需要去探索新的方向——享受了家族的给予,就要负担起责任,在“富一代”和“富三代”之间做好过渡。文静在一家股份制银行的私人银行部,夏谷雨则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投资公司,也算是替公司寻找转型方向。 叶铮铮跟夏谷雨仅是点头之交,其实她和文静的见面次数也不算多,大家都忙,平时也没什么业务往来,高中的同学,各奔东西十余年后,还能每年见上三两次面、节日期间相互问候,已是不易。叶铮铮跟夏谷雨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就找了自己的桌位入了座。她在前台看了来宾和座次安排,新娘和新郎的亲友席各踞一侧,按类分桌,她跟齐乐康同桌,属于新娘的私交桌,颜明月和汪蔓同桌,属于新郎的业务伙伴桌。 齐乐康是叶铮铮在英国的同学,他人如其名,有他的地方,欢声笑语总是不断。文静刚跟原实控人的儿子分手时,叶铮铮还一度想把齐乐康和她牵做堆,但是这二人性格太过相似,一来二往间成了好友。 颜明月和汪蔓,一个是家小券商自营的投资经理,一个是家知名私募的研究员,均是叶铮铮到新公司以后,在工作中结识的。虽然三人的性格、经历各不相同,朋友圈也各异,但仍微妙地在交流股票之余,成为交流感情、排遣心事的好友。 齐乐康长于本地,他的父亲早年曾在大学任教,后下海经商,但仍挂着名誉教授的头衔,并兼任着两家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母亲从医,曾是三甲医院麻醉科的主任医师,退休后被一家民营医院高薪聘请。齐乐康7月早产,母亲刚下手术台便被推入产房。他自出了保温箱,就被家人宽容对待,暖衣饱食,无忧知足。 颜明月生于北方小城,她的父亲是老国企的职工,母亲是小学教师,多年前均已退休,在打牌跳舞、争长论短中得过且过。颜明月出生前的名字是“颜旭鹏”,出生后,她妈妈一个人在产房抹着眼泪、一番勾减组合,定下了“明月”二字。她自小坚韧独立,不甘人后,一路磕磕绊绊,跄踉前行,誓要成为全家的骄傲。 汪蔓生于江南水乡,她父亲在世故中风尘仆仆跑去半世,母亲则被放置家中、一人独守。她在父亲的娇娇女和母亲的好儿郎,这样的角色切换间矛盾地长大。她言行欢脱,内心敏感,美丽纤细却坚硬粗糙,在职场上杀伐果断,情场上委曲求全。 除了行业纽带和叶铮铮,他们南辕北辙,别无交集。 叶铮铮在微信上拉了个小群,把刚才拍下来的桌次图片发过去,顺便问了下三人都到哪了。 刚发完消息,叶妈妈的电话就进来了,怒气冲冲地说男方对她的人品非常不满意,认为她脚踏两只船。叶铮铮只好解释说,她跟那男的聊的不行,于是叫齐乐康来救场。叶妈妈是知道齐乐康的,但她只对单身无伴的男人感兴趣,还没急到丢了底线。 叶铮铮好说歹说,叶妈妈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叶铮铮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脑中又划过程聿拥着她走出咖啡店的一幕。她不敢跟家中二老提程聿,当年她也只是说聚少离多、观念分歧太大难以磨合。叶家二老在感情上均有些神经质,平日里看起来温吞随和,遇到一点刺激就会变得激烈偏执,叶铮铮胆小怕事,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她已经伤到了,没必要再去伤父母。 叶铮铮并没有惆怅太久,因为齐乐康很快就到了,有他的地方,很难酿出伤感。 “醒醒啊喂!想啥呢,微信都不回。”齐乐康一指头弹在叶铮铮额头上。 “哎呀!你有病吧。”叶铮铮被齐乐康吓了一跳,边揉着额头边左顾右盼。 “看啥啊?找艳遇对象呢?” “离我远点,你贴这么近,艳遇都误会跑了。哎,我找你女朋友呢,不是说今天带出来让大家见见么?”叶铮铮一脸嫌弃,夸张后撤。 “不带了。让颜明月看到了,又要唧唧歪歪一通。”齐乐康无奈地摊摊手。 齐乐康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大二。他此时已到而立之年,比女孩大了9岁。叶铮铮的闺蜜颜明月,十分鄙视他频繁换女友和吃嫩草的行径,就在不久前,还跟他有过一番争执。 想起那天的事,叶铮铮叹了口气,正准备充当和事老,哄哄齐乐康,再帮颜明月辩解几句,这边就过来两个人,跟齐乐康打招呼。齐乐康忙站起来,跟他们故作熟络地寒暄起来。 齐乐康起身时,叶铮铮抬头看了看来人,都不认识,马上低下头来,看手机、刷微信。各种工作群上百个,一天不刷,未读信息就能攒上两三千条,这数量,在行业内算是比较少的,颜明月和汪蔓入的工作群都有两三百个。叶铮铮不太喜欢这种碎片化的信息传播方式,但又怕错过有效信息。想想也很可笑,为了一条有效信息,要先看几千条无效信息——你怕错过的,很多时候偏偏就是在你费力寻找时,累到错过。世间万事,大抵如此。 叶铮铮正翻看着她发呆时错过的私人留言,齐乐康就招呼着她,说要介绍朋友给她认识。她赶忙放下手机,拿出名片夹。 高大敦实的那个叫季一鸣,名片上只印着公司名字,没有title。他一米九多的个子,不惑上下的年纪,递名片时弯腰颔首,态度谦和,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是无害,像极了一尊弥勒佛,但是,单手递名片时的豪迈仍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桀骜。叶铮铮双手接过名片,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九皋资产”四个字,确认没听说过,但也没多问,只你来我往客套寒暄了一下,表示以后要多沟通、多交流。 比季一鸣矮出小半头的,叫周自恒,是一家私募股权投资基金(pe)的合伙人,让齐乐康相互引荐就是他的提议。换名片时,他看着叶铮铮,目光深沉,笑意懒散。叶铮铮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便有些心虚,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容,生怕是以前在哪里见过、而今却没了印象,有失礼数。周自恒剑眉星目,轮廓紧致,削瘦精干的体型和沉稳内敛的气质,让人不太看得准年纪,唯眉心间一道淡纹,暴露出岁月的磨砺,也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 面容添了几分冷峻。这样的相貌,如果见过,是一定不会忘记的,叶铮铮这样想着,放下心来。 “叶总以前见过我?”周自恒对上叶铮铮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笑问道。 “啊,没有,只是想到了一首诗——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叶铮铮有些尴尬,情急之下忙扯出个话题来掩示,说完就有些后悔,瞥了一眼齐乐康和季一鸣,果见他们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哈哈!叶总才女!我的名字确实化于这首诗和这个情境。能一见面就点出来的人可不多,看来,我跟叶总,很有缘。”周自恒笑容和煦,语气真诚。 能把客套话说得如此真心实意、毫不虚伪轻浮,叶铮铮顿时觉得这个周自恒不简单。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看热闹的二位是个什么表情,硬着头皮讪笑道:“我这只是卖弄。歪打正着。周总见笑了。” “叶总谦虚了,投资圈的女将,哪能没有几把刷子。不打扰你们了,改天再向叶总多请教。”周自恒见好就收,拍拍齐乐康的肩膀,就跟季一鸣一块离开了。 叶铮铮松了口气,几步走回座位,重新坐下。这个周自恒,看似谦谦君子,在举手投足间,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自程聿之后,她对看起来太优秀的男人,总是有些畏惧、疏离。 齐乐康却不管这些,一坐下来就凑到叶铮铮跟前,挤眉弄眼戏谑道:“哎呦喂,没看出来啊,叶总撩汉功力可以啊!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别说,这周自恒,还真是个不错的,叶总有眼光!” 她就知道!这个齐乐康脑子里尽是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叶铮铮推开他,无奈道:“别拿我开玩笑啦!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五斗米,哪有这闲情逸致。”犹豫了一下,又沉吟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来的路上遇到了程聿,脑子有点短路,现在还没缓过来。” 齐乐康愣了一下,疑惑道:“他不是去加拿大了么,我消息不应该有假啊!” 叶铮铮有气无力道:“蹲移民监又不是不许回国。” 齐乐康“哦”了一声。心想,还是自己英明,不吃窝边草,这圈子是“6人定律”的“3人”强化版,万一谈不成、分了手,又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遇见,要是对方像叶铮铮这样的是伤人,像颜明月这样的是伤己,都是麻烦事!不过,他也知道叶铮铮的脾气,看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便四下张望了一下,换了个话题—— “哎,夏文氏这个答谢宴可以啊,看看这人来的,搞得跟策略会似的!” “唉,是啊。富二代也不好做啊。” “错!是想制造富三代的富二代不好做!” “也对。不过我连富一代的边儿都沾不上呢,轮不到我操这富二代的心。” “想沾边操心还不容易?你调研上市公司,沾上的都是富一代好么?多花点心思,从一代入手,以你之名,冠他之姓,于是你成了富二代他小妈。” “滚蛋!” 两个人缩在一起,一边埋头在小群里插科打诨,一边你推我搡嬉笑怒骂,于他们而言是朋友的默契,在别人眼中却颇有点别的意味。 周自恒与几个人在对侧的新郎亲友区聊天。他站在季一鸣侧后处,不露痕迹地把目光扫向站在最里处的程聿,再顺着程聿的目光看向叶铮铮和齐乐康,如此往复,笑容玩味。季一鸣说完话错开身,程聿便收回目光,向旁边的年轮人介绍起周自恒来。周自恒一步向前,递上名片,爽朗又不失殷勤地笑道:“前不久还有人说我是‘野渡无人舟自横’,有了小倪总,我这孤舟终于要‘直挂云帆济沧海’了!” ☆、相互物化公平合理 答谢宴6点18分准时开始。刚开始没多久,颜明月就在微信上跟叶铮铮说,要换到叶铮铮这桌来。叶铮铮这桌只到了一半宾客,她估计也不会再有人来,就让颜明月和汪蔓换了过来。颜明月坐她旁边,汪蔓坐齐乐康旁边。 颜明月一坐下,就开始投诉:“哎呀,你们是不知道,那桌有两个男人可low了!本来我们聊股票聊得好好的,说到一个公司想转型搞网红经济,他们就开始兴奋起来,什么证券圈内的网红啊、谁谁谁整容啊、约p上位啊之类的,最后还扯到小明星、扯到夏谷雨他家的那点八卦,而且越聊越过分。在别人婚宴上说这些,真是太没教养了!” “那你怎么说的?”齐乐康满怀期待地问。根据他对颜明月“路见不平”性格的了解,他可不认为她会啥也不说就躲过来。也正是因为知道颜明月的这种性格,虽然偶尔在抬杠时被她搞得有点下不来台,齐乐康从没跟她真正翻过脸。 “我就先问一个人,您说的这么生动,当时一定也在炮场吧?再问另一个人,您这么了解娱乐圈那点儿事儿,不会接过盘吧?厉害了我的哥,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然后他们就闭嘴了,再然后我就过来了。”颜明月一脸霸气。 “哈哈!厉害了我的姐!”全桌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笑了起来。 叶铮铮一边笑,一边给颜明月和汪蔓倒饮料。颜明月大她5岁,汪蔓小她2岁,三个人在一起时,颜明月有时像个大姐头,有时又像个小妹妹。颜明月和汪蔓总说叶铮铮脑子不开窍,执拗又懦弱,叶铮铮却觉得,颜明月才是她们几个里面最最单纯的那个,而汪蔓则是最最执拗的那个。 颜明月仰头喝了半杯果汁,再接再厉道:“我就不明白了啊,现在这社会是怎么了。明明是进步了吧,但是大家的观念却退步了,越来越物化女性!为什么人家女分析师、女销售就不能凭正当方式上位了啊!男人把自己的标准往那儿一放,凡是举止样貌不在这个框框里的,全要被pass掉!真是物质越来越丰富,认识却越来越狭隘啊!” 汪蔓笑道:“不只男人,很多女人对这些也是趋之若鹜啊。你看嘛,那些网红啊、女明星啊,都把自己整成了一张脸,跟超市里的标准化商品似的,等着人来挑选。问题是,大家就是买账嘛!” 颜明月点点头,看向齐乐康:“我们这儿不就坐着个男人代表么?” 齐乐康没想到自己不开口都躺枪,一口果汁呛到了,边手忙脚乱地擦拭,边气哼哼道:“你说话能不能就事论事啊?别总扯上我。我可不是你说的什么男人代表。” 颜明月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就事论事了?我认识你不到三年,看着你女朋友都换了四、五个了,而且恨不得一个比一个年轻。哎,你到底是个什么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 样的感情观?说来听听,省得总说我歪曲你。” 齐乐康不上当:“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负责天长地久。要尊重科学,遵从本心。反正吧,我每两段感情都没有过时间交集,我跟每一个前任也都是和平分手的,所以,这只是我个人感情生活模式的问题,不牵扯道德。” 颜明月嗤笑道:“矮油,谁说你道德品质不好啦!你少给我搞这些弯弯绕绕,偷换概念、转移矛盾。其实说到底,你的‘本心’不就是男人那点原始本能么?看到年轻漂亮的就肾上腺素飙升。” 齐乐康正色反驳道:“当然不是。各个年龄段都有好女人,不能放弃任何奔向天长地久的可能。我只是仍在摸索罢了,只有不断试错,才能找到那个对的人。” 颜明月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自己感情不成熟,没想好自己要什么,却要女孩子为你的摸索和尝试买单呢。再用人家不能理解你,来掩盖不想负责任的本质。” 齐乐康急了:“这怎么叫不想负责啦!大家都在摸索,难道,只要别人不叫停,我就不能停,才叫负责么?要是一个女人,非要把她爸的那套无私父爱的标准,完全套在我身上,那她起码也得跟我妈对我差不多吧?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有啊,责任都是有期限的,我守着现任,就不会惦着前任,对现任很负责。” 颜明月喜欢跟齐乐康抬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叶铮铮一般不太掺和,最多事后劝解一下。不是她圆滑世故有心机,实在是跟程弈的那段情,对她的影响太大,她觉得自己三观混乱、眼瞎心盲,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什么立场去说话——你自以为了解的人、你自以为清楚的事、你自以为没错的标准,在很多时候,可能都会颠覆你的所有认知,却必须由你一个人咽下苦果。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价值观,谁也不能站在上帝视角去评判,不给别人造成伤害已是不易。在叶铮铮心里,齐乐康和颜明月说的都不无道理,他们会争执,只是因为,他们站在观念的平行线上,向对方要交点。 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结婚答谢宴!叶铮铮觉得再争下去,这俩人又得吵起来,唉,影响太不好了,于是忙把话题扯回来:“不是在说‘物化女性’么?怎么扯到母爱父爱上了?哎,我觉得吧,大家喜欢的其实不是标准的脸,也不是标准化的‘套路式观念’,而是标准的制定者——有钱人。或者说,社会的层次裂痕越来越大,大部分人的追求还在物质层面,既然现实就是——钱可以买到一切具象化的物质,大家也只能将财富作为一切的评价标准了。别说别人了,咱们自己为啥这么拼死拼活做这行?一样为了更好的物质生活嘛。只是咱们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颜明月愤愤道:“可是咱们有道,想独善其身,别人不干呐!必须把咱们拉到他们的道上去。” 叶铮铮无奈道:“没办法啊。这就像一家人过日子一样,物质生活的质量向收入高的一方靠拢,精神生活的质量向素质低的一方靠拢。” 一桌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但目光各异,一时间气氛略有凝固。 汪蔓见状,赶忙笑道:”哎呀,反正结论就是,有钱就是成功,有钱人的标准就是高级的嘛,存在即合理!一代爱明星,二代爱网红!姐妹们,咱们一起去韩国改变命运吧!有句话说得好哇——好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鼻同脸同医生!” 汪蔓是三人中模样最出挑的,标准的肤白貌美颜正条顺,她说话又自带着一股吴侬软语的调调,娇媚入骨。一番话下来,满桌人又是一阵大笑,缓和了刚才的气氛。 颜明月朝二人方向白了一眼,说道:“存在的合理性也是有针对性的,咱们现在说的是——‘物化女性这事对女性合不合理’,难不成人家物化你,你还觉得挺正常、挺合理?” 这话题太大,叶铮铮可不认为自己能代表所有女性,既然问到的是“她”,她就笑嘻嘻拿自己举例:“对呀,我也物化男性呀,又公平又合理。我相亲也是看硬件的,本科及以上的学历、体面稳定的工作、健康和睦的家庭,这三点如果差了一点,我都不会见的。哎,你先别急着拿那些个例说话,我就在说我自己的观念。我就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市民,也不想攀高枝,那些逆水行舟、厚积薄发、一步登天的励志故事都是有代价的,我承担不起。这就跟我工作的想法一样,投资的收益跟风险是匹配的,我也不指望每年挖到翻倍股,每年能有20%我就谢天谢地了,自己的考核也达到了,对投资者也算有个交待。” 齐乐康见颜明月又要开口,忙抢道:“就是啊,女孩子们难道不也是在物化男性么?比如,喜欢我的人,她们的标准一定不外乎是‘高薪、房、车、好工作、高学历、高大帅气、健康、性格好、人品正、大方、体贴、风趣’,这里面的一条或几条,偏偏我都能满足,我本来就是这样的,那我该不该说她们喜欢我是不合理的?哎,颜明月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就说那些性格品质之类的吧,这都是我的原生家庭给我的,归根结底还是因物质而生嘛。你们说来说去,其实问题根本不在于物不物化上,而在于这个态度的拿捏把握上,你想要的是尊重,但是这就是个素质观念问题了,不是一时能养成的。你改变不了别人的态度,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了。” 颜明月一时间被堵得无话可说,看看叶铮,再看看齐乐康,面带困惑道:“我看你俩三观倒很一致,而且硬件条件上也都符合彼此要求,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我只拿她当备胎哎!” “我只拿他当姐妹哎!” 齐乐康和叶铮铮异口同声道。 “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拿你当备胎,你却一直拿我当姐妹?!”齐乐康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铮铮,一脸夸张的受伤表情。 汪蔓乐了,大力拍了一下齐乐康肩膀,兴奋道:“走起走起!好姐妹一起去韩国呀!” 满桌爆笑。 开怀间,没有人注意到,另一侧两个不同方向扫过来的,颇具深意的目光。 欢声笑语间,新人敬酒便轮到了这桌。叶铮铮喝完新人敬的饮料,表达完祝福,便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席——她要去赶飞机了。 从酒店走到公司取行李、顺便换双平底鞋、套个长风衣、再下楼走到地铁站是25分钟,地铁到机场是32分钟,从出闸机、优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 先通道值机到进入安检区是1517分钟,这条路,叶铮铮已走过上百遍。地铁里遇到带着孩子乞讨卖艺的,大概看她打扮体面,缠了她一会儿,又见她一直专注于对着手机理妆容,便悻悻而去。 上飞机后,叶铮铮找到座位坐下,把枕头垫在腰后,系好安全带,盖好毯子,将偷偷拍下的照片发给了一个民间组织的微博号后,便开始闭目养神等起飞。 在此之前,她年均调研不下50次,自认调研经验不算浅薄,对此次调研之行既无忐忑,也无特别的期待。她曾以为,与程聿的那段过往已是她平凡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却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会自蝴蝶翅膀的抖动间,被卷入一场海啸的波澜。 这一切,均始于这场调研。 ☆、每次尝试都很负责 叶铮铮要去看的这家公司叫“正业康电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正业康”,是元丰基金投资副总监游庆红的第一重仓股。游庆红管理的几只产品合计40多亿的规模,持有上市公司4.6%的流通股,目前浮盈近20%。公司其他基金经理的产品合计持有正业康约3%,建仓时间也都差不多,各个账户的账面浮盈在10%上下。这次股东大会兼调研之行,游庆红要亲自出马,叶铮铮只是陪同。元丰基金持仓比例既没有越线,也不算举牌,却已是重量级的存在,让上市公司对他们爱恨交织。 正业康2009年登陆中小板,主承销商是鑫和证券,签字人正是叶铮铮实习时的团队领导,不过叶铮铮对这公司没什么印象——她离开鑫和后便与共事过的人断了联系,而程聿提起工作总是点到为止,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这公司上市之初做的是化工,一把上市仿佛掏空了所有的家底,上市5年多,原主业一直半死不活,只能收点边边角角业务,勉强维持着盈利。从利润构成来看,目前主业算是电子零部件加工,其实也是跟化学品打交道。想想也是好笑,这样一家公司,偏偏叫做“正业康”。正业康最近搭上了市场的“转型风”,话先放出去,新主业还没定就已涨了20%多,如果从上年低点算起,居然已经闷声涨了120%多。不过最近三个月,这股票一直在高位横盘,贴着上下不过10%的区间窄幅震荡,让股吧里的网友在坚持和放弃间对它也是爱恨交织。 上市公司对这批调研的机构投资者很是重视,专门派了人来接机,还把他们安置在当地最好的酒店——有两笔数额巨大的关联交易需要过股东大会表决。叶铮铮整理过这家公司的关联交易,对其动机很是怀疑,但游庆红教育她说,哪个上市公司没点关联输送啊,关键还是看大股东的意图,这就像一家有几个儿子,拆东墙补西墙间难免厚此薄彼,我们只要判断最疼的那个是不是上市公司就够了。叶铮铮点头笑笑不说话,心想,那为什么不找个不用拆墙补墙的呢? 有时候,看上市公司就跟看人一样,都需要那么点“眼缘”。对正业康这样的公司,叶铮铮的第一印象向来不会太好,觉得不是值得长期持有的好标的。但她毕竟刚刚升为基金经理助理,她的领导买了很多,让她去跟踪,她就只能去认真跟踪研究。况且,这市场的投资风格本就千千万,每个人都有自己做收益的路数,你不愿意赚的钱,自有人愿意赚,不讲对错优劣,只看是否适合。 投票时间定在上午。游庆红临时有事,要在下午才到,叶铮铮此行之前,他当面叮嘱她务必全部投赞同票。提案最终以90%赞同、10%弃权顺利通过。叶铮铮下午见到游庆红,向他汇报结果后,他教育叶铮铮说——你看还好投了赞同票吧,不然也是枉作小人,影响日后的关系。叶铮铮只能点头称是,表示还是领导见多识广、深谋远虑,自己经验不足、目光短浅。 交流安排在下午。参与调研的机构不算多,含元丰基金一共三家公募、四家私募、两家券商资管以及两家卖方。二级市场的行业链条,可以简单分为买方和卖方,凡是以机构名义拿钱去买卖股票的都算买方,为买方买股票提供研究支持和投资建议的算卖方;买方以公募基金、保险资管、券商资管和自营为主,卖方以券商研究所为主。 午饭在公司食堂小餐厅解决,董秘作陪。凭叶铮铮的经验,下午应该也是董秘继续接待,最多来个财务总监,水水地走个过场。没想到下午出来的却是董事长、总经理、董秘和好几个工作人员。大家情绪马上高了起来,排着队去换名片。待众人重新坐定后,又进来三个人。 叶铮铮闻声抬头,正对上程聿的目光,他颔首微笑,恰似当年初见。 董事长倪振山一边起身让董秘几个人让出座位,一边笑吟吟给大家介绍道:“今天我们投行刚好也过来了,刚下飞机就被我拉来了,你们是专家对专家,有什么转型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问他们。” 众人又纷纷起身,程聿三人却早已快人一步,走到众人面前,逐一鞠躬,收换名片。换到叶铮铮时,他神态自若,宛如初识,倒让叶铮铮松了口气。她仍有些莫名的心虚,就怕他来上一句“好久不见”,她还真不如该如何处理,转而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呵呵,人家想走就走,想回投行又能马上回去,现在可是不比当初了,他对她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叶铮铮坐下后轻轻地做了两个深呼吸,甩掉妄念,回到工作状态。 这样的调研,一开始的问题都只是投石问路,不会太尖锐敏感,通常由卖方起头,问问现有主业经营情况、订单情况、行业现状、对行业未来的判断,进而再引出转型方向之类的。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叶铮铮开始提问: “倪总,咱们公司刚才谈到的计划转型的几个方向,都是资本市场近期的热点,很有吸引力。但是公司上市5年来,一直都在做转型方面的探索,效果一般。现在这次,跨度这么大,与其说转型,不如说‘转业’。毕竟隔行如隔山,咱们怎么能保证不再像前面几次探索那样,又是无疾而终呢?” 叶铮铮说话时只盯着倪振山,说完就垂目电脑屏,准备记录。按她以往的习惯,她会边说边打量对面所有人的表情。 倪振山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回答你关于之前几次探索的问题。我是做企业的,我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然后才是赚钱。我做了20多年企业,我身边99%的企业最后都没活下去,这些老板们很多一辈子就做一件事,也没有做好,失去了自己的企业,这里有时势的原因,也有他们自身的原因。而我的企业现在还在,我就还是老板,但是如果不是我积极尝试各种转型,我也不知道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 在会怎么样——我还是不是老板、还有没有这么多人跟着我。所以,我只能说,‘转型’这事,我背负的远比你们多,我每次尝试都是很认真的。” 叶铮铮不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追问,这是调研,她也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面子惺惺作态。 “您的观点我很认可,也非常理解,其实做什么事都是这样的,总要不断试错和纠错。您之前一次收购也是用定增的钱完成的,听您前面的意思,这次转型还是想增发来做,那么起码也得给资本市场一个充分的理由,让大家愿意跟您共同试错吧?您这毕竟是家上市公司,一举一动的社会影响跟那些小民企不一样。” 倪振山撇嘴扯出个笑容,仍旧没有正面回答叶铮铮的问题:“上市公司也是企业呀,我做企业赚到了钱、养活了员工、交了税、造福了一方政府,我就尽到了我所有的社会责任。不是所有的企业家,都必须想着钻在一个点上去做‘百年老店’,才是合格的企业家。而且,我对资本市场其实也是很负责的,我们分红还是可以的,经营都这么困难了,赚到就分啊!而且,我们每次尝试,你们不都赚到了么?不能因为赚得不够多,就嫌我们不负责啊!” 最后一句话引得在座的人哈哈大笑。 叶铮铮也跟着笑,边笑边继续说道:“我们就喜欢倪老板这样做事灵活知变通、做人又不拐弯抹角的爽快人!其实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时,所说的‘背负’的压力,我从公司今年以来的公告也感受到了。截止最新一次公告,您手中的股份,已经累计质押了4800万股,大约占您家族持股量的38%。我推算了一下,您总融资金额应该在1.7亿左右,年利息给您算低点,取个平均利率就算1200万吧,也不少了。倪总,咱们怎么突然这么缺钱呀?这个,我想,我们作为三股东,是可以知道的吧?“ 倪振山看了看桌面上铺的一排名片,对上了叶铮铮的座位,如遇知音般热切回道:“哎呀,叶总啊,所以你可以看到我转型的决心和诚意了吧?还不是因为收项目要钱嘛!我要不拿出点现金来,只是搞个大增发,你们资本市场又要骂我了,我的股权也会被稀释,这不是双输么?” 游庆红听到这里,把叶铮铮电脑往自己方向转了转,看了一下叶铮铮的推算表,接口道:“质押的预警线,从第一笔起到最后一笔终,应该在6块5到8块9之间。今天的收盘价是10块6毛7,这意味着股价如果跌差不多17%吧,最大的那笔,3000万股的,就要开始补质押了,虽然你们手上的股票还足够,但是恐怕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吧?毕竟,像您说的,收项目要钱呢。您有股价诉求,那么,也应该有点行动来说服我们相信您,是吧?” 倪振山摆摆手,笑道:“所以我才把各位请来啊!你们都是精英啊,我们得多向你们学习呢!”言罢,转头对董秘道:“去安排一下吧,今天晚上咱们一起聚聚,好好跟各位专家们学习一下啊!”说完,又转回头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各位能来,都是真朋友!今晚一定得赏脸让我尽个地主之谊啊!顺便也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共赢啊!“ 吃饭的地方就在叶铮铮等人住的酒店。这是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家准五星级酒店,刚开业没两年,装修体面,设施齐备,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倪振山让人抱了箱茅台来,不由分说,一人给倒了一醒酒器的量,放各人面前。这两年,茅台已经很少在“公”字头的聚会场合出现了,哪怕只是家宴。只有民营企业还乐此不疲。 酒桌上自是一阵觥筹交错,相互吹捧。 叶铮铮自小就能喝一点酒,再加上这几年的锻炼,一斤茅台喝下去,起码行为不会出格。但程聿不知道。他俩当年在一起时,她上桌不沾酒,他也管着她,平时最多只让喝杯红酒,又从不带她参加朋友聚会。看着她此刻一杯又一杯地敬人或被敬,程聿便有些坐不住了,或挡或劝,带了些无奈和宠溺。一来二往,众人都看出了点门道来,于是敬叶铮铮敬得更欢了,一边敬酒,一边朝程聿和游庆红使眼色。这酒桌上嘛,逢场作戏、哗众取宠再正常不过了,兄弟,配合一下吧? 游庆红见状,借了点酒劲,笑道:“程总对我这位女将很是关照嘛!这怎么看着倒有点英雄救美的意思呢?”。哎,带个女将出来,不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调节一下气氛、加深一下印象、让沟通更顺畅嘛。 众人马上哄笑着“郎才女貌啊”、“以身相许吧”! 程聿很配合地凝视着叶铮铮,一脸深情道:“不知……小姐是否……?” 叶铮铮忙捂脸摇头道:“不敢恩将仇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倪振山打趣道:“看来美女还没醉。” 程聿顺势接道:“唉,可惜我已经醉了。” 一个人笑道:“哈哈,程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另一个人纠正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铮铮怕话题收不住,只得站起来,无奈笑道:“各位总,就别取笑我了!一定是我刚才的酒敬的不到位,我自罚一杯吧。”一杯酒仰头就下去了。 游庆红笑道:“程总不赞助一下?” 程聿马上站起来,爽快道:“感谢叶总给我解围!杯酒之恩,定当倾泉相报!我陪三杯吧。”说着,先敬了众人一杯,再敬了游庆红和叶铮铮一杯,最后敬了倪振山一杯。 叶铮铮只觉得自己搬石砸脚,捂着脸趴在桌子上,任众人再怎么起哄,再不肯起来。如果说她刚进来时是后悔,此刻简直就是悔恨了! 早前离开会议室时,叶铮铮听到证券事务代表让工作人员安排个商务车去机场,一出门又见程聿钻进了一部商务车,于是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了。没想到,一走进包间,就看到程聿笑眯眯坐在倪老板旁边。看到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她内心里突地升腾起一股斗志,觉得两人已是陌路,自己应该正常表现,不能总是这样一副还没走出来的样子,惹他嘲笑、让他得意。 不过此时,程聿这句话,又让叶铮铮回到了没出息的驼鸟心态。唉,怎么用了这个梗!真想装醉伏桌不起啊! 所幸在座的倒也没有不识趣的人,程聿喝完酒,玩笑就适可而止了。 新一轮推杯换盏后,叶铮铮也恢复过来,这些年一个人走南闯北的,脸皮究竟还是变厚了一点。她是带着工作来的,她没忘,趁着气氛正好,借着个话题就说道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 :“还是倪总人生经验丰富啊!不像我们,每天尽盯着些数据,只能从别人的故事里了解这个世界。倪总给我们讲讲创业的故事,让我们开开眼呗?” 这是民营企业老板们喜欢的话题。倪振山心情正好,便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起了自己的奋斗史。众人听完自是一番恭维,又趁着倪老板兴致正好,问了些转型的细节问题——大家都是带着工作来的,都没忘!倪老板也很配合,透露了几个拟收购标的的盈利区间和更多细节,并信誓旦旦保证马上将有项目落地、不会让投资者失望。 终于算是宾主尽欢。 ☆、狭路相逢,隔墙有耳 新一轮交杯换盏后,已近9点,大家兴致仍浓,倪振山就提出让证代带大家换场地,并表示他岁数大了,跟年轻人在娱乐方式上有代沟,就不去添乱了。程聿也表示还有事要处理,留下两个助理,兀自离开了。 证代是个机灵世故的小伙子,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安排——先去楼上的ktv唱歌,等大家酒劲散了点,再去楼下汗蒸、按摩。众人欣然应允。叶铮铮本来也想借故推辞,无奈游庆红生拉硬拽,再想到程聿一离场她就跟着消失,担心众人联想,只得同行。 一到ktv层,叶铮铮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路走过遇到的妹子打扮太过精致、男人的眼神太过飘忽。她边走边偷瞟游庆红,游庆红面上也有些尴尬。他们的包房在最深处拐角位置,据说是这里最大的一间,游庆红站在门口看了看,就借口喝酒上头先走了,他还是要维护自己在年轻女下属面前的体面的。叶铮铮刚想说自己也有点上头,就被众人簇拥着推进了房间。 叶铮铮坐了一下,一首歌没结束,就借口有事要先走。众人此时也是心不在焉、各怀鬼胎,反觉得她识趣,于是纷纷跟她寒暄告别。叶铮铮走之前,还多管闲事地问了一下程聿留下的女助理,要不要一起走,被对方婉拒。 叶铮铮刚走出包房的门,叶妈妈的电话就进来了,她这才注意到喝酒时错过了叶妈妈的两通未接来电。怕叶妈妈联系不上她担心着急,她又赶忙侧身闪进隔壁黑着灯的包房接电话——包房的隔音效果最好。 叶妈妈还是为着相亲的那些事——她在相亲网站上看中了一个小伙子,对方跟叶铮铮情况很像,也是忙于工作、家人代为登陆筛选。叶妈妈跟男孩子的父亲聊了一下,觉得很满意,于是约了周末让两个孩子见面。叶妈妈表示,她打电话只是知会一下叶铮铮周末务必空出时间来,而不是在问叶铮铮周末有没有时间。在她心里,已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挡相亲。 为了表示诚意以及对叶妈妈辛苦劳动的尊重,叶铮铮在电话里还煞有介事地问了一下男方的情况,并且顺着叶妈妈的意思表示了一下认可——“嗯嗯,医生是个好职业,以后肯定更稀缺”、“嗯嗯,年龄不是问题,大不出10小不出5我都可以”、“嗯嗯,他才工作几年呀,买不起房子太正常了,咱家又不缺那套房子”、“嗯嗯,……”、“嗯嗯,……”,这才安抚住了叶妈妈的情绪。 叶铮铮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打开门,就看到程聿自另一侧走来,仅余几步之遥。她愣了一下,正要缩回去,程聿却迅速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肩把她推进包房,再闪身跟进,以身抵门。 “让开!”叶铮铮低斥。 “我只想跟你谈谈。” “我不想跟你谈。” “那你可以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让开!” 程聿不言不动。 房内一片黑暗,谁也没有想去开灯。 也不知在黑暗中僵持了多久,叶铮铮叹了口气道:“你说吧。别太久。” 程聿仍是没有开口。 叶铮铮等了一会儿,借着酒劲也上了脾气,不耐烦道:“你要没话说就让开。以前我做不出的事,现在未必做不出,非要逼着我大喊大叫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 程聿叹息一声,终于幽幽问道:“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呵,全是套路!真是恶俗!叶铮铮内心里冷笑了一下,语气冰冷道:“很好啊,没活成人人喊打的小三,也没游戏人间或看破红尘。虽比不了程总的平步青云,但也算是活得健康正常,没有蹉跎人生。说来,还得感谢你,你的适时放手,给我们彼此都留下了最后的体面。” 程聿叹息道:“你何必这么讽刺我呢?我过得并不好。” 叶铮铮失笑出声,语气却更为尖酸刻薄:“这套路也太过俗套了!你是不是还想和我说说你当年的那些不得已,说说你这些年没有自由和尊严的生活?甚至说说你午夜梦回对我的思念?求你别恶心我了好么?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给自己留点体面吧!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程聿闷闷苦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懊恼无奈:“你犀利了很多啊。何必这么针尖对麦芒呢?我们许多年没见了,就不能好好谈谈么?” 叶铮铮此时已是酒意上头,平日里不会说的话,此时便脱口而出,充满了讥讽、势利、自嘲、自弃:“我实在不知道跟你有什么可谈的。你看,我来调研,跟人聊天,都是有目的的,聊天是为了得到有用的信息。跟你聊天,又能得到什么呢?一场没有意义、没有未来的关系么?哟,您还没死心呢,还想着拿出卖身费来养小三呢!你得陇望蜀是你的事,有的是跟你‘志同道合’的小姑娘,愿意拜倒在程总的西装裤下,只是别找我!我只是条二级狗,跟您这投行精英那可是云泥之别,我接受不了您‘高大上’的投行三观。” 程聿喑哑道:“你还在恨我。” 叶铮铮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我不该恨你么?” 程聿沉默了几秒,怅然道:“对不起。”停顿了一下,复又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仍然爱你。” 那些早已被封存的往事,因着程聿这一句话,瞬间自封印下挣出,挂着陈年旧血,傲慢张狂,如当年一样,狰狞地嘲笑着叶铮铮的愚蠢、懦弱、狼狈、荒唐。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忧伤、会崩溃大哭、抑或是无地自容,然而,一波记忆的凌虐过后,她唯一的情绪居然是“腻味”,腻味的就像上次相亲遇到的那个男人。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时光抛不下的,不管怎样刻骨铭心的记忆,最终,都会在光阴流逝中被冲刷成剪影,不带色彩,只余黑白。 她低声笑了起来,原来她早已在对往事的念念不忘中,忘记了对程聿的爱恨。她借着手机背光走到沙发前,自顾自坐下,对着一片黑暗,缓缓说道: “我也以为我是恨你的,可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不爱了,哪还有恨。 我以前确实是爱你的,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 爱得很累。那些年,我紧紧依附着你,你给的一切都像恩赐,你给了那么多,可我还是惊惶度日;这些年,我一个人走路,才明白你当年的心情——一切只有在自己手中,才能过得心安。 现在,我不爱你,也不恨你。凡事有定数,即使没有你,到了该遇到的时候,我还是会遇到张聿、李聿,教会我成长,再潇洒退场。你也一样,即使没有叶铮铮,你也会遇上张铮铮、李铮铮,收入笼中,□□驯化,边说爱她边另娶她人。 我们都在变,你爱的和爱你的都是过去的那个叶铮铮。你的‘爱’字,对当年的她,可能是恩赐,对现在的我,却是侮辱。你有什么立场这么说呢?不要对我说爱了,你的爱应该给你的妻子、你的女儿,而不是给我。你的爱,我要不起;我要的,你也给不起。” 黑暗中,叶铮铮看不到程聿,也不知道他是否正站在某个位置看着她。她没有开手机背光,只这样静静坐在黑暗中,听着外面过道上偶尔传来的声响,若隐若现,若近若远。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听到一声闷闷的关门声,她才长长叹了口气,挺得直直的背脊松懈下来,向后仰靠了上去。 叶铮铮在沙发上靠坐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刚准备起身离开,就听到“啪”的一声开关声,在黑暗和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心头一震,猛然站起,四下张望,就看到有光自侧方洗手间虚掩的门内渗出。门不紧不慢地打开,一个身影自明亮处撑门而立,看向她,笑的一脸深沉。 乍看去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竟是周自恒。 “你、竟、然、偷、听!”叶铮铮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周自恒低声笑着,却并不回答,只是快步走向大门,打开了房间的灯,又转身靠在门背上,像程聿刚才做的那样,挡住了如惊弓之鸟般冲向大门的叶铮铮。 “明明是我先在这里的,是你们打扰了我,怎么能叫我偷听呢?”周自恒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上下打量着叶铮铮,目光深邃,笑容玩味。 “你想怎样?”叶铮铮恨恨地看着他,满脸的警惕戒备。 “我不想怎样啊。叶总,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你看我的眼神,怎么仿佛我才是程总那个负心汉呢?或者,你是想灭口么?” “不想怎样就让开。” “哎,这戏路不对呀!这时候,难道不该是大家坐下来谈一谈,我封口的条件么?” “你爱说就说去,我又管不了你的嘴。这年头,谁没几段‘过去’。何况,我这段过去,清汤寡水,平淡无味,你愿意说,还不见得有人愿意听呢。” 周自恒笑容僵了一下,深深看了眼叶铮铮,又重新笑了起来,点点头,认同道:“叶总说得很有道理!仔细一想,你这段过去平淡得不合时宜,这么清汤寡水的爱情故事,实在让人意兴阑珊。” 听周自恒这样说,叶铮铮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也跟着频频点头。却不想,他又继续说道:“所以,叶总这么热衷于相亲,是想开始一段一见钟情、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么?” 叶铮铮突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些年练出的那点应变能力,在周自恒面前显然不够用,思绪百转千回间,只挤出了句弱弱的、没什么杀伤力的——“哪有热衷……你别乱说……” 周自恒没有再说下去,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叶铮铮的电话在此时也嗡嗡震了起来。叶铮铮讶异地看向陌生来电,就听周自恒说道: “我知道叶总一定没存我电话,更不会加我微信。这次起码把电话存好了吧,就存成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舟自横’好了。回上海后,叶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也可以坐下来,像相亲那样聊一聊,重新认识一下。” 周自恒说完,指指自己手机,又隔空点了点叶铮铮手机,转身开门离去。 叶铮铮恍恍惚惚走回房间。 她一进门就甩掉高跟鞋,赤足走到床前,扑到床上,又慢慢翻了个身,仰躺着,侧头看向窗外。 纱帘大开着,隔着大大的落地窗望出去,黑漆漆的天空上零散地缀着几点星,忽明忽灭,忽近忽远。一个恍神,那些未及重新封印的记忆四散开来,顷刻渗入骸骨,便有伤疤狰狞凸起,呼吸间俱是钝钝的痛。 不爱了,她只是说“不爱了”,却从未说过“不痛了”。 ☆、一曲青春最丧的歌 张爱玲说过,人生是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在叶铮铮心里,程聿就是她前29年的人生中,那只最大的虱子。 认识程聿,是在叶铮铮大三那年的暑假。 那是2006年,股权分置改革风生水起、股市欣欣向荣、ipo又重新开闸,即使想不到后面那轮轰轰烈烈的大牛市,那时的投行仍是当之无愧的金领行业。 叶铮铮学的是金融,因缘际会之下,被家里的朋友推荐到了鑫和证券投行部实习。叶铮铮实习时,程聿已经在团队干了一年半,他本硕皆就读于国内最顶尖的高校,单凭一己之力,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鑫和投行部唯一的校招offer。 叶铮铮不是小说里懵懂莽撞、自以为是的职场小白。她自知才智平平、保守矜持,家境又是小康有余、富贵无望,按照投行的用人标准,除了颜值尚可,其他简直一无是处。因而平常敏言纳行,待人和善大方却很少热络殷勤,做事任劳任怨却从不冒进出头,她的目标仅是一份可为留学申请加分的实习评语。 程聿也并非电视里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投行精英。他出身平凡,自幼失怙,一路砥砺廉隅、逆流而上,早早就在谋生的压力下练就了满身社会技能。他做事得法、应付周全,世事通达、左右逢源,一入司便成为领导的爱将。他并没有在叶铮铮实习期间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他是在她实习结束后,才借着工作时故意留下的尾巴,一点点渗入她的生活。这样的“窝边草”吃得很高明。 叶铮铮和程聿在一起后,程聿曾对她说,他对她其实是一见钟情,而后徐徐图之,她还笑骂过程聿太腹黑,但心里仍是得意的,那时的她,面对程聿时多少还是有些自卑。多年以后,情场浪子齐乐康一本正经地告诉叶铮铮——“所谓的一见钟情,无非就是见色起意”,叶铮铮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初恋程聿,觉得他的见色起意是自己青春最丧的歌。 在叶铮铮心里,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才是她整个本科生涯最美好的时光。她有了一个最优秀的男朋友,还申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0 请到了心仪的学校,同学们忙着各谋前程,她则沉浸在恋爱和留学的双重兴奋中,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那时的股市已经开始有了牛市前的躁动,ipo如火如荼,程聿被破格提了级,他干劲十足,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们的爱情,萌生在大时代最好的一段时光里,他意气风发,她尘世未染,他们携手同行,并肩远望,眼前繁花似锦,不见阴霾。 叶铮铮在异国他乡生活的第3个月,仍沉浸在新奇感中,每日里给程聿发去许多照片和留言,分享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这时,程聿的心情却很糟糕。股市在10000点的呐喊声中转头向下,一路急跌。程聿团队手上有两个项目正在艰难排队过会,股市的持续下跌势必将影响到它们的发行定价,进而令预期的奖金缩水,沟通成本和工作量的增加姑且不论,倘若年内无法上市,次年补年报时可能将暴露出更多问题让上市流产。程聿忙的焦头烂额,一番努力眼看付之东流,这份不甘和无奈让原本踌躇满志的他焦躁难安。 叶铮铮能感受得出程聿自只言片语中无意流露出的巨大压力,但她既不能左右股市,也不能左右监管部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安慰和鼓励,并在他的请求下,托了家里细枝末节的小关系,帮他引荐引荐人脉,给点咨询、建议什么的,但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她趁着圣诞假期回了趟国,去程聿那住了几天,顺便一起过圣诞。程聿那时正忙着带公司参加本地路演和跑监管,倒也没出差,但他每天都有应酬,回家时总要先把胃吐空,再喝粥填满。 叶铮铮与程聿的第一次,发生在这一年的平安夜。那天程聿临时爽了约,她只好跟着本科几个信教的同学去参加教堂的庆祝活动,回到住处已是凌晨。程聿已洗漱完毕,在客厅抽着烟等她。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晚归,而是做小伏低地赔着不是。叶铮铮是个心大的人,这时反被程聿的态度弄得有些惭愧——说好的两个人并肩同行,可如今程聿栉风沐雨、负重前行,她却原地踏步、分毫无担,愧疚的是她。 那天程聿喝得比以往多了些,言语间也少了很多挑逗调笑,他执意开着灯,大开大合的揉搓吮噬间带着几分义无反顾的决绝,叶铮铮喊停的时候,他满脸哀求,像只怕被遗弃的小狗。看到他眼下的青黑、眼中的血丝,再想到客厅那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她的怜惜和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终是软下了心来,接纳了他。多年后,叶铮铮每每想起那一夜,只觉得像一出可笑的丑剧,荒腔走板,自作多情。 叶铮铮毕业那一年,中国股市在漫漫熊途上跌跌不休,金融机构都在忙着减员节流、积粮过冬,她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直到拿了学位证回国,都没有回音。那时已是11月,“四万亿”计划刚推出不久,股市开始反弹,但多数人仍旧悲观,证券行业的就业形势丝毫不见好转。叶铮铮没有经验,家人希望她回老家的高校工作,可她又偏想单靠自己找到份证券业的工作,以为这样才能跟得上程聿。她父母此时已知道了程聿的存在,也明白自己女儿的性格,便也由着她去了,但给她订了最后的期限——他们怕她在等待的消磨中失掉积极的人生态度。 叶铮铮回国后就住在程聿那里。程聿在这一年买了房子,次新二手,装修豪华。他那时才工作三年多,但正好搭上了时代红利的末班车。叶铮铮主动要求承担两人的生活费,她并不觉得程聿养她是天经地义的。她跟程聿商量时,颇有些忐忑,一直打量着程聿的脸色,怕他嫌她虚伪矫情,但程聿听后只是兴奋地叫了声“被包养了好开心!”。他那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自是看出了她的顾虑。 于是,两个人每次在家吃饭时,程聿都会先说:“感谢金主赐我饭吃!一饭之恩,定当倾泉相报!”叶铮铮第一次听他这样说时,并不明就里,等到程聿开始“报恩”了,才明白过来,被他的报恩折腾得受不了时,便哀求:“今生别再以身相许了,还是来世当牛做马吧!”程聿马上回应:“好!来世给你当牛做马!今生先熟悉一下业务!”结果叶铮铮又体会了一把程聿的“当牛做马”。那年12月ipo再次暂停,程聿出差却仍然很多,每次回来都执着于这种“报恩”的游戏,他说这是情趣。那时的叶铮铮,并不觉得个中滋味有程聿说得那么好,但在内心里,对这些却也是依赖异常。她放下矜持,尽力配合着他的所有要求,唯有凭此,她才觉得自己还在他的珍惜与庇护之中,这让她觉得安全。 叶铮铮每每忆起这段时间,不觉甜蜜,只觉悲哀。她被程聿圈出的一方天地局住了思维,固执地认为自己羽翼稚嫩,无法在狂风暴雨中飞翔,唯有他的羽翼环绕处,才是她的天堂。家人赐她名以“铮铮”,盼她傲立世间、坚贞刚强,她却痴迷于一个陌生男子以谎言织就的海市蜃楼,拆下铁骨,走入笼中,自甘作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叶铮铮在春节后终是找到了工作。她去了一家中型券商研究所,月薪5000块,前6个月试用期只发70%。第一年的助理很少出差,通常就是蹲办公室打杂,调财务模型、写报告,在岗工作朝八晚十,过了十点算加班,打车费可以报销,加班费永远别想。没有人会因为这些去找劳动仲裁,找份工作不容易,何况行业规则如此,他们都只是大时代里奋力求生的小人物,没有与规则对抗的能力。 叶铮铮入职时正赶上年报期,狠狠加了两个月的班。鑫和证券的实习经历,以及程聿多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同期入司的小伙伴很多都成了“祥林嫂”,叶铮铮不言不语扛了下来。她待业怕了,分外珍惜这份工作。程聿虽然心疼,但终究没有说出“别干了,我养你”这样最伤叶铮铮自尊的话,反倒不时地给她一些指点,让她更为感激信服。年报期过后,叶铮铮提前转了正。 那一年,全世界都在争先恐后地放货币,中国股市迎来了一波强劲反弹。持续了近一年的小牛市冲散了熊市的阴霾,基建和房地产投资带出一串串美丽的经济数据,大家对未来又恢复了乐观的预期。 ipo在那年6月底再次重启,程聿在那之前刚刚升了职、加了薪、并且得到了一个年底去美国培训的机会。他比以前更忙了,经常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两天。叶铮铮所在的证券公司也发了把小牛市的财,公司高层加大了对研究所的支持力度,他们不断地组织上市公司调研和研讨会,频繁安排机构路演,叶铮铮作为研究助理,没日没夜地加班,写报告、做ppt。 那一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程聿春风得意,叶铮铮斗志昂扬,他们在耳鬓厮磨间畅想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1 未来,抵死缠绵间互许诺言。这是叶铮铮回国以后最爱的一段时光,她满怀希望,青春正好,身边有一个人,与她携手前行,共享荣辱,不惧风雨,不畏前途。 那个女人出现在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叶铮铮想,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幕。 女人双手叠放在高高隆起的肚腹上,温柔开口:“你好。我是程聿的妻子,我们的孩子将在2月出生,双胞胎。“ 叶铮铮惊耳骇目,五雷轰顶。 程太太让叶铮铮称她“安娜”。她显然是有备而来,结婚证、b超照、程聿陪她上产前班的照片,一应俱全,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气氛更加诡异。她对叶铮铮并没有多么声疾厉色,她只是平静地给叶铮铮讲起了她同程聿的故事—— 安娜与程聿结识于2007年春天。鑫和证券投行部的领导请她父亲一家人去踏青,程聿作为领导爱将,陪伴在侧。那时她刚经历了家暴流产、离婚、母亲辞世的三重悲剧,自杀未遂。她父亲在境外早置有娇妻幼子,对她的事情颇为放任,是程聿陪伴她度过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她知道他对她全家是有目的的讨好,也知道他当时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仍是舍不得这口情感鸦片。她在那个平安夜里得到了程聿,程聿也在不久后得到了项目的获批。 自那后,她同程聿的关系时断时续,既是枕边情人也是业务伙伴。她流产后被诊断受孕困难,本以为今生再无子女之缘,却不想竟意外怀孕。她将怀孕之事告之父亲,她的父亲与程聿长谈的第二天,程聿便跟她领了证。他俩算是隐婚,程聿和她父亲都不欲将这层关系大白于人前,她当时又只想着好好安胎、平安生产,于是事情就这样囫囵过去了。 她一直知道叶铮铮的存在,程聿没结婚时偶尔会跟她谈起。她也一直知道程聿婚后一城两家的生活,她父亲也知道,但他不管,他与程聿谈了那么久,应该早已达成了什么默契。父亲不耐烦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城市这样大,她俩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也许一辈子都不用见面,楚河汉界,各自生活。 但两个人的关系中出现了孩子,毕竟还是会慢慢产生变化。程聿对她虽然态度平平,但所有与孩子相关的,却事无遗漏、体贴至极。这般真心实意、温柔小意,是她自原生家庭和前夫处从未获得过的体验,她新鲜着、感动着,她知道程聿内心里看重孩子、渴望家庭,而她已经35岁了,也渴望安定、折腾不起。 她被诊出怀了双胞胎时,程聿在一旁喜极而泣,他不断地亲吻她,哭哭笑笑像个孩子。那是她第一次在程聿脸上看到这么干净纯粹的笑容。她那时就在想,她现在为人妻、为人母,叶铮铮有一天也会这样,也许她应该见见叶铮铮,让叶铮铮看到事情的全貌。她知道叶铮铮和程聿的故事,叶铮铮也应该知道她的。她不需要叶铮铮的评论或表态,她只是想让叶铮铮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真实状态,叶铮铮有这个权力知道,也有这个责任知道。至于知道后如何判断和取舍,则全在于叶铮铮自己。 这位新晋的程太太人生阅历何其丰富,就像个老练的猎人,耐心蛰伏,暗中观察,找准弱点,一击毙命。这场战争尚未打起,叶铮铮便已溃不成军,甚至连恨对方,都理亏,毕竟她才是法律上的第三者。 她从下午哭到晚上,又从晚上哭到白天,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她脑子里幻灯片一般掠过她和程聿的种种,那些蛛丝马迹,那些欲盖弥彰,无不嘲笑着她的有眼无珠。她这才明白,程聿只是让她看到他希望她看到的,从初识起,他就一直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她的感情,牵着她,走进他编织的网中,一点点被他驯化,再去自我催眠。 周日晚上她终于止住了哭,简短回复了程聿的留言,只说自己突有紧急工作,最近忙于加班。她在消息框里打了无数质问的话,又一字一句删掉,她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揭开这层层谎言的面纱,她没有勇气去直面这静好岁月的崩塌,脆弱的自尊和自卑的清高是她仅剩下的一切。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程聿用无数虚像为她构筑的世界,逃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用全新的生活掩埋掉这一段耻辱的青春。 她一上班就去找公司领导提调岗请求。那时公司正在补短板,大力加强对异地机构的服务,叶铮铮这样的小蜜蜂,突然主动提出去驻沪办事处开疆辟土,领导当然求之不得。领导也是过来人,看到叶铮铮双眼红肿、精神不振,便猜出了几分端倪,唉,年轻人啊就是感情用事。但领导只在乎效用的最大化,生怕叶铮铮反悔似的,大笔一挥,就把调动时间定到了一周后。他不怕叶铮铮过去后跳槽,人想跳在哪都会跳,先把摊子支起来最重要。 叶铮铮是在圣诞节那天走的,当天最早的航班。24岁的姑娘,对待三年里全身心依恋的初恋,很难决绝到不见一面、不留一言。程聿说,他航班订在23号,回来陪她过平安夜。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于是决定等他。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觉得他和她的故事,不该由第三个人宣判结局。他曾把她圈进网里,掩耳遮目,□□驯化,如今也须得由他亲自执行,她才能够安心赴死。她坐在客厅,一如两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只是斗转星移,人物颠倒。她点起他留下的烟,第一口就呛出了眼泪,她哭哭呛呛抽着,坐了一夜。 她走时只带了一箱旧衣。相处两年的光阴,仅能理出一箱旧衣,没有他的气息。她关门时,想起一句歌词——“那故事仓促结束,不到气绝便已安葬”。 飞机推出前,叶铮铮给程聿发了一条短信——“山高路远,江湖不见”。 飞机落地后,叶铮铮看到了程聿的回复——“我的女儿,一个叫平平、一个叫安安。对不起。我爱你”。 他终是,亲手击破幻境,残忍而慈悲地放开了她。 ☆、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叶铮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时,窗外天色犹暗,在夜与昼的间隙里,已可看出云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2 的层叠,影影绰绰——如她做了一夜的那些梦,光怪陆离、幻象万千,醒来时却抓不住一点头绪。 她换下前一日的衣服,卸妆洗澡,再自箱子中翻出身套装换上,看看时间,还不到7点。于是先下楼吃饭,再上楼化个淡妆,以脂粉掩去眉目间的萎靡。 回去的机票早已订好,她跟游庆红同一班航班,她在房间里等待会合时,顺便在网上把二人的值机办好。她有游庆红的身份证号,知道他的位置好恶,也知道他向来谨慎,从不升舱。 送机仍是上市公司出车,叶铮铮和游庆红走得最早,在前台退房时没看到其他人。游庆红看到叶铮铮时,随口问了她一句昨晚玩得好么,叶铮铮尴尬笑着说坐了一下就走了,游庆红了然地点点头,便什么也没再问。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忙着接打电话,自各自的渠道了解行业和股票的资讯。进了休息室,游庆红犹在电话会议中忙碌着,他戴着耳机,径自找了座位坐下。叶铮铮熟练地替他沏好茶,又随意捡了几块偏咸口味的零食,一起放到托盘上,端到他面前。再给自己冲杯咖啡,拿了几包蜜饯,默默坐到对面的座位,掏出手机看行情。于她而言,这只是分内之事,如果常阳此时在这里,恐怕会连座位都要先帮游总整理一下的。想到常阳,她便禁不住头疼,他最近盯得很紧,这次她跟游庆红一起出差,不知道他在公司又要怎么议论了。 叶铮铮和常阳都是游庆红的基助,常阳负责跟成长股和日常交易事务,叶铮铮负责非成长股和产品管理中的其他事务。这两年都是成长股的天下,常阳的工作显然更重要,但叶铮铮也没觉得自己的领域有什么不好,她曾陪着现今的投行保荐人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市场时间,从周期股时代一路走过来,深知证券行业看天吃饭、风水轮流转的道理。 常阳却不同,在他的认知里,成长股是永远不会倒的。经历决定认知。常阳是87年底生人,当年游庆红在几百份校招简历里一眼看中他的名字——“长阳”啊!几轮面试之后,亲自把他招进了公司。他入行后,被分去看给新人学习用的惨淡小行业——传媒业,半年后推了电影股,第二年推了游戏股,第三年增看计算机行业,上半年推了许多软件股,下半年就跟叶铮铮一起升了基助。 想到常阳,叶铮铮便又想起常阳带的助理张新高。“张新高”,一看这名字,就知道又是游庆红亲自招进来的!游庆红做研究总监时,在公司推行了老人带新人的“帮扶带”机制,每年会招一部分应届生作研究助理,分给几个考核排名靠前的老研究员带,这样既节省了成本,又可以避免买方研究过度卖方化。想法是好的,但有时候,在特定的市场大环境下,买方很难不向卖方靠拢。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助理,在常阳和传媒行业大势的影响下,张新高对传统研究方法自带一种轻视的态度,不屑挖财报、抠模型,只热衷于跟上市公司打成一片,听故事、讲故事。叶铮铮一直在心里暗暗为张新高感到惋惜。常阳虽然推票不看估值,但是他自本科起,实习都在“四大”,财务功底其实并不差。张新高却不同,他本科学新闻,研究生转经济学,毕业后被导师推荐给了游庆红——他导师是游庆红的连襟。张新高写报告、攒文字可以,但看报表、做模型是弱项,待传媒、计算机的行情过去了,他的行业之路便堪忧了。 叶铮铮没想多久,就广播登机了。她看了一眼,游庆红还在打电话,便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拉箱子。 游庆红并不是个特别多话的人,但毕竟旅途漫长,他又最是看重老人对新人的“帮扶带”,在飞机上便难免以身作则,教育起了叶铮铮,大意就是说:一个股票,你买的少了,那就是你求着上市公司,你买的足够多,那就是上市公司求着你;找不到合理的上涨理由没关系,涨着涨着所有的理由就都变得合理了。游庆红说着说着,又转到了正业康上——像正业康这种票,盘子小、里面的机构少、上市时间不长不短、里面的小非还没减持完、又有制造题材的传统,只要早早上了它的车,等别人都来搭车时赶紧撤,总归能跟着赚一把。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撞上重组、借壳什么的,这可是大事情啊! 对领导的教诲,叶铮铮虚心表示接受,内心里暗暗吐槽——这样的股票上了车,还得天天烧香祈祷在别人搭车前不要翻车。继而又自嘲,其实她对游庆红的观点的态度,跟张新高对她的观点的态度,并无不同。 之后,二人一路无语,平安返沪。 虽说“经验主义害死人”,但这一次游庆红真是说对了大半,正业康后来真的搞出了大事情。只是,没有人能预知到,事情居然大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把控。 正业康总部,倪振山刚送走了周自恒,跟程聿一起走回办公室。他一改此前表现出来的“一家之主”模样,刻意错后半步,毕恭毕敬,亦步亦趋。 一进办公室,倪振山赶紧给程聿新泡了杯茶,侧身坐下,搓着手赔笑道:“程总,您也看到了,我是真的为了这股价操碎了心!再翻一倍对我当然也是有利无害的,只是,这时间上,确实急迫了点啊。我还要发年报呢,扣掉一大把的假期,也就50几个交易日啊!领导想卖的又这么多,就算走大宗交易,总归也得卖几天啊!” “倪总,这些法律方面的事,我比你熟。你也不用跟我讨价还价,我只是把领导的意思转给你,怎么做是你的事。” “程总,您在领导那里说得上话,这我是知道的。咱们也相识这么多年了,就求您卖个面子,帮忙再说一说吧。” “倪总,您太高看我了。话我是真说不上,领导这两年想法执拗得很。不过气儿呢,我倒是可以给您透一个,他对你家是真的很不满意。我来之前,他还把我训了一顿,说都怪我给引荐的不好,当初让你们上,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从07年进来到现在,要股价没股价,要分红没分红,就这么点回报,都不够他的棺材本儿。” “程总啊!有负领导的厚爱,又让您被迁怒,我也很愧疚啊!但您说吧,要是一棍子把我打死了,我不就再没有给领导戴罪立功的机会了么?还请程总帮我说说,请领导再相信我一次吧。前面两年,市场是真不行啊,您不在、领导身体又不太好,没有你们的指导,我难免走叉了路。现在您回来了,领导又这么关心我这摊事,我不单这把能让领导满意,下把一定能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3 让领导更满意!” “先看这把的股价表现吧。如果这次运作得好,我帮你家说话也有点底气。” “这个必须的!肯定不会让程总难做!对了,程总圣诞节是不是要回加拿大?” “对。不回去的话,两个小朋友会一直从平安夜哭到圣诞节的。”说到孩子,程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哎呀!程总家的两位千金实在太可爱了啊!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就没这福气。我这是一年又一年啊,准备着给未来孙子孙女的礼物,到现在,影儿都没见着!哎,这回正好借花献佛,还劳烦程总给两位千金带去,也当是帮我带旺一下子孙缘了。” 倪振山说完,就起身打开保险箱,拿出了两个拳头大的盒子,随手装到公司的宣传袋里,交给程聿。程聿道了声谢,掂了掂,很沉,心里便有了数。 倪振山见状,终于也放下了心,转而又托程聿打听一下周自恒的情况,程聿心照不宣地应下了。 送走了程聿,倪振山又一脸阴沉地走回办公室。一开门,就看到倪昊昀坐在老板椅上打转。倪昊昀见倪振山回来,便要起身,倪振山随口说了句“坐着吧”,便在长沙发上躺下,闭目养神。 倪昊昀仍是站起来,走到倪振山旁边,往茶几上一坐,轻蔑道:“看他那德性!小人得志!还不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倪振山从眼缝里撇了儿子一眼,冷飕飕道:“你这是在骂你爹呢?” 倪昊昀忙解释道:“爸你是白手起家,他这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还以为谁不知道似的。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 倪振山睁开眼睛,不屑地看着儿子:“人家这是本事!你有本事也给我找个那么好的亲家去!” 倪昊昀不以为意地说:“找那么个老丈人有什么好的啊!一辈子被压制着。天天在家里跟个孙子似的。我犯不着这么委屈自己啊!” 倪振山长叹了口气:“你现在犯不着委屈自己,因为你老子还在,你老子把委屈都替你受了。我要是没了呢?你怎么办?” 倪昊昀赶忙道:“爸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倪振山悲凉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么?我瞒天瞒地,强撑着这口气到现在,还不都是为了你!程聿那伙人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体情况,估计一股也不再减了,就等着我死。你接班以后,为了多赚几个钱,成天拿这事来拿捏你,他们算计你,可是太容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地求他?因为我知道,越是这样说,他们对我越没信心,到时候肯定能卖都卖掉了。我再搞个大一点的增发,认真找个好项目装进来,把他们剩下的再摊薄点,你再不喜欢做经营管理,雇几个职业经理人干,好歹也能再撑上几年。你搞这么个私募,我活着的时候你玩玩还可以,真正靠炒股票谋生的,能有几个人?” 倪昊昀脸也沉了下来:“爸你别总对我这么没信心好么?而且程聿老丈人都人走茶凉了,哪还有那么大的能量。再说了,靠炒股谋生的多了去了,都不比实业赚得少,倒是搞金融的,没几个爱干实业的。” 倪振山瞪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咱这毕竟是家现成的上市公司,能下蛋的金鸡啊!再不济,卖个壳还能赚上10个亿8个亿呢。烂船还有三斤钉,程聿老丈人是退下来了,但他提上来的人还在啊,咱们做什么事不得找人家啊。何况,咱们已经养了他们那么年了,难不成还换一个重新养?而且嘛,我看程聿这样子,也是想搞事情,不是个安份人呐。他老丈人这次把他召回来,看来也是必须得靠着他了,再过几年估计就管不住他了。这有了点家产的人啊,谁不想再多传点给子孙后代呢?他现在就有两个女儿了,以后呢?就算现在的老婆不生,就不会有别人生了?你是不养儿不知父母心呐!唉,也都怪我,以前太由着你的性子,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让你慢慢懂事。现在,也只能这样,能帮你多少是多少了,等我闭了眼,你再怎么样,我都看不到了。” 说完,也不管儿子的反应,双手抱胸,闭上了眼。唉,儿女都是债啊,这一生,辛苦钻营,为了这个讨债鬼,死都死不安生! 另一边,周自恒坐在飞机上,给季一鸣发了个“聊得很愉快”。 季一鸣那边立刻就有了回复——“没什么意外吧?” 周自恒明白他的意思,回复道:“没有。要飞了。回去面谈”。说完,关闭了手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意外”么?倒还真是有一桩意外的收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我入行时,领导招人是不看名字的。 颜明月:除了名字,你还有其他资本在业内混么? 阿福:当然啊! 颜明月:比如说? 阿福:我有特长啊。 颜明月:你一个无趣的光棍,能有什么特长? 阿福:特长就是特长嘛。 ☆、又一次搬石砸脚 第二天晨会上,叶铮铮汇报了一下正业康的情况,并按游庆红的思路给了投资建议,听得其他基金经理频频点头——正业康是游庆红最近的爱票,他们里面好几个人都买了一点,当然愿意听到正面的评价,至于思路逻辑嘛,反正大家目前都是赚的,自然觉得所有上涨的逻辑都有道理。 晨会通常8点30开始,先由各个行业的研究员评论一下各自行业的新闻和公告,投资经理再针对研究员的发言进行提问。提问通常只限投资经理感兴趣的问题,研究员如果点评的不是他们的持仓股、或者只评论不推票的话,他们是不会感兴趣的。 叶铮铮名下挂着五个小行业,她和她带的研究助理代婷分着看——她琐事极多,精力有限,而且研究员的培养也确实需要“帮扶带”,新人需要机会。叶铮铮没什么可讲的,代婷倒是很积极,讲了很多,对投资基本没帮助,不过大家都是这个阶段过来的,叶铮铮很能理解,她只是帮着补充了几句、做了一下延伸。公司这一批四个助理研究员都是89年的,应届入司,急于表现也擅于表达,知一讲三,与叶铮铮那一代研究员的“知十讲三”很是不同。 最近的晨会都由游庆红主持,他如果不在,就随机委托别的基金经理主持。研究总监半年会后就离职了,他跟人合伙开了个私募,据说本想带几个男研究员走的,但没人愿意跟他去。在研究总监新人选的任命问题上,公司高层的想法有些分歧,有想在内部提的,也有想在外面招的,故而研究总监的位置就悬空至今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4 。叶铮铮倒是没什么,她资历还远远不够,不过一些资历较深的基金经理、还有几个中台部门的中层都有些心思活络了,最近公司内部也是暗涌不断。 9点10分,晨会结束,游庆红第一个起身,其他人跟着起身,或紧或慢地步出了会议室。 叶铮铮像往常一样,先去冲杯咖啡,再打出新产品路演材料的ppt第五稿,等常阳从游庆红办公室出来,她再抱着材料进去。 离产品发行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了,游庆红对材料仍不太满意,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叶铮铮都一一记下。她明白,游庆红对这个即将发行的新产品高度重视,据说总经理边卫东一直在帮他跟股东方争取这个产品的管理费提成。说完了产品的事,游庆红又交待叶铮铮以后务必跟紧正业康,事无巨细,及时汇报。叶铮铮没得选择,忙郑重答应下来。 叶铮铮一坐回位置上,常阳就走过来了,先给叶铮铮灌了几口“鸡汤”,然后贴心地说,他俩都是领导的助理,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伙伴,她要有什么委屈啊工作困难啊都可以告诉他,他很愿意帮他。 领导嘛,在自己所熟悉的工作领域内,给员工布置正常的任务并提意见,这再正常不过了,不提意见了,员工才该要小心了,叶铮铮对此看得很明白,从不会有情绪。但常阳这番举动和态度,却让她有些生气。叶铮铮带的研究助理跟她讲过,她每次去游总办公室,只要常阳也在公司,都会借故去偷听,她听过后只庆幸自己进男领导办公室都是敞着门的——以免瓜田李下、落人口舌。 常阳想打探是非,叶铮铮拦不住,但他若是寻衅滋事、挑拨离间,叶铮铮却是忍不了。他一说完,叶铮铮马上目露怜悯,温柔反问他这样说是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委屈啊,他看的行业太高深,工作上她虽然帮不上很多,但是她也很愿意做他的知心姐姐,听他诉说工作上的委屈和烦恼哒。常阳忙说,没有没有,转而借故走开了。 常阳一走,叶铮铮的八卦小助理代婷就凑了上来,两手竖着大拇指在叶铮铮面前摇啊摇,狗腿地趴她桌上低声说:“游总这次带你出差,他一整天都神神叨叨的。还好你刚才是敞着门的,不然更不知道他要说啥了。还是铮铮姐姐江湖经验老道,我跟对人啦!”叶铮铮不为所动,高冷地告诉她,让她整理的数据在下午收盘前必须交上来,代婷马上苦着脸跑掉了。其实,去男领导办公室要敞着门是程聿当年教她的,完整版是“以免瓜田李下,落人口舌,更防知人不知心,吃了哑巴亏”,但偏也就是他,给了她这么多年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哑巴亏。 11月转眼即到,自第一个周一起,游庆红的新产品进入了为期一个月的发行期。他去各个发行渠道做培训都带着常阳,常阳说起成长股来,头头是道,为产品加分不少。常阳大概是得了游庆红什么承诺,对叶铮铮不再似以往盯得那样紧,态度上也更公事化了许多。 发行期里,常阳过得异常忙碌,叶铮铮反而比筹备期轻松很多。筹备期那段时间,叶铮铮经常工作到凌晨2点开外——在公司都在做游庆红的事,只能回家后研究她自己感兴趣的公司。现在这些事情可以在公司做了,她终于能在12点以前睡觉啦。 叶铮铮现在的“工作日常”总结下来就六件事——根据自身喜好做研究、帮领导跟票、替领导下单、带研究员、接待卖方路演、5点后陪领导应酬。 下单通常是常阳的工作,但是常阳跟着跑基金销售去了,那就只能落到叶铮铮头上。这也是为什么游庆红要了两个基助的原因,当然,他是投资副总监和实质上的研究总监,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奢侈”。 游庆红让叶铮铮下的多是一两周的短线交易的单子,因此对交易价格卡得很紧,叶铮铮如果限价限量甩给交易员,大概率是完不成的。叶铮铮在意的是如何完成领导的指示,而不是如何找人背锅,所以遇到游庆红的短线单,都只能根据盘口和自己的判断先拆成十几个不同的实时限量单,再通过系统随机分给交易员,让交易员在这个基础上自由发挥。每次交易时,叶铮铮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做完一天的交易,总会累得筋疲力尽。 下单做交易毕竟也是给自己涨技能点的事,压力虽大,叶铮铮倒也能觉出乐趣和成就感来。但商务应酬这事,给她的感受则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比如这一次。一家保险资管公司的新投资总监来沪出差,被元丰的机构投资总监约到了,游庆红一直将这家公司视作新基金未来的大金主,重视非常,带了常阳和叶铮铮一齐出马。没想到对方到了约好的日子,才跟元丰的人为难地说不小心约重了、想取消,机构销售总监也是个人才,一番灵活争取下,两拨人的活动干脆安排在了一起。结果叶铮铮到了现场,刚跟人换了圈名片坐下,就看到周自恒走了进来。 周自恒看到叶铮铮也是一愣,随即恢复常态,边打着招呼边走向主座的召集人。叶铮铮比周自恒恢复得慢了点,被常阳捕捉到愣神的一刹,常阳马上问她跟来人是不是认识。叶铮铮本想说“在朋友婚礼上见过一次”,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眼熟。长得挺像哪个明星”。常阳嗤笑了声,没接这话茬。 周自恒名片换到叶铮铮这里时,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故作初识。他对着她的名片啧啧称赞:“铁骨铮铮,叶总刚烈,巾帼不让须眉啊!” 叶铮铮淡笑道:“是‘五弦并奏,凄凄切切复铮铮’。” 这态度,对于不知道出处的人来说,是卖弄,比如常阳,他此时看向叶铮铮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了然和不屑;对于知道出处的人来说,则是失礼,叶铮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就是确信周自恒能听得懂——她就是故意失礼的。 周自恒不但不以为意,反而一脸感动道:“叶总才女!不但有才,还很体贴。一看就是听出了我名字的化处,怕我‘野渡无人’太悲苦,跟我作个伴。投资圈的女将,果然个个不凡!来来来,叶总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还要向叶总多请教!” 叶铮铮傻了。 好像……搬石砸脚了! 投资圈是个标准的“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圈子,思维开阔,圈子封闭。封闭并非完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5 因为这个圈子的人高傲虚伪做作——但凡“圈子”都有这些特性,实在是因为,投资圈的人聊什么都能扯到上市公司和投资上,跟其他行业的人聊久了总会让人家厌烦,毕竟,多数人聊天是为了轻松、愉悦、打发时间的。 不过投资圈的人聚在一起时,倒是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彼此也不会因为聊股票而觉得厌烦。一顿饭聊下来,散场时已过10点。二场是男人们的事了,叶铮铮权当不知道,边往外走边叫车。她十分感谢本轮刹风整纪,十几个人只喝了2瓶黄酒,完全不影响她回家后刷公告、看研报。 叫的车很快就到了,上车前,叶铮铮看了一眼还在门口寒暄道别的几个人,已不见了周自恒的身影。 叶铮铮洗漱完毕正准备开工,就看到周自恒头像下突然跳出来一条未读。 周自恒/edmond:平安到家了?[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铮铮插空回了个“嗯”。 周自恒/edmond:医生弟弟怎么样? 叶铮铮不想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周自恒又发了条消息。 周自恒/edmond:我过几天要去拜访游总 铮铮:祝你们沟通愉快 周自恒/edmond:不好奇谈什么? 铮铮:领导的事轮不到我管 周自恒/edmond:鑫和的程总牵头的 铮铮:约在公司? 周自恒/edmond:可以不在 周自恒/edmond:你也可以不参加 铮铮:你又想谈条件 周自恒/edmond:我是个商人嘛 铮铮:我无财无色无背景,没什么能跟你交换的 周自恒/edmond:是没有 周自恒/edmond: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图谋 铮铮:你的条件? 周自恒/edmond:明天赏脸吃顿晚饭 铮铮:然后呢? 周自恒/edmond:没有然后了 周自恒/edmond:并且仅此一次 铮铮:具体时间地点 周自恒/edmond:我明天告诉你 铮铮:我交易时间要交手机。微信留言吧 周自恒/edmond:好!晚安 叶铮铮没再回话。周自恒也没再废话。 叶铮铮到点睡觉,入眠迅速。至于周自恒为什么要见她,她想不到,也就懒得多想。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让他见色起意的资本,反正,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的交易时间,叶铮铮又是在忙乱中度过的。 提心吊胆的交易时间结束后,她累摊在椅子上,等着风控专员过来送手机。拿回手机先打开微信,对着交易系统往对话框里打数字,给游庆红留言汇报交易情况。消息刚发出去,周自恒的电话就进来了。 周自恒在电话里客气地提醒她,时间地点已发到她微信上,并问她晚上是否一切照旧。叶铮铮这才想起晚上的餐聚,便解释说才拿回手机,一会儿在微信上给他回复。 挂断电话后,叶铮铮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就答应了周自恒的邀约。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微妙,像一阵突兀的风,来来去去不留痕迹,又像一片深邃的海,在深蓝与幽黑间难辨色彩。 ☆、可以结一段善缘么? 晚餐订在了江边一家意大利餐厅,人均价格在大三位数与小四位数之间,叶铮铮之前只跟齐乐康几个在那约过两次下午茶,正餐还是第一次。她临去之前问代婷这家餐厅好不好订,吃喝玩乐小能手代婷夸张地告诉她说——平时就起码要提前两个月,可这一天是“双11”,那就不知道要提前多久啦!叶铮铮心里便有了数——她这是顶了别人的缸。这样想着,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这说明对方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 叶铮铮是准时到的,她本以为周自恒会提前到,但他却意外迟到了。 周自恒迟到的时间不算久,不过一刻钟,他一边落座一边跟叶铮铮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叶总,让你等这么久!刚才跟鑫和的程总聊事情,耽误了点时间。” 叶铮铮公事化地回应:“哦,没关系。点菜吧。” 周自恒故作惊奇:“你怎么总不按女人的套路出牌?你这时候难道不该问我‘你们很熟?’、‘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或是更干脆一点问我有什么阴谋吗?” 叶铮铮反问:“我问你就会说么?” 周自恒哈哈大笑:“原来叶总是以退为进。” 叶铮铮摇摇头:“真不是。只是我有自知之明罢了。周总深不可测,我多说多错。” 周自恒也摇摇头:“叶总不要妄自菲薄。我们还是先点菜吧。点完慢慢聊。叶总想喝什么酒?” 叶铮铮露出为难的表情,商量道:“不喝了好么?最近真心喝得有点多。” 周自恒感激地笑道:“好啊!叶总体贴,照顾我酒量不行。” 点完菜,叶铮铮挂着职业微笑看着周自恒,她赴约之前就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周自恒也不说话,只专注地看着叶铮铮,笑得深沉。 在这样的对视中,叶铮铮终是败下阵来。她故作若无其事状拿起杯子道:“听说这家餐厅很难订,我先以水代酒,感谢周总的安排。” 周自恒也配合地拿起杯子,跟叶铮铮碰了一下,抿了一口水,笑道:“好说好说,提前半年就可以了。” 提前半年!叶铮铮愣了一下,转而摊摊手,叹了口气道:“那看来,我是补了别人的缺了。” 周自恒摇摇头,真诚笑道:“我订位置时,还没想好跟谁一起过生日。” 叶铮铮颇感意外,正好这时赠送的香槟上来了,于是便敛去假笑,举杯真挚道:“生日快乐!感谢周总,让我光棍节不至于举杯邀月,对影自怜了!” 周自恒也举杯笑道:“是我该感谢叶总,让我孤舟横江有佳人相伴!” 毕竟是人家的生日,叶铮铮内心里倒是卸下了些剑拔弩张,放下酒杯,带着些轻松,调侃道:“周总真爱自嘲,看来是深谙幽默之道啊。周总年少有为,气宇不凡,可不会缺少佳人投怀送抱。” 周自恒故作遗憾状,叹息道:“然而却不包含叶总。” 叶铮铮认真回道:“齐大非偶,不敢高攀。” 周自恒笑道:“叶总又妄自菲薄了。” 叶铮铮笑着自抿了一口香槟,不再接话。 周自恒也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转而以“家乡”为引,跟叶铮铮聊起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6 地域话题,继而又聊到旅游和民俗。一时间,两人一边吃着小食,一边谈笑风生,看起来十分融洽和谐。 不一会儿,汤上来了,旅游话题告一段落,两人安静喝汤。 喝完汤,周自恒又从“民俗见识”展开到“工作阅历”,泛泛地聊了会儿日常工作,沙拉吃得差不多了,终于跟叶铮铮聊到了主题上。 “叶总,我和你的三次偶遇,确实纯属巧合,但巧合也不是没来由的。我得靠你们二级市场退出,一级二级虽然不同圈,但我们都是吃股市这碗饭的,必然有各种交集。最近呢,我有一个马上要到期的项目,正在满世界找退出渠道,偏巧,你们的重仓股正业康就是我们正在谈的渠道之一。” “大股东怎么说?不是说都会签对赌么?” “就是因为有对赌,我们成了大股东。” “并购退出么?”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壳费太贵。” 叶铮铮点点头,深表认同。最近一年,市场上找壳疯狂,壳费甚至一度涨到过10个亿。 “谈了很多家吧?” “你想知道都跟谁家谈了么?” “算了吧,随口一问,不敢知道。我已经被动成为□□信息知情人啦,不想知道更多。” 叶铮铮本就对周自恒找自己聊工作有七八分的猜测,倒也不觉意外,因而应对自如。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周自恒下面的话。 “哈哈!叶总还是一如既往地重视合规啊!” “一如既往?” “叶总在相亲对象面前,正气凛然地介绍自己是从业人员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也在?!你又偷听!” “应该是我又做了一次无辜的路人吧。” “怎么会这么巧?” “是很巧啊。那天,我恰巧在等鑫和的程总。” “你们一个投行,一个pe,就不能去点高大上的地方么?” “唉,没办法,项目退不出,资金紧张呐。” “好可怜!不如,今天这顿饭我来买单吧?” “哈哈!消受不起美人恩呐。其实,是因为程总要在附近办事。啊,说起来就更巧了,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喜宴!我也是在喜宴上见到了程总,才知道我俩居然参加的是同一场喜宴呢。你见到他了么?”周自恒把事情一股脑儿端了出来。 叶铮铮这才把一切都串了起来——周自恒做pe,要退出,搭上了程聿和正业康,至于正业康的重要机构投资者——元丰基金,自然也是能搭就搭。而偏巧,她就在几个重要的衔接点上出现了。 想明白了这些,叶铮铮苦笑道:“我该说,我们很有缘么?” 周自恒真挚道:“我当然很想跟叶总结一段善缘。” 叶铮铮继续苦笑道:“可是我似乎总是在孽缘纠缠的场合遇到你。” 周自恒殷勤道:“那么,结一段孽缘也不是不可以。” 叶铮铮对他笑容里的意有所指视而不见,摇摇头道:“然而,以我和周总的立场,是很难结出‘缘’来的。” 牛排在这时候上来了,叶铮铮作专心品尝状,不再言语。周自恒也不多话,配合着叶铮铮的节奏,认真吃起了牛排,插空跟叶铮铮以水代酒碰上一杯,倒也显得默契十足。 吃了一半,叶铮铮放下刀叉,叹了口气,对周自恒郑重道:“周总,我只是个升斗小民,胸无大志,不图富贵,只求平安,而周总您是做大事的人,应该找志同道合的人结缘,才能牢固长久。” 周自恒也放下刀叉,学着叶铮铮叹了口气,再学着她郑重道:“叶总多心了。我说过,我对叶总并没有什么图谋。我仅仅是,惊讶于跟叶总之间的,种种微妙的联系,希望能跟叶总聊一聊。至于以后,叶总当然应该坚持自己的立场,我虽然有些商人的坏毛病,但万幸还没沾上强买强卖这个陋习。我们开开心心吃完这顿饭,以后也许又会在什么场合再遇到,那时候,我们可以像久违的朋友一样,寒暄问候几句,不至于对面不识,这就是我说的结下一个善缘了。” 叶铮铮被他说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显得太小人之心了,于是忙拿起酒杯:“那就感谢周总今天这顿丰盛的结缘饭了!希望下次跟周总寒暄问候时,周总已经成功退出啦!” 周自恒马上也举起酒杯:“蒙叶总吉言啦!希望下次跟叶总寒暄时,叶总也已经喜结良缘啦!” 叶铮铮抚额。刚给点好脸色,这人就故态萌发了!她还是继续吃肉吧。 等甜品的时候,周自恒又开启了新话题,这次是人生。 “叶总说自己胸无大志、只求平安,其实在我看来,世事无常、命运多舛,追求一生平安才是最大的志向。” “周总的人生波澜壮阔,我则是泉水无声,你眼中的无常,都不是在我视线够得到的地方。在我看来,人生不过三餐一饭,心安便是平安。” “那如何才能让叶总心安呢?” “人只要活着,总归有太多的欲念纠缠,不得心安。所以佛家才说‘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嘛。不怕周总笑话,我有时候就想吧,如果我死前能有个自己名字命名的基金会,那我这一生也便是心安了。不过这也只是个想法而已,随便想想吧,估计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哦?基金会?不错的想法。叶总想做什么呢?” “没想过那么深。植树造林、照顾留守儿童或者空巢老人之类的都行吧。做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积阴德啊!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叶总是宿命论者?” “算是吧,不过我是个积极宿命论者。我常觉得,人这一生,从落地的那一刻起,享多少福、吃多少苦就都是有数的,旦夕祸福,无非是早到晚到罢了。就像你刚说的,世事无常,我只能把每一段经历当作一种体验,至于结果,并不十分苛求。一生庸碌和半世快意,很难说哪个更好,在我的观念里,慧极必伤总归好过浑噩糊涂,情深不寿也好过寡情凉薄,所以我说,我是个积极宿命论者。“ “叶总不是说自己没有游戏人间或看破红尘么?” “你能不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忘掉啊!” “每次见面,叶总给我的印象都太深刻,很难忘啊。” 叶铮铮不想说话了。还是吃甜品吧!边吃边悻悻地想——你给我的印象更深刻! 可是周自恒不想吃甜品,他继续笑道:“换句话说,叶总刚才的意思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前面遇到了一个负心人,也许后面就会遇到一个真心人了?所以叶总才会这么积极地相亲,想体验一把情深不寿?” 叶铮铮埋头苦吃,置若罔闻。 周自恒不气馁,再接再厉打趣道:“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7 叶总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聊天,有点相亲的感觉了?” “没有!”叶铮铮斩钉截铁。 “是么?我没有相过亲,这还是第一次,难免给叶总的感觉不对。叶总久经杀场、经验丰富,可以教教我么?”周自恒一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样。 “谁经验丰富啊……谁跟你相亲了啊……”叶铮铮欲哭无泪。 “模拟一下嘛。我岁数也不小了,又生在光棍节,再不相亲恐怕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叶铮铮其实还是略有些好奇周自恒的年纪的,加上也被他撩起了玩笑之心,再想到这一天是他生日,于是决定配合一下。她认真说道:“你要先自报家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年龄、户籍、工作,然后简单介绍家庭情况,比如父母兄弟姐妹之类的。再然后,适当介绍自己的经济情况,简单点,以房车概括就行,没办法,现在大家都看这个。就这些啦。你试试?” “这么复杂?“ “没办法啊!都是套路。这个套路呢,就像面试的自我介绍一样,简单凝练中用点小心机,让别人有兴趣跟你聊下去。第一次聊得顺畅,有了起码的好感度,才有可能见第二次面,见个三、四次面,就能考虑交往了。” “好吧。我叫周自恒,今天起34岁,户籍上海,做pe投资。有房有车,证明材料没带,下次补上吧。独子,母亲因为生我,没了,父亲健在。” “啊?抱歉!嗯……请节哀。”叶铮铮手里的甜点叉停在甜点上。 “就像你说的,吃多少苦都是有数的,可能就是她命里注定吧。一出生就欠了这么一大笔债,我的苦也是命里注定。”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叶铮铮急得猛摇头狂摆手,甜点叉在空中挥舞。 “哈哈!叶总,见你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跟个小女孩儿似的呢!” “见笑了。”叶铮铮低头羞赧道,略有些不自在。 “这样很好。你本来就是个小姑娘,只是平时弦儿崩得太紧了。” “哈!29岁的小姑娘?” “在我眼里就是啊。” “这句我没听出调侃、调戏的味道,是在认真说我不成熟么?” “不,是在说你装成熟不成功!” 晚餐在接近10点结束。叶铮铮很意外,竟可以跟周自恒聊这么久,而且气氛还莫名的和谐,如同故交。转念一想,周自恒本就是个极擅察言观色、调动气氛的,便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叶铮铮坚持自己打车回家,到家后先给周自恒发了条微信。 铮铮:到家。谢谢晚餐!再祝一次生快![蛋糕] 周自恒很快就回复了。 周自恒/edmond:感谢叶总陪我庆生,教我相亲[微笑] 希望再遇到时,是在善缘纠缠的场合[微笑] 铮铮:晚安! 叶铮铮发完消息,就扔下手机去洗澡了。洗漱完毕,换上睡衣,捞起床上的手机,看到周自恒回了个“晚安”加微笑的表情,叶铮铮笑了笑,退出了跟他的聊天界面。 刷了下未读,居然看到了一条来自齐乐康的消息。 luke:恭喜恭喜! 铮铮:[黑人问号脸] luke:哟,出现啦! 铮铮:刚在洗澡。喜从何来? luke:edmond啊! 铮铮:edmond? luke:周自恒 铮铮:他怎么了?恭喜我干嘛? luke:别装!我都看到了! 铮铮:看到什么了? luke:看到你们约会[坏笑] 铮铮:我们没约会啊! luke:那是约啥呢? 铮铮:停止yy!啥都没有! luke:别否认了,你一晚上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快10点了才一起离开 铮铮:你也在啊!没看到你哎…… luke:你眼里哪还有别人[大哭] 铮铮:哎,最近怎么回事啊,干啥都遇到熟人[冷汗] luke:你承认约会被我撞破了? 铮铮:真没有!改天给你慢慢说,这事跟程聿有点牵扯,一言难尽。 luke:靠!你早说跟他有关,我马上就相信没什么了,哪用扯这么多! luke:唉,可惜了!其实edmond真心不错! 铮铮:再不错也不是我的。不过,你怎么也在那? luke:我怎么不能在?那还是我带你去的好伐? 铮铮:不是据说今天位置很难订么?要提前半年呢。半年前,你女朋友好像是个日料狂吧? luke:我年初就把座位订好了呀!所有适合两个人庆祝的日子,每个订三家餐厅,意、法、日,到时候也让女伴有得挑。我体贴不拉?[得意] 铮铮:你赢了!果然术业有专攻! 铮铮:这么晚还在跟我聊……不像你风格啊…… luke:哈哈!我洗完了等女朋友呢[得意] luke:我去给她吹头发了[害羞]白白 铮铮:白白。祝你明年此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玫瑰] luke:别咒我![发怒] luke:白白!回头约![玫瑰] 铮铮:好!快去吧! 放下手机,叶铮铮自嘲地笑笑——敢情是遇上齐乐康的同类了,真是结的一段好“善缘”呢! ☆、哪一行不是青春饭 次日晨会,叶铮铮一进会议室,就听说了“胡工”要转去做卖方的事,仍旧看电子行业,年薪是现在的三倍,还不包含“新财富”奖金。 行业里比较常见的路径是——卖方分析师做几年以后先转买方研究员,再一点点做到投资的岗位。比如叶铮铮,就是先做了近两年的卖方,再转到元丰基金做了买方。像“胡工”这样反跳的,虽然有,但不常见,事有反常必为妖,故而一下子就被好事者八出了薪酬。 “胡工”本名叫胡定宇,他工作5年,入行2年,之前是在一家大型it企业做工程师,后又被夫人的博士生导师介绍到这里,所以大家习惯叫他“胡工”。“胡工”人很好,就是日常工作中总带着几分工科生的“轴”劲,没人想到他会去做卖方,毕竟卖方的核心能力圈里,情商是排第一位的。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这时军工电子股的行情正如火如荼,但是公司并没有基金经理重仓相关股票——军工研究员不推,胡定宇干着急,最后军工研究员终于决定一起推了吧,时点已过,基金经理不敢追了,两人今年的奖金势必没戏。11月马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8 上就要到了,胡定宇很可能第二年考核继续垫底,与其等考核结果出来,不如提前自谋出路。不过,这出路谋得,啧啧,实在是……好多钱! 上午的时间在紧张忙碌的日常中转眼就过去了。 午饭是胡定宇请的,在江边一家东南亚餐厅。大家晨会开始前就起哄让他请客,他本来是想约齐了投研的同事再请的——投研人员出差是家常便饭,想要同时在岗必须提前约定。但是,他马上要去做乙方了,同事全是未来的客户,这时候也不能忤逆了未来的衣食父母啊,只好先请顿小范围的,日后到了新东家,再约大范围的好了——那时倒可以报销了,名正言顺。 饭桌上大家自是各种“苟富贵,无相忘”的套话,至于其他的事,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当然,这个“大家”不包括常阳,他觉得做卖方是年轻人的选择,胡定宇第一年做,势必要单打独斗,一个人应付成百上千的客户,他担心胡定宇精力体力跟不上。其实常阳最想说的是,他觉得胡定宇的勤奋度和情商不行,但他肯定不会这样说,他只是张扬,又不是脑残。 胡定宇是个实在人,回答得也坦率:“都说做卖方是吃青春饭,其实哪一行不是?就说我以前吧,中国it界的苹果,能怎样?一样青春饭!没日没夜加班,不比证券业轻松,前五年的起步收入倒是差不多,但是你过了30岁,精力体力下降了,公司就各种看你不顺眼。而且,好歹证券业可以干到老,实在不行自己炒炒股。那边是不可能的了,离了平台,多数人都是啥也没有。我岁数不小了,所以难得有这个机会,还是想拼一把的,不然以后想拼都没可能了。” 这话常阳爱听,他忙接道:“所以我就说嘛,出名要趁早啊!现在哪行不是青春饭啊!越早赚到钱,后面就越少困难!”常阳跟影视公司打交道久了,沾了点文艺气息,最近经常把“出名要趁早”挂在嘴边,他正得志,不惮于得罪年长的同事,况且他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理,会生气的人都是输不起的loser。 众人若有所思,纷纷点头。 叶铮铮想了想,也问胡定宇一个不太应景,但却更合情的问题:“那嫂子一个人带得过来孩子么?” 她跟胡定宇相处得还可以,公司前年组织旅游活动时,她一路上帮衬着胡定宇夫妻带孩子,还跟胡夫人互加了联系方式——胡夫人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胡定宇研究生一毕业就结了婚,夫人是他学妹,他夫人边读研边生孩子,读完研又读博,今年又怀上了二胎。胡定宇母亲癌症,在老家治疗,平时都是岳父母在帮带孩子,胡定宇在元丰基金工作期间,就很少出差或在公司加班,到点就走,回家带娃。偏巧今年小舅子家也添了孩子,岳父母便有些□□乏力。 叶铮铮不说还好,一说胡定宇就开始吐苦水。 “唉,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下定决心下海做卖方的啊!她辞了职,在家待产呢,反正她领导也恨死她了,说我们不符合二胎政策,想要开她,唉,不如自己走吧。现在累是累点,好在老大上了幼儿园了,勉强带着吧。但老大眼看要上小学了,老二也要生了,我们房子学区不好,最晚明年得换,我妈还病着,想想都是钱啊! 做买方吧,钱多的就那么几家,其他的,多数是像咱们这,一个研究员,你老老实实的,业绩表现优秀,一年到手三、四十万了不起啦。除非你是特别优秀的基金经理,一年业绩上了前十,就算公司不给你兑现奖金,你也可以高价转会到别的公司。但这得要时间熬的,我等不及啊。而且再想想,做买方图个啥?以前觉得是实践自己的投资理念,现在看看,有几个人真有这理想,做中国的巴菲特?还不都是为了钱!没钱别谈理想。” 这孩子和房子的话题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在座不乏已婚或准备结婚的同事,纷纷被激起了共鸣,吐起了苦水。有说生孩子、养孩子成本太高了;有说学区房太贵了,也是一直想换但换不起;有说一直没买房,更后悔,越拖越买不起;有说现在养老压力太大,顾不过来双方二老了;有说现在教育太变态,堂堂“北清复交”双理工研究生家庭搞不定孩子的奥数题;有说入学考试太奇葩,填表太势利现实的;也有个基金经理姐姐羡慕地说,只要能有孩子,她愿意这些问题全落她一人身上——她岁数大了,一直要不上孩子,去美国试管两次都没成功。 一顿原本略带尖酸的午饭,就这样变成了“其乐融融”的吐槽大会。事后,代婷跟叶铮铮说,最服她这一点转移话题的能力。叶铮铮无语,她当时只是想到胡定宇的家庭情况了,随口一问,真的没想到那么多。看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能只看表面。胡定宇夫人的微信朋友圈,叶铮铮也偶尔刷到过,都是些养儿育娃和吃喝玩乐的东西,时不时发发岁月静好和感恩孩子一路相伴的鸡汤,叶铮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大压力。 下午收盘,游庆红又把在岗的研究员和基金经理们叫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主要说了三件事,一是胡定宇的工作交接安排;二是让大家年底不能松懈,公司今年有两个产品表现不错,要保排名;三是来年要改投资和研究的考核和激励,公司领导正在积极跟股东方争取与业绩挂钩的管理费提成,未来也将加大研究推票的奖惩力度。最后又照常灌了点“鸡汤”,算是一边上任务、加压力,一边画大饼、稳军心。 前面两点除了相关的研究员和基金经理,没什么人在意。倒是最后一点听得大家心神荡漾,“管理费提成”的事传了很久了,游庆红这次也算是亲口证实了,虽然知道第一个试点产品肯定是游庆红的,但大家也知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的道理,何况,没有领导吃肉哪有员工喝汤?于是会议结束后纷纷对游总表示感激。游庆红也不多客套,只嘱咐大家要好好干、不要辜负边卫东边总的努力争取和鼎力支持。 游庆红生于70年代,研究生学的是自动化,工作不是很好找,索性又读了个经济学的博士,毕业直接被导师推荐进了一家基金公司——导师的另一个学生边卫东在那家公司作副总。游庆红入行时,国内公募业刚起步,牌照稀缺,竞争远没如今这么激烈,他实在是过了一段安适的日子。尤其是跟着边卫东一起跳到元丰后,更是事事顺遂,即使个人业绩平平,仍是一路稳稳地由普通基金经理升到研究总监、再升到投资副总监的位置。自上任投资总监离职后,元丰基金投资总监的位置一直空着,游庆红在职能上便相当于是投资总监了,只差个董事会任命。 总体来说,游庆红除了跳出农门的过程苦了点,工作经历可谓一帆风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19 他在同乡、同学和老家乡亲那里,可都是众口相传的优秀人物。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人便难免有些膨胀,尤其是在前面的投资总监走后,投研部门基本唯游庆红马首是瞻,他何止是职能上的“投资总监”,简直就是实质上的“投研总监”。游庆红在投研体系经营多年,为投资和研究争取到了很多实在的利益和话语权,在投研人员中的口碑不错。常阳在公司年会上表演脱口秀,曾用“器达活豪不粘人”来形容过他心中的“游总”——器量大、干活好、不粘别人的仓。 “粘仓”这事其实是在讥讽公司上任投资总监,该君曾要求所有基金经理必须实时报告交易计划,自己的产品再提前买入或卖出,凭此,业绩居然一直很优秀,最终在去年成功奔私,狠赚一笔管理费。他离开后,基金经理们压抑已久的怨愤才得释放,于是这事就在公司传了开来。不过,关于“粘人”还有一种更为香艳暧昧的说法,大家都心照不宣了。万幸,这位总监是个口味专一、原则至上的人,他只爱24岁以下的网红脸,从来不碰“窝边草”,叶铮铮在他手下过得并不艰难。 当然,这些话也只有常阳敢说,他业绩好、正当宠,年纪又小,大家也拉不下脸来跟他计较。 叶铮铮晚上没有继续带着代婷加班,一段兵荒马乱的忙碌期过去了,大家都需要休息。她让代婷写好公告点评发她邮箱,她在家里指导。代婷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必须信誓旦旦地保证,9点前一定把第一批公告点评发给叶铮铮。 以前,曾有老同事曾私下跟叶铮铮讲过,代婷工作只是份娱乐罢了,人家就图个开心,跟他们这种辛苦谋生的不一样,何况同事关系罢了,有事相求人家也未必会相帮。弦外之音是提醒她,代婷是个小关系户,让她带代婷不必如此认真费心,免得里外不是人。叶铮铮听下来觉得也有些道理,想想自己在前东家时,也有过因为带关系户实习生加班过晚,而被客户投诉上门的经历,于是有一段时间便放松了对代婷的要求。没想到,代婷察觉以后,马上找叶铮铮说了下面这番话—— “铮铮姐,我父母一辈子的积累也只换来我现在这份工作。等我到了他们这岁数时,如果这社会还是这么讲关系人情,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的孩子一份跟现在差不多的工作。我是真的很想好好干的!铮铮姐,能跟到你,是我的幸运,我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你千万不要放弃我!” 于是,叶铮铮待代婷又恢复了原状。只是偶尔想起,总会免不了感慨,现在的小孩子情商高又敢说话,难怪出名越来越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游庆红:你年初怎么不推?现在推让我怎么买? 军工研究员:年初觉得逻辑不完整,没想清楚。 游庆红:你自己想不清楚,怎么不多问问卖方? 军工研究员:他们也都是跟风啊! 游庆红:你怎么不去问问阿福呢? 军工研究员:………………(只顾关注阿福的莫老师段子了t_t) 军工研究员走出游庆红办公室,给阿福发了条微信:你丫以后换个号写莫老师!不然这个季度给你停派点! ☆、总有一个坑在等你 叶铮铮洗好澡,敷上面膜,刚打开电脑、挂上微信准备工作,就看到汪蔓在三人小群里说她分手了。她惊讶之余,倒也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最近半年来,汪蔓对她的学长男友抱怨颇多。她希望男友不要痴迷于创业、减少无效社交、踏实工作,男友却觉得她不能理解他的理想抱负。她只有本科学历,以行政助理入行,前年底才被提为研究员,个中曲折艰辛可想而知,男友却觉得她做人太过卑微、做事又太过功利。她最近两年出差渐多,居家琐事经常顾不上,细微之处希望男友有所分担,男友却觉得她在借题发挥、无事生非。她承担了二人大半的生活开销,因工作需要和个人喜好,常以奢侈品点缀,男友却觉得她爱慕虚荣,有时还会指责她沾染了证券圈纸醉金迷、嫌贫爱富的习气。 这些都是积怨,引爆积怨的导火索是买房——汪蔓属限购人士,购房唯结婚一途,她希望二人能平担首付、一步到位,而男友及其家人不想为一套房子耗尽积蓄,否决了她看中的学区房,并隐晦表示,一家人应不分你我、各尽其力,方能和美终老。 汪蔓这次实在忍无可忍。在她看来,男友家并非能力不及,她又愿意负担一半首付和房贷,他们此时充满提防的态度让她分外寒心,如此,婚后怎能和美?不如早早了断,各寻幸福。 在汪蔓的感情生活里,叶铮铮和颜明月都是局外人,这大半年来,对于汪蔓的委屈和抱怨,她们除了心疼和安慰,也不能为她做更多。但是换位思考之下,对她此时的分手决定,都是支持的。“劝和不劝分”什么的,也要因人因时而异吧。 既然都决定分手了,那就考虑点实际的吧。 铮铮:蔓,你房子找好了么?要不要先来我家住几天,过渡一下? 蔓小兔:谢谢!我租好了 明月:这么快?! 蔓小兔:我看房子的那个小区正好有房子出租 铮铮:那挺好的。搬家需要帮忙收拾东西么? 蔓小兔:老子买不了那个小区的房子,租也要租去那住! 蔓小兔:不用了。我就把衣服鞋子包包带走,网上随便找个私人帮搬家的就行了 明月:你好像还买过空气净化器、电视、电马桶盖…… 蔓小兔:不带了。都留给他。我还把房租交到了明年2月 铮铮:中国好前任![大哭] 明月:怎么感觉你在养儿子? 蔓小兔:可不就是养儿子么!都说男人在按找妈的标准找女人,但真没几个女人养得起巨婴啊! 蔓小兔:我觉得他应该找的是一个真正的白富美,而不是我这种普通的小白领 铮铮:你要是普通小白领,我跟明月算什么啊?[冷汗] 明月:可不是么,你收入比我们两个人的加起来还多[冷汗] 蔓小兔:那也是拿命换来的好么!刀尖上跳舞啊! 铮铮:这倒是。行业本来就难做,你老板那里,更难干 蔓小兔:但是他就觉得我挺轻松的,每天就是跟人应酬应酬、打打电话就来钱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可不公平了,每天在家里怨天尤人 明月: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了!你说,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啊! 蔓小兔:脸好呗! 明月:这……没觉得你像是个看脸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0 啊 蔓小兔:我就是个看脸的啊!我颜值在线,收入也不错,唱歌跳舞弹琴作画都会,生活技能也ok,我就只是想找个帅的,难道还配不上么? 铮铮:绰绰有余! 明月:是他们高攀! 蔓小兔:男人都喜欢美女,只要自己条件够,都想往更漂亮的找,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帅的呢? 铮铮:必须哒! 明月:真给我们女人长脸! 蔓小兔:男人有我这样的工作和收入,找个美女也不难啊,而且还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我想找个帅的就这么难呢? 蔓小兔:还要给人家当老妈子和提款机,然而还是被各种挑剔[大哭] 蔓小兔:其实我根本不介意一个人付首付、供房子,我就是受不了他家那个态度[大哭] 叶铮铮正在小群里安慰着汪蔓,颜明月的消息就进来了。汪蔓的事情,让颜明月又有点自伤身世。汪蔓毕竟才27岁,颜明月已经34岁了。 明月:你说咱们想结个婚怎么这么难呢?[大哭] 铮铮:你恨嫁别带上我。我虽然难但没那么想[冷汗] 明月:不想你还成天相亲![抠鼻] 铮铮:母命难违。我就当行业调研了不行么?[冷汗] 明月:你为啥不想结婚啊?[晕] 铮铮:不是不想,是没想过“想不想” 明月:好吧。我想结婚,但不想将就。我觉得太难了[难过] 明月:汪蔓,还有我们,明明活得这么努力,却连个好男人都遇不到![大哭] 铮铮:唉,至少我们努力了以后,比很多有男人的女人过得也不差啊。总比努力了却两手空空强吧 明月:但这不公平![发怒] 铮铮:怎么不公平了?咱都是小市民家庭,你一个人的收入顶人家一家人的,你再找个跟你收入差不多的,对那些养活不了自己的女人多不公平,你这是抢了人家的饭票啊 明月:你是在讽刺吧?[抠鼻] 铮铮:呵呵……我只是比较擅长自我安慰,阿q是我偶像[撇嘴] 明月:我觉得社会对女人太苛刻了![大哭] 明月:我们认真念书、拼命工作、规矩做人,却被人当残渣剩饭一样挑剔嫌弃。又要你年轻漂亮,还要温柔体贴,还要贤惠顾家,这些都有了,还要经济独立。那男人干嘛啊?就赚钱养家么?[发怒] 明月:而且赚一半就行,另一半女人来赚,这账多好算,一家两口人,女人经济独立不就是自带饭票嘛 铮铮:你既然这样想,还嫁什么人啊?多自虐啊 铮铮:我都被你说的不想嫁了[尴尬] 明月:唉,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结婚。大概是因为我想过得更好吧 明月:我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比男孩子差,结果工作后才发现,时代红利早就没了!现如今,我一个单身女人,想规规矩矩凭能力吃饭,是有天花板的,再往上全部属于男人以及牛b男人的女人或女儿 明月:像我现在,明知道公司给我定薪不合理,但是哪也去不了,未婚未育是硬伤。公司也认准了这一点,根本不怕我会被压榨走。如果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那我还是找个男人吧 铮铮:你也挺矛盾的啊我的姐[晕] 明月:唉,是啊[快哭了] 铮铮:但是结婚了也一样没有职场空间啊。你结婚怕你生孩子,你生孩子怕你生二胎,你二胎了怕你无心工作,但你要是不生二胎,你也很难再有上升的空间。除非你有好爹好妈好老公[发呆] 明月:我去!你都明白啊![发呆] 铮铮:我当然明白了,职场上谁不明白啊?很多还在念书的都明白了,研究生就把孩子生了的也不少。职场套路多,尤其对女性,躲过了这个坑,还有下个坑,总有一个坑在等你。社会如此,要么忍,要么滚…… 明月:好吧。是我太不淡定了。不过,看着你这话,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经历过很多事[冷汗] 铮铮:那是因为我总在你们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呀[害羞] 叶铮铮从未给颜明月和汪蔓讲过她跟程聿的往事,要她怎么说呢?——我的前男友是个已婚人渣,我在他老婆生孩子那天没等到他,于是就跑了。叶铮铮开不了口,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既然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就不要再有往事的痕迹残留。 转眼就过了1点,三人明天都还要上班,再抑郁再伤情也没有放纵情绪、跟工作耍任性的勇气,于是互道了晚安。 这边,叶铮铮三人在微信上聊得“秋雨凄凉”;那边,游庆红三人却在一间茶馆里聊得“春和景明”。 “大家初次合作嘛,一人让一步,以后长做长有嘛。我们的诚意都这么满了,游总再不相信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更能证明诚意的东西了。”倪振山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桌上敞开口的双肩电脑包——里面全部是扎成捆的钞票。 游庆红瞥了眼电脑包,又把目光收回到手中的茶杯上。半满的杯子,渐凉的温度,原本根根竖立起伏于水面的茶叶,已不复沸水初沏下的勃发,一半软塌塌地卧在杯底,一半犹在与水面的暌违中起伏挣扎。 倪振山和倪昊昀都看着游庆红,游庆红却只盯着杯中茶叶。倪昊昀等了一会儿,面上渐渐露出不耐来,正要开口,便被倪振山以眼神阻止了。 倪振山一脸和气地笑道:“我们是商人,最懂互惠互利的道理。游总给了我们一个大恩惠,又让我们得了利,我们刚才谈的只是怎么感激游总。至于这个互字嘛,倒是还没谈到。我们当年的情况,网上现在还能搜到新闻,既然能上市,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可保大家安全着陆,游总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点绵薄之力总归是没有问题的。”说完,打量了一下游庆红的表情,再接再厉道:“游总的能力我们绝对是佩服的,要不然也不会登门相求,我也看得出来,游总是有大志向的,不可能一辈子给人打工。只是这做大事嘛,能力只是一方面,临门一脚,关键还是看机缘。我这里呢,也有一些实业圈的朋友,手里正好有些闲钱,待到游总觉得时机成熟了,大家也可以一起谋划、谋划,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嘛。” 游庆红这才笑道:“这样看来,倒是我遇上伯乐了。” 倪振山笑道:“游总本来就是金鳞!我们只是在旁边扇一扇,助个风势罢了。” 游庆红但笑不语,但面上已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1 。 倪振山给了倪昊昀一个眼色,小倪总马上端起茶杯道:“游总是行业前辈,我以后还要多向游总学习请教呢!我先以茶代酒,感谢游总的大力支持,再预祝游总问鼎公募‘一哥’!” 游庆红也举杯礼尚往来道:“小倪总才真是年少有为,让人羡慕!真是应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倪振山看看倪昊昀,边给游庆红敬茶边打着哈哈道:“他还差得远呢,还得让他跟着游总多学习。” 喝完了茶,游庆红正色道:“价格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支付时间上要改一改。每次投票之后都算一次支付节点,按阶段持仓的自然日折算。另外,我要完整了解正业康拟收购的每一个项目的情况和进展,要直接谈、一手信息。毕竟,我摆在首要位置上的,还是要以业绩来对我的基金持有人负责。” 倪家父子相视而笑,一口答应了下来。 游庆红又嘱咐道:“我回头会发个新手机号给你们,但是于公于私,我仍然不方便跟你们联系得太过频繁,项目的事我会找下面的人去盯,后面组几个局对接一下吧。” 倪振山脸色微变。游庆红见状,笑着补充道:“自然是因公之名。其他的事,只要你们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倪振山会意笑道:“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吧?” 游庆红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笑容不进眼底。 倪振山暧昧笑道:“是个不错的人选。有点小聪明,但没什么城府。对我们程总好像有那么点小心思,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在那儿玩什么欲擒故纵,有点意思啊!哈哈!现在的小姑娘啊……哈哈!” 倪昊昀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这时也明白了游庆红的意思,笑赞道:“还是游总老谋深算呐!” 倪振山这才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道:“所以,你要向游总多多学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军工研究员:我一直不明白,领导为什么那么喜欢阿福?组织调研、写报告、路演都有比他表现突出的。 研究员甲:其他服务到位呗。 研究员乙:阿福还能有啥差异化服务?领导学区房买在长寿路,啥世面没见过? 研究员丙:阿福抱上险资大佬的大腿了呗。 基金经理丁:莫老师小公司的,不至于。你们仔细想想,把阿福全名倒过来多读几遍……都涨疯了,领导能不喜欢么? ☆、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离发行期结束还剩三天时,新产品募集到了5个多亿,大大低于10个亿的预期规划。游庆红犹在为着基金规模而四处奔走,叶铮铮则继续忙碌而满足地做着自己的后勤支持工作。 这天收盘后,叶铮铮正在听一个路演,就被常阳以“游总召唤”为名叫去了游庆红办公室。 游庆红刚卖完基金回来,他靠在椅子上,边揉眉头边问叶铮铮正业康有什么新情况。叶铮铮最近倒是真给董秘打过一次电话,于是泛泛地说了几句套话,比如“他们说项目还在谈”、“首选方向可能还是传媒或是信息技术类的”之类的。周自恒那个项目是做环保的,她刻意没说,反正董秘也确实没跟她提。 游庆红点点头,让她继续保持紧密跟踪,同时通知她晚上的应酬安排。 “就是上次去正业康见到的鑫和投行的人。我看你跟程总也挺聊得来的,正好这次再加深一下印象,以后也方便更紧密地跟踪。”游庆红云淡风轻地说道。 叶铮铮走到茶水间,给周自恒发了条微信。 铮铮:你这个骗子! 等了一会儿,看周自恒没动静,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被周自恒挂断了,叶铮铮正准备重拨,就看微信上有了回复。 周自恒/edmond:开会。怎么? 叶铮铮翻出那天的聊天记录,截下了有“约在公司?”、“可以不在”、“你也可以不参加”这几行话的界面,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周自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老板要带你去么?” 叶铮铮愤慨地答道:“是!” 周自恒淡淡道:“知道了。不要急。等我消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叶铮铮回到座位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有些焦虑。没有爱恨,并不等于没有伤痛和尴尬,她做不到云淡风清,也不想端着假面与程聿虚与委蛇。 4点45分刚过,代婷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叶铮铮身边,让叶铮铮检查她刚写好的一家公司的深度报告。叶铮铮打开邮件,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看到报表分析部分时,正好4点55分,叶铮铮看了看手机,还是没答复,无名火起,怒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都不长心的么?上个季度的应收账款同比都要翻倍了,都不分析一下么?” 代婷怯生生道:“后面分析了呀,因为渠道拓展提速,并且加大了向经销商压货的力度。” 叶铮铮点着电脑屏幕训道:“消费品企业,应收账款增加当然是加大了压货力度,这是常识好么?背后的原因呢?上市公司意图是什么?凭什么它的同行都卖不动了,它还死命往下压货?这公司马上要做增发啊!大股东又不参与。这不摆明了就是做账圈钱么!你长脑袋是为了显个高么?人家给你看啥你就信啥,把你当韭菜,你还主动把头伸过去给人割啊?!” 代婷咬着嘴唇,盯着桌面,不敢说话。 叶铮铮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见常阳匆匆走了过来,扔给她一句——“游总说你晚上不用去了”, 说完便回自己座位收拾东西。临走时还得意地跟叶铮铮道了声“白白”。 幸福来得太突然,叶铮铮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深吸了两口气,看了看代婷故作可怜的样子,又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便提出晚上请她跟她的小男友吃饭。这不是叶铮铮第一次跟两个小朋友一起吃饭了,代婷也不是个局促小气、不知好歹的人,马上感激涕零地答应下来,并且弱弱地申请吃川锅或者川菜,说是想找点脑花吃吃,补补脑子。 叶铮铮听了,在行情软件上找了只股票出来,对着k线调侃道:“那你不如给它写个深度报告,推荐基金经理们多买点,以后每年分红的黑芝麻糊都给你补脑!管够!” 代婷回到座位收拾东西时,叶铮铮拿起手机给周自恒发消息。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发过去了一个“谢谢”加个微笑的表情。 等了半天,周自恒没回复。想到他此时可能正跟程聿在一起,或者已经跟游庆红和常阳聊上了,叶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2 铮铮也没再发什么消息过去。 叶铮铮吃完火锅到家9点出头,看看微信,周自恒仍没有回复;洗漱完毕将近10点,再看微信,依旧没回复。她想了想,发过去句“结束了么?”,又等了一会儿,思忖着就算有二场,起码一场这个时间也已经结束了,于是干脆给周自恒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或者是喝高了,或者正在忙,叶铮铮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本就只是想道个谢,而且一开始就已经道过了,现在你在干什么?逼着人家接受你的感激么?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快11点时,叶铮铮还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挺好奇周自恒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打完她也可以放心去睡觉了——叶铮铮换了个想法。 这次电话很快就通了。但传过来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哎,叶总啊。” “啊,您是?” “我是季一鸣啊,小夏婚礼上见过。老周现在没法接电话啊,被投行的和贵司的给灌吐血了。” 季一鸣上来就一大串话,说得叶铮铮有点懵。 “哎,叶总?叶总?还在么?” “啊,我听着呢,严重么?危险么?” “妹妹啊!都吐血了,你说严不严重、危不危险啊?住院啦!” “啊……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方便么?” “好啊好啊,快来吧、快来吧,xx医院啊,住院部,你就跟值班护士说,给刚住进来的吐血的那兄弟送钱来的。” “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便利店买点即食的粥。哎,我也没吃多少,吐完饿啊。老周这我还走不开,怕他再折腾。” 他们找的是家私立医院,价格昂贵,不过条件和服务都不错。叶铮铮一开始没好意思说“送钱”,只说是“送饭”,也一样被领进了病房。 叶铮铮提了一个真空焖烧壶、一个保鲜饭盒和两个真空运动水壶。焖烧壶里是煮的烂烂的小米粥,早上出门前就倒了开水焖上了,这时候放锅里加热一下就好——她最近酒局也多,晚上回家习惯先吐再填。饭盒里是凉拌萝卜丝,冰箱里正好有周末煮汤剩下的半根白萝卜,借着煮粥的时间,细细切成丝,榨点葱油浇上去,合着糖醋抽盐简单一拌,解酒又解腻。水壶里是她睡前刚榨的早餐豆浆,从冰箱里取出来,微波炉里热热,灌上两壶一起带上。 叶铮铮进去的时候,周自恒仍在睡,季一鸣在沙发上打盹。 季一鸣看到叶铮铮带的吃的,颇有些意外,不过仍是欢快地吃了起来。 趁他吃喝的功夫,叶铮铮插空问了一下周自恒的情况,她也不是没见过喝到胃出血的人,通常就是在门诊部输个液差不多了,怎么会严重到住院呢?季一鸣一边赞美着清粥小菜,一边含糊说着医院股东里有他朋友、又不是花不起钱、当然想舒服点、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嘛。大而化之的态度,让叶铮铮有些无语。 季一鸣吃完饭,不等叶铮铮开口,就三下五去二地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周当着程老板的面,给你们游总打了个电话,说才知道是要见公募的人而且竟还是游总,他那项目早就过了保密培训的阶段了,也谈过几个意向了,原来订的地方熟人多,这投行、pe、公募齐聚一堂,太显眼了,万一被看到对大家都不好,晚上还是改到夜总会吧,私密稳妥氛围好,程总也是这个意思。老周挂了电话就跟程老板说,他认识你,他觉得你挺好的,不想你掺和进来。结果这一晚上,好家伙,程老板带着几个小姑娘一直在灌老周啊,然后嘛,就你看到的这样了。” 叶铮铮听完后十分吃惊,半晌反应不过来。周自恒无疑用了一种最为简单直接、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甚至带了几分在替她“买单”的暧昧意味。她一直认为周自恒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总会不自觉地用程聿的特点去往周自恒身上套,所以她下午虽然是失望而气愤的,但更多的是气愤自己的“轻信”。待她意识到自己愤怒的根源是——她居然相信周自恒这个相识不过月余的“陌生人”,这个认知又让她惶恐不安。 季一鸣见叶铮铮兀自发呆,再看看周自恒还在睡着,便又接着说道:“妹子,我也40了,在这行干了快20年,论年纪是你哥哥辈,论资历也算你前辈了。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见过的事太多了。这程聿嘛,跟你肯定有一腿。哎,你先别急着说话。我都说了,我见过的事太多了,你们的事我不关心。只是这次这事吧,既然老周都这样帮你挡了,那我也给你句忠告——别再往这事上靠。” 叶铮铮勉强笑道:“我不明白季总说的是什么事。” 季一鸣目光锐利,面上和善,好好先生一般笑道:“这行做的,哪有真正傻的,不过都是自作聪明过了头。叶总,我认识老周也有些年头了,他能这么说你和帮你,希望你也不要让他失望,既然已经摘了出来,就不要再撞进去啦。” 叶铮铮仍有些不明就里,但也不是全无头绪。正如季一鸣所说的,做这行的没有真正傻的,她并没有狭隘到将他的话理解到小情小爱上去。不过,无论是程聿,还是正业康,确实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她苦笑道:“多谢季总的忠告了!对周总,我也是十分感激的。我胸无大志,是非之处,自然也想能躲就躲。” 季一鸣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马上接道:“哪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啊!无非是贪心不足,利令智昏,自断退路罢了。” 叶铮铮对这话倒是很有几分共鸣,就像她跟程聿的事情之后,她每每看到或听到那些“情爱纠葛”的事情,都觉得那些所谓的“身不由己”,无非都是给情爱名利的贪念找的借口罢了。不如早抽身。她于是郑重道:“季总看得透彻!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我说这些。少些贪念,便多些幸福,这个道理我一向都懂。” 季一鸣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笑容不变道:“叶总悟性高,一点就透。不过,做咱们这行的,没有贪念就没有进取心啦!都说要戒贪嗔痴,那可是知易行难的事,我自己都做不到,更不敢去要求别人。咱们就事论事而已,叶总可不要因噎废食啊。” 叶铮铮点点头,若有所思。 季一鸣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拉着叶铮铮七七八八聊了会儿周自恒,其实就是在套叶铮铮跟周自恒的相识过程和相交程度,叶铮铮也不是听不出来,支支吾吾、避重就轻应付了一会儿,便借口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季一鸣一看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3 间也快两点了,赶紧给叶铮铮叫了车,并且执意要送她上车。 叶铮铮都坐车上了,季一鸣还在殷勤体贴地嘱咐着她——白天工作忙就不必过来了,倒是周末可以做点吃的送来,毕竟再好的病号餐也没自家的饭好,比如晚餐可以做点像今天这样的清粥小菜啊,中午也不用太麻烦,做点青菜豆腐之类清淡好消化的就行。末了,还戴顶高帽——“看这萝卜丝儿切的这个细、拌的这个香,我就知道叶总肯定厨艺不凡!再看这搭配,就知道叶总肯定对酒后养胃有一套!我们俩糙爷们儿,在这儿孤家寡人的,只能拜托叶总啦!” 叶铮铮心里苦笑了下,仍是答应了下来。这都已经进入“周五”了,这是让她送晚餐呐!哥哥你可真不见外!然而,吃了周自恒一顿大餐,又承了他一次人情,对方的队友还使出了“苦肉计”,她能说不么? 季一鸣一进病房,就看周自恒半坐半躺在护理床上,目光深沉地盯着他。 “哟,醒啦。”季一鸣开心道。 周自恒不接话,只定定看着他。 “醒多久了?”季一鸣若无其事地问。 周自恒仍是不答话,只是把目光移向了茶几上的运动水壶。 季一鸣走过去,把水壶递给他,笑嘻嘻问道:“听到多少呀?” 豆浆仍然温热,周自恒喝了几口,才缓缓道:“自作聪明过了头。” 季一鸣像是没听懂他的双关语一样,点头应和道:“这妹子是有点自作聪明,不过倒是个听劝的,跟‘她’是很不一样。” 周自恒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怼上去:“我在说你。” 季一鸣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你有几百种方法打断我,却宁可在那躺着装睡偷听,你说说你这是为什么啊?” 周自恒被豆浆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 季一鸣递了张纸巾给他,随手接过水壶放到床头,唉了口气,敛了万年不变的笑意,正色道:“你知道,我前年刚得了个女儿。我女儿可爱笑啦,每次看到她,我都会觉得,那些原本放不开的过去,真的就会慢慢变成过眼云烟。唉,这些年啊,我们就只为一个目的活着,至于目标达到以后,该怎么生活,都没想过。我真是感谢老天爷啊!在这时候,给了我这个女儿,让我的人生又有了方向。我准备干完这一票就退休了,去美国带女儿。” 周自恒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那恭喜你啊。” 季一鸣皱皱眉:“那么你呢?等事情结束后,你的生活呢?我长你3岁,你想过到我这岁数时,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干什么吗?” 周自恒懒散笑道:“在老家,陪家人。” 季一鸣语重心长:“你在担心什么,我也能想到。但是,现在跟当年不同了,这一波正本清源下来,当年的事不会重演。而且现在这个人,也跟当年的那个人不同,她并没有那么脆弱。我们早就不怪你了,更不会怪她,大家都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该向谁讨债就向谁讨债。你到底还要自责多久呢?”说完,等了半天,见周自恒不答,只得留下句“你再好好想想吧”,便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 周自恒关了灯,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终是叹了口气,按下按键,护理床缓缓沉了下去。 ☆、谁是深渊谁是光 叶铮铮到家已经两点多了,洗把脸匆匆睡下。睡到五点多,被恶梦吓醒——跟程聿在ktv包房里,她没给他一个耳光,于是被就势拿下,进行到一半,周自恒出现在旁边。真是香艳又离奇啊!叶铮铮欲哭无泪,却再也无法入睡,干脆起身认命地为晚饭准备材料,一番洗洗切切、装袋封口、沸水焖壶后已近7点。 叶铮铮出门前给汪蔓发了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约一个。晨会时收到了汪蔓的回复,说最近两周就这天中午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两人于是约了个午饭。 汪蔓到的时候,叶铮铮已经点完了菜。分手对汪蔓的打击丝毫无损她的颜值,她一路走进来,吸引目光无数。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下,便直奔主题。不是叶铮铮冷漠,而是工作模式下的汪蔓,强势犀利、坚硬冰冷,极度追求效率,从来不谈感情。叶铮铮有时也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自己分裂得如此彻底。 叶铮铮一边搅着咖啡一边严肃道:“我想跟你请教点事,当然,如果碰巧跟你家业务相关,你就别说了。” 汪蔓点点头:“说吧。” 叶铮铮直接问道:“正业康你们接触过么?” 汪蔓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不是老板的在手项目。我没接触过。不知道其他组有没有人接触过。”顿了顿,反问道:“怎么?这票要搞事儿?想怎么搞?” 叶铮铮苦笑道:“肯定是对股价有诉求,但是它具体想怎么搞,我就不清楚了。所以才问你啊,这方面你们是专家。” 汪蔓得意地笑道:“那是!我们可是原创呢!产业链上一条龙服务。而且不用上市公司掏一分钱。” 叶铮铮困惑道:“你能给我简单讲讲产业链运作么?不用说那些细节,说说各个环节就行。我也不想打听你们的商业机密。” 汪蔓爽快道:“哟,难得啊,开窍了啊!其实环节无非就是上市公司、项目方和我们这样的私募,中间还有投行,有时还带上咨询公司一起玩。前提一定是上市公司对股价有诉求,大家一起配合着这个诉求做事情,至于为什么有诉求,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吧。运作方面,那就真是各家有各家的玩法了,这块是核心竞争力的体现,我只能告诉你,玩不好的远比玩得好的多。” 叶铮铮叹口气道:“其实就是更严谨更看似合法的做/庄呗。” 汪蔓笑道:“无股不庄嘛!做/庄也很难的,这种事,跟庄的有时候比做/庄的赚钱。大家都是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啊!很多私募,做股价做到一半,可能会被别人盯上,进来抢肉,影响大局;还有的,做起了股价,自己却出不来了,还得找人帮忙,最后跑掉了也未必赚到多少钱;还有,上市公司其实也是潜在敌人,你也不知道它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被上市公司坑在里面的私募也不少。” 语罢,四下看看,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老板也会被坑,这种事谁说得好,讲概率的。他自己也是败率比胜率高,只不过胜的时候赚钱比较多,败的时候赔钱比较少罢了。” 叶铮铮点点头认同道:“止盈止损控制的好,也是需要一颗大心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4 脏的!” 汪蔓马上点头附和道:“老板说这个市场就是要不断试错,正视错误、吸取经验,才能成长。很多人就是死在盲目自大、不知悔改上,被市场把心态干废了的也不少。唉,我们老板简直就是为了这个市场而生的!我这辈子要是能有他的十分之一,也算是没白活了!” 叶铮铮绝对相信汪蔓的话是真心的,她把自己的老板视为人生导师、终极偶像,她对老板已经不是简单的“忠诚”,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膜拜。汪蔓的前男友说她被这个市场影响,也不是空穴来风、全无道理。 叶铮铮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便也不再继续追求,何况,再问下去汪蔓也未必会说了。她们心照不宣地绕开聊天的红线,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友谊的平衡木上。汪蔓身边围绕了太多股市“投机客”,各有目的地接近她,多是图财,也有图财色双收的,她自己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却对别人的“目的性”防备至极。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市场,只谈大势,不谈个股,看看离交易时间还有一刻钟,便寒暄散去。 下午5点刚过,叶铮铮就匆匆下班,回家煮饭。 晚饭送过去时已近7点,算快的了,高峰期赶时间全凭地铁和11路。 周自恒看到叶铮铮很是意外。 叶铮铮见状,马上猜到了季一鸣没跟周自恒说她要来,忙问周自恒吃过没。 周自恒了然笑道:“老厉嫌医院的饭不行,说让我等他回来带,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就一直等着了。却没想到,等来了一段善缘。” 叶铮铮也不接茬,只问:“我把东西放哪儿?” 周自恒一边翻身下床,一边答道:“茶几上吧。” 叶铮铮看向周自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自恒张开手臂,挑挑眉:“很丑?很滑稽?” 叶铮铮忙一本正经道:“人帅条正,可以为病号服代言了。出院前替他们拍几组宣传照,让他们给你打个折。” 周自恒满意地点头:“叶总品味不俗,与我心有灵犀。” 叶铮铮一边布置饭菜,一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俗的不得了,周自恒惯于用这样一副戏谑暧昧的态度对她,她却从来不觉得他浅薄轻佻,还不是看脸! 周自恒见叶铮铮不接话,便又问道:“你领导今天还有跟你提那公司么?” 叶铮铮摇摇头:“他今天没去公司。也没找过我。” 周自恒便笑道:“我估计以后也不会找你了。你们那个小伙子很积极。” 叶铮铮真诚道:“真的特别谢谢你!” 周自恒也学着叶铮铮的表情真诚回道:“所以我说,这是一段善缘嘛。”说完便埋头吃了起来。 叶铮铮将季一鸣的话当了真,做了两个人的饭,连粥都是用两个焖烧壶分开装的——她家最不缺这一类日用品,上市公司搞团购时,她囤了很多。周自恒一边吃一边笑说她太实在,不过还是完完整整留下了一个凉拌鸡丝和一个滑蛋虾仁给季一鸣。 饭后,叶铮铮陪周自恒去小花园散了一会儿步,又回病房聊了一会儿天,待到9点过,觉得这个时间车也不难叫了,便告辞离去。临走,问周自恒第二天想吃什么。周自恒倒也不客气,说自己不是个挑食的病人,只要不要太油腻、不要辛香辣、不要虾蟹和甜食,他都吃的。叶铮铮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剩了那两个菜——一个有香菜,一个有虾仁。 这奸商,矫情病娇,得寸进尺,跟季一鸣不愧是好基友,臭味相投!叶铮铮坐在出租车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认命地规划着第二天的菜谱。 季一鸣回到病房已经10点多了,一身酒气。看到叶铮铮留下的菜,欢呼一声,也不加热,就着温粥欢快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赞叹:“哎,我说,这妹子行啊!贤惠!我要是没被老婆孩子套牢了,肯定追回家啊!”说完,瞟了一眼周自恒,看他没什么反应,便问道:“明天还来不?” 周自恒专心低头看手机,“嗯”了一声。 季一鸣会心一笑,接着夸张地叹口气:“我明天要去谈笔钱,没口福喽!” 周自恒这才抬起头来,严肃问道:“流动资金不够了么?” 季一鸣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流通盘控得差不多了,趁现在钱松利息低,谈点中长期的钱,先趴账上,以备不时之需。”想了想,面色也严肃起来,补充道:“这把咱们都算是破釜沉舟了,成败在此一搏!我不想输。” 周自恒点点头,继续问道:“倪二代那边怎么样?” 季一鸣轻蔑笑道:“那个败家子儿,还能怎么样?继续做他的白日梦呗!他老子的精明劲儿一点儿没学到,倒是把那股子贪劲儿学得十足。还什么金融学硕士、500强金融机构工作经历呢,都是虚的,绣花枕头罢了。有他在,他老子倒真不需要什么敌人了,垮台无非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周自恒也笑道:“富不过三代啊。” 季一鸣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马上就要富不过二代喽。” 周自恒笑了笑,忽又恨声道:“他竟然还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他怎么配!” 季一鸣不接话了,闷头吃饭。吃完了,一抹嘴,指指桌面,意有所指道:“一个念想结束了,总还会有新的念想生出来。没有念想,就给自己谋划个念想。有人跟我说过,你看向深渊,深渊也回望你,结果她被深渊拉下去了,摔得粉身碎骨。我害怕也被拉下去,于是干脆自己蹲到了深渊下面。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地面的阳光下,原来我在深渊下抬头看向微光时,又被光拉了上来。” 周自恒失声笑道:“想不到你还能这么文艺。” 季一鸣得意道:“好歹也做过很长时间的文艺女青年家属好吧?” 周自恒正色道:“第一次见你提起她来这么轻松。你真的都放下了?” 季一鸣也正色道:“我想,该做的事都替她做完以后,她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那么,我也应该过得很开心,这一定也是她希望看到的。我有时甚至觉得,我看到的那道微光,就是她给我降下的。兄弟,你想一想,你的这道光是不是也一样呢?只要有光,再微弱也要紧紧盯住,不要轻易放过啊!” 说罢,起身告辞。 季一鸣一走,病房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5 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下了几度。 周自恒向上拉了拉薄被,裹住肩颈,看向窗外。夜色漆黑,凝视着他,如同深渊。他长长叹了口气,关上了床头灯。在一片漆黑中,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铮铮:到家。你好好休息!晚安[月亮] 周自恒没有回复。他轻轻摩挲着叶铮铮的头像,嘴角慢慢泛出笑意。只要紧紧盯住,哪怕只是流萤之光,也会被拉回到阳光下么? ☆、遇人不淑,因噎废食 第二天午饭时间,叶铮铮提了四菜一汤如约而至。 周自恒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跟叶铮铮聊着天。 “这鸡汤味道挺浓却没什么油啊。” “撇掉了啊。你不是说不要油腻么?” “你也太实心眼了,撇得这么干净得搞多久啊!” “不久啊。煮好以后,在汤勺里面放几块冰,沿着汤面转几圈,油就沾底下了,这么搞几次就行了。” “土豆丝也很脆。” “切好以后多泡一会儿,下锅前再洗两遍就行。” “每样蔬菜的颜色都很鲜艳啊。” “炒之前先用开水焯一下,炒的时候加点小苏打。” “红豆粥做得这么烂,又有什么诀窍么?” “晚上放焖烧壶里,倒上开水,早上切点山药进去煮煮就好了。” “叶总真是生活小百科啊!留学时练出来的?” “不完全是吧。从小家里就让做饭做家务啊。” “难怪”,周自恒点点头,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嗯?你不是独生女么?” “是啊。嗯?我有提过?” “半猜半套呗。父母舍得?” “那有什么不舍得的。除了养猪放羊、打谷插秧这些条件不允许的,我妈恨不得把她当年上山下乡做过的,都让我做一遍。” “哦?叶总父母也是知青?” “我妈是。周总用‘也’字,看来也是知青家庭喽?” “我父亲是。” “哦哦?我妈在东北插的队,不过没干两年就趁着恢复高考回城了。周总父亲呢?” “也差不多吧。” 周自恒笑笑,低头吃饭。叶铮铮见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也不追问,静静坐着看他吃饭。又不是在调研上市公司,没必要对人家回避的话题穷追猛打。 周自恒吃了几口菜,又把话题拉回到家居日常上。 “叶总厨艺高超啊!很喜欢做饭?” “还好吧,我会做的事情里,好像就做饭比较没压力,而且还可以纾解压力。” “哦?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比如说,压力大的时候,剁只鸡啊鸭啊什么的,挥舞菜刀发泻一下。” “哈哈!这么暴力啊。看来不能惹到叶总,不然有可能成为叶总案板上的鸡。” “你好像没少惹到过我。” “叶总这样说就有点过河拆桥了吧。我们可是一段善缘。而且……我都这样了。” “额……太悲壮了!所以你确定不是孽缘么?” “哈哈哈!结识叶总,是我三生有幸。能让女基金经理亲自下厨,院没白住!” “周总别打趣我了,一份工作罢了,我离基金经理这个title还远着呢。” 周自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带着几分讶异问道:“叶总不想做基金经理?” “没什么想不想的。刚工作那几年是挺羡慕的,现在觉得,只是个职业路径罢了,领导让做就做,不让做就这么做做研究也挺好。” “叶总很想得开嘛。” “不是想得开,是有自知之明。二级市场做到现在,你让我转行吧,也不知道还能做啥。别看我们成天分析报表、调一堆花里胡哨的模型,讲发展、谈战略也能说得头头是道,真让我们去上市公司做个财务或者战略规划,都未必做得好。更别说跟你们似的,直接参与实业了。现在市面上,按大行业分,能跟证券业比薪酬的,也就只有互联网行业了,我还是好好干着吧。” “叶总在妄自菲薄方面,实在是登峰造极了。” “周总觉得我很悲观消极?” “很客观。但是太实在了。不太适合这个行业。” “嗯,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所以我更得珍惜眼下这碗还不错的饭啊!说不定哪天就吃不到了呢。” 叶铮铮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到,程聿第一次见她下厨时,满脸的不可置信,把菜吃到嘴里,激动又得意,直说自己捡到了宝。她估计,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个节外生枝,她甚至可能会做个家庭主妇,躲在程聿背后,相夫教子,自以为岁月静好得过完一生。 周自恒敏感地察觉到了叶铮铮的情绪变化,正好他也吃完了,于是建议出去散散步。 这天午后难得好阳光,两人在绿化区的小花园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轻声慢语聊着天,倒也十分惬意。正聊着,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爷爷,被护士搀扶着,隔着几步远,便跟周自恒扬手打起了招呼。 周自恒忙快步向前。叶铮铮慢慢跟上,待走到跟前,二人已寒暄完毕、互道问候、颔首作别了。 “你真是老少通吃,男女皆宜呀!”叶铮铮看着老爷爷的背影,打趣道。 周自恒敛去了笑意:“他其实只是40多岁。” “啊?!” “他是胃癌晚期。” 叶铮铮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周自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自恒平静地跟叶铮铮对视,面目温和,看不出喜悲。 半晌,叶铮铮终于嗫嚅道:“你……你……还这么年轻……” 这回轮到周自恒愣住了。愣了一会儿,他终于大笑道:“你可真敢想啊!” “可是,你都吐血了……” “喝吐血就是胃癌么?” “啊!对不起!我……我脑子有点乱,口不择言了。” “你很关心我么?” “啊?” “关心则乱嘛。” 叶铮铮不说话了。 周自恒好整以暇道:“我喝吐血可是因为帮你挡事,你多关心一下我也是应该的。” 叶铮铮无奈道:“你这样时时提醒,是想让我内疚么?” “对呀,我确实想让你内疚啊。” “为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挟恩以报啊。” “不是说没有图谋么?” 周自恒停下了脚步,与叶铮铮面对面站定,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嘴角含笑。他缓缓开口,温柔而坚定—— “铮铮,算上今天,我们认识一个月零六天,我见过你7次。第一次你在相亲,第二次你在朋友的喜宴,第三次你在……嗯……联系相亲和怼前任,第四次你在应酬周旋,第五次你陪我过生日吃晚饭,第六次和第七次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6 来送饭。不管哪一次,你给我留下的印象都不算浅,我对你的好感度也不低。而且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几分好感。你说过,有了好感度,见个三、四次面,就能考虑交往了,那么,我希望,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你太托大了!我哪对你有几分想要交往的好感了?而且,我哪说过见三、四次面就能考虑交往了?” “教我相亲时说过呀。至于你的好感嘛,我如果连这点真情假意的分辨能力都没有,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的记性要不要这么好啊……我只是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啊!” “我对你上了心,你的话,我当然要记清楚。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也不要拿话搪塞我。我认真地和你说,也希望你能认真地思考。我是个商人,有机会便不想错过,但我对你确实没什么掺杂了其他的图谋,我只是,想试一试,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对的那个人。老季总说,搞股票的有一句话,叫做‘投资就是不断试错又纠错的过程’,那么每一段不好的过去,是不是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试错?你既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该矫枉过正。你遇事总是先摆出一副拒绝的态度,这样可不好。你以前遇到的人不对,但你总是裹足不前,就永远无法遇到对的人。” 这边,周自恒的“表白”让叶铮铮乱了方寸;那边,程聿的摸底,则让倪振山安了心绪—— “他在美国做了几年投资,几年前回国搞了个小pe。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投了11个项目,10个是小跟投,去年并购退出了两个,虽然赚的不多,但成功率算是相当高了。唯一的领投项目,就是现在这个,创始股东对赌失败,他们接手了股权。我们尽调已经做了七七八八了,项目倒是真不错,历史问题是有一点,但多给他三年时间,抹平了,再找找人,自己上都可以了。可谁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摊上这么个病呢?不但客户的钱快到期了,他自己的钱也跟投进去了很多,称得上是破釜沉舟了。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价格上可谈的空间倒是很大。” 倪振山仍有些难以置信:“他的病确定么?这么年轻。” 程聿笑道:“现在癌症年轻化,34岁,也不算多不可思议。他的病是在美国治的,不过在国内期间的检查、调养都在同一家私立,我们搞到了病历资料,确定是胃癌三期。我看着,确实不轻,喝点酒都吐血,不过,这样还喝酒,倒有点破罐破摔的样子啊!” 倪振山表示理解:“还不是为了卖项目么?都三期了,还能怎样呢?治不好了!治与不治差不了两三年,说没就没喽。总归想着能给家人多留点,就多留点吧。而且,早点把项目脱手,他也能早回美国续命去不是?对了,他家庭情况呢?” “跟大家旁敲侧击的没什么出入。找人查了下他出国前的档案,基本也都对得上。他妈有心脏病,生下他没活几年就去了,独女,娘家就剩下点旁系亲戚了,早不联系了。他爸靠岳父的关系起家,后来跟人合伙搞房地产,烂尾了,合伙人跑了,之前赚的钱赔进去不少,气得犯了心脏病,做了台大手术。家里的产业都是岳父留下的遗产,也快被他爸折腾光了,现在就剩下一间水泥厂和一个小煤矿,煤矿刚关,去产能嘛,水泥厂效益一般,算个小富之家吧。他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都靠着他爸吃饭。他从小就被养成了纨绔二代,高中去了美国,转了几次学,房地产那次的事之后,他倒是慢慢转了性,又走上正路了。” 倪振山心有戚戚:“他爸这病倒是没白生,起码把个阿斗似的儿子给扶起来了。” 程聿轻蔑一笑:“扶起来有什么用?还不是变成现在这样。” 倪振山赶忙拍掌附和:“可不是嘛,都是命啊!哎呀,程总手眼通天,这下,我可吃了颗定心丸了!”见程聿没什么反应,便讪笑了下,自顾自说道:“我第一次见他时,还觉得有点面善呢,我是做生意的人,虽然不能说是过目不忘吧,但见过几次的人总归会有印象。” “你是看他长得像哪个明星吧?”程聿语带讥讽,他想到了常阳劝酒时的话,说什么叶铮铮第一次见到周自恒就移不开眼,直说他像哪个明星。 “哎呀,你这样一说,还真有点像!哈哈!都是我那个时代的明星了,程总也知道?” 程聿不接话,他又想起了叶铮铮最爱看港台老电影,一度把什么小宝、龙哥的挂在嘴边。当年的放手,他不是不后悔的。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他在争执中刺激到妻子早产,妻子以此威胁,他如果再不对叶铮铮放手,恐怕会害了她。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真的爱她,他怎么可能放手?想不到多年后的重逢,他当初的苦心,换来的竟是她的一句“不爱了”,真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就越想重新抓住!他早在她的灵魂里,打上了他的烙印,凭他对她的了解,他何尝不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逃避什么,她无非是怕会重新爱上他。但他偏要如此!否则,怎能甘心?叶铮铮代表的不仅是他年少的爱恋,还有他对那段晦涩过去的不甘,唯有重新得回她,他才能洗尽那些“委身人下”的耻辱!他要让那些人看看,他们破坏掉的、他们拒绝给予的,他偏能自己得到,他才是最后的赢家。她那套“不爱、不恨”的说辞,仔细品品,全是气话的套路。唉,即使是气话,当年的叶铮铮也是说不出来的,那时她看他的眼神,像只小鹿似的,哪像如今,全是世俗的虚伪。究竟还是变了啊!是啊,在这个名利场里,怎么可能不变呢?可惜,却是长了贪念,没长心机,不然怎么会人家使个苦肉计,就巴巴地去给人家送饭呢。她不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起来又“事业有成”、对她又会做样子么,这就以为她可以钓个金龟婿了?她还不知道周的身体情况吧?只怕最后会落得个空欢喜。空欢喜也好,那时他程聿才有机会。这样想想,她跟周自恒搞在一起倒也很好,起码那是一个将死的人,等他程聿此间事了,正好填坑。 倪振山见程聿一副沉思状,便以为他在谋划着领导的事。但眼下的事情显然更为紧迫,周自恒在与时间赛跑,他又何尝不是呢?只得出声打断了程聿的脑补,两人谋划起了谈判的说辞。 季一鸣是踩着饭点儿到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7 的,然而他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晚餐。周自恒给他解释说,叶铮铮只送了一次两人份的午餐,他刚刚把中午的剩菜热热吃了。 季一鸣盯着周自恒看了会儿,了然又带些惊讶道:“这就表白了?”转而又坏笑道:“看来结果不太好。” 周自恒淡淡道:“意料之中。” 季一鸣笑道:“怎么突然这么猴急啊?你可是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周自恒怅然道:“本来也想慢慢磨的。但我有点怕。” 季一鸣打趣道:“怕竞争对手么?” 周自恒摇摇头:“我是怕在‘慢慢磨’中带入太多‘算计’,忘了自己的本心。” 季一鸣拍拍周自恒的肩膀表示理解。兄弟愿意尝试着走出来,就是个不错的突破,不是么? 儿女情长,点到即止,要先办紧急且重要的事。季一鸣给周自恒讲起了白天找资金的情况,而周自恒也给季一鸣讲起了倪振山约见面的事情,二人自然也是一番谋划。 ☆、好歹先开张练手嘛 离开医院后,叶铮铮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跑去健身房做hiit。20分钟下来,累得倒地不起,躺了10分钟,缓过来了,又去跑步,边跑边想周自恒的话。 叶铮铮不得不承认,周自恒把她看得很透彻。什么云淡风清,都是装的!“因噎废食”、“矫枉过正”正是她这几年对待“感情”的态度!初时,她借工作麻痹自己,完全一副与感情绝缘的态度,对工作中的几段感情际会视而不见;后来,家里着急了,她就浑浑噩噩地接受着家里的相亲安排,高不成低不就,偶尔遇到全部落在框框里的,没借口逃了,就封闭心扉尝试交往,最终都不出所料地无疾而终。 周自恒没有说错,她对他,是有好感的,虽是初识,却似故交。但他与程聿,在某些方面,实在太过相似,让她对自己的这份“好感”感到恐惧。与他的几次接触,她并非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试探和引导,她警惕地配合着,怀着一种隐秘的、恶意的期待,想看着他怎样对自己“徐徐图之”,就像程聿当年做的那样,仿佛唯有如此,她才能够有充足的理由让自己割舍这份好感。 然而,他却完全不按她设想的“套路”出牌,他似一阵旋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立时就让她所有的伪装无处遁形。他的表现太过直接、太过真诚,让她觉得些微的“怀疑”都是对他的侮辱。 叶铮铮越想越乱,对着通讯录翻了一圈,决定向齐乐康求助。 齐乐康正在陪女朋友及其闺蜜喝下午茶。叶铮铮略有些不好意思,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乱寒暄了几句,就想要挂掉。没想到齐乐康居然主动约她晚上吃饭。 “跟你女朋友么?” “就咱俩啊。她们几个小姑娘晚上要去看演唱会,90后喜欢的歌星,我就不去凑热闹啦。” “那行啊,地点你定我定?” “我定吧。我一会儿微信发你哈。我得先去送她们,然后找个中间点儿的地方吧,你可以先过去,边吃边等我。” 两人最后约在了一家潮汕牛肉锅店里,叶铮铮家附近,一点儿也不“中间”。 7点出头,齐乐康到了。叶铮铮只在做午饭时顺便吃了几口,进店便先点了几盘肉吃了一轮,此时正好边帮他涮肉,边给他讲述喜宴后的这一个月里,她跟周自恒之间的往来纠葛。 “我觉得他挺认真的,说的也都在理。”齐乐康听完后,这样评价。 “唉,所以我才纠结呢。” “我能猜到。你就是因噎废食。” “呵,他也这么说的,还说我矫枉过正。” “哟,他很了解你嘛!一针见血啊。” “所以我更不安,一开始就被人看得这么透。” “所以你是怕又被人‘套路’了?你说说你们女人啊,尽关心这些细节,抓不住重点。所谓套路,只是一种行为方式,只要意图是好的并且结果是好的,套不套路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如果是照本宣科的套路,我倒不怕。可他出牌不按套路走,又总是能击中我的要害,让我觉得他会很能懂我,但我却看不透他。” “哈哈!要是照本宣科的套路,你就有理由套路着拒绝了吧?唉,你看看你,这些年过得多纠结啊,我看着都累。不懂你的,你不要,能懂你的,你又怕。” 说话的功夫,一笊篱牛肉丸涮好了,叶铮铮自己夹了两个,剩下的都倒给齐乐康。齐乐康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看叶铮铮还在对着她碗里的一个丸子发呆,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你很喜欢他么?” 叶铮铮被他突然的一句话给问怔住了。想了一会儿,斟酌再三,才犹豫道:“他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跟他相处,并不十分困难。” 齐乐康又问道:“那么我是不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跟我相处困难么?” 叶铮铮失笑,摇摇头:“你是万人迷,当然不困难。” “在你的朋友里,我算不算比较了解你的?” “不是比较,是‘最’。” “但你对我从没有过纠结感,我说中你心事,你也不想躲开,对不对?” “因为你对我也没意思呀!” “谁说我对你没意思的?” “啊?别开玩笑了好么?说正事呢。” “这就是正事。叶铮铮,我现在跟你说,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你跟程聿在一起时就喜欢你。这些年,我一直等着你明白过来。” 叶铮铮认真打量着齐乐康,他已经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脸上卸下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看向她的目光专注而隐忍。 叶铮铮虽不知他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但仍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接受你。” 齐乐康噗嗤一声笑了,耸肩摊手,毫无意外或尴尬之色:“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总之,你没有犹豫、纠结对不对?可是,你却因为edmond纠结成这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是喜欢他的。” 语罢,看看叶铮铮如梦初醒般的神色,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刚才说喜欢你,也没有开玩笑。你刚分手时,我不是没想过趁虚而入啊。但是你根本不想从过去中走出来,跟你在一起,心理上太沉重了,我承担不起。既然做朋友远比做恋人要轻松,那我还是跟你做朋友比较好。铮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说你的、该劝你的,我都说过了也劝过了,你明知道你是在用程聿的错误惩罚自己,却仍不愿去做新的尝试,我也无能为力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8 啊,只能想着,你也许哪天就突然醒悟了。现在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又难得你也动了心,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你已经不再是程聿时代的那个叶铮铮了,这些年来,你经济独立、生活自立,在工作上独当一面、游刃有余,难道这些,还不够让你恢复自信么?我很怀念,在英国时的那个叶铮铮。“ 叶铮铮被触动心弦,不争气地哭了起来:“我也怀念。” 齐乐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贼头鼠脑道:“你别哭呀,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说着,还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 叶铮铮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边擦眼泪边悻悻道:“跟我在一起,真的这么大心理压力么?连你都受不了。” 齐乐康见她缓过来了,松了口气,半玩笑半认真道:“让人心理上很受挫呀!虽然知道你对前任肯定是不再爱了,但还是会觉得你走不出那些阴影,但凡是个对你有心的男人,都会觉得是你对他没信心呐。大家都不是圣人,哪有那么多不图回报的感情付出呀,又不是亲生父母。我又不是偏执狂,打出去的球总没人接,一腔热情总得不到回应,我干嘛还要自虐下去呀!” 叶铮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郑重道:“对不起。” 齐乐康夸张后撤:“别用这种圣母般的眼神看着我啊!鸡皮疙瘩掉一地。你可千万别多心,我是真对你没什么想法了。讲真,说了这么多,我的建议呢,就是你先迈出一步试试,先不要去想那么多的以后。也许相处一段时间,发现不合适呢?起码也不留遗憾了,对不啦?好歹先开个张,当练手了啊,有一就有二,多练练就能驾轻就熟了!你现在想想,当初为什么被程聿骗?还不是经验太少嘛!” 叶铮铮被他这套着三不着两的歪理说得哭笑不得,佯作赌气道:“是是是!我要是先遇到了齐公子,现在早就是老司机了!” 齐乐康一拍桌子,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驾照为啥从念书考到工作、从北京考到上海,就是考不下来?还不是车练得太少!” 叶铮铮尴尬了,赶紧转移话题:“那要是试过了觉得不适合呢?” 齐乐康乐了:“当然是分手啊!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你手里,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嘛。又不是谈个恋爱就一定要成,成了就一定要生儿子!别搞得自己跟颜明月似的好么?” 叶铮铮又问:“你觉不觉得他条件太好了点?” 齐乐康啼笑皆非:“不找条件好的,难道找个差的不成?何况,我看他家嘛,也不像是富贵到能让下一代不劳而获的,你们这帮号称独立女性的,谁会为了那么点营头小利搭上自己?再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就你妈手上那点房子,也够你吃喝不愁了。阶层分化到现在这程度,手上有100万现金的,跟有800万现金的,焦虑的事完全没分别。” 说完,看了看叶铮铮的神情,趁热打铁道:“唉,这还什么都没开始呢,看你这患得患失的样子,你喜欢他可不算浅呐。难得在你愿意走出过去的时间点上,遇到这么一个人,试试吧,就当借把手,把自己拉上来。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勉强活着,凑合过着,你想过这样的日子么?你不想!不然你相亲早成了。承认吧,叶铮铮,你骨子里跟我一样,都受不了平淡的感情生活,都受不了在感情上将就。” 叶铮铮点点头附和道:“谁不想找个灵魂伴侣嘛。只是‘得之幸,失之命’了。” 齐乐康正色道:“每个人的情况各有不同,都是环境、经历决定的。你知道我打小就住保温箱,我爸无线电科研做得好好的,跑去卖手机,不就是为了我那脆弱的小心脏么?我去英国前,心脏手术就做了两次,现在是没问题,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妈又是个成天跟生生死死打交道的。那我的感情观呢,就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想到就去做,起码以后想起,可以不留遗憾。不但不留遗憾,没准儿还有惊喜,比如你妈买的房子。” 叶铮铮对这个类比倒是很有共鸣:“嗯!确实,世事难料啊,就像买房子一样,谁知道会涨成这样。不买就遗憾了。” “唉,想想也真可悲,我们念这么多书,辛苦工作,还自以为有点什么专业技能,结果还不如大妈们没事儿买套房子来得有价值啊。”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你今天说的够多了,还是别说了。” “我还是跟你说说吧,不说我难受。” “那你说吧。” “其实,我妈在老家的房子,主要是我买的。当时正好户口还没办过来嘛,地方有点优惠政策,首付用不了多少,也不限购限贷,我就在老家多办了点贷款,我办能贷久一点嘛。”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没跟你说。” “你说。” “叶铮铮,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还是先拿我练练手吧!哈哈!” 叶铮铮跟齐乐康聊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明白,齐乐康的话只是个药引子,也许,在那天跟程聿说完那些话后,她便已经有所觉醒了。 她蜷在沙发上,开着跟周自恒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仍是她前一天晚上发过去的报平安消息。她翻看着聊天记录,回想着认识周自恒以来的一幕幕情景,最后忍不住轻轻拍了几下脸,心想:“完了!被汪蔓传染了!果然是看中了人家那点色相。” 她实在想不出该跟周自恒说点什么,再看看时间,已过凌晨,干脆琢磨起了菜谱。反正,白天过去送饭,他这么聪明,应该一下就明白了,话,还是由他来说吧。 然而,当她带着大包小包站在登记台前,被告知病人上午刚刚退房离开时,还是瞬间泄去了全部的勇气。 护士看叶铮铮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误会了,马上给她解释说,这个病人算是常客,不定期地过来做检查,不必担心。 叶铮铮苦笑着道了谢,便离开了。 小护士目送叶铮铮离开后,便拿起了手机。先发了一条微信,接着,又复制粘贴、删删减减,发了另一条微信,最后打了一通电话。放下话筒,便收到了一个微信红包,满足地笑了。 ☆、这是一个名利场 叶铮铮走出医院后,给颜明月打了个电话。不出她所料,颜明月果然犹在半睡半醒间。叶铮铮于是便借口两人好久没见,正好自己做了一桌子饭,一个人吃太孤单,不如带去颜明月家里一块儿吃。颜明月自然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29 。 打完电话,叶铮铮嘘了口气。她并不想去跟颜明月聊周自恒,她只是觉得,这时候她需要颜明月的情感负能量,让她能凝聚起足够的决心去放弃。 叶铮铮到的时候,颜明月刚洗完澡,神情仍有些萎靡。两个人边吃边聊,吃完又一起重看刚热播完的重磅谍战大剧,边看边赞叹各自的男神,顺便一唱一和地吐槽男女之事。就在叶铮铮觉得快要被颜明月的“毒鸡汤”治愈的时候,周自恒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看了看来显,按掉了——关键时刻,不能松动,不能放弃治疗! 趁着颜明月去洗水果、打果汁的工夫,叶铮铮刷了下微信。周自恒的未读明晃晃挂在置顶栏。她一边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还没取消置顶,一边点了开来。 周自恒/edmond:抱歉!临时有事 周自恒/edmond:不想给你压力就没知会你 周自恒/edmond: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好了[害羞] 叶铮铮看到这娇羞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她略有些疑惑,转而想到“护士”和“常客”,便又立刻了然。再往上看,是一个定位,居然是正业康的所在地。叶铮铮不假思索,马上回复了一句——“别喝酒啊!!!”。 刚发出去,就后悔了,正要撤回,就看周自恒的消息已经进来了。 周自恒/edmond:放心 周自恒/edmond:我会见机行事的 叶铮铮打了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觉得有点口嫌体正直,像打情骂俏,删了;又打了句“见机再搞次吐血么?”,觉得太衰了,像在诅咒人家,又删了。正好颜明月端着果汁走了过来,她赶忙匆匆回了个“好”字,便退出界面,装模作样刷起了朋友圈。 颜明月一边说着“看啥段子呢?笑得这么猥琐”,一边把果汁放到叶铮铮面前。 叶铮铮忙回道:“在看齐乐康的朋友圈。他秀了女朋友做的爱心早午餐。有人在下面评论一根香肠两个煎蛋的摆盘,嗯,是挺猥琐的。” 颜明月没好气道:“我起床就看到了,所以才决定去吃个漂亮点的brunch的。真是搞不懂他看上那小姑娘哪点了。除了年轻点,简直一无是处!” 叶铮铮想到齐乐康前一晚的话,笑道:“大概是能让他觉得轻松没压力吧。” 颜明月嗤笑了声:“现在是没压力,20年后就不好说了。” 叶铮铮不以为然道:“哎,那也是人家的事,咱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颜明月带了几分试探,费解道:“我始终不明白,你跟齐乐康各自晃悠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考虑过在一起。我跟汪蔓都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叶铮铮赶忙摆手:“我俩其实并没有那么适合,做朋友比做恋人能长久点。”说完,她突然想起,她抵沪那天的场景——她一走出登机口,就看到齐乐康头上戴着圣诞帽、脖子上挂着圣诞花环、手上还捧着一把做成花束模样的圣诞星星棒,不伦不类得站在人群里,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机场安保人员,一脸警惕。那时她耽于情伤,齐乐康“彩衣娱亲”,陪她走过一段忧伤岁月,她却对他生不出半点情愫,甚至连他的心意都有失觉察,而如今,仅仅是几面之缘的周自恒,却能让她心生欢喜、挂肚牵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到了? 颜明月并没有察觉叶铮铮的异样,犹自抱怨道:“你说,我们这样的有什么不好?能赚钱养家、也不算丑得带不出去、家务也都能做,尤其是你,一手好厨艺,咋就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呢?” 叶铮铮偷偷瞟了一眼手机上周自恒回复的“等我回来[微笑]”,觉得有点心虚,干笑着说道:“各有缘法吧。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可能还没到。你硬要找,也不是找不到,总归还是想找个合适的、不想将就,不是么?” 颜明月点点头:“我不想找口锅,但也不想降低生活质量。我不想比别人过得差,但是我现在没老公,没孩子,分明就是比别人过的差了。我觉得汪蔓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如果我是个男人,以我的条件,并不难找。” “然而,现实是,你并不是。” “唉,是啊。其实,铮铮,今天让你过来,也是我最近遇到了点事情,挺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 “最近,有个人……说很喜欢我。” “啊!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很喜欢他。” “那就在一起啊!” “但是……他已婚。” 叶铮铮打量了颜明月半天,试探着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颜明月飞快摇头:“只是吃饭聊天看电影而已。”再看看叶铮铮,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红着脸尴尬道:“那个……我还没有过。” 叶铮铮也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们认识快三年了,各种话题都聊过一些,但主要都是汪蔓挑的头,并没有聊过太多的细节。颜明月念书时有过一个男朋友,工作一段时间后也有过一个,虽然时间都很短暂,但按着现下的观念,你说“有过男朋友”,便已足够说明一切。 颜明月脸红得快滴下血来,一改往日强势,怯怯道:“是不是很丢人啊?” 叶铮铮赶忙道:“不丢人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颜明月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新年一过就要35了。”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男人都喜欢virgin,但只限年轻的。你要是过了30还是的话,他们会认为你有病。” 叶铮铮又说不出话来了。她绞尽脑汁,假想着如果自己是汪蔓的话,此时会说些什么。然而,她不是汪蔓,她想不到;就算真想到了,也说不出。 颜明月看叶铮铮不说话,转念一想,小心翼翼道:“那个……你明年过完年,也30了吧。” 叶铮铮哭笑不得,但看她的样子又实在可怜,只得含糊道:“我不担心这个问题。”转而又把跑偏的话题扯正:“趁着还没发生什么,断了吧。” 颜明月把目光转向手中的空杯子,怔怔看着,不作声。 叶铮铮只得叹了口气,严肃道:“其实就算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会跟你说,断了吧。只是,在还没发生什么的时候断掉,你日后想起,不会觉得那么耻辱。一个已婚男人,和女人相处的经验,总归比你一个没过男人的,和男人相处的经验,要丰富太多。他算计你,欺骗你的感情,当然是易如反掌。” 颜明月急道:“他没有骗我。表白前,就跟我说了。” 叶铮铮冷笑:“他并不能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果,还诱导你违背自己的原则,不是骗,是什么?” 颜明月脸上挂不住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0 难道你就不觉得,他都已经结婚了,还说喜欢我,更能说明,是真心喜欢么?” 叶铮铮果断摇头:“不觉得。如果真心喜欢,是不会把你放到道德的对立面,让你纠结痛苦的。只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是个小三,不管以后能不能上位,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大好的一个人,没有靠任何人,不也一样在上海买了房、扎了根么?你没必要在一个已婚男人的谎言里,把自己搞得尊严尽失、狼狈不堪。” 颜明月不说话了,叶铮铮击中了她的软肋。 叶铮铮看着颜明月,觉得卸下了钢盔铁甲后的她,竟也只是个脆弱的小女人。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平安夜,一时间,万千感触涌上心头。鬼使神差一般,她给颜明月讲起了那段从未再对人提及的往事。 颜明月听后,呆愣了好久,才苦笑道:“看来,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懦弱无知的傻子呢。只有我的经历最微不足道,却最把自己当回事儿。” 叶铮铮知道她又想左了,便柔声道:“这些过去,除了齐乐康本身就是见证者外,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我今天讲给你听,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所纠结的我都纠结过,你的感受我也都懂,我们所遭遇的,无非就是一段感情成长的经历罢了。你落寞、不甘、忧虑、孤单,他正好在这个时点上出现,给了你根稻草,你便抓了上去,以为可以救命。其实,水并不深,你只要站直,便可以探出水面。间歇的脆弱,就像感冒,是人都难免,头昏脑胀几天,病好了,你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颜明月。” 颜明月两眼泛红,重重点头。 另一边,季一鸣和周自恒一起走下飞机,他有些担忧地问周自恒:“你再仔细想想,身份上还有啥漏洞没?他们应该是查过你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鸿门宴啊。” 周自恒埋头发微信,淡淡道:“放心。兵来将挡,见机行事。” 季一鸣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笑意,再看他一脸春意盎然,便笑道:“铮妹子搞定了?“ 周自恒“嗯”了声,停下来,看着季一鸣问道:“你说,有一天,我要是牵着她走到程聿面前,程聿会是什么表情?” 季一鸣瞬间变脸:“你幼稚不?无聊不?你就是打着这种主意才去接近她的?” 周自恒坚定摇头:“当然不是。我没那么龌龊!我是真的想看看,她是不是你说的那道光。只不过……”,他眼中还是划过了一抹算计,“可以一举多得的事,为什么不得呢?” 季一鸣沉默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周自恒已快步朝接机牌子走去,他只得叹了口气,迈步跟上。内心里默默期望着能够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谈何容易?此时,游庆红十分不好,边卫东也不十分好。 游庆红的新产品在周五募集结束,发了6.89亿份,全司上下尽了全力,仍距“破10”的目标相距甚远。 公司专门在这一天开了个“总结会”。会上,游庆红责怪销售不给力,销售则吐槽游庆红业绩不好太难卖;游庆红用自己的现有管理规模证伪,并由此指责销售成本高效率低,结果引来了销售更大的责难——你现有产品给客户一赔就是10%以上,客户尤其是机构客户当然不赎回了,他们每天照着三餐骂我们啊!我们的维护成本能低么?全公司连个排名进前50%的基金经理都没有,拿什么说服客户,我们营销成本能低么? 这话题一开,投资体系与销售体系立刻吵得不可开交。 会后,边卫东自是又用“知遇之恩”、“管理费提成”、“投资总监”甚至是“总经理助理”的位置对游庆红进行了一番敲打。边卫东只比游庆红大3岁,却已经在管理岗位上做了十几年,他年少得志、顺风顺水,为人处事颇有几分理想化色彩,在管理上却又极为“鹰派”。 游庆红明白,边卫东是真正有大抱负的人。他对自己的器重,完全建立在自己对他的绝对服从上,但是随着边卫东在元丰逐步站稳脚跟,得到“绝对服从”已不再是难事,他必须拿出更多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站在他的能力圈里,这个“更多的东西”,要么就是业绩,要么就是管理费。唉,谈何容易呢? 游庆红发着愁,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前两天的那场应酬中程聿的暗示。 鑫和投行的实力,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程聿又据说是个有背景的,要是能搭上他,炒股票跟着他的项目走,倒真是不用担心业绩问题了。而且嘛,程聿既然有拿项目的能力,从他那里入手,要是能分出点项目来,由元丰基金募笔钱包个定增,那可是好大一笔管理费收入和业绩提成啊!再不济,走走元丰基金的通道也是个通道费嘛。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临散场时程聿借酒装疯的话。这个叶铮铮,虽是中上之姿,却无半点风情,比起投行的美女来,不知道差了多远,更不要提那天晚上那些“专业”的了,这程聿真是山珍海味吃多了,竟图上这么个新鲜。他继而想起倪振山的感慨,唉,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的心比天高啊!叶铮铮到现在还单身,听说她也不少去相亲,必然是个眼高于顶的。是啊,在这个名利场里浸渍久了,谁能没点想法呢?他不妨搭个桥给她吧,程聿条件摆在那里,站在行业食物链的上游,又是这名利场中的个中高手,怎么着也能让她愿意了吧?至于二人能不能修成正果,那就看她的本事了,反正成与不成,她都不亏。 想到这里,游庆红便有了决定。这事情,可是多方共赢啊!这能一举多得的事,为什么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这是一个名利场,你,愿意么? 女实习生:你有房么? 阿福:没有。 女实习生:股票、基金市值多少? 阿福:我蝉联新财富第一,怎么敢炒股、买基金? 女实习生把玛莎拉蒂钥匙往桌子上一拍:这是一个名利场,你,愿意么? ☆、世人长迷,处处贪著 周一晨会,边卫东“意外”莅临。他语重心长地交待与会的投研人员、并要求相互转告未参会的投研人员,一定要把业绩做上去,这样他才有底气去为大家争取待遇的提高,同时表示,公司以后的新产品发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1 行和老产品持续营销将完全跟季度业绩挂钩,与职位、资历和产品主题无关。 总经理的一番含沙射影、恩威并施,让大家整整一上午都在诡异的工作气氛中度过。 叶铮铮上午收盘拿回手机后,先看周自恒的留言,他跟正业康聊得很好,上午就马不停蹄地飞回了项目公司,处理事情,归期未定。 叶铮铮看到结尾那句“等我回来”,禁不住笑了。她又从后往前翻,看到两人晚间的聊天记录也是以“等我回来”收的尾,又笑了。 代婷把盒饭买回来时,叶铮铮正好翻完了跟周自恒的全部聊天记录,脸上的傻笑尚未褪去。代婷倒是没察觉出叶铮铮的异样来,一边招呼着叶铮铮去茶水间,一边翻腾出吃饭小伴侣——老干妈。 叶铮铮吃饭时下意识地叮嘱代婷注意保护胃、少吃一点辣,代婷嬉皮笑脸应下了,仍是拨了一大筷子辣酱出来。叶铮铮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有点过度敏感、小题大做了,也跟着拨了一筷子尖儿辣酱。 按元丰的惯例,周一收盘后,是研究助理们的培训时间。这次轮到叶铮铮讲。正好这一年来,业内的并购重组比较多,她就选了“商誉”的主题。 叶铮铮坐在离投影仪最近的位置上,在ppt和一众研究助理之间不断切换着视线,以实例总结道:“所以像这家影视公司,溢价几十倍收个影视公司,未来最大的地雷就在‘商誉减值’上。而这家互联网公司呢,情况则更为复杂,不但账上趴着大量未提减值的商誉,无形资产摊销也按土地的摊销方法来做,你们正常想一想,有多少影视剧是你们过了三年五年还会去看的?更不要说十年八年了。” 代婷笑嘻嘻插嘴道:“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西游记?” 叶铮铮白了她一眼:“你再打茬今晚就在这跟我加班、吃外卖,不许拌辣酱。”她知道代婷晚上约了男朋友看电影,点映场呢,上市公司送的票,她要了两张,转手给了代婷。 代婷吐吐舌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跟大家一起埋头老实做起了笔记。 叶铮铮继续讲道:“总之,摊销10年20年的这种会计处理方法,用到影视版权这种无形资产上,是否合理,这个问题我个人是持保留态度的 。单就这家公司来说,先不说无形资产财务处理问题,商誉只要哪天撑不住了,强制提一把减值,我估计,它离财务破产也不远了。” 张新高靠在转椅上,翘着腿,晃着反驳道:“铮姐,我觉得你这例子找的不合适。你这是用传统重资产企业的思路,来套新兴的轻资产企业。要照你这思路,这两年的成长股行情,都是有水份的了。但是我们都知道,结果说明一切。” 叶铮铮耐心解释道:“我们就报表论报表,先不谈投资观点。至于投资,当然不能因为报表的一个项目就以偏概全,我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在市场的不断变化中,寻找成长和估值的性价比最高的标的。一个公司的透明信息本来就有限,而市场情绪、成长性和估值又都是变化的,我们如果再不把它那点透明信息拆好吃透,很容易在变化中迷失方向的。” 张新高反驳道:“会迷失方向的人,主要还是因为不了解这两家公司新的业务模式和战略规划。它们做的不再是拍拍电影、卖卖视频和电视机这些传统的事情,这些都只是‘入口’,它们的目的是打造行业生态圈。这些公司现在无疑是在二次创业,你看到的报表问题,随着以后生态圈的完善,都会一点点得到修复。现在我们在二级市场投它们,其实更像是当年它们一次创业期的那些风投们做的事,那个阶段哪有那么严密的报表和估值模型?那些一级的投资者都傻么?人家看的是行业大趋势!这才叫战略眼光。忘掉那点估值吧,这样,心里的花儿才能开。” 有人轻笑出声。 叶铮铮认真问道:“所以你觉得它们是眼下的好投资标的喽?” 张新高哂笑了下,迅速答道:“择时是你们做投资的人的事,我只管择股。我只能说,我会给你们推这些票,至于你们买不买、什么时候买,这是你们的事。但是你们如果现在买了,至少以后不会后悔。你常跟我们说,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现在时代的企业就在你眼前呀!要是因为一点小瑕疵就瞻前顾后,裹足不前,那只会错过时代的列车!企业在被时代选择和淘汰,做投资的也一样,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车,却去骂时代不好,这是输不起的loser。” 最后一句话说完,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时代的企业不会画饼充饥。 ——不是所有的车都一定能驶向成功的终点。 ——做二级市场的,本来就是“看着”结果做,而不是“想着”结果做。 ——上市公司挖的坑,给的就是那些什么钱都想赚的人。 叶铮铮这样想着,正要开口教育,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 “叶铮铮,游总找。”常阳探进半个身子。 叶铮铮只好说了声“今天就到这里吧”,便匆匆离开会议室,向游庆红办公室快步走去。 一进门,游庆红先是给她交待了些日常工作,然后就慈眉善目道:“铮铮啊,前一阵因为产品的事你也辛苦了,年底策略会你找几个去转转吧,当是放松一下身心了。” 领导一番好意,叶铮铮怎敢说不,忙不迭地感恩戴德,一口答应下来。 游庆红又接着说道:“下下周,鑫和的那个会,地方不错,就是名额有限,又要看头衔。我呢,想着你好歹也是我的助理,就帮你报了个名,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吧。” 叶铮铮愣了一下,见游庆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点点头,也答应了。最近小概率事件太多,不能冒险,先把机票酒店什么的都订好,这两天跟齐乐康求一求,让他妈妈帮忙找找人,出发前一天开个病假单,反正年假还没休,以假抵假好了——她这样想着。 叶铮铮一离开办公室,游庆红就给程聿打了个电话,得知程聿正在看项目,也不多废话,就简洁明了地告知他,年底的策略会他会带叶铮铮参加,期待再见。 大家都在忙正事,倪昊昀也没闲着,他在跟季一鸣“交流”、“学习”。 季一鸣与倪昊昀认识的那些“圈内人”不同,他很愿意分享技巧和经验,有什么好票也从不藏着掖着。他常跟倪昊昀说,投资靠的是三分努力,七分天赋,那些悟性不行的人,比如夏谷雨这样的,不怕他们偷师,因为说再多也没用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2 ;那些悟性高的人,比如倪昊昀这样的,他就算不提点,也会自己慢慢悟到,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倪昊昀对季一鸣心服口服,这才是真正的大佬范儿嘛! 此时,季一鸣刚给倪昊昀讲完自己的发家史,正在做最后的总结。 “所以啊,倪老弟,哥哥跟你说,做咱们这行的,都是用别人的鸡,下自己的蛋。这杠杆啊,可是个好东西,咱这行里发家的,就没有不加的!就像你买房子吧,你要是全款的话,明明可以买三套房子钱,变成了一套,那多亏啊!不过呢,也千万别加太高,太高了影响心态。” “季哥,那你现在放了几倍?” “我嘛,分情况喽。组合就一比一,单票就一比三到一比五。我放的算是业内最低的了,我老喽,越老越胆小嘛。但是不放又难受,哈哈哈哈!” “一比五还不高?” “不高啦!现在放一比十的都有呢!敢做单票,那肯定是知根知底的啊。比如你家这单,你爸年初就跟我谈得很清楚了。他自己都质押了这么多,兑出钱来买股票,我有什么不敢的啊。” “啊?!我爸拿质押的钱买股票了?!” “啊?你不知道么?” “前面几笔他说要调账用,后面一笔大的,要收项目用。” “反正我这有他的钱,不算少,套了好几层,从信托账户进来,做了一比一的配资,我给操的盘。其他的钱让我自己找,我就拿了5000万出来,配了个一比三,后来又加了3000万,一比五,分了十来个账户吧,不时地向你爸汇报一下。反正也是你家的事,不怕给你知道喽。” 倪昊昀想了一会儿,直接问道:“你这些钱控了多少筹码?” “我自己的,加上你爸给的,30%吧。你家这票,去年有人进去蹲着了,我这又买又卖的,光是洗出他们就费了不少筹码,你爸还不让有异动,就更难搞了。” “那么报酬怎么算呢?” “我自己的就啥都不算了。你爸的,我不收管理费,从1起提,收益我拿15%,全市场最低价啦!” 倪昊昀心算了一下,脱口道:“那找你做比找人锁仓划算的多啊!”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心虚地看了季一鸣一眼。 季一鸣见怪不怪道:“情况不一样嘛。我们是正面合作,他们是负面博弈,这世道,肯定是负面博弈的赚的多嘛。而且,我们的资金成本和时间成本,都比他们高太多了,论起稳定性来,倒确实是不如他们。哎,我也不跟你见外了,这行里的妖魔鬼怪,哥哥我见得多了,看看你家那个死赖着不走的机构,就能猜出几分了。唉,还是人家好啊,可以借鸡生蛋,不像我们这样的,全要靠自力更生。” 倪昊昀又沉默了一会儿。季一鸣觉得这一天的迷魂汤已经灌得差不多了,便在他继续开口前,找了个理由结束了跟他的谈话。 窗外云迷雾锁,风雨欲来。 季一鸣自抽屉中拿出本《金刚经》,书边微微泛卷,书面也褪去了曾经的明黄,唯有一串灰黑的斑点,犹记挂着当年的惨烈。那时,那个人每天走火入魔般地翻读它,妄图找到心灵迷宫的出口,最后却仍是选择了长眠黑暗。他烧掉了那人留下的一切,唯剩这本伴她最后一程的经书,时时翻阅,也如她当年一般,不得解脱。 呵,他自嘲痴愚——难怪老周什么都不要呢,真是“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啊。想想也是好笑,一本讲“万事不留,自当悟道”的书,竟成了股票圈的社交读物,这是在劝大家一股不炒、永离股市么?不过想想也对,“有求皆苦,无求乃乐”,股市里,最是逃不过一个“有求”啊。怎能不苦? 他轻抚书面上的斑点,翻开一页,上面用记号笔重重勾着——世人长迷,处处贪著,名之为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在指导助理写报告。 他对负责写开篇点评的助理a说:记得强调观点——“符合我们之前的预期”。 他对负责写中间分析的助理b说:记得揭示风险——“短期股价或有压力”。 他对负责写结尾总结的助理c说:记得提示机会——“看好中长期投资机会”。 ☆、轻松惬意,请君入瓮 周自恒返沪的日子定在周日下午,正好叶铮铮周六要去九华山,也是下午的航班回沪,两个航班计划到达的时间差不多,两人便约好在机场见,然后一起吃晚饭。 叶铮铮去九华山,既不是调研,也不是开会,而是工会活动。游庆红是投研部门的工会主席,临近年底,发现工会活动还没搞,不假思索便圈定了九华山。新产品的资金刚到账,他便建了70%的仓,根据他一贯的“策略”,这时候便要去拜佛保业绩了。 叶铮铮对拜佛不排斥——她本就是个自封的积极宿命论者,正好九华山也在排队上市,索性开开心心当成一场草根调研。但并不所有人都像游庆红或者叶铮铮这样,比如两个耿直的老基金经理,他们笃信业绩是做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再比如周自恒,他在微信上这样吐槽游庆红——佛说“有求皆苦”,他去佛前三叩九拜求业绩,我佛慈悲,怎么可能让他“受苦”? 叶铮铮在人声鼎沸、烟雾蒸腾中,看着游庆红虔诚叩首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周自恒的吐槽,一时间竟生出几分认同感——他的话,看似毒舌,却当真透着几分沧桑的禅意。她又看向四周,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分明是红尘万丈,俗世繁华,思绪百转千回间,便也只能自嘲慧根不足、只见尘埃、不见花开了。 虽是如此想着,她仍然点了三支清香,认认真真跪拜了下去。诸行无常,诸法空相,愿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周日是叶铮铮先抵达的,周自恒搭乘的航班延误了。叶铮铮查了下航班状态,便走到出发层,买了杯咖啡,找个位置坐下,边刷微信边悠闲等待。 听说叶铮铮去了九华山,汪蔓便在小群里召集三姐妹一起去趟普陀山,得到了颜明月的大力支持,叶铮铮只好随大流得一起应了下来。关于周自恒,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们说。 说起普陀山,便难免扯出感情的问题。此时,这二人正在小群里讨论得如火如荼,叶铮铮静静看着,不准备插话。她很欣慰颜明月又恢复了往日的火爆犀利,这总归好过在一段错误的感情里哀怨纠结、耗尽元气。 颜明月在跟叶铮铮谈心的当天,就当着她的面把那个男人拉黑了,既然决定了不再纠结,就不要给彼此留有余地。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3 叶铮铮对颜明月的决心是相信的。也许真如周自恒所说,投资圈的女将总归是有几分“不凡”的,她们虽然各有各的苦闷和心结,但终究不会为了一个人,放下太多的自尊和原则,即使如汪蔓一般甘愿委曲求全的,但凡被触及底线,也会走的义无反顾、断的刚烈决绝。在工作模式的影响下,她们习惯于将所有的犹豫纠结全部放在做决定之前,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再在中途更张改弦。 周自恒落地并没有知会叶铮铮,仿佛知道叶铮铮不喜欢自人群中寻人一般,他照着她的留言,径自寻了过来。 “我回来了。”他站在叶铮铮身后,长身鹤立,眉眼含笑。 叶铮铮蓦然回首,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回应。 周自恒轻笑出声,随手拎起叶铮铮放在地上的健身背包,另一只手拉着他自己的旅行箱,语带笑意道:“走吧。”亲切自然,不带丝毫违和。 叶铮铮跟在周自恒身侧,走了几步,觉得该说点什么,于是便问道:“你的事办得顺利么?” “开始谈价格和交易细节了。” “那恭喜呀!马上就能解套啦。” “可惜价格没谈拢。他们压得太狠了,只愿意给10亿。” “你们今年净利润能到多少?” “8000万保底吧。” ——8000万保底,那就是说1个亿也能做了。 “债务什么的呢?” “正常水平。” “那自己上不好么?” “有点历史遗留的小尾巴抹不干净。排队要等太久。” “那他们也压得太狠了。” “是啊。我拿这项目时就有10亿估值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啊?那他们开这个价,不是天方夜谭么?” “没办法啊,据说,我得了胃癌……还是晚期……没几天了……” “我去!原来是想趁火打劫啊!” 周自恒停下脚步,看着叶铮铮,神情隐忍、眼神怪异。 叶铮铮被他看得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问道:“怎么了?” “你就不奇怪我得没得么?” “你不是说你没得嘛。” “我说你就信啊!” “是啊。你有什么可骗我的?” “你没听说过‘骗婚’么?毕竟这可是绝症。” “呵呵,那敢情好!陪你个一年半载,就可以拿着遗产找小鲜肉啦!” 周自恒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将背包转到拉箱子的手上,另一只手臂虚扶了一下叶铮铮后肩,“走吧”。 叶铮铮僵了一下,不过还是任由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肩胛,隔着冬衣,仍能感觉到那一分温热。 周自恒先回家换了身休闲便装,取了车,再载着叶铮铮去了古北的一家素菜馆。店面不大,价格也不贵,但氛围恬静,饭菜可口。地方是周自恒选的,离叶铮铮住处不远,她去过几次。叶铮铮不觉意外——季一鸣半夜里替她叫过车,他们自是知道她的住址。 吃饭过程中,叶妈妈打过两通电话,都被叶铮铮挂断了,回了个短信——在外吃饭,饭后回电。 吃完饭,周自恒提议沿着黄金城道散步,顺便把叶铮铮送回家。 此时寒潮刚至,华灯初上,路畔银杏伴风折影,裙叶摩挲如水波潋滟,光影流转间为夜色更添了几分绮丽。叶铮铮一路踩着橙金和亮黄,耳边不时传来周自恒醇厚的低语,竟有几分置身梦境的恍然。 然而,这梦境很快便被叶妈妈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电话打断了。 叶铮铮看看时间,觉得再不接电话叶妈妈可能要担心了,在周自恒的眼神示意下,接通了来电。 果不其然,又是相亲! 叶铮铮一边轻步慢行,一边嗯啊支吾地应和着,时不时偷瞟一下周自恒。见他神色如常,刚刚放下心来,又觉得不对——她怎么颇有几分红杏出墙、做贼心虚的意味啊。 应付完叶妈妈后,叶铮铮刚嘘了口气,就听到周自恒含笑的声音自上方传了过来。 “叶总也觉得环保是个好行业?” “嗯嗯,是挺好的。”她硬着头皮囫囵答道。“叶总”二字让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自恒立刻作懊恼状道:“难怪叶总愿意尝试着跟我交往。看来我不应该把项目卖掉,这才刚谈了个意向,叶总就开始着手安排,跟其他环保界人士的相亲了。” “那个……我是觉得吧,要是现在就跟我妈说,我在尝试着跟一个人交往,我妈一定会买张明天最早的机票,杀过来看你的。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叶铮铮尴尬解释道,说到叶妈妈看周自恒时,仿佛那一幕已经发生一般,吓得打了个寒颤。 “嗯,我能理解。叶总认为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人,我就什么时候见人。”周自恒语气诚恳,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根据前几次吃瘪的经验,叶铮铮觉得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要赶紧换个话题。正好起了阵风,她便下意识地问道:“你冷么?”问完直想抽自己,性别颠倒了吧! “冷啊。”周自恒认真答道。 “啊?”这答案太意外,叶铮铮又懵了。 “所以”,周自恒微微朝叶铮铮弯了弯手臂,“铮铮啊,这时候你不应该给我一点温暖么?” 叶铮铮是一路挎着周自恒的手臂走到小区门口的。走到门禁前,她放开手臂,自外衣口袋里抽出门禁卡,周自恒便顺势将背包挂到她肩上,向她道别。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合着叶铮铮的节拍,严丝合缝,默契十足,语笑谈词没有刻意的依依不舍,不添分毫的暧昧尴尬。 叶铮铮进门开灯,便觉得有寒气扑面而来,这里的冬天,室内阴冷,更甚室外。她便想起过马路时,周自恒会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肩,走到对面,再放开。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十指触碰间,便有暖意沿血管直抵心脏。果然,两个人一起走,还是比一个人,要暖上许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便一直沿着这个模式相处着,吃饭、聊天、散步,一条不长的路,从路头走到路尾,再从路尾走到路头,反反复复,从银杏叶挂满枝走到银杏叶落满地。这一呢,是多亏了齐乐康妈妈经验丰富、考虑周详,给叶铮铮弄了个“带状疱疹”的诊断证明,让她免去了最近两周的出差;二呢,也要感谢“新财富”,此时新财富评选已尘埃落定,卖方们首席们忙于休假、小弟们忙于准备策略会材料,销售们更是纷纷为了策略会奔忙,别说被占用下班时间路演、应酬了,就连工作时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4 上门路演的事情都几乎绝迹,让叶铮铮得已提高日常工作效率、到点就撤。 成年人的“恋爱”没有那么多的粘腻热烈,却也不会讲太多的清规戒律。叶铮铮近几年虽然单身,但她对恋人之间的亲密并不陌生,也不排斥,她只是,还没有做好从心灵到身体完全地放开,重新接纳一个人的准备。她毕竟在自困中待了太久,此番重新敞开心扉,虽是认真投入,但仍需要时间。好在周自恒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他不紧不慢地配合着叶铮铮的节奏,戏谑逗趣也仅是点到为止,从不给她压力。 这段关系在起步之初,虽让叶铮铮有过纠结,但和风细雨的发展却让她倍感轻松。 这段时间,轻松惬意的不只叶铮铮一人。 倪昊昀跟着季一鸣猛撸了一把金融地产,还插空做了一波军工短线,觉得炒股实在是一件轻松又惬意的事情。此时正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准备干一票大的。毕竟天赋在那儿摆着,不用浪费。 倪昊昀干私募才不到两年,产品没有阳光化,之前走了弯路拿不出好业绩来,再有“天赋”,也并不为资金所认可。他的第一笔钱来自老倪总,3000万,最多时赔到过1500多万,他亏钱的事没敢跟倪振山说,正好倪振山在上半年诊出了肝癌,无暇旁顾。好在他下半年认识了季一鸣,慢慢有了起色,但炒到现在也不过才2400万,离回本还有距离,仍是不敢让父亲知道。而且,倪振山现在正是用钱的当口,也不可能再给他以资金支持。他左思右想下,打起了正业康股份的主意。 倪昊昀持有正业康12%的股份,有过去的持股,也有倪振山发现病情后陆续转给他的。没多久程聿便出现了,倪振山便不敢再转,只说是开始培养接班人了,以后看倪昊昀表现再说。这也是为什么,倪昊昀不敢把赔钱的事告知父亲,他担心老爷子一个冲动,把另外19%的股份给了外面那两个便宜“妹妹”,毕竟,现在女儿接班的也不在少数。他就算再不想做实业,也不想便宜了外人。 倪振山说得没错,上市公司的股份,那是会下金蛋的。倪昊昀跟季一鸣千磨万磨,终于以4%的股份换来了1个亿资金,季一鸣肉疼地给他打了5折,其他按行规设线,不过还是在利息方面多要了点——16%。倪昊昀觉得利息多一点无所谓,反正一把就赚回来了,要知道,按业内通行的标准,他的股份可是只能打4折啊。 季一鸣好心劝他说,毕竟是借的钱,还是应该做些稳妥的票。他听下来觉得有理,于是便由季一鸣介绍,开了几个账户,全买了自家的股票,顺便放了个一比一的杠杆。他想放得高一点,但被季一鸣极力劝阻了,这让他觉得,季一鸣人是真好、真实在,就是缺了点勇气。他知道自家的股票随时可能停牌,这时候不能有异动,于是便又央着季一鸣替他操盘,自己在一边看着,狠狠过了一把“股市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庄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们说,我算不算新财富首席? 叶/汪/颜:何止首席,你是大佬。 阿福:那你们干嘛黑我?新财富结束后,我不是照常去你们几个那儿路演么? 颜明月:因为你光棍无趣! 叶铮铮:因为你家只考核派点! 汪蔓:因为你看上了我家前台! ☆、休问值不值,但问愿不愿 转眼便已接近圣诞。叶铮铮的“病”早就好了,最近两周又恢复了此前的工作模式。职场上,有人迁就你是情分,没人迁就你也是本分,凡事都有底线,她没有任性越界的资本。周自恒更不是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浊世佳公子,他究竟是个商人,重利轻离已深入骨髓,在工作面前,再多的红尘琐事也要退避三舍。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忙碌,网络沟通多于现实见面,偶尔交汇,也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难分难舍,不过二人倒俱是乐在其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24号正好是周中,华北区的销售副总陈莹来沪出差,约叶铮铮晚上一起喝酒。此时,周自恒尚在以色列看项目,颜明月去参加单身联谊活动了,汪蔓则跑去了泰国拜四面佛,齐乐康就更不必说了——年初就有了安排,叶铮铮原计划早点回家干活——她要替游庆红修润年终总结,再想一想,反正还有两天时间,便应下了陈莹之约。 元丰基金内部投研和销售的关系向来紧张,不过叶铮铮跟陈莹倒一直相处得不错。两人都是男人堆里奋力求生的单身女性,均心知肚明自己的付出远超工作的酬劳,但依旧安之若素,宁可放弃薪酬溢价也不越雷池一步。相同的气场让她们在年会上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极是投缘。 毕竟是平安夜,约的太临时,自然找不到去处。叶铮铮这时不得不感慨齐乐康的未雨绸缪,可惜他早把另外两家预约取消掉了——他这任女朋友喜欢意餐。陈莹虽然是一些餐厅和酒吧的vip,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也是无计可施。好在两人都不是那么讲究形式的人,一番合计下,便拎了两大瓶梅子酒去了陈莹的房间。 陈莹此次名义上是回沪述职,实则兴师问罪。两人喝了几口酒,便开始跟叶铮铮抱怨起来。 “宣发时说好了封闭期仓位不超过3成,他可好,回头就干了7成!这几天我又打听了一下,都他妈9成了!你说你是相机抉择,好,大盘涨了20%多,这么高的仓位,你居然还赔了五分钱!五分钱呐!5%啊!这到底都买了些什么垃圾啊!客户又不是傻的,赔个1%、2%我还圆得过去,这5%可让我怎么圆?!用脚趾都能想出仓位和配置了!配置,你可以说是公司投研能力不行;仓位,你怎么解释?咱们这行,纯靠信用,这样一搞,客户还怎么相信我?还怎么相信这个公司?” “唉……说句要被你骂的话,游总的出发点也是好的,看到指数起来了,大家都难免着急想帮基民多赚点。谁能想到这波行情这么奇葩,除了金融地产红,其他基本都绿。而且金融地产还成天大把大把地涨停,这谁敢追啊,只能在一次次的踏空中,每天不断被打脸。这行情,满仓踏空,谁做都难!” “难做他可以不做啊!等封闭期结束了,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我不管你们投研是怎么想的,我一个做销售的,只能看结果,他这个结果让我跟客户没法交待啊!他倒好,还有脸反问我,要是业绩成天在前10%,还要我们这些销售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5 干嘛。” “游总最近压力大,估计也是气急了才这么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对这样的话早就该免疫了,不然还不得把自己气死。” “我是不在乎他怎么说,但我得为客户负责啊!我这么多年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30好几了,连个家都没有,就攒下这么点工作资源,人家老先生轻飘飘敲几下键盘,就啥都不剩了!我刚切完胆,躺了一周就跑去给他卖基金,也不求他说两句感激体恤的话,也不求他一定要把业绩做得多好,好歹能守住承诺,别乱加仓别乱搞,我就谢天谢地、心满意足了!我的底线已经很低了,结果他连这都做不到!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银行的骂我、券商的骂我,想让他给出个建仓期策略说明吧,人家告到合规那里,最后边总出来主持‘公道’,就一句话,说我客户关系维护不好,不能让公司来买单。我替老边拼死拼活打了五年天下,因为工作一次次地分手,最后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又流产又离婚的,就换来这么句话!那时我都没这次这么难受过!真是太寒心了!但是,又能怪谁?还不是自己活该!铮铮啊,你可一定要拎清工作和生活的轻重,千万不要搞成我这个样子。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不知不觉便已近11点。陈莹借了点酒劲,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便困倦睡去,一场手术究竟还是伤了她的元气,本就不能喝酒,还要强喝。叶铮铮不放心她,本想留下照料,但尚未卸妆就接到了周自恒的电话——他居然提前回来了! 叶铮铮一上周自恒的车,他就问道:“喝酒了?” 她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陈莹的事情,平铺直叙,不带评论。周自恒听后,也没有给出什么评论。浮世挣扎,夹缝求生,剥去中产光鲜的外衣,他们都只不过是一场盛世繁华中的蚍蜉,谁也不能承担别人的委屈。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多说,那样,才更显凉薄残忍。“statement, ”,是成人交往不越界的准则。 周自恒问叶铮铮想去哪。她本就是个不喜人群喧嚣的人,此时又被陈莹弄得意兴阑珊,再想到周自恒刚经历了长途飞行,便答道“回家”。见他“嗯”了一声不说话,担心他扫兴,便又解释道:“你也挺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再一起庆祝我的‘抵沪五周年’纪念日吧。” 周自恒来了兴致:“怎么庆祝呢?” 叶铮铮想了想:“往年我都是给自己做只烤鸭。今年倒是可以变一变。” 周自恒马上笑道:“不用变。就照往年惯例来吧。基金经理亲自烤的鸭子,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叶铮铮知道他在逗自己,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腔调,便道了声“好”。说完方觉察出不对来,看他果然笑得一脸得意,明白自己又跳了坑——这不是在约人家登门么? 周自恒瞟了一眼叶铮铮,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不点破,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人家圣诞节吃火鸡,你这吃烤鸭又是什么典故?” 叶铮铮现在已经不太忌讳提起往事了,她带着几分笑意道:“我刚来上海的那天,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烤鸭。齐乐康请的。他当时说,怕我边吃边哭让他被人误会,吃烤鸭的时候要是哭了,起码他可以跟周围的人解释说,我刚重温完《天下无贼》,入戏太深,触景生情了。” “那为什么不去吃日料啊?就说被芥末呛到了。” “我不想哭啊!吃点芥末不是没事找事嘛。而且那个圣诞是周五,他熟的日料店早满了。” “那你哭了么?” “哭了。想起《天下无贼》,触景生情。” “那现在还会哭么?” “早不哭了。自己过的第二个圣诞节就不哭了。” “可惜啊。” “可惜什么?难道你想看到我那副狼狈相?” “我只是在可惜没有早一点遇到你,这样,也许第一个圣诞节你就不会哭了,也不会一个人。” 这套路满满的情话来得太突然,叶铮铮一时语塞,却又不能免俗地觉得甜蜜。就像刚刚喝的梅子酒,入口香甜,入腹温暖,慢呷轻咽,微醺撩人。 周自恒将车子停靠路边,侧身看向叶铮铮,一字一句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我对程聿,生不出感激,因为他曾伤害了你。但如果没有他,我便也遇不到现在的你。你跟我聊天的时候,我便会去拼揍那些我错过的‘你’,小时候的你、长大了的你、遇到他之前的你、遇到他之后的你,每一个,我都很喜欢。但是,唯一让我爱上的,是我遇到的这个你。” 万籁俱寂,时间停止。叶铮铮仿佛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那样快,那样重,如错乱的鼓点,敲在她的耳膜上,将周自恒的话狠狠敲进她的神经里、骨骼里。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颤,梅子酒在这震颤中化为醉意,袭入神经,她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但她又是兴奋的,脑中仿佛奏起了圣诞的赞美诗,合着节奏又有烟花绽开,神圣悠远,光灿绚丽。 叶铮铮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只觉得似乎听完了一曲赞美诗,才终于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恢复了身体的知觉。她看向周自恒,他已正身而坐,正准备重新发动车子,昏黄的灯光给他周身罩上了几分朦胧,好似灯塔,自莫奈画中幻化而出。鬼使神差的,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只稍作犹豫,便迎着他讶异又期待的目光,吻到了他的唇上。 叶铮铮睁开眼时,天光尚浅。她仍有些昏沉,头重脚轻,记忆混乱。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身侧,床褥凌乱,一片狼籍。伸手抚去,满手凉意。 走了也好,不然还不知要如何应对这面对面的尴尬。发生什么,本也正常,但只要想到,那一夜的荒唐,竟然都是她在主动索取,而他只是配合给予,她便恨不得就此长睡不起。尤其是最后一次,他的那句“叶总英猛”,竟深深印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醒了啊,正想要叫你起床。我刚做好早饭,你是想在这儿吃还是去餐厅吃?” 叶铮铮以被掩胸,猛然坐起。 周自恒双手端着托盘,站在卧室门口,笑得一脸……贤良。 叶铮铮看向托盘,盘子里静静躺着一根香肠两个煎蛋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6 ,摆成一个笑脸的模样。 她忽然就想到,齐乐康那张被评以猥琐的爱心早餐,再看看周自恒胸前那有模有样的围裙,忍不住爆笑。刚刚起身时的尴尬,烟消云散。 叶铮铮自晨会起就一直心不在焉,不仅因为前一夜的凌乱,还有她早上给自己挖的坑—— 早饭的时候,她问周自恒白天什么安排,他说要补觉和调时差。她那时心理非常敏感,调时差就调时差嘛,谁不知道调时差就是靠补觉,干嘛把“补觉”说在前面,而且一共就在那待了三天,调什么时差?!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再看看他一副哈欠连天的萎靡相,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纵愉过度”四个字,既而又心虚得想到了“愉求不满”四个字,脑子一乱,就顺口说了句——“那你不要送我了,抓紧时间多睡会儿吧”。周自恒是什么人呢,自然是立刻打蛇随棍上了,他说——“好,正好我现在这样也开不了车了,你今天先自己上班吧,我在家补觉,晚上做好饭等你回来。” 这可能是叶铮铮自到元丰工作以来,最不在状态的一天。她一整天坐立难安,熬到5点立刻打卡,往家奔。一开门,就闻到了饭香。 周自恒自厨房走出来,挽着衬衫的袖子,挂着围裙,一手碗一手油刷,一副贤惠的小媳妇样,热切地招呼着:“哟,回来啦!鸭子烤好就可以吃饭啦。”他在叶铮铮的指示下,早已用最大号的真空焙烧锅卤好了鸭子,这时正在刷油。 叶铮铮联想到前一晚和这一早的一幕幕,觉得两人这一天一夜的套路明明是照本宣科,却又性别颠倒,真是越想越滑稽,便禁不住笑出了声。周自恒问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她知道她不管说什么,他都有话在等着她,干脆笑而不答,径直走到卧室换休闲装。 一开卧室门,就发现有变化,到阳台瞅了一眼,回到厨房便打趣道:“想不到我家里居然来了个田螺小伙儿。” 周自恒一脸从容:“脏了嘛,自然要先换好了再睡。本来就是我弄脏的,洗干净,也是应该的。” 叶铮铮脸红了。为什么总是搬石砸脚! 周自恒一如既往地适可而止,感慨起了厨房装备的齐全。 叶铮铮立刻应道:“唉,大部分都是上市公司搞团购时买的。” “你们不是股东么?他们不是应该讨好你们、送你们么?” “什么股东啊!认真算起来,基金持有人才算是股东呢。人家上市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都是做生意的,搞个团购,算是绕过经销商直销了,不影响他们的毛利率,我们也能便宜点,皆大欢喜。已经不错了啊。而且要真是自己家的重仓股,更不忍心去要便宜价格了。” “为什么啊?” “觉得伤害了人家的eps,影响了股价。虽然也知道是小而不言的,但是就是迈不过心理上的这个坎儿啊!” “那如果是自己家的重仓股,你会去买很多原价的商品喽?” “就正常去店里买啊,店里打折是经销商行为,不影响上市公司毛利率,而且帮经销商去库存,也可以减少经销商的退货率。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就是忍不住嘛!” 周自恒目光闪烁,顿悟一般笑道:“哈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套床单被套了!刚看到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这有什么好吓一跳的?怕我把你买穷么?” “不。我算了算,每天一套的话,可以连续换一周。我怕自己应付不了叶总的英猛啊!” 叶铮铮捂脸跑出了厨房。谁要连续换一周床单啊!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作者在么? 作者:请福所指示! 阿福:床单写得不好。不会有人看的。 作者:请福所指教! 阿福:没问题。不过,我也要出镜,你懂的。 作者:请福所放心!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圣诞过后,元旦就不远了。证券从业人员最爱这种调休放在周末的假期——他们非交易日不用上班。周叶二人元旦的度假行程是在12月初定的,以放松身心为主旨,选了新加坡。有了圣诞节的事,两间房显然是多余的,改成一间房足够了,其他一切照旧。 元旦小假期一结束,周自恒便匆匆飞回了项目地。他一口气联系了几波买家,在元旦后陆续去看项目,这次需要待上起码半个月才能回沪。叶铮铮暗暗道了声“谢天谢地”,周总之威武远胜叶总之英猛,叶总并非铁骨!叶总需要休息! 周自恒的项目谈得不顺利,归期不断延后。叶铮铮借着年初卖方集体休假、买方调仓相对少的过渡期,在临近月底的周末,跟着汪蔓和颜明月去了趟普陀山。同周自恒之间的事她隐约给二人透露了些,只说是有这么个人,还在接触了解中。毕竟两人相识才两个来月,说已经“在一起”了,似乎快了点,还是再等两个月,找个合适的契机再说吧。好在周自恒对结识她的朋友圈这件事,并不十分热络,而她也对周自恒的朋友圈兴趣不大,他们都能理解彼此的顾虑,便很有默契地主动避开“朋友聚会”这个话题,在二人世界里自得其乐。 周自恒的那句“我佛慈悲,怎么忍心看他受苦”,给叶铮铮留下了点芥蒂,她现在心里有了记挂,多少有些患得患失,仍是只烧了三柱清香,聊表了一下对这世间大智慧的敬意,不再拜求其他。倒是颜明月,从叶铮铮身上看到了普陀山的“灵验”,见庙烧香,连子也干脆一块儿求了——结果最重要,顺序不重要。 汪蔓新年刚过也交上了新男友——一个英俊帅气的卖方销售,对她来说,走出一段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这与她的炒股思路一样。新感情还在“建仓期”,她预期不高,便难免有几分松懈,拜得不像颜明月那么虔诚,等得不耐烦时便会催促,催得不耐烦了,索性一人独回酒店看股票去了。 等颜明月时,叶铮铮接到了齐乐康的电话。 齐乐康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直接问她跟周自恒到哪一步了,她有点囧,但是听齐乐康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便含混道:“就跟你每次的发展速度差不多吧。” 齐乐康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忧虑而郑重道:“我跟你说个事啊,我刚刚听说,他得了胃癌,看样子应该是真的。我问过我妈了,这病活3个月到十几年的都有。你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是几期,要是三期四期,陪他一程也行,要是一期二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7 期这样的,尽早分手,省得以后感情深了更痛苦。” 叶铮铮松了口气,不以为然道:“假的。” “啊?!圈子里都传开了好伐!” “怎么传的?” “就一个圈内自媒体先爆出来的,说什么惊闻某而立之年的pe合伙人胃癌晚期。然后被转发到各个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拼凑出来是他了。” “呵,他这么出名么?” “一般吧,但总归做过退出的项目,有几个人认识。我们只是见过两三次面,交情没那么深,这事我也算是道听途说了,不太方便直接向他求证。” 叶铮铮思考了一下,语带不悦道:“这事儿我知道,他没事儿,好着呢!我估计可能是程聿他们散出去的,有家公司特别想收他那个项目,但是价格压得很低。” “那他怎么不澄清一下呢?” “我都没想到那帮人还能这么干!他倒可能想到了,因为他说过,在利益面前,人们只愿意去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这言外之意不就是,即使拿出证据来澄清也没用嘛,反正大家就只要死咬着证据是假的、他有病,就可以组团趁火打劫啦。” 齐乐康语气明显轻松了很多:“呵呵,他倒是看得很透彻。那他打算怎么办呀?” “他说实在不行,就凑点钱把到期的产品接过来呗,缓过了这阵子,以后自己上。不过他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焦虑的样子,估计有后手吧。” “嗯,也对,没准儿明后年的,注册制就出来了呢,到时候就不用等排队了,反而因祸得福了。” “是啊。而且,我是做过最坏的打算的,最后无非是肉全烂自己锅里了,那就当是转行了,做做环保没什么不好的。或者是钱都贴进去烧干净了,反正他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做起嘛。” “你倒是真想得开。关键是他也要想得开啊。” “他想得挺开的啊。哎,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呀!” “是我劝你跟他在一起的哎,要真万一你进了火坑,我得多内疚!” “哈哈!你不也说过,要及时行乐么?” “那也要分情况的。真要那么想得开,我就成佛啦。哎,不对啊,你怎么这么笃定他没事?刚才你也说了,证据可能造假的,他要是拿份假的体检报告出来,跟你说他没病,也不是不可能的。现在什么买不到啊!” 叶铮铮不高兴了,一个耐烦就脱口而出:“真没事儿!他身体好得不得了!”说完,一拍脑门儿,完了,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然,电话那头,齐乐康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来你真是及时行乐了!”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对于齐乐康的关心,叶铮铮是极感激的,并未觉得他有什么“凉薄”之处。就像齐妈妈,对别人是“看淡生死”,对齐乐康那可是稍有些感冒着凉都要大惊小怪一番的。如果她不是被齐乐康当成了“自己人”,他是不会说出这一番“劝分”的话来的,也不会那般小肚鸡肠、小人之心,空担了个“恶人”的名声。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叶铮铮这几年也不是全无感受,她谈不上多么愤怒,只是略有些觉得悲凉。程聿的举动虽在她的意料之外,但那只是因为她低估了人性的丑恶。惊错过后,再想想这是程聿做出来的事,便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了,一个因为三观扭曲而让自己失望过的人,本就不能指望他醍醐灌顶,圣人般的觉醒。不过,她倒是因此对周自恒有些隐约的愧疚,毕竟是自己的人渣前男友坑了自己的现男友。 周自恒确实被程聿坑得不轻。在一家低比一家的“团购价”的逼迫下,只得含恨草草应下了正业康。但他毕竟也是个有气性的人,午饭时在餐桌上撂下筷子,出了餐厅就已经订好了下午回沪的机票。他对叶铮铮说,事已至此,只能骑驴找马了,事缓则圆,急则生乱,不若先回到叶总的温柔乡里,收拾好心情等过年。 周五的晨会一结束,叶铮铮便被游庆红叫进办公室,借题发挥,一通臭骂。 游庆红非常生气!正业康停牌了,叶铮铮连要收的项目类型都还搞不清楚,她日常的那些所谓的跟踪,难道他听不出都是在敷衍么?他找常阳一起盯着,本意是想鞭笞一下她,结果她可倒好,马上跟没事儿人似的放羊去了。他不是看不出来,她对他的投资决策阳奉阴违,但她才入行几年,她懂个什么投资?而且,她有什么小心思,他也不是不清楚的。可他是领导啊,他需要的是关键时刻能够冲锋陷阵的兵,叶铮铮这种一味躲在堡垒里等着接收胜利果实的,实在无能又无用!她的个人生活确实是她自己的事,但是现在牵扯上了程聿、牵扯上了他的业绩,那便是公事!又不是逼她去献身,只是让她多多联系、逢场作戏应酬一下,何况她自己也不是没那个心,公私两不耽误的事,她装什么清高!成天推三阻四的,倒显得他成了个恶人。以为他不知道么?前投总“吓走”了多少女员工,她叶铮铮还能安稳地在这待着,总归不会是什么都没做吧?他曾经那么看重她,力排众议,把她提到这个位置上,不知被人说了多少闲话。现在他不过就是业绩一时出了点问题,她就对他懈怠起来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跟那个陈莹搞到了一起,谁知道背后说了他多少小话呢?真是自私势利,让人失望透顶!想一想,真是为自己不值,一片苦心喂了狗啊! 叶铮铮并不知道游庆红此番心理,但她多少也明白,他是在借正业康的事迁怒。一个正业康算什么,估计程聿才是他眼中的大鱼。但是,即使程聿不是这样一种“故人”,她也不可能去做这种“走捷径”的事。凭她对游庆红的了解,她只要敷衍一段时间,等他这三分钟热度过去了,自然也就把这事翻篇了。故而,此时便作出一副低眉顺目状,唯唯诺诺,垂首领骂。 叶铮铮出了游庆红办公室便径直回到座位,刷刷微信,看看周自恒的留言,想想晚上的二人世界。她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以至于完全忽视了众人眼中的探究和同情,直到代婷在午餐时旁敲侧击地安慰她,才觉察出了异样。 “你有话就直说嘛,这么吞吞吐吐的,就好像家属在安慰个绝症病人似的,反倒让我更担心了。” “呸呸呸!铮铮姐,你就算受了刺激,也别自己咒自己好吧!” “问题是,我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刺激啊。你是常阳附体了么?被领导说几句真没什么呀。” “常阳啊!产品啊!” “哦,你是说这事啊!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8 ”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游总要把产品全挂上了他,那以后还有你什么事儿啊!你看他晨会上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嗨,我是真不在乎啊。打一份工而已,领导让干什么,只要不违背自己原则的,就尽心尽力地干。其他的事情,想那么多没用。” “明年不是有管理费提成了么?” “有就有呗”,叶铮铮想了想,勾勾手指,示意代婷向前,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那帮人,现在因为这事儿勾心斗角的,多闹腾啊,前中后台心都乱了,都没少折腾。咱这种小虾米,这时候凑啥热闹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猪壮于群,人必宰之’,风口浪尖躲远点,少说多看,静观其变吧。” 代婷本就是个机灵的,略加思索便明白过来了:“铮铮姐你说得对!咱们投研这边,最近这些拉帮结派的就不说了。就连信评、风控和产品部的那几个总,没事儿也老请我们几个助理吃饭,东套话西套话的,还当我们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似的。” 叶铮铮语重心长道:“这里只是你工作的第一站而已,你肯定不会在这干一辈子,没必要舍本逐末,在打基础、学东西的时候掺和到这些事里头。咱这行最好的一点就是,全凭本事吃饭,没有退休一说,只要你自己能力上来了,总归有你一碗饭吃。咱们这行的饭,跟社会其他行业比起来,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规规矩矩做事,把它吃得久一点。” 代婷点头如捣蒜。然而,下午在研究部内部的深度报告答辩时,她还是没克制住,因为张新高对她报告的吹毛求疵、冷嘲热讽,跟他争辩了起来,争着争着,就变成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争吵。 作为“躺枪”的当事人之一,叶铮铮也不客气,披挂上阵手撕张新高。她毕竟是老研究员做出来的,卖方转买方,虽然在卖方堆里是战五渣的撕扯水准,但放在买方堆里,起码永远不会被人骂到羞惭退场。她自然知道大家想看到什么,那她就给大家呈现什么,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饮食男女,在利益面前真清高反会被讥笑,她又何必装圣人?反正,在这丛林里,恃强凌弱最不丢人。反倒是张新高,毕竟是个男人,研究功底又弱,叶铮铮真跟他这样的小孩子因为“研究”和“工作”的事较起真来,他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一众同事在一旁不言不语、不帮不衬,安静“吃瓜”看戏。他们都认为叶铮铮是在借题发挥,不但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表示十分理解,并且在内心里暗暗叫好——张新高的“师傅”现在是出头鸟,他们也想打一下,但毕竟都没有叶铮铮打起来这么“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至于另一个“躺枪”的当事人常阳,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便觉得小弟让叶铮铮撒撒气也没什么。不然,叶铮铮真在这个当口上跟他撕起来了,那不是更难看么?那才真是遂了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们的愿呢!更何况,这是张新高自己招惹了代婷,这小姑娘娇滴滴的受不了委屈,要是一个冲动,闹到边总那里,还不知道是谁吃不了兜着走呢。 “战局”最终被一个资历较深的基金经理打断,他劝了叶铮铮几句,又教育了张新高和代婷几句,算是做出了一种表态吧。会后不久,叶铮铮就被游庆红叫过去,又是一顿大骂,无非是研究员带不好、同事关系处不好、研究理念落后还妄图影响别人之类的,最后让她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对领导的话不服气,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什么“迁怒”。叶铮铮又阳奉阴违地应下了。 出了游庆红办公室,叶铮铮又被之前“拉架”的基金经理拦着劝慰、提点了几句,她由衷地表示了一下感激,顺祝他业绩长红。这位老哥是上任投资总监的学弟,当年没有追随学长奔私,如今在游庆红手下,日子也过得小心翼翼。好在元丰基金整体业绩不好,羊群里拔骆驼,这位的业绩居然在内部稳居第一,目前是边卫东的“第一爱宠”,游庆红再是与他相看两相厌,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叶铮铮回到工位,代婷犹在为常阳的“恶人先告状”和游总的“不公平对待”而愤愤不平。叶铮铮有些腻歪,便冷脸让她少说两句。代婷吐吐舌头,又开始赞美起了叶铮铮手撕张新高的英猛,叶铮铮心下叹息,暗道果然是夏虫不可语冰。不多时,常阳又代替张新高来向代婷赔礼道歉,代婷别扭着应下了,等常阳一走,就不依不饶地对叶铮铮表示——谁不知道常阳这样做是因为什么啊,她受了这么大的气,才不会轻易原谅他们呢。这态度让叶铮铮吃了一小惊,继而自嘲,果然还是又犯了以己度人的老毛病,转念一想,仍是在征得了周自恒的同意后,晚餐带上了代婷这个小灯泡。 ☆、柳暗花明又一村 晚饭期间,叶铮铮对代婷这个自认受了委屈的小惹事精,自然又是一番耐心开解和孜孜教诲。 有周自恒在,代婷明显比往常更“乖巧”了。叶铮铮见状,内心里暗暗吐槽,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啊!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周自恒很会“听话”也很会讲话,不但把她的那些词不达意的地方表达清楚了,还加以引申扩展,令人极为信服。 代婷自己的委屈被哄没了,便想起了叶铮铮的“委屈”。在周自恒的“谆谆善诱”下,几句话就把叶铮铮的事情也给抖了出来。说完以后,看周自恒似乎也没有什么“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样子,对他略有些失望;再看看叶铮铮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又生出几分多管闲事的无趣感来。 代婷的小情绪自然逃不过周自恒的眼睛,他轻轻搂住叶铮铮,握着她的手娓娓说道:“铮铮在认识我之前,便是个独立自强的人,自己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她喜欢工作、喜欢工作中得到的成就感、满足感,至于那些是非纷扰、困难委屈,本来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不可能避免。她想做的是做一棵树,而不是一株藤。既然喜欢她,那么,她希望的,便也是我希望的。如果因为我,而让她的羽翼停止生长,甚至被折断,那么,我一定不是那个‘对的人’。” 这样的话,叶铮铮不是第一次听周自恒说了,两人初在一起时,便对此有过讨论,早有共识。但是代婷却是第一次听。她可做不到叶铮铮这么淡定,周自恒话音一落,她立刻双手捧脸做花痴状:“太完美了!太感动了!我是在看韩剧么?啊,铮铮姐你可一定不要朝三暮四、对人家始乱终弃呀!” 叶铮铮怒目。真是够了!妹子你被忽悠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朝三暮四、什么叫始乱终弃!你色迷心窍啊! 周自恒哈哈大笑,轻轻亲了一下叶铮铮鬓角当是安抚,继而又看向代婷语意双关道:“铮铮会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39 教人。” 晚饭结束后,先送代婷。目送代婷进了小区,周自恒转头对叶铮铮柔声道:“其实,我觉得,你对她照顾得有点多。” 叶铮铮撇撇嘴角,不以为然地自嘲道:“嗯,我有同事也这么说。代婷是个小关系户,这不,都说我是做给她后面的人看呢。说就说吧,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除了父母子女,人与人之间,哪有那么纯粹的关系?领导指派过来给我,干好了也不指望有什么好处,干不好还不是我背锅?” 周自恒也跟着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倒不是说这个,你一片好心也好,想带出个人分担工作也好,想给领导做样子也行,反正你都没亏到,我就放心了。只是不要让她太有依赖感,这样对你对她都不好。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不是说你闷头干活不邀功,就一定能避开纷争、安稳度日。套路太多、坑也太多,就算你不主动去给别人挖坑,看到别人给你挖坑时,该反击的还是要反击的。你想一想,你自己的工作经历,你的今天难道就是靠一味避世得来的么?” 叶铮铮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便反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嘛,干嘛还一直附和我的话?” 周自恒边启动车子,边随意道:“她是你的同事,是你的小学生。我在她面前反驳你,不是降低你的权威嘛。” 叶铮铮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感情并不算差,但在自己的教育问题上,却总是南辕北辙、矛盾重重,又极易改弦更张,让她无所适从、缺乏主见。所以,当她遇到一个事事替她做主、变相将所有想法都强加到她身上的程聿时,才会一头栽了下去。莫名的,她就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周自恒,会是个好父亲吧。 周自恒见叶铮铮又发起了呆,便问道:“怎么了?在检讨反思么?” 叶铮铮忙收回思绪,顺势答道:“嗯。在回想自己遇到过的套路。忽然发现,套路最多、最爱给我挖坑的就是你。” 周自恒狡黠笑道:“我倒是想给你挖坑呢!根本来不及啊,你都是自挖自跳,干脆利落得很。” 叶铮铮怒目:“都是你设计我挖的!” 周末,两个人窝在周自恒家里喝茶、看江景。 周自恒电话不断,不是问候“病情”的,就是趁火打劫的,还有“要债”的——小客户们也坐不住了。 周自恒挂了资金方的电话后,端起叶铮铮递过来的小茶杯,喝了两口,幽幽道:“比较起来,竟然仍是倪老板那边出价最高呢。” 叶铮铮故作兴灾乐祸状道:“那你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喽?不过想想也正常,永远只见锦上添花,哪有那么多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不错啦。” 周自恒故作哀愁状叹道:“唉,就是被落井下石了啊。也许马上就看不到江景喽。唉,要无家可归了,唉,要没钱吃饭了。” 叶铮铮拍拍胸脯,豪迈道:“没事儿!姐帮你。” “怎么?叶总要买我项目么?” “哦,那可买不起。不过,包你个吃住还是没问题的。” “哦?白吃白住么?” “你好意思么?总归得做点什么吧?” “需要我做什么呢?” “煮饭烹茶,洗衣打扫。” “额,这些我好像都做不太好。” “这些都不行,那你还能做什么?” “铺被暖/床我最擅长!” “……” “看来叶总并不认同。” “哎,你干嘛!” “给未来的金主证明一下!” 证明到一半,未来的包身工周自恒便懊恼地骂了一声,咬牙切齿地坐在床沿上喘粗气。叶铮铮知道他最近心情郁郁,便跟着起来,勾着他脖颈,带了点宽慰、示好,试探着问道:“要不就这样吧?我吃点药就行。” 周自恒把她挪开,又撇了她一眼,十分不认同:“上次没准备,已经吃了一回了。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还吃!你还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啊。”说完便起身穿衣,穿好了,看叶铮铮缩在那发呆,叹了口气,俯下身揉揉她的头,柔声道:“不过就是下个楼的功夫。上次的事我已经很自责了,这种事都让女人做,我还是个男人么?我说过以后都不会了,那就是不会了。” 周自恒出门后,叶铮铮仍在裹着被子发呆。说是走出了程聿的阴影,但在很多事情上,她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程聿兴致一起,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他不断向叶铮铮灌输“男人都是如此”的观念,忍不了,忍了伤身。她当时才刚工作,不想那么早生小孩,程聿却一副负责任的样子说有了就生,他乐意养。他表现出的“责任感”是众人认为的“好的”,但却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想总是吃应急药,便只能持续吃药,程聿也由着她,他说这是她的自由。似乎程聿对她,在所有事情上,都是这样不容拒绝地给予,却从来不带真正的“尊重”。 颜明月说,男人都喜欢处/女,汪蔓说,那是因为害怕被比较。叶铮铮曾一度认为,床第之间的比较,是对“现任”的不尊重,此时却觉得,害怕被比较的,一定是自知不够好却又不愿改正的。男人都向往通向女人心灵的通道,却误解了其中的真义。并非是说你得到了她的身体,便可以得到她的灵魂,而是,你最真实的品性,在此时才能得到最真切的反映,进而打动这个女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周自恒虽经常自诩商人,却是真正的心怀慈悲、舍得施予;而程聿,表面上温文尔雅、与人为善,骨子里却刻着贪婪和掠夺,精致的皮囊套着凉薄利己的灵魂。 这样的顿悟,让叶铮铮在对待周自恒时,便与之前又有了几分不同。在身心极度敏感的当口,这些变化自然很容易便被周自恒感知。他虽不知道叶铮铮在他下楼时又脑补了些什么,但这结果毕竟对他十分有益,大好商机怎能放过,一时间恨不得将所有的铺被暖/床技能都对“金主大人”展示一番。二人都带了强烈的给予之心,一番真心实意地你推我让后,竟皆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事毕,客服小周一边殷勤地帮用户“铮亲”做售后服务,一边进行客户满意度回访。“铮亲”期期艾艾地表示,套餐里的项目实在太多了,太奢侈了,以后给个基本款就足够了。 客服周果断拒绝:“不行!还有it精英、医生弟弟、环保工程师在等着竞争上岗呢,我要保持忧患意识,不能安于现状,要不断挖掘客户需求、增加服务种类、提高服务水平。”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0 用户铮开坛讲卷:“那些都只是树上的花,你看到它们三开三败,其实树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你心里的花,开了三次,又败了三次。你千万不要执着于这些外物,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忘掉他们吧,真的,根本就没有这些花!这都是你的妄念啊施主!哎呀,你干嘛……” “让你再看一次开花。” “我不想看啊!没花了啊!真的没了啊!” 直到叶铮铮已经哼哼唧唧说不出话了,周自恒才抬起头,士气高昂道:“我记得还有一朵律师花,我要挑战一下!” 叶铮铮自混沌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律师?什么时候的事?但她此时也已是箭在弦上了,周自恒这样一停再一覆,她便再顾不得多想,任思绪飞去了九霄云外。 事后问起周自恒,他只说是她以前提起过,叶铮铮恨恨想着“提起过也肯定是被你套出来的”,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只不过,以后不管周自恒再怎么套话,她都绝口不提“相亲”之事。 周自恒这次返沪,直到春节,都没再离开。 相处时间变多了,叶铮铮自然开心。反正她现在正在“失宠期”,乐得轻闲。小鞋挤脚行路难,大不了拿了奖金走人好了,就目前形势来看,这一年投研岗位的工作估计会极为好找。至于周自恒的项目,他既然打定主意耗下去,她也不可能替他做主。这就像他也不去干预她的工作一样,他们虽是产业链的上下游,但真论起各自的专业技能来,彼此都算是对方的“外行”,自是不会去做外行指导内行的事。 他们每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聊天的范围很广,既有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也不乏行业资讯、国家大事,不管聊什么,都能听得懂、接得住对方的话。而他们的相处模式,与热恋中的人相比,更像是一对刚成家的小夫妻,他们一起做饭、散步、购买日用、逛街、看电影、分享美食以及探索彼此身体的秘密,他们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春节前,叶铮铮终于向“娘家人”汪蔓和颜明月隆重推出了周自恒。她本想春节后再介绍周自恒给闺蜜认识的,但正好汪蔓问起她正业康的事情,她就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周自恒。既然汪蔓说她家是“专业”做项目的,不如让周自恒跟汪蔓见见;既然汪蔓都见了,那不若把颜明月一起叫上吧——她这样想着,并且把想法告之周自恒,周自恒听后只是笑说“叶总说我可以见人了,那我就去见”。 四人选了个周末,约在国金喝下午茶。周自恒全场保持微笑,基本上不问不说,由着三个女人在那“唱戏”。汪蔓对周自恒的项目倒是很有兴趣,问了很多——她老板刚谈下来两家上市公司,正在急迫地找项目往里面装。 中途,汪蔓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兴奋道:“哎呀,刚才在门口看到我老板啦!他问我在这干嘛,我说我来跟一家pe的谈项目,老板还点头说‘好!好好干!’。你们都不知道,他夸次人有多不容易!” 汪蔓的老板,那可是颜、叶这样的吊丝二级狗心目中“神话”级的人物呢!他素来行事低调神秘,从未在公开媒体上留下过剪影。故而,汪蔓话音一落,颜明月和叶铮铮便一边问着在哪,一边好奇地张望起来。 “就那边那个,穿绿上衣的,哎,刚转过去的那个。”汪蔓扭头以神眼示意道。 叶铮铮沿着汪蔓的视线看过去,远远的,只看到一个绿油油的身影自斜侧方一闪而过。她回过头看向汪蔓,一脸纠结道:“这是绿上衣?这分明是一身‘东方金钰’啊!” 颜明月也在一边不客气地插嘴问道:“你老板……色盲么?” 汪蔓平生最听不得人说她老板坏话,不过她也明白二人的意有所指,便做出一副高傲的神情道:“看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爱马仕去年,不对,前年的高订好么?我老板只穿爱马仕!” 颜明月一脸囧相:“好吧。成功人士的审美情趣果然不是我等吊丝能理解的。” 叶铮铮心有戚戚道:“你老板真心百无禁忌!心理强大!我要是敢穿成这样上班,一定会被老游带着同事们群殴的。”边说边吃了口点心压压惊。 颜明月担心周自恒不明白她们的意思,好心解释道:“红涨绿跌,我们这行最见不得绿。你身边这位,有个无比迷信的老板,据说集中交易区连盆绿萝都不能放。她被她老板带得有点神神叨叨的,也不喜欢绿色,作为二级狗的家属,你以后要习惯这一点。“ 汪蔓也跟着补充道:“端午节的时候,记得要先把棕子皮剥好再给她。“ 周自恒一本正经附和道:“不喜欢绿色很好。” 叶铮铮已经听懂了,忙偷偷在周自恒腿上拍了一下,却被周自恒借势抓住了手,一根根摆弄起了她的手指。汪蔓已经掩嘴笑了起来,可单纯的颜明月却仍旧不明就里地问道:“哪里好了?” 周自恒愉悦道:“我不用担心绿帽子了啊。” 颜明月第一次听到周自恒的这种腔调,呆愣了一下便大笑起来。 晚上趁着周自恒洗澡的时候,叶铮铮跟汪蔓和颜明月聊了几句天。那二人在小群里自然是把周自恒一通好夸,但又分别开了新的对话跟叶铮铮私聊。 汪蔓还是一心想着业务,四人聚会一散场,她就把周自恒的项目跟她老板汇报了。她的老板兴趣浓厚,表示可以抽空见一见,谈谈合作。叶铮铮便让汪蔓自己去跟周自恒聊。其实她懂,汪蔓必定也是想单独跟周自恒聊,只是先跟她打声招呼,以避瓜田李下。 颜明月除了又有点感怀身世,更多了几分别的担心。 明月: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么?[尴尬] 铮铮:知道啊[呆] 明月:你们才认识不久啊!这么快就告诉他,不太好吧? 铮铮:不是我告诉他的啊。他自己知道的。 铮铮:他认识我前任[尴尬]而且第一次见我时,我正在相亲,我前任也在[尴尬] 明月:啊?!这么狗血![惊恐] 叶铮铮想着,还有更狗血的呢。但是这就不能让颜明月知道了。 铮铮:嗯,是有点狗血。反正,也是各种机缘巧合吧 明月:机缘巧合……你的意思就是缘份到了呗 铮铮:算是吧。本来只是结了段善缘,没想到结来个男朋友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1 明月:唉……好羡慕!他挺有风度的,还很幽默,而且看样子很会照顾人啊 铮铮:感谢他的前任!把他□□得这么好[微笑] 明月:我去!你想得真开! 铮铮:这都是难免的啊。大家都有过前任嘛,相处中不可能没有前任的影子 明月:好吧。是我out了。那你知道他前任的事情么? 铮铮:不知道 明月:啊?他不说么? 铮铮:我没问过 明月:他都知道你前任了,你为啥不问问他前任啊? 铮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吧 明月:你就不担心他已婚么? 铮铮:额……应该不会吧……齐乐康也认识他啊 明月:我拉黑的那个,还是同行介绍的呢!都以为他离异,结果人家早二婚了,老婆孩子在美国 铮铮:我相信他 明月:这话说得太小女生啦! 铮铮:哎,我要睡了。晚安 明月:这么早? 铮铮:早睡早起身体好 明月:太假了! 明月:我去!你们不会已经同居了吧? 铮铮:不算吧。有时在彼此家里换着过夜罢了 明月:那还不算同居么?! 铮铮:哎,咱俩对这事的理解不同。改天慢慢说。白白 周自恒靠在叶铮铮旁边,自顾自地看手机。用眼角的余光瞟见叶铮铮聊完了天,便也放下手机,摇着尾巴向叶铮铮讨赏:“叶总对我今天的表现还满意么?” 叶铮铮知道,不管她说满意或不满意,他都有话等着她,他的司马昭之心实在太明显啦,便直接拉开抽屉道:“我这儿也断货了。” 周自恒先是惊诧莫名:“我本来想说,叶总要是对我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就准我今晚一个假,让我安安静静睡个觉。”继而又得意一笑:“客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追求,还好我早有准备,就是担心会遇到叶总的不时之需。” 什么叫准假!什么叫不时之需!叶铮铮欲哭无泪,他又设计自己挖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作者! 作者:在! 阿福:不是要安排我出镜么? 作者:对呀。 阿福:我在哪? 作者:树上的花已经开了,你看不到自己,是你心中的花还没开。 ☆、上船容易下船难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叶铮铮没有跟周自恒一起过。她早在认识周自恒之前,就用积分换好了过年回家的机票,也早早就请好了年假——辛苦出差就这么点“福利”,退改签都不退积分的,当然不能改!休2天假可以把11天的假连上,当然要休!毕竟,每年能跟父母团聚的时间,也就这么几天,他们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呢?年年这样休假,团聚的时间也未必凑得满365天。 跟周自恒之间的事情,她依然没有告知叶妈妈。叶妈妈在这方面比基金经理们还要“结果导向”,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她想等以后确定了要结婚再说比较好,也省得叶妈妈遭遇失望。但她还是拒绝了叶妈妈安排的各种“相亲”,只说工作不顺,没有心情。 叶妈妈对证券业并不十分了解,她执着于自己的理解,也不想去了解。当年把叶铮铮塞进鑫和投行,是叶爸爸的培训班同学帮的忙,叶妈妈一直以为叶铮铮去的是银行的投资理财部门,工作就跟理财师们做的差不多。叶铮铮找到第一份工作后,叶妈妈说的第一句话是——“那你以后上电视了可不能说大话骗人啊!”,她以为研究所的分析师就是股评家。叶铮铮去了基金公司,叶妈妈便以为她是去做理财产品设计的,等叶铮铮提了基金经理助理了,她又问叶铮铮——“这个基金经理助理,是职称还是职务啊?”。叶妈妈不了解叶铮铮的工作,但她具备一个小市民对事物最简单、直接、通用的判断标准,听到叶铮铮汇报的预计奖金数额后,便相信了她的说辞——少了这么多,今年这得多不顺啊! 叶妈妈一见到叶铮铮就念叨起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哎呀,看你这眼圈黑的!工作那么忙,又不顺,干脆不要做了。什么都给耽误了,身体再给累坏了,多不值。平安是福啊,其他都是虚的。” 叶铮铮心里想着,周自恒在上海待了小半个月,她那么累,能不瘦么!一晚上没睡,眼圈能不黑么!嘴上却说道:“我身体好着呢。可要是不工作就没饭吃了,身体就不好了。” 叶妈妈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妈养你!” 叶铮铮苦笑:“不能坐吃山空啊。” 叶妈妈不以为然:“有房子在手里,山怎么会空?唉,可惜现在高校做个行政都难进了,女孩子哪还有比学校更好的工作?不过,反正你也不喜欢。你喜欢金融的话,可以去做个理财师。总而言之,回老家来,找个踏实本分的男人,生两个孩子,相夫教子,这才是正经生活。养孩子的钱,两边的房租都够了。” “房租都不够还贷款的,还养孩子呢!而且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么?我不好好在大城市工作,拿什么给孩子起跑啊。” “那就卖一套贵的,买个理财产品,还一辈子贷款也够了。我那时候是不懂,都说一定要去北上广,我也就觉得一定是北上广最好了。现在看看你这样,大城市有什么好啊?压力那么大。就算你盯着那点收入吧,现在二线城市也不比大城市差啊。你刘阿姨的儿子在咱这儿做理财师,今年据说奖金就发了有7位数!你这么拼死拼活的,税前连人家税后都不如。” “你卖一套房子才多少钱?买什么理财,能有这么高的收益来还这么多的房贷啊?不会是p2p吧?” “哎,对啊,就是这个。你也知道啊?” “最近这么火爆,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就算了,风一停,上树的猪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来呢。” “哎,我还不知道便宜莫贪的道理么?那种一搞就20%、30%的,咱是不去碰,10%、12%的,还是很安全的,而且我只买银行代卖的。” “银行不会代卖这么高的。你当心点,别遇上飞单了。” “什么是飞单啊?” “哎,来,我给你好好讲讲啊。你把你买产品的合同单据都拿出来,我顺便对着给你普及一下理财产品的常识。” 工作和催婚的话题,就这样,被成功打断了。叶铮铮想着,拖一时,是一时吧,熬上10天,就能躲回上海了。 周自恒临近中午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2 送走了叶铮铮,又转到t1找了个咖啡店,坐了一会儿,季一鸣便到了。 “呵呵,差点以为你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江山不是好好的在那么。” “所以嘛,做人偶尔也要贪心点,鱼和熊掌有时候可以兼得。” “你时间也紧,还是谈正事吧。你那边怎么样了?” “不错啊,没出计划。浮筹拿得可以了。” “当心点,别被发现,阴沟翻船不值得。” “放心。咱公司多,又有大几百个账户。而且我一直在换着账户用,用过的不再用。” “嗯,这方面你是专业的。那两只泥鳅呢?” “二代那边,我帮他赚了不少,现在12%已经全押我这儿了。他家股票这不还停着牌呢嘛,让他加了点杠杆,炒了点别的票,小赚吧,不过也够他得意的了。老倪嘛,从二代话里咂摸着,估计是要不行了,这傻x,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技高一筹呢!两人这双簧唱得,真以为人家程快婿是傻的啊?人啊,这一遇到大病大灾了,心态总归是不一样了,智商都欠费啊。用脚趾想一想,都知道程聿想干什么,你放心,在程快婿在这出谋划策,老倪只要敢做增发,这规模一定小不了,那些参与的,跑不了被程快婿宰一刀,最后没准儿成了他的一致行动人都不好说!啊,对了,你那边跟他们谈得怎么样?” “还装模作样地跟我这儿讨价还价呢。他不是想搞大的么,我早给他留了个口子了,今年业绩挤到2亿也让他敢去想。这样的项目一时半会儿可不好找啊!不过,要是程那边不减持,老倪就不做怎么办?” 季一鸣胸有成竹又轻蔑地笑道:“程快婿减持估计也是做做样子,外面找找钱,大宗自己接回来。他家那老东西早退了,自己是捞足了,却把什么都守得死死的,程快婿就捞着这么点股份,还不好好利用一下?他还真想做一辈子狗不成?你看看,这老东西一卖股票,程快婿不就给吓回来了?而且,不管他减不减,老倪都会做的,他还能拖多久?耗不起的。” 周自恒盯着咖啡杯,面色凝重,忽又阴冷,他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一开口,语意寒凉:“那我们也得加快一点了。他在人间还有债没偿,不能就这么被老天收了去!”思考了一会儿,以问询却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机票能不能往后改签一下?还要你配合着演一出戏。” 叶铮铮这个春节过得无比“辛苦”,除了叶妈妈早已像课程表一样排好的相亲外——人都回来了就真逃不掉了,还要去刷暴风雨一般的红包。她不喜欢抱着手机抢红包,没几块钱的事,大概率也抢不到,却耽误跟家人的团聚,得不偿失。她收得多是“定向红包”——周自恒和汪蔓一直照三餐加下午茶和宵夜的节奏给她发,每个都很大,数字也吉利。 汪蔓在春节前刚刚收获了一个超级大礼包——周自恒的项目。汪蔓的老板虽不失精明,倒也大方干脆。周自恒那边的材料又是现成的,专业完备。两人谈了一下,便达成了合作意向,约好了节后就带上投资顾问和法律顾问去实地调研,如无差错,可以当场拟协议。 叶铮铮起初有些小纠结,但再想一想,反正她也没打听过汪蔓老板想用哪家上市公司装项目,应该就不算违法违规。人家两人红包发的开心,自己不收也不好,先收下吧,端午要跟周自恒去南法,到时候给汪蔓买个金额差不多的包包当礼物好了。至于周自恒,他的品味比她高,买什么还是让他自己选吧。 周自恒踩着年三十那天回家,初二就飞去了海岛度假,他每天在那发朋友圈晒照片,每次必发满九张。在叶铮铮印象里,周自恒一直算是比较低调的,不太爱在朋友圈分享生活,两人一起去新加坡那次,他也只是偶尔发个天空啊、景物啊,一次也就两三张。但想到他此番也算是瞬间由山穷水尽到柳暗花明,便又觉得这是大悲复又大喜后的正常反应了,不奇怪。她只是奇怪,周自恒在家的时间未免短了一点。周自恒倒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告诉她,他与父亲的关系一向不睦,相看两厌。叶铮铮只觉得好笑,觉得又发现了他幼稚的一面,哪有父母会真的厌恶自己的孩子?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现在不想跟她多讲,她也不便多问,问多了反显得目的性太强。其实她也可以猜到一些端倪,周自恒是小富之家,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跟父亲关系紧张,除了那些俗烂的上一代的情爱纠葛,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叶铮铮和周自恒的这个春节,虽然分隔两地,但大体上都过得很舒心——至少让别人看到的是这样的。让他们舒心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周自恒的项目终于有了着落,但是这也让有些人倍感忧心。 小倪总此时正忧心忡忡地坐在老倪总床边,倪振山没有去医院,他请了家庭护理。 “唉,他居然搭上了那根线,难怪一直死抠细节、拖着不签。我起初也想过找那位老板的,但程聿不同意,而且那老板也不愿意跟我合作。不过,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啊,自己又是一身是非,老周这又是何必呢?” “圈子就这么大,人家都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当然是看到根稻草都想抓住救命了。” “他哪有走投无路?我们给出的价格他也没赔嘛,而且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人家卖了16亿,你们这开的可是10亿啊!而且他又不是傻,还能猜不到是谁捅破的他有病啊?换了我,最不可能合作的就是咱家了!” 倪振山不屑地瞪了儿子一眼,愤愤道:“那是你!所以你不如人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成年人只看利益,只有无知小孩儿才争对错。我们是商人,他周自恒也是个商人,他才不会在乎这个。唉,怎么就突然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呢?本来这小周啊,都有点松动了,前几天还跟我唱空城计呢,说大不了卖了家产、自己接回来。他那点家产,不就是房子么?谁会舍得卖房子啊?他这不是讨价还价是什么?” 倪昊昀被老爸触了逆鳞,但又不敢发作,只得摊手不耐烦道:“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怎么办吧?” “你再给我仔细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 “我刚跟人谈完业务,从夜总会出来,真的是谈业务啊爸!一出来,就看到老季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3 正扶着老周在那儿吐,俩人都喝了不少的样子。我就过去问周,怎么都这样了还喝酒呢?他没接我话,估计还在装傻充愣呢。老季就说了,老周他高兴呐,我们庆祝一下。我一想啊,肯定是项目的事有着落了啊,就赶紧恭喜了一下,顺便打听一下卖谁了、多少钱嘛。姓周的就得意了,说卖谁你别管,反正比你家多太多就是了。然后拉着老季就走了。我第二天赶紧跟老季打听,我说,你这帮我家操着盘呢,怎么都不管事儿啊。老季说,都是朋友,人家卖谁不是卖,大不了咱家再找合适的项目就是了,而且在咱家这上大家也一直是赚的嘛。我就又旁敲侧击地问,到底卖了多少钱、卖给了哪家,好歹股市上也可以跟着干一票嘛。他说,只知道给估了16亿,具体哪家其实他也不知道,因为找的是那位老板,而且只是谈好了意向,现在还打听不出来在哪只票上做。不过那位老板是个吃独食的,他们跟庄也不敢跟大,他们这些人都干不过他,万一惹毛了人家,就得不偿失了。就这些了,我知道以后就赶紧来告诉你了。” 倪振山捶了下床沿,悻悻道:“他说得可倒是轻松!合适的项目有那么好找么?以为像他那样,敲敲键盘、点点鼠标就行了?” 倪昊昀垂首不语,腹诽道:是啊,人家搞股票的赚钱就是这么容易啊!所以我才不想做实业嘛! 倪振山又思忖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慢慢舒展了眉目:“他们只是谈了个意向啊,那倒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的。那老板,我接触过一次,又精又狠,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老周的身体情况的,愿意16亿买的,一定差不了,倒是又帮我们打了个保票。大家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咱们其他方面只要多给他一些空间,倒也未必谈不下来。唉,我就说嘛,程聿把人家压得也太狠啦!人是死的,项目是活的啊。” 倪昊昀担忧道:“可是我听老季那意思,那老板背后似乎有人啊。我们抢了他的项目,他能干么?” 倪振山淡定自若:“能做到这么大的,肯定有人啊!这里的关关节节啊,多着呢。让程聿那边找找人,活动活动,两边说说话。大不了,我们增发时,留点股权出来给领导们,总归能摆平。不能因小失大啊。” 倪昊昀仍是不明就里:“程聿能给找么?” 倪振山笑道:“他如果想减持,自然要项目够大够好,这年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哪有比这个项目更合适的了?只要老周一点头,咱们就能发公告了。他如果不想减,那就是对未来的价格有想法了,必是也想把增发做大又不能再引来只狼,仍是这个项目最合适。” 倪昊昀反正也被老爸骂习惯了,不在乎再多一骂,继续问道:“他为什么想做大啊?那不是稀释他的股份了么?” 倪振山倒也清楚自己儿子的德性,本就不指望他一时能明白,见他面有惭愧之色,倒也算有了上进的觉悟,便也缓下了语气把事情给他掰开来分析:“他找人出钱拿项目,就不要点好处了?项目越大、好处越多啊!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人家硬要他找的人参与认购,我们也不能不让。其实嘛,就算是减持,他自己找人来接大宗,捂两年再卖,也不是没有可能。” 倪昊昀有点急了:“这是咱家的项目,这好处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去吧?” 倪振山得意地扫了儿子一眼,胸有成竹道:“既然我都想到这些,并且说给你听,自然是有主意的。这公募基金可是个好东西啊!找找他们,拿一部分增发,你出面,跟他们要点返利总归不是不可以的。程聿再想阻止,也拦不住市场规则不是?他也不会想为了这口独食,跟咱们撕破脸的。唉,程聿这次回来的有点突然,我这病,也只能瞒他们一时,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啊。这些基金嘛,资金来源就很分散了,总归比不知道哪来的‘股东’要安全,反正投票权咱们能控制就行。” 倪昊昀仍有些担心:“游庆红这老油条会愿意?而且咱们得找好些家吧?” 倪振山不以为然:“一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多找几家可以不那么明显罢了。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么大的市场,总归还能找到几个像这样的货。只要他们上了咱们的船,拿了咱们的钱,这一辈子都得替咱们办事!” 倪昊昀笑道:“哈哈!所以老季说,在这个市场上做,不能不贪,但也不要太贪,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该拿的钱不要拿,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事在人为,富贵由天。” 倪振山认同道:“这个老季嘛,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才跟他合作嘛。你跟着他,可要好好学。不过也别什么都跟他说,毕竟大家只是在此时同船罢了,离了一致利益的绑定,没什么人是靠得住的。” 倪昊昀点点头:“交浅言深是大忌,我自然是明白的。他能帮我们赚钱,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好的。以后谁还认识谁啊。”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光这样就够了么?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有些冒险吧。” 倪振山欣慰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能这么想,进步很大。我自然还要加个双保险,程聿在这边上窜下跳的,他老丈人又封闭塞听,这可不太好。他老婆也该回来看看了,毕竟,这家产现在还不姓程,这东西嘛,还是要攥在自己手心里才最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们过年都送了多少礼啊?我家就我一个光棍了,包了好多红包出去,心疼。 颜明月:我给爸妈换了台网络电视,把新财富期间收的小礼物都带回去当礼物分了。 叶铮铮:我把预发奖金都给妈妈了,爸爸说最想要的礼物是外孙,这个暂时满足不了。 汪蔓:我给我爸打了50万,留言“孝心钱”。给我妈打了50万,留言“零花钱”。 福/颜/叶:生女当如汪小蔓啊! 阿福:蔓啊,我觉得你跟那个销售不般配啊!他没我有特长哎! ☆、一将功成万骨枯 初六,证券民工开始返工。周自恒晒成了非洲人,显得更瘦了,倒是叶铮铮,在叶妈妈的催肥投喂下,养出了几斤肉,肉质鲜嫩,分布均匀,让空旷了近一旬的“非酋大人”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之后,周非酋留下句“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感慨,便挥挥手踏上了“征战四方”之旅。肉铮铮也正式结束了被轮番投喂、饱食终日的生活,踩上高跟鞋回到了套路满满的职场中。 研究总监的岗位在节后不久便有了说法,股东方自异地子公司选了个二级部门的副总,空降了过来。董事会直接下的任命——总经理助理兼研究总监,研究总监挂上了“总经理助理”这个行政职务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4 ,这就很微妙了。任命后第三天,新官就来报到了。边卫东表现得非常重视,亲自带着新研究总监牛峰出席晨会,把各种套路给大家演示了一遍,最后还留下了几句励志鸡汤和调薪的馅饼。游庆红在前一天刚换了个鼠标,此时也已经调整好了仪态,面上自是一派和气,欢迎词结束后,还专门嘱咐投研秘书去订接风宴,结果人家牛峰牛总客气推辞说,早已与股东方的领导有约、还是改天他做东当是见面礼兼此次失礼的赔罪吧。 这个见面礼给得好哇!据说,游庆红在交易时间又找it换了个键盘。 整个一上午,办公室都安静得诡异。午饭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启了“有多远滚多远”模式,散布到各个离公司较远的西式简餐店——元丰中高层领导们不喜欢西式简餐。叶铮铮早跟颜明月有约,但看代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担心她中午跟其他人吃饭会跳坑,便跟颜明月打了声招呼,带上了代婷。 颜明月不喜欢妖艳娇媚的女子,当年她跟汪蔓都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她对代婷这样的软萌妹子没什么敌意。两人一聊起来,发现居然还有共同的爱好——韩剧,于是反倒把叶铮铮撂到了一边。叶铮铮倒也不在意,她还在想着一早以来的“新研总事件”,她再不去算计他人,总归也要一个人在职场生存,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弯弯绕绕是不能不想的,何况,这边还有个无忧无虑的“油瓶婷”呢。但她毕竟是材料特殊的“躺枪铮”,没多久就又被那两姐妹给带入话题了。 “谁说现实中没有这样的男人的?铮姐夫不就是一个么?不但长得像长腿偶巴,性格也暖得不要不要的呢!”这是代婷。 “啊,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他俩的爱情故事倒也蛮像韩剧里的呢!”这是颜明月。 “啊!铮铮姐,你都没给我讲过哎!讲讲嘛!” 颜明月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瞟了叶铮铮一眼,看到她的眼色,马上打着圆场道:“额,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我就听她讲过在古北银杏树下散步的事,那边不是韩国人很多嘛,我就觉得好像韩剧啦!” 代婷马上作星星眼状道:“是么是么?那我也要带着男朋友去那边遛遛,找找韩剧感!” 颜明月一愣,感慨道:“唉,你这么年轻,都有男朋友了啊。我都快你阿姨辈了,还在看韩剧、吃狗粮呢。” 代婷叹气道:“我现在觉得你这样也很好啊。我是找得太早了,觉得自己被套牢了,其实我觉得我都不怎么喜欢他了。可是家长们都很熟了,房子也刚给我们买好了,两边都在催婚催生,再想想吧,现在再换的话也不知道会换个什么样子的,也只能这样了。想一想,也很惆怅的,这就是我要的人生么?刚出校园,以为终于自由了,还没享受人生,就又要马上跳进家庭的坑里了。念那么多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有份稳定的工作,然后能给孩子一个好起点么?我妈常跟我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了孩子就懂了,早生比晚生好。可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唉。” 颜明月也跟着叹气道:“其实你妈说的没错。趁着读书时事情少,早谈好了恋爱,一毕业或者毕业前就把婚结好、把孩子生了,以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我倒巴不得有这么个明白事理的妈呢。我妈一直让我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念书时不许谈恋爱,结果工作几年之后,再想谈,也没得谈了。” 代婷懵懂道:“你是自由身,想谈恋爱随时都能谈呀!” 颜明月苦笑道:“说得简单。工作摆这呢,哪还有那么纯粹的心思呢?不可能为了谈场恋爱放下太多的。而且,婚恋市场不欢迎大龄女青年,别说30了,28人家都嫌你生孩子老了。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想找小的,但是哪有那么多小的给他们备着呢?” 代婷举例反驳:“不是啊。你看铮铮姐,再快两个月不也要30了么?这不也谈得挺幸福的嘛。” 颜明月夸张地叹了口气:“她命好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叶铮铮自知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便正色道:“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呢,你们就别拿我说事了。命好不好,还得走着瞧。” “姐夫这么好,你还想找别人?!” “你俩怎么了?” 代婷和颜明月异口同声道。 叶铮铮赶忙摆手道:“我俩挺好的,他也挺好的,但好的有点不真实。我不是在撒狗粮啊!我就是感觉一言一行好像都能被他算到,就好像他已经认识了我很久似的,这种感觉从一开始认识就有。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些前世今生、一见如故的说法,并不适用于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恋人,就算是默契,也没有说一开始就能契合到这种程度的。我们确定关系到现在,没吵过架没红过脸,甚至好像连磨合期都没有过,这不现实。我们的性格其实并不是特别相似或者特别互补,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并不是个没脾气的包子,而且很多时候还挺轴、挺执拗的,他其实也挺有气性的,有时候说话还挺毒舌的,他也不是特别没原则地让着我,但我们就是不会有争执,奇怪吧?” 颜明月交过的男朋友,时间都很短,但是她正是输在短短的磨合期上,因此十分有感慨。代婷跟男朋友从一上大学就在一起,早在各种轰轰烈烈的磨合中磨得没什么激情了,因此也能理解。三人分析了一下,也得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来,最后也只能归结到“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上面了,反正有默契总比没默契好。聊到这里,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开盘前还要各自归岗,三人相约再见后便散了。 新任研究总监牛峰虽然没做过公募,但毕竟是做过管理的、又是投资口出来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他到任的第二天,一收盘便给研究员开了个会。叶铮铮的基金经理资格考了,但产品一直没挂上,加上手里还捏着五个行业,便也被归到研究员里,聆听新领导教诲。 牛峰是个实干派,而且明显早有准备,场面话一说完,立刻给大家布置任务。推票什么的自是不必说,他还要求每个研究员根据主动管理型产品的现有持仓,把自己所负责的行业的股票筛出来,凡是持仓市值占基金规模超过5%的,必须有深度报告——此前有过报告的,把报告附上;没有的,两个月内补上。并且,在年报期结束前,要完成上述股票的最新跟踪报告。以后基金经理的上述持仓如果出了问题,研究员在此前未做出“出股票池”处理的,也必须接受问责。如果遇到研究员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5 不能对基金经理持仓出具报告的情况,研究员必须写明不能出具的理由,并做“出池”处理。他除了强调了报告里必须有财务分析、业务拆分、盈利预测和估值区间外,还列了个负面清单,表示他不接受诸如“基金经理个人行为”、“无法跟踪”之类的“捣浆糊”的说法,既然说是研究驱动投资,那基金经理个人行为也是要建立在研究员推荐的基础之上的,而且,无法跟踪的话还要你研究员做什么? 会后,牛峰还特别留下了叶铮铮,也没去办公室,干脆就在会议室谈了起来。牛峰开门见山地问她,在工作上有什么规划和打算。叶铮铮暗叹,这位领导实在是个狠角色,这分明是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一切,现在是让她在研究部和投资部之间站队选择呢!她其实最想的是拿了奖金跳槽,但是奖金要四月才发,现在是肯定不能这样说的,她只是个世俗小女子,还没这么大的“血性”。但是,游庆红那边的小鞋最近又实在有点多,也确实让她不堪忍受了。再想一想,虽然不知道这个领导怎么样,但是游庆红怎么样她是知道的,先处着吧,反正要是处不来的话,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就走。而且,她是上任研究总监招进来的,跟游庆红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知遇之恩”的约束,她又确实不想挂产品了,那还在乎什么面子上的事情啊,于是便一口答应了回研究部。其实她就算不答应,她现在的岗位编制也在研究部,领导要的,不过是她的亲口表态罢了。 叶铮铮“重回”研究部的事情,不到下班便已在投研部门传开了,毕竟,会议室的门可是开着的。陈莹耳目灵敏,叶铮铮一到家就接到她的电话,刚说了句“莹美人好啊”,那边就一通噼里啪啦、快意恩仇—— “哈哈哈哈!我都听说啦!做得好!干得漂亮!只要想想老游这脸被打得有多响,我就觉得自己胆都完整了!你走得对,你说说他们投资这边啊,上一个是真小人,这一个是伪君子,都是些什么货啊!就这风气,这业绩能好才怪!哎,你说这货是不是傻?这时候拉拢一个是一个啊!他倒好,还把你往外推。他怎么折腾你的事,我们这边都有耳闻,大家都挺不耻他的。老边这次估计也是被股东给打肿了脸。该!让他任人唯亲!你看着吧,后面这俩人肯定得散。不过,你看看人家老边,就是个拿得起算盘、放得下面子的,要么人家那么年轻就做领导嘛。你们那新人任命刚下来,老边就给我打电话了,各种嘘寒问暖、殷勤小意的,知道的是我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公呢。估计那一晚上,把中层们这么着问候了个遍,多会审时度势啊!唉,就算知道他是算计,但要是早这么个态度对我,我就不走了。现在,一切都晚啦!” “啊?!你要走么?!” “嗯。先跟你说了,你别跟别人说啊,我辞职报告还没打呢,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毕竟是老边招进来的,还是要保持对领导最后的尊重的,我要当面跟领导辞行。” “奖金不要了?这不像你风格啊。” “不要了。我新谈的地方要人要得急,直接答应这边发多少,照1.5倍补给我。” “我去!这么大方!能透露个方向么?” “私募。急着发产品。老板自己不差钱,但还是想借这波市场起来,搞把大的。我估计他也是打着做一锤子买卖的主意。不过我算算账,也挺划算的,发出去的,我都有提成拿,运气好的话,干两年直接退休了。” “恭喜啊!套话我就不说了,你干得开心就好。” “有啥开心不开心的?还不都一样。私募嘛,不就是民营企业嘛,私企都是一个操行的,一切都是老板自己的,他连发你个工资,都觉得是你在啃他的棺材本儿!我以前在私企干过,太清楚啦!算起来,无非就是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不过,起码我付出了,人家一边算着棺材本儿,一边骂着我,一边也给了回报不是?总归好过这里,我做多少,都是应当应分的,别人做不好,我去背锅,锅背不到位也罪该万死,真正该死的人倒活得好好的,春风得意。反正都一样是被问候祖宗十八代,我宁可躺钱堆上被问候,也不想躺粪堆里被问候!” 叶铮铮故作愠怒,但语气仍是笑意满满道:“唉,都要走了,积点口德嘛,这里要是粪堆,那我是啥?” “你是鲜花啊!哈哈哈哈!说实话,老边呢,跟我也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对他只是寒心了,但也还是挺佩服他的,论起工作专注度来,他是我见过的最热爱工作的领导。尤其是他还是那样的家庭背景,其实根本不用这么拼。只是吧,大家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我就一个小市民,我没那么高的觉悟,也没那么高的权力欲,他想要的那些,注定是要踩着无数人尸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就是他。他是将才,注定要做大事的,但我不想做这个骨,而且我已经做过了、做够了!我只能遥祝他求仁得仁了。” “什么尸体啊骨头啊!您别这么不吉利好吧。哎,讲真啊,莹姐你什么时候过来,提前打声招呼,也给个机会让我给你践行。” “好好好!没问题!必须的!上次喝高了,没睡到铮美人,这次一定要达成心愿!” “行啊!那你也不用订酒店了,来我家。” “那不行!都要走了,可不能给贵司省钱!” “你至于嘛!马上就要是亿万富姐啦!” “至于!不抠做不了有钱人!何况,本来就是贵司欠我的。” “唉,我司欠你的,不是说好由我肉偿了嘛。” “……” “……” 叶铮铮跟陈莹聊得不亦乐乎,话题的引子——游庆红却独坐办公室,烦躁阴郁。 最近的事情就没有一桩是让人顺心的! 叶铮铮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本想着,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好好认个错,服个软,他该挂的产品还是可以给她挂上的。谁说一个产品不能挂三个人呢?可她倒好,直接变节倒戈了! 还有这新来的研究总监,老边刚跟他谈完,要他让产品出来给人家牛总,那语气,可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这是拿他做筏子讨好股东呢。这“研究总监”明显只是个过渡,这是摆明奔着投资总监的位置来的啊!而且据说是要往公司副总的方向培养的。副总,呵呵,副总之后是什么呢? 唉,这只疯牛,来势汹汹,招招致命,一出手就让自己这么被动。这些主意办法都特么是谁给他想出来的啊?那些小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6 研究员们不懂,一个个怨声载道,说什么要让研究给投资背锅了,他这种老江湖能不懂么?这是要清算呐!要划清界限呐!这疯牛是管研究还是管风控合规啊!以后这投资还要看研究的眼色行事了?这办法真狠啊,就算闹到边卫东那里,他也只会拍手称是。边卫东是什么人呐,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他才不在乎谁生谁死呢,只要能给他边卫东建功立业或消灾免祸的,他都能把你当菩萨给供起来。 还有那个正业康!也是个不能成事的!停了一个月的牌,搞了个过去的尾巴项目,让人空欢喜一场。上次见的那个pe,手里的项目多好哇!按现在这市场行情,起码二十几个亿收进来,重大资产重组,再按环保股在二级市场的估值,股价直接翻个三、四倍没有一点问题!这些人啊,真是鼠目寸光,怎么就这么没用,这么久了还谈不下来呢?亏他的新产品一成立就买了7个点,到现在居然还是赔的!这票也是邪性啊,这平台走得可真久,眼看着要上去了吧,这公告一出来,得了,马上把前期平台跌破。这是想干嘛啊?洗盘吸筹么?看着又不像。这公司不行啊,找的操盘的人不行,那胖子虚张生势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不靠谱!这帮子非正规军就是不靠谱!唉,好在还有一个常阳,刚才让他去沟通去了,等两天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没准是又有了更好的项目呢。这票怎么看怎么像要搞大事情的,他的钱可全押在这上了,可一定要搞起来啊! 唉,最近这么衰,一定是上次去九华山的香没烧好!看来,总拜一个地方也不行,打牌打几圈还得换位置呢,得找个时间去峨眉山拜一拜了。也不贪心了,就求这正业康一定要搞个大事情出来吧。这工作啊,都是虚的,给你的职位、给你的平台资源,说收回去就能收回去,什么都是别人的,只有这真金白银才是自己的啊! ☆、走了一只“黑羊” 牛峰的报告要求是十分苛刻的。先不论内容格式方面多么极尽严苛之能事,单说这时间上——此时离年报期结束只剩两个月的时间,年报公告日前一个月的静默期里是不能调研的,可是不调研的话就不允许写深度报告,虽然每家公司公布年报的时间不同,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写报告都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是先写哪个公司、后写哪个公司罢了。因此,牛峰的任务一布置下来,研究员们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奔赴调研第一线,以5%这条线来划分,扣掉持仓重合的,仍有100多只股票要去看啊!平均下来,每人起码10家。时间紧,任务重,不但研究员要跑,连研究助理们也都纷纷出动了。 研究员倾巢而出,可苦了投资部的“经理”们,日常想问个票,都找不到人。往常还能三不五时地在公司看到他们,现在就算偶尔有人出现,最多也就是个晨会,开完会就跑。投资经理问研究员股票,主要靠面对面,大家电话受监控、电脑受监控、连直系亲属的手机号都要报备,谁知道不小心说了哪句话,就给自己惹了一身是非呢!做投资的,都是从研究熬上来的,都是老司机,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就是不想让研究员给他们推票啊!不搞清楚旧票,就先不上新票;等旧票搞清楚了,还要跟他们先清算完;算清楚以后呢,想搞点新票还得求着研究员了!这牛总,狠啊!但是,人家是股东派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人家的使命就是来搞你投资的,你能怎样呢?只能先忍一忍,静观其变吧。于是,不管游庆红怎么暗搓搓撺掇,也没人愿意做出头鸟,大家都在观望,就比谁先忍不住了。 投资经理们看得明白的,像叶铮铮之流的老研究员们,也不是不明白的。但是,他们现在毕竟是在牛峰手底下讨生活,得罪投资经理也只能咬牙上了,人家牛总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可不想做那只儆猴的鸡。 “鸡”很快就出现了。其实也不意外,牛峰那么看重“研究方法”,谁研究功底最差啊?当然是张新高。他是通过游庆红的关系进来的,又是刚刚转去投资部的常阳带过的小弟,身份本来就有点“敏感”,却仍旧保持着以前的做派,怎么可能入得了牛峰的眼? 从意料之中的估值模型打回重做、调研申请打回重写,到意料之外的深度报告打回重写、调研纪要打回重写,在牛峰全方位的打击碾压下,原本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张新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枯萎。 代婷很开心,把张新高当初送她的话,全部送回了给他,叶铮铮看着兴灾乐祸的代婷,除了内心暗暗叹气,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让她说什么呢?“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样的话,听起来太丧,说起来也有点以小人之心冒犯牛峰的意味。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代婷老老实实的,有张新高这只“黑羊”在,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然而,张新高最终还是离开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一次卖方路演。 元丰基金的卖方考评体系里,研究和投资各占50%。牛峰是名正言顺的研究总监,他一上任,消息灵通的卖方销售们自然纷沓而至,争先恐后拜山头。于是,叶铮铮几乎每天都能从牛峰那里带回点东西给研究员们分发,什么咖啡券啊、蛋糕券啊、茶叶啊、果篮啊。研究员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在感谢牛总的同时,纷纷表示仍然希望享受一次传说中的卖方销售送早餐的待遇。 牛峰虽然没做过公募,但毕竟也是二级市场的老将一枚了,对卖方研究那点猫腻清楚得很。他对每个上门的销售都进行了一番敲打,要求各家上门路演的研究员必须是首席;如是元丰基金主动邀约,除非出现不可抗力,否则对方一周之内必须前来;过来讲行业的,必须有深度报告;过来推股票的,必须带着模型来讲;向元丰基金主动提出路演的,需提前报给元丰的投研秘书,“研究部”会在斟酌筛选后,交给秘书排日程。 元丰基金的规模虽在第二梯队,但日常交易活跃,佣金量隐隐有进入第一梯队之势。研究是不是真能创造价值,大家不知道,但是交易创造佣金却是不辩的事实。这样的“进取型”、“潜力型”大客户,卖方销售自是不敢怠慢,虽然知道牛峰提出的要求与行业生态有出入,但仍是唯唯应下、细细安排。 在卖方的内部生态链上,卖方的机构销售是个不上不下的存在。他们在职能上,有些像明星经纪人,在不够出名的“艺人”面前,他们是手握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7 生杀予夺大权的绝对重量级的存在,但在真正的“大明星”面前,他们也只是鞍前马后、跑腿效力的马仔。 对于销售的安排,普通的首席分析师们可能会耳提面命,老牌新财富首席怎会乖乖就范?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早有行政职务,日常事务冗杂,久不写报告、调模型,对于助理们做出的模型,也只是根据经验衡量一下结果是否合理,让他们上门讲深度报告、抠模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其中又有一些人,深耕行业多年,对各家大客户的情况了如指掌,老早就将各家掌握派点打分话语权的人公关得不能更到位了,销售搞不定的事情,还得求他们帮忙解决呢。这些人,除了新财富需要亲自拜票,日常派点只要各家买方的“话事人”不召唤,驱助理前往已成惯例——美其名曰给新人机会。 这一次,有一家卖方向张新高主动提出了路演要求,他开开心心地安排好了一切,难得牛峰和游庆红均出场“聆听”、“学习”,结果对方出场的居然是首席的助理。这个锅张新高可不背,想到牛峰的手段,一时气急,当场就发作了起来,对方销售和分析师有多尴尬难堪可想而知。这家的首席跟游庆红识于微时、相交甚笃,平日又是个霸道惯了的,自家小弟回去一番“哭诉”,首席当即致电游庆红约饭。游庆红次日就给这家的这位首席及其助理打满了派点,并且将张新高一通臭骂——他此时已认定了张新高的“叛变”。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尽管有了游庆红的满派点,但牛峰的打分却俱是零蛋,不但对首席及其助理是零,对那位倒霉催的销售也是零。这让日常在元丰基金拿满派点的首席,尤其是首席的助理,义愤填膺——卖方的季度奖金全靠派点,派点那就是钱啊! 助理才不管面子不面子,直接去无秘上发帖子,揭露某基金的某研究员拿钱收礼不办事,又拉了人在后面跟帖,拼凑出了张新高的形象。元丰基金的人力姐姐非常尽职尽责,每天蹲在无秘上刷更新,她是猎头转的人力,通讯录浩如烟海,行业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这条爆料自然被她第一时间捕获、投诉并上报公司领导。后面等着张新高的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牛峰雷厉风行,当即将那家卖方的研究所所长叫到元丰基金领骂,骂过之后,暂停了他们一个季度的佣金。毕竟是影响到了元丰基金形象的大事,对于这个处理,游庆红也没办法提出异议,不但没有异议,他还主张立即开除张新高。牛峰却不同意了,他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给了张新高三个月的时间找工作,一方面算是仁至义尽,另一方面也让游庆红一派在后面一段时间着实收敛了几分。 3月中下旬,张新高便提了离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成长股自2月起一直有些结构性的表现,市场对成长类行业的研究员需求极大,他口才好、架势足、有新闻和证券业双重知识背景,被一家中型券商研究所看中,做了相关行业首席分析师的二号助理,业内称呼“二助”。至于奖金嘛,他本来就是第一年的助理,能指望在元丰拿到多少呢?在这边一年的奖金,估计都抵不上那边两个月的工资,先占个好坑更重要。 要说那胡定宇去做卖方吧,其实大家倒也能接受,毕竟他是真懂行业,并且财务方面的技能点在元丰基金也加上了。但是这张新高,调报表?做模型?写正规报告?想一想,都让人摇头叹气。可是人家偏偏就找到了份卖方的、专门做这些事的工作不是么?不管是怎么找到的,毕竟也是对方愿意要,既然如此,他们还能说什么呢?总不好断人生路,更不能枉作小人吧。不过,大家私下讨论时,还是难免心存疑惑——现在卖方的门槛都这么低了?这以后的报告是不是连基本数据都不可信了? 正如齐乐康所说的,这个圈子是6人定律的3人强化版,因为张新高的跳槽,叶铮铮被汪蔓叫出来,跟汪蔓的男朋友田舟一起吃了顿饭——张新高跳到了他所在的券商。 本着“不断人活路”的想法,叶铮铮自然没有讲太多张新高的工作表现,只说不在一个组,不熟,她跟张新高的老大又是“竞争对手”,实在没什么立场对不了解的人说太多。这话一说出来,混职场的人都听得明白,这可不算是什么正面评价啊——从张新高实习算起,都同事快一年了,这是得有多“不熟”才会对基本工作情况都“不了解”啊。何况,越是竞争对手,才越要紧紧盯着呢。 得到了叶铮铮给出的“有效信息”,田舟也没深究,转而又跟叶铮铮打探起了牛峰的情况。毕竟,在周自恒的事情上,汪蔓也出了很多力,叶铮铮总归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便挑出几桩比较能代表牛峰风格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了他们。田舟听完,便笑说,看来搞定牛峰还得走差异化竞争路线、太难了、他还是放弃吧。 叶铮铮略些讶异,她印象中田舟是做非公募业务的销售,主要客户是保险和私募,怎么打起了元丰基金这家公募基金的主意呢? 汪蔓便给她解释说,田舟的东家改了考核,打开业务边界,鼓励销售们竞争上岗,只要能带来更多的佣金,完全可以在内部互抢客户。 叶铮铮心下了然。卖方销售们的奖金完全跟佣金贡献挂钩,上不封顶,这样的机制一引入,估计销售们抢客户会抢疯了,什么妖蛾子闹不出?这还真是考验领导的管理能力呢。看来,这一年的行业爆料中,是少不了他家的猛料了。 说来也好笑,虽然是在同个二级圈子里,但卖方销售生活的“圈子”,与买方多数投研人员们切身感受到的,又有不同。他们在工作上虽是乙方,在生活上却是绝对的“资金方”。大众对证券行业“纸醉金迷”的认知,更适合放在投行和卖方销售这样的群体中,即使如汪蔓老板般的私募,除了穿得舒服点、住得舒服点,其他方面早被股市磨成了苦行僧。 汪蔓与田舟在追求生活享受方面,倒是有很多共鸣。她想得很清楚,田舟不是她家的对口销售、收入跟她基本匹敌、生活节奏也合拍,最重要的是,颜值即使放在投行堆里,也是一等一的高。至于他对她的那点其他考虑,她只要还在这个老板手下干,总归免不了被男人有目的地接近,人与人之间,哪有那么干净纯粹的关系?真要给她一段太过干净纯粹的关系,她反而会觉得不安、不敢消受。 好姐妹都想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叶铮铮和颜明月也就没什么可提醒的了。大家都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8 不是圣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哪还相信什么不求回报、生死契阔?何况,做投资的人本就习惯了在做决定前先去衡量或有的损失和回报,掺杂了功利和计较的关系,只要杂质适度并且不越他们的底线,并非不能为他们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无秘上黑我的人不多。 颜明月:有莫老师黑你,还需要无秘么? 阿福:需要!能上无秘的,不是钱多,就是活多,说明我还差很多。 颜明月:新财富首席,还嫌钱少?有特长的人,还嫌活少? 阿福:比无秘上的首席们差太远!而且我没房没车没资产,只有三十几年的积蓄。 ☆、求仁得仁,皆大欢喜 牛峰不喜欢张新高,但面子上的事,该做的还是要做到。周五下班,他率众请张新高吃了顿散伙饭,席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人求上进,难免迷途,道远路长,勿失本心”,看似叮嘱张新高,实则敲打众人。叶铮铮听得心神一震,晚上回家还跟周自恒重复念叨了好几遍。 最近一个月,周自恒跟叶铮铮一样,都在忙着出差。他手上又不只一个项目,大的退出要做,小的有机会也不能放过。并购重组风头正盛,新三板也如火如荼,尤其是,新进了很多不是很懂行却壮志凌云的买方参与者,这就是项目方的盛宴啊!这天他也是才出差回来,刚刚洗去一身疲惫,正躺在按摩椅上眯着眼睛放松。听到叶铮铮念经似的念叨,只是嗯哼了两声,并不接话。 叶铮铮敷着面膜坐周自恒旁边,一边刷着微信,一边跟他有的没的聊着天。汪蔓几天前略带歉意地告诉她,老板最后没要周自恒的项目,不是项目本身的问题,而是遇到了一些外部压力,老板也很无奈,直跟汪蔓感慨——“老板也是人嘛!有了事情,也要去求人呀!”。汪蔓虽然年轻,但毕竟是跟着“大老板”做“大事情”的,转而又给叶铮铮分析说,周自恒这是被人盯上了,她自是相信叶铮铮的说法的,但有没有病姑且不论,关键是这个因病之名的价格,看来是对方设下的“界限”,难怪人家拖了关系来说项、加压,这是她老板动了别人的蛋糕、又越了界了。 汪蔓的话把叶铮铮说得心惊胆寒,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敢跟周自恒求证细节,只能时不时旁敲侧击地灌些鸡汤给他。 “周日去看猫吧。”周自恒突然开口,打断了叶铮铮的碎碎念。 叶铮铮生日快到了,此前,周自恒问过她想要什么礼物,她想了想,提出要一只小猫,结果被周自恒以不好打理、没有时间照顾这样的理由驳回了。她提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同意,所以也不觉得十分失落。此时周自恒又重新提起,她便有些意外,顺口问道:“你不嫌难打理了?” 周自恒一脸勉强:“嫌。但总归要试试的。” “啊?总归要试试是什么意思?” “提前找找养孩子的感觉。” 这个话题让叶铮铮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涩。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该怎么接呢? 周自恒自看叶铮铮这表情就知道她在脑补些什么了,有些好笑道:“你想多了,我并不准备要孩子。” 叶铮铮迟疑了一下,掂量了措辞,谨慎问道:“是暂时不准备,还是一直不准备?” 周自恒不假思索道:“以前觉得是‘一直不准备’,现在,当然是‘暂时’了。我父母关系不好,在我的教育方面,分歧非常大,当然,在其他方面分歧更大。这样的言传身教下,我怕自己做不好父亲。但是,我现在想试试了。正好,你不也想养只猫练练手么?” 叶铮铮心里又升起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她父母的关系就像无数那个年代的夫妻的一样,不好不坏,但在她的教育问题上,也一样是争执不休。这样的言传身教下,她对孩子也有一些排斥,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做不了好母亲。周自恒的话说得自然,这般自然地翻版她的心声,本应让她产生遇到“同类”的共鸣,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次数多了,反倒让她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来。甚至,他的这个“也想”,都说破了她隐秘的心理变化,她自己没察觉到的,被他一说,又似乎确实是这样。她努力甩掉那怪异的感觉,觉得这可能真的是“程聿后遗症”了,别人眼中的“共鸣”和“默契”,在她这里俱是“引导”和“陷阱”。 “好啊!我要俄罗斯短毛蓝猫。”叶铮铮收敛心情,堆起笑脸,欢快道。 “好。周末上午看猫,看完去吃海鲜,我订了个不错的餐厅。” “好啊!” “下午再去看场话剧。” “好好好!” “晚上干什么,我就没想好了,你想干什么呢?” “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你没刷公告么?” “边跟你聊天边刷着呢。怎么了?” “你家游总的爱票,不刷刷么?” “又不是我的行业,刷它干嘛,浪费精力。啊!你不会是说……” 周自恒跳下按摩椅,把叶铮铮扑倒在沙发上,开怀大笑道:“所以,你灌的鸡汤,我还是还给你吧!” 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一定以为他此刻是愤懑憋屈的吧,但他偏偏是快意的。他的快意,不能与叶铮铮言说,只能借抵死缠绵来抒发。没错,“道远路长,勿失本心”,多年来,他坚守住了“讨偿”的本心,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偿心愿了!那些欠了“他们”的,一个都不能跑。 这一夜,周自恒在以他的方式表达喜悦,每个与正业康相关的人,都因着各自的缘由,而生出巨大的欢喜心来。 ——游庆红很得意。 正业康停牌公告发出后不久,常阳就向他做了最新的跟踪汇报。他当时正在家里翻着《金刚经》,听完常阳的汇报后,赶忙跳起来,往香炉里插了三柱香,虔诚下拜。果然还是那个环保项目啊!看来,这山算是去对了,真是灵啊!等正业康复牌了,他得赶紧再去一趟,还个愿。 游夫人见状,习以为常问道:“又有什么心愿达成了?” 游庆红边比着手势边得意笑道:“你找你那俩同学开账户的那个。估计能赚这个数。” 游夫人惊喜道:“这么多?!哎呀早知道我再多找两个同学开户了。” 游庆红一惊,摇头又摆手:“够了够了!这事不能再让更多人参和进来了。这年头,谁是傻的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49 啊,知道的人越多,把柄就越多。” 游夫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也就是顺口一说。你这天天给我上风控合规课呢,我怎么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呢。” 游庆红坐回沙发上,翘起腿来,眯着眼睛笑了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紧张地问游夫人:“你跟他们从没有过转账往来是不是?” 游夫人不以为意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们的那点法律法规上的东西,我都快背下来了。你的那些基金经理培训教材、笔记、还有你的备注,我都熟记于心了,倒是你呢,要小心点,一定要跟同事和下属们都搞好关系啊,不要阴沟里翻船。你那培训笔记上不是记着呢嘛——事发多因内部举报。” 游庆红点点头,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快意地神游天外去了。内部举报他才不怕,这事做得毫无痕迹,谁能查得到?何况,常在河边走,谁的鞋不湿?举报人吃饱了撑的么?伤他八百,折自己一千。哎,还是想想美好的事情吧,好像,又要投票了呢,这一鸡多吃,真是畅快啊! ——倪振山很欣慰。 正业康停牌只是第一步,一个月内还要尽快做出正式的定向增发方案以及其他材料,召开董事会表决,之后还有股东大会、二次反馈、发行会议、发审审核等一系列流程要走。这是重大资产重组,即使一切特别顺利,定增发出去,也要接近年底了。他知道自己在跟老天爷抢时间,因此一分钟也不想耽误。他此时正在跟鑫和投行的人开会,准备趁着一个晚上加两个周末,搞出个初步方案来,下周让程聿看过后,再改一改,拿去跟周自恒那一方的投行谈。 这次会议,倪昊昀也参加了,他对企业经营没兴趣,但对这些股权运作上的事,还是很感兴趣的。起码儿子在努力学东西了,这就是好事。儿子不喜欢经营也无妨,真要把股权运作学好了,保住公司的这个壳,倒也不是件难事。他这一辈子,辛苦钻营,机关算尽,就留下这一根独苗和一家已经上了市的公司,儿子养成这样,他也有责任,现在已经不能奢望更多,只求在他死前能看到儿子顺利接班,他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程聿,唉,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办事也不含糊,要是自己的儿子能有他的一半,他早就可以安享晚年了。转念再一想,还是算了,儿子还是自家的好,要是养出程聿这样的儿子来,那可是比外面树了一群敌人还要可怕,一个不留心,自己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可就要不保了啊!不过,估计这小子此时也很苦恼吧,他老倪只是透了个口风,这程夫人就立刻打包行李和孩子飞回了国,简直是走哪跟哪、一步不离。这程夫人在现在这样的当口,竟把他按在了上海,明天还要带孩子去什么欢乐谷。所以说啊,这门第悬殊太过,也是金玉在外、苦乐自知了。呵呵,他就说嘛,在这权势和家产面前,哪有什么父子家人。 还是不想这些啦,各家经各家念,他还是想想这次让出多少增发的股权出来比较好,人家自己都找上门来“暗示”了,即使有程聿在,他要想让增发顺利过会,该打点的总归还是少不了的。他明白着呢,这是那老板丢了这项目不甘心,想让他也割块肉下来呐,反正项目到手,割就割吧,这项目也是只金鸡啊,以后总归能赚回来的。 ——倪昊昀很兴奋。 正业康第一次复牌时,一通缩量好跌,害他差点爆仓,前不久炒股赚的那点钱都用到了补钱上。季一鸣倒很淡定,说毕竟控盘度不够,这时是负面情绪宣泄,小散砸死大牛的典型,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在跌破上个平台时再吸点筹码,慢慢买,不能造成异动被交易所盯上。他想想也有道理,索性打了个欠条给了季一鸣,按当下的价格以未来的股权做质押,借了钱出来,也跟着抄了点,反正,倪振山的还不都是他的嘛,先占上坑,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两家人。 现在嘛,听着投行的人讲的那些交易对价设计,想到未来的股价上涨空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又赚出了一个“正业康”!他不是没有做实业的天赋,而是没有做实业的心,他守着这么好的炒股天赋,有平坦顺畅的直线可以走,干嘛还要去绕那些难走的弯路呢?老头子鼓捣了一辈子攒下的这点家业,他倪昊昀几个月就能赚到手!以后还哪有什么“小倪总”,就是“倪总”! ——季一鸣很感动。 只有他和周自恒清楚,这个项目是不可能谈成的。为了让项目失败,他们早就在环保评估的环节做了手脚,只要正业康开完股东大会,就自会有人去环保部门举报、去各大媒体和网络渠道上爆料,打程聿他们个措手不及。这“长城”本就是计划的一步,它既然是为了讨债而建,自然也要为了讨债而毁。 都说报复的滋味是苦乐参半,但他此时却只有喜悦和感动。苍天有眼,究竟还是怜他的!只这一分的怜惜,便可让他感激涕零。当年处处碰壁、告诉无门,曾让他一度对这世间充满了绝望,立誓用双手讨回血债。是周自恒劝住了他,他们用他的方式,布局设计、杀人诛心。他并非不知道,此事终了后,等着他和周自恒的会是什么,但他不在乎,罚款坐牢什么的,总归好过杀人偿命。 想到周自恒此时应该正在用他的方式狂欢庆祝,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阳光”,看看时间,连起了与美国妻女的视频。 周自恒此时并没有季一鸣以为的那么“热烈”,他正在“生闷气”。汪蔓、颜明月以及不知道何方妖魔的轮番电话轰炸,让叶铮铮有些心不在焉,任凭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她仍是无情地翻身而下,自顾自地跑去书房接打电话去了。太挫败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最让他无语的是,他不甘受挫,追到书房,居然听到她在电话这头说什么——“没关系,他可以等一等”、“放心,憋不坏的,先说正事吧”,他怒极反笑,继而萌发深深的无力感——投资圈的女将果然“个个不凡”! 他默默退回卧室,小半个小时后,叶铮铮才折身而返。面对她略带愧意的刻意讨好,他毅然决然地表示拒绝,任凭她怎么哄劝,都不为所动。哄着哄着,她居然笑了起来,直道他似中二少年,又叹二人真是性别颠倒。 他听后略加回味,竟也哑然失笑。他习惯了“少年老成”,即使同当年的那个人在一起时,他亦从未有过如此“撒娇”做派。如今,竟是入了身边这女人的魔障了。也许,也不是如今,而是很久以前,他以为她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0 是猎物而他是猎人,想不到竟会有角色颠倒的一天——她只是在树边看风景,他这匹狼便一头撞到树上,装昏不起,随她归家,做起了她的哈士奇。 想到这里,他认命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穿回哈士奇的伪装,摇着尾巴喊着“老公”,重新开启被打断的狂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好奇怪。今天好多人给我推歌听。问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懂的”。 颜明月:你一个无趣的光棍,还听歌呢? 阿福:就偶尔听听军歌吧。但是他们发给我的,什么歌都有。 颜明月:让我看看。额……我觉得,他们是在给你推荐这个听歌的平台。 阿福:这平台有什么特殊的么? 颜明月:有社交属性,你懂的。我去!你这就开始下载客户端了啊! 阿福:我想有个家 t_t ☆、情敌相见,各怀心事 周末很快到了,叶铮铮六点多就兴奋地起了个大早,但在未来的猫爸对春天的呼唤中,赶了个晚集,直到十点多才出门。周自恒便提议,不如先去吃饭吧。这本来就是他的“庆功饭”,叶铮铮自然不能做那个扫兴的人,便应下了。 周自恒选的餐厅,在一家高端酒店的顶层,景观极好。不过,他青睐的环境,免不了别人也会青睐有加。叶铮铮再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程聿一家四口。让她心惊的是,程聿的两个女儿,笑起来时竟与她有两分神似。叶铮铮已经不比当年了,自然没有错过程太太和煦笑容中的恶意,只能强作笑颜,错后半步乖巧地站在周自恒身侧,虚倚着他的手臂半遮脸,不言不语。还好此时那四人刚到没多久,而她二人早已吃完,等程、周二人虚与委蛇够了,忙拉着周自恒离开了。 程聿目送他们离去,目光晦涩阴沉,不加掩示。程太□□娜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看这娇滴滴的样子,这感情不错啊!” 程聿收回目光,换上张温柔的脸,耐心地哄着两个孩子吃饭,没有理会她。 午餐后,回到酒店房间,安娜犹在喋喋不休,程聿也不睬她,径自哄着两个小朋友午休。待女儿睡着了,他才轻轻掩上门,泡了杯茶,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笔记本。 安娜见状,走到程聿对面,蹭坐在办公桌上,意犹未尽道:“哎呀,这趟真是没白回来,想不到还看了这出好戏!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本事。” 见程聿不搭腔,她也不觉得无趣,反而笑意愈浓:“你看,这一对还真是俊男靓女呢,也不知道以后有了孩子,生下来像谁多一点。要是像你的铮铮多一点,这可把平平、安安给比下去喽。” 程聿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猛然站起,盯着安娜,压低声音却不压低怒意:“你有病吧?有你这样当妈的么?拿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还要不要点体面了?” 安娜也不生气,故作惊讶状反问道:“我是有病啊,你不知道么?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体面么?” 程聿冷笑道:“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这不是体面是什么?其他的体面,那是自己给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有病就去治病,别在这丢人现眼。” 安娜恨恨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最清楚!我哪里得到了?这些年,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怎么?现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照在别人床头了,你就拿我撒气了?” “这只是你自以为是罢了。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不是因为她,你骗谁呢?!你不是心心念念着她,我们能过成这样?” “我们过成这样,那是因为你没有给予幸福的能力。你不知道检讨自己,一味迁怒他人,有意义么?你知不知道,男人最讨厌的就是女人翻旧账!” 安娜被踩中了痛脚,跳下办公桌,挺直脊背反驳道:“没有给予别人幸福能力的人是你!你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哼,我要是迁怒的话,她早就在这行混不下去了!” “你那是不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是投鼠忌器,怕人家家里闹个鱼死网破!” “那也是你在误导我们!呵,还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当年一心算计,把人家追到了手,才发现原来是个假的白富美、屁大点的官二代,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 “我如果不那么说,你们早就动人家了吧?我和她在一起前,怎么可能摸不清她家里的情况?她家背景再不行,我也还是喜欢她。这种感情,你这种人,这一辈子也不会懂。” 安娜瞬间炸了:“我怎么不懂了?!程聿你摸着良心说话,我对你怎么样、她对你怎么样、你对我们又怎么样?我给你的,她能给你么?当年,要不是我,你那狗屁项目早黄了,更别说现在拿着的这些股权了!更何况,你对她都不如我对你,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是真爱,还好意思说你懂什么真爱!” 程聿自嘲感慨:“是啊,跟我对你比起来,我对她可不够好。可是,看看,我这样对你,都得到了什么?我就是个给你全家当牛做马打工的!快别提那点股权了,那可不是给我的。” 安娜轻蔑冷笑:“打工可是你自己巴巴地求上来的。你打这几年工,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现在嫌不够,那是因为你心大了;你嫌弃我,那是因为你是想过河拆桥、另起炉灶了。” 程聿也轻蔑地笑了起来,一脸深意地看着面前的程太太,半晌,才在她的恍悟中慢条斯理道:“所以,你就带着女儿回来了。每天走哪跟哪。还说什么,是不放心我。” 安娜很快收拾起仓皇,冷笑道:“我是不放心你啊,你以为我不放心你什么?我就是不放心你过河拆桥啊。难道你没这个想法么?” 程聿也没打算掩示,理所当然道:“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给你那两个便宜弟弟打工?你家那点东西,爸能给你留多少?收起你那点情情爱爱的无聊心思吧!你既然回来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我在老爷子那打掩护吧,这次的事情不小心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他很生气,让我收敛一点,我估计对我是开始疑心上了。夫妻本一体,我们现在可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他这时候疑心我,你也没好果子吃。” 安娜不屑道:“谁跟你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了?” 程聿走到落地窗前,边喝茶边悠悠道:“女儿是姓程,但你也有份。你最好拎清楚一点,当年我分到的那点代持公司的股份,可都是给你女儿的,白纸黑字立的协议,我还能反悔不成?我现在只不过,想给女儿多留一点嫁妆罢了,毕竟,她们自己手里面攥着的越多,以后不管做什么,底气都越足。你妈没用,教出来的你,也是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1 这么一副扶不起的样儿,你该烧香感谢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让你遇到了我。起码,为了女儿,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给你争取更多的利益。我可不想我的女儿,也变成她们的妈,这个没用样。” 这话说得势利、恶毒,但安娜却意外地安静下来。是啊,那是她拼死生下的女儿们啊!虽然女儿们出生后,她并没有像期望的那样,得到程聿的爱,甚至还因此加深了抑郁症,一度饱受折磨,但那也是她的血脉、是她生命的延续啊。她自幼父不慈、母不爱,两任丈夫,一个暴力相向,一个势利冷漠,女儿是她在这世间仅存的亲人了。都说为母则强,看看她那个小妈,比她还要年轻,都在为了自己的孩子尽力谋划,她又有什么资格借病缺席、临阵逃脱?父亲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这几年风头又紧,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厦就塌了。她虽然未雨绸缪申请了移民,但父亲多年的积累,其实并没有转给她多少。她如果此时再不争取,以后再想要,也是不能了。何况,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父亲提拔过的那些人,这两年也是越来越跟他离心了,以后真有什么事,也是指望不得。 安娜看看程聿,他安静地站在窗前喝茶看风景,仪表堂堂,气质谦谦。她又忆起了当年初见,他踏着春光含笑行来,淡雅如风,温润如玉。她以为相由心生,却不想,如此这般费尽心机,竟只得到了一具画皮。原来,比拳脚相向更可怕的,是同床异梦、冷漠疏离。但是,起码他还在她身边,起码她还能在他轻蔑冰冷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而且,他还是爱孩子的,那么爱、那么爱,爱到她都在卑微得乞求,孩子们能分一点点他的爱给她。算了,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只要孩子们还在,他们就是利益的共同体,哪怕终此一生,消耗折磨,他也离不开她。她痛苦,他也跟着一起痛苦,倒也不失为一体的夫妻。想到这里,她竟觉得出了口郁气,也不再理会程聿,转身回房吃药去了。 程聿听到安娜离去的脚步声,回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蔑地笑了。安娜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不能更清楚,希望她这次可以拎得清轻重缓急,不要再闲极生事,坏了他的事。这些年,她的病时好时坏,他常常觉得,他都有了被她带出抑郁症的迹象,可她父亲还没死,他就不能离婚,而且她又是移民的主申请人,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跟她一起生活。当年如果不是被她算计,意外有了孩子,他何至于被她这个疯子绑住?也许早就跟叶铮铮结了婚,现在也是子女双全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安娜激怒他的话。叶铮铮和周自恒的孩子,真是可笑,也不想想,就周自恒这个身体,他们生得出来么?叶铮铮的孩子啊,呵,当年,他担心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未雨绸缪下,把避孕药换成维生素,想着以后就算分手,也会有些纽带联系着他们。结果,他累了小半年,只吃过一次诈胡,落得一场空欢喜。那时的他,还是太过被动,太过感情用事,居然愚蠢到想把一切交给老天来安排,唉,想一想,也是那时太绝望了吧。今非昔比,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财他要,人他也要! 倒是这个叶铮铮,这些年来没有一点长进,行业流言都传成了这样,她不可能一无所知;再看这周自恒,削瘦委顿,她也不可能对他的身体状况一无所觉。她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图个什么啊?要说图财吧,他就不信,她会不明白,周自恒的遗产是不会给她留下多少的。何况,千八百万的,她也犯不着啊。图人吧,他又不是没跟周自恒打过交道,这人也并不像是她会中意的类型。更别跟他说什么“真爱”,哪有那么多的“真爱”?他俩当年爱得那么深,一旦他满足不了她的条件,她还不是说走就走!哪有无条件的“爱”呢?即使是父母对子女,也要讲个“光耀门楣”、“养老送终”吧。 父母对子女!想到这里,程聿忽然灵光一现,顿时醍醐灌顶。哈哈!他竟是教出个好学生来,她这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居然连他都骗了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她那么热心牵线搭桥,连那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老板,都敢给周自恒介绍。她是做公司研究的,不会不明白周自恒这项目的价值,竟是一早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周自恒那边,他程聿早就摸到了老底,人家在美国早立好了家族信托,指明了法定子女受益!他周自恒尚无亲生骨肉,周父也不是个能当事的,这一生经营,眼看着就要给周家叔姑做了嫁衣裳,他怎么可能甘心?他那家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给孩子找个能守住家财的妈,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排除了她,想一想,一时还真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她,总归会有个孩子的,跟谁生不是生?要是这孩子,出生便带着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身家,她便可自守疆土、自由飞翔。毕竟,别人给的,都是虚的假的,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实的真的,这道理,她现在应该比谁都懂。游庆红和常阳早给他讲了叶铮铮的种种,但他被过去迷住了眼,执着于记忆里的那个她,原来他程聿才是那个固步不前的傻子啊! 哈哈!想一想,她叶铮铮竟是,在用他程聿的方式,对抗着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啊!真是让人兴奋让人感动啊!他是不是该喜极而泣?他们分别多年,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又联系在了一起。真是想不到,他养在温室里的娇花,跑到丛林里,居然变成了一株毒藤。而他,竟会觉得,这毒藤比当年的娇花更魅惑。很好,既然如此,他不妨去找她谈谈,不谈风月,只讲利益。若她愿意合作,他倒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送她一份大礼!她当年重情,他便以情动之;她如今重利,他便以利诱之。重利的人,远比重情的人容易打动,他们可永远不会嫌利多啊。 程聿在自行脑补的同时,叶铮铮也在脑补着。 即使周自恒是知道这段往事的,她还是没办法以“平常心”来应对。而且随着对周自恒感情的加深,她难免又生出了几分“求全之毁,不虞之隙”。一场话剧直到散场,都犹在枯坐发呆。 周自恒既不探究,也无劝慰,开车回家的路上,二人俱是沉默。回到叶铮铮家里后,她正要梦游般地往厨房走,却被周自恒拉到沙发前坐下,给她讲起了他的前任们。 “我在美国时,有过一个女朋友,一样是小留学生过去的,家里有些关系背景,我们也有过一段疯狂的时光。后来我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正好她父亲也遇到了一些麻烦,她便匆匆找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2 了个当地人嫁掉了,那时她才刚够那边的法定结婚年龄。没过多久,我父亲得了外公的遗产,我继续回美国念书,她想同我和好,我拒绝见她,没过多久,她跳楼了,死前给我发了条留言,算遗言吧。多年后,我又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像太阳一样明亮耀眼,我那时犯了小心眼,没有告诉她我家的真实情况,编了个假身份同她交往。” 周自恒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表情空落,目光隐忍。叶铮铮也不知道他是在卖关子,还是在控制情绪,等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她意外流产,工作又不顺,得了抑郁症,自杀了。” “啊?!”叶铮铮呆了。 周自恒看着叶铮铮,目光中透着哀伤和乞求:“所以,你看,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很长时间没有再找女朋友,直到遇到了你。我本来没想过跟你开始的,我本想就这样,默默看着你,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生出了几分奢望。我知道你很好,在一起后,却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想,老天终究待我不薄,不想我在渊底蹲太久,给我送来了一道光。铮铮,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过在深渊下面苦等救赎的时候,你如果没有那段过去,我就没有这道光。而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过去,你,还会要我么?” 叶铮铮怔怔盯着周自恒,他的眼神中,有着太多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她竟是完全看不分明,但那漆黑的瞳孔,又如同深渊,似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吞没殆尽。 半晌,她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怎么会流产的呢?” 周自恒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转而又在内心里苦笑,看似最不在重点的问题,却恰恰击中了他最大的痛点。他缓慢却丝毫不掩示惋惜道:“那时我们都不懂,还不到一个月,谁也没察觉到,发现时已经没了。” 叶铮铮怔忡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周自恒在一些事情上的过度体贴和敏感,内心里禁不住泛起一阵苦涩。不过他说得也没错,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过去的经历造就的,就如她的一样。她明白周自恒对她说这些话的用意,但他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她咀嚼了半天,只觉得这毛线卷越拆越乱,让她完全理不清头绪,她唯一能抓住的一个问题,也只是源于女人的天性罢了。 晚饭是周自恒做的,两人沉默着吃完,各自洗漱,又沉默就寝。 周自恒借着微弱的月光,自黑暗中看着叶铮铮的肩背,她的长发披散在枕上,一缕一缕,明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了千里万里。他慢慢伸手,又慢慢收回,叹息一声,正要翻身躺平,却突然被她一个转身抱住。 在一片静寂中,他听到她说——“我要你。我爱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叶铮铮没想到一句“我爱你”的效力居然有这么大。周自恒看她一副虚虚软软的样子,也难得地把老脸红了一红,愧疚地打着商量:“要不,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找医院给你开个病假单。” 叶铮铮边穿衣服边没好气道:“现在医院管得多严呐!难开得很。上次齐乐康妈妈费了多大劲,才让她带过的学生帮忙搞了一次带状疱疹的,也只是为了逃避出差和酒局,班可一天没落下。现在,哪还好意思再去找人家?哎,帮我拉下裙子拉链。” 周自恒一边小心地拉着拉链,一边殷勤献计:“我去过的那家能开啊。有个股东是我们好朋友。” 叶铮铮不以为然道:“你那是私立医院,我们要三甲医院的证明才行好吧。而且新领导刚来,下午又要开他搞的那个主题投资的会,我哪敢这时候请假啊,有病都不敢请,更别说没病了。” 牛峰的“改革”落实到方方面面,与“过去”割袍断义得极为干脆。他取消了每周一下午的研究助理培训会,改成了周工作例会。张新高刚辞职,这时候大家都分外敏感,周例会上突然少了个人,各种猜测、议论恐怕少不了,叶铮铮不想惹“麻烦”,毕竟是三人成虎啊。 会开到一半,前台敲门进来,说有访客找叶铮铮。叶铮铮看看手机,果然有前台的未接来电,她太全神贯注了,没注意。期期艾艾看了牛峰一眼,见牛峰给了她一个“没问题,快去吧”的眼色,便歉意地点点头,赶忙出去了。边走边想,没有预约就急匆匆过来,估计又是哪家券商争取一季度的派点来了。结果,到门口一看,访客居然是程聿。 程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要跟叶总谈项目。站在公司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叶总还能怎样?只得把程总请进了小会议室。 程聿的来意让叶铮铮极为震撼,直到回家,都如坠五里雾中。这个事情实在太荒诞不经、太匪夷所思了!他竟然以为她想借给周自恒生个孩子,来夺家产!他竟然,恬不知耻地提出要跟她合作!他居然说——“看周自恒那样子,要个孩子可不容易。就算有了,这孩子都未必能稳稳生下来。到那时候,你还有什么?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还能再有几次机会?即使生得下来,你打得起那些官司么?耗得起那些光阴么?你看了那么多的公司,还不明白家族争产的那点猫腻么?他家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你想吃独食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在被她嗤笑着拒绝了以后,他居然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圈又一圈,问她是不是已经怀上了!她当年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居然看上了这么个人!还是说,他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啊,竟然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不过,这些还都是次要的。他为了增加说服力,让她明白“合作”的紧迫性,给出了很多的证据,来证明周自恒的“病”比她了解的、想象的还要严重。这倒让她联系起周自恒的种种反常,想着想着,竟突然生出了几分恶意的猜测来。 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跟周自恒说道说道了。周自恒听后,并没有如她预期般的大笑嘲讽,而是沉默着,郑重严肃地沉思了起来,这让叶铮铮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他思考良久后,换上了惯常的懒散笑容,眼中却满是算计地说道:“我倒觉得,你可以考虑跟他合作一下。” 叶铮铮故作轻松问道:“你开玩笑呢吧?还是又想给我挖什么坑?” 周自恒挺直坐正,把叶铮铮的手攥进手心里,一手紧紧握着,一手轻轻摩挲,缓缓开口,语气严肃:“我是认真的。既然他愿意给,我为什么不要?” 叶铮铮皱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3 眉:“可是,你没病!” 周自恒挑眉:“但程聿不相信,对不对?” 叶铮铮摇摇头:“嗯,他不信。” “他就是聪明过了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也是他的事情,让他自己脑补到死吧。” “可是他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现在更是逼到了家门口。我为什么不能反击回去?刀又是他自己递上的。” “问题是,你没病!我们也没孩子。而且,他怎么能这样想人?” “以己度人,每个人都免不了。他眼中有利无义,他相信我有病,认为我们为了项目都在瞒着他、你就是为了钱跟我在一起的,都是被利益这一叶遮了目。我明白,被他这样揣度,让你感到荒谬、感到愤怒,你觉得受到了侮辱,因为你也在以己度他嘛。” 叶铮铮不住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的。他真让人恶心!” 周自恒摇摇头:“这样的人太多了,你总不能见一个躲一个,何况,人家都欺负到你门前了,你又能躲得到哪去呢?我觉得见招拆招,将计就计,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他将叶铮铮的手提到胸前,不再看她,只是摆弄着她的手指,缓缓道:“铮铮,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试探我什么呢?” 叶铮铮慢慢抽出手来,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站立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周自恒,缓缓开口:“我现在只是不明白一点,我陪你去那家医院做过体检,你没病,但程聿所有的证据也来自那家医院,显示的却是你有病。那医院的股东是你们朋友,你搞出这些事情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她没有问出口的是——“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这一步步,以所谓的绝症引导他上钩,再因爱之名诱导我配合?”她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她竟是不敢问出口,他若是连这些都算计到了,那他的心机也未免太过深沉、太过可怕。 周自恒看向叶铮铮,她的表情中隐约透着要做出某种决定的征兆,他竟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夜的迷乱癫狂,她刚说过“她要他”、“她爱他”,还不到24小时,她就要放手了么?他知道自己的答案至关重要,心下一沉,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开口—— “我说过,他们执意说我有病,我就算开出真的证明来,他们也会说是假的。做戏做全套,他们自然可以买通医院,开出一套完整齐备的假病历,股东是老季的朋友,但医生不是、护士不是。他们为了拿到我的项目,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呢?就算没有这个‘病’,也会有其他别的什么。我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里有多复杂。我是被他们盯上了啊!程聿立的价格,就是默认的市场指导价。他嚷嚷着我有病,只是在划线,大家于是就心照不宣地不去碰他给出的上限,不仅仅是因为这市场的势利凉薄,还有程聿背后站的人。职位如何、在不在位,都不重要,他们代表着一种规则、一种规矩,没人敢去越界。 你我都知道,我的项目可以值到30亿,却被他们生生压到了10亿,这次这番折腾下来,又给加到了16亿,他们在强取豪夺,我却只能坐以待毙。他们算计了我倾注所有的心血、一砖一瓦搭建的一切,却还理所当然地说,哎,我们也没坑你啊,你不是没赔钱么?我没处去说理,因为我确实没赔钱,不是么?这就是规矩,我要是想多赚,那就是不守规矩,错的是我。我必须要笑着接受这一切,对他们感恩戴德。难道我就真的毫无所感、毫不在意么? 你试探我,我也不怪你。可是,你既然这样问我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24亿收80%,其中8亿换股,本来就是我最初设想的方案,而只要你的一个配合,一切又都重回了正轨。我的项目可以卖出它该有的价值,老倪的公司可以多拿到配套融资,原主业也能继续运转下去,我的员工和他的员工都可以在一份工作上继续干下去。出钱的是老倪和资本市场,这些钱投到正经的实业上,真正推动经济发展、环境变好,为社会做些实事,不也正是你的投资理念么?那么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答应他,同他签订一份永远也不会生效的捆绑协议,这两套方案变换后,换股的权益我可以放弃一半,将它们转给基金会,做慈善用。你不是一直想有个自己名字的基金会么?你看,正业康这种高污企业,在当地搞出了多少病,他不想负这个责,那我们替他做,用这个钱,给他消业,给自己积德,怎么样?你会同意配合么,铮铮?义分大义、小义,你愿意为了大义放下你的小义么?” 叶铮铮被周自恒这番话彻底说懵了,她没料到他居然将球踢回了给她。他晓以情动以理,语气平和,言之凿凿,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伊甸园中的夏娃,而周自恒就是化身为蛇的堕落天使,他将苹果捧到她面前,对她说:“吃下去吧,吃下去你就有了分辨善恶的智慧!” 叶铮铮陷入了沉思。她自小的教育,非黑即白,而她置身的这个世间,却只有灰,四处皆是灰,无尽的灰,她早已分不清黑白,只能吃力地分辨着灰色的深浅,小心行走于这个陷阱重重的丛林。周自恒所说的一切,她又何尝不懂,何尝不是感同身受?程聿当年对她的欺骗伤害、如今通过游庆红对她施加的那些压力、甚至包括此番欺上门来,与他对周自恒的紧逼、打压和掠夺,别无二致。她也愤慨过,也替周自恒不甘过,但她又是懦弱的,在无处不在的规则和规矩面前,她无计可施,只能低头屈服。抗争有什么用呢?根本争不过的,只能碰个头破血流,甚至连安身立命的资格都失去。正是因为手里攥了东西、不想失去,才更得做小伏低、处处低头。可周自恒那天说得也没错,她的今天确实不是靠消极避世而得,她做人的准则早已模糊不清,哪还有那么多的清高矜持?否则她又如何能在这一片丛林中孑然而立、独自谋生?她现在守着的这些原则守则,无非是给她的懦弱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原来,她才是那个早已被深渊同化,不辨是非黑白的人啊!明明是程聿他们在欺骗、在掠夺,他们一躲再躲,他却步步紧逼、攻城掠地、欺上门前,如今,周自恒想要将计就计反击,她竟认为这是错误的了。他只是,在捍卫自己的权益啊!程聿可以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难道不正是她叶铮铮这些个沉默退让的人,助涨了他的嚣张么?诸如她这般“老实良善畏惧权势”的“好人”,才是他的帮凶啊!是她在助纣为虐,辱人自辱啊!想不到,她终是,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人。 “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的。你就不怕程聿他们知道了真相,会下狠手,让项目彻底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4 掉、甚至会影响到你的安全么?”她听到自己这样问他。这个问题,已经表明了她的答复。 周自恒笑了:“不怕。孩子能有,自然能没。他要的,不过是你的一个态度。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后悔也晚了,他甚至都不敢让他的主子知道,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可是,铮铮,我分析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答应配合的。”说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转移矛盾果然是最佳应对之策。 叶铮铮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去,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被窥探到了阴暗面的窘迫、尴尬、愤怒、委曲,继而又生出几分了悟的惭愧,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也在试探她。可是,谁让她先去怀疑、先去试探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叶铮铮红着脸尴尬僵立,看着周自恒,呐呐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试探你。” 周自恒半起身,把她捞回身边坐下,正色道:“我试探你,并不是为了听你说对不起。你有疑虑,来向我试探求证,这让我觉得安心,起码比藏在心里最后变成我们之间的隔阂要好得多。但你也要明白,不可能事事尽如你意,有时候,求证的结果未必如你预期的一样,那时候你又要如何处理呢?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太小心了,你给自己定了一个太高的准绳,甚至可能,也给我做了理想化的加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或者你的高标准让你撑不下去了,你又会做何选择呢?放弃我么?比如今天这件事,你做了,我不会觉得你心机深沉,你不做,我也不会觉得你虚伪怯懦。但是,如果你做了,事成之后,等着我的就很可能是分手了吧?” 叶铮铮慌张看向他,想说“不是”,却又开不了口。他总是这样,一语中的,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隐秘心思。 周自恒安慰似地抚着她的手,继续道:“刚才的问题,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只想告诉你我的答案——我不希望你把对自己的标准定得那么高,我不希望你因为世人强加的‘是非错对’观念而纠结,我不希望你因任何事而自厌自弃,我可以接受你所做的任何事,和你共同承担结果。我需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像现在这样,让我牵着手,不要抽出来。” 这段话,所指太过明显,叶铮铮如何听不出。她不知道他的那段往事在他心底里留下了怎样的阴影,他不说她就不问,正如他对她一样。但她仍能自他平淡的话语中听出他的无助和紧张,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看着他的眼睛,轻柔而坚定地说:“不会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周自恒对程聿的提议确是动了心的,他也有把握说服叶铮铮合作,他甚至并不怕暂时“失去”叶铮铮的“感情”,他怕的是往事重演,造成不可挽回的天人永隔。 叶铮铮也确是为周自恒试探的说辞所打动,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傻白甜,辅助他并不会给她带来多少良心上的负累,她只是不想再在二人的关系中掺杂一丝一点的“程聿”。 他们此时并不知道,万事有定数,他们的这一念因对方而生的“善意”,在后来,为他们免去了多少祸事。 ☆、家产和孩子只能姓周 日子在叶铮铮年报期的疯狂加班中,以及周自恒卖项目的疯狂出差中,过得飞快,转眼四月便已过半。正业康仍在停牌,跟周自恒确定了收购意向只是第一步,具体的细节仍在紧锣密鼓的谈判中。 牛峰的新想法层出不穷,他又搞了个内部的主题投资研讨会,每月一次,连男研究员都感慨着终于懂了女人们每个月的痛苦。这一天,又到了这个月来“大姨父”的日子。研究员们自晨会起便进入了战备状态,午餐后集体跑到江边“散步”,开了个小会,偷偷演练了一下各自的说辞,连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都对了好几遍话。这次的主题是“一带一路”,再想到上次的主题是“国企改革”,众研究员一边回味着麻辣香锅的余香,一边感慨着二级狗真是标准的“地命海心”啊“地命海心”。 牛峰对发言的要求不比报告要求低,又要简明扼要,又要言之有物,又要详细全面,又要虚实结合。在这样的要求下,上次开会,每个人都挨了一顿好批。没办法,新领导来了,你却还在过去的“风格”、“模式”中,不骂你骂谁?故而,这次大家都不敢懈怠,尽心揣度,极力迎合。 这次的开题由叶铮铮来,她是除研究助理外唯一的女研究员,男研究员们一致认为这时候应该“女士优先”。这种事,先发言的是投石问路、试深浅,越是后发言越可因势利导、相机抉择,自然能往后排就往后排。而且,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牛峰目前明显比较喜欢叶铮铮——能干活,又识时务,让她先发言应该比让别人先发言来得安全。大家都看出来的事,叶铮铮自然不会不清楚,暗叹大家不了解牛峰,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还不是干不好活就一脚踹掉。反正这坑不大不小,还受得了,跳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讲早超生。 叶铮铮开题很简单,三页ppt。第一页,两张图,一张战国版中华地图,一张现代版亚洲地图,并列放在一起,一个在标题框写上“远交近攻”,一个写上“一带一路”,现代地图上画了多条交通线,南海画个圈、东北亚画个圈、俄罗斯东欧画个圈、中西亚画个圈、马六甲再画个圈。第二页,两张表,一张列了国内的过剩产能产业及数据,一张列了高端制造业及数据。第三页,一段话,大字加粗,摆在中央——“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五分钟,讲完收工,剩下的交给其他研究员展开讲。 牛峰的提问是——这话是丘吉尔说的么?叶铮铮答——太耳熟能详了,反而忘了出处。牛峰点点头,给大家讲起了二战时英法同苏联合作的故事。叶铮铮知道自己这是过关了,赶快让开座位,让下一个研究员上。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微信发来前台的留言,说鑫和证券的程总又来了,前台照她吩咐的那样说“叶总出差了”,程总便又改找了游总。叶铮铮给前台发了个红包,名为“眼线笔”——前台最近在做微商,代购韩国美妆护肤品,叶铮铮在她那里也买了不少小东西。 这已经是程聿的第三次登门了,叶铮铮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哪来的那么强的自信和那么深的执念。周自恒评价说“以己度人、利令智昏”,她倒觉得程聿不是智昏是疯癫,他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开完会已近7点,牛峰离家背井,孤身一人在沪,完全没有“家庭负累”。叶铮铮走出会议室边问代婷边叫了个双人外卖——她楼上装修,那味道顺着阳台都能传进来,周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5 又吵,她最近暂居周自恒处,周自恒出差了,她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趁着等外卖的工夫,她上网买了点纸尿裤,文静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叶铮铮不擅长准备礼物,但同事生娃的经验告诉她,送纸尿裤最不会出错,而且也比较适合她与文静的关系。单子直接下到文静家庭住址上,下完了单,想起“跨境电商”这个投资主题,干脆又逛起了网站,看起了母婴用品。正看着呢,就听代婷轻声惊呼:“铮铮姐,你也有啦?!” 叶铮铮看得正入神,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得瞪了她一眼,又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到已经不剩几个同事了,这才低声喝斥道:“别乱说!” 代婷马上捂住嘴,一副自知失言又懂事的样子:“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还不能说。” 叶铮铮一巴掌拍过去,大声教训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啊!能把看小说那点举一反三的心用到看研报、看公告上么?我在给朋友买好不好!不过……你怎么说‘也’?咱这儿不剩几个还在生育年龄上的女的了,没听说谁有了啊。” 代婷这次是真的自知失言了,四下张望了一圈,才羞羞怯怯、扭扭捏捏地带了些“亡羊补牢”的讨好,跟叶铮铮说:“那个……其实……是我有了。你千万别说啊,我妈说,现在不能说。” 叶铮铮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89年的小姑娘这就当妈了?震惊过后,赶紧让代婷从旁边工位扯来把椅子坐她旁边,用气声问道:“多久了?” 代婷脸红红的:“推算着,也就三、四周吧。自己在家测了一下,周六又去医院验了个血,b超还不行。” 叶铮铮又问:“那你们两家怎么说?什么时候领证?” 代婷有些尴尬:“挺高兴的。证,那个,其实在元旦就领了。我妈说先不要跟同事嚷嚷,刚工作,这样太惹眼了。铮铮姐,我不是不信你,唉,刚转正没多久就结婚,大家想法肯定很多,我也不太好意思的。而且,你知道的,我爸妈生我生得晚,我妈早退休了,我爸也内退了,能低调点还是低调点吧。” 叶铮铮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十分介意,人都是为自己打算的,何况代婷平时工作也很积极。她想了想,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没忍住,试探问道:“你这是意外,还是?” “就是想着随缘吧。” “你不是还想再等几年么?怎么这么快就?” “唉,形势比人强啊。这一个月过得太暗无天日了!我爸给分析了一下,估计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热闹着呢。大家都知道我是谁的关系进来的,干好了我也就这样了。我又不像张新高那么好跳。想一想,我妈说的也对,反正早晚都得要小孩,不如趁这时候避避锋芒、躲躲事,把娃生了,后面不管他们斗成啥样,我都多一点主动权。再不济,劳动合同摆那呢,有几年研究经验,又养了个孩子,在这份工作上起码也有点收获不是?” 代婷入司是走了边卫东的路子,这一点在公司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所以叶铮铮带代婷的尽心,在投研内部也是“毁誉参半”,有说她有心机的,也有说她傻的。叶铮铮也不是全不在意,但平日里打着机锋跟人互怼的事情她本就不少做,也不在乎多这一桩。而且,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带代婷并不如她过往带过的助理尽心,经历的事情多了,怎么可能还保留着那么纯粹的赤子之心呢? 代婷的这一出“突变”并没有让叶铮铮有太多感情上的纠结,她转而就想到了工作。代婷这时候跟她说这些话,暗示其实也很明显了,年报期还有一个月呢,“准妈妈”现在做不了太多加班熬夜写点评的事。叶铮铮在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还是待代婷太好了,至少是让这小姑娘以为“太好了”,她这才想到,周自恒那天的提点原来还有这层暗示在。 叶铮铮想了想如果是周自恒在,会怎么说,掂量了一下措辞,神情自然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瞒着么?” 代婷呐呐道:“我妈说头几个月挺危险的,但是现在说开了又太打新领导脸,怕他有想法,我还要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呢。毕竟,现在连边总都没什么动作,牛总都在准备基金经理考试了。” 叶铮铮又一派担忧道:“眼看着天热了,这可瞒不了多久啊。” 代婷自我安慰般说道:“我妈说,三、四个月才会显,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人发现了再请个假去检查确认就行,反正我年纪小,不懂也正常,到时候看情况少说几周。而且我妈本来就经常给我送饭,我中午跟妈妈找地方吃,大家也不会有什么疑心的。”说完,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叶铮铮。 叶铮铮算了算时间,心下了然,虽有些许失望,但仍是作认同状点点头:“你妈想得倒是周全。那你现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一切照常。反正这段时间还在大静默期里,也没什么差可出了。这个月底大家就把这批报告搞完了,到时候……估计牛总也不会再让助理们出差了,他本来就嫌助理们基本功不扎实、出差调研效果不好。”她本想说的是——“到时候要是有出差安排,我给你打打掩护”,但看到代婷期待的眼神,再想到牛峰,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改了口。她知道代婷此番设计,想要的是什么,她不会心狠到去挖坑,但也不会跳坑。 代婷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看着叶铮铮又踌躇了一下,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常阳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马上打住了。 常阳心情不错,热情招呼道:“游总组了个小局,你们去不去?”话虽这样说,看着的却只有叶铮铮一人。 叶铮铮转向屏幕,客气道:“谢谢啊,今天不行,有急活儿。” 常阳扫了一眼叶铮铮的电脑屏幕,愣了愣,又看了看一脸淡定切换界面的叶铮铮和窘迫心虚的代婷,再想想自家身怀六甲的妻子,目光中便多了几分了悟和讥诮,口上却仍是赔笑道:“哟,怎么了?这么不给面子啊。再怎么说也是同事嘛,还要共事嘛,就大家随便喝点小酒、聊聊天,你界限划这么清又何必呢?” 叶铮铮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抬头看向他,笑容含蓄,说话却很直接:“这时候,界限不清还是各自后撤几步比较好。毕竟,有共事才叫同事。” 常阳耸耸肩,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去了。 叶铮铮看看代婷,笑容不变道:“我没经验,不知道你现在吃喝上有什么忌讳的,你想吃就留下跟我一起吃外卖,不想吃就自己找点东西吃,或者回家吃。反正办公室空气不好,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回家干活也行,牛总是个看结果的人,不会在意你是在这加班还是回家加班这样的形式的。”说完,见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6 代婷表情有点苦,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忍,便接着说道:“牛总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自己又有两个娃,等你跟他说了,估计他也不会太难为你、给你太多活的。” 代婷唉了口气,怅然道:“希望吧。”说完,又思忖了一下,顺着叶铮铮的意思表示在办公室里是有点泛恶心,便无精打采地告辞回家了。 叶铮铮叹了口气,回了几条周自恒的微信,便继续等起了外卖。唉,这高峰期的外卖来得可真是慢啊。 程聿听着常阳状似漫不经心又带着明显暧昧和提示意味的“闲扯”,面上淡定,内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很好!叶铮铮你真是好样的!难怪拒绝了他的提议,原来早就自个儿把事情给办好了!难怪啊,那天看到她,萎靡浮肿,沉默寡言,还时不时变换坐姿,遮掩着那股不舒服劲儿。他本以为,她是在咀嚼他的提议,或是犹豫挣扎,或是计算利弊,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原因,亏他还是个过来人。呵,看来,她当时的反应倒是心虚了,也许还有嘲笑。难怪这段时间对他避而不见,还用“出差”这么明显拙劣的借口搪塞,他初时只当是在打他脸,如今却明白了,她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啊!叶铮铮,你怎么这么自不量力呢?你不是不愿意合作么,你不是想孤军奋战么,那就让你看看,战争有多残酷,让你明白,独食有多难吃! 他看向游庆红和常阳,举起了酒杯,面上挂了几分纠结的喜悦,带着些无奈,目光闪烁地开口道:“咱们还是喝喝酒、聊聊业务吧。” 游庆红和常阳相视一笑,举起了酒杯。呵呵,聊业务、聊业务,难怪程总您最近常来我司“顺路拜访”、“聊业务”,看样子这是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叶铮铮,你可真能装啊!果然还是小看了你。 叶铮铮最近“访客”很多,而且个个出人意料。 先是周自恒的父亲直接杀到了公司,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让她开价,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叶铮铮被说得一头雾水,解释了半天,老人家不但不信,反倒险些被气得心脏病发作。她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周自恒,周自恒在电话那端明显也生气了,但还是安慰她不要多想、他会处理,并表示现在正是谈判的关键期,事情一了结他就回上海来跟她当面说清楚家里的情况。 这家的情况是挺复杂的,爹连儿子有病没病都不清楚,上来就跟儿子女朋友算家产——叶铮铮这样想着,没几天又迎来了第二个访客——周自恒的姑姑。周姑姑更直接,说叶铮铮这样的小姑娘她见多了,打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但周自恒名下的家产和孩子只能姓周,不能交到外姓人手中。让叶铮铮直接以一句——“你嫁了人也是外姓人了,你的孩子都不姓周,姓周的孩子轮不到你开口”,给怼了回去。叶铮铮回到家,在电话里跟周自恒自然又是一番控诉。周自恒同仇敌忾,毫不留情问道:“你没把用过的姨妈巾糊她脸上么?”叶铮铮惊了,有这么对长辈的么?! 这两人毕竟是接踵而至,直接找上了公司,虽然谈的什么没人知道,但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一夜之间,关于叶铮铮的传言甚嚣尘上。大家探究的眼神,叶铮铮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联系这段时间的事情,她也不是猜不到这背后是谁在做小动作。对程聿,她是愤怒的,对周自恒的家人,也是极度的失望。她自己家里叔伯姑婶、妯娌连襟也算是和睦相处、相互帮衬,各家内里虽说不上是标准的父慈子孝,但也和谐健康。她这几天本就火大,火气上头,便觉得,等周自恒回来后,两人真的要“好好谈谈”了。周自恒再好,摊上这样的家人,如果他不给出个明确的态度、妥善的处理,她恐怕她家人那关是难过了。不过她毕竟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事情刚传开,就第一时间跑去找牛峰,说明情况。 她是这样说的——“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刚接触了一小段时间,他家人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到公司来找我,谈什么孩子和家产的事,说是有人说我有他家儿子的孩子了。简直是无稽之谈!这种事我从没遇到过,太意外了,男朋友在出差,我想等他回来后再当面谈分手的事。但现在毕竟因为我的事,引得流言四起,影响到了公司的日常工作,我非常抱歉。” 牛峰毕竟也是证券金融圈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什么没见过啊,再想想职场上的小龌龊,马上有了认定。不过,他先说——富二代啊,正常啊。 叶铮铮灿笑:“做水泥的,就一个小厂,连豪门的边儿都没沾上,这就开始演争产的戏了。” 哦,落后产能啊,牛峰听到这,便一脸平静地问她是怎么想的,她就把“门不当、户不对、家人关难过”的实际想法告诉了他。牛峰听后点点头,也没表态,只告诫她要协调好公司、工作和个人生活间的关系,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到了公司和工作。说完,又给了她一提茶叶,让她给研究员们分一分,自己也喝着败败火,便让她出去了。叶铮铮自然是连连应下、感激涕零。之后几天,不知道是牛峰的处理,还是周自恒的协调,她再没在公司见过周家人。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周末的时候,叶铮铮正盯着钟点工给周自恒家打扫卫生,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周自恒的叔叔。还好她未雨绸缪,在周自恒姑姑上门后,就去医院开了检验报告——5月就要报升职加薪的名单了,不然牛峰和人力怎么会信她?此时正好把报告拿了出来。没想到周家叔叔看了报告之后反问她,以后想怎样。她生硬回答说,那是他们的事情。周家叔叔便一派善意地劝她说,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周自恒这种身体情况,他建议她还是不要再做他想了,不如早寻其他去处,他家那两个厂子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她要真想母凭子贵,他这个叔叔也不介意闹个渔死网破,总不能让家产落到外姓人手里。说完,便给她讲起了周自恒隐秘的身世。 周自恒叔叔的话竟比程聿的话更加荒诞离奇,让叶铮铮产生了一种这半年的生活其实只是一场梦的错觉。自他走后,她便陷入了沉思,许久许久。 ☆、你并不是“周自恒” 叶铮铮想了一下午,才决定去跟周自恒求证。虽然已经想好了无数的套数,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7 但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还是直接问道:“你叔叔来过了,你并不是‘周自恒’,你叫秦何,对不对?” 电话那边有些杂音,过了一会儿,对面安静了,就听周自恒的声音自静寂中传来:“他怎么说的?” 叶铮铮一板一眼地将听来的话跟周自恒复述了一遍,之后一字一句道:“你只要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是或不是,此时,我都会信你。” 电话那端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而叶铮铮的心,也在这沉默中不断地下沉。沉到一半,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沉重压抑——“我明天签完协议立刻回来跟你解释。你……” 叶铮铮不待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任凭他再怎么拨回来都不再应答。她怔怔地坐在黑暗中,明明是春天,却是满室寒凉,如同冰窟。不知坐了多久,她自嘲地笑笑,缓缓起身,收拾好衣服,开门、关门。 这一周发生的事情,让她对他又有了番新的认识。回想两人自相识以来的相处日常,她才惊觉自己又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她爱上的那个周自恒,只是她想象中的样子,真实的他,一直是她面前的这个样子,她却宁可选择性地失明,甚至将他描绘美化成理想中的模样。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时有的“违和感”竟是潜意识里的提醒,他步步设计,她却步步入瓮。他一直是“真实”的,可她,却没有辨别真伪的能力。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同一个生于算计的家庭、将算计融入到了血液里的人,要怎样共同生活下去。原来,她的直觉没有错,周自恒与程聿,在这机关算尽上,果然别无二致。算了,还是把心收回来吧。他们才认识不久,这感情发展得太快,本就是昙花之姿,浓香醉人,过夜即败,又如干柴烈火,烧过后,俱是灰烬。 周自恒知道叶铮铮此时必定十分愤怒,他毕竟认识她太久了,比她知道的还要久。她的脾气他摸得十分清楚,她在感情上如惊弓之鸟,见到树摇就想逃,又惯会自行脑补,他可不能等她“想清楚”,她这一“想清楚”,就真的再没了回旋的余地。但事发突然,他多年的布局就差明日的临门一脚,这个时候他决计不能发消息留言,也不能立刻飞回去跟她当面解释。 此时的他,犹如困兽,内心里恨意蒸腾。他恨程聿,更恨那周姓一家,他早就知道他们贪得无厌,却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关键时刻“釜底抽薪”。这些年来,他跟他们极少往来走动,他不让他们知道他的部署打算,就是提防有这样一天,他们会见利起意,争上门来,甚至会爆出他身世的秘密。啊,他身世的秘密,看样子,他们现在只是上门威逼利诱,尚未有进一步的举动,而且,这必是叔父瞒着父亲的行为。这一夜,只要过了这一夜,明天签了约,他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要签了约,他的那些事,他们爱怎么戳破就怎么戳破,他不怕打官司、不怕退遗产。把本不该属于他的“本钱”连本带利退回去,也算是天经地义,他又有什么好心疼的?他赚这些钱本来就是为了向那些人讨债,他自毁家业都不怕,还能怕退钱?但是,如果因此让他失去了叶铮铮……不,他不能失去她! 周自恒枯坐一夜,只觉时光漫长,“明日”遥遥。明明“成功”在即,他此时应该在回忆当年,甚至洒酒焚香,为明日签约祈祷顺利、铺垫快意。但他只是安静坐着,脑子里俱是关于叶铮铮的回忆,遥望经年、相知数月,她竟已不声不响走入他灵魂深处。她跟那三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女人都不同。妹妹似月光,皎洁娴静;曦曦似朝阳,明艳灵动;母亲似烛火,暗淡摇曳。而叶铮铮,他曾以为她是他的流萤之光,如今却惊觉,她竟是他的镜子,他看到的光,俱是他的折射。她不会发光,可是没了她,他便看不到自己心底的光。如此,让他怎能放手、怎甘放手! 不知不觉,便已是破晓时分,周自恒被季一鸣的电话自沉思中拉回现实,他静静听完,又嘱咐交待了几句,便起身洗漱。不多时,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堂堂仪表,昂首阔步奔赴战场。先打完这一场讨债仗,再打下一场讨情仗,他已经动了心,她却想抽身而走,这,怎么可能? 正业康同周自恒方面达成的协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24亿收60%股权,8亿换股,16亿现金,较以前的方案,让周自恒少了40%的股权损失,还多了8亿的上市公司新增股份。这个协议,由正业康在两周前主动提出,周自恒亦是倍感意外。事有反常即为妖,他意外之余难免便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测,跟季一鸣分头打探了一圈,果然得到了出人意表的“惊喜”消息,再结合程聿最近对叶铮铮魔障一般的纠缠,心下了然,甚至还做了个新的备用方案。 倪昊昀虽全程参与谈判,但对这个结果仍是不解。倪振山给他算了笔账—— 首先,他们抗争无力。毕竟动了那位老板的肉,人家自己吃不到,也不会让他们吃得安稳舒服,上面讲的是平衡,让那位让了利,自然要让他们“赔”一点。加之最近形势正紧,举报风起,人人自危,周自恒虽然只是城内人眼中的蝼蚁,但是他毕竟是光脚的,因为他的事情闹得鱼死网破,那实在是得不偿失。于是,程聿便被授意和施压,要他们必须按项目实际价值来做,不能给人留下“申冤”的证据。程聿这次又实在是闹腾得过了,估计被领导敲打得厉害,也是怕了,出的方案便基本沿袭了最早的架构,这样才能不留把柄、不落话柄。 其次,他们并不吃亏。按原计划,16亿增发加4亿配套融资补充流动性,他倪家出6亿,员工持股1.2亿,剩下的增发,发完后,他们和员工持股合计32.5%,可假如增发全是程聿找的,程聿的控制力就达到了33%;按现计划,24亿增发加10亿配融补流,倪家多掏3.5亿,员工持股多3千万,发完后,倪家合计控制31.6%,还多赚了2.5亿的配套补流钱,而程聿到上限也就29.9%,还有10%在一家老板都是半个死人的pe手上,那一家子乱得可以,三年解禁后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呢,越乱对大股东越有利啊!小股东离心总好过小股东合心。 最后,因为有了换股,周自恒这一年的业绩承诺从1.2亿升到1.8亿,下一年的从1.6亿升到2.6亿,他赚的还是原来估值的钱,并没有多赚。他又愿意签代持协议,承诺解禁减持后,自个人部分中拿出20%给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8 他们,相当于临时要加的一笔“答谢费”他一个人都出了——当然这一点不能让程聿那只恶狼知道。 这真是多方共赢啊,简直完美! 倪昊昀听完,找季一鸣分析了一下,再算算账,发现这样一来,正业康股价比预计的又要翻倍,顿时对老爸心服口服,觉得这方案简直不能更完美。 正业康左手签完约,右手就把董事会开完,当晚便公告了定增预案,基准日直接定为董事会召开日,简直是一分钟也不想等的节奏。游庆红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就订下了去峨眉山的机票——太灵了,实在是太灵了!这重组重大啊,实在是太重大了!到时候再帮他们找几个卖方写写报告、吹一吹,这股价还不得上天呐! 周自恒签完协议便往上海赶,意料之中地吃了个闭门羹——叶铮铮连家门的密码都换了。 他也不含糊,直接跑到小区物业处,把他与家人的短信对话、叶铮铮的拒接来电拿给人家看,一副焦虑异常的样子带着哭腔哀求——女朋友怀孕了,他又得了绝症,现在他家里又这样闹腾,他被女朋友扫地出门、拒绝往来,他死不死无所谓,但女朋友素来敏感刚烈,孩子本就不稳,他担心女朋友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求物业行行好,帮他把门撬开也好、敲开也罢,总之一定得让他见见女朋友! 周自恒陪叶铮铮交过物业费、取过包裹、租过停车位,他长得好,又素来能言会道,物业小妹对他并不陌生,甚至暗地里没少羡慕过叶铮铮。此时见他急得眼圈通红、一副一夜未眠的憔悴样,同情心起,便立即将此事告之经理。经理是个过来人,知轻重、懂利弊,一看这事可大可小啊,闹小点是家庭纠纷、豪门争产,往大了闹可是要出人命的啊,他可不能乱掺和!但看这兄弟也是可怜,大家都是男人,男人命苦啊,这么年轻就,唉,再想了想,即刻联系了业主委员会。业委会的编外主力是帮子女带孩子、或等着帮子女带孩子的阿姨,阿姨们周末“放假”,一听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即刻带着周自恒火烧眉毛般地奔赴叶铮铮住处。 叶铮铮也是一夜未眠,到天光大亮了才囫囵睡去,此时刚睡醒,正准备洗澡。一见叫门的是业委会,赶忙开门。这门一开,周自恒就一个箭步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抱住她,左一句“宝贝我错了”、“宝贝你吓死我了”,右一句“宝贝我只有你和孩子了”、“宝贝你相信我,家产只能是咱们孩子的”,听得阿姨们既感动又羡慕,再看叶铮铮披头散发、一脸油腻、眼肿嘴干的痴愣样子,赶忙七嘴八舌把二人拥进了屋。 叶铮铮呆坐在沙发上,这边是几个阿姨嗡嗡嗡地劝慰她,那边是几个阿姨喳喳喳地给周自恒讲注意事项,再看看周自恒在众阿姨的围绕下一副准爸爸的虚心受教兴奋相,一时间又气又羞,既恨周自恒欺人太甚、算计太过,又恨阿姨们闲极生事、冲动糊涂,更恨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急怒之下竟然失语,双手紧攥衣摆,嘴唇颤抖,眼眶通红。 周自恒本不想逼叶铮铮太急,此番也是急智之计,见她这副泪珠子打转、咬牙死撑的样子,心头一悸,便快步上前,坐在阿姨让出的位置上,将她拥入怀中,不管她怎么扭捏推搡,就是不撒手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有气你就撒出来,别憋坏了自己,伤了孩子。乖啊!” 他语气温柔,却听得叶铮铮心火更旺,若不是他,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气?她一时间也顾不得此时的众目睽睽,挣扎得愈加全力,边捶打他边哭道:“你给我滚你这个骗子!哪有什么孩子!谁要给你生孩子!” 周自恒也不申辩,只是不断地小意道歉、温言哄劝,由着她打闹,死不撒手。叶铮铮发了一通火,才想到周围可都是邻居啊,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让她怎么做人啊!想到这一点,她禁不住把头低低埋下,只是不住地低声抽泣,倒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了。周自恒见状,顺势就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发,继续做小伏低、温柔小意、信誓旦旦、软言安慰。 阿姨们都是过来人,看这架式便觉得没啥大事了。大家都是有眼色的,加上又急着回家嚼舌根,此时便纷纷告辞,自行离去,边走还不忘边给“准爸爸”叮嘱注意事项,有个走在最后的热心阿姨,关门前还劝他们先搬个家——这楼上装修味道也太大了。 门一关,叶铮铮就猛地推开周自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周自恒倒也没再使力抱着她,但握着她的手却是丝毫不松。 叶铮铮使劲抽了两次抽不出,便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却被他以另一只手牢牢攥住。他站起身来,她愤怒地抬头看着他,就听他缓慢而沉重地开口道:“你答应过我,让我牵着的手,不会抽出来。就算在法庭上,想判人死刑,也会给犯人一个申辩陈词的机会。” 叶铮铮看向周自恒,他的眼神中糅杂着坚定、彷徨、深情、委屈,这般矛盾又这般复杂,让她的心都跟着抽痛了起来。在这样的注视下,她竟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周自恒见状,忙“趁热打铁”拉她坐下,给她讲起了他的那些,从未再与人说起过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们的故事太狗血了。 颜明月:你身边的故事比这狗血好吧? 阿福:然而,狗血的都是别人的。 颜明月:你如果结婚,你的故事肯定更狗血。 阿福:多年积蓄很宝贵,不能拿来浇烂桃花。 颜明月:暑期实习季快到了,多多留心实习生,也许就有你未来的丈母娘。 ☆、身世离奇,认赌服输 周自恒父名周敬守,出自《管子》——“敬守勿失,是谓成德,德成而智出”。周敬守下乡时娶了“村里的姑娘”何木莲,两人结婚不久便有了周自恒。周敬守自诩书香传家,年轻时在感情一事上颇为浪漫热烈,何木莲刚被证实怀孕,他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儿子便叫“周自恒”,女儿便叫“周子蘅”,以纪念孕育ta的那天——“春潮带雨,野渡无人”,同时也算是抒发一下无法作为的心情。 周自恒出生的第二年,高考便恢复了,周敬守执意参加高考回城,何木莲自知留不下他,留下了也是一段良缘成了冤孽,哭闹过后竟也爽快地把婚离了,放他自由。 周敬守刚念书便认识了他后来的妻子,他隐瞒了前妻和儿子的存在,还没毕业就奉子成婚了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59 ,毕业后又通过岳父的关系去了妻子老家工作。周敬守的妻子先天不足,休学生下儿子后,就没再去念书,也没工作,在家将养了几年便过世了。 周敬守的第二段婚姻尚不如第一段婚姻快乐,他离倒插门就差改姓,压抑之下,便想起了一辈子再不得见的大儿子,于是给二儿子亦起名“周自恒”。 第二个“周自恒”出生的那年,何木莲也再次结婚了——儿子没爹太受欺负。何木莲再婚的丈夫年长她近10岁,是个姑娘、媒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命硬”的鳏夫,此前已经“克”死了两任妻子。他对何木莲和周自恒非常好,还给周自恒改了名字叫“秦何”,秦何自秦父那里收获了全部的父爱,即使五年后有了妹妹,这份父爱仍没有变过。 似乎遗传了生父会念书的天赋,秦何15岁就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众口相传的神童。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他与生父竟在同一座城市,四年未曾有过重逢。 周敬守是在秦何念研究生期间找到他的,他的二儿子不争气,他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大儿子。他借出差的机会偷偷回了乡,何木莲自然不会将大儿子的下落告之于他,但秦何毕竟在乡亲邻里间的名声太盛,被周敬守打听到念书的学校并非难事。周敬守见到秦何十分意外,他这两个儿子竟是十分相像,他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但此时的秦何并不想与周敬守相认,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拒他千里。 秦何毕业那年,秦氏夫妇扩建的养殖场因一场瘟疫周转困难,欠下银行400万债务。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资啊!秦家都是老实人,银行是国家的,不能欠国家钱,于是以地做抵,找了高利贷拆借,400万转眼滚成了600万。秦何困顿之下只得求助于周敬守,周敬守同意出资相助,但要求秦何与秦氏夫妇断绝往来,改名为“周自恒”,替代他的二儿子,存活于世。 原来,周敬守的二儿子自小便被养成了纨绔,刚念高中便去了美国,花天酒地、挥霍放荡,最后更是染上了毒瘾,被周敬守偷偷接回国内戒治。周敬守念书可以,经商却不行,碌碌十几年,全靠岳父,而他岳父此时已是时日无多,指明遗产须得由“周自恒”继承,否则宁愿捐出。而此时的“周自恒”早已逃出了戒毒所,不知所踪,更可气的是,他临逃跑前还偷偷回了一趟家,将现金存折席卷一空,把周敬守气到心脏病发。万幸“周自恒”自小并不随外公长大,去美国时青春期刚至,去了之后更是鲜少回国,加之秦何与“周自恒”本就十分相像,在周敬守的一番“填鸭式”集训后,被美国的教育“拧正”、又被周敬守的病刺激得“懂事”了的“周自恒”——秦何,竟骗过了弥留之际的老人。老人见“周自恒”洗心革面、浪子回头,终于放下最后的牵挂,不久便含笑而逝。老人去世后,他们如愿得到了遗产。秦何根据之前谈好的比例,将继承的遗产分割,自个人分得的部分中,给了何木莲800万——650万还高利贷,150万重新创业或安享晚年,再多的话,老两口也坚决不要了。 那时去美国尚不用留下指纹、医保尚未改革、许多州的政策和信息也不相通,加上周敬守也十分心虚,担心时间久了被岳父家的旁系亲戚识破,做回了“周自恒”的秦何便被“赶回”了美国,匡正过去的“周自恒”的人生。秦何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他毕竟是占了别人的一切,也许有一天,那个“周自恒”还会再回来,那时,起码对方接管的会是一个好走一点的人生。却不想,此后经年,竟再也没有过另一个“周自恒”的消息。 秦何的第一桶金间接来自于美国的国难——他上半学期英国做交换生,开了户,此时正好借势做空英国的航空股、做多黄金。自那之后,他便迷上了这种“博弈”,大赚过也大赔过,赔得最大和赚得最大的一笔均来自次贷危机。他拿出大部分资产,设了家族信托,受益人只能是中国身份证号下的那个“周自恒”的法定子女,若“周自恒”或其法定子女身故前无继承人,则将钱转作慈善基金补偿那场灾难的遇难者家人;若“周自恒”的法定子女主动放弃继承权,那便转作慈善基金回到国内;怕自己以后起了贪念会反悔,他还加了个不可变更条款。给“秦何”办好了菲律宾移民之后,他便回了国,游走于秦何和周自恒的双重身份之间,作为基金的委托管理人,做pe、投实业,这让他觉得更安心。 他与周父毕竟还有骨血亲情维系着,关系温吞,时好时坏;与周家其他人泾渭分明,鲜少往来,他们之间的牵制防备远多于亲情。周家人自程聿处得知了他的“病情”和叶铮铮的“有孕”,同时还早一步得知了真正的项目变卖方案,轮番上阵却又各自为政,开始了此次“争产”闹剧。 周自恒的说辞,在“冒名顶替”部分与周家叔叔的描述出入不大,只是周家叔叔的话里话外带了很多刻意夹带的恶意暗示罢了。但是这故事仍旧太过离奇,与叶铮铮所了解的“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她也不是不明白,这简短的陈述下,掩盖了多少的精心布局和小心谋划,从她与周家人接触的感受来看,她甚至疑心这些布局和谋划有一部分是周自恒的手笔。算一算时间,在她还被程聿骗得团团转的年纪里,他竟做出了这么大的一桩瞒天过海之事。他在身世上都可以李代桃僵,这让她该如何继续相信他?何况,他的说辞也并非全无漏洞,既然已经不再需要那些“遗产”,又为何要占着“周自恒”的身份不放呢?他既深爱秦家,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有能力与秦家相认,他又为什么不认呢?她可不信他是会死守着那些利益绑定的所谓承诺的人。 叶铮铮心念一起,话便问出了口。 周自恒闻言,竟慢慢松开了叶铮铮的手,双手掩面,复又打开,他的哀痛自周身溢出,眼眶竟已湿润。他牵牵嘴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秦家人还了债,离了乡,去了异地重新开始。我与他们的联系,一直通过妹妹在网络上维系着,也早就商量好了相认的事。但是,不等我回国,秦家就已经没人了,他们都没躲过那场地震。而周家,再不济,也总归是一个‘家’。我在异国漂泊多年,得知秦家人的死讯后,便更舍不得放下这个‘周自恒’的身份了,只是贪恋,过年时的一顿团圆饭。我用周自恒的身份做pe,秦何的公司做中转站,钱都是从美国辗转几次转过来的,所以我不管做成什么样,gp部分都是给那个‘周自恒’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0 的,要么我最好无儿无女,要么就只能让自己的子女放弃了,认养什么的根本不会考虑。” 叶铮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的哀伤太过真实,她刚刚建立起的怀疑的堡垒,瞬间就土崩瓦解。她伸出手去,想要牵牵他的手,或摸摸他的脸,给他一些安慰,但刚刚伸到一半,便又收回。她并非不能理解他彼时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650万在90年代可是天文数字,而他再怎样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个不满23岁的少年。可是,即使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仍不知该怎样去接受这般复杂的他,或者说,他这般复杂的生活。她以小市民自居,每日里兢兢业业、唯唯诺诺、辛苦生活,她虽不识细雨微澜之美好,但他的生活又过于波澜壮阔,远远超出了她对生活的期许。 叶铮铮怔怔站着,周自恒默默坐着,两人均不再言语,也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叶铮铮方才叹了口气,虚弱说道:“我现在,心里很乱。” 周自恒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 叶铮铮却不敢再看他,低头转身便往卧室走。周自恒猛然站起,两步上前,又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抽出,依旧低头不语。 “铮铮,我并不是有意瞒你,也不是不知如何说起。这14年来,我一直都叫周自恒,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我甚至已经记不起作为秦何的许多时光。遇见你的这个人,是现在的我,不管我叫什么,都是这个我。说爱你的,和你说爱的,都是这个周自恒。” 提到说爱他的事,叶铮铮又激动了:“别提什么我说爱你的事!那完全是因为你编了个见鬼的爱情故事,骗了我的同情心!” “我没骗你,那些都是真的。所以我不能跟第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我承认我当时心虚被发现,但更重要的是,我没有那么龌龊,想财色双收。跟第二个女孩子,我用了秦何的身份交往,她是个记者,被人诬告收黑钱,正好又刚刚意外流产,得了抑郁症。我陪了她一阵子,把她交给她家人看着,自己赶回美国处理财产上的事。那时,我和她的家人对这病没有足够的认识,以为她慢慢会想开、走出来的,结果一个没注意,她就自杀了。” “你那天有足够的机会,顺带把身世的事讲出来的。” “呵,让我怎么说呢?我为了800万就把自己卖给了周家当儿子?难道我就一点不觉得耻辱么?” “你觉得耻辱的竟是这件事么?你难道没有因为欺骗了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谋夺人家的家产而感到耻辱么?” “那是我曾经的羞愧和内疚。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地赚钱,在我把家产钱连本带利全部赚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内疚了。起码,我替那个老人守住了他的家产,总归好过败在一个眼高手低的女婿和一个吸毒挥霍的外孙手中。而且,老人本就有捐献遗产的打算,我也算是替他完成了。” 叶铮铮厉声斥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现在太激动了,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我是在实事求是了。” “那好,你走,让我一个人冷静想一想。” “我不走。你一天不想清楚,我就一天不走。” “你这是耍无赖!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 周自恒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径直向厨房走去,边走边问:“你还没吃饭吧?你想吃什么?生理期是不是还没过?吃点清炖羊肉、再放点红枣怎么样?哎,你家没羊肉了,那还是炖只鸡好了。” 叶铮铮此时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刚才被阿姨们“围攻”时,怎么就没想到拿用过的姨妈巾糊他脸上呢? 自这天起,周自恒便在叶铮铮家里赖了下来,他本就放了些衣物在她家,何况还有电商,几个月不出门也能“丰衣足食”。他无惧叶铮铮的横眉冷眼、沉默寡言,每日里煮饭烹茶,洗衣打扫,倒也过得不亦乐乎。 叶铮铮每天下班,不管多晚,总有一碗温热的十全大补汤在等着她,有周自恒煲的,也有热心的阿姨送的,她初时抗拒倒掉,周自恒也不以为忤,每天照旧。看着他在餐厅灯光下一脸贤惠的做小伏低、委曲求全样,她常会生出一种她在外灯红酒绿、花天酒地,而他在家中空守寂寞、独待良人的“性别颠倒”的错觉。 最让她义愤又无奈的是,周自恒充分利用了男女体力上的悬殊,拒绝分床而眠。她去睡小书房,他就把她抱回到大床,她在大床上不管怎样踢打挣扎,他都能把她紧紧锁在怀里,并且还“威胁”她——如果再乱动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了。他是自己开公司、当老板的,十天半个月不上班,也没人能拿他怎样,可她是给人打工的,她要上班啊!这样折腾了几天,她也只能屈服了,把自己催眠成木头,任由他搂搂抱抱。他遵守了同床不同房的“君子协议”,只是搂抱,但他炙热的气息和不加掩饰的身体反应,却让她更加难受。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冷战么?可是只有她一头冷,而且她也“冷”得很难受,这事情这么复杂,她甚至无人可以去倾诉苦恼、问询建议。她过去的“道德体系”早就在这名利场的染缸下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又有周自恒这条伊甸园的蛇在一旁潜移默化、施加影响,让她耿耿于怀到现在的,早不再是周家人对他人家财的“侵吞”。而且周自恒也给她看了与两个身份相联系的所有资料,甚至还有那个家族信托基金的协议,她通过多种渠道去查询确认过,对于现在的结果,除了自欺欺人、圣母般地说上一句“别人的家财就算败光了也轮不到你做主”,她也实在做不出更多的非议。 她不能释怀的,只是他的心机城府、设计隐瞒。回想起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竟然全是为如今事发做的铺垫、灌输,只要想到枕边人竟是如此心机深沉,她便惶恐不安;再想到她居然真的被他的价值观所左右,被他一点一滴的渗透所影响,她又觉得愤恨不甘。最让她觉得悲哀的,却是她自己,照她的“惯性”,她此刻早已斩断情丝、决然抽手,但她却似早已与他藤蔓纠缠,不舍强行断肢离开。 叶铮铮自嘲地想着,她可真是矛盾——这时候股市行情正轰轰烈烈,街头巷尾全在谈论着股票,她最近推的票也算是给牛峰立下了赫赫战功,都说股市是人性的角斗场,可她在股市上的那点审时度势、谨慎沉着,放在情场上却成了优柔寡断、进退维谷。看来,在情之一字上,她与汪蔓竟无区别。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1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在感情的角力场上,一个在分合之间进退两难,一个在攻守之间如履薄冰。转眼便到了月底。 牛峰对“研究员改造”计划的结果十分满意,借着五一将至,以犒劳大家按时交齐报告为由,在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晚上,搞了个部门聚餐。为了击破流言,同时也为了排解这段时间的郁愤压抑,叶铮铮喝了很多酒。独闯社会久了的女人,不管情绪如何,在酒之一字上,鲜少会失了自制,聚会结束后,叶铮铮仍能勉强坚持踩着“直线”自行回家。一进家门,周自恒就如往常一般,小媳妇似的,边殷勤地摆好拖鞋、拎包接衣,边温柔唠叨——“回来啦”、“辛苦啦”、“今天……哎?你喝酒啦?”。 叶铮铮进了自家的门,才敢放心让紧张的神经松弛,这一个松懈,酒意便散了开来。她看着周自恒,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面部线条也似褪去了刚硬,显出了几分舒缓。她又想起那个平安夜,他坐在车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周身罩着朦胧,好似灯塔,自莫奈画中幻化而出。 周自恒见叶铮铮怔怔盯着他,便没话找话般地笑道:“怎么了?看呆了?唉,我最近也觉得自己又帅了很多。” 叶铮铮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脸皮真厚。” 这带着醉意的眼波流转,似有万种风情,周自恒心口一阵悸动,便有热意在脑海蒸腾。算起来,她已经好久没跟自己这样说话了,她将职场冷暴力那一套全用到了他的身上,他看似谈笑自若,实则如履薄冰。两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叶铮铮在感情上有多草木皆兵他还不知道?拖久了她的心只会越来越淡。想着今晚倒可能是个突破点,他的神情愈发无赖,声音却愈发柔和:“脸皮不厚讨不到老婆啊。” 叶铮铮酒劲上来,话也不受控制地多了起来:“你想讨老婆,外面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在等着你。出门左转,好走不送。” “但她们都不是你。” “你齐大非偶,我可高攀不起。” “你不想‘高攀’没关系,你喜欢什么姿势,我都愿意配合。” 叶铮铮一时语塞,突然就想到前两天起床前,她只是在他怀中转了个身,他便突然魔障了一般失控地抱住她,闷哼着蹭了几下,在她愤怒的瞪视下,一脸惭愧、尴尬、懊恼、无奈。她也是个健康正常、食髓知味的女人,周自恒又是这等“绝色”,她哪能完全地坐怀不乱,想到这里,禁不住脸红心跳,又羞愧难当。 周自恒一看叶铮铮的表情,便知“有戏”,立刻试探地勾了勾她的手指,见她没有抽开,便大胆握住,哀求道:“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没想过要骗你。你说说看,从认识到现在,我骗过你、害过你么?” “你是不害我,但你设计我,你一直都在设计我。” “就算我在设计你,除了你的心,我对你也没有别的图谋啊。” 叶铮铮用脑中所剩无己的清明费力想道,他有财有色有脑子,对自己,似乎是没什么可图谋的了。但她仍旧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他算计了去,犹自忿忿道:“你设计我!你算计我!你设计我的心也是设计我!” 机会主义者周自恒心知事成在即,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对!我就是设计你、算计你!你既然算计不过我,还想往哪儿逃?”语气中竟透着从未有过的强势霸道。 ☆、心污伤人,心病伤己 叶铮铮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一瞟床头柜,竟已接近下午2点。前一夜的记忆零零落落,只记得她被抱进卧室,又被扔进浴缸,再被抱回卧室,最后也不知她说了句什么话,本已准备偃旗息鼓的周将军突然又斗志昂扬起来,打破“降兵不杀”的约定,不但重新杀得她丢盔弃甲,更是让她长留极乐、永不回魂。 打了一夜的仗,伤兵铮此刻闻着餐厅飘来的饭香味,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舌尖,进而传导至胃,也顾不得去计较什么情感纠葛、杀场胜负,更是忘了身体的伤痛残疾,伸臂蹬腿拉筋,便欲起身。此时,周将军却化身军医,端着饭食翩然而至,伺候着铮伤兵在“病榻”上吃了一顿犒降餐,之后又是伺候着漱口、又是伺候着擦脸,擦完犹嫌不够妥帖,干脆又重新温了条浴巾,把铮伤兵自颈项到脚趾均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待周自恒将她清理干净,拥入怀中时,叶铮铮直觉自己又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欲哭无泪道:“劳动节是劳动人民休息的节日,不是劳动的节日。” 周自恒失笑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对我说。”转而又失落哀怨地叹了口气:“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现在就算再想,也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还得求你,这两天给我个假吧,别让我耕地干活了,你家的地再好,我家的牛也不行了。” 叶铮铮脸刷地红了:“我说你什么了!” 周自恒神色一凛:“你对我说——都快40的腊肉了,装什么鲜肉!” 叶铮铮这才想起来,她昨天被周自恒鼓捣完了,好像是感慨了一句——“你一个38的演34的,这是演上瘾了吧?都快40的腊肉了,装什么鲜肉。”她皱皱鼻子,犹自嘴犟:“我也没说错什么啊,你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周自恒一缕一缕把玩着她的头发,轻描淡写道:“我也没做错什么啊,只是让你看看我34岁时的状态罢了。” 叶铮铮立时想到了他那个无缘的前女友和无缘的孩子,不作声了。 周自恒见她沉默了,也自知失言,便搂紧了她几分,认真道:“她之后,我就没再找过女人。” 叶铮铮心中一惊,自他怀中蹭出,俯身坐起,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周自恒如何不知她又在脑补些什么,懊恼又无奈地把她拉回怀中,苦笑着自嘲道:“我那几年一门心思钻到工作里。而且,我那时也有几分自厌自弃,真是清心寡欲地成了圣人,跟做和尚相比就差一个剃度了。” 他这话说得太直白,叶铮铮尴尬了,缩在他怀里,犹自嘴硬:“这话太假了。看你现在这样,谁信呐。” 周自恒目光闪烁,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多年积蓄。” 叶铮铮闻言,蹭地一下缩进被子里,再不肯露出头来。 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叶铮铮略带无奈地想。闹了半个月的冷战,在坚持与放弃的纠结徘徊间,她反而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心,原来,她早在说“她要他”、“她爱他”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既然爱都爱了,他又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她还在矫情什么呢?毕竟,二级投资圈男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2 女比例9:1,一个女人,能靠着自己站稳脚跟,在男人的战场上厮杀,又能有几分真正的白莲、圣母情怀?而且,正如他所说的,她算计不过他,他不撒手,她又如何能抽得身去?至于以后如何,谁又知道呢?像她与程聿,当年都到了规划“结婚”事宜的程度了,还不是落得劳燕分飞的结局?如今甚至还成了这般敌对的关系。买入一只期望长期持有的股票,所有的纠结和犹豫,便都在下单前,一旦买定,哪还有那么多的取舍挣扎?会挣扎、会犹豫、会患得患失,无非是把长期投资做成了短线交易,或是把短线交易做成了长期投资,总之,都是投资预期和投资品种的错配。但是,必须得先有勇气试错,才能再有勇气纠错,踩错节奏大不了停下舞步,退出舞池,休息观望,伺机再战。她虽然也理不清自己对周自恒的心理,是长线投资还是短线交易,但她起码知道,这一次,她难得迈开了步子、踩着节奏走了这么远,怎能对自己轻言放弃? 想明白了便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吧。说是这样说,但人心毕竟是复杂的,此事过后,叶铮铮对周自恒仍是多了几分芥蒂,虽然若无其事地掩饰,但周自恒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只是他如今即将大仇得报,又有一个曾以为遥望无缘的爱人相伴在侧,这早已超出了他的人生设想太多,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时间还长,路也还长,只要她不抽手而去,她略失热度的心,他总能再次捂得炙热。 周自恒的“讨情”之役,以胜利告终。只留下一个“后遗症”,就是依旧热心的阿姨们。叶铮铮如今简直成了小区的“区宠”,恨不得每个阿姨看到她都在盯着她的肚子,这样热情关怀的目光实在让她无福消受,只得跟周自恒搬到了他家。一进门,竟看到了一只周身灰蓝的立耳幼猫站在玄关和门厅之间,一脸戒备地喵喵叫。她惊讶地看向周自恒,他如释重负般笑着解释道:“我们现在总算是一家团圆啦!你生日那天还在跟我生气,蛋糕都一口不吃。我又不敢出门,生怕再也进不去了,上网买猫总归不妥当,只好让老季替我找了只,寄养在猫舍,昨天趁你上班时领了回来。” 叶铮铮开心地搂住他,献上香吻,猫爸周即刻将猫女儿抛之脑后,二话不说,拎着猫妈铮就往卧室奔。叶铮铮最近疏于健身,一套高难度的动作没做下来,还落得个腰酸背痛腿抽筋,被周自恒连连嘲笑。这种事,她怎么能认怂?肯定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啊,便嘴硬怪床不好,顺便抱怨起了周自恒无事生非、害她搬家,他倒是不以为然,大笑着把她压到身下说:“你家那儿装修味道那么重,孩子没了也很正常。何况,你要是想要,咱们现在努力,也还来得及。”叶铮铮一边打开床头柜预估存货,一边嘟囔道:“你不是暂时不想要孩子么?”周自恒伸手把床头柜关上了,认真凝视着她:“现在想要了,特别想要。铮铮,我们结婚吧。” 叶铮铮沉默了。 周自恒见状,心底苦笑了一下,他也只是试探,对她这个反应虽不觉意外,但到底还是失了些兴致。他姿势不变,但叶铮铮毕竟在他身下,这时候即使再不敏感,也能觉出他身体的变化,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安,正要开口解释,就听他宽慰道:“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反正我一直在这里,我也等得起。” 叶铮铮点点头,这时候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了,说多了反而坏了情分,只能手上加点小动作,主动求/欢,权作对他的慰抚了。周自恒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戳破,手上也跟着用起了力,边揉搓细撵,边用以往戏谑的口气殷勤问道:“叶总这次想要什么服务?”叶铮铮也不客气,这时候跟自己的男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一边哼哼一边戴高帽:“我觉得,你挺有做律师的天份的。”周自恒不改商人本色,先把她引上了勾,待她欲罢不能后,再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我觉得一人一次才公平。”直到叶铮铮红着脸应下了,才哈哈笑着重新俯下了身,目光闪烁。 叶铮铮,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你不知道我看了多久。所以,我等得起。 5月是二级市场的出差月——年报静默期结束、温度适宜、风光宜人、天气正好。被年报期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二级狗们,纷纷撒着欢儿奔赴祖国各地,努力挖票的有之、混吃混喝的有之、庸碌无为的有之、大力勾兑的有之,总之就是各行其是,各自为政。 牛峰是个老江湖,又是一部之主,他才不会允许任何拖累他的事情发生呢。早在上任之初,就拿出前公司的研究员出差调研管理办法,结合元丰基金的情况做了些细枝末节修改,在研究部内部推行了起来。新办法显然堵住了研究员所有混吃混喝的可能,或者说,起码是以混吃混喝为主要调研目的的可能。“勾兑”方面嘛,你研究员自己愿意做就去做吧,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但在报告所呈现的结果方面,是不能有分毫体现的,哪怕是盈利预测,都必须附上至少三家卖方公开报告的模型,再附上自己至少有五种情景假设的模型。换言之,写报告的卖方不够的话,这票再好,你也不能推。至于调研前的准备工作,那简直就是一篇深度报告的要求,研究员们暗地吐槽——把准备工作做到这种程度的,真心不用去调研了,去调研那必然是去勾兑了,还得自己对这勾兑承担后果。大家一番算计之下,出差倒是比以往少了许多。 叶铮铮在这方面向来随大流,其他研究员提多少出差计划,她也跟着提差不多数量的。但她仍是游庆红的“爱将”,正如她当初判断的那样,游庆红气消了、想明白了,又回来找她了,成天指名道姓要看她行业的某某票,要她联系安排调研,并陪同参加。投资岗的要求研究岗的陪同调研,这是必须去的,牛峰再强势,也不可能跟基本的岗位职责、工作准则作对。 作为证券投研人员的家属,周自恒表现出了绝对达标的素质,对叶铮铮频繁的出差,不但毫无怨言,而且每次不管早晚,必车接车送。有一次,因为航班延误,抵沪已是凌晨2点,游庆红本想打车捎叶铮铮,结果变成了搭周自恒的车。游庆红跟周自恒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一见之下,对叶铮铮的认识又上了个新高度——这姑娘厉害啊!这两条船踏得好啊!搞了半天,上次闹上门来的,还不好说是那位家的还是这位家的呢!那个没了的孩子,也说不好是这位的还是那位的呢! 人嘛,都是以己观人的动物,惯于站在自己的经验和认知里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3 揣摩他人。游庆红站在他的节操观上,是笃信叶铮铮有过孩子又处理掉了的,看看她四月下旬那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就知道了。这方面,他最有话语权,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惹过这样的风流债。他那时资金并不宽裕、离婚也未遂,好一番讨价还价、讲情说理后,对方才同意了分手费分期支付。好在对方也是同行,舍不得行业的锦绣繁华,拿了第一期的分手费后,默默打掉了孩子,即使他后面不再兑付,也终究没有再做纠缠。这就是识时务的嘛!这样的,在圈内所谓高知女性中,并不难找,太多的教育和行业的美好前景,让她们放不下面子、撕不破脸。对方后来嫁了个普通的圈外人,他重情重意,包了个大红包专门给她送了去,她虽然没有邀请他参加婚礼,倒也乖乖收下了红包。 不过,这个叶铮铮,就算孩子没了,还能栓住这一位“更好的”,他怎么就看走了眼,把这么个人才赶到牛峰那里去了呢?看她这个班照上、活照干、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估计那边是上位失败,这边也就是个露水姻缘罢了,各取所需,玩够就散。所以他就说嘛,这圈子的女人骨子里都差不多的,只看诱惑够不够罢了。这样想着,游庆红平日里对待叶铮铮便多了几分随意,虽不至于咸湿,但那些略带暗示的暧昧和略失分寸的玩笑,总归让她感到不悦。 叶铮铮没有跟周自恒抱怨这些,她了解游庆红,他看重那张道貌岸然的君子之皮,只要他的举动不像内心那么龌龊,她倒也不至于应对不了。而且,她也不希望有了男朋友,就丢掉了自己在工作中处理问题的能力。何况,周自恒也暗示过她了——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她于是便明白了,游庆红如果越界到让她无法忍受的程度,还有牛峰呢,这等“大事”,牛峰一定喜闻乐见,定能闹得个天翻地覆。反正对她来说,要么是吃明亏,要么是吃暗亏,职场上吃了这种暗亏最后也会变成明亏,不如提前做好防护,不吃亏。不过她也有些奇怪,以周自恒的机灵劲儿,那天晚上接他们时,应该就能对后面的事情有所推断了,为什么他就不像别人家的男人那般反应呢? 她有一次借着周自恒跟阿姨们汇报“孩子没了”的话茬,故作哀怨状道:“唉,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你女朋友的名声呢?” 周自恒淡然答道:“你活在这世上,便必须跟人打交道,有了人际交往,便难免有利益纠葛、流言蜚语。心理上的事,除了自己锻炼得强大一点,外力终归是有限的。你在我眼中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什么样的。至于别人眼中的你,我不在意,也希望你像我一样,不要在意。脏水泼下来,身体肯定是脏的,世人大都只看表面,别人看了自然就说你的心也脏了,为了这么句话,把自己的心搞病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顿了顿,又郑重道:“铮铮,你要记住,我宁可你的心是脏的,也不想你的心是病的。你的心要是脏了,我可以帮你洗干净,或者陪着你一起脏;但它要是病了,我却既不能陪着你一起病,也治不好它,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你这样对我才叫真的残忍。” 叶铮铮知道他一定又是想起了前任。他这个前任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但却俱是对她有利的,她作为“既得利益者”实在没有立场打探更多,她只能点头应下。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其实,叶铮铮是要“感谢”游庆红的,因为他“不得体”的态度,她在牛峰面前若有若无地上了些眼药未雨绸缪,既让牛峰对她更加信任,又让她在以后躲过了大大小小许多的祸事。远的先不说,近的这一桩自然是代婷了。 五月下旬,探知到人力在oa上批准通过了这一批升职名单后,代婷终于松了口气,放心穿上了防辐射衣,她瞒得也很辛苦,而且也实在要瞒不住了。 一些好事的女同事自然去找叶铮铮旁敲侧击了,叶铮铮一头雾水苦笑道:“我这个月都在跟着基金经理和牛总满世界的出差啊,除了开大例会,我都基本没回过办公室,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有人就说了——我问了,说是迷迷糊糊刚发现的,才七周。又有人说——别逗了,我都生俩了,这起码也得10几周了。有人接着说——你们部门都没人发现么? 叶铮铮笑得更苦了:“都说了,我很少在啊。而且我又没怀过,我去哪儿发现啊。你们在这说的几周、几周的,我还得在脑子里乘以7除以30按月折算呢。” 大家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继续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正说着,看到人力的姐姐阴着脸走来了,赶忙作鸟兽散。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等着看牛老板、边老板和人力撕吧! 普通员工都能看出来的事,牛峰能看不出来么? 他毕竟是两个娃的爹了,又浸渍职场多年,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想到部门聚餐时,代婷借故请假的反常,这周再这么一看,打个电话问问老婆,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不但确定了怀疑,联系到叶铮铮此前的“怀孕争产”风波,他还想到了另外一层——边卫东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谁不知道这代婷是他这边的关系啊,招个关系户进来生孩子,太正常不过了。但是他牛峰来了啊,这小姑娘只是个助理研究员,这时候怀孕,他明年给她调岗扔到后台也没人能说什么。这可是个研究岗啊,投研一线啊!代婷家里肯定得找边卫东啊,边卫东就给出谋划策了——瞒到升研究员。升到了研究员,再想给她转岗可就难了。正好游庆红恨着叶铮铮呢,干脆栽到叶铮铮身上,再找人家男朋友家鼓动鼓动,也算是回他牛峰一个打脸之仇。至于这男朋友家么,毕竟代婷是叶铮铮助理,看着两姐妹关系又挺好的,估计也是能套到话的。 哎,职场嘛,这么做虽然龌龊,但也并无不可,去年不是还有个卖方女销售因为奖金包太大,被同事爆料她跟甲方客户上演一对多大戏、只能靠验dna给孩子寻爹么?要是这叶铮铮是个执拗刚烈一点的,估计还得闹出心病来,或者灰头土脸地辞职而去,无论哪种,都算是折了他牛峰一员能将了。关键是,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鸡”被人用这么下作的方式一杀,以后还有哪只“猴”敢站他山头?边、游二人都不是好东西!拉帮结派、任人唯亲,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内斗不断,逼走了多少能人干将啊!看看这业绩差的!不行,这一次要是被他们算计了,那他牛峰以后还怎么立威!?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4 时的脸面有什么,只要放下脸能立起威来,这脸不就又回来了么? 想到这里,牛峰又点开了oa,一个页面是各部门的提职流程树,一个页面是他提的研究部新的考核、提职和加薪、激励办法流程树,他看了一会儿,陆续给流程节点的相关人士打起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题材冷门,战争描写又不详细,不会有人看的。 作者:能力有限。自娱自乐。 阿福:我的助理要是这么不求上进,一定开除他。 作者:那你说怎么办呢? 阿福:全季酒店聚一聚吧,我给你好好讲一讲。 作者:新财富首席住全季,丢了你们名利场的脸。 阿福:你懂什么!五星酒店不怕遇到熟人啊? ☆、阴错阳差,因祸得福 叶铮铮这一天过地鸡飞狗跳。 交易时间,大盘砸了根大阴线。虽说股市涨涨跌跌常有的事,但从这个位置上来看,此时的形态“应该”是复制之前一波上涨走势,一举冲到6500点附近。这根阴线打破了所有的形态预期,甚至隐隐有些要走出日k线“顶背离”的架势。新手们很淡定,老手们都惊呆了,一收盘,投研部门就召开紧急会议,交流观点、商议对策。 牛峰刚考完基金经理上岗资格,目前还没挂上账户,屁股决定脑袋,自然看得“中性”一点,建议就势减点仓——这也是给研究部其他人的观点奠定基调了。游庆红率领的股票投资条线,早在4月就把仓位打到了上限,满得不能再满,自然认为这只是冲向10000点的一次假摔,次日如果低开,甚至建议保本基金也可以把股票仓位加上来。一说到保本基金,全员列席会议的固定收益投资条线,马上在领导的带领下表示——他们不懂股票,就是聆听和学习来的,至于投资比例嘛,原则上按合同走,实际操作怎么做,请去请示投资决策委员会。 元丰基金在形式上还是很讲究“民主”的,投决会的临时讨论会,被定在了这次投研部门的讨论会之后。 参加完投研会,叶铮铮又跟着牛峰去参加投决会。投决会最终的决议是保持现有仓位,静观其变。几次投决会参加下来,这个决议基本不出叶铮铮的预料——平衡势力捣浆糊的会,还能指望得出什么惊才绝艳的结论不成?她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投决会的,但牛峰说,投资部有人专门去记会议纪要,他研究也需要一个人记会议纪要。众人无语——人家投资部的常阳是投决会秘书,你研究的叶铮铮算什么啊?但是牛峰要带人,那也只能让他带人,毕竟人家是股东方派来监督指导工作的,何况,两个纪要比一比,还说不好谁抓住了谁的尾巴呢。 众人再一想,边卫东在做总经理之前,也在另一家做过总经理助理,据说那时候也是牛峰这副作派,唉,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斗吧闹吧,边卫东虽然把持了公司,但他的嫡系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各有各的来例,站队也不用走心,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混水才能摸鱼啊! 参加完投决会已经6点过了,叶铮铮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走人,人力弟弟就冲进来找研究的人,让把代婷领走。叶铮铮赶忙跟着赶去了人力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见代婷坐在那哭,旁边两个小实习生尴尬地看着。 人力弟弟在路上已经跟叶铮铮讲了来龙去脉——牛峰要求先通过研究部内部的新考核、提职和加薪、激励办法,再根据新办法重新评定升职和调薪情况。人力的主事大姐一算账,按牛峰的新办法,今年显然省了不少开支,想到这要是不按他的意思办,那肯定得告到股东那里啊,于是就报给公司领导了。公司领导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样一来,“研究员在同一级别上未干满两年,不得调级——对业绩有特殊贡献的除外”这一条,便卡住了代婷;另外一条“研究员如有特殊原因,不能继续日常研究工作的,当年业绩向前追溯两年,按60%/20%/20%的比例加权折算,达不到考核要求的,需做转岗处理”,看似人性化,其实干脆直接让代婷在次年转岗了——就研究部那工作强度,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孕妇,今年肯定没办法继续日常研究工作的,但她去年的业绩也就勉强中游,前年没来没业绩。 叶铮铮听完这两条后,第一反应也是代婷完了,随即默算了一下自己的业绩,然后惊喜地发现,她明年只要是想,似乎就可以一边生孩子一边再升一次职了。 叶铮铮没经验,哄了一会儿代婷,就见她开始吐,边吐边嚷嚷起了肚子疼,这才醒悟到人力弟弟一番未雨绸缪的“良苦用心”。但是这么大的事,人命啊,她又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打电话给代婷家里。折腾到医院,总算没什么大事,院都没让住——床位紧,不重要的就算了。代婷妈妈不同意,坚持要住院观察,跟医院又闹了一场,最后,医生给代婷开了个两周的病假单——多开一周当是息事宁人了。叶铮铮只能在一旁劝着哄着,心里却想着——幸好刚才没脑子一热提出让周自恒给联系一下医院,不然就代婷妈妈这样,估计还得惹出大麻烦来。 叶铮铮从医院走出来已经快9点了,正好周自恒在附近办事,就约好了顺路来接她。代婷妈妈便跟叶铮铮商量,能不能顺路送一下她们。代婷的小夫君这时候也到了,周自恒的车后排座只能坐两个人,叶铮铮有些为难,不过代婷妈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让代婷老公自行回家,又说毕竟周自恒是“自己人”,代婷都这样了,坐他的车总归比坐外人的要让人安心。 周自恒担心叶铮铮在医院对付吃了两口,这时候会饿,顺便打包了几盒广式点心给她路上吃,还有几盒菜准备回家热热给她当宵夜。三个女人分食了点心都很开心,代婷妈妈直夸叶铮铮男朋友找得好,人帅多金又会心疼人。周自恒冷着脸客套地应付了两句,也没多说话。他的五官本就生得轮廓过于鲜明,不说不笑时便显得有些孤傲难处,代婷妈妈虽然是个亲切热情不见外的人,遇到周自恒这种,有的没的聊了两句,也是语塞。代婷见过的,都是周自恒平易随和的一面,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倒是一直偶巴长、偶巴短地逗着他说话,周自恒也爱搭不理的,自说自话说多了,代婷也觉得没趣。 叶铮铮明白周自恒是什么意思,但是毕竟同事的长辈在,还是要稍微给老人些面子的。于是在等红灯时,就用手蹭蹭周自恒的脸,意思是让他配合一点。周自恒顺势就把她的手拉过去亲了几下,还她一个撒娇的笑。叶铮铮知道这是在讨赏呢,好笑地飞了他一眼,迎向他偏过来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5 的头,亲了他一下。这样的互动,在他俩已是寻常,却看得后排座上的二人俱是一愣。代婷又开始花痴地叫唤起来了,周自恒也真给面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恢复了诙谐幽默、谈笑风生的伪装。 送完代婷母女,二人回家路上,叶铮铮郑重跟周自恒道歉并致谢,表示当初没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不过万幸意识到得早,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周自恒大度笑道:“乐于助人是美德,但是一要分人,二要看自己的能力和承受力。我不介意你给我添麻烦,但是我很介意你给自己惹麻烦。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叶铮铮讶异道:“你不会把我想象成真正的白莲花了吧?”想了想,又疑惑道:“你说你这个人也真是奇怪,人家别人都喜欢自己女朋友单纯、美好、无私、善良、正直什么的,你却总往反的方向带我。” 周自恒笑得不怀好意:“对啊,我就是喜欢复杂、邪恶、自私、恶毒、阴险的。反正我受得了,别人受不了最好。” 叶铮铮拍了他一巴掌,正好他腿动了一下,打偏了,他就夸张惨叫:“我又没说我喜欢暴力的!打坏了你还用不用了?” 叶铮铮早习惯了他这副腔调,无所谓道:“反正折旧也提得差不多了,不剩几年了,不在乎多这一下、少这一下的。” 周自恒就势惆怅道:“唉,虽然我觉得我大你也不算特别多,没超过你的大十岁范围。但是想到你40时,我都快50了,还是有点压力的。” 叶铮铮继续挑事:“没事,到那时候我去找个比我小8岁的,哦不,9岁。” “8岁!我生日晚!” “对了,你到底是哪一天生日啊?双11肯定不是了。” “问这干嘛?” “给你买礼物啊,去年就没送。今年多给你补一份。” “你送了。” “没有吧?我送你什么了?难道是送饭?” “你把自己送给我了啊。叶总,英猛啊!” “我去!平安夜啊!” “哈哈哈哈!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生日呢!” 叶铮铮脸红了红,又陷入了脑补中——她跟平安夜这是缘啊还是劫啊?怎么什么事都是平安夜?似乎这平安夜发生的事,最终的结果都不太“平安”哎。 周自恒看叶铮铮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马上转移话题:“铮铮啊,你在代婷事情上的表现,真的挺超出我预期的。”他用脚趾都能想到她在脑补什么了。 叶铮铮果然又中了计,开始自己挖坑。她苦笑着说:“跳了这么多年的坑,早没了古道热肠的心了。可惜坑太多了,还是防不胜防啊。” “哦?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古道热肠了,而且还侠肝义胆。” “那是你没见过我当年。” “那讲讲你当年的古道热肠吧。让我也提高一下道德水平。” “有什么好讲的?” “讲讲嘛。” “好吧。其实也很简单了,就是以前没事喜欢乱捐款,自己省吃俭用的,把diucci都省下来捐给了红会,结果变成了郭mm的el和lv。” “哦,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还有吧?” “嗯,资助过四个贫困少女念高中,结果其中有两个写了感谢信,我回了信,留了联系方式,差点被骚扰疯了,一直在各种要钱,还说要来看我。我那时候傻啊,看其中一个成绩不行,还建议人家不如去读大专,或者学门手艺,结果被人家的家人委委屈屈地变相指责我双重标准,自己读大学有好工作了,又假惺惺跟别人说读书没用。” “人心就是这样,在你这里得到的容易了,就想要更多,你给少了或者不给了,就要怪你。” 叶铮铮话匣子打开了,索性把家里那点料也抖了下去:“可不是么?我把这事告诉我妈了,我妈虽然平时‘唯利是图’,喜欢算小账,不过在这事上倒也没怎么说我。只说吃一堑长一智,还好是小事,总归比大事翻船好。然后才跟我说,我爸当年就是古道热肠地帮人办了几件事,算是还人情了,也没求其他回报,真的一点都没有。结果,也不知道被谁给举报了,虽然他是清清白白查不出问题,但毕竟有这么个事在,最后也还是无奈地下来了。” “那是有点坑啊!这举报的人还真可恨。同僚吧?” “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匿名。我爸本来就是又耿又轴的一个人,他又是个从不捞钱的,挺招人恨的,得罪的人想必少不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墙倒众人推。不过,我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妈房子都炒得风生水起了。你说吧,这事也巧了,我爸下来以后,我妈怕他憋出病来,就撺掇他去他老乡搞的一个小房地产公司做做,反正他也是宣传口出来的嘛,跟房地产挺对口。结果就因为这个契机,我妈倒是在老家踏上了炒房致富的路了,虽然炒到现在,手上其实也没多少房子,但好歹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我妈可得意啦,说我爸就算一直干下去,干到退休,一个处级到头了,那才挣多少钱啊,钱少龌龊多,不值得。不干也挺好的啊,心安理得过自己的小日子。还得谢谢那个举报的呢,气死那个红眼病!所以你看看,这不就是因祸得福了嘛。只是可怜了老爷子,一辈子最爱名声,到现在,这事也不能在家里提的,一提就生气,他总觉得自己下来得太憋屈。” “你妈想得挺开的。” “嗯!她头脑简单,反而容易快乐。不过吧,这也是她正好炒房子赚到了,要是赔了,估计就不这么想啦。那几年,我家过得紧巴巴的,钱全让她拿去炒房了,手底下没贷款的房子也都被她押出去了,我节衣缩食,省下的工资奖金也能交的全交了。唉,他们不跟我说,我就猜不到么,老两口一辈子不求人,那点人情债还不都是因为我欠下的!我那时毕竟刚工作没几年,身份证下面挂着一堆贷款,睡前想一想,做梦都会被讨债的吓醒,不过后来都是笑醒的了。” “嗯。现在苦尽甘来了,也算老天给你家的补偿吧。” “感谢国家啊!我妈做事就秉承一点——相信祖国母亲,凡是政策鼓励的,都是对的。当年国家那么地鼓励买房子啊,她就跟着买呗,而且市政府说要往哪搬家,她就往哪买,是不是真搬她不管,她说反正这就是政府给的方向。最后还真被她说对了,圈的那几个地方,要么搬了市政府,要么搬了区政府,要么建起了新商圈,而且全都变成了新学区。” “哎呀!叶总小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6 婆啊!想一想,我以后也能跟着过上包租公的日子了,真是激动啊!咱们回家重新看看《功夫》吧?” “好啊,我正好学学怎么打你。唉,讲真啊,我有一阵子还是挺失落的。刚离开北京时,其实是想回老家的。找工作靠关系这事,我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反正都已经那么灰头土脸了。但我爸都下去了,那么提前就退了,风言风语不少,哪儿还能要我啊。不过,这条路自己走到现在,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因为觉得自力更生更有价值么?” “当然不是啦!因为遇到了……牛市!楼市的大牛市啊!房子正好买在相对低点上,贷款折扣也算是。谁能想到涨成这样啊!真是赚到了赚到了!” 周自恒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哦。挺好。” 叶铮铮心虚地看了看他,想了想,轻轻握上他扶方向盘的手,认真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想,大概这就是天意吧,要是当年没那些事,我估计现在正跟老家相夫教子呢,同不知道什么人相敬如宾地过着,如这世上许多的夫妻一样。谁知道,这环环相扣的,一步一步走下来,竟然全是为了让我遇到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这么轻松畅快地爱了。” 周自恒笑了,从嘴角到眼底,从眼底到心底。 所以,铮铮,我也不后悔走上了这条路、做了这么多事,否则,我们怎会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我很惆怅。 颜明月:怎么了? 阿福:我也快40了。 颜明月:是啊。但是你不急嘛。 阿福:想到我60时,我未来的老婆才30出头,我觉得压力很大。 颜明月:不要想太多。当然是原谅她啦!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上班,叶铮铮又有点萎靡了。周自恒表达喜悦的方式简单、直接、单一、实在,她说——你能不能有点创意啊?他答——男人表现爱,要么就买够,要么就喂饱,你不爱买买买,我还能怎样?她想了想,也就无话可说了。 她想,她可能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吧,总觉得太贵的东西拿在手里、穿在身上很别扭,而且有没有这些东西,她都还是她,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她也曾有过一段“虚荣”的年月,跟着程聿的时候,那些东西他给她买过不少,尤其是在分手前的那大半年,每次“出差”回家必带些价格不菲的礼物。她常暗自庆幸,要是再拖上半年,谁知道她还“舍不舍得”分这个手呢?人都是习惯的动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实她那时已经有些选择性失明了——程聿收入高、奖金多,但毕竟才工作三年,动辄几万几万地花,也不正常,这钱的来路、花钱的动机都禁不起推敲。他说都是撑场面的,以后带她出去也有面子,但是他从来不带她出去啊。起码她还知道周自恒的朋友是季一鸣,老季行踪再缥缈也是个大活人杵在这呢,可对程聿的朋友圈她竟是一无所知。现在想一想,还好当年抽身早啊! 代婷的事在部门里没什么人议论,这一天大盘的走势至关重要,没人有这闲心关心其他。叶铮铮进工区时,也只是看了一眼代婷空落落的座位,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收盘后,又是一场临时投研讨论会。游庆红牛气了,带着投资条线的集体发难牛峰,毕竟,有了今天这根大长下影的红色十字星,便很难说昨天的那根线是“断头铡”了。他们认为,大盘将重演去年12月的走势,或者2007年6月的走势,无论是哪一种,下一步的指向都是7500点附近。 临时投研讨论会之后,依旧是临时投决会。在会上,游庆红又强调了投资条线的观点。股市里,大家的“信仰”本就是按天计算,由每天的k线形态决定的,投决会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如果大盘放量冲破5000点,所有账户将仓位加到上限,“所有账户”那自然是包括了可转债专户、打新基金和保本基金。投决会这次的决议看似“慎重地捣浆糊”,其实是站在了投资条线这一边。会议一结束,牛峰便给全体研究员发邮件,布置下阶段任务——将上次写大报告时,所有不能出具报告的股票及其情况说明全部汇集到叶铮铮处,由叶铮铮整理成材料,下周一研究部工作例会,开始逐个讨论。 叶铮铮一边给蓝妹妹捋毛,一边暗自思忖,只觉得山雨欲来,想独善其身怕是难了。周自恒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主动提起了文静家的新宝宝。文静生了个女儿,周末正好是宝宝的满月宴,请的人不多,都是私交,叶铮铮也被邀请在列。 提到文静的宝宝,叶铮铮立马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给周自恒看文静发来的宝宝的照片:“你说这宝宝像谁呢?比她爸妈可真是好看太多了!可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文静那么臭美一个人,倒也不生气,还挺得意的,说她家宝宝出生没几天就会笑,特别可爱。” 周自恒瞟了一眼,傲娇道:“我们的宝宝肯定比夏家的好看。” 叶铮铮兀自翻着照片,笑而不语。 周自恒便抱着叶铮铮撒起娇来:“我也想要个女儿。” 叶铮铮随意道:“女儿会有的。” 周自恒得寸进尺:“今年来不及了。明年生好不好?我想要个生在春天的女儿。” 叶铮铮不为所动:“要那么急干嘛?而且这也不是你想就能有的。” 周自恒使出苦肉计:“能不急么?我岁数也大了,再不要的话,后面想要也力不从心了。” “哈!没看出来。” “真的啊!强弩之末喽。你看看我的‘考勤’,以前是做三休一,现在都只能做一休三了。” “没事,你可以先冻起来。冻起来好哇,孩子打小儿就不怕冷。” “我一个人冻起来没用啊。得你配合嘛。但是这样又太伤你身体了。” 叶铮铮把周自恒拨拉开,顾左右而言他:“起来、起来,你占了蓝妹妹的位置了,她都不高兴了。” 周自恒知道他身世的那个结还打在她心里,她跟他在日常相处上虽然不显,但对于结婚生子,却是避而不谈了。解开心结是急不来的,只能悉心引导、徐徐图之。想到这里,他便自嘲地笑笑,戳了戳蓝妹妹的小肚皮,醋意满满道:“算了,还是不要了。看你对蓝妹妹的样子,我可不能再给自己添个争宠的了。” 叶铮铮当然知道他在自找台阶下,他那么聪明,何尝不明白她的心结所在,想了想,便抓着蓝妹妹的小爪子,用它的小肉垫去蹭他的手背,耐心解释道:“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等我想好了,想要更好的了,还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7 得求周总施舍点雨露配合一下呢。” 这样说,也算是变相承诺了,周自恒自然听得出,一时间喜出望外,把猫女儿抱开,扑倒猫妈:“磨刀不误砍柴功,趁着现在还没有女儿需要喂,先喂喂女儿她妈!” “不是强弩之末、做一休三了么?” “用进废退啊!而且你不应该为雨露付点订金么?” “不付。” “不付?” “不付。” “真不付?” “真不付。” “那我自己取。” 片刻之后,周自恒戏谑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么不配合啊,看来是真的不想付了。那算了,我说过的,我从不强买强卖,也从不接受强买强卖。” 叶铮铮捂脸:“蓝妹妹看着呢。” 周自恒大笑着起身,把猫女儿关进了小阳台,再把自觉走向卧室的猫妈抱回了客厅。 此时,倪振山正在病房里闭目养神。增发公告后不久,他就做了个化疗,效果还不错。反正周自恒那边也跟他预签了一致行动人协议,他也不用太忌惮程聿了,而且程聿必定也已经觉察到了他的病情,不然的话,第一次复牌期间他们早就减持了。他之前不敢做化疗就是担心做了反而会恶化病情,增发的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安心治病了,就算恶化,他也不怕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居然被调查了! 在程聿的四处奔走下,还没有公开,只要还没下发立案调查通知书,那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给出的说法是质疑他家小非违规减持、质疑他信息披露的合规性,呵,这么骑墙的说法,他得好好想一想了,到底是哪方势力没有打点好呢?还是又多了只手来讨好处?小非减持的事,正好是程聿不在的时候,他家老爷子那边的人办的,这老爷子也是病糊涂了,办事的人忒不专业。要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吗?那时候倒霉事真是赶在一起了,他家董秘正好带着证代辞职、程聿去蹲移民监、程聿老丈人又病倒了,病了你就好好养病嘛,干嘛老惦记着减持啊减持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谁知道手术结果是好是坏呢?总得早做准备啊。毕竟都是代持的,这人一没了,什么都不好说。唉,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吧,程聿这次怕是又忙惨了。这不?十天半个月都没个消息。毕竟是人在人情在,县官不如现管,程聿一家子踩他个老倪不在话下,但在他们的阶层里,一样要受制于人啊。他老倪还是好好想想,这次又要割掉多大一块肉了吧。 不过,再往深里想想,他直觉程聿对他有所隐瞒,虽说他也不可能跟他交心吧,但是毕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了,看着他由一个四处跪舔的穷小子做到了今天,大家又是同类人,总归是比旁人了解得深一点。但太上面的事情他够不到,也只能靠着这个程快婿。呵呵,一个寒门小子,就靠爹妈给的这一张脸和一个好脑子,居然也跳出了阶层。都说女人靠嫁的好,谁说男人不是靠娶的好呢?哎呀,别是程聿老丈人出什么事了吧?不然干嘛盯着那点小股东减持不放呢?就算是想死要钱,也不该盯这么久还不松口啊。不不不,应该不会,他这级别,出事还轮不到他,而且他早已经退了,安全着陆了啊。不过这也不好说,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根系庞大复杂,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查得这么严,难保不是他以前的下属现在出了什么事,牵连到了他。本市刚被搞下去的那位领导不就是这样么,只是因为他之前的一个平步青云的下属现在出了事,便把他也给牵扯进去了。 不行!得多做几手准备。让儿子先去国外躲一躲吧。万一受了牵连,起码公司的股权还在手里,还能遥控指挥一下这边,上了市可就是公众公司了,股权可是受法律保护的。这样的话,他要不要先把股权都转给儿子呢?毕竟,真要翻起上市时的旧账,股权要在他这个当事人手上,一调查起他来,还是说冻结就可以冻结啊,但儿子是干净的,动不了儿子手上的股权。万一自己要是真出了事,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无非是早几天死罢了,人死万事休,也就没人会再查下去了。唔,要是这样的话,儿子还得留在这,不能走,他得抓紧时间多教儿子一些事情。唉,看一眼少一眼,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想到这里,倪振山拨起了倪昊昀的电话。 这段时间,程聿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开始的时候是忙正业康重组的事情。“减持”和“信披”这种借口,他自然熟悉得很,能卡在哪个环节的哪个人那里他也能猜到一二,但当他信心满满地去投石问路时,却发现“此路不通”。这就不得不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随即带着妻子订了飞往香港的头等舱机票,果然,他被边控了,安娜也一样。 他自然知道,一定是岳父那边出了事,他随即又忙着跟妻子离婚。唉,可惜了排了一半队的加拿大永久居留了,早知如此,早离了多好。安娜长年抑郁,精神问题自然可以构成他离婚并取得女儿赡养权的理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娜坚决不离婚。他明白,她就是想拖,能拖一天是一天,死也要拉着他陪葬! 他这时倒怀念起叶铮铮来了,起码她走得爽快,不拖泥带水,不给他添任何麻烦。安娜显然威胁了叶铮铮,但叶铮铮于他们而言,本就是“光脚的”,何况叶铮铮从事证券业,也全是因为他,她若真想让他们难过,大不了辞职跟他们闹,甚至用“怀孕”设计他。但她都没有,她只是收拾了那么一点点行李,便决然而去,如果不是爱他至深,怎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当年真是昏了头,竟然放弃了真爱,上了安娜家的这条破船!可是,都这时候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想想怎么两手准备、解决问题吧。 首先,被边控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次,能找到的人都要找,不能放弃希望,起码要先搞清楚,到底是岳父做下的哪桩事或哪几桩事牵连到了他;再次,趁着还没人知道,多去绑定几个人,他若真出了事,起码多拖几个人下水,此时的形势越混乱对他就越有利,有人想让他死就有人能保他活,最不济,牵扯的人多了,他起码也能多点戴罪立功换取减刑的机会。这样想着,他立刻列出了几个人选。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8 这一天,游庆红过得也是十分不爽。 这明明就是10000点的节奏啊!那帮人的眼睛是瞎的么?不,他们眼睛不瞎,他们心瞎!这格局啊,真是太小了!相互倾轧什么时候不行啊,你跟牛市有仇啊?你跟股票有仇啊?你跟业绩有仇啊?对,那只疯牛,他就是跟业绩有仇,跟他游庆红的业绩有仇,跟整个元丰基金的业绩都有仇!今天多好的时点啊,就这么错过了!要是昨天通过他提出的建议,今天净值起码多涨3分钱,3分钱啊! 保本基金那么大的规模,都不能用一用,给他拉拉持仓,真是浪费!人家别人家的基金,都是多只拉一只,保业绩排名;他元丰基金的,那真是各自为政,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合作共赢。他好不容易把一盘散沙给集合起来了吧,又来了只疯牛、瘟牛,搞什么基金经理重仓股研究支持,支持个屁!支持他卖股票吧?支持他分散投资撒芝麻再无重仓股吧?那瘟牛根本就不懂公募,还拿着他那投资公司出来的一套,以为多高明。公募就是要靠抓大牛股、重仓大牛股来搏业绩的啊!择时、择时,择什么鬼时啊,老子就要时时满仓!机会都是买出来的,不是卖出来的啊。择时是投资者的事,他们选择什么时点买我基金,那不就是择时么? 还有那个见了活鬼的正业康!这么一大波牛市啊,居然还在停牌!这都停了一个半月了,让常阳打听了无数次,问公司,说还在搞、还在搞,还在确定细节;问程总,也说还在搞、还在搞,还在确定细节。哪有开完董事会这么久还不复牌的?细节没确定你发什么公告啊!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千万不要啊!程总和小倪总可是说了,那15个亿的定增,可以让正业康全拿出来给他元丰基金做。这专户一做,那可是2%的前端管理费20%的后端业绩提成啊,扣去二人合计1%前端加10%后端的居间费,仍旧是划算极了。正业康停牌期间,别的小票都涨了两、三倍了,这一复盘,得涨成什么样子啊,这定增还不得给抢疯了!老边那,他老游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一定能把这单拿下。老边都说了,这单要是能拿下来,他也有提成拿,拿不下来的话……。唉,销售一口气走了好几个,老边这明显是怪他了,他这把可是要靠着这一单翻身的,只能成不能败啊!正业康这次的重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一定要顺顺利利的。 唉,看来改天还得再去拜拜。 ☆、基民是公募的血肉 周末的看宝宝之行后,叶、周两人聊起文静婚礼上的相遇,俱是有些感慨,甚至还一起回忆了一遍交往过程。后面的几天,周自恒仿佛着了魔,动辄就念叨着“要女儿”、“要女儿”,目光之炙热吓得叶铮铮干脆躲进了客房睡觉。周一的会议加强了她“山雨欲来”的预感,市场表现越好,她就越不安,她这几天到家就钻进书房,细细整理这几年来做过的工作,尤其是与游庆红相关的。她隐约察觉到了牛峰的意图,她对游庆红还做不到釜底抽薪,所以更要查找漏洞,未雨绸缪,以防受到牵连。 不知不觉便已过凌晨两点,叶铮铮伸伸懒腰,又去了客房——周自恒已经睡下了,她担心去主卧会影响他休息。睡到一半,被身边的动静惊醒,一看,周自恒竟跑了过来,正往床上爬,见她醒来,忙不迭地边赔着不是,边不老实地哄着她“继续睡”。叶铮铮本来就睡得不太踏实,怪梦连连,此时又被他这么一吓,曲解了他的意思,迷迷糊糊地先是拒绝,又哼哼唧唧地埋怨了他几句。也不知道他这天是怎么了,竟然也回呛了她几句,呛完转身就走。 他这一走,叶铮铮便再也睡不着了,想着她一番好意顾忌着他的休息,他却一点也不体谅她的辛苦,她又不是铁打的人,不过就是埋怨了两句,让他忍上一晚,他就这样给她脸色看,他到底拿她当什么啊!忍不住小心眼发作,自怜自惜,泛起了委屈。 周自恒此刻也是辗转反侧、焦躁难安。他中途起夜,本想看看叶铮铮睡得好不好,结果蹑手蹑脚地摸进客房,却听到她一声声叫着“程聿”。他故意把她吵醒,没想到她居然嘟嘟囔囔地说什么“程聿别闹”、“不要了,我要睡觉”。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有程聿的阴影在,她当年对程聿爱得多深、程聿对她感情上的影响有多大,他都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点点抹掉程聿在她心中的影像,没想到,程聿都这样对她了,她居然还不能忘情,在梦中还唤着这人渣的名字!他一直以为成熟的人可以忽略彼此的过去、互留空间,这时才惊觉,情之所至竟让他也生出了求全和独占之心来。他再想到,自从他上次的“自揭伤疤”后,叶铮铮似乎对他的过往也没有过什么打探,商人的左性犯了起来,便又开始计较起了二人在用情上的轻重之别。 周自恒此刻的心情,竟有如初识情字的少年一般,酸涩难当。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怔住了,继而苦笑了起来,看来真是被她牢牢套住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偷偷溜回客房,做贼似的,挨着她侧身躺下,轻轻伸手环住了她。他刚贴近她,便觉察到她身体的僵硬,想到她此刻竟也不好过,顿觉平衡慰藉,转念一想,心中又不由失笑——为两人今夜的幼稚。他忍着笑去撩她,他已是太熟悉她的身体,果然没几下就听到她按捺不住的一声低吟,重重的一巴掌接踵而至。他也没躲,火辣辣受下来以后,抱紧了她,边给她揉手,边笑问她“手疼不疼”。 叶铮铮素不喜计较,给台阶就下,见他已先让步,便也只是借势抱怨了两句最大路货的“不知道你又在犯什么病”、“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也当是给他留个台阶。没想到,人家周总语出惊人,生生把她吓出一身冷汗。他说——“我不是犯病,是醋坛子打翻了,你做梦都在喊着‘程聿’,醒了还说什么‘程聿别闹’、‘不要了,我要睡觉’,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梦到了什么啊?” 叶铮铮此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她晚餐跟卖方约了个小规模的餐聚路演,没订到包间,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去的也是同行扎堆的地方,满大厅坐着的全是谈股票的。正聊着呢,就看到程聿、边卫东、游庆红等一行人自外面走进来。他们去包房的路上正好要路过她这桌,她想装看不见,但游庆红先看到了她,打起了招呼,她只好起身跟边总点头哈腰、跟游总虚与委蛇、跟程总粉饰太平。她本打算再坐上半小时就撤的,结果还没过半小时,游庆红就从包间出来了,拉她去给边总敬酒。凭着对边卫东的了解,她使了个眼色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69 给牵头的卖方,暗示可以一起过去。这马上又要季度派点、又要新财富了,能跟边卫东喝酒,那卖方当然求之不得啦,就算叶铮铮不暗示,也准备厚着脸皮跟过去呢,这还不马上打蛇随棍上啊?例行公事的几杯酒下肚,叶铮铮便回到大厅,草草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先行。在餐厅门口居然又看到程聿,被他挡着路、拉到一边,又是道歉又是表白的,只说什么他当时也是误会了,他做的一切都是因情生妒,她本就不耐烦听他说话,这地方又人来人往的全是同行,勉强忍着腻烦听他说完,马上鸡同鸭讲应付道——“好的好的,这事游总也很重视的,我回去马上想想看怎么跟领导汇报。那您也快回去吧,边总他们还等着呢。回见、回见。”说完,便扬长而去。 这事只是个无关痛痒的插曲,她回家便忙着工作,顾不上并且也觉得没必要跟周自恒说。没想到今天正好整理到“正业康”的部分,晚上便又梦到了ktv的那一幕。梦中的她冲出了ktv,没有遇到周自恒,她甚至不知道周自恒是谁,这段时间与她交往的人,都变成了程聿,她在程聿的“欺骗——伤害——和好——欺骗”中,过得十分潦倒伤情,郁郁而终时念着程聿的名字,俱是悔恨。 看到周自恒此时的样子,叶铮铮只好把晚餐的事情和她的梦和盘托出。明知他又在算计,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在他将信将疑又哀怨凄婉的眼神中,打起精神,化身英猛的叶总,好好“疼爱”了一番“周绿绿”,甚至还咬牙应下了他早就想做的新尝试。折腾到天亮,才惊觉忘了做防护,周自恒这时候才暴露他的“狼子野心”,撒娇卖萌装可怜,磨得她只得答应下来听天由命,还由着他又快意了一回。一觉醒来,再看看周自恒那态度,简直已经当上了爹似的,她又想一头撞死了——安全期你不知道么大哥!就像许多都市白领一样,叶铮铮生理期素来不太规律,她甚至隐隐觉得自己的体质并不容易中枪。当年程聿偷偷换药的事她没多久便心知肚明了,她那时实在是太爱他了,也不点破,只想着一切交给上天来做主吧,到后来还有些期待地偷偷做了很多配合,结果折腾了小半年,也只是闹了个乌龙。 没过多久,周自恒最讨厌的“亲戚”果然登门拜访,让沉浸在“晚了两天”的兴奋中、早早备好了试纸、并想因此放弃南法之行的“周准爸”,十分落寞,连煲出的鸡汤都较以往咸了许多,自称是边煲边哭所至。叶铮铮此时的心绪完全在最近几天的下跌上,虽知他是玩笑,但仍是被带出了情绪,喝了两口就落了泪。 周自恒显然没预料到叶铮铮会是这般表现,一时间也慌了手脚,边连声赔着不是,边把她拉离餐桌。 在沙发上坐定后,叶铮铮喝了两口小周子跪呈上来的桂圆红枣糖水,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绪,才略为羞愧地说道:“其实也不是因为你的玩笑,只是最近跌得我压力有点大。” 周自恒点点头,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我懂。” 叶铮铮想到周自恒讲过的那些“辉煌”败绩,决定向他取经,便怯怯问道:“你当年赔很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周自恒自嘲笑道:“赌徒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想赚回来啊。不但要回本,还要赚更多啊。” 叶铮铮叹了口气:“那时主要是你自己的钱,其实也还好。不像我们,都是别人的钱。”转而也自嘲地笑笑:“我是不是很蠢或者很装?明明别人的钱才应该更没压力的。” 周自恒摇摇头,坚定道:“这是个纯信用行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来就是这一行的基本要义。只是这几年风气日下,很多人利益至上,专注于负面博弈,而背离了这个要义。” 叶铮铮继续叹气道:“我们公司最近被基民们骂得很惨,因为净值下得太快了。这我们也认了,确实是一时的决策跟市场有背离。可是,前阵子市场涨得好,他们嫌我们赚得比人家少,也不高兴,每个产品的贴吧里都有人在骂基金经理。其实我们也被骂习惯了,不是不能忍受。但是,还有人甚至咒骂基金经理全家。我很难受,你说说,我们分明是给客户赚到钱的,虽然比他们预期的少,但是我们不至于因此而让全家受辱、全家遭难吧?” 周自恒皱眉:“散户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这是中国特有的群体,不必太在意他们的看法。老季常说割韭菜、割韭菜的,说要是散户们素质高了,才真该担心了,那就是镰刀对镰刀了,没韭菜好割了。” 叶铮铮反驳道:“基民不算散户了。公募基金主要还是靠他们支撑的,这才是公募真正的血肉。” 周自恒耸耸肩:“对我来说,投资理念不成熟的,都是散户。我自己在海外也是散户。” 叶铮铮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多了伤感情,为了素不相识的咒骂他们全家的人,这太不值得了。她又回到自己的纠结忧伤上:“我们公司有个干了两年不到的基金经理辞职了,说是这牛市做得憋屈,自己不能炒、家人不能炒,给人赚了钱,还要挨骂。就为了这么点工资和奖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孩子还小,自己先落一身病,对家人不负责,都不如回家做个大散户,或者去私募,自己放个杠杆随便炒炒呢。我就在想,要是我当初顺从了老游的安排,现在也挂上产品了,这几个月下来,我是不是已经被市场和基民折磨得抑郁了呢?我的投资理念,也做不来这个市场,一眼望去,全是泡沫,下不去手。” 周自恒认真道:“你的理念没问题。现在的情况,就好像美国灾难片里,大家都在一艘漏水的船上,技术人员在拼命抢修,有一部分人坐上救生艇先走了,但是留在甲板上的人仍在饱食狂欢。没有人知道这船会不会沉,遥望大船,救生艇上的人无疑是饥/渴孤独的,但是如果回去加入他们的狂欢,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跟他们一起沉没。这时候最好的抉择就是,狂欢的继续狂欢的,孤独的独守孤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牢牢坐好,等着上天揭示结果。” 叶铮铮叹气道:“但是市场是属于甲板上的人的,如果不加入他们,就会被市场淘汰。” 周自恒不以为意道:“这是市场的问题。如果这个市场一直这样,被它淘汰也没什么的,起码先让自己活下去,以后再战就是了。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前,疯狂程度不亚于贵市,现在还有谁能说得出那个时代里名噪一时的投资者?都是昙花一现罢了。做投资还是要长久一点,才是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0 对自己和投资者负责。” 叶铮铮先把碍事的蓝妹妹请开,自己蜷作一团,缩进周自恒怀里,略带撒娇地问:“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这行啊?心理太脆弱?” 周自恒把她挪到自己腿上,摩挲着她的头发,颔首笑道:“确实不太适合在中国做,太把客户当回事了,脸皮也不够厚,不如我把你推荐给我‘老板’,跟我一起给他打工吧?” 叶铮铮知道他在安慰她,于是故意在他腿上乱蹭,边蹭边调侃道:“你就不怕我勾搭上你‘老板’啊?” 周自恒目光闪烁:“那敢情好啊!你搞定了‘他’,咱俩就可以打工仔变老板啦!” 叶铮铮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撇撇嘴,捶了他一拳,又拐回之前的话题:“我们这行啊,看似光鲜,一开口都是几亿、十几亿的,其实自己真能赚到多少呢?一年几十万到手,都是用每天16小时工作制,失去健康和生活换来的。但是外界不这么看,总以为我们动辄年薪几乎百万,豪车豪宅、山珍海味,过得多么纸醉金迷、穷奢极欲。那些年薪几百万的买方,能有几个?甚至几千万的私募大佬,交易日里,三餐都是路边不上档次的外卖解决。几乎年年都有累到猝死的、年纪轻轻癌症的、压力太大自杀的。你拿了这几十万,你就要把自己的命和全家的生活搭上来做业绩,做得好就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该去死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把你骂成孙子,你还不能还口,骂客户可是违反职业操守的。想一想,性价比这样低,那些铤而走险的也并非全然不可理解。” “自杀”无疑触了周自恒的逆鳞,他神情严肃道:“国人一向有金牌崇拜的传统,是不是运动员尽了全力而拿不到金牌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就该死呢?显然不是。国人又向来结果导向,医生治不好绝症病人,是不是就该以死谢罪?显然也不是。这就跟你现在遇到的这个结一样,说到底,都是在拿别人的愚昧无知来惩罚自己。何况,你们这些投研人员也并不是谁培养的,能力水平境界等等,都是靠自己‘修行’得来的。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跟你们那些基民们一样,都是份职业而已。那些基民在自己的岗位上,都未必能做到在其位谋其事,而你和你们已经达到了你们的岗位要求,却被他们要求付出更多,本来就是无理取闹。你工作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找到自己在这社会中的定位,对不对?你已经遵循了职业操守,其他的便不该是你去承担的,如果外界硬要让你承担更多,德位不匹让你迷失方向,那么,这份工作咱们不做也罢。” 叶铮铮苦笑摇头:“不做这份工作,能做什么呢?我早和你说过了,这行做了几年之后,想转行都难。唉,我也只是被这组合拳似的下跌打晕了头,又赶上犯周期性情绪病的日子,才吐槽几句发发牢骚罢了。”说完,自己也觉得这邪火发得有些没来由,便轻轻咬了周自恒的手一下,复又调皮笑道:“何况,除了媒体、公关和其他专门类服务业,还有什么职业能像这份工作一样,接触到这么多‘优秀企业家’呢?齐乐康都说了,我只要坚持做下去,总有一天会感动到哪个富一代,以他之姓,冠我之名,做富二代的小妈的!这可是一步到位呢!” 周自恒大笑着,跟着自黑道:“那敢情好!你快去吧。到时候我好好帮你谋划一下,你替富二代接班去吧。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呢!” 叶铮铮轻轻打了他一个耳光,又轻轻吻上刚打过的地方,开始在他腿上磨蹭撒娇道:“我饿了。” 周自恒叹了口气,把她挪开,认命地去热饭,边走边悻悻道:“也只能喂你饭了。” 叶铮铮抱着抱枕,笑嘻嘻得寸进尺:“鸡汤太咸了,拿去下面吧,正好把凉了的青菜也放进去。市场跌成这样,最适合关灯吃面了。” 周自恒边按自家领导的嘱咐拾掇,边哀叹:“二级狗的家属好难做啊!你被市场欺负了、被基民欺负了,都要来欺负我撒气!” “那你想退货么?” “不想。” “不想就别那么多废话。记得明天去提粽子,咱们得提前过端午呢。” “好的。我保证叶总回家会看到剥得干干净净的粽子!红枣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们饿不饿?我下面给你们吃好不好? 颜/叶/汪:滚! 阿福:我决定开个面馆,叫“福记安心面”。 颜明月:直觉没那么简单。 阿福:凡是新财富投我第一的,我下面给他们吃。 ☆、全民造富,癫狂错乱 除了极端个例,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很难在四周全是□□的环境里身心健康地生存,也很难在众人皆醉中独善其身。叶铮铮十分感激上天,在此时送了个周自恒陪在她身边,让她敢于宣泻出全部的脆弱情绪。如果没有他,她甚至不敢想象,在这一波牛市“狂欢”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或心灰意冷、斗志全无,或随波逐流、癫狂错乱。 事实上,这一个月来,像叶铮铮这样,被股市涨跌折磨得无比焦虑的,只是个例,多数人都沉浸在“超级大牛市”的极度亢奋中。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全民造富”运动,财富在股市的博弈场里,被人们以一种看似合理合法的方式重新分配。街头巷尾每天更新的一夜暴富的神话,让每个人都把自己幻想成了这丛林中的掠食者。地铁公交、商场超市、机场车站、学校电影院、广场菜市场、工厂写字楼……到处都在谈论着股票,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股票。 就连叶铮铮的高中和本科同学群里的聊天日常,也从晒娃晒房晒旅游,变成了晒k线晒股票,从起床讨论到睡前,仿佛每个人的本职工作就是炒股,情绪之激烈,让她瞠目结舌。一时间,同学圈里皆“股神”,个个都比她这个“专业人士”获利丰厚。她偷偷改了昵称、换了头像,设了消息免打扰,再不点开群消息。即使如此,仍是躲不过“有心人”。每天都有看到名字也想不起的同学向她发出好友验证请求,甚至连她曾仰望的几个“优等生”——分布到法律、科技、医学、教育等领域的精英,都私信她问股票,让她不得不把云笔记里存好的从业人员守则发了又发,但仍免不了被个别“老同学”直接指责自私自利、冷漠无情、势利凉薄。 想一想,也是讽刺,作为从业人员,叶铮铮在过去几年漫长无底的熊市中收到的差评总和,尚不及这一个多月里随便哪一周累计的多。好吧,是她冷漠、是她无情、是她无理取闹好了。然而,更为讽刺的是,在这波全民炒股热潮中,冷漠无情无理取闹的证券从业人员叶铮铮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1 和颜明月,一时间竟成了“相亲界”的“抢手货”。叶妈妈每天都要发过来十几个男人的资料,忍无可忍之下,叶铮铮终于在一次视频聊天中,跟周自恒同框出现在叶妈妈的屏幕上。叶妈妈大喜过望,恨不得插翅飞到上海,无奈叶家最后一个隔辈人——叶铮铮的奶奶,此时正卧病在床,叶妈妈忙于照料,抽身不得,只得反复叮嘱他们十一或春节务必一同归家。而颜明月则霸气地推拒了所有的相亲,专心炒股——男人什么时候都能找,这轮牛市一旦错过,恐怕又要再等好几年了。自汪蔓身上,她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做女人,只要有了健康和金钱,自己再把心放开,男人、孩子什么的,不在话下;即使终此一生找不到灵魂伴侣,孤独终老也是命运的安排,那么,想要安享晚年,就更离不开健康和金钱了。 财富再分配的效应,直接而明显。叶铮铮居住的小区,进出的车辆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奔驰、宝马、保时捷,其中还多是s级、7系和卡宴,就连往常最常见的大众和奥迪,车型都变成了途锐和q7,特斯拉、玛莎拉蒂甚至是宾利、劳斯莱斯也成了小区的常客。再对比一下自己的收入和小区的房价,让她顿感差距,甚至生出了几分拉低小区居民财富“层次”、“不配”居住于此的羞愧之情。 除了好车变多了,小区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装修变多了。叶铮铮的楼上尚未装修完,她的隔壁、楼下又开始钻墙打洞。这两家“新邻居”都是知晓人情世故的,周末时,每每见到叶铮铮和周自恒拎箱进出,都是各种客气赔礼、热情攀谈。自只言片语中,叶铮铮拼凑出了新邻居的“致富路径”——一家的男主人在一家类互联网企业上市之初,作为最早一批员工,分到了千分之几的股份,不久前,刚跟着创始人股东一起将股份减持,用扣税所得换了车、购置了二套房;另一家的业主是个美貌无匹的90年单身女子,购房款据说俱来自于网络直播平台的粉丝打赏和广告收入。 叶铮铮惊讶之余,向颜明月和汪蔓感慨起了“行行出状元”。颜明月直接发给了她一张上市公司近两个月的减持情况统计表,而汪蔓则发给了她们一段田舟在某网站说唱讨赏的视频。叶铮铮不禁想起了张新高的话,突然生出了几分要被时代淘汰的危机感,在研究股票、写报告之余,背着周自恒狠狠刷了几天直播平台。刷过之后,唯剩“绝望”——这网络直播要想做好,竟比卖方新财富拉票还要花样百出,她当年就是因为无法适应新财富的拉票大战,才由卖方转的买方。遂绝了“转型”的念想。 一个周末,小区的过气“小名人”叶铮铮独自回家取东西时,“偶遇”了一个阿姨。阿姨嘘寒问暖之余,跟她问起了周自恒“家族企业”的情况,并且很专业地向她建议——不若给周自恒吹吹枕头风,让他家的企业从新三板上个市,以后有了孩子,公众企业总归比私人企业更能保护她们“孤儿寡母”的利益。叶铮铮故作认真思考状,唯唯应下。阿姨打蛇随棍上,又向她热情地推荐起了自己的儿子——一家小券商的新三板做市主办人。叶铮铮只得连说自己不懂,将皮球踢给了正在外面跟新三板做市商兜售自家pe项目的奸商周自恒。阿姨对叶铮铮的此番答复也不意外,兴致勃勃地加了叶铮铮微信后,便急匆匆走了,说是要去参加小区的炒股交流会。之后几天,阿姨每天都在向叶铮铮问询周自恒的答复,让叶铮铮跟周自恒不住地感慨,阿姨真是块做销售的好材料! 说到销售,就要提一下陈莹了。她去了新公司之后,开始走上了放飞自我之路。陈莹的新老板,不但如愿募集到了40亿资金投资于二级市场,还跟另一家私募合作成立了子公司,募集了10亿资金投资新三板和pe项目。新老板将个人兴趣与工作紧密结合,参与了许多影视公司的b轮融资和新三板上市前的定增——这样比自掏腰包、按次结算要划算许多。陈莹作为老板爱将,也有幸参加了大大小小许多饭局,见到了很多小艺人的真容。她也没亏待自己,在公司投拍的一部剧选角期间,就势交往了一个还在念书的鲜肉男朋友。至于未来,她也懒得去想,反正她离婚后就打定主意单身一辈子了,不如及时行乐,享受单身生活的乐趣。拍完这部戏,还有下一部,只要老板的投资还在,鲜肉总归是不缺的。 陈莹老板的新产品5月上旬成立,2%的管理费,20%业绩报酬,净值1.08起提。产品成立三天即满仓,一个月后,净值达到1.12,打开分红、提取业绩报酬,陈莹老板是个守信的人,税后给了陈莹88万——超过了元丰基金普通基金经理的税前年薪。陈莹如今翻了身,只要一来沪出差,就会抽空回元丰基金晃悠一下。不巧的是,陈莹回元丰的几次,叶铮铮都在外出差,不过她俩一直保持着微信联系。叶铮铮曾对陈莹的高调略略表示过担忧,陈莹语重心长地告诉她——销售必须把最光鲜的一面呈现人前,你越表现得有钱,客户越会相信你。叶铮铮仔细一想,陈莹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个社会在认知上,越来越倾向于将财富与能力挂钩了。就好像人们一面批判着鲜肉们的高片酬低演技,一面又因为他们的片酬之高,而将他们奉为励志偶像,对他们趋之若鹜。 转做了投研秘书的代婷,每天有充足的时间和充分的理由去做她最喜欢的事情——八卦。在得知陈莹的消息后,她立即跑去缠问叶铮铮——为什么她的周偶巴不投个影视公司,拍个“滑千股”这样的现象级电视剧,她就可以去跟“尊上”合影、要签名啦!叶铮铮十分无语。影视剧投资看似容易,里面的门道却非常多,先不论钱都花到了哪里、各种审批的时间成本,单说ip——小ip易踩雷,大ip抢不上,抢上了也是大概率要扑街,故而,影视剧投资的综合收益率并不高。周自恒的基金里还是有一些客户的钱的,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对待客户的钱呢?如果是自己的钱,更是没必要去跨越行业的千山万水,去做这种完全看不见、摸不着、不能掌控的投资。 说到投资,又不得不提一下游庆红和倪昊昀了。 游庆红自诩为牛市选手。 最近两个月,他手上几只产品的净值都上得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2 很快,这几乎是他从业以来的次好成绩了——最好成绩是在上一轮牛市里取得的。但公募比得是相对收益,他的业绩在上升,别人的也在上升,他的排名仍旧在50%上下。游庆红倒是非常满意,他给客户赚到了钱也就算是尽到了责任,钱多钱少全看客户的命;而他的个人资产也已经翻了两番,这还不算正在停牌的正业康。至于排名,前50%便可以保住这投资副总监的位置了,战役尚未过半,谁说他就不能后来居上呢?5000点突破后的次个交易日,他如愿以偿地带着一干基金经理壮志凌云地开始加仓,用了一个交易周的时间,终于分步建好了仓,这可不是谁都能干得出的事——这很需要魄力和建仓技巧呢。后面,就等着接收7500点的胜利果实吧! 他自认是个宽宏大量、不记仇的人,张新高毕竟是嫡系,职离得干脆利落,走了以后又来过几次,认错态度非常诚恳,细想一想,当初那桩事都是牛峰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他便也爽快地原谅了张新高。还是嫡系了解他的风格和思路,张新高跟着他现在的老大,着实帮他挖出了些对他胃口的股票,他带着几个基金经理买了不少,干了几根大阳线后,做出了个漂亮的k线图形,进了不少跟风盘。等基金半年报一公布,估计还会有更多的散户进来跟风的,那时候就可以开始准备收割韭菜了。 倪昊昀自诩为天才选手。 最近两个月,大盘翻倍了,除了正业康之外,他的股票资产也翻倍了。他十分后悔放了那么多钱在正业康上面,这时,他倒是颇为认可季一鸣的话了——他后面两笔给正业康加的杠杆太高了。谁知道会阴沟里翻船,被监管卡在了这么点陈年烂谷子的破事上了呢?为今之计,也只能在其他账户上加更高的杠杆了,希望可以弥补一些正业康的预计损失吧。 他想做一点股指期货,这样来钱更快,但是老季不支持,说习惯了单边做多、思路不熟悉的市场不想碰。唉,这个老季啊,就是胆子太小了,现在大盘势头这么好,你单边做多股指不就行了么?他的股龄不算长,自认是个谦虚的人,老季只能算是他初中的老师,而他现在已经到了高中的水平了,应该考虑换个老师了。但是,他最近也参加了些业内聚会,觉得圈子里多是些泛泛而谈的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道”是“大道”,觉得自己的股票是最好的;论起技巧和方法来,却避重就轻、含糊带过,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装、要么就是藏,都无法为人师。 倒是游庆红的那个助理常阳,每次叫出来玩的时候,给他推的票都不错。听常阳说,元丰基金在致力于提高持仓集中度,他又是游庆红的爱将,估计他说的票就是他们公司自己买起来的。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放个一比三的杠杆,常阳说什么股票,就无脑买入,应该也可以稳稳地赚上许多。事急从权,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赚钱,顾不了那么多了,至于那些“技”啊、“道”啊,还是留待以后有了好的老师带,再慢慢悟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颜明月:回想那场牛市癫狂,我也有几个圈外的朋友因为我不推票,到处说我坏话。 汪蔓:让推票的都是韭菜,不是真朋友。 阿福:这就是你们入行太晚,经验不足了。 叶/颜/汪:请福所指教! 阿福:趁着熊市,给他们推几个赔钱的,然后天天去问他们借钱,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找你们了。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游庆红对端午有种本能的排斥,投江让人想到跳水,棕叶和艾草又都是绿油油的。他觉得次次端午节前后,大盘总没什么好事情,这次尤甚。他正心潮澎湃地等着接收加仓的胜利果实,结果这才两周的时间,居然就跌到了他当初呼吁加仓的点位上!公司继续开临会,牛峰表情严肃,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分明透着讽刺。在他提出这只是一次技术调整的观点、并表示他准备满仓硬扛后,牛峰还装模作样说什么——游总当初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主张加仓的,游总立场坚定,让人钦佩,我也不好轻易改变立场,还是建议减仓。听听,这说的叫人话么?! 屋漏又逢连夜雨,这小代婷又给她惹出了桩不小的事情。你说,你刚工作就又是隐婚又是生孩子的,人家牛峰只是把你放到投研秘书的岗位上,也不算太过分。你不好好安胎,没事去怼什么卖方销售啊?不就是个请不到人家的首席来内部策略会作报告么?至于跟人家销售声疾厉色,又是训斥又是威胁的么?什么扣派点啊、停佣金啊、新财富不支持啊,这都是跟牛峰学的什么邪门歪道啊!就算要仗着元丰基金的势去欺负卖方,也要先搞清楚人家的背景、来历。那销售是你能惹的么?那哪是乙方啊!那是甲方的领导啊——人家先生是保险资管的新任投资总监好吧?就算是边卫东,对人家都得客客气气的。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你这是让大客户赎回的节奏么?你自己应付不了,不会推给叶铮铮啊?没事瞎出什么风头?这回得意啦?客户一口气赎了三个亿!三个亿啊,都够成立只新产品了!老边带着他老游登门拜访,做小伏低,负荆请罪,两个你叔叔辈的人,就为了你这一时的甲方快意,老脸都扔地上让人随意踩踏。这个蠢材,这是被牛峰当枪了啊!刚训了她几句,就哭哭啼啼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所以说啊,这些关系户也未必有多好,拎不清还总惹事,说不得也罚不得。 这还没完。正业康又受了处罚了,“违规减持”和信披问题,这算什么理由啊?一定是有什么环节没搞定呗。但是,不管它是因为什么,重组算是彻底泡汤了。现在也只能盼着它多关一会儿,千万别在这时候复牌,这时候一出来就是个补跌大利空。等市场好转了再出来,那时候,重组失败就会被解读为利好——会有更好的项目往里装、会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唉,上次说去拜拜,一拖就拖到了端午,结果就出了这么多妖蛾子。这次可要认认真真地把香烧好啊!顺便在成都把青羊宫也拜一拜,这道教是国产的,驱邪避魔,这本土的邪门事还得他们来管。 被游庆红讨厌的这个端午节,却是叶铮铮期盼已久的。 南法对于叶铮铮而言,已是故地重游,对于周自恒,也是如此。选择南法,正是因为二人某次聊起,竟发现他们当年在这里有过时间点的重合,甚至还可能有过擦肩,只是从未结识。二人惊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3 叹“缘分”和“天意”的同时,便决定携手同游一次。 聊起欧洲旅游,英国留学中等生叶铮铮同学,还曾经被美国留学优等生周自恒同学狠狠鄙视过一次。北美留学圈子的人说起欧洲留学圈子的人,多少带了点歧视,其实倒也没太冤枉后者。比如,即使如叶铮铮这样的“乖学生”,在短暂的英国留学期间,也是重新申请了申根签证,把欧洲大陆自北向南“暴走”了一圈。她当时只想着,出来一次不容易,要好好看这世界,将辛苦打工挣的钱全部用于旅游也算合情合理,至于“学业”嘛,能按时过科、毕业就已经很“优秀”了。去欧洲留学的,像叶铮铮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叶铮铮本是个相对随遇而安的性格,她是在工作以后,因为家庭、感情和工作环境的多重变化,才被逼出了“上进心”的。跟周自恒在一起以后,她觉得自己多少又变得有些“不求上进”起来。前两个月,股市涨得那么凶猛,汪蔓和颜明月都在玩命似的忙着赚钱,甚至干脆玩起了人间蒸发,就连齐乐康都让父母开了账户,干了几只跟他家项目无关的股票,一时间,大家眼里心里仿佛只剩下了股票。可她叶铮铮呢,却在这时候一心二用、三心二意地谈上了情、说起了爱,以往都是他们谈情说爱,而她只想谈股票,如今却是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颠倒错位。这些,竟都是因为他啊!可她又觉得,周自恒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影响,因为正业康自身的原因,他的项目都折手里了,他还能兴致勃勃地跟她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甚至还安慰她说——他可以把“秦何”的钱赔给“周自恒”,他做回“秦何”,在家做包租公。她失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相互影响吧? 在飞机的轻微颠簸中,叶铮铮看向躺在身边闭目养神的周自恒,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竟觉得这大半年来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梦醒时分,她还是那个滞留在往事的纠葛中、用工作的铜墙铁壁隔离情爱、将脆弱灵魂缩进钢盔铁甲中的叶铮铮。都说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更美好,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他变得更美好,但在遇到他之前,她虽自尊自强,却从未如此喜爱过她自己。如此,即使知道他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她也是舍不得放手了。 这个季节的普罗旺斯,天高云淡,风景独好。瓦伦索的薰衣草已经开始绽放,望之炫目,闻之醉心;红土小城鲁西永,安静立于一片黄绿之中,忧伤热烈;阿维尼翁的皇宫依旧空荡威严,唯剩穹顶的瑰丽奢华,向后人展示着百年前的滔天权势、盛世辉煌;尼姆的斗兽场完整空旷,几千年的时光洗去了古罗马的血腥,泉水潺潺,娓娓诉说着中世纪的传说;阿尔勒不负“左手梵高,右手凯撒”的盛名,厚重的历史感与铺天盖地的文艺气息融为一体,让人流连忘返;马赛的海鸥依旧自由凶猛,有如最浪漫的诗人,又如最忠实的士兵,在海港和蓝天间徘徊长鸣。 最后一站是伊夫岛,这也是叶铮铮和周自恒记忆重叠却未曾相遇的地方。伊夫岛是马赛最小的岛屿,岛上的伊夫堡在百年前既是海防要塞,也是国家监狱,这里“囚禁”过的最知名的人物,便是edmond dantes,他还有个更家喻户晓的名字叫“基督山伯爵”。文青时代的叶铮铮,曾一度将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视为人生的座右铭——the sum of all human wisdom will be ed iwo e。 当年的她,年少不知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的她,身边站着周自恒,忆起过往的种种,对这句话才有了真正入心入肺的理解。 叶铮铮指着一间牢房的牌子朝周自恒笑道:“我居然才发现,你的英文名字也叫edmond。” 周自恒目光幽深,颔首笑道:“就是来过这个岛以后改的。” 午后阳光正好,两人手牵手,绕堡而行,叶铮铮抚摸着堡垒的砖石,感慨道:“想不到,我们竟曾经因为同一本书,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段里,上过同一座岛,却没有相遇。” 周自恒拉起她的手,也很有感慨:“肯定还是遇到了,可惜没有相识。如果那时认识了你,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种人生了吧。” 叶铮铮跟他相处久了,听话听音的能力愈发精进,略一回味,便听出了他话中的别样意味,瞬间了然,猛地抱住他,欣喜而得意地笑道:“你是先遇到我的!” 周自恒一惊复又一喜,方才意识到,对于他情感的过往,她竟是在意至此、委屈至此!一时间,心下的决定更为坚决,此时却只是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头发,一句句道着“傻姑娘啊,真是个傻姑娘”。 叶铮铮此时竟有种“柳暗花明”、“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心有余悸道:“还好,转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遇到了。” 周自恒好笑道:“要是没遇到呢?” 叶铮铮愣了愣,认真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知道。” 这“不知道”的背后不就是“不敢想”么?这答案已比周自恒预想得好太多了,他本以为她会说出“各行各道,各自安好”这类的话呢,他又安了一层心,继续引导道:“你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开心?” 叶铮铮坚定摇头:“不会。” “你会不会已经嫁给了医生弟弟或工程师哥哥?” 叶铮铮好笑道:“当然不会!” “那你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叶铮铮又愣了。她呆呆看着周自恒,眼里只有他,心里也俱是他。除了他,她竟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了。 周自恒自她的反应中,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迎着海风,背着阳光,单膝着地,魔术般地掏出戒指。 “叶铮铮,嫁给我,嫁给秦何。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做‘秦叶铮铮’,好不好?” 周围的外国游客纷纷聚了过来,欢呼着“say yes!”、“say yes!”。 叶铮铮只觉得这阳光太过耀眼,这阳光下的他太过美好,有如神祗,此情此景,叫她如何不沉醉?如何不欢喜?仿佛经年的等候,不断的擦肩又相逢,都只是为了这一刻阳光下的一个点头。 “say yes!”、“say yes!”的声音更大了,合着有节奏的掌声和敲击声,宫商角徵,宛如赞歌。 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这就是最好的,她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这样想着,叶铮铮在泪眼模糊中,缓慢而坚定地朝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秦何,伸出了手。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4 试问今宵幽梦里,几人欢笑几人哭。 隔着7个小时的时差,季一鸣此刻也同周自恒一样欢喜若狂。 正业康在停牌三个月后,终于复牌,因“违规减持”和信披问题被出具的警示函,直接令重组告吹。这样的重大利空,又恰逢这样的时点,正业康毫无意外地吃到了一整波暴跌,都用不着季一鸣去抛售存货,便被散户们一口气砸掉了40%。短短两周的时间,倪昊昀打了欠条,在这一天补掉了倪振山最后的可流通股。同样也是在这一天,好兄弟自法国又传来了求婚成功的消息。真是双喜临门啊!这可不正是天意么?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攥着股份等周自恒回来,抽出最后一块砖,一起笑看大厦崩塌,品尝大仇得报的美妙滋味。 而此时的倪氏父子和游庆红,则有如困兽。 倪振山此时只能咒骂,不断地咒骂自己,他真是机关算尽反倒弄巧成拙啊!为了重组顺利,多走了条路子,结果搭上的人出了事,连带着正业康的重组也泡了汤。程聿说,现在人人自危,没人敢去说项,能把大事化小到这种处罚程度已是不易,明显一副撒手不管的态度。他们不仅不管,还在这时候提出要减持,真是雪上加霜啊!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了,等市场略有反弹,便将委托季一鸣管理的钱抽回来,解除质押,再谋打算。希望这破败的身子还能再拖些时日,让他做好足够的安排。 倪昊昀尚未将股权质押的事情告之父亲,他对后市仍然保存着缥缈而执着的“信心”,只要给他一波技术反弹,他便能有一线生机。况且,他已经看到了遗嘱,如果父亲离世,他仍能用父亲剩余的已质押股权重整旗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和希望,怀抱希望等着有如神助的一波反弹,等着……父亲…… 游庆红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他满仓扛着账户净值下跌已经很有压力了,这时候就盼着那些停牌的千万别放出来,躲到大盘转好了再说。结果,这个正业康,偏偏这时候跳出来了,这公告真是打脸啊,他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呢?他被这公司骗了呗!这对该死的父子,不但让他赔了业绩、赔了钱,他的位置甚至都有可能不保了。还好,他给程总和边总牵了线,边总对程总的态度又有些含糊,不然光这定增泡汤的事都够他老游喝一壶的了。不过,因为投资决策上的重大失误,老边对他的不满还是写在脸上了。他现在,除了每天烧香祈祷,竟已是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能等着市场的反弹了。此时,能救他的,只有反弹! ☆、不作死就不会死 叶铮铮“回归”的第一天,大盘虽在半年线上小获支撑,但收盘仍是根大阴线,办公室里每个人都神色黯然,默默无语,她见状,索性连法国之行带回来的办公室零食都没拿出来分。代婷以宝宝饿了来讨食,她只说刚回来,兵荒马乱,晨昏颠倒,箱子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收拾。 第二天,指数在半年线上获得了支撑,拉了个长下影,收了根粗壮的阳线,大家终于一扫多日的阴霾,叶铮铮也拿出了小礼物,给大家分食。代婷一边欢快地吃着,一边问叶铮铮薰衣草之旅的感受,其他人闻声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叶铮铮没什么好得意的,证券业最不缺的就是旅游达人,凡是地图上有的、能去旅游的地方,总归能在二级狗中找到去过的人。每逢中长假日,二级狗的朋友圈总会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摄影大赛,叶铮铮自认比不过,也不想比,朋友圈里干脆连旅游的东西都不发。这次被代婷问起,她也只是顺着也去过法国的同事的话说,不想冒尖,所以没过多久,话题的主角便让位于更见多识广的同事了。 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叶铮铮撤出讨论圈,随便捡了两盒巧克力,给牛峰送了过去。买礼物时,周自恒问她准备给领导买点什么,她随口回了句“随大流”,他点点头说“好”,便往购物篮里多放了两盒巧克力。她那时忽然就想到,如果换了程聿,估计是一定要选两瓶红酒让她带的吧。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懂,但是做不来就是做不来,带点小礼物是礼貌,超出了这个礼貌的范畴的,她没办法多走半步。 下班后,叶铮铮边复盘,边等着周自恒来接——他们约好了跟季一鸣聚餐。代婷便过来问她是不是在等周偶巴,叶铮铮不擅说谎,也觉得没必要说谎,于是坦然承认,代婷便开心地要求搭顺风车。叶铮铮淡定摇头表示,一东一西太不顺路,又是在高峰期,他们与人有约,如果送了代婷,恐怕就要迟到很久了。代婷略有失望,不过仍是收拾起心情跟叶铮铮道别离去。 季一鸣绝对是个活宝,引古喻今,出口成章,各种段子顺手拈来,插科打诨、荤腥不忌,一顿饭吃下来,叶铮铮反而更饿了——笑太多也是很累的。他们给季一鸣倒是带了瓶红酒,周自恒挑的,叶铮铮坚持付的钱。 就像叶铮铮送汪蔓包包时,强调了是周自恒的心意一样,周自恒也专门强调了,红酒是叶铮铮的心意。季一鸣很开心,当即就要打开给大家分喝了,周自恒马上说“不喝了,还要开车呢”,季一鸣不以为意地说“找代驾嘛”,周自恒摇头说“不放心”,季一鸣看看叶铮铮手上的订婚戒指,便会意地笑了。 三人作别后,叶铮铮意犹未尽地问周自恒:“季哥是你在哪儿捡到的活宝啊?你俩这一个冷一个热,一个捧一个逗的,都可以去德云社了。” 周自恒看看她,淡定道:“他是我前女友的继兄。” “啊?”叶铮铮愣了。 周自恒继续语出惊人:“我前女友还是他的初恋。” “啊?!”叶铮铮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凭她现在对周自恒的了解程度,她知道他没开玩笑。 周自恒又瞟了一眼她,看她那若有所思样,就知道一定又在脑补什么狗血梗了。不过这事也确实有点狗血,而且她以后总归是要知道的,不如这时候先给她打个预防针,想到这里,他便耐心讲了起来:“我前女友小他五岁,他们两家重组时老季正值青春期叛逆期,是个坏小子。我前女友是个阳光灿烂、正直善良的女孩子,一心想把老季拉回到正途上,结果一来二往的,反倒被老季给看上了。这种继兄妹的事情,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而且我前女友对老季也没有男女之情,老季气性上来,大学毕业后就再没回过家。许多年后,我妹妹在因缘际会下认识了我前女友,正好我回国,她就拉着我见了一下,再后来,我们就成了。” 叶铮铮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疑惑道:“你跟妹妹不是网络联系么?”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5 周自恒解释道:“当年我生父说的是不许我跟秦家的爸爸、妈妈联系或见面,但没说不许我跟妹妹见面啊,她念大学以后,我每次回国都会去见她的。我离家时她还小,家里的事都瞒着她。我出国后,她又要中考、又要高考,即使是亲兄妹,毕竟生活环境不同了,又有这么大的物理距离,也很难关心到细节。她念大学时,我们才让她知道这些事的,但也只是说我生父认回了我,并为此替爸妈还了债,让她不要张扬,毕竟对爸爸、妈妈来说,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叶铮铮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原来的话题。周自恒便说道:“然后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事了——前女友去调查走访一家公司,写完发出来,被人告到领导到里,说她收黑钱了。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那她收了没?“ “收了啊。” 叶铮铮心中暗叹,那怪得了谁呢? 周自恒继续道:“她的小领导收了,稿子发出去前的事了,其实是封口费。还分了钱给她,跟她说是小领导个人绩效奖金中拿出来奖励她的,她就拿着了。最后小领导被举报,那当然要连带处理她了。其实人家本来就是针对她来的,她的小领导后来也明白过来了,是被她牵累了,那更得咬住她不放了。” 叶铮铮略加思考便明白了这里的问题所在:“所以,也就是说,你的前女友在拿了钱之后,还是把稿子给发了?对方觉得是她‘违规’了,于是打击报复喽?” 周自恒点点头:“是的。她当时并不懂这些‘潜规则’,但没有人以为她‘不懂’,包括她的小领导,以为她是想要更多。” “但是领导不点头,便发不了啊。” “所以她发的是二稿,她又去做了次更深度的调查,小领导觉得可以要更多,结果对方这次不愿给了。” 叶铮铮叹了口气,不知该做何评论了。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立场来评论,这时候不评论是最好的。不过,她也终于明白周自恒日常给她灌输的那些“理论”,原来竟是怕她步上前女友的后尘,她有些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最后只能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步她后尘的。”刚收回手,忽又后知后觉道:“哎呀!那你们之间发生那么多事,老季不是应该恨死你了,或者你恨死他了么?!” 周自恒好笑道:“你才想到啊?你觉得老季是个拎不清的人么?我和她在一起时,老季早就放下了,对她只有亲情。其实,老季也内疚了很多年,我说的家人没看好,指的就是他没看好。而且,她是08年走的,我和老季倒因为这些事,成了难兄难弟。老季和我,现在就像亲人一样,他老婆孩子我也见过的。你别自己脑补啊,你看老季多喜欢你啊!他犯得着跟你装么?”继而又正色道:“我们也气过,也恨过,但是你行走于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规则、各形各色的诱惑,每做一件事,都要想好后果,掂量一下这后果自己是不是承担得起。这道理,我们都懂,但曦曦不懂。我们作为亲人,只能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教会她们这些事,除了后悔和伤痛,什么也做不了。” “额……曦曦的全名是?” “陈曦。” “哦。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太阳一样的女孩子。” “嗯,太阳一样,灿烂夺目。” “哦。” 周自恒笑着拍了拍叶铮铮的头:“别胡思乱想啊,我已经有一面镜子了,再什么样的光都不要了。” 叶铮铮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呀!你就是我的镜子,折射的都是我的光。” 叶铮铮故作醋意满满道:“果然是有个记者前女友的人,这么文艺。”忽然又作恍然大悟状道:“我就说,我怎么变坏了这么多,原来都是被你影响的!” 傻子才接她前一句话呢,周自恒不傻,自然只接后一句台阶:“坏一点好,多坏一点就少受一点欺负。” 叶铮铮可不认同:“你这都是什么理论啊!以后有了女儿你也这样教啊?” 周自恒得意道:“那当然。我女儿,只能是她欺负别人,可不会被人欺负了去。”说到这里,眼中突然又窜出希望的小火苗,瞟向叶铮铮,雀跃道:“哎,你说,会不会……?天气好,心情好,法国的生蚝好,老季当年就是这么奉子成的婚。” 叶铮铮觉得他真是魔障了,把他刚刚覆上的手拍走,摇摇头:“这哪说得好。”怕他继续在这个事上纠缠下去,马上转移话题:“说到老季,他妹妹当年到底是写了什么公司啊?闹成这样。这公司也挺狠的啊。” 周自恒握好方向盘,淡淡道:“她做的是网媒。她向来有主意,我们都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事发之后,我们光顾着照顾她身体、替她跑单位善后和安慰她了,等想起来了,网上早都撤文了。而且她后来对这事也是讳莫如深,我们也不敢再提。” 叶铮铮对这个倒很有体会:“嗯,跟我爸似的。” 周自恒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去见爸爸妈妈?” 叶铮铮竖起套着戒指的手指:“你现在就叫上爸爸妈妈了?” 周自恒大笑着把她的手指按下去,把她的小拳头握到自己手里:“叶总,你这戒指秀得也忒霸气啦!今天不行,刚回来,太累了,过几天连本带利给你补上。”看叶铮铮另一只拳头也要捶上来了,赶忙哄道:“别闹别闹,开车呢。”见她安静坐好,却又贱贱道:“那先不叫爸爸妈妈,叫女儿她外公外婆总行了吧?” 叶铮铮仰天长叹,这人,真是没救了! 行动派周自恒这次“输”了,他此时尚在谋划着如何讨好“女儿的外公”,而程聿却已经开始了对“女儿的外公”的算计。 初觉“出事”时,无论程聿怎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安娜均拒绝离婚。她骂他狼心狗肺、翻脸无情、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她还翻出当年旧账,自嘲风水轮流转,指责他对他的“真爱”当年也是如此对待,转而又叫嚣威胁——她不是叶铮铮,她死也要拉他垫背,夫妻一体,大厦将倾,正好同葬。 他被安娜的话点醒,断了离婚的念想,调头对她忏悔认错、赌咒发誓,曲意逢迎、投其所好,使出浑身解数拉拢她这个盟友。夫妻多年,他太了解安娜的软肋弱点,不多时便重新攻破她的心理防线,一时间,二人的关系倒是远胜当年。安娜为了二人和孩子的“将来”,又开始了对她父亲的劝说游说。 事情进行得意外地顺利,因为安娜竟又有了孩子。程聿顿觉天不绝他!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6 这么微乎其微的概率居然中了两次,次次都是在他的艰难时期,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安娜的父亲早已在身体的衰败中磨软了心,如今只希望子女们各有归处、各自安好。“父亲”自知如若事发,法网难逃,他此前不松口,无非也只是在与女婿暗中拉锯。当年那一纸协议本就是为了捆绑、牵制程聿所立,此时见女婿与女儿之间又加了层血脉牵连,便也将此视为天意,销毁了手头所有与程聿相关的证据。判刑他不怕,经营一生,本就已是半副残躯;罚没他亦不怕,国内剩余的本就只是半数身家。他只后悔贪欲难以自抑,没有及早自最后一家公司——正业康中抽身;又恨女儿糊涂大意、局于情爱,竟在此时跑回国内、苦劝不走。但如今这形势,说是“关门打狗”都不为过,他们只能坐困愁城,祈祷转机。这一波天威庄严、声势浩大、部署严密、牵涉甚广,他们暗中打探却全无消息。侥幸想来,他早已平安身退,在是非之地时也不算位高权重,也许此次只是例行调查,波及全家。他们只要低调行事、不撞刀口,待风头过后,以时间换空间,徐徐图之,仍有生机。唉,事以至此,听天由命吧,这进退不得、亮剑高悬,才是最大的心理折磨啊。 ☆、你们都没经历过熊市 后面三天,又是三根大阴线。第三根的时候,周末终于到了,大家松了口气,但又有些遗憾。涨的时候,股民们恨不得周末也开盘,还有人建议说,每天上、下午的交易时间应该各延长1个小时;跌的时候嘛,也是恨不得天天开盘的——多一天交易就多一分机会。 周末的时候,叶铮铮闺蜜四人组终于有机会聚到了一起。想想也有些好笑,涨的时候明明心情最好、最宜聚会,但每个人都全身心地钻到了股市里,杜绝一切私人的、甚至是半公半私的社交往来。反倒是跌的时候,一个个地出来互喂“鸡汤”。唉,这小半个月跌掉近30%,跌去了两个半月的上涨成果,纵是再坚韧的神经,也需要润滑一下了。 这是叶铮铮的朋友圈私人时光,周自恒不便同往,只是在她梳妆时问了句“戒指你戴不戴?”。叶铮铮头也不回道:“戴啊。又不是上班。”叶铮铮上班不戴戒指,反正婚期都还没订呢,就不给牛峰再添桩心事了,周自恒无异议。 把叶铮铮送到聚会地点,周自恒就去撩他的朋友圈了——季一鸣。周自恒最近两、三个月鲜少出差,窝在沪上,只是三不五时地约约季一鸣。 叶铮铮也奇怪过,怎么别人家的pe这时候都忙疯了似的,满世界卖项目,他反而闲了。周自恒无所谓地表示,他这次做了把大的,可以考虑退休了。 可是正业康的重组失败也有半个月了,他似乎也没有重找下家的迹象。他于是又说了,重组失败等于免费给他做了个宣传,现在“名声”大振,不用找下家了,下家都是自己找上门的,实地调研都不用他陪着。哟,竟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叶铮铮仍是不解,他手上又不是只有一个项目,其他的难道不做了么,而且他都不需要找储备项目么?周自恒更得意了,说他是做精品pe的,做的项目本就不多,去年下半年和今年年初趁着并购和新三板火热,手脚麻利地往外转——估值这么高,人取我予嘛;至于这储备项目,下面自然有人去看,他只要负责拍板就行。但是他‘精品’嘛,没有看得上的,那就先不做了,歇歇也好,好饭不怕晚嘛。 叶铮铮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他那么精明,她能想到的,他一定早有安排,她还是少做外行指导内行的事吧。 说是闺蜜私人聚会,其实除了恭喜一下叶铮铮、感谢了一下她的小礼物,也没聊多少私事,主要还是聊股市——这样的市场环境,跑得快的想着什么时候杀回去,没跑掉的想着什么时候解套。 机构投资者颜明月是山腰逃生的,她的考核和激励都是跟着绝对收益走的,季度线破位时剁在了半山腰,此时不断感慨着“股海航行靠剁手啊靠剁手”。 小散户齐乐康是没跑的,季度线破位时,他听从了颜明月的“专业建议”,本来是跑掉了的,但是半年线反弹那天,他又杀了回去,被颜明月讽为“左右打脸”的标准教材。他被股市折磨得无精打采的,全场恹恹,连跟颜明月斗嘴都没了兴致。 汪蔓是完美逃顶的,她跟着她的“男神”同进退,她说——老板说了,这一波恐怕要跌破3000点了,还说我们都太年轻,没经历过上一波熊市,低估了“羊群效应”下市场合力的可怕。 叶铮铮有些意外:“哎,蒙哥倒是跟你老板说得很像。”叶将军在战场上也是能打上几次胜仗的,自她第一次胜利后,周败将便对“老周”极为忌讳,不许叶铮铮再这样叫。她便改口叫他的英文名,但他又疑心生暗鬼,看自己英文名字的前两个字母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便又不许她叫。她只好取“埃德蒙”的最后一个字,叫他“蒙哥”,音同“猛哥”,他这才笑逐颜开,直夸叶总有文化、会起名,并拱手让出了女儿的起名大权。 汪蔓也有些意外:“你家蒙哥还懂股市看线呢?” 叶铮铮点点头:“他在美国时也做过一点股票,不过他们那边是真正的portfolio manager制,真正的大类资产配置,什么都配。” 齐乐康懊恼道:“靠!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也问问他了。” 汪蔓也有些好奇:“他做得怎么样?” 叶铮铮耸耸肩:“他说的不多。而且他又不是pm,华人在那边很难做到pm的,估计就是自己做吧,反正那边申报制度也健全,自己做没什么的。不过,据说次贷时赔了不少,所以回来就做pe去了。” 汪蔓倒是很能理解:“本来看线就只是一个辅助环节而已,大家基础技能点都差不多,关键还是看心态,要管得住手。我老板这样心态的可不多。” 众人点头如捣蒜——这心态强不强大的,看人家的结果就知道了。 颜明月又问叶铮铮:“你俩平时在家谈股票么?” 叶铮铮摇摇头:“不怎么谈,最多也就是交流一下行业研究方法、行业判断吧,从来不具体到投资策略、投资理念上。谈这些干嘛呢?投资本来就是很个性化的东西,说得太具体了,难免有争执,影响感情。” 颜明月交往过同行,没两个月就因为股票吵分手了,对此感触颇深,频频点头。但她此时满脑子都是股票,对过去也不想多谈,于是又问汪蔓:“你家老板这就完全空仓不动了?项目也不管了?” 汪蔓大而化之道:“停牌的没办法,其他都撤干净了。项目还在做,这是长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7 期的,影响不大。”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叶铮铮:“蒙哥的项目怎么样了?这正业康还真是坑啊!” 叶铮铮笑笑,便把“因祸得福”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恭喜。恭喜完,又聊回股市。 颜明月对汪蔓家的业绩很是好奇,又问道:“你老板这业绩太神奇,他是不是做了把股指期货,放了很多空单?” 汪蔓倨傲道:“没有。他只做个股。其他都不做。他说这行只要守好做精一项技能,就能吃一辈子了,做好个股就够了。” 颜明月赞叹道:“你老板这要放日本,可不就是‘工匠精神’了么?” 汪蔓与有荣焉道:“嗯!我老板是a股第一作手!等他‘退休’了,就去写个本土的《大作手回忆录》,传世流芳。” 叶铮铮促狭笑道:“那得好多字。” 汪蔓会意笑道:“没事,等他孩子长大以后,他口述,让孩子整理加工。” 汪蔓老板读书少的事情,全市场皆知,这个梗,他自己不介意,他手下的人也不介意。他的业绩和财富全摆在那里,不需要学历来撑场面。 股市是个神奇的地方,对机构从业人员设的入行门槛极高,对参与者设的参与门槛又极低,最后在市场扬名立万的,多是草根英雄。这是一场纯金钱的游戏,个人财富和产品净值是检验股市真理的唯一标准,谁赚钱多、收益率高,谁就是“偶像”、谁就是“真理”。那些曾红极一时的“奔私”公募“英雄”,在本轮/暴跌中多数无法幸免,但他们收到了管理费和早期的业绩提成,早已家财万贯,除了几个认购了他们产品、认赌不服输的投资者犹在为了“误信”悔恨、抱怨,其他人多是冷眼旁观,内心暗羡——业绩和财富,起码得到了一样,那就是成功的、优秀的,有异议的人,都是嫉妒人家。 汪蔓对此很是不屑,在她的理念里,做私募给客户赔了钱,要么就该去暗暗补上,要么就该去死。她的理念自然又是来自于她的老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叶铮铮。 汪蔓的老板骂手下,在市场的传言中也是一绝,叶铮铮在向汪蔓求证后,曾私下跟颜明月感慨这简直就是人格侮辱啊。颜明月不以为然道:“他书读得少,你还指望他‘之乎者也’地教训人不成?何况,人家给的钱到位啊!谁给我这么多钱,随便骂。” 叶铮铮还不知道颜明月那别扭脾气?知道她也就是说说。她颜明月起步比她们都要好得多,她要能挨得住骂,也就不会是如今这番境遇了。但是对她的话,叶铮铮倒也有几分认同——没有工作是不委屈的,资产项下是你自工作中的所得,负债项下是你自工作中的所失,所谓工作“性价比”的评定,无非就是看权益项的高低,有人看重货币资金、有人看重应收账款、也有人看重“无形资产”的估值计价。 聚会散去后,叶铮铮自行回家。路上想到众人对她即将通过“并购重组”而得的“财务自由”的恭喜,心中一片淡然。 她要嫁的是“秦何”,不是“周自恒”,他们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姓秦不姓周,这个大项目做下来,“周自恒”和他的子女才是最大的赢家,与他们关系不大。何况,她上次闹冷战时,他便对她坦白过——医院的“股东朋友”是秦何,程、倪等人拿到的胃癌报告,是假亦是真,他部署多年,本打算把‘周自恒’项目的事处理完,就让‘周自恒’永远在这世上消失,这样既不突兀,又足以应付美国那边的调查。 “周自恒身故”,他的基金委托管理人仍有20年的时间替他守着家财,等着下一代的出现,再往后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的事了。其实,一个重度毒瘾的逃家少年,失联多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也不是全无预期,他不想再因这样一个人,捆绑了自己的手脚、束缚了自己的生活。她那时也已知晓,秦何找了个岛,注册了公司,资金绕道回国,又注册了投资公司,找人挂了法人,作为“周自恒”财富的委托管理人,遵循市场定价规则,做好了有钱拿,做不好没钱拿。 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衣食无忧又心安理得,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这复杂的“秦”、“周”之变,她就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吧,反正秦何是外籍,结婚的时候用的是护照,他们又商量好了不会大办,家人朋友什么的,她都搪塞得过去。 此时,周自恒也在跟季一鸣讨论着股市。他们虽然没能完美逃顶,但跑在了日线出现顶背离的那周,这也是为什么周自恒能安心带叶铮铮去度假的原因之一。 周自恒严肃总结道:“跌成这样,看国家这态度,也是急了,估计后面会有反弹,弹多少不好说,40004500总归可以看到的。上半年这波牛市,本来就有点打乱咱们的节奏,好在咱们调整及时,没打乱整体布局。这波下跌给咱们的礼太大了,这时候更不能得意忘形、自乱阵角。咱们正好观望观望,看看国家这次想使出几分力,毕竟国家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真想要股市重回5000点,甚至10000点,也未必做不到。我们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 季一鸣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本以为咱们要到秋末甚至冬末才能收割的,现在提前了这么多,已经是天公作美、老天有眼了,胜利近在眼前,这时不妨把节奏放一放。反正现在只剩下老泥鳅手里的股票了,信托那边他已经在补质押了,他补了信托的,就补不上我的,这个账可以秋后算。等国家亮出底牌,咱们再相机抉择也不迟,反正市场一稳下来,咱们再给它砸个质押爆仓,也没人关心;市场要是跌的,那更不显得它一家突兀了。” 周自恒点点头,问:“小泥鳅还上门么?” 季一鸣讥笑道:“上啊!天天上门啊!比伺候他亲爹还殷勤呢。生怕我哪天心情不好,或者资金链出了问题,就去找他亲爹要钱了。直跟我说,他老子也没几天了,让我再等等,他拿到了遗产就还股还钱。还暗搓搓威胁我,说要是现在闹过去,没准他老子火气上来,不给他遗产了,到时候他老子再一死,我就算去告死他,他也没钱还了。” 周自恒又问:“老泥鳅还能拖多久?” 季一鸣思忖着道:“看小泥鳅那样子,今年了不起了。” 周自恒想了想,嘱咐道:“如果后面市场继续跌,咱们就按原计划做,行动要快。如果反弹了,那你也给他一点点甜头,让他的弦松一松。放心,他不会舍得割肉还钱换回股权的。信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8 托那边,咱们也该去见一见了,只要老倪一开始用小倪的股份补质押,你就带着律师上门找小倪,媒体也找个熟悉的带上。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不能让老泥鳅在知道真相前闭眼的。最晚10月前,不管市场如何,必须按原计划做。” 季一鸣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头一惊:“你不会是说,他会……?” “狗急跳墙嘛,一切皆有可能啊。” “虎毒不食子啊!” “那是虎对子,不是子对虎。而且当年的事,他到底是始作俑者还是帮凶,都还不好说。无论是哪种,他都是棵坏苗子。” “这倒是。所以,我也真是佩服自己,能这么忍着恶心应付他。对了,说到这,铮妹子知道多少了?” “不多,我的事、曦曦的事,跟讨债不相关的那些部分,都告诉了她,其他还没有说。” 季一鸣试探着问:“你是想这么一直瞒着了?” “不会。我跟倪家摊牌后,会跟她说明一切的。唉,又是一场硬仗啊。” “她跟曦曦不一样。” “嗯。完全不同。” “所以她应该能想得明白、承受得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季一鸣拍拍周自恒肩膀,表示理解,转而眼睛一亮,又给出了新的建议:“加把劲,早点给她个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跑了也能慢慢追回来。” 周自恒苦笑:“你不了解她,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季一鸣窃笑:“这么患得患失啊。” 周自恒耸耸肩:“有当然好,真要是事成之前有了,不过也只是以后追回来要多绕点路罢了,反正我那时候也有得是时间。只是,我现在的生活,已经比预想的好太多了,没有我也不介意。真正介意这件事的人,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们只顾着炒股了。都不理我了。 颜明月:理你是要出钱的,炒票是赚钱的。 叶铮铮:在众人心中,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炒股赚钱,不炒股、炒股赚不够钱会被骂死的。 汪蔓:别烦我,看票呢。 阿福:炒股要多看我的报告啊。新财富要到了……你们记得投我啊! 颜明月:有什么好看的?“正如你所预期的”,你预期到自己会打二十几年的光棍了么? 叶铮铮:有什么好看的?“短期有调整压力”,你的派点和名次短期也有调整压力哟。 汪蔓:有什么好看的?“看好长期投资价值”,长期来看我们都将死去,你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么? ☆、泥沙俱下,大浪淘沙 市场又向南走了三天,终于开始调头向北。反弹了半个月,突破了4000点,又重新转向。万幸,低点比上次的高,整理了一周又恢复上行。就这么着,在小平台上磨了一个多月,仍是没有选择出一个明确的方向来。救市的政策层出不穷,市场反馈不错,结果却总是低于预期,透着几分诡异。股民们的股票买了卖、卖了又买,卖方的报告写了撕、撕了又写,游移不定、疲惫不堪。 这一个多月,叶铮铮也累惨了。她拖着箱子全国各地跑调研,既要找新票,也要把老票加强一下覆盖,看是不是要趁这波喘息之机给个卖出建议。牛峰马上就要挂产品了,对这两项工作同样重视,光是他自己选出来的那些“新票”都够研究员跑上几个月的,更不要说基金经理们的现有持仓了。密集出差、过度劳累的结果就是这个月的亲戚缺席了,叶铮铮那周正好出差在外,一边向过度关注的周自恒汇报——“我对不起法国生蚝”;一边暗想再等两周,自己验一验确定了再说——她不想像上次那样,再看到周自恒希望复又失望的样子了。但是毕竟有了这个心思,回家后难免小心了许多,尽量能免就免,草草应付,只是用“太累”推脱。后来连着验了三周,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想想周自恒的骁勇善战,再想想跟程聿更胜如今的当初,又开始疑心起了自己,如此,便更是不愿讨论婚期了。 人是乐观精神至上的视觉动物,看到海面的风平浪静,便忘了海底的波涛暗涌。缓和了一个月,大家刚刚扫去了悲观情绪,大盘就在市场对3600点“支撑位”的一致预期下,转头向下狂奔不息,一时间满屏皆绿、哀鸿遍野。 跌破年线那一天,是8月最后一个交易周的周一。一收盘,又开临会。叶铮铮在会前给周自恒发消息说,她这天恐怕会很晚回家,不用等她吃饭了。不多时,周自恒就回复说,他也正好在外办事,也要到很晚,他会顺路接她。叶铮铮便回了个“好”,放下手机,打开笔记本,准备开始做会议记录。 这次事发紧急,投研讨论会不开了,直接开投决会。元丰基金在4000点附近集体减了三成仓,但有些基金经理在第一个3600点支撑时,又加回来了一些,这里面就有游庆红。没了投研讨论会的缓冲,“减仓派”代表牛峰跟“加仓派”代表游庆红此时难免争得面红耳赤,其他人围观的围观、骑墙的骑墙,扯皮推诿、避重就轻,一时间,竟得不出个结论方案了。意外的是,这次的拍板决定是边卫东做的,他在关键时刻重现“霸道总裁”的风姿和担当,不容质疑地定下了“持仓等待,跌破3000点加仓”的方案,一句“出了问题我自己去向股东负荆请罪”就堵住了牛峰的嘴。 散会已是7点过,投决会吵得太凶,领导们去吃“和好饭”了,叶铮铮也收拾了东西去找周自恒。周自恒比她结束得早,他的车向来停得离公司有点距离,这次因为时间不好,便只能停到一站地铁之外的地方。叶铮铮找到他的时候,已近8点。周自恒问她想吃什么,她想到过来路上看到的小吃摊,便答道“黄鱼面或大排面吧”。 周自恒有些意外,他平常是不吃这些的,他以为叶铮铮在开玩笑。 叶铮铮便笑道:“我节衣缩食买房和还贷那段时间,正好又没空做饭,没应酬的时候一直吃这些的。”目光中透着怀念。周自恒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地停好了车,跟着她找了个路边小店,香喷喷地吃了顿地沟油。叶铮铮吃得尽兴,一边吃一边跟周自恒自嘲:“咱们打包一份吧,我回家关了灯再吃一顿,今天这大盘,不关灯吃面,和着眼泪加点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股票的。” 她说得豪气,结果一进家门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边吐边跟周自恒继续自嘲:“过了几年舒服日子,心理还停留在当初,身体却回不去了。” 周自恒看看打包回来的面,再联想到她前段时间的表现,禁不住疑窦丛生,一问之下,在她心虚的支支吾吾中便确定了猜想。阴着脸,强拉着她往医院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79 奔,不管她怎么解释,决计不再相信她。叶铮铮从未见过周自恒如此动怒的时候,加之自身也没什么经验,才解释了几句,就在他的反驳、质问和指责之下败下阵来,仔细一想,也觉得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一时间倒是百感交集。两人半路争执、半路沉默着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急性肠胃炎,其他啥也没有。 急性肠胃炎也得开间单间挂水,没办法,“股东”的“朋友”就是这么大牌。叶铮铮躺着输液,周自恒跟着护士出去交代了一番,回来以后就坐着发呆,两人面面相觑,俱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叶铮铮先打破的尴尬,毕竟事情是她惹出来的,也该她来说。不管是谁理亏,这时候不能争一时长短,更不能去触逆鳞,应以哀兵之计为上。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那时候其实也挺想给你惊喜的,所以就想先等等再说,后来一看没惊喜,就干脆没说。是我不对。” 显然,这捋毛的姿势没用错,周自恒宽慰地摸摸她的头,带着几分歉意自嘲道:“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叶铮铮心想,就是这样的没错,都怪你。但她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而且她在这方面也有点小心结,于是又落寞道:“其实我还挺怕你失望的。” 周自恒失笑:“从求婚到现在,这才几次啊。我平时也就是跟你开开玩笑,多换点福利,你还真当真啊!” 叶铮铮叹气:“别安慰我了,我真挺担心的。公司有个基金经理姐姐,唉,人工两次了都不行。我以前在券商有个小组长,也是一直要不上。” 周自恒安慰道:“因人而异。而且她们多大,你才多大?” 一提这个年龄的事,叶铮铮半真半假的忧虑马上变成真忧虑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心一横,便把程聿当年换药的事说了。说完以后,小心翼翼打量着周自恒的神情。 周自恒沉默不语,看向叶铮铮的目光很是微妙。 叶铮铮跟他的默契度已经很高了,自是读懂了这微妙中的别样意味,禁不住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谁年轻时没头脑发涨爱过一两个人渣?” “哦?还有一个呢?” “就一个!遇到一个还不够,你还想我遇到多少?” “嗯,一个够了。我可不想睡着睡着,又听到个新名字。” “不是讲好翻篇了么?” 周自恒将叶铮铮闲着的一只手拘在自己两手间,认真而不失温柔道:“那些事,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很多,我如果在意的话,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了。铮铮,一直不能翻篇的人,是你。甚至包括我说,我想要个女儿,也是因为你一直放不下他有两个女儿的事,想要女儿的,其实也是你。” 叶铮铮急了:“我不是……” 周自恒打断她:“你先听我说完。你被他伤的很深很重,这不可耻,你有很多意难平的心思想法,这也不丢人。伤人的过得好好的,被伤的却被打击被嘲笑,既不能报复回去,也不能有想法,连哭都不可以,哪有这样的道理?换谁能甘心?你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已经很难得了。你不是圣人,也不是铁打的人——刚硬无情,你过得太压抑了,你可以对自己诚实一点、更诚实一点的。你只有真正地对自己诚实了,这事情才能真正被你放下、被你翻篇。”看叶铮铮的样子明显是听进去了,他才又夸张地叹了口气,恢复了以往的语气,话锋一转,戏谑道:“还有啊,其实,唉,我是真不太想要孩子的,看你有这根刺哽在那里,我只好揽到自己身上。最近每次都搞得弹尽粮绝的,我折旧都加速了,本来挺美好的事,现在想想都有点发怵,你要是能放下执念、修成正果,我也能被你度化了。” 叶铮铮不得不承认,周自恒实在太擅长揣度人心,至少是太擅长揣度她的心了。此刻,她倒是没有被他说破心事的难堪,反而觉得释然,看他又换上了玩笑嘴脸,也知道“别人第一次给的台阶总是最好的台阶”这个道理,于是便故意幽幽道:“那我要是放不下呢?” 周自恒霸气而深情道:“你要是成了佛,我就跟着你鸡犬升天;你要是入了魔,那我自然要陪着你坠入地狱了。” 叶铮铮噗嗤一下笑了:“你本来就是从地狱偷溜到伊甸园的蛇。” 周自恒坏心眼地侧身坐上了床,按着她的手感受了一下自家的蛇,大笑道:“你说的没错!”见她扭捏挣扎,怕她弄伤自己,即刻收手,正襟危坐,换了副表情,森然道:“你要是放不下执念,也没什么,咱们从源头消了它就是了。” “怎么从源头消呢?” “把程聿打回原形!再跟我生两个女儿把他家女儿比下去。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比他的差!” “前一条不现实。后一条,这不是又回到我的担心上了么?” “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你可瞎担个什么心啊!有那工夫,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见爸爸妈妈,把婚期订下来。你不就是担心这个,才拖拖拉拉的么?” “你又知道了?” “你就说吧,我说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有时都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我。” “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啊,看了很久呢。” 叶铮铮失笑无语。这奸商,又开始了!说情话没成本,投资回报最高,他总是这样乐此不疲,都是套路啊套路!什么知道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什么一直看着她,想想都知道是因为他心机深沉,而她在他面前又太过剔透。可是,她就偏偏吃他这一套,一头栽了下去,让他屡试不爽,这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后面两天,大盘继续下跌,跌幅不断收窄,因为一夜之间停牌的股票多了起来,居然出现了“千股停牌”的场面。这里面就包括正业康。 倪振山撑不住了。 最近几天,信托开始通知补质押了,他的股份早已转给了儿子,情急之下找他来商量,这才知道他竟也把股份都押出去炒股了!还跟他解释什么,老季是好人,跟他按年结算的,没硬逼着他死要钱,等大盘反弹了,钱一回来,股票就能赎回来了。他听完后,怒极反笑,他怎么生出这么个“单纯”的儿子来呢?!这种哄小孩子的话也信!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先让儿子拿出一部分股份补上信托的质押——反正跟老季那边只是签了个协议,股份都没冻结,信托公司又不会知情。再赶快把牌停了,像儿子说的那样,等着大盘反弹了,再择机复牌,以时间换空间吧。之后嘛,他是不是应该做些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0 别的遗产安排呢?现在这前门踞狼,后门引虎的,看儿子这个样子,是守不住这点家产了。 游庆红也撑不住了。 牛峰竟在此时釜底抽薪,提出成立风控调查委员会,对重仓持有某几支“奇怪”股票的基金经理启动内部合规调查程序,这里面自然有正业康。他虽然笃定公司层面抓不到他的把柄,但难保这疯牛不会丧心病狂去举报,于是让老婆赶快把外面账户的股票处理掉,却不想遇到这种极端行情,她一个大散户都能把股票砸得天天跌停,也卖不出多少股去。看这架势,是真要回到本轮牛市的起点去了。他只好安慰自己,只要位置还在,钱还可以再赚。可是,这一次,边卫东却以破釜沉舟之势站在了“多方”!他不想让他沉舟啊!他老边沉了,他老游可该怎么办?边卫东在这边即使干坏了,也还可以去别处,不管去哪里,应该很难再带上他了。况且,还有疯牛的尚方宝剑在头上悬着,他若真去举报了,他老游能去的也只有一个地方了。逃么?钱都套在股市里,又能逃到哪去?要不找找人?他的朋友圈里,还有比边卫东更大牌的人么?哎,还真有一个,这程聿的背景虽然比老边的差得还远,但起码看这牛气哄哄的架势,倒像个仍能说得上话的。对啊!这时候还敢上窜下跳死要钱的,一定是有恃无恐的啊!这样想着,他又拨通了程聿的电话。 有撑不住的,自然就有撑得住的。 周自恒和季一鸣撑得住,不但撑得住,还能撑下更多。 他们刚跟信托公司的人谈完。信托的投资主办人“林总”本来就是季一鸣的“朋友”,季一鸣此时带着土豪来救火,林主办自然感动得涕泪交流,直夸季哥果然够义气——管介绍还管生儿子。林主办也不是傻的,季一鸣一点拨,他就懂了。这倪老板手上已经没多少股票了,又是行将就木,他儿子的现有股权和未来股权竟全在季一鸣手上,大家都是懂行的,也知道正业康此时停牌打的什么主意。这种市场环境,它只要敢复牌,倪老板就得补钱;倪老板要是补不上钱,他们信托就得在市场上卖股票,照现在这形势,砸三个跌停,也卖不出去啊!虽然这是系统性风险,没人会找他这个小小的投资主办负责,但是他的奖金呢?他的升职加薪呢?而且,作为一名负责任的投资主办,他能少给客户损失一点总是好的,至于他们什么“股权争夺”的狼子野心,他只当看不见,反正人家有钱,这就是王道!谁更照顾他小林的利益,谁就是“好人”。比如,这老季的朋友就挺好的,也没趁火打劫,还给了双方时间和选择余地——等正业康复牌后,如果跌破了平仓线,按当日收盘的95折大宗价格来接股份;如果没跌破,人家也不收了。看看,多好啊!他都想违背“契约精神”、违反合同跟他说——大哥,按今天收盘价我全给你吧,9折! 此时,还有个撑得住的人,那自然就是牛峰了。 牛峰刚刚挂上了产品,作为减仓派代言人,他自然选了个现有仓位最低的,但同时也是现有规模最小的账户。管理费提成什么的都是空中楼阁,股东怎么想的,他还不清楚?这些人啊,目光还是太短浅,格局不够啊。这边卫东倒真是个人物,当他牛峰看不出来么——这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加仓减仓的问题了,而是立场正不正确啊!这些基金经理居然还抱怨起来了,也不想想,边卫东是什么人啊?人家年少得志,犀利桀骜,快意潇洒,他以这样一副“性情中人”的姿态行走于这个名利场,这么多年能够屹立不倒,可不是单靠家里那点背景撑着的。圈内人都明白,所谓背景,那可是把双刃剑,自己没两把刷子,那还不如别出来做,至少不给家里招祸。他老边能拍着胸脯说下这样的话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他老牛才不怕被人嘲笑什么“看空做多”呢,这把跌得真是好啊,明天管它怎么开盘,必须满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福:你写的是几月的事? 作者:小说!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阿福:别紧张,别害怕,我懂我懂。我只是想知道时间轴。 作者:7月。 阿福:写到9月时记得提一下我推了军工。 作者:我跳过9月,直接写12月,你推了军工也写在那时候吧。 阿福:不要啊! 作者:没关系的。你是长期看好,短期涨跌不重要。 ☆、国难财发不得 在“千股停牌”的次个交易日,市场上最大的力量,终于出手了。它有绝对的力量,它是绝对的权威。它势如破竹,它雷霆万钧,它所到之处,对手盘无不虚礼相让、退避三舍。它立于高台,睥睨众生,所有子民顶礼膜拜,臣服天威。它如上帝之手,只虚空一指,便救起万千世界。它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各路“英豪”纷纷立下投名状,无畏投身烈焰疆场,安难乐死,殒身不恤。 叶铮铮从业以来,从未见过此番“侠之大者,为国接盘”的景象,一时间心中豪情激荡,竟萌生出几分在英国护圣火时的少年意气。一时冲动,跟妈妈要回了上一年的奖金,跟同事凑份子认购了一份元丰基金临时成立的内部“救市”专户产品。边卫东确实是个人物,早在国家“救市”伊始就向董事会提出了以公司自有资金救市的提案,并承诺自有资金出多少,他老边就号召高管们攒出多少钱的专户。最后,公司出5000万,高管加员工们攒出了5000万,做成1个亿的产品,全申购了牛峰管理的那只偏股型基金。高管们加员工合计出资2000万,余下3000万由边卫东一人独出。在听闻边卫东申报资产时,证明这3000万是卖了京城和沪上各一套学区房、并将岳父的房产抵押而凑足时,牛峰在觉悟上“输”得心服口服——这分明是早有准备啊、这分明是拿全副身家换“前途”啊!太狠了!真是太狠了!不仅对下属狠,对亲人也狠,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名、利、权势和红颜,他竟是只爱权。 被周自恒调侃了“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后,叶铮铮略加回味,便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周自恒似乎自新一轮下跌起就有些抑制不住的亢奋。凭她对他“无利不起早”的奸商属性的了解,她直觉他在暗搓搓地做着什么事。想到他毕竟是个有做空前科的投机分子,她便隐隐有了些怀疑,但再看看“救市”后,他的情绪似乎较前几天没什么大变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转念再一想,不对,他可以做空指数,当前也可以做多指数了,看来这一波他是踩对了节奏,难怪他前两天念叨着“国家不会放任不管的”来宽慰她。而且他老早就问过她,作为从业人员的家属,他具体能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1 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还回他道“外盘和期货类的都能做”。再想一想,他看线水平确实不弱,都跟汪蔓老板不谋而合了,他项目都清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做股指期货的话,没事关心什么指数走势呢?想到这里,她便愈发觉得自己怀疑的没错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去证实了。 股市持续涨了两天,就到了周五。这一周,市场大起大落,个股上窜下跳,叶铮铮的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到家泡上了澡,才真正松懈下来。大概是她泡的时间有点久,周自恒担心她有什么事情,便进来询问,他问得香艳,她答得更香艳,几问几答下,他便却之不恭地一起洗了起来。浴缸里水洗完,又回到床上干洗。叶铮铮本来就带着点隐秘的小心思,此时便加了几分曲意逢迎,又是调笑赞叹,又是吟哦求饶,婉转莺啼间俱是他喜欢的调调。 事毕后,趁着周将军得意洋洋之际,便从他最喜欢的地方入手,小心翼翼地挑起了话茬。 “你是不是吃药了?”叶铮铮靠在周自恒胸口划圈圈。 “嗯。”周自恒慵懒得自鼻腔哼了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啊?你不用这么拼,你不吃药我都受不了哒。”叶铮铮掐着嗓子说完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地把自己的节操评级又下调了一个等级。 “你就是我的药啊。”周自恒情话技能依旧满点。 叶铮铮没有错过他语气中的得意,故作不屑道:“少忽悠我了。权力和金钱才是男人最好的药。” 周自恒淡定道:“那是对别的男人来说的。” “是人都一样。男人女人都一样。” “难怪啊。” “难怪什么?” “难怪叶总今天这么配合。” “我哪天不配合了?而且说药呢,怎么扯到我配不配合上了。” “今天跟往常可不太一样。看来这两天大涨,叶总推的票又立功了。” 上钩了!上钩了!叶铮铮心中暗喜,刻意控制语调:“是不错,毕竟我们只能单边做多嘛,喜涨不喜跌。周总今天特别威猛!难道周总也有什么意外之财?” 周自恒瞟了她一眼,懒散笑道:“有啊,你推票立功,多发了奖金,可不就是我的意外之财么?” “周总真会开玩笑,周总家大业大,哪看得上我们这点蝇头小利。” “我是个商人,本就唯利是图。” “商人也有很多种。远的不说,光说近的,既有盖了很多逸夫楼的邵先生,也有大发国难财的孔氏家族。” “嗯。我的铮铮果然博览群书,融贯古今。” “要多读历史,才不会在当下选错方向。” 周自恒虚心受教:“有道理。我明天就去淘淘旧书,买本《孔祥熙传》读读。看看他发国难财的方法手段里,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叶铮铮翻身而坐,撑在他胸上,与他四目相对,嗔怪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在跟你严肃地讨论问题呢!” 周自恒目光变得幽深,眼神从她的脸上往下缓缓移动,笑得意味深长:“我很喜欢你认真讨论问题的姿势。” 叶铮铮这才发觉不对,不待翻身下马,就被他牢牢按住,一番挑逗撩拨之下,便缴械投降,任他为所欲为、再逞杀场了。事后,她犹不甘心,还想再起话题,却被他一句话打得偃旗息鼓,他说:“铮铮啊,你今天的问话方式很有创意,我很喜欢。你以后想要问我什么事呢,都记得要用这种方式。” 叶铮铮方才明白这一晚上白白折腾,竟又是自挖自跳,俱落在了他的算计之中。 周自恒那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怎会不知叶铮铮此时的想法,话一说完便抱住她,趁她恼羞成怒前,诚恳笑道:“我没空过贵市的品种,我只是最近空了点美元。” 叶铮铮扭得跟蓝妹妹似的,挣不开,仍是恼羞成怒道:“那你干嘛不早说?!” 周自恒先用腿夹住她,把猫妈固定好,才悠悠道:“你也没问啊。” “可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我是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以为这是你喜欢的调调。叶总喜欢的,我哪敢不配合啊。” “你就是故意的!” “对啊。故意让你喜欢的。你不喜欢么?不乐在其中么?” “没有!” “是么?那刚才是谁……” 叶铮铮知道这位是什么话都不惮说出口的,吓得赶忙转身捂住他的嘴。直到他以眼神示意不会说了,才放开手。 两人面对面侧身而卧,周自恒轻轻拢好她的几缕乱发,方才正色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贵市的交易机制,已经表明了上面的态度——只能涨不能跌。只要这个机制不改,我永远不会去做空贵市的,但是我也不适应这个游戏规则,那我就去别的地方做嘛,反正别的市场又不是不能赚钱。何况现在这个当口上,这已经是个立场问题了,给我天大的胆子,再多的钱,我也不敢去做空贵市啊,你想想,我这种,万一被盯上,那后果,可不是罚点钱那么简单的了。” 叶铮铮被他的话惊到了,也忘了赌气,赶忙问他的身份问题处理到哪一步了。 周自恒淡定道:“项目谈得挺顺利,这次不做大非了,做小非,快的话,明年过完,这世上就只剩下秦何了。” 叶铮铮松了口气,转而又恶狠狠道:“你还有什么骗过我的,现在一起交代清楚,免得以后后悔。” 周自恒一脸委曲:“真没了啊!叶大人,你可别乱冤枉好人啊!” 叶铮铮不屑道:“你要是好人,这世人就没有坏人了。” 周自恒又准备转移话题了。这可不能再审下去了啊,再审的话,他还得编更多的谎话,秋后算账时量刑又要加重。他手上开始使坏,嘴上也不老实:“我哪儿坏了?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哪里坏了?是这里?还是这里?” 叶铮铮嫌弃地推他:“正问讯呢,别故意打断审讯!”再伸手探探,心下大安,专挑软肋打:“不行别逞能,马上就四张的人了,瞎折腾什么呀。” 周自恒脸皮多厚呀,这话可打击不了他,一本正经道:“我是不行了。但叶总嫌我不好,我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证明我对叶总不坏了!” 他说着就证明起来,叶铮铮想问的话,也被他熟稔的动作磨得只剩一个问号,至于问号前是什么,却是再也想不起了。 之后的半个月,大盘走势渐渐和缓。这一波指数上涨并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2 不多,但个股的表现非常凶悍,一字涨停的比比皆是,而且持续几天不歇,毫无逻辑。但市场毕竟还是稳住了,股民们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相对于先知一般的卖方的分析师们,这口气缓过来的着实有些晚,不过也不意外,春江水暖鸭先知,以买方为代表的股民们,总是后知后觉的。早在第一个“千股涨停”后,各大卖方分析师就纷纷跳了出来,激昂地呼喊着“独家”和“首推”,每日里刷新着推票收益率,为新财富评选而奔走、疾呼。他们是二级市场上最积极乐观、立场坚定、爱岗敬业、忠诚卫国的一群人,与电视上的“黑嘴”股评家们不一样,他们从不看空,在报告里永远看好一切、做多一切。他们最大的客户是买方机构投资者,最大的敌人是不坚定的买方机构投资者——不坚定的买方总是拿不住他们推荐的好股票,甚至会因为自身的“拿不住”,在卖出时造成股价过大的波动,进而影响到他们推票的成绩。 毕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役,即使卖方有心,买方的领导们也实在是无力了,故而,这一年的新财富较之前几年略为平淡,让元丰的人力姐姐很是失望——无秘上的爆料不够劲爆。不过,有张新高的案例在前,人力姐姐仍是拉着合规部的律师哥哥,借着合规培训的机会,给投研人员们穿插了一些“职务受贿罪”方面的内容。牛峰对此高度重视,要求研究员们在投票时必须写明原因,详细叙述每一个得票的卖方对元丰基金的贡献。琐碎复杂的整理的工作俱落到了代婷身上,让她倍感烦躁,动不动就抱怨几句“被新财富搞得给卖方打工”之类的话,但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此次倒是做得分外认真了。 卖方的“新财富评选”是二级市场上每年最大的选秀盛事,甚至比买方的“金牛奖评选”还要牵动人心。只要你能跻身三甲,甚至只是四、五名,不论在多小的券商,税后到手百万都不再是梦想。个别新财富团队刚毕业两年的助理,在年收入上,甚至可以超过在中型买方耕耘十年的基金经理,比如张新高,他所在的团队如果此次新财富可以进入前三名,他的奖金将超过元丰基金的每一个投研人员。不过,能在新财富评选中脱颖而出的,确实都有其过人之处,尤其是新晋的新财富分析师,他们的双商、人脉、勤奋度甚至是颜值,在行业内都处于不折不扣的第一梯队,是最接近大众心目中光鲜亮丽的“金融精英”的一群人。他们见多识广、博采众长,写得一手好报告、推得一手好股票、拍得一组好照片、做得一圈好路演,拉票信更是写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令人叹服。他们是十几亿人中的几十个,他们中的大多数,每周工作时长超过120小时,能够成功,绝非侥幸。在以“影响力”和“洞察力”为核心竞争力的今天,他们绝对当得起这样的声名和薪酬。 游庆红经常鞭笞元丰基金研究员的一句话就是——你如果觉得自己能力足够,那便应该去做卖方,否则就要虚心向新财富的卖方老师们学习求教。在游庆红的心目中,高考已经替他筛选出了最优秀的一批简历,而市场化的财富分配体系又自其中筛选出了更优秀的一批。游庆红是新财富期间最活跃的买方投资总监之一,每年股市中的“新财富行情”是他最喜欢的“稳定收益”行情,让酷爱一鱼多吃、一举多得的他,十分快意。 作为后知后觉的机构投资者代表,趁着“劫后余生”心情好,叶铮铮闺蜜三人也捡了个周末约了个茶聚。正所谓仓位决定态度,这次聚会,三人心境又是各有不同。 叶铮铮没有账户管,参与的内部救市产品不过是拿出了上一年的奖金,即使责任心再强,得失心也不会太重。叶家二老自叶爸爸的事情之后,活得谨小慎微,被叶铮铮拿“法”字一唬,无论周围人怎么撺掇,都没碰过股票。不单股票,连基金都没碰过——叶铮铮怕申报时不好看,要求父母只能买自家公司的基金,但元丰基金的业绩实在拿不出手,叶妈妈日常买菜都要货比三家,怎么可能明知残次品还去入手?叶妈妈以己度人,笃信大家炒股赚到了钱,就会去买房子,于是先下手为强,刚知悉“准女婿”的存在时,便一咬牙,拿出棺材本,全款入手了一套豪华装修的法拍房——家里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女婿”近则国庆远则春节必会登门相看,他们老两口可不想碍眼。反正遗产税一出,房子、现金都逃不掉,房子当嫁妆总比现金划算。 颜明月是做均衡配置的,此轮反弹顺势而为,却收获欠丰——她小票大票二八开,扣除停牌的,只勉强跑平大指数。此时难免有些悻悻,遗憾连连,心有不甘。叶铮铮便拿牛峰举例劝慰她——他26号抄底,配的全是大盘蓝筹,目前连大指数都未跑赢。 汪蔓的老板是看指数的,故而除了自己家的项目股外,并没有过多参与本轮反弹。他不仅没参与,还以“读书少、能力差”为借口,婉拒了联合救市的邀请。汪蔓本轮反弹几无斩获,略有遗憾,但对老板的崇拜信服仍战胜了内心的贪欲,顺便以“不好做不如不做”这样的话安慰了一下颜明月。叶铮铮对汪蔓老板的态度略有担心,汪蔓却不以为意,她说——老板说了,这波要抓也是抓那些发国难财做空的,他又不做空,只是暂时不做多而已,没事的。 叶铮铮回家跟周自恒说起此事,他是跟汪蔓老板打过交道的,闻言忧虑叹息:“所以还是应该让孩子多读读书,起码能有个与财富匹配的格局观。” 叶铮铮对此表示认同,又好奇问他汪蔓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自恒傲娇道:“正常人。没我长得帅,也没我身体好。” 叶铮铮嗤笑道:“但人家比你有钱。” 周自恒脸不红心不跳地卖着自家的瓜,顺便拉叶铮铮下水:“但叶总更喜欢我的肉体,这可是钱买不到的。” 叶铮铮厚着脸皮怼道:“那是因为我现在没钱,只能将就。等以后有钱了,我就去找小鲜肉!” 这句一怼完,等着叶铮铮的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这一晚的周自恒,与以往都不同。他似奥林匹斯山上走下的神祇,强悍完美,无懈可击。他开天辟地,他覆/雨/翻/云,他降下甘霖,他施下火种,他向她展开璀璨星河、浩瀚汪洋,他携她攀上窒息高原,又拖她沉入化骨熔岩,似无尽的恩典,又似漫长的天惩。他自呢喃中、自嘶吼中、自她的吟哦啼哭中,许下种种美好的誓言,似游吟的史诗,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3 亘古不息。叶铮铮从未见识过这般模样的周自恒,也从未有过这般体验。她只觉得自己如同酒神的信徒,恣肆癫狂却又渺小脆弱,随他纵情狂欢,对他膜拜臣服。 这次折腾得太凶,事后,周自恒竟现出了几分委顿,窝在床上让叶铮铮端茶倒水“服侍”了一天。叶铮铮哭笑不得,他还振振有词:“叶总在前线忙着为国接盘,我在后方以身犒军,也算是一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了。”叶铮铮借故拿捏,他便自枕下取出一纸“条约”,合同制式,排版工整,打印清晰,显然预谋周全。甲方自是他周自恒,乙方空白处赫然印着红彤彤的唇膏手印,内容竟是他不知从哪找来的“三从四德”、“女训”、“女诫”,叶铮铮想到前夜的荒唐,老羞成怒,愤而撕毁。他大方笑道:“撕吧撕吧,一次一张,你自己算算保险柜里还有几张备份?” 两天后,叶铮铮终于为周自恒最近的种种“异样”找到了原因——正业康公告,股东倪昊昀拟与某投资机构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协议转让份额19%,该机构承诺,未来6个月内将按新规履行股东增持职责;因发生简式权益变动,公司股票临时停牌。这家投资机构的名字是“九皋资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铮铮:追忆往事,我忽然想起了旧版的证券业十大未解之迷。 颜/汪:问阿福什么时候结婚的那版么? 叶铮铮:对的。 颜明月:难。我1点半睡觉,他说他在搞报告;6点半起床,他说他在上飞机。 作者:谁是“报告”?谁是“飞机”?阿福又有新梗了? 颜明月:……………… 叶/汪:讲真,他还是别结了。就算娶了小娇妻,也是便宜了助理。 ☆、水落石出,何去何从 正业康这股票,叶铮铮已久未跟踪,本不会注意到公告。奈何它公告发得太早,她还没下班,胡定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跟她打听正业康的情况。她在电话里表示,元丰这半年变化大,她又做回了研究员,现在是常阳在跟游总。常阳对胡定宇向来冷淡,她估计胡定宇是自讨了一次没趣才来找的她。胡定宇听罢,也没再多纠缠,只是略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卖方要“全覆盖”,他也很无奈。叶铮铮便说——理解、理解,可惜实在不了解情况,帮不上忙。两人又客套寒暄了几句,待胡定宇以家人身体不好为由为新财富的选票诉了一场苦后,方才结束了通话。一挂断电话,叶铮铮便认真翻看起了正业康最近五年的公告。 叶铮铮到家时,周自恒正抱着蓝妹妹坐在沙发上发呆,茶几上是一杯照惯例煮给她的桂圆红枣糖水。分明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她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陌生。 听到叶铮铮进门的声音,周自恒神情上涌出几分雀跃,站起来打量了她两眼,自嘲又欣慰地笑道:“这次终于没跑。” 叶铮铮一边朝餐厅走,一边自嘲道:“不是你说的么?我既然算计不过你,还能往哪逃。你先把蓝妹妹送回她房间,再回来谈。” 周自恒安顿好蓝妹妹,便走到餐厅,在叶铮铮对面坐下。 叶铮铮自嘲地笑笑,既而讥诮道:“你说吧。你应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周自恒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是早就准备好了,可是突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叶铮铮站起来:“那你想好再说。” 周自恒忙跟着站起来拉住她:“你别走。” 叶铮铮耸耸肩:“我不走。”抽抽手,看周自恒仍不松开,便好心解释道:“我去书房拿笔记本。这票好久没跟了,我刚才在公司也只是匆匆看了看,很多数据没顾得上重算,我得对着材料听你忽悠。” 周自恒听她这样说,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觉得意外,这本就是她的“专业”,她要是到现在还想不通这里的关节,他才觉得意外呢。他苦笑了一下,把她按回椅子上:“你不用查了,按今天收盘价,已经全爆了。” 叶铮铮顺势重新坐下,语气中带了些疑惑,却仍不改讥诮,问道:“它家的大宗,收盘后还有一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周总这是百密一疏,还是刻意为之呀?” 周自恒继续苦笑,老实答道:“一半一半。这两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人人自危,我们不敢一把拿下。” 叶铮铮冷笑:“这样就不惹眼了?这不,问询电话都打到我们这小机构投资者这了。而且,现在都在呼吁董监高增持,你们现在搞这么一出,倒成了变相减持了,监管一定会问询的。” 周自恒摇摇头:“民营企业的股东个人行为罢了,社会影响不大,况且我们接的时候做了增持承诺。真要调查起来,质押协议和欠条都有,不怕。” 叶铮铮“哦”了一声,点头讪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想想也是,周总心思缜密,布局严密,在谋人家产上,那可是专业水平,我这个外行瞎给内行操什么心啊。” 周自恒叹口气:“哪有无缘无故地谋人家产呢?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叶铮铮摇头,却又无奈道:“我不想,但是你一定早就准备好了故事,我再不想听,你也有办法让我知道。你讲吧,反正你的谎,你自己总是能圆得上。我就当是一次调研了,正好加深一下对资本市场的学习、认识,加强一下反忽悠能力。” 周自恒正色道:“我以前确实有些事瞒了你,但我从未对你有过恶意的欺骗。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的事情还没了结,我不能说。背着那么多秘密生活,我也不好受。我一直忍到今天,现在虽不算完全的尘埃落定,但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早就准备好了我的故事,就等着今天这样的时刻,讲给你听。我这次会完完全全地告诉你,你听过以后不管判我什么样的刑,我都认。” 叶铮铮冷笑自语:“他哪次不是完完全全、哪次不是绝无虚假、绝无隐瞒?” 周自恒心知此时再解释多少她都不会相信,便干脆自顾自讲起了完整的往事—— 秦家夫妇的养殖场,办于90年代初期,96年扩建,一度红红火火。97年地方招商引入了倪振山的化工厂,他们随意排放、倾倒,污染了水源,秦家的猪病的病、死的死,秦家夫妇只能自己认栽,这才有了秦何‘卖身还债’的事。之后,秦家夫妇并没有背井离乡,他们去了临镇开了家食品加工厂,他们年事已高,哪还有这样的勇气。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4 食品加工厂的生意红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出了食品安全事故,罚了一大笔钱出去,之后便一直温温吞吞。后来他们才知道,养殖场时的排放是故意的、高利贷背后的钱就是倪振山的,他想趁城镇开发的当口谈下一整块地,改个性质就能大赚一笔,而秦家正好挡了他的财路;食品加工厂的食品安全事故是因为倪家在上游偷偷排放,当地的水质和土壤都出了问题,秦家夫妇就地取材,导致检验超标。 秦何的妹妹秦娴,自小便有高利贷讨债的阴影记忆,长大后知道了整件事,便一直耿耿于怀。秦娴念书时,一次在网上看到有员工爆料正业康污染□□,就跟着说了自家养殖场的事。陈曦那时刚工作不久,意气风发、干劲十足,上网找素材时也看到了那条爆料,就加了秦娴为好友。两人一聊之下,十分投缘,发现正好又在同一座城市,就约了见面,一见如故。秦何07年休假回国,在秦娴的介绍下,认识了陈曦,几次见面便确定了关系。 那时的正业康,已经报了上市材料,正在排队,对□□非常敏感。秦何知道轻重,劝自家妹妹和女友不要去惹这种麻烦,但她们阳奉阴违,还是去了实地调查。陈曦第一次去很顺利,第二次去的时候,秦娴好事,也跟着去了。由于陈曦之前那篇未发的稿件,那个‘爆料员工’已被公司发现并控制,她们第二次是被他骗去的。一到当地,就被倪振山威逼利诱,陈曦不接受他的条件,带着秦娴离开。倪振山当时已经想好了去告她收黑钱,也没加以阻拦。但是倪昊昀当时正好也在,他正是冲动的年纪,便找了几个当地的混混去教训她们。后面的事,脱了轨,那些人“教训”得兴起,居然侵犯了她们,陈曦流产时才知道有了孩子。 秦父是老来得女,一时气血上头,直接去找倪家理论,争执中,据说是被倪振山的工人失手推下了楼。秦娴将陈曦的流产和父亲的死都归罪到自己身上,也跟着跳楼自杀了。秦妈妈疯了。陈曦失去孩子、失去工作、失去名声,患上了抑郁症,被倪昊昀找人恶意告知秦家的事之后,将一切不幸都归罪到她自己身上,趁季一鸣和家人不注意,割腕了。 秦家事发时,秦何正在美国处理财产,准备回国认回父母、同陈曦完婚。事发突然,“秦何”又联系不上,倪家的赔偿金给得十分爽快,秦家亲戚便作主将秦父和秦妹火化成灰、入土为安了。等秦何回国后,只剩下秦父、秦妹的骨灰和疯颠痴傻的秦母。秦何安顿好了秦母后,便提议由季一鸣提告倪昊昀,官司打下来,最后获刑的是那些混混们——倪昊昀确实没参与,他只是先过去威胁了一下,就走了。秦何和季一鸣又自不量力地想去阻止正业康上市,结果可想而知。 从那后,秦、季二人就开始计划报仇,用几年的时间悉心布局,只为了要倪振山看着自己一无所有,家破人亡。正业康把当地搞成了“癌镇”,他们自诩报复倪家父子,是替天行道。在得知倪振山罹患癌症时,他们并不感“苍天有眼”,反觉得“天意弄人”,于是加快了行动。 周自恒讲完了故事,又最后总结道:“你看,天意毕竟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这几年这场正本清源的行动,让正业康的后台自顾不暇、不敢出头,甚至还牵连了它吃了张警示函,省了我们很多麻烦;还有这场股市起落,也让我们少走了很多弯路。我们无权无势,钱也有限,布局了将近8年,才走到今天。后面,只等正业康复牌,我们一定能把它的股价继续压在平仓线以下,如你想到的,我会用秦何的公司,把这些股权通过大宗接过来。我的环保公司将重新注入,我们将在当地改善水质土壤,替倪家消业。” 说完,便看着叶铮铮,不再言语。 叶铮铮只觉得这震撼实在太大,这“故事”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再次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那些早就想好了的质问、诘责、驳斥、嘲讽,此时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只有沉默,只能沉默,无奈地沉默,无力地沉默,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自他的眼中,她只能看到刻骨铭心的沉痛、苦大仇深的愤懑和理所当然的快意,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慌张、心虚、掩饰、算计,也没有成功在即的得意和志得意满的倨傲。 她缓缓起身,他也跟着起身,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又慢慢收回。她没有错过他眼中那一抹患得患失的仓皇,无论这仓皇是真是假,她的内心都很难再起涟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冷静:“你去睡几天客房好么?” 这言外之意就是她暂时不会走了,周自恒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叶铮铮的一句话堵住了嘴:“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想好了再跟你谈。” 叶铮铮只是说“不走”,但她完全可以回避同个屋檐下的生活——她可以出差,也可以应酬到深夜。一方面,牛峰这段时间正被传统大票“折磨”得十分痛苦,对研究员们出差看新票的申请批得十分爽快;另一面,轰轰烈烈的新财富拉票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叶铮铮这样的研究员只要想,每天从早到晚排饭局起码可以排上七、八场。 周自恒继续扮演着称职的二级狗家属的角色,不论早晚必送机送站,叶铮铮也由着他;至于“接”,她不告诉他出差或应酬的行程、时间,他也没办法,但不管多晚,总归是在客厅等着她的。她出差途中,他也照常在微信上嘘寒问暖、叮嘱安全。她已经删掉了“蒙哥”的备注,每每看到“周自恒/edmond”跳出来,她便苦笑。她在这段时间里,仔细回忆了相识以来的种种,惊觉他早已留下了太多的线索、引子,只是她再一次地闭目掩耳,做了个眼盲心瞎的傻子。世有万千法、万千相,贪利是贪,贪情亦是贪,她情迷心窍,怪得了谁呢? 叶铮铮最近很颓丧,虽是极力掩饰,但日常工作、待人接物时仍不免流露出几分消沉。不过,此时正是两轮“地震”后的余震期,多数人损兵折戟,都有几分颓丧消沉。就连日进斗金又有鲜肉男友相伴的陈莹,也是忧思郁结、落落寡欢。陈莹找过叶铮铮几次,俱是帮卖方分析师拉新财富的票——她的老板有许多客户是圈内人,目前产品的净值仅0.8,只能用其他辅助类服务手段补偿客户了。净值低也有低的好处,客户大都没有赎回,虽然超额业绩报酬没有了,管理费仍旧可观,而且圈内人在亏损面前的承受力比普通基民们还是要高出很多,撕破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5 脸闹上门的不多。故而,陈莹的外界压力也不算特别大,她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内部——她认购了老板对内部员工发行的高杠杆产品,新赚到的钱都用在了补仓上,目前产品净值仍徘徊在爆仓的边缘。 即使如此,陈莹仍是让元丰的销售们羡慕的存在。元丰基金在不久前,也有专户产品爆了仓,客户们拉着条幅闹上门来。灭火队长边卫东亲自出来接待、道歉,据说在贵宾接待室里,自归家奔丧途中被拉回来的销售总监,甚至放下了他宝贵的双膝。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无缘拜祭的亲人,销售总监哭得情真意切。在解决了公司与客户间的矛盾后,不顾升职加薪的诱惑,递上了辞呈——他说,他要先回家守个一年半载的孝,再谋出路。同样一起引咎辞职的,还有对口的专户投资经理,5000点加仓虽是公司的集体决策,但他被监管授予的职责是“勤勉尽责、独立决策”,他既然当初没有抗令不遵,如今便必须承担起相应的后果。对于销售总监,边卫东极力挽留,仍然未果;对于投资经理,边卫东劝说了几句,在对方签署了竞业协议后,便也大方干脆地准了他解甲归田。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就是职场,没有一个人是不可或缺的,每个人都是时尚快消品,其价值随“流行趋势”不断变化;“昔时芙蓉花,今日断肠草”,这就是二级市场的买方,不论过程的是非,只看结果的功过。每个人,各司其职,愿赌服输。 ☆、你竟是这样的痴汉 周叶二人又有点回到当初“冷战”时的样子,多是周自恒在说,叶铮铮在听。这也在周自恒的意料之中,只要叶铮铮不走,一切都好说。但相处下来,他又觉得与那时有所不同。这次,她只是话少,但他的话,她不会不应,对他亲昵的举动,也是僵硬地受着。甚至就连叶妈妈的电话,也仍是让他陪老人聊上几句。 叶铮铮的态度超出了周自恒的预期。她越是如此,他越是疑惑、越是心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握。中秋前夜,她甚至借着点酒意,主动邀他睡卧室,他虽觉蹊跷,但仍是竭力讨好。直到发现一番努力,只收获到她的干涩、僵硬和眼中的惆怅、失落,他才确定了他的猜想。他颓然翻身,她的自轻自贱、自厌自弃既让他心痛,又让他失落。他知道拢回她的心颇要花费一番心思,但只要对症下药,假以时日,他仍有信心让她药到病除。他明明算计好了一切,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不明白,她怎会是如此苍凉颓废的反应。 周自恒正颓然地想着心事,叶铮铮的手已经抚了上来,“怎么了?”——她问。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挪开,翻了个身,她又自他身后贴了上来,不带温度,例行公事一般。她熟悉他的身体,但这分熟悉,让他在身体不争气地亢奋的同时,反在内心里升起一阵巨大的空虚。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挣开了她的手,转身面向她,又紧紧攥住她的一双手,目光哀伤。 “你不想要就算了。”她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眼睑,任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沉默了片刻,便欲抽手转身。 “铮铮,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他仍攥着她,不让她转身。 叶铮铮自嘲地笑笑,索性也不再装下去,这段时间的虚与委蛇,她也难过,如此,不如摊开来说清楚。她自暴自弃道:“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你向我讨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你怎么报复我,也都是我应得的。我拥有的不多,可失去的更少,只要不动父母亲人,其他的随你来拿,你早点讨完,我们也好早点了断。” 周自恒闻言色变,禁不住松开了手。他缓缓坐起,重新着衣,看向枯木般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的叶铮铮,缓声道:“我们出去坐下谈一谈吧。” 这次的话题是周自恒开启的。叶铮铮在沙发上坐好后,他便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叶铮铮苦笑着诚实答道:“很好想到呀。正业康正好是那波ipo暂停后第一批上的,我往前推推,就大概能估出它报材料、排审批的时间了。那时候程聿正好在为两家公司上市的事发愁,他要愁的事太多了,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我好歹也在投行实习过,知道搞定媒体是投行的工作之一。媒体的人,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真要明刀明枪地惹到了,也没那么容易收场。程聿找的人,是我爸在培训班的同学,我在我们学校食堂陪他们吃了多少顿饭呐,哪能不认识呢?我去鑫和都是人家给推荐的。我自告奋勇帮程聿牵了线,以程聿那钻营的能力,估计又借此认识了些人,解决个小记者收黑钱、采访被打的事,不在话下。而且,我还不清楚我爸?老爷子最见不得记者们的这种事,程聿几句蛊惑,没准还是他给出的主意呢。我又问了问我妈,我爸当年被举报的细节,基本也就能对上了。” “所以,你也能想到是谁举报的你爸了?” “对啊。那时候,正业康跟你们的恩怨,都过去一年多了,你们想查的,起码最基本的情况,应该都查得差不多了。再按时间推推,程聿都奉子成婚娶了领导的女儿了,你们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那就只能先动动我了,反正我就算这样,都没跟他分手,肯定是同盟嘛,那就各个击破嘛。我家那边再怎么说,也不如中心枝繁叶茂,我爸又是那么个情况,好弄得很。” “那不是应该你恨我么?怎么变成任我讨债、为所欲为了?” 叶铮铮幽幽叹息:“想恨啊,但恨不起来啊。你看,你的设计,反而让我家因祸得福,日子过得不错。尤其是这两年,我爸当年的同学、同僚出事的不少,我家也没受到什么牵连。要换作我是你,这番弄巧成拙,怎么能甘心呢?” 她的第一句话,便让周自恒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放不下他,不管他是个什么样子,她都已经情根深种,放不下他了!至于她之后说的那些,在他看来,都是借口,他压根没听进去一句。他只是不断在内心感激老天待他不薄,这哪是她家因祸得福?分明是他啊!如果不是这番意图报复的设计,他怎么可能注意她、认识她、爱上她,并且被她爱上?狂喜之下,他便有些手足无措,方抓住她的手,又放开,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只是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叶铮铮被周自恒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困惑地打量着他,他的表情似了悟、似感激、似热切、似欢喜,无一不在她的猜想之外,令人费解,反让她变得更加踌躇不安。她忍不住脑补起了他的想法和手段,想着想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说道:“你打什么主意都行,但不能打孩子的主意!事情是我惹出来的,祸不及下一代。”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6 周自恒眼睛一亮,欢喜得差点跳起来:“你有啦?!” 叶铮铮摇摇头:“还好没有。” 周自恒咀嚼了两遍“还好”,眼神黯淡下来,但不久便又恢复了雀跃:“没事,以后会有的。” 叶铮铮急了:“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直说好了。还是你就想像现在这样拖着,在心理上折磨我,让我惶惶不可终日地活着,让我看到希望,再让我不断失望,最后拿走一切,让我也尝尝抑郁症的滋味?” 周自恒闻言失笑,对她脑补能力的认识又上了层新台阶,他似笑非笑道:“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么?我现在说,我对你没什么歪心思,我对你打的主意就是跟你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完下半生,你也是不信了吧?我说我爱你,你肯定也会嗤之以鼻了吧?” 叶铮铮确是不信的,所以她便只是低头不语。 周自恒起身留下句“你等等”,便匆匆去了书房。片刻之后,拿着个文件袋走了回来。他当着叶铮铮的面,打开了文件袋,取出里面的几页纸资料和几张照片,看着叶铮铮的瞳孔瞬间放大,暗叹终于有件符合预期的事了,既而又有些小紧张和小娇羞——为自己即将露出的痴汉本色。 “铮铮,你看,我说过我看着你很久了,并没有骗你。我跟老季当初确实把你列到了报复名单里,我们雇了人去调查你。说实话,起初,我们对你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我们固执得认为你跟程聿沆瀣一气,像他一样,不择手段,图谋不轨。我们当时并没有想到,是程聿骗了你。” 叶铮铮苦笑着插了句嘴:“你们这样想才正常,是人都会这样想。我一度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自己在潜意识里,就是你们说的这样的人。” 周自恒显然受不了她这样说自己,忙打断她继续说道:“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是我们心理阴暗,以己度人了。后来,我们知道了程聿偷偷带你去做孕检,我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还有程聿的二度为父、春风得意,非常愤怒不甘。正好手上也有点证据了,一时冲动,就把你爸给举报了。等到你爸下去了,我们又找人给安娜施加暗示,她于是又找上了你。当时,我们真的以为你有了,我的想法也很简单,程聿迫于安娜家的压力,就算外面养了个你,也肯定不能要这个孩子了,你又跟他是一样的人,起码能让你们失去个孩子,也是好的。而且这样的事情一发生,你跟程聿之间难免会生出隔阂,到时候也免不了一番相互撕咬,我们也能见机行事。后来想起,我都看不起自己当初的龌龊想法,我们被仇恨迷住了心,凝视深渊太久,自己也变成了深渊的一部分而不自知。” 叶铮铮又苦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这个没用的身体倒是救了我。更没想到的是,我能够及时抽身,居然也是你在帮忙。这样说来,倒是我又多欠了你一分了。” 周自恒大着胆子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见她没有身体的抗拒,又偷偷牵住了她的手,内心里有点小满足,便又接着说下去:“你后来的表现,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但我仍怀疑你是在以退为进,所以继续雇人盯着你,我那时告诉自己,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怀疑。后来,我们终于明白,是我们搞错了报复对象,我就又想着补偿你,便以此为理由,继续雇人盯着你。没想到,这盯着盯着,就盯成了习惯,盯出了妄念,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想斩断它了。以我当时的情况,是不能给你什么承诺和未来的,我也只能隔得远远地看看你,不敢有更多的念贪。最近两年,你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相亲,我当时就想着吧,这样也好,你其实也是这整件事的受害者,你能有个好归宿我也能安心了。我说服自己,要帮你把把关,也当是对你的一种补偿了,便又雇人调查你的相亲对象,结果越调查就越不甘心。慢慢的,这份不甘心又变成了执念,我总觉得,你应该得到更好的,他们连我都不如,怎么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叶铮铮被他这番痴汉嘴脸惊到了,稍作联想便无力道:“律师……” 周自恒感情酝酿到一半,被她这神来一笔戳得瞬间破功,心想这是捡到了个什么活宝啊,哭笑不得地搂住她:“你这时候还有这心思呢?” 叶铮铮臊了个大红脸,也顾不得挣扎,埋头当驼鸟,弱弱道:“继续说。” 被打了个岔倒是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气氛,周自恒安下了些心,重新酝酿感情,乖乖继续说道: “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没多久我又知道了倪振山生癌的消息。我便加紧了布置,将计划提前。现在想来,也是天在助我,如果不是那个时点开始了行动,也赶不上这波市场助力,更不可能面对面跟你相识了。 我在咖啡店见到你那次,真的不是有心设计,我甚至还挺气的,怎么就让程聿在那里遇到你了呢?所以你们一出去,我就连打电话把他叫了回去。 婚宴那次不完全是,我不知道你要去,但当我看到你时,就想起了咖啡店的那一幕。我当时也只是想着,我看了你这么多年,起码也该让你看看我,知道我的样子。而且,如果以后再遇到那样的事,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你解围。 在正业康那次更不是,我怎么可能让你掺和进这件事里面呢?而且,我再怎么盯你,也不可能盯住你出差行程啊。那次我是在另一边隔壁跟倪二代应酬,我躲到那个空房间也是去打电话的。但是那次之后,我便下了决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面对面跟你聊一次天,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借着相亲之名,都能跟你聊那么久,凭什么我这个看了你这么久的人,就不行呢?不久后,我们竟又在饭局上相逢,我便想着,我得跟你单独吃顿饭,顺便把聊天的心愿了结了。 我们面对面吃的第一次饭,我故意用话激你,让你退出正业康的事情,其实也是逼自己放开你。我在去之前就想好了,就这一顿饭,之后相忘江湖,各回各路。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又想把你拉扯进来,阴错阳差的,我们竟又有了交集。你去给我送饭,我又看到了你的另一面,想到你总有一天要跟另一个男人一起,这样柴米油盐地生活,我竟觉得十分妒嫉。尤其是在我发觉,你对我也有好感的时候,我便觉得,我更得争一争、试一试,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甘心。” 周自恒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后,观察了一下叶铮铮的神情,心中大安,把纸巾盒挪到她面前,再接再厉、打铁趁热:“铮铮,你看,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看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很好,哪想得到,跟你在一起后的每一天,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这才意识到,在默默看着你的同时,我也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慢慢磨成了你喜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7 欢的、最契合你的样子,而除了你,我也找不到更好的、更契合我的人了。像你说的那样,我是算计了你、设计了你,但我一半是情之所至,一半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我们之间真的有太多的巧合牵连,除了‘天意’二字,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现在,我的事情基本也快尘埃落定了,再回头细想,我走了这么多路、做了这么多谋划设计,其实一直都没有脱离老天的设计安排,而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为了遇到你。” 叶铮铮哭得不能自持,周自恒在一旁自是小意服侍、温柔劝慰。直到惊动了小阳台的蓝妹妹,她才在它的大叫抗议声中哽咽道:“你把保险柜里的霸王条约都还给我,我就既往不咎了。” ☆、尘埃将落,日暮途穷 周自恒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副志得意满的丑态,恶心得季一鸣实在忍不下去了,趁着大事将了、十一不开盘,买了张机票,跑回了美国。周自恒带着叶铮铮去送的机。 叶铮铮面对季一鸣时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倒是季一鸣大度道:“铮妹子,哥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要是老周,哦,老秦,以后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哥!哥打不死他也能压死他。” 叶铮铮顺势叫了声“哥”,就红了眼眶。 季一鸣赶忙哄道:“别哭别哭,哥最见不得女人哭了。等哥把事情都办结了以后,哥带你去美国,你侄女笑得那叫一个美啊!咱一家人在一起,天天笑!”叶铮铮哭着应下了。 周自恒不耐烦他们这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一脚把季一鸣踢进了安检,甩下一句“回来再聚”,便拖着叶铮铮扬长而去了。 他们此时并不知道,至此一别,三人再齐齐重聚,已是很久之后了。 自机场回家的路上,周自恒突然感慨道:“我现在对程聿的感情很微妙。” 叶铮铮做惊悚状道:“想不到,你折腾这么一大圈,竟是因为对他由爱生恨。” 周自恒失笑,转而又傲娇道:“不待见他。不懂你们这些女人的审美。” 叶铮铮知道这话是不能接的,不但不能接,还得赶快对组织表忠心,于是狗腿道:“别加上‘们’嘛,我也不待见他那一款的。” 周自恒狐疑道:“是么?那你当年是看上他什么了?” 叶铮铮跳坑经验丰富,早已久病成医,立刻深情道:“我看上他的那些,你都有,而且比他多得多,我看上你的那些,他都没有。” 周自恒十分受用,颔首道:“那倒是。铮铮啊,跟我在一起以后,你的审美变好了很多,我很欣慰。” 叶铮铮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边狂点头表示认同,一边心说,是躲坑能力强了很多。 周自恒又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我虽然对他十分厌烦、不屑,但又不得不感谢他对你的不娶之恩。” 叶铮铮失笑:“反了反了,这话该我说。” 周自恒趁等红灯时揉揉她的头,“嗯”了一声。 他是真的对程聿“感情微妙”,如果不是程聿给的阴影太大,也许,叶铮铮现在早就不知在哪在相夫教子,根本就不会等到他的出现。他不知道程聿当年究竟对叶铮铮做了怎样的驯化洗脑,让她在很多事情上的想法、做法都十分……嗯……适合男人,这一点,只有跟她在一起后,他才能够体会到。他不是不介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执着于在方方面面对程聿印记的清洗。但是,偏偏又是因为程聿,调低了叶铮铮对人、事和自我的认知底线,这才让他有机可乘,意外顺利地度过一次又一次“危急”时刻。可以说,是程聿替他教出了一个适合他的叶铮铮,当初即使没有那些事情,他都不敢保证陈曦能接受这样身世复杂的“秦何”。然而,还是恨大过一切啊!恨他对陈曦的设计、打压,恨他对叶铮铮的欺骗伤害、狼子野心。近来,他又得知了程聿的一桩喜事,他禁不住嗤之以鼻,这个他曾经高看一眼、视为劲敌的男人,竟然只是个遇事便躲在女人背后的阴私小人,叶铮铮当年看走了眼,他又何尝不是呢? 叶铮铮并不知周自恒此时所想,她想到了另一件事,紧张兮兮道:“程聿之后,我妈对家庭不健全的挺不待见的,我说你家人全是那场天灾没的,她才掬了一把同情泪,还让我好好待你。你见到我爸妈,日常说话时可别穿帮了。唉,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自己穿帮,要不,你就直接自我介绍说叫埃德蒙吧,反正我也叫你蒙哥,这样最安全。” 周自恒笑了笑,只淡定道:“放心。”转而又感慨道:“还真是应了你那句享多少福、吃多少苦都有数的话了,跟你在一起,每次闹出点风浪来,我都能因祸得福啊。本来以为春节才能见到爸爸、妈妈的。” 叶铮铮听出了弦外之音,斜睨着他,似笑非笑:“也就是说,按你的原计划,你要到春节前才能搞定我?” 周自恒欲哭无泪,他终于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搬石砸脚。 去叶铮铮家前,他们先去了“秦何”的家乡。 这个机场是叶铮铮第二次到了,第一次是去调研正业康。想到彼时,再看此时,尚不足一年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竟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秦家人葬回了乡间祖坟。此时秋收刚至,虽是十一假日,外出务工的年轻人返乡的并不多,多是留守老人在家里等着收割机上门,田间地头倒不如叶铮铮预期的那般繁忙。倒是近年来,地方政府大力发展绿色经济、旅游经济,因地制宜、靠山吃山,圈出几座山头搞采摘、围上几亩闲田搞农场、盖上几间小院搞民宿、翻修几处旧房搞古镇、修出条栈道搞徒步,引来自驾的游客熙熙攘攘,带出一派繁荣气象。 叶铮铮陪着“秦何”磕了头、烧了纸,叫了爸爸、妈妈和妹妹,找了间精品民宿住了一晚,便又匆匆起程,奔赴叶家。 周、叶二人在叶铮铮家只待了两天,她毕竟还是心虚。不过,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巧舌如簧的周自恒把叶家二老哄得心花怒放了。 先去看叶铮铮的奶奶,叶奶奶缠绵病榻多年,人都认不清了,看到周自恒高高大大的,只是不住地说“好”。 随后跟叶妈妈去看新房子,周自恒一路上感动不已,直道叶妈妈辛苦了;一进门又夸叶妈妈有眼光、会投资,顺带感慨叶铮铮工作专业竟是有了叶妈妈的遗传。叶妈妈一开心,晚上多加了两个菜,周自恒盘盘扫光,吃红了眼眶,感慨曾经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叶妈妈连带跟着红了眼眶。 叶爸爸地命海心,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8 十分关注南/海。“菲律宾公民”周自恒天花乱坠地给他讲了一通,老爷子听得尽兴,晚上多喝了两盅酒。酒后又问他怎么想到了往那鬼地方移民,周自恒先看了看叶妈妈,便说是被限购了,移民为了买房子,叶妈妈马上夸这孩子机灵、务实;再看了看叶爸爸,又说其实当初有很多选择,但是他十分想投亲华政党一票,尽点微薄之力,叶爸爸马上夸这孩子心正、爱国。 叶铮铮看着自家不争气的父母,再想想更不争气的自己,顿生出狼狈为奸、引狼入室的悔恨。 临走前,叶妈妈偷偷把叶铮铮拉到一边,细细交待—— 她看秦何这孩子挺好,一表人材、踏实上进,对叶铮铮也是百依百顺、呵护有加,虽然年纪略微大了一点,但是大一点也好,成熟稳重、知冷知暖嘛。他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叶爸叶妈不好单方面做主,不如就叶铮铮和他两个人商量着把婚期给订了。婚礼方面呢,毕竟秦何家里是这种情况,不如也看二人的意思吧,要是秦何不太想大办,叶铮铮也要理解一下,不要在这个事情上耍小性子。 叶铮铮忙不迭地应下了。 叶妈妈又问二人有没有做防护,叶铮铮囧了囧,红着脸摇摇头。叶妈妈便又嘱咐道,看这孩子的样子是真想有个家啊,回去查一查,要是都没啥问题,就好好过;要是双方不管哪一方有问题,都要坦诚地谈一谈,确定彼此都不介意了,才能结婚。 叶铮铮有些惊异,问——你不是一直催婚催生么? 叶妈妈有些感伤——我是怕我和你爸走了以后,你一个人没了家。 叶铮铮在飞机上跟周自恒说起此事,他倒是真红了眼眶,握紧她的手,深情而坚定道:“我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转而又补了一句:“回去就把检查做了,省得你成天疑神疑鬼的,反正你能不能我都要了。” 叶铮铮指指窗外的云层,笑道:“你这许诺的技能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啊!”转而也不甘示弱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不能的话我要不要你呢?” 周自恒耸耸肩:“我不会不能的。早冻好了。” 叶铮铮讶异道:“你这又是闹哪出呀?” 周自恒表情有些隐忍:“担心秦家绝后。有段时间,我有点杯弓蛇影,怕程聿不知道又攀附上什么势力,也怕事成之后倪家闹得个鱼死网破。” 叶铮铮从没想到过这一层,一惊之下,跳坑的话脱口而出:“我们回去以后马上结婚。”说完,就在周自恒得逞的坏笑中,捂脸长叹。 周自恒得意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叶总的许诺技能也达到了新的高度呢。” 叶铮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回去以后趁着假期还有两天结束,雷厉风行地去“秦何”的医院把检查一做,当场确定了没事,便要拉着周自恒去登记结婚。 周自恒苦笑:“秦何是外籍啊,我材料还没开呢。” 叶铮铮诧异:“我以为你算无遗漏,早开好了呢。” 周自恒感慨:“你就是我最大的漏算。” 叶铮铮不信,周自恒认真解释道:“与你相识至今,不管是对你的感情,还是我们之间发生的风波,都不在我的算计之内。我说过的,老天设计安排如此,我也只是因势利导,将计就计。”转而又叹息道:“其实我哪有看起来这么镇定沉着啊?哪一次不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但你在关键时刻总能出人意表。” “包括这次这么容易就接受你么?” “是啊。之前苦惯了、算惯了,得到得太容易,反而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会用什么还回去。” “你少乌鸦嘴!你就当这是苦尽甘来吧。你都说了,我是上天拿来设计你的嘛。你坑了我爸一把,害了好人,所以上天就设计安排,由我来坑你一辈子。” “有道理。我欠叶总一家太多,用一辈子恐怕都偿不完,得多偿几辈子。” “你要怎么偿?” “肉偿。” 叶铮铮捶了他一拳:“你这不是偿债,是讨债吧?” 周自恒先是故作满足地喟叹:“哎,再往上点,再重一点,叶总服务有进步啊。”继而在她愠怒前握住她的小拳头,转移话题:“对了,说到你一家,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除了长相,你在其他方面似乎跟爸爸、妈妈都不是很像。” 叶铮铮得意道:“这就是你调查不到位啦!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 周自恒遗憾道:“可惜已经看不到了。” 叶铮铮也有些忧伤、缅怀:“是啊,他们去得太早了。说起来,我留学的钱还是靠的他们的遗产呢。我妈说了,教育是最好的投资,外公也希望我去外面走走看看。” 周自恒揉揉她的头:“以后多带你出去走走看看。”转而又自黑道:“原来,我们都是靠的遗产啊。” 说到遗产的话题,叶铮铮才想到久未有消息的周家人,忙问周自恒怎么处理。 周自恒不以为意道:“我就告诉他们,等我死后他们自己安排吧。” 叶铮铮立刻就懂了:“看来,他们现在是打得无暇旁顾了。唉,他们以后得多失落啊。” 周自恒欣赏笑道:“跟我在一起,你果然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叶铮铮不服气:“我本来就不笨。只是社会经验少,才会被你们这些豺狼虎豹一骗再骗。” 周自恒笑得暧昧:“跟我在一起,你长得可不只社会经验吧?” 叶铮铮脸红了红,内心里偷偷比了比二人的经验值,有点小尴尬,暗暗怪起了程聿,甚至萌生出了几分对周自恒的愧疚。又想到从“真相大白”那天起,两人似乎都没有好好在一起交流过经验了,便做出一副乖学生样,虚心求教:“周老师要不要帮我加点经验值?”话音一落,就被化身豺狼的周老师扑倒,三下五除二拆吃入腹。此前存了些内疚心思的兔子铮,也化身无知少女,大惊小怪、好求甚解、活学活用、赞叹不绝。周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十分耐心。周豺狼一兔多吃,十分快意。 窗外桂香醉人,窗内麝香浓郁,畅游情海的二人,早忘了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格外美好宁静。 二人最后定了“秦何”生日那天去领证。这是周自恒的意思。他说想讨个“平安”的彩头,顺带纪念他被叶总扑倒的“开端”。叶铮铮自是了解他的另外一层含义,对于他此次的“小心眼”十分感动,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十一过后,工作、生活继续沿上天设计的轨道运行。 此时,股权协议转让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89 层出不穷、各路资金举牌大行其道,正业康的事,只是滔滔股海翻起的一朵小小浪花。如周自恒预想的,过了个十一,市场又有了无数的新浪花,除了“原股东”,正业康这朵旧浪便没于沙滩、乏人问津了。 这“原股东”里面就包括游庆红。他将那笔协议转让解读为“利好”,换了个“懂”资本市场又愿意增持护盘的股东,有什么不好?至于九皋的那个胖子,是在争股权还是在替倪家接减持,都与他老游无关,反正他个人的早就割肉跑完了。不过,要是争股权的话,那敢情好,这股价又得涨一大波,甚至他们还得“拉拢”他老游站队呢。看这牛峰轰轰烈烈搞了一把“调查”之后,也没了下文不是?他就说嘛,股东也要脸,这时候牛峰敢去举报他,股东打在牛峰身上的板子也轻不了,反正只要是内部调查,那就是一点问题也查不出来。那么,他要不要等正业康复牌以后再重新买回来?这票上亏了这么多,终究是不甘心。 另一方“原股东”程聿家和倪家,自然更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程聿此时除了专心照顾孕妻外,什么都不敢做、不能做,这当口做什么错什么,躲事还来不及呢。他只恨减晚了,早知道老季打着这种主意,他们年初时全协议转给他啊。现在,变相的减持禁令都出了,想减也不敢减了。 而倪振山则更为“凄凉”。在倪昊昀先斩后奏后,他的病情恶化了。此时,被倪昊昀“隔离”在病房中,与外界失了联系,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倪昊昀现在天天在这守着,一副孝子样。他也明白儿子的意图,就是等着他死,他遗嘱和董事会授权委托早就签好了,倪昊昀自是有恃无恐了。他的两个外室分别带着女儿来探视过,被倪昊昀雇的人拦在病房外。双方闹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一边是原配留下的孝子,一边是外室和女儿,年岁不相上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医院最后也只得报警赶人。 倪振山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早已不复当初的干练精明。孤望残阳,回顾此生,昨是今非已混乱。他竟觉得,这一生好似一场闹剧,自荒诞错乱中而生,又自荒诞错乱中而终,来去都成空。 他的意识已有些混沌,自混沌中又见两个身影立于床前,他凝神看去,竟是“熟人”。到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讪笑,想不到这一生经营,凶悍厮杀,潦倒而终,竟是给这二人做了嫁衣裳。 他犹自不甘地问——正业康何时改姓?是姓季还是姓周? 周自恒快意笑答——明日复牌后开始无姓,未来大概姓秦吧。 他不可置信,难道竟还有黄雀或黑手? 他们便耐心地为他讲解起了来龙去脉,有如猎人,对陷阱中濒死的猎物,做着最后的嘲弄羞耻。 倪振山自惊怒中晕厥,醒来时已是月残星疏。他看着黑洞洞的窗口,始知这一生,竟已是日暮途穷。 ☆、尘埃落定,各得其所 周自恒到家时,叶铮铮正窝在沙发上刷公告、写点评,蓝妹妹懒懒趴在沙发背上,好奇地盯着电脑屏幕,小爪子一伸一缩地,在拨拉与不拨拉之间做着心理拉锯。一人一猫,相映成趣,竟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听到周自恒进门声,叶铮铮偏身坐正,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抱起蓝妹妹,淡淡问道:“搞完了?” 周自恒“嗯”了一声,先将蓝妹妹请回它的小卧室,又回到叶铮铮身边坐下,靠到她的颈项间,半晌不语。 大仇得报不是应该很快意么?这位怎么还委曲上了?莫非是太激动了?叶铮铮心存疑虑,但也不多问,只是一下下地抚着他的头,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此时应该需要些抚慰吧? 周自恒靠了一会儿,便起身坐正,对着叶铮铮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刚跟他自报身份时,他竟然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难怪觉得我面善,原来竟是他当初拿着报纸让儿子学习的榜样。” 叶铮铮微微叹气,搂着他手臂,靠在他肩窝,将他攥成拳的手慢慢掰开,再十指相扣。两人就这样灯下携手,安静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叶铮铮提出尽早领证,周自恒有些讶异,随即便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摇摇头,拒绝了。 叶铮铮有些焦虑:“我不知道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罚钱、坐牢、甚至是对你来说最坏的结果——举牌无效的判定。但是在你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好歹让我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询问进展、奔走处理。” 周自恒淡定回应:“举牌无效不会的,那只是家风雨飘摇的小民企,我们程序合法,资金来源透明,又承诺了只进不出。罚钱难免的,这副身家本就是为了讨债做起来的,债讨好了随便罚,为国做贡献应该的。坐牢不好说,最后怎么判,多想无用,全交给国家决定了。我身份证是国家发的,护照是他国政府发的,流程合法。反正,总不至于丢命。” 说完后,打量了一下叶铮铮突变的脸色,心下便有了确定,正色道:“你如果是担心我被倪程两方报复,有性命之忧,打着给我留个后的主意,那还是算了吧。你为我想,难道我就不为你想么?秦何的一切我早安排好了,由你、老季和慈善基金分。” 叶铮铮哭了。她坚决不同意。但不同意又能怎样?周自恒能为了一个目标坚持这么多年、做出这么多事来,能因为盯着叶铮铮盯出感情来便不肯撒手,他的性格本就有极其偏执的一面,他打定主意的事,纵使叶铮铮再哭再闹再磨再劝,也是无法逆转的。 正业康复牌的日期,正是叶铮铮一年前调研这家公司的日期。一年的光景,曾经的姹紫嫣红,都付与了断井颓垣。 接质押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投资公司,穿透后股东显示为一家离岸公司。它接下大份的那笔后便公告举牌,同时公告与先前的九皋资产为一致行动人,未来共同履行股东增持承诺;九皋资产及其一致行动人持股合计26%强,由于超过了20%,上市公司刚复牌便再次停牌。 这公司的名字很大路,让叶铮铮略为诧异,她本以为会出现些什么“曦”啊、“娴”啊、“秦”啊之类的。周自恒笑称他是取名无能星人,而且当初取名时刻意避开这几个字还来不及,怎么会往枪口上撞呢? 叶铮铮又好奇,反正“操纵市场”已是跑不掉了,为什么不等把小份的接完,拿到实际控制权了再去结成一致行动人关系呢?——她这时已是破罐子破摔了,让她去举报周自恒“操纵市场”,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0 她做不到,周自恒又更不可能停下“报仇”的脚步,她也只能装聋作哑等着东窗事发,等他刑满释放了。她内心里甚至还有些暗暗的期盼,他要是能早一点东窗事发,她也能早一点放下心来,反正她是等定了他的,但这无时无刻不在的担忧,实在是一种比获刑更为残酷的折磨。 周自恒只是笑说,在叶铮铮精神的感召下,也想做做为国增持的事,反正耗资都差不多,不如在二级市场买成实际控制人,也算是还点钱给那些遭受池鱼之殃的散户了。其实他原本的打算确实如叶铮铮所想。但是,在叶铮铮这个积极宿命论者的影响下,他最近回顾往昔,也时常有天命难违之感,又知叶铮铮素来对散户们情感复杂——气他们贪婪,又怜他们可怜,便临时改了计划,就当让利消灾了。况且,倪昊昀还有欠他们的利息没还呢,他就算拿到了那点遗产股权,也要还利息还回来的。 叶铮铮便不再多说,只提出要替周自恒庆祝。她打的什么主意,周自恒怎会不知,一边享受一边提防,自是有千百种的方法不让她遂心。叶铮铮中了两次计,才回过味来,这段时间暗攒的忧虑合着心思落空的羞怒一齐发作,干脆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太猛,一口气没上来,竟晕了过去。 周自恒见她这段时间压抑得太狠,本就想让她哭出积郁,才故意有了这次设计,见她居然哭昏了,也是大惊失色,即使她不多时便醒转,仍是带着她又跑了趟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没什么大毛病,也没有叶铮铮暗暗期盼的惊喜。周自恒看着叶铮铮的失落、颓丧,心中叹气——本不想牵扯到她,本是想让她半生无忧,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原来他当年说服自己的那些,竟都是他执念太深的自我催眠。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竟是越贪恋越难保她平安了。这样想着,他便暗暗下了决心。 这一晚的事情过后,叶铮铮倒像是突然想开了,同周自恒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结婚和孩子的事都不再提,每日里没心没肺地傻乐着过活,大有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周自恒颇有几分不解,叶铮铮便释然笑道:“你当初说什么‘随我成佛,陪我入魔’,我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呢?反正结局再坏,能有多坏?跟那些真正作奸犯科的比起来,你的事也算不了多大,法律面前总归不至于送命嘛。你怕遭来报复,牵连到我,我也怕,因为我不想你万一进去了,出来以后看到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再受一次苦。所以,你这样的安排,我仔细一想,也觉得不能更好了。你既然接下了正业康,就是接下了倪家欠下的债,以后我们一起给他们还债好了,你少进去一天,我们就多还一天的债。” 周自恒闻言,鼻子一酸,抱紧了叶铮铮,她果然是他的镜子啊。 正业康此番停牌期间,个股表现不一。倪昊昀为了翻盘,跟了几个知名私募的庄,不料正业康停牌不久,私募界便掀起一波惊涛骇浪,各个知名私募股纷纷以连续跌停收场。屋漏又逢连夜雨,倪振山一去世,季一鸣便再次带人登门讨债,借钱给他赎回了倪振山早一批质押的股份,转手又办了协议转让。这对倪昊昀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倪振山留下的房产和现金资产并不算多,他和两个妹妹平均分割后,可用的现金更少了,他总归不想卖房子的。 再不久,正业康公告了实际控制人易主后,便复牌了。这可是天大的利好啊!几个无量涨停后,趁着交易活跃,季一鸣将外面的散筹陆续抛给了周自恒的举牌公司,兑现了股东增持的承诺。“新股东”及其一致行动人此番财大气粗之举,令“原股东”们弹冠相庆,正业康的股价又上了个新台阶。“新股东”又在这时表示,未来将择机引入优质资产,增强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和抗风险能力,此番表态令正业康股价再创新高。季一鸣终于全身而退,及时还上了前一年的低息借款。 正业康此番股价表现,令游庆红一边庆幸自己行事果断,在唯一复牌的那天及时上车;一边又得意于净值屡创新高,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唯一让他心塞不已的是老倪那个穷疯了的败家儿子,竟然上门威胁,要他退钱!他再是肉疼,也还是退了,毕竟现在是人家光脚他穿鞋。这当口,都抓到私募的层面上了,他还是得小心点。正好正业康这一票所赚颇丰,借此机会止盈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在这样的庆幸、得意与惋惜、心疼中,他迎来了拘捕令。 游庆红的事,在元丰基金内部引起轩然大波,公司内部紧急开会,边下封口令、边打点媒体、边上报股东,一时间气氛万分紧张。牛峰此时又旧事重提,以“内部风控调查”将游庆红与公司完美切割,不但在股东处立下大功,便是赢得了投研部门的衷心臣服和风控合规等部门的一致感激。不多时,董事会的任命便发了下来,牛峰顶替了游庆红的位置,身兼双部之主,成了名正言顺的“投研总监”。 最近的大事一桩接一桩,搅得叶铮铮心神不宁。 周自恒因正业康股权的后续事宜已在外奔忙了大半个月,他俩自相识起,便从未在一切留痕工具上具体交流过公事、工作,此时她即使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坐困愁城、焦躁等待。她之所以焦躁,是因为原本按时报平安的周自恒,已经超过12个小时未与她联系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人间蒸发一般。一夜失眠之后,第二天,顶着熊猫眼上班的叶铮铮,还不到开盘时间,就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周自恒早与叶铮铮有过约定,如果有一天他被调查,叶铮铮一定不要心存侥幸,务必对警/察叔叔积极配合,事无巨细如实相告。他收正业康的流程本就是合法“商战”,叶铮铮不算对违法事项知情不报,何况叶铮铮都是事后知情的,“商业秘密”嘛,枕边人才是大敌,他自然要防;至于他的身份,他的身份证早加上了指纹,护照也是合法获得,叶铮铮跟他婚都未结,只能算民事问题。 叶铮铮知他精于谋划,此时便只是依诺行事。可问询到一半,她越发觉得问题有些偏离了路数,一探之下,才惊异发现,对面的竟然是刑侦不是经侦。她心念一起,便大哭起来,边哭边可怜兮兮地问——她男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她作为秦何的遗产受益人是有权力知道的,无论有什么事,打官司时也得是她出面啊。这话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刑侦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便劝慰她说——具体的事情现在还在调查,不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1 久后会通知她的,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问询社会关系罢了。 叶铮铮被问了一个上午就又被放了。刑侦先带她回周自恒的住所,收拾东西、取猫、贴封条,再把她送回了她的住所,并嘱咐她接到通知前不要再去周自恒家。 叶铮铮把蓝妹妹安顿好后,便又回了公司。 她先去牛峰那里汇报,说是因为她做过游庆红的基助,又跟他一起调研过多家公司,警察叔叔找她问了不少工作上的事。牛峰见她早早回来颇为意外,意外之下又觉心安,便问——那你是怎么说的呀?叶铮铮老实回答——积极配合,如实相告。这回答非常符合证券从业人员在危急时刻的行事方略,牛峰不觉意外,便嘱咐她不要跟同事多讲,以免乱了军心。 紧接着,她又被风控合规和边卫东叫去问话,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两遍。在此之前,常阳和另外两个基金经理都被叫去问过话了,常阳现在还没回来,研究部也被叫去过一个研究员,就连离职的张新高据说都被叫去过了。一看叶铮铮被叫去的晚,回来的又早,领导们连细节都没问,就让她走了。 晚上回家后,叶铮铮想着,反正事已败露,便干脆给季一鸣打了通电话,想试试运气,却只听到意料之内的关机提示音。 蓝妹妹对新环境并不适应,自她回家便粘在她怀里不肯离去。此时,她也只能抱着蓝妹妹,一边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一边低声安慰:“等爸爸回来咱们就回家、等爸爸回来咱们就回家。”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蓝妹妹睡着了,她还在说着,就这样说了一夜、坐了一夜。 三天后,叶铮铮没有等来周自恒,而是等来了律师。 ☆、但行善事,莫问前途 叶铮铮在人生的前30年得到过两笔遗产。第一笔,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第二笔,给她的心挖了座坟。 她向牛峰提了离职,牛峰略有惋惜,但还是迅速批了,又因着她识时务、少麻烦,帮她争取了奖金的提前发放。 散伙饭捡了个中午随便吃了。叶铮铮以为牛峰会“应景”地说起“人求上进,难免迷途”,他此番却有了新的说辞,他说——“但行善事,莫问前途”。代婷刚生完宝宝,没能参加,叶铮铮走前给部门工会留下了她那部分的份子钱。 最后一顿送别饭依旧是跟“闺蜜们”一起。颜明月刚换了新工作,她去了家更小的券商,但提成更高,她的性格合上她的年纪,单身反倒成了跳槽的助力。汪蔓受到早前一波私募严打的牵连,目前赋闲在家,让她意外的是,原以为会跟她撇清关系的男朋友却在此时向她提出了求婚,她自是欣喜应下了,最近又开始看起了房子。齐乐康刚刚分手,他的前女友迷上了做微商,还走火入魔地动员他加入,令他至今依然见面膜色变,一时间竟不想再涉情场。 四人忆起这一年的股市跌宕、心境起伏和人事变故,大叹昨是而今非。尤其是齐乐康,他们三人都是只知周自恒不知秦何,均以为秦何只是周自恒的马仔或同谋,故而,他一直以叶铮铮和周自恒的媒人自居。如今周自恒竟意外身故,他自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三人问及叶铮铮今后的打算,她也只是怅然道——没有打算,先回家陪妈妈,送奶奶最后一程。 除了齐乐康以外,另两人从未见过叶铮铮如此消沉的状态;即使是齐乐康,也只是见过叶铮铮一段时间的困情伤神,从未见过她这般颓废寥落、心字成灰,一时间均不知从何安慰。最后,也只能彼此祝福早日走出各自的困顿,并约定来年汪蔓婚礼上再见。 叶铮铮提着蓝妹妹走出机场,便看到等候多时的叶父叶母,一路客客气气地回了家。 直到走进叶家大门的那一刻,她才抱着叶妈妈痛哭失声。等哭够了,气喘过来了,才对叶妈妈哽咽说道:“妈妈,我竟然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 叶妈妈也是在一旁跟着哭,不住地叹息着秦何这一家子命真是太苦了。 叶爸爸也在一旁不住地感慨着天意弄人,最终将所有的感慨化作一声长叹,便安顿蓝妹妹去了。 回家安顿下来后,叶铮铮便去给周自恒上香了。 周自恒的后事是周敬守料理的。当时情势紧急、情况复杂,他又接连卷入了两桩操纵市场案和一桩要案,因此出事后先是封锁了消息,后来也仅通知了他真正的直系亲属周敬守。律师找上叶铮铮时,人都火化了。 周敬守虽不喜叶铮铮,但也不至于仇恨到不许她给儿子上香烧纸的地步。叶铮铮也不喜秦父,但见他一副衰败颓唐的样子,一时间也是心酸不已。二人虽不至于冰释前嫌,倒也能泛泛而谈,聊到彼此与周自恒相处的片段,又抱头痛哭了一场。毕竟是血脉至亲,即使活着的时候有再多的摩擦纠葛,但人死万事休,留下的总归是美好的怀恋。 自周敬守处,叶铮铮方才知道,原来周自恒竟在遗嘱中自揭身世、自担罪责,要求以秦何身份葬入秦家祖坟,并委托季一鸣全权办理。 周敬守本是不答应的,但律师竟已早早等在那里,告诫他——即使走法律程序,也一定是以秦何的身份下葬的,毕竟,秦何是菲律宾公民,一名菲律宾公民在中国意外身故和无故失踪比起来,孰轻孰重,当下立断。周敬守只得屈从,再想到,起码留个“周自恒”总不至于断了念想,便也就此做罢。 周敬守只知道“秦何”的部分遗产安排——替他还当年骗取的遗产。他也是在周自恒出事后才知道,儿子竟然偷偷给“秦何”办了菲律宾移民。但是,他此时已经知道了周自恒的遗产安排,便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便宜了那帮美国佬。 他问叶铮铮秦何给她留下了什么,叶铮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便说——拿着吧,起码少便宜点外国人是一点。 这态度让叶铮铮颇感意外。 他苦笑道——他辛苦一生,最后落得个老年丧子,白发送黑发,早失了种种争锋的念想,有什么好争的呢?争了又留给谁呢? “秦何”的遗产并不算十分庞大,但分起来也颇要花费一番功夫,加上他又是外籍,手续上便难免复杂许多。叶铮铮办完房产过户已近春节。 秦何的划分脉络清晰,现金一分为二,一半像原遗嘱安排的那样留作慈善基金,由专人处理,一半作为当年那桩诈骗“罪行”的处罚;京沪各一套房子留给了叶铮铮;股权留给了季一鸣,这本就是他二人共同打下的江山,海外基金的委托管理人也早已加上了季一鸣的名字。但季一鸣仍在羁押中,叶铮铮不得消息。 叶铮铮去上海办手续前,问蓝妹妹——“你想爸爸了么?想咱们家了么?”,蓝妹妹舔舔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2 她,喵喵叫了两声,她回上海时,便带上了蓝妹妹。 她谁也没有通知,一个人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便回到周自恒的住处,抱着蓝妹妹,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周自恒最不喜欢蓝妹妹上卧室的床,忙对着空气吐吐舌头,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便抱着蓝妹妹跑回它的小房间。 安顿好蓝妹妹后,她抱着周自恒的衬衫,在床上静静躺着,那味道让她安心。她不敢哭,她怕哭脏了衬衫要洗、哭脏了枕套要洗、哭脏了床单要洗,多洗一次,就少一分他的气息。她恍惚地睡去,又恍惚地醒来,身侧空荡,再没有他在一旁耳语。她打开所有的灯,一个人游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用脚步丈量回忆。她分饰双角,重演着二人在这里的一幕又一幕,边笑边哭,边哭边笑,直至天明。 办理完沪上房产过户,便轮到京城的了。 这是叶铮铮第一次去周自恒在京的住处,看着路线愈加熟悉,她便愈加心惊。直到到达了目的地,看到那熟悉的小区,她竟流出了眼泪——这竟是她跟程聿在一起时居住的地方。难怪他从来不提,她心中暗叹,那时,他是怀是怎样的仇恨买在了这里,看着她与程聿出双入对。 此时,如果他在身旁,她一定会捶打着他笑骂他是偏执狂、偷窥狂。然而,他并不在,她再想他像以前那样,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偷偷看着她,也是不能了。如果他只是这样看着她,哪怕带着刻骨的仇恨,该多好,起码他还存在于世,即使两人不曾相遇、相识。 叶铮铮想把在京的房子卖掉,但处理在京房产时,叶妈妈也跟着去了,发现是学区房,宁死不让卖,最后只得租掉。 叶妈妈又想把沪上的房子也租掉,叶铮铮宁死不让租。这里有太多二人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打开衣柜,尚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如果再没了这些痕迹、这些气息,她便真的只余影像的回忆相伴终老了。 春天的时候叶铮铮送走了奶奶,迎来了第一个故人拜访。 叶铮铮选了家烤鸭店,她去之前便给季一鸣打了预防针——如果她哭了,季一鸣就跟旁边的人解释一下,说她刚重温完《天下无贼》,入戏太深,触景生情了。 季一鸣清减了许多,倒带上了几分儒雅之相。 他卖完了做庄的那部分正业康股票就去自首,因为获利不多、认罪态度良好且有配合揭发检举“大案要案”的行为,最后判了个“判一缓二”、获利部分“没一罚一”,协助调查完“大案”,就出来了。 他出来以后收到叶铮铮每日一条的微信留言,但他那时毕竟还在监视居住期,担心太早联系叶铮铮会牵连她,就没有即刻回复,转而先去处理了一下秦何的遗产和正业康重组的事情。 说起正业康,它易主后的实际控制人应该算是“周自恒”,那家离岸公司同时是秦何和季一鸣公司的股东兼大客户。由于钱一开始就是以基金的形式运作的,一层套一层,到国内以后,“秦何”和季一鸣都只能算是打工仔,九皋的季一鸣个人因操纵市场获刑了,不影响九皋作为法人协议受让的那部分股权的合法性。而且,季一鸣作为基金在国内的委托管理人,仍然有支配管理权。 另一方面,倪昊昀□□,撞死了秦何,但他在东窗事发后,驾车逃逸竟也出了事故,意外身亡。他彼时虽然仍是正业康的董事,但未有被刑罚的记录,便不算触犯禁止重组条款。 唯一的问题是正业康的原小非——程聿代言的一伙人,这也是季一鸣配合揭发检举的“大案”。这部分股份已经被司法冻结了,那案子从取证到暗中调查都部署很久了,不久就能判下来,肯定罚得狠,股权解冻也是近在眼前的事。公司原大股东倪振山与那案子牵连甚深,但他已经死了,故而也没触犯禁止重组条款。 正是因为倪振山的死,程聿一伙有了些推诿的空间。但季一鸣和周自恒这些年来也暗搓搓地收集了不少证据,季一鸣便狠狠地举证了一把。牢牢按死程聿、按死他全家,顺便把因为程聿而受到牵扯的游庆红也给“证实”了一下,苍蝇蚊子一起打嘛,一个都不能放过!凭此,为自己换来了刑期减缓。 叶铮铮不是不懂,季一鸣的判罚虽不算轻,但也可以更重,他必定是将一切都推到了周自恒的身上。但是这样也很好,斯人已去,往事已已,能保一个是一个吧。这应该,也是逝者的心愿。 两人泛泛说着各自的近况,都有些刻意回避着“周自恒”。 等到烤鸭上来了,叶铮铮用薄饼圈了两片,刚放进嘴里,就想起了电影里的镜头,禁不住叹息着对季一鸣道:“我竟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 说完,涕泪交流,不能自持。 季一鸣赶忙四下解释道:“刚跟家看完老电影,《天下无贼》,《天下无贼》啊,入戏太深,入戏太深啦!非要吃烤鸭,触景生情了,触景生情了哈!” 等叶铮铮哭够了,季一鸣才小心翼翼说道:“那个,铮妹子啊,其实呢,哥哥这次过来呢,是想问问你,那个……清明不是快到了么?哥哥想把那个坟啊,给老秦迁了,你去不?” 叶铮铮赶忙点头,边点着边再次大哭起来。哭得季一鸣头痛不已,最后竟也跟着红了眼眶,直嘟囔着——“这姓倪的造孽啊真是造孽!” 叶铮铮本想带着蓝妹妹一起去的,但蓝妹妹现在是叶妈妈的心肝,叶妈妈离得了叶铮铮,却离不开蓝妹妹。 这个清明,周自恒的家乡天气晴朗,踏青的游人依旧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恰似叶铮铮初到时的模样。 迁完了坟又扫完了墓,季一鸣便提出一起去看看基金会的情况。 叶铮铮十分诧异,季一鸣自她的诧异中更添诧异。 “怎么?铮妹子,你一直不知道的么?” “我只知道遗嘱里有设立基金会这一条,但不知道是设在这里。” “那你连是什么基金会都不知道了?” “设在这里的,应该是……针对癌症的吧?” “不愧是我妹妹,就是聪明啊!”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怎么那么爱设基金会啊?” “当然是为了避税啊,美国管得严,就搞这个好避税,不然也是便宜了那帮美国佬。哎,当然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方面,主要还是老秦宅心仁厚哇!大慈大悲啊!嘿嘿,嘿嘿,走吧走吧,去看看老秦留下的精神财富吧!” “好!” 基金会的办公地选在了山脚下的一幢精品民宿。 季一鸣解释道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3 ——反正又不是盈利组织,只是找个地方注册,地方政府听说他要来搞基金会,给的优惠,他一算账,省钱又方便,就接受了这里。 叶铮铮想到他们那个假公济私的医院,便问:“是方便你过来度假吧?” 季一鸣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当然是方便咱们来看老秦了。” 叶铮铮便不再抬杠了。 走到大门前,她看清了牌子上的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秦叶铮铮基金” “你这个取名无能星人!”、“你这个取名无能星人!”、“你这个奸商!”、“你这个奸商!”,叶铮铮指着基金会的牌子,对着空气大声笑嗔,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终是,用她的梦想,圈住了他们的今生。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美女来旅游么?” 叶铮铮愕然转身,泪眼婆娑。 周自恒长身鹤立,眉眼含笑。 “扫墓。” “哦?亲戚还是朋友?” “公婆小姑。” “先生没有同行么?” “他迷了路。” “荒郊野外,不好找啊。我开了间民宿,不如去坐一坐,喝杯茶,发个定位给他,守株待兔?” “等不到呢?” “你可以一直住下去,慢慢等。” “长住有折扣么?” “免费。平时帮我打打杂就行。” “需要我做什么呢?” “煮饭烹茶,洗衣打扫,铺被暖床。” 她破啼为笑。 “你这个奸商!” “无商不奸嘛,万幸我还没沾上强买强卖的陋习。” “你都把姓氏强加到了我的名字上,还没有强买强卖么?” “你都给公婆小姑扫墓了,对这桩买卖也没有不满意嘛。” 他终于忍不住,在她继续开口之前,揽她入怀,堵住了她的嘴。 微风轻拂,浮云薄淡,漫山金黄,春光正好。 叶铮铮仍有几分不明之处,找周老师求教。 周老师懒懒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盯着院子里的秋千,但笑不语. 叶同学故作扭捏了一下,便羞羞哒应了下来。 周老师一跃而起,正襟危坐,大方答疑道:“他们当然奇怪了,问我说——既然你说对本土基金会资金使用不放心,怎么现在又放心了呢?我就说了——不放心那是以前,现在这波正本清源搞下来,我对未来也是信心倍增啊,不然我一个升斗小民,哪敢站出来举报呢?都是人民的政府给了我支撑、给了我勇气啊!祖国现在这么好,我的身体都是祖国的,钱自然应该交给祖国母亲!何况这钱本来就‘诈骗’来的嘛,就算现在获了利,也应该全部归还的!我以前是不懂事、太偏激,自己瞎折腾这么一大圈,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要是早像这几年这么大力地撸起袖子干上一波,我肯定相信坏人是一个都跑不掉的了,我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估计早就成家立室、娇妻稚子环绕了。如今我自然应该戴罪立功,替母亲取回这笔钱。于是母亲就给了我一个宽大处理了。” 叶铮铮哈哈大笑:“难怪你爱看新闻爱读报,果然有用!”但仍是有些惋惜:“照你做的事来说,没一罚三、判三缓五也不算轻了。何况你又不减持,还跟直升机撒钱似的,让很多散户赚到了钱,这个五年市场禁入实在有点让人难受。有得是比你罪大恶极的,都比你轻。” 周自恒忙道:“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了,我的事判罚得没问题,我心服口服。压着上限判,才好以儆效尤嘛。五年市场禁入算什么,终身市场禁入都是应该的!唉,我本来都做好准备去牢里考个木工证换减刑了。“ 叶铮铮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又问:“你什么时候去举报的?这也是设计好的?这也太冒险了!” 周自恒语气不以为意,表情却很得意:“我举牌没多久就去检举程聿那一大家子了。其实我们在收购方案达成的时候,就觉察到事情不对劲,这些年也攒了些消息渠道,一打听,再把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就猜到可能是程聿他老丈人被调查了。我们索性就借这次机会,跟着痛打了一把落水狗。” 叶铮铮便问:“那你怎么还会被撞?你应该被保护起来了呀。” 周自恒失笑:“你美剧看多了吧?举报条小鱼小虾而已,保护什么啊?何况,现在实名举报别人的多了去了,保护得过来么?都说了,有人民的政府撑腰,有什么好怕的?至于我的身份,我早跟你说了,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拘禁人的,不过就是把我两个身份都暂时边控住罢了。” 叶铮铮仍旧疑惑:“但是季哥举报就被拘禁了。” 周自恒笑道:“顺序不同,我是先举报、后自首,他是同时进行的。而且,我们打了时间差,约好我先去他再去。我交一部分证据,他交一部分,到时候就说去取证据了。我当时其实也不确定会不会被放出来,我俩总得有个人在外面张罗事嘛。” 叶铮铮有点懂了:“他不会去搜集老游的证据了吧?” 周自恒赞赏道:“真是一点就透!我们都很了解小泥鳅的为人,知道他一定会找老游要钱的,就雇人盯上了他们,拍下了他们交易时的照片。其实当时经侦也盯上老游了,我们找的人还跟他们撞上了,只是彼此都以为是不同条线办事的罢了。没想到老游这一查,还犯了更多的事,这还真是撞上个大的了。” 叶铮铮叹口气:“你们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人家要钱是为了买凶杀你。” 周自恒也叹口气:“是啊。看他现在这么怂,竟然忘了他骨子里的凶残基因。唉,他当年那么小就能做出那样的事来,现在□□也不意外。” 叶铮铮怕他多想,便立刻找话题转移矛盾:“你到底伤得有多重?周爸爸到底知道多少?怎么就愿意配合了呢?“ “就普通骨折罢了。正好当时也要放弃一个身份,索性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不如趁那一撞将计就计了,他们也同意了。周家那边只通知了我爸,我爸最近因为争产的事也闹得心灰意冷,我又吓吓他,如果不照办的话,那只能我们爷俩儿一起坐牢了,他就屈服了。“ “真的只是普通骨折么?” “真的啊。不信你自己检查一下。” “……” “叶医生,求你检查一下吧!” “……” “铮铮啊……” “干嘛?” “我需要尽快有个孩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红绿丛林 作者:晚秋 分卷阅读94 子呢。” “你那基金上写的是‘法定’子女。” “我好后悔啊!” “后悔立了那个遗嘱么?” “后悔把你教得太聪明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的。所以才会选了你呀。” “没错!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 “选了我,难道不也是你做的最聪明的事么?你以后可是要靠我,来过包租公的生活呢。” “那当然。所以,我们两个聪明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做点聪明的事去?” 叶铮铮避开他的熊抱,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见到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不,你说吧,我受得了。“ “08年12月。你当时,在指挥工人,搬圣诞树。” 叶铮铮怔忪片刻,复又莞尔。 他初见她,是一个熊市的终点、牛市的起点;她初识他,是又一个熊市的终点、牛市的起点。他们在这尘世间颠簸、股海中浮沉,水火兵虫,沧海桑田,竟都只是为了成全曾经错过的“遇见”。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如今,他们辗转重逢,这个春天,真是个好时节呢! 分卷阅读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