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分卷阅读1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1 《冷宫》夕大大 文案: 青冥一直以为登基以来,勤政仁厚赏罚分明,对臣子百姓一无所愧,对世态人心一眼洞穿…… 孰料,还真有他这位九五之尊看走眼的时候~~~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冥 ┃ 配角:玉千鸢 ┃ 其它:唐绝羽、聂驭 第1章 冷宫 今年自打进九之后,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整个皇宫萧瑟寒冷,不管昼夜风就没歇过,掠过屋顶时发出尖哨声,特别西头这座冷森森的冷宫。 当今圣上青冥之所以会来这座冷宫,全因前阵子无意听到的宫人对话,被打进冷宫都活不久,更何况玉千鸢仇人一大把,根本就用不着圣上动手! 就算那玉千鸢是个无耻小人,青冥也不屑做这卸磨杀驴的事,回头就跟殿前总管讲了,让昭阳宫的人去一趟冷宫,现在乃是他称帝掌权,按律行事赏罚分明,宫廷之内肃清风气,容不得那些人胡作非为! 青冥骨子里是极傲的人,进宫时就对那史官说过,你一杆笔只管记实情,功过是非自有定论。 结果那史官就写龙驭宾天帝位空悬,五皇子自立为皇,大皇子挥军进京,先帝娈宠玉千鸢开城迎归,不费一兵一卒攻占皇城,后封玉千鸢为上卿、授凤印统六宫,皇妃粟氏封为皇后,然挂空衔未掌实权。 青冥看到了唯有苦笑,那史官虽然没有写明,但字里行间都嗅到他跟父皇娈宠勾搭成奸的味道,文武百官也必定认为他是好色之徒,跟那玉千鸢指没准早就勾搭上了,兴许还是在先皇活着的时候! 青冥无法跟人剖心表白,又顾念跟玉千鸢的约定,少不得受下这一瓢污水,只能尽量检点自己的行为,从不与那玉千鸢一人独处,免得又给臣子们碎嘴诟病。 可惜,那得了凤印的玉千鸢偏偏不肯安生,不是挑衅太后就是挑衅皇后,把诺大皇宫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青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他对皇后粟氏下手,这才适时废黜此人。如此一来后宫倒是清净了,立太子也勿需再顾忌什么。 只是史官笔下无情,又将他写成郑庄公,心机深沉刻意谋之,让他唯有仰天长叹。 身处宫闱如履薄冰,哪能尽料下一步的变数,坐上龙椅只能说皇天庇佑,而他也努力不忘仁善之本,就连对那恬不知耻的玉千鸢也是留情宽宥,要不然就凭鸩毒皇后的罪名,也足够判他一个凌迟! 殿前总管回禀说,玉千鸢生病了,病得似较严重,不闻不问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冬。 想他平日锦衣玉食玉榻象床,身边围着一堆人伺候着,这会打入冷宫粗茶淡饭,不生病就奇怪了! 青冥皱眉说了一声治,人刚刚关进冷宫就病疫,自己名下又添一笔冤枉债,人人都会说他青冥心狠手辣,利用玉千鸢除掉敌人后,就做那鸟尽弓藏的猎人。 青冥想玉千鸢的势力已被拔除殆尽,自己身边这波臣子较为正直,就算此人善于狐媚也难翻天,难不成他还能唆使御医毒杀皇帝?! 本来这些不足挂心,派个御医就算皇恩浩荡,可后来听说玉千鸢不肯用药,又受了那唐绝羽的揶揄鼓窜,这才有了这趟冷宫之行。 当时,他正跟唐绝羽正在下棋,就听他的小徒弟快嘴快舌的回禀,玉上卿不肯服药一心求死,听得唐绝羽当场就乐喷茶,而他也是执着棋子一笑! 玉千鸢本是玉侍郎的儿子,后因家门变故发配为奴,做了宫伶吹得好萧,当年爬了不少人的床才得自荐龙榻,至此成为父皇身边的娈宠。 城墙再厚好歹还有一层皮,但他玉千鸢却是没脸没皮,只要能保住他的荣宠地位,什么下作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样的人没那自尽的心,只会眼巴巴乞讨生路,就跟一条癞皮狗似,兴许癞皮狗还比他干净一点,他那身子真是千人骑万人乘,据说效忠他的侍卫个个都是他睡来的! 唐绝羽素来口没遮拦,且又仗着在棋桌上,也就不顾尊卑玩笑道:“圣上,您的艳福要没了,您还不赶快去看看?!” 唐绝羽这么说是有缘由。 青冥刚称帝时气血难平,三不五时闷胸失眠,后来请了蜀中名医唐绝羽进宫医治,吃了两个月的药也不见起色,那唐绝羽就想了一个新招,让青冥扮成他的护卫溜出宫门,也不远行就在茶楼、馆坊、市集、店铺胡混闲耍,顺带探听民情考察民风,渐渐就把病势给压下去了! 那会子去了一个三流艺坊,就听一个认太监当干爹的混儿乱吹,说那京城天一局的花魁胡香儿算什么?那位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玉上卿才叫绝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女人看他一眼不做烈女做□□,男人看他一眼不做君子做淫贼,任凭柳下惠定力再好,只要听他一声□□,立马化成色狼上身! 艺坊那些色胚们都羡慕起来,说当今圣上真是好福气,抱着这样的美人在怀里,砍脑袋也不肯丢手呀,听得酒劲上来的唐绝羽笑趴桌上,跟那群色胚一起发癫叫喊,圣上艳福羡煞旁人啊,气得青冥差点查封这家艺坊! 没有料到九五之尊亲临,侍卫们震惊过后齐刷刷跪下,青冥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往那关人的院子走去。 进院闻到一股醇厚香气,玄青冥抬眼就见一株寒梅,疏影斜横暗香浮动,论品相竟将那御花苑中的梅品都比了下去。 冷宫竟有如此绝世之姝,不与百花斗艳,不与同类争芳,绝世独立冷香寂影,在一片萧瑟的庭院中安之若素。 青冥站在那寒梅前,眼神透出欣赏之意,不一会背后响起脚步声,人还未及回头就听一个阿谀谄媚的声音道:“圣上,您不该来这种地方,让罪人受宠若惊了……” 青冥转过头来,看着这所谓的绝色,在他面前扭捏做戏。 这人此刻是戴罪之身,穿着素服还算有个人样,平日里那身花里胡哨的行头,再加上浓得呛人的波斯香水,气焰嚣张飞扬跋扈,真真让人厌恶至极。 青冥第一眼看到他就很不喜,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谄笑斜肩形容猥琐,偏偏父皇点他当自己的伴读,一直等到玉侍郎定罪入狱,父皇才将这伴读换了人。 玉千鸢也知道这次见他的机会难得,卯足了劲在演苦肉计,寒冬腊月穿着件单衣,跪在丈把远的地方,一双阴险的吊梢眼,消瘦凹陷的双颊,百拙千丑的尖下巴,再配上阿谀奉承的薄唇,这便是让全天下都羡慕的、只属于皇帝一人的艳福! 从胞弟死的那一天,青冥就知道了,这一生注定离不开这座皇宫;从妻儿死的那一天起,青冥就知道了,这一生注定要孤寂终老。 世人都说皇帝艳福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知道他是孤家寡人,在没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2 遇到唐绝羽之前,瞪着诺大寝宫夜不成寐。 对玉千鸢来说眼前这座四方庭院就是冷宫,对青冥来说整座皇城就是囚禁他的冷宫! 玉千鸢足足哭诉一盏茶的时间,到最后累得额头都出汗了,陪同而来的唐绝羽就在一旁轻笑道:“这倒是发汗的好法子,比吃什么药都管用,病人此刻可感觉好点?” 玉千鸢在宫中厮混良久,如何听不出他话中讥讽,怨恨眼神瞪了唐绝羽后,瞬间又冲着青冥谄笑道:“有皇上您来看我,我这病就好了七分,只是住在这里头……” 青冥轻易不开口,开口就是金口玉言,目光沉沉道:“玉千鸢,你鸩毒皇后,本当按律处死,但因皇后亦有过错,且又念你当初功绩,让皇城免于一场战祸,故才法外施恩将你囚禁……” 玉千鸢弓起身子,肩头微微颤抖,也不知冷还是惊吓,就听青冥语气阴沉道:“朕不做鸟尽弓藏的事,但你若不知惜命,朕便赐你一杯毒酒!” 短暂的沉默过后,玉千鸢连连叩头,罪人不敢,圣上饶命! 等出了那冷宫大门,玄青冥叹了口气,冲着那唐绝羽苦笑道:“这便是朕的绝色,朕的艳福……” “圣上何苦跟他置气,也就一个跳梁小丑……”唐绝羽就把青冥的手抓过来,搭在脉上号了一下,皱眉道:“哎呀,晚上的药要多加两味了……” 当时,唐绝羽挨得青冥很近,手指搭在青冥手腕上,青冥犀利眼神略微波动,但瞬间又恢复清明。 唐绝羽是宫里唯一不看他身份地位而结交的江湖人,行为举止随性洒脱,即便这样接近自己,也是出于一份朋友关心,绝非是他方才所想的那一种,而以他此时的地位阅历,也早该绝了那份儿女情态。 从沛儿的暖玉殿回到昭阳宫,饮下唐绝羽送的安神药,青冥就靠在那张龙床上,想那唐绝羽还是不了解他。 他不是跟玉千鸢这样的小人生气,他只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可悲。像唐绝羽这样的江湖名医是不会懂,从一个皇子变成冷血皇帝,这当中要经过多少骇然变故。 要把少时学的五伦纲常统统抛却,才能狠得下心对兄弟下手,就如父皇当年舍了这身骨,娶了西陵国的公主回来,仍救不得他的爱妻爱子,甚至连尸骸都找不到了。当那声血怆之吼过去,便断了父皇往日的仁善,直到最后变成高高在上的冷面修罗。 父皇冷眼看着他们兄弟几个残杀,就像农人在挑选种子一样,留下外表最强悍的,但心却是千疮百孔了。 等过几年心上痛淡下去,身上腿上的痛就明显了,老太监进来灭蜡烛的时候,青冥揉着膝盖顺口问句,果然得到天降大雪的答复。 老太监觉得很惊奇,都说皇上做大皇子时,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文韬武略骑射格斗,样样都是出类拔萃,谁不想连天气都能预料得准。 前两日就跟臣下说近日恐有大雪,要京畿附近做好大雪准备,这话说了没过三十六个时辰就应验了。 青冥却是不以为然,十六岁随军待在塞外,天文地理学得精益,鼻子都快赶上骆驼,嗅嗅到风中湿冷,再加上身子骨一疼,就知道近日要降雪了。 他这一身的旧伤,有一半是在宗人府受刑时落下的,有一半是在塞外御敌厮杀时落下的,臣子们看不到他龙袍下的累累伤痕,背地只说他阴沉狠戾铁血无情,踩着自家兄弟的骨血坐上龙座,而这些都是他不屑辩解、也无法辩解的血泪冤屈! 他这一生三次进了宗人府,第一次是因为跟侍卫私奔被抓回的母妃,他带给母妃侍卫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捧着三尺白绫的老太监! 老太监还带来一句话,白绫算是父皇对她的敬意,这么多年来她可是宫廷唯一一个敢抛夫弃子跟人私奔的贵妃。母妃听说侍卫被凌迟处死,原本惨白的脸竟然笑了,后来听说皇帝要当着儿子的面处死自己,那张脸又显出愤怒之色,最终抓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儿,赫连一族的人,绝不会向敌人低头! 母妃本是塞北赫连王族的公主,后来遇到流亡在外的父皇,便不计名分的跟了父皇,但却在父皇登临大宝之后,逐渐看清父皇的虚伪面目。 那一日是他十四岁生辰,父皇体恤送来的赏赐,便是看着娘亲被白绫勒死。 他想恨却又无从恨,他虽然还未束发受礼,却也知道检点行为,母亲身为贵妃却同侍卫私通,□□宫闱妇德尽丧,父皇赐下白绫已算顾念旧情。 母妃被处死后,他就住在母妃的屋子里,非是他想在此凭吊逗留,而是宗人府认为母妃有失检点,从而怀疑他大皇子的身份了。 他并没有告诉母妃,母妃私奔后第二日,太子名号就被革除。 据说父皇是坐在御书房,心平气和口授圣旨,这道圣旨不知何时就拟定好了,只等着母妃这边一行动,父皇就可以堂而皇之废太子了! 在宗人府住了一段时日,父皇煞有介事地找来国师,用滴血认亲的方式平息谣言,只是那太子封号就没了,随后又将他赶到塞北军营,此后太子之位一直空悬,皇城开始长达十年的太子之争! 第二次进宗人府已满二十,父皇一道圣旨把他从塞外召回,却又将他晾在城门外几日,待他听得胞弟谋反的消息后,才让他忐忑不安进了皇城,跪在父皇宫门前良久才得觐见。 父皇怀里抱着那娈宠玉千鸢,轻描淡写说你跟青潼一个母亲,自然要比其他兄弟亲厚一些,朕若不让你们见最后一面,怕你心里要怨朕不近人情! 在父皇金口玉言之下,青冥便在牢里见了胞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胞弟仍被关押在处死母妃的那间屋子。 胞弟见着他并无多话,该说的话早在离京之前,他这做兄长的就一一交代了。那时候青潼就跟他说,除非是大哥坐上太子之位,其余几个兄弟休想让他臣服。 他当时就扇了青潼一记耳光,打的青潼嘴角开裂流血,但却没能打醒青潼那遥不可及的太子梦。 青潼被处死时已经另立府邸,虽然他死时只有十八岁,却被皇上敕封为恭阳王,取郭国公的女儿为王妃,但随后借狩猎之名行刺圣驾,这罪名让恭阳王府一夕覆灭,郭国公一门也跟着抄斩。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青潼只说了粟月娘。月娘是粟尚书的女儿,那时已和青潼暗通款曲,腹中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想着那是胞弟唯一血脉,青冥当即就应承下来,只将那粟月娘偷带出来,藏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此事也只有一个人知情,那就是他信赖的聂总管。 父皇那时也不要他回军营,他便待在京城做贤阳王,白日去六部处理军务,夜晚去京郊外宅住着,等月娘生下娃儿过了半年,才敢将月娘带回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3 王府,只说小世子是自己的亲骨肉。 王妃含蓉木讷宽厚,见丈夫领了娘俩回来,只是背人流了眼泪,当面却从未为难月娘,甚至在他被关宗人府时,她也好好对待月娘母子,并未叫人欺负了她们。 这一点让他在知晓王妃遇害后愧疚万分,他只顾保全胞弟的一点骨血,谁想是引狼入室鸠占鹊巢,最终月娘为保亲子的地位,让其兄姜粟福买通稳婆,趁王妃临盆时下了毒手! 第三次进宗人府便是因为粟月娘,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尚书千金失踪案,如今人却是在贤阳王府当起侧夫人,贤阳王舍不得她们母子忍受蜚短流长,便自动报上宗人府请求赐为侧妃。 这一次进宗人府用了刑,连接用刑几乎丢掉性命,后来才知是老二买通主审官,想在宗人府里除掉他。 最终不是他死了,而是老二丢了性命,等他把伤养好了,又被派去北方督战。 青冥怕了那些心狠手辣的弟弟们,只好将那月娘、小世子随军带着,王妃就一直留在京城王府。 期间,他也奉旨回过京城,此刻心中再无挂碍,方与王妃做了几日夫妻,后在军中接到王妃有喜的家书,虽然他一直视沛儿如己出,但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便是如此让随军的月娘看出端倪,几个月后便接到王妃难产、母子同丧的哀讯。 那一下打击真真让他痛彻心扉,即便那时他也没想到是粟氏一门在作祟。 自己待那月娘如同弟媳,护翼左右不敢轻忽,待沛儿更是视如己出,谁想她心肠竟狠到这种地步,派人绝了母子二人的生路。 他只当自己救了亲侄儿,谁想是用妻儿的命换来,这要他知晓后如何不血气翻涌?!贤阳王护了山河疆土、护了亲眷下属、护了京畿百姓,却独独护不住自己的妻儿?! 等老太监第二次进来加炭的时候,发现青冥还靠在床头失神半偎,便知道皇帝今夜又失眠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青冥说更衣吧! 既然睡不着了,不如早些去暖阁,将那些奏折看看,兴许看得累了,还能在早朝前睡一会儿。 从昭阳宫到暖阁一路上雪花簌簌,小桂子早就冻得鼻涕都出来了,等到了暖阁才舒一口气,见圣上在灯下拿起折子,就出来跟宫女采妍说,大冷天要没地龙怎么活?! 采妍跟他斗嘴惯了,说就你娇贵冻不起,寻常百姓有几个烧地龙?! 小桂子哎呀一声,咱就说皇宫,不说老百姓! 采妍说那冷宫不是没地龙,你看玉千鸢会不会冻死! 小桂子抖抖身子,说给用炭炉吧? 采妍笑骂他是蠢瓜儿,给用炭炉还叫冷宫?! 小桂子缩了脖子说,这么冷没地龙也没炭火,真真要把人冻死了! 青冥就在帘子后皱起了眉,冷宫不给用地龙合情合理,但寒冬腊月不给用火炉,那也有点说不过去,想那玉千鸢虽是一个小人,但他却是心怀天下的君王,犯不着在这种琐事上刻薄待人。 待侍者将笔墨研磨好了,青冥便坐下对左右侍者道:“冷宫那边没有火盆,就让内务府送一份!” 青冥正在暖阁看奏折的时候,玉千鸢正依着窗边望着雪,许是身子比雪花还冷,雪花打在他身上竟也不化。 玉千鸢低头看着衣襟上的雪,心想今夜是他当优伶的最后一幕,能有这一场大雪相送真是好呀! 昔日有窦娥冤六月飞雪,他一路走来倒是不冤,所以有这场应景的雪相送就成,也用不着什么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到时候圣上又要忧得睡不着觉了! 玉千鸢是看着大殿下一步步坐上龙椅,母亲被人缢死宗人府,亲弟是在午门处斩,妻子连同尚未出世的孩子也被毒杀,要说他家破人亡一点都不冤枉。 玉千鸢很是同情这位殿下,总觉他跟自己同病相怜,可惜殿下心里不这么认为,从没拿他当成体己人,甚至是用鄙夷眼神看待他。 在他还是伴读的时候,就谨遵父亲的教导,对大殿下极力讨好,可最终却适得其反。 等他年岁长些才明白,大殿下性子刚正不阿,对曲意逢迎很是鄙夷,而他那时已经沦落成宫伶,做了达官贵族们床上的玩物。 今个在风里跪得狠了,只穿了一件单袍子,就算被暴风雪冻死了,所有人只会以为玉千鸢是勾引皇上穿得少冻得一病呜呼了! 玉千鸢是没脸没皮的人,如今说他一心求死,非要给他贴上脸皮,他自己就先羞死了! 就这么打算坐到天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玉千鸢竖着耳朵听了会,还是不放心关起窗户,抖了抖身上的雪,又轻手轻脚回到床上。 一会儿,两个太监推开门,轻手轻脚抬了暖炉,说是圣上命人送过来,听得玉千鸢愣在床上。 太监们手脚麻利升起火,又轻手轻脚离开了,那火映在玉千鸢的眼里,身上却感受不到温暖。 玉千鸢赤足下了床,走到火炉旁慢慢伸手,等那指甲都冒了烟,还是感觉不到温度。玉千鸢只好缩回手,坐在那火炉旁边,把头埋在膝盖上面。 后来,玉千鸢看着被泪打湿的袖子,心想他终究还是被火烤化了,要不然怎会流出泪来呢?! 大殿下终究是君子,仁心宅厚重诺守信,也不枉自己为他担了杀孽! 但也偏偏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他心里难受,他看了大殿下十几年,每次都以为不用再看了,但大殿下无意善举又让他踌躇起来,这一刻竟也贪念那点温暖舍不得死了。 到底是晚上冻着了,玉千鸢随后病得凶猛,但因太医院受了交代,有病还是得尽力医治。 玉千鸢的药需要一味珍贵人参,偏巧北方雪灾圣上出巡,唐绝羽也跟着圣驾去了,太医院只能切点须子下药,同时八百里加急邸报,没过几天那边传来回话:治! 圣上金口一开,太医院忙活开了,针灸、熏桶、药汁三管齐下,等那味珍贵人参被用干净了,那玉千鸢也算熬过来了。 唐绝羽的小徒弟不是宫里人,只是跟着师傅一同进京,与太医院学徒自是不同,快嘴快舌藏不住话,等玉千鸢醒了就跟他说,皇上待你其实蛮好,连镇院之宝都给你入药,那根三百年的人参都快成精了,平日锁起来连闻都不让闻呢! 玉千鸢当着小徒弟的面,唉声叹气埋首弄姿,说好起来有什么用,又不能承欢受宠了! 小徒弟满腹狐疑说,你没进冷宫前承欢过吗?我听师傅说皇上可没宠幸过你! 玉千鸢就冷脸凶他,你一个太医院小小学徒,也能妄断我和皇上之间的事?! 小徒弟嗤笑一声,讥诮说妄断什么?瞎子都看出来,你想着爬上龙床,可惜圣上不理你! 小徒弟笑他是痴人做梦,等那两扇木门一关上,玉千鸢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4 就垂下眼皮,他才没有痴人做梦。 他当侍读那会子就看出大殿下讨厌他,后来当了千人骑、万人乘的宫伶,大殿下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何况他还轮流上了五皇子和先皇的床,大殿下就算挥刀自宫,也不会做罔顾伦常的丑事。 入宫坊头一年他就被人强了身子,可怜他只是十三岁的少年,第二日便寻来沾□□的馒头片,那是丢在廊下用来毒老鼠的,正想吞下时又被几个欺他的坊工撞见,只将他按在地上好生一顿拳脚,也就在那时大殿下路过此地,不仅喝阻那几个欺他的坊工,并还交代管事说皇宫内不准有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 那几人怕大殿下处罚,便信口污蔑他偷馒头。大殿下却说玉千鸢要是犯错,一切按照宫中规矩处理,也轮不到这几人随意殴打。 从来不肯正眼看他的大殿下,那日难得严肃看着他,问他是不是真偷了馒头。玉千鸢本是沉浸在受辱的悲痛中,但被那双眼睛这般看过来,还是说自己并没偷馒头,那馒头片是他从廊下捡来。 大殿下跟前的大总管聂驭立马说这馒头片可吃不得,定是宫里扔着毒耗子来着,肚子再饿也不能捡那玩意吃。 大殿下就这么走了,欺负他的人被打板子,馒头片早被脚踩成泥,玉千鸢又去廊下重捡了,回头就见聂总管提着食盒,说是大殿下交代送些吃食。 玉千鸢就在那一刻忍不住滚下泪珠,藏在袖子里那片毒馒头掉了下来。 聂总管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最终叹气说小娃儿,别以为就你最惨了,你可知大殿下方才要去哪里吗?! 玉千鸢抬起哭红眼睛,他的眼睛细长狭小,一哭就肿成眯缝眼。 聂总管说,宗人府! 玉千鸢跟着侍郎爹混迹宫中,又岂会不知宗人府是干什么的,就听聂总管说贵妃刚刚没了,也不知道大殿下还能活着出来不?! 玉千鸢一下子就惊呆了,聂总管说着摇头叹息,你好歹还有条活路,但大殿下想要活路,还得看圣上给不给。 聂总管捡起那片馒头,藏在自己袖子里头,说大殿下进宗人府前还帮了你,你比大殿下要幸运一点,如今没人帮衬大殿下。皇上刚刚赐死贵妃,大殿下除了伤心之外,还要挂念鲁莽的四皇子。即便冲着殿下的善举,你也不能轻易寻死。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都攥在天家手里,要给旁人知道此事,逐你出宫卖进火坑,那才叫一世不得翻身! 玉千鸢从那刻不想死了,一心打探大殿下的消息,几个月后听到大殿下出来了,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玉千鸢便从那刻怀了一个心愿,有朝一日大殿下坐上龙椅,成为历朝历代最圣明的君主,来日就算不能帮爹爹翻案,至少也能不让这样的冤案再发生。 那些年他靠着侍郎儿子的见识和风骚宫伶的身子,就这么一步步爬到五皇子的床上,后来又爬到先皇的床上,最后在一次宫宴上他又站在大殿下面前,邀宠献媚说先皇昨晚还夸赞大殿下,说大殿下在军中颇得历练。 这一句只是试探和暗示,表示他愿意跟大殿下交好,日后愿意为大殿下吹枕边风。 虽然早就料到大殿下听闻这一句的反应,但玉千鸢还是被对方眼中射出的鄙夷给刺伤了,而他也以为自己在皇城混迹许久,早已练得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了。 大殿下可能没有想到,他靠着身体打探来的消息,都偷偷递给贤阳王府的聂总管。正是因为跟聂总管熟络了,他才怀疑突然失踪的聂总管,并非如王府家丁所言告老还乡,而是遭人毒手毁尸灭迹! 粟月娘在王府待过半年,知道不先清除聂总管,就没法对王妃动手脚。玉千鸢便从那时候察觉,粟家势力渗透贤阳王府,导致王妃母子遇害的悲剧。 玉千鸢是选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把调查来的□□透露给大殿下,并且提出用皇城换取六宫凤印。旁人都以为他是目光短浅、只知跟嫔妃争风吃醋的娈宠,却没想到他是拿自己做人肉盾牌,为刚进皇城、根基不稳的大殿下牵制粟氏一族。 粟氏根本没把一个娈宠放在眼里,便让自己的哥哥、禁军统领粟福囚禁五皇子,配合那位睡过玉千鸢的守城将领开了城门,将她名义上的丈夫青冥迎进皇城登上皇位。 新皇登基不久,粟氏被册封为后,但凤印还在玉千鸢手中,因为玉千鸢又滚到她哥哥粟福床上,把好端端的粟府搞得乌烟瘴气,粟尚书也因此气得一病不起。 粟氏跟玉千鸢斗了三年,眼中只有这个玉千鸢,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等圣上稳定朝纲运筹帷幄,开始削减粟家势力时,粟氏已经无力回天。 为此,玉千鸢不仅赔上自己在皇城的所有势力,还担下在狱中毒杀皇后的罪名。 粟氏野心勃勃蛇蝎心肠,家族势力也是错综盘结,日后怕会借着太子东山再起,留在皇城终是祸患,唯有杀之杜绝祸胎。 屋里炉火噼啪作响,玉千鸢靠着床头思忖,三百年的老参果真补精益气,竟让他冰凉的手脚有了一些热乎气。 好药用在自己身上浪费了,横竖是不想活过开春了,白白又吃这一遭苦头,但心里仍觉得安慰。 自古都是帝王无情,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历史上比比皆是,但玉千鸢幸运遇到明主,即便一死也无怨气,只有心头一抹说不得的凄凉。 他玉千鸢终究只是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既无安邦才、亦无定国勇,寡廉鲜耻□□不堪,迷惑君主秽乱朝纲,只靠一张嘴和一副身子巴结讨好! 曾经他有一个梦想,大殿下和大殿下治理的太平盛世,只是这梦想却容不下他,大殿下的太平盛世与他这个娈宠没一丝一毫关系,这在重逢的第一次宫宴上,他从大殿下鄙夷的眼中读懂的事。 玉千鸢想着叹了口气,此刻窗外传来喊声:圣上驾到! 这么快就从北地赶回,看来雪灾异常严重! 先皇这些年平定北方,但把国库全消耗空了,这三年交到新皇手里,棉麻畜牧桑谷稻麦,免除杂税削减徭役,休养百姓复苏国力,稍有起色便又接连遭遇洪涝、干旱、雪灾,便是圣上有心赈灾救济,可国库那点盈余怎够连番折腾?! 玉千鸢回神下床穿鞋,正准备出门挨冻时,俩个侍卫打开房门,搬进来一张椅子,跟着圣上就进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小桂子。 就算玉千鸢昔日手上握着凤印,圣上都没踏进过他的春风殿一步,有什么事都是宣他去御书房问话,怎么打入冷宫反倒进了他的屋子,这会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更诡异的是圣上从迈进门槛后,锐利眼神盯着他从上扫到下,活似大理寺刑官审问犯人。那玉千鸢跪在地上叩头之后,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听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5 圣上威严问话,你与聂驭有何交往?! 聂驭是谁?就是那位劝他好好活着的聂总管,昔日大殿下被封为贤阳王,聂驭就成了贤阳王府的聂总管。 玉千鸢当下就明白了,定是私会聂驭之事传到圣上耳中,聂驭伺候照料圣上多年,不仅仅只是一个老奴,而是圣上信赖的心腹家臣。 若是旁人就认个通奸之罪,但聂驭对玉千鸢来说,也是这残酷冰冷的宫廷中,不可多得的一丝温暖。 有道是物以类聚鸟以群分,大殿下自己刚正不阿,自然挑选正直之人作为心腹。 “罪人昔日拿了五百两想贿赂聂总管,但被聂总管推拒出门了,聂总管说王爷王妃情深意笃,黄花闺女都没眼睛看,那会看上我这样的宫伶……”玉千鸢低眉顺眼的编着瞎话,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也没留意到圣上此刻古怪眼神,扭扭捏捏矫揉造作道:“罪人一生气,就将那五百两,送到五皇子的府上,后来五皇子他……” 通常这个时候圣上就该发话了,阻止他接下来一堆不要脸的说辞,可今天圣上只是端坐椅上,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盯着他,让玉千鸢生平首次觉得脊背发凉,等他意识到自己手背上汗毛竖起来时,圣上这才开始发话,高高在上威严无比道:“玉千鸢,欺君乃是诛族大罪,父皇虽然惩办玉家,但你的七亲八眷尚在……” 宛如被雷电劈到,喉咙口涌起腥甜,这一下可非同小可,五脏六腑皆受摧残。 玉千鸢愕然抬头,眼前的人五官坚毅硬朗,比昔日少了几分皇子矜贵,却多了几分帝王威严,但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人还是昔日他仰慕的、那个公正严明令人信服的大殿下? 自己卖身换得消息,处心积虑对付皇后,屡屡犯险九死一生,只为助他登上帝王之位,想他称帝后能任贤而用振兴朝纲,让父亲这样的冤案少一些,谁想他竟想用欺君之罪灭了玉家宗族…… “罪人……”玉千鸢开口便没能忍住,一口血喷到地上、圣上的袍子上,眼前一黑栽倒下去了。 青冥之所以再次来这冷宫,是因出巡途中找到聂驭,六年前聂驭被粟福骗出王府,被人捅了一刀,又被抬到乱石岗埋了。偏巧那天下了大雨,埋尸的人挖个浅坑,往他身上堆点土草草了事。 聂驭又从坟坑爬出来,遇到一个好心猎户,收留家中治养伤势,但他此时已过五旬,这身重伤让他修养月余才清醒过来,也就在这时听闻王妃遇害的消息,而王府已经落进粟福的掌控之中,从里到外上上下下清洗一遍。 聂驭所有势力都被消灭,偏巧玉千鸢卷入命案,被羁押在大理寺天牢,哪能够探望得到?! 聂驭只好长途跋涉去军前寻找自家王爷,但他此刻已是平民身份,只晓得王爷率军征伐,却不知王爷大军打到哪又驻哪,就这么摸摸找找、待身上盘缠用尽了,沦落成乞丐的聂驭也傻眼了,心想这下子可怎么是好?! 最近的一次是他与王爷只隔一座山头,他在沂水河的下游瓦剌镇子,他的王爷驻军在上游的桐马镇子,待他听得误传消息往南去了,王爷就率军攻打了瓦剌镇子。 北边兜兜转转三年,岁月把好端端一个大总管,彻底变成一个老乞丐,没找着他家的王爷,倒是亲眼见着一个个被王爷攻占的地域,最后竟听边关牧民都在流传不打仗了,皇家大军已经班师回朝了! 聂驭听得坐在地上直抹眼泪,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酸,他家王爷终于不用打仗了,皇上到底还是念起了王爷,没一辈子让王爷驻守北疆。 聂驭哭过就用褴褛袖衫抹干老泪,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往京城去,嘴里念叨老天爷保佑今冬别再让他冻掉脚趾头,他还想留着一口气告诉王爷,让王爷替他和王妃惩治粟氏奸贼。 没盘缠没马匹饿肚子,仅仅靠着乞讨过活,还得挨过严寒酷暑,等聂驭到达京城已是两年后,其实早在半路就听说王爷登基,并且敕封粟月娘为皇后,兄长粟福加封镇国将军,粟氏一族荣耀无比。 聂驭当时就犯愁了,他七岁就净身入宫,对宫里盘根错节的关系,怕比自家王爷、当今圣上还熟悉,废后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出面指证粟氏派人杀他的罪行,也能被皇后一句处置家奴而轻松打发,除非他能拿出粟氏兄妹残害王妃的证据,否则只怕他没扳倒粟氏,自己就先被人给灭口了。 王妃遇难时隔几年,他如今又只是平民,要如何去收罗证据?! 聂驭在这复杂心情下,在京城晃荡几个月,冒险去了一趟西街太监所,找到昔日太后宫中一个熟识的老太监,跟他打听宫里面现今的情况,只知道玉千鸢也在宫中,其余就问不出什么名堂。 聂驭听到玉千鸢还在宫中,手中还握着六宫凤印,那颗心渐渐放下来,似在混沌中见着亮光。 他在西太监所里安心住着,想着先找人与玉千鸢联系上。 联系的法子还没想到,囚禁皇陵的五王爷被人谋杀,跟着是镇国将军粟福卷入五王爷命案,粟福在大理寺天牢待了一个月也被人刺杀,据说刺杀者竟是他的亲妹子、当今皇后粟月娘。 粟月娘刺杀兄长的事迹败露,随后也被宗人府关了起来,这段时间聂驭就悠闲住在西太监所,心想粟月娘这女人真是活该,就凭圣上刚正的性情,就算王妃生下亲子,不成气候一样当不上太子! 小太监在藏经楼当差,虽平时看不到圣驾,但也能听到一些消息。这日带回来的消息,说是玉千鸢毒杀皇后,被圣上收回六宫凤印,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聂驭想这下子糟了,得想办法见着圣驾,要不然玉千鸢真没命了。但圣驾岂是他想见就见?他现在连个腰牌都没有,还没靠近午门就被赶走了! 太监宫女平日是不准窜宫,更何况皇帝的昭阳宫岂是什么人都能靠近,藏经楼的小太监也不敢为他求见圣驾,当真不要脑袋了吗?! 他是可以去京兆府门口敲鼓鸣冤,可谁知道粟家势力有没清除殆尽?他一路从北到南乞讨回来,脚趾头冻得只剩下一个,可不能稀里糊涂死在家门口! 聂驭拿出当乞丐的本领,晌午守着文武百官上朝的南城门,下晚守着城中最大歌舞坊天一局,指望能在这遇到一两个能帮上忙的当朝官员,后来他才知道圣上起居廉简,带着底下一波臣子都不敢铺张浪费,天一局已有年把没见朝廷官员在此宴请。 聂驭正在垂头丧气的时候,却在冬夜一个小酒馆里,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店家,不要竹叶青,给我们换一坛花雕,煮时搁两个青梅、几片陈皮就行了!” 聂驭听得瞪圆老眼,赶紧循声望过去,角落那一张桌子,为首的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只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6 是天子怎会坐在这种下九流小酒肆,轻衣简从只带两男一女,连个侍卫模样的人都没有? 聂驭还没有想明白,天子主子也看到他了,当即就愣在座上,目光死死盯着他。 聂驭不是一般奴仆,一瘸一拐走过去,毕恭毕敬道:“主子!” 天子主子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颔首道:“回来了?” 聂驭躬身道:“主子恕罪,奴才来晚了!” 聂驭自是知晓主子重情,自从母妃和胞弟死后,天子主子表面上严厉,内里却是拿他当成家人。 天子主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甚为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青冥之所以在小酒铺逗留,是因输了唐绝羽一个赌局,回宫之前便被拉了过来,说要他请酒暖暖身子,哪知道能在这小酒肆遇到聂总管。 当时接到王妃的家书,说聂总管想告老还乡,青冥从未听其谈起家乡,但在军中无暇顾及,只是简单回了书信说不允。 青冥一度以为王妃是想用她自己的人,她想跟聂总管争夺王府的控制权,不允两字也是暗示王妃收敛。 青冥没有明白责备王妃,是因为王妃怀了自己骨肉,况且又是王府的女主人,府中事物由她调度也算合理,但她终归只是一介女流,在乎的只是王府一亩二分地,对王府外的动静和风波,又怎能抵得过经验丰富聂总管呢?! 谁曾想书信乃是粟家找人模仿王妃笔迹,而此刻的聂总管已经遭人毒手,王妃也是身陷囹圄,他前后三次进宗人府,父皇也利用这三次机会,把王妃家族势力剔除干净,王妃身边只有几个陪嫁丫鬟,身旁环伺一群虎狼又能奈何?! 昭阳宫内青冥皱眉坐在榻上,等更衣过后的聂驭一瘸一拐走来,盯着他的脚先问怎么了。聂驭告诉他乞讨时冻掉脚趾头,脚板底也冻得疼,现在一到冬天就犯病! 青冥让他坐在暖凳上,听他禀告粟福的恶行时气愤不已,听他说在北边找自己三年时吃惊不已,听到京城消息都靠玉千鸢打探时迷惑不已,妖孽玉千鸢竟是为聂总管效力?!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想那玉千鸢都爬上龙榻了,又怎会听命一个王府总管?! 聂总管此刻才告诉青冥,玉千鸢不是听命于他,而是为报答圣上昔日救命之恩! 青冥更是一头雾水,他几时救过玉千鸢?! 聂总管说圣上十四岁那年,在去宗人府的路上,救了玉千鸢一命。 青冥从小就记性过人,读书能够过目不忘,但凡是经历过的,都一一印刻脑海,皱眉道:“便为此事?” 那日去宗人府的路上,青冥的心也是冰凉,但看到几个奴才逞凶,当即就出声阻止了,救谁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出面阻止暴行! 后来,他又见玉千鸢沦落到捡馒头吃的地步,想他昔日是自己的伴读,御膳房点心也没少吃过,那一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交代总管送些吃食! 聂总管从暖凳上起身,跪在青冥的面前,叩头道:“圣上只当他是肚子饿,却不知他有心捡□□馒头,若不是圣上怜悯送些吃食,怕也没后来的玉千鸢!” 一席话听得青冥愣在榻上,等将事情从头到尾再想一遍,渐渐也就得出轮廓了,皱眉道:“老二欲擒稳婆的那一次,也是玉千鸢通风报信?!” 聂总管应了声是。 二皇子想抓住替粟月娘接生的稳婆,本是想定他一个欺君之罪,但最终还是被他抢先一步,让侍卫带稳婆躲去别处。 青冥眼神变幻莫测,心想如此一来就说通了,玉千鸢怕从那时就怀疑沛儿身份,等聂总管遭到粟福毒手,紧接着又是王妃遇难,他便从那时暗中调查王妃之事。 王妃遇难的卷宗夹在兵部发文中送来,等他登基后暗查此事,找遍兵部却一直未果,原来此人并不在兵部。 也难怪玉千鸢敢来跟他谈判,因为他算准自己要出手对付粟家,他在此刻跑来毛遂自荐正中下怀。 青冥心中有种被人算计的愠怒,玉千鸢在他面前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有头无脑愚蠢不堪,撩拨争宠挑事生非,谁想有朝一日自己落进对方的盘算,枉他还自以为高人一等作壁上观,原来玉千鸢已经看到他的前头去了! 唐绝羽带着小徒弟来了,见那玉千鸢晕厥床上,一张脸惨白若纸,这是装不出来的,圣上袍子亦有血迹,狐疑道:“好好怎就吐血了?莫不是老参吃多了?!” 等为玉千鸢把脉之后,唐绝羽皱起了眉头,回禀站在梅树前的青冥,说玉千鸢身子亏得厉害,日前又受了一场风寒,幸亏用那棵老参给吊住了,否则这会子早去阎王殿报到了! 青冥正在院中看梅,这一树梅熬过大雪,此刻已显残败之像,皱眉道:“究竟是朕眼拙了,还是这梅果真品相不凡?” 唐绝羽看看玉千鸢的窗户,又看看眼前的梅花,扬起眉头道:“臣倒是愿意一听,这梅如何不凡?!” 青冥长叹一声,待到了暖阁,让采妍奉上茶,便将聂驭的话讲了一遍,只是隐去沛儿身世那段,迷惑道:“你说那玉千鸢只为报恩?” 唐绝羽摸着茶杯,蹙眉道:“这……” 唐绝羽的小徒弟抱着狮子狗,坐在毡毯上逗玩耍弄,插嘴道:“我看他是仰慕圣上,才不是单纯报恩呢!” 小徒弟口中的仰慕,任谁都听出来了,饶是青冥八风不动,眸子里也溢出愠怒。 将天子和残花败柳的玉千鸢联系在一起,就好似对一个人说有一头猪爱慕他,听在耳朵里只有讽刺和戏辱。 唐绝羽看在眼里,故意板脸道:“胡说什么,自己掌嘴!” “我才没有胡说,他看到圣上的眼神,就像我看到八珍……”小徒弟全然无惧,照旧口没遮拦道:“呃,稍有一点不同,我看到八珍满心欢喜,因为我能逮着它玩,但他看到圣上满心悲哀,因为他看到逮不到……” 青冥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八珍都拿来作喻,他可是堂堂的天子,岂容人这般胡诌?! 唐绝羽抬手一个爆栗,小徒弟捂着头叫道:“师傅,你干嘛打人?” 唐绝羽冷脸道:“再胡说八道,割了你舌头!” 小徒弟嘟嘴,不服气道:“徒儿才没有胡说八道,圣上看他不上眼是实情,但他仰慕圣上也是实情!” 唐绝羽训斥道:“你这顽劣性子,医术上毫无长进,嚼人舌根神气得很,改明儿将你驱逐出宫……” 小徒弟抱起八珍,满不在乎道:“不需要你赶,我自己会走!” 唐绝瞪眼道:“你还敢顶嘴!” 小徒弟眨眼道:“我知道师傅赶我出宫是想保护我,但师傅可还记得初入宫时,说和圣上相交不论身份地位,那时师傅你是何其洒脱,怎么三年后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7 一句实话,便对徒儿打骂驱逐,究竟是师傅变了还是圣上变了?!” 青冥此刻总算听明白了,心头怒气渐渐消散,缓和声音道:“好了,你们师徒俩人,别在朕面前演戏了!” 青冥终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相交贵心而非虚名,皇上既能与江湖大夫唐绝羽交心以待,又如何不能与娈宠玉千鸢交心以待?! 玉千鸢这一身的污名,有一半是为情势所迫,有一半是为他打探消息,忍辱负重不计回报,功成之后唯求一死,青冥还能再指责他什么?! 小徒弟带着八珍去花苑玩耍,青冥就对唐绝羽苦笑道:“唐卿,朕知道你医术高明,你就帮朕治好玉千鸢,朕倒是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仰慕朕……” “但朕有什么好仰慕,幼时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落难时也没伸出援手,受他暗助却一无所知……”青冥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沉重,自责道:“朕自认为赏罚分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便对粟家也是如此,独独对他只罚无赏,还以为留他一条命,便是朕心慈手软,没做过河拆桥的事!” 听了聂驭的话,青冥这才明白,自己多少次转危为安,都是靠玉千鸢打探来的消息,仅仅就拿粟家兄妹来说,若非自己知晓他们的野心,用升为镇国将军的方式,卸掉粟福禁卫统领的官职,只怕日后封了沛儿做太子,粟家兄妹便会对他这个皇帝动手,最后挟持幼帝号令群臣! 玉千鸢醒来看到唐绝羽不由一愣,唐绝羽能够亲自来冷宫给他治病,看来是皇帝真心不想让他死,但留着他的命要做什么?!让他交代跟聂驭的关系吗?!他一五一十交代了,皇帝又会相信吗?! 玉千鸢正在思虑,就听唐绝羽开门见山说,聂驭回来了! 玉千鸢愕然。 稍晚一些,青冥进来了,愣愣看着跪在地上的玉千鸢,半晌才道:“你有病在身,免跪拜之礼……” 玉千鸢只是低着头,乌黑长发垂落地面,与平时的模样不同,低声道:“罪人不敢……” 青冥斟酌用词道:“玉千鸢,你……想要什么赏赐?!” 玉千鸢摇了摇头,半晌才嗫嚅道:“圣上若能撤回唐御医,罪人就不甚感激了!” 原来还真被小徒弟说中了,玉千鸢不肯服药只求一死,枉他自以为一双锐眼看透人心,竟也有将那寒梅错看成荆棘的时候! 青冥忽然轻声一笑,听得玉千鸢身子一抖,跟着就见皇靴走到跟前,肩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 “朕将你囚禁冷宫是罚,你也确实毒杀皇后,视本朝律法于无物;但你也确实有功,靠你打探的消息,朕几次转危为安,更让皇城免于战祸,所以这赏赐……”皇帝竟然亲手扶起他,然后送他坐回床上,难得露出一回笑容,不容置喙道:“你既想不出来,那便由朕做主吧!” 玉千鸢茫然望着皇帝,这是青冥第二次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青冥也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大殿下,耳畔就听到青冥沉声道:“朕以后待你便如唐卿,相交不论身份地位,你也不用再自称罪人,就拿朕当朋友相处吧!” 青冥的话有两重含义,一来表示自己承情,愿与玉千鸢以友相待;二来也是划出界限,俩人之间是朋友之情,要说其它便无余地了! 青冥当初确实是这般想,想那玉千鸢并不要封赏,只是一心帮助自己登上帝位,这份情也唯有报之以情;但报之以情也只能是友情,青冥绝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感情去回报! 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这份友情渐渐变味了?! 青冥暗忖要坏事的话,就坏在把玉千鸢关进冷宫,以至于他待玉千鸢终究要比唐绝羽和聂驭多一份心。 例如用早膳时会点个他认为好吃的点心送份冷宫,唐绝羽和聂驭整天好吃好喝不需要他再多此一举! 再例如说天气炎热送去绸衫凉茶,天气寒冷送件披风袄子,想那唐绝羽和聂驭拿着俸禄买什么不成? 再比如闲暇时往冷宫小坐,下棋、品茗、斗琴、谈论文章,唐绝羽和聂驭又没被人囚禁,想去哪里一抬腿就去了,哪里似玉千鸢这般可怜?! 玉千鸢卸下平日伪装,倒真似院中那株寒梅,一日胜过一日的清淡。虽在宫中角斗多年,诗词曲赋琴棋书画,倒是一样都不曾荒废。 有时候,俩人就一阙词,能谈上一下午。 毕竟是昔日的伴读,又谙熟朝堂之事,青冥稍稍透些口风,玉千鸢就懂他的意思,比跟唐绝羽在一起默契! 玉千鸢本性安静,不似唐绝羽爱闹腾,也不似聂驭爱嘀咕,而青冥也是个闷葫芦,俩人窗前下一盘棋,都能听到落叶之声。 倘若换了唐绝羽,那就不得了了,吃的喝的闹腾的,再加上他的小徒弟和那条叫八珍的狗,有时候聒噪得让青冥头都疼! 本来,青冥就算去冷宫勤了一些,但也没起什么别样心思,只在某一日又被唐绝羽拖去先前那家下三滥的艺坊,听一群色兮兮的男人们吃酒议论。 那时候玉千鸢被废黜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再次证明无论多么绝色,一旦被男人吃抹干净,那就成一滩不吐不快的鱼骨头。 皇上也是男人,吃腻味吐掉,也是正常的事! 青冥起初气得又想查封人家,过后又想玉千鸢究竟哪里绝色? 以前他没思索过这个问题,只觉得玉千鸢能爬上男人的床,只能归咎于对方饥不择食。可现在对玉千鸢想法转变了,再回想这问题倒有些迷惑,宫里其他的人就不说了,怎么连父皇和皇弟都揽他上榻? 往后再去冷宫的时候,青冥就打量起玉千鸢,心想他不就跟昔日见到时那般,细细长长的吊梢眼,下巴依旧是尖尖狭狭,一双嘴唇薄得没血色,就跟在冷宫遭受虐待似…… 青冥没看出绝色在哪里,又不好意思问旁人,是不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少不得把这疑问放在心里,三不五时拿出来琢磨一番,哪知道就让玉千鸢的样子渐渐落在心里、锻成了模子,以至于他赏个山水盆景也能想起玉千鸢,当即命人把一丈来长的山水盆景搬进冷宫。 假山假石边种着一簇香雪兰,初闻那阵艳香让人蹙眉生厌,但等习惯这股艳香之后,方能看到它洁净纯白的花瓣,与那假山假石浑然一体,倒影水中仙姿卓绝,如此一来便能忽略那股恼人香气! 想那好闻的月桂或是玉兰,又怎能让人镶嵌盆景,深根扎入稀薄的泥土,忍着寒水和贫瘠,再开出这般洁净的花朵?! 青冥晚上从皇宴上出来,便又顺道去了冷宫,来冷宫的次数多了,一挥手便能制止宫人跪拜,不需带路便去房中找玉千鸢。 他想告诉玉千鸢皇朝能有眼下这般荣景,民心稳定四海归一,有他玉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8 千鸢的一份功劳,但自己不能赏他荣华富贵,顶多只能在暗处重审玉侍郎的旧案。 那晚玉侍郎的案子,青冥终究一字未提,因为玉千鸢靠在床头睡着了,头枕在白色锦缎上,长长黑发如溪一般蜿蜒,清秀柔和的安静睡颜,眉飞入髻凤眼微斜,玉雕一般挺拔鼻梁,一对薄唇和惹人怜爱的下巴。 青冥不由得张口结舌,心跳忽然加快起来,心想这次真真糟糕了,他居然看出玉千鸢的美了! 定是酒宴饮多了,青冥顾不得其它,只一味落荒而逃。 逃,是不想陷入感情纠葛和可怕的流言蜚语中,眼前男子做过兄弟的情人、做过父亲的情人、难道现在还要做他的情人?! 青冥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六月酷暑仍觉脊背发凉,接下来几个月都在想见玉千鸾和不敢见的拉锯中煎熬。 青冥想自己是大皇子,自小就比其他皇子要多一份忍耐,昔日便是凭着这份忍耐三进三出宗人府、与杀妻灭子的月娘做着相敬如宾的皇帝皇后,不管心里痛得有多抓狂、面上也得做出一派淡然,而如今只是忘掉一份小儿女情态,又岂会那么难呢?! 但等听到唐绝羽带来玉千鸢再次病倒的消息,青冥的耐性还是一下子崩溃了,下朝后丢了丞相等一干重臣在御书房,自己匆匆跑到冷宫去看望病人。 唐绝羽说玉千鸢就似浮萍,几番沉浮苟活于世,圣上若是没这份心,倒不如就让他去吧! 想那玉千鸢本就受够磨难,一世污名加上一身病痛,早就不想再苟活于世,只是贪念着青冥忽如其来的那点温暖,尽管他知道青冥待他并没那种意思,但仍舍不得放弃那点相处的时光。他就像一个快被溺死的人,青冥就是那根递来的芦苇杆,没有它就呼吸不到空气。 如今,芦苇杆忽然折断,痴等半年的玉千鸢内心绝望了,便连这点友谊都是奢求,青冥毕竟是帝王呀! 那一日他已经不再回想,和青冥最后几次见面,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已经废掉他太多的心神,哪怕是一个细小眼神,他都在苦苦思索回忆,甚至一想就是一整天! 他在梅下站了一整夜,早晨便晕倒在树下,此后便一病不起了! 于是,唐绝羽又得两头跑了,从太医署到冷宫好长一截路,原本是打发小徒弟去诊治,结果这次病得比较严重,徒弟不行只能师傅亲自出马! 破天荒,青冥开始耍赖,一边说听不懂唐卿的话,一边又央求唐绝羽再显医圣之名! 等细思过后,青冥又发怒了,一挥袖掀翻玉案上的奏折,吓得暖阁里里外外宫女、太监、侍卫统统跪下。 青冥甩着袖子怒吼,赐玉千鸢一杯鹤顶红,不想活朕就成全他,朕可是堂堂天子,岂能受这小人的威胁! 下一秒,青冥又叫小桂子回来,把那鹤顶红换成长白参,虽然说君无戏言,但在皇宫内他已经失去太多,禁不起因为一时赌气,再失去这株绝世之梅。 青冥认命似地去冷宫,跑得比以往更勤一些,有时候让人带了奏折过来,一边批改奏折一边等昏睡的玉千鸾醒来,就连小桂子都说圣上是拿冷宫当暖阁了! 也不知是唐绝羽妙手回春,还是青冥的圣眷隆重,终究让玉千鸢好转过来。 虽说是满心的苦楚和委屈,可是青冥亲手递过来的药,玉千鸢还是乖乖的喝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比那一碗碗药更有疗效的,是青冥那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和掩藏在帝威之后的无声忧戚! 青冥和玉千鸢半年未见,每日相对竟都无语,一腔心思无从说起,直到被唐绝羽的小徒弟看出来,指着俩人乐不可支地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俩苟合一处,怎么就偏偏你俩还不知道?! 青冥听到这话眼睛都绿了,玉千鸢听到这话脸色煞白,抢在前头骂小徒弟道:“圣上乃是正人君子,当日是为全城百姓才授我凤印,圣上高风亮节用心良苦,又岂是百姓一双愚眼窥得清楚?!” 小徒弟道:“百姓愚眼看不清楚,那你们还愁个什么?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袭话说得玉千鸢愣了,青冥也似醍醐灌顶一般;原来玉千鸢这瓢污水,早在他为护城池时受下,而今为此纠结岂非庸人自扰?! 唐绝羽一个爆栗敲过来,揪着小徒弟耳朵骂道:“就你这张嘴,也只得天子度量,不与你个小娃儿计较!” 青冥被他们师徒俩人堵着,抬眼又见玉千鸢在偷窥他,当下也只叹了口气,苦笑道:“唐卿,朕迟早要砍了你这徒儿的脑袋,蹬鼻子上脸连朕都敢教训了!” 说罢,与那玉千鸢对视一眼,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五味杂陈。 稍晚一些,青冥私下问唐绝羽,玉千鸢的身体如何? 唐绝羽抬起眼皮,溜溜看着圣上,佯装不懂道:“病人的身体状况,臣早就回禀过了,圣上怎么又来询问?!” 青冥干咳几声,憋了半晌道:“朕……问过了?!” 唐绝羽呼哧乐了,打趣道:“看圣上这幅小情态,倒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哪似早已成家立室的男人!” 青冥苦笑,心想他哪里知道,自己与粟月娘不过假扮夫妻,王妃倒是自己的妻子,但当初因为父皇赐婚,而他素来厌恶这种联姻,所以早年与王妃并不亲厚,后来王妃家族势力渐被父皇铲除,他看王妃的目光才有几分同情。 后来,听闻王妃有孕,倒让他心中生出羁绊。 但最无情生在帝王家,这点羁绊很快就被摧残,他与王妃缘尽此生。 算起来感情最浓烈时,竟是在听闻王妃遇害真相,那种未能保护母子的愧疚,识人不清引狼入室的悔恨,凶手在眼前却不能惩治,竟生生怄得他大病一场。 唐绝羽作弄够了,便对天子说道:“玉千鸢身骨没好利索,圣上还不能招他侍寝,想要与他天长地久,就再调养一段时日!” 青冥正沉浸在过往悲痛中,冷不防听唐绝羽这么说,顿时又窘得无地自容,心想迟早有一天要连唐绝羽一并砍了,这人拿逗弄皇帝当作恶趣味了! 时光如梭又是一年,青冥每日从御书房出来,跟太子沛用过午膳,便让人把奏折搬去冷宫,玉千鸢在屋中养病,他便在窗口批改奏折,晚膳就跟玉千鸢一起用。 待玉千鸢用过药后,再稍作停留片刻,青冥便去太子宫里,问太子一天功课情况,最后再回昭阳宫就寝。 就连唐绝羽都说,这段时间不仅玉千鸢病况转好,就连青冥身上旧疾都少了疼痛,想来是心情舒泰气血顺畅,将一些毛病都渐渐养好了。 唐绝羽跟圣上讨要双倍俸禄结果被圣上骂回去了,后来又讨要天下第一名医的御赐牌匾,最后竟说救了皇上的绝色,怎么总得给块免死金牌吧?! 青冥头疼地想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9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前怎没发现这人才是真真厚颜无耻,那脸皮都快赶上城墙砖了?! 这一日下午,玉千鸢小憩醒来,却见奏折堆在案头,显然是圣上过来了,若没啥意外状况,晚上定是在此用膳。 玉千鸢欢喜得披衣下床,摸着桌上茶壶凉了,便想去换一壶新茶,顺便吩咐熬点小粥,拿小酱瓜佐味便可。 冷宫不比其他殿宇,圣上素来严于律己,近年来虽常常出入,也只在偏屋加了灶台,俩个烧水做饭的灶仆,也方便唐绝羽煮汤煎药。 玉千鸢捧着茶壶去灶房,走廊尽头听到圣上声音,另一个当然是唐绝羽了。 “圣上不妨旁敲侧击,先看看他的反应!” “朕也是这么想,五百万两数目庞大,就算熔成百两银锭,也要装满几辆马车,如何能藏得严丝合缝?!” “可不是,像圣上这么节俭,又不养三宫六院,倒是够禁宫几年开销!” “唐卿还在怨朕抠门,不肯请你一顿酒钱?” “哈,那顿酒倒是不急,还是等圣上办成好事,再来请我酒也不迟,只不过届时得酒肉管饱!” “说得朕似亏待了你!” 玉千鸢脸上血色褪尽,哆哆嗦嗦回了屋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双腿软得站不起来! 少顷,青冥进来见他坐在桌边,也没觉得意外说声醒啦?得不到回应才看他脸色,沉声道:“怎么了?” 天子轻易不能吃惊,也不能有太多表情,纵然心里关切对方,也要能够八风不动。 见玉千鸢低头不说话,青冥越发暗自吃惊,又见他怀中抱着茶壶,壶嘴处水嘀嘀嗒嗒,不断打湿身上袍子。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青冥从他手中拿走茶壶,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从小就是太子殿下,当王爷又率军厮杀,如今更是成了天子,威严早就刻进骨头,蹙眉道:“先换袍子,再来答话!” 啪嗒一声,霍然抬头的玉千鸢,一巴掌打掉他手中茶壶,美丽凤眼燃烧怒火,冷笑道:“圣上要我回答什么?那五百万两的下落?!” 虽说天子喜怒不该形于色,青冥惊愕还是挂在脸上,倒不是为他听到自己跟唐绝羽的对话,而是为玉千鸢竟敢打掉他手中的茶壶。 “我倒说圣上来得这么勤快,原来是惦记着家父的五百万两……”玉千鸢恨意滔天,挖苦讥讽道:“国库当真穷成这幅光景,就为那区区五百万两,竟要当今天子纡尊降贵,前来讨好我这声名狼藉的娈宠……” 当初毒杀皇后纵然被判凌迟,玉千鸢也不会怨恨皇帝无情;皇帝对他厌恶至极避如瘟疫,他心里也没一丝委屈不甘;可他忍受不了皇帝这一年来的体恤恩宠,竟是为想从他身上探听当初父亲账目上失踪的五百万两银子。 糟蹋他的心比糟蹋他的身子,更加可恶百倍、千倍、万倍,玉千鸢此刻更想毒死眼前的男人。 啪,这次是青冥发怒,一巴掌将玉千鸢扇到地上,那血也顺着开裂嘴唇蜿蜒流下,一滴滴落在素色衣襟上宛如红梅一般扎眼。 青冥皱眉又赶紧去扶他,虽说自己许久不曾动武,但毕竟是拉弓射箭的手,力气自然非比常人,更何况玉千鸢身体单薄,实在受不起这一巴掌,皱眉道:“朕手重了,伤着没有?” 青冥此刻半蹲半跪在地上,左臂搂着玉千鸢的身子,右手擦拭他嘴角血珠,虽然动作不算温柔,但眼神却甚为关切。 这人终是被他逼出傲骨了,不再低眉顺眼假作小伏,只是傲骨太过也咯应人,一下头就把青冥气得半死,居然说他为那五百万两来讨好,当他堂堂天子是什么人?! 玉千鸢闭着眼睛,睫毛溢出泪珠,颤声道:“求圣上……” 青冥不想听他说出赐死,想也没想捂住他的嘴,又将他扶到桌边坐下,沉声道:“朕是想问你银子的事,但想你也说不出个名堂,朕倒是能够说出一二来,只是还没有凑得齐全,账面上还短了七、八十万两……” 玉侍郎在任江南道的时候,先皇曾拨几笔款子下来,但这几笔款子到他手里,已经被瓜分得七零八落,但那江堤总还得修呀,玉侍郎当时没有办法,左挪右凑七借八腾,终究把那江堤修好了。 此后,玉侍郎为遮盖这笔账目,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直到东窗事发牢中自尽。 青冥看着玉千鸢,正色道:“朕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身子没养好,听到亡父未免伤感,近日听唐卿说你好些了,便想跟你谈论此事,谁想你脾气倒是大,先冲着朕一顿发作,还把朕说得那般不堪……” 玉千鸢听到亡父,伤心得眼泪直淌,又听他指责自己,便瞪着泪眼看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头一歪靠在青冥胸口,揪着青冥的龙袍低泣。 青冥敞开胸怀搂着他,一手抚摸着他的脊背。 半晌,玉千鸢才想起来,眯着凤眼道:“那圣上跟唐御医说的好事又是什么?!” 这话才刚刚问完,玉千鸢便被抱起,跟着又扔在床上,青冥反手将罗帐放下,沉脸道:“侍寝!” 都敢跟他张牙舞爪了,看来侍寝是没问题了! 等那黄色亵衣扔出罗帐,满室□□旖旎无限,竟将这冷宫都熏烤得炙热。 干戈止定云雨初收,玉千鸢伏在青冥胸口,低声道:“我方才冲撞大殿下,大殿下当真不怪我?” 玉千鸢喜欢叫青冥大殿下,青冥便也认可这称呼了,宛如夫妻闺房的爱称,抚摸着他光滑脊背,反问道:“本殿在你落难之时,并未对你伸出援手,你也不怪本殿无情?!” 青冥想我怎么会怪你,喜欢还来不及呢,倘若你一开始便这般有骨气,那我又何至于误解你这么多年?! 玉千鸢低低道:“我知道大殿下那时讨厌我得紧,便是在那种情况下,大殿下仍看不得旁人欺负了我!” 青冥胸口一窒,半晌才道:“那时你对我百般讨好,可是受你父亲教唆?” 玉千鸢黯然道:“父亲那时已经遭人弹劾,也只是看先皇何时发难,父亲要我好好伺候大殿下,确实存了来日让你保我的心思,但千鸢从见到大殿下的第一眼,就仰慕大殿下的文韬武略。那还是在先皇的端午宴上,我听大殿下咏雁出口成章,又举箭射中湖心的日珏,只比我大一岁却文武双全,心中真是羡慕得紧……” 昔日未曾善待伴读,以貌取人忠奸不辨,青冥心中自然懊悔,但嘴上却不肯承认,强词夺理道:“都怪你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让人讨厌!” 玉千鸢闻言大吃一惊,过后又郁闷不欢道:“大殿下是嫌我长得丑!” 玉千鸢的母亲乃是江南美人,而他的容貌又酷似母亲,儿时就听人说他男生女相,便是这幅容貌让贬为奴的玉千鸢受够□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冷宫 作者:夕大大 分卷阅读10 □,此刻又听心中爱慕的大殿下这么一说,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相貌不好看,没有寻常男子的阳刚之气,阴柔得低眉顺眼奴颜婢膝! 青冥嗯了一声,却又翻身覆上,再次与他行那云雨之事。 后来,玉千鸢吃不消了,央他出去又不听,急得口没遮拦了,说大殿下不是嫌我丑,这会子又死缠着不放?! 玉千鸢气喘吁吁,饶是说这一句,便用尽全身力气。 青冥动作未停,浑身大汗淋漓,气息不稳道:“本殿就好丑人,越是獐头鼠目,越是喜欢得紧!” 唐绝羽说他是情窦初开,这话还真有几分讲对了,第一次领略到床事这般美妙,眼前人真真风情万种,怎么看怎么好看,真想让人死在他身上…… 玉千鸢□□一声,也不知是气得,还是难承恩宠,便在那刻晕过去。 天气渐渐暖和了,青冥偷偷带了玉千鸢,跟唐绝羽师徒二人,在一家小酒肆里宴请,桌上按照唐绝羽的要求有酒有肉。 本来就是简单一聚,最后被唐绝羽闹腾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桌酒菜是俩个男子的合卺酒。 玉千鸢窘得抬不起头,褪下那副没脸没皮的风骚面具,此刻呈现人前的只是一位文质公子。 青冥倒是袖子一挥,请了所有的人酒钱,唐绝羽拍着桌子大叫当家的豪气,能喝的赶紧多喝几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结果,一店人都醉倒了,横七竖八跌跌撞撞,有人醉话连篇,有人扶墙呕吐,还有人拍桌子打板凳,活脱脱一幅人间醉生梦死图! 青冥和玉千鸢仍就端坐,玉千鸢是满脸红晕,青冥脸色依旧如常,唐绝羽凑过头来打着酒咯说,今个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好歹给兄弟们说几句…… 说罢,醉倒在玉千鸢肩头,他的小徒弟已经醉倒桌子底下。 玉千鸢尴尬无比,扶唐绝羽趴在桌上,犯愁道:“他们都喝醉了,这要怎么回宫?!” 青冥此刻拿起酒壶,给玉千鸢斟满酒道:“待太子成年登基之后,本殿便将事情始末告之他,若他坚持要处置杀母仇人……” 玉千鸢肩头微微一颤,毒杀皇后怕会惹来日后太子报仇,此事乃是他和青冥都避而不谈的心头芒刺,此刻竟听青冥主动谈起此事,嗫嚅道:“千鸢早想到这一天,请大殿下宽心,定不会让你们父子为难……” 青冥取出匕首,割破自己手指,将血滴进酒杯,又抓起玉千鸢的手,割破滴血进去,沉声道:“沛儿若是执意如此,本殿也不会觉得为难,本殿会亲手杀了你,然后自戮黄泉相伴。” 在玉千鸢的惊愕中,青冥长身而起,端着那杯血酒,严肃道:“本殿,玄青冥愿与你玉千鸢结为秦晋,不求此生活到白头,只求来生为你先行,不再让你受此苦楚!” 说罢,青冥饮了半杯血酒,剩下递与玉千鸢,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脸上,罕见透出一片深情。 青冥亦如他的母亲,轻易不动情,动情便挚爱,倘若母亲能够选择,当初会亲手杀死侍卫,不让侍卫受那凌迟之苦。 但即便后来那样,母亲也不后悔当初,父皇能够夺走他们的性命,却夺不走他们相爱的幸福。 过程中不问玉千鸢,也因青冥极度自信,深信爱人与他一样,不会畏惧皇廷血雨,不会畏惧同赴黄泉。 “殿下……” 能得此诺,夫复何求?! 玉千鸢眼眶渐渐红了,只将血酒当成甘露,一饮而尽心也放下,来日与他黄泉结伴,就算再把苦楚尝一遍又如何?他终归是不悔不愧心甘情愿,想来是前世便与大殿下有了这番约定吧?! 待玉千鸢哭够了,拉着青冥的袖子,看着酒铺里醉得七倒八歪的人,眯着凤眼蹙起眉头道:“唐大夫和小徒弟都醉了,这可怎么是好?!” “等酒醒了,他们自会回去!”青冥摸出一锭银子,给大掌柜当作酒钱,便甩袖走出酒肆,头也不回地道:“若是明日上工迟了,那就扣饷三个月,将今日酒钱讨回来了!” 听得跟在后边亦步亦趋的玉千鸢嘴角一抽,拥有天下国库的大殿下要不要这么抠门啊?! 酒肆内,唐绝羽提了一脚小徒弟,道:“人都走了,别装醉了,起来吧?!” 大掌柜嘿嘿笑着凑到跟前,拿了三两银子过来,乐不可支道:“唐老弟,你的当家人给了十两,酒钱就算做五两,咱讲好的四六抽头,多下来的你拿三两!” 唐绝羽收了银子抬脚出门,想着明个早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省得给这抠门皇帝找到机会克扣俸禄。 月朗星稀,小徒弟弹着石子,打飞树杈上的夜鸟,抱怨道:“师傅,咱到底什么时候能回蜀中啊?!” 唐绝羽道:“再等半年你满师了,我就可以出宫了!” 小徒弟皱眉道:“师傅,你话中有话!” 唐绝羽笑道:“就知道你聪明伶俐胜过为师,所以才放心把你留在宫里!” 小徒弟嘟嘴道:“明明就是你欠了皇帝人情,为什么要把我留下还债?!” 唐绝羽道:“你跟太子年龄相仿,化解太子心中仇恨,你倒是比为师更合适,更何况你方才在酒肆也听到了,玉千鸢杀皇后恐怕别有隐情,所以圣上才没拿玉千鸢斩首午门,而是囚禁在冷宫之中!” 小徒弟嗤笑道:“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吧?!” 唐绝羽给他一个爆栗,笑着唾骂道:“你真拿圣上当好色的昏君?!别忘记当日我进宫所为何事!” 小徒弟叹道:“蜀中大旱三年,圣上免了赋税,农人得以喘息,可怜我却倒霉了,囚禁在皇城之中,太子一日怨念不除,我便一日不得离开京城!” 唐绝羽笑道:“凭你的聪明,宽慰那太子沛,还不是小菜一碟?!纵使消耗一些时日,你也可趁此与太医院众人切磋研修,太医院众人皆有所长,你要学习的路也很长!” 师傅说得有理,小徒弟听了一笑,弹弓啪嗒一声,没有子石射出,却惊飞树梢几只夜鸟! (完) 分卷阅读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