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分卷阅读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 《君降天下》作者:冢祭 文案 不败战将,自傲张狂,冷眼旁观,控众生死, 孤独灵魂,杀戮充实。无数生灵为之埋葬。 无心无情造就不败神话,无泪无痛创造不摧躯壳... 火石闪光的瞬间,齿轮已开始扭转。 冷傲的灵魂,寂寞的心灵,被凡尘的光亮所融化。 颠沛流离,满身创伤,只为守护幸福的轮廓。 光芒渐淡,锋芒消散... 齿轮再次扭转,又将何去何从... 踏平满地荆棘,只愿有你在身旁。斩断轮回业障,只为有你在身旁。 废话一大堆,直白点,一攻多受文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天之骄子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璃 ┃ 配角:池羽,轩羿尘,寻丝禅,苏兮月,影 ┃ 其它:异界恋 第1章 骄兵必败 降魔之战1035年 九重天上,硝烟弥漫,横尸遍地…… 我,魔族战神苏璃轻打一声响指,生命就在那瞬间消失。 诡异的笑声从我口中传出,划破天际。已经记不起自己究竟赢了多少场,一个人的时候我常想或许没有我的存在,为这场战争牺牲的人不会这么多吧。 我向来不主张以卵击石,这种方式让人敬畏,也让人发笑。一批又一批的可怜人涌出,也在刹那间消散。在尸体的中央,唯一遗留下的生命。如青烟,似乎随时能被风吹走,战战栗栗得站着,只是这单薄的身子在眼下却让人敬重,他仰头长啸: “战神,你有本事就下来与我一战。我会让你尝试失败的滋味。” “哦?”他的话语惹逗了我,眼目深处却不见任何温度,我张狂开口:“你认为你能伤我?还是能杀我?” “下来与我一试不就知道了。还是你怕输?”看着眼下靠着意志力站着的神将,实然让我想大笑,却又笑不出。就那样子还要与我决斗,是傻子?还是一心求死?不过那挑衅语气倒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一千多年来在我面前的有求饶,有哭泣,却都没他的勇气。 “就你想赢我?也罢,与你玩玩也无妨,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今天我就当回善心人,了你的心愿。”在我纵身跃下之际,影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右臂。我缓慢的回头,蹙眉盯着他。影向来是个聪明人,从来不违背我意愿的他,否则我又怎么会将来留在身旁那么久?那么现在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假使是担心,那么会不会有些可笑。 “主上,恐怕是陷阱,反正他要死,直接杀了他不是更安全?”影的担心我听的出,只是为我担心,有必要吗? “放手,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如何做事。”我不悦的斥责道:“看样子平时太纵容你了,我的决定也开始干涉了?”在听到我的话后,他的手一震。我始终深邃的凝视着他,异样的眼神让我反感。影对上我的双眸,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放开了抓紧我的手。 “主上请小心,以防有诈。”我斜睨了眼他,收起紫光纵身而下。傲翔于天际,凤舞九天,随即优雅的落地于那人不远处。微睁凤眼,稍加大量翻随风摇曳的人,习惯的淡笑。逐渐放大的瞳孔让我不解,我有这么特别吗? “没想到传说是真的。”那人苦笑道。随着笑声,原本已无力支撑的身体变的更颤栗。我不明白,这样要和我打,三岁孩童都不会这么做吧? “传说?”我轻挑凤眼,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快死的人,淡淡开口:“我能有什么传说?” “神族早有传说,魔族战神美貌俊俏的令人神往,今日看来恐怕该改为天下无双。呵呵……只是看样子我无法把对你的形容带回我族去了。” “天下无双?有意思……不过我更敬佩是你既然知道要死,又为何要我下来?”当我用纤长的指甲滑过那苍白脸颊的瞬间,明显感到那人为之一颤。 “难道你没听说过,除魔族之外的人见过我的人都得死吗?”我浅笑着说,当然哪怕没看见我的人也要死。 “呵呵,恐怕就算没见到你,我今日也活不了吧。”惨淡的笑在薄如纸的身体里发出。“既然如此闲话不多说了!” “随你……”反正怎么打都不是我赢吗?鬼魅的笑仍挂在我的嘴角。我随意的站的,双眸凝视着他。在那时我始终认为他伤不了我。 “万物之母,吾用吾之命与汝交换,借汝之力,封印那阻挡在吾与汝之前的万物……”什么?糟了……来不及了。金光包围我全身,封印之咒八界的最高魔法,我冷笑的看着眼前马上要消失的人。元神尽散就只为推延魔族的脚步,真崇高的情操。 “虽然只是封印了你,但也算是死前为神族作出最后的贡献吧?”只笑不语,这样的小人物会八界最高的封印之术,天大的笑话。只是主谋究竟是何许人也? “战神,想不通吗?哈哈,要怪只怪你太过自负。不过能与你这位大美人一起消失于九重天,我也该知足了……”话音一落,那人便随风消逝在我眼前。 “主上……”见情况有变,影早已一跃而下,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你担心什么,只是被封印罢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不懂,也不明白影的神情代表了什么。可是却看出了影眼中的悲凉与伤感。就像当年我成为战神时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一样。 “主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只要找到了你,就一定叫元老来帮你解除封印……” “最好快点,被关在那些低等的生物身上一定不好受……”我悠然说道。 “主上……”那一阵低吼声是我最后在九重天上听到的声音。 随后没多久我便被吸入一片黑暗之中……然后就沉沉的睡去。 第2章 梦魇回忆一 “这野种哪来的?” “什么要我承认他是神族王位继承者?你休想!” “你滚远点,我根本不会承认你。你那风流老爸已经死了,你也不是我孩子,你给我滚。” 神殿内,元老,高位神族,以及高高在上的她,除了黑玉长老,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苏璃,虽然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你流有一半魔族的血,你走吧,离开神族。”不舍的表情在黑玉爷爷的脸上呈现,黑玉是除他外,唯一待我好的人。我知道,黑玉不舍得杀我,于是在他一再阻挡下,元老院同意将我逐出神族境内…… 我已经没有家了,离开神族我又能去哪里…… 我厌恶的看着高坐王位的她,父亲告诉我她是我母亲。哼,母亲?我母亲早死了,她只是害死我父母亲的人。 “野种,你怎么还不走,今日没人会留你,在我改变注意之前,你最好在我眼前消失。”她冷冷的俯视我,眼中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 充满了厌恶。 今日,你不杀我,迟早有一日,我会杀了你,一定…… “哟,好一张美人胚子的脸,和你那个会勾魂的狐狸精老妈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给我住口,丑八怪,将来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厌恶任何人说我母亲。 闻言,那女子脸色巨变,一跃而下。瞬间,我呼吸渐渐开始困难…… 要死了吗?呵呵,最好,死了能和父亲,母亲相聚了…… “住手,你还没正式成为神族的王。他虽然不是你孩子,可是你认为杀了他后,你还能稳坐这个位子?杀子罪名可大可小……”是黑玉爷爷的声音,谢谢…… “小贱货,没想到你命还真大。”说罢,她放开在我颈上的脏手,回到了根本不属于她的王位上。 向黑玉爷爷三跪后,闭上眼转身离开…… 起身的瞬间,我看见了黑玉爷爷老泪纵横,这是我第一见他哭,也是最后一次…… 神族边界,我毫无留恋的纵身离开,离开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埋葬着我父亲的地方,等我,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看你的。 离开神族已经有一年多了,一年多来,无论到哪里我都遭人嘲弄。 龙族的鄙视,精灵族的欺辱,仙族的无理,鬼族的嘲笑,人族的厌恶…… 兽族的地盘了,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进去。 突然钳制住我的手,让我极力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这些脏手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哼哼,你还以为你是神族高高在上的王?少做梦吧,小杂种,你现在的命可是在我们的手上那,把大爷我服侍的好好的。讲不准大爷我绕你一命。”厌恶的嘴脸。 毕竟还是个孩子的我,又怎么可能挣脱的了兽族的力量。随着丝衣被他用手撕烂的瞬间,我闭上了双眼。 黑玉爷爷,你当初不该救我,真不该救我…… “放开他,把你的脏手从他身上拿开,立刻……”“哟,又是个美人胚子,来一起陪老子我乐乐。” 好眼熟,她是……她是……! “啊……你是……你是魔族的人……你是……”那些兽人的瞳孔逐渐放大。 “苏璃!我的好苏璃,我终于找到你了……主公终于能瞑目了……” “婉娘……是婉娘……?” 婉娘扯下丝衣,轻轻的披在我身上,在我晕过去的那瞬间,看到一丝青光…… 婉清纱曾是神界的元老,父亲多年的奴仆……在父亲死后就消失了。原来她离开神族后,去了魔族啊…… 她待我如己出……因为她爱着我父亲,深爱着他…… 待我醒来已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苏璃醒了?饿了吗?我这去弄点吃的给你……”温柔的对我轻语。 “婉娘,这里是?”好熟悉的味道…… “你家,你曾经的家……也是你以后的家……”魔族?我又回来了吗?我回来了。 一万年后…… “苏璃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很久了。” “婉娘?什么事?” “快去魔殿,高位魔族们都在等你,今日是你接任战神的大典,你忘了吗?” 是啊,我来这里已经一万年了,一万年前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魔族战神,让神族的人知道,更要他们为当年的事情后悔。 “我知道了婉娘,你先回去吧,你毕竟已经是元老,在庆典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我等下会来的。” “苏璃,你变了……”婉清纱苦笑着看着我。 “恩?哪变了。” “变的和你父亲一样强了,”呵呵,我父亲是神族曾经最伟大的王,母亲是魔族唯一的女战神,拥有最优秀血统的我,又怎么会差呢?何况,我更不能失败,因为……“可是,你变的无情无心了……这一万年来,在你身边,我看到了太多你的改变,苏璃啊,我已经猜不出你的心思了,真的不知道这样对你是好是坏……” 是啊,我变了,变的冷血,变的无情,变的无痛也无泪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婉娘,无论好与坏都已经发生了,谢谢你……当年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 ”我悄然开口。 我想我现在的笑一定很凄美也很无情吧……只是婉娘那抹淡淡的红晕…… “你真的和你父亲好像,笑的再凄凉也美到让人窒息……”若不是我耳力好,也无法听到婉娘嘴中细碎的声音吧……婉娘,原来你还爱着父亲…… 魔殿内,一片喧哗,我不负众望最终通过元老院的一致认同,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战神…… 战殿内,所有在为我庆祝,这是我第几次赢了,恐怕我也不记得了…… 已经是我成战神的一万年了,一万年内,发生的事太多……黑玉死在我的手里,死的时候笑的是那么安然,我没有泪,没有痛,只是将他带回魔族,并且风光大葬,没有理由…… 那女人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布满了恐惧,我知道她在害怕,害怕我复仇。而且她也一定会将我除之而后快……因为她恨我,如同我恨她一样…… 渐渐的我成了魔族的神话,不败的神话…… 最受钦慕 ,最妖媚,也最冷血的不败的战将…… 之后没多久……降魔战争开始了…… 降魔战争的第1035年…… 第3章 初来乍到 “该死,”我粗暴的扯去丝衣。眼下是一片狼藉,四处是淤痕,体内传来的那阵阵疼痛,我不禁蹙眉。不用去回想,也能联想到发生何事,如斯不堪的场面,当真是挑战了我的脾气。 “亏得还是所谓魔族战神,终也有落得这般下场。”带着讥讽的语气,我调侃了自己一回。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已如此,有时间浪费在懊悔上,我宁愿多考虑之后的去留。 一个接不住我三招的人,却能轻易启那封印术,背后必定有人。千年来,自黑玉死后神族已很难再找到能与婉娘抗衡的人,而今此人突然出现,事出蹊跷,我自也一时毫无头绪。“罢了。”我徐徐道,“解决眼下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以往使用的灵力我必是不能再用了,我闭眼调气,幸而有那么些曾不入我眼的灵力还能用。黑系灵力荡然无存,不过留了些低级保命的,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之后的一个时辰,我使用最低的灵力帮自己疗伤,只是身体刚与灵魂相融,契合度不高,耗费了不少时间才成事。待我睁开眼时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披起地上的丝衣我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满地是雨水打落的屋顶茅草,斑驳的墙角堆积了不少剥落的石灰,喜好潮湿的虫蚁在屋内肆无忌惮的出没。一时间脾气是发不出了,我蹙眉苦笑,过去岂会料到有今日。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 我草草收拾了下衣容,就大步迈出了茅屋。雨后山间四处弥漫着芳草的清新味,煞是沁人心腑,只是四处湿漉漉的,不仅弄的我一身狼狈,还拖慢了我的步伐。我无视体内传来的反对,强忍者疲惫前行,停下脚步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了。可是说几乎筋疲力竭,现在要我再多走一步路恐怕都是强人所难。若非我曾经所受的那番训练,估计早经昏厥,或是成了那山中饿狼的腹中美餐。坐在干燥的崖石上,我背靠于松柏低喘。 人界夜晚与魔界不同,这里漆黑的天布满了星辰,山间不时有猛兽出没却也比魔界让人心安。秋风萧瑟,对于衣衫单薄的我而言,颇凉但倒也舒爽。待天色更晚些,雾浓重了,水气渐渐沁入肌肤,冷归冷,我头脑却是清醒了不少。 过分的消耗,在身体和精神双重的压力之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抬手看了眼,满目疮痍几乎看不到完好的地方,我耸肩认输。终究是人类的躯体,能支撑至此,算是很好了。我从不折磨自己,瞌上眼沉沉入梦。 梦中我又看见了父亲,黑玉冰冷的身躯,以及那个高高坐在王位的女人。这梦是循环往复的出现,直到那不合时宜的嘶鸣出现,突然的颠簸硬生生从梦中唤醒……拭去满额头渗的冷汗,我端量起眼前的女子,二十来岁,称不上倾城容色,五官倒也生得精致,特别是那副双眸,长得极好,仿若善于妙笔丹青画的人上似的。苏琉只把她当作贴身侍婢,真是可惜了。 “素心,你怎么在这里?”我撇头看着窗外,悠然问道。自我前身把她从瑶寨救出,她便从此更跟着苏琉,说来是有数年了,算是难得忠诚之人,人也聪明的很,知分寸、懂进退,是个难得的帮手。 “王爷昨夜和庞宰相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出于担心所以将驾车的马夫抓来才问出王爷下落。可是到那茅草屋时您已不再了,所以就派人沿着脚印一路往山下找,才找到了您。”我淡淡的看着她,轻笑了下。我又找到了她一个优点,功夫不错,能不被我本能攻击杀了的人,算来也是不多的。 “王爷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我仍然只是浅笑不语。从她表情中我看得出,她已经在怀疑我了,不过她的忠心和机灵确实让我挺看中的,若好好利用,我想将会是我在人界的一个极好的帮手。素心深邃的看着眼前浅笑不语的男人,心中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素心,你认为现在的我好还是以前的我好?”我不缓不急的开口,带着强硬的语气,我不容她有第二个答案。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 “王爷,现在的你坚强了,而且充满了……”杀气,素心想着,只是没有说出来。现在主子的变化确实太大,让她一时无法适应下来。敏捷的动作,充满杀气,眼眸底下没有一丝温度,这是她以前的主子吗? “只是坚强而已?”捉摸不透的笑划上我嘴角。“素心,像以前一样就好了,我绝不会亏待你。”当然只要你有一丝异心,那只能让你消失在所有人面前了。 虽然我将意思婉转的表达了,不过从素心的眼神中的看得出。她是个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不知道我的意思。离神武皇城越来越近,我就愈发焦虑与欣喜,这是已经从我身上消失已久的情绪。有那么一个身影在我面前忽隐忽现,伸手抓住的那瞬间又像雾隐般消散。 那种不安的情绪不自觉化成了一股戾气,背对着素心,我不以为然的吩咐道:“今日的事,让知事人给我闭嘴,如若有人在背后相传,就给我杀。” “杀?王爷你是说……”素心为之一颤。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主子这么说。 素心的疑问充满了违抗的意愿,我略有些不悦,继而凉薄且低沉的开口:“要我亲自动手也可以。”当然其实我还是蛮乐意亲自动手的,毕竟我喜好那杀人的快感。 “是,素心遵命。”这下素心算是真的认清自己的主子已经变了,就好想变了个灵魂。现在的主子冷血,高傲,而且……只是这样的主子她并不厌恶,相反她更加欣赏起来,只是在欣赏的背后是那不寒而栗的害怕。 嘴角略翘起,我不由想起那个让我如斯狼狈的人,此人留不得,不然我颜面何存。淡淡的朝后看了眼素心,道:“今日庞相爷可有上朝?” “有。你今早未出现,皇上昨日还质问过相爷,不过相爷若无其事般说没见过你。”素心的话说的有些颤微,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戾气过重,稍稍有些收敛。 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庞龙,自不会因为苏兮月的几句质问而害怕。神武内在的核心人物,现在即使想要谋朝篡位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我有些好奇,他看到一个已死之人会是怎样一番神情。 “王爷,皇上今日下朝后便来王府等您。后来见你迟迟未出现,才打消了念头。不过他说如果我看到您,要您直接去找他。”素心的话微微颤颤的说完,虽然眼前的人只是背对着她,但那种气势却压的自己有些难喘气。 每当素心提到某两个字,那种相同的情绪就会出现。我手微握起,不露声色的开口:“除了他,还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暂时没有。”我知道有很多问题没问,想问又不敢。当然她问了我也未必会回答。 “还有多久才到?”在魔界时,只要瞬间我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不免对这人界的行动缓慢有所不耐,只不过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诱使我不耐烦,但我暂时不愿去想,更不愿承认。自黑玉死后,除了婉清纱不该有多余的人能牵动我的情绪,我不喜欢那人的闯入,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缩回撩起卷帘的手,收起身上不该有的杀气,缓缓瞌起双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不属于我的柔和。 “如果王爷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到了王府,我再叫醒您。”一双不该搭上我手臂的手,厌恶的被我甩开。素心被我的动作一怔,没有多说什么。 “以后叫我爷就行了,也不需要用您称呼,听的不自在。”我始终闭着双眼,用冥想去回顾苏琉的往事,大多是污秽的事情,不堪入目。往后的日子,我必会将这些流言蜚语,一一洗净。 现在人界还在三国鼎立的状态之中,近年来战争虽然有所减少,镜月国也早已退出了战局,不过神武和翔云的邦交仍不容乐观。我的小皇侄在他哥死后也不过坐了五年的皇位,由于我 大皇侄的死亡神武也随之进入了衰败的状态,如今的国力的前景实属有些糟糕的状况。朝中更是重臣掌权,皇位有架空的嫌疑,皇权已有所旁落到庞龙的手中。而想要挽回当前的局势,靠那登记几年的小皇侄来说,只是场春秋梦。 虽然那路面颠簸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 起伏,不过在素心的嘱咐下这马车始终有条不紊的行驶着。待我浅浅冥想一个半时辰后,马车才回到了王府,喧闹的街头因为马车的出现而变得安静,多了那不该有的窃窃私语。马夫在停车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素心倒是个聪明人,她没有再做同样的蠢事,只是马车里静静的等着我醒来。车外纷扰渐起,错综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扰乱的不只是周遭百姓,更是我本就不平静的心境。 “皇上驾到。”小皇侄突来的到访,让原本等着我睡醒的素心一时慌乱了手脚,更是在我心中引起千层浪,愤怒、彷徨、柔情、杀戮……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甚难招架。 平复完情绪,我才惺忪的睁开眼看着素心,那是张充斥着复杂情绪的脸。“既然我皇上来了,我们万不可怠慢。” “是,主子。主子刚刚就醒了吗?”素心深深看了一眼我,细碎道:“主子根本没必要试探我,哪怕现在主子要了我的命,素心也不会有一句怨言。”说罢便将我扶下了车。我意味深长的看着素心,方才我是有试探她的意思,只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 “你多虑了。”口中吐出的低沉话语,话音不响仅限于她能听到。扶下马车,不出几步便见到了一少年。 我眼前的少年,秀气而斯文,衣着华丽倒也不过火,一张与我有四分相似的脸,稚嫩了些。虽少年老成,却仍有那未成熟的烂漫神情,挡不住的那生养在宫中的贵气。与苏琉记忆中的他有着大相径庭的感觉,很难想象这与粗暴对待苏琉的是同一人。延续着苏琉的思绪,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萌生,我顿时惊恐的被拉回现实,杀念恣意而出。一个能操纵我情绪的人,是断断留不得的,只是我却不想他死。 “皇叔,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随声而来的是两条不甘没落的手,抓住我臂膀的掌充满了力量,极具控制力,甚有想把我捏碎的怒焰。 稚嫩纤弱的手,其手劲不足以抓伤我,就是惹得我不舒服。“……滚开。”甩开苏兮月抓住我的手,我毫不客气的命令。眼前的人一脸受伤的神色,转瞬即逝。 “大胆,你敢这样对圣上,你不要命了?”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闹得我头疼,轻挑眉看着簇拥而上的士兵,不禁盘算起需要杀光他们的招数。虽暂为人,要杀这群士兵还是轻而易举的。一时的僵持不下,倒是被苏兮月给制止了。 “全给我滚下去。”苏兮月口中尽是明显的不悦,只是他找错了对象,我向来是无所畏惧,又怎么会怕这人界的一个小皇帝。既然要我滚开,我自然乐意之至,我颇为恭维的欠身,转身便跨步离开。 就在我将跨过王府门栏时,苏兮月猛然将我一扯,随后怒吼道:“苏琉你还敢走,你再走一步朕要了你的命,你昨晚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以为朕不知道?” “皇上不是叫我们滚吗?那臣自然告退了。”我冷言冷语闪躲了他的注视,在希望我服软的期待落空后,有近乎绝望的双眸。我低嗑掩饰去了略有惊讶的神情。 被我话语惹怒的苏兮月,脸色顺变,怒目圆睁。“苏琉你和庞龙发生的事以为还瞒的了我,你以为朕就不敢杀你了?”苏兮月愤恨的开口,抽出腰间的剑,架于我颈项上,而握住那剑的手略微有些颤抖。至于他另一只手只是轻轻抓住了我罢了,要一把推开还不难,却在行动的前一刻,有那么一丝不忍制止了我。 大庭广众之下像猴子耍戏般,我不免烦躁起来。带着始终是冷淡的态度,我丝毫不怕的开口,“要杀我就快点,别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点……皇上。”苏兮月似乎是我的话怔到了,手中动作不由一顿。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话语刚落,那剑在我颈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他得意的轻呼:“你以为你在朕心目中就那么重要了?你不过是朕最近比较看重的衣服罢了,你现在求我,我还可以绕你一命。”话是阴狠了点,只是在我听来更多的是央求。烦躁之下,我不自觉的一手握住剑身,一种刺痛随即而来,瞬间醒了醒我混沌的思绪。 用力折断剑,我弯腰与苏兮月持平,不带感情的说道:“如果你不会杀人,我可以教你。要记住杀一个人不能带任何感情,不然你一定会失败,就如现在。”我不喜欢与人靠的那么近,无非是那可笑的魔族尊严。对于他却有所不同,越是接近他,有那么种情绪就越难压抑。戾气愈发浓重起来,为避免我在此大开杀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必须早点解决当下的事情。 我讥嘲的斜睨了眼苏兮月,手不自觉爬上了自己的颈项,修长的手指顺势抹了抹伤口,夹放入口中吮匀了一番。被吓到的苏兮月,手顿时一颤,断剑掉在了地上。 “琉……你是琉?”苏兮月轻唤道,呼唤出的声音充斥着迷茫,少了往日的灵动,宛如谷底死寂的音律。“你变了,变的不再是那个依靠我的苏琉了。”他的犹豫和迷惘我都看的出,只可惜我不是苏琉,不会在意,更不想在乎。 “请叫我苏……从今起你的苏琉死了,留下的是苏王爷,能为你一统三国的苏王爷。你的皇叔,效忠于你的臣子,皇上。”一统江山,对于我来说并不难,以一身灵力所形成的上乘内力和两万年来所看过人族的武功心法,加上顶级暗杀术,就算现在要我苏璃杀了另两国的王有何难? 带着自信的笑,我补充道:“当然只要我愿意。” 苏兮月难以置信的目光映衬在我深眸中,一饱周围人传来复杂的眼神,我浅笑不语。认清当下局势与我变化的苏兮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露出一个作为君王该有的神情。 “哦?我的皇叔你就那么自信。我们的庞孔大将军可是也没这样的能耐哎。”苏兮月虽然口中有讥嘲,不过我暂时没辩解出其他韵味。 庞龙只是个揽权的大臣,论武无非是个平庸之辈。若非才学过人怎会坐到当下的位子,一个有才无德的小人罢了。我张狂的大笑了一番,周围人不解的目光多少让我收敛了许多。 长叹口气,我正色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要为你一统天下又有何难?我要人死还没人能活到第二天的。”横扫了一眼周围涌上的士兵,略带傲慢的收回了那嚣张跋扈的气焰。我时刻注意着苏兮月脸上的表情,繁杂而多变,总体而言对我还没造成什么伤害,但我知道自己有在意他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哪怕我再否认。 “都退下去……”待禁军都退下去后,他温和开口:“琉……不,苏。” “恩?”我慵懒的搭理了他句,为自己的耐心感到讶异。 “你连武功都不会,而且也不会打仗,又怎么……”苏兮月紧盯着我淡笑的容颜,手不免有些微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 “你想说我就是一个废物王爷,一件摆设吧?”看着他赞同的微微点头,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我仍旧保持着一贯的神情。当然了解我的人都清楚,我越是表现的冷静就代表我的脾气越不好。 “你既然有自知之明了,为什么还下诳语呢?”苏兮月颤颤巍巍的开口。 “即使我是废物,也比那个庞龙强。你信吗?”不禁一哂,我自信的说道。 刹那间苏兮月不知该如何反驳我好,只能一味用极为差异的目光打量着我。身后有细碎声传来,单以将士们的动作就能猜到是何人到访。庞龙的到访引来周围百姓的一阵嘘吁,不过很快被将士们压了下去。带着一贯的冷笑,我对上庞龙讥讽的双眼。 直到人群散去,庞龙才悻悻道,“苏王爷就是苏王爷,不单单下面功夫好,嘴上功夫也真不错。” 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庞相爷会亲自来接我,本王真是受宠若惊。”相比面对苏兮月的复杂情绪,对庞龙我多的只是那份杀念。这世上敢动我或是我在意人就得死,只是我在乎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除了……刹那间,我没敢往下想,若说闪念时影的出现还属正常,那苏兮月为何会在我一念之间出现。该死的苏琉,你的记忆与情绪决不能左右我。收起摇摆不定的情绪,念头阴狠起来。 庞龙的出现不仅坏了我的心情,更是惹得苏兮月的情绪变得糟糕。其实庞龙早就是国之根本,这颗恶瘤若不除去,迟早会成为神武的大患,苏兮月又怎会不知。只怪过去两国所施加的压力让他没法除去庞龙,而今庞龙军权在手,自己大权旁落,想要再解决庞龙已是南柯一梦了。恶趣味横生,我冷眼旁观庞龙与苏兮月的暗战,暗地讥笑。 “本相今日到访,只是来听苏王爷的宏图大志的。不过就怕有些人是不自量力。”庞龙的话未完,就被我的目光瓦解了,即刻一颤,他在害怕什么我当然知道,不过偶尔得了便宜也好歹要卖下怪才行,否则做人就太不厚道了点。 “相爷说的是,只是作为神武的臣民,谁不想看到神武一统天下?我无非是说出百姓的心声罢了。”眼看着庞龙的颤栗,我故作神秘的一笑,手不禁把玩起那已显几簇白斑的发束,手不禁加重力气,直到庞龙痛的皱眉,我才松手。 不理会身旁苏兮月的抽气声,带着孤高的口气,道:“虽然我也想因安全归来与皇上和庞相爷好好喝个痛快,只是由于旅途劳顿,我实在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告辞。”直到离开我也没多看苏兮月一眼,我痛恨苏琉遗留下的感情,怒到想杀人。 第4章 府内纷扰 忽然出现的杀气直逼而来,此刻我欢迎之至。没立刻采取行动,我只是等待着那人的出现,同时也借这段时差初步估计对方能力。知己知彼,方才会百战不殆,未动手先露身手多半容易露缺陷。正东方出现的白光,单以泛出的色调,对方不过是三流的神族,只是这次我学会了一个教训,骄兵必败。算准安全范围,我退身到他落地时伤不到我的地方。 “有刺客……”禁卫军大呼小叫,几乎是乱成一团。这就是神武的将士,甚是可笑。看着眼前一盘散沙的将士,我把苏兮月拉到素心身旁。说来素心的能力不如自己,不过除素心外我也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了。虽说苏兮月对我有利,保护他的安危暂时来说是需要的,但从我多此一举的行为看来,又是那该死的情绪作祟,怎奈行动此刻比思绪快了一步。 “王爷……”“琉……”素心和苏兮月几乎一同发出担心的声音,只是苏兮月所唤的琉字,宛如一片薄刃划过我胸口,有点生疼。 庞龙一副准备迎战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滑稽。“相爷,我知道你多半也算是习武之人,只是现在杀来的人,就怕莫说是你,再多的士兵也抵挡不住。你又何必以卵击石呢?”带着半丝嘲讽、半丝认真,调侃完。我凝视住前方的威胁,反握从素心腰间偷来的匕首,下了层咒。要杀上三届的人,单凭锋利的武器是伤不了其分毫的,但下过咒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不偏不倚的接住刺来的剑,我猛然甩开。 “你……”就在庞龙就要开口骂人之前,被我借力打去的一道内力弹开。我朝他倒下的方向瞄了眼,庞龙嘴角挂的血丝倒是让我心中暗爽不少,也算是为之前的屈辱略施小惩了一下。 神族?我轻挑起丹凤眼,毫无温度笑挂在脸上。“哟,本来以为我的小皇侄和庞将军欢迎我的架势够大了,没想到还有更让我惊喜的人来。没想到我的面子还挺大,只不过你的身份有点不配见我。” “呵,苏爷就是苏爷,哪怕落魄到这个地步还霸气凌然。我还真是佩服。”小角色,如果我还是那个苏璃,只怕这人早就跪地求饶了。我淡淡摇头长叹,不由的为他感到悲哀。 “苏爷,说句话啊。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苏爷不是以前的苏爷了吧。我想就算我,现在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倒是我还能领大功。”他的轻敌导致他全然放松了姿式,也给我创造了机会。 “你说的没错,讲不准直接被提升高位神族,进神殿也说不准,只是……”我云淡风轻的说道,眼眸不由一眯,手掌的力加重。待他未反应过来,我已经窜到他身后,反扣的刀刃斜架在他大动脉前。我不带丝毫犹豫,手腕向下稍稍用力,直接刺穿了他颈项。动脉涌出的血,顺着刀尖低落,宛如曼珠沙华般诉说起死亡之美,洗去了我的人性一面。 “只是,你有命来没命回而已。”漫出的血很快染红我脚下的地,嗜血性在这瞬间被绽放。看着躺下我面前的尸体,我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不由的朝庞龙背后的一书生看去。一身清雅淡绿色,与之相应的是那双墨绿色眼眸,俊俏而秀丽的脸庞和影相似,却更为柔和,甚是和我胃口。不过吸引我的主要关键,倒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郁檀香味,迷魇的人竟然已经被派到庞龙身边,下手真是快。 周围的人像是被下咒顶住似的,除了素心和那青衣男子,大家都一副极为震惊的神情。带着凉薄的笑意,我走过庞龙停在那青衣男子面前,伸手抵住他下颚,幽幽说道:“叫什么?” 他先是一怔,随后清浅回答:“寻思禅。” “哦。”我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花容,俯身在他额头一吻,“放弃你主子,跟随我如何?” “思禅不懂王爷的话。” 面对他的装傻我只是浅笑回应,“想清楚了来找我。”他人眼里的暧昧,我和寻思禅都清楚这不过是场交易,我可以留他一命,前提是他得把迷魇的事情交换。当然倘若他背叛,那便只有与方才不自量力的愣头青有一样的下场。 路过苏兮月身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 边,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哀伤。我对他避而远之,却对一位不相识的男子暧昧不清。只是现在他的脾气已经影响不到我了,就在刚才杀人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是魔族的苏璃战神,而不是对他抱有感情的苏琉王爷。 苏琉向来不管朝事,每天除了等待苏兮月的召见,其他什么事都不需要做。而我很自然延续了他的作风,不问朝政之事,至于苏兮月召见一事早在我第一次抗旨时,就废了。偶尔在王府闷的发慌,我便会邀素心陪我上街走走,一千多年没这种清闲日子了,不自觉就贪恋起来。 “素心,你先回去。”斜睨了眼凤来楼栏边独自饮茶的人,我打发走素心,径直走去。“我能坐这么。” “随意。”寻思禅伸手请我入座,缄默不语。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我和他依旧是自顾自的品茶,偶尔会对上眼,很快他又闪躲过去了。说实在的,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敌意,兴许就是这点让我没有杀他的念头。亦或是他和影长的相似,所以我才会犹豫。“待在迷魇的身边,你似乎并不开心。”我悄然开口,未等他回答我们已经被皇宫的禁卫军包围住了。 “皇上。”寻思禅见状拱手作揖,忙道。 我不以为然的看着苏兮月,状似不解道:“小皇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皇叔居然问朕在做什么?朕到要反问皇叔,你在干什么?”苏兮月极力压着怒气,悲凉的低吼:“我每天放下九五至尊的身份,来王府找你,你避而不见。如今却在这里和一个大臣的儿子喝茶谈天。” “皇城内四处流言蜚语,我与皇上你保持一段距离,也是为保您的名声罢了。”我讥笑着开口,抱臂斜倚望着眼前已经气到微颤的苏兮月,等着他的咆哮。 “你们都退下,寻思禅你也退下。”这是哪出戏?眼看苏兮月赶走凤来楼所有人,转身背对着我,颓丧的低下了头。“以前的苏琉不会在回来了对不对?从那日你回来时看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已经到连接近你都不可以了?如果你讨厌朕抱你,那换一换呢?” 他露出了同那时同样的悲凉,霎时牵扯出我本已压下情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上你让我觉得恶心。”话语是把双刃剑,在伤害他人的同时,随时会伤了自己。在他眼泪滑落之际,我转身离开。 那之后苏兮月便再未在王府出现,我也鲜少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和他有关的事像是禁语般至此消失在王府。 少了人来骚扰,日子是清净不少,但也更加了无生趣了。 我侧坐在铜镜前,面对镜中的花容,浅笑。说来论身高或相貌,这具身躯无可挑剔,只是这身段让我皱眉,太过于女人的身姿。柔韧性确实有助于暗杀术的提升,可是一个男人连一点结实感都没有,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镜中的我身着一件华丽紫袍,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触划过。天下无双吗?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少的只是那额头上的印记,有太多的事我没弄明白。我生硬的挤出一抹笑意,苦涩的极其难看,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从铜镜内看到苏兮月和素心的人影,我霎时焦躁。 暗叹口气,“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漠视面前十六岁少年,我侧头对素心说:“你忘了我的吩咐了?” “爷,我也不想的,只是我一个弱女子哪敢和皇上顶嘴。小命不保啊。”和新主子接触下来,主子的脾气她已经摸清了,什么话会惹怒苏璃的她绝对不会说。 素心说的是有声有色,我颦眉看着她,没有一丝厌恶。“这世上敢这么和我放肆的除你之外,只有一个人。对于你的勇气可嘉,我该奖励你什么好呢?” “爷说笑了,我哪敢。” “还不敢?呵,有意思,也罢我就为你破例一次,前提是你不能背叛我。”我带着威胁的语气启口,威胁中并没带着一丝敌意。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只是不知何时起,我把素心与婉娘的身影重合了。 扫过苏兮月的脸,我正色道:“素心,你先下去,别忘把门带上。”面对神情僵硬的苏兮月,我默声不语。久之,屋里的气息愈发凝固,直至我不耐烦。 “你究竟想怎么样?” “想和你谈条件。”苏兮月回答的很快,快到像是要逃离我这里一般。 谈条件?对于他的话我有些压抑,也很庆幸他能这么快能重新认识到和他之间的关系,只是心头那萌生出的没落又是什么?不去多想,我转身坐上窗边的太师椅,等着他开口。我喜欢看别人开的条件再还价,这次一样不例外。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苏兮月言辞正色,只是那番口气始终是过于稚嫩,没有能震慑人心的威严。 面对他开门见山的问题,真是引人发笑。“我?”沉默片刻,我转色认真道:“神武王爷苏琉,除此之外我还能是什么人?” 听到我的话,他不自觉的低笑一声,从容的开口:“琉不会武功,更没你那么好的身手。” 自上次露宿山间,我便低咳不停,人类的身子就这点不中用,动不动就是毛病。我起身关了窗,恰好瞧见案几上的书,是父亲房里同有的,不免惆怅片刻。良久才平了心情,口气却没方才那么好了,“皇上认为我不是苏琉,那你便去找个你认为是苏琉的人来。到时要给我拟个欺君之罪,定个冒名顶替王爷的大罪都可,到时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瞧他被我说的顿时语塞,我也懒的多说,唤来素心,让她送客。 我不喜欢和不认清状况的人谈话,多说无益、浪费时间。撇下苏兮月,我独自在街道闲逛,堂堂王爷在街上自然不会有人找我麻烦,自是不怕容貌招来的麻烦。说来到巧,在同一地点,我遇到了寻思禅,依旧是副清冷的模样,我懒的自找没趣,浅笑点头以示招呼,转身便走。寻思禅屡次与我遇见绝非偶然,事情蹊跷的很,欲擒故纵的法子,见得太多了。 避免再与苏兮月见面,我故意很晚才回府。偏偏遇到个死缠烂打的,我颇为恼火的看着王府门外的銮驾,脸色一沉咂嘴低骂。 “爷,你总算回来了。”素心见我神色不好,说话的口气不由的语法敬畏:“皇上说他今日,要留宿王府。” “你怎么就不知道敢他走呢?”我败坏的开口,不由得恼火。 “他毕竟是皇上,我哪敢啊。” 罢了。压下火气,我挥手让素心退下。带着烦乱的心情回房,那小子也算识趣,至少未死赖在我房里没走。避免碰面,我晚膳直接让人送回卧房。只是太平时光往往都比较短暂,晚膳后不久,苏兮月又不经通报,直闯了进来。 半晌我没开口,冷冷的看着他,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 屋内的空气不免有些凝滞。他也没开口的意思,良久都僵持不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和你谈条件。”苏兮月带着君王的傲气说,他终于正视起局势规则了。 我颇有些惊讶于他的领悟能力,带着自以为友善的笑,缓缓道:“皇上乃天子,神武的一切都是你的,作为一介臣子的我来说,有什么能和你交换的。不过我倒是能提些建议,也希望皇上首肯。” “皇上,呵。苏琉,你当真是要与我生分了。”带着失落的口吻,苏兮月低下了头。 我饮了一口茶,微皱眉。为使自己狠下心,我冷冷的开口,打算将事情一次说完。免得他的一悲一颦都然乱我心绪。“皇上说正事要紧。” “你说便是。”清淡的开口,他抬头望向窗外星空。 “第一,我要庞龙受伤的三军大权。当然不是立刻就要,慢慢剥削便是。” 我刚落声,苏兮月就仓皇说道:“可是庞将军乃是肱骨之臣哪。” “皇上真这么想吗?”我当即反问,翩然莞尔,“第二,在保证绝不背叛的情况下,请你撤去那些监视我的人。” 他惊诧的直视我,眼眸深邃,却能让人一眼看穿。孩子终归是孩子,亦或许我活的太久了,终究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第三,过去的苏琉已经不再了,别再对我说你过去与我如何。往后,你我之间的关系,只是主仆,皇上和臣子的关系,莫说什么过往的情分。” 最后的条件我说的缓慢而清晰,从此也阻隔了我和他的关系。苏璃终归是苏璃,不该有那所谓的感情,不能有人闯入我冰封的心。自我成战神起,我便告诉自己,无心无情才能进修罗道。想要变强就别掺杂不该有的东西。 天已入深秋,夜凉如水,我裹紧了些袍子,等待着苏兮月的应允。我清浅的瞌起双眸,一来拖着病泱泱的身子逛街已累,二来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苏琉的感情绝不该是属于我苏璃的。 “如果我不应允呢?”苏兮月淡淡说到,掺杂着些许悲凉。 “哦?皇上觉得哪条不妥?”睁开眼,我淡淡的看着他,讥嘲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娇嗔、温婉、贤惠、妖冶都有,又何必对臣如此牵挂?” “朕,这些年对你,我承认是粗鲁了些。但……” 一声惊响徘徊于屋内,我猛然掌击案几,打断了他的话语。眼神不由的放冷,让他说的话太多了。 闻訇响声而来的素心阻扰了我的怒气,她忧心问道:“爷,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送皇上回客房好生休息,今晚大家也都累了。” “你给我下去。”苏兮月突然爆发的脾气,顿时愣住了我和素心。免得连累素心,我挥手让她退下,磕上门。 我笑意愈发浓了起来,眼眸子底下尽是杀气。他似乎注意到了不由的一颤,缓了缓口气,“如若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会怎么办?” “如果我要从一个人身边消失,就绝对不会再让那人找到。” 我慵懒的说道,便把玩起手中的核桃。我知道这句话对于他的打击有多重,虽然我不是苏琉,但多少也有苏琉的感受,否则怎么会有那该死的感情。这些年苏兮月对苏琉如何我都知,所以我坚信就我那话,他必定会同意所有的条件。 我的话对苏兮月影响甚重,他脸色大变,怒得甩手打翻了一桌的茶壶茶杯,乒乓碎了一地。他的手也重击在茶几的角落,用力过度连上好的精锻也撤脱了丝。我不以为然的端详着他,随后便是一脸的忧愁与悲决。 “皇叔说什么是什么,朕都随。” 望着他无语凝噎的神情,我脾气终于还是服软了下来。我起身拿起架子上的披风,口气不如之前的硬,“今晚也累了,皇上乃千金之躯,不必委屈居客房,就在我房中好些休息便是。”说罢,我转身离开卧房,只留下苏兮月一人在房内。 “素心,卧房备好没?带我去吧。” 今夜的王府万籁俱寂,似乎是有人有意而为之,退去了所有的下人。我缓慢的跟在素心身后走着,秋风袭过,依稀间闻到非常熟悉的味道,像是素心身上传来的。 走到房门口,我止住脚步,微微垂目,“今晚有人来探访过?” “寻大人家公子来过。” 寻思禅?我蹙眉暗叹,他还是没放弃。“还有呢?” “还有?”素心不解我的意思,微颦眉。 秋风总是一阵阵的拂过,对于带病之躯多少是折磨,我不耐烦的开口:“我说的是陌生人。” 经我提醒,她方才想起,便匆忙说道:“是有两人来找过王爷,不过我打发他们走了。” 我“唔”了声,略带不满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来的女人说找苏璃,我想王爷不是叫苏琉吗?” 素心这女人实在太伶俐了些,甚至过于聪明,她的话无不是在试探我。只怕多半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带着半分杀气,我淡淡的开口,“素心,我一向觉得你聪明。但别太精明。” “奴婢明白。”素心恭敬的回答。 “我累了,你下去吧。明天若那两人再来,你请进便是。” 关上房门,我心情颓然一泻。心情有说不出的怅然,始终是放不下苏兮月,苏琉的感情哪怕再压抑,也终归是制止不了。我重重叹了口气,思虑万千,转瞬间,天际便已微亮。 一夜未眠,我的精神状况并不太好,再者焦虑一晚不免有些疲乏。我微瞌起眼,眯了些许时间。我向来是睡眠轻浅的人,屋外的敲门声未起,我早被那急躁的步伐闹醒。“真是没一日过的舒坦。”我呢喃了句,打开门严色训斥:“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一早,素总管让我去叫醒皇上。但叫了很长时间没人应门,我生怕有事,就找家丁撞门而入,谁知进去发现皇上倒在地上,满地的血。素总管立刻叫我来找你,还派了人去宫里请太医了。” 我眼前猛然一黑,幸而抓住门框没晕倒。 “王爷,您没事吧?” 低咳数下,我勉强开口:“我没事,带我去看看情况。” 从未有过的恐惧朝我袭来,我匆忙的回屋更衣,结果愈发糟糕。耗了许久才梳洗完,待我赶至主卧,太医早已拥挤一堂,满屋的血腥气,勾起了我不该有的嗜血欲,外加担忧焦虑纷扰,我是倍感不适。苏兮月手臂伤口幸好不算太深,只是流血偏多晕了过去,休息会儿便醒来。他命太医留下药方,并不许太医说出今日之事,便打发走了那群人。 “你没必要保我。”屋内只留下我和他二人,我才缓缓的开口。 听闻我的话,他犹豫了片刻,怔怔道:“我只是不想大臣们朝上数落你,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些许是注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 到自己的口气不好,他低语呢喃了声,转色关切道:“你咳了好些天了,我还是传太医来的好。” “风寒入体,不碍事。几副药便可治好。”我依然冷淡的说得道。素心突然闯入,刚巧噎住了我脱口而出的关心话。“怎么了?” “昨天那两人来了,我让他们在正厅等候。” 我点头不语,片刻转身看了眼苏兮月,道:“照顾好皇上,切不可再出此类事。” 拖着病泱泱的身子,我疲倦的走进正厅。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第5章 缘定情愫 “婉清纱,你的鼻子可真比狗还灵。”调侃声未落,便是一阵狂咳。 影瞧着我的模样,忙为我拍背顺气,异样的情绪顿然溢出,如我急躁的抓住影的手,咂舌放开。 “话不可乱说,瞧你这不是遭报应了。” 婉清纱对我向来是嘴上毒,却是豆腐心,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对侃。王府待客向来严谨,茶水糕点不少、一旁服侍的侍婢、暗里守备的仆,那是一个不会少。平日里甚好,若到了谈私下话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多余。退走所有人,我若无其事的恢复正常的模样。“你还真冷血,我刚咳成那样,也不知道关心下。” “你没给我关心你的机会。”婉清纱耸了耸肩,粲然一笑。那么一霎时,我的心像被抽空了般的心酸,真的太像父亲了。 “听说有只小猫咪在你府中闹腾了一夜?”婉清纱不似方才来时那般明媚,倒带上了半丝忧愁,“苏璃,我们与人类终归有别,一时起兴也罢,切勿动了情念。” 婉娘的话如惊堂醒木瞬间敲下,震得我猛然心颤。她始终是眼尖之人,终究还都在她眼里转悠。我哑然一笑,故作镇定,也不再多言只字。 我暗叹,性子沉了下来,幽幽道:“没能让我摆脱这困境的法子么。” “暂时没,你只能先忍耐下了。”婉娘摊手道,“不过我会尽快找出方法来。” “只能这样了。”屋外人多口杂,我唤来素心吩咐了几句,让素心把婉娘与影从大厅偏门带走,并安排他们住在偏僻的厢房。 王府难得热闹,小皇帝一病,宾客就络绎不绝的来探视,中间不乏有真关心病情的,但多半都是阳奉阴违的人。我则继续装病招待,戏自然是演给庞龙派来的那些人看的。京都内四处流传我命不久矣,为放松庞龙的警惕,我照演就是了。 傍晚时分,人逐渐散去仅剩三两只小猫,不久小猫也偷腥去了。我素来喜静,人去楼空的场面,我倒欢腾。“让厨房弄碗血糯红枣粥送到主卧来。”虽说当下我对苏兮月能避则避更好,毕竟事是在我府里出的,不去探望也说不过。 “好些了么。”我倚在窗边,淡淡的问道。 “抱歉,让你担心了。”苏兮月此时身子弱的很,说话也显得愈发飘渺。“大臣们没责怪你什么吧?” “我的事就不必挂心,关心好自己就是了。”我依然冷淡的回道。我扶起躺在床榻上的他,端起凉的半热的粥,坐在床头,“饿了吧?”我勺起一小口送至他嘴边,他初是犹豫了下,没多言也就吃下去了。 席间,我和他各有心事,自也不多言片语。我看得出苏兮月始终憋着话未说,直至我放下勺,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彷徨的开口:“你刚才的举动是因为我是皇上你照例要这么做,还是关心我?” 脚步一滞,我端着碗背对与他,“你早点休息吧。”我心虚的磕上身后的房门,一时间心口情绪万般涌出。素心见我出来,立刻接过我手中的碗勺。 “爷,寻公子来了。” 寻思禅?“他那么晚来做什么?”我不自觉的问道,暗叹他的用心。来者便是客,我也没拒绝的理由,便让素心将寻思禅带到偏厅。寻思禅今夜有些特别,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哀伤,我自己心情也不舒畅,便也没开口。 “皇上现在可好些了吗?”寻思禅心口不一道。 “好多了,休息一两日便无大碍。”我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道。 “那就好。”他心不在焉的接口,时不时向厢房方向张望。 又是一阵沉寂,寻思禅此番前来绝非是探寻苏兮月的状况,反倒是对婉娘和影有兴趣。他欲言又止多次,始终没开口,最后匆匆说了些礼貌话就离开了。此刻,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也不打算多想,过几日自会有眉目。 在太医的照顾下苏兮月伤口好的很快,再者每日适量进补,脸色也恢复了以往的血色。自那夜后,兴许是出于逃避,我几日都没去见苏兮月。说来也怪,寻思禅自那夜都也像消失了一般。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好在有婉娘和影在,也没那么了无生趣了。深秋,银杏叶洒了满地,我难得弃了婉娘他们,独自在院中散步。傍晚夕霞映衬得湖面一片绯红,着一袭黑袍的修长背影融洽其中,我的出现是有些煞了风景。 “主上。”影恭敬的屈身,冷冷的开口。 拖着影的上臂,我微用力,“起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你以后跟着素心叫我便是。” “是,爷。”影有着一副冷冰冰的外壳,和他在一起我总是不免拘谨起来,许是习惯了主仆关系,也就惯常摆出一副主子的样子了。偶尔也会好奇,如若当年他当应做我侍仆,而今又是何等模样。“爷是真喜欢上那人界小儿了吗?说句我不该说的,毕竟……” “既然知道不该说,就别说。”没等影说完,我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又没控制住脾气,话语不免凛冽了些,“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说罢我拂袖而去,回头想来当时气的并非只是他的话,乱的是自己的妄念。 朝政荒废多日,现下苏兮月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是省去了我避开他的劲。王府一清净,我就慵懒散漫起来,借婉娘一句话,那便是本性难移又恢复了以前在魔界的样。我来人界已好些时日,身子却一直不太好,前人是娇生惯养惯了,受不了一点苦头。人界的天一到深秋,便冷的相当的快,几波冷风袭来,天就冷的人直哆嗦。我现在的身子又是之前被败坏了的,不出半月我便躲在卧房,窝着暖炉旁再不怎么出门走动。影的到来素心是省心不少,我贴身服侍的事也就交还给了影。 “爷,皇上来了。”素心轻叩房门,拘谨的说道。 每次苏兮月来素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明知我会暴躁,她倒硬与我作对,明明是她三言两语好打发的事。 “进来吧。”瞅了眼苏兮月,我烦恼的揉起眉心,“你们都下去吧。”闻我命令,影没急着退出去,倒是从新点起玫瑰香才离开。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苏兮月忧愁的说道,神色像是受尽委屈似的。 闻言,我未语只是倒了杯茶水给他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 ,“怎么会,你想多了。” “究竟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事实如此。皇叔,你自己知晓。”苏兮月的话说得轻而柔和,像极了春日里的微风,细而无力。“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瞧他的样子,我语气放温和不少,“既然知道又为何执意要来?”苏兮月的执着是我所没有的,从小失去了太多,过惯了走悬崖的日子,我自然而然失去了很多,就如影。想了片刻,我头像是被铁锤重敲了般,登时生疼,对影我绝不该有念头,若有那只会害死他。 见我脸色骤然大变,苏兮月急忙扶了我,“怎么了?我去请太医来。” “不必。”慌乱之际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那是双温润的手,骨节分明,玉指如葱,肤若凝脂。突然被我抓住苏兮月也惊慌了下,但始终被挣脱开。苏兮月的母亲是个美人,自他出生就继承了母亲的优点,神武第二美人并非虚名。兴许是卧房内的玫瑰香味有催情的效果,终究还是做了混帐事,待我清醒时,已是月朗星稀的后半夜。 倚着床我端详着苏兮月那安谧的神情,他像只小猫似的,蜷在我身旁酣睡。苏琉感情作祟,我终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真是回不了头了。我叹了口气,披了见长衫悻悻离开房间,王府内噤若寒蝉,连平日里闹得猖獗的瑟瑟秋风都消失了。我若有所思的在院子里信步,突然被极轻的喘息声勾住了心。 那是种说不出的担忧仓惶,我猛然推开房门,只见影死掐着苏兮月的脖子,“放开他。”我冰冷的开口,“我命令你放开他。”抓着影的手,我使巧劲撑开他,搂起脸色泛白的苏兮月。 “你这是要做什么,影。”我森冷的问道,帮苏兮月顺着气。 “只是执行你以前交代我的事。”影的话说的缓而淡,言语间夹杂了稍许的不甘。 对于影话语间的反抗我先是错愕,随即冷笑道:“那我有许你在香里下药么?你明知我现在是人类的身躯,自然抵不住那迷欲的诱惑,你何故如此?” “影是难得糊涂,你也别发那么大的火。”婉娘算准时机闯入,拉扯住影,对我淡笑道:“我这就拉走,帮你好生教训番。” 带着凉薄的笑,她眼神凌厉的扫过苏兮月,不容我反对的拉走了影。苏兮月是吓坏了,他死抱着我不停的发抖,眼泪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这模样我性子也柔和了下来,温柔的说道:“别怕,没事了。” 我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哄得苏兮月睡着。这一晚,被影折腾的我是一夜难眠,不免疲乏倦乏。清晨天际微亮,我就招来素心让她安排早膳,顺便捎来朝服,来人界数日,我也该是现现身的时候了。 苏兮月由于前晚的事惊魂未定,早膳时分始终沉默不语,至于影多半是怕惹我再生气的缘故,也就缄默了。饭桌上鸦雀无声,倒是旁边的侍婢窃窃私语不断,不过被素心训斥了几句,紧闭上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膳后我依旧是让影来服侍,影的动作很是利索,我向来头疼的朝服他很快就帮我穿戴整齐,眼下只剩束衣腰带。我紧盯着他的脸,方能看出他眼中的惧怕,便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这事上若说他错,其实没什么错的。只是我烦他这私心,当真是为我也罢,就怕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心思。不过相比之下,我更恼自己的多思,搅的自己心神不安的。 “王爷早朝时间快到了。”素心见我迟迟未好,好生来提醒。 “知道了。” 将至上朝时间,我也不敢多耽搁,和苏兮月乘着王府马车直奔皇城大殿。身为皇亲,我自是不能从正门进,就随着文臣大流从侧门而入。苏琉从不上朝,我这一出现消息便是在朝臣中不胫而走,私底下话语是闹腾的沸沸扬扬,大多没什么好话,自不会入我耳。朝廷上的局势如我所料,大多是庞龙的走狗,中间派不多,至于帮苏兮月的官大多官位太小帮不了忙。苏兮月多数意见是被驳回的,朝堂上更是没人敢反对庞龙。说句不好听的,苏兮月就是个傀儡皇帝,难怪他当的不舒心,换是我早要了庞龙的脑袋。直到下朝他与我单独在一起,才强颜欢笑,甚是难看。 “皇上,腰好些没。”我与苏兮月比肩而行,话音极轻。 闻言,苏兮月登时微微垂目,霞飞双颊,娇嗔道:“你还说,明知道朕是第一次,还那么粗鲁。” 瞧他那羞赧的模样,我轻呵一声,故作安定,“臣知错了。” “苏,你当真是要疏离我了。还以臣自称。”他愤愤道,急得直跺脚,又怕被人看见东张西望了番,疾步走向回王府的马车。 强忍着笑,我跟上他的步伐,窜上车之际冷眼瞅了瞅庞龙及其跟班,就命马夫驰车回府。 “影呢?”从进府一直未见影,我一问才了解,他仍怕我怪他,所以才不敢露面。“素心,把影少爷请来。” 偏厅死气沉沉,婉娘双眸紧盯着苏兮月,眼神里似有片片薄刃,能至苏兮月于死地。我瞟了眼婉娘,伸手搂了搂苏兮月的肩,让他紧挨着自己。我和婉娘都没开口,只是双眸对视,僵持不下。 “婉娘,爷。”影的颤微的开口,到正好缓和了气氛。 我让他坐下,挥手退去素心等一干人,并示意不许任何人闯入,长长吁了口气,“还没正式介绍过,我养娘婉娘,我贴身侍从影。”在介绍婉娘时,我特意观察了她下。听到养娘二字她确实惊讶了番,眼内微润。“至于苏兮月,我想我不用介绍了。今天把你们一起聚在这,一来为了昨晚的事,二来是想商讨计策。” “昨晚的事没什么好讨论的,本就没什么误会,我和影现在无非就是能答应你,暂时不会动他便是。”婉娘的话说的坚决,丝毫没不让步的意思。 我料到如此,便也耸肩不驳,倒是吓得苏兮月一身冷汗。 婉娘见苏兮月仍后怕着,挑眉道:“皇帝小儿,你大可放心,说了不会动你。苏璃不开口,你就能多活一日。” “婉娘,你记性又不好了,我明明叫苏琉。是吧,影。”我调笑道,带着半分认真。本就紧张的影,被我一叫顿时慌了神。 婉清纱缓缓道:“口误而已,何必急着纠正我。” “苏,你说要商讨的第二件事是什么?”苏兮月见话说不下去,反倒好心接话,只是称呼用错了。 “影,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带着一副假笑的皮子,我对影冷冷的说道。 婉娘堵了我的火气,调侃的说:“你的苏皇叔,是要我想法子帮你,除非你看那庞龙顺眼了。” “婉娘真是,不出门,也能只天下事。”我从容的开口。瞧着影惊慌悲戚的样子,心口顿时微抽疼,不免有些烦躁。 “就算我不待见庞龙,要段时间内撇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 掉庞龙并非易事。” 苏兮月的话没错,但庞龙既然惹到我,长在我心里的毒瘤不除不快。收敛着杀气,我开口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罢了。” “若要除,首当其冲的就是言官。”婉娘淡淡的说道。拨弄着戒指,嘴角抹上一丝笑意,其凉意我都有些怕。“别看那些谏言者官位不高,若他们帮你说话,那与庞龙结怨已久的中立派就立刻会倒戈向你。当然起初切忌勿谏主角,先断其一臂,让他知道痛的滋味。” 苏兮月不解的问道:“那些言官如何能换人。” “杀光。”影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没丝毫感情。“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不能为己所用,留有何用。”语毕,影怯怯瞟了我眼,瞧我一脸和善朝他淡笑,才宽心些许。 苏兮月身在皇位,他却没有作为帝王的觉悟,帝王从来不需要有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牵绊,那只会阻滞他的步伐。我拍着苏兮月的后背,帮他顺气,他确实被吓的不轻。 带着极其温和的口吻,我徐徐道:“你只要像平日一样就好,其他的事不必多虑。” “暂且就这么定。皇上还有折子要批阅,我们就不打扰了。”婉娘拖着影离开,独剩我和苏兮月。 “我让人把折子送去书房了,你来回跑也费事。你早些处理完,也好早些回宫。” 苏兮月瞧了我几眼,眼神淡淡的有些失落,“你果真不待见朕,赶着我回去。” 我算是输了,轻叹口气,我不免安慰道:“我无非是不想流言蜚语太多。” “若说蜚言,以前会比现在少么。我过去都不怕,何况当下?”苏兮月说的坚持,我自知拗不过他,就从了他意愿。 苏兮月连日来一直住在王府,帝都早已是流言四起,只是当下人们更关心的是言官被杀案。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更甚于成日里朝堂都人心惶惶,不少言官纷纷自动请辞,不乏有一些倒戈相向的。朝堂上是焕然一新,不少皇帝派官小的人被提拔当言官。庞龙也没把文官放在眼中,不出些日子,在朝堂上讲真话的人便都讲矛头指向了首府宰相大人。朝堂风气大整,中立派是立刻摸出眉目,顶撞庞龙的人自然就多了,苏兮月的提议从实行的一成增至五成。自然动刑部的时候到了,刑部乃庞龙的一块心头肉,朝堂登时被闹的沸沸扬扬。 “皇上刑部的官员并未犯错,岂可说换人就换。难道皇上就不怕他人说你薄待忠良吗?”庞龙目中无人的开口,丝毫不把苏兮月放在眼里。 大殿内顿时一片沸腾,不少人早不满庞龙,有错处自然是咬着不放。“庞相爷未免胆子太大了吧,难道不知道刚才的话冲撞了皇上?” “我这是为了皇上好,不想他将来留个骂名。”庞龙毫不在乎的说道,压根不惧分毫。 我挑眉淡笑,瞅了眼坐在宝座上人,徐徐道:“相爷说的是。皇上这么做确实会惹来一些人不满,但相信更多人会拍案叫好。难道你觉得刑部这两年整出的冤案还不够多吗?” “冤案?王爷是说笑吧,我怎么没听说过。”庞龙瞪着我,愤愤说道。 嘴角蕴起一抹淡淡的笑,我冲庞龙作揖一番,“相爷是忙人,自然耳闻不到,眼见不着。本王向来闲散,这些小事也就见多了。如若相爷不信,现在宫门外尽是被刑部坑害过的百姓,及其家人。要不要当面对峙,看下究竟有多少百姓被刑部怨过?相爷,你认为刑部那群好吃懒做,尽做伤天害理事的人,留不留得?” “皇上,王爷说的极是,刑部那群人,成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 大臣纷纷跪倒,庞龙手下见风使舵的不少,关键时候反倒是将了他一军。苏兮月眼看时机已到,便立即下旨以防有变,“刑部尚书郭礼,侍郎郭峰两兄弟贪污舞弊、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丧尽天良,十日后极刑,其他一干人等流放甘宁。由刑部郎中周定保代尚书一职,封朱浩为刑部侍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带头开口堵住了庞龙的嘴,庞龙起初还想僵持,但终究大势已定他也只得妥协。 朝会后庞龙脸色甚是难看,几次忿恨的瞪着我,恨不得立刻把我撕咬生吞了。他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我怎不知是痛得很,不过此出大戏这才是序幕而已,既然做了就做绝,免得他哪日他起死回生。苏兮月命人立刻公告天下,黄榜一出,京城里霎时百姓欢庆,称好声此起彼伏。 我一下朝就赶着到了刑部,一来是帮忙,二则绝不放漏网之鱼。经过连番彻查,刑部十余大小官员革职流放,不少被压制的小官被提拔。只要和庞龙有关的一干人,我一个也没放过。之后个把月,刑部是忙的不可开交,大大小小数百案子重审,放出不少被冤之人。神武国内一片欢腾,四处是赞扬苏兮月英明之声。那日郭礼、郭峰行刑,更是有百姓不惜赶入京城观看。 “微臣,叩谢王爷的提拔之恩。”周定保抱拳作揖,满是敬畏。 我挥手免了他的礼节,他曾是苏琉推荐之人,对神武忠心不二。而今我无非是圆了他心愿,“大人说笑了,有今日是大人自己的功劳,又何需谢我。” 周定保淡然一笑,“刑部大改,王爷接下来要动哪块?” 我悠然扫了他一眼,拿起他案几上的毛笔,稍沾汁墨,赫然在纸上写下一个副字。他似乎早猜到我的意向,瞧见纸上的字耸了耸肩,起身找到一份备案给我。整张整张的罪状,皆是和副相纪文生有关,若把这些公告天下,恐怕他是死十回也不够。我瞅着周定保莫测的笑,渐渐开始怀疑苏琉是否当真如传闻那般不堪,他用人的眼光可堪一流。 “王爷似乎是对动此人一事,仍有犹豫。”周定保看我许久未语,推敲道。 我摇头又点头,“除了纪文生是当务之急的事,只是我一时想不到人代替他。” 周定保闻言郑重道:“我倒是有个适合的人选,那既是效忠于皇上的人,又是庞龙绝不会反对的人。就不知王爷可否敢用?” “说来听听。” “纪非明。”他顿了顿,缓缓道:“纪文生的儿子。” 什么?我蹙眉盯着他的脸,不明他如何会想到此人。见我不惑,他马上了然道:“纪非明随为纪文生的儿子,却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他早对庞龙有所憎恶,忍到今日无非是他父亲的缘故。当然此事有风险,王爷还得观察下再说。” “此事缓缓再说,你先帮我把各地方官员整顿了。最近我听到些许京城外的事,不少地方是怨声载道。”我一字一句道,既然庞龙给我安抚民心的机会,我又怎会错过。 第6章 初探泥潭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啊。”婉清纱淡淡的说道。 难得的清净日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 ,我称病没去上朝,就和婉娘在偏厅品茶聊天。“还算顺畅。” 婉娘点头,笑靥如花道:“那怎么不乘胜追击呢?纪文生整日竖在那里,你不觉得遭人厌么。” “不可操之过急啊。”我摊手故作无奈,让侯在外的素心进来。 “爷,寻公子找你。” 婉娘听到寻思禅来找,眉头不禁微颦片刻,没说什么。我示意素心请来寻思禅,顺势观察着婉娘的神色。婉娘始终保持着嬉笑的模样接待寻思禅,但不久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我便也了然她意,不加以挽留。 我凝视寻思禅片刻,微垂目免其发现我眼眸深处的杀念,淡淡问道:“找我何事?” “今日我是想找王爷去近郊出游,不知王爷意下如何?”他颇有犹豫,是不自信的表现。 摸不透他的心思,我隐约感觉到他是故意避开影,才找我外出。兴许前些日子,我的好奇心今日可以得到满足。虽说他身段柔软,学过不少暗杀术,倒还伤不了我。我便欣然答应,迅速让人备了汗血宝马,二话不说驰马直奔外郊山林。 寻思禅与我比肩而行,牵着马在湖边信步。他侧头观察了我许久,闲闲道:“王爷,你似乎有心事。” “我是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好奇想知道关于影的事。”我双眸微睐,浅笑的开口。 他的神情猛然一怔,不似方才那么镇定,讪讪道:“王爷,我听不懂。” “难道不是么。哎呀,似乎我弄错了。”我故意内疚道,“以后我再也不提他的事便是。” “苏璃。”寻思禅一急,竟直唤我真名。 我宁和淡然道:“苏璃?谁叫苏璃?本王叫苏琉。” 寻思禅既已露破绽,就没再隐瞒的意思,他正色道:“王爷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掩饰。今日,我只想问您身边影的一些事情。” 和我口味的容色,带着一副坚毅的表情,甚是能撩拨起我的占有欲。我一把揽过他,偷吻了他一口,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被我惊吓到的他,立刻推开我。寻思禅像受到屈辱似的双唇紧闭,直勾勾得盯着我。我仍是一副轻佻的模样,双手抱臂,挑眉冷笑的开口:“不然你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不肯告知,我不勉强。告辞。”他愤然道,即刻想走。 我瞧他有要挪步的迹象,略高声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想知道,你弟弟是如何来到我身边的呢。” 寻思禅转眸环视四周适才定在我脸上,他星眸微垂,“你都知道了?” “知道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全然是猜得,只是觉得他们的眉宇颇像罢了。“影是我从一个富家子手中救出的,至于原因你自己去查吧。” 我浅薄的一笑,拍了拍他左肩,“告辞。”我右手一撑,翻上马背,猛然策鞭。 京城的傍晚时分,街头已不见人影,天冷了出门的人自然变少。夜来风渐大,我裹紧外袍疾驰在人少僻静的街巷。寻思禅与我是分散回城的,省得被人误会。庞龙的探子自我进城跟踪了许久,见我快到王府才罢休。 “为何不进去?”我困惑道,摸着他冰冷的手,微怒的瞟了眼素心,“怎么回事?” “是我执意在门口等你的,与他们无关。”苏兮月扯着我袍袖,小声嘟囔。 苏兮月的脸冻得绯红,还时不时擤鼻涕。我急着拉他回屋,不久侍婢端来一碗暖胃羊肉汤,“你让人准备的?” 他凝望我片刻,点头道:“你久未归,天色又暗沉下来,这天冷你空腹而归,热汤下肚是最好的。”苏兮月带着几分羞赧,话语是愈发轻细。 好歹他一番心意,我又岂可辜负了去。我端起碗,当着他的面大口喝光,瞧他欣喜的模样我放心不少。握住他冷的冰凉的手,我温和的开口:“以后别做和傻事,在屋内等就是了。” 他颇为失望的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举我已了然,却不急着解释。骑了大半天的马,身子不由的僵直,我唤人帮我准备了热水,舒服的泡了个澡。内衣慵懒的挂在我身上,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未走的苏兮月。 本嫌麻烦我就没解释,如今看来那是不明智的举动,我吁了口气,缓缓道:“寻思禅找我,只是谈些事情罢了。如果你不信,明日可招他来问问。” “抱歉。”苏兮月不知云的开口。 “我和他没什么,你别想太多。”我不觉苦笑,表面看来是因为苏兮月的误会,实则如何自己也说不出。 自从跟我后,苏兮月总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如此虽好,我却又不想要这样。我抬手把他拉进怀,低头轻吻他嘟哝的红唇,柔软而润泽,口感甚好。我横抱着他上床,侧躺从后搂着他。我向来睡得浅,东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我便醒了。 清晨的空气中参着湿漉,我披起披风才出门训练。相比前些日子,我最近是结实不少,这全赖于多日的锻炼。“婉娘?” 婉娘满脸忧愁,听我唤她不禁大惊,话也变得略微结巴,“那么早,你怎么……” “发生什么事了?”看出端倪,我便懒的绕弯。 “没什么。” 她从未见过她慌张的模样,我微微颔首,“那女人还是决定在人界开战么。”对上她惊异的目光,我反而觉得好笑,“遇到寻思禅的那刻起,我就猜到了。” “我还要训练,有空把影查到的事告诉我。”我甩了甩手,朝竹林深处走去。 几日来,地方官员被整顿的干净的很,杂枝修剪的差不多,是该修剪整体的时候到了。刑部的周定保和朱文生并非善类,交代下去的事必在要求前完成,这次更是摸透了我的心思。我翻阅着他们私下送来的公文,玲琅满目的罪状。我一早起来阅完,就即刻命人安排朝服。 皇城门口,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接连提拔上来的言官甚是多。“王爷。”周定保见我,拱揖道。 我点头回答:“周大人来的好早。” “是王爷来的晚。” “康大人……”康福信是新晋的言官之首,我看中的就是他与庞龙间的间隙,只有仇视庞龙的人才会特别卖力。 鸣鞭起,宫门启。朝臣蜂拥而入,个个信誓旦旦的,各为其主。朝堂上悄然无息,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随着苏兮月的进入雷声轰然而下。 周定保是第一个开口的,他拱手未落,话音早起,“皇上,据臣几日调查发现,近些年兵部侍郎单蒙私下卖官,贪污数十万黄金,其胞弟更是在外为虎作伥。” “周定保,你别信口雌黄。”单蒙没料到刑部会抖出他的事,不由得急了。 “皇上,臣也有所耳闻。单大人在西郊的那所府邸,其奢华程度,可堪比皇宫。”康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 福信接道,冷眼瞧向庞龙与纪文生,“大家若不信,我可以领众位去瞅瞅。” 我淡淡的对上庞龙那阴狠的眸子,果然他如我所料般没维护单蒙,始终沉默不语。纪文生是紧张的脚都在微哆嗦,突然他狡诈的眼珠直转。“臣一时心慈,犯下大错。望皇上降罪。” 这是哪出戏?我好奇挑起双眉,侧头打量起他。 “纪爱卿何出此言?” “单蒙的事,我以前就发现过。当时严重警告过他,因为我望其是人才,心生惜才之情,所以没有告发,想给之一个改过机会。谁知他竟会如此愚钝,不停训导。”纪文生满口胡话,描绘得是有声有色。 纪文生话语一出,那是满堂嘘吁,单蒙一时间更是无言以对。他这是趁火打劫的同时,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好一个生态大片,狗咬狗。 “皇上,是臣监督无方,兵部才会有此等丑事。”庞龙反应的非常快,他立刻接去纪文生的话,命令道:“还不立刻把这逆贼拉下去,凌迟处死。逆贼的族人,十六以上的一律腰斩,其余的及其女眷流放甘宁。” 庞龙做的很绝,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殊不知自己的越权只会触怒龙颜。我抬手示意苏兮月压下火气,暂且让他嚣张几日,以后慢慢收拾。苏兮月散了朝会,我与康福信一同前行,“庞龙,这回是活到头了。”他轻描淡写了句,再没多说话。 “苏,你今天可是什么都没说,却都算计好了。”苏兮月埋头在奏折中,淡淡开口。 我沉默着轻哼了声,“你放心,我对你皇位没兴趣。” 飘来那么丝叹息微弱的很难察觉,他微垂首肃然抬起,“是啊,堂堂魔族战神,又怎么会觊觎人界的一个皇位呢。” 他眼神里摇曳着隐秘的无奈与悲伤,让人于心不忍。我搂住坐着的他,悠缓的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兮月淡淡开口:“我平日颇爱古籍,曾以为很多都是意想的传说,没想到都是真的。婉娘那次错口叫你苏璃,我就有所察觉。再者你的身手绝非平常人能做到的。我想问句,你真实的面容是怎样的,素闻魔族战神美貌绝世无双。” “你觉得我现在绝世无双了么。”我嘴角挂起一抹淡笑,温柔的问到。 “你是说……” 我轻抵住他的唇,没让他说下去。若他觉得我和苏琉的相貌一样,那我便会想知道,他究竟喜欢的是苏琉,还是我本人。就像我无法认清喜欢他的感情,是我自己的还是苏琉的。他也识趣,知我不愿多谈及此事,就缄默继续埋头与堆积的奏折之中。 单蒙的失势,对于庞龙与纪文生而言是极大的打击。刑部仅用两日,就查出买官之人。吏部、工部、兵部要职十五余人,闲散职位更是数不尽。苏兮月是大发雷霆,罢官的罢官、斩首的斩首,那是消除的干净彻底。由于朝堂不少人的请求,三成兵权竟是跑到我手里,霎时我成了庞龙的眼中钉。只是糟糕的一点,他拨派给我的人,皆是闲散如沙。终究是有兵权比没好,即使纪律如同散沙的废物,我也一样可以训练成死士。比起受过正规军操练的人,我反倒是喜欢山贼出身的,若是这群人团结起来,必是比正规军用来顺手的多。 “王爷,庞相爷派人送来请帖。”素心手中的帖子由金边压花修饰,灿灿发亮,闪得人眼疼。 “是什么?” “再过半月便相爷是六十大寿。”苏兮月恰巧从门外进来,与素心擦身而过,拿过请帖挥手退下素心。 “庞龙的寿宴?”我皮笑肉不笑的欣赏手中的请帖,算计着能买几钱。 第7章 明争暗算 岁末将至,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再者庞龙此次的寿宴,可是办得惊群动众,提前一月开始准备、半月广而告之,极度奢靡铺张。百姓虽说口上无言,背着难听的话极多。苏兮月对于庞龙这番行为很是不满,成日对我抱怨颇多,我只是一味的劝慰打着算盘。比起苏兮月我倒是希望庞龙越奢靡越好,这恰好给了言官机会弹劾他。既然一时间动不了他,那就从削爵位开始,慢慢削弱他的实力。 我瞧着窗外的絮絮飘雪,院中的腊梅是开得甚好,命人剪折了一束插在房内换换气味。 “还以为你只喜爱玫瑰。”苏兮月温然的开口,放下手中的折子硬是腻进我怀里。 抓着他略冰的手,我视线凝在那株腊梅上:“偏爱玫瑰的味道罢了,至于腊梅,欣赏的是它的心性。” “影在外呆了很久。”苏兮月指了指屋外,好奇的瞅了我一眼,“你和影的关系不止是主仆吧?” 轻嗯了声,我淡淡问道:“为何如此说?” “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那么简单。”说完苏兮月便把头往我胸口一靠,忧愁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我绝非你唯一的情人,所以只望你会把我放在心上罢了。”他的话说的凄凄,寒凉得我的心抽微疼,搂着他的手不禁施力。 瑞雪纷飞,风调皮的四处窜,纵使屋内暖炉抗着,终究颇冷。我放下架起的窗,抚着苏兮月鬓边黑发,淡然道:“竟说胡话,你说我何时没把你放心口上了?” 听完他悄然一哂,话语轻快,“这你可不能问我,得问你自己。” 转变得真快,瞧他的模样我摇头淡笑,“说些正经的。现在的刑部你用起来可还顺手?” “你安排至此,我若还用不惯。岂不是白白浪费你的心意。”苏兮月缓缓道,“倒是那纪文生,像根钉子似的扎在我心口,不拔不痛快。” 说来纪文生无非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单蒙的事急着撇清关系,不想让庞龙失去三成兵权,想来现在日子定不好过。嘴角划出一抹冷笑,我幽幽启口:“别急,有得是机会收拾他。待我确保那人能用,就是他告老还乡的时候。” “用谁?”苏兮月困惑的开口。 “你稍后便知。”说罢我让他起身,自己唤了影进屋。 之前的事在大家心中留了一笔,隔阂甚深。苏兮月嘴上未语,脸色却难看。影同样是好不到哪去,他是既怕又恶。 影的脸上浮着一层惧怕,触动得我诸多不忍,心乱极了。“你这几日去查个人。”我故作镇定,冷冷的开口。 “谁?” “纪非明,纪文生的儿子。” “是。”说完只字片语,影敬畏的朝我微鞠躬退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闭上双眼。苏兮月说的不错,我与影从来都不是主仆那么简单。以前只是自己压着心思,现在因为苏琉的性格与我融在一起,所以更为明显。我仍清楚的记得成为战神前的那晚,我问过影是要成为我情人还是仆人。那时是对他没感觉的,无非是觉得好使。只是很多事敌不过时间,在一起长了,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 无情也变得有情了。 “在想什么?”苏兮月抚着我的面颊,一脸柔情。 “没什么。”我缓了缓心情,问道:“你不问我查纪非明的原因?” 听闻他笑着摇头,“你自有你道理。” 他口头不问并不表示心中不疑,既然要让纪非明掌大权,那苏兮月必要用人不疑才行。 “纪非明是周定保推荐给我的。”我宽和的笑,手掌覆在他手背上,说:“如若他真像周定保说的那番,即是才德兼备的人才,还痛恨庞龙。也只有他代替纪文生,能让那群人闭嘴。一举多得的事情,岂有不做之理。” 苏兮月抓着我的手,心思全然不在我的话上。“今日我难得清闲,我们上街逛会儿如何?” “不可,庞龙现在伺机而动。万一出了事怎么得了。”我断然拒绝了他的建议,他脸色猛然一沉,闷闷不乐。 与我呆久了,他是摸透我脾性,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我知他是故意为之,奈何见不得他这番神色,终也答应。素心做事向来效率高,我吩咐下去的,不多久就准备了便服。素心把苏兮月装扮成一个出游那般,省的惹来旁人侧目非议。 执着伞我与苏兮月信步在街头,路人往来匆匆,积雪路面四处是忙乱的脚步。苏兮月的手插在手笼中仍冻得微红,我担心他受凉,拉着他赶往凤来楼。寻思禅如往常一样坐在角落,我深知这绝非巧合,拉着苏兮月我径直朝他而去,坐至桌旁。对于我的行为,寻思禅没有丝毫惊讶,让小二送上早沏好的龙井。 “我知道你喝不惯,姑且凑活下。”寻思禅含笑道,侧头倒茶。 我眼中瞧见的是个近乎完美的侧脸,明知他是故意为之,心仍是怦然而跳。 我接过茶杯直接递给苏兮月,恍然道:“你怎知我会出现?” “你素来不喜下雪的日子,以前每当冬季你就会漫无目的行走,我就猜想今日你也会如此。” 寻思禅是迷魇身边的人,会了解我习惯实属正常。我深邃的瞅了眼他,嘴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即使如此,我未必会出现于此。何况你又为何要等我?” 似乎被我点到要害之处,寻思禅莽然颦眉不再多语。 “今年第一场润雪就那么冷。这个冬季只怕是不好过了。”苏兮月忡忡的开口,两眼直盯屋外的乞讨爷孙俩。身着打着补丁的单薄冬衣,脚着草鞋,确实不是能过冬的装备。 明了他的心思,我找来店中小二,让他带那二人进酒家。吩咐跟来的家仆回去禀报素心,顺势捎来两件冬衣。一时的钱财施舍绝非良计,只有彻底安排这两人的栖息与生活才行。王爷府向来是府大人稀,多两人开销算不上什么,既然苏兮月有心,那我便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眼瞧着爷孙俩的不断道谢,我心中竟也产生了一种帮人的欣喜感。瞧着寻思禅繁杂的神情,我淡笑回之。 雪初霁,暖阳微露。接连几天的鹅毛大雪,总算是停了。化雪天总会格外的冷,却也止不住朝堂上的热议。 “皇上,微臣有本参奏。”纪文生拱揖着,一副诚惶的模样。 苏兮月巍然高坐于龙椅之上,抬手一挥,“纪卿家直说便是。” 再次作揖,纪文生诚恐道:“臣已老迈,头脑也不如过去那般好。单蒙的事,臣终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臣想向皇上请辞,望皇上准臣告老还乡。” 我侧头眯眼瞅着纪文生和庞龙,下手还真快。正如我和婉娘预料的,庞龙为了保自己的地位而让纪文生自动请辞,到时再介绍个新人。换了新鲜血液的同时,还让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 “纪爱卿如此说是严重了,单蒙是作茧自缚与卿家无关。若要说错,乃是你太惜才罢了。再者兵部尚书一职乃朝中要职,如今兵部侍郎职位仍是空缺。爱卿若也舍朕而去,兵部岂非成无主之地?” 苏兮月的话出乎庞龙的意料之外,他不解地盯了苏兮月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皇上说的是,纪大人年纪稍长于我,侍奉了三朝,是真正的股肱之臣。兵部官职确是空缺的严重,臣有一意见不知是否当讲。”庞龙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与苏兮月对视的刹那缓缓的磕眼。 “说。”苏兮月甚是不满庞龙的态度,口气不免威严而败坏。 闻言,庞龙先是一怔,道:“纪大人这些年无功也有劳,若让他就这般凄凉的离去恐惹人争议。臣望纪大人的独子纪非明乃有宰相之貌,是不可多见的人才。不如就让其代父留任与朝廷如何?” 我惊异的看了庞龙一眼,兴许周定保也没料到,他比我还惊讶。近日来影的调查逐渐丰满,纪非明早瞅庞龙不顺眼,至少从表象来说算暗中皇帝派的人。纪文生是其生父,多少是有所察觉的,他怎么会把纪非明推荐给庞龙。带着些许好奇我观察着纪文生,瞧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事情逐渐明朗。纪文生的性格叛主并非不可能,再说庞龙本就是无德无义的小人。 苏兮月未吱声,朝堂早是议论纷纷。有言官更是耐不住性子,急道:“纪非明乃黄口小儿,刚过弱冠之年罢了,这简直是荒唐之极。设问一国君权怎可让此小儿担当,庞相爷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呐。” “皇上,臣认为苏王爷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倒更为合适。”康福信突然推荐起我,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苏王爷比纪非明只大三岁,说来还未到而立之年。若说纪非明不合适,说苏王爷合适不是一样的荒唐。”庞龙急得反驳,他是生怕君权落到我手中,架空他的地位。 被驳回的康福信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愤然咬牙。周定保和朱浩早是得到我知会,自然知我想法也未多语。苏兮月微蹙眉瞅着我,我自知是何意。 嘴角挂起惯有的笑意,我拱揖,“庞相爷说得极是。说来我这人,你让我舞剑上战场杀敌还行,指挥将士作战当真是万万不能的。” 庞龙没想到我会如此说,眼睛不由的眯起死盯着我不放。 “但言官说的不错。纪非明年纪属实小了些,众大臣会顾忌也不奇怪。依我看让纪非明立刻就职兵部尚书一职,绝非是明智之举。”见我反对庞龙马上想接口,我换言堵上他的嘴,“既然兵部侍郎一直仍是空缺,不如先让他担任此职如何。这样即不妨碍纪大人辞官,兵部无人管理,又可以先让纪非明适应管理兵部,若他真有才能,我相信到时再升做兵部尚书也不迟。那时也不会有朝官反对了。你说是吗,庞相爷?” “朕觉得皇叔说的极是。”苏兮月淡淡的扫了眼庞龙,带着不容人反对口吻道,“庞爱卿,你看此举如何?” 庞龙脸上堆着胜利的笑容,满意道:“臣认为苏王爷方法甚好。” “难得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 庞相爷与我意见相符。”我缓缓道。 表面上,我与庞龙意见相像,其实大家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是料定纪非明会听他的,也绝不会被拉下台。我则是算好即使纪非明不如我想象中那般,也可以另选个兵部尚书压制他。康福信见我另有打算便不再多说,也满口说好。周定保早就看重纪非明,自然是称此法好。 兵部一事在我与庞龙各怀鬼胎中达成共识,第二日黄榜便被发放。为表皇家宽宏,不止让纪非明代替纪文生的地位,更是赐了纪文生京中一座宅邸,让其安享晚年之用。 “没想到苏王爷会亲自来此拜会我这老人。”在纪文生搬入新家的次日,我便登门拜访。 一来是亲自确认纪非明的为人,二来纯属好奇纪文生捅庞龙的那刀虚实。说来不巧,由于各种手续问题,纪非明一早便赶去兵部,我扑了个空,倒也能与纪文生好好聊聊。 浅尝新茶,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直视纪文生,“纪大人……” “老朽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罢了。”打断我的话语,纪文生笑脸盈盈道。 我一愣,换言笑道:“是。那么纪老先生我有一事想请教。” “王爷是想知道,为何我最后会倒戈相向是吗?” 果然是姜是老得辣,他似乎在我拜访时便一眼看出了我的目的。见我不语,他笑意能浓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意,倒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朝着屋外无边的天际。 “我认识庞龙很多年了,早就摸透了这人的心性。我承认我是揽权营私,但这不及庞龙的万分之一啊。”他说话期间见我不食糕点,便客气抬手道:“王爷尝尝,我府上的点心可是宫里都不及的。” “啊,是。”我带着友好的笑,我道:“纪大人我正洗耳恭听呢。” 见我执意称他为大人,他只是微叹气不再提醒,“庞龙其实早就想踢走我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在王爷上朝那日起,他便整日惶惶不安,生怕手下的我们被你抓到弱点,到时连累到他。那时他更是坚定了要铲除我的信念,王爷多亏了你快一步向单蒙下手,才让我逃过这劫。” “怎讲?”其实我多半猜到了,只是好奇纪文生是如何晓得的。 纪文生带着不屑的低哼,继续冷言道:“那日我去他家,无意间发现一本奏折。兴许是我突然到访,他没来得及藏好。那上面满是我贪污行贿、结党营私的罪证。满满的一本啊,哪怕我株九族都不够。” 庞龙一直呆在高位,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因而看不起任何人,否则这等错误他绝不会犯。纪文生不是善类,庞龙这次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纪大人何时发现我想用你儿子的事?” 他闻言省视我一番,静了片刻,顿然大笑。“老夫可是侍奉了三朝啊。官与官间哪些是狐朋,何些是狗友我看不出么。哪些是官官相护的会不知么。我儿子虽然藏的极为隐秘,但要看出他与周定保之间的关系不难。他们早就是结交已久的知己,我只是知而不说罢了。王爷与周定保是什么关系啊?再说你今日带来的仆人,可是打听了数日我儿子的为人。王爷你说,我会不知吗?还真当老夫是个糊涂鬼,只知贪赃枉法的贪官么。既然王爷愿意给我一个台阶下,我又何必拒绝呢?” 好一只老狐狸,韬光养晦那么多年,贪赃了不少,最后还能安享晚年。我暗自畴忖,不由得赞叹。他早就看出庞龙迟早会垮台,所以才暗允他儿子与周定保来往,他也是料到我会用周定保等人。 “纪大人,已经不早了。本王也该告辞了。”该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我起身礼貌的告退。 闻我要走,纪文生未多做挽留,“本该留王爷下榻吃顿便饭的,只是犬儿不在府上,我老朽一个想必王爷也是食之无味。也不多做挽留了。” 我再次恭谦的屈身示意,刚想转身离开,纪文生淡淡的说道:“王爷不是苏琉吧。” 我猛然一怔,心中不由的惊起数层寒意,不免戾气起来。 “我只是老朽一个,对皇家的事没太大兴趣。不过老生想提醒王爷一句,切勿过于凌厉。若说以前的苏琉给人柔软如棉的感觉,你就是一把太过锋利剑,就像你现在这般。”纪文生说罢,便低咳了数声。 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敌意,说来他的提醒也是好意,“天气寒了,老人家多注意身体才是。” “谢王爷关心,老朽有些累,就不送王爷出门了。我让管家送你和你仆人出门。” 唤来老仆,纪文生便在贴身侍从的搀扶下,微颤的回房。我带着影不带留恋的离开纪府,心中的寒意仍未褪去。寒风瑟瑟而来,却抵不住我内心的颤微。影如往常一般跟在我身后,鹅毛大雪纷纷飘在我身上,早晨未下的雪此刻正肆无忌惮的纷飞在空中。 “又下雪了。”我双手抱胸,嘴中低低呓语,恍惚不清。 影见我走的不稳,急急前来扶住我,打起伞。一阵颤栗从接触处,一路传遍全身。我慌忙的推开他,心中弥漫起无尽的苦涩,那是种能让人窒息的□□。我讨厌雪,原因只有影、婉娘和烟知道,那便意味着他们知道我的软弱点。我冷然看着影,他意识到自己越轨的行为,本该是要请罪的,却公然紧抱住我。 “主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森冷的开口。 影不语只是浅浅的摇了摇头放开了我,留下呆然踯躅于原地的我。那句我喜欢你,如蚊吟般轻,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嘴角划出一抹无奈的冷笑,因为人类情绪怂恿的缘故,竟然让千年来没心绪的我,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影啊,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我闭眼缓了缓情绪,转身准备回王府,抬眼正视躲在暗处的寻思禅。他片言没说,只是打着伞走到我身边。 我暗叹他的举动,虽说刻意掩饰过,目的还是太明显了。“如果你不介意,就陪我走走吧。”手插在手笼中,我徐缓地迈步。 “王爷想去哪?”寻思禅与我比肩而行,细声道。 “为了迷魇如此拼命的接近我,有你这样的美人为己牺牲。连我都有些羡慕了。”我半侃道,想起与他相似的那张脸。 寻思禅听闻我的话语,神色没起任何变化。他依旧笑的和煦,只是嘴角边有种让人错觉的嘲弄。 “王爷不嫌弃,我们去凤来楼避避雪如何?”避开回答我的问题,像是征询我意见似的问道。 我没回答,只是“唔”了声以示同意。 凤来楼人不多,一到冬季足不出户的人就多了,何况是下雪天。我与寻思禅坐在老位子,倚着木栏我欣赏起屋外狂乱飞舞的白雪。寻思禅的目光总是在我身上游离,我侧头不与他对视,却总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存在。迷魇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 是我儿时的玩伴,性格我多少了解些,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对这样的人有必要执着吗? “喂!”我见他想出神的模样,皱眉说道,“如果你真希望我能迷上你,用点真心出来比较好。不然你在我身上花再多的时光,也是达不成你想让迷魇满意的目的。”说罢我起身离开凤来楼,离开之时我冲他鬼魅的一笑。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他如此宽容,兴许是影的缘故吧。不断暗示自己这般想法,我漫步在难行的雪地。 雪随风狂乱的飞舞,这丝毫没吓退影,他毅然站在王府门口等着我。我瞧见他被雪沾湿的长发,不免微蹙眉,烦乱的抓头上前。见我突然归来,他略有所尴尬,转眼间恢复原本冰冷的模样,“主上,婉娘有事找您。” “你家仆一声便是,何必自己在这遭罪?”我不解的看了他眼,淡然而柔和的开口。 影头压得很低,似乎有意不让我看到他此刻的神色,嘴中哆嗦了几句:“方才的事,我甘愿受罚。” “刚才发生过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背着手走过影身边。 进府没几步,我正对上站在不远处的素心,她眼眸里参杂着复杂的感情。我哀叹的走至素心身边,“在屋里烧些白碳,等下皇上来了,让他去我屋里等。” “是。”素心机械似的回答,目光始终追随在影身上。 “你去把影叫进来吧。”带着烦乱开口。 我与影终究是错过的,我对他永不能表露任何感情,否则他就死路一条。在他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想到过去,我不免有些哀婉。 回房换下因雪水而湿漉的衣物,我立刻赶去见婉娘。她是不会特地让人来找我,除非有重要事件,因而我不便多耽搁。 “来啦。”婉娘正襟危坐在偏厅,一脸愁容。 我点头嗯了声,神色不必她轻松到哪去。 “我现在就简单切入正题,那女人确实准备在人界开战,为了对付你,她的手段已经接近疯狂。至于你现在的状况,暂时无法可解,但我多少有些眉目了。”婉娘淡淡说到,不安的看着我。 张了张嘴,我转色道:“封印我的人是谁?” “我暂时不知,但有传闻说黑玉复活了。” 婉娘这句话给我带来极大的震撼,甚至不亚于我父亲的死讯。那个如同我半个父亲、被我亲手杀死的男人复活了。右手捂着嘴,我颦眉沉默良久。 平复了心情,我语音低弱道:“消息准确吗?” “只是传闻。”婉娘回复道,转眼又说:“这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 我点头以示明了,便不再多说,之后婉娘说了不少其他无关紧要的调查就散了。 今日政务繁忙,苏兮月很晚才回到王府,或许是素心对他说了什么,他一夜的话语都不多。瞅着偎在我怀里的他,我挤出以往的笑容,不过努力终归是徒然的。他始终没说什么,跪着搂住我低垂的脑袋,轻声叹气。 庞龙的寿宴将至,一切都愈发显得奢靡铺张,要举国同庆也就罢了,还要求每家每户都为他点长寿灯。百姓私底下是议论纷纷,朝中大臣不满的也甚多。我借此煽动康福信等言官在朝上弹劾,又让苏兮月安抚庞龙,在多番与众臣的串通下掩盖计划。庞龙因为苏兮月的偏袒,更是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下戒心。这颗毒瘤只有烂到根,才能挖的更干净。 “王爷,听家父说前些日子你有来拜访过。”纪非明下朝后急赶离开,我回府才知是特意来拜访我。 “只是恰巧路过。”带着惯有的笑,我请他入府小歇。 纪非明没拒绝,坐在正厅待人散去,才悠悠开口:“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对付庞龙?我看前戏是准备的完善,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这不好说,康福信近日弹劾庞龙的,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我浅笑道,把玩着扳指观察着他。 瞧着我的模样,纪非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那是当然,康福信只是个言官,就算是言官之首,也不过四品罢了。如果是刑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同时弹劾庞龙呢?” 我挑眉浅笑,不愧是纪文生的儿子,“只怕你父亲会反对。” “他已经辞官了,再说我可不是胡编乱造。”纪非明闻言耸肩。 我与他一样耸了耸肩,冷言道:“不过为了尊重老人家,还是寿宴后商谈吧。” “我随时听吩咐。”他拘身道,“王爷,你与传闻中所说的还真是大相径庭。” 丢下一句简单易了的话他就匆匆离开了,“好尖的眼力。”我轻笑道。 第8章 寿宴怒辱 “听说昨天纪非明来过?”苏兮月捧着我案几的书,侧头瞅着我。 我伸手揉乱他的发丝,笑道:“恩,怎么。”面对着眼前的醋坛子,我笑而不语。 因我略带讥笑的表情而羞恼的苏兮月,二话不说把书朝我扔来,猫爪子更是不留情的乱抓。幸得影有事来报,不然只怕打闹好一番功夫他才会歇停。影看着苏兮月的眼神又太多愤然与不甘,经我咳嗽提醒才消停。 影来只是为了通报庞龙寿宴开始的时辰,不多言就退下了。庞龙活得也够长了,明日寿宴一过以后就有的他受的。苏兮月笑靥如花,他猜到我在想什么也不多说。 “说来好些日子没看到寻思禅了。”苏兮月不知为何突然提起。 我不明苏兮月说此话的含义,不免蹙眉盯着他。他始终都没抬头,只是继续读着手中的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我侧头将视线转至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撒的一地满是白霜。说来确是如此,自那日后寻思禅就像消失了似的,因为我的话放弃了吗?一种空牢牢的滋味袭来,我有些在意的咂嘴。 苏兮月的两臂环上我颈项,娇嗔的说道:“不许想别人的事。” “我可不敢,皇上。”伸手抵住他下颚,我轻咬住他下唇瓣。 □□是治疗焦虑烦躁的良药,只是欲望消褪后,失落感会再次如沙尘暴般席卷而来。我倚靠着床,想着漫无边际的事。为了堕入修罗道,我一直将自己训练成没感情的人。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有些人是我想保护的,如影又如苏兮月,只是不知何时起,这种想法竟然出现在寻思禅身上。只是我明了,寻思禅会这番做无非是为了迷魇。我无声的叹息,手轻缓而柔和抚着苏兮月的脸颊,生怕扰醒他。 王府内难得呈现出一幅忙碌的景色,平日里懒散的都精干不少。我将繁杂的衣袍交给影处理,自己像尊石像似的站着。 “要将皇上叫醒吗?”影小心的打理着我的衣物,瞥了我眼道。 “不必,晚些叫他也无妨。”我柔和的开口,心疼的看了眼蜷在床上的苏兮月。最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 近政务繁忙,他始终没好好休息过,难得庞龙大寿举国同庆才有安心觉睡,我怎么舍得叫醒他。 影一怔直直的盯着我,抿嘴道:“也好。” 之后他不再多说,迅速帮我穿戴梳妆完,就匆匆去忙寿礼的事。说来我本就无心贺寿,临时抱佛脚是必然的。清晨冻得可怕,我紧裹着披风在院子里独步,手藏在手笼里,仍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苏璃。”婉娘的声音在我身后幽幽传来,“你站在这儿干嘛?” 我展目望着眼前的人,颇为惊异。“只是走走,婉娘怎么来了。” “我刚巧走过,不知怎么的就过来了。”婉娘似与我心有灵犀似的,相视浅笑,都没多说。 抬头看着鱼肚白处刚展露的半轮红日,心情不免有些闷沉。 “有些人不是你该沾染的,且不说这小皇帝或是影,还有一个万万沾不得。”婉娘像是看穿我般说道,手搭在我肩上轻拍数下。 婉娘的话说的很轻,却沉重的压在我心头,自嘲的嗤鼻我摆了摆手。回屋时我刻意找了条无人的小道,避免被人撞见我当下的难堪模样。我是落荒而逃的,仅因为婉娘的话使我战栗。过去没人能看穿我心思,而今总有些人能一眼摸透。 屋里的熟睡的小猫已经醒了,瞧见我出现一脸怨气,鼓着腮帮子,是怪我扔下他的缘故。我视而不见的陪他用早膳,见时间尚早又下棋打发时间。说实话,我棋弈还是父亲和黑玉教的,之后早荒废了,自是比不上他。输了数盘,苏兮月终觉无趣,干脆懒懒地蜷进我怀里。 晌午刚过,相府的人便被派来了,一国宰相的大寿,竟连车马都为客准备好,只怕是君王的寿诞也比不上其周到铺张。马车行驶的不急不缓,终会有些颠簸,我搂着一脸怒意的苏兮月,捏了捏那鼓囊的脸颊。庞龙的种种行为,他不满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作为君王是不该把情绪摆饰在脸上的。 出于安慰,我低头在他耳畔轻语,“你再忍些日子。相信我,庞龙的好运是到尽头了。” “我都知,只是……”他仓促道。 我哎了声摇头,在他额头轻啄了下,“收拾下你的情绪,快到了。” 身为初到宰相府的我,确实被震慑到了。这宰相府可真堪比皇宫,甚至是更奢华,汉白玉的台阶,大门上纯金狮子咬着银拉环,奴仆个个穿的要比一个四品大臣精细。多少民脂民膏浪费在这里头,还真是得让好些人花数月算算。 “皇上驾到。”通传人以高亮的喉咙叫道,顿时双双眼睛落在苏兮月脸上。 “皇上,”庞龙头一个冲出,作揖略带歉意道:“老臣疏忽,才来接驾。” “爱卿请起,今日寿星最大。”苏兮月扶起佯装行礼的庞龙,冷冷说道。 闻言庞龙直起身,客气的开口:“皇上、苏王爷,里面请。” 不少大臣已经赶来,这种日子没人会晚到,有些是怕庞龙的权势,另有些是等着抓错。路过纪非明身旁,我和他只是略微点头示意,暂不是说谈的时候。庞龙为苏兮月开道,直接带进众臣所在的主厅。 “皇上容我想你介绍,户部尚书寻广的小儿子。”庞龙伸手招来一美少年,带着异样的眼神观察了片刻,殷勤道:“寻思禅,拜过皇上。” 寻思禅依旧一身青衣,冷淡的神色,礼拜道:“皇上万岁。” 庞龙刚想介绍给我,我便迅速说道:“我们见过,庞相爷就不必费神多介绍了。”我带着惯有的笑,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般。 “这样啊,那老夫到那去招待其他客人,失礼了。”庞龙脸色颇难看的说道,似乎对于我们私下结交有所不满。 苏兮月与寻思禅没搭几语,就被大臣们簇拥而围,留下我和寻思禅二人在角落。出于尴尬,我和他起初都没发话,本就不是人类也不需要客气的问候。 “现在和皇上说话的是假的寻广。”寻思禅漠然一瞥,冷语。 我讥嘲的嗤鼻道:“迷魇的另一个男宠么。” 他一愣茫然的点头,像是屈辱般咬着下唇。 “我并非甘愿呆在迷魇身旁。”他突然冒出一句找死的话,话语极轻。 他像是可以解释一般说出口的话,让我顿然不知所措。一种欣喜感在心中漫散而开,他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只是这番话为何对我说。在心软的刹那,我突然想起早上婉娘的警醒,咂了咂嘴,我硬是冷言道:“无论是否自愿,作为男宠是个事实,改变不了不是吗?何况你似乎也挺乐意担当,不然为什么不逃跑呢。贪恋权位,终究要付出点代价,才有回报的。” 寻思禅没料到我会如此说,死咬着牙瞪着我,眼眸处有些闪光。他拳头捏的很紧,我甚至都闻到了香甜的血腥味。或许是极力压着脾气,他深呼了几口气,淡淡的说道:“王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语毕,他不带任何留恋转身疾步离开。 我蹙眉看着他背影,有些后悔说的那么重,带着怅然的心情我从走出主厅。相府的梅园一片艳红,红梅开得正盛,我摘下一株捏的粉粹。寻思禅的话像是着梅香,挥不走的踯躅在我周围。他说他不是甘愿的,婉娘也说他不是我可以沾染的。我苦闷的闭上双眸,任由这寒冬的瑟瑟风刮着我,外在的受苦随赶不走内在的痛苦,却能减轻不少。 “王爷小心受凉。”伴随着话语,一件水貂披风盖住我单薄衣物,纪非明照例向我拱揖,淡淡说道:“王爷喜欢皇上吗?” “我不知道,但很在意他就是了。”带着温情的话,我浅笑。 “那寻思禅呢?”纪非明如同辈之交那般说道,“恕我冒昧如此问。只是伤害对方会痛苦,又何必说此重语呢?” 方才纪非明一直呆在离我不远处,原来都听到了。我没回答他的话,走了几步驻足在湖边,不远处有人抬了个十分笨重的木箱而来,一种古怪的念头闪现脑海。庞龙素来爱美人,这么大的箱子兴许是装了个美人当寿礼。想来觉得庞龙不会做此出格事,笑而不语。 “看样子是我失礼了,抱歉,惹您不快。”纪非明紧跟着脚步,与我比肩而立。 我侧目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碍事。” 他料定我不会回答之前的问题,便换了个话题,正色道:“王爷既然知道户部尚书寻广是假的,不打算告知皇上吗?” “有些事我暂时不方便说,不过你大可放心,无论那户部尚书是真是假,都不会威胁苏兮月什么。”我闲闲地道,继续打量起那只笨重的木箱与抬箱人。 纪非明见我如此淡定,怔了下没多说,思虑片刻,道:“既然王爷如此肯定,那我不再多说什么。” “哦?”我顿时惊愕,带着好奇的神色观察着他,调侃道:“纪大人是爱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 上我了么,竟然如此信任我。” 听到我的话,他霎时哈哈大笑,转眼同侃说:“虽然我和王爷没见过几面,却能肯定的说,爱上王爷绝非什么好事。” “那我就放心了。”我佯装松了口气,严肃的说。拍了拍他的肩对视了会儿,骤然两人捧腹而笑。说实在的,纪非明是私下给人的感觉很轻松,和他在一起与烟相同,兴许他没因我的戾气吓住的缘故。他不是个唯唯诺诺、趋炎附势的人。又或者是人界带的长了,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蔑视人类,故会如此。 “臣先告辞了。”眼看管家接近,纪非明未避嫌匆匆离开。 跟随着纪非明的脚步,我信步回到主厅。我和纪非明的离开并未引起他人疑心,比起我这闲散王爷,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在庞龙和苏兮月身上。 “王爷。”周定保对我拱揖问候,一脸笑意:“你认为那事如此般可否妥帖?” “涉险的是你和纪大人,这怎问起我来了。”我和周定保平排而站,话音极低的说道。 周定保呵呵一笑,状似随意的开口:“这不是指望在危难时刻王爷出手帮忙么。” “好说好说。”与其他大臣点头招呼,我咧嘴低喃:“庞龙欠我一笔不小的债没还,我相信还是愿意卖人情给我的。”终于可以算我刚来人间那笔烂帐了,冷冷地看着庞龙,我始终笑脸盈盈。 “放心,王爷的债我们会帮你双倍要回的。”周定保始终在我身边转悠,只有擦身而过时才搭上一句话。 摆脱了众大臣的苏兮月回到我身边,他似有好奇的打量着我,眼珠转悠着就是没开口。他是在好奇我和寻思禅的对话,我和寻思禅在一起时他是盯了好一会儿。 “皇上,相爷的寿宴开始了,请入席。” 苏兮月毕竟是神武皇帝,哪怕庞龙再目中无人礼节上是不敢怠慢的。庞龙似乎有意分开我和苏兮月,我被安排在离正桌稍远的地方,在高台上的苏兮月颇不习惯的正坐,左手方是庞龙,右手方是纪非明。幸而我身旁是康福信,不过终究是因为魔族的架子,也没搭几句。我左手旁始终空着人,人直到寿宴开始许久才现身。 还真他妈会安排。我心中不由咒骂,与刚入席的寻思禅对视数次,无奈只得点头示好。 红梅珠香、祥龙□□、佛手金卷、干连福海参……佳肴在前怎奈食之无味,寻思禅在旁我浑身不是滋味,坐如针毡。我始终没瞟他一眼,却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背对着他,手撑着后脑佯装欣赏着眼前的歌舞与美姬。 “苏王爷是不舒服吗?”寻广突然问起,一股阴冷聚集在他眼中。 “怎么会呢。今天又庞相爷这个寿星在,各方邪气都得退让三分,本王又岂会不适。”我逢迎庞龙道,刚巧的瞧见周定保讥嘲的嘴角。 “王爷说笑了,本相哪有这天威,只有皇上才有呢。” “我记得皇上今日可说过,寿星公最大,所以庞相爷就别推辞了。”一提到苏兮月,我话语就不免放柔许多。我对独坐在高位的苏兮月举杯,温柔浅笑。 周围的气氛大变,不少朝臣倒吸了口气,我顿然发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迅速恢复原样。纪非明态度始终与在梅园中的一样,瞧见我这般憋着笑意,没差些喷出酒来。我冲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却没任何杀意。 今日有不少翔云与镜月的使节到来,为满足异国贵客,庞龙特意安排了异国舞蹈。本以为整晚都会在平淡中度过,谁知在最后出了岔子,来了个不知好歹的翔云使节找麻烦。 “皇上,我听闻神武的苏王爷,不止善于琴棋书画,其舞蹈更是一绝。”带着讽刺的话语,翔云使节说道。这才使我想起,以前苏琉为了讨好苏兮月,让其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不惜学女人的舞蹈。 想到不堪的往事,我不免怒火窜起,“戚!”我咂了咂嘴,无视那挑事人的话。 “不知今日我可有福欣赏?”见我不理会,那人反到更为放肆,干脆离桌走至我跟前。 杀意在我胸口蔓延开,我冷眼抬头直视上他。蓦然,群臣再一次倒吸一口气,只不过与刚才的原因大相径庭。我眼前的人一副冷傲的模样,由于时间不长,我已变化的消息自然是没传到异国。看着眼前短命找死的人,我嘴角不由的划上一抹杀人时惯有的笑。 “既然今日是庞相爷大寿,不如王爷就以舞当寿礼好了。不过比起歌舞,剑舞会合适不是吗?”寻思禅看出放任不管的严重性,也不顾是否出格,直接说道:“璃,好吗?” 听闻寻思禅唤我名字时我顿然怔忪,鬼迷心窍般答应。不过唤的很轻,没让其他人听见。至于那人自与我对上眼后,就吓得娘跄的回坐席。 “既然王爷自己答应的,朕便允了就是。”苏兮月担忧的看了我眼,底气不足的说道。 “段将军,可否借你的铁剑一用?” 段淳是苏琉的心腹,自然满口答应。果然是征战沙场的剑,亡魂的呐喊瞬间窜入我体内。嗜血欲从脚底一路冲上头顶,魔性瞬时爆发,我嘴角鬼魅一笑,淡淡的扫过方才不知死活的人。 铁剑很重,却很好控制住。我反手耍起手中的剑,随着鼓声手劲时重时轻,时而柔和时而刚劲,肌肉的爆发性因为剑的重量被完全释放。前一刻还如蛟龙升天,后一秒如青烟无息散去。过去的一幕幕如影画般出现在脑海,愤恨、悲伤、绝望、无情……我将所有的情绪托福在剑上,鼓声落,终曲我以仇恨结束。我手臂终将放下,微用内力我让剑指□□横在桌上的剑鞘内。 舞毕,我没直接入席,冷傲的站在中央,淡淡的看着苏兮月。刹那间,掌声雷鸣而出,惊叹声此起彼伏。听着周围的赞叹我没任何表情,只是微朝苏兮月行礼,退席。狠戾一时无法褪去,我自是摆不出一副谦恭笑脸的模样。 趁大家在兴头上,我悄然离席。 “璃,你心情不好?”寻思禅也偷偷的跟来,担忧的询问。 “你不该跟来,”我背对着他,冷言冷语的开口:“还是说非要自动送上门,犯贱不成?” 我身后传来一阵细碎声,他始终没退步离开的意思。我转身走至他面前,眼瞧他害怕的后退,便伸手抓着他下颚抬起,“嗯?还是说迷魇满足不了你?”我冷笑说道。不等他反抗,便强行咬住他下唇深吻。 收到惊吓的寻思禅极力挣扎,只是这纤柔的身子怎敌得过我臂力,直到他几乎虚脱我松开唇,“可惜,我对送上门的东西没兴趣。” 放开他,我迈步回席间。我压根就没生寻思禅的气,只是他在唤我那瞬间,总有股难以压制的焦躁传来。焦虑得我不得安神,不得不用戾气去压抑。眼瞧突然迎面走来的周定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 保,我径直走去。 “苏王爷,你刚才去哪了?” “休息了下。”恢复以往的神色,我瞧出些端倪,便问道:“怎么了?” “庞龙寿礼还真是令人赞叹。”带着调侃的口气,周定保讥嘲道。 不知怎么的,我不由的想起午间看到的那木箱,不自禁的开口:“装在木箱里的美人么。” 闻言周定保一愣,佩服的开口:“王爷还真未卜先知啊。不过有点你未必想得到,那是个□□的美人呢。” 第9章 偷盗寿礼 带着看戏的心情我快步走回主厅。屋内细碎声此起彼伏,不少官员议论声刚好传入我耳中。由于被下药的缘故,木箱中的美人双颊绯红,他颤栗的站在箱内。手脚被绑使得他无从逃脱,但他始终等着庞龙,一语不发。怀着敬意我瞧着木箱里的美人,受此等羞辱还如此倔强,和我当年颇为相似。瞧着他等着庞龙及我们的模样,我竟有丝不舍得他如此轻易被辱去的想法。 在场的人目光都落在那颤微的人身上,庞龙笑的□□的很,他不顾大臣的议论揽上那美人的腰。只可惜在他吻上那唇之际,被人狠狠咬了口。那小子咬的极重,庞龙嘴角不时渗出血来。我意味深长的看了纪非明一眼,他同回我个莫测的笑。 被咬伤的庞龙怒气大发,他咒骂着一脚踹在那少年身上。少年本就站的不稳,因为那一踹直摔地上。 “相爷莫气。”眼瞧送的礼惹庞龙大怒,那人吓得顿时颤抖。 “今日是相爷的大寿,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我瞅了那跪着的人一眼,我嘲弄的开口。我走向那倒地的少年,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那少年身上。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那少年身体不由一绷,盯着我的双眸闪烁着一样光彩。 庞龙的怒意未消,却听闻我话语后突然变好,“王爷说的是。” “庞相爷,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人。”纪非明缓缓说道,指了指那摔在地上的可怜人。 “阿福,这人就送给你们好好享用了。”庞龙睨了那人一眼,甩臂回桌。 我背手而站,盯着那美人透露出的绝望,不免心生怜悯,不过至多是怜悯罢了。庞龙因为寿诞而没开杀戒,已属万幸。只是想到那倔强的眸子变得黯然,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很快那人被拉了下去,至于送礼之人,庞龙未罚只是打发他退去。我的袍子在那少年拉走前被庞龙撤下,他将其送回我手中,柔然道:“王爷如此待那小子,让本相都有些嫉妒了。” 无视周围的嘘吁,我暗中呓语,突然看见苏兮月满脸忧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方才被带走的小子与苏兮月有五六分想像,我确实听说过苏兮月有个哥哥,不过早夭而亡。当年后宫争斗厉害,苏兮月的哥哥恰好生不逢时。虽说太医当时认定是病死,却又传闻说是被德妃毒害,当年是匆匆埋了,那时我还年少,未亲眼见到尸体。 我怀疑的心绪一直未减,走马观花般欣赏完庞龙的不少寿礼,寿宴终算结束。天色已暗,众大臣虽脸带倦容,倒都没急着回去,有些人始终带着一脸谄媚,我看着都累。 苏兮月站在我身旁,任我揽着他的腰。寻思禅是自那之后就没出现,我也懒得多关切。 “怎么了?”我担忧的在苏兮月耳边低语,“不舒服么。” “不,我只是……”苏兮月一时结巴,又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人好熟悉。” “你说那少年?”我略有同感的问道。 他点头嗯了声,转色道:“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苏兮月笑得有些疲惫,我看穿他的心思,悄然问道:“那我去救他可好?” “不要,那会有危险。”苏兮月慎重的摇头,急切的开口。 听到他担心的口吻,我温柔的揉了揉他后脑,示意他放心。瞧眼下的情形,众臣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我在此时消失救人时机恰好。我找来纪非明照料苏兮月,没等我说明他就明了让我快去快回。安心的将苏兮月安顿,我悄然无息的没入人群中,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说来相府甚大,要找个人并非容易的事。依靠着残存的记忆摸索,我在相府仆人住处寻找,突然传来轻浅的叫声,声音极轻很快消散在这热闹的夜中。根据声响传来的方向,我快步赶去,留下的却只有几个□□的人,那少年已经消失了。事有蹊跷,我压抑着厌恶感走进那群人,是眠咒造成的。不容我多想,我用以往训练时的敏锐度,一路寻找寻思禅的足迹,只不过足迹到了后偏门就消失了。 “怎么样?”苏兮月见我空手而归,急忙上来询问,他不时的抬我手瞅瞅是否受伤。 “被人救走了。”我淡淡的说道,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寻思禅的做法让我有些茫然,莫非那少年也是迷魇的人?想来又不是,我在接近那上年时,丝毫未感受到一点其他气息。 我和苏兮月是最后一批离开相府的,此时那少年被救走的事已事发。这事庞龙起初怀疑到我头上,只是翻遍整个相府也没找到人,我又是做他派的马车回的,只得打消疑虑。 我小心将苏兮月横放在床上,生怕不小心闹醒他。关上身后的房门,我问道:“寻思禅人呢?” “我安排在与影少爷偏远的客房,爷这就去吗?”素心毕恭毕敬开口,带着疑惑开口:“王爷这就要去吗?” “照顾好皇上,还有今晚之事切勿让婉娘和影知道。”我吩咐道。 自住在王府以来,我从未进过厢房的院子,而今看来苏琉确实是个品味极高的人,无论是屋内摆设还是王府设计,都是奢华中带着清雅的情致。 “半夜来访,你不会是为了给我送礼的吧?”品着他为我斟的茶水,我侧头瞧着他身后的人。 “方才我瞧璃对他甚是挂心,所以就救来了。”寻思禅清淡的说道。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淡淡的开口,瞧见他眼中希翼的烛火,口气不免放软。 发现我态度的变化,他突然自信的一笑,身子不觉得朝我抵靠。唇贴在我耳畔,一股温柔的气息飘来,“是你说,要我拿出诚意的。” 他真是愈发大胆了,我本以为王府的事会让他退避,反倒是让他大胆起来。我确实不讨厌他,却容不得他放肆。抓住他在我身上准备游离的手,我淡笑道:“我不是你的稻草,救不了你。” 闻言他神色大变,脸上不由的苦笑。“璃,我并不是……”他略带犹豫的说道。 “你今晚决定代替苏兮月陪我么。”我瞧着他的反应,说不出的无奈,怅然的开口:“既然做不到就别再说了。” 也不是说在逼他,我只是个人不喜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依我现在的脾性,他要是说一句愿意,且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 不说是真心或假意,我都会收了他。只要他知道不得背叛我,其他的都好商量,迷魇会有何感想向来与我无关。 “璃,那你能像看待苏兮月一样看待我吗?”寻思禅淡淡问道。 我的思绪戛然而止,微颦眉我双眸紧盯着他。我与他之间只是个利益的交易,他却在漫天开价,若非是影的缘故,我又怎会如此容忍他。 “你要的太多了。”我冷冷地说道。 “是你给的太少了。”寻思禅不多语,起身拱揖,他扫了眼床上的人,“我送来时无人发觉,只有素心知道。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麻烦。”他说罢开门离开。 望着寻思禅离开,我无奈的叹息。表象的东西太过于碍眼,却让人看不到实质。我不懂寻思禅究竟是如何看待我,他始终是表现的利用我来摆脱迷魇,却要我用心待他。我关起门,眼神沉了下来,抱起臂眯眼看着躺着的人。 “偷听不是很好习惯。” 闻言,那身子先是一怔,似是经过许久的考虑,才缓缓睁开双眸。寻思禅并未解媚药赋予他的难耐,这少年脸上热潮涌起,因羞愧低下了脑袋。 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我不耐烦的开口:“喂,别想哑巴。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 “池羽。”他的声音柔静而细腻,和人一样乖巧的很。由于难过的感觉,他紧握着双拳,看着我的眼神不自禁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气息。“对不起,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现在走便是,但请不要再把我送回去。” “啊,那倒不必。”我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那魅惑的气息。池羽是个很俊秀的少年,皮肤白皙如雪,偏薄的朱唇。细细看来确实与苏兮月有五分像。 被褥遮着他下身,依稀间还是能看出他难耐紧绷的双腿。放任他这样一晚倒也可以,“真该死。”我低声怒骂,径直将他抱入怀,冷淡的说道:“别给我挣扎,过一会儿就好了。” 右手微启灵力抚上他背,被我触摸的地方,□□着的火热,半刻钟的功夫我放开了他。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让素心安排你出城。”我放下他,轻柔的帮他盖上被褥,转身正打算离开,谁料被他一把抓住外袍下摆。我略带怒意的回头,森冷而缓慢的开口,“怎么你这是邀请我不成?” 他抿嘴不语,晌久冒失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要我?” 真是语出惊人,无论从他的神色还是动作来看,他压根就没相邀我的意思。我不明白他何故如此相问,颇为反感的挑眉,“只是没碰你的兴趣而已。如果你觉得非得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和庞相爷一样找几个家丁好生服侍你,还是说我直接把你送回去比较好?” 听闻我的话语,他颤微的松开了手。我见他不会再有任何异状,也不做多留,说来本就没任何留恋的地方。 “谢谢。”药力未散光,池羽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说话轻柔的很。 背对着池羽,我侧头瞟了他一眼。明明救他的不是我,又何必对我道谢。我这人对所谓的人情观一向凉薄,自是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含义,耸肩磕上身后的房门。 很多事瞒得再好也逃不过眼尖的人,一早整个王府就都知晓客房里多了个客人。天下事最怕的就是悠悠之口,本与我无关的事,结果不知何时起成了苏王爷新找来的男宠。我向来怕麻烦,不多做解释。 这世道向来坏事传千里,刚下朝庞龙便跑到我身边道喜:“苏王爷好兴致,才一夜功夫就多了个服侍你的。” “相爷连你也相信这等无稽之谈?”我斜睨了眼庞龙,冷笑快步走开。 “苏兄何必气庞龙的口无遮拦。”纪非明悄然走到我身旁,朝后望了望庞龙。 固有的冷哼传出我口中,“我还犯不着降低身份和他置气。” 与纪非明走出北大门,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去处。庞龙的提醒让我想起池羽这个不速之客,我快马飞奔回王府,直接招来素心。 “我早上吩咐的都办好了?”我冷冷的开口,快步朝池羽的客房走去。 “是的,五千两银票在这包袱里,还有我托人在边境处找了一座雅居,毕竟神武他是呆不下去了。”素心捧着包袱跟着我身后。 池羽经我神色匆匆有些讶异,但一瞟到素心手中之物就立刻明了。他脸上带着惨淡的笑,讥嘲的开口:“我这个麻烦的人是该离开的,王爷我这就告辞。”看也不看一眼素心手中的东西,他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该死,每当苏兮月的脸晃悠过我脑海,对池羽我就放宽一步。没多考虑我便抓住他手臂,甚是不惑的开口:“你没钱准备上哪去?” “总有法子养活自己不是吗?”池羽甩开我的手,退了步冷冽的开口,“何况苏王爷昨晚你也见识了,连相爷我都对我有兴趣,要找个养活我的人并不难。” “少在那里给我说疯话,你若当真如此想,昨晚也不会有如此下场。你知不知道庞龙下了黄榜通缉你,还有谁敢把你窝藏在家。”对他的自暴自弃我嗤鼻讥嘲,死到临头还在那里唱反调。池羽的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带着毅然决然的神情与我对峙。他用无声的反抗告诉我目的。 “为什么想要留下?”僵持不下之际,我疑惑的开口。 “没为什么。”池羽依旧嘴硬,之后又补充道:“我只是想在王府内找活做来养活自己,绝非是想爬上王爷的床,当你的男宠。再说,只有王爷这儿,庞相爷是不敢随意搜的,也就在这我想对更安全。” 他的话说得在理,本来我只是打算送他出城,至于是否能逃脱压根就没考虑到。其实仔细去想,庞龙既然知道他在我府里,只要他一出府被我放走,必会再被抓回去的。是我思虑的不够周详,都已经为了让苏兮月安心而救下他,我自是不能再把他往火坑里推。 “你暂且就住下吧。”我给素心一个眼神,俨然以主子的模样对池羽说道:“你跟素心走便是,他会帮你安排住处和工作的。” 打发走池羽,恰好见到路过的影,他是来探留言虚实的。 “主上。”见到我在屋内,他慌张的拘身行礼,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怎么,你杀不了苏兮月,打算换个人下手?”我带着不满的口吻说道。 被我说中目地的影,一语不发但极为老实的点头承认。瞧他的模样我轻哼摇头,恐怕也只有在我面前会是这般模样,永远的主仆。明明这样是最好的,我却不知为何怒火油然而生。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闲,就帮我去查查池羽的身份。”我琢磨片刻,巍然道:“池羽不过是王府里的一个家丁而已,下次别再做这种入不得我眼的事情。” 影始而惊愕,脸上呈现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 让人眩目的神采,“是,我这就去办。” 想到之后会忙碌一阵子,我不禁头疼,亏得今日偶尔忙里偷闲。我唤人取来钓竿,独自溜进王府院落一角。这曾是苏琉侍姬住的场所,只是终年无人住,可怜了这一方土地,苏琉让人改成了园林。苑中的一湖池水是从府外流进的,生灵自然就比较多。 儿时就听父亲说过,钓鱼是修生养性极好的方式,可惜那时耐不住性子总在他膝下捣乱,而今想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却不可能了。自从来到人界,我的记性就变得特别好,曾经被遗忘的细碎事皆被记起,疼痛总在胸口蔓延开来,不是无法喘息的痛,轻如烟雾,久经不息。 “你似乎心情不好。”池羽不知如何找来的,站在我身后他幽幽开口。 “你该称我声主子或爷。”我纠正道。 “是,爷。”他的声音夹杂的犹豫响起,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今已如寒冬的天气,湖面虽未结冰,却已冻得可怕。我瑟缩了下,仍旧巍然不动。池羽似有先知似的将裘皮披风盖在我身上,淡淡的开口:“爷,小心冻到。” 我朝下瞥了眼袍子,淡然道:“素心不是给你安排了职务么,还不回去工作。本王从来不养好吃懒做的仆人。” 听到我如此说,他莞尔轻笑,带了分傲气说:“我也从来不是好吃懒做的人,现在我就在做该做内事。” “素心让你做我贴身侍从的?”侧目看着他自信的神色,那笑美得迷人眼。 “是的,素总管说她近来事务比较繁忙,怕对王爷照顾不周,所以让我来侍候。如果王爷不满意这安排,我这就去禀告素总管。”池羽毕恭毕敬的说道,摆出一副该有的模样。他瞧我不语只是幽幽盯着他看,又笃定的说道:“王爷大可放心,我只做我该做的分内事,至于王爷的任何事我都不会看到、听到。” 好一个伶俐的小子,我淡然看着他,暗自称叹。池羽相当的会察言观色,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拿捏的很有分寸,就几日下来,他非旦没出过一丝差错,在我起居上比素心做的更出色。 “你什么时候打算让他做个实至名归的侍仆?”苏兮月待池羽离去,吃味的开口。 “只要皇上你下旨,我就立刻执行。”从他身后环住,我舌尖滑过他耳际,轻声细语道:“皇上你要我如何做?” 苏兮月很是敏感,被我一挑逗就立刻会有颤栗的反应,眼看我使坏他突然魅惑一笑。我脖子刚好被他勾住,唇与唇只有半寸的距离,他带着温婉而命令的口吻说道:“我要你取悦我。” “遵命,吾王。” 自从搬入王府那刻起,苏兮月就不再回宫住过一夜。在我记忆力,他的后宫本就是名存实亡的,今日更是遣散去所有女眷。我疼惜的看着躺在我怀里带着倦意的他,时不时帮他捏着因□□而紧绷的肌肉。与他在一起,我从不会想神族或魔族的事,想到这种时光会消失,不免变得胆怯。 “纪非明和周定保计划明早弹劾庞龙,你到时装聋作哑就是。”我冷笑道:“待那些脏水泼多了,你再严声厉色训斥几句。等贪污利弊案传的满大街都是,那庞龙死期也到了。”狗急也会跳墙,我不想看到苏兮月一开始就处在危险中。 “苏,不用担心我。再说你会保护我不是么。”苏兮月闭着双眸说道,微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子。 最近他确实累坏了,朝中大小事务渐渐回到他手中,成日忙着批示决策,人是清减不少。我在他身上下了眠咒,好让他安心睡上一觉。池羽在廊上守夜冻的直颤,皙白的肤色染出红晕甚是好看。我唤醒他任由他跟在我身后,书房离我卧寝很近,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哪怕再细碎的小动作瞒不过我,我自然放心让苏兮月一人睡着。 暖炉点起,屋内很快就没那么寒凉了,我舒适的坐在在贵妃椅上,随意翻阅着书册。池羽斟了壶茶奉上,见屋内无事可打点就屈身告退。 “你把门去磕上,然后在屋内随便找处继续守夜便是。”我淡淡说道,视线回到书册上。说来池羽身形纤瘦单薄,这种天气让他在屋外守夜,这绝对是种罪过。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丝毫不违背我命令,蜷在暖炉旁就磕眼歇息。愈是看书愈无心睡意,眼见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我抬了抬僵直的脖颈,起身打算在屋内走走。“还真是,也不怕烫着。”我笑着摇了摇头,呓语道。池羽的头靠在暖炉上,看似睡的很香沉。 我轻手抱起他放在贵妃椅上,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既无睡意我也不好荒废了这一晚,袖中抽出特制短匕,在苑中独自练起暗杀术。这是我禁地从不许他人来,自是不怕被人打扰。待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我已是累得大喘息。 突然传来的细碎声,我不禁警觉的握住短匕,若非是我亲近之人那便是一绝顶高手,否则我不会如此安心一直未注意到。甩出袖中薄刃直朝正东方,那人果然为闪躲现了行。 “是你。”眼瞧着跛脚的池羽,横扫了他一眼冷言:“谁让你跟踪我来的?” “我醒来见王爷不在,卧房也没找到你,就想到这来瞧瞧。”池羽捂着腿上的涌血的伤口,害怕的说道:“我不知这是犯了主子的禁忌。” 瞧他的模样,话语不像有假,“谁告诉我会在这的?” “是素总管说的,她几次见到王爷进这院落。所以她安排了事宜就告诉过我,如果王府内王爷常去处找不着您,可以来这碰碰运气。”池羽恭敬的说道。 “哦。”他的话是提醒了我,我数次在这院落门口遇到过素心,我虽从未说明,以素心的脑子多半也会猜到。只是我会暗杀术会武功这事,府内上下除了素心是没人知道的,被这小子看到不免会坏事。我带着冷厉的神色,双眸直盯在池羽身上,淡淡的说道:“池羽,你什么也没看到是吧。” “是,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只看得到王爷想我看到的。”池羽忍着脚伤的疼痛,屈身道。 “你晚些去找婉娘,就说我让你去找她治伤的。” 闻言池羽莞尔浅笑,低声道:“是,谢谢王爷方才的不杀之恩。” 第10章 血缘兄弟 “你一晚未眠么?”苏兮月忧心的捧着我的脸,心疼的说道。 铜镜前的自己,眼白微红布有血丝,过分的消耗才会如此疲累不堪。 “昨晚是小人大意,忘了关窗结果王爷半夜冻醒了。后来王爷就让我陪他去书房看书,直到天明。”池羽带着干净的外袍走了进来,看步伐伤是被治好了。 “是吗?”苏兮月狐疑的开口,“那我怎么没感到冷。” “你这只懒猫,睡得一向很沉。”我带笑捏了捏他鼻梁,眼神飘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 在池羽身上。他太过于伶俐了,留己所用真是有些冒险。 苏兮月先我一步回宫准备,今日对他来说是大事,自然是耽误不得。出王府时我吩咐了素心几句,骑马赶着及时上朝。宫门前人声鼎沸,朝中重臣是难得的都聚到了一起,纪非明和周定保有说有笑,庞龙看得是咬牙切齿的恨。就是不知是恨自己的蠢还是纪文生的狡诈。决定了要摊牌,纪非明便不再给庞龙好脸色看,宫门口是站了半小时也没去招呼半句。寻广也来了,而且还带儿子一同上朝,说来寻思禅早先也被授予了一个空架子的小官。 “苏王爷。”招呼我的人朝我拱揖片刻,悄声说道:“王爷既然铁了心要动庞相爷,下臣想送王爷一份大礼。” 我眼前的男人是工部侍郎谭习玉,多年前因说了庞龙一句坏话,被苛待了多年。他终是盼到出头之日了。“相爷而今的地位,可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谭大人切勿污蔑本王。” “权倾朝野又怎样?我任他过去有只手遮天的本事,现在也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老朽罢了。”谭习玉嗤鼻冷哼,他是恨极了庞龙自然说不出好话。“王爷,我明人不说暗话,多年来我一直揪着庞龙的罪证。现在手上有大把他收受贿赂并卖官的罪状,王爷是要还是不要?” “谭大人,比起我提出,不如你自己提出不是更好吗?现在的工部尚书不中用了,是需要新人新作风才行。”话语间,鸣鞭声骤然而起,我冲他淡笑道:“早朝的时间到了。” 朝堂内的安静像来只是一时的,任何事只要有人提及,就会像火药遇到火星立刻点燃炸开。现下只是在汇报一些日常事,下一秒谁也不知道会有谁倒霉。 “皇上,臣有事启奏。”纪非明带着半丝的阴冷笑意,拘身说道:“我近日素闻一件奇事。” “纪大人,少在这里耸人听闻,朝堂上岂是讲故事的地方。”庞龙斩钉截铁的开口。 “话不能这么说,假如是怪力乱神的事,那我也不会在这里胡言了。就是因为与我们息息相关,我才想与众位同僚分享。”纪非明和颜悦色的反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瞧着庞龙愁眉锁眼的模样,苏兮月心情大好,他俨然说道:“纪卿家说便是。” “是皇上。”纪非明拱揖礼拜,张了张口,略提高声音的开口:“臣前几日听到有人说,我朝重臣之中,有人特意买了座大宅,为放他府上塞不下的男宠与歌姬。” 闻言庞龙猛然一震,谁都知道这是在说哪个重臣,顿然私底下像炸开锅一样呢喃起。眼见庞龙要开口,纪非明立刻说话堵其嘴,“我一听好奇了,以为是谁胡诹。就特意去派人查最近朝堂上是谁添置了新宅。谁料一查还真有,可不是我们的庞相爷。各位要知道,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那我只得查个明白,好还庞相爷一个清白是不。昨日我去了庞相爷的新宅邸,还未进去就看到里面有大把的美人坯子,女的个个面若桃花,男的面容甚好,景致好极了。这下我可就不好判断真假了,还请相爷今天能亲自解释下。” “本相确实添了新宅,可是……可是那是本相的家事,我养多少伶人歌姬与社稷何干?”庞龙说得有些结巴,他捏着拳怒火中烧。 “相爷说的不错。”周定保瞧庞龙那模样,欣然应口,随之又不怀好意的笑道:“本来府上养几个伶人歌姬是小事,众大臣哪个家里没一两个的。我们也为社稷忙惯了,平日里供己放松,家宴上拿来献技都不算什么。只是相爷家的可不是普通清倌或舞姬馆买来的,大多数可都是夺□□女当街抢人来的。这难道和社稷无关吗?” 周定保的话愈说愈响,话语也越来越严厉,他不止是震慑住了庞龙,更让庞龙略怕的向后退了步。不过他终究是老臣,侍奉了三朝,大场面也见多了。很快庞龙站稳了阵脚,恶狠狠道:“周大人,你知道污蔑本相该当何罪?” “庞相爷连皇上都没发话呢,你还打算自己给周大人治罪不成?”康福信素来爱见缝插针,见到机会自然好好把握住了。 “康大人说的极是。再说了,如若我是污蔑了庞相爷,我甘愿领罪。只怕今日我说的,庞相爷还治不了我。如果各位不相信,我可以把证人一一找来,大家对峙如何?庞相爷亏得你搜罗了这么多,我最近可真是忙坏了。”带着讥嘲的口吻,周定保公然挑衅庞龙。 眼见庞龙有些气节,我赶忙出来解围,毕竟有人扮演黑脸就得有人演白脸。 “我想其中必有误会,不如还是再多彻查一下,探听虚实在做打算。皇上你看着可好?”我一脸和悦的开口,紧接又将他一军:“不过相爷的伶人和歌姬确实太多了,又特意添了府宅,这可是笔大数目啊。难免有人以为相爷你是贪污纳贿所得。再说人数众多难免会有错得的,我看那些人能散的还是散了吧。” “启禀皇上,庞相爷的新宅邸,原始我表叔的物业。只是相爷说急要一间大宅邸,所以暂时借去。地契还在我表叔手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这是刑部的一个小官,我不记得名字,却有些印象。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庞龙这回可是损失的不止是夫人。少了美人不说,还丢了钱财。周定保和纪非明早就预备坑他一笔,只是没料到一口气坑那么多。 “庞爱卿,皇叔说的是啊。平日你担心社稷,忙里忙外。朕看也没那么多闲情去对付众人,不如留一两个在府里便是,至于其他的都遣返回家吧。还有那宅邸,总不能霸着人家的不还吧。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是我这神武国君亏欠大臣呢,如若庞卿家想要个府宅,我赐你一座便是。”苏兮月巍然而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见庞龙没反驳,又说道:“至于今日之事,庞爱卿也知错了,再者这都是手下办的事,卿家也未必之事,我看也就不罚了。” 庞龙本就理亏,自然是无法拒绝,他怒目圆睁的瞪着纪非明和周定保,我还真怕他就这么气死。 “皇上英明,臣回去就先办这事。”庞龙的话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身体是不住的气得颤抖。 朝后这件事成了众臣乐在其中的话题,不少人为之叫好。刚才纪非明几人一人接一人,让庞龙也勃口大骂的余地都不给,结果只能让他吃了这个哑巴亏。纪非明这一本参的,使得本还糊涂的官都摸出了眉目,不少本就被庞龙看不上眼的官,纷纷倒向皇帝这边。 “昨日想必相爷一定睡得不好。”康福信调侃道,一脸正经。 “那是,亏了这么大一笔,他哪能不失眠。”纪非明品着池羽沏的茶,冷笑的说道。 周定保本执着手托脸思考,闻言淡淡的说道:“哎,但愿庞相爷能想得通,怎么说这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 是个开始而已。”他的话语中我是没听出半丝怜悯,反倒是多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大人这话可别让庞相爷知道了,我怕他会气结而亡。” “王爷直呼我名字便是,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多生疏。”周定保礼貌的朝我拱揖,笑道。 “定保兄说的是。”我浅笑点头,转眼间脸色变得严肃,“纪非明,我昨天介绍给你的那人如何?” 纪非明闻言一愣,随即张嘴道:“还算不错,我看过他的证据都是真的。” “怎么?庞龙又犯了错事了?几位卿家。”苏兮月处理完政事刚巧出现,他一进屋那几人便立刻起身拱揖。“快起来,现在不是在朝上。苏王爷把你们当朋友,私下就不必对我行君臣礼了。” 按例道谢完,纪非明最先开口:“皇上,根据谭习玉出示的证据来看,这庞龙可是罪大滔天啊。他不仅是结党隐私、贪污受贿,还大肆卖官。这还不算最严重的,他寿宴那日大家也都看见了,他与翔云使节交往甚密。不过说来也怪,那为难王爷的使节,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纪非明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我只回了他个天真无邪的笑。 “你是说庞龙勾结他人,要叛国?”苏兮月脸色沉了下来,森冷的开口。 苏兮月再不喜当皇帝,他也容不得别人打神武的主意,这是他先祖打下来的天下,又岂能让他人夺取。 “臣不敢说。”纪非明恭敬的开口。 周定保闻言脸色也变得阴沉,他惶恐的开口:“皇上,臣听闻庞相爷现在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我眯起双眼问道。 “当年被德妃害死的二皇子。” “荒唐,我哥当年早夭,是众人皆知的事。怎么可能还活着。”苏兮月微带怒意的拍桌,低吼道。 脑海突然闪出池羽的容貌,我不由得大惊。此时正好池羽进来,我的脸色不由的惨白,幸好其他人都关注在其他事上没注意到。池羽是来通报影找我之事,我自然知道影是何事找我,在苏兮月耳畔说了数句,我就急匆匆的离开。 我没让池羽跟着,影将我约到荒废很久的院落,脸色极其难看。萦绕我数日的问题,在见到影的神色后已经豁然开朗,“怎么样?” “池羽,”影有所犹豫,深呼数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他是苏兮月的哥哥,当年瑞妃见德妃种种作为,深知德妃会下手对付她孩子。所以在池羽一出生就让心腹嬷嬷送出了宫,原本是打算之后接回的,谁料照料池羽的老夫妇死的早。之后被一独身老人抚养长大,直到前阵子有人将他抓去,把老人打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能肯定他的身份吗?”如果是真的,池羽就不得不死了。我阴冷的想到,却又另一股念头产生,我不愿意杀他。 影一阵沉默,随即断然点头道:“我翻了宫中记案,找到了当年服侍瑞妃的那位嬷嬷,还有当年接生的喜婆及服侍过瑞妃的侍女。她们清楚的记得二皇子身上有个梅花的胎记,是在左肩下方,当然瑞妃当时因为要替换孩子,所以没有记载在记档上。” 他的话让我确实记起些事,庞龙寿宴的那一晚,我确确实实看到那胎记了。还有……手镯!我惊异的想起那眼熟的镯子。那是池羽在我这做事后的事情,一次他向我要了三日时间,说要回去祭拜养父,回来时多了只镯子。当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眼熟,而今想来不仅苏兮月有只,我也有只一模一样的。这是神武皇族,为了证明是皇室的孩子,出生时便给孩子带上的东西。 “我想也是想到了还有个证据吧。就是那镯子。我从池羽小时候就打听起,有些人确实依稀的记得这件事,因为这东西甚是精细贵重,大家都猜测这东西是来路不明的。也因此池羽在这上吃了不少亏,他只知道这是父母的遗物,却不曾想过是身份的象征。”影娓娓道来,多少让我看清了池羽的过去,他也是个命苦的人。 “我知道了,这事暂且就你我知道,切勿让第三人知晓,懂吗?”我冷言命令,独身离开了影。 池羽站在院落门口等着我,见我出来恭敬的拘身,“王爷方才不让我跟,可是我不放心。如果王爷要罚就罚吧。” “你一直等在这?”我像是无事般随口问到。 “是,王爷与影少爷有私下话要说,我就一直在这守候着。”从小的日子早就了他不屈坚韧的性格,也使得他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 我点了点头,略带哀愁道:“回去吧。” 我的步子略感沉重,踱步在后花园中任由池羽在我身后跟着。因为烦乱的思绪,我晚膳时也是片言未说,苏兮月有些担忧,但深知我性格便不多什么,陪着我沉默。再不舍池羽也不是我的人,与之比较,苏兮月才是最重要的。晚膳过后我终是下定决心,与我不利的,必除之而后快。庞龙找二皇子无非是要推翻苏兮月,另立个傀儡皇帝,而我绝不会给庞龙这个机会。 “我有些事要出去,过会儿就回来。”我细声道,在苏兮月额头印了个吻痕。 “恩,天黑路滑,小心点。”苏兮月粲然一笑,继续埋头在奏章中。 关门之际我又看了苏兮月一眼,轻叹气。不知他知道我杀了他亲哥哥那刻,会有何反应。终究是摆脱不了我的宿命,哪怕我再不想动手杀人。 “主上,如果你不忍,我可以替你动手。”影意料到我会出现,早早的在池羽住的院落处等着我。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这事还需由我了结。” 当初如果我没救池羽,他落到庞龙手里必是死路一条,可惜我救了他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池羽见我推门进房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惨淡的笑了,“王爷终究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微皱眉开口,颇感讶异。 “我也希望自己不知道。”池羽的眸子一直盯在地上,叹息的开口满是哀愁:“当我看到皇上的镯子我就知道了,王爷不会让威胁皇上的人存在,所以我留不得,对不对?” 我被问的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微点头,心虚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事,我只是怕以防万一就要取了一人的性命。 “王爷不必犹豫,从王爷将外袍披在我身上的那刻起,我就是王爷的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池羽和婉的说道。 这一刻我是真的犹豫了,我深知以他的性子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为了逼自己下定决心,我努力刻画出留着他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到苏兮月会有的处境,戾气不免重了。我走至他身旁,从后拉住他黑发。 头发被拉扯住的池羽丝毫没反抗,反而微抬头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他是真得一心在求死。 “你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 实可以逃的。”我淡淡开口。 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咧出一丝不好看的笑,“我说了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他说的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的畏惧神色。我轻叹了口气,他的心思我是知道一些的,总是坐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看到我疼苏兮月是没落的神色,其实我皆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他多加宽容的原因。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最后开口说道,袖中的薄刃划出,架在他脖子上。“不会有什么痛楚的。” 我手腕的力量油然升起,只要我微用力,他便一命呜呼。突然房门被猛然推开,命令声急急传来:“住手。”苏兮月不顾影的阻拦,直奔我而来,一把推开。 “兮月?”我微惊惶的看着他,不解的唤道。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是我给我些时间,我有话想和池羽说。”苏兮月喘着大气,口语有些结巴的说道。 与苏兮月对视片刻,我终是点头答应。我抬手示意让影跟我出去,留下屋内的那对亲兄弟。坐在隔壁的房间,我始终有些心绪不宁,我寸步不敢离开,以防万一免得出事。 “即使苏兮月没出现,主上也不会杀池羽吧?”影看穿我似的开口,话语中有颇多的忧心,“主上该知道,倾心在人身上对你没好处,于他们也是。” “你是管的越来越多了。”我冷冷的开口。 我转头看了他眼,影深埋着头嘴角满是愁色。愁恼的滋味在心中经久不息,刺痛感随着呼进的空气一同在体内流窜,终归在浑浑噩噩间不觉问了句胡话:“你后悔当年的选择么。” 闻言影猛然一怔大惊,他紧抿着嘴像是控制情绪又似怕说错话。他始终没说片语,很久才微微屈身道:“主上,我先告辞了。”他逃避了我的问题,瞧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我苦涩得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狼狈极了。事到如今答案又有多重要,已经不能重来了,除非影失去做我侍从的资格,要通过长老院一致同意,那又是何等的难。 第11章 安稳局势 “怎么就你一人?”苏兮月探头张望了下,找不着影的身影困惑道。 “我有事让他去办,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空闲?”平静了喧闹的心境,我方才道。 苏兮月“唔”了声,突然瞪眼恶狠狠的开口:“你当我真那么空么。如果不是你晚膳间的反应如此古怪,我也不会因担心跟来了。谁知道你竟要杀我亲哥哥,苏真是好生残忍。” 苏兮月唤哥哥那句极其自然,他终是没君王的残忍,如若我是他池羽是必死无疑。如今池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说不能拟旨下诏天下,至少有苏兮月护着,将来终会活得如亲王那般舒适。 “让皇上担心了。”我笑着揉起他额头,淡笑的开口:“是我会错意,搞错了你下午的意思了。”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心狠的人么?我本以为是庞龙是要找假的冒充,直到影晚膳后告诉我真相,才知当年我哥未死。虽说我与他素未蒙面,但不至于要杀他。再说对我来说当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美事。”苏兮月将头搭在我肩头,轻声道:“我不是个有壮志雄心的皇帝,做守成君主亦是勉强。我只想呆在苏身边而已。” “傻瓜。”抚着他侧脸,我淡然说:“若我能活着回魔族,你跟我回去可好?” “如果哥哥愿意做着皇帝,我让他便是。”苏兮月没直接回答我,却也足够了。我本不看重自己的命,如今有一个牵挂我、要我活下去的人,那无论如何我也死不得。 我本以为池羽只是伶俐,而今看来是胆子甚大。瞧着站在我眼前的人,我不禁心生敬意,能如此镇定的站在昨晚要杀他的人面前,绝非普通人所能做到的。自知道身份后,池羽始终如一,他根本就不在乎恢复他身份的事,不过终究是皇家的一员我怎可苛待他。他仍要跟在我身旁我是不会多加阻止,只是累死守夜的苦差事就能免则免,当初若非他坚持我本就是拒绝的。 “苏,似乎有心事。”池羽那日后便恢复了以往的脾气,带着不安分的手指,他俏皮的戳了戳我脸颊,“是怕庞龙查到神武二皇子的下落,然后叛乱么。” “别说的苏兮月的哥哥是别人。”我颇感无奈的扯下他的手,肃然开口。 “我是苏兮月额哥哥不错,可我不是那个什么二皇子。”池羽扯出一抹无邪的笑,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王爷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瞧他的模样,我朝他额头一弹。“竟说胡话。” “爷,纪大人来了。”影依旧担任我贴身侍仆的角色,他淡淡的扫了眼池羽,微蹙眉通报 池羽闻言是纪非明来,立刻识趣招呼我快去。把他丢在我卧房,我跟在影身后。是影告诉苏兮月实情的。他猜到我不愿杀池羽,所以才会如此做么。影吹了口哨退去暗中观察的人,直到他关上房门,我注意力才转到纪非明身上。 “王爷,你可有盯着庞龙最近的动向?”纪非明若有所思的开口,我略微感到些古怪。 “你是说他与翔云使臣相见,有意与翔云合作,自立为王之事?”带着凌厉的容色,我漠然开口。 “王爷知道?”纪非明惊异的问道,满脸困惑。 “怎会不知,还是我默许守城将士如此做的。”庞龙的三成军权在我手中,我第一要求就是京城的守城侍卫必须由我的人来做。所以没我同意,这几个使臣又如何能进来的。 “那你不阻止?”纪非明这次比方才更惊讶。 我自始至终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瞧他的困惑不解的样子,我淡笑的开口:“是谁说他们是翔云的使臣了?”在庞龙寿辰之前的几日,我就截获了翔云与庞龙的书信来往,命人杀了翔云使臣,再派了几个心腹去扮演这个角色。简单的说,从这群人进入神武的那刻起,就已是虎口边的羔羊。 “王爷是都算计好了,挖了个坑给相爷跳呢。”懂我话中含义,纪非明干脆的说。 “纪大人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吧?”我扯下假笑的面具,冷冷的开口。 纪非明被我一质问,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只是莞尔轻呵。“王爷眼尖得很,在下佩服。” “那么我猜猜,你是来讲故事的。”纸已捅破,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淡漠的开口:“故事大致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闻言他咧嘴低下头又抬起,似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这种故事不多说,大家也耳熟能详了。” 我懂纪非明的暗指,当年帮苏氏一族夺取神武天下的良将谋士很多,最后这群人的下场却是极为凄惨,这事又何止苏氏一族做过,历代历朝哪个夺取天下的皇帝没做过。虽说现在的状况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4 不完全相同,却多少有些相似。一旦庞龙垮台,新的中央集权官员就会上位,而纪非明、周定保及康福信必会一时间权倾朝野。 “纪兄,你觉得现在的皇上如何?”我肃然问道。 “若苏兄从旁协助,只怕将来可以比当年的苏氏一族做的更好。”他擦边的回答,道出了现今的局势。就如他所说的,苏兮月现在所有的都是我在替他安排,这也是犯了做君王的大忌。” “既然如此,就不必对我讲兔死狗烹的故事了。”我淡淡的开口。 “苏兄弟说的是。”纪非明结束了这场对话,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张纸,递了给我转而正色道:“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庞龙终究没忍住,决心与翔云协作自立为王,其条件就是供奉一定数量的贡品给翔云。只是依庞龙的性子,一旦吃下神武就必不会安分,就怕是欠翔云的那债不会还了。 “纪兄又有事要忙了。”我笑着说道,拽紧了手中的纸条。 “我忙的都是分内事,倒是王爷那纸可得小心别捏碎,不然我就成了污蔑朝中重臣了。”纪非明掰开我手掌,小心取出纸条深怕撕破。 近日京城的治安破乱,我就借此名声在京城内多加了批守备军,皇城更是安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阵势。庞龙在朝上对此颇有异议,却因苏兮月偏袒而哑口。 “王爷,这是守门将士要送来的密报。”城门将士原先是纪文生的人,他之后当是人情转赠给了我。虽说忠心度有待考量,有纪非明打理多少还是有用的。 “庞龙那小子真发急了,三千里加急的军令。”婉娘调笑道,“你猜得还真准,看样子那伪造的虎印是有用了。” 我看着密报中的内容,淡漠的开口:“我要你找的人呢?” “在外侯着。”婉娘吩咐了影几句,很快影带来一位古稀老人。 婉娘曾介绍过这个老人,一个临摹字体的高手,孙子曾被庞龙抓去辱了,后来幸得半月前的事,才被放回家。我托住老人将要下跪的身子,扶起他请之坐下。我本就在那事中没出多少力,受此礼拜当真是折煞了自己。 在找到这个老人时,婉娘就讲明目的,此刻当然是不需要多解释。我让影找来原拟好的军令,让老人模仿庞龙的字迹写出。 “果真是一模一样,只怕是庞龙本人都无法认出。”我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密令,感叹道。待婉娘送走那人,我淡笑的邀请她一同品茶欣赏今晚的月朗星稀景色。 “你把这些大将骗来京城干嘛?”婉娘明知故问得开口,拨弄起戴在左手的镯子。“你就不怕这群人进了城,联合起来对付你?” “那得他们有这条命进城,我只听闻猫有九条命,人嘛……”我冷哼的声,眼神不由的盯在她镯子上,我依稀的记得我母亲有个极为相似的。 “这群老贼可不容易对付,伏诛他们得找些高手才行。”婉娘淡然的笑了,冷漠而阴狠的笑美得让人窒息。我从小都以为婉娘只是魔族高位,后来觉得她似乎是魔族长老之一,而今我总觉得她的身份并非如此简单。 “不如你、烟和影三人平分了,借别人的手我也不放心。”明白她的意图,我安然说道。 “我还真感动,难得你不出手留给我消磨时间。”烟调侃道,他是昨日刚被婉娘找来的,从小被称作魔鬼庇佑的幸运儿。年纪极轻就当上了魔族长老,与我算是莫逆之交。 以独有的方式问好,我不再理会任何人。我任由欲望在体内条窜,那些老臣子死时的血腥气似是传来,自从刚来人界时遇到的三流神将,真是太久没出手了。若非担心苏兮月的安危,我有怎会将这机会拱手让人,时至今日婉娘和影对苏兮月仍是有所顾忌的,我只得放弃原本的计划。 “苏,你怎么了?”池羽胆大的捧起我脸,担心的问道。 “你是愈发大胆了。”直视着他眸子,我冷冷说道。 他闻见我态度不禁失落起来,放下一双没落的手,惨淡的说道:“为何苏兮月可以,我却不可以?” “你与他不同。”我闭着双眼柔和的说道,尽量克制自己实质的杀意。这戾气本就不是冲着他去的,自然也不想吓到他。 “也许你是对的。”池羽沉默了许久,由于我闭着眸子看不见他的神色,良久他淡淡开口:“我先下去了,王爷早些休息。” 今天我是太累了,杀气在我体内乱窜难以压制。之前为了对付庞龙我没太多时间顾及自己的事。等庞龙的事解决,我的事只怕是更加多,婉娘虽从未说过什么,她脸上的愁容却越来越多。一个能封印住我,让我娘都害怕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庞龙连续两日称病不上朝,惹来一片非议。我最近甚少上朝,成日忙着监视庞龙以防意外,说实在的若非每日盯着庞龙,连我都快怀疑他已夹带私逃了。相府自月初的事,府上是少了许多人,如今是一副萧条的景色。 “你天天呆着不腻么。”寻思禅坐在我对面温和开口。 寻思禅日日都来陪我,我本极力推脱,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斜睨了眼他,我笑道:“有你在我岂会腻呢?” “王爷这话真是违心,说来你似乎和池羽争执了?”他盯梢着相府大门,清然问道。 我没看出他的意图,却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带着茫然的无力感低语:“你怎么知道的?” “梁上君子没不知道的事。”轻呵了声,他坦然回答道。 “回答的真老实,迷魇让你每晚来监视的?”我时刻注意着相府周围的动静,手下数次打暗号来报说庞龙从侧门而出,我皆不在意,他只是在打探虚实看是否有人监视他罢了。 “监视你的任务不是派给我的,不过之前被派来的人都被□□杀光了。”寻思禅嗤鼻说,他带着满是不屑的提及那群人,似乎是不喜迷魇的做法。这事与我无关,我自是不多管。他见我没兴趣听迷魇周遭的事,那也不多说,反之浅笑道:“至于我回答的是否真实,你去一查便知。璃最讨厌骗你与背叛你的人,所以我不会傻得去如此做。” 我闻讯而笑,他还不傻知道有些忌讳犯不得,只是几句假意的话,在此刻听来让我迷惑而贪恋。 闲着无聊我调笑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勾引我么。” “迷魇可不许他的男宠去勾引别人,就像你不许人碰苏兮月一样。”寻思禅带着我曾有的口气说道,脸不由放柔和开口。 “苏兮月从来不是我的男宠,”我浅笑着回答,“我和迷魇不同。” 撇下一时语结的寻思禅,我离开了茶楼。烟对寻思禅始终有些反感,走过烟身旁时我拍了拍他肩。庞龙称病多日,终于耐不住上朝了,比起过往如今反对他的人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5 是愈来愈多。他抱病的数日手下的人被换走不少,如今这相爷的权力在纪非明的算计下被架空。 “王爷可知道私杀朝中重臣可是死罪。”纪非明站在我身边呓语,近日来朝中不少所谓的大将被杀,话说都是山贼所为,不过已经惹来一片恐慌。最忌讳的自然是庞龙,都是他手下的人,而且都是他发出军令要谋反的人。 “这事连皇上都责备过臣下了。”我佯似自责的叹了口气,“话也说来,最近神武的盗贼确实太猖獗,要好好整治一番才行。”说要整顿国内的乱象只是借口,算着庞龙潜逃的时机快成熟,设下层层防线抓他才真。虽说庞龙是否能逃到城外十里亭我都怀疑,不过就怕万一。 “王爷这一抓不知有多少人要心神不安了。”纪非明撇了眼庞龙周围剩下的零星几人,他指的哪些人我心知肚明。最近奏章大多是告发庞龙的,其中不少还是庞龙党的。 “再怎么说也是法不责众,我犯不着惹众人怨。拉出主角,杀一儆百便是了。”我冷然说道,朝纪非明拱揖告辞。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而今庞龙是大限将至,不少人趁机邀功补过,即便不去查罪证,那也是如黄河决堤般涌来,个个都是唯恐说漏。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这事?”从后搂着苏兮月,我下颚架在他肩上慵懒的看完奏章,内容属实的太少。 苏兮月只字未语,气恼的拽着奏章猛然扔在地上,“就这胡诹的事儿还能怎么处理,不能不管又不能重罚的。” 康福信的奏章看似真假参半,他这般作为莫说是糊涂,恐怕是神智清明的很。瞧着池羽端来的茶,我吩咐他顺势关上了房门。池羽犹豫片刻,安静的坐在窗旁默声,“和你相比我可是喜极了康福信这份奏折。不能重罚,那小惩便是。庞龙的权是被架空不少,职位还放在那儿,你何不借此机会削他爵位。以后要是再有些确属的奏本,要杀也杀的理所当然了。” “你是说,康福信他故意如此做的?”苏兮月困惑的瞅了我眼,继而埋头再次看了遍奏本,“为何现在杀不得他?” “不是说杀不得,而是现在杀他名不正言不顺。毕竟是肱骨之臣,他又与翔云有勾结。若现在杀他,不是给翔云落下话柄说皇上忘恩负义么。”我并没惊讶于池羽的这番话,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倒是苏兮月颇为诧异,缓然叹了口气。池羽见状慌忙跪道:“下臣说错话了。” 苏兮月闻言温婉笑道,“起身吧。哥哥说的是,何错之有?” 我看到苏兮月侧脸有着稍纵即逝的受伤的表情。搂着他腰际的手略微施了施力,我挥手让池羽退下,没再多语片字静等他看完奏章。 “我果然不适合做君主。”批完最后一本奏折,苏兮月闭眼捏着鼻梁,“我今日有些疲,就不陪苏了。” 我明白他此时的心绪,任由他离开。池羽虽是金贵之躯,长大的环境却与苏兮月截然不同。一个从小被保护到大的小皇子,自然是比不上在泥堆里滚爬过来的人。眼前来领罪的人,我自是不知有何可罚。我莞尔的指着池羽手旁的书籍,待他将书递至我跟前,才发现那双微颤的手。 “你不罚我?”见我翻着书丝毫没理会他的意思,池羽终究没忍住问道。 “早些去睡吧。”我十分平静的开口。抬眼瞧池羽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闭上双眼,神武的事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政治上的腥风血雨是每朝每代都避免不了的,任由谁都不能久盛不衰,特别是在动乱的年代。庞龙连日来不停的被人诬告陷害,一再被削弱爵位,待他想到要逃早为时已晚。他趁着年末新岁最热闹时逃走,也没逃出神武京城的十里外。当他被婉娘安排的人押回京时,万人空巷人海一片,这颗神武的毒瘤终究是连根拔除了。寻广在当日不知去向,怕是早已逃离了京师。神武朝政一片新气象,纪非明当我的眼睛看着朝廷的一举一动,我自然又做回了原本的闲散王爷。 “胆子真大,现在还敢留在神武。怎么不和那假寻广一同逃走?”我冷然瞅着寻思禅,平淡的开口。 第12章 情踪难躲 “你舍不得伤我,我又何必要逃走?”寻思禅回答的满是自信。见我不急于开口更是胆大的坐到我身旁,附在我耳畔的双唇传来热度,骤然猛颤的不止是思绪还有心。 我掐住他凑来的下颚,“你逾越了。” 寻思禅摇摇头,依然是一副媚眼如丝的笑颜,“我从没像今日这般肯定过。”旋即贴上的唇使得我措手不及,相触只是一刹那,却瓦解了我早已筑起高墙。 “影,送寻公子出去。”我露出一丝笑意吩咐。 寻思禅没料到影此刻会出现,双方都是一副尴尬的神情。只是比起寻思禅的内疚,影只有一份恨。心里烦闷,任何事做来都不是滋味,闲着无聊倒是到了皇城军机处。 “王爷称病好几日未上朝,今天怎么有闲情来了?”康福信这嘴向来能说,逮着机会更是不会放过我,“难怪纪非明今日特别叮嘱我们别出错,想必是猜到王爷要来视察了。” “你是嫌命长了吧?”我呲牙道。 “可不是嘛。这小子这几日在朝上可是张牙舞爪的,都快成第一谏官了。”周定保刚开完例会,恰巧路过。 我闻言调侃:“有他这样的大臣,乃是我朝之福啊。” “只是这皇上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差,就怕这福过盛反成祸。”康福信失笑道:“还望王爷说说情,下官还指望与当年的纪宰相一样,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朝中大臣虽都没明言,却都知晓真正掌控神武的人并非苏兮月。这也是我不杀纪非明等人的缘故,在这样的时局下他们忠于的是神武皇族,而非哪个做主的人。仅说这份难得的忠诚,我就不会让他们随意死于非命。 “皇上怎么独自在这唉声叹气的?”退下御花园里的所有人,我悄然走到苏兮月身后。任由他靠在我身上,我疼惜的搂着他,轻声道:“心急成不了大事,更何况你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 “苏,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皇帝。我从小就没争夺帝位的野心,只是活在父皇母后的□□下。哥哥们自是不会把我当作敌人,尔虞我诈的生活我过不来,这治国之道我不想学。就这几日上朝,我就觉得比过去累百倍。”苏兮月身子微颤,叹息道:“或许我压根不是做君王的材料。” 苏兮月疲惫的模样让我不忍,不论他说得对错与否,我已经决定将来带他离开。至于是否让池羽来代替,我却仍旧在考虑中。 “我们很久没去过离宫了,不如抽几日去泡汤泉放松下,你看如何?”撇开那沉重的话题,我建议道。 他没多言,只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6 是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是有了安然的笑。 如今国内反乱势力被压制,一两日的闲懒不碍事,烟自愿坐镇王府看着,婉娘便也允了我的决定。一行人出游东西是少不得,尽管我让影精简些,却还是少不得平日里的常用物。池羽我本打算留在府邸,又见他们兄弟二人关系甚密,便也捎上了。婉娘和影自然是少不得,这样一来,便是满车的人出游。苏兮月计划着只是去温泉离宫小住几日,执意不让护卫跟着,仅需一人跟随。纪非明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派了寻思禅跟来。 休息时,我特意独自跑到河边歇息,却还是遇到了寻思禅。 “璃,似乎不太想见我。”寻思禅明知故问,抿嘴道:“或是说怕有人为你争风吃醋?” 我故作愁态,倒也懒的多说。“你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依你看我该如何是好?”带着没温度的笑颜,我冷眼瞧着他。 寻思禅因我的态度沉吟许久,黯然神伤道:“难道你我间,非要垒起这高墙对话吗?撇去我的目的,我的身份不讲。就不能偶尔像朋友那般交谈么。你说过要我拿诚意来对待你,那你可曾想过要接受我这份真诚。”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寻思禅这般神色,只剩受伤低落的神情,不复往日的神采。我对他终归是狠不下心,倘若之前是因影的缘故,那现在究竟是为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抱歉……”我悄然吱了声,换色道:“还要赶路,我们这就回去吧。” 我步伐很慢,慢到仅有百步的路走了近半刻钟。寻思禅的手始终拽着我外袍的下摆,直到见到车马才放开。 “你只是去河边走走,需要半个时辰来回么。”婉娘打量着我和寻思禅,打趣道:“我原以为这一路旖旎的风光,早使得你我审美疲劳,已无处能使你停步欣赏。看样子河边的景色必是人间仙境,能让你们驻足如此之久,竟忘了有一车人等你们上路。” 睨了眼婉清纱,我轻笑道:“如果你想去游赏一会儿,我可以等你。” 婉娘点头道:“不介意让寻思禅做向导吧?” 我明了婉娘的意思,更清楚她的各种顾虑,只是在方才寻思禅抓住我衣摆的那刻起,有些事就已起变化了。我不懂感情,却执念除了我有些人谁都伤不得,如苏兮月、影,又如池羽、寻思禅。兴许现在的这般决定,将来必会惹不少麻烦,可惜我此刻却认了。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然。”话语间我对上寻思禅略带哀愁的双眸,旋即玩笑而坚定道:“不过你得保证,得完璧归赵才行。” 我的话一出,就如夏日的骤然出现的雷雨,一时訇响惊醒万物。苏兮月揽着我的手猛然一颤,影更是不可置信的盯着我。至于寻思禅,他的眼眸透出一股耀眼的光芒,像极了夏日最烈炎的阳光,灿烂的逼得人无法直视。 “阳关道你不走,偏爱闯独木桥。”婉娘平淡的开口,而我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无奈与担忧。 我的话失了玩笑的韵味,颇为沉抑,“也许独木桥上风光独好呢?” 自后影不愿再与我们挤在车厢内,打发了驾车的马夫,自己坐上了驾车位。池羽也有些闷闷不乐的跑去影身边。苏兮月是几人之中表现的最为平静的,除了方才的惊讶外,他没再透露出任何情绪。他始终靠在我身上,脸侧贴在我胸上看着车外的景色。 温泉离宫距离京城不远,一天的功夫便能赶到。离宫常年温度宜人,蝶纷飞在百花争艳的景色中。建筑被独立的建在个个湖中小岛上,中间有木桥相接,空中四处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雾气。据记载这片建筑是数千年前就存在的,只是究竟是何人建造,建造于几年便无人得知了。影将马车停在离宫内马房外,突然有一小女孩在马房后探头观望。 “什么人?”影警惕道,“出来。” “咳咳……九儿,过来。”一老翁在那小女孩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挪到我们跟前。“老夫拜过皇上,拜过王爷。” 眼见老翁就要屈身,苏兮月赶忙扶住,“老先生不必行礼。 一路跟着那叫洪伯和九儿,我只觉这二人相当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何时碰过面。直到老先生提醒才想起就在刚入冬那会儿救了他们,素心当时收到消息说离宫缺人看守,便派这祖孙俩来此处生活,也方便老人家颐养天年。 用过午膳我们闲着无聊,坐在阁内闲聊,九儿突然跑了进来扯了扯我的袖袍,“王爷!” 我不解的蹙眉,柔声问道:“九儿怎么了?” 九儿深呼了口气,用铜铃般声音说道:“九儿长大了,要做王爷的妻子。” “什么?!”池羽大惊道,其余人同我在内是面面相觑,压根没明白九儿的意思。我无法理解一个五岁的孩童,为何脑海中会有这样的想法。 屋内凝聚着的沉寂被这烂漫的女孩打破,九儿见我不说话,便笑颜摆头道:“爷爷说过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但是九儿什么都不会,又是只是个女孩子,分担不了王爷的事。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寻思禅闻之抿嘴偷笑,眼角瞟向本就在吃味的苏兮月。我尴尬的回应他的幸灾乐祸,俯身朝九儿柔声道:“我要是娶了九儿,你的皇帝哥哥可会不开心哦。九儿将来要嫁还是嫁自己心意的男子才是。” 九儿只是个孩子,并不太懂我的话,不过还是很高兴的应声跑开了。婉娘的调笑必然是躲不开的,九儿一走她就立即拿我开涮,直到午休时分才放过我。 “怎么还一脸愁容,太忧愁的脸可不太好看。”我跟着苏兮月回房,他一路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人家寻思禅在等你,跑来我这干吗。”他撅着嘴,开口便是一股醋味,“再不济你去九儿那就是了,何必来我这儿。” 一口要上他的下唇便是一番亲啄,也省的他费力气把影和池羽都搬出来。 环抱着我的腰,他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吃味的开口:“影和池羽还没摆平,这回又让你多骗了个回来。苏,你好薄情。” “哪有。我对谁薄情都不敢对你这般啊。再说了,我从来不骗人。”我没和他争辩影和池羽的事,他们与我的关系连我自己都搞不明,又如何去撇清。虽说是对不住他,总比现下隐瞒将来有个万一来得强。 听到我的话,苏兮月噗嗤一声笑,恍惚的说道:“苏,你身边狂蜂浪蝶太多了。只怕终有一天会忘了我。到时,我该何去何从?” “我怎会忘了你。”我疼惜的开口,他的不安是我造成的,我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苏,能不能答应我。只要与我独处的时候,眼内就只有我一个。” 他的话语比平日多了一份哀求,声调像是只无形的手,扯得我生疼。我紧搂着他,温柔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7 的开口:“过去是,将来一直是。” 两日的相处我对寻思禅有了很大改观,不得不说他相当的博学,天南地北知晓的事很多。细来品味他比影要多一份清俏,多一份柔媚。迷魇如何待他我不知,却看得出绝对是委屈了他 我独自斜躺在池中休歇,批阅了一下午的加急奏折,不免感到乏累。空气中氲氤着浓郁香气的烟雾,雾气的那处有着模糊的人形始终站着。影没敢打扰也没离开的意思,只是在那站了良久。 影的身影搅得我心神不宁,抑下自己的情绪,我尽量平静的开口:“有话对我说?” “主上,我知道我没资格干涉你的事,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影始终离我很远,然而有些事并非距离远就传到不到的,就如他颤抖的声线。“寻思禅今日能背叛迷魇,将来就会出卖你。收他这种人在身边,迟早会危害到自己,我看不如乘早结果了他。一来防止他泄露消息给迷魇,二来也好让迷魇少个帮手。” 你就那么恨他么?这个疑问在我心中踌躇很久,我不知道影过去和寻思禅发生过何事。只是依我的调查,总觉得他的恨中夹杂着不少的误会。“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影走后不久,我身旁响起了一阵水花四溅声。寻思禅很早就在我身后,是影的那番话延迟了他的现身。我闭着眼没去观察寻思禅此刻的神色,却听到一声极细小的水珠触碰水面的声音。 “所以现在是我最后的逃命机会么。”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我冷淡的反问道。若要杀他,他的命岂会留到现在。 寻思禅沉吟了很久都没回答。久得我早已不耐烦,却又在我刚想起身离开时,他缓缓说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呆在你身边。过去我从来没选择的机会,永远都是被人强迫着去做每一件事。这次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绝不后悔。” 我能确信他话是真心的,然而就是这股真心让我焦躁狂乱。我森冷的观察他片刻,锋利的指甲变在他的颈项上留下一道血痕。霎时间,温热的血从我之间缓缓留下,滴在泉水中,一朵。朵的绽放。他没因为我的动作而惧怕逃离,只是默默的闭上眼并抬起下颚。 我为之一怔,伸手轻摸着那道伤口,烦乱的开口:“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闻言未语,只是柔和的笑了,眼眸中满是苦涩的魅惑。他的一颦一笑像是□□般侵蚀着我,直到我体无完肤无法招架。俯身轻触他的双唇,这是种如丝绸般润滑的触觉。浅尝了他的甘甜,我就抑制住自己不该有的欲望放开了他。 “为什么不要我?”带着困惑的神情盯着我,他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迷魇就浑身不是滋味。无论他是为了迷魇来打探消息,还是把我当做救命稻草来看待,都会惹得我一阵暴躁。强压着自己的脾气,我保持平静的开口:“我先回去了。” “难道就因为我曾经服侍过迷魇?”寻思禅极为不甘的语气说道,手带着几分力抓着我右肩,硬是拽我不放。 “你弄伤我了。”寻思禅用力过度,指甲便掐进右后肩,突来的刺痛使我不由的蹙眉。 松开我肩上的手,他微颦眉地轻触我的伤,望着伤他只是默声发呆,眼眸子里满是忧愁。“回答我这个问题有那么难么。”寻思禅低声呢喃,满口的伤怀不甘。 从发觉他与影长的相像那时起,我已然对他做不出绝情的模样。我夹带着叹息娓娓道:“跟我来。” 寻思禅跟着我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屋内冷清的只有我和他两个哑然的人。我让他随意坐,自己在柜子里拿出一壶酒。顺着弧度倾然而下的酒散发着纯浓的酒香气,很快就漫了大半个屋子,这酒未入腹已是醉我三分。“怎么不尝尝?”我瞧见他没动手的意思,柔声问道。 他愣了片刻,脸色不太和善,重语的说:“你要是想喝酒,有的是人会来陪你。今日话既然挑明了,我无非是要个痛快,难道这对你来说也很难吗?你若嫌我烦,只要开口说句话,从今往后定将在你面前消失。” “据说迷魇待你是不错的,你为何要背叛他?”嘴角挂上冷酷的弧度,我仍旧和颜相待,“你是想利用我混进魔族,方便你打探军情?还是以为只要攀上我,就能在魔族过得如鱼得水了?” 我森冷的望着眼前贝齿紧咬的人,任由酒顺着发丝滴下。寻思禅紧握酒壶的手仍在不住地颤栗,他深呼几口气,恶狠狠的开口:“你说的对,与你相比较,迷魇真的是待我极好。我就是来刺探军情的。我为什么要高攀你,迷魇你比差么,在我看来他比你好太多了。非要我说实话,这下你满意了吧?” 当情来时,再理智的人也会变得冲动,只是那时我不懂。寻思禅的这番话很成功的点燃起我的怒焰,我冷冷的走到他身旁,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到床上。 “你要做什么?”发现我不对劲,他开始挣扎起来,带着近乎央求的口气说道:“璃,放开我。求你,放开我。” “哦?你以为光接近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么,未免天真了吧。”箍住他手腕,我无视他的放抗直接扯了他的外衣。“你放心,只要我得到满足,必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回。兴许那时迷魇会看在这份上,饶你一命。” 他闻之一怔,不由得微颤。因为我和他都知道,无论是否是他自愿,只要委身于我那迷魇必然不会放过他。之后,他的眼神空洞的如同没有灵魂一般,我不由得大惊。懊悔与疼惜登时在我心中叫嚣起来,我咂了咂舌将他翻过身。寻思禅像木偶般任由我随意摆布,除了偶尔呜咽声与局促的鼻息声,他没有丝毫的反应抑或是求饶。待我冷静下来时才发现他早已是满头的冷汗,下唇早被他咬破,床上除了他的汗液,多的是无言的泪。 从衣袖中掏出短匕交至他手中,举起他的手伸至我颈项。我冷淡的说道:“军情必然是给不了你,不如我这条命送你如何?” 仅靠这匕首自然是杀不了我,只是这一刻我自己也不懂为何会如此做。 “不,不!”寻思禅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颤颤巍巍的收回我抓住的手腕。 “为什么?”我正色问道,双眸里少了一分冷漠。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我瞧见他眼角处留下的两行泪,随后他傻傻的笑了,“你为何不去问影为什么要守在你身旁,苏兮月为何要在你面前屈尊,池羽又为了什么总是在你身边转悠。独独来问我?是,起初我是把你当救命稻草才接近你,可是人都会变得,难道只因为一开始我做错了,你就要判我死刑么。” 认识到现在,这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那是心贴心的距离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8 ,没有伪装。我侧坐在他身旁,凝视着那张不再故作坚强的脸,满是内疚。我在开始时就知他那番话是故意在气我,只是和迷魇扯上关系,我就失去了理智。 瞧我缄默,寻思禅伸手用手指抚着我拧成团的印堂。 “你没事吧?”抚上他略苍白的脸颊,我心疼的抱起他,“别动,我不会再伤你的。” 我小心翼翼的抱起体下正在流血的寻丝禅,往房内的小型温泉池走去。依偎在我怀里的寻思禅沉默不语,他像是生怕打破此刻静谧那般,在他眼中我看到幸福的神采。 我轻手将他放进池中,温柔的开口:“等下可能有些痛,忍下就过去了。” 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嗯”了声。满是伤口的□□让我顿然哑然,愧疚自是加深了。在为他疗伤时我更是小心仔细,免得让他多受罪。 “璃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想必以前只有苏兮月看的到你这一面。”无视我先前的粗鲁,恢复精神的寻思禅反说道。 “难道迷魇从不这么做?”我略吃味的问道。 他摇了摇头,笑道:“他就和你以前一样,要说有区别,无非是影都帮你杀的干净了。” 看着寻丝禅的眼眸流露的神情,我淡笑抱起仍站不稳的他,往他房间走去。发丝间的香味交错飘散,鬼魅的弥散,又巧妙的结合蛊惑人心。“你好好休息。”我温柔的开口。将他轻放在床上,盖上被褥,冷眼瞟了眼身后的死角。 “你不打算留下?” “有客来访,我这主人家不迎接总不太好。”指尖的薄刃瞬间弹出,直直嵌进墙角的木桩内。站在一旁的男子比寻思禅要小几岁,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满是艳俗的风情。“你家主人何时孬种需要你这种货色来出面了?” 那人柔媚的打量了我一番,旋即紧盯着寻思禅,阴阳怪气的开口:“我无心打扰您的雅兴,只是方才主上吩咐说,要我代他来收拾这脏东西的。” 脏东西……这小子开口便很成功的恼到我,花了很大功夫压下想立刻抹断他脖子的冲动。自以为是的傻子,连迷魇真正的目的也看不透。我暗嘲的冷哼,讥讽的开口:“你家主人若真要了结寻思禅何须要你动手。反倒能借你测测我实力,就是恐怕要白白牺牲了你这条性命。” “少胡言乱语,我相信主上绝对没你那般阴险。”少年握着双拳,咬牙道。 “璃,你不必理会玄焰青。”寻思禅在我耳畔小声道:“只是要小心。我感觉得到迷魇就在附近。” 我莞尔的瞅着这傻瓜,他真是铁了心要和迷魇断了情分,明知迷魇会听到我们的对话,还这般直言不讳。 摸了摸他担忧的眉心,只是应声了片语。这一来倒是让玄焰青抓住了机会讥嘲,“不知道主上看到这幅情形会有何感想。寻思禅,你还真是饥不择食啊。” 玄焰青的话是故意说给迷魇听的,显然效果不错,躲在暗处的迷魇现在所散发的气息与之前相比,要更为凌冽阴冷。我起身直视玄焰青身后的隐秘气息,提防随时会被偷袭。我本无保护寻思禅的意愿,只是有双手尽管在颤抖也义无反顾的抓着我后背,这种信任牵制了我的无情,让我放不下。 “怎么说不出话了?苏大战神,我看你现在是自身难保了,不如交出你身后那个荡货,我倒可考虑饶你一命。” 瞧他说的极其认真,我险些就笑出声。草包,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我真为迷魇感到悲哀。”淡然开口,我反手握住寻思禅的手微用力。这只是一个极小的动作,却让寻思禅安心不少,他努力深呼了几口气,手不再颤抖,他像是回应我的动作似的,轻握我的指尖。 “什么时候苏璃也有同情心了?”迷魇嘴角挂着孤傲的笑,突然出现在屋内。我瞅着他碍眼的表情,顿时让我觉得过去的自己有多愚蠢,会和他有相像的性情。 “我从不吝啬自己的怜悯之情,何况你有他这样的手下。”我缓缓然开口,迷魇眉间微微跳动了下,眼神却落到我身后的寻思禅身上。 第13章 背后来袭 婉娘的气息在迷魇现身后,也随之出现久不散去。迷魇在忌惮到婉娘,又无法确准我的实力,他怕腹背受敌便不再如起初那般从容。他防备的动作在故作谈笑间甚是明显,“与影想比,寻思禅确实能力上差得太多。依此,不如将寻思禅还与我如何?” “哦?你今日杀不成我,便想拿寻思禅来出气不成?”出于私心也应寻思禅本人的意愿,我是压根没打算还人的意思,紧抓着身后的寻思禅,好让他安心些。 “这话说的,杀不杀你是一回事。寻思禅本就是我的人,手下人欠教训,难道还要过问你么。”话音未落,迷魇的气息便阴冷起来。 仗着婉娘在,我自是不怕迷魇会做什么引火自焚的事,态度不由得强硬起来。“这么说你是要硬抢了?” “是又如何?”迷魇同我一样学过暗杀类的技能,话未说完就直冲我二来。由于抓着寻思禅,我抵抗很是不便,眼见不妙抽手便要倒钩他胸腹。抓准时机,迷魇登时用灵力挡住,我大骇侧身,他却反身窜过我身旁,一把连抓带拽的拖起寻思禅。我怕强硬去夺会伤到寻思禅,就只能愤恨瞧着迷魇带他瞬移离开。 “他们走了?”靠在门边的婉清纱平淡的开口,只有我看得出她现在的忧虑和惶恐。 婉清纱的脸被乌发遮去了一半,淡淡的笑意悬在他眼角,那张风华的脸上带着半明半昧的冷毅。她是谜一般的女人,魔族和神族的史册对她的相关事件记载的很少,只有只言片语提到她和魔族元老的关系,却又未明确指出她是魔族现役或退役的元老。 我深邃的观察着她的神情,冷淡的说道:“为了不让寻思禅留在我身旁,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这什么意思?”微蹙眉,她愤然开口。指尖略有所摩挲,仓促道:“我即使不喜寻思禅在此,也定不会拿你性命开玩笑。” 不会么?我明白她是不会的,若会她又何必再我身边待那么多年。出于愤慨,我不由的直逼道:“迷魇用灵力挡我时,制止住我的行动那刻,如果我没侧身躲开。岂不是就这般命丧的不明不白了。” 兴许是想到方才情形后怕的原因,经我这质问。婉娘略颓然,无奈的启口:“我只是不希望让你留着寻思禅那个隐患罢了。自你来人界后,就真的和我疏远了。说来,这是你第二次对我产生杀意了。” 我从未见过婉娘这般,她散发出低落气息,刺痛到我。面对她这番神情,愧疚就如溃坝的山洪汹涌袭来,顿时有种在受水压迫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我放软口气,转身道:“我有些累,依我看有事明日再说吧。”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9 “苏璃,我知你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究竟是在意寻丝禅还是把他当作影的替身。还有到底是你喜欢苏兮月,还是因为有苏琉的回忆才会喜欢他?”婉娘在说这话时,眉眼间太像她,那个魔族最传奇的女人。 我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抽下衣架子上的袍子,随意披挂。我踯躅了许久还是选择了去苏兮月那,对于她的话我并非不愿回答,只是现在我真无法当机立断的肯定。 苏兮月的房门半开,门口有少许新留下的泥泞。他盘坐在窗旁似有心事。瞧着他的侧脸,我想起了过往的种种,犹豫片刻就坚定的走了进去。正如婉娘所说,我起初在意他是因为苏琉的记忆,只是我可以肯定现在绝不只是苏琉的缘故。 “怎么还不睡?”我悄声关上房门,便到他身边揽上那香肩。“在想什么呢?” “只是在想你这个混蛋究竟哪里好了,明明是个薄情郎,却好些人为你痴迷。”他的笑颜下满是愁容。 轻柔的捏了下他花容,将他揽进怀里,“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给我记住,现在把你放在心上的是苏璃,而不是苏琉。” 他背对着我使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在眠咒的驱使下,苏兮月很快就睡熟了。我小心的将他抱上榻,纯属喜好般的瞧着他平和的容颜。我清楚他的心思,却不想委屈他今晚成了他人的代替。撇去我和影之间的事,寻思禅于我绝非替身那般,只是暂且道不明理不清关系罢了。 踏着晨起的那缕曙光,我欣赏着那记忆中小时常来的行宫,芳香随水汽浮在空中,甚是怡人心脾。 “起早的习惯,你倒是改不了呢。”婉娘慈和道。 我笑道:“多少年的习惯了,哪改的掉。这不,你也不是么。” 婉娘点头没说话,她与我一样多少都有些顾忌昨夜的事。就在我们尴尬之时,影神情慌忙的迎面而来。他瞧见我和婉娘稍行礼,将手中信件递了给我,“纪非明刚捎家臣来送信,听来信者说,似有急事需皇上和主上尽快赶回去。” 我见婉娘眉头稍紧,不由得夺过影手中的信件。“影,你速去打点下,我们这就赶回去。” “怎么翔云那儿有何异动?”婉娘气定神闲的开口,像是早就猜到了信中的内容,料到翔云会有动作。 正如婉娘所说的,纪非明据边境探子来报,翔云两日前突然集齐兵力。虽说未示明其意,想着必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又是刚接手了庞龙的旧部将,若筹谋不得当,必是会坏事。 池羽做事一直妥贴而伶俐,他见影神色匆匆的离开便也跟了出去,不到半刻钟就打点完余下的事。我颇为顾忌池羽的能力,毕竟人为我所用时是好事,只是凡事都有可能会发生,到那时定是祸患。影看穿我的想法,不由得对池羽起了杀念,我见情形不对便立即堵在二人之间,吩咐几句就让池羽去打理苏兮月了。 “你现在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我平和的开口,“过阵子我的话只怕也是耳旁风了。” 影的脸色青白,双唇略抿,“主上多虑了,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低沉的开口,那语调像是无声的哭泣,强颜欢笑下是无尽的悲凉。 听着他用确定般的口气反复了遍,我乍然无言以对。伸去想抚摸他容颜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因我的怯懦缩回。 紧握拳的右手被我死死的固定在身后,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影搂进怀。“那就永远记住你的身份,别再做出僭越身份的事。”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像是在提醒脑子混沌的自己。影轻声应了身默然离去,无声无息中只有那踩着悲鸣的脚步声。忍住漫浸骨髓的凉意,我如同没事人那般与众人集合。 池羽大致对管事吩咐安排了些事宜,在忙乱赶回京城的路上结束了这短暂时光。 “苏璃,我怕迷魇这次背后那高人不好对付。”婉娘目光停在车外苍莽的竹林,娓娓道来:“昨晚我与你不欢而散后,我就追着迷魇打算置他于死地。我跟着他就到这附近,却就在我刚要下手时,突然有道力量打散我的攻击。围绕迷魇的是万物之辉光。” 辉光?!我惊讶的凝视着婉娘,极力想找到她玩笑的神情。在上三界与婉娘实力相当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与我父亲齐平。那如艳阳般的万物之光,究竟是谁能使出。迷魇身后的人,莫说婉娘单独对付,只怕是当年的我、婉娘和烟联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我终于明白到婉娘的忧愁,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掐着我喘不过气。 一声破天的嘶叫声惊了所有人,驾车的马匹像是受到了什么的惊吓,狂奔疾驰在山野路间。影花费了很久才安定受惊的马驶到路一旁,我和婉娘在车内没让任何人出去。林中松树被皑皑白雪压弯了枝干,鲜有动物的叫唤声,就在这安静下有股危险的气息在涌动。 “来者不善,小心了。”婉娘平静的开口,警惕着周围的变化。 “我知道。”左右拽着两兄弟,我随时准备着闪躲过来人的攻击。来人界后我的灵力在日益增长,虽说不如从前,要躲过此人的攻击还是易如反掌的。 迷魇没急着出手,他像是在等待时机一般。“影,驾车快走。”我急促的开口,手不自主的握紧。心中有个声音在督促我赶紧离开,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本能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稍许的距离便减低了大半危险。迷魇虽击中马车,却给足了我们逃离得时间。我慢手慢脚的将池羽和苏兮月放下地,森冷的直视迷魇。我从不介意他冲我来的那股戾气,只是涉及到我心里人就是找死。 “婉娘好久不见了。”迷魇咧着嘴笑道,那笑灿烂的却邪乎。 瞧着迷魇掌中愈来愈刺眼的白光,婉娘早做好备战的准备。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响指,阳光瞬间照耀的让人睁不开双眼,我拉着苏兮月和池羽感受着周围的奔涌的气流。迷魇挥手甩出的攻击足以取人性命,关键时刻,婉娘反手阻挡。只能隐约看到一团青光在我们头顶将白光弹开,直打到迷魇身上。伴随着一声惨叫,迷魇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子,真是比以前厉害不少啊。”婉娘阴冷的开口,又是一团青光在她手中产生。 “没这能耐又怎么敢来会会你。”迷魇拭去嘴角的血丝,眼中微不甘的扫了我眼。旋即他嘴角出现笑意,凌然道:“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救苏璃第二次。” 什么?!迷魇的话未完,空气中突然凝聚成一股寒意,只是那么瞬间就能感受到有股致命的压力传来,下一刻便看到有团辉光朝我打来,甚至让我们反应的机会都没。更糟糕的是我的双腿居然被人用灵力束缚了住,无法走动。 瞧是躲不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0 ,我猛然推开苏兮月和池羽,闭眼屈腿护住心胸将伤害降到最低。 等待死亡是种可怕的过程,它会让时间过的很长,哪怕只是一秒也会让人觉得是等待了千年。周围狂风压迫性的在我头上叫嚣,风中参杂着他人的呼唤声,却惟独少了影的气息。 一种不祥的预感促使我猛然回头,影依旧是那样笑容,温热的血液从他嘴角顺势滑下,眼神没了焦距。我呆若木鸡的凝视着挡在我身前的影,有那么一只无形的手拽紧我那原本韵律跳动的心脏,痛到麻木的遗忘了其他的情绪。婉娘抱住倒下的影,只见一道道青光正传入影的体内。 伏在地上的迷魇突然消失在一团辉光之中,伴随而来是一阵森冷而熟悉的讥讽:“婉清纱,迷魇我带走了。待我灵力彻底恢复后,我会好好上门来拜访的。” 眼瞧迷魇消失在光团之中,我咬牙继续辅助婉娘念着灵咒。影面无血色的躺在我怀里,脸色是濒临死亡的惨白。一万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将他这么搂在怀里,只是我们随时将要面对生离死别。曾倔强的以为只要克制自己,冷淡的对待他,就不会有失去的那天,结果是我大错特错了。 苏兮月手颤巍的搭上我右肩,那施加的力量像是要支撑起我快崩溃的灵魂。 “我看先将影带回宫吧。皇宫有更好的疗伤环境,太医也多,总有能帮上忙得。”池羽提议道。 纪非明恰巧在皇宫内遇到疾步如飞的我们,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吩咐御医前来且派了家丁去请烟来。婉娘退下所有的奴仆,殿内仅剩我和她,以及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影。 “太医都等在殿外,有需要我就让他们进来。”苏兮月抓着我的手臂,安慰道:“影不会有事的,不要太担心。” “有一个傻瓜在替我受罪,你让我怎么不担心。”我咬牙开口,指甲早已掐进掌心。 “你这像什么样?!”烟瞧见我顿然怒道,“你这好死不活的模样,你觉得躺在那里的影会好受么?你认为苏兮月和池羽哪个不比你难受?你们俩把苏璃给我拉出去,免得他在这影响我心情。”说罢,他便将我连拖带拽的拉出了寝殿。 殿外和殿内是完全的两个世界,一边冷得满是希望另一边暖的却在等待死亡。冷静下的我坐在御花园内等着消息,身旁是跪倒在地的御医。“你们都下去,林太医你去准备两碗驱寒的汤剂给皇上和池少爷。”我瞧着冻得直哆嗦的苏兮月和池羽,叹息道:“池羽带苏兮月去书房暖暖身子,别陪我在这挨冻了。” “苏,我想在这陪你。”苏兮月满目愁容的开口。 “别任性,当下这情形你要是再生病,让我如何是好?这里有纪非明陪着就是。”我淡笑朝池羽使了个眼色。池羽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他领会到我的指令,便暖磨硬泡拉走了苏兮月。待他们二人远去,我便找了个借口支开纪非明。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皑皑白雪,飘上我的发际,飘在我的脚边。“如果影知道你在外面受罪,用折磨自己的方式赎罪,他一定会不安心的。”池羽站在我身后,冻得微红的手执着伞。 “你知道么,有这么一个傻瓜,每次在睡着的时候总是会呢喃我的名字。明知没结果,却始终站在我身后。哪怕清楚的明白死路一条,只要为了我就会奋不顾身。可我,却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哪怕是柔声说句话。我总是在让他做一些明知他会痛苦的事,对他只会恶言恶语,他都没想过要离开我。现在这个笨蛋正在寝殿内生死未卜,你要我怎么办?除了在这里陪他受罪,我想不到其他能让心别再那么痛的方法。”我从来不知道眼泪是咸的,原来哪怕是零下的冬季泪都是温热的。 池羽默声在我身后撑伞站着,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漫长如一个世纪。婉娘打开殿门与我对视那刻,没有丝毫的讶异,她只是皱眉微叹息,“没事了,你去看看吧。” 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影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中央的龙床上。他闭着双眼,俊得就像尊陶瓷娃娃。就如婉娘说的,他的呼吸虽然细弱,却不像先前那样危险。坐在他身旁,我凝视了许久那张我早已熟悉的睡颜,想起在魔族那时有多少个夜晚,我就是这么在他身边瞅着恬静的容颜到天明。 我微叹息,牵起那还没有知觉的手。沉重的殿门伴随着吱呀声被推开,屋外的雪像是嬉戏的捣蛋鬼急着往屋内窜,婉娘瞧了眼地上的零星的雪花,平淡的开口:“我让池羽先回去了,小皇帝那总要有人照顾着。” “恩。”微侧头我轻哼了声,手理着影被汗浸透的长发,“有话和我说?” “关于影的事。”婉娘的口气淡然的让我觉得可怕。 “好事还是噩耗?”我喉咙感到无比的干涩,却要装得貌若平静,只有我知道那牵着影的手在不住地微颤。 婉娘没急着回答,她始终平淡的直视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灵魂深处的东西。偌大的寝殿没有一丝声响,这种逼近死亡的安静有这种让人绝望的诱惑。良久,婉娘嘴角出现少许笑意,“好事也是坏事。”婉娘的笑似像是冬季黑夜中突显一缕阳光,有种暖和而安然的感觉。她瞧着我神色口气轻松不少,不禁调侃道:“影这一来是被废了灵力,基本是没资格做你的侍从了。说来对你只有好处,至于影好坏参半了。”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让我来不及反应。有种感觉突如其来,我乍然有些喘不过气。“活着就好。”我轻巧的开口。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婉娘推了我的头一下,调侃道:“不过你先别太心急了,契约解除前万一你这小子把持不住,那影的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不用你废话。” 闻言,婉娘脸色瞬间变得糟糕,切齿道:“好心提醒你,口气那么大。你还真是不知好人心。” 懒得多搭理她,把她打发出门,我便起身拿起湿布帮影擦身。小声呢喃道:“平日里看你们做的都驾轻就熟的事,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容易。”小心帮他换上干净的内衣让他舒服的躺在我怀里,手不自觉地抚上那沉睡的脸蛋。 冬季的黑夜来得特别早,在没有丝毫光亮的殿内,我搂着影直到婉娘再次折返。 “你还真是老的不中用了,只是解除契约也要准备那么久。”我小心放下熟睡的影,故意讥讽道。 “说的也是,人老了是不中用啊,刚才还记得的事结果这就忘了。我看不如这样,你继续在这儿呆着,我这老人家回去休息片刻,等哪天醒来记起要做什么事,再回来找你们。”婉娘威胁般的开口,有佯装要走的意思。 意识到仍在求人的当下,我换了张脸色,立即服软道:“这还不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打断你的思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1 绪。你看我们还是继续忙正事如何?” “不知道影醒来后知道有人为他这般牺牲会不会痛哭流涕。”池羽端着清粥,略带吃味的开口:“也不知道我何时有这待遇。” 像是没听到婉娘的唏嘘,正色道:“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如此待你之人。”池羽闻言依旧在笑,一种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在那明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悲凄的怨。我心不禁一颤,不由的懊悔,毕竟这双清灵的双眸不该染上这色彩。 池羽将端盘小心放在案几上,悄声的退了出去,头垂得极低。婉娘一反常态般没调侃我,她抓起影的手想尽快解除协约,却在要结束之际横生出了麻烦。影不知是何时清醒的,他立刻明白婉娘在做的事,反抗大闹的不肯就范。“婉娘,你继续。”箍着影的臂膀不敢太用力,我吃紧的开口。婉娘像是要甩掉烫手山芋一般,速度解除了影身上的封印。 “之后的事,你自己解决。”婉娘挥袖反手磕上大殿的木门。 端到影跟前的粥被洒了一地,青花碗的碎片铺了满地。见惯影唯唯诺诺的模样,头一回见他发脾气的样子,我颇有些新奇。“池羽的一番好意,就这么被你浪费了。可惜了这青花碗。”我摇头叹息,观察着影的神色。 “粥撒满地,这碗便失去其用途,留有何用,碎了又有什么可惜的。”影的话说的决然,弦外之音无非是说他自己。 “你倒是适应的很快,变了身份就学会对我冷嘲热讽了。”我嗔怪道,喜怒无形于色。 影淡然瞥了我眼少了往日的生机,波澜不惊的神色下满是死寂。“若是觉得我扎眼,大可用过去的方法处理我。我绝不会反抗。” 怔怔的看着他,我掌心不禁有些湿湿的,不自觉的从心底冒出寒意。影跟随我多年,莫说杀他连动手伤他都从未有过,却不想他会如此看我。带着半分的怒意半分的无奈,我垮脸道:“如若要你命丧,我又何须大费周折的救你。更何况这些年我何时伤过你分毫。我并非嫌你碍眼,不过是就事论事,现在的你任何方面来评估都做不了我替身的位子。将来假使真有事,是你保护我还是我多一个包袱。” 影闻言就红了眼圈,过往他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神情像终年冰封积雪的山峰。如此情状,倒让我不由的慌了神,口气不禁软和下来,“我只是说不需要你再做我的影子,并非要把你赶走。之后会给你个合适的差事做,当务之急你只需要静静养伤便是。” “我只会做你的影子,这之外什么都不会。去除这身份没这约束,我们就没了任何牵绊,主上或许你不在意,可与我而言,相之比较宁愿一死。” 他说得每个字都像一根针,针针扎进我心口,微怒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就真是决意想断我们间的关系了。以后别主上叫个没完,不嫌拗口就和婉娘一般叫我苏璃,嫌麻烦学学夕月,我也没意见。至于那生生死死的话,别再让我听到,省的惹我心烦。” 第14章 缘浅情深 雪仍絮絮不止,烦乱的离开影所在的寝所却被这雪扰得更暴躁。顺着檐廊我疾步而行,下雪的日子宫人躲懒去的不少,路上小猫偶尔三两只,大多躲雪也都低着头走路。御膳房离苏夕月的寝殿有些路程,在这颇为偏僻的皇宫一角,我意外的遇上不该出现的人。 “纪非明,你在灶房门口做什么?”带着抑不住的好奇,我调侃道:“难不成是你相府伙食太差,来皇宫灶房偷食不成?还是你看上御膳房里的人,准备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闻言抿嘴浅笑片刻,一脸坏意的说道:“王爷这出现的太不合时宜了,我就算看上的人见到王爷,哪还有时间瞅我这普通人。再说揽人的功夫我还真是比不上王爷。” 我摇头回应他的牙尖嘴利,省得被出来的宫人看笑话。御膳房说笑走出来的宫人,瞧见我和纪非明站在门外不由得吓了一跳,只差没把端在手中的檀木端盘摔在地上,青瓷壶中有汁水微洒,霎时吓得他们就是下跪磕头,不是纪非明组织铁定会没完的延续下去。 我瞧他似乎知道拿碗壶里头的东西,默不作声的研究他葫芦里卖的药。“苏王爷好耐心,我不说你就一直等我开口么。” “比起我问得不清不楚,不如你解释来得快。” 瓷壶壁再厚,也抵不住这令人止不住发颤的冷。冷瞧着细缝中窜出的热气,纪非明弯腰端起宫人手中的檀木盘,轻笑道:“苏兄该让皇上给我双倍俸禄才是,我现在可是身兼苏兄你管家的身份。方才有宫女来报说皇上寝殿内发出瓷碗破碎声,我就立刻吩咐御膳房再准备一份粥羹,王爷你出现的时候,可就不用在这皑皑雪中等待许久。” “纪兄如此贴心,倒是让兄弟我心动了。不如你看……”我话还未说完,他就惊愕的吩咐宫人将粥羹立刻送到皇帝寝殿那,匆匆朝对我微倾身,告辞离开。 寝殿内烛光摇曳,兴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影静躺在龙榻上浅瞌。小心带上房门,东北方的天际带着异常的光亮,与当时就走迷魇的极其相似。我加紧脚步赶到皇宫一处早被废弃的院落,宫中时常会有几个角落常年无人荒芜一片,宫人见无人进出也就不打扫躲懒。见满地杂草枯枝以防发出声响引人注意,远站在廊墙后降缓自己的呼吸,尽量隐身在这静谧的空间中。 “翔云那边安排的怎么样?”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听到这声音我头皮一阵发麻,胸口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影受伤时我没注意,现在静下心才发现和黑玉几乎一样。 “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苏璃,与其留着他担心将来能与我们抗衡,不如除之而后快。再说除去他就单婉清纱一个人,还有何惧。”迷魇阴冷的开口,从花窗中我隐约能看到他肌肉冷笑而划出的幅度。 一声沉闷的哼声传来,勃然道:“我怎么做还轮得到你来教吗?你少把个人情感放在这事里。明天你就去翔云那,给我那边把关把住,少在这唧唧歪歪的。若是你坏了我的事,自己知道后果是什么。” “可是……”迷魇本打算再力争下,却被神秘人挥手止住了口。不得已地唯诺道:“是,我会照办的。” “还有给我留下寻思禅,我另有任务要派给他。”神秘人俨然的开口,容不得反对。 “那小子没什么能耐,与其放您那累赘,不如我带走再好生训练一番。以后如果有用的上他的地方再……” “要么我现在就结果了他,要么你就闭嘴。”断然拦截住迷魇的话,不由分说。 借由微弱的光线,我看见迷魇闻言微愁眉,那是充满不甘与忧虑的眼神。对于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2 迷魇的态度神秘人略有不满,挥臂置后旋即转身背对迷魇。这一刹那,我的心猛然颤栗,情绪更是翻江倒海无法平息。 这是张与黑玉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和蔼的面容,只是那眼眸透露着算计与血腥。瞧着那双眼,我背脊直冒冷汗。过往的一切被迅速回想起,如画卷般一页页的翻开。我很清楚这人绝非是当年的黑玉,哪怕声音和容貌都一样,同个身体装着两个灵魂,那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黑玉。我明白婉娘必然多少知晓当年的真相,却突然懦弱得不想去面对。 回到殿阁已近午夜,宫闱之中的烛火也被拂去大半,除了侍卫巡逻的主路,其他四处只剩暗夜的寂静。踯躅太久的脚步,眼看苏兮月屋内烛火暗灭,停住打算看望的步伐转身,徒留下我轻声的叹息。 “我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影孱弱的开口,气息淡到像是风中烛火般随时会熄灭。似有苦笑道:“说来,你回来做什么,既然都已经考虑放弃我,留着我累赘干吗。我不是苏兮月可以陪你讲心理话、逗你笑。也不是池羽有资格去服侍你的饮食起居,像个贴心人似的。我甚至连哥哥都不如,寻思禅好歹可以帮你监视迷魇。主上我只是你的影子,撇去这个身份,你还来看我做什么。” 颇怒于影自暴自弃的话,碍于他身体状况我手上不敢太用力。我俯身轻吻他那哀怨的唇瓣,眼瞧着那压抑的神色,冷然的开口:“如果你还不懂我的意思的话,那你就糊涂一辈子得了。” “主上……” “我说过了,别叫我主上。你可以和婉娘一样直呼我其名,又或是学学苏兮月。”瞧见他仍在恍然中的模样,我暗叹息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被禁锢在影的双臂中,我僵站在原地,就怕一个大动作会伤到他。“今晚难道不能陪我吗?”影说话带着低喘,明明是虚弱至极的样子,手脚倒是利索的想解我袍带。 压住影不安分的手,我轻叹着说道:“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不必勉强自己的。”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我没这自制力当柳下惠,自然不希望他们去挑战我曾引以为豪的耐心。“影,你明白我的意思,别让我把话说第二次。” 影始终充耳不闻,僵持不下才不甘停了手。微嗔怒道:“苏璃,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勉强过了?我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到底是谁觉得勉强了。” 瞧着影的模样,不由想起这或许是他至今对我说的话最多的一次,淡笑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那我的心思呢?何时能传达给你。”收起先前的怒气,影继而又是一副维诺的模样。 我伸手将影揽在怀里,心疼他孱弱喘气的模样,轻语道:“今晚我不去任何地方就留着陪你,你早点休息。一切都等你养好了伤再说。至于现在你我并非主仆关系,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的与我谈话。” 对于我点穿的小心思,影似有腼腆的笑道:“你不怕苏兮月生气吗?” “我这就去陪他可好?”注目于影那略僵的脸上,连那微发酸的神色都不放过,“既然不愿意,那问有何意义。” 压住他欲以辩驳的双唇,示意着让他躺下。影从不忤逆我的意思,若放在正事上是极好的,只是在感情中多少会失去点趣味。屋外雪依旧絮絮而下,不经使人想起与影初遇的时光。瞧着在他眠咒下熟睡的面容,似有冷风肆意窜入。我不经意打了个哆嗦,与之而来的是一件厚实的皮袄。 “不早了,还不入寝?”把苏兮月拉至身旁,替他弹去眉发间的雪子。 “睡在你身旁的不是我,我又如何睡得着?” 心头略紧,我佯装微嗔道:“你这般说,不怕我生气?” “你不会。”带着自信的摇头,苏兮月出奇的老实,“你当我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苏兮月么。相较之下,苏更讨厌的是谎言,我知道你绝不会因为我一句实话而生气。” “那你该知道我现在要你去做什么。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去。”罢了,我起身披起大氅,瞧他忧色于影。“只是走开一时半会儿,我都不担心,你忧虑什么。” 苏兮月笑起来相当好看,眼睛似是月牙弯弯。他硬是要躲在我大氅之下,我也就顺了他的意。为安全我绕路走大道送的苏兮月,自是抄小路而回,才发现池羽的屋内依然烛光摇曳,想必是彻夜未眠。我在他房门驻足数刻,叹息声消散在这风大雪密的夜里。 那般繁乱的夜里,无眠的又何只会是一个人。想到那陌生人,想到黑玉,纵使有安宁香漫布在殿内,我大脑依然混乱不堪,转眼便是曙光缓现。 “怎么一夜未眠?”踏着初露的晨光,婉娘先是检查了下影的状况,才舒眉道:“他这边已无大碍,倒是你昨晚是看到什么了。苏璃有些事我不方便告知,只是有一天你定会找到真相。只希望那时你依旧能唤我声婉娘,能依旧把我看作是把你带大的人。” 带着半分错愕我看着她,不懂她究竟想说什么。婉娘瞧我困惑,只是苦笑。边关告急,婉娘不得不早日动身,留下影调养恢复的法子就动身远至边关,烟接手宫内安全事宜,朝上自有周定保、纪非明在。影灵力虽是废了,好在平日训练频繁体能恢复起来也比较快,没几日就倔得下了床。 近日影身边是陪得多,冷落苏兮月少许,我只有晚上抽空会去瞧一瞧苏兮月。他倒也是上进,独自撑起整个朝堂,仔细观是清瘦不少,本就身量纤纤更是单薄。 “最近晚些来瞅瞅你,都是睡的死沉,今天怎么还不入眠?”斜靠着桃木雕镂门,我浅笑抱臂而立。 散落的发丝遮了大半张精致的容颜,却抵挡不住那明媚的双眸。“因为哥哥告诉我,有人每个夜晚都会来这儿,见朕睡死了便默不作声离开。朕好奇是哪个小贼如此大胆,敢在宫内肆意走动,连朕的寝殿也敢私闯。” “池羽照顾的好么。”掩起门我拉近苏兮月,略带心疼的口吻道:“清减了不少。” “我本不打算让哥哥照料的,谁知他那倔强脾气,我也只能顺他的意。哪有苏说的那么夸张,再说若胖了就怕你嫌弃。”状似委屈的模样,他却是嘴上不留情。 仍由他顺势倒在怀中,我淡然莞尔,“我哪那么挑剔过。” “如果不是眼界太高的话,又为什么把我哥哥冷落在旁?”他的略带怪罪的开口。 听出他的试探,我也是不骄不躁的说道:“兮月,你明白有些事你我都控制不了的。” “我知道,我又何曾不知道。苏的心太广,广的能容下很多人。影、寻思禅、亦或是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容下我们兄弟俩吗?”苏兮月垂眼由着长睫毛遮住阴霾,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3 一副似有泪目的容色。 “什么时候你听我说过没有你了?”我装似微怒道,转瞬淡笑而说:“这脑袋瓜子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今夜早点歇下。否则明日如何能上朝,你再多说一句有的没的,我立刻就回影那去。” 短暂一愣后,苏兮月心领神会的替我脱下外袍,我仍由他拉我至榻上。帷幔自黄花梨雕栏放下,遮住的不止是经缝隙四窜而入的冷风、摇曳的烛光,更是将一波□□拦在帐幔内。 第15章 意料之外 深冬的街巷人少的可怜,朝堂而回的路上,仅有我和影只单形影。雪路难行不得已的绕道,经过凤来楼我不禁唏嘘,等待的人早已不在,心中不由得没落半分。渐停的雪让我回想起最后一次在这相聚的时光,转眼已有些时日。我深知影对寻思禅的厌恶,便不敢多露出情绪,踏着松软的雪地赶回王府已是晌午。 “有心事?”池羽替我换下被雪水打湿的褂子与鞋袜,像是看穿我心思般问道:“是在想念什么人?” 斜睨着池羽片刻,我仅是笑了下。既然得不到的,想与不想又有何区别。午膳间我没太大胃口,饮得极为清淡,似乎影也是心有所思,各执心事我和他没太多的交谈。寒冬天总显得寂寥,院子里只有青松长得茂密些,可惜这一抹绿也被雪遮去大半。 “你在担心寻思禅?”影对寻思禅的态度我早习以为常,他愿换口直呼其名到是难得。 淡然莞尔,我反唇而道:“这事重要吗?亦或是你比较上心。”自己并未觉察,待反应过来时我才发现,因烦乱而使得口气颇有疾言厉色之态。 “望主上赎罪。” 一时被震慑到的影顿然恢复往日的状态,我大骇眼前状况。窘迫的干咳数声,我伸手执起影的手臂,温然道:“我没对你撒怒,怎么说跪就跪着了。” 影双唇微颤,良久才谨慎的开口:“苏,我没有苏兮月或池羽的贴心,也不懂寻思禅那套柔情。你不喜欢人隐瞒,所以我只知道直言。其实我何尝不懂,最近你会陪着我多半时内疚,我也清楚再如何比,我依旧比不过寻思禅。我……” 影的话似根绣花针般戳进我心口,针细至极刺得小心儿缓慢,却依然会隐隐作痛。浅尝即止那张充斥哀愁的唇,不由他继续自贬自贱。“你我也不是什么主仆,别吓一吓就主上前主上后的。” “倘若今晚我邀你,你会来吗?”影小心问道,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扰了气氛,我悻悻收回差点揽上影的手。微带燥气的打量眼前不识趣的宫人,我冷言:“什么事毛毛躁躁的,一出宫就连规矩都忘了。” “王爷恕罪,实在是皇上和纪大人催得紧,要小的赶来请王爷立刻回宫一趟。”小福子是苏兮月近身太监,只是何事需要隐秘到他来。见我疑惑,他机警的马上回答:“皇上和相爷没说,我出来前隐约听说是关于罪臣之子寻思禅的事。” “听墙角的缺德事你也做?”小福子同苏兮月长大的,我对他也算是长辈对小辈,容忍多些。 看出我没怪罪,他倒是贫嘴,“我可不敢,王爷不能冤枉我。整个神武国,谁敢偷听皇上的墙角,杀头的一等一大罪啊。” “你少来,还不让人去备车马。墨迹什么。”厉色道,瞧他屁颠的走远,我才柔笑着对影说道:“在我回来前,就劳烦你费心思,想想晚膳拿什么招待我。” 在影额头留下一吻,我急匆匆走至王府门口。本想能奚落小福子办事能力一番,倒不知他办事甚是利落,马车、车夫早就备好,就差我这被召见的人。 说是宫里的事,车却是在朝相国府急驶,一种期待从心底油然而生,不知所起。相国府外只有零星几个侍卫,苏兮月同样是匆忙赶来。相府管家安叔带我就往偏僻院落急性,是主人家有意安排的地点。相府不算奢华宽大,也是正常官僚宅邸的规格,我们幽曲小道中疾行至院中小阁。小阁临水而建却被假山木林掩去,像是要蕴蓄着隐秘的激情,藏娇的佳处。 “这等有情趣的地方,不适合你我相聚。”瞧着纪非明不怀好意的讪笑,苏兮月闷声不吭的莫测,我估摸着,轻快道:“是谁惹我的小皇帝生气了。” “普天下能惹皇上不舒心恐怕就只有王爷。”纪非明落井下石道。 我斜睨了眼纪非明,更是陪笑着开口:“欲加之罪。人说死也要死的明白,是否该告知我做错何事?” 苏兮月放下茶杯砰的一声略响,嗫喏道:“你自个儿去里屋瞅瞅。” 踏着木梯上至两楼,房门紧闭让人猜不透。吱呀声伴随着推门一同传来,苏兮月是有意留我一人在阁内,眼瞧苏兮月的离去。身后传来不耐烦与焦虑的窸窣,我转头恰巧对上寻思禅颇怨怼的双眸。 “迷魇回去可有惩罚你?抱歉我没能及时救你。”一时窘迫我有些尴尬,话说的语无伦次。 他似是解围般拥入我怀,轻笑的开口:“璃的心跳的好快。” “你清瘦许多,身上的鞭伤好些没?倘若留疤就不好了。”他伸手之际我刚巧看到那腕上的伤痕,迷魇是下狠手抽的,幸而没伤到筋骨。收紧拥他的臂膀,听到他轻哼才略松。我分不清对他们几个的感情,只知道他们若因我而伤我的心就会抽痛不已。 “这张残破的身体你嫌弃吗?是不是没资格留在你身边。”寻思禅话轻细的在风声中化去。他和影一样活着从来不是为自己,就连活着的方式也从来身不由己。 叹息间我想了想安置他的法子,直接带回去就怕惹影不高兴,也只得委屈他些先安顿在相府。兴许是我沉默的久了,寻思禅愈发没底气,手臂不由满满下垂,像是要逃离我禁锢。“别动,我想你已听说影的情况。你和影之间的矛盾,我怕会影响到他的恢复,你暂时在纪非明这住些日子如何?” 他小心探问道:“璃真的不介意?” “介意什么?如果介怀还会如斯带你么。我只是烦恼影那要如何交代的好,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隔阂我不是太清楚,却很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站久微累,我索性倚在罗汉床靠栏侧卧,他倒是很顺势钻在我身前。寻思禅的后颈、背多处有鞭痕,血色褪去不少,却依旧是触目惊心。手指抚着那鞭伤,我缓缓而说:“将你安排在相府只是缓兵之策,当然你假使想跟我回府,那就让池羽先安排你在偏远些的别院也行。” 他闻言只是微摇头,贴心的开口:“影的伤重要,何况这里挺安谧的,你又不赶我走。这就是够了。” “看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偷香之时被人撞到甚是尴尬,迫于是在他人家做客,我也不便露怒色。“安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4 叔,有事么。” “王爷,我家老爷见天色不早,想问王爷是在相府留膳吗?是与老爷一同进膳,还是老生把饭菜送来。”被提醒,我才想起赶来时已是下午,耗去些时间,转眼都快过了晚膳时分。 在我进退两难间,寻思禅极懂事的嘱咐到:“去回你家老爷,王爷府上还有要事要赶回。如果你家主人不嫌弃,我可以代劳。安叔麻烦你再去准备马车,我想王爷急着要回去。” “车马皇上回王府前就让备下了。”老管家欠身退去,一看便知是找马夫候着。 万籁俱静,我一时不知说何好去这离别的伤愁,寻思禅倒是噗嗤轻笑,“你这王爷好大的面子,都要皇上替你安排了。” “你这幕上宾也好大的胆子,王爷都敢讥讽。”天色微露昏黑,我不多浪费时间,轻揽他腰,细说:“我先回去了。明日有空再来看你,可把自己保护好,别让谁再欺辱了去。” 含笑将我送上车,马夫疾驰而回王府却早已过了用膳时。苏兮月回来的比我早些,我怕影响到他处理公事,没让人去通报。倒是池羽似乎有意躲着我,好些天没看到他在我面前转悠,一时间倒是不习惯,我便绕路想一探究竟。 屋内等明晃晃亮着,我却只看到素心的声影。推门而入我环顾四周一圈,挥手阻止素心施礼。“他走了?” “是,两天前他跑来找我执意要走,我拦不住。”素心淡笑的说,略带有哀婉。 我垂目轻声道:“这不怪你,是我疏忽了。” “王爷,恕素心无礼。其实池羽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又为何执意如此?”素心微握拳,口气甚有讨伐之意,问得我是措手不及。 没接受池羽有太多的原因,有顾忌到苏兮月,或是池羽的眼神太过于纠结。其实他和我一样,考虑了太多的事,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收拾完这,你就早点去休息吧。至于我贴身侍从的事,以后就让影担当好了。省的费用就分发到王府其他家仆俸银里。” 耽搁的少许时间在我步伐里补回,站在窗外我听到影的叹息。笃笃两声敲着门,影的错愕使得惹得我恼火又欢喜,握了握他手我跨步挪向木桌。肚饿难耐,夹起入口的食物早已凉透,微皱眉间影方反映过来。 他小跑出屋带回的是暖热刚好的汤羹,带着气喘他欣喜的开口:“汤我一直让厨子在炉子上温着,想你晚上万一来可以暖暖身。没吃晚饭么,我这就让厨子把菜去热热。” 眼看他匆忙的模样,我喟然拉住他手,淡然道:“不忙也不急,让家仆去做就是。” 对我的出现影是又喜又奇,眼眸凝睇着我片刻都不移,吃东西这般被人看着实在缺胃口。 “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他沉默中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见我偶露不耐神色,方开口:“你没把他带回来?”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他。”带着暧昧不明的态度,我终移开定在影脸上的视线,低头喝完剩余的热羹。 影手指摩挲了片刻,像是认命般开口:“我的意愿不是重点,关键苏的心意为何。终究都是一样的结局。” “你还真是不会拐弯抹角。”影备的菜色很是对胃,冷后加工的影响了色面,口感依旧甚佳。“对于我的喜好你还真是了如指掌,不过以后别再准备那么多,我一人吃不完。”放下筷时我已是肚饱八分,我命人撤了剩余的残渣。 影见我欲出门的模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要走了吗?究竟怎么样才能留下你。” 我伸手打了个暗示,窸窣声旋即传来。撤走暗中保护王府安慰的死士,我合上门转身面对他,讪笑道:“只需你一句话,告诉我要我怎么做。” 苏兮月的猫爪子一向下手快,影就畏畏缩缩很多。 “似乎我还有很多需要教你。”对于他仅是轻触的吻略有焦躁,我坏笑着揽紧他的腰。突然变成的深吻让影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笨拙像是挑拨我的理性,我和他在杂乱的步伐中双双倒向窗。握拳残存着快溃不成军的理智,我在喘息间移开视线。影与苏兮月、寻思禅不同纤瘦,在常年的训练下,身体更具线条美。让我有种错觉,不需要太过于小心翼翼待他,彻底释放那最原始的欲望。“趁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本已失神的影闻言冷不防清醒,眼神温火油然而生,他无视动作会让身前松散的衣物滑落,抓着我前襟切齿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苏何时这般墨迹了。” 影声音不会因□□而沙哑,在那清脆的音律下,配合着喘息声,我曾自傲的自制力全军覆没。 影脾气从来都是有事往心里藏着掖着,对我隐忍与纵容过度。瞧着他身上的细伤,皆是我过分造成的,我喟然摇头。替他清洗完伤口,小心上创伤药,若非眠咒他又岂会就服。我凝睇着他祥和的睡颜,不禁苦笑,和他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逃不过宿命。自嘲之余却感激命运的安排,我知如果不是这般安排,他顶多是个侍仆,我仍是过去的苏璃。恍如前世的过去,又何曾想到如今。捋顺他的青丝,我才用内力熄灯入睡。 池羽于我是否重要,是肯定的。醒来发现池羽早已不在,顿然感觉不适,瞧着仍安睡的影,想到苏兮月、寻思禅,方了解到有失有得、不能兼得的含义。我没叫醒影,吩咐人准备早膳且不得打扰影。 “只有等到人去楼空,你才会发现重要么。”烟见面便是调侃,“你不打算一早去相府接人?不怕人和池羽同样离去么。” “边境那如何?”比起他的松散我一脸肃然,“婉娘还没有回报情况?” “这几日瞧你事多,我没敢扰你兴致。既然你主动相问,我也就不隐瞒了。翔云大军压近在外,没有进军或退兵的意思。与其说他们有意入侵,倒像是在施压。只是婉娘不敢随意猜测对方意图,正尽最大努力改变我军当下弱势状况。至于镜月那么,最近似乎来往于我国的人多了不少,鉴于两国一直交好,也不敢多猜测做多阻扰。”烟肃穆着开口,我明白他的脾气,就单从今日的话我就能辨出事情的严重性。 默然半晌,我淡然说道:“我尽快处理完寻思禅的事,就动身去军营。神武的事就劳你多担待了。” 烟面露讥笑着揶揄:“就数你最忙,正事之余不忘处理私事。真是公私两不误。” “所谓内忧外患,哪一样都重要,何况前者不解决,如何能完善妥当的处理后者。” “池羽不在,你考虑捎上谁陪你。” 身后的簌簌声轻巧的像是要融进风里,既然身后的人不现身,我也就装作旁若无他人。眼瞧着烟嘴角隐隐的诈意,我故作愁容:“这事儿不大不小,倒也有必要考虑。不如你帮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5 出个主意?” “苏是嫌烟事儿不够多么。”影缓步前行,怪别扭的。 我伸手执了他臂,为他撑起一道力。乍然的启口:“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多休息。” “影,你可别看苏璃这乖巧的样,他可是方才就发现你了。”寻思禅乐呵着,硬是掀我底。 怒瞪数刻,我卖乖的将影扶到石桌旁歇息,关怀道:“好些了吗?” 影顿然撇开头垂目,脸羞赧的通红极不自在。烟瞧见盈盈而笑:“苏璃,你可真是好本事,连影这冷美人都会为你转了性子。” “为了他叛主的才真真是个美人。”影来气的嗫喏道。 对影的态度烟甚新鲜,奇道:“你给他吃了豹子胆?竟然敢直接责备你来。” 我笑笑,不带气的调侃:“若豹子胆有这功效,我苦愁多时干吗。他说话就爱带刺,非把我折腾的不舒服才甘心。” “那你是接还是不接他回来?”似是开窍,他不再畏畏缩缩,往我腹上舒适依靠。 甚爱他模样,我宠溺道:“你决定。” “少来,”影瞟了眼烟,略不甘嘟哝着:“结局还不都一样。” 若论关系深浅,确是委屈到影了。陪伴我千万年的影,这次连我的半条命都欠他的。影对寻思禅的恨依旧未减,只是在恨下仍有曾血浓于水的爱。当影听到寻思禅叛主被擒,我就始终在影的眉角看到丝丝忧容。爱之深恨之切,兴许就是影对寻思禅。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管也爱莫能及。 冬季的风吹在青松叶间,簌簌作响。我担忧影身子还虚,见寒风乍起赶紧送他回房。我和烟在书房内讨论对策,玫瑰香和檀香掺和的安神香令人平和,青烟渺渺。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了某个人身上的味道。 烟讥嘲的说道:“得空你早些把寻思禅接来,省的花心思去想。”烟讥嘲的说道, 我赞同的点头,和颜悦色的开口:“你难得出个好建议。说来玫瑰和檀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也不难闻。” 对我甚是无语的烟摇头,俨然喟叹:“我瞧你疯到什么时候。” 第16章 王府偷闲 与烟商讨完大致事宜,我匆匆赶往办事处。刑部、工部、兵部无一闲散,庞龙生时留的债惊人的繁多,纪非明与康福信几人已是日夜弥补过失,只是多得无从下手,力不从心。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我也不便多扰,没让管事太监通报,我转身自驾马赶到相府。自从纪非明执掌相府大权,我便是府上常客,从来不用通报,家仆见我也不再是少见多怪的窃窃私语。安叔见我自是知来意,将我带至小阁,就退身而去。 寻思禅依旧是青白衣物,就像初见那般素净而立,又有着之后的淡然。他容颜似是明媚而笑,在那深处有着淡淡的忧色,却有着足够的信任。他的茶和他的人一般,清雅又耐人寻味。若说影像是青竹般,脾性一通到底,若伤着叉开了会伤人,他正如睡莲的静谧而淡雅。不过兄弟都有个共通点,过分的谨小慎微。 “这茶艺应该是我喝过最好的之一。”我襃赞的开口。 闻之他眼光一凌,起兴的开口:“还有谁?” 我沉默着自责自掀伤疤的痛,良久沉吟道:“你们神族当年的长老黑玉,还有便是我儿时的记忆。” “我不该问的。”寻思禅略有慌张,生硬的撇开话题:“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 他的贴心我定然领受,微笑道:“你打算在这打扰到何时?还是觉得这儿比王府住的舒适,就不打算走了。” 他像是怕我反悔,急切的开口:“我不过是小住一夜罢了。若是与你回去,影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我还不是怕,万一他反对的厉害,你一时急着扫我出门。” “在你眼中,影就是这般悍妒之人?亦或是我太过凉薄。”我好奇的问道。 他执起我的手,迟疑片刻,“影与你在一起的时间终究比我长。” “我从不拿你们做比较,这点难道你还不清楚?”拇指在他手背来回摩挲,我似有定论的问道:“除去这屏障,你仍执意不愿与我回去么?亦或是你另有打算?” 他若有犹豫,欲言又止良久,“我只是怕……” 抓紧他微颤的手,我温然一笑,道:“一切有我在,相信我没事的。”再次初见他我就已发现异样,湮濑既放这棋子下来,定有目的。就我近来对湮濑的了解,寻思禅命运只有与我走或死。 “我知道了。” 省的他反口不认,我即刻命人收拾寻思禅的细软。他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内衬与外褂子,大多青白色为主。安叔闻我知会府内仆人,便知其意,立刻找人准备马车,另派人去告知纪非明。 王府早闻风而动,离我主寝最近的西暖阁,本是池羽独住,如今人去楼空已有些许十日。素心早知寻思禅与影关系甚遭,自作主张将西暖阁侧卧清扫出一间留给寻思禅。寻思禅和影住东西两面,必是不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影脾气总是霸道,心知寻思禅必定会忍让他,整日在园内转悠,硬是逼得寻思禅两日没出门。 烟起初不以为然,终究安奈不住,他谨慎的开口:“寻思禅身上那道咒留着妥当吗?看似无害,只是我不认为湮濑会做无用的事。” 我赞同的点头,无奈道:“我怎不清楚是麻烦,不过是担心强硬破除会伤及他,不得已作罢。” “苏璃,就怕再过些时日,我是真不认识你了。”他揶揄而笑,松口道:“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是多些麻烦。” 我脸带善和的直视远处的逐渐变大的身影,“近来朝政方面如何?” 借我视线而去,烟淡淡的说:“乱不了,你可以安心的去。来报有说到,婉娘那的情况有所改善,人云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想你可以带上个人去开开眼界。” “我不在期间兮月和影就托你多留心些。可别让他们磕着碰着了。”我伸手把回府的苏兮月拉入怀中,替他捏着略僵的双肩。 烟听闻一笑,调侃的说:“你干脆将他们捆在你身边得了。何况哪那么容易就伤到,他们又不是豆腐做的。我可有说错,皇上?” “伤着了是苏的错,谁让他不带我去。”苏兮月嘟囔几句,旋即偷瞟我一眼。 我假装嗔怒道:“尽耍性子。哪有皇帝上战场的道理,你是武家出身么。给我乖乖留在这儿,回来我可要验证你训练的成果。”有空之余我在教苏兮月些许防身健体的训练,他倒是觉得新鲜练的勤,确比过去要结实些。 “你带谁去我没意见,只怕婉娘会暴跳。那模样定惹人发笑。”烟不怀好意的开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苏兮月一听来了劲,插嘴就是,“所以不如带我去。”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6 “你再多一句。我就把你扔回皇宫,让纪非明看牢你,哪也去不得。”我切齿道,倒是没半点怒意。 烟顿然啐道:“果然花无百日红,旧人终不及新人好。” 懒得搭理烟的离间,我眼角瞧着苏兮月一瞬间的失神。眼神一凛对视于烟,颇具威胁之色。我忍着怒意,语气尽放柔,“我不在期间,你若不闹的话。等事情结束得空些,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苏兮月眼眸顿时一亮,喜道:“这事儿烟可作证,别到时候有人耍赖。”他偷瞧我眼,又问:“你可考虑好带寻思禅去?我瞧着婉娘是真忌惮着他。” “谁让你的好哥哥走得急。影伤未愈,功体是恢复的差不多,身体还虚着。至于你一走开,这神武谁管?”我摇摇头满是无奈。 烟不以为然的讥笑,“少听他诌,他若真嫌寻思禅是麻烦,就大不了谁都不带去。你这分明是要偷吃,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面对烟的故意找茬,苏兮月倒也是习惯,他干脆无视继而与我轻声讲了数句体己话。午膳后影定会在后院闹腾,我送苏兮月回宫后便在庭院里小酌等影。苏琉对酒素来甚懂,王府珍藏的酒多是珍品佳酿,我在庭院内孤芳自赏不久,果不其然就见影恶意在院内走动。他也是聪明,那范围恰是对着寻思禅屋内的小窗,身后一排矮松刚巧挡了主寝的视线。 影有意为之的行为略好笑,我不由噗嗤笑出声,不经意间惊吓到做坏事的他。瞧见我在,聪明如斯又怎不知我何意,神色转变间略带愤愤之色,也不敢忤逆的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苏兮月呢?”影谨小慎微的开口。 他掌心渗出涔涔冷汗,我牵着这略僵的手,松快的说道:“这时辰能闲着的,就我这懒散王爷。倒是你,每日午后闲步累吗?” “苏是来替人说情的么。”影似有不甘的,瞧我莞尔不语,又道:“往后几日天气偏差,我不出门就是。我有些疲累,先回房不打扰你和某人谈心。” 影赌气离开良久寻思禅才出房门。寻思禅是带着喟叹而来,在他平和的眼眸深处半是担忧半是委屈。他与影之间的事,我是知道的,却从来不插手半分。解铃还须系铃人,终究还是要影打开心结。纵然寻思禅有错,也没错到罪不可赦。对于当年揭不开锅的他们母子三人,寻思禅去娼馆打杂养家,无可厚非。若真要怪只能怪上三界,权贵当道,能者为尊。他们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常年卧病,兄弟从小便相依为命。只是命不好,寻思禅在娼馆期间被人看中,紧接着就有人上门抢人,他们母亲为保兄弟二人,死命抵抗让儿子逃脱厄运。 寻思禅悲恸的开口:“其实影恨我是应该的。当年若非我,母亲被会被恶人奸杀。” “那时的你才多大,真算来你们母亲似乎与我同岁,至于你还没我一半的岁数。就以你当年那情况,除了打杂还能做什么。”遇到影那次,是他们兄弟二人在逃亡中被分散,刚巧被我与烟看到。那时我刚巧被长老院的人找了晦气,一时气没地方撒,才和烟出手教训了这批痞子。等知道影母亲身亡,已是几日后。 寻思禅温婉的说道:“终究是我的原因造成的悲剧,我不奢望他会原谅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别再自责。” “因为可以减少你的负罪感了吗?”影的责备声乍然而起,冷哼声有意讽刺的说:“在苏面前装可怜么,我不稀罕你的内疚。” “影,我只是……” “只是什么?哼,博同情。还真有勾引人的本事了。难怪迷魇对你青睐有加。”影凉薄的开口,话语句句若飞刀,伤得寻思禅面目全非。只不过他忘了,很多时候伤人七分的同时也损己三分。 寻思禅被质问的无言以对,双手紧握不再发话。对我的无动于衷影有些疑虑,无非是怒意趋势一时不得顾及。此刻稍有冷静,方知后怕的闭嘴。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中流转,我的沉默使得周遭愈发得冷。 我瞧着影默默半晌,终是责备不下,口调幽幽道:“我过去还真是眼拙,才发现影这张嘴俐得很。你说是不?” 寻思禅撇了我一眼,深知是我用意,调笑道:“不知是谁带出来的。” 我瞪眼装嗔的说:“这一说倒是我的错咯?我看我不止带坏个他,还惯坏你。” 影的坚持已然松动,脸色虽差一等口气柔和不少,“明明是自己问题,倒怪起旁人不好。”他盯凝着寻思禅,吞咽下要说的话。 寻思禅眼眸微亮,他是个眼尖的人,岂不知影心境的变化。他含笑的开口:“这回可跟我无关,是影在抱怨你不好。” “我说寻思禅,你最近是不是太得闲了?非要我修理下才安静是不。”我佯怒的切齿,瞧他俩气氛有所缓和,暂且按下嬉闹之色,旋即肃然道:“今日晚些我会找纪非明来安排朝堂事宜,寻思禅你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和我去边境处的军营走一趟。至于影,你伤初愈,灵力是荒废的了。那就好好给我把暗杀术练好,保护好你自己就是。” 影对我的主意有些许异议,却瞧我坚持便没提出,他嗯的应声就找借口离开。寻思禅同样是犹豫的,在他略喜的面容下藏不去忧色。素心一知晓我的动向,便忙碌起来,有她替我处理马夫、沿路驿站的事,我必然放心不少。 相比起艳阳夏日,严冬天的繁忙倒是更能让人忍受,忙着倒也不觉得冷了。整个下午我在皇宫与内阁来回赶,康福信、周定保这自不必说,驻守皇宫的内阁侍卫更是挑选了批心腹。婉娘兴许说的是对的,情感对于我其实是包袱,因为他们我不得不把任何事都全面考虑。相比过去的孑然一身,牵绊多了。做事不由会变得畏首畏尾,生防算错一件会伤害到他们。只是整个人、这颗心更充实,或许这也是好的发展。 曾经周而复始的日子我是真腻乏得很,而今换种生活我是乐忙的自在。事事亲力亲为,天色深浓昏黑,我才和寻思禅赶回王府做收拾,大抵不过几件简单的便服。在旁静观寻思禅整理,我方知裹包袱也是门学问。 身后偶拂来一阵寒风,哆嗦的我不禁回头,“怎么来了?”口气清和,我招手让苏兮月来至身旁。 “你明天要动身了,我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苏兮月冲寻思禅善意点头一笑,淡淡的说:“一路上可小心,别让苏到处勾搭。” “皇上放心,我定在璃身边寸步不离。”寻思禅盈盈而笑,殊不知我心下欣喜且大骇他的交际,喜在他能与之平和共处,骇在寻思禅的处事。幸而寻思禅并无害我之心,否则焉知我不会冷不防落马。瞧见我若有所以,他略会错意,退身而去,“我方想起有事要做,你们慢聊。” 我目送他离去,抿嘴半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7 晌,苦笑着语:“真是伶俐的让我啼笑皆非。” 苏兮月淡淡的开口:“你刚才对寻思禅的那股戾气,只怕已伤到他。如果你对他有顾虑,就不该带他回来。” “我并非冲他发狠,只是想到些事,一时不得控罢了。”我这话并非在敷衍他,对寻思禅我是不可能存在怀疑或顾忌,若有就不可能留在身边。无非是与迷魇的那个结,系得有些紧,没来得及解开。 见我如此回答,苏兮月就没多说静静的替我打理剩下的事,我拦不住就任他去。“婉娘每次报回来的消息都很简略,说不上平安却无大碍。同报你与烟的那份必有出入。”想着他轻喟一身,由正面揽着我,浅淡道:“边关不比王府,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我不是皇帝多好,想陪你去哪就能去哪。” 我笑道:“哪来的胡话,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兮月唬了张媳妇脸,他威胁的开口:“你敢不回来。”在我身上讨些便宜,他借口脱离我的魔爪,恰逢寻思禅沏茶而归。影跟在他身后虽有疏离,却少去曾有的戾气。 寻思禅解我疑惑的开口:“我回来的路途刚巧碰上影,就邀他作伴一同前来了。” 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影的脸上,他似是打消我的疑虑般微点头。他们同时做出的让步,是我始料未及的。“哦?可在我背后说坏话没。”我揶揄的说道,我将影拉到身边,没让他呆立。 “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来看看。这次去小心点,迷魇那边下三滥的阴招太多,要提防些。”影平静的开口,眉心出现略微细痕。 我心头一紧不由想起近日的心慌,免去他们的心忧,我表面依旧平和无愁。松快道:“迷魇那我自会留意,与其担心我不如先看好自己。我回来可要验收你锻炼的成果,若不过关可得罚。” 影似有不满接口就说:“你只对我严苛。和我相比,苏兮月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见你让他训练。” “那你代他上朝如何?”我询问着开口,笑意甚浓。 他素来喜简厌烦,对我的建议直摇头,寻思禅深知我是在逗影,抿嘴笑出声。任由他们之间互相嬉闹,我静静观察影和寻思禅的相处,气氛确是缓和不少,心也就定了。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双方既然愿意一进一退去缓解,我就不必再担心将来长期长处的尴尬与矛盾。 苏兮月与影离去时已夜深,我忧心深更露重有意外,分别送回房,回来时仍寻思禅未入眠。他收拾完最后的事宜,打算熄灯却是被我伸手拦住。 “有事就说,藏心里久了容易憋出病。”阁内仅剩两人,我毫无避忌右手起力一拉,任由他倒进我怀里。拉扯间略带偏差,原本松散相缠的衣袋一松,他恰露出玉藕般白皙的手臂,迷魇留下的鞭痕仍稀疏可见。发现我目光聚集在他肩上,寻思禅微挣扎数下。我轻手遏制,“到军营让婉娘多配些祛痕的膏药,我再配合内力敷入,就基本无大碍。伤亦是如此,更何况人心。婉娘的脾性你应略知一二的,虽说大事上待人严苛点,倒不至无情。她防你无非是因为过往的事,若真心不愿留你,要瞬间转移回来取你性命并非难事,既然没发生这事。你何必如此介怀?” “即使伤愈疤消也掩不去受过伤的事实,人心的戒备又岂是一朝一夕能除。婉娘亦非无情,却也无情。对池羽、苏兮月的忍让,只不过是他们无害且顾及你罢了。苏连你都警戒着我身上似是无用的咒术,更何况婉娘。”依稀间的叹息尽是无奈。 指尖沾着消痕膏抚着伤痕,内力顺手指而出,每到一处伤就看似淡半分。“婉娘既会顾我感受,岂会加害于你。凡事缺的只有坚持与用心,影的事不正如此?” 他嗯了声,不知是痛是痒,轻微挣扎一下。苦笑道:“因为在意才会恨,可婉娘对我仅有冷漠罢了。” 我怅然于他的自卑自哀,宽慰道:“她向来不善表达友善的情绪,尚且还有爱屋及乌一说。” 寻思禅若有所思又似置若罔闻般点了点头,呢喃的说:“璃,我有些乏了。” “歇这儿就好,不必来回走动。大半夜的别惊扰了守廊的家仆。” 他微愣片刻,恭顺的褪衣而躺,不见丝毫喜悦。我哑喑于他的熟练动作,略嗔地熄灯躺下。常年在迷魇身边生存的日子,让他习惯顺受在任何命令下,时至今日仍是改不了的习惯。我早该深谙如此,心却依旧恼火。 我意外的举动令他存疑,不安分的想转身。我瞌眼缓缓道:“□□若非两情相悦,便食之无味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睡吧。” 天刚微露白肚,哑仆就载着我与寻思禅缓缓出城。苏兮月和影只送我们到王府外,就各忙各去。这也是我的吩咐,终究是要分离的,何必在乎早晚。哑仆是苏琉在山中荒蛮族落救下的,对这个我自是绝无二心,再者哑仆不识字不能说,秘密就不那么容易泄露。 哑仆为照顾我这尊贵的王爷,驾车时慢且稳。儿时父亲曾说过,做事稳中方能成事,没有急中取胜的。我亦知早一日与晚一日区别不大,便抱着走走看看的心态而行。寻思禅不比影在我身边的时光多,却上手的很快,影换做他来照顾我的日常是别无二致。 第17章 红发美人 出发前的打点省去我这一路不少的麻烦,另外凭着自身长相做标识,多数情况下就成了过关通牒。沿路的驿站早早的打点,我们只需入住即可,不过次数多就不免会厌烦。 从皇城到边城日夜兼程大致要十天的时间,且因我拖拉,这段路程足足花去半个月,就在最后一晚我突生念头不愿再住千篇一律的驿站,在沿路打探有否像样的客栈,无意间得知此段官道上有个宅府,因神秘而闻名于江湖人间。虽说当下仍是神武的国界,那处的归属权却是镜月。处于好奇与警惕,我让哑仆稍绕道一睹传闻。 醉香楼,顾名思义是江湖人的香居,来这的人多半是为醉生梦死。在这接近三国交界处的官道上安然于世,这与同样神秘的主人家有关。在醉香楼开创之初主人就下过规矩,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皇家贵胄,只要踏进醉香楼的范围就必须带上统一的面具。正因任何人都看不到对方的容貌,所有的爱恨情仇便都被拒在门外,隐于诡谲的规矩下。对于楼主的传闻甚多,有说楼主是个富甲天下的人,而这儿是为他地下敛财用的。也有说楼主是黑暗组织的头目,至于醉香楼是用来收集各种江湖、皇室信息的,进入的人必须戴面具是以防官兵抓。总之传闻各种,却从来没人能证实真伪。 踏入醉香楼我终才明白醉生梦死的含义。这儿是极尽奢华造出的府,却不失雅致与超俗。当你踏入其中,便像是与门外俗世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8 隔绝一般。楼内没有你找不到的场所,赌坊、黑市、娼馆……甚至有寺庙与道观,来者只会醉在自己的思绪中。布局更是一绝,江湖人绝对不会步入那清雅之地,而和尚也绝对一路踏不到丝毫空外的事物。每一处路线都规划到极致,你只需按你心境前行,就能到你想去的地方,不存在走错或绕路。当真是江湖人的销金窟、财阀的生金所、行僧的修行地。 我只是过路不便深入调查,做个大致的了解,就同寻思禅回房歇息。 寻思禅手持玉尊酒壶替我斟酒,瞥眼满桌的佳肴,“有皇帝梦的人自古都是满大街,只怕个个来这儿都会将可笑的皇帝梦抛得一干二净的。就单这京白玉的酒尊,放在宫里都是稀物。” 把玩着手中同种酒杯,我颔首道:“纵观厢房内的,你说说哪样不是宝贝?” “都是稀有之物,瞅得人心动,就不知道来历是否正当。” 我微微蹙眉,“是得好生一查,不过现在不适合。醉香楼的合理布局,只怕不仅是方便来客,更多是便利守备。这边的小儿等皆有功夫,贸然调查容易打草惊蛇,这事我明日到军营与婉娘碰头,再做打算。” 寻思禅闻言微微一点头,旋即腻进我怀里,“璃是我不够好么,为何即使与你近在咫尺,你仍是坐怀不乱。” 我心口一跳,心中不由暗息,再逃避终究是要面对的。顺捋着他黑发,我面色如常沉静如水的说道:“我不是迷魇,没有他的霸道与强硬。你我不是主仆,你更不需要迁就我。我说过,感情若非是两情相悦,做一切都会变得食之无味。在我这,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可。” 闻之寻思禅微愣,随之眉梢略挑,莞尔间媚惑连嘴角都别样芳华。“我眼中的苏璃自来都不是胆小鬼,何时做事这般谨小慎微的?” 寻思禅的话像是小石子般抛入我心里,圈出一层层涟漪,勾住我思绪。我依旧记得过往的自己,如今确是变化太多。我的静默使得他有些紧张,急促的接口:“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无能,不过就是……” “我知道。你听着我这般待你,只是不希望让你觉得在我身边如在迷魇身边那样,需要如履薄冰的过日子。我不需要你用陪寝来讨好我,也不用再像对迷魇那般小心翼翼。”我温和的开口,握住他的手也更紧些。 “如果现在我面前是迷魇,只是为讨他欢欣,就绝对不敢做这种僭越的事情。”寻思禅侧颜贴我胸膛,双臂环上我腰。 对感情我或许迟钝,但不至于木讷。寻思禅既已做到这地步,我若再坚持就是可笑了。 华罗帐下,两人的喘息,满屋尽是□□。我喜欢寻思禅低吟的声音,与多数人低哑不同,他的声音虽哑却充满磁性。兴许与过往的经历不同,寻思禅始终有些羞赧和无措,每当我轻唤他名字,他都会清醒半分的撇开头。起初我以为是不适造成的,久而久之发现只是害羞罢了。他的羞涩直到事后久久未能散尽。 我任由他伏在我胸口喘息,对他下身细小的动作感到疑惑。观察数刻,淡淡的开口:“觉得讨厌吗?我这就吩咐仆人弄些热水来。” 他顾虑半晌,轻轻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我不解,问道:“怎么说?” 他与我对视片刻,垂目娓娓的说:“你知道我过去是迷魇的侍从,也清楚这是说辞。其实就是他发泄□□的玩偶罢了。我厌恶如此,却无力反抗,求全而任其玩乐。可能我最大的反逆就是在□□后立刻把自己洗干净,哪怕一点残余的气息都不留。”语间稍有梗咽,他泫然继续道:“迷魇是个很残暴的人,我至今记得多次被他弄得伤痕片体,那时候再痛再累我都没拖延过。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我真的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无论如何都是过去的事,你就别想那么多。”我捋着他后背帮他顺气,不由想到自己的过往。我也不曾是如此,要说迷魇残暴,我呢?冷血多点。死我手上的,不见得就少了。 对我的沉默,他有些焦虑轻唤:“璃?在想什么。” 回神间我浅笑的说:“不管怎样,我还得去找人备水。既不习惯就更得弄干净,省的明早起来不适。” 晚膳刚过正是找乐子的时候,客房这的伙计大多被调去其他地方。我沿路到前厅只见一红发少年,他带的面具要比来客精致许多。胭脂红长发顺垂而下,显得皮肤更加白皙晶透,他就这么静静站在那儿,望着棵杏树发愣,仿若无人,与世无关。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沉寂,静得就要消失一般。红发是镜月皇族的象征之一,每代出生的皇子皇女里,总会出现一两个红发出现。至于轩煌的子嗣里,我若没记错就只有一个,与我同因美貌闻名三国的,六皇子轩弈尘。 兴许是我的目光过于露骨直白,那少年发现似得侧头与我对视片刻,慌乱的快步离开。恰逢管事伙计来,我被搅了兴致吩咐数句扫兴回房。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一旁等着伙计放水,寻思禅依着我,小声询问。 我浅笑一声,缓缓的开口:“庄子有些大,何况人手欠缺。一去一回耽搁不少时间。” 寻思禅谈笑间眉梢微挑,半带肯定的启口:“倒是我误会了,本以为是红发少年驻住你的脚步。” 我嘴角松快一咧,不以为然的开口:“掩饰下的模样究竟如何,鲜有人见过。况且多数传闻的事,尽是以讹传讹。谁能保证面具下就定是倾国姿容,也许是东施丑妇之流呢。” 寻思禅默然瞅我一眼,木簪盘起青黑长发,即使掩具挂面我也能感受到他当下的欢愉。办事伙计退尽,他摘下面具之时顺而揶揄,“与你齐名的美人都貌若无盐,那我和影岂不是要躲着不见人,免得把人吓坏。” 我拔下他插在发间的簪子,我悦色的答:“我到希望如此,你们深居府内也可省去我赶狂蜂浪蝶的力气。”屋外若隐若现的笛音悲悯的令人生怜,低转而哀婉,曲调更是凄凄戚戚。我不太懂音律,却与这笛音产生共鸣。宣德炉内篆烟袅袅直升,散开的玫瑰香间杂寻思禅发丝间的檀香,令我有些恍惚。 寻思禅轻抓着我停在他发梢间的手,浅浅道:“我有些渴,璃能不能帮我沏壶茶来。我出浴后再喝,你慢去慢回不急。” 我嗯了声回应,在他肩拍了数下淡淡道:“我去去就回。” 屋外的空气冷得有些稀,暗霄天朗月躲云间,只有稀疏几簇光照。在柳桉木门上施下咒术防万一,我出于好奇寻觅笛声而行。虽说还未入春,比起深冬时节而今是暖了些,算来我到人界已是三月有余。笛声时轻缓时急躁的伴随,我闻声前行不知何时起步伐从信步变得急促。兴许是听到音律中隐显的决绝,我焦虑赶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39 到南院倒也不觉冷了。 南院亭台楼阁数个,芙水阁比起其他楼阁显得更是冷清雅 眼瞧着背对我的红发少年,他始终沉溺在哀戚中,我上楼时木梯发出的吱呀声也没能打扰到他。仅是面具无意露出的侧面,我却清楚的看到他的容颜,纤长的睫毛下,丹凤勾勒,红发随风微飘,朱唇微启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死很简单,你从那儿跳下去便可一了百了。”我淡淡开口,瞧见他身影猛然一震。 寂静随着戛然而止的乐声出现,他始终背对着我,良久缓缓开口:“若生无可恋,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声音如人一般美得不言而喻,令人迷往,“倘使可恋的,死了也再无感知。活着就有无限机遇,不到最后何要轻言放弃。” “对你而言,也许很简单。于我……不过是每日形骸活着罢了。有谁会在意我的生死,从来都没有。”眼眸泫然道,他嘴角有着苦笑得讥嘲。 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却有些失常。可怜同情甚至更多,自闻他繁杂的乐声起,就多了一分在意。我摘下玉扳指轻放在隔开我与他的楠木桌上。平然的说道:“那就此刻起就有个素未相识的我,关心你的生死。往后如若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皇城王府,只要带着这枚扳指,就必能找到我。到时我定为你找到活的意义。” 我有些失望,本满心期待他会回头,直到最后一阶木梯失去他的身形,他依然没回头。我自嘲的浅笑,不再留恋。出了芙水阁我正打算离去,突然急促声传来,“你叫什么?”旋即而来的是一声轻啊声,我关切的回头恰接到他滑落的面具。镜月第一美男子,名不虚传。 “离……离开的离。”我莞尔回道,将他面具轻放在院内石桌上,不再留恋的离开,既然要离开又何必留名。本就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我的关心在意已经过多了。 厢内烛火依旧,寻思禅散着微湿长发,手撑着头浅眠。我没舍得扰醒他,手掌隔着些距离用内力弄干他湿发。眼瞧他这般睡得不舒服,我小心将到抱起,倒坏事弄醒了他。 睡意朦胧间,他耷拉着双眸瞅着窗外,“回来的可早。” “夜半有人等我,我又怎舍得在外寻欢不归。” 他闻之笑吟吟,“我可不怕你不回,只是好奇对方竟无留你之意?” 我抓住他在我胸口肆意的右手,甚喜他这般娇嗔的模样,“我与他只是远隔相谈,皆无非分之想,更无不雅之举。留我又何意?” 寻思禅好奇的启口:“哦?当真貌若无盐,竟让你撇下他急急而归,连近身交谈都嫌弃。” 我直道:“我只能说传闻不虚。” 寻思禅直直盯着我,眼底有转瞬即逝的醋意,之后就是一片平静,静如一滩深井。对他的妒意我不以为然中有些幸喜,自始至终他对我的情意我都是有怀疑的,今日得见他在乎的神色才想到他多少还是喜欢我的吧。如往常般轻压他的脑袋搁在我怀里,他似是发现异样的瞧我眼,眼眸里有着迷惑与忧虑。终究他没说任何话,不过在我用指风探灭烛火同时听到低低一声喟叹。 对于寻思禅常年如一的早起我颇为佩服,我勤勉都是在觉得有必要的时候,而他和影则完全不是如此。只要我需要他们都能时刻完美的站在我身前,换做过去我必是非常满意,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而今我倒希望他们能慵懒些。 移开在他身上的视线,我不急不缓的说:“你忙了一早上倒是不累?陪我一同进早膳如何。” 寻思禅浅笑点头,速速处理完仅剩的活儿,方坐我身边抿茶,打趣道:“累倒是累,就当忙中取乐。话又说来,这活我倘若不管,那我俩哪还走的成。” 听他的叨嗑话我倒觉得有半分理在内,换做我收拾的话,必然是弄得一团糟,恼火了讲不准包裹直接扔了,省的见到心烦。 “我最近纵得你挖苦功夫愈发见长了。”我瞟了眼门外的身影,冷笑道:“贵府的规矩就是躲屋外鬼祟窥听吗?” 门外的人顷刻哆嗦了下,“我见现下尚早,怕两位公子还未起身。没敢打扰。” 清婉的声音如微风拂过耳边,仅数语之谈我已然是熟悉,心下一惊。一改方才的口气,“哪还早了?你找我们有事?” “我是来送早膳的,”红发少年将托盘轻放在桌上,微屈身有板有眼地开口:“还有什么需要吗?” 寻思禅定神看着他,淡淡开口:“贵庄想的甚是周到。”他信手捻取碟中糕点送入嘴中,“能否帮我们准备些干粮,以便我们路上食用。” 轩弈尘应声而退,自始至终都淡然沉静,似是昨晚的相遇只是南柯一梦罢了。对于他的反应我有瞬间的吃苦感,同样刹那就被抛之脑后。纷乱世间,陌路人又岂止我与他,相处数日的池羽亦不知在何方。 第18章 散乱军心 直到离去我没再看到轩弈尘的身影,他既有意躲我,我也不带任何留恋离开醉香楼。一路的顺畅,不到半日我们就疾驰已赶到军营外。马车还未驶到营门附近,周围放哨军早是警戒状态,与传闻中庸庸无为有霄壤之别。 “站住!没孔副将的命令,谁都不许进营寨。”长矛交叉挡在马匹前,车后更是有警备军阻拦,一时进退两难。 “如果我硬是要闯入呢?仅凭你们几个也想拦阻我?”我闭目静坐在车内,无需撩起帷幔观察外面的情形,我也能感受到周围压迫的紧张感。 “大胆狂徒。”长矛瞬间刺破帷幔直逼而来,汇集的气弹指而出,打断长矛的同时也将人弄倒在地。刹那间四周一片静寂无声无息,却隐浮着杀意。暗杀刃自我右袖滑下,细柄紧握在手中。 突如其来的快步与其人练武底子不同,显得杂乱慌忙。微喘间开口:“都给我住手。孔修不知王爷今日到来,非但没派人远迎,闹了这误会。望王爷赎罪。” “是本王没让小厮提前来通知,孔副将何错之有,若是降罪于你,岂非是本王霸道了。” “苏王爷说的是。有你这般明事理的王爷,此乃神武之福啊。”婉清纱暗讽道,她猛然拉开帷幔目光落在我身旁忐忑不安的寻思禅身上,“你怎么带他来了?” 略侧头瞟了眼身边人,我回答:“有何不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婉娘你说呢。” “你觉得合适,我也无话可说。”她眼神凌冽划过寻思禅,旋即道:“广场正在训练,马车不便通过那。就麻烦你和你随从高抬贵脚,挪步走去营帐了。” 苏琉名满天下,就是美名少而多骂名,走过每一处都会有窸窣的讨论。起初倒是有怒意,气苏琉的浪荡不堪名声,渐渐习惯却也不气了,反倒觉得可气好笑。操场训练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0 的将士众多,瞧见我到来窸窣声不少,多半是好奇,只有少数几人有□□不堪的话语,真是几颗老鼠屎毁一缸米。 “晌午过后的训练暂且由你料理,先下去吧。”即使没婉娘的命令,孔修也没打算多呆片刻,自己的下属对主将如此无礼,任谁此刻都是如坐针毡。 “你似乎很中意孔修。”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我淡淡说。 她瞟了我眼,刹那间眉头有些紧,随即道:“孔修算是难得的人才,谋略眼光都不差,脾气不卑不亢却忠得很。比起你这个恶名远播的王爷要强。” “别把苏琉那笔烂帐算在我头上,”我话语说的极平静,像是与己无关似得,转身对寻思禅温和的开口:“去沏壶茶来,我有些渴。” 对婉娘而言寻思禅如芒刺在背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即使她现下面色如常,我也难保她不会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我支开寻思禅的动作婉娘仅是有意识的蹙眉片刻,嘴角微见讥嘲。目送寻思禅远去,婉娘半带玩笑的开口:“若要他命真不难,你当真以为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奈何不了他?” 少了指上扳指我一时不习惯,四指屈伸,啐道:“婉娘说得严重了,不过是一路风尘仆仆跋涉而来,没备足饮水现在不免有些口干舌燥罢了。何况寻思禅又没做让你嫌恶的事,我知道婉娘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滥杀……无辜?”她挑眉嚼字片刻,岔开话题道:“你手上拿扳指送谁了?我没瞧见寻思禅有带。” 瞄了眼右手空荡荡的拇指,浅笑地说:“一个扳指哪就上心了,有人喜好便被我充当人情给送了。” “你虽未提起,我还是看得出你喜欢的很。其制材的蓝田玉乃上成中的珍品,色度雕纹皆是你喜爱的,当初若是我问你要,只怕你未必肯送。” 一时哑然,我失笑地启口:“就个小物件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和个陌生人计较什么。” 婉娘闻之是不相干的人,倒是来了精神,略有穷追不舍之势,“短短几日不见,你又去哪招惹了,你这是才得新欢怎么还有空去寻花问柳的。” 尽没好话,我白了婉娘一眼,脸色肃然的说:“我们就此打住暂且不说那人,我倒想问问婉娘对我这新欢是如何打算的。赶走杀之还是放任他在我身边?”我们都清楚她没的选,只是我依旧不放心,除非她亲口允诺这件事。我知道她答应我的事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假使是一时的应付我也有下策。 婉娘微凝神喟叹,“罢了,寻思禅的事我暂且不管。他身上那封印还不知究竟,你我都清楚这必然不是好事。既然要留他,你好生琢磨该有个度,别不该透露的都传的人人皆知。我生性怕事多,若是你不谨慎而麻烦到我,我就不知是否会做出偏激的事。” 心下明白她的意思,寻思禅那儿非是我想防着,一时半刻却也不能说太多。“若有麻烦,我会一肩担起,不劳烦你出手。” 婉娘挑眉不再多言,旋即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双龙绕寿中间是镂空的,雕纹极细腻,翠中带紫,紫气东来的寓意。她解释道:“你父母留下的东西,今日我算是完璧归赵了。” 仔细打量着玉佩,我心口泛酸,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太小,那段记忆几乎被淡忘地一干二净,而她留下的遗物实在是太少了。我失神于片刻间,此后就与婉娘聊起当下的局势。翔云大军逼近,战争本已是山雨欲来之势,却又像毫无开战意愿似得。至今没有敌军跨界来侦察,也没见到翔云细作混入,如此情形倒是让我们和尚摸不着头脑。婉娘只得且看且过,暗中加强训练增强兵力。 话长口干,我眼瞧寻思禅迟迟未归,不免有些心慌,“婉娘厨房在哪?” “什么?”事出突然婉娘有些愣,随后才反应:“小厨房离着不远,我这就陪你走一遭。” 一路未遇回途的寻思禅,我脚步不禁急得迈大步,不料我与婉娘到膳房才得知寻思禅离开不久,却没与我们相遇。顿然我心头颇乱,两人打算分头在营内找寻思禅,分开之时我与婉娘双双发现不远处草丛后的异样。我们互视眼不语,轻声走近。污秽的话误传入耳,我顿时勃然而怒。 “不是让你把那王爷抓来给兄弟们玩玩,怎么抓个侍从来。”说话的是谁我不知,能推测出事类似组织大哥的人物。 被质问的人像是有些吓到,唯诺的接口道:“那女人一直待在那王爷身边,不方便动手。” “算了,这小子虽然不如那美人王爷,长得也不赖。兄弟们就将就下,晚上再找机会把那王爷掳来。”随即的笑声甚刺耳,那人又转身对面对我们的人道:“怎么样发哥,先让你尝个鲜怎样?” 那人似是不屑的嗤鼻,冷淡的开口:“你们说的给那废物王爷点教训是指这个?我不好这口,还有婉清纱不好惹,让她知道你们不止破军规,还做这般事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们。” “那女人算什么,庞相爷可没那么多规矩。再说她敢为个男宠王爷得罪整个军营吗?” 我猛然甩开婉娘的手,口气冷到能冻伤周遭般,淡淡道:“婉娘敢不敢我可以保证,但要你们几个命对我来说不难。”拨开树丛枝叶,我看着寻思禅嘴角的血丝怒火中烧。 周围突然变得很静,连落叶划空的声音似也能听见般。直至孔修及下属的匆匆来到,我这个早是绷紧的弓弦才有所松动。我眼前的四人被团团围住,孔修颇带怒意的问道:“阿发,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叫阿发的青年只是耸肩,一切事不关己一样。婉娘冷眼瞧着眼前的事,只对孔修吩咐道:“除顾常发外的人都带下去,按军法处置,每人五十军棍,赶出营里。” 婉娘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苏璃自成战神后就没受过这般屈辱,更没哪个人敢伸手碰我的人。我穿过人群,蹲下身为被打伤的寻思禅理着衣衫,平缓的开口“婉娘你知道我从小最爱的人界刑法是什么吗?” “什么?”婉娘的话语间有些颤栗。 我嘴角划出一道冷如寒冰的笑,只是平静地说道:“凌迟,活着的人承受足足三千刀,在最后一刀下完后那人的心脏还是鲜活跳跃的。你又知道我最长能让一个人活多久?”我能感受到周围倒抽的气息,更能感受到有些心脏瞬间停顿的呼吸。我将寻思禅抱起,自言自语道:“五天,不长不短的时间,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最后一刀下完,那人还可以足足活两天。也不会因为失血而死,而是被万蚁啃噬内脏,活活痛死的。割耳鼻、拔舌、挖眼、砍去四肢仅剩的骨头,然后将糖水灌入那人的体内与骨骼间,再扔到野外。我能保证我割时的每一刀都痛到刚好,绝对不会让其在被扔在乱葬岗前就断气。”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1 我的话语说完也没人敢开口,原本就怯弱的那跟班更是吓得直坐地上。连婉娘也大气不敢喘一下,我嘴角挂着笑意,扫视周围不恭不敬的人。心下对那叫顾常发的将士颇为欣赏,至此仍是不卑不亢,我知道他并不服我。 “将这三人拉下去,打两百军棍,不残不许停。”孔修颇具威严的开口,旋即恭敬道:“王爷,不知这样做你可否满意。” 我抱着寻思禅从人群中走出,周围士兵个个往旁排成两排。我冷淡的说道:“本王希望将军能守信。” 婉娘命令道:“还不拉下去?” 臂膀抱着的寻思禅有些瑟瑟发抖,我尽量不多用力抱他,生怕再有点细小的动作会吓坏他。口气转瞬间变得温和不少:“婉娘等下送些伤药来。” 我说罢迈步打算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顾常发的声音有些不容违背的命令,“垃圾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即使你今天将他们打死,兄弟们一样不会服你。凭什么我们在这里训练吃苦仍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你只要陪人睡睡就来指挥我们?我顾常发就第一个不服你。”他的话一时激起千层浪,孔修低声而威严的叱喝,依旧止不住起伏不断的碎语。 带着复杂的情绪转身,我与顾常发对视着互相僵持,在他眼底我看到男儿该有的血气方刚,那是炙热澎湃到能吞噬一切的气血。将情绪稳定不少的寻思禅放下,我超前数步,问答:“既然如此我给你个机会,那你说这三人如何处置?” 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他略有迟疑,随后坚定的开口:“我们打一场,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是我赢那就放走他们逐出军营并且你从此不得再踏入军营半步,你赢那我连带责任一同赔罚,不死不休。” 婉娘对顾常发开得条件有些讶异的挑眉,伸手制止了孔修的动作及话语,只是淡淡说道:“阿发,你可考虑清楚了,假使王爷赢的话,你就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为这点事值得吗?” “但如果我赢了,那就能救三条命。我确不赞成他们的做法,只是罪不至死。如果王爷在皇城那没做那么多丢脸的事,会被人如此唾弃,美名远播在外吗?如果我输那也能振奋军心,起码让大家都知道传闻不可信,王爷是有能力之人,值得我们跟随。”顾常发话毕,周遭的士兵是连连点头。 其实他的话不无道理,我的出现在军中只会显得突兀,何况之前多如牛毛般的肮脏事。我淡笑着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你将身家性命都赌上,那我也不能占这便宜。倘若我输了,我非但放他们安然离开,而且当场自缢在广场中央。” “好。那晚膳后,我就在广场等王爷。”顾常发抱拳离开。 寻思禅紧抓我的手臂,似有担心的轻唤:“璃……” 轻拍他的手,我道:“别担心。我有些饿,陪我回帐用些膳食如何?” 晚膳我吩咐做的比较清淡,寻思禅被迷魇废了灵力,伤体恢复的很慢。对于我接受挑战一事,他始终是不赞成的,便用沉默来抗议我的决定。 帐外的士兵渐渐退离,大多往广场中央而去,只有少数将士仍在尽心站岗。听着屋外窸窣声络绎不绝,寻思禅方不再冷静,抓着我左臂的手有些微颤,“璃,取消这场赌约可好?军中将士容不下我,就让哑奴送我回去就是。你没必要我了我这败柳去赌性命的。” 照明火把不时发出噼啪声,我凝神守帐侍卫片刻,沉声道:“他们看不惯的又何止是你?今日只怕没发生这事,我一样避不开这番挑衅。”我反手抓住他手,谈笑道:“他们奈何不了我,你又岂会不知,我答应你必会安然回到你身边。” 寻思禅依旧担心,左不过是见我坚持才缄默少语。他顾虑的事我明白,现在的我不似从前,只是个人界孱弱王爷罢了,再者我素来讨厌与人的肢体接触。即便如此我还是执意决斗,毕竟要收服军心,靠地位是没用的,战场上强者为王,过去如此、以后还是如此。眼瞧约定时间快到,我“呼”地一声站起,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牵着寻思禅的手将他拖起,用手轻拽道:“有些事既然无法回避,我面对就是。” 我们到主帅帐时婉娘与孔修早在闲谈,广场中央更是黑压压一片,嘈杂声四起。广场中央是由顾常发为首的士兵,能看出顾常发有点底子,至于跟他谈话的几人在将士中武力应也是出众的。 “来得很晚,我以为你是吓怕了。”婉娘瞧见我调侃道:“你把他带来,是怕有人趁你专注决斗之际,挟持他要挟你吗?” 我深邃地与婉娘对视一眼,云淡风轻答:“不过是怕他一个人在帐内无聊,带来消磨消磨时间罢了。再者有婉娘坐镇的神武军营,谁敢造次,谁又有能耐从你眼皮子地下掠人要挟。” 婉娘听闻没有反驳,她凝视我片刻回了个同样深不可测的笑,“人是你要保护的,哪有麻烦别人的道理。我没义务替你照顾人,担心就自己看牢些。” “我的人定会自己担着,放心。”我自信的开口,语毕起内力飞到广场中央的旗杆上,冷眼瞧着脚下人听着污秽的话语。 “发哥那美人王爷真如传闻那般?兄弟们都猴急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呀发哥,问孔副将身边那群人,个个都守口如瓶不肯说,你说给兄弟们听听那王爷到底怎么个美法。不过这样一个美人就这么死真实可惜,还不如给兄弟们享受一番。” 顾常发不理会各种碎语,只是坐在中央闭目养神。他对这场决斗是认真的,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风贴地卷过,在这晚冬季甚是渗人,不少人冷得寒颤直哆嗦,唯独他依旧不为所动,像万事都与他无关。心静是成事的关键,往往能躲先机,所以他在想尽办法让自己先静下来。 我纵身而下无视周遭的质疑碎语,我激赏道:“顾常发,既然是你发起的挑战,选兵器这机会该是你的。我还可以给你个机会,你是选择单打独斗或是选几个帮手?” 顾常发深知被我看轻,性子不免浮躁起来,口气略败坏道:“对付王爷我一人赤手空拳就够。至于王爷要何武器防身,请自便。” 照理说战场上为赢本该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对方给我占便宜的机会,我反而不想让其太轻视,何况对近身战我有足够的自信。对他的等待我回应耸肩,他颇感诧异于我的回答。至于我再清楚不过,如果我今日用武器取胜,就永远得不到这群将士诚服的心。 寒风再次席卷而来,波动着长衫长发,却撩不起我与顾常发静下的心。我与他相视站立二十余尺,谁都没打算先出手。香上的明火逐渐转为暗火,每燃过之处香灰便随风散去。突然顾常发快拳而来,速度快且狠,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2 有一拳撂倒我的意味。我背手挺立,眼瞧着铁拳到眉间的瞬间,我顿然侧身左臂挡推,脚下也没敢歇着,微屈身扫他下盘。他没聊到我的快速反应,顺势倒下。 顾常发眼中有着无法置信的困惑,兴许是他过度自信亦或传言蒙蔽了他该有的理智双眼。他并没有因此灰心困顿很久,比起先前的攻势更上一层。他的速度不慢,假使是婉娘训练大的,依他的天资,绝不在影之下。你来我往间,我彻底恢复在魔族的战斗能力,体内战神的斗志像是觉醒般沸腾起来。只是两轮的攻势,我已经掌握住他的规律,比起他的奋力出击,我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第19章 收拢人心(上) “哎,终究是斗不过啊。”婉清纱抿了口已微凉的茶,眼瞧着香只燃了四分之一柱,叹息道:“顾常发的颓势已现,输赢只在瞬息间了。” 孔修目不转睛地望着广场上的两人,心中大骇无疑,从头至尾他都一直观察着苏璃,却始终找不到一丝破绽。不禁对于曾经的传闻有所怀疑,心中多了丝跃跃欲试的冲动。 顾常发的手搏不差,不过是招式过分繁杂。速度快且下手重,却因为复杂的动作把破绽显露太多。与我从小的训练大相径庭,暗杀术的原则就在于快、狠、准,不需要下手太重,只要心够狠,一刀就要在重要部位取其性命。对手快,你就必须更快,否则必会死的很惨。所以大多人的弊点就是,遇到比自己更快的人。 时间拖得已经够久,瞬间我转守为攻,下手的速度与力度比之方才更绝,每次攻击都是挑其弱处,腋下、腹部乃至喉间、太阳穴,当然力度的控制不至死。最后一招指按咽喉,所用力足以他瞬间窒息片刻。 眼瞧着他伏地狂咳嗽,我浅笑的开口:“至今我近身战过不少人,你顾常发还真,不差。” 身后突然窸窣声起,孔修笑着说道:“难怪婉娘说如今的苏王爷如果有人敢小觑,那绝对是会后悔的。” 我挑眉瞧着他,答道:“这将军过誉,本王只是不服输罢了。” “我也很久没松动过筋骨,刚瞧王爷如此起兴,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孔修不卑不亢的握拳施礼,我清楚他有后话便不急着打断。果不其然,见我没反对他继续道:“我只是一介武夫,不过神武一个小小副将军,但斗胆想向王爷讨保一个人。若我赢了就当讨赏,望王爷能放了顾常发,恕他大不敬之罪。反之,王爷要罚悉听尊便。” “好。”我一口答应,本就没罚之心。倒是想借这次机会,一探孔修的实力。 孔修的速度要比顾常发快不少,在我连番躲避他攻击之间,他确是能多少看出我的弱势。毕竟苏琉当了二十余年的王爷,这金贵之躯只用我百天的训练是不够的,我能在速度上弥补薄弱的身体,却不能立刻改善力量的不足。未避免被攻到薄弱部位,我且战且退,转眼间已被逼近木栏这,再退就是要出划分出来的斗场,那便是输。已经抵到身后的横栏,我突然左手握住木兰假装跃身,就在他快腿扫来之际,我一手放开木栏微低身,反侧身移至他身后,待他未有所反应右手拇指已掐上他喉间命门。 我自信的挑眉,悠然的说:“认输吗?”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只要我拇指微用力,他必见阎王。 “谁说他输了?”婉娘突然出现猛地踹我手腕,避免伤及手腕我迅速缩手。 好一个兵不厌诈,婉清纱还真有你的。我心中暗笑,就在她要发动攻势之际,我快速后退抽出腰间匕首掷出,紧接着是暗杀之刃。在她打退匕首打算接下暗杀刃时,我已最快速度接住她打弹出的匕首,趁其不备匕首已经到她眼前,而被我抢先拿到的暗杀刃已经抵住她后脑。只不过与耍闹时不同,平日我是用刀背抵喉,这次我确是用刀尖对眼,只要她微动就必死无疑。 “如果说刚才孔修还能反抗,你就只能乖乖束缚了。”我讥讽的开口,手上的力是丝毫没松懈。 婉娘嘴角带着自嘲地笑道:“自你继位后,成长的步伐果真出乎我意料。”伸手推开自己面前的暗杀刃,旋即她冲众将士大声道:“有不服的自己上来挑战,没的话顾常发就连同其余三人拖到广场中央来。” 顾常发确是条硬汉,听闻婉娘的下令他只是淡然的走到广场中央,比之另三人而言他是不同,不怪乎婉娘和孔修会感到惋惜。其他三人不是哆嗦着被推来的,就是带着尿骚味被架来的。我冷眼瞧着不禁觉得动手都是种耻辱。 孔修虽不舍于顾常发,却也不违抗军令,抬手就让心腹下属取来军棍。就在行刑之际,顾常发冷不防地问道:“王爷,如果今日你输了,你会不会信守若言?” 我定神看着他,坚定的开口:“会。我从不食言。” “好!”顾常发闻之豪爽大吼,随即直视我道:“就冲王爷这回答,我顾常发服你。既然是诺言我就不会求情,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收服一人比处罚一人要难太多,特别是收服一个有影响力的人,顾常发就是这么一个。他在军中官衔不高,却有着极高的人心所向。他的向心力是我当下急缺的,再者比起孔修他更亲民。眼瞧着军棍落下,在触人的瞬间,我用内力弹出石子打断了军棍。“除顾常发外,将其余三人赶出军营,从此在神武终身不得编制入军或为官。至于顾常发,此事不及连带之罪,不过罪责以下犯上无从狡辩,罚俸一月以儆效尤。”语毕我眼瞧他人的错愕,不再理会从人群中无声息的离开。 寻思禅不在广场边的帐内,我匆匆回寝帐远处听到清扬的筝曲。帐内烛火摇曳有些昏暗,寻思禅坐在最暗淡的角落,看不出是喜是悲,从琴音中倒是带了祥和之气。我没急着开口,自顾斟茶饮尽。 “恭喜璃,获一得力下属。”寻思禅打破无声的尴尬,平静的开口。 我扬眉且道:“此话从何而谈?” 寻思禅没停下手下动作,平淡的说道:“顾常发的能耐大家有目共睹,虽说官位微小,倒也是军中不少将士膜拜的存在。今日璃的举动难道不是为收服他而做的吗?” “为此你似颇有微言?”径直走到他面前,我伏地而坐对着他。无声的容颜下却是看不出半丝波澜,倒是我显得有些慌乱。 他抬眸瞧我一眼,嘴角浮起善柔的笑,缓缓的说:“我怨但怨不得别人,恨多恨得是自己。顾常发没错,若是你为我连带罚他,我怎会舒心高兴。你愿为我出头我多的是感动,想起往昔种种,而今我是别无所求了。只是想到你方才的赌注之事,我不由得后怕,万一你输是不是就得自刎。我知道你自信,不过凡事皆有意外,倘若真的发生了,你让我此生往后如何度过。或是立刻陪你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3 共赴奈落黄泉。”寻思禅轻握拳的手在微微颤栗,伸手握上他的手。他稍稳情绪,眸深处渐渐黯淡,带一丝苦涩道:“为我,不值得。” “是否值得我自会考量,我视若隗宝的无论世人如何评足,我概不管。”闻之我话语,寻思禅眼眸下顿然清亮的难以言喻,如漆夜中独挂的明星。 寻思禅对我几分真我不知道,但仅凭他与影有相似的心性,为他已让我看到的真心,我情愿去相信。 人界的金贵生活使得我倦怠不少,几下的活动整个人就倍感疲意。我简单洗漱些许就累乏地倒床而卧,寻思禅始终默默然,他磨蹭片刻于我身边而坐。我心中生疑伸手拽他才发现他正□□,缓睁眼顺手扯上床头内衣披挂在他身上,一巧劲就把人拉进被褥内。 “虽快入春,这眼下还是冷冬天。帐子不比王府寝卧暖和,也不怕冻着。”在他额头低吻片刻,我瞌眼道:“我乏了。” 寻思禅微讶,不多语只是“嗯”了声,轻搂上我腰际。整夜寻思禅是非得要与我坦然相对,下半夜被闷热醒顿然明白缘由,不知何时连我内衣的衣带都被解去。我瞧他模样苦笑,蹑手蹑脚起身简单挂件中衣出了帐子。 帐外守夜的士兵对我的早起有些讶然,刚要鞠身行礼就被我双双托起。我用手指压了压双唇,轻声开口:“现在还早别闹醒还在熟睡的将士们,换班时间也快到了。这不需要你们看着,都早点去歇息吧。”眼瞧领班的似有要说的,我赶忙道:“若孔修问起,我自会帮你们解释,都少罗嗦快去。” 将士刚离开不久,方巧顾常发带兵巡逻至此,瞧见帐外无人看顾就我独自挺身而立,不由蹙眉。他示意跟随的士兵原地而侯,单独来我跟前。“王爷,怎起身这么早。还有守夜士兵呢?都违抗军令不成。” 瞧见他眼底似有降罪之意,我缓缓道:“我是看就快到换班时间,所以打发他们先去休息,你们不过是前后脚的事。说来我记得你今日不是守夜那编制的,怎么会带将士来巡逻的?” “我习惯每日早半个时辰起来先巡视军营,一来方便查探是否有人偷懒,而来能更悉知周遭情况。说来也巧,扩充军备前这边没人住,婉娘也是昨晚才特意搬至此。先前都没人站岗和巡逻,我特来探询下是否有人懒怠。免得被早起的婉娘发现受罚。”顾常发解释的说,转身招呼原本要交班的二人提早站岗,随后恭敬道:“天色尚早,这残冬破晓前还颇渗人。我刚换了站岗侍卫,王爷还是入帐多休息。早训练王爷不似士兵是要参加的,我已经吩咐过站岗侍卫不必来叨扰王爷。” 我打量守岗士兵几眼,还算满脸正义的模样。调侃的启口:“本王只是身份比你们金贵,并不至于孱弱到不经风,再者我挺好奇军营情况的。不知道顾副尉是否愿带本王一行?当然我也不希望昨日的事重现。” “王爷愿与我们同行乃我们之幸。另外王爷大可放心,与我巡逻的几个士兵都是我编制下一手带上来的,与昨日几人不同。这等事自然不会发生第二次。” “编制?都是正规军有何区别?”我不解的开口。 顾常发没急着搭理我,他吩咐了我帐外的士兵几句,便邀我同行。帐外闲谈的几句是有耽误,我便识趣的与他边走边谈。 从他口中我得知,军中是分几个营的,其中包括飞虎营、速神营、谋定营与后备军。而顾常发是管理飞虎营的校尉,地位仅次于孔修名下。这些团营是婉娘来时让孔修按照其能力天资来调配的。飞虎营多是体格强健刀剑□□都不差的兵将,速神营多是骑兵打探消息为主,而谋定营暂由军师代管,不少武上欠缺谋文优异者都在谋定营。被婉娘说来,一个军营也是要分为一个个小团队大家互相照应,万一哪天和大队分撒起码还有个小军队能自救自保。而昨晚闹事的几人是无能无德在军营混饭吃,想着哪日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后备军。他们本是企图掠我孝敬顾常发的换求进飞虎营,结果弄巧成拙,倒是帮我一把。 我大致了解情况,困惑的问道:“那军中现在看似人数众多,其实多半是后备军而已?” 顾常发点头又否认,使得我二丈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他随即解释:“后备军多导致军中花销也大,婉娘不会做这等蠢事。其实后备军中不乏有出色的士兵,每天清早所有士兵都会集合到广场,三大营的将士会有副尉带领训练,而前一日从后备军中挑选出的一群人会分配到不同营的特殊早训处测试。通过的留用,不通过的会下次再给机会,一共三次机会,再不济者则赶出军营。至于没选中的,那会有樊副尉带着坚强体格。” “军师又是何等人物?现在神武大将军又是谁?” “王爷的问题还真多。这边请。”顾常发带我朝广场另一边继续巡逻,耐心道:“神武现在将军,若非要说那就是婉娘。因为先前的大将军等军中有官阶的,皆是庞龙手下的人,那贼臣一倒就都被处理掉了。孔修本是营中小副尉被婉娘看重,破例提升的。而我更是默默无声了。至于军师他本是孔副将发小,在作战谋略上盛传有小凤雏美名,孔副将三顾寒舍才请来的。” 小凤雏……魏子嵇?我顿然对孔修刮目相看,与名盛天下的魏子嵇居然是其青梅竹马,好个不简单的孔副将。天未破拂晓,广场军号已响起,第一声是起床号,留足洗漱稍许早膳的时间,再过两刻会响起第二声集合号。 孔修对我施礼:“就快回到王爷的营帐,之后我要去广场集合挑选后备军,王爷请。” 我抱拳回礼,“耽误了顾校尉用早膳时间,真是抱歉,请。” 帐内点着的烛火摇曳,桌上铺满热腾腾的早膳,寻思禅盈盈而笑道:“你回来的刚巧,我听军号响起就猜想你会出现。” 接过他手中的瓷碗,我悦色地问道:“方才出去时闹醒你了?” 他没回答脸色略显羞赧,久久似是呢喃的开口:“原本还睡着转身发现身旁没人,不习惯就醒了。” 迷魇是不许侍从同睡过夜的,自然寻思禅习惯是我身旁养成的。他的回答我颇感意外与欣喜,嘴角莞尔的甚是温柔。寻思禅观察人的功夫极佳,深谙我当下心情愉悦,到是比以往都放肆不少,腻在我身边话也是俏起来。 “你有功夫说这会儿子话,就该多吃点。你来王府后身子都一直不太好,究竟是何人废你灵力的?”我替他盛了碗药膳,催促着他趁热饮下。从他来至今,我都是吩咐人按婉娘方子熬得,似乎并不见效。 寻思禅抿了口,急蹙眉又不敢违背我,只得捏鼻子一灌而下。这一快便是急饮被呛到,我替他顺顺背,顿然明白寻思禅不见好的缘故。 “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4 早你还真是够闲,不如今日你同我去看将士训练如何?”婉娘清悦的开口,却在瞥见桌上被饮完的药碗时嘴角微冷笑,除我外旁人不易发现。 我满口答应赶忙让寻思禅换身厚的冬衣,站在婉娘身边的我在旁人眼里似是在说笑。我瞧着寻思禅眼神尽是柔情,口气冷如冰川底下千年寒冰般,“之前的我管不着懒得管,不过今晚起寻思禅的药膳容不得少两、少药材的事儿。至于那错手多出的一味药,此等失误是否该考虑换个军医比较妥当。”我捕捉到婉娘刹那间的困惑,不徐不疾地解释道:“这回我要多谢迷魇常年点檀香的习惯。婉娘曾经我就发誓过,如果寻思禅真有问题我必会亲自了解他,眼下捕风捉影的事先放宽心如何?” 婉娘嘴上终究没肯松口,她轻拍我肩数下,吩咐道:“ 集合军号响起,你就给我到训练场来,别想溜。” “你又何必责备婉娘,药理的事我是知晓大半的。近日我服的药是有些问题,但不至于伤及性命。婉娘不过是想我少与你腻在一起,免得妨碍你们办正事。” 料准寻思禅的性子会为婉娘讨好话,我耸肩回应。 集合军号才响,训练场已是挤满人群,各各精神抖擞的站队其中,甚少有交头接耳的人。我与寻思禅双双现身依旧引起一番骚动,却不再是不屑与嘲笑。路过顾常发身边,我同他皆是侧头浅笑点头,动作细小到似无发生。 木台上的婉娘眼神平和不知忧喜,她目光徒地扫过寻思禅,眼神平静无法捉摸。她静待着人员集齐,台上的婉娘一副王者姿态。魔族典籍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载,她身份究竟为何我只探究个大概,就只是触及边缘我便疑惑不竭。关乎我母亲的死、父亲的秘密。越是困惑,我愈不敢开口追问。 半刻不到人员集齐排整,婉娘凌冽的环视全场,定定道:“今日计划与前几日一般,昨日安排的特别训练人员到指定地点集合,其他人按照分派的营训练。今天是顾常发下特殊的训练内容,你带队去准备,其余将领按职练兵。” 浩荡的众人发出一声‘是’,整齐得足以撼动天地,鼓动得军心振奋。眼下场景,只怕是鼎盛时期的神武也未曾能见到的。 第20章 收拢人心(下) 婉娘带着寻思禅早在目的地守候,我少去后顾的事跟着顾常发训练。特殊训练的五十来号人,体格皆不差,都是块不错的料子。顾常发在错综的山路中疾走,转眼已是一个时辰有余,跟来的人仅少数的几人有些嘘喘。他像是故意折腾人般,在两个山头来回赶路,悬崖深谷跋山涉水,沿路景色甚美却无暇欣赏。 几十号人跟着顾常发转进一个宽阔的山谷中,婉娘此刻正打着小盹,闻声放惺忪睁眼,“和规定比之慢了小半刻有余,按照起初约定该罚。” “清晨山间有落雨半时,部队因此被耽搁脚步实属正常事。”我瞧着队里各各微有气喘的模样,不禁夺语道:“未有深入训练有此能耐,也算难得。” 婉娘未料及我会开口,无法置信地盯我不语。 寻思禅仅在一旁缄默观察,卒然启口:“话不能这般说,沙场向来残酷的。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今日只是晚片刻,没有丧命之险。可是战场上不一样,指挥得当的将军,可以就因为这半刻之差功败垂成。我不认为婉娘这处理上有错。” 天色本就早我们又身在常年少见阳光的谷内,谷中风拂过已是冻得令人颤栗数下。我被寻思禅呛得哑然,气氛瞬息间凝滞的将士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僵持下顾常发继而说:“王爷和寻公子说的皆有理,不过军令终究是军令,对将士来说是不可违抗的。我愿同士兵们共进退受罚。” 当事人自愿领罚,我不便再多言他论。心底多少是好奇在这野岭有何可罚,婉娘沉思颇久从袖中拿出信号桶。信号刚划入空中,一旁悬崖峭壁上就放下五根绳索。顺着晃荡的麻绳上瞧,方发现正是军营后半处空地。抬眼是百丈悬崖,谷中风四窜,绳索随风摇晃的厉害。眼见此番画面,我脑中萌生出婉娘要他们爬上去的可笑想法。我曾受训过这类项目,条件比眼下更严苛,魔族终究不同于人族,我略感讶异婉娘的做法。 在场除我与婉娘之外,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的丈二和尚。婉娘轻咳数声,周遭立刻静默无声,她微小着缓缓道:“你们五十人刚好分五组,各自抽签根据标签往崖壁上的五根绳索处集合。这百丈崖壁上有几个供人站立的平台,我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爬上去,全部上崖方算通过。那就留下来,未通过者,一律遣返回家。” 兵士们闻言脸色煞白不少,莫说一个时辰爬上百丈悬崖的难题,就爬到半路一失手那便是粉身碎骨。我抬眼观察周遭崖壁地形,确如婉娘所言有能休息站人之处,只是每到一段高度的歇脚点都只能站一两个人,且中间段风过大,休息时一个不慎会有堕崖的危险。虽说是凶险万分,这群士兵一个退缩的都没,纷纷抽完签排到规定地点。有一、两个体质偏弱,进了其中两组也没有被排挤嫌弃。 婉娘眼瞧大家都准备妥当,袖中拿出纸筒交予寻思禅,我好奇瞟一眼顿时了然而笑。这足足满纸筒的香,可见之前的训练过关者少之又少,否则怎会有备而来。随着寻思禅抽出一支香,她解释的说:“等下寻思禅点香,就算开始。当最后一段香燃烬,我这边会放信号弹告知。” 婉娘手势一下,寻思禅点燃线香插在似有人工开凿的石壁洞内。我微微抬眼,相似的场景难免有些喟叹:“那群人里有几个体格算是不错,单独几人能爬上这崖谷我信,要整组人都爬上去要求着实高。” “能不能成皆是未知的,你我拭目以待便是。”婉娘恬淡地接口,观察着五队人迟迟不出发的探讨,她微点头容显满意之态。 寻思禅斜倚着我就坐,与婉娘稍有距离,我方缓缓启口:“有两个问题我颇感兴趣。” 受罚的后备军皆纷纷有动作,应该是要实施讨论过的对策。“什么?”寻思禅像个孩子般好奇地看着将士的举动,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顺着他视线方向而去,含笑道:“第一件事我早上问过你,究竟是何人废了你的灵力?至于另一件事,是你何时起对婉娘如此言听计从的。在我的印象里,你和婉娘从无深交的。” 话语方出他就是一怔,连平缓的呼吸也似有微顿。我深谙问错,本以为会与清晨那会儿他不作回答,倒没料他慢慢道:“在送我来前一晚湮濑与迷魇似有过争执,之后我被迷魇叫去,他在淬不防下就废去我灵力。我一时虚脱昏死过去,待我醒来已在纪丞相王府内,听安叔说是他家主人下朝回来在王府便的小巷发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5 现的。” 寻思禅底子本就一般,于迷魇的能耐会何惧,我甚是不解迷魇的做法。但就寻思禅的话语中,我能推敲出迷魇将他送来,多属是被动的。寻思禅身上的咒术只怕迷魇未必知情,想至此我眉头不由蹙紧。对那人我本就知道的零星不多,由婉娘口中述出的话语可猜到是个令她十分忌惮的人。 我的沉默有些吓到寻思禅,他畏缩的道:“这咒术倘使对璃有威胁,除去我便是。你犯不着为我涉险。” 若有所思的唔了声,我踯躅道:“暂时这样便可,假若真有威胁到我的一天,即使我不出手婉娘也不会坐视不管。现下眼瞧着是相安无事的,又何必去杞人忧天,就当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机会。”能轻易说杀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且不论寻思禅与影的关系如何,血缘终究是在的。我与他那份道不明的关系也是在的。若非走投无路,对他我不会轻易开杀,这份心意他不懂,我终也是无奈。 谷崖上风势未见削弱,兵士们深谙坐等无期,纷纷开始有所动作。五组人出发的时间不同,打头阵的人选却相似,皆是组内体格上算是靠前的几位。虽有绳索与崖壁借力,想要爬上去仍非容易之事,爬至第一处能立人的平台时几位的速度都有所变慢,再者绳索在风中摇曳的厉害,即使低端有人紧扯着效果也不见好。第一人到达平台就没再继续前行,倒是在底下人有了动作。我大致看出眉目,心中暗赞决策正确。 我侧头观察了眼婉娘,她意态看似平淡的无情绪,深入观察还是能细看到嘴角稍有的弧度。顾常发似是见惯般微点头,偏头瞧见我在瞅他,笑脸走之我身边而坐。 出于对那卷线香的好奇,我平缓的问道:“顾副尉,本王甚是好奇,婉娘准备的那卷线香使用的并不多。这个最后测试究竟有过几次,通过率又如何?” 顾常发闻之一愣,大笑道:“王爷好眼力,确实是已经有过四五次,至于通过率迄今为止是全数。” 听闻全数二字我眉眼不由轻挑,说是异议不如称是意外,倒是明白婉娘方才那份自信的由来。我抬眼瞧着那群陆续动作的人,渐渐有所期待。 五队里的人皆能力上有强弱之别,却也分布的算是均匀,没有太大差距与优势,大家进度较为相近。战略上在细节方面似有出入,总体方针大体相同。在第二第三人到达第一平台时,原本休息的第一人便继续向上攀爬,至于下方的人也丝毫无停歇,大家用的都是团队合作。每处休息点都有人固定绳索也方便后人更轻松前进。 我瞧着眼前的情形忆起那几乎要遗忘的过往,那时与眼下相比更为严苛。不止是崖壁更高峻险急,而在魔心。那场淘汰赛根本没让人合作的余地,每个人只是想着要比别人更快到终点,不惜一切代价。想起那根根被我隔断的绳索,我暗叹唏嘘。淌着敌对鲜血一路而上,一度被自己视为骄傲的能力,如今却多了另一分的体悟。 “我听迷魇提起过,当年你和他也受过这种训练的?”寻思禅无意识地提及过往,旋即一哂,“你们当年训练也是这般吗?” 我缓缓吐字道:“记不清了,只是段短暂的经历,哪值得人去还念。” “我倒是无意听婉娘提起过,她说这个训练从过往至今,王爷是她遇到过最出色完成的。”顾常发毫不知情,说话多无遮拦。“属下本是不信,直到昨晚这才对王爷甚是折服。” 我闻而面色正常浅笑没搭话,倒是寻思禅深谙我心思,“旁观者可是比当事者看得清,可想苏王爷那会儿满脑子就一个劲想着赢,哪还记得这些。”他点到即止随即飞了眼屡屡烟丝,颇顽劣的开口:“这香都烧去大半,也不见有人登顶的。婉娘这次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搓一搓她锐气也不差。”我耸肩接口,倒没完全认为无胜算。 顾常发瞟眼崖壁似不赞同,也不反驳。反而是婉娘自信满满地说:“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样,与其如此快去否决,不如我们静待结果不更好?” 我颇赞同婉娘的话,便也不多争执。随时间流逝几组人皆有数人登顶,中间虽是有几番波折,也没影响到最终结果。线香燃尽最后的那刻,全体人员皆爬上崖壁,无一人落下或身亡。婉娘的神色观之是满意的,反观我显得忧虑些。这群人的能力我是给予肯定的,不过面对神族、魔族大军之时,必是不堪一击、缚鸡之力。那般如此,这心血岂也不是浪费。 寻思禅扯动我左袖,贴我耳边小声道:“想什么呢?一脸心事重重的,婉娘刚唤你也不应。” 我有些发愁,缓道:“婉娘哪去了?” “满脸愁事不说,尽顾左右而言他。”寻思禅略有不满的嘟哝着,任他拽着我到悬崖一处。 被崖壁遮去大片视野,远观确是难发现这万级石阶,难怪婉娘和寻思禅会赶在我们之前悠然赶到崖底。抬眼一瞟那数不尽的级级阶梯,我横抱起寻思禅一跃而上。对我突然出现,驻守士兵纷纷显得诧异却没多言碎语。 不出半刻婉娘和顾常发前后脚出现,对我早到两人皆无诧异。擦身走过间倏地轻言:“懂得循序渐进不急躁是好事,就别忘了韬光养晦的重要。”跟着婉娘回军营,我眼瞧着婉娘前摆荡后的宽袖,心下斟酌。自到人界后,从起初不易察觉到现今,灵力每日在成倍的恢复。正如她提及的,我对于这现象并不喜不急,只是忘了灵力愈发快恢复间更该隐藏起气息才是。 婉娘出现在训练场时大多数小队已在整顿阶段,她巡视走一圈满意地颔首。我拖着寻思禅离开,之后的事皆与我无关。时下已是晚冬,天下起的絮絮小雪只怕是去年留下的最后印证,岁初的晚冬依旧冷冽得令人寒颤。 寻思禅无言跟在身后许久,“迷魇过去总说你厌恶下雪的日子,上三界每次下雪他心情就异常痛快。不过迄今我不知是何故你如此介意。” “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淡淡瞥一眼他,懒怠的开口:“兴许是这种日子里失去的太多,害怕旧事发生罢了。如今说来倒也是释怀不少,也就当平日那般过。” 他满腹疑惑却又不敢多问,撩拨他额前发梢雪片,叹笑地摇头:“都冻成冰人了,这话还那么多。走了。” 来军营已是数日,边境在婉娘派军驻扎严查下毫无异常状况。每日午后寻思禅总会抚琴消磨时光,我多半是沏茶独饮,难得婉娘空闲来我帐下闲聊。对谈中婉娘无意提及孔修和顾常发刚巧无事,便遣了守备军请来,一时帐下难得热闹。 军中人向来不崇风雅,婉娘见顾常发不沾茶水,破例准他小酌半壶。俗话说酒能壮胆,顾常发两杯酒下肚,嘴上的话是胆大起来,“苏老弟说实话,你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6 和传闻还真不一样。” 孔修听到他的话面色不由大变,刚要训斥就被我拦下。“无妨,我倒是好奇老哥口中的不同之处为何?” 婉娘悠悠开口:“这句老哥一叫,你还真是不害臊。” “哦?婉娘何意,是想说我很老吗?”挑眉与她对视,她切齿的却没回嘴,再怎样婉娘可是与我父亲同辈。 我与婉娘较劲中,孔修突然大笑,我先是一愣旋即也笑出声。帐内五人相继笑起,闹腾好一番,婉娘突然回头凝视寻思禅良久道:“这混小子沏得茶实在够不入口,我瞧你的筝也弹不下去,不如揽这活做。” 寻思禅一时不知怎做,眉目间急询问我状况。我瞧婉娘没恶意,微眨眼示意。寻思禅刚坐下,帐门挡风帷幔被撩开,一阵冷风急窜入。 “果真都在这儿。”魏子嵇一身白衣站在帐外雪中,好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王爷这儿今日有酒喝,怎就没人知会我一声。不知道我现在来讨酒,是否为时已晚。” “怎会?我是怕遣人请先生,先生不肯来。” 魏子嵇闻言笑道:“我魏子嵇再大胆子,可也不敢拂了军中众多兄弟的面子。更何况王爷这有好酒招待。”他是不怕生,直接派人取了椅子。 “王爷有所不知,自那晚一架打完,军中不少兄弟对你可是崇拜。筹谋拜你为师的都大有人在。”孔修指着身旁的顾常发,亦笑:“连这小子近日都勤奋不少。” “顾常发都敢称我一声老弟,你们两人却是王爷前王爷后地叫,真是生分。”我揽过寻思禅冲顾常发说:“你要想赢我那先得赢得过这小子,待他伤好后你哪日可找他切磋切磋。”与影相比较,寻思禅或许弱些,但要与顾常发较量应该会在伯仲之间。 我突来的提议众人都有些微愣,思量间魏子嵇松快的开口:“既然王爷开口下的挑战,岂能让众人等太久。我医术虽说不精,在治好寻兄伤这事上还是十拿九稳的。我包管这场对决能在半个月后就能举行。” “王爷,不是我自夸,我这兄弟医术在神武,甚至是三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插手的事,你大可放心。”孔修自傲的开口。 婉娘抿了口寻思禅递上的茶,缓缓地开口:“我管的事倒是被你抢去做了,这一闲着也无事。倒不如这段期间我好好提点顾常发,到时的对决应该会更精彩些。” “这个提议好。”顾常发立刻接口,生怕婉娘反悔。 我刚想嘲笑顾常发那毛躁模样一番,帐外突然传起一阵骚动声。我们本不打算理会,却不料愈闹愈近,耳闻已是到帐外。一时不解,我们一行人甚是疑惑,最后顾常发不得不出帐询问。不出半刻时间,他身后便跟着两个士兵推着一人进了帐子。被架着的那人垂头丧气,像是有怨无处诉的样子。 婉娘打量了一番被制住的那士兵,严色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没个安静。架着的那个是谁?” 顾常发似有为难没急着开口,却是孔修右手掩嘴思量片刻,回到:“是我速神营下的人,叫吴平是个小队长,平日话不多,是个谨慎的人并无前科。” “这是犯了什么错,非得把人架着。怎么不干脆五花大绑的给送来。”魏子嵇依旧笑若清风般开口,眼眸里却透出一股子的冷冽。 两士兵闻魏子嵇言,手不由一抖,倏地松手。我不由暗叹,这魏子嵇还真不是表面那般道骨仙风,就单看这士兵对他的畏惧,也能猜出是个人物。 我微蹙眉正色道:“顾常发由你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我看还得他们自己说比较好。”顾常发像是捡了个烫手山芋似推脱。 孔修眼瞧出事情有些严重,顿然冷峻的命令:“你们三人是不是谁该解释下,还是要我们等着你们说。” 那两人瞬间冷色煞白,回道:“方才我们在城里巡逻,无意看到速神营的吴队长进了赌坊。据平日闻吴队长为人,也不相信他是去赌有意犯军规。跟他进赌坊才发现他确是在赌桌旁,我们也没敢冒失抓人,上前劝说吴队长不听。最后怕事情扬大,直到他回营才敢架着带来。” 赌、色乃军中两大忌,两者皆是明文禁止的,败坏风气扰乱军心。因为罚的重,哪怕是后备军敢犯事的也寥寥无几,一个平日作风严谨的队长会犯事,我颇感意外。众人皆能观察到婉娘的怒色,无人敢替此人讨饶。婉娘这一罚想来数百军棍是躲不了的,不死也是残了,将来的境遇可想而知。 寻思禅脸色甚忧,略想了想胆大道:“不查清楚原因就罚可好?既没前科,他又怎会无缘由就去赌坊,法外亦有情,待查清再罚岂不更好?” 抓住婉娘眼底略动容的波动,我赶紧接口:“寻思禅今日是吃了豹子胆敢这般抗议。不过说法上倒是个理,既然大家有闲时,就当听个故事如何?” “吴平,王爷这金口一开给你机会,你还不细细道来。”魏子嵇徐徐启口,神情淡漠冷清。 “我确是犯了军规无话可辩,要罚我亦无怨。只求王爷能借我百两,将来我定细数还清。”他跪膝垂头道,话语中透着军人该有的傲骨气。 我打量他须臾,方讥嘲道:“你拿什么还债,靠你那条即将废去的双腿么,亦或是毫无前途的将来。百两银子数目不大,本王却是无意任其打水漂,更无做善事的意向。”被我话语一激,他似有受辱的捏紧拳,神色也不似方才的镇定。年初的晚冬本就冻得渗人,这屋内的气息更是令人寒到骨子里,寻思禅不自禁的起身往炭盆里加了些许银碳。我待他回来执起他手,口气放软些许对跪伏在地的吴平说:“想要我借你这笔款子,就拿能说服我的理由来换。” 吴平头埋得很深,深知拗不过只得含泪松口:“前阵子我回家探亲,得知家母生病已久。急着请来边城最好的大夫,却不料大夫说家母已病入膏肓,若再不治只怕时日不多了。平日俸禄算不上丰腴倒也能存些许,只是方子里几味药都比较稀少,就凭我那些节余根本是杯水车薪。” 孔修蹙眉问道:“所以你想着去赌一把?可有赢?” 吴平闻言没回答,只是拳握得更紧了,骨节那皆呈月牙色手背青筋暴起。良久他叹息地开口:“输光了。” “十赌九输,你怎那么糊涂!”孔修情急下口气十分败坏,训责道:“你这是好事变坏事,连那积蓄都没,还如何帮老母看病。不仅如此,你那病重的母亲还要照顾你这因犯事而致残的儿子,这些都可有想过?你这不是尽孝是不孝。” 孔修话虽重确是句句在理,更是点醒吴平,霎时自责声一阵。我见着可怜,且想起自己未能及时尽孝,心不觉一软,道:“吴平脑子一糊错得事是不容原谅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7 ,只是适才寻思禅提起法理不外乎人情,也有道理。倘若真是如他所言为救母亲切做错事,就这么被我们罚了,恐怕军中上下只会说你我不通情理、无情冷血。眼下查清事情真伪再罚亦不迟。” 婉娘皱眉迟疑片刻,反问道:“你如何确信他话真假?” 我挑眉朗声回:“帐子里不正有两位精通医术的高人,在你和魏子嵇眼下瞒天过海的必是微乎其微。” “若他所言非虚,那我又该如何罚?” 婉娘脸色沉静似一潭深水,使人猜不透意图。 我就事论事道:“医者仁心,他母亲自当是要救的。至于罚其犯军规之事,不在我管辖范围。现在这军营还是你婉清纱在管,其犯事孰轻孰重,该怎么罚都是你去决定。” 她只应声好,便不再多说带着魏子嵇与吴平出了大帐。到此这事也算是完了,谁都能看出吴平并未说假,自然婉娘即使会按军法处置,定也会手下留情。 孔修目送婉娘离开,自己倒是赖着没走。“王爷,这事你说婉娘最后会怎么处置?”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蛔虫,岂能知道?”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寻思禅知我故意急孔修,故拧了拧我手臂,安慰的说:“孔副将,你大可安心。苏……”刚要漏出璃他倏地一顿,“王爷既然开口,婉娘必是不会拂了他的心意,不会罚多重的。” 回瞪眼没大没小的寻思禅,我神情凝重的开口:“我知你惜才,不过这事儿,你能管的能帮的就这点。之后就看这吴平自己造化了。”眼看他脸色愈发沉重,憋不住失笑道:“我想最惨躺个十天半个月,军里训斥公告也就差不多了。” 顾常发一愣,旋即松快地开口:“苏老弟,这笔帐我们记下了。下次定罚你请酒喝。” “酒鬼还真是会变法子讨酒。”寻思禅轻笑的调侃。 孔修不饶道:“阿发的提议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反正明日刚巧是准予士兵回家探亲日子,今晚都相对闲来无事。我瞧方才子稽半壶酒下肚,都没喂饱他那酒虫,就叫他一起。” 怕是我不答应,顾常发笑呵呵道:“寻兄弟也来罢,人多好热闹。” “得,你们都说到这份上,我再拒绝显得有些不识趣。想喝酒的还不快去找些好酒备下,晚了怕是都被探亲的那群人给抢了。” 第21章 边境危机 少顷顾常发就急乎乎的赶着离开,孔修瞧摇头便也随去。帐里就剩我与寻思禅,少了人气甚是冷不少,我拉着寻思禅到腿上。两人静静拥坐,兴许是乏了,我瞧他平稳的呼吸没舍得叫醒。傍晚时分军号响起,被批准回家访亲的军士纷纷离开,其中多半是后备军,仅剩正规军的军中气氛愣是比先前更肃穆。我拉着寻思禅在军中疾走,果不出料酒馆早是人声鼎沸,一眼望去不少是军营的。 魏子嵇悠然小酌半杯,笑道:“苏王爷来得可真迟,雪地有如斯难行?” 我神色一本正经地调侃:“只是怕我兜里的钱,不够付这酒钱。” “区区几两酒钱,王爷哪会摸不出。”孔修一边斟酒一边侃道:“兄弟们听到这话都不敢敞开肚喝了。” 伸手接过他手中那杯水酒一饮而尽,“我似乎是搅了兄弟们的兴致,那作为赔罪今晚谁都得给我不醉不归,酒钱就从我这摸。” “苏老弟这话你说的,我可听进了。”顾常发挥手招来酒馆老板,豪迈地开口:“王爷话可听到?还不去把你这儿的酒都提来。今晚谁敢清醒地回去,我可就挤兑了。” 顾常发酒没喝几杯就已胡话连篇。我浅笑帮寻思禅倒酒,右手拿杯勾住他后颈,满酒送到他唇边,帖耳轻言:“今晚是要陪众人喝个昏天地暗,还是我俩稍后找地方去独醉?”须臾间他耳根就红去大片,接过我酒就灌下。 笑声不绝于耳,平日在营里是不许喝酒的,难得的日子大家都是盼望已久。除了当日需值班的人外,军营不少将士出营跑来讨酒喝。人渐渐多起也不够位坐人,后来者干脆席地而坐。人喝高后脑子还算清明,不知多久人感乏累手撑着脑袋就睡了。 睡意朦胧间,马蹄声愈近愈响传来,我体感寒意顿然清醒不少。我环视周遭昏睡的人,人数还真不少,连酒馆老板都被灌得不省人事。摇头间我脱下大氅盖在寻思禅身上,独自走出酒馆试图用寒冷驱困意。 天尚未亮离晨鸡打鸣仍有些时候,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似乎有意不去打扰仍在睡梦中的人。车驶过我面前,恰好寒风撩起车帘。一袭胭脂红发映满我眼眸,衬出肤白更胜浩雪,仅是侧颜就可看出是傅粉何郎。我目送着马车离去,刚想回酒馆却发现马车被守城士兵拦下,久未被放行。 不多久闲步至城门旁,我淡淡问:“发生什么事?怎么不放行?” 士兵瞧我立刻做礼拱揖回说:“婉娘有过吩咐,从昨晚起所有出入者都必须严查,非到开城门时间不得放任何人进出。若有劝而闹事者全部收监,硬闯者一律杀。” “那如果是邻国的皇亲贵胄呢?你们也要杀么。”我淡淡问道,守卫似乎没想到这层,一时无言以对。 我侧头直盯着窗边帘子,像是要望穿帷幔般。不知是巧合还是感应到,帘幕后的轩弈尘撩开窗帘子与我对视,视线交合那瞬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复杂情绪。只是他始终掩饰的很好,回过头放下帘子,平和道:“王爷可否给个方便?我确有急事要回镜月国,实在耽搁不得,通关文牒我稍后派人送回补上。” 伸手示意守城士兵放行,我只道:“文牒只是证明身份之物,补不补并非那般重要。本王就不远送六皇子了。” 守卫不敢悖逆我意思,不得已放行。目送马车远去,我俨然开口:“立刻遣人传话给婉清纱,派速神营的人追踪跟着,切莫被发现。若是今晨之事主帅责备下来,本王会担着的。” 送走镜月一麻烦,我回头就是让守城士兵得严查进出,更是派速神营里的探子去暗查醉香楼。镜月看似三国最弱,却与翔云是亲家,五年前镜月皇帝轩煌娶翔云国君之妹为妻,并直接封丽妃。此女子究竟是国色天香而受宠,还是因为其身份都不重要,无非都是拉拢结盟的手段罢了。 吩咐完所有的事,我独自回到酒馆。孔修和魏子嵇早已醒,刚才那幕必是都看在眼里,不过大家心清明得很便也无人提及。天色渐明,路上行人越发多起,兵士在酒馆东倒西歪口风毕竟不好。赶忙喊醒其余仍睡得正酣的士兵,大概帮老板收拾干净,该去哪儿的说散也就散了。 时至午后,婉娘方找人来说有事。我撇下寻思禅让他随意在营内走走,独去见婉娘。 婉娘一见我就盈盈笑道:“我说你那心头爱玉能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8 送去哪,果不然赠了个美人。可惜人美是美,就是冷了点。” “管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难怪你成天说忙。” 婉娘佯似摇头叹气,“倒非管得多,不过是没个得力的帮手。这年头只怕最多的就是好吃懒做之徒。” 取颗她桌上去核的蜜饯放嘴里,细嚼慢咽完,亦侃:“此等福分非一般人能享,又为何要浪费这大好机会,如斯奢靡之事我岂会去做。” 她对我亦是无奈,笑着开口:“可见红发小子能让你上心,真是本事。” 拇指托着下巴,我有模有样点头,“有本事的倒不止一个,我也颇好奇吴平的事。” 婉娘正色答:“正像吴平说的,他母亲的病确有其事。我已经派人回宫请苏兮月隆恩赠稀有的药,过几日估计就会送来。至于按军规处罚之事军棍就暂且按下,本来我想让他将功补过的。他自己却是个愣头青,硬是说在边境之危解决后补上。当事人都愿意领罚,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允了。近日会通告全军营以儆效尤。” 嘴上埋怨着心里不晓得是有多欢喜,我没当面揭穿婉娘,只是点头似老生常谈道:“深明大义果然值得赏识。” 婉娘撇我一眼,冷哼道:“你倒是学会人界那套绕弯讽人了。” 深谙她是佯装生气,我莞尔开口:“可不是讥讽,切切实实是真心话。”玩笑话聊完,我遂而神色肃然道:“现在边城守得那般严严实实,你就不怕到时候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 “防范于未然总比被闹个措手不及的好。”婉娘垂头赏玩着手中的珠络,是有意不让我瞧见她眼底隐隐的凶光,“你自己那边也看牢些,别到时候自家出岔子。” 婉娘的话勿需明说我亦了然于胸。时逢最后的末冬是最冷的,冷得能直钻骨子里,令人防不慎防。帐子里银碳噼啪声时而作响,却抵不住从缝里窜入的寒风。我默然不语,婉娘的心结只怕寻思禅身上的咒术一日未消,是时时刻刻都不会松动的,甚至是越系越紧。扪心自问我又何尝不是留手不少。 沉默多时比责备更渗人,没人能摸透沉默后要面对的,风平浪静下究竟是惊涛骇浪还是暴风雨来袭,谁知道呢? 婉娘叹息道:“这事你我明白就好,他也不想的,就别再去提醒了。” “你愿这般去处理我当然拍手赞同,”当下心烦对帐外的吵闹格外恼,不由嗔道:“军营里成日吵闹得不成体统。传到外人耳里,不知者会以为是军纪散漫的。” 婉娘对我的怒意从来不怕,闻言只笑:“少疯魔着乱撒气,这事儿我都放宽着办了,你恼什么。” 瞥一眼她,我急促开口:“恼自己不成么。” 帐外噪声接连未断,本是放假时期婉娘不打算多管,就是她难得的歇息被叨扰得不安宁,一时烦躁骂骂咧咧地拖我出帐就要开骂。不料孔修赶来拽着我们就走,话语多是被赶路得急促的喘息压盖,却也把事说得大致清楚。 是谁派人刺杀寻思禅,用不着查我和婉娘也心知肚明。对刺探不到任何事的棋子,弃之是最好的做法,换个立场我亦会这么做。一路走来总见有血水滴落的痕迹,片片铺在雪地上似是傲雪红梅,娇艳得恣肆盛开。 顾常发被移居到魏子嵇军帐里,地上四处都是止血用的棉布,煞是触目惊心。我闻着满帐子的血腥味,心脏不由得剧烈跳动,那是颗急需血液去温润的恶魔之心,祈望着苏醒。我极力调节自己的呼吸,将跪在床边的寻思禅拉起。 寻思禅脸上有着迷惘的哀戚,心下疼惜淡淡道:“怎么会这样的?” 他盯我一眼,眼圈儿就红了,“和你分开后我闲着无聊在军中乱溜达,半途遇到个士兵与我搭话。他告诉我军营后山景色层峦叠嶂如临仙境般,哪怕是冬季依旧风光旖旎。我当时未多想,就独自前去了。在出军营前正巧碰上顾常发,却说景色是美就地势危险容易迷路,当之前的事赔罪便陪我一同去。”他担忧的瞧了瞧顾常发,声音轻弱无力地呢喃:“刚到半山腰就遇袭,我俩奋力反抗跑到半山腰,没料到有人在那暗伏。” 孔修继而接口:“我们恰巧在半山腰才畅谈,听闻打斗声就赶了过去。那几人不像是恋战的,瞧见有人来就跑了。没料在快下山时,身后冷不防来的那箭,顾常发推开寻思禅之时,不巧被射中。” “既然是有心要躲开,又怎会被射中要害?”婉娘眼神紧盯着那支断箭,不时有被憾到的抽气声。 孔修骇然道:“若非此箭,只怕我这一世都想不到,有人能射出如此厉疾的一箭。单那一箭能视树干如无物的境界,能没被射穿就算大幸了。” 谈话间魏子嵇倏地拔出顾常发胸口那支箭头,鲜血骤然溅出些许,不巧正溅落到我手背上,殷红血色生来是魅惑魔的。我抿嘴紧握了握拳,生怕一放松就会酿出大祸。温度低伤口不容易感染,所以帐里很冷,冷得人从头到脚都是寒意。 寻思禅心思素来精细,只需一瞬的对视他就能觉察出异样。他轻握住我捏拳的手,那掌心柔暖有些沁湿。 我略松手反握他,声细如纹:“我没事。” “屋内人多口杂不利于治疗养伤,”婉娘眼眸直勾勾在我身上,猝然笑道:“我们出去等罢。” 孔修颔首言:“说的也是,我留这儿搭把手即可。” 屋里的气味惹得我难受,自是不会反对。婉娘当即让人收拾出旁的帐子,走时我仔细打量了翻面色苍白的顾常发。气息尚算稳定,细听仍是微弱却已无丧命之忧。携着寻思禅离开,新收拾的帐子被炭火烘得温热,良久我的神经才得以缓和不少,人多少浑噩起来。 婉娘瞧我面色仍糟,关心道:“不舒服就别强撑着,也不怕憋出个病来。要不我陪你去练练拳脚,发泄发泄刚才淤积的戾气。”她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是为我,又岂瞒得住我真实想法,只怕是连她自己都被钩出了魂。沉默就是我当下的回答,她见我没兴致不得作罢,“那就让寻思禅陪你去休息,一脸煞白的。不晓得的人,恐怕会以为遇袭的人是你。” “左不过是休息,到哪儿不都是一样。你就别唧唧歪歪的,好不清净。” “好心没好报,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脸忧色的寻思禅噗嗤而笑,我与婉娘摸不着头脑的对视片刻,进而一并笑出声。这一笑是彻底舒缓了方才始终绷紧的那根弦,人多少有些乏,便暗提灵解了乏意。婉娘眼尖这一幕没能逃出她双眸,遂而嘴角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又惊又喜,按耐不住开口:“果真是在缓缓恢复?” 寻思禅闻之甚是茫然,“恢复?璃是哪里不舒服伤着了?”他想了想,眼突显一丝精光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49 ,“是灵力在恢复吗?” 我如实而说:“兴许是,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帐内愈发热得令人直冒汗,我利索的脱下大氅,干脆命人将茶在外凉个片刻再取回。一杯冰茶入口,没了茶的香气,却适合这热到闷得慌的帐内饮用。数杯冰茶水下肚,我开口道:“婉娘有件事你最好放点心差人去查下,数日前我来军营的路上,曾在处名唤醉香楼的庄子小住一宿。想必你对那处也该有耳闻了。” “是有听说,只是众说纷纭的。你知道人左不过是一张嘴,就说出来的话总是霄壤之别。虚虚实实不太容易判断。” 我颔首赞同,继续说:“倒是不差,真真假假无非就赖几句话,可真相却得眼观耳听才来的可靠。” 婉娘似谑似真道:“过去不常见你认真模样,那时偶见几回心中颇感安慰。现在倒好,时常遇到,倒嫌你太严肃不适合你现下的年纪。总说人啊是不知满足的,可见魔不也是如此。”她眼眸里埋着少见的没落寂寥,想少儿懵懂时与她的亲昵,而今已成遥遥的记忆。婉娘的情绪流露仅是一瞬,眨眼间只剩温然莞尔:“要查的事多的很,不差多这一件。醉香楼那确要好番查一查,我已然置喙下去对此地防着点。以免惹出个祸端,内忧外患,不容易处理。至于今日之事,就一并查了。” 婉娘话语间杀气凌厉,森冷的气息就连着燃着碳的帐子都抵不住,帐内的温热感似是霍然散去,连我都不由颤栗了下。 寻思禅在旁满脸忧色惴惴叹息,他担心顾常发伤势,对周遭恍若未闻。乍然抬眼瞧了婉娘,脸色亦是茫然。 我省他忧思伤肺伤神,体贴道:“担心就去看着,我这不是缺胳膊少腿,用不着一直跟着。” 他听后便急急离去,半分客套没有。瞧他神色慌忙动作多莽撞几分,我只得无奈摇头。 婉娘直至人出了帐子,方戏谑道:“你倒是大方,就这么把人送到别人床边,不怕到时一个铁血柔情一个温婉顺从日久生情么。” “他性子是温婉却不顺从,骨子里逆着呢。卧榻之侧岂容酣睡,我没送自己人去他人那的打算。等顾常发醒了,他自会回来。你少操这份心,没事挑拨离间的。” 她骇然而笑:“你是越发会掩性子了,喜嗔痴恶皆不流露于色。” 自打当上魔族战神,数余年来我与她早不那么亲近,外加诸多疑惑我多少是防着些的。我心感愧意遂软语说:“年纪渐长,哪还容得我再耍孩子心性。” 婉娘似是认同的点头,即刻陷入一片沉思中。话多尴尬,我便不敢再多说。 第22章 边境危机(下) 帐内烘笼不时有噼啪声传出,除此外就是一片肃静。婉娘危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期间我瞄过她数眼,只瞧眼珠都未动过,怕是在冥想。无聊时总觉得过得慢,遂遣人随意去婉娘帐子取了两本书来消磨,一来实在是无事可做,二来避免谈及方才尴尬的话题。 士兵拿来的书皆是兵书,回头想身在军营除了习得兵法布局,总不能成日读诗经论赋的。忆起父亲书房也曾有数本兵法书,只是父亲很少翻阅,说是懒怠更贴切的是他从未想过上三界会有战事,亦或是他从未料到会有今日。我对父亲敬爱却有些疏离,太早的分离,致使记忆很稀疏,印象里他对我的慈爱始终不及对母亲的那份用心。只是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母亲意外的离世逼得父亲回神界彻查,又有谁能料到这一查我居然多了个继母,又有谁能想到这个继母成了当今神族之王。 冬日天色昏得很快,申时刚过屋内就点起了蜡烛。我心烦的断续读完手中兵书,方注意到婉娘早收神在打量我。 “难得瞧你能静下心读书。”婉娘伸手执过桌上的书,宁和赞扬道:“人界的兵书固然好,对上三界却不实用。” 我闻言一笑,缓缓说:“本就没求你读,你自己闲来无事消遣,怎就怪起写书人来了。” 寻思禅离去有些时候了,我刚想起身去探下究竟,帐帘子突然被撩起。帐外雪已停风不肯止,顽劣的刮过积雪地,随意吹起零星雪片就往帐里钻。跟在寻思禅身后的是速神营的探子,敢这般直直闯入定是婉娘准的,我不干涉仅是默声听。 “事情调查的如何?”婉娘翻着书嘴上道,眼没抬一下。 “确已有翔云的细作遛入边城,今日的事多是与他们有关。” 我靥上微微变色,责道:“如斯的严守把关,还被敌国细作混入?关卡那是怎么守的?” 那人始终埋头跪着,卑恭地开口:“我派人严查过近几月的出入备案,皆无细作进出的记录。这批人估计是在数月前罪人庞龙的寿宴前就已混入,潜伏许久。” 婉娘嘴角露出一抹讥谑,兀然捏皱手中的书,凌然道:“好个会精打细算啊,还真是防不胜防。巨虎!你给我好好的查,看看究竟还有多少细作混在神武的。差到一个都别放过,镜月那边也是。抓到几个都是,杀!” “是,属下遵命。” 巨虎领命正要退下,婉娘想起什么,嘱咐道:“之前苏王爷派人查过官道上那个庄子,你再给我派人去,怎就查不出一点来。就是我掀了那块地也得查出醉香楼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次若还空手而归,自己领军法去。但记着别急着动手。” “我这就派人去。”巨虎拱揖告退,疾疾离开。 目光落在寻思禅脸上我有些欣喜,沉重从来不适合年轻人,我喜欢他当下平和中有丝丝轻快的神色。顾常发伤势如何我亦无需费唇舌询问,只消等人来通报。果不其然,不过半刻有余顾常发的状况已频频被报来。魏子嵇那妙手回春,连婉娘都唏嘘数语。 冬日养伤确比炎夏要好,伤口不会感染化脓亦好快些。顾常发身子练过,恢复期比较短,眨眼几日已是能下床小走数圈。起初几日的早巡逻,我自是担上这摊子,一来出于感激与愧意,二来也是借此与军中将士走进关系。军营将士多是征战的爷们,心思没书生那么细腻,越级胆大的素来不在少数。 “美人王爷,今日你起得还是那么早。”巨虎笑嘻嘻拍我肩道:“我以为发哥受伤我们可以松怠松怠,谁知你比发哥更严。” 巨虎在军中与吴平向来交好,两人是老乡又投缘,性格却是天南地北。吴平做事总是颇为谨慎,他兄弟确实十足的痞子样,说话没大小爱犯上,不过心眼不坏且仗义。 我兀自朝南营继续巡逻,佯嗔:“好没大没小的,仔细着你发哥伤好后来收拾你,军棍伺候。” “发哥可不舍得,这营子里箭术比我好的捞不出一个。”他大步走在我身旁,甚至没忌讳地走我前头有半个身子,“要说论拳法格斗术我不如王爷,就这箭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0 术上我可谁都不服的。要想军棍伺候我,那就先在这上赢我。” 眼瞧他一脸自信,我含笑道:“不用心急,终有一日我会找个让你心服口服的人来。” 巨虎眼冒金光,不觉声调略高道:“王爷说得可是那射中发哥的人?”他顿然沉默,摸着自个儿下巴思虑片刻呢喃着:“论箭直穿树干的劲度与损坏度,兴许真与我不相上下。” 交接班时间已到,我远瞧着交接巡逻兵早整顿待发,伸手便是指示。转身斜睨巨虎一眼摇头道:“我要回帐休息了,要疯魔你自个找地方去。”走远几步我戛然停步,回头目光定在与他人嬉闹的巨虎身上,嘴角隆起一抹笑意,心下估摸着抓暗杀寻思禅那射手的法子。 入春的二月细雨绵绵,神武又地处南面,雨水丰多。平日早锻炼都是在后山进行的,雨天我亦不会懒怠,雨水沁地满山泥泞地,训练完便和泥人没大两样了。树叶间停落的露珠像顽皮的鬼灵四处洒下,散落得我额发浸湿。停手间闻得一阵积赞的掌声,在我蹙眉的同时手中的匕首已随声而去,停顿在就要刺穿来者印堂的瞬间。 魏子嵇没有躲没有怕,嘴角如往昔般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真是巧,在这僻静的地方还能遇到王爷。”我仍旧没收回匕首,他亦没后退的意思。太多人眼力魏子嵇只是个风逸公子,我却还没睁眼瞎。 “做人警惕些是好事,只是太过就未免让人寒心了。”他垂下眼睑伸手弹去衣衫上的水珠,脚下暗劲散得无影无踪。 小刀入鞘,我装糊涂道:“起得早人仍有些困乏,必然反应慢点。” 魏子嵇眉间微抬,浅笑道:“亏得反应动作皆慢,若是快些我小命休矣。”他拾起地上油纸伞收起,不缓不急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于我,“寻侍卫让我带来的,说是湿发冷风里吹太久容易头疼。他倒是很关心王爷,难怪王爷放心把琐事都交他打理。” 这话算不上讽刺,调侃意味居多,我不以为然道:“他心思想来要细些,适合揽这活做。魏军师可就不同了,雄才大略的。可惜解决不了边城米价盐价飙升的事。” “解决此事不难,就怕我命令一下,待事情解决后扣个僭越冒犯的罪名,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这不是有苦难言嘛。”魏子嵇俨然叹口气,婉娘从开始就给过他足够大的权利,就是为防万一在自己无法抽身时有人能临时指挥。只是要求京中开仓赈灾,甚至要求内陆调运绝非小事,较真起来是可以冠上僭越一词。 原宰相庞龙确实已死,他的党羽始终是没能除尽,铲除去明目张胆作对的,总还有这么群伺机而动的。魏子嵇既是孔修举荐的,在那群人眼中必是处之而后快,我们自然不会自己把肉送到狼的嘴边。 我掏出缚在腰带内的腰牌塞到魏子嵇手中,挑眉道:“摄政王的章子在我军营桌上,找不着让寻思禅拿给你。有我授权以我手谕办事,我相信这神武上下没个官员敢弹劾你。你胆大得去做,有事我替你顶着。” 魏子嵇欣然笑道:“王爷倒是放心都给我办了,也不怕我办错事。” 我丝毫不在意他的话,自顾迈步下山,“享誉小凤雏称号的魏子嵇从来都不蠢,不利己的事不会做。” 他闻言讶然顿步,遂而一阵狂笑,“王爷过奖了。” 果不其然,边城米价一日一个价,不过五六日日几乎是不时一个价,如此往复不出半月城内定会大乱。婉娘时刻要关注着边境外的事,城内的事大多被我管着。对慌乱的现象我是明上不动,私下让魏子嵇安排的商人在城内小庙赈灾发粮,另一方面派人在暗中观察。有些商人富运米粮来,非但没安稳城内慌乱的意思,反而坐地起价的一律记下名来。 魏子嵇办事迅速,不过十日功夫便已有内陆数批米粮送来,只是半天边城米价已恢复正常,更甚比之前还便宜。孔修赶来报信,刚巧遇到我与寻思禅在午膳。他倒是不避嫌,坐在桌旁就叫人添碗筷。 “你倒是不客气。”我浅笑着开口:“怎么该领功的人自己不来。” 孔修嬉皮笑脸地说:“他一回来就去巡视城内情况,眼下是还不得空。做兄弟的有福同享,我当然是先替他来领个赏。” “享福来得快,就瞧不见孔副将有难同当。”寻思禅替孔修盛了碗汤,左右顾盼,“怎不瞧见阿发来,平日一到午膳就属他准时。平常嫌他话多烦,真不见倒有些不习惯了。” 放下碗筷我刚巧对上寻思禅的眼神,他在顾虑脱口而出的话。过惯在迷魇身边谨小慎微的日子,一时半会儿必是改不过来。起初我是有些在意他拿我与迷魇做比较,时间一长只觉得是他生存的习惯,便就听之任之,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我无需操之过急。 “大清早就到我跟前报备过,婉娘近日派他在边境巡视,怕是晚膳都不能见到他人影了。”我随然回答,转而正色道:“这几日你在边界那观察的情况如何?” 孔修瞬然脸色凝重不少,缓然道:“极不安分,可以说翔云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闻言淡淡一笑,讥嘲:“正常,耗时耗力不短时间了。莫说那翔钧耗不起这战争要消耗的财力物力,怕是那人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王爷打算怎么做?” 我拨玩着新得的黑曜石手串,松快道:“主外的是婉娘,我主内可管不到这事。要打听军事上的指示,你得请示婉清纱。这事不差一时半刻去打探,倒是当下有件事,你私下替我处理了。”饭间有些渴,我抿口普洱眸光顿的锐利道:“前些日子变成米粮乱涨乃是人祸,我没这心思去管是贪财还是另有目的,凡事为富不仁的,留着也多大用处。记得做起来低调些,我并非想搞的全城恐慌。” “我明白,苏兄大可放心。要弄死几只贼狼是小事,只是要不要深入查查谁管着这狼群。” 我没即刻给孔修答复,相反只是静静思考片刻。说不想知道真相是假,只是隐忧间担心这事会扯到醉香楼上。如果轩弈尘能在醉香楼无阻出入,料想那庄子多半和镜月皇族有扯不完的关系。倘若真是如此,醉香楼和这庄子的主人是留不得了,只怕与轩弈尘逃不了干系。有这么一瞬,我并不希望这如炎红发下的少年亡于我手。 寻思禅见我不语,遂而温和道:“我想王爷是累了,孔大哥晚些再来回禀吧。” “不必。”我推桌起身,将手中耀石串掷在孔修掌心,凝重的开口:“你看着办,就记住一条:要做就除根,免得死灰复燃了。” 午膳后,孔修领命忙着离开办事,我扯着寻思禅在城内走动巡查民情。城内一片祥和,魏子嵇做的十分到位,拿着我的印章做事甚是利索,告示张榜赏罚不落。偶遇过路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1 边小巷,我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与伺机而动的杀气,我驻足片刻,嘴角不免划了道弧度。未免寻思禅心惊,我佯似没事人拉着他在闹市无目的般溜达,直到婉娘等人回城,才一同回军营。 膳宴上有顾常发在就不怕会有冷清的时候,我话即使少了他人只以为是愁边境那的事,少有起疑。我趁他们起兴时悄悄离席,除寻思禅追问片语被我用巡查接口搪塞,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我离席。 我寻着烟独有的气息跟踪,愈走愈远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在深谷内。谷内树木茂密,交错的枝叶遮去大半月光,只能依靠些许光束观察地势与周遭。烟的味道细闻,我才发现是有区别的,深谙中计我却进退不得。 谷内暗得伸手见不全五指,纵使我眼力过人,要想辨清周遭暗杀活物几许人非易事。我驻足站着,以不动应万变,忽有阵清风徐来,我借机瞬得跃起移位。与此同时,数箭朝我而发,险些我就被桶成马蜂窝了。我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黑暗处,用内力穿入那些人耳中:“既然都来了,何故不现身呢?莫非是嫌弃本尊会招待不周?”说谈间我不敢有任何怠慢,紧握在手中的匕刃施上黑术。 “战神着实爱说笑,不过是贱民卑微我们是恐污了您的双眼。”说话的像是带头人,他话语刚落周围登时多出不少箭头。谷内本凝聚的空气,突然有了丝丝的变化。 我依旧没动,就像他们不愿动一样,现在无论我们双方谁先有动作,那便是将自己暴露在隐藏的黑暗中。也必成活靶子,至于我只怕一动就会被乱箭穿身。我的动作在细微中变化,逐渐的连呼吸都减弱得隐藏起来,悄声无息的等待。 带头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扬声道:“我家尊上只想请战神叙旧罢了,您不必如此敌意。再者以众敌寡,杀了您也不光彩。与其这般僵持到天亮,战神同我们走一趟如何?一来双方不会有伤亡,二来有误会当面说清也好。” “你就有如此把握能置我于死地?”随话语间气息的变化,我便知他已进入我弑杀的领域。 他似乎依旧没知觉,口气中多有傲慢:“战神过去的能力众人听晓,过去我等是无不敬仰。”他嘴边传出轻蔑的低哼,缓了缓道:“只是往事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烟的气息再度出现比之先前愈是强烈,既来帮手我又何须顾忌。 嘴角划出一抹冷笑,我张口只道:“好汉自是不必提当年勇。”我话语未落数支箭已朝我发来,可惜还是慢了。 我出现在那头子身边时,我看到了大骇的眼神,待他有所反应已是咽喉被割破。自始我都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他颈子那一刀我割的很深,伤口直到颈骨,瞬间喷出的血须臾便浸湿了我前额发鬓间的发丝。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空气中已充斥着令人作呕又兴奋的血腥气。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人死了,却没人敢来确认下,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发丝间的血降温的很快,腥味却没能因为失去温度而消失。我能感到体内那颗强力跳动的心脏,手中的刀柄不自觉握得更紧了,连关节都仅剩月白色。 第23章 花节离别 “躲在巨石后的那位,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未免他们发现精确我的方位,我仍是内力传语。我话语刚完,只闻一声凄惨的叫声与被抛落到附近树叶吱呀声,刚好被丢在谷内有光亮的地方,整层皮几乎都被扒了下来。 那人刚开始还没死,挣扎□□片刻就不再动了,是烟惯用的手法。 我冷冷的瞧着那尸体,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身后的一点。战场上最大的敌人就是恐惧,让头脑变得混沌、身体变得僵化的天敌。 我冰冷的开口:“代神族战神教你们一点,无论面对多强大的敌人,要记住万不可害怕。因为这只会让你丧命。”语毕月光下又多了两具尸体。 “临阵脱逃更是不对的。”烟笑盈盈开口,我却没听出丝毫笑意。 林中的箭彻底的乱了,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我与烟趁乱伺机而动,面对一群溃不成军的,我们几乎没费多大力,仅留了一个通风报信的回去。不知几时起,脚下的草变得黏湿,每走一步都不那么好受。 烟踹了几脚集中的数具尸体,声音有些低哑干涩,“死绝了。” “除放走的那个。”我冷冷的回答,扫视着周围,异常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清冷月光下的烟微微闭眼,他站着像极妖冶的妖,同我一样从头到脚都是他人的血。冷漠下蕴藏着浓重的煞气,魔终究是魔,哪怕掩藏也是没法剔除根性的。 “喂!”烟沉默很久,嘴角有些微抖道:“你真的想好了么。我不知道婉娘口中那个湮濑到底是谁,我只知道那是个连你父亲都忌惮三分的人。和他为敌,不会有任何好处也绝占不到丝毫便宜。趁还能逃,为何不逃?” 心烦中无意摸到暗袋中的丝帕,方想起是寻思禅之前托魏子嵇带的。掌心不禁紧握,淡淡道:“丢下所有人苟且偷生,不是我苏璃做的事,更不是我渴望的日子。” 他深深瞧我一眼,只道:“走了。再不回去寻思禅会担心的。” 再回到军营我身上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所有人眼里我依旧是那个翩翩王爷。我信步在军营调息着嗜杀气,远远瞧到有那么个纤长的身影在我帐外四处张望,满容担忧。我顿步数刻直盯着寻思禅,亦不知何时起我尽依恋起在这人世的感觉。有人担心、关心、挂心,似乎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而不是那冰冷冷的魔族战殿,空旷旷的毫无生息。 “烟似乎没跟来?你们两私下是有什么打算?”婉娘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隐忧而问。 我耸肩亦笑:“他说还有事,跟来不好。至于打算。”我顿了片刻,徐徐启口:“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婉娘闻得亦苦笑,感慨道:“你不说也罢,本就人算不如天,庸人自扰无用矣。苏璃就给我切记一条,完事皆因为活着,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做同归于尽的事。” “那就请婉娘替我照顾好他们几个。” 婉娘不答,只是轻拍我肩转身而去。 边境的地形多风,兴许是帐外站久了,寻思禅发鬓间的青丝有些许杂。我褪下大氅从后披在他身上,只言:“这天还冷得很,进去再说。” 帐内与帐外温差有着天壤之别,银碳在笼内噼啪作响,连桌上那会沏了许久的茶都未凉。我深谙都是寻思禅的安排,心下像是暖流淌过,伸手就将他揽过。他的性子一向温润,口上是半分怨言都不敢提,仅是顺从的将头搁在我肩上,像是安心的微叹口气。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微摇头柔和的开口:“你不必向我道歉或解释,只要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2 你平安归来就好。” 我听闻有轻轻的擤鼻声,心下竟也瞬得酸味泛起。我替他拍背顺气,面色淡漠和言道:“无妨,我不过是与人叙旧,哪就要瞒你了。” 寻思禅忙捂住我嘴,脸露愁容小声开口:“不不,我是生怕不该知道的人探去你的行踪。你若要我放心,就什么都别对我说。” 眼瞧他慌乱模样,我叹气:“你知道了?” 他定定的凝视着我,在他眸子深处都种说不出的哀伤,仿佛是在斥责自己。我抓着他的手越发变紧,生怕他会在下一秒就消失。似是我的想法被看穿那般,他同样的力回握,“不知道又知道。” 任由他跨坐在我腿上,我满眸笑意,逗道:“不过是被使些小法术,你不用耿耿于怀的。更别成日介怀的往阿发那躲,也不怕我吃味。” 寻思禅被我逗趣的耳垂倏地红的,我拉下他便是轻咬着浅尝一阵。自他来后总是事多,平日在一起时间不少但极少有亲昵的动作,只我被一挑逗,他便难以克制地轻颤□□。在抱他上榻弹灭烛火的同时,帐外暗哨响起。 我很少有放纵的时候,哪怕是在皇城那会儿亦是少有,上三界那会儿更只是需求解决。这夜事后连我自己都有些惊异,倒对寻思禅有多一层了解。他的热情与平日的清逸有着强烈的反差,几乎把我所有清明的理智蚕食殆尽。事后许久我都没能平缓心跳,耳鼓完全被那剧烈的心跳声占据。 “在想什么?”他找个最舒适的方式倚在我怀里,声音低哑却不沉。 伸手将他揽得更近,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想你方才与往日的不同。” 他神色略有一惊,怯怯道:“你不喜欢么?” 当下口干顺势拿过边桌那壶水饮了小口,又含了口对上他嘴去喂,他有些慌乱的微撇头没躲。回味起方才的话,我知他有些误会,温柔道:“怎会讨厌,以后经常如此我都欢迎。”抓着他臂膀的手慢慢将灵力送入他体内,我边替他顺气边絮絮的说:“你别什么事都往迷魇那想。” “那你别总想着我会拿你和迷魇比。”他脱口调侃道,眼角弯得甚是迷人,“可不要说没有,我知道你心里介怀的很。璃,有些事我不想知道,有些事你也别瞒着我。” “是是,絮絮叨叨的,有够啰嗦。” 他无言观察我数眼没有回嘴,心下知是我被戳到羞处的尴尬。精力无限应该是上三界最大的优势,即使仍是人族躯体的我,只是灵力少许的恢复已无需每日睡眠来恢复精力。同平日无差的出现在孔修面前时,我分明瞟到周遭士兵诧异的目光。 我正色道:“孔修,我瞧你平日里也太严苛了点,看他们个个神情恍惚没睡醒的。巡逻期间可不好,容易被人抓住空隙偷袭。” 孔修明白我话意轻咳数声,身后的士兵兀然收敛不少,眼神中依旧有些好奇却没那么突兀。 为免打扰其他士兵休息,巡逻向来都是很安静的,即使有谈话声也都轻如蚊吟。无非是今日太过寂静,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徒然开口:“昨晚你们究竟听到了什么,个个都对我百般好奇的。” 孔修抿嘴摊手不语,直至我怪诧盯他许久方似笑非笑地启口:“就是什么都听不到才觉奇怪。王爷平日里即使再克制,耳鬓厮磨的事总有的。可昨天顾常发让暗哨离开后,却没听到任何事难道不是诧事吗?” 我沉思片刻感慨道:“人多眼杂果是难为啊。” “只是太刻意,反倒容易起疑心。”他轻笑几声,倏然收敛起笑意,正色道:“王爷不觉得边境那儿的事也太过明显了吗?” 我不以为然哂笑,心下早是骇然惊涛。翔云的刻意在他人眼内是种战术,欲借此暗度陈仓,我却知不过是逼我早做决断罢了。我淡漠道:“这几日城内加强防备,边境那两扇大门给看紧些,免得有些老鼠趁机溜进来。” 他微点头直道:“婉娘昨日也吩咐过了,我也加强人手乔装在边关那,有可疑人物就派人跟踪,宁错勿漏。其实这倒不怕,就怕早就潜伏在神武境内的。翔云这次大举来犯,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若是早有预谋,恐怕……” 孔修的话所言非虚,早在庞龙权倾朝野之时就有自立为王的打算。只怕与翔钧条件都谈妥了,若非我的出现强行介入,现在神武是不是苏家的天下都不知。眼下判断大军驻境的这批将士便是之前备下的,却要说冒犯之意并不明显,毕竟大军仍在自家境内,并没进入三国交界处或是过界。我如要说是仓促行事,恐他也不信。 “总之防着便是,想来这几日此事会有个缓和的。”我暗暗打算,呢喃数语。 孔修眼中略有怀疑,但没敢多加询问耸肩以做回应。解不清的事与其多一人烦,倒不如不说。我们不再多讨论即将可能发生的战事,反倒是闲聊起军里训练的情况和少有的人才。事后几日边城路边小摊确实要多谢,看似一片祥和之气,原本因怕战事被波及的小商贩也都从新开业。边城治安比过去更好,百姓多只以为是要整顿风气。 花灯节夜市热闹非凡,我与寻思禅在夜市闲逛,过去他甚少有这机会,如今置身其中眸中尽是喜悦的神情。可惜被面具遮挡,我欣赏不到他明艳的笑意,于他也是同是不见面具下我凝重的面色。 “璃,看这边。河上好多花灯淌着,不知这种祈福有用吗?”寻思禅笑盈盈道,牵着我就往河边走。 月河上四处漂浮着祈福灯,似若河莲拥簇盛开。河边人很多,多数是姑娘小姐家争着放河灯求情郎,亦有不少风雅之士借此景抒情一番。寻思禅生怕与我被人群冲散,环着我臂膀的手不禁加了些力。 “你若也想放一盏许愿,我们去桥对岸买就是。”我宠溺的开口,心下却拔凉的。也许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能使他高兴便好。 他微点头刚牵起我手,赶忙开口:“怎么手这么冷,是天寒着凉了吗” “早起穿得少,忙起来也就忘加衣服了。”我淡笑拉他过桥,他到是顺从任由我带着。 人流太多,我担心寻思禅会不小心被挤下桥,左右顾盼。只是瞬得一瞥,刚巧看到边城西方的一处森林闪现辉光。刚巧有人群迎面而来,冲散了我与寻思禅,待我回头已见他被人流涌到了对岸。 “去找他,还是……”烟淡淡的开口询问,自开始他就已带面具在我身旁,只是人多大家又都带着面具,寻思禅始终没发现。 “找不到我他会回去的,何况我让顾常发在附近跟着,想必他不会遇到危险。与其之后找借口离开,不如……”想起刚答应陪他放河灯许愿,转眼就成遗憾,不免有些伤感。叹息道:“也罢,我们走吧。” 烟微蹙眉看我一眼,缓言道: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3 “我刚从皇城出来,苏兮月和影一切安好。” 我兀自点头,皆安好便可我于此外也无他挂念,婉娘和烟自会保护自己,我亦不用心忧。我与烟顺着人流而行,直至远离夜市在城内偏远角落方停步。月河边两旁已是民居居多,往来零星路人多是赶路归家,鲜少有人顾盼左右留心周边人事。 我们静静坐在河边石阶上,月色下河面波光粼粼,偶见花灯晃漾而过搁浅在菖蒲内。与其说我们是在商讨计划,不如说是我需要静心。烟无言在我身旁,两掌撑地斜身望着天朗夜空。 “黑玉的事其实我曾有所而闻,那是我派密探潜伏在神族时传回的。只是由于过于离谱加之神族众神多数不知,当时只当是谣传罢了。如今看来是我不够谨慎。”烟顿了顿,淡淡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今的黑玉是湮濑,曾经的那个又是谁?此外你父亲消失的蹊跷,他的尸身又被藏在哪里?” 我讥嘲笑道:“前面的问题你我心知肚明,我这做儿子的当年却是个睁眼瞎子。尸身藏在哪,恐怕没人知道包括我那个做魔族之王的姑姑,我能确定的是,必然是在这片土地上,不然湮濑没空如斯大费周章跑下来。他出现却不杀我的可能性只有一点,多半我的命是关键。” 烟淡然一哂,对我与婉清纱的关系毫无讶异。“这番话倒是让我放心,既与你有关,想来不会急着取你性命。” “今晚前去查探,你我小心些便是。”我松快开口,心却慌得隐隐忧虑,感觉不会那么顺利。 他朝我后背一拍,万事皆在不言之中。既下定决心,我们不在迟疑耽搁时间,趁城门还未下钥前赶出城门,刚巧今日是巨虎当值,瞧我出城没多问片语直接放行。 和城内相比城外显然冷清很多,本就少有几户猎农居住,前些日子瞧着要打仗,都迁回城内居住去了。我们路过数个村庄,一路黑灯瞎火的,又时逢天气寒凉,冷寂的煞是渗人。鲜有野狼对月嚎,映衬得周遭愈发凄凉。 我们沿路寻踪迹前行,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待回头早不见边城楼的影子。 烟启灵寻觅瞬息,警惕地说:“似乎快到了。” 我倒没他那般警戒,随性的笑道:“四处不见有生灵的迹象,都知道可能会有恶战躲起了。” “你笑的倒是轻松,真有恶战我只管开溜便是。本就不是冲我来的,想必对我不会穷追猛打。”烟抽出绑在腰带上的长烟杆,干脆抽烟解闷。 “说我轻松可比不上你如斯有闲情,我们可是被困在阵中。你就不打算想想解开的法子么。” 他闻言爽朗大笑,找了块干净的原石干脆坐着。 我明白他意思,客人在主人家花园逛的迷路,时间一长主人家自然会派人来接。与其乱了心思瞎转悠,不如安安心心等人来。浪费精力的功夫不值得去做。 “似乎过去有半时辰的,湮濑那老头子也够慢的。”一杆烟抽尽,任不见有人来,烟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总不见得,老头趁我们关在这时,在神武内屠杀吧?嘁!真卑鄙。” 我啐道:“自言自语的,你有时间乱说,不如抬头看看。” 在他眼前打个响指,指着他前方不远处的西南方向。 “老夫适才遇到些麻烦事,来的晚了些,不知两位年轻人可还满意此番招待?”黑玉淡笑着开口,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子凌厉的光芒。 我摊手四处打量,不满地说:“无椅无桌、无茶无酒,甚至连遮风避雨的瓦房都没瞧着。真是失了礼数的招待。” “说的不错。”烟说罢拿起烟杆子晃荡,佯嗔怪道:“连消磨时间的草烟都得客人家自己带。” 我哑然烟疯魔的样子,不自禁冲他翻了个白眼,转眼正色问:“就不知什么事这般重要,需要让主人家临时下帖,百忙中匆匆赶来。” 湮濑颇感兴趣的挑眉打量着我们俩,嘴角忽露慈霭道:“苏璃,你打算如许口气同我讲话吗?我虽与你无血脉之情,也算是相处过几年,我始终都当你是半个儿子看待。” “虎毒不食子,没人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甚至置他于死地的。”我讥讽的开口,眼神冷冽的对视于他。 他和颜悦色道:“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不懂事欠教训,总不能纵的。” “别他妈说的苏璃真是你带大一样的。”烟咂嘴一脸不屑,同时一道灵光朝湮濑直去。 湮濑丝毫没抵挡的意思,直愣愣站着任由暗球超自己砸。我未及细想,他已被烟暗球束缚,周遭顿时一片黑暗。我与烟互看一眼,只是刹那的眼神交汇已了然对方的想法。我们同时出手,未料刚跨步双双被同样的黑雾包围。不好!心下一惊,全然进入战斗的状态。 “勿需慌乱,我不过是支开他,叽喳得着实烦。我怕烦躁一时出手伤到他,到时反而不好收场。”湮濑声音传来,黑雾中仿佛无处不在他的身影,只觉身前似有宽袖拂过带起的风动,转眼黑雾散尽。 第24章 镜月续缘 湮濑离我的距离不过两三尺远,我完全在他猎杀范围内。既躲不掉我只得兵行险招与他僵持,他饶有性味的凝视着我,我亦回敬他,肃静的对视仿佛时间都停止不前。我终能体会到婉娘对他的恐惧,被他烟灰色眸子直盯着的压迫,早逼得我冷汗沁出,手握匕首的掌心更是黏腻的。 他颇具意味的笑道:“迷魇那侍宠果然不靠谱,连你灵力有所恢复我也刚才看出。” “你设下的咒术,并非他自己可解,更别提故意瞒之。” 闻我有开脱之意,他挑眉着开口:“当初送你果是不错,你很是上心他。” 我不动声色,说:“既是送来的礼物,我没糟蹋的道理。” “寻思禅,我倒是好奇了。究竟是怎般的人物,竟然让迷魇和你都如此护着。”他笑的依旧很和蔼,我却分明在这慈态下抓住冷血的一面。 不明他意图为何,我干脆沉默的等他开口。果不其然,他只抿嘴片刻开口:“也罢,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我找你不过想问下,你可知你父亲尸身在何处?”话未毕,他神色已寒彻。 我心中一震,装似无事笑道:“最关心这问题的无非是我当儿子的,若我知道又何必在人界瞎转悠,早去上坟孝敬了不是。” “果真不知?”湮濑似有怀疑的问道,遂而手上辉光乍起。 深知灵力悬殊差距,我干脆放弃抵抗陪笑道:“当真不知,还是你刚才说起,我才知道我父亲尸身可能在人界。” 湮濑垂目无言考虑半晌,仅喃喃:“那留你何用。” 我闻此言深深一震,眼瞧着他周身戾气骤然而起。 “若不留我,你一样找不到我父亲的尸体。”我向后退步,只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4 是数步便无路可退。 湮濑面色方始起就阴沉如铁,手上的灵力不减反增。垂目间仅是一瞟已然明白我想法,嘴角倏地抹出一丝笑意,与神色有着截然差距,诡异之色如周遭暗夜无月色的结界同令人恐惧。 “留你是我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既然亦不知,我又何须再有所顾忌。与其留下你这祸患,不如以绝后患来的更实际。”他嘴边始终挂有笑意,却在笑容下有着阴谋与算计。他顿语片刻,道:“难道你不好奇,当年对你关怀备至的黑玉究竟是谁?” 真相的残酷,往往超脱人想象,多数情况逃避的要比面对的多太多。黑玉是谁众人心中其实早有定数,不过是怕伤痛没人会去提及。我瞪着他一语不发,面色必如土灰般难堪。 他似乎乐于看他人阴沉且绝望的神色,神色满是欣喜地开口:“或是说,你根本知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即刻驳回,激动地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失常正中他下怀,更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他欢喜地启口:“难得我有兴趣让一个人死的明白。世间八界能打散我元灵占我躯体的就只有一个人,只可能有一个人,那便是你的父亲。很可惜,他下手不够狠,终是让我元神复苏夺回身体。更确切的说,他有个蠢极了的儿子。在他与我抗衡灵力不支时,一招逼散他对我的禁咒。说来,我要多谢你,若非你的帮助,我可能还被他控制着。”他满色尽是喜悦,像是冷血刽子手般斩断我鲜少的理智。 对湮濑的攻击几乎都被他用灵力躲过,少有的近身也只能割到他衣物。与他比较我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非理智下的杀招毫无章法却破绽百出,不出百招我早是片体鳞伤。 我单膝蹲跪在地上喘息不断,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我全部的精力。已经到极限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 湮濑站着离我不远,他似有唾弃的叹气理着外袍,责备着:“年少任性该有个限度,不可任意妄为。” 宣泄完一切情绪,继震惊、愤怒、大悲殆尽后仅剩的是一片平静。“湮濑,你要我命不难,只是切记别留活口。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湮濑不屑的踹我几脚,嗤鼻道:“黄毛小子,临终嘴倒挺硬的。” 我冷笑道:“苏休然的儿子从来不会做丢老爹脸的事。哪像有些人,打不过就会欺负小辈。”话音刚落,一道灵术直击我腹部,五脏如被人拧住扭过一般,浓厚的血腥气在我口中漫散开。 湮濑怒目圆睁,与之前平和冷静相比,反而让人不那么害怕。 发怒的时候,无论人还是神都会失去判断力,而我想要留命的唯一机会,就只有当他恼怒时,找生存的就机会。 “既然你说我欺凌小辈,我又怎可却之不恭呢?” 随话而来的又是一轮凌虐,连番的痛楚几乎麻痹我的痛神经,除了胃液血水翻江倒海的往喉口涌,我已无太大知觉。我抱膝像是因痛左右摇晃,不过是为躲开致命要害。对于长久依赖灵力的他,始终没发现,久之他仿佛倦累地停下攻势,冷冷道:“小子,我看你还嘴硬。” 我强闭着双唇,沉默淡然的望着他,兴许与他凌人之势相比,我的淡漠更令人寒颤。与我对视的刹那我闻得极细小的吸气声,遂而他默声片刻,只道:“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当践行礼罢。”随响指而来的是三个兽人,寻声打量许久我怒然睁眼,可不是年少对我不敬的几人。 “三个人渣,居然还有人救。”我闷哼吃痛。 带头人夹着挑衅意味的微笑到:“可别把战神给踢死了,当年我们哥三人没享受到,真真是遗憾了多年呢。” “那你们好好伺候着就是。”认定我没反抗能力的湮濑转身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头皮本已被内脏搅到痛的发麻,他们再重力道拉我头发,我亦无太大感觉。湮濑一离开我便无所顾忌,我抬头扫了眼他们,嘴角不自觉划出弧度。当年我年少弱到不能给他们个结果,终是借了婉娘的手,今日我就连当年的耻辱一共还尽。 被我直勾勾盯着发毛,拉着我长发的一人颤巍开口:“老大,这小子是不是傻啦?这时候还能笑的出。” 张口险些被血水呛住,我猛咳数声,淡笑道:“想我当年是蠢钝于此,才会中计下落凡尘。同样的错湮濑竟也会犯同样的错,都以为这伤便可使我毫无反抗之力了。”生命向来脆弱,倏然瞬得一条命就去了,快到无法立即反应。血如雨疾下,像是在印证生命的存在与逝去。 “你……”话语不及刀锋疾,烟一刀而下丝毫没留生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烟弹去衣摆上的血渍,垂眼斜睨了眼瘫坐在地上惊吓的木鸡,顺手就是个封灵术。 我踉跄的爬起方察觉自己已是失血过多,但凡灵咒拂过处外伤见好,已经身虚无力。 “不给他一刀?”我淡漠地开口,像是剖尸般巡视一番微颤的兽人。 烟耸肩莞尔道:“想必你乐意亲力亲为。” 我话不多说,不过下手的刹那与他话音是同时而落一时即止。 烟也不正眼一瞧,就在腥气扑进鼻息瞬间,畅快傲笑拍手道:“不愧是踩着他人尸体活下来的,真是能力不逊。落魄到这地步,还能如此迅速的取人性命,苏璃瞧你杀人确实享受。” 习惯他另类的夸奖,我呵呵一笑:“杀生可从来都不是表演,再说没几人愿意受那苦人的训练。死人堆里爬过的,怎么洗都有骨子腐坏味。”利索收回匕首置于腰间,我似强盗般搜挂着已断气兽人身上的值钱物。再拽下算是能穿的衣物换上,谋划着之后的行动。 烟俨然而笑,话里有话:“你姑且去镜月避一避,有六皇子护着肯定出不了岔子。” “数面之缘算什么交情。”大致整完衣袍,细瞧有些破却没华服显得张扬。 烟话上依旧不饶,遂道:“脸不遮去,做一切都是徒劳。” 找破布代细软打包起有用物,我正色道:“我只是好意为之,省的山野强盗惦记到时丢了小命。” 他颜色微变,小声谨慎开口:“不怕湮濑追杀你?” “他本就没杀我的意思,不过是给个警醒罢了。”湮濑有着黑玉所有的记忆,我的能力有几分摸得自是一清二楚。如此还会放那三个兽人进来,明说就是给我脱逃机会。 烟赞同的点点头,且说:“你父亲的灵力,人人羡艳。他比谁都清楚,只有你可能有机会找到尸体。就冲他对灵权的渴望,他也舍不得现在要你的性命。” “缓住他手腕的方法,暂且也只有听命行事了。”收拾完包袱,我抓起烟的臂膀借他力开封结界。 冷风猛地扫过,一时不适我忙着裹紧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5 外跑。结界内气候似春将入夏般温暖宜人,凸显得现实是愈发寒。我顿然抖了数下,趁烟观察四周,我稍运灵在体内走了个小周天,方发现受的伤要比想象中重得多,仅外伤治愈根本不见效。 “周遭情形看来,湮濑是早离去了。”他转身瞧我一眼,神情即刻微蹙伸手便是搭我命脉。“伤得很重,你还是先回神武疗伤的好。” 拍开他的手,我勉强咧嘴笑道:“死不了,我到镜月后再自行调理也不迟。” “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不碍事,几个毛贼伤不了我。你回去帮我照顾好那几个就是。”我摆手说罢就走,省得他叨嗑。 往镜月的路颇为崎岖,我走每一步都颇为艰难,行路间捡到的长树枝借力帮了我一把。刚进镜月不久午夜时分下起了雨,不大却淅淅沥沥如牛毛般。我踉跄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前行,眼瞧着不远处的庄子仍有光亮,愈行愈近眼瞧只有数百步的路,终不支倒地。脑识半清醒地躺在雨中,雨势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态。顺肌理滑下的雨水,渐渐带走我仅有的体温。 昏迷了不知多久,耳边雨水匝地声起伏作响,我微睁双眸忽瞧有油纸伞撑在上方。在被拽起的瞬息间我发现是个少年,不过是太累只大概看到个轮廓。少年体格比我要小,背着我行路略艰难。好在他似就住村口的有火光的屋子,没多久我感觉到自己已然在瓦壁内。 换做过去被人近身扒衣,这少年早是命奔黄泉,眼下亦观察环境都无力。被换上干衣瞬间,我忽觉脸上有水珠滴落,与雨水的冰冷不同,它是温热的。泪水的温度窜得很快,转眼已遍布全身,躺在床上我忽冷忽热,只是再热也没出汗的黏腻感。 昏睡良久,我方回过神定定的瞧着房顶。耳边传来吱呀开门身,我微侧头而望。 “你终于醒了,在你烧退前我都一直怕你撑不过。”说话的老先生头发半白,一身郎中打扮。他手背搭我额头片刻,又替我把脉道:“烧退的是差不多了,脉象亦趋于平稳。年轻人你真是命大,若再晚一个时辰恐怕……” 我虚弱地开口:“这里是哪里?” “李家村。”回答我的是个年迈的老妇人,瞧来十分俭朴,她一脸慈霭道:“这是我老伴,救你的是镇上唯一的大夫。” 我环视一圈,不见救我的少年,心下以为是累坏了,没做他想。 “你先把药喝下,再休息阵子。明早应该能起身稍许走动了。”老先生扶起我灌下汤药,再仔细地扶我躺下。 李婆婆推窗瞧着雨仍在下,眸中不禁透露出忧伤。 “郭大夫,今晚你就别推脱先住下,等明早雨势下在回去。这半夜行路很危险。”李老伯走到窗边关上窗拉扯着妻子离开。 郭老伯闻言有些犹豫,终是答应下。 刚服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又犯困的迷糊睡去。睡梦中闻得一声叹息,冷风拂过,顿然清醒不少。郭老伯站在窗边,山雨之势减缓不少,只是天仍旧暗得可怕。 利用熟睡的半个时辰灵力走过两个小周天,人精爽不少,我淡然开口:“是不是救我的少年出了什么事?” 没料到我会醒来,老先生略诧异回头,道:“怎么就醒了,伤病还需多休息才行。” “睡不着想起来走走,反正这伤也不碍事。”我起身随意披了披外袍,没来得及下地就被阻止了。 老先生愁色疾道:“李家孙儿用清白才换来你的命,你不可随意糟蹋啊。” 清白?我一时不懂,遂开口:“既是孙儿何故用清白?” 老先生欲言又止,他思虑片刻重重叹息道:“也罢,李家老夫妻老实必然是不会告诉你的。镇上有一户人家姓凌,仗着在朝中有亲戚当大官、表姐又是皇帝的爱妃,整天在镇上欺男霸女的。平日里大家都很注意,凡事家里长相好的无论男女,都是避着走的。这姓凌的小子母亲病了,都是我出诊在诊治。昨晚刚巧他母亲又犯病,我正在诊疗时,李家孙儿就赶到凌府哭着求我来救你。这不就被凌峰逮个正着,凌峰当时就要求,小儿留下来陪他,才肯放我过来。” 我闻言震怒,本想润口沏茶的盖碗被捏得粉碎。 “使不得。”郭老伯急忙掰开我手,去了瓷片往划伤的口子上撒药粉。 我冷然开口:“狗杂种的家在镇上的哪?” “就在镇上最大的庄子……”郭老伯话未完,倏地反应道:“你要去做什么?他家家丁众多,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救得出那孩子的。而且你现在这状况,能不能走到镇子都是问题。况且孩子你的相貌,若是去了就是自动送上门啊。” 两个周天的治疗我伤势早恢复大半,剩下的伤不复原对付杂碎亦足够。我淡淡瞥了眼他,只道:“郭老伯麻烦置喙下李婆婆,让她烧些热水。我去去就回。” 我不顾阻止冲出屋外,稍用内力轻飞起。步行来回唐镇与李家村是有些距离,轻功只需半刻便已在唐镇外。镇子不大,相对京城或边城都小得多,要找个有钱庄子不难。起初我不懂以凌峰的身份为何要住镇上,到唐镇方明白,周围大城不少又偏离镜月的京都庄京远,天子管不着。 眼观凌府真不赖,不知情者乍一看多半会以为是亲王府邸。门口守卫多,以免打草惊蛇,我从侧门跃入避开巡逻守卫,在府内搜索。 我碎碎道:“这院子真他妈大。”我仔细地在院子四处查探无所收获。其实一股脑冲来救人,不仅是对我有恩,我依稀记得那模糊的轮廓与他有些相似,还有那倔强的脾气。 走神间我无意听见一墙之隔后细碎声,细看似乎是院内别院的主房,我翻墙而上伏在房顶上观察屋外情况,侍卫人数不多。指间响指声轻出,侍卫已是倒去一片。跃下院中,我轻推窗稍许。只见白花花的肥臀对着我,至于另一位被压着面对墙我半刻也认不出,只是瞧得被扔的满地的破碎布艺,猜个大概。 看着李家小儿腿上的瘀伤鞭痕,被揉捏的亦有些时辰,我讥嘲道:“杂碎得体力还真好。” “什么人?”凌峰闻得我声,警惕的停下动作,威胁道:“再不滚出来,我就叫人来收拾你了。” 我脚尖踮起墙角的碎石接住,轻蔑的开口:“收拾我?凭他们?” 凌峰似感有威胁,抓起身旁衣物乱套,起身就喊:“来人!有刺客!” 指尖弹出小石块直接打中他穴位,瞧他动弹不得,我推门而入,朝他背上就是一脚。在他背对倒下之际,在他命根子上又是一脚,不足以要人命却够断子绝孙了。他顿时惨痛大叫,便昏了过去。 李家小子跪在地上,上身伏着床没有半点生息,若非那孱弱的呼吸声,我几乎都以为他已经断气了。我盯着他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6 背后的伤,指压的乌青似梅花瓣簇簇落在他背后的雪肤上,心中满是内疚,弯身草草收拾还能穿的布衣。 我淡淡道:“没事吧?还能起来么。” 闻声他猛然一颤,吃力的摇摇头,声音沙哑道:“不要管我。” “什么话。”我没由来的恼,伸手就去拉他。 迎面对视的顷刻我倏地出现片晌的呆滞,终明我昏迷时那泪水的含义,口气柔和道:“先离开再说。” 他本想张口最后却余两行泪,我替他绑衣带的手一直在颤抖,却不敢停下手,生怕一停就会控制不住去杀凌峰。我从不在乎自己的手被血染得多脏,只是不希望伤害已经偏体凌伤的怀里人。院外不断有士兵朝主屋奔来,我大致替他穿戴完,抱起他往房顶一跃。天色渐渐亮起,我搂着怀中人一路轻功飞出唐镇。 内伤未愈又消耗过度,带人逃跑着实有些类,我挑了个谷中隐蔽的山潭旁停下休息。 “把衣服脱了,我先替你把伤清理下。” 沉默很久的少年像是被吓到,兀然大叫:“不要!你不要过来。” 他蜷曲着往身后,离深潭越离越近,潭水平静无波映着树柳一池碧波,水极深。我一把拉住他往前拽,口气俨然道:“池羽!” 果然池羽停下反抗愣了半晌,少顷抱着我潸然而下,持续很久。 我咬牙道:“送你回去后,我再来收拾凌峰那杂碎。”怒火下拥着他的双臂不觉多了分力。 池羽吃痛轻哼,孱弱道:“别为我冒险,不值得。” 他微红肿的脸颊、满身的伤,他的目光呆滞如临深渊皆惹得我心疼。不想多听他值得不值得的谬论,直接轻捧他脸轻吻片刻,懊悔道:“若知今日如此,当初我定不放你出王府。在那无论你多不快,起码笑容是明媚的。” “放我离开,自会眼不见为净。”池羽双唇微颤,珠泪潸潸。 我淡淡看着他,良久叹息开口:“少说傻话,我可见不得美人梨花带雨的。”微松开他双臂,我伸手想扯他衣带略感阻碍,顾略威胁:“我不想动粗。” 池羽蹲跪在潭边青石板上,他背上鞭伤少许多是淤青,股间细密的小伤微红肿。 “若是痛就和我说,别忍着。”说罢,掌心微压他后背,我借用内力将化瘀治伤药渗入他肌理内。 第25章 殃及无辜 沁凉的潭水遇指尖即温,我撕了池羽膝盖边内衣一角,沾湿棉布替他清洗。每每掌心指尖碰到一处,他便颤抖不已,或疼痛或敏感,却始终贝齿紧咬不愿轻哼半声。 草草上完药,我拉起跪麻的他,愧道:“内伤未愈,手脚不比从前麻利,倒叫你受苦了。” 时过境迁他心绪平缓不少,莞尔道:“苏王爷细心照料,受点苦算不上什么。” 捏了捏他脸颊,温柔着开口:“往后就待在我身边,断然不让你再受一点苦。” 他闻言黯然垂眼,呢喃:“我还有资格待你身旁吗?” 刚要张口转眼一想,我干脆将他揽进怀,这一次他没反抗只伸手环着我。山林古树浓荫伴风簌簌作响,轻微的犬吠若隐若现。 搂紧池羽,我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可抱紧了。”我抬头张望四周参天古树,挑了树荫最茂密的,蹬树而上。 未及有所准备,乍然被抱起池羽脸色顿时煞白,瞪了我一眼,抱着我的手更是一刻不敢松开。“苏……”我不等他开口,手指已抵上他朱唇,示意他看下方。 “妈的没人,死狗带我们来这做什么。”凌府家丁粗口碎嘴道。 旁边人拍他肩指着潭水道:“不会掉下去了吧。” “有可能,你们两个下去瞧瞧。” 瞧着两人就要下去送死,旁人忙拉道:“郝爷不成,这潭水深得很,下去就怕上不来了。” “他妈的,找不到人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峰老大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若是醒来看不到尸体,你我都得被他给剁了。” 旁人讪讪开口:“这不还没醒么。义庄里有的是流浪汉的尸体,我们随便拿两具来,荒庙里点把火,可不就成了?” 那叫郝爷的闻言笑道:“好主意,这就去办了。” 瞧着一行人匆匆离去,我方打趣道:“上回话没说吓着你,是我的错。这回可要抓紧些,仔细着别摔着。” 确定他抓稳,我提脚跃下转瞬着地。池羽抓的很紧,许久才敢睁眼放手。 “我倒是不介意你一直抓着我,就是力小些,不然迟早被抓折了。” 池羽瞬时脸一臊,甩手劲大了不少,往常是不碍事,偏遇到现下伤势未愈又奔劳许久,脚下一软幸没摔下。他急急扶我,双眸婆娑,“推我的是你,怎就红着鼻子颦泪起来了。” 闻出调侃的意思,他直嚷道:“要你管。” 我伸手抵住他嘟起的嘴,小声嘘道:“人说是已经走远,只是山林里沉寂得很,难保不被那行人闻到。”暗提劲片刻,无奈道:“遇到那群人的话,我现下不能保证可带你全身而退。” 池羽垂下眼睑乖觉懂事地点头,声音略低:“我们快走,省的他们猜忌回头。” 确不宜久留,此事一闹李家村必是呆不下去了,为免后患李家老夫妇我亦要安排妥当,村子也是住不得了。我沉思良久,目光终落到池羽身上。适才躲得匆匆必是顾不得形象,只见内衣随意耷拉在池羽肩头,半遮半掩得甚是诱人。 克制住内心躁动,我伸手替他掩了掩衣领,顺势将自己外袍覆在他肩上。“山里天气阴沉,别冻到了。” 池羽何其机敏,恍然莞尔道:“怕是有人嫌热,才借口赠衣于我。” 一时受窘,我忸怩的轻捏他鼻梁,宠溺的开口:“说话愈是无遮无拦了。”气氛刚好,我伸手就想揽他入怀,搭上他肩瞬间忽感他不适动肩。谙知他心中依旧芥蒂颇多,心下虽是扫兴面上依旧平和,轻拍数下他肩头,只道:“李家村那儿事仍需处理,该走了。” 池羽垂眸只是点头,脚步却没挪一步,呢喃:“对不住。” 我颇为意外他的态度,心下骤然五味陈杂,索性拉过他哆嗦的手,叹道:“无妨。” 一路而行,池羽始终寡言与我保持些距离,被我牵着的手倒未曾甩开。 李家村离唐庆镇并不远,辗转几步路已是村外。进村的路经整夜山雨浇得四处是泥洼地,不太好走,我牵着池羽小心前行,缓缓间大感不安。天色尚早且又是雨后,路上安静些也属正常,只是现下实在太安静了,偶闻树叶被踩的吱呀声亦无他响。 池羽的手越牵越冷,仿佛体温被抽空了般,他低声道:“苏,有些不大对劲。现在虽说是早了些又是雨后,平日里这般人是会少些,决不像今日这般安静的。” 是太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7 寂静了,他不说我亦有所察觉,伴随着岑寂而来的是似有似无的呜咽声。我没多加安慰,拉着他疾疾而走顾不得是否泥路难行。离村子越近哭泣声越大,果然是出事了。村子口聚集不少人,村外的庄稼被毁的所剩无几,李家二老的住所有被焚烧过的痕迹,其他几户似也受到连累,到处是一团乱。我初来乍到对村子里住户不熟,不敢轻易前行。池羽眼瞧的眼前这幕,疾疾快跑过去。 “李大婶发生什么事了?”池羽环顾四周,跑进李家二老住的木屋,又忙跑出来。呜咽道:“李婆婆他们呢?郭老伯呢?” “就前不久突然跑来群壮汉,正巧遇郭大夫出门,他们上前就逮住他随后大声嚷嚷了片刻,这群人冲进屋里脱出二老就要走。我见情况不对,就让你婶婶他们呆屋里,自个上前理论这也惊动了其他人。原本我们堵着村口子不让他们走,后来带头人说道是凌峰派来的,不让走就烧村,说着就动手四处破坏打砸。”李二重重叹口气道:“也是我们不中用,听到是凌峰派来的人,哪还敢反抗。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老人被带走。” 我思索片刻,庆幸他们并未多加反抗,否则村内的损失必然不止于此。拖着池羽的手臂将他拽起,我正色道:“老人家我会设法救出,你们无需太过担心。眼下是要先恢复村子才行,我看庄稼上半年是收不成了,等救出老人家后我弄些银子来,总能勉勉强强混到秋收。”一时话语说地急,我缓气轻咳数下,“亏得你们没反抗,让凌峰知道你们怕他也好,便不会觉得你们敢与他做对窝藏人犯。待救出老人后我会另做安排,李家村近期他们是回不来了。若到时有人来搜查,你们就当毫不知情,想必找不到人他们不会如何为难你们的。” 村民闻得我提议,没说半句只是沉默惊异的打量着我, 我一股脑交代完,方察觉不妥,对于村民而言我着实太陌生。池羽瞧着不对,赶忙解围道:“李大叔,这位就是我常对你们提起的恩人。昨夜他路过此地突来到访,夜深霜露重又下着雨,就没窜门介绍。岂料大清早就发生这事。”简单解释数句,村民似降低戒心,纷纷散去收拾残局。 李二夫妇平日与二老来往甚密,和池羽更亲近些。瞧见李二婶仍坐在湿漉漉的青石地上,池羽赶忙上前扶。 李二婶狐疑的片刻,嘴啐啐:“小羽的恩人?”遂而双眸放光观察我稍许,拉着池羽说起体己话。 时间紧迫容不得耗太久,幸亏李二婶话不多,低声言谈数句就把池羽放回。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听仅凭观色就可猜个大概,李二婶的话应是颇露骨,逗得池羽脸色一阵绯色,直到回我身边神色依旧忸怩得很。放走池羽,又叫去她丈夫谈起了私话。 顾忌周遭众人,我仅莞尔笑道:“关于我俩的关系,你事无巨细的都说了?” 池羽羞赧低眉在侧,似有摇头悄声呢喃:“我当初只道过个大概,就被二婶猜到□□。” “你倒胆大,也不怕他人闲言碎语。”瞧见两人不时瞅过来,笑意愈浓:“今日二婶把话说开,只怕往后你二叔见我们就得躲。” 池羽宜嗔宜喜努嘴就驳:“李二叔可不是这么个人,村里人大家走得是近,却没人会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何况镜月有个和你齐名美人皇子,男风虽不能说盛行,百姓倒也不抵触。” 恼间一时心血冲脸,池羽的面颊更绯颜似霞。想到有更紧急的事,我忍下笑意对李家夫妇道:“李二叔有话请说,勿需憋着。” 李二被我反问,有些哑然尴尬的挠了挠后脑,“苏王爷,你这声李二叔我可不敢担当。方才我与内人是在讨论关于小羽他们的事,大伯和婶婶在这住了多年,如今看来是住不得了。我深知王爷有能力保着他们后半生,只是恐有不便。” 我深虑片刻,严容着启口:“李二叔的顾虑亦是我的忧虑,两位老人毕竟在李家村生活多年,骤然接到神武住怕会不习惯。我是打算先到其他镇安定下来他们,待过些时候风声过了再接回。一旦安定下来,我就立刻派人来置喙二位。” 李二闻言点头,遂而意味深长的瞟了池羽一眼,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安排小羽?” 眉心微挑,戏言道:“得他自己选,我开口做了决定,若他满意倒相安无事,若是不满意岂不是我的过错。到头来自己招的一身怨不说,还辜负他心意。” 池羽闻言色变,嗔诟:“伯伯和婆婆不能没人照顾,待王爷救出二位老人。我定好好侍奉在侧,就不劳王爷费心替我安排周全。” 一听便知是负气话,由着他撅嘴,我且笑道:“也是可以,倒是省去功夫替你打算。你自个这么说,二叔二婶得替我作证,别以后赖上我说我欺负他。” 池羽气岔不语,扶着李二婶回屋,进屋还不忘瞪我一眼。我且装不见,须臾间他已整装待发。 晨曦浅露映衬着池羽的背影,有些许的没落与不舍。上前轻拍他右肩,我低声道:“该走了。” 他微点头踯躅片刻方赶上我步伐,轻拽我衣袖下摆,无声跟着。 略抬臂拉起他纤纤素手,我诚然道:“你放宽心,两位老人不会有事的。” 闻之他只轻嗯声回应,叹了口气道:“离开神武不久,我就遇到了李伯他们。当时我早是身无分文,他们不二话就收留下我。如果不是他们,就怕我已经饿死在林子里也未可知。如今却因我遇到这样的事,我……” “救出他们就是了。”拉着他略冰的手,拿过他手中细软凝声道:“别哭丧着脸,可不好看。” 他闻之微微蹙眉,嗔道:“眼下你还不忘奚落我。” 颦眉怄气的池羽眼波间没丝毫怒意,明眸里情意百转,一时不禁望痴。似无而有的嬉笑声,我方觉自己失神,温和的说:“梨花带雨终不及莞尔一笑来的千娇百媚。” “又说昏话,”言罢不再顿足自顾自前行,我轻吹声口哨紧跟其后。 为能尽早赶到唐庆镇,池羽不顾我反对硬是扯我走捷近。前半段还算勉强能走,后半路蜿蜒崎岖荆棘满地的,路距是近不少,步履维艰的很。于我到是轻松且当是平时训练,池羽就苦的多了。不曾行过这般路,心下焦急不注意便是一摔,然一跛一跌的四处碰刺。瞧他满是刺伤的手,我于心不忍干脆将他背起前行。 虽是走的近路,赶至唐庆镇仍已近晌午,镇口凌府家丁聚集拦截往来的百姓大肆搜查,名为抓乱贼实是搜刮钱财,好不猖狂。 第26章 凌府救人 沁凉的潭水遇指尖即温,我撕了池羽膝盖边内衣一角,沾湿棉布替他清洗。每每掌心指尖碰到一处,他便颤抖不已,或疼痛或敏感,却始终贝齿紧咬不愿轻哼半声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8 。 草草上完药,我拉起跪麻的他,愧道:“内伤未愈,手脚不比从前麻利,倒叫你受苦了。” 时过境迁他心绪平缓不少,莞尔道:“苏王爷细心照料,受点苦算不上什么。” 捏了捏他脸颊,温柔着开口:“往后就待在我身边,断然不让你再受一点苦。” 他闻言黯然垂眼,呢喃:“我还有资格待你身旁吗?” 刚要张口转眼一想,我干脆将他揽进怀,这一次他没反抗只伸手环着我。山林古树浓荫伴风簌簌作响,轻微的犬吠若隐若现。 搂紧池羽,我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可抱紧了。”我抬头张望四周参天古树,挑了树荫最茂密的,蹬树而上。 未及有所准备,乍然被抱起池羽脸色顿时煞白,瞪了我一眼,抱着我的手更是一刻不敢松开。“苏……”我不等他开口,手指已抵上他朱唇,示意他看下方。 “妈的没人,死狗带我们来这做什么。”凌府家丁粗口碎嘴道。 旁边人拍他肩指着潭水道:“不会掉下去了吧。” “有可能,你们两个下去瞧瞧。” 瞧着两人就要下去送死,旁人忙拉道:“郝爷不成,这潭水深得很,下去就怕上不来了。” “他妈的,找不到人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峰老大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若是醒来看不到尸体,你我都得被他给剁了。” 旁人讪讪开口:“这不还没醒么。义庄里有的是流浪汉的尸体,我们随便拿两具来,荒庙里点把火,可不就成了?” 那叫郝爷的闻言笑道:“好主意,这就去办了。” 瞧着一行人匆匆离去,我方打趣道:“上回话没说吓着你,是我的错。这回可要抓紧些,仔细着别摔着。” 确定他抓稳,我提脚跃下转瞬着地。池羽抓的很紧,许久才敢睁眼放手。 “我倒是不介意你一直抓着我,就是力小些,不然迟早被抓折了。” 池羽瞬时脸一臊,甩手劲大了不少,往常是不碍事,偏遇到现下伤势未愈又奔劳许久,脚下一软幸没摔下。他急急扶我,双眸婆娑,“推我的是你,怎就红着鼻子颦泪起来了。” 闻出调侃的意思,他直嚷道:“要你管。” 我伸手抵住他嘟起的嘴,小声嘘道:“人说是已经走远,只是山林里沉寂得很,难保不被那行人闻到。”暗提劲片刻,无奈道:“遇到那群人的话,我现下不能保证可带你全身而退。” 池羽垂下眼睑乖觉懂事地点头,声音略低:“我们快走,省的他们猜忌回头。” 确不宜久留,此事一闹李家村必是呆不下去了,为免后患李家老夫妇我亦要安排妥当,村子也是住不得了。我沉思良久,目光终落到池羽身上。适才躲得匆匆必是顾不得形象,只见内衣随意耷拉在池羽肩头,半遮半掩得甚是诱人。 克制住内心躁动,我伸手替他掩了掩衣领,顺势将自己外袍覆在他肩上。“山里天气阴沉,别冻到了。” 池羽何其机敏,恍然莞尔道:“怕是有人嫌热,才借口赠衣于我。” 一时受窘,我忸怩的轻捏他鼻梁,宠溺的开口:“说话愈是无遮无拦了。”气氛刚好,我伸手就想揽他入怀,搭上他肩瞬间忽感他不适动肩。谙知他心中依旧芥蒂颇多,心下虽是扫兴面上依旧平和,轻拍数下他肩头,只道:“李家村那儿事仍需处理,该走了。” 池羽垂眸只是点头,脚步却没挪一步,呢喃:“对不住。” 我颇为意外他的态度,心下骤然五味陈杂,索性拉过他哆嗦的手,叹道:“无妨。” 一路而行,池羽始终寡言与我保持些距离,被我牵着的手倒未曾甩开。 李家村离唐庆镇并不远,辗转几步路已是村外。进村的路经整夜山雨浇得四处是泥洼地,不太好走,我牵着池羽小心前行,缓缓间大感不安。天色尚早且又是雨后,路上安静些也属正常,只是现下实在太安静了,偶闻树叶被踩的吱呀声亦无他响。 池羽的手越牵越冷,仿佛体温被抽空了般,他低声道:“苏,有些不大对劲。现在虽说是早了些又是雨后,平日里这般人是会少些,决不像今日这般安静的。” 是太寂静了,他不说我亦有所察觉,伴随着岑寂而来的是似有似无的呜咽声。我没多加安慰,拉着他疾疾而走顾不得是否泥路难行。离村子越近哭泣声越大,果然是出事了。村子口聚集不少人,村外的庄稼被毁的所剩无几,李家二老的住所有被焚烧过的痕迹,其他几户似也受到连累,到处是一团乱。我初来乍到对村子里住户不熟,不敢轻易前行。池羽眼瞧的眼前这幕,疾疾快跑过去。 “李大婶发生什么事了?”池羽环顾四周,跑进李家二老住的木屋,又忙跑出来。呜咽道:“李婆婆他们呢?郭老伯呢?” “就前不久突然跑来群壮汉,正巧遇郭大夫出门,他们上前就逮住他随后大声嚷嚷了片刻,这群人冲进屋里脱出二老就要走。我见情况不对,就让你婶婶他们呆屋里,自个上前理论这也惊动了其他人。原本我们堵着村口子不让他们走,后来带头人说道是凌峰派来的,不让走就烧村,说着就动手四处破坏打砸。”李二重重叹口气道:“也是我们不中用,听到是凌峰派来的人,哪还敢反抗。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老人被带走。” 我思索片刻,庆幸他们并未多加反抗,否则村内的损失必然不止于此。拖着池羽的手臂将他拽起,我正色道:“老人家我会设法救出,你们无需太过担心。眼下是要先恢复村子才行,我看庄稼上半年是收不成了,等救出老人家后我弄些银子来,总能勉勉强强混到秋收。”一时话语说地急,我缓气轻咳数下,“亏得你们没反抗,让凌峰知道你们怕他也好,便不会觉得你们敢与他做对窝藏人犯。待救出老人后我会另做安排,李家村近期他们是回不来了。若到时有人来搜查,你们就当毫不知情,想必找不到人他们不会如何为难你们的。” 村民闻得我提议,没说半句只是沉默惊异的打量着我, 我一股脑交代完,方察觉不妥,对于村民而言我着实太陌生。池羽瞧着不对,赶忙解围道:“李大叔,这位就是我常对你们提起的恩人。昨夜他路过此地突来到访,夜深霜露重又下着雨,就没窜门介绍。岂料大清早就发生这事。”简单解释数句,村民似降低戒心,纷纷散去收拾残局。 李二夫妇平日与二老来往甚密,和池羽更亲近些。瞧见李二婶仍坐在湿漉漉的青石地上,池羽赶忙上前扶。 李二婶狐疑的片刻,嘴啐啐:“小羽的恩人?”遂而双眸放光观察我稍许,拉着池羽说起体己话。 时间紧迫容不得耗太久,幸亏李二婶话不多,低声言谈数句就把池羽放回。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59 们谈话的内容不听仅凭观色就可猜个大概,李二婶的话应是颇露骨,逗得池羽脸色一阵绯色,直到回我身边神色依旧忸怩得很。放走池羽,又叫去她丈夫谈起了私话。 顾忌周遭众人,我仅莞尔笑道:“关于我俩的关系,你事无巨细的都说了?” 池羽羞赧低眉在侧,似有摇头悄声呢喃:“我当初只道过个大概,就被二婶猜到□□。” “你倒胆大,也不怕他人闲言碎语。”瞧见两人不时瞅过来,笑意愈浓:“今日二婶把话说开,只怕往后你二叔见我们就得躲。” 池羽宜嗔宜喜努嘴就驳:“李二叔可不是这么个人,村里人大家走得是近,却没人会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何况镜月有个和你齐名美人皇子,男风虽不能说盛行,百姓倒也不抵触。” 恼间一时心血冲脸,池羽的面颊更绯颜似霞。想到有更紧急的事,我忍下笑意对李家夫妇道:“李二叔有话请说,勿需憋着。” 李二被我反问,有些哑然尴尬的挠了挠后脑,“苏王爷,你这声李二叔我可不敢担当。方才我与内人是在讨论关于小羽他们的事,大伯和婶婶在这住了多年,如今看来是住不得了。我深知王爷有能力保着他们后半生,只是恐有不便。” 我深虑片刻,严容着启口:“李二叔的顾虑亦是我的忧虑,两位老人毕竟在李家村生活多年,骤然接到神武住怕会不习惯。我是打算先到其他镇安定下来他们,待过些时候风声过了再接回。一旦安定下来,我就立刻派人来置喙二位。” 李二闻言点头,遂而意味深长的瞟了池羽一眼,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安排小羽?” 眉心微挑,戏言道:“得他自己选,我开口做了决定,若他满意倒相安无事,若是不满意岂不是我的过错。到头来自己招的一身怨不说,还辜负他心意。” 池羽闻言色变,嗔诟:“伯伯和婆婆不能没人照顾,待王爷救出二位老人。我定好好侍奉在侧,就不劳王爷费心替我安排周全。” 一听便知是负气话,由着他撅嘴,我且笑道:“也是可以,倒是省去功夫替你打算。你自个这么说,二叔二婶得替我作证,别以后赖上我说我欺负他。” 池羽气岔不语,扶着李二婶回屋,进屋还不忘瞪我一眼。我且装不见,须臾间他已整装待发。 晨曦浅露映衬着池羽的背影,有些许的没落与不舍。上前轻拍他右肩,我低声道:“该走了。” 他微点头踯躅片刻方赶上我步伐,轻拽我衣袖下摆,无声跟着。 略抬臂拉起他纤纤素手,我诚然道:“你放宽心,两位老人不会有事的。” 闻之他只轻嗯声回应,叹了口气道:“离开神武不久,我就遇到了李伯他们。当时我早是身无分文,他们不二话就收留下我。如果不是他们,就怕我已经饿死在林子里也未可知。如今却因我遇到这样的事,我……” “救出他们就是了。”拉着他略冰的手,拿过他手中细软凝声道:“别哭丧着脸,可不好看。” 他闻之微微蹙眉,嗔道:“眼下你还不忘奚落我。” 颦眉怄气的池羽眼波间没丝毫怒意,明眸里情意百转,一时不禁望痴。似无而有的嬉笑声,我方觉自己失神,温和的说:“梨花带雨终不及莞尔一笑来的千娇百媚。” “又说昏话,”言罢不再顿足自顾自前行,我轻吹声口哨紧跟其后。 为能尽早赶到唐庆镇,池羽不顾我反对硬是扯我走捷近。前半段还算勉强能走,后半路蜿蜒崎岖荆棘满地的,路距是近不少,步履维艰的很。于我到是轻松且当是平时训练,池羽就苦的多了。不曾行过这般路,心下焦急不注意便是一摔,然一跛一跌的四处碰刺。瞧他满是刺伤的手,我于心不忍干脆将他背起前行。 虽是走的近路,赶至唐庆镇仍已近晌午,镇口凌府家丁聚集拦截往来的百姓大肆搜查,名为抓乱贼实是搜刮钱财,好不猖狂。 第27章 躲避逃窜 院子里乌压压一群人,却是静默的可怕,静到都能闻得急促的呼吸声。瞬然我和颜悦色道:“凌公子大费周章的把几位老人请来,不就是希望我能光临贵府吗?我向来识时务,又怎会拒绝邀约呢。” 凌峰环视四周,嘴角颤颤巍巍开口:“你……你杀光了……这儿……所有的人?” 我点点头,浅笑道:“不是,不是所有人。你们不是还活着吗?” 话音未落,不少人猛然吸气朝后退了步,甚有几个已消声无息的往外逃去。冷眼看着,只缓缓启口:“我已经封住了凌府所有的门,一个都走不掉。”话刚说完只听到躯体爆裂的声音,都等不及惨叫,微挑眉我不禁冷笑:“说了,都走不掉,怎么就不信呢。” 原以为凌峰多少算个有胆识的,结果是个草包,瞧见被架来的尸体,脚一抖连带着把扶着他的人一并摔在地上,裆内飘出一股尿骚味。 “如果你杀了我,镜月和翔云都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我长姐定会把你五马分尸。” 停下把玩匕首的手,我冷眼扫一眼他,大笑不止,“我等着,就不知今夜过后是否还有人能活着出凌府。” 凌峰闻言必然懂得其意,决意先发制人利用人多优势抓住我。 我冷眼盯着冲来的一波波人群,指尖灵力集聚随即轻弹而出,人其实很脆弱,再硬的命也只是这么霎那就消散了。宽袖挥过,化成灰的尸身便随风散去,不留一丝气息。 凌峰摊在地上已完全说不出话,良久才缓过神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轻笑一声,缓缓道:“世传八界,上三苏璃。”语毕随手一个响指,应声倒下所有人,除了凌峰。 “魔族苏璃……” 我冷言说:“死得瞑目了?” 恐惧萌发的求生欲趋势着凌峰愤然一击,刀尖触我眉心瞬间轰然一声,凌峰顿然变得四分五裂,楼宇与他同样被碎的木块散落满地。缓缓走出偏门,我伸手又是声响指,整个凌府立即没入熊熊烈焰之中,烧了整晚,火焰红透天际。 偏门外我遇到意料外的绛发美人,他窸窣的动作透露着对我的恐惧,却并没被吓退,反倒是淡然接近我,“苏王爷可知已闯下大祸。” 我甚是欣赏他的勇气,嘴角微扬:“既已发生,知不知又有何重要。六皇子怎么会在这?” “轩弈尘佩服王爷独闯凌府的胆识,所以来瞧瞧。” 略挑眉观察他半刻,笑问:“六皇子可否告诉在下,我身边那小厮与三位老人家去处。” “我来时人早不见了,不清楚。” 摆明着是说谎,我眼神顿时一厉,“这话说得不老实了。也罢,你既然不愿说,我自个儿找就是了。” 听着我要走轩弈尘愣是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0 像慌了神似得,不顾忌讳的抓住我手臂,忙道:“老人家被我用马车接走了,估算着现在已经出了唐庆镇,我让家仆暂时将人送到京里我宅府修养。至于池羽,他临走时说在镇外北面岐山的土地庙等你。” “放手。” 他似有委屈的直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温和道:“你我这样被人看到不太好。”抬头忽见簇簇火光朝这而来,心中深谙不妙,已经来不及逃走。当即抱住轩弈尘后腰,等不及解释直接将人带进小巷深处。 “别出声,我想你不愿这时被县官看到吧。”我与他贴得很近,近到已经能觉察到他略快的心跳。 小巷外一片混乱,县官尖吼的命令声不断传来,他当然是知道的,如果凌峰死了,他这颗脑袋也就保不住了。整个唐庆镇壮丁都赶来救火,火势却丝毫未弱,反是愈烧愈烈笼罩着凌府。 轩弈尘搁在我胸口的手在微抖,“你把人都杀光了?” “是,你打算如何善后?”我瞧他不解,低声道:“本来不想麻烦你,也不愿你陷入其中。你让三位老人走太急了,一定有人看到你的马车半夜疾行离开。县官为了保命,多半会供出你。你可明白后果?” “我只需先发制人便可,我明日一早就去县衙,说是有人偷走我的马车逃逸。至于家仆原本就有两个,是双胞胎兄弟。除了我三哥没有人知道。” 我了然点头,发现他倒也不笨,都为自己留好了后路。“驿站里可有人看见此人的模样吗?” 轩弈尘打量我片刻,须臾方开口:“王爷容貌自然不能让人看到,否则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可是王爷身边的那位,并不是有身份的人,想来被人通缉王爷也有法子保得住。” “这是自然。” 凌府已烧去大半,火势已渐渐转小。趁大家注意力还都集中在凌府,我悄悄将轩弈尘带离,驿站离凌府不远,路上有惊无险平安送达。才到驿站后门,就瞧见轩弈尘的家仆担惊受怕的在等。 “多谢王爷将我们公子安然送回。” 我直言:“应该的,明早的事还望你能助你们公子一臂之力。” “轩才明白。王爷不打算留宿一夜再走嘛。” 我甩手拒绝,忧虑道:“我有路要赶,不必了。” 既知我去意已决,他不再多做挽留,只从袖口内侧拿出一钱袋摊在我面前,恭谨道:“是公子让我给王爷的,说路上好傍身。” 我没丝毫犹豫地欣然收下,笑道:“替我谢过你家公子。我走了。”离开之前我抬头望了眼轩弈尘的房间窗栏,恰巧他正在那朝我这张望。不经意间四眸相视,我莞尔点头告别。注意到我细微的动作,他亦是抬手挥别,翠玉在月光下略略泛光,是我送他的扳指。 我费了好一番波折才离开唐庆镇,镇口四处早已是重兵把守,驻守的兵量估摸着是调集了周遭城镇的兵营,否则不至于有那么多。赶到岐山脚下天色早已大亮,我循着山中石阶小路而上,约莫一个时辰才赶到土地庙。 土地庙十分破旧,年经失修许久,殿顶的瓦砾已有剥落,庙门被虫蛀的早是斑驳。我推门而入,只闻刺耳的吱呀声。屈身坐在角落的人闻声警惕地抬头,手中匕首握紧半分,脸颊满是泪痕泪眼婆娑。 我微觉内疚,呢喃:“抱歉,让你等了一夜。” “苏!”只觉胸口有被撞击的一闷,反应过来时池羽已贴在怀,泣不成声。良久惴惴道:“ 我以为你逃不出被抓去了,又不敢去找你,怕你万一逃出来就错过了。整整一夜我都在怕,怕你出事,怕你又不要我了。” 听着他的傻话,心里有些发闷,“我哪敢出事,又岂会不要你。别哭啊。” 他不听劝只一味发泄的低泣,我心被惹的愈发乱。不忍厉声厉气喝止他,干脆眠咒一起弄晕他。细算时辰池羽的画像定已送到周遭县衙手上,我逃出时远远瞧见已有士兵手执画纸在细细对比路人。白日赶路着实不宜,趁现下还有喘息的空间,我抱起沉睡的池羽进入土地庙的后堂歇息。 池羽睡颜一脸安详,嘴角微扬似有美梦伴眠。抓着他两指,我盘腿坐在他身旁闭眼冥想,灵力顺着经脉走了数周天,仅剩的轻伤就也好全。忽感手中纤指微动,睁眼瞧去发现池羽正盯着我,满面惺忪。 解去他余下的乏意,我将他扶起,“时辰还早,怎么就起来了?” “屋子里漏着风本就有些凉,这天色一沉就更冷得睡不着了。” 我将凌府带出的厚衣物递给他,借由灵力替他暖身。确是我疏忽了,灵力护体我自不觉冷,却忘记池羽身子纤细抵不住春风萧萧。无意想起轩弈尘的事,不免询问:“我今日在偏门恰巧遇到轩弈尘,你去找的?” 他侧脸点点头,“我不见你出来,三位老人又有虚脱之象,我当时心下焦急不知所措,正好想起六皇子,就鲁莽的去找他了。他听得此事,二话不说就跟我到了凌府,派手下的家仆安顿老人。又道我在那不便,让我先离开唐庆镇在岐山庙里等你。” 我在凌府耗了不少时间,轩弈尘就一直在等吗?若被人看见,他岂非无辜受连。这道理他又怎会不懂,却依旧愿意等,我无法看清他心思,如雾里看花像是看清了又不那么真切。 正出神,池羽推了推我,小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摇摇头笑道:“哪又做错了,我刚才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池羽略垂眸,沉沉开口:“我想去看一眼婆婆他们,终究是因为我才遭罪的。” 我与他有同样的心思,一来能与轩弈尘商谈三位老人如何善后的事,二则得想想法子彻底压下凌峰的事。 “好,那我们就去轩弈尘那走一遭。” 池羽“噗嗤”笑出声,调侃道:“就怕有人是想借公行私,口上说是看望老人家,实则心里是想亲近人家美人皇子。” 轻弹他眉心,我笑道:“愈发会贫嘴了,快收拾下。我们还在唐庆镇范围,趁天黑多赶些路离开这儿,省的夜长梦多。” 池羽深知事情轻重急缓,赶忙收起玩乐的心,大致收拾了下自己。他身着一身秋香色袿衣倒没凌峰的纨绔气,像是涉世未深的公子哥,瞒着家人外出游玩。 事不宜迟,现下土地庙还未有人来搜索,我拉着池羽赶忙离开。刚离开不多久,回首正瞧见簇簇火光出现在庙外,幸亏天色已黑我与池羽没在黑暗中,不易被察觉。 我与池羽隐匿在茂密的山林中,崖边间矮树参差,躲在树丛不易被发现,亦能助我观察崖下山路的情况。山腰路口皆有士兵把守设了关卡,大路已是走不得,小路也有不少士兵在搜索,现下我们是骑虎难下了。 崖边山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1 路难免陡峭,我拉着池羽的手不敢有一时松懈,就怕他脚下一个不稳。 “苏,情况似乎不太好。” 确不太妙,省的池羽担心焦虑,我轻笑掩饰道:“不过是多些麻烦罢了,总有法子。你别担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春夜里山间极冷,雾气湿寒触着肌肤,寒气随肌理丝丝渗入。我有灵力护体倒也不碍事,池羽却已是唇色青紫,如此依旧强忍着不语瑟瑟发抖。数次用灵力替池羽驱寒,仍是不见成效,我眼见无法不由焦虑不安起来。 池羽似感受到我负面影响,他轻捏我手指,淡淡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他的话音还未落,忽轻咳数声,“只是咳嗽,果真是小事。” 池羽捶我胸口,努嘴恼道:“你就会欺负讥讽我。” 我莞尔看着他撒气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指尖抚着他脸颊冷得似玉面。 “苏,你瞧那好像有个山洞。” 池羽指尖直指不远处的崖壁,确能看到似有若无的洞口,崖壁像是利刃一刀劈下,洞口似是镶在山壁上毫无站脚之地。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去那躲躲。等他们搜遍全山,不见我们自然就会撤退,到时我们再出发。” 山中迷雾弥漫,薄云遮去大半朗月,躲在那洞内正是天时地利。我抱紧池羽的腰,待他稍稍有些心理准备,启灵纵身跃下。崖壁笔直很少有能落脚处,每踩一步都很是小心,生怕一不注意会踏到松动的碎石,掉落山脚惊动关卡士兵就不好了。 约莫一刻多,我与池羽才进洞。洞内比我想象的要宽敞,洞口小不易让寒风窜入,只是洞内的布局很是奇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地面有不少凹槽,内有水流逆常态潺潺流动。我惊觉异样,拉着池羽想往外退,忽觉脑门像是被猛然敲击了下,心脏像是要爆裂般的疼,眼前顿然发黑颓然倒地。 第28章 梦魇回忆二 九重天上的灵山四周常年香雾缭绕,聚集七届精华于一处,一直是上三界人出游的圣地。虽然三界中人时常有口角,可是一直有上三界诸神在此居住,所以即使有冲突也往往就这么草草了事为主。 “你们魔族算什么东西,要记住七界都是我们诸神创造的,不要以为魔族的王是我们主神的妹妹就了不起。你以为那所谓的七界平等你们就能和神族平等,做梦吗?” “你太过分了,神族怎么了,近两年来魔族发展的不必你们神族差。” “哼,好又怎么样,只要我们主神一个不高兴就可以灭了你们魔族。” “哦?那我觉得在魔族被灭以前我先该灭了你才是。” “你什么人?”那人冷眼扫着芷静璃嗤鼻一笑。 “她?你没这个资格知道吧?”婉清纱挽上芷静璃的臂膀,淡幽幽的开口。 “妹妹这么吓我们神族的人的可不好,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刚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吗?”苏休然淡淡的开口。周围阵阵细碎的交谈声全是围绕着那俊朗外表展开的言论,苏休然仍下一句话悠然的离开了第一现场。 “如果你对魔族如此嗤鼻,可以直接来魔殿找我和芷妹。”说话的同时,婉清纱的手掌瞬间抚过了那呆立着的人的双眸。 芷静璃淡笑的和那人擦身而过,霎那间也失去了踪影。三界之中有谁不知想要在这自由来去的人就只有上三界的高位以及主神,更何况从那两人不同的族位来判断一个只有可能是七界的主神,另一位也必当是魔界的王。至于那口中的芷妹,想必也是魔族不简单的人物,想到着周围那些看戏的人不禁颤栗了一番,天知道他们刚才指指点点的言论会遭来怎么样的后果。至于那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可是站在原地犹如一尊石像。 灵山深处,苏休然敲着二郎腿,在躺椅上悠哉的哼着小调,十足一个痞子样。婉清纱皱眉看着那个所谓的神族的主神、七界的统治者,至于芷静璃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尚未完全确定身份的男人,淡笑如砸出的火星浮现在她的嘴角后就消失了。 “你那样真给神族丢脸,主神。”婉清纱在一旁调侃。 “这里不就你和我吗?”由于太长时间做在那位子上不免让苏休然有些目中无人,芷静璃轻咳了声来提醒苏休然自己的存在。 “哎呀,忘了……”苏休然缓缓的站起身,淡定的转身看着眼前的美人开口:“这位是谁?似乎没见过。” “芷静璃是新一代魔族战神,也是魔族历代唯一的女战神。至于能力,我想不用我太多的费口舌吧,能被选出当战神的人,能力自然不再话下。”婉清纱邪笑的抓住了她哥哥的在那一瞬间的表情,带着看戏的态度欣赏起来。 苏休然盯着眼前的人有些出神,要说他创造七界那么多年,身边美人无数却从未出现过当下的感觉。假使说苏休然有着那种放荡不羁的形态,那么芷静璃则是中天生的傲骨,当然这和她的出身以及在魔法上的天份有着很大的关联。或许是这难攀的峰让苏休然这快老死的心又了一丝玩念,他有些浮夸的走到芷静璃的面前。 “既然是魔族的新战神,比一场如何?”说着,那不安分的手就抚过了芷静璃的脸庞。 芷静璃那聚着灵力的手指直接划过那浪子的手,随即往后一跃。苏休然不以为然的看着手上的青焰,轻挥了一下手,手中盘旋的青龙就瞬间消散了。芷静璃紧咬着下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就被红绸布般的光壁所包围。 “该我了。”苏休然双眸一眯,瞬间雷鸣呼啸,光壁内变得异常的昏暗。 芷静璃警惕的看着周围,她反应极快闪过身后突然闪烁的雷击,只可以反应有余却少了那一分经验。 “小心……”苏休然横抱着芷静璃,突然他咳嗽了一声,吃味的看着正在面前一脸坏笑的芷静璃。顿时灵壁退去,风起云涌后一切变回了往日的宁静。 “哎呀,你居然输了?”婉清纱蹲在一旁,双手环臂一脸没欠揍的样子。 “这样的阴招也带?”苏休然娘腔的爬了起来在躺椅上不满的一躺。 “对付浪子,这个办法不是挺好的?”芷静璃耸了耸肩,道:“我该走了,下次见了。” 苏休然淡淡的看着芷静璃离开的方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从那天起苏休然总是会不自禁的来到战神殿,从来没人发现他何时出现又何时离开的,只有人知道多年后苏休然和芷静璃消失在了神魔二界。多年后有人在灵山见过他们两带着一小孩在山中游玩,这孩子名叫苏璃,姑姑是当今魔族的王,婉清纱。 “休然,最近你去神族的时间比以往长了。”芷静璃趁苏璃睡着后,才难得对苏休然撒娇。 “静,我要走了。”苏休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2 然搂着芷静璃淡淡的叹气。 “回神族吗?” “恩……后天我要娶湮瀬的妹妹为妻。”苏休然明显的感到自己怀中的美人猛然一颤,他叹息道:“有些事注定要发生的,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只是……静,我只要你知道哦,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芷静璃苦笑了一声,眼眶逐渐变得湿润,有些传闻她自己也早已耳闻,只是她没想到幸福的日子会过的如此快。 “休然,或许从明天起,你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芷静璃躺在苏休然的怀中,幽怨的开口。 “如果有来生,我们作对平凡的人类夫妻好吗?你不做主神,我也不当战神。只是安安稳稳的我们的小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不好?”见苏休然不开口,芷静璃带着哀求的口吻开口。 “好,都依你,不论多少年多少辈子,我们都在一起。” “你骗人,就算你是神,你就怎么知道我们将来还会在一起呢?” 苏休然心疼的抹去怀中人的泪,淡笑着开口:“小笨蛋,就因为我是主神啊,我是算不到,但是我能改变一切。” 这一夜苏休然和芷静璃都没睡,他们两个都知道今夜一别将是永恒的分离,自己的儿子也将走上未知的命运,只是这是他们唯一能走的路。之后没多久苏休然就娶了湮瀬的妹妹妍冰,而苏璃也渐渐的长大了。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婉清纱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劝芷静璃改变她的念头了,她伤感的看着芷静璃,道:“也许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而且你和我哥他……” “清,你该知道我是万般无奈才会选择这么做的。”芷静璃苦涩的笑了,笑得浮华,这是她重回魔界后的第一次笑,也是在七界的最后一次笑。 “可是,你让苏璃怎么办?你又让我哥怎么办?” “清,对不起……我不想伤休然的心,可是我不能让我儿子将来遇到任何不测。”泪在这一刻变的闪烁而夺目,芷静璃无奈的说道:“我死后请将苏璃送到他父亲身边,还有清好好照顾你哥,照顾那个你至今深爱的男人。” 芷静璃第二天就消失了,消失在七界幻化之中。那一夜魔族中有些族民看到婉清纱的发变得更漆黑了,从此就有人传言是婉清纱吸取了芷静璃的元神,是因为嫉妒心所造成的。只是之后长老院的各界压力下,才逐渐平息了这场舆论。自从这场舆论被平息后,婉清纱也消失了,魔族中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长老院依旧如往昔般的打理着平日的事物,也没另选王的打算。至于神族这边突然出现了个主神的儿子,以及他身边整日蒙面的女人。 自芷静璃消失后,苏休然变得愈加孤僻,他时常一个人呆在灵山中不与任何人交谈。从那以后唯一看过他笑的人就只有他和芷静璃所生的孩子,苏璃。其实芷静璃一直都误会了一件事,虽然苏休然和婉清纱都深爱着对方,只是那种爱并非是恋人之间的,而是那永远都割舍不断的亲情。 所有人都以为日子将会如此平淡的度过,从来没有人想过或是敢想七界的主神会突然有一天消失的情况。直到那件事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其实事后依然有人怀疑此事的虚实,只是没人有这个胆量公然说出,至于那个奇怪的长老黑玉的由来更成为整个长老院的禁忌。没多久在七界的悲伤中,苏休然的妻子妍冰成了新一代的主神,而苏璃在一次长老会议中就失去了踪影。 几年后,有人看到个神秘的女人将一个满身褴褛的孩子带进了魔族。 千年后,这个叫苏璃的孩子成人魔族的战神,而那女人有人流传说是从神族逃逸到魔族的长老,也有人说是曾经消失的魔族的王,婉清纱。 “苏璃,黑玉的大军已经攻到城下,你真的打算去打吗?”婉清纱看着背对自己的苏璃黯然开口。 “婉娘你觉得现在有我选择的余地吗?”苏璃凄惨的笑了,狂乱的风似乎打散在他的脸上最后一丝伪装。 “我有些累,婉娘你也早些休息吧。”任凭皑皑白雪飘在发丝和身上,将素手藏于袖口中苏璃不再回头的离开了那早已银装素裹的地方。 那场战争毫无疑问的被苏璃打赢了,这场胜仗被魔族称为最完美的一仗,因为它没有伤魔族的一兵一卒就让神族全军覆没。只是这场战争并非意味着结束,而是另一场厮杀的开始。 第29章 灵力暂复 不知昏睡多久,我忽感眼皮湿凉,惴惴不安的从梦中惊醒,一时无力头痛欲裂。缓过神才发现池羽泪眼婆娑的跪在一旁,我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借他力颤微站起。我警惕的拉着池羽在洞口歇息,回想起方才的梦,亦真亦幻,心中难免凄凄。 池羽替我擦着额头的冷汗,担心地开口:“苏,你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吓到你了。” 他摇头淡笑道:“你醒来就好。” 轻抚他后背,我环视洞内一圈,带着池羽到一处避风安全地,“小羽,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会有事吧?” 我笑着拍拍他手背,柔声道:“没事的。” 洞内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别有洞天,石缝中溢出的一股清泉,泉流沿着地面的凹槽逆向流动,细细观察我猛然发现凹槽的纹样竟是上三界的法阵,果然方才的梦与此地有关。婉娘果真是魔族的王,我的亲姑姑。我讥嘲的垂眸叹息,猜到婉娘的身份,我还是想不到母亲的死与婉娘有关。心中难免悲凉,却也知终不是婉娘的错,总有一日我会让湮濑付出他应付的代价。 “苏,你在想什么,怎么愣着不动。” “洞内布局诡谲,我是怕贸然行动会触动到洞内机关。” 池羽不敢乱动,脸色紧张焦虑道:“你自己小心就是,不用顾忌我的。” 站在法阵中心我环视四周,心中愈发困惑父亲的行为,只是普通的山洞他为何要在此设法阵。思绪难解我不禁伸手摸下颚,龙纹玉佩顺势从我宽袖暗袋掉落,却没落地,稳稳的浮在半空。阵中水波突然急泛起阵阵凌波,另一块玉佩似是被吸引般的缓缓浮起。 玉璧的纹样像是有意雕琢,两璧雕纹切合的天衣无缝。玉佩似是与我灵力互相吸引,慢慢落入我掌心,触掌的霎那杀戮的戾气自我体内朝四周迅速弥漫开,仿佛连空气中都能闻到令人兴奋的血腥气。往昔的记忆逐浮现在眸间,虚幻与真实相织,扰得才静下的暴戾之气蠢蠢而动。我紧握着掌心佩玉,就怕控制不住酿出大祸。 我极力克制着烦乱的心绪,不见有效反是愈发暴躁,忽感后背一沉,小腹间多了双素手。 池羽小心翼翼溜到我跟前,手指揉着我紧蹙的眉间,关心道:“是哪里不适吗?眉头拧得这般紧,我方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3 才在一旁瞧你还抖得厉害。” 我直勾勾盯着池羽着了魔,一手箍住他双腕粗暴地拉着他到洞内一角,耳边像是听不到他略反抗的呼喊。亦不知何时我已将他压在身下,手不自觉想摧毁这美好人事。池羽的呼唤声越发变轻,终是放弃抵抗任我硬扯他衣物。身下的池羽如同人偶,眼眸中只剩空无的视线,心中像是被猛然一击,对眸的顷刻我瞧见池羽眼中那痛苦狰狞的面容。瞬时我清醒不少,手中的动作截然而止。 池羽发觉我异样,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伸手搂住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苏。” 他的话于我而言似是救赎,压在心口的闷气方有所舒缓,心下感激嘴上仍责备道:“不许你过来,偏是把我话当耳旁风给忘了。” 他并不害怕,只软软道:“口是心非。” 瞧他不怕,我大胆地拉过他的手惊觉冷意,一双纤纤素手像冰窖里冻过似得。我即刻褪下自己外袍给他披上,用灵力为他驱寒,关切开口:“还冷吗?”他只沉默摇头,眸光中秋波盈盈。 空中皎月时而被浮云藏起,洞内时亮时暗,我与池羽彼此相视而立默声无息。谷中的夜极静,万籁俱寂夜色无边,夜风自洞口徐徐吹来带着丝丝鸢尾香。初春的夜本应是春寒料峭的,却只觉暖意从脚底涌上身来,热得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池羽冰凉的双手亦变得有些温,脸颊赫然神色有些飘忽,他大感窘态不知所措急着想抽回手。 觉察出手中的坚决,我不由分说的抓紧他的手,“嗤”一声笑,温言道:“不必紧张,我只消你陪我并肩坐着。” 池羽闻之没有迟疑神色平缓不少,我拉了他的手在洞口盘膝坐地,他微觉冷意屈膝靠在我身旁。冥想不知得耗费多久,我怕他冻着干脆将厚实的衣物都褪下给他,独留件薄丝衣蔽体。 灵气护体即使洞外冷得砭人肌骨,我亦觉不出。只一闭眼往日杀戮的画面就立即浮现脑中,嗜血的欲望瞬间自心底涌起,我咬牙极力抗衡着乱窜的戾气,紧绷的神经像是即刻会崩断的弦。忍着暴戾的折磨,我缓缓的将两块玉中的灵力融入自己体内,每吸收一分就得承受两分的压力。我心下明白,一切都是往日的债,数千年造下的孽,终是要还的。 不知时过多久,灵气包围中的我早是手脚冰凉,额间沁出的冷汗珠顺脸颊密密而下。忽觉一手轻压上我微颤的双手,柔荑和暖,是与我暴戾截然相反的淡然。我在迷蒙中抓住那只手,它的出现恰如是救命稻草般,我紧身仔细地护着,生怕会突然消失。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我方将玉佩中的灵力化尽。只是一个时辰,却像历经了千年,再睁眼亦是感慨万千,心觉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唯独不变的是不曾弃我而去的手。 池羽屈膝靠我坐着,头压的很低一磕一跌时不时敲在膝上,握着我左手的手不复先前的温度,凉如水。反握住他的手,我将灵力送入他体内些许,顷刻他的指尖就有了些许温意。我起身蹑手蹑脚用衣物将他裹住,观察起洞外周遭的情形。 “你在做什么?”池羽声音不大,似是梦间呓语。 我惊得转头正巧对上惺忪的眼眸,带着些自责道:“我是想看看山里的情形,不料会惊醒你。” 他只是摇头,朗朗而笑:“本就浅眠,方才忽感有些热,就醒了。” “天色尚早,你若还困就再睡会儿,否则明日一路奔波,我怕你吃不消。” “我不累。”伴随而来的却是个哈欠。 他模样甚是可口,同坐在他身边把他揽进怀中,又是个无声对视。想到池羽先前的遭遇,我不想贸然行事,控制欲望的意志像是被万蚁啃噬般难受。我略感窘迫忙移开视线,柔声道:“快睡吧。” 当他的唇贴上我的唇时有那一瞬的窒息感,我微愣片刻他已离开。兴许是被自己大胆举动吓到,池羽当即将脸贴在我胸口,迟迟没开口。 既已踏入我领域,我又岂容他随意全身退去。略施力让他平躺在地上,他还未能反应早被我控得无法翻身,力气不比刚才失控时小。他有些惊眼眸里透着害怕,但掩不住些许的期待。我嘴角淡淡扬起一抹笑意,视线自他眼眸向下观赏,像是在欣赏珍品。 觉察到他略反抗的手腕,我笑道:“别动,乱动也是逃不出我手的,再者我不想弄伤你。” 不等他开口,唇已然封住他微启的唇瓣,轻轻啃噬着他下唇直至他按耐不住的邀约,吻越深越缠绵。手隔着衣物游离惹得他轻颤,低吟自喉间溢出,他的配合使得我愈发大胆,褪去他厚重的外袍,仅留了件薄寝衣。我与他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烧着,肌肤逐渐滚烫起来,即使隔着丝料亦能感觉到。洞内忽有阵风拂过,后背顿感丝丝寒意,愣是清醒不少。 想到当下处境,我推开池羽不等他反应,将外袍给他披上。视线急忙从他身前移开,借着灵力硬是压下两人痴狂的欲望。 池羽不解我的举动,黯然道:“我知道我身子不干净。” 我微愣,于他的自卑有些恼:“什么话?你眼中的我是如此世俗的人吗?” 他闻言只是不语,手不住的发颤,脸色略白。虽恼他不信我,也心疼他自贬,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方才是我不对,我口气重了些。我若嫌弃你,又何必把你带在身旁。不过是想到现在的情形,不该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我比不得弟弟,给不了你什么,连清白……” 不等他话说完,我又一次吻上他双唇,浅尝即止。 我略严肃的开口:“我不是心口不一的人,所以不要扭曲我的意思。我知道你要表达什么,只是你听着,我不介意。我也不需要你们给我什么,陪在你们身边纯属是我个人的喜好,并不是要你们付出。明不明白?” 池羽听我这样说,方宽心道:“对不住。” 对他的道歉我亦只是叹气,“其实他们在我身边,都是如你这般小心翼翼。我当真如斯可怕?” 池羽闻言“嗤”的一笑,调侃道:“魔族的战神,你说让不让人害怕。万一惹恼了你,是要被整个魔族追杀的。” 猛然弹一下他脑袋,我佯嗔道:“净说胡话。” 转瞬他垂下眼眸,脸色赫然低声开口:“若安稳后可不许这般敷衍我。” 恩?我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话意,心中微微一动,哂笑道:“不敢,也不会。下次如果还如此,随意你如何罚我。” 他脱口而出:“那我要你禁欲一年,谁也不许碰。” 我挑眉抿嘴一笑,故意不开口瞧他反应。不料自己会说出如斯胆大的话,他脸颊立刻涌起红晕,如落日霞红。“好,我答应你。” 池羽没料我会答应,诧异道:“绝不反悔?不怕影他们有怨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4 。”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怨言也是我担着,你替我操什么心。”我笑意甚浓,歪头盯着他羞赧的神色,戏道:“或是说,你心里更希望如此?宁愿我谁都不碰。” 被我说中小心思,池羽顿时哑然手轻捶我胸口。此事上本是我过错,我自不会怪他的私心,和煦道:“有力气打我,想必精神不错。快要五更天了,你即使想睡也由不得你。” 当下处境他自是懂我意思,立刻抱紧我双眼紧闭,像是等待受刑般。 他模样可爱至极,不由使我嘴角划出一道弧线,“不要怕,我没打算抱着你飞上去。”说罢微启灵,眨眼的功夫我与他已经在山洞的上方。 崖边视线极好,月色清明,如水银般倾泻洒下,清晰的让人看透周遭的事物。池羽惊奇的环顾四周,对我灵力没半丝害怕,反倒是像得到日夜念想玩具的孩子,眸中满是欣喜。本该多花些时候留恋他眸中神色,无奈不合时宜。 我轻拍他背,莞尔道:“你要是喜欢,下次挑个合宜的时候我陪你玩到腻味。” 他闻言低声:“不必,把你累坏的话会有人怪我的。” “我看谁敢。只要你高兴,累些又何妨。” 池羽咄咄开口:“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虽说当下没笔墨立据,可万物都在听着。” 瞧他认真,我立刻抬手发誓:“假如我反悔,定遭天谴。” “别胡说。” 赶忙执过他伸来的手,深谙他关心我怕我有事,心中满是欢喜。“是想多说些胡话,可惜身不逢时,下山的路很陡,你小心跟着可别歪着伤着。” 月色透着枝叶间撒进山里,时朦胧时清晰,我拉着池羽小心前进片刻不耽搁。巡逻搜索的士兵皆已睡去,夜半安谧的山林,耳边不时传来春风戏逗冬日落叶的簌簌声。偶有清风拂鼻,常带着繁花香气。若非时机不对,我真想漫步其中,与池羽好生领略此时景色一番,再稍晚些兴许还能看到镜月晨曦的日出。 灵力恢复更甚过往,于我而言用半个时辰翻过一座山头轻而易举,却忘了池羽受不住。翻过两座山再走一刻就是镜月皇城范围,我才停下脚步打算歇息片刻。刚想拉着池羽找地休息,才发现他脸色煞白,心下怜意油然而生,道:“是我糊涂,忘了顾及你,一路奔波跋涉难为你了。” 池羽微微摇头,像是安慰道:“我就是走的有些累罢了,不碍事的,稍作休息就会好。” “别动。”强行扯过他双脚,我小心脱下他鞋袜。果不其然多处磨出水泡,甚有破损出血的,心下一阵生疼,赶忙替他疗伤顺气。 第30章 江柳落脚 我小心替池羽处理着伤势,尽可能减轻他痛感,虽说我极为小心,他也非全无痛觉。破皮较严重的伤口每每掌心抚过,他的脚总会自然的颤栗,悔恨心愈发郁结。 忽闻一声嗤笑,池羽欢愉的开口:“终是被我遇到了。” 我茫然不解的瞧着他,不懂他话的意思,瞧我困惑他满脸笑容解释道:“可记得数月前影受伤,你说终有一日我会遇到待我好的人。我遇到了不是吗?” 经他提醒,我想起确有此事,亦想起那日他没落的神情,含笑开口:“是。” “所以太多的事无需强求,命运总有安排。你想逃避是没用的。” 听出他话中些许讥讽,我轻轻一笑道:“年纪不大,说话像老人,连鬼神命运都信。”说话间已将他伤治好九成,他脸色红润不少,替他利索穿上鞋袜,和颜悦色地启口:“起身走走,看看还有哪里不适。” 他努嘴不服气地开口:“若不是命中注定相遇,你此次到镜月,莫非是特意来寻我的?” 瞧他得意样,指关节轻刮下他鼻梁,叹息:“回去我得好生查下写命簿的是何方神圣,尽让我遇到你们这群麻烦精。” 池羽微抬下颚,轻快道:“既然麻烦都缠上了,就别想甩开。” 他说话眉飞色舞的模样,想来已无事,心中郁结有所疏解,盘算起往后的事。此刻回神武绝非不行,但不是上策。翔云闹出的风波要用武力解决,不是难事,只是处理不当恐怕眼下的太平盛世将不复存在,苏氏老祖宗留下的家业自是败不得。再者醉香楼亦是我在意之地,镜月势力既已潜入神武,就必得查个清楚,倘若有危害就只得铲除。为今之计,只有深入镜月调查一番,乘隙可试试借由镜月解除神武当下危机。 心中已有盘算,自然愈早行动愈好。时近卯时,天色渐露一点鱼肚白,山中地形明朗不少,此事若有士兵搜来,必是麻烦。 “池羽,我们该走了。” 池羽明白事态严缓,二话不语跟着我疾急而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东方泛起缕缕红霞,旭日缓缓而升,山腰虽不及山顶一览无遗,仍掩不住旭日东升的旖旎。池羽久久驻足不前,此处已是关口搜索外,我亦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干脆将他抱起,落在较高的松树上饱览晨曦美景。 池羽贪恋景色倒是不怕高,我保护他之际刚好能勘探地形。 “有机会我要带兮月来。” 我不明道:“为何?” 池羽叹息道:“他曾与我提过,儿时起就听宫里人提过此景,却从未亲眼目及。他说他从小只有那四方的天地,莫说山里度夜,怕是除了离宫连京城都未出过半步。” 我听罢不语,尊贵的身份何尝不是枷锁,坐拥了天下的同时,失去的是一世的自由。 见我沉默,池羽怯怯道:“我说错话了吗?” “不,我不过是胡乱揣想,或许比起那皇帝的身份,他更向往你的自在。” 池羽会心一笑,兀然脸色羞赧,窘迫开口:“我亦不羡慕皇族身份,此刻在你身旁就好。” 他的话突如其来,说得人措手不及,心中隐隐一暖。温柔的将他揽进怀里,俯身贴在他耳畔,温言道:“是,在身旁就好。” 不料我会如斯,池羽猛然推开我低头不语,霞红血色蓦地涌上两颊耳根,忸怩的不知所措。他反应过激动作甚是可爱,惹得我一时朗声大笑,不由调侃:“昨晚举止大胆的是谁?今日倒怕羞许多。” 池羽垂首颦眉,不愿搭理我。他微嗔恼的模样颇惹人怜爱,我浅笑道:“别生闷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认错还不成么。” 他嘟嘴囔:“就属你嘴坏。” 收起嬉戏的笑意,我正色道:“翻过这座山头,另一边的山腰处有个村落。我们今日去那落脚好生歇息下,我顺道去打听去镜月京城的路。”池羽闻言脸色似有畏怯,他心思全浮在脸上,只一瞥皆能了然,我匿笑开口:“没打算让你受苦翻山越林去,一眨眼功夫就能到。” 池羽微微一愣,脱口问道:“可以吗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5 ?昨夜你似乎有意慎用灵力,为何……” 果真观察甚微玲珑心思,我点头解释:“竟被你瞧出来了。使用灵力与人界用内力不同,你可还记得神武那次被袭击的事,注意到当时敌方使用灵力时周遭有甚微的光茫?” 他只点头默认,眸珠转动的很快,蓦然像开窍般开口:“如若你晚上使用灵力容易被发现,现下有青天白日掩护,你才胆大些?” 我含笑道:“真伶俐的心思,一点即透。” 拉他到身旁,我微启灵力一瞬时光,人已在村落外的一里处。 与李家村同样,村中屋院不多。陈氏村处在崇山峻岭中,又是陡峰半山腰,阡陌田桑、相闻鸟语,夜里无需闭户,一片祥和安谧的气息,俨然是世外桃源。我们初来到访,村里人有些惊异,却十分好客。村中德高望重的陈老,听闻我们是避难来此,毫无警惕怀疑的神色,即刻就让小辈安排了间空屋,颇有无论住几时皆可的意味。陈老的吩咐,村中人自是不敢怠慢我俩,午膳晚膳都非常丰富,像是特意准备为我们接风洗尘的。 陈氏村处地特殊,村民大多自给自足,男耕女织,鲜少进城。晚膳后许久,我一直与村中童龀小儿娓娓讲着村外的故事,直到月落山村雾霭初起方休。 进屋暂时也不得安顿,烧水洗去满身泥泞,适才摆脱蓬头垢面的模样。找到歇脚地,我不由松了口气,免得连累池羽陪我餐风露宿。一路奔波池羽从未有怨言,反倒使我心中愧疚不已。一时心情颓丧难免想起往昔,不论谁遇到我都像遇到灾星,总三灾八难的,止不住叹息。 腰际乍现一双藕臂素手,池羽只是拥着我一阵缄默。他掌心温热有刚沐浴后的黏腻,热量隔着丝衣渐渐透入肌理,像是暝夜里明灯的温度,支撑我走出迷局。 “你的大胆行径总在我意料之外,乱我方寸。” 池羽眼眸含笑,道:“是你总爱神游太虚,不注意周遭。” 眉毛一挑,我亦笑答:“只有你在侧,我又何须时时警惕。” 他瞅了我眼,神色陡然凝重,喟叹道:“我不比你,擅长打太极,心思全往心里兜。你肩头扛得不重吗?” 我心中一愣,怅然苦笑,“你我奔波一日,皆疲乏困累得很,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池羽知我不愿多提,便也识趣没再多说。 这一夜肃静得可怕,沉寂到我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焦躁鼓动着。心中有事,整夜辗转无眠,躺在床上瞥着屋内纱幔曳曳。池羽的话像是利斧,毫不费力地劈开我筑起的石墙,逼迫我去面对最原始的自己。纵使强如父亲,也会有累乏的时候,何况是我。我不能诉苦怨累,从我执意要争夺魔族战神位子起,我已失去说累的资格。累吗?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岁月沉积得习惯麻木了。 睡意全无,我悄声起床随意披件宽袍,闲步在村内小道陌上。春暖万物,百花在不经意间争相绽开,早不是那银笼天地、雪覆枯枝的冷冬。忆起神武寒冬飘雪絮絮,漫天延绵无尽,不由感叹,这一次终是得到的胜过失去的。 再回屋已是拂晓,晨光熹微鸟语嘤嘤。池羽气息平缓安然沉眠,偶有呓语只字。 “早起的习惯你始终没改。”池羽揉着惺忪的眼眸,话语间有着些许慵懒。 我浅笑道:“既是习惯,岂会随意更变。倒是你懒怠不少。” 池羽颇有微言抗议:“我比不得你,有用不尽的精力,日行万里都不觉累。” 他的话语点醒我昨日的劳碌,心中难免心疼,“脚可还疼吗?你若是觉得疲惫,我们在此多逗留几日也无妨。” “又不是弱不禁风,用不着修养数日。何况在这叨扰麻烦别人太久,总不太好。” 他如此说,我亦无奈随从。趁他收拾期间,我出门寻了陈老探路。陈氏村错落在陡峭地势处,离江柳镇倒是不远,约莫三个时辰的路程。只是陈老有意提醒,一路峭壁多是直上直下的石阶,或是栈道筑于似斧劈崖壁边,脚下定当要小心,一不注意会有跌落谷底万劫不复之险。 池羽动作十分利索,我回屋时已是整装待发的模样。 眼瞧屋内摆设布置,就宛若昨晚无人惊扰过,兀然叹息:“遥想你离开王府时,也是这般光景。” 池羽静默一愣,不愿多言片语。瞧他略没落的神色,我自责道:“是我不对,说什么不好,说些徒添伤感的话。” 话音甫落,他抿嘴摇头道:“是我走的匆忙,让你挂心。” 轻敲他脑勺,我轻笑:“往后可不许再不告而别。” “假使我不告而别,你可会特意来寻我?”他眼眸中有着怯怯的期许,忽隐忽现像微风中摇曳的烛火。 我望着他,带着淡淡温情道:“不会。因为这事不可能再发生一次。 轻推我一把,努嘴嗔怪,嘴角眉梢却掩不住地窃喜。 既是决定动身,我丝毫不敢耽搁,预计傍晚落霞时分能赶到江柳镇。毕竟路程有些距离,一路又陡峻,若是旭日西沉后还在山中行动,不是明智之举。与池羽仓促用了早膳,匆匆离开。临走时陈老将我们送至村口,只说随时欢迎我们再来。 下山路果如陈老所述,峻峭异常步步皆险,走一步观五秒,生怕脚下一不注意,便是葬身山谷的性命之危。石板路多有松动,常年不走人,早年经失修,能撑几时是天数。崖壁栈道处在峡谷两侧,踏板下就是湍急河流,踏过一处皆能听到吱呀的抗议声。我拉着池羽仔细前行,不敢有丝毫分神。 惊险之余,我们是一览巍峨峻岭的旖旎;秀色横千里,云山互明灭。渭水绿溶溶,松柏隐苍然。山瀑飞流直下落九天,溪泉潺潺,谷中苍翠叠绿。偶见峰顶飞石,似形非形,鬼斧神工。清风拂过引树叶簌簌,落英纷纷如蝶舞,四处含香。 行于山中幽谷,心中有蓦然而生的淡然,仿佛置身红尘世俗外,无怪乎有不少闲云野鹤好归隐其中。只身其中,我当下就打算,待事情有所完结,我必在上三界寻此佳境,与他们几人悠然度日。 赶到江柳镇正是酉时下两刻,暝色无边,一钩残月散着清冷银光。久经摧残无人修的路面,着实难走,所耗的时间远比预估的要多。虽是早春三月,穿着单薄,额间已沁出薄薄汗珠。身在镇里,心下稍稍安心,就算是在破庙委身一晚,也胜过在崇山峻岭中餐风露宿。 池羽忧色开口:“不知镇上酒家是否有空房,供我们落脚。” 话音未落,他饥肠辘辘的脾胃即刻有所抗议。我含笑望着他尴尬的神色,道:“且先四处逛逛,看下有什么可以果腹。” 江柳镇比唐庆镇要大些,找起客栈倒也不费事,只不过招牌有些破旧,屋内的状况——旗鼓相当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6 。踏入门栏那刹那,我心下顿然讶异万分,十分怀疑此店可否还能住人。 池羽瞧出我心思,轻笑道:“让战神下榻在此,真是委屈。” 我扫了他一眼,轻捏把他的腰际,惹得他一阵低吟。“你胆子愈发大,都敢讥讽我了。” 堂内交谈声终是引来了店中掌柜,瞧见人来池羽只得将话语堵回肚里,愤然等了我眼。 “贵店待客之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掌柜听出我责备之意,赶忙笑脸迎道:“客官说笑,边城小店又逢近来山贼猖獗来往的外人少,难得有贵宾驾临。是我这儿怠慢了,还请见谅。” 池羽从容开口:“不碍事,不知店里可还有空房?” 掌柜赶忙道:“还有一间,就不晓得两位愿意将就否?” 本就不打算要两间,眼下情形倒正符我意,我耸肩笑答:“总比水宿风餐强。只是方才你才说难得有外人来访,怎得就剩一间房了?” 闻得我话,掌柜骤然笑盈盈开口:“可不是巧么,一个时辰前突然跑来几批人,店里几间空房立刻就剩一间了。”忽而掌柜神色略凝重,声如蚊吟道:“我瞧得出两位不像普通布衣百姓。客官得小心,我总觉得来的那些人绝非善类。” 心下大骇,担心是来抓池羽的。 第31章 神武故人 掌柜见我们沉默许久,怕失了这宗生意,忙开口:“两位公子的房间是在二层尽头,隔壁单住一位公子,说是来等从神武国来的朋友。我瞧着人不坏,不像是与那些人一伙的。” 我颇有些在意掌柜的话,神武来的朋友可是指谁。眼下打探无意,我转念放弃。只神色从容自若,笑谈道:“既非善茬,掌柜为何敢收留?不怕到时江湖仇杀,祸及贵店么。”亦或是本就一伙的黑店。我心中疑窦甚多,警惕地抓着池羽的手腕,观察店内状况。 掌柜闻言讪讪笑答:“这不是小店久没生意,难得来豪客,没不接的道理是不是。” 池羽盯着两楼良久,踌躇开口:“二楼似有三间房,还有间是谁在住?” “本是客房,后来内人瞧着平日住不满人,自作主张搬去了。” 说话神情不像假话,我故道:“我们今晚在此住下,劳烦掌柜替我们安排。不知店里可还有吃食,方便我们用个膳?” “店里厨子家中正好有事,这几日请假。两位公子要是不介意,客栈后门小巷里有个面摊。别看二傻子的摊位杂乱,在镇上可是出名的。” 池羽与我相视片刻,浅笑开口:“镇子规模不小,怎么连个像样的食馆都没?” 掌柜搔头尴尬笑道:“山贼猖獗的小地儿哪还有人敢开,不是往虎口里送肉吗。再说有钱的老爷都逃难似得去大城里安居,留下的不就是点老百姓嘛,哪有人愿意上馆子浪费那钱的。”掌柜想了想叹息,低声呢喃道:“我看得出两位不是本国人,才敢说。比起江柳镇,翻过几座山头的唐庆镇更荒凉。” 乍然听闻唐庆镇,池羽手猛然一颤,只是被我抓着不显眼。我亦是心下一颤,像是做坏事被逮个正着。表面仍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佯奇道:“老板好眼力,我们是翔云人,镜月国有花国之称,才慕名而来想赶上京城的牡丹花卉展。” 掌柜对自己眼力颇为自傲,话音却丝毫不敢太高,“我说嘛,不然哪会路经此地。公子若是无必要,定不要去唐庆镇。公子既是祥云人,自是知道我王的宠妃,鹂华贵妃是贵国皇帝的亲妹。当时她嫁来时,他表弟护驾陪来的,之后死赖在镜月不肯回去。鹂华贵妃从小与那无赖一起长大,情分不浅,肯定是随着他。我王又宠鹂华贵妃,不管这事儿。结果他就在离皇城有些距离的安庆镇定居,山高皇帝远没人管得着,成日胡作非为。” “麻烦掌柜替我们收拾下客房,我们去吃碗面填肚就回。”说罢将定金交在他掌心,对池羽使了个眼色离开。 江柳镇小巷蜿蜒曲折,从正门离开,兜兜转转良久方找到掌柜口中的面摊。意料中的萧条,零星数人各自一桌。 “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池羽瞅了眼其他桌上的吃食,道:“来两碗老板拿手的面食。” 二傻子扬声:“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那两位公子点的,同样给我来份。”身后声音刚落,一旁的木凳猛然被拉开,一阵吱响。 影自顾自拾杯喝茶,似见不着我脸上的讶异。池羽忽见影,神色略吃酸味不语,与影的悠然自得迥然不同。 二傻子下面功夫极快,不多久三碗热腾腾的汤面已端上桌。手艺说不上出众,却是不差很是开胃,池羽想必是多时不进食,风卷残云的眨眼半碗已下肚。影瞧着与平日悠悠然不同的池羽,颇为惊讶,悄悄将自己那碗面推到池羽面前。 “野猫都比你吃的优雅。”替池羽擦拭沾葱花的嘴角,我柔声道:“慢点吃,仔细别噎着。” 池羽瞥了我眼,依旧是那般狼吞虎咽。 不知何时起,影不再是先前悠闲的模样,坐在一边沉默寡言,神色紧张动作也颇为拘谨。我察觉异样,浅笑问道:“怎么跟个闷葫芦似得,在想什么事?” 影三缄其口,怯怯道:“我不知主上已恢复身份,刚才……” 慌忙压住影的手,阻止他正要起身下跪的打算,喟叹:“你我早不是主仆关系,又何须跪拜大礼。 放下手中碗筷,池羽困惑地眨着眼眸,片刻疑惑开口:“与山洞有关?” 我点头默认,转眼抓紧影的手,浅笑道:“别苦着脸,怪丑的。” 幸而时候已晚,初春夜寒潮阵阵渗人,来往坐客都不多,没人注意我们这的诡谲行为。影依旧是怕我的,只稍稍收敛惊慌失措的神态,失了方才的逍遥自在。 池羽草草解决见底的食物,假意愤然道:“你对影亲昵的态度,真是让人瞧着食不甘味。” 影一惊惶恐盯着我,因是怕我为池羽厌弃疏远他。我有些恼他的不信任,但明白事出有因,怪罪不得他。 “不是挺好,懂节制是好事。否则吃撑吃伤了,还得替你找大夫来看,岂不是劳民伤财么。”且不看池羽略恼怒的神情,将面钱支给刚巧走过的二傻子,“与其呆着受冻,不如早些回客栈。” 影攥着我衣袖,小声低语:“得小心其余来客,恐是贼匪之流。他们来店上楼时,我恰在窗后窥望。个个目露凶光面带煞气,身着大氅怕是为了藏利器。” 池羽迷茫开口:“出来时掌柜也说来者不善,既知又为何照留。” 我冷笑讥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怕要累得镇上人一同倒大霉。” “你打算如何应对?” 不明影所为何意,我淡淡道:“只要不来得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7 罪我,我犯不着去蹚这浑水。” 影似乎料到我会如此回答,稍挑眉不语其他,末了快到客栈时才低声呢喃了句:魔终究是魔。他的话音极轻,奈何逃不出我极佳的耳力,我佯装不曾听闻自顾前行。我未料到影会心生恻隐,兴许人间一行,已改变了太多。 走在江柳镇街巷中,便可得知其地治安甚差。刚过戌时,更夫已悠悠在巷中徘徊,打更声彼伏响着。镇上行人神色匆匆往家赶,大街店铺人家早是紧闭大门,行至客栈门口恰巧遇到更夫,他好生提醒我们夜晚街上危险,让我们早些回去。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掌柜瞧见我们神情顿然宽松,赶忙关了客栈前门,恨不得能多挂几把锁。影装着与我们不相识,径自回房。掌柜特意将我们带到天字房门口,嘱咐道:“两位公子,既然回来就别往外走。这儿夜里不安全,你们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我不以为然道:“当真危险至此?” 掌柜叹息眸中苦闷说:“公子有所不知,这镇子几乎每家人都被贼匪肆意抢砸过。官府不作为,强盗又猖獗。早不是人呆的了,若不是周遭小镇大多如此,大城我们又呆不起,谁还在这鬼地方住,早携眷搬离了。我好意奉劝两位公子一句,你们在京城赏完花,安安稳稳的从官道回翔云,可比你们这般要安全的多。” “谢掌柜提醒。” 言毕池羽不愿在门外多呆,默默进房心情不太好。我目送掌柜离开,良久才见影从房里出来,轻声磕上房门溜进我这儿。池羽驾轻就熟地沏着茶,脸色沉闷欲言又止。 接过池羽递来的茶,受不住他迷蒙的眸子,喟叹:“有话就说,别憋着。” “你说六皇子若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是否会难过。” 影听闻一愣,略有醋意:“必然不好受,终究是他的子民。就不知,倘若六皇子开口,结果会如何。” 抿口杯中清茶,食之无味。执拗不过他们,我不得放下瓷杯认输:“我怎么就摊上你们两个祖宗,尽给我添些麻烦事。” 影听出我话中意思,深谙计谋得逞,嘴角不自禁上扬,却没敢接话,自顾喝茶掩饰。 我瞧着满是笑意的池羽,叮嘱:“今夜你们在房内好好呆着,省得到时还得分神来救你们。影待我离开,池羽就交你照顾了。我会在房门外设灵咒,不用担心会有人扰你们清净。” 交代完担忧的事,我起身离开房间,房门设下的灵咒莫说普通人打不开,即使湮濑亲自跑来,也得损耗大半灵力。事不宜迟,我悄声走到长廊尽头,轻敲掌柜夫妇的房门。屋内有窸窣的动静却迟迟没来开门,想来他们还是怕的,我不耐烦的再次叩击木门依旧没人应声。 良久,一旁的木窗忽传来金属的摩擦声,心下不由觉得好笑,既然怕到连窗都要上锁,又为何要接这笔生意。窗向里微开了条缝,掌柜小心翼翼地眯眼望了望。发现是我才胆大的开窗,讪讪摸着脑袋傻笑。 掌柜细声细语道:“公子有何需要?” 被他傻样逗乐,我一时没了怒意,淡淡道:“隔着窗招待客人,是贵店特色吗?” 经我提醒,他才发现失礼忙拿钥匙开锁,木门微开我即刻闪入房内,迅速关上身后房门。屋内烛火曳曳,老板娘惊恐的坐在桌旁,吓得兀然哑声。 无视两人的怯怯惊惶,我冷冷问道:“除却隔壁公子外,店里共来几人?” 带着颤微的口气,掌柜缓缓道:“左不过三十不到。” 我听罢挑眉,讥嘲:“那么多,你还真胆大敢做这生意。”光打劫一家客栈不需如此多人,声势浩大赶来的人数众多,必是野心不小。盘算片刻,我置喙掌柜道:“趁楼上那群贼人没动手前,你速速去街上告知更夫,让他尽快通知镇子上的人,无论今晚听到任何声响都别开门,否则好奇心害死猫,我定不负责。过了这一夜,往后江柳镇就无需夜夜闭户。至于你们自己,给躲好了,省的我回来还得替你们收尸。” 不再与掌柜多言,拽过屋内妆台上的钥匙,悄悄然下楼打开前门溜了出去。江柳镇的街静寂渗人,数片残叶随风卷过嬉戏簌簌作响,偶有鸡犬声彼伏,与陈氏村祥和安宁相比,镇上令人觉得格外荒凉。 江柳镇巷子蜿蜒众多,找地儿躲藏相较容易,藏身在离客栈不远的小巷里,我耐性等着随时现身的猎物。隐身在巷内,我尽可能消散自己存在的气息,连呼吸都异常平和低缓,外人眼里就如木头人一样。只有我知道,面无表情的淡然下是煞气腾涌,一颗嗜血的种子正迅速发芽茁壮。魔的本性沉睡太久,既已醒来,纵使自控力再好亦难掩兴奋。 镇子静得可怕,却适合将要发生腥风血雨的黑夜。并未等太久,客栈的前门发着“吱呀”的悲鸣声被用力推开了,从脚步声推断是洋洋洒洒的一群人。 我瞥了眼身边木桶中的井水,掌心贴水面抚过,旋即一把冰刃在手。 “他娘的,这客栈真穷。”说话的人口气败坏,左脸有疤应是头目身份的人物。 另一人谄媚道:“老大别生气,我们今晚整个镇子搜刮过来。还在乎少几个钱么。” “不过刚在二楼那房间真邪门,我们几个人怎么砸都砸不开那门。大哥,会不会是死老头把钱都藏在那房间里。” 刀疤男猛然拍了方才说话人的后脑,怒骂:“你们几个废物娘们似的,一扇门都砸不开。” “老大,会不会是有人躲里面拿东西顶着门。刚狗子来报,说之前有几个书生进了镇子,面目清秀的很,其中有个不比咱们镜月的六皇子差。” 我冷笑听着不知死活的对话,主意居然打到我身上来了。 刀疤男淫声扬起:“那老子可要尝尝才行,轩弈尘是凌大哥的,我们无福消受。这个总他妈是我的吧?” 凌峰养的狗居然和主人一样,不知死活。我悄声走出小巷,站在廊檐下,清冷的月色被屋瓦遮去。离他们有些距离,又无光照射,不仔细看绝对注意不到有人。我冷眼看着眼前二十多人,嘴角扬起阴冷的笑,一身玄黑手执冰刃,就如死神般算计着如何取众人性命。 一伙人闻言□□大笑,忽有人提议:“还有两个,就当打赏兄弟如何。” “好!”刀疤男畅然答应,扬声道:“不是之前狗子还说,镇上有几家人的姑娘不错。一同掳回去了,到时候大家好好享受。” “找死。” 第32章 凌峰走狗 幽冥般的声音自我喉中扬出,话音像是极寒的冰魄,刹那间冻住周遭的一切。原本面带□□的人,眸带悚意的愣在原地,连嘴角的弧度都僵住变成极难看的神情。 刀疤男首先反应过来,恶狠开口:“什么人!给老子滚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8 出来。” 我哼笑了声,幽幽启口:“方才我就一直站在这儿,不过是你们没发现而已。” 谄媚的人眯眼朝我方向瞅了许久,略有怯意道:“老大在那儿。” 手指着身边人,刀疤男命令:“你们俩,把那不知死活的给我抓过来。” 我轻笑一声丝毫不惧,冷眼看着正步步接近的身影,眼眸深处已满是殷红。每走进一步,我似乎能闻到愈发浓重的血腥香味。转眼便近在咫尺,完全在我虐杀范围。眼看两手就要被架住,握冰刃的手一挥,那两人惨叫倒地打滚。我出刀极快,两人的臂骨已分手筋皆断,肌肤表面的伤细如发丝。 一时惨叫声划破天际,惊得不远处歇息得鸟群飞起。不远处的人群,闻声徒然一震。 “地府无门偏要闯,你们不是找死么。” 不似之前趾高气昂,刀疤男故作镇定道:“你到底什么人?” 闻言我挑眉冷笑,像是可惜般喟叹片刻,缓缓说:“刚才不是提到过我,你还说要于我共度良宵的。怎么转眼就不记得了,真薄情。”话音未落已惊起千层浪,谄媚的两人已吓垮在地,四周如死一般的静寂,原先欢声笑语变低吸声。 “你把他们两个怎么了?” “晚些告诉你。”话音未落,我迅速转身扯住正打算偷袭我人的前襟,毫不犹豫地割断其脖子。甜腻的血如山洪般涌出,转瞬浸湿身前长发,血水顺着长发沁湿褂子,印红脚边衣摆。伸臂放开掌中衣物,只听有重物砸地声,我如幽冥般开口:“打滚的两杂碎不过是被我断了其手。痛苦不了多久的,因为很快会个这人一样。自然包括在场的各位。” 清风拂过梧桐沙沙作响,浓重的血腥味逐次弥漫在雾气中,熏满整个大街。 冷然观着眼前众人,我享受他们害怕的沉默颤栗,口气不由松快道:“你们既是凌峰养的野狗,主人却不再了,实在可怜。与其让你们饿死荒山野岭,不如送你们一程,让你们早些与凌峰相聚。” 刀疤男如临大敌神色煞白,良久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没多时街道旁出现众多人。 我徐徐说:“打算仗人多欺寡么。”想到将被鲜血染满的街道情形,我手止不住的颤抖,神经高昂到几乎不能自控。 周围只觉黑压压一片,脚步声越来越响,众人步步小心接近。我等的颇不耐烦,干脆先杀王。微启灵瞬移到刀疤男身后,他甚至来不及瞪眼惊恐,已命丧我手下。原本乌压压逼近的人被眼前情形吓愣,不禁停下脚步,一时忘了要逃跑。 一盏茶的功夫,周遭二十来人全数倒地,血自伤口涌了满地。青石板路像被大雨滂沱肆虐过,每走一步都会溅起血花。血香味完全融进空气中,四处飘散闻得到。此时江柳镇的大街像极了人间地狱,尸横一地,活着的人哭喊着尖叫,没人能逃离。我用灵力将周围筑起一层瞧不见的墙壁,里面的人除了死别无他路。 半柱香后,四周又变得沉寂,街上仅有我一人驻足而立,恰如我刚出客栈时的情形。不同的是,石板路徒多五十来具尸体,殷红的血顺我发丝滴落,像雨后檐廊滴落在地的雨声。伸手轻打响指,顷刻间雾气消散,血腥味一散而尽,尸体化为尘埃随风消失,我又是原先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仿佛皆是梦。镇子里的住民,亦不会再记起今夜发生的事,多年后也只有池羽和影知道当晚的真相,人们只会口耳相传曾有路过的侠客,行侠仗义替他们赶走山贼罢了。 回到客栈老板在眠咒下依旧睡着,堂内乱成一团,桌椅皆被毁去。凌峰作恶多年,死后我就当替他行善,把他府邸拿出的银票,我放下二百两在桌上。 一息无声,我上楼解开咒术恰逢影在门后,影见我脸色一变,忙道:“主上,我不知你回来了。” 我的呼吸略沉重,伸手拖住他手臂,沉默片刻道:“我该叫婉娘替你诊个脉,究竟何缘由记性如此之差。”说罢侧头盯着坐在窗边的池羽,似是而非问:“怕我了?” 池羽的沉默难免令我心伤,终是没人愿接受充满杀戮的魔。 “苏璃……”池羽轻唤我名字,我乍然讶异。 影同被讶到,急忙想捂住池羽的双唇。池羽不知,魔族敢唤我大名的,除了婉娘和烟等众长老,其余人皆是犯上死罪。 我听罢微笑盯着容色紧张的影,懒懒道:“没事,别紧张。池羽乐意沏壶茶么,我有些渴。”池羽对我要求向来有求必应,忙着下楼烧水,房内独留我与影相处。 影望着池羽远去的身影,淡淡道:“你是故意支开他的。” 倚在窗边望着玄色中的星辰浩瀚,与魔性挣扎半刻,我苦笑道:“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伤到他。你猜得不错,他直唤我名字的刹那,我几乎要失去理智动手。” “可你没有。”影拘谨的站在身旁,手欲伸不敢伸。 细微的动作落进眼眸没逃过我注意,嗫喏道:“你也怕我?”话语中亦不知何时起,夹杂着些许悲鸣似是无声的呜咽,宛若战神殿无休止的风啸声。 影有片刻迟疑,遂而伸手拥起我,双手不觉多使了几分力,两肩不免有些微微作疼。 轻拍他手臂,反手将他拉进怀里,我浅笑道:“我没事,不过是久未放纵自我,一时收不住罢了。” 与他静静相拥一言不发,影的发丝间有着与我相似的味道。他鲜少会主动腻在我怀里,难得如此,我更是不舍得放开。约莫一刻走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逐次变响,池羽发愣站在门外,进退两难的模样。 池羽尴尬的神色缓缓化为气恼,嘴上急恼道:“早知你支开我是不安好心。” 影闻声猛地起身不知所措,我耸肩略感可惜。起身端过池羽手中茶盘,我含笑说:“仔细别烫到手。”拉着极不情愿的池羽进屋,放低身子赔不是:“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嘟囔着嘴了。” “你也不许因我方才唤你名字生气。” 我挑眉未语心中讶然,素来我只认为他行事伶俐,不想观察亦如此细微。“知我身份还敢放肆,你倒胆大。”影站在一旁沉寂无声,身影有些没落,他心思很容易能看透,往昔是如今亦是。我侧首盯了会儿影,道:“杵在那儿做什么,不嫌累么。” 池羽忙伸手拉影坐下,莞尔开口:“你待人不公,影心里泛酸,自然不愿搭理你。” 执起影微凉的手,我笑道:“他气量可没你小,胆子却不如你。” 池羽略有不服,埋汰说:“不是影胆小,分明是你往日待人的模样被他瞧多了。方才在屋内听着街上的惨叫,任谁都怕。”语毕池羽蓦地闭嘴,为一时口不择言懊恼。 影神色同怯怯,似有求情道:“苏,池羽只是口误,无心说你……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69 ” 轻抓他手示意不必再往下说,抬眼瞅着池羽,喟然而笑:“我知道,况且我没那么小气。倘若被这鬼精奚落几句就恼,将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你也不必替他求饶,名字都敢犯忌讳叫了,会怕几句话惹怒我么。” 池羽脸上神色松快不少,忙斟茶端杯往我面前送,知我心意他转色嬉皮开口:“你若唤次他名字,苏铁定高兴。他可恼你唯唯诺诺的样子了,却嗔怪自己造成的,不能冲你撒气。我的话是真是假,大可以问问苏。” 影没开口,只静默与我四目相对,片刻的对视便是千言。池羽话语不全然对,也算一语道中要点,倘使纵容影次能让他改去对我畏惧的态度,我自然乐意。久久等不到他开口,心中有些失意,笑笑作罢。 “苏……”影低声唤我,却迟迟说不说另一个字。 知他为难,我且笑道:“罢了,池羽不过是在逗你,何必当真。”嘴上大方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我明白应需要时间去改变曾经主仆的关系,纵然逼他也是无用。起身懒懒地坐在窗边,侧头望着窗外月朗星稀的景色,风光祥和宁静,我鼻息间仿佛仍能闻到方才浓重的血腥味,久而不散。 池羽何其伶俐,莞笑圆场:“谁让影在你面前总是正襟危坐的样子。” 颇带感激地斜睨了眼他,只瞧哈欠连连,想来奔波一日疲累不堪。我伸手拉他微启灵力,眨眼池羽颓然倒在我怀里,鼻息低缓。仔细将他抱上床,我坐在默声未语的影身旁,道:“池羽的话你不必放心上,早些去休息。你伤愈才不多久,还需要休息。” 将床让给影和池羽,我独自躺在贵妃榻闭目养神,耳侧时不时有侧翻声响起。影始终未眠,最后干脆起身朝我走来,觉察到身边有人,我睁眼侧身手掌轻拍榻床。两人睡在贵妃榻上确有些挤,倒也不难受。 “果真吗?”影似问非问,背对着我让人看不清他神情。 我没回答,只道:“你自己揣度。” 话语上影始终是不敢僭越的,他寻思半刻起身,本以为他打算回去睡不料俯身低吻我侧颊。一把拉下他容不得他再开口,肆意攻城略地领略番。待放开已是衣衫凌乱,小腹隐现□□无边。影紧张的用嘴努了努池羽的方向,羞赧的想将我推开。 指沾茶水些许,我用内力谈下厚重帷幔,含着他耳垂靡靡:“我设了眠咒,一时醒不过来。” “总不太好……嗯……苏。”手指抚过他敏感处,烽火燎原一路。 心起坏念,我轻笑道:“要放你可以,唤声我名字来听听。”话语间,手已抚进他小腹下方宽衣内。 纵是十分理智,现下也早溃不成军。□□难灭,星眸中早蒙上层迷堕,微启低吟的唇似诉说着不满。“苏……苏……璃。”只字如蚊吟,却也算满足我的要求。如诺缓从他小腹下抽出手,瞬得遭到他伸手反对。不用言说我亦明白他意思,俯身在他耳畔低语:“我不走。” 江柳镇的三月早春荒凉沉寂,风萧萧卷过夜凉如水,仍抵不住春光乍暖,一夜只闻低低的□□与喘息外,静谧无声。 池羽醒的依然很早,微熹的晨光透着竹帘子透入,光影疏离。影还眼眸轻闭安详睡着,大氅懒懒附在身上,氅下一览无余,只需一眼能看穿曾发生的事。 我帮着早起便只字未语的池羽做事,轻笑道:“生气了?” 池羽白我一眼,略幽怨道:“昨晚你有意弄昏我,原来另有所图。” “本是打算好生歇息的,怎料不遂人愿。” 懒得搭理我,他埋汰道:“就你理由多。” 忽闻身后轻啊声,影尴尬的起身忙穿戴梳洗,羞晕似彩霞。见此景色池羽更是醋意大增,低哼了声扯过我手中衣服往包袱里塞,仿佛他正揉捏的不是衣物而是我。 摇头抢过他手里包裹,扔给整装归来的影,我含笑开口:“闹性子也别虐自己,仔细手疼。” 影速速打理完手上的事,道:“我这就去后院把马车驶出来,苏和池羽在前门等我就好。既过了一夜,唐庆镇搜不到人,想来兴许会搜到这来。” 马车?我颇觉困惑,影孤身从神武来,不会大费周章驾车。江柳镇常年被山贼光顾,定是不会有驿站愿意设在此地,更别提准备车辆供异地往来。影走得急我来不及打探,只得先带着池羽在前门等候。不多会儿,影驾车现身停在客栈前门口。我瞧了眼心下已然有数,名驹宝骑奢华香车,镜月能大方供此的,我认识的除了轩弈尘还能有谁。想不出他借我马车的意思,也无意往坏处考虑,且当君子之交的出手相助。 扶着池羽上马车,我抬首正巧撞上车顶一角的流苏香囊,散着淡淡安神香的气味,不免引人遐想此车的主人,淡然幽谧令人倾心凝神。车内比想象的要朴素,软垫数个躺在檀木桌旁,角落有个一尺半高的柜子,做工精巧内藏暗阁,些许散银下压着百两银票与镜月手绘地图静静等着我拿起。不得不说,轩弈尘心思缜密细巧,仔细瞧地图路线,便知是出自他手,生怕仅留银子我们却找不着路,特意赶制出的。 马车疾驰出了江柳镇,一路疾驰。湘妃竹帘时不时透进清风徐徐,夹杂着安神香味,似无若有使人惬意。 第33章 镜月皇子 跟着地图路线疾驰半日,完全出了凌峰势力范围。自得悠闲,行速放慢不少,颠簸半日终能安心赏色。池羽赌气不愿与我交谈,我闷得慌干脆与影并坐。镜月以山多闻名,庄子大多依山傍水而建,阡陌轻烟、农桑处处。茶园亦是不少,佳品更数不过。 影平稳驾着马车,道:“苏甚爱饮茶,我去买些来。” “不必,想来惠安城都买的到。” 影听闻“噗嗤”轻笑,调侃:“出门时,我听寻思禅提起过镜月六皇子。前日相会,乍眼见到果然色如春晓之花,面若凝脂、眉清目朗、音容兼美,公子世无双。莫看他表面清冷与人疏远,实则古道热肠的很。” 池羽闻声,忙探出头来愤愤:“否则怎会有人日思夜想,只坐其车不见其人已然魂不守舍。” “胡说。”我断然否认,淡然道:“轩弈尘与我不过萍水相逢的交情。” “要是真如此,他何故一次又一次帮你。论在镜月的地位,凌峰可比他高,他仍为你甘愿冒险。明知我是逃犯,也敢借马车给你。少说违心话,分明是交了心的。”池羽俨然辩驳,令我哑口。 池羽的话我无从驳回,确实他做的太多了,已然不是那夜一面之缘的情分。只是与他相遇相处数次,我察觉不出他的心思,像雾里看花又似有层薄纱遮着,暧昧不明。省得越描越黑,我不再多做解释,心下隐隐有份情愫暗生。 约莫两日的时光,我们终到惠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0 安城门下。作为镜月第二大城,其繁华仅此于镜月帝都,贸易往来昌盛,治安亦不可同日而语,城门内外百姓往来熙熙攘攘,异国人甚多。与偏僻小镇不同,路上到处是戴面纱或面具的江湖客,百姓见空司惯了。进城时守城将领附在看守士兵旁低语数句,我们未受任何阻拦径直驶入,想必是有人特意置喙过。 轩弈尘府邸不难找,惠安城西北边多是贵胄官宦的家宅,一路驶过尽头便是。可惜主人似乎不在家,我们将马车连同银票碎银一同还给管家,转身离开。 池羽与影新鲜的逛着集市,他两成长的环境鲜少会有机会游园,我不喜热闹即使在神武也未曾接触过这番景象。眼下无事所做,我随着他们四处闲逛。斜倚着身旁药材铺的墙,面具下的我有些颦眉,总觉周遭吵得嗡嗡作响。抬头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无意看见对面酒家二楼栏边的面具少年。虽说戴着面具,仍能认出是他。一袭红发似水泻及腰,淡然自若的独自饮茶,彷如身在空谷隐修,世间嘈杂皆与己无关。 池羽不知何时在我身边,喟叹道:“无怪乎苏怕热闹仍坚持陪我们游集市,原来是来欣赏红发美人的。” 影紧接道:“美则美矣,过分冰冷了些。” 我浅笑不理会,开口:“说的口渴,我们去对面喝茶如何?” 刚要挪步,忽见有男子朝轩弈尘走去,轻拉起他不小心微烫伤的手,将他的手指舔允在口。一时怒意涌上心头,若非影一把阻止,恐怕我已做出格的事。 我看不见影的脸,但能听出他口中的责备:“苏,切勿冲动。” 池羽觉出情形,挽住我手臂笑道:“方才还说饮茶的,眼下是打算食言么。” 拉扯着我进一家茶馆,影特意吩咐小二在茶中加了数片玫瑰香片,虽有疑虑瞧见影扔出的银子小二即刻办来。品着香茶,不如池羽的手艺好,还算入口。静下心来,身上的怒火逐渐褪去。 影淡淡开口:“先前我去对面客栈问过,说是已被人包场。我们今夜需早作打算,否则难免得麻烦六皇子收留一夜。” 池羽反对嘟囔:“露宿街头都比让苏近水楼台的好。” 伸手招来小二,我冷言问道:“不知惠安城还有其他客栈能住?”要镜月相助,以轩弈尘当下的势力根本说不动轩煌,那男子倒可。民间既相传他与轩弈尘的关系,若要他出手必不能与轩弈尘走的太近。确是不能住在六皇子宅邸。 小二思绪片刻,讪讪道:“客官来的晚,眼下恐怕客栈都已满。”半晌他眼珠一转,口气中带着令人寻味的意味道:“这儿往东走,欲子湖边确是有家可宿夜。叫兰艺阁,三位公子可去瞧瞧。” 闻名我大致猜到是何地,咧嘴僵笑颇为难。换做我一人倒是无妨,带着影和池羽去着实有些不爽。权衡半刻,还是决定看一眼再做打算。 池羽从未去过烟花之地,略有好奇:“兰艺阁是什么地儿?” “你去就知道了。” 影悠悠道:“以前我倒是偶尔去这种地方。” 品味出他话中意我呛了口水,浅笑看着影,是打算与我翻旧账。影识趣没多言,反倒是池羽好奇的一味问着。 出茶馆时天色昏暗,街上四处掌灯挂笼,百姓成群夜游一番热闹。 惠安城中欲子湖盛名远播,是不少才子佳人吟诗作画之地,也是游人必经的盛景。兰艺阁地处欲子湖一处静谧的角落,近半建在湖面上。底层的赏湖台乃点睛之作,春赏湖边百花斗艳、夏闻湖上荷花玉立、秋枫红印碧湖、冬有雪国风光,垂首是碧波漾漾,抬眼是银月当空,做娼妓馆着实可惜。 兰艺阁与醉香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站在庄子口只瞧见竹林树丛郁郁,小径曲幽。里处歌舞升平,丝竹古琴扬扬,好生繁闹。大门处两排石灯座直通深处,红笼高挂照耀的宛如白昼。 身在兰艺阁外,我有些举棋不定,忽有一女子挽上我手臂,手执纨扇脂香丝丝。仔细瞧她已不是年芳二八的妙龄少女,眼角嘴边有着粉盖不去的细纹,秋波媚如丝,有股说不出到的风韵。气质出尘不似红尘中人,若在白日街上相遇,我万想不到她会与此地有关。 鸨母似问非问:“客官里面请?” 软香温玉靠着我倒心生厌恶,冷漠道:“我耳力不差无需靠近说。”说罢震开挽着我的手,跨步走进。 鸨母嘴角略僵,强笑道:“客官这边请。” 庄内布局清雅曲径通幽,亭台水榭楼阁坐落的很合理,不输庄外景色。接近湖边水榭,乐声愈响,莺莺燕燕笑声似银铃彼伏。夜色刚暝暗,许多达官显贵还未来访,一路女子三两皆等着今夜的入幕之宾。兰艺阁不止女子美,男子亦白面,果真男风盛行。 瞧见我们一行三人,无论男女纷纷有上前的意思,纵使面具下是张丑态的面容,只稍钱袋有银子皆如浮云。池羽的好奇被眼前景象打散,因上前搭讪的艳丽女子而吓到,慌忙逃到我身边。那女子似有不甘,本想上来却被我阴冷的眼神吓愣,只得作罢。 眼瞧要被鸨母带进水榭大堂,我忙伸手拦她:“我们不喜热闹,安排间客房即刻,备上酒菜。纹银不会少你的。” 闻及我并未打算让人陪侍,鸨母颇不甘愿:“客官,这不和规矩。再说哪个来兰艺阁不动荤腥的,只食素难免寡淡。” 影冷笑道:“鸨母若你知道他脾性,绝对不想他开荤的。” 影说话的口气似是一把利器,猛然扎在这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上。她愣了片刻,讪笑道:“我这安排人带你们去厢房,饭菜稍后就来。”转身朝不远处的仆役扬声:“王四,带客人去倾雨阁。” “麻烦了。” 王四引领我们而行,大致介绍了兰艺阁的构造。厢房大多错落在水榭的左右,或临水而建或雅隐于林,多是独楼方便官客风花雪月。水榭用于做歌舞坊,每晚琴瑟和鸣歌舞曼曼,楼上大半住的是花魁红人,说是卖艺不卖身,想来若是有合眼的自也能成入幕之宾。 待王四退去,我才褪下面具吁口气,“总算能讨个安静。” 影见我为难十分愉悦,调侃道:“你终于体会到我曾经的苦。” “你怎不苦中作乐。”影听罢瞪了我眼,躺在雕花黄檀罗汉床上拨起枇杷独食。拉着池羽让他坐我腿上,我含笑道:“兰艺阁可还有趣?” 池羽鼓嘴摇头,刚要开口埋怨被忽来的开门声打断。门口的傅粉何郎微愣片刻,忙迎笑端着木盘径直而入。盘中是酒与风腌小菜,放下木盘男子久久为退去。 我略不耐烦开口:“你退下吧。” 他并没退出的意思,反含笑徐徐道:“妈妈让我好生招待几位,为几位布菜。” 好毒辣的眼睛,仅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1 是护池羽时的细微动作一样没逃过鸨母的眼眸,特意换了素净男子来服侍。不知啼笑,我断然拒绝:“不必,东西既放下,就请出吧。” 仗着自己美姿颜,自以为和我口味,他闻言非但不愿无功而返,竟大胆的挤开池羽腻进我怀里。面前人肆意举动,我怒意油然而生即刻有掐断其喉的意思。幸得影出手,从后拉起其衣襟摔了出去。 影愤慨地开口:“找死么,叫你滚不懂吗。” 我面无神色瞧不出所以,掏出银票扔在他面前,口气冷如寒霜道:“死或是出去。” 屋内骚动不小,不久已引来不少伶人观看,还未等我开口,老鸨声扬起:“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回去!”话音刚落人正出现在门外,乍然见我微愣,露骨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吞了般。她浅笑入屋,都不瞥倒在地上低泣的男子一眼,挥着团扇谄媚道:“院子里的不懂规矩,望客官勿动气。我这就让人抓他下去,好好惩治番。” 言罢突现两个镖头大汉,驾着那人便要走。池羽瞧了心一软,忙开口:“方才与他无关,无需罚他。” 鸨母与那二人像是没听到似得,丝毫没停下动作。池羽开口求饶,我自不会拂了他的面子,命令般开口:“叫你们放人是听不懂吗?” 鸨母自顾自斟酒,笑道:“不知事的欠教训,客官不必为他担心,生来都是皮糙肉厚的贱东西,还怕挨几记打吗?您不必放心上,我这就给你斟酒道歉。” “既然客人都说无事,你又顶撞什么。还不放开人做自己的事去,我何时教过你们在院内闹事了。” 我寻声望去,是先前酒楼那男子,面戴镂金面具挺拔玉立,身后鹅黄素衣少年胭红发丝随风扬起。鸨母闻言神色慌张冲两大汉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默声离开。院子的主人倒是丝毫没退下的意思。 待人散尽,那人客气开口:“不知苏王爷可愿挪步与我同饮,当是我为刚才的风波赔罪。” 我含笑答:“三皇子请的酒我定赏脸喝,只是何须那般麻烦,你差人端这来不更方便么。你我在这赏景等待,比在外吹冷风强。”话语看似轻描淡写平常,我心下惊异万分,醉香楼据查探也是他名下的产业,再算上兰艺阁其财富可想而知,何况除此外他似乎还有在暗中经营其他。 我的话令轩弃弥凌然一惊,吩咐身旁家奴数句,轻关上房门。卸下面具,果然一表人才。轩弈尘缓缓摘下面具,只言不语与我对视片刻忙躲开视线。 轩弃弥含笑问:“王爷是如何猜出我身份的。” 我微挑眉示意影与池羽在我身旁坐下,方缓缓道:“时常耳闻三皇子与六皇子形影不离,甚有同榻而眠的习惯。刚才瞧见六皇子,又见你威严贵气,做了个大胆结论而已。” 言语颇为露骨,轩弃弥听之不由微皱眉。轩弈尘顿时抬首,脸色青白极为屈辱。话语一出我心下懊悔不已,不过是想起下午的情景,竟不顾身份说出伤人的话。气氛霎时尴尬,我心虚视线垂得很低,怕对上那双起了薄雾的黑眸。 池羽淡笑道:“王爷意思是二位平日极为亲近,又相依成长的至亲兄弟,自是同榻而睡,无话不谈。” 我欣赏的看了眼池羽,舌灿莲花轻易就解去眼下的难。气氛兀然缓和不少,轩弃弥虽眸藏怀疑,神情松快不少,一口灌下杯中酒,浅笑道:“小王误会,自罚三杯望苏王爷别介意。” “是本王语带含糊才使人误会,若要罚我必是逃不过。”看似喝酒,实则我俩在较暗劲。 酒过三杯门缓缓被打开,精致菜肴被奴仆一一端上,半刻过后即是满桌。热气腾腾香味满屋,甚是使人开胃。自进镜月以来,绝对是最好的一顿。池羽久未碰佳肴,只顾饱口福,我倒是担忧他会撑着。而轩弈尘动筷极少,神色低落介怀着我错口的话。 第34章 湖畔交心 整顿饭几乎是无言用完的,酒足饭饱后屋内逐渐凝聚一丝紧张感。仆役陆续端进茶杯,接过端来的茶,漱了漱口。心中盘算着说服轩弃弥的理由,法子是好却难免会伤到轩弈尘。想到他数次出手相助,如今被我当成把柄,不免愧疚万分。 轩弈尘拨弄着玉戒,缓缓道:“不知苏王爷因何事来我国。” 根本是明知故问,我挑眉回击:“想来三皇子也有所耳闻,近日我国与翔云有些矛盾,虽不至于短兵相接但僵持许久。我来是想请镜月帮个小忙,当下和事老。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轩弈尘只笑笑,摇头拒绝:“王爷太高估本小王的能力了,我爱莫能助。” “可殿下的父亲乃是镜月的国君,想来他可以做主。本王原想直接以出使的名义拜访你父亲,后来想起毕竟不是大事,犯不着劳师动众的。那样既会激化矛盾,又容易引诟病。才想请皇子帮忙游说。”言说间我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果是时而轻蔑时而讥讽。适时瞟了眼轩弈尘,容色平缓瞧不出喜或悲。 轩弃弥喟叹道:“不瞒王爷,我虽说贵为贵胄皇子,实则并不如外界看到那般高贵。我和轩弈尘的母妃,出身低微而今又不得盛宠,世有母凭子贵之说,但忘了还有子凭母贵的说法。在父皇面前,我不过是普通的皇子,既不是他最喜爱的,如何能凭我一己之力说服父皇呢。” 算准他会来这套,自然不意外失望。我哑然看着龟鹤遐寿灯台中烛火摇曳,叹息如烛光忽隐忽灭。池羽瞧我犯难,刚想开口被影拦了下来。多年相处相知,影必然明白我定有对策,顾静静待我开口。 “本以为我费力替贵国除去颗毒瘤,更幸得六皇子相助,三皇子会因此帮忙。现下看来确是我太过天真。” 瓷杯破碎的声响,惊起在座众人。轩弈尘紧咬下唇,手用力搅着衣摆只字不言。与之相比,轩弃弥表露的极为淡定,只是神情是骗不了人的。我在他眼眸深处,看见转瞬即逝的慌乱与动摇。 忽觉左臂被人拧得微疼,我知道是池羽的责备。我承认利用轩弈尘的善心很卑鄙,可兵不厌诈。比起在意轩弈尘当下心境,我更在乎两国百姓与将士的性命。 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轩弃弥,我淡淡开口:“皇子既然无法,我自然不好意思强求。也罢,我自己去皇城唐突造访便是,顺带请你父皇收回镜月在神武的产业。醉香楼虽说只是供人消遣的销金窟,终是在神武境内。夜晚每每入睡,想到那儿总觉如骨在喉,甚是难安眠。为求和气,我亦不愿出兵铲平。” 语音未落,轩弃弥猛然一振,嘴角的弧度终是挂不住了。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苏王爷既为两国交情着想,纵然我能力甚微在父皇面前说不上话,也想助你一臂之力。” 话到这份上,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2 ,识趣道:“劳烦三皇子了。” 达成共识后一室无息许久,轩弃弥起身寒暄数句告退,轩弈尘同不愿多留一起离去。 屋内仅剩我们三人,池羽呵斥:“六皇子好意帮你,你怎可以此要挟。真不是君子所为。” 影忙驳回:“兵不厌诈,虽说有些不择手段也不能算错。一来苏既然敢说必有把握轩弃弥会松口,二来即使无效,我不认为苏真的会想伤及轩弈尘性命。” 一时针锋相对,我反倒成了局外人。凉风从湖面拂来,吹得竹帘颤动,阵阵牡丹香漫漫。不多时房内气氛缓和不少,池羽心知事已发生多说无益,懒得再扯。相比之下影确实理解我更多些,数千年的情分我与他早是心灵相通。 影送了块桃子入我口,浅笑开口:“池羽的话不错,方才的事真非君子做的。眼下人是得罪了,话说出也收不回。你是打算就此作罢,让他去了吗?” 我瞧着他星眸笑似月牙,惊觉不知不觉中他已改变甚多。佯有无奈般,我叹息道:“给个建议,我是该如何是好?” 池羽气消大半,愤愤道:“可别告诉苏,省得将来嗔怪他三心二意,还驳是我们的错。” 含笑把他拉到腿上坐,我低叹:“不气了?” 故意撇开头不与我亲近,只道:“气你,你可会改?我才不白费力气。” “是我冥顽不灵,浪费你一番好意。”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声。我放下池羽迟迟不出声,心中疑虑。经初到的事,想来伶人小斯定不敢来打扰,鸨母亦没那胆子,这会儿又是谁。 久没人应门,门口那人定神开口:“我家公子有事想找王爷。” 我冲影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时谨慎些以防暗算。来人是轩弈尘的贴身仆役轩才,他见我忙作揖:“晚来打扰王爷绝非我家公子的意思,只是我家公子有话想与王爷单独谈。不知王爷可愿挪步与他一见。” 我笑答:“当然。” 起身行至门边,我不由侧头望了眼影,轩才何其明了,忙道:“王爷大可放心,兰艺阁虽是烟花之地,院里人仍是守规矩的,绝不敢做出造次的事。” 我沉默点头随他离去,轩弈尘的玉落轩离水榭甚远,隐在竹林之后。行至玉落轩外,已听不见俗世男女嬉笑怒骂声,只余琴瑟幽幽和鸣。同花月坊一样,玉落轩近半也建在水上,却要清雅的多。前院正是一池碧泉与欲子湖相接,泉边坡壁有着竹片,顺竹片常年潺潺淌下的是山上清溪。石灯台烛光萤萤,映着门前青石板路。 玉落轩水榭湖边轻纱随风轻曳,安神香绕梁弥漫,不像凡土倒似上三界神山。轩弈尘坐在栏边自顾抚琴,青烟自琴旁博山炉中袅袅散开,琴音缭绕,一静一动美人如画。我不愿打扰,悄声坐在他对面的四方梨花木桌边,独自饮茶品琴。 “王爷不怕茶里有毒吗?” 我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六皇子盛情,纵使有毒我亦无怨。” 轩弈尘听罢凝神片刻,喟叹道:“真不知说离是胆识过人,还是过分自信。” 他忽换称谓,我微愣片刻想起初遇时他阴郁的神色,口气不由放柔:“兴许都有。”揣摩他心思许久,猜不透他寻我的意图,我不想贸然开口打断眼前的宁和。 着魔似得迷着他指尖唇边演出的曲调,我却是不懂音律的人。一曲罢,轩弈尘轻推开身前琴架,起身缓步坐在我对面,淡然道:“你怎就不问我找你来是何事?” “你想说不问也会开口,不想说问又何用?”接过他刚沏好的茶,清冽淡雅的茶香扑面而来,抿了口感叹:“好茶,细闻有股幽幽梅香。取岁初梅瓣上雪水泡的?” 轩弈尘点头莞尔,这一笑便是倾国。我瞧着出神,他轻咳半刻我才缓回神。 他缓缓启口:“至今不曾问我三位老人的去向,离是打算撒手不管了吗?” 我颔首道:“有六皇子护着,我无须担心不是吗?想来你会照顾的很好。” 仰首饮了口茶,轩弈尘悠然开口:“他们正在我府邸,池羽要是想见,随时可去。” 闻言我未搭话只直直盯着他,读着他有意相瞒的心思。倘若只是说无关紧要的话,他让家仆传话就可,无需请我来此品茶听琴。轩弈尘见我的眼神微微闪烁,隐隐有着模糊的气息。忽觉他手指的扳指,原来他始终贴身带着,心里逐次生起柔意。 伸手颇失礼的拉过他手,我细瞧了番玉色,叹道:“果是佳品,如今真是不多见了。” 慌忙的收回手,他怯怯问:“你是想要回吗?” “送出的东西没要回的道理,何况在戴在你纤指上很是漂亮。” 轩弈尘闻言微笑盈盈,眼波流转媚如丝。正当情意浓时,屋外不知事的叩门声扰来。是轩才的声音:“公子,三皇子找您。” 轩弈尘听闻轩弃弥时,神色讶异一震,瞧了我眼不知如何是好。我嘴角划过片刻讥笑,讥嘲自己竟忘了身份,不识好歹的在玉落轩久待。主人既已回,我不愿在此惹人嫌,起身便想告退。未走到前厅,忽感手臂抓里,回头只见轩弈尘略有慌张的神色。 “阿才去替我婉言,说我累了已经就寝。有事明日再谈。”轩才许是头一回遇到轩弈尘如此回答,一时不知所以。瞧出门外的为难,轩弈尘口气俨然不容反对道:“你去回就是。” 风露轻绵徐徐吹入,前厅轻纱随风飘曳,下摆软软拂地静谧寂然。轩弈尘身上安息香味道隐约浮现,其中一味正是玫瑰调制的。月色清辉如水,我确想与他良宵赏月,奈何不逢时地,烟花地人多口快,留久被有心人窥见恐损他清誉。 衣袖自他掌中抽出,我遗憾道:“时候不早了,再叨扰就显得我太不识趣。” 轩弈尘明我意思,凝思片刻微微点头。不忍瞧他眼角透着淡淡没落,我轻揽他入怀温言道:“抱歉。” 低垂螓首,懒懒得靠在我怀里,他轻声开口:“我明白你的立场,心里清楚纵然皇兄不答应你,你也不会荼害我。” “真是盲目的信任。”捋了捋他胭红青丝,我轻推开他:“该走了。” 出门时恰碰上正打算离去的轩弃弥,四目相视无言。轩弃弥见我没太多惊讶,只微微颦眉少顷。我冲他微微颔首,静默着缓步离开。回到倾雨阁时,莺燕的嬉笑声仍未休止,断续传来隐约几声。湖面碧波荡漾着花月坊的照影,伴着琴声洋溢花香浮动,胜似虚境幻象。 “回来的好早。”影倚在金丝镂花靠枕旁,独赏湖面印月。 我进屋悄声磕上门,瞧了眼床上酣睡的池羽,浅笑坐在影身旁,“你难得有此雅兴,倚栏赏一池□□,碧波清风,品茶听曲。” 影笑道:“等你回来无事,免得犯困才坐在窗边吹风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3 ,跑你嘴里倒成风雅之事了。” 轻笑盯着他少时,我缓瞌闭双眸凝神冥想,和缓道:“你也早去歇息,无需在旁彻夜陪着。”神思游离间恍惚闻见笛音婉转清扬,吹笛人心无旁骛不似那晚惆怅。 冥想彻夜才终了,待睁眼已是卯时一刻。兰艺阁被笼在漆黑夜色中,星稀朗月洒得欲子湖荧荧泛光。影在我身旁盘坐一夜,没灵力护体早撑不住打起盹来。兰艺阁内祥和安谧,歌乐休止啼笑不再闻,微露的白熹静静等待昼间不同的热闹繁扰。 “扰了王爷清净。”轩才瞧见我在前厅微愣,遂而笑道:”每日卯时下一刻,都会有婢女端洗漱盆送往各处,望王爷见谅。不过苏王爷起得好早,本以为除我家公子外,甚少有贵胄会起的如此早。”轩才说罢挥手派婢女入屋,两婢女入屋悄声放下水盆又无息退离,始终都垂首不曾抬眼瞟我一眼,真是训练有素。 “兰艺阁的鸨母龟公都是吃素的么,何时安排婢女的事儿都要劳你家公子操心了?”我语带慵意的问罢,丝绸拂面花香繁多,尤为玫瑰味为主花香阵阵。我拭一拭脸颊水珠,笑道:“这洗漱水是你家公子调配的?” 轩才屈身道:“是。阁内的杂事都交由忠叔打点的,公子本不管这事,只是公子说王爷是贵客怠慢不得,才亲自揽手管了。” 越听心越沉,他的心思于昨晚我已有些明了,如今看来需斟酌意料外的事态处理了。“替我谢过你家公子的好意。早膳遣人送来就是,不必特意麻烦再跑来,省得你公子有事找不到你。” “是。”言罢轩才再屈身,转身匆匆离去。 影抱臂斜倚木柱饶有兴味的观了眼前一切,轩才走远才悠悠然开口:“如此有心的君子之交,不知道苏打算用此话敷衍自己到何时?” 我叹一口气,摇头道:“你何不饶我此回。” 影微耸肩眉眼含笑,故意学我叹息:“我不过是好意提醒,倒成我有意为难你了。” 被他逼得一时羞恼哑然,我忙伸过手去拽他却被他反应极快逃开。本想起身逮他好生修理一番,听闻屋外渐行渐进的窸窣声,我放弃心里念头,转瞬威坐中堂。早膳送的很快,仍是先前送洗漱盆的两个丫头,眉目清秀气质不俗应该不是阁内女子,恐怕又是轩弈尘有心安排的。 “我这不需要你们随身服侍,寻常女子来烟花柳巷做什么,退下早些回王府去。你们家公子问起,若是责备我会解释。”挥手将她们赶回去,呢喃道:“真是胡闹。” “如此胡闹也是有心,不是把你放心上谁愿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池羽伸手捏起水晶龙凤糕,送口不过须臾间忙赞。 第35章 镜月皇城 兰艺阁厨子的手艺确是称赞,无怪乎会有许多食客慕名来,佳肴果腹红颜相伴左右,人生快事惬意。早膳多是点心糕点饺类,豆浆配之倒不腻味。 “苏王爷昨晚可好睡?”轩弃弥自径而入,笑谈中透露一丝敌意。 我佯装不见笑答:“有劳三皇子招待,择了个清幽地给我们,一夜静谧安眠到天亮。” 他点头继而沉默不语,屋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池羽与影在内屋收拾衣物,仅剩我陪着轩轩弃弥干瞪眼。约莫一刻之久,轩弈尘迟迟现身,胭红发丝被金黑丝带缚着,没前额发丝遮掩更显他凤眼的美。 轩弈尘瞧出异样,莞尔开口:“三哥怎不唤上我同来,如今我姗姗来迟倒显得我怠慢苏王爷了。” 轩弃弥闻言嘴角浮起笑意,“昨夜你睡得晚,我没舍得唤你起来。苏王爷海量,怎会介意。” “当然。”心谙他此番话是有意说与我听,无意忽略了轩弈尘的感受。瞟了眼轩弈尘轻咬下唇的容色,我淡然道:“怎算怠慢,我这尚未整装还得劳六皇子久候。” 轩弈尘轻点头,莞尔一哂:“我可否讨口茶吃,空等无趣。” “随意。” 轩弃弥见此,神色颇难堪略有讥讽开口:“苏王爷经昨晚一夜,想到劝服我们父皇的说辞没。父皇可不比我们,如此好说话。” 静默片刻,我似笑非笑对着轩弃弥说:“自有鹂华贵妃入宫后,你们母妃德贤妃便被冷落多时。色未老恩先断,心中难免怨怼夺其恩宠的鹂华贵妃。后宫的女人从来不怕出身是否卑微,只要专宠后宫既是烟柳地出身又如何,可若没了那份恩宠,往日后宫的仇怨相逼,日子可想是多么凄凄。如若此时,鹂华贵妃突然暴毙而亡,死状直指他杀,又会如何?” 话音未落已闻猛然的拍桌声,轩弃弥咬牙一字一句道:“无耻!小王本以为王爷是光明磊落的人,如此看来。是错了。” 轩弈尘虽觉我卑鄙,倒不愿他三哥与我为敌,忙劝和:“想必苏王爷不会造那等冤案。” “确是不愿意瞧见。”冷笑浮上我嘴角,仅仅一瞬。我平淡开口:“我也不想与下一代镜月储君为敌。所以三皇子请消气。” 轩弃弥微蹙眉,不解道:“镜月储君?” “是,三殿下倘若此事愿意出手助我一把,我向你保证,我定帮你夺下此位。”我信誓旦旦开口,心中已布算出一盘棋。 轩弃弥眸中满是戒备,嘴角却有转逝的笑,“我何德何能,怎能当上镜月储君之位。” 我冷笑:“你贵为三皇子,眼前障碍只有你两位兄长。除去他们,又有何不能。皇位向来都该是取贤者而代之,你大哥昏淫残暴,二哥则是个庸懦草包。比起他们难道你不更合适?何况你私营从商众多领域,难道不是等你父皇年迈归西后佣兵造反用的?” 轩弃弥与轩弈尘闻言猛然一颤,即使强撑着,我仍能看见微颤的肩。轩弃弥慌忙张望屋外,生怕有探子会听见,脸色煞白手握的极紧。话说出口前我是没十成把握的,经轩弃弥过激反应,不只证实我猜测,更难免令人遐想他为皇位弑君杀父的嫌疑。 我轻吹微烫的茶水,浅笑道:“你们无需紧张,此话不会传入第四人耳中。三皇子不用对我存有敌意,你我利益并不冲突,我不会无故挡你前程,反而是有心想帮你。” 轩弃弥观察我甚久,良久警惕开口:“你如何能帮上我?” 没急着回答,我只是淡淡盯了会儿轩弈尘,心下不免暗叹终是要让他见到残忍那面。沉默许久待到轩弃弥按耐不住面露焦躁我才开口:“鹂华贵妃的死不止能让你母亲万劫不复,换做任何一后宫女人都是。你大哥轩曲浩能坐稳太子之位,不是他有才能,是他母家的地位高。只是再高又如何,同样敌不过邻国威逼。没了羽翼的鹰,再无用的猎人都能轻易捕获杀之。至于你二哥轩元吉一直庸懦,青楼小巷周旋的多了,得上花柳或死的难堪是必事。” 轩弈尘静静坐在一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4 旁唇色苍白,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观察陌生人,心中吃疼我逼着自己无视。 轩弃弥颇赞同我手段,紧张的神色松快不少,缓缓道:“鹂华贵妃专宠六宫,身边侍卫众多,如今又怀上龙裔,饮食上更是看的严。小王并非不信任王爷,可要杀鹂华贵妃谈何容易。” “我家王爷既然作此打算,当然是确信能做到的。”影撩开卧寝帷幔,对轩弃弥淡淡道:“三皇子如果不信,说多无用。要是信更不该多问,问多无益还容易引火上身。” 房内一阵沉寂仿佛空气都凝结成块,轩弃弥无言思量神色中略有怀疑慌乱,倒是轩弈尘显得从容。 我知他在纠结,谋反毕竟是第一大罪,成了那便是享极荣华,可若是败就是身首异处。我不急一时他给不出答案,相反思虑的越久,合作时越是不容易有差池。轩弃弥不同于苏兮月,他有帝王的野心抱负,也有做帝王的能耐谋略,所以他不会想错过这机会。 轩弃弥缓缓开口:“京城离惠安城有一个时辰的路距,王爷家仆既已打点妥当。我们不如早些出发,好尽快请父皇解王爷的燃眉之急。” “如此甚好。” 兰艺阁门外等来的事轩弈尘借我们的马车,车夫与轩才长得极像,双胞二人是轩弈尘数年前买下的。当时二人父母双亡,卖身葬双亲,那是十二月冬雪纷纷的时候。轩弈尘与轩弃弥路过,觉着可怜买回府。正因此,兄弟二人对他们始终忠心不二,从未做叛主忘恩的事。出了惠安城,马车一路在官道疾驰,轩达驾车十分稳当纵使行速快,仍不感有丝毫颠簸。 马匹嘶鸣迭起,颠恼了正在自得闭目养神的轩弃弥,他口气败坏道:“轩达什么事?” 轩达恭谨道:“三殿下,前面架起了木闸,还有官兵守着似乎有事。” 闻言我不由看向池羽,隐忧会与通缉榜文有关,手心不安的沁出薄汗。 轩弈尘觉出我顾虑,淡笑道:“不必担心,唐庆镇一群狗官办事效率不高,榜文不可能已经到京城的。” 抱着感激之意瞥了眼轩弈尘,我任由池羽伏在我膝头默默无息,不知是倦浓少言还是有心事。轩达与影去了不多时,两人回来神色从容,我心下压着的大石方落下。 轩达谨慎道:“三殿下,前面轮守的官爷说,三里外的官道岩石塌方十分危险,不易行路。我们是否绕道而行。” 轩弃弥淡淡道:“需多花多少时间?” 思量少顷,轩达支吾:“预计要多花一日,明日申时才能赶到京城。” 轩弃弥想了想道:“不妥,绕道沿路大多小镇,今夜连落脚处都难找,总不能让着满车的人露宿荒野吧。” 轩弈尘听闻一点头,转念开口:“我记得曾经轩才曾带我驶过另一条路,就在附近是直达皇城的,且是在林中穿梭,鸟语虫鸣景色雅静得很。轩达那条路可还在?” “在是在,只是偶尔有山贼出没,前阵子又出了命案,是被劫财杀害的。沿路居民口耳相传,渐渐走的就少了。” 言语间谈到的路似乎让影有些忌讳,眉宇微锁神情隐隐忧虑。踌躇半晌,影附在我耳边低言:“刚才与轩达在外,我隐约感觉有迷魇的气息。只怕前面的塌方非天灾那么简单,多半有人为的可能。” 嘴角勾勒出一缕似有似无的微笑,果然按捺不住了。我有意试探道:“三殿下,你常年在两城往来,对路状最是熟悉不过的。在你看来该如何是好?” 轩弃弥神色颇凝重,抉择道:“虽说苏王爷的事迫在眉睫,也犯不着冒险。不如我们绕路多花一日时间,今夜宿在最大的城镇,明日再入京。” 他忧虑的神情不似假,若是装的无辜至此便是再留不得了。我点头含笑道:“确实没必要犯险,如此看来就依三皇子所言。” 轩达不歇驱车半日才赶到北边较繁华的城镇。镇子布局与江柳镇大同小异,熙攘繁华却是江柳镇比不上的。芙蓉镇不比惠安城地处广,却是热闹非常。长时舟车劳顿,纵是习惯车马出行的轩弃弥脸色也十分难堪。 未免多余的麻烦,我们刻意避在酒家不起眼角落,跑腿的活都交给轩达在办,小二都不曾许被接近。只是掩饰的再好仍引得一片哗然,面具遮得住相貌却掩不了一袭胭红的长发。 “下官来迟,望三皇子、六皇子恕罪。”开口的是闻风而来的知县,体态雍胖却不福相,神色中满是算计。 轩弃弥鄙夷地打量那知县迂久,嘴角闪出一抹讥笑转瞬即逝,和蔼道:“我们不过是凑巧路过,未曾派小厮先前来通报,既是如此你晚来又何罪之有?” 知县附和点头谄媚傻笑不止,忽眼眸轱辘转动,略狐疑开口:“三皇子自惠安城来,路过本镇必是有事。不知下官是否有能效力的地方?”他顷刻瞟了我们一眼,讪笑道:“不知这几位贵客是?” 轩弈尘闻出此人有打探意图,颇为烦躁开口:“惠安城去京城的路被乱石堵住,我和三哥是不得已才转道此地。至于你眼前的几位是我捎上的朋友,邀上他们上京城游牡丹花会罢了。董大人想知道的事麻烦一口气给问了,省的我句句作答。” 闻出责怪韵味,姓董的知县忙下跪道:“下官不敢,六皇子明鉴。” “董大人见谅,六皇弟一路劳顿,难免上火并没责怪你的意思。”轩弃弥冲轩弈尘使了个眼色,转眼吩咐说:“麻烦董大人派人替我们安排几间房,明早我们就上京。” 姓董的知县应声退下,不多时酒家里围堵的看客被肃清。酒家作为歇脚的临时驿站被包了场,前厅后院每处进出的门皆有士兵把守,看似是为皇子安危设想,实则是监视。轩弃弥瞧着眼前的事倒是淡然,自顾吃着轩达端出的小菜,不时开口闲聊数句像是早习以为常。 我静静听着他们有的没的唠嗑话,平和的缄默下是蓄势待发的杀意。迷魇的气息久而不散,愈聚愈浓仿佛已然坐在我们之间。我警惕地观察着周遭每一个人,包括眼前饭局上的皆不错漏。谈笑中的我沉默惹来轩弈尘的注意,眼神时不时瞟我片刻,迟疑间并未开口询问。或是他无暇分心于我,他更担忧轩弃弥心中那正熊熊燃烧的怒火。 “轩弃弥掩饰功夫当真好,刚才心中明明是怒火中烧,外人不仔细瞧却丝毫察觉不出的。”影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似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笑笑未搭话,心中愁绪纷扰难免烦闷。既决定乘船同游,他登帝的阻碍越多便是我的绊脚石越多,薄弱的根基光是灭两个争储位的人是远远不够的,要替轩弃弥登基稳固皇位难免得多花些功夫。眼下怕是得先要解决迷魇这麻烦,想至此老毛病发作,头疼难耐。 细长的中指按着我太阳穴,池羽俯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5 在我耳畔低语:“好些没?方才饭席间你话语不多,好像心事满满的样子。” 未免他担心,我浅笑道:“事情接踵发生,连喘息的机会都没,多少觉得有些累罢了。” 影心里清楚我所想,神色状似轻松不言,眉宇间有着隐隐的忧愁。 池羽神色略有怀疑稍许,只关心我状况多些没做细想,“确实是多,眼下又要搭手轩弃弥的事。只怕往后你会更烦恼。”说罢他为叹了口气,停下手似要出门道:“六皇子的安息香有凝神静心的效果,我去问他要些来。在屋里点着兴许能让苏好受些。” 影瞥见门外的烛光冲我使了使眼色,调侃道:“不劳你费心跑一趟,人已在屋外了。” 我道:“人既来了,何故站在屋外不进来?” 夜渐渐深了,嘈杂鼎沸的人群声逐次消逝,偶有守卫士兵的谈笑声,细碎数语不堪入耳。轩弈尘托着烛□□自前来,使人摸不透他的目的。我瞧着举足无措的他,闻言道:“池羽别在我身边愣着,替我沏壶茶招待六皇子。”遂而对着站着不语的轩弈尘浅笑说:“我这不是虎穴龙潭,不用如此拘束的。” 影有意坐在我身边,背靠着我臂膀,附在我耳畔小声道:“他这一来倒无需麻烦池羽跑一趟了。” 我斜睨了影一眼,故意自后搂上他的小腹,在他耳根深吸口气,微吐气道:“你也好香。” 春夜微风徐徐清凉爽人,影的面颊耳根却绯红微烫似红霞迎春瓣。他愤愤脱离我的束缚,撇下我仓促逃离,留着我独自招待轩弈尘。对着轩弈尘一时想不出话,我尴尬的笑了笑,目光落在他丝袍下摆。他穿着素来净雅,一袭雅青色的袍子显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沉闷。 “你如此宽待身旁的男宠,府上夫人不曾提出异议吗?” 我顺着轩弈尘的目光朝房间角落看去,瞧见池羽与影二人忙着洗壶沏茶,神色不禁放柔呢喃:“六皇子说笑了,他们并非是我男宠,而是我在意的人罢了。我道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硬是要说便是我想用生命去守护的人。”看着轩弈尘无法置信的表情,我浅笑道:“六皇子何必明知故问,我至今尚未成亲又何来妻子。你若是想问兮月的态度,他素来雅量顶多偶尔会耍些小性子。” 轩弈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艳羡,遂而眼眸低垂沉默不言。烛火随风摇曳,使得屋内明暗不定,我瞧着默声的轩弈尘,雅青色的袍子仿若昏暗的云雾正将他丝丝吞噬。 第36章 焰灭人散 万籁无声的月夜偶有黄鹂啼鸣,反衬的屋内静的很,静到轩弈尘黯然地吸气声都能听到。我望着轩弈尘低落的神色,不自禁伸手抓住他略紧握的手,轩弈尘微震抬眼回望我似有被我举止吓到,手始终不曾挣开。 手指似碰非碰地触着他脸颊,我微笑说:“深色衣服往后少穿些,都没到弱冠之年已显得老气横秋的。” “让六皇子等久了。”闻得池羽说笑声,我猛地收回手顿感尴尬。 池羽招待的轩弈尘很是周到,影则是以我为主。他仔细将云纹紫砂杯放我面前,意味深长的盯了我片刻,我讪讪一笑回应。 四人围桌促膝狭坐各怀心思,影笑问:“三皇子怎就没来?”他的话语有些醋意,更有意提醒我两人形影不离的关系。 轩弈尘从容道:“董大人方才请他喝酒,我不喜嘈杂应酬,就留在客栈没去。一人在屋内觉着无聊,就想来你们闲聊品茶,打发闲暇时间。” 影明知轩弈尘的话多是借口,仍不依不饶道:“我们这儿同样吵闹,六皇子倒是不介意了。” 轩弈尘被呛得一时答不上话,嘴贴着杯边佯似喝茶。池羽“噗嗤”轻笑出声,忙捂嘴掩饰对我一个劲使眼色。我微蹙眉嗔怪池羽的幸灾乐祸,也不急着开口。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岁月静好,大抵如此吧。 片刻无言,轩弈尘慌忙起身,微红着脸道:“是我来的唐突。” 池羽起身忙拉住正打算离开的轩弈尘,嗔怪说:“哪有刚来就走的,凳面都还没坐热呢。是不是?” 我故意捂鼻颦眉,浅笑说:“许是晚膳时醋鱼吃的多,总觉得还能闻到股酸味。影去燃些香粉盖盖味。” 池羽甚是伶俐,忙压着轩弈尘坐下,笑道:“点什么香,我刚闻着窗外的香玉牡丹芬芳沁人。我这就去开些窗。” 雕着和合如意纹样的木窗被推开条缝,不多时花香随清风徐来,飘满一室清香令人舒畅。微风阵阵吹拂额间耳鬓,轩弈尘心绪平复不少,容色恢复往日平淡,话却是依旧不多只是偶尔附和一二。嬉笑畅谈间,我忽然眉心微蹙,戾气自脚底油然而生。要躲的终究是躲不过的,我与迷魇总该有个了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影同时感到灵气的压近,不由警惕起来,奈何伤后灵力废了大半自顾不暇。 “你们两人脸色怎如此难堪?发生什么事了?”池羽觉出异样,略带慌乱的四处张望。 我伸手压住影的手背,制止他正打算起身的行动,淡淡道:“呆着别乱来,我亲自去会会。” “可是……” 微启灵力传入他手背,我浅笑开口:“我需要你在这替我守着,以防万一。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侧眸揽回正欲离开的轩弈尘,顾不上是否无礼,正色道:“外头危险别出去,你在这屋里呆着,等着我回来再说。如此我也好安心些。”话到最后音如蚊吟,却是顾不上他有何反应。 三月春夜细绵清风徐徐,吹皱一池碧波,河边梨花桃树花瓣纷纷如雨似雪。欣赏着眼边芳菲河景,皆是静霭安谧的,仿佛周遭浓烈的杀机只是恍惚间的错觉。我孤身站立在河边宽阔地,傲骨清风、正气一身地等着贵客的到临。深夜静寂,花开花落总无声,簌簌风戏花声像是在悲凉地抽泣,哭诉着将到来的丧事。 我对着河面驻足赏着波光粼粼中静躺的皎月,不理会身后出现的身影。 良久轻闻一声叹息,我冷笑道:“迷魇何时变得如斯鼠辈,尽连在我面前现身的胆量都没了。居然让身边的男宠佯装成他前来试探。” 玄焰青不敢轻易上前,远远驻足谨慎道:“何以见得站在你苏璃面前的不是本人。” 我讥嘲哼笑,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人影,鄙夷道:“要是前来的是迷魇,可不会这般怯怯谨慎不敢上前。就冲你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我就能断定正站在我身后的一定不是迷魇。” 钩月在云遮雾掩下变得朦胧,诡谲迷幻着一股肃杀之气。玄焰青警觉的站在离我稍远的距离,不敢轻易向我靠近,更甚是我进则退而我退亦不敢进。他瘦弱的躯体像是薄纸般随清风微颤,远观颇为可怜。 我冷眼瞧着他,心下警惕着周遭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6 更狠辣阴冷的气息,哼笑开口:“有事请你主子亲自来找我,别找个男宠来打发我。” 受辱的玄焰青容色在银白月色下显得格外青白,手指紧拽衣摆微颤道:“主上要你即刻归还寻思禅。” 我微挑眉拨弄着食指玉戒笑道:“若我拒绝会如何?他会来杀我不成,要是他是作此打算,你就替我去回句请他放马过来,我苏璃随时候着。” 玄焰青的惨叫继我话音后惊破天际,仿佛是受了重击般颓然跪在地上,膝前已是一滩血色。迷魇手中的紫光十分显眼,映衬着他冷笑的嘴脸,令人厌恶作呕。河边繁花争艳,花香四溢,也遮掩不去正逐次散开的血腥甜味。 我颇怜悯地望了眼受重伤的玄焰青,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迷魇面色掠过鄙夷,淡淡道:“苏璃,我很好奇。那贱货究竟有何魅惑力,竟迷得你到如斯地步。你在魔族时看过不少上等货色,何至于对一件破烂的玩具上心。” 深谙他是有意想激怒我,我没理会折了枝桃花在手上把玩,浅笑开口:“你口中的贱货玩具是个人,既然是人相处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至于原何在意,似乎与你无关。” 迷魇不以为然哼笑说:“一个只会趴开腿迎奉的玩意,倒被你当宝了。” 我掸了掸袖上桃瓣,挑衅道:“那你何必大费周章要回。” 我的话语让迷魇一时哑然,怨怒确已然显在面上,“你这是找死。” 闻言我丝毫未惧,反倒哼笑:“你我之间孰强孰弱,犹未可知。现下做出判断,未免过早了吧。” 话音未落我顿感自身动弹不得,束缚咒对低位神阶确实好用,对付我是浪费灵力。我被箍的很紧,虽有些难受我倒不急着解开,反是好奇迷魇的行动。他果是忌讳湮濑的命令,不敢对我下必杀招数,倒是折磨人的灵咒不少。 水雾迷蒙遮挡不少视线,我轻打响指周遭瞬息间增了层灵壁,任由迷魇如何施咒攻击都是无用。恼羞成怒中的他早蒙了心知,丝毫没发现我四周的变化,一股脑的袭了许多咒术。登时河边黑雾四起,遮得银亮月牙早无踪影,伸手不见五指。我指尖轻松解开束缚术,右掌轻挥使得黑雾散扩的愈发浓厚。 静心站在迷雾中的我沉气隐藏着气息,噤若寒蝉的夜仿佛针落亦有声,脚尖轻点地我悠然浮在半空。细看黑雾中迷魇后劲已然不足,絮乱的喘息声像是在证实我所见的猜测。喉间未有动话音传道:“婉娘可不曾教导过我们做白费力气的傻事。” 迷魇了然浓厚的雾气是我有意混淆视听,又闻得我用灵力传音,眼眸中难掩惊诧。嘴上倒是逞能:“婉娘还教过切莫做不自量力的事,你也忘了。” 我微微沉吟怜悯地观着迷魇,望着他渐次与过往我的身影重叠,孤傲自大不知天高。 冷漠的浮在半空,嘴角隐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我淡然道:“我们认识多年,你可有见我做过明知会吃亏的事?”说罢弹指声乍然响起,在万籁俱寂中分外清脆。迷魇闻声骤然灵术护体,转眼雾中天边风起云动狂风呼啸,迷魇等了许久不见我反攻的咒术袭去。 我且无杀他之心,眼中的他说不上厌恶倒觉着有些可怜。自继承父亲灵力起,我在梦境中看到许多不曾知道的事,好比迷魇原来是湮濑的亲儿子,却从小被当棋子用着身不由己。迷魇打小就未被湮濑正眼瞧过,为得到父亲的赞赏不惜冒险潜入魔族,拼命夺取魔族战神的位子亦是只为得到父亲的认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待黑雾散尽迷魇才发现我浮在他不远处,反手便是一击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约莫弹指间后他脸色大变,本是恼怒涨红的双颊煞白如雪,疑虑道:“你怎会……” 缓缓坠地,我略变色凌厉不少,复笑道:“你想问我何时恢复的灵力是吗?回去时你问下湮濑,我猜他早已知晓。”说罢我视线自迷魇脸上移开停留在玄焰青身上,他伤的很重几乎是奄奄一息,再不及时医治怕是回天乏术了。我对迷魇努了努嘴,讥嘲着说:“现下你可要不回寻思禅,难不成打算连玄焰青一并弃之?” 迷魇深谙多斗无意,似有离去的打算。他甚至连回首瞧一眼玄焰青的心思都没,轻哼冷笑开口:“完不成任务的垃圾,留着无用。” 玄焰青眸色中本是有稍许期待的,听闻迷魇的话后霎时睁大双眸。愤怒、不甘、妒恨像是蜘蛛丝交织在一块儿,孱弱的生命气息如同怒火般熊熊燃烧着丝网,终了只余下冷彻似雪山冰潭的绝望,哀莫大于心死。 留下躺倒在血泊中的玄焰青,迷魇转眼消逝,临走前愤慨留话说他定会夺回寻思禅的,让我等着。 纵使他不说,我也能料到丝毫未感意外。河畔恢复了祥和宁静,雾散后的河岸视线明朗,在一片河光□□中只有我与玄焰青。我淡淡的盯着玄焰青,心生同情却无心要救他,纵使我愈发像个凡人仍是个魔。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于玄焰青大抵如此,他淡然开口:“战神,您下次遇到寻思禅,若您乐意替我对寻思禅说声对不住。以往对他的刻薄无礼而抱歉。” “我会的。” 闻言他微微一哂,自顾道:“其实我只是……是嫉妒他罢了。为何……大家都会将他……放在心上。”血自他腹部伤口涌出,越来越多铺在河边鹅软石上,嫣红璀丽胜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他断断续续呢喃着:“纵然我知道……主上不在意……我,我也……从未在乎。只是奢求……求他心里某处角落……能有我一席之地。” 他奄奄的话音未落,我已出手了断了他的性命。留着他直到断气,未免太残忍了。我望着已然无气息的玄焰青,心生怜悯略略叹了口气。 今夜月色极清明,银光洒着万物大地,笼着玄焰青尸身有微微光晕,显得肤色分外青白冰冷。 我不忍瞥开视线,仿佛是苏琉余下的人性作祟,像是嘴中嚼着黄连般的苦闷漫漫散在骨髓里。我默默开口:“终是个可怜人。”烈焰围着玄焰青熊熊燃着,炎火通红烧亮着暗夜。 “可怜之人终有可恨之处。”影缓缓走到我身边,比肩望着玄焰青颇感慨:“争了一世到头来都换不到一次回眸,都说魔无心可谁知神是否有情。” 紧握着影的右手,我无心回话只直勾勾地盯着焚烧的火焰,约莫半刻灵火中的尸体已然成灰,清风徐过风散尘了。 拉着影回走须臾我回望河畔片刻,垂眸讥嘲自己多余的情绪,转色莞尔问道:“我出门前特意嘱咐你守在客栈,你倒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屋里的两人平安无事就罢,反之你就不怕我怪罪?” 影而今对我倒变得不再畏惧,他微笑着摇头并不急着接话,两人缄默良久他伸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7 手露出命脉于我眼前。我不明其意恍惚间搭上他命门,心中不由骇然感动,出手将他拥进怀里愈发用力。听到他略有吃痛的低哼才微松开,疼惜道:“你如此做,不值得。” “只要你能宽心便是值的”影话里似有笑意,徐徐道:“况且有你在身边,我又有何惧。” 我黯然微笑,对他为保他人不惜拿命做赌的行为又恼又怜,苛责开口:“只此一次,往后别做傻事。” 影淡淡望着我,星眸明朗似夜挂的皎月,“出此下策是晓得战神苏璃护得了我,否则我怎会胆大到拿性命筑灵璧守着那间房。”话到一半他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神色凝重垂眸道:“我本就打定主意生死相随了,所以无论结局我都想在你身旁,不可以吗?” 影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希冀,我没回答他只执着他回客栈。 客栈外留守的士兵瞧见我与影十分意外,毕竟未有人看到我们曾有出去。我缓步擦肩走过,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讶异,因为半刻后他们就不会记得此事。客栈内悄然无声,轩弃弥被董知县留住脚,一时脱不了身。池羽和轩弈尘又被保护在灵璧里,像是与世隔绝般不知里外事。 影默声跟随我前行情绪不高,他手将贴上房门瞬间被我拉住,“我不是个短命的人,所以生相伴便够了。”言罢抓着他的手轻推了下房门,灵咒随着紧闭房门中央出现的缝隙消失了。 屋内烛光仍虚弱的亮着,我离开已有些时候,本有几寸高的红烛已然见底。池羽与轩弈尘却还未入睡,忧虑慌忙的神色因我的出现才有所松缓。 第37章 熟人国师 轩弈尘在我回来不久便执意要走,微妙的关系使得我也无借口相留,我倚着门目送他回了他自己的厢房才放下心。 池羽琢磨着瞅我许久,调侃道:“心里担心挂念把人送回去不就得了,摆个姿态倚门观望,显得忸怩小家子气。人家脑后可不长眼,自然瞧不见哪会懂你心思。” 影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们一眼,埋头铺着床被,显然不愿被拉扯进不关己的嘲论中。 我吃着池羽递来削皮的梨块,慢慢道:“你嘴上侃人的功夫逐次见长,往后我可得斟酌着开口,免得自讨没趣被你数落。” 池羽闻言色变即刻回嘴道:“你不需费力花心思讨我欢心,我比不得人家六皇子谈吐文气。”池羽愤然丢了梨块险些砸到我脸上,恼意显然对着影缓缓说:“我瞧咱也不必担忧床小挤不下三人,犯不着费心思替苏想,我估摸着他晚些就会自行解决。人家六皇子那儿可宽敞了,有人瞧不上咱这破床硬枕。” 我含笑道:“你瞧你说的气喘了,脸颊也红了,为我多不值。”我故意重叹口气,嬉笑道:“你要是无所谓,我倒是乐意欣赏,毕竟美人闹起脾气仍是赏心悦目的。” 他白了我眼反身面朝纱幔侧躺,不多时就听闻他细碎的鼾声。赶路又熬了大半宿的夜,他早是疲惫不堪。 影神色倦怠渐露疲态,我努嘴道:“我在交椅上冥想便是,不必陪我。你早些睡吧,有事明日再谈。”说着我指尖弹灭烛火,各自歇息,只余窗外花枝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次日晨曦轩弃弥才疲惫的回来,身上脂粉香味浓重。客栈内仍昏暗不明,我出房门时正巧遇到刚上楼的他,本无太多交集,我们只是短促的打个照面。 擦身而过之际,他小声呢喃:“你昨晚竟没留宿在我六弟那儿。” 我略有微词不明其意,只淡淡回道:“三皇子多心了,我与你六弟的关系怕是你会错了意。” 轩弃弥怔怔看了我片刻,讪笑中掺着难辨的思绪。下楼嘱咐店小二数句,让其早早备了早膳送往客房,没耽搁多久我速速回了房。只一去一回的时间差,东方露白鸡鸣破晓,鸟语虫鸣伴着满室浮动的暗香,显得周遭的一切都生机灵动令人舒爽。 影始终不改勤勉的习惯,我回屋时他正巧刚起身洗漱。碍于池羽仍在酣睡,影低声道:“我稍后就吩咐小二备膳。” 我忙答道:“不用多走一趟,我方才已经去过了,想必不久就会送来。”转念想到轩家两兄弟,我缓缓开口:“你晚些去请轩弈尘和轩弃弥,看他们是否有兴致与我们一同用膳。” 影迟疑一瞬,淡笑揶揄道:“不知说你是迟钝呢还是缺心眼,要轩弃弥与你同进膳,必是索然无味的很。” 我耸了耸肩,宽和道:“别人心思我是看不透,也懒得去猜。”说着伸手捋顺他散乱的额发,宠溺着说:“倒是你的心思,何时变得这般细腻,我竟也不晓得。” 影闻出我话中讥诮意,略略挑眉含苦道:“凡是与苏有关的事,我可从来都不敢怠慢。不是我变得如斯仔细,是你始终视而不见罢了。”他边语边梳理我微显凌乱的长衫衣带,恍若往昔又如隔世。 毫不墨迹的料理完眼前的事,影动身出门便去请了轩弈尘与轩弃弥来,约莫一刻轩弈尘只身前来。他前脚是刚落座,小二端着热乎的早膳后脚出现在房门外。影领着小二速速摆开一桌膳点碗筷,不做多停留将人请出了屋外。 我笑着将轩弈尘请到了上座,调侃道:“赶得早不如到的巧,可不是你刚到一会儿功夫,吃食也跟着来了。”说话间我顿了片刻,久不见轩弃弥现身,方开口:“怎不见你三哥的踪影? ” 池羽悠缓道:“影方才不就说了么,与其一同进膳食之寡味,倒不如躲着不见的好。” 轩弈尘脸色微变,忙辩解道:“弃弥哥绝无轻慢的意思,不过是昨夜应酬的有些累了,又当离是自己人,方才不做那些客套功夫。” 我静默地瞥了眼挑起事端的池羽,自顾盛了碗稀粥送到轩弈尘面前,淡淡道:“先用膳吧。” 摸不透我脾性轩弈尘没敢再开口,低着头像是做错事被责备的孩童,连咽食声都压的极轻,分神间难免呛得咳嗽,我忙着替他拍背顺气。淡笑着开口:“池羽不过是和你说玩笑话,怎就当真了。” 池羽听闻心下不依饶,不服气地说:“这事可不能嗔怪我,挑起话题的是影,我不过是重述罢了。” 影摆摆手忙回嘴说:“戏言罢了,怎又来怪我?”话上还是轻松,面色因紧张略有些青白。魔族本就无需进食来维持精力,而今心情不豫更不愿动了。 未免气氛更尴尬,我打趣笑道:“谁都怪不得,非要找个错的也该是我,惯得你们个个坏脾气,动不动就板张脸闹情绪。” 池羽笑道:“你难得说出句真话。” 习惯了池羽嘴上的不客气,我任由他们东一句西一言的调侃,叽喳热闹却不令人生厌,美人如画自是吐气如兰,又有何人会厌。约莫一个时辰才等到轩弃弥现身,倦态隐隐浮在他眉眸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8 那种疲倦不仅于熬夜劳累造成的,更属对官场交道的腻烦。身心俱疲的轩弃弥默声独食着早膳,已然是将我们当自己人对待,表露的神态非生人可见的。 我嘴角浮笑心中略有些同情他,只不过既已选择前行的路纵然苦他也怨不得人。轩弃弥沉默进食间无意于我对视,旋即侧脸似想要瞧轩弈尘却突然定格,出神片刻觉出自己失礼忙赔笑说:“让苏兄见笑了,望能见谅。” 我疏离淡笑,缓缓回道:“无妨。”心中了然轩弃弥话外之音,也无心点破惹的美人闹心板脸,一笑泯往事就罢了。 轩弈尘轻声点道:“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你俩还有心思说笑。再晚些怕是得明日才能安排觐见了。” 入镜月以来我每日都会收到婉娘的传讯,人虽不在边城对那儿的事仍是了如指掌。翔云压境数时但无侵略之举,我当然知其醉温之意,心下安然不少。行程必然比不得之前心焦急赶,差一时半刻不觉有妨。 其实莫说湮濑关心我父亲的尸身何在,身为儿子纵然是不孝子又何敢怠慢。只是地域广阔无边,我又该从何下手,找着了我有什么法子能平息眼前干戈。 我静静倚在车窗边望着走马灯般回眸即逝的□□,风拂过顶角香包便涌得车内处处生香四溢,满室安息香漫漫却平不下我纷扰的心绪。车内众人皆在瞌目养神,独余我与影醒着,影随我多年自是比他人都要更了解我,只稍一眼他已然看穿我心绪。 影喟叹了声,伸手轻按我手背劝慰:“欲速则不达,心一急躁反容易误事。”话语略顿,他从旁瞟了眼轩氏两兄弟,轻声言:“主神若有灵,必不会怪你失孝。” 我苦笑呢喃:“惟愿如此。”话是在应和他却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感伤的事太多我亦不愿多想。我本想饮茶解忧却无意瞟见轩弈尘手指极不自然的颤动,制止影正伸出的狠手,淡笑轻言:“窗外莺飞草长、春山如笑的,贪睡岂不可惜了。” 轩弈尘轻咬下唇神色略微尴尬,莞尔掩饰道:“方才被颠醒,隐约闻见你与影在说体己话。没敢打扰你们。” 嘴角浮着一道弧线,我无言注视着轩弈尘,良久缓和道:“哪来什么舌根要嚼,不过是看众人都浅眠打盹着,怕声音响了会叨扰到你们罢了。” 轩弈尘神情复杂地观望我颇久,垂眸撇过脑袋赏起窗外景色,低言道:“果真如书中所记春深似海确实令人着迷。” 我茫然盯着轩弈尘半日,一时不知能作何语作答,他的话令人有种错觉似说景又非景。轩弈尘始终侧脸赏着窗外,凤眼时不时轻眨睫毛似鸭翅般飘动。我依稀记起初见他时的光景,比起那时他似乎给人的感觉更明媚些。 芙蓉镇离京都约莫半日多路程,耗时不算长却未能赶上晚膳前进宫朝见的时机,终是因出发的有些晚给耽误了。 镜月都城牡丹花海盛名引来四方旅人,既是闲来无事我们自然乐意赏花游灯会,偷得浮生。轩弃弥对自己造成的耽误耿耿于怀,硬是要做东包下京城客栈庆丰楼的牡丹亭表歉意。此处是对饮吃食赏花绝佳处,每年牡丹盛会牡丹亭必是重金争夺处,一来为了赏花弄月,再者是身份显贵的争锋,一夜耗费令人唏嘘。 “王爷整夜寡语像是有心事。”轩弃弥举杯敬酒间缓缓而言,半带玩笑兴味的开口:“难不成仍在介怀今日无法入宫的事?” 我举杯与他碰酒,摇头笑道:“也不差这一时,何况我未想到能完全劝服你父皇的借口。”环视着阁内的陈设,我缓缓说:“如此破费你不怕异党瞧见了参你一本么,素闻三皇子你向来是深居简出的人,眼下这般奢靡浪费与作风着实不符。” 轩弃弥不以为然的耸肩,扫了眼倚着木栏观景的轩弈尘与池羽,阴狠的气息随着他嘴角浮起的冷笑愈渐浓烈。 影默然替我俩添酒,闻言低压着声音开口:“三皇子的打算可不容易办到。” 轩弈弥赞赏地瞧了眼影呢喃着:“有时候小王很是羡慕王爷。” 我没接他的话,侧颜目光自然落到轩弈尘的身上,轩弃弥注意到我的心思低嘲道:“此事上你我心知肚明。” “鱼与熊掌从来不能兼得。” 本想开口调节气氛却被逐渐逼近的气息哽住了喉,紧握的右手指节分明呈着月牙白,怕是脸色比其更煞白。 轩弃弥注意到我的神色,不由得朝门处瞧去,未曾看出丝毫异样眉心却已蹙拧到了一处。忽闻房门吱呀被推开,房里众人皆被惊扰,不识趣之人却是毫无离去的意思,大步流星而入径直落座。乍一眼瞧是神容慈睦的老人,一身素色褂子最显眼的不过是镶翡玉的腰带。我冷冷盯着大喇喇坐在对桌的不速之客,淡然的外表下只有我知掌心早已因恐惧沁出了薄汗。 “国师何时也有此等雅兴,跑来赏花吟月了?”轩弈尘斟了杯酒,浅笑道:“与宫中美酒佳酿相比眼下的薄酒略有怠慢,望国师见谅海涵。” 老人深邃的望了眼轩弈尘,目光停落在我身上诡谲地笑道:“久闻神武国苏王爷美名,如今目睹神采真是老生之幸。” 我浅笑启口:“客气了。” 轩弃弥面色虽是平缓,依旧藏不住眼底厌恶皮笑肉不笑道:“国师好眼力,仅一眼就能看出苏王爷的身份,不知的人还以为你本就认识。” “三皇子说笑了,我常年在清华峰灵修,若非与你父皇有缘怕是此生都不会踏入红尘中,又怎会识得苏王爷。”老人把玩着玉戒指轻笑,“凡是见过三皇子的,再瞧见苏王爷自然都能猜到一二,普天之下能与三皇子美貌齐名的,独苏王爷一人了。若说还有,怕是只能从古籍中寻得,就是不知与王爷相比如何。” 拇指与食指反复晃荡着酒杯,我仰头一饮而尽,淡淡作答:“必是比不得的。” 比起轩弃弥迷惑不解的神态,轩弈尘显得更淡然,他果是听到了影与我的对话。一室无声,众人仿佛像约定了般静默,只闻得耳边充斥着绵绵春风戏牡丹的簌簌声。 “老生在年轻人似乎都放不开,我便也不扫诸位的雅兴了。” 轩弃弥心下厌恶这位国师,嘴上却不敢怠慢,笑道:“那小王也不强留国师了,轩达替我送国师一程。” 含笑目送走慈眉黑心的湮濑,我终是怒不可揭,稍稍用力手中的酒杯已是粉碎。池羽心下顿是一惊忙端起我手帮我处理被划开的口子,嘴上难免碎念:“怎就这般不爱护自己,幸而伤的不重。” “还是唤太医来看下的好。”轩弈尘说做就要打发轩才去请。 眼见事态发展的越发复杂,我顾不得轩弃弥在场的心思一把抓住轩弈尘手腕,急躁开口:“小伤不碍事,用不着请御医特意来瞧。再来天色已晚,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79 此刻你去请来怕是得惊动不少人。我可不愿刚来镜月,就落人话柄。” “可……” 轩弃弥伸手压着轩弈尘右肩,制止他再多言。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怀疑,轩弃弥微微笑道:“苏兄不把此伤放在眼中,我们可不敢怠慢,请太医确实劳师动众了,请个城中名医来瞧一瞧便是。”说罢转身嘱咐轩才去请都城最有名的大夫,又嘱咐轩弈尘找庆丰楼老板打水替我清洗伤口,池羽识趣一同跟了去。待人离去,轩弃弥神色肃然盯着我的目光满是警惕。 血水自口子溢出顺着指尖而下,滴答在毛毯上像极了绽开的红莲。定神看着略有疑虑的轩弃弥,我悠悠开口:“我与你们的国师确实相识,不过……”我没往下叙述,冷冷哼笑。 影脸色微微一沉,咂嘴道:“湮濑果真一路在监视。” “湮濑?”轩弃弥挑眉呢喃思虑片刻,神色忽露丝精芒,旋即深邃的打量我与影久时。他举杯将酒饮尽方缓缓道:“小王有眼不识泰山,以往得罪王爷的地方望能海涵。”他略停了停,又说:“我先前一直未解,仅是数月王爷为何会变化如斯大,如今才算是弄了个清楚。原本的顾虑皆消了。” 影知轩弃弥觉察出我的身份,神色十分懊恼,莫非他方才不经思考既出的话语,轩弃弥又岂能猜透。懊悔与护主心思掺杂迸发,眸中精光闪现杀意越发浓了。才刚建立的盟友关系我不愿就此被破坏,轻咳数声眼神示意影勿轻举妄动。 轩弃弥察出一二,轻笑望着影不再多言,屋中三人各怀心思静默得似有默契般等人打破。 第38章 陷害皇后 离去不过半刻轩弈尘已带来了城中名医,并没愈合的伤口仍在渗血,衣摆地毯被染红了一片,十分触目惊心。纵是不得宠的皇子,有轩弃弥自小的呵护也未受过一星半点的伤,轩弈尘哪看的了眼前光景,稍稍一眼脸色便是煞白。 影瞧着请来的大夫,不耐烦地开口:“你这大夫来了就愣着做什么。” 经提醒那大夫即刻垂眸,嘴中念叨:“三皇子赎罪,六皇子饶命。小的,小的是……” “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把正事先做了。” 轩弃弥命令既下,那大夫哪还敢多话,忙着替我处理伤口包扎。兴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大夫包扎时的手会时常轻颤,技法令人咂舌,我霎时觉得京城名医也不过如此。 手指痛处丝毫不减又被粗糙对待,大有痛麻的趋势。我失笑盯着手暗讽,亏得过往在尸堆里滚爬的日子,换做金枝玉叶的贵胄早是疼晕过去,这大夫的脑袋必是保不住的。 “起开,”影略有些粗鲁的推开大夫,从他手中轻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处理着剩下的事儿。 恰逢池羽端水回来,又是好一阵忙活,反倒把请来的大夫弃在了一边。那大夫也着实可怜,跪着哆嗦气都不敢大喘一丝,冷汗顺着他额头涔涔滴落。 窗外欢声彼伏不断,来镜月赏牡丹花卉展的人络绎不绝好生热闹,与房内气氛相比已然是天差地别。轩弈弥斜坐在贵妃榻上倚着木栏小酌,目光不时飞到那大夫身上,面色平淡掩不住眸目深处的怒意。 “哪就来的火气了,这下倒好折损到手了不是。”池羽埋汰着,仔细替我擦拭着手指细缝中有些粘腻的血痕。 斜睨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刚巧看到轩弈尘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喟叹道:“影好生将大夫送回去吧,佳节里何必吓得人杵在这儿。”我顿了顿,笑道:“趁时间还早,大夫早些回去陪妻儿逛逛才是。” 听我有赦他之意,那大夫忙磕头谢道,数言片刻便被影带走离去。轩弈尘莞尔望着我微微颔首,像和煦春风拂面令人舒怡心悦。 屋外渐渐清冷下来,曲终人散路人渐次离去回家。我欲言不语谨慎盯着房门外,谨防有人偷听。 轩弈尘明白我心思淡淡道:“方才我出去吩咐了轩达、轩才务必守着屋外离木梯口不远处不许任何人随意接近,更不准再发生他人如进无人之境的事儿。” 收敛笑意对轩弈尘颔首,嘴角浮起算计的冷笑,我淡淡道:“可否告知一二,关于国师的事?” 轩弃弥挑眉道:“父皇三个月前在大哥的怂恿下去清华峰祈福,回来时便多了国师这号人物,自那之后父皇就似着魔般十分信赖国师。朝中曾有大臣在堂上提出异议,可不久就会发生意外或消失了,渐渐便不再有人敢谏言。他与大哥既是朋党,正因他的出现父皇逐渐偏向帮大哥,我正是担心会被加害,多番考虑才带了轩弈尘远离是非地。”他叙叙回忆着,眼神里满是鄙夷、不甘、愤慨、无奈。良久,他幽幽道:“我曾派人去查国师的底细皆是无功而返,更甚有去无回的。” 轩弈尘的愤慨我多少知晓一二,亦是略有同情。轩曲浩虽是镜月皇帝的嫡子,近年并非十分得宠,原因在于他母家军功太过平时又没个自知,偏偏皇家最忌讳的就是外戚位高权重。轩煌表面看似糊涂,内心实则是个人精,正因此他才会有意无意提拔轩弃弥,用来制衡皇后刘家势力。庶出登帝胜算不如嫡出,可是只要时间充裕,轩弃弥一旦站稳脚,轩煌百年后龙御归天,谁又知道结果呢。可惜了生出的陈咬金,换做我何尝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湮濑碎尸。 轩弈尘劝慰道:“父皇纵然一时被奸人迷惑,现今身体很是健朗,终会看清的。再者还有鹂华贵妃从中阻挠,眼下她又怀上了,看着父皇对其宠爱有加的架势,若是皇子的话结局就难料了。” 池羽默默听了许久,似是自言开口:“想来不会,莫说鹂华贵妃此胎是否一定是男胎,孩子能不能呱呱落地都未可知。”屋内顿时一片沉寂,轩弃弥闻言颇赏识的看着池羽,反倒是轩弈尘颊色微红,极为尴尬。 觉察出失言,池羽没敢再多说,想是怕我恼他似得偷瞄我数眼。 轩弃弥笑道:“好伶俐的小子。” 我颔首深为赞同,淡笑道:“他可比不少人强多了,可惜生不逢时。”我略停不言,抬手端起桌上的瓷杯吃了口茶,缓缓解释给轩弈尘听,“鹂华贵妃乃翔云国君之妹,轩煌又怎会让她的孩子登帝,想是你父皇都不敢赌那孩子的出生。是女娃就罢,男胎的话怕是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那孩子必是下不来的,眼下你父皇不过是找不到借口除去,所以他在等人出手。无论是嫁祸还是真害都无所谓。” “不错,苏王爷说的是。我近日甚少入宫就是这缘故。” 轩弈尘登时醍醐灌顶,呢喃:“难怪母妃近日只在自己月福宫里吃斋念佛,素日里都不愿走出宫门,又不要我们去看望。” 影回来的有些晚,神色中满带烦躁与无奈,想来是被那大夫折腾的恼了。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0 “只出去一会儿,怎么脸色就铁青了?”我笑着拽过影手臂拉到身边坐下,宽慰道:“方才的情形换做他人都会被吓坏,难免举止话语会失了分寸。犯不着为一些小事不顺心,事事如斯还活不活了。” 影白了我眼略愤愤:“苏,你是不知道那大夫多腻人。你去送送,回来看你烦不烦……”本想多说觉出自己失言,也不再敢多说,只道:“湮濑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镜月的局势看来可不比翔云那儿好办。” 轩弃弥闻言果来了劲,一改刚才懒散贪杯的模样,起身围着榆木桌而坐。当事的当然最好奇,瞧着他极为切急的眸光,我反倒不好意思拖沓浮起一抹阴笑道:“别人既可以暗害嫁祸,我们何尝不可。办事看得是最后成效,至于手段是卑劣或磊落,又有什么打紧的,反正要的结果都一样。” “比起伪君子我倒更喜欢真小人。”池羽盈盈而笑,拾了块栗粉酥送我口中。 轩弈尘在旁静了许久,瞧着我与池羽亲昵的样子眸中微黯然,深邃的眼眸带了五味繁杂的情绪。低低喃道:“有时候真小人更像是君子。” 话一出口,即刻引来影噗嗤而笑,他挑眉用手肘捅了捅我腰肌。我白了影幸灾乐祸的人,何尝没闻出突泛出的酸味,由于太过明显反倒让我在意轩弃弥的反应。盘根错杂的时候,我可不希望阴沟翻了船。 幸好轩弃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并没注意到眼下尴尬的情形。轩弈尘注意到轩弃弥的失神,轻咳了下唤轩弃弥神思。 轩弃弥含笑带谦开口:“一时心烦就出了神,让苏王爷笑话了。”又是停顿沉吟,须臾方正色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也并非未曾想过。只是要嫁祸并不难,难在嫁祸完如何扳倒那方势力。父皇的心意大家都明了,纵然鹂华贵妃意外身亡,倘若是父皇中意的人下的手,不能保证父皇一定会袖手旁观,那时岂不是曝露了自己又损了机会。” 我点头认同他的顾虑,大凡宫中主子殁了,无论和原因为掩丑闻对外都是说病逝的。鹂华贵妃的身份十分敏感,轩煌更不会大张旗鼓的查死因。如果他又意属轩曲浩登帝,而今有湮濑的谗言相助,只怕那边非但没事反倒引火自焚。 一时心中郁结眉头都蹙到了一处,轩弃弥见我在沉思没敢叨扰。反倒是池羽渐生一计:“把事情宣扬开不就成了,你父亲到时想护着也会力不从心。翔云那国君的亲妹妹被暗害了,怎会善罢甘休。纵然到时没大军压境,对镜月也会施压的。如此一来谈合作亦会更容易些,毕竟你父皇会想到如果不合作两国同时入侵,后果难堪。” 轩弃弥思虑片刻,面色凝重道:“我是怕矛头直指大哥会被瞧出栽赃之嫌。再者……” 我耸肩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宠妃的丑闻换做我必定会糊弄过去的,到时找个替死鬼给翔云交代了反倒不好办。但此事此人换做刘皇后呢?”拨弄着食指玉戒,又小瞧了眼轩弈尘手上的,已算不错成色仍是比不上的。不禁意出了神,回神发现众人都颇期待我后话,微有歉意讪笑道:“现今的镜月,刘氏一族位高独大,已是外戚当权只手遮天。此时若是发现刘氏错处,你认为你父皇会如何。” 轩弈尘摇头道:“可皇后毕竟是大哥生母,父皇他怎会……” 屋外的牡丹开了簇簇满城,花香□□缤纷五色,正是赏花贪景之人恋杯慵惰时光。而牡丹亭内却无赏花人的心境、贪杯吃酒的心情。与该有的轻快愉悦相比,我们是异样的谨肃。春光的美、花事繁盛、花香飘逸、月朗星稀,也是被我们白白浪费错过了。 各有心思的人皆静静不言,茶过半巡轩弃弥淡淡道:“不,父皇必定会拿刘皇后去交代的,顺势料理那群原本动不得的皇亲。朝堂上立长言论近日颇多,父皇本就动了杀机,一直没找到理由罢了。”他又道:“可是苏兄,纵使刘氏不在了,也不代表能动摇大哥的地位不是吗?” 他突然改变的措辞使我微愣须臾,微微笑道:“你父皇会如斯信任你大哥,想来是湮濑耍了些小手段,我们效仿便是了。只要让你父皇相信你大哥有谋反的心,有意与祥云合作谋害鹂华贵妃,借此诬陷铲除他人,湮濑则是祥云派来的内应,这出戏唱完那国师必是留不得了,至于轩曲浩的下场我想你比我了解。”注意出完,我眸光一闪脸色再称不上和缓,淡淡道:“各人总有各人的心思,要往一处发力说得容易,使力时有难说了。” 轩弃弥看了我眼,和颜悦色道:“苏兄的意思我明白,这点你大可放心。如若我登帝,必与神武修好永不入侵。再说我假使那般做了,怕我六弟也会不依的。” 先是一愣,轩弈尘脸颊一烫,遂而染上枫色的红晕,恼道:“拿我开什么玩笑。” 屋内顿时阵阵欢笑,一扫方才肃紧压沉的气氛。事既讨论完方觉饿,影忙出门宣来小二要了最好的酒菜,不多时已是满桌佳肴。轩弃弥本要敬酒被我马上拒绝了,先前空腹喝酒已是难受,眼下我更想美食入腹,再者庆丰楼的菜确实诱人,色香味俱全,错过也是可惜。 酒过三巡路上的游人已渐次减少,热闹过后众人神色皆有疲态,池羽早受不住累侧卧在贵妃榻上浅眠。我仔细把绛色牡丹纹斗篷披在他身上,生怕他受春寒之扰。 “既有谋划,明日我也不必急着入宫。与其入宫谈不妥打草惊蛇,不如等时机成熟了再见。” 影似有担心,轻声道:“不知湮濑明日是否会参上一本,如此反而不妙。” 我摸着下颚详虑许时,微摇头道:“不会,他的脾性想来都不会与轩曲浩多说。” 夜半静谧,喜庆红笼高挂的大街烛火通明送着来往回家的路人,人渐稀疏的巷角逐次暗淡了下去。轩弈尘靠着雕祥云纹样的柚木栏杆望着亭阁外的牡丹齐放盛景,兴许是累了他不时指掌掩着嘴打哈欠。 轩弃弥放下手中已空的酒杯,轻缓开口:“已不早,且不说明日之事如何安排。还是早早歇息的好,连日的颠簸大家都有些倦乏。”说罢他望了眼轩弈尘,神色复杂又像是在下决心,又说:“六弟的别馆离此处不远,虽说算不上富丽堂皇,倒也清新雅致。又在京城一角安谧处,适于养神休息。苏兄在京城期间不如在那落脚。一来贵胄院落周遭百姓少,不那么引人注目。二来方便我时时来访,也不遭我大哥、二哥怀疑。就是要委屈苏兄尽少外出,毕竟神武苏王爷的美名连黄口小儿都知。” 我耸肩含笑道:“我本就是懒散闲人,素来不喜往人多的地方凑。” 夜半的镜月青石板路泛着水汽,空气湿漉漉的参着四处飘逸的牡丹花香,仿若整座城都被花香弥漫,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1 连水雾都不再有霉气。轩弃弥有事要先赶回自己别苑,我们四人随着轩达引领一路走到潇湘馆。确实不算大,穿过前院的前厅,便是主院落一栋二层的楼阁应是轩弈尘的屋子,左侧有着两间厢房,右侧是亭台水榭,小桥下溪水涓涓。偶尔有莺鸟呖呖,倒是清雅。 是夜,回屋我并不急着入睡,冥想意念制了书信传到烟那儿。 影在一旁伴着我,嬉笑道:“既在人家这下榻,你反倒是不往那跑了。” 我给了他已栗子,轻责:“尽胡说,你的伤初愈多养着才是。”说罢拉着他回里屋歇息。 第39章 名相宗严 祥和的气息在牡丹展结束期一同落幕,随着鹂华贵妃的暴毙镜月陷入人人自危的恐慌里。阴霾像是为配合当下的气氛般突如其来,久久不见低压乌云后的艳阳。鹂华贵妃陨落后的七日便以副后仪制下葬,事情本该了结,却出乎轩煌意料。先是京城不知何人传出鹂华贵妃是被人谋害的,不过五六个时日已传遍三国。传闻一出即刻震惊朝野,矛头自然对准了个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令轩煌头疼的事接踵而至,先是皇子间的互相诬陷,后是翔云国君的问责。 我在潇湘馆听着探子一个接一个来的密报,自是对事情的发展了若指掌。翔钧果如我与烟算计好的,限镜月半个月内找出凶手,否则会发兵镜月誓要为妹报仇。其实我又何曾不知,那不过是入侵镜月的借口。皇家后苑皇嗣何其多,更何况只是个女子,必要时牺牲对翔钧来说不过如此,亲妹妹亦是。 这一日我恰巧在院内与轩弈尘饮茶谈笑,德贤妃身边的心腹太监夏元海疾急来报,翔钧□□了德贤妃。轩弈尘神色顿时慌乱,倒是轩达灵敏速速打发了回去。 轩弈尘受惊不小,双眸擒着泪泫然道:“是不是被发现了,才把母妃□□起来的?” 瞧他模样我着实不忍,安慰道:“你不必急,我得到消息不仅德贤妃,被软件的妃子不少。连刘皇后都不能幸免,怕是那群官寻着线索已查到了宫廷内院。” 闻得我话轩弈尘面色稍好些,转眼又急切问:“弃弥呢?他好些天未来,是遇到麻烦了吗?” 轩达瞟了我眼得我默许才放胆说:“皇上不止□□了内宫嫔妃,还软禁不少皇子。不止三爷,大皇子、二皇子及五皇子皆被禁在宫内。自然皇上也不会苛待皇子皇妃们,礼遇如往昔,六爷不必太担心。”轩达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仿若无事,对轩弈尘来说仍是晴天霹雳的噩耗,架在石桌手臂一颤打翻了手边的瓷杯,“哐啷”一声瓷杯落地碎落满地。 被打发的事刚沏的茶,撒了轩弈尘满手,娇嫩的手背被烫微红,此时他苦恸心殇麻了知觉。 “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去拿烫伤药来。”我凌冽开口,扫了周遭木然站的那群乌压压的人,瞪眼狠道:“三皇子过几日回来了,看你们脑袋还保不保了!” 曾被轩弈尘帮过,池羽一直心存感激。他瞧见眼前情形,顾不得礼节拉过轩弈尘的手忙用丝巾掖干水渍,败坏开口:“你这何苦呢,心急也不该伤了自己呀。” 一旁婢女慌乱间本想上前收拾,被轩达威严的眼色震住,匆匆退回原本的位子。 轩弈尘容色霞红青白的变幻,双唇微微颤栗,愤慨地说:“父皇干脆将我一同抓去得了,留着我作甚。” 家仆速速取来烫伤膏,我略粗暴的夺过在手掌摸了厚厚一层,“池羽让我来吧。”说着拉过轩弈尘的手把敷着药膏的掌心覆上,灵力微启将药一点点渗入他肌肤里,口上责备道:“轩弃弥在宫里要知道你这般,非急疯了。再说又没说就是他做的,你发什么疯,嫌事儿不够多吗?” 轩弈尘瞧了我眼低首垂眸缄默不语,良久是一阵无声而悲凉的静寂,周遭跪着的家奴亦不敢发出任何细碎声。 突然闯入不识好歹的门房小厮,跑至跟前才觉出气氛有异,吓得赶忙跪地磕头,诺诺道:“六爷饶命,六爷饶命。” 拭去眼角泪痕,轩弈尘温和启口:“起身吧,什么事让你这么莽撞的。” 那小厮抬头见我眼神一颤,不自禁咽了口水,垂首道:“莫相爷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名相莫宗严?与神武庞龙不同,莫宗严以清廉爱民名扬,是当下的一代名相。闻言他十分受民众爱戴,又能周旋在各势力间独善其身,想便知是不简单的人物。耳闻不如一见,今日我倒想会会。 轩弈尘抽回手,回过神方发现我与他举止太过暧昧,神情羞赧回道:“知晓了,萍儿你跟着康安去,万万不可怠慢了相爷。”身旁的婢女应诺了声,即刻与前来的小厮退了出去。轩弈尘又扫了四周一眼,柔和地说:“你们也起身吧,个做个的事去。今日的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在三爷面前提及知道吗?” 闻之不得提起今日的事,那群仆婢个个面上松了口气。谁又敢对轩弃弥说,不保命的事他们莫说提,就是想都不敢多想。散了众人,轩弈尘起身理了理方才弄乱的长衣,携了轩达匆匆往前厅而去。 影用肩推了下我,在我耳畔低语:“似乎是我不够了解你。”我困惑的望着影,不解他意思。他会心笑道:“我以为你会好奇莫宗严的事儿,跟着轩弈尘去。” “主人家椅子都没坐热,我当客人的凑合什么。” 影食指点了点前厅的方向,佯吃醋开口:“你不急有人替你急着。” 是方才通报的门房小厮,他鞠身怯怯道:“六爷请您到前厅一聚。” “可有提何事?” “没,没说。” 影冷淡说:“知道了,你先去通报等下便去。”康福站的不一会儿,额间沁出不少冷汗,离去比兔子逃的还快。影望着离去的慌张背影,“噗”地笑出声,调侃道:“你跑哪儿都遭人厌,我就没瞧见过不怕你的。” 本就无关紧要的人,管他是怕我还是喜我。池羽从不好出席官场的社交,我便随他只带了影到前厅。轩弈尘瞧见我们入屋眼神瞟了眼他身旁,一侧客座旁雕如意流云纹红木茶几上已备了两盏茶,我与影同时落座,在我们对面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名相莫宗严。 莫宗严望了我眼,我同时观察着他。面容和善眸中有着无限的精芒,多谋却不狡诈,山羊白须陪着自然上扬的嘴角,着实容易令人产生好感。他缓缓捋着山羊胡须,笑道:“后生可畏啊,王爷真是年少英雄。”说罢,他突然起身就是一拱礼,郑重朗朗道:“老夫代镜月百姓谢王爷义举。” 我眼明手疾一把拖起他,叹笑开口:“我生受不起,何况我并未做过任何事,想必是莫相爷弄错了。” “若非反复派人查证,我又岂敢唐突。对王爷兴许是举手之劳,于镜月百姓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2 乃一大幸事。”莫宗严执拗的就是一拜,方缓缓解释:“凌峰一事,苏王爷做了整个镜月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一件事。除了此祸害,老夫仅是一拜谢之都显失礼了。” 我心下一惊不知他是如何知晓的此事,面色从容毫不变色,干笑道:“此事……” “是我告诉莫相爷听的。”轩弈尘温婉笑着,和煦道:“通缉榜文迟迟未出,是莫叔叔的功劳。他那日方巧正在刑部,收到消息的又是他门生,又知我刚自唐庆镇回惠安城,亲自来问了状况。我瞒不住将事细细都吐的一干二净,莫叔叔极为佩服苏王爷的义举,回京就压下了此事。” 听到轩弈尘的话我紧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对他多一分感激,毕竟此事被轩煌知晓他有所参与,想来不会多听解释就降罪的。他深谙后果仍不顾的相助,萍水相逢的自欺还能让我逃避多久。 我不敢细想,哂然对莫宗严言笑说:“如此来说,倒不该是莫相爷道谢,该是我拱揖才是,你的相助让我省去不少麻烦。” “王爷如斯客气,反倒让我占了便宜。” 挑眉不再戏言,否则话题只会越扯越远,既客套过就此打住正是时候。莫宗严微笑望着我,转眼神色凝重的盯着轩弈尘。终于切入我所关心的正题了,心不住的快跳,带着期许、好奇与接近真相的兴奋。 “六皇子,今日我退朝出宫前遇到三皇子,他要我捎话来给你,他一切安好你大可放心。”原还苦涩的笑容闻得消息顿时粲然,我瞧着心中略不是滋味,不自禁摸着下颚。莫宗严面色确像凝结的干墨化不开,肃目道:“刑部已查处谋害的鹂华贵妃的人,想来明日就会给翔云一个交代。今晚被软禁的妃嫔皇子都会被放回,轩才说德贤妃连日提及你,挂念你的安危,你去报个平安也是该的。” 四月初的风已有变暖的征兆,春光明艳繁花似锦连空气都被花香熏得过分的甜腻,午后斜阳懒懒撒进前厅,到处都本该是暖和宜人的。此刻潇湘馆的前厅,却寒气逼人,令人不自主会伸手裹压前襟。 莫宗严的神色肃穆,淡漠地启口:“皇后刘氏怀执怨怼,谋害后妃、诛杀皇嗣,其心歹焉可居位为母仪,不可以承天命。入宫侍奉时久,念及旧恩,今废为庶人,终身幽禁冷宫,非死不得出。刘氏一族,位高权重不谋其事,天降恩德不感其恩。华而不实,错假狱案,其心可见当诛。”莫宗严说罢沉默良久,他目光飘飞过在座每一人,冷淡道:“刘氏一族十二以上男子皆诛,十二以下男子发配琅城于为奴,女子后充掖庭永世为婢。” 那是一声深沉的叹息,仿佛在感慨人世的无奈。厅内无言胜似有声,莫宗严苦笑道:“苏王爷似乎并不意外。” 茶盖划着杯壁不时发出清脆声,我轻吹茶面啜了口,淡笑回视冷冷道:“夺位本就是残酷的,牺牲在所难免不是吗?” 莫宗严苦笑叹着:“代价太大了。” 我不以为然的耸肩,垂眸须臾我灿然笑道:“如若刘氏不倒,刘氏一族掌权,轩曲浩登帝那日的要付的代价只会更大,不是吗?” 风静了无声,人亦无言不语,仿若浮生一切静好没有政治的腥风血雨。影小声唤来一旁侍婢小声嘱咐了几句,不久婢女端上三碗莲子百合羹来。影边帮忙端着笑道:“这个点儿来碗甜羹刚好,不怕影响晚膳的食欲,又可去浮安神。” 勺了口放嘴里,不冷不热温着刚好,想必也是影下的吩咐。半碗下肚,我亦是反省了措词,缓和道:“事已至此终算是结了,万幸没殃及他人。” 莫宗严起身似有离去之意,刚挪步沉思斯须凝重开口:“苏王爷愿否告诉老夫一件事,给老夫个明白吗?”伸手默许他开问,心下已猜了大半。莫宗严知我不反对,淡淡道:“苏王爷为三皇子如斯冒险,所为何?” “对镜月我没丝毫夺位之心。” 莫宗严耐人寻味一笑,屈身对轩弈尘说道:“六皇子,朝中还有事,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轩弈尘亲自送莫宗严到潇湘馆大门外,在那小声言谈数句才匆匆回来。 事态发展如莫宗严所述,轩弃弥在傍晚时分带着轩才来了次潇湘馆,落座未有半盏茶时间又与轩弈尘一同离去,从轩达驾车方向来断应是往皇宫里去的。 潇湘馆少了主人坐镇,奴仆反倒做事更肃紧,路过庭院的奴仆皆是匆匆垂眸走过。我卧躺在树下榻上消磨时光,嘴里尝着池羽蜜制腌梅子,听着轩才一旁叙叙的讲述。刘氏已被打入冷宫,轩煌碍于颜面决意不再张榜公告百姓,只说刘氏得了疯病犯宫规被废。原本该到此打住的事儿,就因轩曲浩的质疑冲突惹得轩煌震怒,直到轩才出宫时轩曲浩仍被软禁在东宫中。名义上轩煌是要他反省悔改,实则意图为何谁又明了。 斜阳余辉把万物染成赤红一片,仿若空气中都能闻到弥漫着的血腥味。无需目睹我亦能想象出夕阳映照下青瓦红墙的东宫是何等景色,山雨欲来前的安静很快会被腥风血雨惊扰,而那正瑟瑟颤抖的皇子不过是两族相斗的祭品罢了。 影望着轩才离去的背影,淡淡开口:“苏为何不趁此除去轩曲浩,既然轩煌已在怀疑他,此事不正是好时机吗?” 我踯躅顷刻摇头否决道:“不妥,湮濑才是我心腹大患,他在镜月一日永远不会安宁。只有逼他离开才能斩草除根。” 影面色忡忡疑虑:“万一他去而复返怎办?” 望着血色残阳下随风摇曳的枝条,翘着二郎腿悠悠道:“湮濑会离开肯定不会再回来,更犯不着回来。”影办事能力不差,却没池羽清明伶俐,瞧着他迷惑的模样,我继续说:“凭我之力如何能赶他走,他若离去多数是找不到他要的自愿离开。如此他又为何要回来。” 天色愈渐昏暗已是掌灯时候,廊檐六角宫灯逐次被点亮,唯独潇湘馆花园黑压压一片。身处在黑暗中不愿挪动,懒懒望着后院楼阁,忽见有烛光明晃晃的飘来,待近些才看清是池羽拖着锦鸡晨报铜烛台而来。他仔细把烛台放在亭中石桌上,身后不久出现三两婢女,有掌着铜鎏金羊角宫灯的,又有手托青花碗的。 池羽打理置喙着往来的宫女琐事,间歇莞尔道:“反正主人家都外出不在,我们也不拘着非在饭桌边吃,就私下嘱咐了膳房做了几道小食送这来了。” 花园桥边石灯转瞬洋洋洒洒照亮四周,轩才巡了遍方谢罪:“苏王爷赎罪,平日六爷甚少回京城,更别说落脚潇湘馆。这儿平日打理的倒勤,却都没个掌灯意识。” 我挥手不以为然,淡淡道:“不碍事,做完事都退下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收拾。” “我在屋内等你许久不见归,幸而这儿不大,不然可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3 好找了。你也不派人在说个去处。” 影低笑着替我布菜,放下手中檀木筷调侃道:“听到没,往后你比不得过去潇洒,有人管着了。” 池羽擤鼻嘟囔:“哪管得住他,费心费力不讨好。” 我各扫一眼两人,小酌半杯酒哼笑:“一人两张嘴呢,不吃光说到时饿的可是自己。” “瞧着没,都说好心不得好报。”池羽略愤愤指着我,对影道:“对他好纯粹在糟蹋感情。” 想起以往我决意缄默任由他们揶揄,三言两语瞧我不言也就腻了。华灯初上鸿门红,宫灯照得夜明如昼,怎奈春日晚风不敌冬风瑟瑟冻人,却比不得七八月暖风宜人。池羽特意沏茶驱寒,只是刚饱腹不久,下肚两杯就无意再多。 此时夜色已深风凉如水,耐不住寒意的我正要回屋忽闻马蹄声。灯昏的大街忽被声马嘶声惊扰,马蹄铁哒哒敲着地,不徐不疾朝潇湘馆驶来。 轩弃弥面色略有些憔悴,宫里被人□□的日子想必不好过。见他退下众人,我点头道:“还算好,此事终是了了。” “宫中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啊,”轩弃弥喟叹苦笑,缓了缓开口:“前段时间在宫里各方消息都不灵通,我看似无事闲散度日,心里却是没个底。幸得王爷的人表象做的好,否则先下在东宫被囚的指不准是谁了。” 我挥手浅笑道:“这事上我不敢邀功,没莫宗严帮忙没那么轻易糊弄过去。” 轩弃弥点头感叹地说:“我知道,刑部调查此事的任大人是他门生,出宫的路上遇着谈起这事。他的话说的隐晦,明白人心里仍是清楚他话里含义的。” 缓缓扫了眼轩弈尘与他,目光落在金鸡报晓铜丝烛台上,烛火不时晃动着,明晃的光晕令清明变得恍惚,在沉寂的夜里藏着种种秘密。 第40章 江湖儿女 我无意去猜测轩弃弥与莫宗严的关系,危难时刻莫宗严会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其之间关系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心下颇感意外,转而念及有当朝权贵相助轩弃弥登基,许多事做起来就更水到渠成,本郁结在心口的烦闷自然就不在。 见众人不语轩弈尘笑道:“见面就谈这些,怪瘆人的。” “也是。”轩弃弥连连点头,于是乎话题就此了结。时辰尚早众人说笑数刻,又食了夜宵才回屋歇下。 刘氏一族失势牵连甚广,大皇子轩曲浩又因犯上被囚,朝中往日与刘氏一族走得近的个个自危,一时朝堂人心惶惶。被顶撞后的轩煌仍在气头上,自然是对轩曲浩的印象大打折扣,轩弃弥借此赢得不少人心,地位扶摇直上。至于东宫囚的那位,一直被烟的手下时刻监视着,废母之怨与不时打探到的前朝事,轩曲浩终是没安奈住起了谋反的心。东宫小太监早被轩曲浩的无能弟弟轩元吉买通,自然书信往来不受任何阻碍。 在轩曲浩眼中一切似乎很是风顺,其实若他能期间看透表象外的事,日后也不至于会惨败。 莫宗严时常会到潇湘馆小坐须臾,来时多半是与轩弃弥浅谈朝中的事,偶尔会留下与我们一同晚膳。今日偏是反常,晌午下朝休息时突然跑来,让康安来我跟前通报。我不知其由,打量了莫宗严背影片刻,笑道:“莫相爷找我何事?” “王爷可知近日大皇子动向?” 我顷刻明白他的来意,表面揣着糊涂耸肩:“贵国大皇子得事,我又岂会知晓。莫相爷想必是找错人了。” 莫宗严闻言哼笑,沉呼吸道:“我曾问王爷何故帮三皇子,如今来看是确无夺位之心,要是有觊位的心现在你想来已是神武国君了。况且与其绕大弯夺位,侵略会更直接容易。正因如此,我不明白王爷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并不急着开口,我取盏饮一口茶方悠然道:“镜月能得到的神武我大抵都能得到,荣华与富贵于我眼里不过俗物。若真要说镜月有何我向往的,兴许就你们的美人六皇子了。”我玩世不恭的回答另莫宗严神色极差,莫不是他修养好,定是会发作更甚者怕会摔门离去。收敛玩笑神情,我抬眸正视他,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冷笑:“你放宽心,放眼镜月国土之上万物,我唯一觉碍眼的就是你们的国师。一旦他离开镜月,我亦不会多留。” 他似乎略有狐疑地说:“就这般简单的理由。” “是,最简单直接的理由……只为自保。” 客人来访主人家自然没有不知晓的道理,何况是莫宗严这等的贵客。轩弈尘行色匆匆赶来,虽然不至于说怠慢,但确是有些迟。他忙招呼着侍女奉了茶,不多时又补了茶点来。莫宗严本是打算寻我浅谈,眼下反倒是不好脱身,瞧着轩弈尘的样子大有待客午膳的意思。 轩弈尘淡笑不解询问:“莫叔叔来潇湘馆是有何事?弃弥上朝夕照时分才会归来。”说话间正巧目光停在我这儿,沉吟良久像是试探的说:“你找离……苏王爷有事吗?” “路过此地,就进来坐坐罢了。说来也巧,正遇到王爷在前厅就聊了几句。”莫宗严此刻似乎浑身不自在,摸着后颈苦笑道:“倒是我冒失,忘记让康安往你那通报。” 望着轩弈尘询问的目光,我点头肯定地说:“聊得起兴没来得及去置喙你,反而显得我反客为主了。” 轩弈尘眸中略带怀疑,又知多问无益,莞尔道:“无事就好,莫叔叔不如与我们一同食了午膳再走?” 杯盖掀着茶面,我佯似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莫宗严本是拷问而来,如今自找的麻烦我又岂愿帮忙。 莫宗严被呛的直咳嗽,摆手似要回绝一时开不了口。我瞧着可怜哼笑道:“莫相爷可比不得你浮生整日闲的慌,朝上的事日理万机的,哪得空陪你午膳。” “王爷说笑了。不过近日刘氏一案牵连甚广,处理的事儿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轩弈尘浅笑道:“那我就不强留您了。” 莫宗严客套了数句便骑马离去,我陪着轩弈尘将他送到大门外。瞧着莫宗严离去的背影,轩弈尘不禁意呼了口气,眉宇间松快不少。潇湘馆虽处僻静之地,门外小贩仍是不少,瞧着我俩同站在门外不由停下手中活,轩弈尘极轻的拉着我宽袖侧头往屋里看。 “走吧。”晌午时分正是懒散犯困时候,轩弈尘又不管事,平日里该侧随身服侍的家仆不见踪影。四下无人我淡淡开口:“我该谢谢你,方才不是你在我也不容易脱身。” 他闻言摇头莞尔道:“我哪有功了,你可别怪莫叔叔,他不过是误会些事才会三番刁难的。” 我何曾不明,莫宗严不过是效忠镜月,多番刺探无非是生怕镜月大权旁落。轩弈尘心里忐忑脸色比平日更白些,星眸不时微眨,身着一件紫棠色宝相花纹大袖宽袍,显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4 出肌肤白皙,眉清凤眼倾国色。 约莫呆了须臾,我鬼使神差般开口:“我明白他多次的试探的用意。你呢?”知他不明其意,淡笑温柔道:“数次帮我脱困,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是为何故?” “我……” “嗯?”我懒懒应答,坏笑的说:“你什么?” “只是想帮你,哪……哪还有什么。”言犹未尽,他早垂眸羞赧的霞飞双颊。 望着轩弈尘的反应我心情大好,屈身与他平视,唇与唇间距离不足半尺,“何故回想帮我?” 轩弈尘急促呼吸着,热气扑着我面颊,能闻到隐约的安神香味,他平日素爱品香片茶,当真是吐气如兰。 “苏,今日天色清朗,池羽兴起说我们一同去郊游如何?”影冒失的闯了进来,话音未落人已僵在门旁。反应过来时,忙垂首而跪肩微颤。 我猛然离开轩弈尘,不二话先拉起影,蹙眉打量片刻口气缓和:“到底要我等到何时,你才能心安,不再那么怕我。” “怪不得影,谁瞧见屋里的情形都会尴尬。” “池羽。” 池羽闻出我一丝怒意,努嘴撒娇道:“非惹得我和影一样,你才高兴么。”说罢觉得委屈,眼眶就红了不少,赌气地说:“我弟弟说的不错,你这人就是一有新欢立刻撇旧爱的人。” 心知池羽有故意夸大的样子,偏就是看不得他们泫然的模样,无奈搔着后脑低声道:“我错不成么,不该对你和影闹脾气。你大人大量消个气。” 池羽的脾气哪能饶了我,挽着影撇头道:“他有美人相陪肯定不要我们呆着,我们自己去看花赏景。” 被堵的说不出话,忽闻“噗”的轻笑声,轩弈尘细声细气道:“那是我的不是了,使得你们闹矛盾。” 池羽听得轩弈尘开口岂敢拂了他面子,笑道:“哪来的对啊错的,玩笑而已。”心下不服气对我一阵挤眉弄眼,转瞬对轩弈尘相邀:“六皇子肯赏脸与我们同游吗?” 轩弈尘颇感意外,望了望影又瞅一瞅我,小声道:“可以吗?” 心有余悸的影只点头不言,不知何劝我心里略感烦乱,本会尴尬的外出多一人排解,我自然不会反对。轩才接到指令很快就备好了马车,皇家御座出城极是方便,出了城轩才择了路缓幽静的山路缓缓而行。本就是出游,也不拘着目的地是何处,图得就是偷闲。 我读着烟传来的书信,得知神武边关处因鹂华贵妃一事情势缓和不少,心情顿感松快。影在我身侧同瞧见了内容,嘴角浮着笑意轻抓我手臂,我笑道:“不怕了?” 不多言语,影摇摇头反倒对轩弈尘说:“自宫中解禁后,最近极少见你三哥来潇湘馆走动,是有何事不得脱身么。” 轩弈尘神色中难掩溢彩,笑道:“忙着陪未来新嫂,不得空。” 一语惊起四座,除他外我们面面相觑,我茫然开口:“何时的事?” 轩弈尘不解呢喃:“什么?一年前就订了亲的,下月他们就要大婚了。”见我们个个诧异不语,他复笑道:“不是官宦世家的女子,反之是在江湖上颇有名号的大族儿女,有些违反祖制才未公告天下的。” 难怪轩弃弥态度会如此,起初的不解如今都算明了,他放任我接近轩弈尘,甚有托付我的意思。闻得我身份后,更是有意制造机会,何等的用心。我暗暗喟叹同情,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多坚毅的决心才能将爱的人拱手,只为保其一世安泰。更不免感概,跟我又何会平安。 影瞧出我心思,忙岔开话题面色愉悦道:“都未恭贺三皇子真是失礼。” 池羽伏贴在我背上,在我耳边轻语:“先该恭喜你才是。” 我微用力掐着池羽下颚,无奈道:“近日你的话总爱带酸味,何故如此?该怎样整治你这张小嘴才能使你服帖,省的你动不动就讥讽人,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啊。”略松开手,我悠然张口:“总觉得近来情绪欠佳,总得给个原由给个明白吧。” 池羽恶狠狠拍开我手,顾不得他人感受轻咬了下我右耳,轻声道:“你可记得岐山上的话,不守诺言的小人。” 经他提点我愣是无言半晌,哭笑不得的重重挂了下他鼻梁,抿嘴终是说不出半点苛责的言语。望着池羽一本正经的神色,我轻笑着说:“我从不失信,近来事多不得空罢了。”我顾着另两人的感受,拉低池羽在他耳边低言:“今晚我去你那儿可好?” 影瞧了眼池羽红透的耳根已是猜到了大半,仍不依饶地开口:“是怎样的体己话,连我们都得瞒?” 斜睨了眼影,我侧头凝望着窗外翠衣裹笼的景色,耳边疾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应该有先后两匹马疾驰而来。呼啸的风声中夹着金属摩擦声,又闻得似有意调配的百花凝露香,想来是个姿容甚美的女子,可惜来者不善。 影灵力不如往昔,做杀手时的警觉依旧如故,他低声道:“他们俩我会保护好的,你自己小心。” 我点头应答:“是揣着杀意来的,却没刺客的决绝狠戾,先观察下再商议。”说罢,我吩咐轩才即刻快马加鞭甩开身后的人。 云里雾里的轩弈尘这回听出话里苗头,抓着我手臂轻言:“是何人在追赶?贼匪吗?” 轻拍轩弈尘手背,我安慰他数句无非是要他放宽心。御驾名驹的速度确实快,驾车的又是轩才这一好手,纵然身后同是宝马相追,亦是无法拉近距离。一场追逐赛在山林中持续着,直至嘶鸣的马啼声,亏得轩才眼明手快及时在横倒的树干前停住,否则必会有人受伤。 仔细着将池羽与轩弈尘扶下马车,我对影使了使眼色。 美人执剑杀意凌然,自马上跃下没丝毫犹豫的朝我刺来。我自顾闪躲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有着镜月女子的妩媚清丽却不失英气,一头黑发挽在后脑梳马尾及腰。丹凤多时不适合女子显得神光逼人,在她容色中却是刚好,依稀间我恍惚觉得她与轩弈尘有几分相似。 两只夹住寒光闪眼剑,我从容笑道:“已经百招你都未能伤我分毫,再过百招亦复如是,何必在多费力气呢。” “少废话!”抽出我指尖被制住的剑,须臾间又是百招。 其实她功夫并不弱,甚至在孔修之上,只是名家招数花式太多,反倒杀伤力更小些。再次被我擒住时她已微露败象,抓着她握剑柄的手腕,我冷然道:“每个人忍耐都是限度的,若是过了,我就无法确保是否会做出过于残忍的事。所以在我能容忍前,收手吧。” 忽闻另一匹马蹄声哒哒疾驰赶来,以防有帮手相助连累他人,我决意下狠手不再留情。轩弈尘突然开口:“离,手下留情。” 不想伤着扑来的轩弈尘,任由着他掰开我紧拽女子的手。轩弈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5 尘盯着那女子,神色中是无言的怪罪。一时不明白状况,我依着身后冬青沉静待着解释。 赶来的事轩弃弥,他瞧一眼那女子猛然夺过她手中剑,愤然扔在一旁。拱揖道:“苏兄海涵,望能原谅她失礼得罪的地方。” “她就是我方才提起的嫂嫂,武林诗家的独女,诗姬月。” 影蹙眉略似责备道:“既是如此,她又何故要来刺杀王爷。” 轩弃弥被问得哑然无言,眸中亦满是困惑,想来连他也不知内情为何。 池羽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说情杀也不对,若是情杀该杀轩弈尘才是。”他的话极轻就我与影听到,我觉好笑盯了他一会儿,觉出我视线他忙对视了下粲然一笑,掌心捂嘴闭嘴不再多言。 闻得一声不削的哼笑,诗姬月嘴角浮着如新月的弧度,挑衅道:“臭名远播的神武苏琉死了有什么可惜的,杀你还需要理由吗?” “嫂嫂,你说什么呢!”轩弈尘柔弱的责备,旁人听来更似撒娇,他颦眉开口:“哪来的怨怼非要打杀呢。” 斜睨一眼轩弃弥确准他是真无辜,我缓缓地说:“纵然我不插手,轩弃弥依旧会争帝位。既然阻止不了此事,多一人相助怎就不好了。倘若将来他登帝,你就是镜月皇后,享极荣华又缘何阻扰?” “我不在乎我丈夫的身份,只愿他能平安终老。高坐后位如何,坐拥天下又怎样。是,若赢了那是享尽荣华,但输了呢?是要万劫不复的。我宁愿他此生只是闲散王爷,也不要赌所谓的富贵。” 轩弃弥缄默许久,冷冷道:“即使没有苏王爷相助,我仍然会去争。如果你是要一个无能的丈夫,就无需嫁来。”诗姬月未料轩弃弥会如斯说,凤眼有一瞬的闪烁,轻咬下唇却不愿表露伤感的情怀。她微抬下颚,始终不失武林大家女子傲气。 直视着眼前凛然坚毅的女子,颇为感慨,英雄豪杰又如何,是非成败转头空,争再多终究只是一场空,色亦是空。我弯身捡起地上剑鞘,将寒光泠泠的名剑归其原位还到诗姬月手上。她亦是逃不脱牢笼的女子,深爱着永不会对她敞开心扉的男子。 轩弈尘始终观察着不言,觉出不妙缓和气氛笑道:“这是哪来的气话,三哥他正气头上说话不动脑,嫂嫂万万别当真。”言犹未尽,他恶狠狠瞪着轩弃弥,苛责张口:“男子气量如此的小,传出去铁让人笑话。” 轩弃弥望着轩弈尘的神色五味陈杂,终是无声叹息放低口吻道:“你方才急匆匆骑马出走,想来诗老……父亲会胡思着急,先跟我回去吧。” 想来诗姬月走时是极不情愿的,奈何劝不动只得作罢。我望着先后驰骋而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像是吞了杯苦胆汁泛的五脏都觉得苦。轩弃弥寻了个与轩弈尘相似的女子,纵然眉眼有几分相似,永不会是爱慕的人。 池羽挽着我手臂,安慰嗫喏道:“每人都有自己的抉择,他既然选了这条路结局就注定的,快乐与否只有自己知晓。” 注定的结局……我默然叹息,此时我的决定到最后会怎样。 揽了揽池羽的肩,我轻笑喟叹:“还未弱冠,已是老气横秋的口吻。”见他闻言正要发飙,立即堵了他,笑道:“落霞时分,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车旁碰巧影刚帮完轩才整顿马车,他扶我上车时低声道:“苏曾常说人定胜天,不是吗?” 我淡淡扫他一眼,浅笑不语。人定胜天吗?兴许罢了。 第41章 魏王大婚 回程的一路众人皆是懒懒的不愿说话,仿佛是心有灵犀的默契,各怀心事各有愁容。彼时的天已不是刚出行时的艳阳高照,取而代之的是夕阳西沉间落霞与孤鹜齐飞,美则美矣更带伤感之色。叠翠山峦似是被泣血染就的薄纱笼络,失去了生机与希望。一路四处可见驮着身子扛空筐的小贩,游子颓然赶路,无家可归的人随处找地安歇。晚霞被漆夜泼墨似得点点染黑,直到只剩无尽无边的黑夜。 潇湘馆大门早早被掌起了灯,我们刚到门外,馆内即刻忙碌起来,仿若是热油遇到水顿时炸开锅。轩达即刻吩咐侍女端来在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晚膳,草草食了果腹,食之无味说不出好坏。轩弃弥如今不再是潇湘馆的常客了,影又因烟有事交代,一时本就人气清冷的潇湘馆变得愈发静谧无声。 后院不少灯已熄灭,院落外华灯不再。这是万籁俱寂的一夜,沉浸其中仿佛能听得露珠落地时的淅淅沥沥,连廊下守夜小厮瞌盹声都那么清晰。 我坐在罗汉床上听着不远处小阁内传来的古琴声,昆山玉碎不足为喻。池羽依着我侧头靠在我肩上,淡然开口:“连轩弃弥这条鸿沟都已不在,六皇子那的事,你打算怎般处理?” 斜睨一眼池羽,我伸手停在窗外,“瞧见屋外薄雾没?”池羽默声不解,我轻笑解释:“他的心就像是被薄雾青烟笼住,让人摸不透。” 池羽不说话,同是伸出一手将我手抓住,温婉而笑道:“这样不就可以了吗?”他略一停,继而又说:“你何尝不是,心上蒙了层纱,半斤八两。依你脾性若是想透了,岂会有惧怕薄雾的理儿,即使面前是山石裹着,一样劈得开。” “再说罢。”反手握住池羽的手,十指相扣。望着他的双眸带着热度,温柔地开口:“真的可以吗?” 略略一怔,池羽嘴角浮出新月的弧度,有种说不出的妩媚。他伸手搂着我颈项,在我耳边轻声:“你说呢?” 稍稍推开池羽,唇轻落在他略有紧张的唇上,轻轻相触缓缓离开。对戛然而止的动作池羽似有不满,又羞赧不得开口,只怨怼的望着我。 我微笑道:“良辰美景,你何须着急。” “谁急了?”他说话间我已熄灭屋内的灯烛,眼前瞬得一黑,池羽吓得轻“呀”了声,忙唤:“苏……你在哪儿?” 借着丝丝透过云层的月光,我很快适应屋内漆黑的环境。轻手抓住池羽摸索的双手,温和地说:“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池羽藕臂环着我任由我抱起,帷帐垂地,隔去床外丝丝春寒。 池羽口上逞强,微颤的手却是骗不了人。我略略松开他手腕,极尽安慰的抚着他额头眉梢,淡笑道:“你不必勉强自己,若是怕就作罢。” 耳边传来发丝与金丝软枕摩挲的稀疏声,池羽低声道:“我想要。” 我喟叹而笑,执拗不过他的坚决。轻吻他额头、眉间、鼻尖依次而下,每到一处都极轻缓的,尽可能让他平静下来。 小阁的琴音随灯灭即止,四下里噤若寒蝉,静的能听到池羽紧张的心跳声。我不急着攻城略地,只是隔着寝衣抚着他,就算有层丝衣相阻我依旧能感到那正四处被点燃的火。越是撩拨越是心急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6 ,等不得我的慢条斯理,池羽揽颈吻上我,主动且青涩。吻变得深而缠绵,渐次欲望替代了理性,伴着沉吟喘息堕入□□的沼泽,越陷越深。 静谧的夜被木门“吱呀”一声惊破,影轻手轻脚入屋,瞧了眼在梦中的池羽。伸手取一件斗篷披在我身上,轻声道:“夜深露重天,衣衫不整的在窗边坐仔细受寒。” “不碍事。”拉着他在我身旁坐下,询问道:“怎么才回来?” 影玩笑开口:“不是怕打扰你好事。” 轻捏下他鼻尖,我低笑:“何人谁学的这般贫嘴了。” “整日耳濡目染的,还需要拜师吗?”干脆依在我怀里,影依旧是说笑的神情,话却是一本正经:“近日的轩煌整夜噩梦缠身,梦着自己亲儿子合着外人囚禁自己,谋朝篡位。人比之前消瘦不少,反倒比以往要俊朗。” 我佯似惋惜道:“是么?真是可惜我没能亲眼瞧到对比下。” “这有何难,你让烟给你制个梦境就成。”旋即他瞟一眼熟睡的池羽,略有醋意调侃:“正巧你一晚未眠,可以好生休息下。” 不理会他的揶揄,我轻捏他肩膀宠溺道:“忙了一晚可累么。”他倒是老实,点点头轻打声哈欠。身体未完全恢复,却要替我忙里忙外,瞧他清减的模样颇为心疼,干脆搂着他笑道:“就在这睡吧。” 影丝毫不客气,环着我的腰不多时已然睡着。 自鹂华贵妃离世后,翔云对神武的压制已然松乏许多。既决意与镜月修好,助轩弃弥夺位,我打算等轩弃弥大婚后再依情况择日回神武。一来这些时日足够废太子立贤能,二来终是想理清心绪。 平静不过几日,轩煌突然下旨撤去湮濑国师的职位,更甚增加了京城乃至各关的守备。纵然我们每日只是呆在潇湘馆笑谈风月,依然清楚眼下是山雨欲来时的宁静,即将有场腥风血雨倾盆而下。那将是一场关乎当朝每个皇子命运的狂风,亦是镜月百年兴衰、百姓未来的暴雨。就在轩煌为太子轩曲浩伤神时,另一个消息晴天霹雳而下,二皇子轩元吉在终因成日留恋烟花巷柳患上烟柳病。 一日我正与轩弈尘在后院下棋博弈,康福依然是愣头急匆匆来报,尚未报完来者姓名,已见湮濑穿过前厅而来。 “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了。” 湮濑扫了眼众人,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苏璃,日后你莫对你今日所作所为后悔。” 我淡然直视他,默声无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未曾料及我会如斯态度,湮濑愣了片刻,手附身后径直离去。潇湘馆外一阵骚动,只见辉光直冲云霄,渐渐消失在烈阳之下。过不了多时就广为流传了前国师在光天化日下消失的传说,一传十十传百,清华峰成了修仙人的圣地。 就着轩弃弥的讲述,轩煌闻得此事大骇昏厥在朝堂,幸得太医圣手救治,方无大碍只是自此后身体变得每况愈下,镜月东方帝王星逐次暗淡显了龙驭殡天之象。 “明日轩弃弥就将大婚,镜月的事亦只剩收尾的事,苏打算何时回神武。”影目光始终盯着在院中与池羽品茶的轩弈尘,又见我神色不为所动,犹豫片时试探着开口:“倘使不打算把人捎走,就别对人太好,否则误会解开的那刻未免太残忍了。” 影的话我何尝不明白,在对轩弈尘的事上我太犹疑不决,怀着对轩弃弥的愧意不敢接近,却又无法疏离,渐渐形成两难的结果。暗自咂舌咬一咬牙,无奈道:“纵然是神,依旧是无法顾全所有人的,何况我只是魔。” 轻挑眉头,影哼笑冷言:“苏就慢慢自欺欺人吧。” “你……”刚要驳回正见莫宗严走进后院,我起身不再多言,亦是不敢多言。 喜庆的日子瞧见熟人自是分外高兴,轩弈尘欢喜的神态不是自己大婚胜似大婚。他忙请莫宗严同坐,笑道:“莫叔叔来的好巧,我正与池羽谈笑品茶,你倒来了。”说罢接过池羽递的茶,亲自送到莫宗严面前,像是出自自己手艺般自豪道:“尝尝池羽的茶艺,绝对能让你赞不绝口。” 莫宗严是个喜茶的人,闻得此语怎会错过,须臾道:“六皇子所言非虚,茶香清冽,性子纯净,果真是好手艺。” 闻得赞赏,池羽羞赧着说:“过奖了。” “莫相爷好兴致,难得瞧你有空时歇息品茶。”我瞟见轩弈尘与池羽间的空位,爽朗而笑坐在池羽另一边,不料我如此轩弈尘面色忽显哀怨,很快被掩了过去。 莫宗严笑道:“明日是三皇子大婚,我刚去他那儿先道了喜,顺路来此小坐片刻罢了。”见我不动手中茶杯,莫宗严复笑:“苏王爷莫非瞧不上池羽小弟的手艺?老夫品过的茶世间凡几,此茶算不上第一,却也算是罕有了。” 一言触动我伤心处,依稀记得数年前我与烟在灵山品茶,谈起茶艺他曾说他父亲提及天下茶艺大宗,能堪称第一的莫过于我父亲。观之澄如明镜,饮下是稳实不失甘醇,可惜有生之年无望再品。 “苏……”池羽见我沉吟愁思轻扯我衣袖,轻声道:“在想什么?” 我轻笑掩饰道:“不过是想起曾有幸喝过六皇子亲自泡的茶,绝不输你罢了。” 冷不防扯到自己,轩弈尘略无措涨红脸客气道:“高抬我了。” 莫宗严捋着山羊胡爽然道:“王爷说得不错,我头一次品六皇子的茶确也被惊艳到。”他话锋一转,笑望我说:“倒是王爷,从未露过手艺。” 未等我开口,影已接道:“我家王爷向来手拙不善此道。” 茶能观人,品出眼见不到的一面,何况是对莫宗严这般精于此道的人而言。我深谙他的用意,伸手示意轩达去备热水,笑道:“自然若莫相爷不嫌弃,我也可难得丢脸一回,关公面前耍一回大刀。” 依着儿时回忆学父亲泡茶的样子,模糊的记忆却深刻记着每道次序。第一杯自然是推到贵客莫宗严跟前,只见他细品须臾,眉间微蹙一瞬,面色不似方才松快,沉吟半晌低笑道:“苏王爷果不擅长此事,略欠了火候,只是……”他不再言自行陷入沉思。 轩弈尘好奇的喝了第二杯,同是望我许久,眸中情绪复杂五味杂陈。反倒是池羽,笑意满满低言:“确实生疏,但……天下只怕就苏泡得出这番口感。” 莫宗严拍案指了指我,畅快的开口:“我曾以为六皇子琴音繁杂,如今品了王爷的茶,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此时风露清绵,乍起清风戏杏花卷海棠,花瓣漱漱如雪飘似絮。沾满众人发间衣袖,似千蝶戏舞,飘进茶碟杯中。又似新婚爆竹点燃后飘得漫天满地的红纸,正默声贺着众人期待欣喜的明日庆典,观戏的人图个热闹喜庆,演戏的却是各怀心事伤春悲秋。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7 这一夜,多数人是无眠的。 三皇子大婚之日举国庆典,但凡婚丧嫁娶皆被禁。轩弈尘自早起就挂着掩不住的笑意,他只是不知他倾国一笑于轩弈尘是多深的伤害。 作为道贺的外宾我与轩弈尘一同进宫,京城皇城今日皆是大红渲染。明和殿两侧站着纹丝不动的侍卫与宫女,仿若泥人似得垂手立着纹丝不动。殿内人声鼎沸,朝中大臣与外国使节齐聚一堂,轩煌高做明堂中央。红毯自轩煌脚下一路铺设至宫门外,红毯尽头正静静等待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到来。 我与轩弈尘同坐在一桌,引来周遭不少异样神色,轩弈尘身为皇子早已习惯在众人面前,他只静默坐着不理。我却没这好脾气,凌厉扫一眼四下,顿时四周沉寂不少,亦无人再敢多瞟一眼。 轩弈尘侧头张望着殿外,轻声道:“离又何必吓他们。” 多时不听他如斯唤我,一时不适应,也不作答。礼炮忽然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通报声,新人刚下鸾车正步步朝明和殿而来。当众人都注视着缓步而来的璧人时,我忽觉有目光始终盯在我身上,顺势而观正对上轩煌深邃的眼眸。 我微笑点头施礼,心下揣摩着他方才顿闪眸光的意思。 思绪间新人已来到殿外,轩煌身旁的太监用着尖锐令人不适的声音大声道:“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入宫觐见。” 轩弃弥扶着蒙着红巾的诗姬月缓步走来,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唯独失了新婚该有的愉悦。本该吉祥朝气的红色,此刻在艳阳似火照射下,显得寂寥苍茫。 我微微叹了口气,对轩弈尘轻声道:“方才酒喝得有些急,略感薄醉,想去偏殿歇息会儿。” “人生地不熟,我陪你去吧。” 我挥挥手,讪笑:“不必,再说你这一走,未免失了礼数。” 轩弈尘本要再说见我态度坚决,便抿嘴不再多言。回头唤来轩才陪同服侍,我们小心自侧门离去。约莫走了百米便到了供宾客歇息的丰喜阁。 丰喜阁与其说是楼阁更像亭台,五面皆是及腰的木窗,时下春光璀璨如金,湘妃竹帘皆被放下。午日照的阁内温暖的很,又有绵绵春风清徐从竹缝流入,清绵宜人。我独自躺在太师椅上,打发轩才回去服侍轩弈尘,他却迟迟未离去。 轩才望了眼四下无人,垂眸恭谨道:“王爷为何有意躲着六爷?” 不明其意,我淡淡瞧了眼轩才,含糊着:“我何时躲过六皇子了?” “有或没有王爷自个心里清楚,无需小人道明。”轩才顿了许久,憋不住又道:“六爷素来性子平淡内敛,可对王爷的用心都是真真的。连小人眼拙都能瞧出一二,王爷心里和明镜似得,怎就不晓得。如今你这般对六爷,真是豺狼叼走了良心,让人心寒。” “阿才够了,还不快向苏王爷道歉。”未及我们反映,门帘已被撩开,孤身而来的正是轩弈尘。他容色平静似山巅冰湖,难得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你先下去,在门外守着。” 轩才不容分说退身至小阁外,只余我与轩弈尘在内面面相觑。 “府中小厮无礼,苏王爷切勿记挂在心上。” 我尴尬笑道:“怎会,不过是寻常说个话,怎有无礼之说。” 一阵寂寥无声,双方都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小阁内栽着几株桃花,屋外又是桃树林,花香阵阵闻得人心暖暖的。轩弈尘坐在我身侧交椅上,相距不远,能闻得他身上清淡的安神香味。 “年纪不大,怎就成日带着不合年龄的香囊。” 轩弈尘端起香囊瞅了半天,笑盈盈道:“哪还有年龄区分了,不过是指盼着能随身带了少些烦恼而已。”想了想又从腰间卸下,伸手递到我面前,柔声道:“你平日烦心事繁重,反倒比我更需要,不如你拿去可好?”手在空中举了许久,神情又期待变得没落,苦笑着收回手。 不忍见他这表情,我伸手抓住他手,纤纤玉手滑嫩如凝脂,显得我掌心粗糙的很。从他手心取走香囊,我仔细塞进宽袖暗兜,笑道:“承你美意。” 轩弈尘不急抽手,只是垂眸赫然莞尔,真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这一笑便是倾国倾城。 “回去了,再晚些怕你父皇得遣人来找了。” 明和殿内仍旧是人声起伏,众人举杯庆贺着轩弃弥的新婚,娶得美娇娘。我与轩弈尘悄然落座,奈何容色醒人依旧是引来稍许注目。刚坐下不久轩煌突然对近身亲信太监使了使眼色。那太监即刻取来小太监紫檀木盘托着的诏书,轻咳数声。 待四周静谧无声,方缓缓读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曲浩不恭不友不孝,难担天下之大任,朕包容二十余年矣,实为不忍。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若以此不仁不孝之承天位,难面先祖先宗,朕缔造安平天下,断不能付此人矣,将其废斥。”诏书如轰雷晴天霹雳而下,惊得众人都愣在那里,偌大的殿堂只余急促的呼吸声。 在大家刚反应过来以为结束时,那老太监又打开第二份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谕:三子弃弥,天资粹美,忠孝仁义,夙夜兢兢,朕寄予厚望。立为魏王,掌管三军统帅。” 我冷冷望着命不久矣的轩煌,琢磨着他此举的用意。轩弃弥未曾想得自己大婚时能得到如斯厚礼,愣站着许久,经老太监咳嗽提点才反应过来,忙磕头接旨谢恩。我打量着不远处轩元吉的不甘的神情,不由念想此刻在东宫禁足的轩曲浩闻到此消息,会是何等的神情。 第42章 昏庸皇帝 喜宴折腾到酉时才消停,这一日的发生的事着实不少,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良宵之夜轩弃弥却抛下燕尔娇妻,同我们共坐马车回到潇湘馆。一路他都是怔怔望着轩弈尘,嘴角扬着无奈的讥笑,仿佛是在述说今生无缘的结局。轩弈尘今晚似乎异常高兴,在太子府上喝了不少,脸颊霞红闭着眼打盹。 “新婚之夜,撇下美妻外出似乎于理不合。” 轩弃弥苦笑盯着沉睡的美人,微擤鼻无力开口:“我得了天下,终是失去自己最想要的。真是造化弄人。” 我无言颦眉片刻,深呼吸道:“自古都没十全十美的事,何况是权与情,本就是对立的事。” 认同般的点头,他目光又落到轩弈尘脸上,似笑非笑道:“与他生活十几年,今晚是我第一次见他由衷在笑。而我打从心底明白,这都不是为了我,自从在兰艺阁初见他望着你的神情时,我就知道我该放手了。” “轩弈尘看似柔和的外表下,其实有着颗拒人千里的心。”我望着他眼圈微红的模样,轻拍他肩道:“他与你一直很亲近的。” 轩弃弥闻之嗤鼻笑道:“就是太亲了,倘若不是亲兄弟关系,兴许结局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8 就不一样了。” 理智胜过冲动,他深呼口气恢复往日的模样,手中始终紧握着一个包袱。依他紧张程度,我猜多半是从未示在人前的东西。瞧见轩弃弥与我们一同回到潇湘馆,家仆婢女面色皆有讶异,却也不敢多问主人家的事。 池羽瞧着轩弈尘醉得厉害,帮着轩才将人好生扶回寝卧休息。 轩弃弥让轩达打发走不相干的人,前厅独留我与影。确保周遭无人窥视监听,轩弃弥小心打开包袱将里面本本账簿,垒起来足有一尺高。经他默然同意,我方随意抽出两本来看,略略扫完两本账,不由眉梢上挑。心中暗叹,轩弃弥的家底尽然如此雄厚。 “如你所见,除了兰艺阁与醉香楼外,我在翔云还经营了不少产业。”他随手抽了本账簿递到我面前,刚翻开我便神色大变,他复笑道:“大哥当太子期间,欺上瞒下昏庸无度,我借着这漏隙渐渐接管了镜月八成米行。” 我摇头吹了声口哨,笑道:“轩曲浩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你的今天尽是他双手奉上的吧。”说着我随手拿了本兰艺阁的账本,翻到一页顿时眼眸一闪金光,嘴中默默呢喃:“晴漪蝶……” “苏王爷认识晴姨吗?” 我若无其事道:“不认得,只觉得名字似有耳闻。” 轩弃弥闻之一笑,认同地说:“晴姨本就是神武那的人,我能收下醉香楼都是靠晴姨的打点,想来她在官场上有些门路,兴许就是这样你才觉耳熟的。” “应该是。”我继续往后翻着,佯装在看账簿。晴漪蝶……多么久远名字,苏兮月父皇、苏琉大哥的妃嫔,依稀记得她在苏琉十岁那年就病逝了,怎会出现在镜月。难怪兰艺阁初次相见,我便觉似有相识,又无怪乎我会认为她像是大家闺秀。 轩弃弥见我正合上账簿,淡淡道:“今日父皇虽是下旨废了大哥太子之位,却难保日后不会东山再起。” 他说及此,我白眼顿感头疼,怅然叹息:“确实,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我还有他事要办。”沉吟良久,我笃定地开口:“这样,我依旧派两人在镜月以防不时之需,也好让他们随时通报镜月的状况。如果真情势紧急,到时我们再赶来也来得及。” 知我并未打算撒手不管,他紧缩的眉间舒缓不烧,道:“这样甚好,我这的事确实拖累苏兄太久了。” “哪的话,你这一说反倒显得生疏了。” 自知说岔了话,轩弃弥忙赔不是。他一客气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打趣道:“赔礼不必了,我瞧着你家底厚实,怕是三国财政无一抵得上你的多。往后若神武有财粮紧张的时候,你能出手助一助即可。” 轩弃弥闻得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算得倒是精。那时用不着你操心拉脸皮开口,轩弈尘必然会早早给你送去。哪用你愁。”提及轩弈尘,他脸色徒然黯淡不少,神情一改玩笑,正经道:“苏兄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自是越快越好。” 轩弃弥颇为认同,讥嘲开口:“与其择日不如就明日吧,一早就出城。借由官道一路快马出镜月,切莫停留。” 影感到话中蹊跷干脆放下手中书,直勾勾盯着轩弃弥疑惑道:“急也不必急这一时吧?” 前厅只点了一盏金蟠莲宝蝉灯,灯油几乎见底,微弱的光晕照的屋内忽明忽暗。烛光照在轩弃弥的眉目上,看得不那么真切,眸光深处有着鄙夷、厌恶等多变的情绪,他冷笑道:“苏兄,你若真有心于轩弈尘,就捎上他一同走。待我登基之日再带他回来。” 我骤然凝眸于他,心中有着猜疑,却觉荒唐恶心。轩弃弥眼眸直直盯着我,见我猜出些许嘲讽开口:“想来苏兄早有耳闻,我们兄弟俩打小就在宫外长大,和我们父皇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说其实关系是很差,母妃自不得宠后常遭刘氏打压,为保我们周全母妃不得已将我们送出宫。”轩弈尘略停顿,冷笑道:“直到两年前鹂华贵妃入宫,刘氏忙于与鹂华贵妃分庭抗衡,母妃才得以喘息,此后我们才得以时常入宫探望。” 我听着他讲述与外界传闻的大体一致,但从他凝重的面色来判,应该是另有隐情。 轩弃弥先是攥紧右手,怒气不消咂舌猛然掀翻侧桌如意菊团纹样青花瓷花瓶,“哐啷”好大一声,好端端瓷花瓶无辜受累,当即碎了数瓣。轩达闻声叩门询问,被影两句给打发了。 稍调整怒意,轩弃弥嗤鼻道:“只不过这都是表面的现象。其实他是在见过轩弈尘后才变得特别殷勤,那时候如果不是我出钱让人在宫里宫外传扬,今日弈尘会有怎般遭遇,我甚至不敢想象。所以,轩煌于我们而言,比生人更似生人。今日我瞧见轩煌望着你与弈尘时的眼神,是真的怕,怕若你走后无人照应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若非几杯酒壮胆,又怒火中烧冲昏理智,轩弃弥纵然是不敢直呼轩煌姓名的。 彼时已过子时,春寒渗人,我却不觉冷,体内仿佛有团火熊熊燃烧,我亦知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我对影挤了挤眼,他即知我意思唤来轩达。我对轩弃弥口气尽量平和道:“时候已不早,你明日还要上早朝,该休息才是。”又对轩达客气道:“劳烦你送回三皇子后打点下,尽快替六皇子理好包袱。” 轩弃弥听出我有带轩弈尘走的意思,神色松快不少,挥手道:“不必,我自行骑马回去就是,近日皇城管得严,不会有危险的。” 他的意思我明白,却仍放不下心,轩达既是他两兄弟心腹,我亦不多做掩饰轻打响指招来烟的下属。他俩即刻出现在我面前,垂首下跪极是恭顺,我扫了眼二人冷然道:“好生护送三皇子回府,若有半丝差池,仔细你们命。” 二人不多话,应声陪着轩弈尘离开,有他们护送我自然能放宽心。送走轩弈尘眼瞧着还早,与影谈起镜月山洞的事儿,计划着回神武后去翔云走一回。又谈及晴漪蝶的身份,与镜月的情况。 走回后院正巧遇到从小楼走出的池羽,我瞧着他神带倦意,怜惜道:“都要四更天了,怎么还不睡?” 捂嘴打了声哈欠,池羽撒娇似得腻进我怀里,揉着惺忪的眼眸,低沉地说:“六皇子喝得多又被马车颠了一路,回屋不多久就呕了。与轩才忙活整理半日方休,哪知你忙人事多差遣了轩达来,说要收拾六皇子的包袱,一折腾可不是拖到现在了。” 替他舒络着筋骨,我揽着他回屋,送至屋前我略顿半晌,道:“你们早些歇下,我……” 池羽自我臂中挣脱,朝小楼望了眼,嫣然笑着说:“知你心里挂记着,去瞧瞧就是了。少在这拜左右为难的模样,看得倒让人恶心。” 影点头默认,轻推我把,挑眉道:“你且去就是,余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89 事我都会打点好的,不劳你操心。” “就是受累你了。”又瞧一眼满是期待的池羽,轻捏他鼻尖道:“你亦是。” 正值花期繁盛时节,镜月始终沉浸在繁异花香中,而我入镜月数月有余,成日的出谋策划,却是辜负了良辰美景。三月春光,人间芳菲,在这寂寥无声的夜里仿佛连空气中凝结的霜雾都是撩人的,含带着百花蜜的甘甜。我轻声推门进入小阁,屋内摆设一如既往的古朴雅致,房内的字画皆出自他自己之手。 轩弈尘闭着双眸静静躺着,床边案几放着错金博山炉,香烟袅袅弥漫一室安宁。我寻了床边圆凳下坐,想到池羽先前慌乱照顾的模样,嘴角不由浮起弧度。 静默望着轩弈尘良久,睡梦里的他像是委屈不安的孩子,抱着金绣蚕丝被,眉间不时微蹙。我想起轩弃弥的话顿时心生怜意,手指轻抚着他不安分的眉宇,忆着初见他的模样与话语,时至今日才算明白。 我俯身亲吻他额头,见他没反应不由大胆起来,刚轻触他双唇顿生悔意。他不知是何时醒的,清眸似秋水略茫然盯着我。我心下大骇忙要起身,却被随之而来的双臂箍住不得动弹。不知轩弈尘是迷蒙未醒,还是酒后大胆,他竟主动吻起我,贝齿轻咬我下唇,虽是生涩仍十分撩人。吻得越深越缠绵,仿若要将两人理智彻底吞噬,我趁还能自控之际用巧劲脱离。 狼狈的整着已松散的前襟腰带,我尴尬笑着:“几时醒来的?” 他微睁双眸,迷离眸光盈盈生媚,瞧我不自在反倒越发欢喜,干脆撑起身腻进我怀里。我登时一僵,留不得推也不是,无奈道:“借着酒劲疯魔么。” 抓着我手他轻笑,笑声似银铃清脆悦耳,“环宇七界,唯我有幸知晓魔族战神也会紧张,手心沁出冷汗了。”说罢仍不肯饶我,食指抚着我五指,道:“手上茧子真多。” 知他不会轻易离去,我抽回手干脆挪了身子让他能倚的更舒服些,玩笑开口:“操劳惯了,比不得你娇身冠养的,养的一双凝脂玉手。”话毕怕他想起往昔事,打岔道:“想必你已知明日一早要赶路,再好生休息下。” “你这就要走吗?”轩弈尘抓着我前襟的手指骨节呈月白色,眨着凤眼少了魅惑倒像是小鹿惹人怜。 我浅浅一笑手臂略收回应他,在吻他那刻我已然明了,有些事逃避的再久依旧是无用的。“我何时说要回去的。”松开他拽着略紧的葱指,在他不知觉中下了眠咒,“你何必心焦且安心睡就是,我就在旁静静陪你可好。” 眠咒催使他想多说已是无力,靠在我手臂愈发觉得重了。我仔细让他平躺的舒服些,又使了咒驱酒气,省的他醒来得受宿醉的苦。春寒料峭,黑夜无边下霜露凝重,轩才在廊下守许久,我出门瞧着他正搓着双手取暖。 “这时辰再不小睡片时,可就没机会了。” 轩才勉强笑道:“原该守夜的小厮这几日病着,六爷这儿也不能缺人守着。” “回去吧,你家六爷这儿我会照应的。”回头瞧了眼轩弈尘,薄醉未消的红颊面容桃花,“他一时醒不来,你白白守一夜不如好生休息会儿,出镜月那段路程还得有劳你们两兄弟。” 轩才目光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憎恶,肃谨道:“请王爷放心,事情缓急我们清楚,三爷更是吩咐过,要我们兄弟两快马不停的将几位送回神武的。”脸上的顾虑渐次深邃,略带担忧呢喃:“就怕我们兄弟日夜兼程无事,马受不住。”他微微沉吟,目突露精光即刻消逝。 我拍拍他肩头,淡淡笑道:“我知道你们有习武的底子,功夫不差。”忽有寒风席卷扫来,我轻磕上身后房门,又说:“你们只要确保马车能跑过那些文书即刻,至于两匹汗血宝马,伤不着分毫的,我保证即使你如斯来回都会无恙。” 轩才略有疑惑,终是没说什么拱揖告退。待人退去,我回身在房门下了道咒,方信步回屋。 影始终未睡在等我,一见我回屋就在我身边转个不停,端茶递水宽衣解带一阵忙活,若非抓住制止指不定要几时休。 “小事我自己来就是了,你何必累着自己等到现在。”注意到他强撑的精神,我疼惜着说:“你先歇会儿,我过两个时辰叫醒你们。” 知晓他又要三纲五常的,我忙堵他话:“让你去就去,哪来的话。” 撑头盯了会儿趴桌上酣睡的池羽,极像一只贪睡的猫,鸦翅般的睫毛不时颤动,一脸乖巧。小心将他抱上床,闻着影轻鼾声才独自回床边。只冥想了四周天约莫两个时辰,突然被屋外的急叩门声惊扰。 我轻手打开房门,略有责备:“出什么大事儿了?火急火燎的。” 轩达神情焦虑喘息声亦不如往昔从容,心思一转我猜到□□分,嘱咐道:“屋里的我会负责叫起,轩才与六皇子那儿就交由你了。” “六皇子那儿阿才已去安排了。” 晓得事情紧急,我不拖沓的说:“你且先去打点车马,我们片刻就赶来。” 此时此刻,亦是顾不上繁文礼节,轩达欠身即刻告退就匆匆离开。彼时影早被慌忙的脚步声闹醒,坐着微愣半晌,起身即刻梳洗完毕。 他提着包袱轻声道:“我先去帮轩达的忙,你这儿记得快些别耽搁。” 数个时辰前忙了一夜,而今安睡不过两三个时辰,又要终日在车内颠簸回神武,池羽微有言辞。他话语娇嗔更似撒娇,我淡淡一笑应之,左不过哄几句好话也就安然了。 不过半刻,一车人整装待发,事态紧急轩达赶不及解释,驰骋出城。守卫士兵是事先打点嘱咐过的,似连时辰都像是被算到,马车疾驰而出丝毫没人阻拦,该宵禁的全城唯独此处敞门大开。未及我细想,就已匆匆而过,仿若在紧绷弓弦上的箭,稍稍放手即伴着‘咻’声飞出,一去不回头。 轩达驾车技术炉火纯青,马车驰骋在山林间速度极快,车内却丝毫不觉颠簸不适。 我搂着屈腿倚在我怀里的池羽,小声询问:“方才没时间细问,究竟发生什么事,要如斯急着出城。” 轩才瞄一眼正在补眠瞌睡的轩弈尘,轻声在我耳畔低言:“据探子相报,皇上派了近身太监携着内宫侍卫正要出宫,听闻是朝潇湘馆来,美名其曰您这位贵客驾临,要六皇子带进宫一表东道之谊。” 影嗤鼻凝滞了畅快的笑容,轻蔑道:“轩煌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不曾料得影如斯胆大,只眨眼的瞬息,车内变得静默无声,轩才一时语结。 自知语出惊人,反倒是更不避忌,影冷冷道:“纵然他是镜月帝王又怎般,骄淫□□多年已然亢龙有悔的卦象,不过蝼蚁有何惧。” 缄默间瞟一眼影,示意他稍稍收敛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0 ,我笑着询问亦是警觉道:“方才听你提及探子一事,怎会如斯迅速的来潇湘馆告密?” 轩弈尘兀然咳嗽,下巴微动。轩才见状告知即退,撩开卷帘去陪轩达。车厢内气氛倏地凝结出丝丝寒意,晨曦的光晕顺着湘妃竹间隙透入,光线顿亮顿暗,柔和的光照在轩弈尘冷艳面容上。此时的他不似以往温婉,从容的神情仿佛有层雪峰上冷冽的薄雾围绕。 僵持少焉,轩弈尘垂眸叹息,淡笑:“探子是我派去的,当然不止安排在轩煌身旁。”自怀中掏出一块极薄的玉递到我面前,我犹豫斯须接过从中抽出张薄如蝉翼的丝帛。轩弈尘复笑道:“这是神武及翔云的探子名册。” 我小心卷开丝帛一一看过,手指渐渐僵硬,平静的望着轩弈尘,心中却是惊涛翻滚。 “探子都是我密谋派出的,连弃弥也不知晓半分。”说着轩弈尘望着卷帘外的胞胎兄弟,淡淡道:“他俩虽是我与弃弥同救的,却只听令于我。平日我不会随意接见,大多他两出面。” 我蹙眉道:“你知道告诉我的后果。” 轩弈尘颔首,轻笑着说:“自然知晓。”顿了顷刻,他恢复以往和顺淡然的模样:“交予你就是任由你处置了,但求你能饶他们性命,容他们回归故里。” 时日渐暖,车内愈觉闷热,仿佛令人无法喘息,我卷起向湘妃竹帘霎时清风徐徐,舒爽不少。细细踯躅着轩弈尘的话,杀与不杀且在我念间,只是一念之差累及的不止是丝帛上人的性命,更关乎到神武百姓及苏兮月的安危。我不愿拂了轩弈尘的情,再想到苏兮月的处地,一时陷入两难。 第43章 神武遭袭 目光落在轩弈尘眉间,仿若是要看透他般。对他的举动我既错愕又像是意料之中,江山之多娇,必是能引得无数英雄折腰。不过,太多的成王败寇,太多的黄土堆上杂草盛,是非成败转头空。 轩弈尘见我沉默许久,紧张容色渐次缓和,从容曼声:“万人之上的滋味,俗世人皆会趋之若鹜的。我亦是个俗人,怎能逃过这孽障。”一席话引回我思绪,他眸光坚毅莞尔着说:“我不过是觉悟的比许多人早一点点。依稀记得那一日在宫里,暝色无边下,远远望着轩煌苍老寂寥的背影。我顿然觉得帝王亦不过如此。” 我惘然一笑,联想起父亲心下惆怅。莫说人界帝王,七界之神又如何,他遗留给我的梦境,最快乐的时光不是在那高坐的主神殿上,而是隐居的灵山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度日的时光。 折好丝帛塞回玉内,把玉佩塞回轩弈尘手心,我喟叹:“这事该你自己解决,依你的能耐必能妥善处理的。” 轩弈尘紧捏着玉佩恸然望着我,低语道:“为何信我?” 我浅笑应对道:“只因信你。” 瞬息的感动与欣喜划过他眼眸深处,许是众人面前不善表达,轩弈尘十指紧握着拳,微微颤着,像是在压抑波澜起伏的情绪。 一连奔波数日,除了不可避免的停车休整,近乎都是在驰骋马车中度过的。汗血宝马有我灵力护持,不曾有丝毫疲态,日行千里无休眠。纵是一人一骑日夜兼程,要追来亦是痴人说梦。依轩达之言,依此脚程,最多不过一日半就回到神武国土,那时纵然轩煌亲自赶来,也无用矣。 残阳西落,流香马车似在与漆夜对赛,追着落日狂奔,斜晖照耀下的后影拉的极长,只影却不觉孤单。暗夜正一点点似泼墨染黑身后的夜。探头望着身后拉长的倒影,我骤然觉得若就此永远狂奔不止该多好,不用再面对将来的纷纷扰扰。 是夜,车马已跑至边关,过了陵谷关再走过三国交界区便是神武,身后追赶的诏书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压根不可能再追到。经过商议,我们决意住在关陵谷关不远处的客栈歇息,次日一早出关。数日的颠簸屈身度日,池羽和轩弈尘筋骨早酸软不能自己,闻得安歇在客栈容色顷刻焕发。 池羽扫着面前称不上十分可口的饭菜,与此相比轩弈尘反倒优雅的多,慢条斯理抚慰着久受委屈的胃。 影将面前菜碟往前推了点,笑道:“六皇子近期有何打算?” 放下手中碗筷,轩弈尘似笑非笑瞟我一眼,含笑道:“送你们回神武后,我打算去翔云一访故人。” 我一如既往平和淡笑,失落感油然而生,宽和道:“既有打算倒让我们不好意思再多耽搁,明日进了神武边城,我们自行雇马车回都城便可,你不必绕路从神武官道上行驶。”望着酒家外形色来往的行人,我隐隐觉得焦虑,扫及轩家兄弟凝神道:“我让孔修派人护送你们到翔云边境,往后就有劳二位保护你们六爷了。” 轩达抱拳正色道:“王爷放心,我们定会护六爷周全。” 我微微点头,他俩武艺虽算不上顶尖的,但我知晓江湖中能伤及他们的不多,只要一路在官道行走轩弈尘安危必然无虞。 连日奔波,一席人各显疲态,寂然饭毕也就纷纷散了。未料得轩弈尘会另作他算,念及终是不乐,再想到轩弃弥的提起轩煌的态度,纵有人已死护着仍不放心。回屋不做多想,干脆让影唤来战神殿部属数名,命其一路暗中追随守护。 边城各国百姓往来年年岁岁熙攘热闹,天色昏暗无边,夜寒风大,依旧是熙来攘往的。劳累多日身体早是疲累不堪,屋外如何嘈杂也闹不醒沉睡的人。我盘腿冥想守着夜,不足半个时辰疲惫的渐失神智。 第二日直至日上三竿才都陆续醒来,幸得前些天不辞疲劳的兼程,内侍使者尚未追来。以免夜长梦多,结账时轩达捎上干粮,又急行着马车出关。大约两个时辰抵达神武边城附近,已知到了神武境内马车逐渐放慢脚程,不似不久前逃亡的阵仗。 翔云自鹂华贵妃死后,对神武的逼迫松散不少,边城外原先荒凉的村落渐渐有了往昔的景象。住户稀少却比离开时荒无人烟要热闹太多,神武边城关卡依旧管的紧,来往商旅络绎不绝。 马车卷帘被撩开,轩才探入道:“苏王爷,嘉南关查的异常紧,恐怕得要你出面解决。” 掏出腰带间玉牌给他,轩才接过玉牌缓行着马车,正要入关的百姓纷纷避让在旁,本以为能顺利入城,偏还是被拦截停下。 顾常发嗓门洪亮,不见其人闻声就能辨认,“军师有令,凡是要进神武的一律需确认身份,坐马车的劳驾都下马露个脸了。光凭一块王府腰牌,末将就放行的话,将军必会问责,恕难从命。” 激赏有律地拍着手,我低沉威严地说:“说得好!既然顾将军有疑虑,何故不入车内检查。” 相处时日不多,顾常发仍能认出我声音,他撩开卷帘探头张望,朗笑道:“哟!还真是苏老弟回来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1 ” 话音未落就被人猛然拉出,孔修沉稳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放摄政王入关。” “摄政王?”池羽颦眉打量我,揶揄笑道:“往后你可不能偷懒了,正所谓居其位谋其政。” 池羽走时我仍是闲散亲王,旨意是在他离去后才宣的,他所在的李家村相对信息闭塞,自然不知。 影缓缓道:“想起月余前去镜月,我亦是走的此路。那时关口的商旅零星些许,仅是几十日变化竟如斯大。”他静一静,继续说:“苏兮月见你久未归朝,婉主与寻思禅支吾不言,借着要我监察的名头一探究竟。” “我的行踪烟都事无巨细告诉你了?” 影摇头否定,嘱咐轩达驾车前往军营,方笑道:“我赶到军营,闻得寻思禅窥听来的消息,就明白事态紧缓。大致像烟主打探你的去向,盘算你可能会走的路线。”友善瞅一眼轩弈尘,他复说:“不常有人挂口说‘无巧不成书’,我在官道上恰遇到六皇子,是他告诉我在江柳镇等你们的。” 轩弈尘双手拨弄着衣摆闻得影提及他,微抬眸轻笑回应复垂首无言。侧身靠近满怀心事的他,越是靠近越让我觉平和,隐约浮动的香气自他锦棉衣散出,更似他骨子里透出来。 我伸手拉过他无所适从的素手,笑道:“你倒是聪明,没害影走冤枉路。” 乍然亲密的举动,吓得轩弈尘又窘又羞,忙抽出手,道:“生活十余年的地方,我又怎会不熟悉。离唐庆镇最近的城镇就是江柳镇,即使你不歇息一日,也是会路过的。” 静了片刻,我点头道:“确是。” 提及生养他的国度,纵是厌恶统治的君主,他仍是自豪笑说:“你别以为镜月只有百花节,名山大川可不比神武少。” 略猜到他话里的意思,淡笑调侃:“你是在邀我同游吗?” 被我点中心思,轩弈尘双颊绯红像煮熟的虾子,不愿接话。 池羽不知何故自顾轻笑,神情洋溢着幸福,仿若春日旭阳让人觉得舒怡暖和。注意到众人困惑的神色,羞赧的挠头道:“方想起镜月时发生的情形,觉得往后游遍天下任何盛景,亦是敌不过那一刻。” 斜睨我一眼,影吹了声口哨,醋意似是而非。 再想张口只听马声嘶鸣,车停在军营外。营口魏子嵇似笑非笑站着,难以捉摸的看不透的笑意,眉宇之间透着慑人英气,道骨仙风下的傲骨令人钦佩亦丧胆。 我亲自下马车招呼,松快道:“劳动大驾亲自迎我,我真是薄面生辉了。” 魏子嵇扬声一笑,“王爷屈尊如斯夸我,反倒令我惴惴不安了。”目光落到卷帘,他双眸微眯像是隔空能看到车内般,笑道:“本是打算替王爷远行归来洗尘的,半路听闻与你齐名的六皇子大驾到来,既是慕名岂有晚来之理。” 话说着和气,听的人甚是舒心,可若此时轩弈尘下车瞧上一眼,必是会心惊。魏子嵇直勾勾盯着卷帘,像极了只蓄势狩猎的猛兽,目露凶光仿若瞬息间就要扑出捕杀猎物。 隔着卷帘传来轩弈尘清朗的声音,平和不起波澜,“久闻魏子嵇大名,敬仰得很。” 魏子嵇脸一扬,含笑着说:“甚是荣幸。” 轩氏兄弟对魏子嵇的敌意愈发浓烈,此时无声胜有声,气氛凝结似层薄冰,一触即发。车内传来轻咳声,轩弈尘淡然笑道:“军营重地,我们不宜久留。”顿了又说:“轩达,你即刻驾车折返到一里外的茶摊那儿。就劳烦苏王爷办完事,多行几步路了。” 我会心一笑,拍拍马腹示意轩达立刻调头,“不碍事,你们且去那儿斟壶茶等着,我交代几句就来。” 抱臂望着流香马车渐行渐远,魏子嵇渐敛狠戾的气息,多一份修仙人的淡然悠远。而今的军营比我走时更肃穆,后备军极少,即使婉娘不在军营,有孔修坐镇,法纪严明亦不会出乱子。 随着魏子嵇来到军帅的营帐,只瞧得有二人正俯身看着沙盘地图,言辞商量着事。早有传讯兵提前通报,我尚未走近二人,其中一人笑谈着说:“苏王爷倒是勤勉,镜月一行刚回神武就忙着来此勘察,果真不辱摄政王的名号。” 细瞧竟是段淳,笑道:“先前老哥病着,一直在京中养病,我来军营也没能碰到面。这回可是大愈了?仔细看是面色红润不少。” 段淳爽朗一笑,面带可惜道:“休养数日也就罢了,就是没能瞧见王爷风采,真是可惜。” 孔修咧嘴摆手自辩说:“军中嘴快的人不少,这事儿可赖不着我。” “肯定和顾常发有关了。” 魏子嵇垂首嗤笑,拍拍我肩憋笑说:“你得澄清下,这事儿是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们说的。省得那小子之后来找我们茬。” 孔修一拍掌,指着我哑然半晌道:“阿发之前还嚷着别告诉你是他漏嘴的,说你知道肯定会揍他。” 低唔一声略赞同,我点头笑着说:“他倒是心知肚明啊。” 段淳大笑道:“臭小子脑子不笨,不过就是管不住嘴,嘴快话多了点。” 人都说女人善变,男人又何曾不是。孔修的笑意凝滞,直视我片刻,瞬息脸微沉开口:“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见我应允方继续说:“轩弈尘虽说无权势,毕竟还是镜月的皇子,身份终究有别于寻思禅或影的。王爷如此无顾忌的带人来,终不成体统啊。” 孔修毫无忌讳的话令魏子嵇都不由侧目,收敛笑意等着我的回答。 我耸肩喟叹道:“是我考虑不周,幸亏有魏子嵇这人精拦着。否则一旦传入婉娘的耳里,回皇城必是会被劈头盖脸的训一顿。” 魏子嵇拍手笑道:“王爷雅量啊,竟没治这小子的不敬之罪。” 急张拘诸的氛围化解在谈笑风生间,孔修张了张涔涔潮腻的手,道:“你当人人都与你一样的小鸡肚肠吗?” 魏子嵇挑眉默然,“王爷何故带六皇子来此地?” 说来话长,我择了个圈椅落座,才缓缓细说镜月详情。提及轩煌诸多灭人性的丑事,众人神色中皆带鄙夷,段淳性直更是骂咧数语。言简意赅的提完轩弈尘来神武的目的,孔修即刻招来飞虎营的巨虎交代事宜。军人不似政客心思繁多,更对我脾性,奈何离京多日容不得我再多耽搁,安排完轩弈尘的事,交代了醉香楼的状况,我速速离了军营。 正值当午,骄阳辉撒大地,满眸是璀璨绚金,轩弈尘静静坐在茶寮饮杯,红发在光照下如火明艳。光晕隐约忽显在周身,富有神蕴仙态。 径直走向对我招呼的池羽,我清浅一笑:“絮絮叨叨聊了许久,倒把你们疏忽了。” 池羽双手托着下巴,眨着双眸似小鹿般乖巧,“亏你还念及我们,否则怕是得在这吃着晚膳等你出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2 来。” 习惯他爱玩笑的话,伸手刮他鼻梁,我笑道:“你倒是提醒的是时候,此刻正是午膳时分。我们赶路数日都是干粮果腹,如今想起就觉反胃恶心。难得现今都悠闲时候,我们去城里找间大的馆子满足下口欲才是。” 边城虽不及京城显贵,往来贸易却是甚多,繁华昌茂不逊京城,大的饭馆着实能找到好几家。我们寻了家尚未客满的馆子,要一间楼上雅间,月余相处也不拘着主仆关系,邀了轩氏兄弟同坐用餐。 一起用过午膳,我方道:“我已安排飞虎营的副尉巨虎护送你们进翔云,他会一路送你们至翔云关外。”心事重重的轩弈尘面露忧色,我温柔宽慰道:“成日愁容可是不招人喜的。翔云那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放宽心去访好友便是了。” 轩弈尘摇头微笑,笑得很是落寞,喟叹:“随你出镜月那刻,我就将生死交托给你了。我知晓你会护着我,保我安然无虞的。”微微擤鼻,美眸衔着珠泪轻言:“满目山河景色,却无处容得下我了。” 他的话说得恸人,触动我最深处的神经记忆,偌大天地无处是家的滋味我尝过,比谁更能懂他此时心境。伸手拭去他眼角睫毛下温润的水珠,我微微笑道:“神武地广农丰多容一人有何难,倘若你翔云一行回来仍是无处能去,就来摄政王府。”烈阳照洒而下,万物莹莹生辉,目光正巧扫过他拇指翠华,说:“送你扳指时我就说过了,只要你愿意就永远可以来。” 身旁两人齐声道:“扳指?” 影迅速瞟一眼轩弈尘慢半步藏起的拇指,呢喃:“原来哥说的是这个啊。” 自言自语的话极轻,却字字清晰入耳,一股欣喜在茫然中扩散,如墨滴水中化开般,渲染每一处。我试探的说:“你刚才提及的哥是……” 话未说完就被赶来的士卒打断,是巨虎及其下属——飞虎营中的几名士兵。在外巨虎对我极是恭敬的,他行了行军礼,即刻表明来意。时候不早,纵有百般不舍也不能言表,独自陪着轩弈尘行了数里路,絮絮叨叨不少嘱咐祝福的话。 驻立在车马旁,我伸手要扶他上车,却久未等到他伸手。只见他双眸满是笑意,“过些时日我会到府上拜访,兴许会小住数日,又可能常住不走。”他收敛笑容,垂眸羞赧不敢与我对视,双颊霞红映着肌肤白皙,比往日更美艳,格外动人。指尖摩挲着我腰际锦袍,柔声道:“莫忘你的承若,记得给我留间厢房。” “府中有处比不得玉落轩旖旎别致,倒也不失雅画意。六皇子若是喜欢,随性住到何时都可以。” 目送流香马车离去,脑海始终萦绕着轩弈尘走时的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卸下面具的真笑,一笑便是倾国。总有人道,镜月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又有谁知,红发皇子回眸一笑生百媚,嫣然无方似牡丹真国色。马车愈行愈远,逐渐缩小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我才转身回军营。 营门外忽有春风拂过,春暖风和却让我打了个寒颤,手心冷汗直冒黏腻的很,不明所以。行往帅营的一路更觉肃穆静默,无差于往日,此时是沉寂得我心慌。快步赶至帅营,一帐子人不少,仅余局促不安的呼吸声。 烟背手站着,凝重的目光紧盯沙盘,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神色,心像是被抛进深渊越沉越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尽量保持冷静,我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未等烟开口,影已扑来颤颤巍巍抓住我手,双唇微颤着说:“苏,我不想寻思禅死,我还没恨够他,他不能死的。”话未说完,微红的眼圈凝珠滴落。 略明了事态严重,等不及烟多费唇舌解释,拉过池羽和影,沉重开口:“回去再说。”顾不得帐内他人的讶异,瞬息人已在繁阳城宫门外不远。 烟随后即到,言简只说:“在宫里。” 匆匆步行到宫外却遇不知事的拦路,容不得对方开口,我猛然一脚踹去,一击就使得眼瞎的东西倒地呕血。其他人见状拔刀就要围上来,心浮气躁本就戾气乱窜,开杀戒已是斯须间的事。 “睁开你们狗眼看清楚,你们胆肥了是吧,摄政王都敢拦。” 出声扬言的事周定保,色厉圆睁怒目大有问罪的意思。表面功夫是做给外人瞧得,我心里知晓他的意图。既已起到示警的效果,我也不想多添事端,吩咐一路小跑来的宦官请太医医治躺地的守卫,匆匆跟着闻讯赶来的纪非明直冲内廷。 第44章 废灵救人 边城春日骄阳明媚,繁阳城却是阴霾的不见光亮,厚重的云层堆压在天灵。纪非明身着仙鹤祥云锦缎官服皱的很,衣摆处皆是泥灰,更有抽丝痕迹。耳边发丝不如平日梳髻的平整,匆匆行色额间汗涔涔渗出滴落。 疾行中的纪非明话语不那么利索,吁吁气喘断续地阐述着。只是事发太过突然,他忙着料理诸事无时探究详情,让人听不明白。 烟叹气接口道:“今日寻思禅如往常一般贴身护着苏兮月,不料刚下朝都遭人暗算。寻思禅是有些暗杀术的,可惜护着苏兮月力不从心,又寡不敌众。等我和婉娘赶到时,苏兮月已被抓走,独留只余半口气的寻思禅倒在血泊中。” 我紧握双拳,像是是捏着袭击狂徒的脖颈般,越捏越紧恨不得直接捏碎。极力控制近乎发狂的理智,我咬牙一字一句挤出,“几个杂碎抓到没?” 话语间我们已赶到锦秋殿外,四处是来回奔走的宫女宦官,太医依挨着跪地垂首,独不见婉娘踪影。 紧跟步伐来的纪非明大喘气,直咽两口唾沫,道:“太医院众人把脉无方,婉娘掀了太医院院使与几位老太医官帽,自己进去救治了。” 冷冷扫眼跪着不敢喘息的太医,我扬声道:“要你们跪着做什么,还不带上官帽滚回去。” “老臣……” 烟疾言厉色开口:“有的是你惶恐的时候,不要命就留下。” 一听此话哪还敢杵着,一众太医立刻拾起官帽连滚带爬的逃离。尚未走远,闻得厚重的吱呀声,锦秋殿沉重的黄檀木门被缓缓拉开,婉娘神色凝重,一时语结不知怎般开口。跟着婉娘万年,我眼中的她永远是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模样,头回见她如斯,心猛然一颤,不假思索就往锦秋殿里冲。 烟知我意图本想拦我,奈何继承父亲灵力,我早已不是当年的苏璃。他尚未抓住我手臂,已然被我挥袖推开。谨防婉娘阻止,我在屋内设下结界,倘若他们硬闯就是同归。 屋内充斥着各种药草味,泛着隐约可闻的血腥,让人觉着恶心。我缓步走到床边,只望寻思禅一眼,心下就凉了大半,手脚冰冷像是在冷冬的雪山之巅。 寻思禅面色如死灰,若非尚有孱弱的脉息在,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3 我都无法觉察他仍活着。颤颤巍巍地伸手抚上他眼角眉梢,我喉间苦痛说不出零星半语。寻思禅就那般无言的躺在床上,比离别时清减许多,俊逸柔和的容色不复往日身彩。 “苏璃,你现在给我出来!” 屋外婉娘的怒吼一声继一声,夹杂着影哀求低泣。只是在嘈杂的声响,丝毫都没能传入殿内,一片死寂像与世决绝。 轻触着寻思禅脸颊,我自语嗫喏:“傻瓜。何故为我牺牲至此,不值得啊。” 曾想过太多关于安定后的日子,念到他们会耍性子吃醋的模样,常觉头疼。可此刻,我宁愿他们能自私点,胡闹耍性也罢。或许是十分痛苦,他纵然昏迷着依旧轻哼数声。摸他脉息愈发弱,已不能再拖,又明了婉娘放弃的心思。即使我父亲再现,要救如斯重伤寻思禅都要耗费不少元气,何况不及他万一的我们。 略收起伤感情绪,我看着右掌叹息,闭上双眸微启灵力,掌心渐渐贴上寻思禅眉心。重生,上三界皆知的灵咒,乃治愈术之巅,可迄今只有两人敢去使用施咒。据说除我父亲外无人能成功驾驭它,七界自混沌世界初造后,仅有两人使用过。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位就是湮濑,据记载曾有提及,我父亲使用后灵力耗尽整整五日都是废人,而湮濑则因无法控制,终导致一半元神丧失。历周珠,只清楚记载了这件事,却只字未记始因,亦不知他们相近时间先后起灵,是为救谁,又是否成功。 清明逐渐被吞噬,只觉灵力像洪荒猛兽前仆后继迅速抽离体内,额前长发自发梢变得银白,每变一簇白一寸,头脑就多混沌一分。静谧的殿内,只余铜壶滴漏水珠滴落的声,不过此刻我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根本辨不清表尺上的刻度。 记忆停留在右耳鬓边最后一丝黑发正在泛白,之后人就彻底失去知觉。醒来竟是次日黄昏时的事,隐约记得那是殿内房门大敞,睁眼正能瞧见日薄西山的光景。屋内光影斑驳逐次昏暗,耳边不时传来呖呖莺叫声,春风清绵抚着动弹不得我,温柔的似是慈母轻柔的抚摸,再缓缓闭眼又不知睡了多久。 婉娘满脸倦容,语带庆幸:“你总算是醒了。”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婉娘苦笑道:“苏璃,你可知你险些就把自己性命搭进去了。若非你继承我哥的那份灵力相助,此刻你早已元神散尽,值得吗?” 过分消耗使得我一阵虚脱,浑身直觉酸软无力,竟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我怔怔望着殿外开得如云似霞的桃树,无力道:“寻思禅呢?可还好?” “都好,除你外都好。”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淡然开口:“我亦很好,姑姑不必多替我操心。” 婉清纱似是被冰冻住般久久未能回神,微愣的望着我许久,适才颤栗着搭上我肩。难以置信的问道:“过去的事……你都知道了?”无力多说我微闭眼应答,她踯躅良久,缓缓道:“既知是我下手杀你母亲,为何还会认我?你不恨我吗?” 就如大病初愈般,絮叨几句我便疲乏的不愿再多开口。淡淡道:“我累了。”说罢缓缓闭上双眼,婉娘见状不再多说,微微叹了口气。她起身时替我掖紧颈边薄被,悄声离去。 闻得黄檀木门关上声响我才睁开眼,方今无灵力护体,我只觉极为疲累,脑子却清醒的很。回想着方才婉娘的话,我颦眉顿觉悲凉。恨吗?若不知最初原由,又岂会不恨。偏偏事无巨细的都知晓了,我如何能恨得起来。万年的相处,她的付出皆被我看在眼里。迄今发生的事太多,我亦仅剩她一个亲人,还能怎般去恨、去怨。 床榻上连躺两日,幸得烟渡灵相助,第三日已能下地走动,虽不及平时迅捷,起码不再是干躺在床上。趁着午后和暖怡人,我唤来影扶着我在沁春园信步。闷了几日,虽是在园内走动晒着明朗的春日,依旧解不开郁结的心情。每每想到下落不明的苏兮月,心就会纠在一起,隐隐绞痛不已。 烟托着我手臂,关切开口:“刚能下地就不安生的四处走动,也不怕累着自己。” “你还没到婉娘的年纪,怎就罗嗦起来了。” 烟顿然眸光带火,咬牙切齿道:“看你奄奄的模样,我不与你计较。”我朗声大笑,一时接不上气猛然咳了几声。烟即刻拍手连称好,“你这回可知业果报应是怎般了吧。” 微微色变,我轻声讯问:“找着苏兮月下落没?” 烟料准我会开口提及苏兮月的事,亦知相瞒无用,带我沁春园九曲桥中的亭子安歇,娓娓道来:“出事后婉娘就立刻下令封锁了繁阳城,不许丝毫活物出城。城楼日夜有人坚守,无人能逃得出去。劫人的并非湮濑本人,区区三流小神不足为惧,若非下手阴毒,寻思禅也不至会受重伤。” “抓到给我活着带回来,务必要不伤一丝毫毛的带来。”幽幽浮起冷笑,我语气冰冷道:“我会让他们从头到脚好好体会什么叫人间地狱的。” 习惯我冷酷残忍的一面,烟像是正常闲聊似得耸肩,“求之不得,你那弄死人的手段太折阴寿。”收起玩笑神色,他凝重叹息,“未免用灵力被发现,至今几个小贼仍在繁阳城,派去的人早就已经探听到下落。只是……湮濑也在。不过也是奇怪,湮濑对小皇帝还算是礼遇,丝毫没伤他的意思。” 由着影替我添貂毛围颈的斗篷,我眯眼冷笑,“此事只是为给我个警醒而已,当然不会伤苏兮月性命。”深呼口气,我傲然开口:“他既下局引我,我自是无法推脱的,何况兮月在他手上。不过,你大可安心就是,他若要杀我就不会大费周章做这般多的事儿。无非是逼我下决心,嫌我拖沓罢了。” “你打算如何应对?” 婉娘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引得我们目光齐聚到一点。不多时婉娘就从曲径小路拐了出来,身旁带着满脸焦虑的池羽,直到瞧见我紧缩的眉心才散开。 冷风袭过,我冷得哆嗦低咳数声,“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婉娘斜睨我一眼,责备地说:“池羽在锦秋殿不见你人,担忧你有事便跑来找我。近期你就不能安分点养养伤么。” “瞧完寻思禅顺道走来,路途长远适才在半路休息罢了。”揉了揉池羽细软的乌发,我哄着说:“倒累的你到处寻我们。” 池羽见我没事即刻就重复笑颜,哪还有心思责怪。 心知逃不过婉娘逼问,我浅浅一笑,答:“见招拆招就是最好的应付方法。”出来时久倍感劳累,我借着影的力起身,走时又说:“过些时日,我会去翔云走一圈,兴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烟追来挑眉问道:“你怎就确信翔云会同样有神尊留下的痕迹?” “你下过苏氏皇族的墓了?都看到些什么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4 ?” 不以为然的确实我的猜测,烟摊手笑道:“走了一遭没发现特别的,就能肯定神尊确实出入过。那墓穴不是苏氏后来派人凿石开辟的,应是有风水师发现借来一用罢了。有神灵护佑,难怪苏氏一族能长治久安。只是,有点我不明白,为何苏氏先祖要在墓穴旁造温泉行宫。” 我遂而否认他的想法,悠然开口:“在那儿砌起行宫恐怕也不是他们,应该也与我父亲有关。”陷入沉思片刻,我疑惑的打量一眼烟,“从前不见你如此恭敬的称呼我父亲一声神尊,怎就突然转了性,嘴上积德起来了。” 烟抓耳挠腮尴尬笑着,半天挤出数句,“这不是听闻神尊有可能尚在么。瞧婉娘性情就知神尊必然容人海量,只……” “放心,就算知道你过往背着他直呼大名,我父亲也不会和你秋后算账的。” 回到锦秋殿寝卧,殿内倒乱一地的药罐已被清理干净,鎏金炉内香烟袅袅,药味驱散被淡淡的安息香代替。有一女子身着七成新的蝶戏桃酡颜云锦,正细致的打扫着殿内每处。 “你怎不在王府打点着,婉娘让你来的么。” 素心未料影会陪我回来,神色难免望痴,须臾发现自己失仪,忙屈身恭谨道:“是,婉主怕宫里人不清楚爷的习性照顾不周,就派我来宫里提点两日。” 侧头眼角正巧发现寻思禅立在殿外,心不在焉道:“哦,你先下去吧。” 影同时注意到寻思禅,黑润深邃的眸子参着五味杂陈,终是随心快步扶进寻思禅入内。一时殿里两个病人,影即刻点燃金丝鹤笼内的银碳。我望着素心没落的离去,心中难免暗叹,终是无花无果的孽缘。 静静坐在身旁的寻思禅面色红润不少,映衬着我反倒显得愈发病怏怏。“对不住,是我连累了苏兮月被抓走。” “与你何干?”我孱弱一笑,安慰道:“真要数落,是我这灾星害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伤害,要道歉也该是我开口。” 影取来薄被盖在寻思禅身上,面色有一丝愠恼之意,嗔怪说:“你们两个尽说混话,哪来对对错错的。非要找个罪魁祸首也该是湮濑。” 与寻思禅相视而笑,久时都没再说话。影亦是静坐在一侧,心情甚是愉悦,眼角眉梢都能带着笑意的欢快。岁月静好,左不过如此。我也终能安心,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使有再多的误会都会有化解的一天,幸而寻思禅等到了。 寻思禅沉默良久,神情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毅,他似下定决心般开口:“我与婉娘商议过了,等我伤养好,我想离开一阵子。” 惊天霹雳的消息使我与影愣了许久,同时问道:“去哪?” 寻思禅摇头轻笑:“不知,应该是四处闲逛,待我确信不再会伤到你们就回来。” 望着我们震惊的容色,他苦笑开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不等我应允,他自顾说:“想来你已知道湮濑是在你被封印前就复活的事。其实原本他的计划是直接要你性命,却不料派来的神族战将近乎都被你歼灭,唯一留下的亦是无能力为之,仅是用性命封印你灵力打入凡尘。湮濑为此大发脾气,众人曾一度以为他会亲自来人界杀你,偏偏他来人界转一回后下令所有人都不能伤你性命。你初回王府时刺杀你的人,派我来接近你都是给你下套。也方便监视你,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留你性命是因为他觊觎你父亲至高无上的灵力,也只有你能找到你父亲遗体。” 平静的听完他的故事,我挑眉冷言开口:“你呆在我身边只是为把我的事上报吗?” 我的话让他备受屈辱,咬着下唇泛出些许青紫,神色带着委屈,许久他轻摇头道:“没有,我没说过任何事。” “如此说来,你又有何缘故要走?”今日似乎极适合沉寂,殿内安谧许久,我耐不住缓缓道:“你身上咒术已经消逝,纵然继续留在我身边,也不会再是威胁。” 寻思禅微点了点头依旧没开口,半盏茶的功夫方幽幽吐了口气,低喃:“我知道。” 话已至此我深谙他去意已决,说再多的话已然是无法说动他。虽明白若是强制要求定能留下他,同时太伤感情。心中是万分不舍,却愿意尊重他的决定。“此去一路小心,如今你得我灵力三成,闲杂人必是伤不到你的,但更要韬光养晦切莫随意为之,免得招去迷魇或是湮濑。”我犹豫片刻,终还是说了,“记得早些回来。” 影颇有微言见我已答应,喟叹了声只得将话吞回肚里,仔细将我抱回床安歇,又送着寻思禅回屋。精神不济经不得操劳,香烟漫漫安神宁心,不多时渐觉视线模糊,眼皮如千斤重,沉沉睡去。 沉睡不知多久,耳畔传来窸窣声,睁眼正瞧池羽坐在身旁。见我醒了忙将我扶起,添了几张靠垫放在我身后,转身端来正冒着热气的粥,“你成日都没吃过东西,担心你会饿得慌,刚熬完端来倒把你吵醒了。” “自昏迷以来睡得够久了。”闻一闻饭香,我淡笑道:“好香,熬得什么粥?” 轻勺一口,池羽吹着粥面稍冷些送到我口中,“晓得你吃白粥无味,让膳房熬了乌鸡粥,又添灵芝、黄芪等药材帮你补身。”说得起劲忽抿嘴略失落,复说:“你是魔族战神,不同于我们人族,也许未必对你有效。” 再尝过一口他递来的养身粥,我温柔哄着,“有你的心意,纵然药膳本身效果微渺,都会很有效的。” 他轻笑努嘴笑道:“贫嘴。” 池羽端来的粥只一小碗,三两口下肚就见了碗底。找人收拾完,池羽侧倚脱了鞋袜,侧依在我身边玩笑。撩起我一簇头发,他好奇道:“为何变黑的发丝里会参杂些许紫发?魔族人都是这样的吗?” 抓起他手亲吻,我摇头否认,“不全是,或许是我父母身份的缘故。”算算时辰差不多,我略吃力的起身,不等他开口阻止,解释道:“我昏睡时烟传来讯息,湮濑派了小厮驾车护送你弟兮月回来,盘算着应该已经到宫门外了。” 湮濑确实守信,载着苏兮月的马车正静等在宫门外。我倒时已有多人在场,纪非明等臣子忙着指挥宫人,侍卫不断驱赶看戏的行人。苏兮月的模样让我安心不少,他躺在马车内沉睡着,呼吸平缓,面带柔笑似乎在做美梦。 依规矩皇帝回宫是得走正门的,平日王府与皇宫往来频繁,苏兮月素爱从皇宫偏门进出,一来是性子随性不拘着宫规,二来是可以低调省得流言蜚语诸多。此刻臣子却是不敢约了宫规,纪非明下令找来福安盛,请他驾车送苏兮月回宫。小福子闻讯跑来瞧见苏兮月安然无恙,紧绷的情绪瞬得放松,豆大的泪就忍不住下掉。小福子打小就跟着苏兮月长大,自苏兮月被封卫王时就一直服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5 侍在身边,数十年的情分,虽说是主仆关系,苏兮月待他却如是极好的。 婉娘看着颇为感慨,轻笑着说:“今夜小福子终于能吃顿饭、睡个安生觉了。我也好图个休息,不必再替人渡灵续命。” 撑着影往宫里走,我清浅一笑,揶揄道:“婉娘有心了,竟会顾及人界小辈的性命。”着意在心字上下重音,话上调侃心下极是感激婉娘的出手,情表于言:“亏得婉娘出手相助,解我燃眉无奈之急。好在小福子命大福盛有贵人庇护,不怕遇到三长两短的事,不然苏兮月醒来怕是要伤心了。” 先给一皮鞭后送蜜糖,堵得婉娘闷得慌,她只得切齿道:“算你有点良心。”斜眼看着我披肩的灰发,眼冒金光像是发现连城宝物,“遇这一遭麻烦事,你倒是因祸得福。损了自己万年修灵的根基,恰恰帮你吸融我哥那份,灵力更上一层。”婉娘突然想到什么,笑容逐渐僵硬,忧虑道:“只是,你往后的灾祸就会更多了,七界众生能继承神尊灵力的不再只有一位。此刻起,你便是避无可避,不是你死就是湮濑亡。” 轻轻推开影的搀扶,我神色肃重的整了整褶皱的薄绵锦袍,背手跟着载着苏兮月的马车从朝天门进入,一步稳过一步。既如婉娘所言,我与湮濑的战争已到避无可避的程度,那么,我就要呈现出一个最好的状态,去面对日后的腥风血雨。 第45章 皇帝归来 小福子一路驾车将苏兮月送到寝殿外,影小心抱着梦中人进屋,动作轻巧温柔就怕会扰了美梦。我身体未愈凡事都靠影替我照料,大殿空旷难免阴冷些,倚靠着贵妃榻我往蟠龙祥云镶金炉里添着碳,明黄的大殿此时因是龙气的归来,仿佛更熠熠生辉。 “苏,还是先让影扶你回去休息吧。你仍是病躯,操劳一日毕竟对养病无益。弟弟这我会好好照顾的,你安心静养就是。” 揽过池羽的蛮腰,我柔和浅笑,道:“到哪养病不都一样,何必麻烦要你们两头照顾,再说我已无力再走回去。知道你们劳神担心我,不如这样,我就在这静躺着可好?” 料理完苏兮月的事,影取来福团织锦蚕丝薄被盖在我身上,笑道:“听你一席肺腑话,我都替你觉得脸红。这哪是在为我们着想,还不是想近水楼台。”影重重叹一口气,无奈开口:“我知道改变不了你打定的主意,也罢,你就在这歇着别乱动。” 我点头像是听话的孩子,应了声好。说着顽劣,确是实话,硬撑至今虚耗过多了些,已然没力气再动弹。 寻思禅继承我灵力,恢复的极快。傍晚时分来探望过苏兮月,又帮着影照料许久,陪我絮絮谈天到子夜方才回去。殿内开了一处西北面的窗,正巧在我身旁,我望着窗外夜空久久出了神。今夜月白风清,繁星簇簇满天,璀璨的似镶满的碎钻。如水的月光照耀着静谧的夜,柔和的光晕,慈和如母。 “夜凉如水,你既体虚畏寒还如此贪恋夜色。”影帮我换上一床厚被,掖紧细微角落。“为什么会答应?” 没由来的提问使我一愣,细细想之我淡淡道:“寻思禅有他的顾虑与懊恼,既是如此我愿意尊重他的决定。无论天南地北,只要心走得近再遥远的距离都不过是在咫尺之间。你该相信你哥的承若,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影满脸愁容,十指交织紧握,“你去镜月那段日子,在我出发去找你前,寻思禅找我彻夜谈过话。苏,你知道吗?此刻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恨他。” 握住影不安的手,我没开口干预他的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已经主动去解开缠绕的结,再难再多的结,终有一日是能解开的。我要做的就是等待,正如等寻思禅无限期的归来。 影迟疑片刻反握住我,略带忧色开口:“他独自在外,我担心会有意外。毕竟湮濑未必肯轻易放过他,加之迷魇的执念,孤身前行很是坎坷。” 我倍觉困顿微眯眼,微有自信道:“你未免有些小瞧寻思禅了。曾经的日子他都安然度过,又何惧眼前的困扰。再者有我灵力加持,莫说迷魇伤不到他,湮濑想要杀他也不是轻易的事。而且我不认为湮濑如今还有精力去对付他。” “但愿如此。” 卧于贵妃榻上轻浅睡了两三个时辰,忽被低吟声弄醒。起身环顾四周眼前只觉昏暗模糊,殿内大多烛火被熄灭,只余殿门不远处留着两盏落地铜鎏金寿桃羊角宫灯,未掩紧的木雕窗不时窜入细风,吹得两盏宫灯缓缓摇曳。 影自我倒下就一直日夜服侍在身旁,又牵挂着尚未痊愈的寻思禅,两处来回照料,没几日人就清减了许多。我怜惜的看着屈身靠在贵妃榻边沉睡的影,眼下显眼的乌青必是好些日子没好歇息过。费力的将影抱上榻,又对他勉强启灵下咒。 一室昏暗悄然,身后窸窣声不停,“谁在哪儿?” 苏兮月语带局促焦灼,不安的挥动着双手,反复询问着我的身份。我端着烛台到苏兮月身边,只闻他惨叫了声,双掌立刻遮起自己眼睛。既说湮濑待他还算礼遇,心脉皆是正常,他又怎会反应过激。 拉过他微颤的手,我愈发放柔语气,就怕会惊到忐忑的他,“兮月别怕,有我在没人会伤你的。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是湮濑干的么?” 双臂环着我后背,苏兮月轻摇脑袋,忙解释:“没人伤害我,被关的几日身旁一直有人照顾,衣食不缺。只是一直处在昏暗的环境里,刚没注意瞧着烛火刺眼才会生疼罢了。” 好阴毒的手段,我咬牙微怒,不是半夜这岔子,若是明早苏兮月才醒,乍一眼瞧屋外炎日刺眼,非损了这双明眸不可。压着怒气我轻抚着他披散如绸的丝发,疼惜道:“对不住,是我想的不周,非但没让你远离恩怨是非,反而是连累到你了。”轻捧起他的脸,唇瓣在他眼皮留下余温,“我就去请婉娘来医治你的眼睛,过几日就会无碍了。” 苏兮月默然,只余无声的叹息,哀愁道:“就此往后,我会不会再不见光明。” 笑他的胡思乱想,我摸着他微颤的眼睑,宽慰说:“哪有自己胡思咒自己的理。你若不信我发誓便是,举头三尺,神明为证,假使你自今后不得见日月,那就拿我的眼去换你的光明。” 他焦急摸索着我三指举起的手臂,略有气急泣鸣声:“我只是胡思比不得你说胡话,见不见得着都是命,你发毒誓做什么。非要闹得我不窝心嘛,谁要你的眼睛了。你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自处,他人责备岂不是要我难辞其咎了。” 说着一急就有落泪之态,自知错话,只得哄道:“我说错话惹你闹心,是我的错,你宽心别急。不能赔你双眼眸,那我就当你的眼,日日陪在你身旁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6 讲述所见所闻。” 苏兮月摇头嘟囔:“一听你这话就不真不实,日夜待我这儿,到时必能听到诸多非议,还是少来惹我省的害我到时一身腥。” 轻捏他鼻梁,我笑道:“年纪尚小,想的倒是够多的。你既觉得两者兼不是,就安分的等着我回来,我去请了婉娘就来。你现在暂且不便,别乱走记得么。” 苏兮月展颜悦色,轻推我一把,“快去快回。” 负伤未痊愈更觉春寒料峭,我择了件极厚的织锦披风穿戴整齐方敢出屋。夜寒露重风凉甚水,福安盛紧裹着棉被在廊下守夜,棉被在薄雾露水沁湿下霉潮的很,莫说抗寒效果差,反倒更冻人。 半睡半醒间闻得脚步声,福安盛顷刻清醒,见我外出速速起身行常礼。一望天际盘算时辰,恭谨小心谏言:“时辰尚早,乍暖还寒时节的夜半不适宜出外走动,摄政王身上带伤还是养伤为宜。” 斜睨眼屈身的福安盛,我冷哼笑道:“小福子如今你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都敢管到我这来了。” 闻言我苛责的话语,他忙跪地行宫礼,口吻却是不卑不亢,“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王爷听得不作兴大可问罪。再者皇上刚回宫,指不定哪时就会醒来,到时定会希望睁眼就能瞧见王爷在身边陪伴着。奴才知道王爷心宽,容得下的人多,皇上不敢多抱怨,可奴才看着心疼。”话已至此,福安盛自知犯上罪重,头伏的极低近乎触地,不曾求饶,傲骨道:“奴才自知僭越犯上是死罪,愿领责罚,可并不觉错。” 忠仆难求,我默然盯着以死谏言的福安盛,心中自愧怅然,“你起身吧。方才皇上就已醒了,我正要去请人来诊治他的眼睛,刚好缺人服侍,你既在这儿就进殿去守着,我即刻就回。” 福安盛叩首道:“是,摄政王放心,我会照顾好皇上的。” 刚抬步要走方想到,急嘱咐:“皇上现在眼睛不适宜见光,你进殿切莫点灯。若有差池,就拿你是问,到时两罪并罚,就不是取你一人首级就了事的了。” “奴才谨记王爷吩咐。” 疾步赶到无解阁恰逢婉娘在闭关冥想,联想婉娘近日劳苦,我不忍打扰。背靠廊檐莲花台底木柱,手藏在收拢静静等候着,阁内檀香弥漫烟雾袅袅如临幻境。 不知何时起我竟不再排斥,听闻礼佛之人多用檀香,大抵是能凝神平心的缘故。 “苏璃?”婉娘带着疑惑的声音唤我,“月夜朦胧,就算你起的再早也不该是这时辰,是找我有事吗?” 我重重一点头,心绪烦乱道:“苏兮月的眼睛不太好。” 婉娘得知一二后脸色顿时松快许多,“小事罢了,你匆匆赶来就为……”她言语间对上我双眸,叹息止言,无奈开口:“我这就随你去一瞧便是。” 回寝殿的路昏暗难行,福安盛有意遣宫人灭去大半宫灯,一时合宫惊动。我们踏月寻路而归,隐约瞧见殿外廊下有两人相持站立。走近细瞧正是苏兮月搭着福安盛的手,他闭眼聆听周遭窸窣的声响。 “你还未看到王爷归来吗?” 尚未说出是字,福安盛忙行常礼,“王爷,你总算回来了。皇上在殿外等候多时,我劝不回。” 苏兮月松开撑在福安盛左臂上的手,摸索的朝我走来,青阶险在他前,我急伸手扶住他。默然薄怒瞪着福安盛,不及我发落,苏兮月低声开口:“不干小福子的事儿,是我久等不回你,心焦担心你有事命他扶我在外等的。苏,切莫错怪他人。” “知道了。”收敛凌冽的气息,我平缓对福安盛道:“你今日就先下去休息吧,无需再派人来檐下守夜。殿内我自会照应的,你安心去睡就是了。” 小心扶着苏兮月回寝殿,婉娘一路尾随到寝床边。殿内黯淡无光,我不得不打开殿内所有窗,以此来借满天星辰与如水明月的光。乍然开窗,屋外的冷风急窜入内,不多时大殿就冷如冰窖。影忽一哆嗦,缓睁眼尚未弄清状况,定神一观瞧见婉娘在急忙行跪礼。 婉娘并未抬眼瞧他,淡淡开口让他起身,仔细望诊着苏兮月的双眸,良久才断言道:“适才被烛光刺激略有损伤,不过无大碍,敷几日药也就好了。切记这些天万不可再见强光,不然就得让苏璃多费些灵力来治你双眼了。” 压心大石不再,苏兮月神色欢愉,笑道:“多谢,婉……”尚未话完,苏兮月截语不知如何称呼。 婉娘摆摆手,不以为然开口:“不拘着礼数上的事,你就跟着苏璃叫我婉娘便是。”又睨了一眼神态没落的影,她复说:“影也是,你既不是苏璃的侍从,也非我下属,往后别再动不动三跪九叩的行大礼。生受不起。” 我憋笑瞧着婉娘的白眼,有求于人故忽视她的暗讽,软语道:“婉娘辛苦,我这就送你回去。” 她哼笑缓步朝殿门走去,“不必,就愿你今晚别再来打扰我就好。” 宫里的药材素来都是最好的,苏兮月昏天暗地的过了五日便卸了敷盖在双眸的纱布,再见光明的苏兮月面上带着宛若重生的欣喜,仿佛眼前的事物是初见的新奇物,百看不厌。又逢满园□□草长莺飞时节,他是愈发贪恋一天中的大半日呆在御花园不愿挪步。 修养半月余,我已完全恢复灵力,且更胜往昔。近来风波不断,麻烦事是接踵发生让人不暇应对,久违的浮生暇光恰如久旱甘霖。可喜的背后却是暂时的离别伤愁,转眼已到寻思禅离开的时日。影心中苦闷不愿送别,只余我独自送寻思禅出了繁阳城门,这一日春光格外明媚,不是个适合伤怀的日子。我陪着寻思禅牵马来到城门外,他坚决阻止我再陪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亦是明白。 简单的几句离别话语,寻思禅骑着马缓缓离开,我伫立目送许久直至一人一骑消失在视线都未曾挪步。回宫的路总觉得异常寂寥,余晖下形孤影只,令人唏嘘。 回宫必经之路上乍见熟悉的身影,池羽嘴角挂着一如既往温婉的浅笑,纤弱的身躯此时让人顿觉宽厚。 我疾步赶到他面前,淡笑道:“你怎会在这儿?是怕我跟着寻思禅离去撇下你么。” 闻言池羽静默得摇头,他挽起我手臂道:“只想陪你走段回宫的路,你要嫌弃我吗?” 我低眉含笑牵住他挽上的手,余霞成绮,霞晖照着依偎的两人,后影愈拉愈长。 宫门外遇到稍有释然的影,瞧见我淡然问:“他走了?” 深吸口气,我微哂:“头都不回的扬长而去,不过我信很快他就会快马回来的。”空余的手拉起影的手腕,道:“该回宫了,再耽搁必会错过晚膳时分,倒是饿肚子可怪不得我。” 自南华门入宫,快步赶回锦秋殿,苑阁殿内灯火通明仿佛在与繁星月白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7 比璀璨。婉娘等一干人早坐在饭桌边等候,见我出现即刻是一顿数落。 是夜,满室欢声皆是笑语,自人界一行起众事繁多,王府的日子纵然是住在同座宅子里,仍是聚少离多。此刻的时光着实难得,虽是人未齐全难免遗憾,天下何来十全的事,如此已是十美。我望月饮酒,只愿人长久,千里共嫦娟。 酒足饭饱后的气氛逐渐冷淡,烟神色微沉,“我勘察苏氏皇陵数月,就只瞧出那处乃神尊仙逝前所造,除此外就查不出一点端倪。”烟时时观察着苏兮月愈发灰白的脸色,冲我挤眉道:“要想一探究竟,得你亲自出马才行。” 苏兮月沉着气,透着寡淡的薄怒直视着我,质问:“谁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哑然失笑,决意告知苏兮月行动时就料到他会恼怒,却仍不愿瞒他,沉默是消怒意最好的利器。待苏兮月神色渐渐露出无奈的神色,我赔笑道:“请烟秘密调查就是不想困扰你,毕竟不想你同意如此大不韪的事儿,这事传到朝堂必会惊动朝野内外。” 池羽托着下颚,嬉笑着说:“苏要瞒的事必能永不漏泄,今日发善心告知,是愧疚作祟么。” 未想到池羽会调侃一番,苏兮月瞪了眼他,“墓里的人也是哥的祖辈,你怎就一点不在乎?” 池羽毫不在意的耸肩,言出就是令人惊诧的话:“自出生我就是在宫外长大的,于我最亲近的是爷爷,除他外的人祖上十八代被刨坟都与我无干。我从小在布衣百姓中活着,受累受苦亦不见高坐明堂的人出手相救,如今被人刨了坟还想要我挤两滴假惺惺的泪么?” 苏兮月被驳的哑然,紧咬着下唇垂眸沉默,黑眸深处充斥着对上一代尔虞我诈的嫌恶。 语出惊人的话让在场的众人各怀五味杂陈的思绪,唯独池羽恬淡的仿若只是在说个他人的事。 默声食尽碗中餐,苏兮月轻放下碗筷,颓然开口:“书房尚还有些奏折未批阅,我就不陪你们谈聊说笑了。” 未加阻止,我静默望着苏兮月惶惶离去的身影,望着池羽微拘谨的模样不忍苛责,只得叹息道:“我知晓你的心思,只是你这般说苏兮月怎会好受。宫里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见得比谁都多,自己的父亲、母妃、兄弟斗得还少么。可那终是养他长大的人,伴他成长的亲人,如今你是他唯一有血亲的人,偏偏去揭他心里那道伤疤,徒惹他心伤。” 池羽容色略有懊悔,哀伤道:“苏兮月的母妃又何尝不是我的母妃,我打小就被人嘲笑是没爹娘孩子,从懂事起就一直一直想能唤声母亲,可她呢,将我送出宫后却从未来看过我一眼。我知道那样说会伤到苏兮月,可是,我真的恨。” 同是年少生母离得早,我明白池羽的悲切,温柔揽过双眸擒泪容色哀戚的池羽,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婉娘甚少会动情,此时亦是满脸动容,叹息道:“天下凡为人母,有谁是硬心肠的,又能忍受失子的苦,魔都无法做到何况是人,我想你母亲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哀愁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婉娘不愿多待,起身就要离去,迟疑片刻道:“池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闻得婉娘最后余留的话,无声饮酒的烟顿时呛到猛咳嗽,拍着胸口指着婉娘离去的方向,许久恢复道:“她是今日佛堂呆多了?竟然信口侃侃而谈释教的话来。” 我轻笑回道:“有何不好,说不准以后她宽容待事,在她手下办事可享福了。” 烟忙摆手面带惊惧,揶揄道:“不不不,面善心歹,我怕我无福消受。” 影微微一愣捂嘴嗤笑,调侃:“你这番话要是传到婉娘耳中,不仅是无福消受,怕是无命享福了。” 烟挑眉指着影,笑着对我说道:“跟着你的个个伶牙俐齿,哪日非得叫他们都吃点亏才行。”又小坐一会儿,他起身方道:“近日诸多劳累,难得有浮生给我小偷,我就不打扰你这的浓情惬意了。” 目送着烟离开,殿内独留我们三人。气氛仍有些僵,在我们谈笑间池羽心绪平缓不少,却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拍着池羽的单薄的后背,我放轻口气道:“镜月兼程赶回神武后都没能给你我喘息的机会,近日你又日夜贴身照顾我们,人瞧着清减不少。如今总算是都安泰下来,你该好生休息一阵子才是。” 从容的面色没有丝毫波澜,池羽平静的接受我的建议,沉着的与我道声晚安礼就随着影离开。瞧着池羽远行的身影,我心中惆怅喟叹,回想方才池羽离别的容色,温和平淡但失了平日里有的神采。苏氏一族曾弑杀功臣造的孽,而今由着后辈偿还,业报还在池羽、晴漪蝶的子嗣,甚至是苏兮月及他那高坐明堂的父皇身上。 金丝楠木的雕花木门呈在眼前,此时我却觉金碧辉煌的寝殿像是金丝雀的鸟笼,至于众人羡艳的红墙青瓦就是个巨大的困兽笼,困住所谓真龙的生物,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而等死。 第46章 心声真性 寝殿的门是半掩的,留着足以让人观察殿内情形的细缝。苏兮月背着手举头望月,漆夜里那轮新月照下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的面上分外凄凉。侧颜的苏兮月俊美的令人屏息,冷风不时吹过,扬起他额边鬓角的黑发。我看着眼前无声叹息的人,感到陌生疏离,在我离开的一段时日里,在婉娘的教导下,他渐渐变得独当一面,正一点点褪去稚嫩的气质,变得帝王该有的高华坚毅。 “池羽方才的话并非有意要刺伤你,只是……” 微侧头瞧我一眼,苏兮月转头眺望远方,“我知道也没怪他,设身处地的去想他的话,如果是我沦落宫外,从小遭人欺辱后又遇到种种灾厄,换做我岂会只是记恨父皇及母妃们。我很庆幸他从未憎恶过我。”他停顿稍许,微微一笑,“苏,我听烟说起你们在镜月的遭遇,闻得你与轩弈尘道不明的事,知道池羽为你的付出,更晓得影与你万年的牵绊。在寻思禅救我前,我曾一度欺瞒自己说我并不输任何人,可是当我在那夜看到寻思禅倒下,我才发觉原来在你身旁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个包袱拖累你们。” 冷不防的话语让我顿时哑然,蹙眉沉默想不出半句话宽慰他。 见我无言以对,他微微苦笑说:“自欺欺人太久了,久到我差点就忘记你对我的感觉无非是苏琉那段感情的延续。呵……兴许是我曾经伤害他的情债,而今因果报应吧。” 不容他再胡思乱想,我跨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臂弯往床榻走,沉默着将他摔在软榻上。 苏兮月从未见过我发怒,头一回遇到吓得屏住呼吸,脸色煞白,眸中满是惊悚。 我极力控制着体内乱窜的怒火,尽力保持着清明的理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8 智,“什么叫做苏琉感情的延续?你宁愿去相信自己意淫出来的事,却从来不愿睁开眼瞧一下我的真心,然后说一通狗屁的废话。”眸中映出他吃痛的神情,我缓缓松开手,颓然道:“你执意一叶障目的话,那就永远当个明眼瞎子吧。” 时光似流沙一点点从指缝里流逝,苏兮月紧拽着我垂下的臂袖,颓然垂首泫泪,泪珠滴落在赤色锦袍上似墨化开,如同绽放的红莲盏盏。山林烈火都敌不过山间一场春雨,怒火又怎能抗柔情如水的泪。 闭眼深呼吸数下,我单膝跪在苏兮月跟前,伸手托着他脸颊温柔拭去他眼角的水渍。无奈且疼惜道:“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安心?” 苏兮月无言摇头,藕臂轻环住我,环抱的气力不大却有容不得我挣扎的架势。 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拍着苏兮月微微颤栗的后背,微笑道:“不必箍的那么紧,我今晚就在这陪你说说话,不会走的。” “苏会不会有一日厌弃我,从此离开神武就不回来了。” 双掌抓着他两臂定在我面前,我沉凝着与他直视,良久复搂回他,佯嗔道:“小鬼头一个心思倒不少,成日想些有的没的,活着不累么。”苏兮月赌气的左右晃脑袋,低笑着宠溺道:“好好好,我们就别乱闹脾气了。说说近些时日你自个处理朝政可还忙的过来,听闻纪非明、周定保做事都十分尽心,你用来得心应手的很。” 苏兮月闻言侧首轻吻我脸颊,轻触的一吻如沐春风,甜腻的像融在百花花香中。他脸颊霞红晕染,轻笑说:“都好,你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起初是十分不适应,后来有寻思禅的从旁相助,不久也就习惯了。”提起寻思禅他眸中略闪过一丝黯然,呢喃:“未曾想到他这么快就会离开,我都尚未对他道谢。” 想到寻思禅心中难免略有苦涩,我含笑:“以后终会有机会的,你还怕他不再回来么。” 苏兮月嘟嘴双掌轻拍我面颊,不满的开口:“与我在一起时绝不会想他人,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过去数月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宁和微笑,瞧着他双唇嘟囔着诱人,冷不防轻咬一口,“怎会又怎敢。” 有道是小别胜新欢,数月前离宫至今,别说相拥相吻单一的比肩静坐都不曾有过。干柴遇烈火,锦帐春宵生百媚,少年风流恋不休。 鸡声惊破五更钟,我慵懒的侧躺在龙床上,凝神瞧着头枕在我臂膀上的苏兮月。他微睁眼眸,柔软的睫毛不时轻舞,眸中泛着涣散疲态,像只正在午后暖阳下偷睡的小猫,不时的还要伸展下柔软的猫爪。 我替他掩紧薄被,低声微笑道:“尽管日渐和暖,春夜仍日渗人寒冷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得风寒。” 苏兮月不以为然,低笑调侃:“有苏璃在何惧区区伤寒这等小病。” 对他脑袋就是一栗子,我微沉脸瞪着眼眸却不见怒意,“谁借你的豹子胆敢直唤我大名的。” 闻言苏兮月微侧起身,略略抬起下颚,满是不服气的噘嘴道:“池羽可以,影亦被许,到我这反倒成不敬了。外头人都爱道君恩如流水,如今看来何止是君,天下人皆是如此。” 手一路滑过他腰间敏感处,惹得苏兮月是阵阵低吟,手停在他臂上收敛玩心笑意,“明日我会与烟去温泉离宫几日。”眼见他神色渐渐沉下,我尽量捡着无关痛痒地说:“我们此去是秘密调查,都不会惊扰到看守离宫的爷孙俩,更别说传到朝臣耳中。倘若纪非明等问起我行踪自有婉娘担着,你无须多伤神。” 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似一支高墙关不住的红杏,纵有满园□□供人赏览仍不盖其独有的魅力,“心知拦不住你,又何必对我说得明白。你留下的麻烦,婉娘向来能妥善处理的,我心安的很。” 闻着他的善解人意,竟让我产生一丝愧疚之心,我整了整心绪,轻拥住他,抵在而耳畔的双唇微启:“抱歉。” 转眼已是晨曦初现,温和的晨光从微开的窗风争相窜入,柔和的光晕照着殿内光怪陆离。春雨总是不经意间就到来,前一刻还是朗天晴水,后一时突然细雨纷纷。我披了件柔薄的锦服,站在窗边闻着雨顺廊檐青瓦泠泠落下,眼前的景色被水帘晨雾隔着,朦胧缥缈却又十分真切。 寝殿门被轻推开,闪身入内的竟是池羽,他将油纸伞收起搁在殿外门旁方蹑手蹑脚合上门。满天雨云遮去晴朗的晨光,屋内有些昏暗,池羽微走进龙床未瞧见我,左右打量片刻小声走到我身边。 我垂眸冷笑着低言:“福安盛如今差事当的极好,竟都要主子来服侍了。” 池羽利索的替我穿戴,抬首微微一笑,轻声道:“是我打发小福子去膳房看着早膳的,他终究不是你身边常伺候的人,我怕他万一得罪你惹个杀身之祸就不好了。现在你这样一说,反倒是我多事,里外都不是人了。” 执起池羽略冰凉的手反复揉搓,渐次温暖他的葱指,我伸手触及他脸颊肌肤亦是寒冷的,蹙眉疼惜道:“清早霜露重,今又烟雨蒙蒙的日子,你何苦冒雨赶来。宫里主事的人不少,你哥向来这一应俱全的,你受冻而来到时候寒气侵体,平白病着了,岂不委屈。” 池羽轻笑反抓住我手,揶揄道:“有苏璃在身边何需担忧无谓的事。” 相似话令我怔了怔,良久缓过神来,嘴角始终浮着一抹温笑,“近来你愈发胆大无礼了。” 说笑间殿门再次被请推开,轻声入内的平日在苏兮月身旁服侍的小宫女,似乎未料到我会在殿内,嬉笑的容色瞧见我即刻一僵,马上低头垂眸。宫人们入殿的脚步声悄声无息,连喘息都不敢出声,众人站在寝殿角落排成一排,垂首下跪端着洗漱用具。 松开池羽的手,我静默打量着如石雕驻立的一干人,殿内寂静无声,仿佛殿内静无一人,只余殿外春风化雨淅沥沥作响。 福安盛是随后出现的,在苏兮月身旁服侍的久了,对我脾气已是司空见惯,仔细关上殿门,嘴角浮着赔笑极轻声开口:“苏王爷、侯爷金安。”我发愣的望着池羽,只见他并未多言伸手示意小福子起身。福安盛回首瞅一眼乌压压跪地的宫婢,陪着不愿起身,“这群小丫头入宫尚浅,对宫规不甚了解,平日皇上也不太拘着规矩,惯得他们失了分寸,望王爷赎罪。” 我冷笑盯着跪地垂首的小福子,他很是聪明,知道何时该说何话,出口的话既是能保住主子的颜面,又能达到目的。我低眸扫一眼锦绣麒麟的衣摆,沉声道:“一口一句小丫头,你又何曾年纪大了,左不过大侯爷三岁罢了。”闻出我稍许苛责的意思他连连道不敢,终是不能拂苏兮月颜面,嘴角划出一丝浅笑道:“都起身吧,没跪着做事的宫规。”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99 众人齐齐回应:“是。” 沉寂的殿内数人忙着事,衣摆摩擦着大理石面,不时发出簌簌声。耳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打翻在地的是洗漱金盆,撒的寝殿床边到处湿漉漉的,更有不少打湿了苏兮月的额发右臂。沉眠的苏兮月忽被惊扰,迷迷糊糊的起身愣坐,□□。 负责的宫女似乎在这群丫头里头稍年长些,媚眼桃花,脸是一掌可覆的鹅蛋,娇俏的朱唇微张,称不上倾城之貌,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她瞧见苏兮月惊醒并未吓到,反倒是掩嘴轻笑,似银铃作响。森冷的望着矫揉造作的宫女,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仗着自己稍有姿色就打起主子的主意。 我抓了件纹双龙吐珠内衣披在苏兮月身上,锁眉盯着仍浪荡笑着的女子。 惺忪含糊的苏兮月被连串笑声弄得清醒不少,他微恼怒拍开正要替他擦拭的手,一脚踹上那宫女的小腹,怒火油然而生,大失往日温润的形象低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头一回见苏兮月暴怒,殿里宫婢太监纷纷下跪哆嗦,苏兮月冷扫眼周围无情地开口:“将她拖出去赏板子二十,送到掖庭去。” 轻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室寂静仿佛针落亦有声,雨愈下愈大有倾盆之势,一声春雷轰然而下,哗的一声哭喊随着倾倒的雷雨相继出现。 尖声哭嚷声此起彼伏在殿内,“皇上饶命,饶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事发过于突然福安盛一时反应不过来,苏兮月抓过手边穿金丝软枕直砸他脑袋,冷眼说:“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还是嫌在朕这活的不够安逸,要陪着她一同去掖庭。” 话说到这再蠢钝的人也明白,福安盛即刻派心腹找来内宫侍卫,拖着那不知事的宫女出去,仍其如何挣扎又怎能逃脱七尺大汉的禁锢。杖刑是在殿外施行的,凄惨的嘶叫夹杂在哗啦的暴雨声里,格外刺心,呼喊声渐渐被雨声遮去直至消失。 苏兮月神情是捉摸不透的淡漠,凝神听着殿外动静,扫过一室颤栗跪着的宫人,许久他伸手施恩道:“都起身,忙自己该做的事吧。”众人谢恩起身不再敢怠慢,手脚麻利的干着余下的活,唯独福安盛前额碰地跪着不起。苏兮月并不急着让他起身,待众人退散方扶他起身,“小福子,朕打小就是你跟在身边服侍的,父皇母妃都不及你亲近。朕明白你在想什么,朕也相信你对朕的心思了若指掌,所以别再做出让我难为的事。” 话到最后苏兮月是纡尊降贵的,十几载的情意使两人关系早超脱主仆阶级,福安盛听了又怎会不动容。福安盛泛红的眼圈硬是压抑着不让泪流下,俯身行了个宫礼,无言垂眸退至殿外。 我怔忡看着苏兮月,他面上带的刚毅的傲气,与我朝夕时的模样如判若两人。池羽轻扯我指边衣袖,微微使一眼色转身就打算离去。 苏兮月眸光流转,泰然开口:“哥不如留坐与我们共进早膳,总比两人四目相对要热闹,再说苏甚少动筷,你要离去余我独食实在是寡味。”盛情难却下池羽别扭的落座在苏兮月左侧,扭捏的动作尽落苏兮月眸中,“知道你身份许久,多事纷扰无缘吃个像样的团圆饭,难得今日有着机会。” “兮……臣不敢僭越。” 苏兮月轻捏银筷,仿佛心抽痛般眉头瞬息一动,愁绪道:“兀然加封哥哥王侯爵位并非是要撇清云泥身份,不过是那日听你愤然提及儿时的事,顿觉母妃亏欠的太多,弥补罢了。何况你若没流落在外,本就该被封王拜候的,委屈不得你,我这般做也不算坏了祖制。” 知晓自个会错意,池羽羞赧的抓耳挠腮,“我过惯粗茶淡饭的平民日子,你要让我锦衣玉食的过活反倒觉得难受。我知道君无戏言,诏书已出绝无收回之理,这小侯爷的身份我领就是,但别再赐侯爷府给我。” 苏兮月似有若无的朝我瞟了眼,面对我浅浅一笑却是朝池羽调侃:“小侯爷有此节俭之心自然好,摄政王府福贵宝地,赏下的任何府宅怕都比不过,我亦不愿丢人现眼。省下的国库银两,稍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施粥派米做些善事。” “皇上既然府邸都不舍得赐了,就别赏娇妻美妾的,王府小没地塞。” 池羽闻我话里使坏,笑着斜睨我一眼,接口道:“皇上就算有心想替我做媒赐几个姬妾都是白费力气,毕竟也得没人敢来啊。保不住往后的下场会与方才那位明艳动人的姐姐相似。” 苏兮月放碗的声音颇响,面含笑意嗔怪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天子都敢冒犯揶揄。” “池羽瞧瞧你弟弟,由着他愈发使性摆架子了。”我夹了块牛乳桂花糖糕送到苏兮月口中,又替池羽倒了杯羊奶杏仁茶,方笑道:“敢问皇上是要治我们何罪,也好让我俩当个明白鬼。” 一把抓住我替他擦拭嘴角糖粉的手,他挑眉略挑衅道:“对君上无礼算不算?” “你说算不算?” 良久的对视,久到屋外的雷雨逐渐变小,殿外阴沉沉的仿若连天一色都是水墨画的,波及着殿里都暗无光照,只得靠微渺的烛火染出片片红晕。苏兮月尴尬的撇开双眸,白皙的肤色在烛光下微微泛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霞红。 池羽目光流转在我们之间,略略有些吃味,到底性子和稳只无声叹息转开视线,侧头漫不经心地望着檐下水帘。殿内气氛瞬时沉闷不少,静寂下的心绪越发能问道雨天阴冷潮湿的霉味,黏腻的湿气沁入肌肤仿佛骨子里都渗进股霉气,十分难受。 苏兮月觉出一二,手肘轻击我手腕,笑道:“有人吃醋了。” 撑着脑袋恍惚望着窗外虽春雨飘零的桃花瓣,池羽置若罔闻不搭理。 我与苏兮月对视片刻,咧嘴朗笑地拉过池羽不情不愿的手,欢愉地说:“新酿的醋比不得陈醋酸,用膳时分尝一小口倒也开胃。” 彼时殿门突然大开,绵绵阴雨伴着风不断飘入,不多时门口烟雨朦胧如临仙境。影站在殿门处不徐不疾的拍着锦袍的雨珠,素来爱着暝色袍子的他融在昏暗中,倒如其名般的缥缈。 转头再看窗外天色渐亮,雨云越飘越薄,如絮的雨滴渐渐消失,一股金灿的阳光穿透乌云照下。 我起身让影坐在靠熏炉稍近的位置,替他拍去背后的雨水,“何不等晓雨初霁后再来,也不会弄得一身湿。” 影不以为然的耸肩,侃笑道:“不过是轻绵的细雨打湿了外褂,弄得这般紧张作甚。这要是换做过去,鹅毛大雪几乎要埋了我,都不见你蹙眉半分。” “你啊……”我哑然似嚼黄莲,拍拍他双肩无奈道:“你话少时担心你藏心里话,委屈憋着。如今话多起来,倒念想你那时安静在一旁的模样,不啻于每次呛得我说不出话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0 来。” 苏兮月嗤笑出声,甚是不服道:“你接口就是话,还说自己无声无话的,那侃侃而谈该是怎般光景,窗外黄鹂鸟呖呖不停吗?” 素日里他们都乖觉的模样,今儿难得逮到机会哪肯轻易放过,附和赞同着苏兮月的话,你一言他一语的数落我的不是,直到烟的出现我才得以解脱。 时光在指尖飞逝,人心的芥蒂却没那般快,苏兮月见到烟时神色略一僵硬,瞬息恢复平和的淡笑。烟自然是看到的,却装的视若未睹,大摇大摆的跨着流星大步进来,挤在我与影中间。 “乾祥宫门外就听到殿内阵阵欢笑声,好生热闹。”说罢烟重重叹了口气,摇头似懊恼地开口:“我来的不是时候,脚步该再快些,就好与你们一起诉诉苏璃的各种罪状,现在赶来大家似乎也都兴致平平了。” 我哼笑道:“我不是对所有人宽容的,对他们是一回事,于你就未必客气了。” 有着与我一同长大的情分,烟怎会怕我佯怒的威胁,嘴上更是不愿相饶,指着我就大声嚷:“你们瞧瞧,我从未见过如此重色轻友的人,方才我都未说出半点不是,就连往昔情谊都不顾的欺压我。真是伤煞我心,亏我推心置腹的帮你。” 我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最近真是皮痒了。” 瞧我出糗殿里顿时哄堂似炸开锅般的热闹,苏兮月渐渐心结也就松开了。一顿早膳享用时长堪比宫宴,暖阳微风干了青石路大半方好。 第47章 皇陵探秘 苏兮月眼疾才好就耐不住要去朝堂主事,执拗不过他也就都随他的性子,毕竟有婉娘在,我时刻都能掌握他们几人的身体状况。小福子亲自替苏兮月换上龙袍,明黄金光染一身,白驹过隙的时光,苏兮月在我未曾察觉间变得不再是稚嫩的青葱少年,多了份英气淡然。 临走前他仍不忘执着我手嘱咐:“苏,早去早回,千万小心珍重。” 心知他是想起数月前离宫回来的事,思量片刻,我浅笑一应:“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处理朝政上的事不必记挂我。” 他带着迟疑的点头离开,目送待他离去,我们一众人便回了锦秋殿。影利索的替我打点着短行的包袱,池羽在一旁不是添东补西的,恨不得是将整座殿宇给搬去。 “我只去一晚,明早就赶回来,你们替我整那么多作甚。”我摇头喟叹地扯过包袱,将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出,就留一件寝衣与些许银两,“这次我和烟是骑马去,带的多负担重,马也跑不快反倒是耽搁时间。” 惊叹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的声音,“你要独身前往离宫?” 我耸肩不以为然道:“要不然呢?” 池羽像听到骇人惊闻的事般直摇头,匆促地驳道:“没人在旁照料怎可,平日影在旁服侍的多,何不捎上他同去。”说着他人就贴上我后背,侧伸着脑袋一汪秋波楚楚可怜望着我,自怨自艾道:“你此去是办要事,比不得以往游山玩水那样悠闲,但少不得人在一旁服侍。我深谙自己的能耐,自觉不当你的包袱,影与你出生入死惯了,怎么也遭你摒弃?” 抓住池羽落在我锁骨的手,近日宫里养得甚好比之镜月那时柔滑许久,微用力一把拉进怀里,我含着笑意用食指轻点他朱唇。 又掌拍身旁雕五蝠如意纹椅面,待影静坐下,我笑道:“昨个你们都是瞧见苏兮月嗔怒的神态的,烟调查的事未现告诉他已是不对,眼下再大张旗鼓的去,若有一星半点的传入朝臣耳里,岂不是陷他于麻烦中。” 池羽被我堵的半刻无话,沉吟片刻道:“理都在你那儿,谁知哪句真哪句假的。” 影老实笑道:“苏的话确实在理,朝臣要是知道小皇帝默许苏去掘苏氏一族的坟,怕是反对的奏本能垒成山般高。” 池羽瞧着斜方格窗外风刮桃花树簌簌,花瓣漫天飘飞,落花似清绵红雨,落英缤纷。出神片刻,他笑道:“你信苏的鬼话,谁能看透他的繁杂心思。不带你去兴许他是为能偷个腥。瞧着外面桃花盛开的多茂密,没准有人心里招展的桃树急着开花结果呢。” 注意到影的神色略有些黯然,我重重给池羽一栗子,没好气地说:“成日的瞎想。” 下手许是重了些,池羽轻唔一声,捂着脑袋直揉,微撒娇闹道:“你分明是心虚,被我戳穿心事有意恼我。” 越说越上兴头,我直挠他痒好耳根子清净,未料我会出阴招,池羽笑叫声里掺着求饶。殿外鹂鸟嘤嘤呖呖仿佛是在助兴,里屋是三人嬉笑成一团好生热闹。 烟粗暴的一脚揣开锦秋殿沉重的木门,“哐”一声巨响引来刚巧路过的内宫侍卫,侍卫副统领未宣闯入令我大为不满。我与池羽抱团翻在地,衣襟腰带褶皱散乱,实在是有些失礼于人前,偏遇个愣头撞见不知道要即刻退至门槛外候着,傻站原地不知进退。我锁眉正要破口责备却被池羽捏手截下,他倚在我怀里无言淡漠的盯着那副统领,良久含笑随口打发离去,温婉含笑的容色细瞧是令人寒颤的狠意。 我揉着池羽细软的乌发,轻手将他扶起,我揶揄道:“池羽,稍晚些你瞧见小福子,记得让他给我卸了锦秋殿的门,省得踢坏烟少爷的玉足,我们赔不起。” 烟摸着下巴颔首,眼珠轱辘的转动,想不尽的坏点子,“方才在屋外叩门就无人应,无意听见几句谈话。确觉池羽顾虑非虚。”他缓缓沉下脸,像抱不平般重叹口气,说:“人界一行初遇了苏兮月,摄政王府外吻回个寻思禅,庞府里带回了池羽,负伤到镜月仍不安分,转眼拐回齐名的美人轩弈尘。不知离宫一行,会有何等奇遇,又有怎般花容的美人静候。” 我缄默直勾勾盯着烟浅笑,心里逐一萌生双无形的利爪,恨不得将他捏碎。切切咬牙,出口的每一字都像挤出似得,“你就安静的在一旁傻站着,也透出满骨子的精明。” 影对烟的态度早不是往昔的维诺谨慎,逐渐摆脱往昔的身份,他背靠着我目光落在一脸得意的烟身上,朗声笑道:“从前起你就没斗嘴赢过烟,你是知道的,他向来嘴毒不饶人的,每每惹他最终都是自己不痛快。” 一言既出,烟连连首肯,嘴角浮着讨人厌的讥笑,挑眉说:“他是愈挫愈勇的性子,劝不了的。” 外头春光明媚喜人,计时更漏滴答着水珠极有规律,收拾闲聊虚耗不少时间,再晚就得误正事了。我与烟拾起轻便的细软,由福安盛的心腹小夏子带着我们自冷宫附近的顺昌门出,走过围着皇宫行军的通道,直抵恭阳门前萧条漫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将士出兵或打胜仗入宫面圣的宫门,轻易不会开启。我俩是秘密行事,必是不会大张旗鼓从这出。 正当我疑惑犹豫之际,小夏子停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1 住脚步,轻露两声喜鹊的叫声,倒也是惟妙惟肖,行家细听都未必分辨得出真假。不多时小夏子身旁的砖墙慢慢平移,直至露出单人能进的门洞,墙内出现名将士瞧见眼前腰牌,即刻恭谨的给我们让路。 暗道两侧是很窄,仅能并排走两人而且颇为勉强,两侧墙上等距离会有槽口是用来安置火把的。通风口甚多,即使多人在里走动亦不会觉得闷气。 小夏子带着我们走动,不时会提醒我们注意脚下碎石水洼,“暗道年年是有工匠在修理的,虽说并未被废弃不用,自□□皇帝平稳天下以来,迄今都未被使用。” 烟好奇四顾观察,讥笑道:“这就是相传战事来临,给皇族逃逸皇宫的地道?” 福安盛平日里都忌烟三分,小夏子恭谨开口:“是,两边都是得从里开,外头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而且地道走势复杂有两处出口。此地看守的将士皆是皇上的心腹,而知道这密道的也只有继帝位的人,从前庞相爷任凭如何在宫里出入自由亦是不知此处。”顿了片刻,他复解释:“今日本该由师傅带两位出宫的,皇上担心如此难免引人注意,便交付给我这任务。” 如此来说确是安全,约莫走了两刻多时我们才得以重见天日,环顾四周,我们已身在繁阳城外。周遭是一片荒凉,三五步就有人暗岗放哨,敌方想跟踪都难。 小夏子陪同我们走到安置马匹的山林,行礼屈身道:“王爷明日回宫原路返回即可,我会在这儿恭候二位归来。” 未免被人注意我们特意绕路而行,一人一骑在拥翠的山林间畅然疾驰,灵力加持的马如箭穿梭。前些日子床上躺的久,痊愈后常待宫里人多眼杂的很,亦是没法子活络筋骨,如今酣畅淋漓的快感实属机会难得。午间渐显毒辣的艳阳光被浓密的树叶遮去大半,余留而照下的是在翠叶间柔和折射的光晕,微凉的春风拂面,让人格外舒爽抖擞。 轻骑赶路,比之众人出游少去大半时间。未免打扰离宫的老人与九儿,我们有意将马拴在离宫年久紧闭的后门,爬墙翻入。 九儿与她爷爷的住处在正门不远的厢房,平日里无人到访,是断然不会擅闯水月阁来的。厢房离水月阁有段距离,细微的声响在鸟语蝉鸣间难以分辨,离宫温泉水常年涌出从不枯涸,氤氲的热气围着久而不散,我们随意穿梭在廊桥阁楼中也不忧心会被发现。 穿过水月阁□□,烟推闭门多年的朱漆如意门,是条往下延伸的青石板台阶,石阶是凿山而建的,两侧不时能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尽头是天然宽广的平缓地面,光照从天坑射入。 神武历代皇帝驾崩都被埋葬在此,东郊的黄陵其实是掩人耳目的假墓,听苏兮月说过宫中密存文献记载,苏氏一族打下江山是与一道士有关,将此地作为永眠的陵墓亦是经其指点,意在永保苏氏后代皇位稳固。 我冷眼望着祭拜台,嘴角刮出凉薄的笑,讥嘲道:“保苏氏打下江山的道士确实本事不小,可惜识人不明。” “怎么,终是含冤横死的?”瞧着抿嘴点头,烟轻蔑嗤笑,嘲讽地开口:“活该他受罪,神尊设的护灵台都敢借来用,只是折寿都算便宜他了。” “人那,功成名就之时不知急流勇退,非撞得头破血流才甘,何必呢。” 烟背手绕过祭天台,摇头往陵墓石门处缓步,叹息道:“贪心不足的人多的是,怨不得别人。” 我随他走至门边,眼眸顿时一张,伸手摸着门上的雕纹,呢喃道:“果然是上三界的符文阵法。”沉寂下烦乱的心,我闭眼抚着符文,顿觉符文中有股暗藏的咒术正与我灵力惺惺相惜。就在此时,石门居然自己缓缓敞开。 霎时周遭变得昏暗,山外的天晴朗的无片朵白云遮日,此处却想被屏障围起般漆暗。尚未待我二人回神,石门后骤然辉光乍起,耀眼的万物之光生生不息,刺目的让人不由闭上眼眸,许久才黯淡,浮动徘徊在洞内。 “怎会这般?!”烟惊讶的望着洞内,怔怔道:“竟与我来时光景大相径庭。我记得上次古墓里满是阴暗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虽能隐约瞧出墙上的符文,但绝无这么清晰。” 我淡然瞧他一眼,微笑道:“那次你暗访这儿,可瞧见墓室与棺椁么?” “自然,而且墓室要比这大数倍,并非眼前这一览无余的景象。” 指尖触着石墙面缓缓行步,每一处都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思念的苦涩心尖漫漫散出,眼眶酸楚得直叫人想落泪。我深呼口气暂缓情绪,终是忍下了。 压抑着酸涩的苦楚,我缓缓道出猜想,“我们如今所站之地,看似在苏氏古墓内,实则应是在上三界某处隐秘空间里。而要进此洞的机关,普天之下兴许也只有我能开启。” 烟低头思索片刻,目光不时在脚下法阵上流转,“除此外,确难想出第二种解释了。” 望着地面熟悉的法阵,我登时发现与镜月崖壁山洞中的极为相似,照此推测洞中央缓缓涌出灵泉处就是阵眼的位子。我拍了拍背对我的烟,伸手指一指泉眼处。我与他灵信往来时曾提及镜月山洞的事,他只稍瞧一眼就明白我的意思。 后退数步紧挨着洞门处的墙,他谨慎道:“虽是神尊设下的法阵台,仍是小心为上,毕竟有豺狼虎视眈眈着。” 我肃然点头应之,颇为无奈道:“命绝于此,我亦是只能认命。天意是不可违的,不是吗?” 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叹息,烟飘然传来,清晰缥缈仿若在遥远的别处,又是近在咫尺,“无论结果是何,我都会这守着你。” 仿佛有股暖流缓缓流淌过枯涸冰冷的心,我感慨道:“谢谢。” 我站在阵眼泉边观察着周围潺潺流动的灵溪,尚未启灵已觉泉眼地脉中蕴藏的灵气,是与我体内灵力同源。站在泉眼没多久,地脉中的灵气骤然波涛涌动,像有共鸣般朝脚底急速聚集。泉水猛然冲入空中,漫散而开,温暖氤氲的水汽在我周身形成道包围的屏障,最后只闻得烟急躁唤我姓名的声音,回头却瞧不见他。似梦似幻的雾境,细闻仿若有灵山常年清香缭绕的气味,暖和的雾气拂过我每寸肌肤渗入体内,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父亲慈爱的拥抱。 暖流自脚底在体内游走,我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灵力正逐渐的变化,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越是强大的灵力越觉豁然。我静静看着双手手掌,透过掌心仿佛能握住七界万物。额前掺紫的长发逐渐变黑,成了漆黑的混沌之色,唯独左鬓的一簇灰发,与父亲如出一撤。 烟雾愈飘愈浓,渐渐蒙了视线,迷了神志。 再醒来我已身在水月阁镜花台的卧榻上,初对上的是烟满带忧虑的深眸。见我醒来,他松了口气,煞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2 白的容色方有些血色,“我试图数次想闯入浓雾中去寻你,奈何蕴藏的灵气太过强大,任凭我如何攻克都无用。直到灵雾逐渐消失,我发现你昏死在原地,怎般都唤不醒你。”他闭眼吐一口气,笑道:“万幸,你一点事都没,似乎还收到份大礼。” 微用灵气游走全身,果然灵力更甚之前太多,我侧起身撩一簇胸前长发,玩笑道:“如今莫说是你,婉娘亦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纵观七界能与你势均力敌的,只怕事唯独他一人了。”烟神情交织着欣喜与哀愁,他面色略沉,喟叹说:“如此一来,你与他之间,注定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可。苏璃,我不知对你是好是坏。” 望着格菱窗外薄雾缭绕的繁华盛景,如是人间仙林,我嘴角挂起新月般的冷笑,恨意油然升起,指中捏着卧榻雕喜鹊戏花栏霎时变得粉碎,“我出生起就注定是宿敌,弑父杀母之仇,我平生必定会报。” 天边霞色无边,日落渐黄昏,纱窗透进疏影霞光柔和得令人心静。暗香浮动的镜花台,处处是百花芬芳,我与烟望着眼前夕阳美景,沉吟着欣赏出了神。 月朗色冷,清明月色笼着常年氤氲水雾的离宫,薄雾不时折射出鹅黄色光晕似蝉翼纱,随风摇曳。我与烟各自寻了处自认舒适处冥想休养。继承父亲灵力后,体内好似有用不尽的精力,先前救寻思禅时余留的亏损只稍一周天的运灵就能好全,冥想一周的时间更比往昔成倍的缩短。 我缓缓睁开眼,不远处的烟仍在静心冥想,生怕扰到他,我极小心的离开镜花台。 信步在水月阁烟雾缭绕的木桥上,忆起数月前众人出游的情形,不免感慨,人去楼空的寂寥,纵是琼楼玉宇临在仙境,亦是没那时的心境。不知不觉走到与寻思禅坦诚谈话的池边,我手撑着雕着潘莲栏杆木柱,回想着昏死后的梦境。 初见是一座繁华无比的庄子,像是魂魄穿越一般,穿过雕栏玉砌楼阁,直至庄子的地下。我孤单一人走在无边的黑暗长廊,两边皆是上三界的守墓符文,长廊尽头有间石室,灯火通明永不熄灭。我模糊看到有人躺在石室中的央,两处的长明灯静伴着,整座墓室是依据神族永生咒的阵法设的。我看不清那那人的脸,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是接近越是觉着亲切。待再走近些,眼前顿时满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彷徨无助的四处呐喊,终是醒了。 “方才一睁眼瞧不见,没想到你在这儿。”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带忧心,关切道:“醒来后你面色始终郁郁寡欢,你曾在灵信说提及过,先前一次在镜月的事儿。难不成这次神尊依旧留梦于你?” 颔首应他的话,我徐徐道出梦境的内容,瞧见烟在旁沉吟思量,我淡淡地开口:“梦里的地点应是父亲所在之处,我暂且不知此地是在何方,想来要知道答案得去翔云跑一趟。” 沉默良久,烟蹙眉呢喃:“你是说神尊也许已经……” 我垂眸难掩戚戚之色,略带肯定的语气,伤感道:“我瞧不见梦中那人是谁,可是血浓于水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再说倘若我父亲仍在世间,又岂会容忍湮濑胡作非为。” 见我话至此,烟脸色逐渐沉重,叹息着:“所以湮濑威逼你去寻神尊的尸身,恐怕他早就打探过,这天除了你再没人能找到那里。”沉静颇久,他神色微转,眉头松开悠然地说:“逝者已逝,生者却要举步维艰的活下去,眼下是没工夫让我们沉浸在哀伤里。既然湮濑此时缺不得你,起码他心里有个忌讳,不敢杀你,亦不会去杀你周遭的人,否则把你逼急了,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细想也算是好事,最后谁能得到你父亲的灵力未可知啊。” “是啊,真好。”细如蚊吟的声音自我喉间发出,随之溢出的事无尽的苦涩,我心里深知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烟发愣的看我片刻,生硬的转了话题来缓气氛,“你适才说要去翔云走一回,打算几时启程,可有方向?” 我摇头琢磨半晌,确信道:“人生地不熟,若告诉你已有线索,你也不会信。我推敲着既是父亲留下的,必是相当古老的地方了,从这个方向寻找应该能找出些踪迹。再说翔云近来虽未大举入侵,却至今没有退兵的意向,翔云这一程是躲不了的。”心念一动,我冷冷笑道:“真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了不得我就去翔云宫里转一圈,找几张古地图出来并不算难事儿,到时一一排查,就是破耗费时间。” “你还真别笑,这法子有些荒唐,但绝对有用。” 烟的话听着像是玩笑,眼里却是不容人忽视的认真,不是转动的眼眸表明他正在商酌我的玩笑话。见他如此郑重考虑,我不得不从头省视建议的可能性,嘴上揶揄道:“你就静心在神武等着我的消息,真要做到这一步,偷鸡摸狗的事不会少你份的。” 向来讥讽惯他人,烟又怎听不出我话带挑衅的意思,白我一眼哼笑竟没多言。我惊愕地盯他片晌,哂笑道:“你是难得良心发现,还是舌头打了结说不出话了。” 烟宁和地站在身旁,越发安静,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他仰头眯着眼眺望千里明月,深邃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从小吃亏在他能言善辩的亏,心知再多言他必会加倍奉还,每每都说到我恨得要揍他的田地,便住口没继续相逼。 第48章 浮生闲时 闲来无事,我与烟不愿多待片刻,图添伤怀,从来路翻墙离开离宫。今夜月色明亮,山中能见度极清晰,十丈外就能看清栓着汗血宝马的松树,月光下的马匹棕毛泛着油光,美得粲然炫目。我们的动静很小,以防马嘶鸣声会引人注意。 来时无踪迹,离去了无影。 暗夜行路不如白昼好走,加之时间充裕,我们回程的速度放慢不少。东方微露鱼肚白之际,我们正骑回到与小夏子分开的小树林。依旧是戒备森严,到处是暗哨,每处暗哨都是士卒日夜轮流守着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眸。这儿关乎着宫里九五之尊的性命安危,亦是皇宫命门,若有大军来犯,此地能将恭阳门周遭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适于报信与奇袭。 我漫无边际的想着,约莫一刻小夏子已现身在我们面前,容色略有疲倦,髻上绾发十分凌乱毛躁。他宫服衣摆满是黄土灰,衣服也褶皱不堪,似乎是在暗道休息点等我们一夜。 回宫的步速远比出宫时的快,走过一回暗道,熟识不少。 跟着小夏子一路疾行,我不徐不疾道:“苏兮月下朝素来晚,你无须急如星火般赶路。福安盛既安排你来接应,想必早已打点好今日的事,你何必火急火燎的。”他果真听进我话,脚步稍有放慢,见状我笑道:“依我之见,你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3 进宫后回自己居所一趟,打理干净自己再去御前服侍为好。” 烟借着暗道内忽明忽暗的火光打量番在前的小福子,应和道:“苏兮月好性子倒不会苛责,不过这番模样确是失礼。 习惯我们对苏兮月无礼的称谓,小福子只是轻轻应一声,挠着腮说:“皇上平日里脾气好,惯着我们都忘了规矩。上回师傅袖口破个大洞,他自己都没发现,倒是皇上瞧见了,不但没降罪,次日竟自己去内务府取来件内侍总管的官服来。那回把师傅感动的,当场就红了眼差点在御前失仪。” 与我互视一眼,烟淡淡一笑道:“倒是有趣,无怪乎你师傅对小皇帝如斯用心,忠仆跟个好主。苏兮月脾性是和善,只是……” 烟抿嘴并未再说下去,戛然而止的话语让小夏子摸不着头脑,“唔”了声回应,继续埋头带我们前行。 寥寥几句我已明白烟余下话的意思,做人性子是该蔼然善良些的好,可做帝王却不行。回想起昨日清早的事,宫女如斯大逆的行为都能饶她性命,换做我或烟必让人剥她层皮下来,二十板子是太便宜她了。 绕了九曲十八弯终于重见天日,我们与小福子在顺昌门分道扬镳。 时辰尚早,宫人才开始在后园廊檐洒水打扫,瞧见我们灰头土脸的出现都面带讶异,只是主子的事儿于他们是不敢多讨论的,一瞬的惊异后是面无神情的垂眸继续干活。 烟扭动着脖子,舒缓着骑行许久略僵的身子,埋怨着:“劳累一日浑身黏腻的难受,我得舒坦要泡个澡,洗干净这一身的黄土尘灰。” “打算鸳鸯戏水一解久别的相思苦么。” 素来神情似三尺冰寒的烟,偶露出如沐春风的温柔反倒令我不寒而栗。他目光嗖得扫过我落在自己居所的方向,笑意愈发深邃,“近来周旋在三界之间,冷落疏忽太多其他事了。眼下你灵力更胜往昔,难道不是该能者多劳些。我这忙碌许久未曾安歇的人,这回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烟不提倒罢,一说我骤感歉意,笑道:“捡着自己的事儿说,暗里是一个劲地嗔怪我懒散不作为。” “战神金安。” 转身睨了眼半屈身行礼的人,仍如往昔,俊美的容色带着疏离淡漠。伸手示意他起身,我淡笑一应:“我不拘着礼数,私下里你是不必对我行礼的。”烟不顾是否损我颜面,快步上前执着藕臂将人拉起,见状我翻一白眼,哼笑道:“何须请我是否万安,只要烟长老安好便可。” 烟伸手搭着略有胆怯的美人,冷笑着说:“干脆我一并屈膝像你行礼如何,省的往后有人坐上神尊之位连我都数落。” “你真是,重色轻友。” 烟十分不屑的讥笑,“五十步笑百步,何必要到相互揭短的难堪地步呢?” 倚在烟怀里的人,伸着葱指缠烟鬓边长发,捂着嘴轻笑。我默然望了半晌,心有惊悸,警醒他道:“湮濑如今确是冲我而来,奈何你涉事已深,我深忧会连累到你。” 搂着茗毓的手略重,烟眸中迸发出股戾气,微迷的眼眸中像暗藏着见血封喉的利器,他冷若寒冰说:“湮濑若如你所言敢出手,纵然是玉石俱焚我都不会放过他。” 茗毓挣离烟紧搂的臂膀,轻轻握上他手,淡然的容色仿若说得事皆与己无关,轻笑道:“你数日操劳,脾气焦躁不少,战神切莫听他的傻话。”他轻柔的替烟拍着肩头的灰土,不徐不疾,即使泰山崩于前茗毓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是谁灵信来说一回来就沐浴歇息的?怎就话这般多,让人在冷风口里受累。” 魔族叱咤风云的长老,在茗毓面前却硬骨不起来。烟冲我略略耸肩,执了人就离去。 晨光熹微的春日纵是迷蒙薄雾漫漫,亦是缤纷斑斓的,突然闯入眼眸的黑色身影显得格外突兀。影静静走到我身旁,望着远去的佳偶,恬静微笑:“一物降一物,世间法则谁都逃不脱。” “你亦是我克星。”揽着影的腰,我附在他耳边低言:“你这时怎会出现在蝶园?” 影略撇开脑袋,赤红从耳根蹿上,低语道:“从前茗毓是烟的侍仆,你既与烟往来甚密,我和他久之也颇有交情。昨日在帮婉娘忙事时恰好遇到茗毓,久未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两就把杯言欢到三更天尚未消停,正巧他收到烟急传的灵信,我与他是算准时间来的。” 拉着影往锦秋殿的缓步而行,我调笑着说:“既是能畅言的知己,你倒没学会茗毓那半丝处事待人之风。” 影难得温婉巧笑,直言道:“茗毓的脾性我可学不来,倒是寻思禅的性子与茗毓有几分相似。你若不喜我这般的,大可不来找我。” “好端端的扯到他身上去作什么,春花秋月各有各的优点。” 锦秋殿香雾缭绕,浓郁的玫瑰花香宛若身临在战神殿后铺天盖地的玫瑰园中,隐隐似有令人安神的香味。静心闻了片刻,我略有疑惑呢喃:“是檀香?” 影含笑道:“是檀香,思禅说你很是倾心檀香与玫瑰香掺和的味道。” “你们有心了。”影跟着我久了,多事不必说出口,只稍一眼神就明白。他拉松我腰际衣带,褪至最后一件,陡然迟疑停下动作,“在想什么?神色一脸凝重的,你我之间不必有太多顾虑,但说无妨。” 牵着我的手略黏腻,影手心冒出薄汗,犹豫片时,道:“我打小就服侍在你身旁,自以为对你了解有□□,有件事我心中早有疑窦却不敢问你。你何故对玫瑰香味情有独钟?” 我一怔沉默地盯着他怯怯面色许久,垂下满是阴霾的双眸,淡笑着开口:“我依稀记得儿时,我与父母住在灵山的日子。竹屋是在幽静的山谷里,竹屋后院是母亲种的玫瑰园,满是玫瑰芳香。母亲甚爱玫瑰,每日定用其焚香沐浴,无论何时,她举手投足间都能闻到若因若现的芬芳。” 影头压在我一丝未挂的胸膛,语带歉意低声道:“我不该多嘴的。” “你不必道歉,毕竟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记忆力母亲的面容早已模糊,只是她的气息、她的温柔都印刻在我生命里挥之不去。我瞧不见影此刻的神色,他的呼吸略有急促,许是在担心我责怪。低头吻了他发迹,嘴角浮起一抹坏笑,轻咬他耳畔,低言:“我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浴池里的水伴着影的惊呼声溢出,被我幅度颇大的抱进浴池,影从头至脚顷刻湿透。薄丝衣湿黏在他身上,半露着肩,小腹隐隐而现。影生性呆木,极少与我亲近更别说同沐浴,平日都不会主动腻我怀里,如此坐我胯上的事他是想都不会想的。 影低眉垂眼羞赧的不敢直视我,绯红着满脸,似排解尴尬抱怨说:“刚换上的新衣都湿透了,沾湿的丝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4 衣黏腻在身上真是难受。” 我轻轻一笑,扯开他衣带干脆替他脱衣,凑近他微启诱人的丹唇道:“难受脱了便是,反正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锦衣华服。绣娘都不怨织的烦劳,你挂心做什么?” “苏,现在是白日,万一皇上下朝……”再不等他话完,手伸入他粘稠的丝衣内一把掌上他后腰,轻咬小啄他朱唇。 殿内的帷幔在我灵力驱使下重重落地,多层纱幔隔开浴池与外室,深深漫漫。池边的云纹青铜鎏金香炉内轻烟徐徐散出,玫瑰与檀香共焚,淡薄烟气贴着肌肤渗入,催欲情迷,理智全然被□□吞噬。纵是影这般拘谨的品行,跨坐在我小腹,意乱情迷中不能自已。 一室尽余喘息,发间水珠晶莹似斑斓宝珠,早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汗珠。 影伏在我胸口不满的嘟囔:“真是不能再信寻思禅,当日好意提醒未料是另有含义。” 我朗朗而笑,下颚抵在他额头,“下次遇着他,我倒是要好生谢他一番。若非他的提点,我如何能见到别样的你。” 听我调侃,影尚未消退的霞红顷刻晕染满容,挣扎着要起身,奈何池边大理石微滑,他又尚未恢复体力,起身不稳复倒入我怀里。 “别动,我不逗你了。”我抚着他起伏的后背,灵力从掌心缓缓流入他体内。 不多时他已有体力脱离我束缚,反倒贪恋没离去。影手指卷着我湿透的黑发,迷蒙的双眸逐渐睁大,被我禁锢着不得动弹,口中吐出一缕无奈道:“我该对你行礼的。” 手一直替他松着仍就紧绷的肌肉,我笑道:“我不需要你对我施礼,人前人后都不必对我屈身。” “这不合规矩。” 我两手抓住他双肩,温柔直视着他,婉和开口:“将来就算是我当上神尊,我不需要你们对我屈膝,既然规矩是人定的,你倘若觉得于理不合,我发令改就是了。我苏璃要的是能与我比肩天下的人,而不是在身后维诺恭顺的。于你或他们而言,我始终都只会是苏璃。明白吗?” 影凝视我良久,抬起身轻吻我焦躁紧闭的双唇,灿然一笑,道:“神族众长老可比不得魔族的好糊弄。” 欢喜他的主动,我搂着他想及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嘴角划出寒冷的弧度,“你莫忘了我的脾性,向来都是顺我者昌。” 快到晌午我适才草草穿了便衣,殿内池边到处是水渍。苏兮月正巧从前朝归来,瞧着屋内一地散乱的滴水湿衣,又见顺垂下的帷幔半掩着□□,眸中瞬闪过一点吃味的羡慕。苏兮月不动声色的对福安盛使眼色,即刻就有两宫奴被派来打扫凌乱不堪的锦秋殿。 挽着我的手臂,苏兮月苦着脸抱怨道:“纪非明不知从何听闻你去离宫的事,我是费大工夫帮你瞒下的。你倒好,在锦秋殿风流快活,全然不顾我在人前焦头烂额的苦恼。” 步行在后花园鹅卵石路上,我斜睨眼身后神情忸怩的影,我干笑道:“你这张小嘴真真是伶俐的让人既爱又恨,哪日愿饶我半刻我都得烧香拜佛谢天地。” “敢做就敢当,怪罪他人可不是大丈夫的行为。堂堂战神之尊与志学少年计较,说出去不怕叫人笑话。” 春暖百花开,御花园中繁花齐放,牡丹、芍药、杜鹃、桃花、春菊争相斗艳。明朗的暖阳下愈发的绚烂多彩,游在其中心像是被渲染的缤纷粲然。 慢步在深幽曲径,我跟着苏兮月匀步而行,不知去向何方。轻捏了下苏兮月柔嫩的手背,我切齿笑道:“别诓我,我记得你是早过志学之年的。再说你这九五至尊也不是小鸡肚肠的。”碧蓝的天际偶尔掠过几只从北飞来的大雁,成群结伴的好生热闹。 苏兮月被我噎得凝语说不出半个字,愤愤甩开我手放慢步伐陪着影同行。 “菜都放凉了才等到你们来,亏我聪颖知道让御膳房温着。”池羽摆出一副主子的派头,对小夏子使了使眼色,打发宫女去御膳房端午膳。 我笑着左右揽着苏兮月与影到亭中石桌边,“小侯爷的身份你使来似乎很是顺手。”下颚抵在苏兮月肩头,轻笑道:“你该早些给他个头衔,也好替你分担些宫内朝堂的事儿。你哥素来做事伶俐,做事沉稳,是块好料子。” “诏书早让纪非明拟下备着了,不过是近来事多,众人负伤离散的事儿多,没时间宣读,前日得空才让小福子把圣旨给宣了。”苏兮月用茶盖刮着茶面,徐徐吹着热气,微笑着说:“哥也是固执,执意不肯收属他的宅邸与封地。” 待我们一一落座,池羽方捡了空位安坐,轻笑着说:“□□皇帝驾崩后,神武的国力明显没落许多,我们那不成器的皇兄喜奢铺张,交予你手上的烂摊子这几月才稍稍有所改善。侯府封地放着单一看需耗不了多少银两,往复累加却事笔大数目。我过惯清贫日子,奢靡的贵胄生活过着难受。与其赐给我空关着做鬼屋,不如省下银子。” 说话间宫女谨慎小心的轮流将青花瓷盘端上,几日前苏兮月杀一儆百的做法甚好,宫女无一再敢造次,谨守本分的做着自己的事。福安盛在旁垂眸静待菜上齐,微抬眼挥手撤下众宫人,自己亦是退到三丈外候着。 自倒水酒解渴,我淡淡道:“人那,有时就是欠教训,吓一吓做事也就规矩了。” 池羽明白我指的事,嘴角含笑慢吞吞地说:“杀鸡儆猴就行了,做的太过难免伤及人心。为奴为婢的能跟这个好主平安到老也罢,碰个恶主曝尸荒野无人知未免凄凉。宫里的多半都是从小入宫的,都是可怜人,罚得太重终是伤人心。” 我瞥见影脸上略现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似瞬息不见的星火。 “来的真是巧,见你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想来还未进膳,可有兴趣与我们一坐?”我话音刚落,宫女已端来碗筷轻放在石桌上。 纪非明手拿着泛黄的卷纸,毫不客气的落座,不顾是否在君王面前失礼大方落座,拿起银筷拣合自己口味的菜就往嘴里送,还不忘称赞番厨子的手艺。 悠然饮着圈金边瓷碗中的鱼羹,池羽眼眸未抬下,幽淡开口:“君臣同乐本是好事,不过纪大人如斯放浪不羁恐会落人口舌。” 纪非明放下银筷,淡笑道:“苏兄,你这摄政王当得还不如小侯爷称职。” 苏兮月取过福安盛端来的盖碗,略含一下口水漱了漱,“他只会一个劲的多懒,挂着摄政王的名号从不做实事。”气氛因方才的话略有尴尬,苏兮月望着仍埋着头的池羽,轻笑着开口:“僭越一说未免夸大了,朝堂上已是君臣之分未免疏离,私下里何必再拘着身份。” 伸手轻拍苏兮月手背,我朝池羽方向略挤眉,“瞧他嘴角噙的得意的笑意,就你上他的当了。” 一时醍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5 醐灌顶,苏兮月略涨红双颊,顺手抄起拭手的丝巾扔过去,“好你个池羽!连朕都干耍弄。” 池羽笑意甚浓的接住几乎贴上他脸的手巾,连连解释:“见惯纪非明一副严明的面孔,今日难得瞧见他放下宰相的架子,故才想着捉弄他下。谁知没把他骗进,倒唬弄住你了。” “小侯爷训得是,下臣知错。” 他不说则已,这一开口逗得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影都忍不住开怀。 衣袖摩擦着纸卷不时沙沙作响,我渐被其声吸引,带着好奇的目光落在纪非明搁在身旁的泛黄纸卷上。卷纸边缘斑驳着成片的黄渍,一角甚有点点霉斑,看似有些年头。 注意到我定落的视线,纪非明笑眼似新月,抽出身边的卷纸递到我面前,“前些日子婉娘让我找翔云古老的建筑、村落或是山里特别的洞穴。我依她的建议确实查到几处,皆是带有传说的古村或是修仙的名山。想要百年前三国的地图不太容易,幸而宫里有张似是三百年前不知名文官留下的,我便借来一用,将几处都作上了记号。” 缓缓卷开古地图,略打开小半,山脉川河、城镇村落画的极为精细,很难想象世人会有这般造诣,凭着游遍能描绘的如斯精确。在我定神于古地图上时,宫女已撤完一桌水酒菜肴。影拿过我手中地图小心铺在石桌上,一时三国全貌尽现在眼中。 我仔细看着图上父亲留下印记的地点,心中疑云仿佛在一点点散开。眼下尚无答案,却隐约的觉得待翔云一行后,所有的事都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究竟是什么人画的地图?为何会在神武宫里珍藏着?”右手托着下颚,池羽不解地喃喃自语:“画风细腻,连细枝末节处都能细腻的勾勒出来,如此的大家怎会无名一生?” 众人注意力皆在地图上未能注意到池羽的呢喃,连一旁的福安盛伸长脖颈望了眼,都连连称道。唯独我与影相互交换了个想通的眼神。不是凡品吗?略有酸楚抬眼望着蔚蓝无边的天,已是了然缘故。 “急着收起来做什么?” 我卷起地图小心的藏进小夏子端来的藏卷筒中,淡笑敷衍道:“仅靠数百年前的古图甚难寻路,我记得宫里有张近年文史描绘的翔云地图,打算去取来参照。省的倒时走太多冤枉路。” 数余月的在外,不满的种子早深埋在苏兮月心头,经我一番解释,神情微有郁郁。他即刻唤来在旁静侍的小夏子,眼眸中有着帝王该有的骄色刚毅,“小夏子,你陪着王爷去文德阁,你让文史找翔云的地图,他们专管这些,驾轻就熟的总比宫人胡乱找要快。” “是。” 细算时辰不早,午后朝堂大小杂事繁多,不再多耽搁,苏兮月眸带埋怨的同纪非明离去。目送着数人离开的身影,周遭顿时冷淡安谧下来,纵是渐温变暖的春日晌午,我仍觉有股微凉的寒意自心中漫漫而出。手不自觉握紧放着古图的卷筒,父亲余留为数不多的墨宝。 第49章 三国之图 文德阁坐落在蓬莱池西角,平事除了文史甚少有人出入,湖边柳条萌出片片嫩芽翠绿,风过徐徐摇曳,宁和安闲。久未查找的卷宗不少积着薄灰,经人一抽出立刻弥散的四周灰蒙蒙。衣衫白洁的文史只查阅几处书架就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 小夏子生怕殃及到我们,忙让身边宫人搬了桌子到阁外廊下。我与影落座在窗沿边,赏着初春的湖景,嘴中敬亭绿雪的余香清雅不散。 阁内的宫人文史几经周转在书架中,影默然望着不禁摇头,“适才苏兮月还在信誓旦旦说文史管理卷宗熟悉书籍情况,可不转眼就这般情形。瞧里头人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也不知要找到几时。” “他们找他们的,我们歇着就是。难得有闲时赏着春暖时的湖光山色,何必操心阁里的状况。” 略伸一伸懒腰,影侧身使得自己坐的更舒适些,“也是,你都不着急一旁的我犯不着劳心。翔云故意压境后,今日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说着他的神色渐次没落黯淡,伤怀道:“往后只怕再难有此时静宁。” 平如镜的湖面不时被风吹皱,水波漾漾波光凌凌,我望着映着岸边青柳的碧绿湖水,喉间溢出淡漠的声响,“谁赢谁输尚未知晓,何必说丧气话灭自己威风。” 影伸手握住我搭在梨花木茶几上的手,言不传六耳,轻语启口:“苏确定古卷是神尊留下吗?” 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微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见我如此说,影愈发困惑复又询问:“神尊为何会留古卷在神武宫里?他怎能确信你会寻到这儿来?” 听着他的话我思绪已飘到多个父亲留于我的梦境中,往昔父母的事历历在目,我沉默良久方缓缓解释着说出曾经的梦,“我曾与婉娘说过这几个梦境,依她所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许,父亲他拥有预知未来的能耐,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一切会发生的事。或许,我走到今日,都是冥冥之中早被安排的。”既是安排的,结局会是怎般?迄今为止,恐怕答案除父母外无人知晓,只是假使结局仍是逃不脱死亡的魔爪,那他们的牺牲只是为让我多苟延残喘多年,就未免太悲凉了。 耳边传来影低低的喟叹声,“结局为何于我都无所谓,天上人间也好,碧落黄泉也罢,我只待你在的地方。” 反手紧握住他,我一时语塞,只淡淡吐了句:“傻瓜。” 众人努力搜找了一个多时辰方找到翔云的地图,经由小夏子带到跟前,文史低垂着脑袋双手高举地图,颤巍巍开口:“禀摄政王,这是二十年前新描制的翔云地图。” 小夏子取过地图送至我面前,淡然打量一番惶恐不安的文史,我微笑道:“安大人替本王寻了许久地图,真是辛苦了。” 安文史闻言吓得直接前臂额首贴地,“这乃下官的分内事,不敢论辛劳。” 拨弄着手腕的小叶檀木串,影淡笑冲小夏子详问:“宫里赏人规矩为何?安大人今日劳心劳力也是该赏,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必是对打赏的惯例很是清楚。” 突被戴高帽小夏子哪受得起,忙行宫礼道:“回禀王爷,皇上赏赐从手边玩物到一年俸禄加倍都是有的。宫里赏人的事,也没具体的规例,别太出格就成,不然传到朝臣耳中难免会有参奏。” 拿过小夏子手中的地图,我缓缓起身拉拍褶皱的宽袖,走过文史身边时略顿了顿足,渐行渐远道:“安文史辛苦找到古图有功当赏,就赏一年俸银罢,夏公公尽心侍主同赏。至于其他人,就由夏公公看着办,就记住切莫太过。” 身后传来齐声道谢:“王爷千岁!千岁……” 嘴角悬着讥嘲的笑越行越远,千岁吗?千岁于我不过是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6 似箭光阴,对人界卑微的种族却是奢望。 沿着蓬莱池几转回到锦秋殿,池羽正沏着西山白露,茶香袅袅随烟飘来。见我们归来他即刻停下手中事,亦不急着奉茶,反倒是从里屋端出两碗莲叶羹,一人一碗放在我们面前。他笑脸盈盈开口:“晓得你们在文德阁一定会品到好茶,回来再饮茶难免寡淡,我特意让宫人备了些甜羹,你们稍许吃些解馋,也不耽误晚膳。” 我勺了口小尝,“清甜不腻,口味适中刚好。影别急着看地图,你先尝尝这儿羹,别辜负池羽一番心思。” 清理干净梨花木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池羽将古图抽出卷筒,仔细地卷开铺在桌上压上镇纸,复又摊开近年绘制的地图一同铺着。 影俯身细观着两张地图,自言自语:“这图将翔云各处城镇画的很是详细,细瞧却不如古图描制的精细。” 我一一对着古图寻觅纪非明所言可以处,淡笑道:“仅凭探子传书的笔述能画到这般精准,当年画这地图的文官也是个能人,你又何必鸡蛋里挑骨头嫌东嫌西的。” 池羽目光自落名处移开,掌心盖住画者名字与章印,满面笑容地开口:“苏猜猜画此图的是谁?” 略微抬头望了池羽一眼,我继续埋头研究,嘴中淡淡道:“是我们熟识的人?” “我若回答你岂不失了趣味,你随意猜一人我再告诉你是与否。” 影本没在意,听我们一言一句反而上了心,颇好奇的问道:“历来文官代代相承无数多,缩小到二十年来的文官史臣仍是难尽,胡乱猜测得到何时。” 凝神仔细瞧着似曾相识的落笔画风,回忆起过往赏过的画卷,不出半刻已有定数。嘴角含一抹从容得意的弧度,我淡然开口:“纵有千万文武朝臣要猜此卷图出自谁手,并非难事。”缄默卖着关子,直到池羽与影着急耐不住,我方缓缓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纪文生的手笔,你且说我答得可对?” 未料得我会一言猜中,池羽耍性子的移开手连连跺脚。 影不可置信的跑到落名处一瞧,眼眸睁的似牛眼,无法接受地呢喃:“怎么会是他?” 我笑道:“为什么不能是纪文生?能生出个运筹帷幄,有如此才气的儿子,做老爹的可不会差到哪儿去。不过是贪欲蒙蔽了心知,但不能否认他的才华不是吗?” 池羽点点头,极认同我说法,却满是不服嚷着:“你定是刚才瞥见了名字,否则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想起曾登门拜访纪府的事情,初次到访我在前厅等着纪非明,闲暇无事赏着墙上卷画,落款的姓名皆是纪文生的。作画造诣虽是比不上名家之手,却亦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若是他没丝毫才情能耐,又如何能入庞龙的眼,又怎会当上神武副相。 我耸耸肩对他俩茫然的面色淡笑,道:“有机会带你们去纪府走一遭,你们就会知道我能一眼瞧出的缘故了。” 木门吱呀声引得我们注意,殿门被推开的片晌明亮灿然的艳阳光斜入,殿门口青砖地上黑影缓缓朝屋里前行。纪非明着一身朝服而入,身后小厮臂挂便服垂眸跟着。他在我跟前随性惯了,直接走进内堂换上便服方出来。 纪非明迅速瞟了眼桌上地图,仿佛早知道出处,眉心都未有微动。笑道:“刚在殿外隐约听到苏兄几位的对话,既要来我府上,择日不如撞日就择今晚如何?今夜正巧是月圆之夜,我本与父亲相约把酒赏月,只是两人形影孤单,人多倒更热闹些。” 池羽好热闹听这提议一阵点头赞成,影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都在等着我做决定。我埋头细细琢磨这两幅地图,指望能在其中找出略微的差异,果真发现一处古村周遭的河流似有不同。 “东道主相邀没拒绝之理,时候正好,赶到你府上还能讨到顿佳肴。”我话里含笑说着,目光始终都没移开地图一处。 纪非明何等的眼尖,微打量就看出我的疑惑,卷起他父亲的画卷,笑道:“与其你干瞪眼琢磨,不如早点跟我回府找我父亲,这图既是他亲笔所画,当中关节他必是清楚。” 卷起父亲留下的古图,我浅笑开口:“你的话在理,就怕老爷子到时嫌我事多麻烦。”放置妥帖卷筒,我交予在旁服侍的小夏子,话语间面色颇为凌厉:“夏公公,派人好生保管这儿东西,有点损坏让他们小心自己的脑袋。”小夏子闻声哪敢怠慢,连忙应声,他怎会不知保管不力的结果又岂止看守人的脑袋。我瞧着他额头渗渗溢出的晶莹汗珠,淡笑着说:“你记得去皇上跟前请个安,顺道告知我们今晚的去向。” 小夏子如释重负的疾急离去带走一并众宫人,影随我同进里屋替我换身常服。再回到堂前只见苏兮月侧坐在太师椅上,品着池羽沏的西山白露,悠然自得晃着翘起的脚。 “你脚程倒是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含笑牵起他伸来的手一把拉起,不料他脚下没站稳直倒进我怀里,“我倒是不介意你腻着我,就是担心旁人看着了,传出些不好的话,给人当故事讲就不好了。” 耳根赤红了大半,苏兮月即刻从我胸口弹开,正襟色厉道:“朕倒要瞧瞧谁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苏兮月话说的发横,语气却丝毫不震慑人,引得屋里人笑声起伏。尚未到掌灯时分,黄昏的斜阳余晖疏疏密密的从窗格子射进来,暖洋的色泽映在众人面上,渲染的大家愈发兴致高昂。换下龙袍的苏兮月神情松快,仿佛是朝服在拘束这他,少层约束他愈发像个世家公子,没了规矩。 纪府离皇宫只有街巷几转之遥,傍晚正是百姓耕织结束回家的时分,影驾着御马宝车在人群中缓慢前行。 相府门外是一片繁闹的景象,众多摊贩打理着残局正要回家,纪非明一出现在府外立刻围上不少百姓。只见众多百姓纷纷递上自己摊上贩卖的蔬菜瓜果,仿佛是特意留着送他的。纪非明好似早已习惯眼前的状况,与人说笑一番,恰逢府上总管出来一一收了礼,打发了一干人回去。 我与纪非明比肩而行,回想着方才的事嘴角浮笑,调侃着:“纪大人,不知你收受的那些蔬果算不算受贿?” “王爷若是要参下臣一本,我只得认栽。至于是否算是行贿,还等皇上英明的裁夺。” 苏兮月摸着下颚,若有所思道:“哪日康福信上奏谏言,我再做裁定。” 几经辗转在纪府后院,晚宴是安排在葱翠包围的临月台,数月前我曾来此接过寻思禅,而今人去楼空见了心里难免寂寥。跟着纪非明上到二层,周遭雕栏花窗皆被敞开,云烟纱随意荡在窗边风吹轻曳。 “皇上、王爷,老生有礼了。”纪文生起身做了做常礼,伸手做邀请我们入座,笑道:“犬子派小厮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7 回来通报的迟,来不及让膳房添宫宴的菜式,今只能以薄酒小菜招待,实在是颇失礼。” 纪文生的精神比数月前要好,过着颐养天年的日子,难怪容色红润,说话底气足。有纪非明在旁尽心尽力协助,苏兮月对纪文生的态度要比往昔和善,择了他身旁位子落座,淡笑说:“成日进肚的都是宫里的菜肴,时日久了难免感觉腻味。今天倒是来得巧,好讨一顿家常饭菜,光想着就觉饥肠辘辘了。” 捋着花白的胡须,纪文生温然微笑附和着:“皇上说的委屈,嘴上却不饶人,单用这一讨字,就显尽犬子与纪府小气。” 纪非明一一将我们请入座,方坐下摇头道:“家父的话皇上莫放心上,难得府上来人热闹一番,酒都没喝,父亲就说起了醉话。” 我瞧了纪文生两眼,浅笑调侃:“府上素日里清净,不正是你这做儿子的不孝吗?迄今尚未娶妻生子,是等着皇上替你择了哪个朝臣的千金赐婚么。都要而立的人了,不快生个孙子让纪老大人享享儿孙围膝的天伦之乐。” 提到伤心处,纪非明神色略有黯然,只躲闪淡淡开口:“待有心仪女子,我自会明媒正娶,就不劳皇上、王爷操心了。” 目光始终停在纪非明的脸上,我试图辨析出他语带没落的真意,“纪兄难道不借眼下机会求皇上赐婚,只要有皇上的旨意纵然对方是落魄户家的闺女,亦不会遭人非议。” “苏兄有所不知,那女子倘若只是普通百姓的女儿,我岂会拖到今日。” 池羽小酌杯中水酒,眸珠忽闪试探询问:“难不成是卖艺的烟花女子?” 不料他人会想歪,纪非明干笑摇头否认说:“身家清白的即使是烟花卖艺又怎般?” 凭着纪非明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能让他为难至此的女子不多,我深想片刻垂着眼睑,轻声似自问道:“是罪臣的家眷吗?当朝能令你束手无策的罪臣之女,唯数月前仍能只手遮天的庞龙了。” “什么?!”纪文生大感惊讶地嚷出声,猛拍自己大腿,叹息道:“冤孽啊。” 思索片刻,纪非明微闭眼片晌,解释着:“她叫庞霓鸿,而她真正的父亲姓沈,她母亲是庞龙的小妾齐氏。在庞府说着好听她是庞六小姐,庞龙的养女,实则连妾室身边的陪嫁丫头都不如。她母亲本是嫁给个姓沈氏的商贾,虽然算不大富,也是衣食无愁的。不料婚后不到一年在一次出游礼佛时被庞龙无意看上,硬带回府,几欲逃离都无果被抓回,甚至在与夫婿联系打算潜逃时,被另一侧室发现并高密道庞龙那。” 影蹙眉默然听着,面带悯色问道:“既然庞龙发现,那齐氏定是逃不了的,难道沈氏没去搭救?救不出不知告官府吗?” 纪文生冷哼满是不屑,道:“官府?官府的人与我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谁敢管?谁又能管?” “敢管又怎样?死无对证的尸首,谁能说出孰是孰非。何况那时齐氏发现自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是沈氏的孩子,她知道要是庞龙知道必保不住肚子里沈氏独脉,求了大夫瞒着。”纪非明深深吸了口气,平缓着激动的言语,“大夫很是心善,所以起初庞龙是不晓得孩子的身份,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对齐氏宠爱有加。可是在生产后不久,有看不过去的妾室暗中查出真相。庞龙勃然大怒杀了大夫,灭人家口,差点还摔死了庞霓鸿。” 我沉色开口:“她为何会活下来?” 心燥的纪非明说得急,难免口感舌燥的,一杯酒下肚方启口:“庞龙这人很是迷信,府上养着个术士。不知是那术士突发慈悲还是真事,术士告诉庞龙,女娃是他命中贵人不可杀之,托福她才能活下来。可惜啊,有些人的天生命途多舛,庞霓鸿的母亲在她五岁时因病去世,从此人世再无她亲人了。” 我念及周定保曾呈上的庞龙亲眷名单及年龄,庞霓鸿已是二十有五,又算及庞龙儿时多年来的升迁,想来当年那术士瞧着不错。“那术士可还活着?” “死了,早些年就不在了。” 微挑眉不再多言,我好奇问着:“你并不喜庞龙,你父亲虽与他近交,可你从来不登门。又如何认识身在内院的庞霓鸿?” 谈及到此,纪非明眸中略带着温情,笑道:“世间巧事很多,我有日与定保兄、朱浩兄在城外白玉寺聚会,下山瞧见有女子跳河自尽,救起问起缘由方知她是庞六小姐。她实在是个刚烈的女子啊,眼见百姓日子过得艰苦,又知庞龙根深蒂固不易倒台,她想起母亲说起的往事,决定干脆一死了之断去庞龙的贵命。” 听了许久故事,苏兮月神色颇为伤感,细白的贝齿咬着朱红的下唇,“确实是个忠烈的女子,她如今在哪儿?” 不等纪非明开口,池羽冷然道:“皇上要从掖庭赦免个罪臣之女不难,可是就算放出宫,以你今日的身份倘若娶了她,你可知传入百姓耳中会有什么样的非议?祸不及他人,罪不加眷属,但百姓对庞龙的怨恨早已是深进骨子里的,抹不去洗不净。” 纪文生纵横官场多年,各种计谋手段策划的多,这等小事的处理法子能信手拈来不少,“若是皇上愿意特赦这丫头,其他的麻烦都可轻易化解。她既不是庞龙的女儿,又知生父姓氏,就该改名叫沈霓鸿。流言蜚语止于宫里,百姓如何能知晓?” 苏兮月茫然道:“堵住悠悠众口并非易事。” 嘴角划出一抹冷笑,我颇有逆我者亡的架势,阴冷道:“掌管掖庭的王全鑫很机灵,管住一宫人的嘴不是难事。至于其他些个庞家女眷,只稍传话下去,让她们掂量着是要命还是要多嘴即可。” “有情人原该终成眷属的。”苏兮月整整褶皱衣衫,回头道:“小福子,你即刻回宫传朕口谕,赦沈氏霓鸿姑娘有罪之身,往后的事你该清楚如何处理。” 纪非明面色隐含激动,起身目送福安盛下楼,直到人走了许久,才慢慢静下心回到饭桌旁。沉默片刻,跪下就是大礼,“臣代霓鸿谢皇上赦免之恩。” “起身吧,哪有代人谢恩的事儿。”苏兮月托起纪非明右臂,浅笑着揶揄:“你既已满足,想来赐婚的诏书我也不必再找人去拟了。” 特赦已是大恩,此时再求皇帝赐婚在旁人看来难免觉得他恃宠而骄,纪非明性子沉稳内敛,即使迫切想着的事一旦有违君臣的礼数是断然不会开口的。我缄默瞧着纪非明左右为难的模样,忽觉可笑可怜。 “好事成双,你可不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苏兮月在我手背一拧,顿感痛意非常,我忙不迭地收回刚抚上他大腿的手。他微笑道:“皇叔既然开口,朕不好拂了他面子,无非是多一纸诏书的事。明日纪非明自个拟一道来就是,无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8 差错就让小福子跑一趟也就完事了。” 烦心事一一尘埃落定,纪非明面上止不住洋溢着喜悦,喜事不断下连久经官场擅长掩饰情绪的纪文生都笑咧着嘴。满月的月圆似银盘,清辉照大地,清冷的石板路,波光无纹的水面都像铺了层薄金粉。圆月团圆的日子,就该是畅怀饮酒赏月良辰,我们一行人,对月饮酒行着酒令,接着对联,颇具风雅。 第50章 翔云古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福安盛离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楼下忽然传来有人上楼的吱呀声,应是有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来。这时不该会有不懂事的突然来打扰,众人闻声都不由朝木梯口瞧去。 头一个出现的是领路的福安盛,在他身后跟着一韶龄女子,皮肤皙白,称不上有多美艳,但也很是清秀俏丽,双瞳剪水清澈,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不用福安盛开口,在座都已能猜出她身份,先听故事后见人,更觉沈霓鸿可人。再一瞧她与纪非明无声的对视,确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互送着秋波。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说罢又起身朝我复跪下拜礼,“叩见摄政王,摄政王万安。” 我垂眸淡望了她一眼,平和开口:“春寒时分,跪着地儿凉难免伤身,就起磕吧。” “谢主隆恩。” 身在庞府里却没躁娇气,人很是伶俐聪慧,知何时说何话才是对的,比之庞府一群作威作福的奴才,她倒很是难得。 撑着纪非明的手起身,沈霓鸿垂首站在纪非明身后,像极了新妇陪着夫婿待客,只是那样静静伴着绝不会失规矩同坐。客不开口,纪非明亦是不会让人多搬张椅子来,如此确是委屈了沈霓鸿。她性子与纪非明如出一辙,沉得住气容色中丝毫未露不满。 手肘磕在饭桌上,我双直动了数下,招来在一旁伺奉的福安盛,“你何时变得这么迟钝的?还不下去命人搬张椅子来,就干让沈姑娘站着。皇上想不到,你也不知在旁提醒着点。” “王爷训的是,瞧奴才这脑子,风里来回奔波冻得都不好使了。”福安盛立刻挥手让在楼梯旁侍候的奴仆倚着办事,不忘打趣道:“相爷也真是的,都快当新姑爷的人了,还不知道要怜香惜玉。” 纪非明性格内敛又是被人拿婚事调侃,喝到一般的酒愣是呛的咳嗽,“这下倒好合着是我的不是了。” 一席入座,沈霓鸿静在纪非明身旁,替众人斟酒。 天色愈发暝暗,纪文生深邃的望了眼我身边的画轴,谦卑恭谨道:“时日不早了,老生在这儿反而扫你们年轻人的雅兴,年岁大精力不及青年,不陪你们酌酒把欢了,望皇上见谅。” 苏兮月唤来福安盛,笑着说:“是我们在府上胡闹一气扰了清净,小福子早些送纪老大人回去。” 说话间纪文生已起身走到楼梯口,“不劳烦福公公,家奴自会扶我回去。” 纪文生离开不久,我借着薄醉醒酒离开,知我前来的目的,苏兮月只对我温婉一笑不多言片语。我快步下楼打算去追刚走不久的纪文生,刚出临月台就遇到扶着人下来的小厮,他瞧见我立刻迎上面来。 谨小慎微的欠身,低声不传六耳,道:“老爷在湖心亭等王爷,请跟我来。” 转出八角门又拐个弯,眼前霎时柳暗花明,湖心亭在曲桥中央,两处被薄纱罩着。纪文生独自在亭中煮茶,发现我的踪迹,忙笑着到亭边相接。 “天色昏晚,本不该打扰纪老大人安歇,奈何实在是急事缠人,只得冒昧来访。” 拿过我手中的卷轴,他摊开铺在圆石桌上,眯眼捋着山羊白胡,“王爷无需与老生谈客套话,你带着我画的地图来,必是心有困惑。” 话既到此,我亦不再多说,开门见山的指向让我疑惑的古村落,好奇相问:“宫里有幅三国的古地图,我发现翔云的这处村落,似乎与你后来画的事有出入。为何解?” “单从两幅画王爷为什么会觉得有所差异?” “两张图画出的水流方向不一致。” 纪文生哑然须臾,朗声大笑颇为欣赏的打量我许久,道:“好眼力,苏王爷果真非凡人也,如斯小的差别都逃不出王爷鹰眼。” 他的夸赞令我一时羞臊,挠着后脑我忙开口:“纪老大人可否告知缘由?” “自然,老生等着王爷就是想说此事。”他倒了杯茶自饮,缓缓道出:“其实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略知晓一二。探子回报时曾指出这古村落的水流的问题,只不过当时他也是听说,所以我就按他眼见为实的画了。”纪文生指着古村落周遭缓缓画出个圈,“这是条护村河,村落不大,走势却很诡异,小巷建的似阵法。翔云皇帝深信道术,当时我也没多想,只当是道阵罢了。相传百年前这村落河流的走势是自东向西流淌的,可是不知为何如今他却如其他河流般自西朝东顺流。更奇怪的事,那原是极繁华的村落,因为是上翔云京都的必经路,来往商贾很多,可村庄人在一夕间突然全部消失,渐渐没了歇脚地的那条路也逐渐被荒废了。” “人怎么可能瞬息消失?事情是发生在河流变化前还是后呢?” 纪文生摇头不知,浅笑着说:“王爷问题老生回答不了,老生同时期盼王爷从翔云回来后告诉我谜题的答案,解我多年之谜。” 该说的说尽,纪文生由小厮扶着回屋,余留下我在萧瑟风中独思索。已经探讨迷惑处反倒更似迷上层纱,愈发让人难解。几回思绪已下决定,我果然是该去翔云走一趟,解我心中困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翔云一行所有的事都将解开,揭晓谜底的时日已然可期。 临月台欢声笑语不断,少纪文生在场的拘束,大家尽兴的玩闹开来。沈霓鸿与我们熟识后,话语逐渐多了,诙谐幽默含着智慧,难怪乎纪非明这浊世佳公子会倾心于她。与莺莺燕燕相较,她格外的与众不同。 明月当空照亮着无边漆夜,月光柔和的笼在人身上似披了层嫩黄的薄纱。贪杯酒醉的一室人歪七横八,纪非明让小厮撤去满桌碗筷,打扫出内堂寝卧,嘴上说是委屈我们住上一宿。思索半日我点头一应,毕竟这时辰要驾车回皇宫必然要惊动阖宫,王府离纪府又颇远,与其舟车劳顿不如早点安歇。 早起苏兮月神情就不太和善,匆匆吃过早膳板着脸携了福安盛回宫上早朝。 送走苏兮月乘坐的马车,我回程一路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低语自喃:“真是不懂。” 伴在我一旁的池羽茫然飞了我眼,“苏在说什么?” 晨光未露尚未到黎明时分,街巷在渐亮仍昏中视线很窄。偶有车马点灯缓缓驶过,多是赶去上朝朝臣的马车,官位不高的都是骑马由小厮牵着前行。 迎面而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09 过的官员见我纷纷行礼,我笑着应对,低声道:“我是不懂你弟弟怎今日心情不爽是为什么。昨晚他瞧着还挺高兴的,今早就黑着脸,你没发现他适才吃饭半句话都不讲么。” 池羽听我一说没二话先给我一白眼,哼笑了声,幸灾乐祸道:“苏自己想想回来才多久,过几天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耍性子闹脾气,也是你导致的,怪不得人家。” 我似真非真开口:“你当我想吗?都快给累垮了,苦于无法只能自己跑。” 口中出的事玩笑话,可我心里知道,与湮濑的相斗我已有些身心俱疲。千余年前的神魔战争起,无休止的斗争早磨去我对那女人的怨恨,如今我只想能与他们几人寻一处静谧的地方,过些无争的日子。只是就这样的愿望,都那样的难实现。 池羽停下步子,伸手用两指抚着我眉心,面色未变,语中隐有歉意道:“我不过是开玩笑,你不许往心里去。” 笑着抓下他伸来的手,我悠悠道:“我怎会跟你置气。” “你们两别浓情惬意的了。”影打断我俩的对话,指了指稀疏行远的朝臣,“苏再晚些就赶不上早朝时间了。” 我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我缺席早是不成文的习惯,没人会介意。” 王府内四处井然有序,有素心看着即使我数月不回依然不会乱。收到通报的我王府小厮已早早等在门口候着,刚进前堂府上家奴排列有序的走上前。清洗完糙乱的外表,池羽捂嘴连打哈欠回了厢房打盹补眠。陪着池羽回屋,我方携影离去回主殿。 影一路默言归来至今都是闷声,垂眸帮我解着扣子,他的容色总是宠辱不惊,让人看不透心思。 “话怎么这般少,是为刚才的事吃醋生气了?” 略微一愣,他忙摇头道:“我在你身旁多少年,若要吃醋只怕早淹死在醋里。”脸上渐浮起忧色,他叹息着说:“只不过想到你刚入镜月的情状,难免后怕。镜月一行你就差点少去半条命,谁知翔云会发生什么事。” “人界不是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从所知的将来旦夕祸福谁知道呢。” 他微叹口气帮我褪下中衣,换下里外所有脏衣服,他笑的略有凄楚,“无福无祸也就罢了,每每你遇着祸事,我心都是揪着疼。数月前从魔界下来,一路只瞧见你身旁坏事连连发生,哪还会有好事。” 念想起他受伤的事,往事历历在目,我垂眸盯着他的眼神愈发深邃,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有些祸事于你和我未必是坏的,你不必担忧太多。” 用知道我话里的意思,羞赧的轻捶我肩臂,嘴上碎碎道:“油嘴滑舌的,就晓得你说不出好话。” 晨鸡报晓,一轮红日逐渐从东方升起,周遭的云如临火海,烧得满红片片。 循着婉娘信步留下的踪迹,我一路寻到王府萧落的别院,婉娘独立在清风瓣雨中。她傲然背手站着,目光始终落在涓涓流动的溪水,千树万树的花瓣经春风戏落,随水东流。 我站在不远处望着婉娘,内心有莫名的伤感与感慨,不老的如花容颜下已是饱经沧桑,婉娘宛似昨昔的风貌,俨然已现老态的神情。万年来的相争早就磨去她当年的神采,那是与父亲留我回忆里截然不同的神貌。 痴痴惘惘想着出了神,直到耳边传来人的呼唤声,似雾里看花真切又迷幻。 忽感手臂被人一把抓住,虚茫中醒转,耳畔响起婉娘迷惑的声音,“苏璃,你在梨花树下痴傻站着做什么?是赏花被迷了神,还是想人得了相思。” 未回答她的话,我清漠一笑,反问她,“你呢?府里清溪中是有怎样的奇珍异宝,竟能让你驻足观赏。” 泣血的朝阳逐露金芒,万物皆笼在明晃晃的朝日下,容色的阴霾在瞬息中消逝。婉娘默然以对,她眸深处有着刹那的寂寞空落,片晌复如平常笑答:“我是越发难琢磨透你的心思了,往后我得带着池羽在侧,料你不敢对他有所欺瞒。”玩笑话说罢婉娘神色逐渐阴沉,怅惘地开口:“时至今日的你已不需要我守护了,一路看着你过来,我心里是欣慰也担忧。” 我与湮濑注定是一死一活,心中早有决断反而不比旁人哀戚,满是不以为然之色,“从前就是死敌,湮濑不会放过我正如我定会杀死他是一样的。” 婉娘略一怔忡,含笑叹息:“你比你父亲坚强的多,他的性子瞻前顾后,反倒白白牺牲自己。” “婉娘知晓父亲当年自毁的真相?” 提及父亲的事,她往昔多是哼声一应,从不愿多言只字片语的,我本不做多想以为与过去一般,不料她反倒开口:“哥哥他既坐拥神座,自是能看到未发生的事。他曾粗略告诉过我,如果他始终坐在高座不禅让,静璃与你都会惨死,所以他让步了。”婉娘眼眸似迷上层薄雾,话语微哽咽,“世间的事儿岂是猜得到的,事与愿违啊。” 心里泛酸,我移开定在婉娘身上的视线,淡然道:“所以你才总说我父母是枉死?” “怎不是枉死?!”婉娘面色潮红,气息起伏急促愤恨地开口:“静璃走后,我始终觉着事情蹊跷,派长老院能人多番暗中调查了许久。你可知查出的结果为何?种种事迹表明,所有的事都是湮濑一手安排的,他故意制造梦境趁你父亲策天时暗中布下,怎奈静璃和哥哥他们……” 说到最后婉娘已是掩面话不成句,我静默在旁望着她,这是个在魔族高坐族王的女人,永远是傲视万物的女人。印象里的婉娘永远是一副冷漠傲然的神色,在任何人面前甚至是湮濑跟前都如是,此时此刻在我眼前哭的如斯无助宛若孩提。 我紧握这手掌内侧的宽袖,指甲逐渐掐入掌心,徒然的生疼远不及知晓真相揪心的痛。 大约过了半刻之久,婉娘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我方缓缓道:“婉娘,我托你件事,万望你能做到。” 仿若是听到惊恐的事,她大嚷:“不!苏璃,我已经被托付了太多,我生受不起了。” “婉娘!”我猛然喊了声她,似被惊吓的她登时听下癫狂,“我没有把握能杀死湮濑,几日来我一直在心忧,湮濑会在两方对斗时偷袭影他们。我经历过一次,时到今天心里仍在后怕,所以劳烦你替我护着。” 心绪逐渐平静,婉娘一味的静静盯着我,那种安静让人觉着毛骨悚然。缄默良久,她勉强笑道:“你心安就是,我保证到时他们都会安然无事。” 平复五味杂陈的情绪,我一复往日的嬉笑,不好意思讪笑:“再多劳烦你件事,这几日我打算携影去翔云探个究竟,朝廷与军事上的事还劳你多担待。” 婉娘闻言即刻打了一激灵,伸手板起手指算着心账,“镜月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0 那儿你呆了足有两月有余,拐了个美人六皇子回来,说你是去办正事的都怕没人信。你此番再去翔云,真不知道能否在三个月内回来。” “婉娘教训的是,我定回去好生反省,尽快解决各方麻烦。”我贫嘴笑言。 飞了一白眼,她颇不屑的冷哼,全然不信,“你的人有我替你看着,出不了大事,你大可安心去翔云闲逛。不过先丑话说在前,我这随你哄着就能摆平,其他人那儿我绝不会说半句好话。反正你也不嫌多,肆无忌惮到处勾搭,其业果活该你自己受。” 尴尬轻咳干笑,我心虚开口:“你甭说,想到这事我就头疼不已。池羽才回来,想必不会有太大怨念,苏兮月那儿是真有些难摆平。” “你这叫自作自受。”在我耳畔余下去讨人嫌的话,婉娘心情舒畅的开怀离去。 “魔尊已走远,树后藏匿已久的小猫可以现身了。” 人影怯怯自院落一角的槐树后小步挪出,神情中略有惊惶左顾右盼,是在担忧婉娘会突然来个回马枪。摸透他的心思,我淡笑道:“你放心即使婉娘回来,我不会说你已在此地候了良久的。” 茗毓微屈膝行礼,结巴着开口:“我,我适才一时分神,并不知发生何事。” 甩手命他起身,唇边扬着若无似有的笑意,悠然启口:“出去说话心里掂量着就好。”环顾四周张望半日瞧不到他人,挑眉笑道:“就你一人在?烟倒是放心,竟派你独自前来,不怕我一时有脾气伤着你么。” 茗毓笑着摇头,不露丝毫怯色,婉声慢语:“战神性子很冷漠,却也不是嗜血成性的人。烟与你相识多年,对你很是了解,又怎么会愁心呢。” “你那张嘴黑说白,死都能扯活。”出来许久,人是站在我跟前同我说笑,心思早飘回烟身边。茗毓魂不守舍的眼眸四处飘忽,我不忍耽误,止了笑正色道:“烟找你来有什么事要交代?总不见的怕我闲着无事,找你陪我扯皮吧。” 似乎是很重要的事,茗毓四顾八盼多次,附在我耳畔低声不传三人,“烟已去查过你略有疑惑的村庄,他要我告诉你,他并没查出任何异常,却能感受到与周遭不同的异样。”离开我身旁,茗毓琢磨不透似的蹙眉沉吟,许久开口:“他还要我转告你,说解开谜团的法子你自己去揣度。” 我明白烟的意思,关键还是在我自身,倘若我们并未猜错,要想解开古村落封印终是得我自行前往才成。 该说的说罢,我瞟了眼茗毓玩弄下摆的素白葱指,笑道:“我送你回烟身边去,走罢。” 未曾想我会送他回去,茗毓受宠若惊的哑然片刻,忙拒绝摆手,“近来一直住在王府,熟门熟路的,不会迷路在其中。且说你贵人事多,不敢劳驾你护送,我自己回去就好。” 受不了他多话,我伸手就扯过他手肘处宽袖,稍用力拉着就走,“我没你心里猜的那般好心,只是怕万一湮濑逮着你来要挟烟。到时你有一星半点的伤,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茗毓跟在我身后任我拽着衣袖,乖顺的像只服帖的小猫。王府家奴被训的皆是两眼只瞧手上事,眼前景象心虽好奇依旧是两耳不闻双眸无视,都是一味地做着手上的活。穿过主殿花苑,多走百步已到烟所在的泰丰苑,苑中青竹高长,密密葱葱,更具阳刚气。 我们到时烟正巧在院里,他坐在内苑圆石凳上细心擦拭随身不离的武器。闻得院落如意门这儿细碎声响,不慌不忙抬了眼,转瞬又垂下眸继续手中的事。只是斯须的功夫,突涌起的醋意未能逃过我尖利的双眸。我陪着茗毓进院落,我知晓他有话对我说,故静坐候在烟身旁,这一等就是一刻时。 “毓,你替我与战神沏壶茶来。”茗毓纯然应声莞尔进屋,余下静默的俩人。闻得身后吱呀的开门声,烟略沉下适才仍温和的笑意,“苏璃,你要是打茗毓的主意,就是打不过你,我都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头一回听他摆出狠话,我登时愣了须臾,旋即嗤笑出声,嘴角咧着止不住的笑,连拍他肩头数下。烟阴沉着脸有意避开我的手,发觉他似有真气,我忙解释道:“你安一万个心,我打谁的主意都不敢动茗毓的心思。更犯不着为了个人,跟多年兄弟翻脸成仇。” “我知道。”烟变脸只在瞬息间,嘴角扯起坏笑,“我只是警醒你下罢了。” “得了吧,亏你厚着脸皮说提醒,刚才分明是吃味闹脾气。” “吃什么?”说谈间茗毓已泡好茶提了壶出来,疑惑地打量我们。 烟好面子哪愿让茗毓知道他鸡肚肠的襟怀,冲我挤眉弄眼微摇头,回首对茗毓温柔轻问:“怎就那么快,我们才说数句就出来了?” 眸中满带狐疑地放下茶具,茗毓边说边打量着,“跟你万年多少是清楚你心思的,不像你看一眼就怀疑人。” 茗毓是何等的伶俐心细,刚才烟那抬眸的少顷怎会逃出他眸子。 千树梨花万树桃,春暖花开的季候簇簇绽着芬芳,花雨急急促促随风而下,正是谈情的良辰美景。我悄然无息地起身漫步离去,把时光留给窃窃私语秋波传情的情人眷侣。 第51章 出发翔云 回到寝殿好生热闹,影正与池羽在黑白对垒,极其用心丝毫未注意到我的出现。窗台边我弯腰搬起张圈椅放置在罗汉椅旁,池羽适才轻快的神色微变,似有不满的微撅起嘴。 伸指戳了戳他略鼓囊的两腮,我浅笑地开问:“是谁得罪我们小池羽了?” 影手指摸索着黑子,迟迟没落子,再三考虑方缓缓下子,“扪心自问,刚是谁拉扯着粉面郎的袖管从寝殿院落直径走过的。” “就为这事啊?”我松了口气,全然不当回事。 池羽本倒闷声不吭还好,经我话一气,没差点跳起来,嘟囔:“薄情!” 疾声厉色的话一出我颇为无措,想着影是清楚茗毓身份的,怎闹出这般误会。影瞧出我想法,幸灾乐祸的挑眉笑道:“我是解释多遍,嘴角都要干的起皮了,池羽还是不信,你可怨不得我。” 拉下站在罗汉床上的池羽,我耐心哄着:“影的脾性你知道,一向耿直瞒不住话的。” 拍打我牵着他的手,他盛气凌人道:“我信影,但不信你。” 懒得与他纠缠,我双手抓住他细腰就是挠痒,不饶切齿道:“跟我蛮不讲理了是吧?” 池羽生来耐不住痒,如何受得了我这番攻击,侧躺在罗汉床上蜷曲着身子,连连求饶。嬉闹间池羽满颊通红,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珠,锦缎的袍子都散乱的露出香肩。 “好好的一盘棋,经你们胡闹已经不成样了。” 听影埋怨池羽哪会错过,抓着机会就是赞许点头皱鼻道:“影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1 说的极是,堂堂魔族战神就会欺辱人界小儿,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点了点池羽鼻尖,抬眉挑衅:“看来刚才的教训还没让你学乖啊。” “不敢了,再不敢了。”池羽双手抵着我两肩,侧首对影求助,“影,帮我制止抓住苏,我受不住那罪,真是痒得难受的要命。 抓住池羽两手腕,任由他微小力气如何挣脱都紧紧箍在我一掌中,“是谁牙尖嘴利地说得猖狂,现在怎么反倒求饶了。找影帮忙素来是无用的,他没你的胆子敢冒犯我。”茫然无助的池羽紧咬着下唇,眼圈微有逼红一副可怜楚楚我见犹怜的模样,我深谙他是使诈奈何见不得这般,立即放开束缚,轻吁一口气叹着自己死穴被看穿的无奈。 繁花似锦的春晖洋洋洒洒的穿透格子棱上的软烟罗,寝殿内早撤去寒冬时分厚重的帷幔,日晖照在蝉翼纱上晶莹似钻粲然。我歪坐在圈椅上倚着罗汉床上的炕几打发闲暇晨光,伴着影与池羽黑白对弈,胶着的难分输赢。 两人陷入沉思之际,我轻声离开寝殿,招手唤来在不远处候着的素心,“屋里闷得慌,你派人打盆水来。” 不多时素心身后跟了俩奴婢缓缓朝寝殿走来,两人一放下水盆和时新瓜蜜就立刻退到殿外。素心在门不远处恭谨道:“盘里都是冰镇过的瓜蜜,我让人淋上些腌着桂花的蜂蜜,吃口上会更香甜。” “劳你费心了。” 素心目光落在影身上,对我行礼垂眸退离,□□的眼神料谁都能瞧出素心的念想,偏偏妾有意郎无情。我搅干飘着百凝香的丝帕,单手托着果碗回到罗汉床旁。伸手擦着两人额头渗出的密汗,再拣小块瓜密送到两人嘴边。 冰块逐渐化开,勺匙搅得冰块在果碗中叮叮作响,似廊下风铃经风戏逗不住地摇曳。 离晌午还差半刻,前堂突然响起断续的嘈杂声,步子繁杂断算人数约莫是两三个,穿过前厅径直往我殿寝走来。 “我在前朝焦头烂额的忙着,瞧着你们三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来气。”苏兮月微有不快,坐在我腿上伸指拿块蜜瓜就往嘴里塞,即刻皱眉吐出,嫌弃道:“好甜,吃着这么甜还不如直接勺口蜜送嘴里。” 我替他顺着气,转身拿了另一碗瓜密,勺了送到他嘴边,宠溺地说:“知道你好清淡的,早让人备着了,哪知你性子那么急,拣什么都吃。” 微撇开头,苏兮月噘着嘴不满道:“你那点小想法别当我不知道,哄我没用。” 池羽与影正巧结束棋局,瞧见我受冷待心情都格外愉悦,池羽来了兴头对我一顿数落,“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我弟一哄就好的,都告诉你肯定没用了,还不信。就知道使坏欺负我,你有本事那般对兮月试试。” “他对你做了什么?”苏兮月颦眉侧瞟我,颇有审罪的架势,“老实交代,你怎么欺负了。” 一听有人出头池羽立刻抓住机会,伸手指着我就是控诉,“他故意挠我痒。” 池羽的姿态略有撒娇的意味,苏兮月愣默斯须,“噗”的笑出声一时止不住。衣袖拭干眼角笑出的泪珠,苏兮月抿嘴憋笑对我牢骚,“确实是苏不好,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你不是不知道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上下两层皮翻的快着呢。说不过只能玩阴了,也好叫他知晓祸从口出的意思。” 影旋即摆手反对,不顾我眼神威胁如实把事情从头至尾解释了遍,说至最后仍不放过我,“这事儿怪池羽话毒当真是冤枉,苏一出手反而更欲盖弥彰了。” “就是,自己不害臊,还不给别人嗔怪。” 诸葛亮都抵不过三个臭皮匠,何况是三张能说会道的嘴。我撑着脑袋手指不时敲着红木把手,冷哼道:“你们三是打算合着起来数我坏事是吧,合着我很久没整治,连影的胆子都大包天了。” 晓得我是故意吓影,池羽即刻叉腰拦在我跟前,瞪眼开口:“别以为影好欺负你就敢开涮欺负。” “就是。”苏兮月两指捏着我脸颊左右摇晃,“不许欺压影。” 久不亲近苏兮月,对他不免更难把持,瞧着他嘟嘴的可爱模样顾不得有旁人在否,我伸头就冲他红唇轻啄片刻。 始料未及我会偷袭他,苏兮月当即涨红脸宛若鸽子血一般,推我嗔道:“好没个正经。”沉思良久,苏兮月通情达理地开口:“你去翔云是办正事,我不是不知事的人,亦知道阻拦你无用。你此去路上凶险,记得照顾好自己,切莫像边城镜月一样弄得片体鳞伤。” 指尖挑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复又抬头瞧了眼眸中含忧的池羽,浅笑道:“有影在旁替我打点日常起居,受不着多少苦。”语顿微有一回念,我执起苏兮月的手仔细观察他掌心及手臂,“比我走时结实多了,看来你有好好听我的做适当的训练。” 苏兮月举臂略动一番,自信笑说:“当然,不信你下午检验下。” 我拍了拍他后背,起身时拉起影和池羽,“填饱肚子才有气力,你午后既没事无需回宫就到后院让我瞧瞧进步多少。” 夜已深沉,繁星璀璨,似满天镶嵌着灿烂明珠珍宝,比的清辉银月都变得黯然失色。 数月空荡的王府今夜有了人气,终一改前些日子四处黑灯瞎火的光景。 苏兮月随着我住回久未踏入的王府,午后对抗操劳累得他早早回屋休息。寝殿内暗香袅袅浮动,苏兮月手撑着头侧躺在弥勒榻上,眯瞌着双眸,许是累坏了,我接近都未动眼皮。 坐在他身旁,我轻抚着他对上的侧颜,“他们都睡下了?”开口的苏兮月始终微闭双眸,良久缓缓睁开。 “让你久等了。” 他轻柔的投进我的怀抱,待他搂紧我微用力抱起,我小心将他放倒在床上,一气呵成的动作却是极其仔细的手脚。 环着我的藕臂久不放开,苏兮月同我贴面的四目相对,许久他“咯咯”轻笑道:“算来数月未与苏这么亲昵了,再长些时日,怕连长相都要模糊了。” 掌心遮住他双眸,我俯身亲吻他吐气如兰的双唇,“你身子倒是记得老实。”单膝曲跪在他双腿贴根部,惹得苏兮月一阵颤栗。 他极想逃离奈何力气太小,逃不脱我的禁锢,侧首埋怨着:“你总不正经。” “哪日我对你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话,你怕是得红眼暗自伤感还来不及。” 暖情的玫瑰香漫满殿宇一室,红烛映影,轻纱绣幔春深情迷,喘息不止…… 两日整顿过后,我携着影再次踏上暗访翔云的路途。走时瞧见兄弟俩透露的不舍忧虑,心中感动又伤怀。不知何时才能过上安顿的时日,无需再四处奔波,让人挂念操心。 去翔云的路上不时想起数月前与我们分别轩弈尘,长时不收到他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2 的书信,亦不知他翔云可好,或是已经回了镜月。再念及寻思禅,他一离去便了无音讯,眼下人在何方都未可知,只能心盼他一路平安,早日解开心结。 来时方还是春寒料峭的初春,四处能见素裹的嫩芽,如今的暖春已露阑珊,再经来回怕是入夏了。 出神武已有五日,四日前午时进的翔云国界,过了旭庆关一直疾驰前行,昨夜半绕过康建城已有小半日。 一路皆是在颠簸的车榻上运气安神,着实闷得发慌,我撩开车前幕帘,坐在影的身旁。我环顾两旁晚春盛景,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稍慢下马程,影取出前襟里的地图,大致点了点方位,“大约前行三四个时辰,我们就能到地图上标示的分叉口,若苏觉着累可在那处找驿站安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我成日在车里安神哪会受累,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需要整顿一晚再出发。”运灵帮影解去大半疲劳,我心疼道:“比起我,你是真要好生休息调理下。”说罢我从他掌心夺过缰绳,轻推他一侧手臂,“之后的路程我驾马,你安心去瞌睡会儿,待我找到驿站再唤醒你。” 许是真累得难受,他微点点头钻进了车内。影临走时我下了灵咒助他安眠,又减缓马速些许,保证掌灯时能赶到官道上的驿站即可。 距估算时辰差不多,酉时多一刻马车被我停在离差不多两里路的驿站前。 我轻轻推醒酣睡的影方发现他眼下乌青甚深,心中很不是滋味,“你跟着我就是整日吃苦受累,说不准我真是你的灾星。” 影抵开我凑近的脸,揉眼揶揄:“你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先去询问是否有空房。这一路来往商贾江湖人士众多,指不准我们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幸得运气甚好,空房只余留下一件,晚上一刻就得依影所言地为床天是被露宿在外。术法易容的我们是两个看似不能再平凡的百姓,落座在人流繁杂的馆子里压根不会引人注目,叫了两道好菜解解馋。 安歇一晚影气色果然润泽许多,我们择了处人多摊位吃早膳,借机向人打探古村落的事儿。 官道繁忙,往来人是络绎不绝,等了许久才招来仅有的小二搭上话,“劳烦问句小兄弟,再往前一里会遇着岔口,听闻去皇城走小路会快些,可是真?” 小二取下肩上的抹布,利索一抹木桌水渍,回道:“客官说的事左边那条小路?确实比官道要快个两三日,只不过……”他顿了顿沉思打量我们半晌,小声问道:“两位客官恐怕不是本地人吧?我劝二位若是没急事还是走官道的好,那条小路已经荒废许久,平日赶走那条道的人极少,偶尔有从那儿走的也都是江湖人士,看着都凶神恶煞的,不好招惹。” “我家少爷自神武而来。” “神武?!”小二很是惊讶,忙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现在局势如此之乱,客官怎会冒险前来?虽说连日来不再有前线消息传来,但两国贸易往来仍未恢复,有挑这时候来游山玩水的吗?” 我与影悄悄互换眼色,面露伤怀难色,道:“谁都不会拣这时候出游踏青的,我是要去皇城探亲的。我大姐从神武远嫁翔云,前些日子我收到姐夫来信,说是我大姐病重已是奄奄一息。我们自小娘亲早逝,是她拉扯我大的,心里难受才冒着战乱的危险赶去皇城。” 想是我的话令小二触景伤情,他眼角有些湿润,抬手就用沾尘溅油的袖管擦拭。小二热心肠道:“客官,我懂你的感受,我前年刚经历过这事。你执意要赶路走那小道,我建议你们多带些口粮再前行,不然得挨饿三日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影客气道:“如此就劳烦哥替我们送两碗面来,再替我们准备三天的干粮来。” 生意上门小二即刻化悲成喜,大声道:“好嘞!两位客官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帮你们去准备。” 小二应和后转身离去,忙碌招呼其他客人,我无声对影使了眼色独自离开,走到百步外的果摊前。卖梨的事个杖乡年岁的老婆婆,往来商旅人多周遭生意都很好,唯独这果摊生意萧条无人问津。 我蹲在果摊旁,随手拿起个梨,“婆婆,你的梨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小伙子买些尝尝可甜了。”都不问我是否会买,老婆婆边说边从框里挑个大的往外放,嘴里对自家的梨是赞口不绝。 我笑听着她自卖自夸的话,目光不时瞟向去年冬岁黄叶落满地的小道,“近来的翔云似乎很太平,我从邻国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半个贼匪。” “山里的那群强盗早去从军了,听说军营里的粮饷充裕,当兵的待遇好得很。谁还愿意在山野里当盗贼头子,官道劫不了,那小道都快三个月没人走了。” 趁她抬眼之际,我抬手指了指一里外小道的方向,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太平如斯,山里定是还有人家住了。” 顺我指尖扫了一眼,老妇人笑道:“怎么可能还有人住,那小路行一天路会有个村庄,不过村民早都搬的精光了。 我淡笑着格外好奇:“婆婆可知村里人搬迁的原因?” 婆婆“唔”着沉吟半晌,停下手中动作,道:“听祖辈说过,以前那庄子是很繁荣的,比起官道离皇城更近些,走那条路的旅人肯定是比官道要多,后来突然有一天村人就突然搬走消失了。不过有个现象很奇怪,那儿的粮食每年要比其他地方出产的都多,但人搬走后突然就再种不出东西,成了一毛不拔的地儿。其实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嫉妒,所以故意下了诅咒,村民种不出粮食所以举家搬离的。” 与水流逆转的事一起想,如此听来确有蹊跷,愈发激起我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老妇人略有诧异的盯着我,小声道:“小伙子,你该不会打算走那条路吧?” 我点头毫无避讳的点头,语声轻言:“我有急事要赶到皇城,不得已出下策走那条路。是有不妥之处吗?” “没,就是那条路走三天才能到镇上,你得多带些吃食。”说罢又挑出两梨,荒村寥落,她自然不会认为我们回去贼窃使坏,必不会思虑太多我们的目的,况且她只是想维持生计的老妇人,即使我们真要昨儿她亦不会阻止或报官。 我拦截下老妇人后继的惯性动作,笑道:“婆婆,六个梨够多了,再多吃不光也是浪费。”说罢,从袖中掏出足以多付一倍的散钱,塞入她掌中,“不必称了。” 摊掌拨弄着铜钱细数,刚数过半老妇人就乐的笑开花,更是卖力吆喝。 我回到马车附近,就见影早驾上车准备到位,只等我回后出发。我们没多耽搁上路疾驰拐进小道,一路加快马程直到身后岔口消失,我始终观察着车后的情形,确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3 定无人跟踪才放慢马速,跑了约莫三个多时辰才停下马车休息。 影从车里取出两只梨在溪边细细清洗,送入口中顿觉汁多甘甜弥漫在嘴里。 “比起无味的泉水,用梨汁解渴真是爽口很多。” 我替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笑道:“早知你喜欢,我该多买些回来。” 一嘴梨肉影说话很含糊,“够多了,再多如何能吃的完?” “听你的便是。”结束短暂的说笑,我远眺西北角层叠山峦有所思量,良久嘴角悬浮起一丝冷笑,娓娓道出刚才与老妇人涉及的话语内容。 影安然在侧静静听着,待我语毕也并不急着开口,沉吟须臾,他缓缓说出猜测:“苏的意思是说,湮濑已是控制住翔云皇帝,命其倾举国之力要先你一步找出神尊的所在地?” 微点头又不是很确信,我踯躅着犹豫道:“兴许他是打算找到我父亲所在的线索而已,毕竟父亲究竟在哪迄今我们谁都不知,更没丝毫头绪。” “不管目的为何,我们都得加紧脚步,切莫让他赶在前头。” 与他焦躁相比,我反而是气若神闲一副悠哉,拉下急欲起身的他,轻拍他手背,“欲速则不达,况且依先前两次来推测,任何人找到阵地都无妨,能开启法阵的只有我。既清楚这点,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游山踏水慢行过去,让那他白忙活些日子。” “仔细着回去又被人嗔怪,我是不会帮你隐瞒的。” “池羽机敏、苏兮月聪慧,凭你那木讷的个性自是瞒不住的。”弯身在溪边清浸着黏腻的双眸,我起身用衣摆略擦拭干,笑道:“该走了,虽说慢行却是玩不得,太过我担心湮濑又会做出些过分的事来。” 影明白事情缓急,同蹲在清溪边洗干净手上梨汁,迅速跳上马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动作快些,慢了我可会撇下你驱车离去的。” 我即刻上车坐在他身边,等我坐稳影立刻挥鞭赶马,驰骋在山林中。两旁葱翠逐渐连成线,耳边不时传来“呼呼”风声,山中羊肠道路独我们一车前驶,连续奔跑数日的两匹宝马,依旧在神速中疾驰,与出发时相对丝毫无放慢。 影始终快马加鞭的驾车行径,林中的暗夜寂寥无声,空无一人的山野,偶有野物的啼鸣声。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是许多人都惊恐厌恶的地方,对我却是理想的行路路线。往来的对路始终都只有我们一车两人,正如小二与老妇人所言,不会有任何除我们外的人再走这条荒凉的古道。 快速前行的马车比我们预料的更早来到荒村,约莫在次日午时差两刻我们已到萧索芜秽的村落。影将马车小心驶入村里,择了处久经失修极其破烂却很隐蔽的马厩。我摸着两匹汗血宝马,果是苏兮月不舍割爱的上品,论速度与体能皆是一流。以防万一,我在马身上施上噤声咒,方与影安心离开。 村中民居大多墙体剥落,泥坯土块掉的满地都是,有些房屋已倒塌大半,挡了不少小路。不得已我们只能反复绕路转悠,村里村外逛了近一个时辰,仍没瞧出任何异样,我心中只觉有言不明的疙瘩,仿佛有事压在胸口又一时道不出。 第52章 遗落皇子 我们走进最后间没探查过的民居,心下难免有些失落,不禁起疑自己判断兴许有误,多半会无功而返了。 “苏,最后一家也好似只是普通民居,并没你之前遇到的山洞法阵类地方。” 我仔细环视四周不错漏每一处角落,确无异样更别提灵气流窜的现象。心中难免打鼓,强撑笑颜安慰道:“我们进里去瞧瞧,或许能有所发现。” “说得也是。”影紧跟在我身后朝里屋与院落方向走去,忽闻后院传来凄哀的嘶吼,未料村中有人,我俩顿时一惊旋即警觉的停下步伐。 我食指抵唇示意影切勿发声,手不由牵起影,一步一顿小心前行,悄声无息的来到后屋门边。侧耳靠着木门,尽可能清晰听到院里的人声,凭哭泣声判断那人并不是在装,呜咽断续还伴有发泄杂物带来的破碎声。 我低哑声在影耳边道:“进去瞧瞧情况,你小心跟在我身后,若有危险你立刻闪到一旁。” 捏着我手指的掌心略微有些黏腻,影轻声回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无需你到时分神替我担忧。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要有危险必定多是冲着你来的,切莫为顾及我反而伤到自己。” 右臂摒着力,我慢慢推开半掩的房门,同时我在两人周遭设下一道咒护术,午间的暖阳稀疏的从墙缝破瓦中照进里屋。内屋四壁家徒,木料斗柜早腐烂破败不堪,地面积着百年沉淀的厚灰。屋里空无一人,唯地上的脚印是新出现的,能证实确有人刚过此地不久。 我与影对视半刻,伸手指着脚步离去方向大敞的院落后门。小心挪步前行到门后,我瞧瞧观望屋外后院的情形。 死亡的气息漫散在院落四处,有个抱着孩子的男子纹丝不动的站着,“你怀里的孩子没有气,已经去了。”我冷然开口,确认只是凡人毫无威胁,大步走到那人身边不远。 置若罔闻的含泪抱着渐次冰冷的童尸,那人压根没抬眼瞧我们。 影跟在我身后,心含恻隐,轻声问:“是你的骨肉?” 丧子之痛永不会发生在身上,但在父亲梦境中曾感受过,即使尚未发生只是想到,伴随着深沉的压迫、难以置信的绝望、欲哭无泪的痛。我旁观着鬼判从生死门走出,走来见我惊恐的就是行大礼,于我既是一面之缘的人,犯不着请鬼判卖我人情,睁眼瞧着孩子的魂魄被收走,我终是没出手相救。 良久不见男子回话,我正打算待影离去,在他处暗中观察院内状况。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悲鸣般的响声,“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我闻声回头瞧见那男子双膝跪地,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地面,八指的肌肤被泥沙土石磨得血肉模糊。他自恼悔恨的样子让我想起婉娘,倘若当年她未能救到我,或是我早不在了,婉娘是否也会如斯的歇斯底里,想是肯定的。 想起种种过往,心不免酸楚同情眼前一幕,“既然是你姐姐的孩子,你怎忍心让他暴尸在颇乱的村落里,入土才为安,与其自恼自残,不如留力气挖坑做墓。” 男子好似听进我的话,逐渐抬起头朝我俩这望来,猩红的双眸在铁汉身上更让人觉得悲戚。 哭喊下的男子神情略有迷惘,踯躅片晌他艰难点头应声,“公子说的在理。”他小心轻手的抱起一旁的婴孩,仿佛是在抱一个鲜活乱动的婴儿,托着孩子微抖的手慢慢递都我面前,“麻烦两位替我看下孩子,我这就去找铲子来挖松土。” 我无声站立垂眸斜睨了眼婴儿的尸首并未伸手,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4 僵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影上前抱住孩子,淡淡道:“你去吧,我们这儿等你回来。” 嘶哑的声音极为困难的开口:“谢谢。”说着他转身四处寻找挖坑的铁铲。 我们所在的农家占地不小,过去应是家底颇厚的富农,男子要在这找到农作用具并不难。不到半刻他就从院子角落手提铁铲走出来,铁铲满是斑驳锈迹,百年前就丢弃在柴房的铁器能用就是万幸。 男子三下五铲的挖着墓坑,臂膀粗壮,细瞧是个练家子。不多时已挖了个不小的坑,莫说埋个婴孩,即使是个黄口小儿都十分充裕。 影仔细着把襁褓婴孩交给那男子,安慰道:“请节哀。” 男子眸带感激地抿嘴对影微微一点头,将孩子轻手轻脚放入坑中。正是晌午过后,眼下是一日间最热的时候,站在院落内不时有清风徐过,曝晒在暖阳下却觉不出一丝暖意,反觉有股寒气自脚底缓缓窜上脑门。 很快盖完挖出的土,男子堆了个稍高的土堆,又劈下门上木板,抽出腰间匕首刻上几字,粗略的做了个墓碑。我们始终在一旁驻足而站,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切。 所有事皆完,男子已平复不少激动的情绪,此时方能平静开口:“今日多谢两位公子相助,范昊不知何以为报。”说罢他即刻垂首抱拳,一副江湖人的做派。 “举手之劳而已,范公子说的严重了。”说话间突然传来肚饿咕噜响声,我瞟了眼范昊的肚子,微垂首浅笑,道:“想必你已久未进食,如果不介意,我们正好带了些干粮在身上,就与我同享午膳吧。” 范昊不假思索的回道:“多谢。” 我们回到里屋围坐在破旧的八仙桌旁,范昊狼吞虎咽的解决完两个馒头,脸上仍含隐约戚戚之色,开口:“肯定两位恩公告知我大名,我好在县城找到姐夫后知道找谁报恩。” “我姓王,单名离字。”抬手一指影,“这是我家仆,叫景三。” “近年这地方愈发荒凉,鲜少有人会经走此路。”默默打量我俩一番,范昊好奇问道:“两位恩公为何会来到这荒村的?” 料准范昊会有一问,我泰然自若的应对道:“我大姐几年前嫁到翔云,前段时间来信说是病得很重,放心不过我便带了家仆赶往。在官道岔口听说这条路上京城要更快些,又闻得数月来极少有贼匪出没,才决意铤而走险的。” 范昊没有丝毫怀疑,感叹道:“原来如此。也真是巧合,我姐前些日子回娘家,带着孙儿小住几日后正打算回竹园县,岂料未出城门忽感不适。原打算休养一日再出发,不料发的是时疫,没几天就去了。”说罢呜咽的复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七尺壮汉却是恸哭不已,丧亲的痛是何等的哀惨。 “节哀。” “如今京城时疫十分猖獗,两位实不该现在上京,万一染上……”一时哽咽语结,范昊摇头直捶腿。 影沉默在旁许久,似乎想到什么,迟疑少间缓缓开口:“范兄弟既然知道此村废弃许久,怎会独自抱小侄到这儿的?” “村落后山有条小路通向竹园县,比走官道要早好几日。姐姐临终前将孩子嘱托给我,让我带回竹园县,偏偏老天无眼,才出京城没几日,小侄子也染上时疫。我连夜赶马程,仍赶不及让孩子见上姐夫最后一面。” 我与影对视片刻,都觉时疫来势之凶很蹊跷,不免多心问了句,“都是在人要出城时发现时疫的?” 范昊纳闷的愣了斯须,摇头呢喃:“不知道,或许多是早就得了时疫自己不知晓,正巧出城的几日发病了吧。”突然他执起我双手,格外激动,我被惊的一阵激灵僵着呆住,“两位从京城出来有时间来竹园县小住几日,我姐夫姓钱承肃,做着丝绸生意在竹园县也算小有名气,为人乐善好客,定会很欢迎二位的。” 苏承乾吗?苏兮月的八叔,怪不得那段史料记载会如此含糊,果然是别有隐情。 “你姐夫的母亲是否姓晴?” 范昊顿时一怔,连连点头回应,拍案惊异道:“王兄是先知吗?确实是姓晴。” 我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开口:“数月前我曾去过镜月,在惠安城拜访过一些官商家,恰巧遇到位半老徐娘,正是姓晴。她无意提起自己的儿子正在翔云竹园县经商,就是姓苏。就瞎猜碰碰运气而已。” “原来如此。我曾有幸见过晴姨一面,她带人很亲切。我姐夫亲生父亲走的早,晴姨二嫁到镜月,没料竟有此缘分。” 影觉出我平和淡笑下的烦躁,忙接口笑说:“范兄过后打算怎办?” 提到伤怀处,范昊唉声叹气道:“我稍后就赶路去竹园县,去向姐夫报丧,再看他如何来处理姐姐与侄子的尸首了。希望王兄的大姐能早日康复,更逃过时疫那劫难。” “多谢。”我与影陪着范昊走到后山村口那儿,直到他走远消失踪影适才转身回到埋婴孩的院落。 站在婴孩的坟前,我极懊悔鬼盼来收魂时的冷眼旁观,如今还得多事拜访次鬼族,无论我或是婉娘去问鬼王要个人界魂魄倒是小事,不过是讨了个人情,还坏了规矩。眼下我有要事要办,不得已传了封灵信给婉娘,果不其然,换来一顿数落与讥嘲。 用灵力掀起坟上土堆,用大小与婴孩相近的石块幻为人形,再埋入坟坑里。 影仔细用丝绢擦拭着无气息的婴孩,“苏,你是怎么确定这孩子就是苏氏皇族的后裔?” 捏起孩子左手,任其露出左臂上金镯,“瞧见没?你该看过苏兮月和池羽手戴的两个。” 影凑近反复细瞧,颔首确认:“果真是一模一样,那你刚才何不阻止鬼盼带走这孩子的魂魄,如此岂不少费些功夫。” 他不说还好些,一开口我愤然吐气的掌心抚着双眸,格外懊恼开口:“埋下去时我刚发现,后悔都来不及。要早知道这孩子是苏氏的种,灭口那鬼盼我都会保住这婴孩性命,可天下哪有早知道的事,怪我蠢没早发现。” 严肃的话在影耳里反倒成了笑话,“噗嗤”一笑,安慰道:“这鬼王向来胆小怕事,婉娘亲自去要魂魄,别说他会拒绝,必是谄媚的即刻献上。走一趟的事儿,你用得着自气自恼么。” “希望别横生出其他麻烦来。” “你安心稍等片刻就是了。” 果不出一刻躺在破板木床上的孩子回了魂,“呜哇”的大哭大闹不停。嘈杂的令我心烦,一个噤声咒,甩手启灵送到婉娘那儿去了。 忙完闲杂小事,我落在院落一脚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起初我只觉村中异样,却怎么也说不出问题出在何处,直到一个是时辰前范昊在院子里四处寻找铲子时,我顿时发现院落西角的古井。偌大的村庄,这偏偏是村里唯一一口古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5 井,着实令人起疑。 影走到井边双掌撑井口砖石向里探望,远看他动作很是危险,我上前环住他腰,道:“小心着些,且不论井有多深尚不知,就算浅的很,跌下去肯定会受伤。” “苏,怎知里面没水?” 我拉起他手放上井口,解释道:“感觉到风没?井下另一处有通风口,如果被水封死的环境绝不会有这样的现象。” 影用简单的咒术打了个灵球下去,井内登时亮如白昼,“果真是没水的,而且有些怪异,井璧上没有丝毫的青苔,似乎过去都未曾有蓄过水。” 依着他的理论我思绪半刻,十分赞成,“村里他出农房皆无井,可见此村落下没暗河。这口井既然不是蓄水用的,肯定就不是原本这户农家挖的。看样子其中玄机秘密,还得下去才能知晓。” 还未等我说完,影抓起井边捆绑在马厩附近的麻绳纵身跃下,我都来不及反应,人已消失在我视线内。我嘁了声心中略有焦虑,施咒立刻下到井底,伸手刚巧接到跳下来的影。 我怒瞪了眼影,开口责备道:“你可知道这样做多危险,若下面设有降咒暗箭,非死就是重伤。再者那麻绳瞧上眼就知道是很破旧的东西,万一绳断在半空如何是好?” 影无声瞅着我许久,兀然环上我就是一吻,唇舌交缠间我早忘了责备的话。 “对不住,让你操心了。” 放开紧抱的影,我斜了他一眼,暗叹着:“以后长点心,你现在不比过去,只有少许灵力护体,别再和过去一样莽撞行事了。”我朝昏暗的长道里望去,一望无尽也不知那处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景象,迎面不时有冷风吹过,是比地面冷太多的微风,仿佛是冰雪天里的瑟瑟寒风,令人颤栗。 手中启灵球照明,我小步谨慎往里前行,嘴上不忘嘱咐着影:“走进去瞧个究竟,你小心跟在我身后。” 井道越往里走墙边渐现青苔稍许,洞穴越走越深,脚下不时会踩到水洼溅得一身泥水。土腥气霉味扑鼻而来,大约走了三百多米的下坡路才到底,尽头是个方形人工修葺的石室,长宽都约莫有四丈多,高过三丈,地下霉味泥气更重却也不像有布机关或阵法的迹象。 影拽着我肩袖脸色很差,“你若真不喜这味道,就先上去等我,我晚些就回去找你。” 他一个劲的摇头,倔强的开口:“我没事,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小时候很长时间被关在满是霉味的地窖,后来就一直不大喜欢罢了。” 曾买下瘦骨如柴的影时,近凑着闻就会发现他浑身散着骨子水霉味,原来是由于这缘故。那时我在魔族长老那儿收一肚子的气,烟为陪我散心带我去集市闲逛,恰好瞧见眸中满是傲气的影,纵然落魄的浑身是伤被贩子捆着,依旧是不屈服的神情。我一时被他神色吸引,就冲贩子撒气救下了他,当时若没出手,他必是还要吃许久苦头也未可知。 我轻捏了下影的手,影垂眸瞧一眼,浅笑一应,“都是过去的事儿,再谈自己当时遭遇多苦难就未免矫情了。有时我想起思禅对我说的遭遇,总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幸运的。” 思禅吗?我或多或少是有耳闻的,在遇到迷魇前经历非人待遇能活到今日,他的韧性连烟都感慨过。迷魇其实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撇开情爱只为报恩,就算再怎残暴待他,他都无所怨言,若非迷魇越做越过分他是绝对不会来到我身边的。 “我不许你陪我时尽想着我哥。” 我浅笑揽过他,侧头在他额头留下无色唇印,笑道:“他若听到你唤他声哥哥,想必会欢喜的疯了的。” 轻微吸口气,嘴角苦笑逐渐化作温和的淡笑,认命似得开口:“我就他一个亲人,恨久了觉着累了。” “这儿不是谈心的好地方,先把正事办完,我们上去慢慢谈。” 我们沿着墙壁大体缓缓而行,忽然触碰到一处墙体格外松软,用力一推松土立刻下滑掉了我们脚下满地。不一会儿眼前出现条甬道,倾斜朝上,只能趴着匍匐前行。我将手中光球朝前抛去,随着灵球缓缓朝上升移,甬道全貌逐渐展现。甬道不是很长,约莫就十来米是花岗岩镶嵌的四壁,岩壁不少咒阵,除我外谁进都是个死。 我回身给了影个不消灵球,嘱咐道:“你就在这儿守着等我,我独自上去,完事就回来。如果中途灵球蓦然消散,也记住切莫进洞来找我,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确信影听进我的叮嘱,我才心安的钻入洞内,爬行不比得步行快,约莫半刻我才爬出另一个洞口。这洞比下方的山洞更大,凭着一路而来的方向推测,或许是在后山山体内。 洞内情形与其他两处一样,阵法布局都几乎无差。凭着过去两次的经验,我来到洞中阵眼,逆行的泉水渐渐如细柱向上涌来,自我双掌渗入,游遍我灵气七脉,混元归一,灵气走了三周天之多。再闻“哗”水流倒地声。 我清醒的望着周遭,很是难过。这次父亲没有梦境留给我,我期待的短暂相聚全然落空了。 “苏?”沉寂自哀良久,身后突然传来影的轻唤声,我登时清醒回头上前就抓住他,惊恐道:“不是叫你下面待着,上来做什么?” 我眼中的惊惧吓得影愣住片刻,回神眼底浮起一抹笑意,俏皮道:“我没傻到前来送死,灵球散灭前我正巧看到甬道里的符咒阵法都消失了,才敢爬上来一探究竟。” 如此说来也是,我已继承所有灵力,就无需再虚耗灵力镇守。 影睁开我束缚四处张望,眼眸中藏不住好奇,“这就是法阵吗?我问过池羽和烟,他们描述的都很模糊,让人搞不清个所以然。” “等你游赏完此地,我们就上去。”择一处干燥地儿盘腿冥想,我将漏网散乱的灵气逐渐聚集到一处,终是汇入灵脉灵源。 笑望蹲在我跟前痴痴发呆的影,我淡淡道:“逛完了?或是你打算多赏我些时辰再走?” 影痴情的眼神被我调戏,脸色涨的通红,又窘又羞,“你的嘴愈发的坏了。” 招手将他拉进怀里,我俯身在他耳畔故意轻吹气,听到他轻吟方坏笑道:“抱紧些,小心被我撇下。” 瞬息间我们已在后山村口不远处,果真如我推测,洞穴正是在后山下方。午后进的井洞,出来天地绯色连成一片,孤鹜翱翔在落霞染红山际边。 影的目光随我远瞟眺望,淡然开口:“正事办完,你打算这就打道回府吗?” 我立刻摇头驳回,回头望着夕阳霞红下越发凄寥的古村,再往朝向竹园县的路,“我们去竹园县瞅瞅,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儿或许已经发生霍乱的事了。或许再有时间我们可以……随意走走。” 翔云的谜团很多,比如盗贼从军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6 ,又如京城时疫的诡谲,我隐约觉察出真相都在翔云京都阳州城。脑中突然闪过寻思禅的笑颜,心下颇有期待,毕竟他是个闻风而动的人,阳州城既有异样,他多半是会在那儿。 影平淡的望着我,一语道破:“你就如斯想见到我哥吗?” 我浅浅微笑:“我只关心他安泰与否,其他别无他念。” “说谎,你分明想他能尽早想通回来。”影悠然开口,瞧不出一丝情绪。 我耸肩不予否认,似笑非笑反问他,“你不想吗?” 影无声微笑,只答:“我想与不想不重要。”信鸽从我们头顶“咕咕”飞过,影看出神片刻,呢喃:“六皇子数月前来翔云,却在十日前突然断了与你的书信往来,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一提到轩弈尘,我蓦地蹙眉,怎么会不担心,只是不知他身在何处无从找起。十日前我就请茗毓帮我占过一卦,自卦象看轩弈尘仍在翔云,暂且是安泰的,可偏偏卜不出具体方位。 “你不必忧心,六皇子有星宿护命,虽说命运坎坷些,但是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一时无法相救只得这般安慰自己,心念他能平安等我搭救,心下更暗暗发誓倘若谁敢伤他分毫,我定要将伤他的人挫骨扬灰。 第53章 古怪瘟疫 回到藏马的破乱马厩,两匹汗血宝马正悠闲的卧睡在地,仿佛身在的不是荒村而是皇宫马场,好生舒服心安。被影弄醒时还一阵的不爽,连连嘶鸣几声似是抗议。 影小心驶着车从村外绕到后山村口,仅一个时辰,刚到掌灯时分我们就赶到竹园县的东门。门外聚集不少百姓,都站在河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出于好奇,我让影驾车听到路边,一跃而下,“你在马车上等我。”我缓步挤进河边人群,驻足在两位面色难堪交谈的老妇人旁。 “你说说这可怎么得了,听老一辈说这事儿百年前曾发生过次,不多久永平村就一夜间没了整村的人,不知道这次又要发生什么祸事。” “就是,自从向神武开战以来,翔云就灾祸连连。如今皇城瘟疫肆虐,已闹得人心惶惶,都没人敢去皇城。” “是啊,听说很多人出城没几天就死了,还有好多死在家中。真的事很可怜。” 皇城百姓陆续暴毙并不能确信是疫病所致,其中原由或许得从湮濑或迷魇身上去寻。神魔两族之间的仇怨殃及到人界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只是我与婉娘都没料到神族的卑劣,拿人界的命当做儿戏。人口言传都说神族好杀戮,如今神族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信步上前走近两位老妇人,探头试朝里张望无果,含笑道:“婆婆,这里为何聚集那么多人,河中是发生什么异状了吗?” 两老妇人齐刷刷目光朝向我,沉默打量我片刻,其中一人道:“小伙子不是竹园县人吧?”我不明其意微摇头应之,见我应答她得意自己的眼光,悠然自得道:“竹园县边的河名叫永川,是不远外荒村的护村河,百年来都是自南向北流淌的,今日却发生了怪事,不久前有城楼士兵发现,这永川突然逆向奔流。” 另老妇人愤然开口:“据传闻百年前永川确实是从北朝南的流向,就是因为突发的改变,茂公村一夜间没了百来户人家,就此成了荒村。今天再起变化,但愿别祸害到我们县。” 两人骂咧声不断,我借机悄声从她们身边离开,钻入人群到永川旁一探究竟。永川水面不宽约莫也就两丈多,水流湍急流淌,回想起进茂公村时我特意瞧过一眼护村河,依当地人所言此处与那相通,确实是改过流向了。 匆匆离开河岸,我回到停驶的马车旁,影急不可耐的问:“发生什么事了?那群人围着河水议论纷纷些什么?” “河流逆淌,势必是与灵洞的事有关。”眼瞧从县里赶来的人络绎不绝,我当即让影先驾车入竹园县,省的晚些时候被回城百姓堵得不得动弹。 一进竹园县我们发现,周遭百姓纷纷在论城外发生的诡异之事。街巷不少商贩是早早关门歇业,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主街道,昏暗的只有三两只灯笼孤单的光照着周遭,多数瓦檐街角都昏沉使人视线模糊。 影将车马停在一家仍开业的酒楼,下了车就进去打听苏承乾府邸方位,就一盏茶的功夫他疾步而出,脸色煞白惊得我赶忙下车去扶他。 小心将他扶到车上,我慌忙的四处检查,“是哪伤着了么,怎转一圈出来神色这么惨白?” 影摆正我肩笑道:“我没事,都好得很,瞧你急的额头都冒冷汗了。”手指掖着袖口,影用衣袖替我细细擦了汗,附在我耳边轻语:“我刚进酒楼就听堂客在讨论两桩事,一则是永川逆行降祸的混话,一则是城东钱大善人暴毙。我连忙上前询问是否是钱承肃,果不其然,范昊到钱府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就满门被灭。” 我大为震惊,不禁抬高声音:“无一活口?” 春时的夜里正是乍暖还寒,惊闻苏承乾的事儿,我更觉寒气逼人,仿佛是从阴间鬼府泛上来的冰冷气息。 影怔忪的点头,面带哀悯,道:“是,除管家一家子外都死了,管家今日正巧携家眷回去扫墓,才幸免于难。”影紧握双拳,月白色的关节分明可见,咬牙愤怒开口:“这绝非是瘟疫造成的,分明是咒术。湮濑与迷魇根本是拿人命当儿戏。” 我渐次头脑冷静不少,嘴角挂起诡异的笑,冷冷启口:“我刚想起在魔族战神殿看到的书,上面记载了不少黑魔禁咒。都是写伤天害理的咒术法阵,其中一条是关于吸他人精气,来增强自身的灵力,想必另翔云百姓恐慌的瘟疫与此有关。” 影蹙眉语带担心:“照苏的意思,岂不是湮濑他……” 我摇头哼笑,“湮濑既身居高位,必定知道此事逆天而行,害人损己,在吸食他人精气同时会折自己的命气。以湮濑今日的能耐,他根本不会这么做,何况人类的精气百人不敌一仙族,又怎么在意人族那点灵力。” “你怀疑是迷魇?” 我驾车直朝城东钱府前进,冷笑道:“迷魇是活腻了,不顾后果的作死。我们先去瞧瞧钱府的状况,再上阳州城结果了这罪孽。” 钱府门庭冷落,周遭不见一人踪影,对门的几户商铺人家没半点烛光,百姓畏惧所谓的时疫逃离避难。两盏白色灯笼带着墨色奠字高挂在钱府门梁上,寒风吹过伴着呜鸣,仿佛在为一家的不幸悲泣,四处是死亡的气味。 我握拳站在钱府门前,心中有种道不明的苦闷,是苏琉遗留下的情绪。大门忽然缓缓向里打开,像是幽冥的叫嚣吱声没完没了,走出的事一个身着缟素的年轻人,未料到门外会有人见我时吓得愣了许久。 那青年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7 眼睛红肿如大枣,满目的诧异,带着颤抖的嘶哑声开口:“两位是谁?来钱府有什么事吗?” 我望着门里灵棚廊檐下飘满的丧幡,惨白的世界与墙外截然不同。于心不忍的撇开目光,我复落在目含警觉的青年身上,“我们是范昊的朋友,初到竹园县就听闻钱府的事,特意前来哀悼表一表哀思。” “公子……”话音还未落他又掩面大哭,泣不成声。 “绪二,你在屋外和谁说话呢?”拐杖击地声在这寒蝉凄切的夜里格外清晰,拄着榆木杖出来的是个古稀老人,他打量我们一番,凄笑道:“两位是少爷与小舅爷的朋友吧?请跟我来。” 偌大的钱府只余零星几人,除灵棚外其余房间亦放着几个棺木,横躺在里的是钱家多年忠心的奴仆。 取过老人递来的香束,我与影神色凝重的进入灵棚,拜礼上香再是三磕。退出灵棚心中霎时感慨万分,几个时辰生龙活虎与我们共进午膳的人,如今已躺在棺椁内,等着他人帮他入土为安,世间风云万千谁也不知后一刻自己会身在何地,又会有怎样的遭遇。 老人将我们带到偏厅小坐,又让个婢女替我们斟茶,狠得拄杖砸地叹道:“世态炎凉啊!我家公子生前帮助过多少人,死后却没人来看最后一眼的!哪怕钱府门外哀悼的都没,两位公子是唯一愿意来看公子与舅少爷的人。门外那些摊贩、商贩平日里哪个没受到过钱府的恩惠,听闻舅少爷从京城回来报夫人与少爷的丧,就没了踪迹。” 我悲悯的冷笑,人心素来是最凉薄的,以怨报德的都多的去了,何况是受人恩惠不知感恩的。 “老人家,你切莫动气注意自己身子才是。”侧头远望灵棚,又瞧见忙进忙出的家仆奴婢,“钱少爷有你家子这等忠仆,也算是无憾了。” 听我一说,老人嘴角止不住的微颤,紧绷着面容,老泪纵横,道:“这些年老爷对我们怎样府里人都看在眼里。少爷近年行商不利亏损不少家底,可就这样,他也只是自己节衣缩食,都不曾亏待我们。舅少爷和夫人也是好人,我孙女替夫人上京送东西遇到当地恶霸,是舅少爷就下的。可是老瞎眼啊,这样的一家子竟要他们灭了满门。” 听者伤心闻着亦要流泪,罪深业重,何止是灭的一门。 为证心中疑窦,我试探道:“你家少爷在之前可去过京城?舅少爷回来时精神如何?” “少爷几年前跌下过马,腿脚不便莫说去京城,超过一天路程的远门都不会走,平时的生意都是我儿子与舅少爷听吩咐打点的。”老者哽咽的开口,沉声回忆半晌,甚有怀疑道:“我今日出府前刚好遇到回来的舅少爷,他听闻我要举家去扫墓就没与我多谈。但我瞧他样子似乎……” 我抬眼观察着他的表情,正色道:“如往常一样是不是?”细思顿觉恐惧,老者额头渐露冷汗,猛然点头数下,“不知舅少爷,外头冤死的家奴都是没去过京城,更没有在得病的对吗?” 话落无声,屋里瞬间静的可怕,呼啸的风声像是索命的厉鬼嘶叫。万籁俱寂的暝夜,我们六目相望,只觉阴风阵阵是刮骨的寒气。话已至此,我和影已完全确信瘟疫肯定与迷魇有关,如此就再也没放过的必要,不止是为自己,更是替上三界刑法典。 “公子说得不错,府上近来不曾请过大夫看病,连个咳嗽的都没有。我家公子虽然腿不好,可身体却硬朗的很。更别说舅少爷是练武的人,来时连伤寒都没得,怎会死?!”话说的激动,老人握榆木虎头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气息混乱久才平缓,“其实大家都有所怀疑,皇城的示意绝不简单,但是没人敢豁命去查,怕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屋外突然跑来孩子的哭闹声,“太爷爷!太爷爷!奶奶她病……” 髫年女儿的话似抛入水中的石块激起一片水花,我赶忙起身跑出屋外,瞧见一妇人蜷曲在地不断踌躇,口中渐吐白沫,气息越发变弱。 等不及犹豫,我上前一把抱扶起她,掌心贴着她后背,灵力顺七脉流动,果然发现有咒降在作祟,一个启灵就灭的干净。我小心将妇人还与绪二,再吩咐叮嘱几句,回到赶来的老人身边。 “我儿媳如何了?还有救吗?” 我淡淡一笑应之,“已无大碍,再调息修养几日,想必就会恢复了。” 老者听我这般说顿时吁了口气,出神喃喃自语:“这就好,这就好。”等他回神看着我,眸中满是感激,道:“公子当真是神人,能治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症。” 送妇人回屋后的绪二匆匆跑出来,未待我反应,跪到我跟前就磕了个响头,“公子大恩,是我绪家恩人,若公子不嫌弃,我愿此生做牛做马绝不敢有怨言。” 大汗淋漓从后堂跑出来一中年男子,面色慌忙恸惧,询问:“父亲,适才我在里打点出丧的事忽听到外面孙女大叫,是发生什么事了?”说罢瞧见绪二跪地,很是不解道:“绪二,你不在灵棚守着,在这儿做什么?” “绪枫!你个不孝子说什么呢!你媳妇刚发了病,是这位公子救的,绪二给人拜个大礼是应该的。” 赶来慌张一时没注意我与影存在,被劈头大骂的绪枫方看到我们,拱揖红着眼眶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转眼他顿觉出异状,脱口而出:“不对啊!小娟今日与我们一同出门的,都没和舅少爷搭过话,只是进出门时人多蹭了下胳膊,怎么也会得病呢?” “你们一家子有谁还与病死的人接触过的?”我转头对绪二道:“你女儿方才可有没有碰过你母亲一下?” 被我疾言厉色吓着,绪二咽了下口水,一个劲摆手,结巴道:“没……没碰上,我见状拉开她,再让她去唤她太爷爷来了。” “老爷子,您不介意我把你们家人都叫到这儿来吧?”老者缓慢摇头,即刻挥手让绪枫、绪二两父子找来家人。 绪家一共八口子人,除却躺在厢房休息的绪枫媳妇外,其余都已出现在我眼前。经他们同意我一一查了每人体内咒降情况,庆幸的是别无发现,想来当降咒生效人死后就会自动消失,不会再害他人。 影扶着老者回到偏厅,等众人散去我才幽幽开口:“老人家,今日事劳烦你告诉后辈切莫外传。” “公子不愿透露身份,老生明白。”他目光落在案几雕合欢花的一角,道:“我会嘱咐他们绝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踯躅片刻,我叹息开口:“虽说于理不合,老先生还是早些让你儿子烧了钱少爷与舅少爷的尸首吧,否则等官府上门,多是被拉到乱葬岗堆尸焚烧的结果。带上骨灰远走他乡去生活,再找处风水地埋下立碑,总比骨灰都不找的好。” “我知道,操办灵棚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8 的时候我就和绪枫商量过了,子时一过就烧了少爷与舅少爷的尸首,然后就连夜赶路离开。我们的老家远在千里外,没人会知道这发生的事。只是找不到小公子的尸首,又接不回夫人,可怜了少爷孤零零一个。” 影从袖中暗袋掏出一袋碎银放入老者手中,“路上需要盘缠,你们先上这些,想来省着用也够了。” 眼见老人要推脱,我旋即开口:“我知道你想说钱府上有些银两可带,可你得往后考虑,你们一家子回去要找屋住,还要维持一时的生机,都是需要的银钱的。这点散钱就当是我们一番心意,别推脱了。” 微叹了口气,老者道:“公子这般说,我亦不可再多说。” 钱府无事再需我们相助,我起身就打算与影离开,老者深谙我们要离去,颤颤巍巍撑起身就想送我们到钱府门口,见状我忙阻止道:“不必相送,本就没不散的筵席,送我们到房门口就是了。” 与老者在偏厅门口别离,我们趁着绪家人都忙碌不在前院,闪身赶紧出府。一上马车,影即刻驾车疾奔直出竹园县境内,在官道寻了处能安歇的驿站方停下行程。 影替我扑着床铺,面色沉重似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良久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已决意去阳州城探个究竟,纵然那是龙潭虎穴都不会让你退缩。”调整着低落的情绪,许久,影回身怅怅而笑,微抬下颚道:“我不阻拦你去,你亦不许赶我回去。不管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我都要与你比肩而行。” 我朝他伸手,他似有迟疑片刻才伸手与我相握,十指紧扣永不分离,“好,有你在就算是去湮濑肚子里走一回,我就是将他开膛破肚都要把你安然带出。 影被我逗得直笑,捧腹调侃:“你以为湮濑是尊石像吗?由着你剖开他肚子,都不知道反抗。” 半推半就被我压在镂空雕花梨木大床内侧,我轻咬他侧耳,呼气道:“许久不制你是不知我能耐了是吧,竟学会涨他人士气灭我威风了。” 影扭捏着身子愈发朝里靠,手施力抵着我胸膛,“四周薄墙隔不住音,你就不知道收敛着点。” 我稍向后退了半个身子的距离,轻手捏住他手腕将他拉出,“我不做什么,你好生这么待着别乱动。”侧身右臂撑着后脑,左掌隔着薄衣抚着他后背,等影彻底放松下紧绷的身子,我忽将灵力逐渐传入他体内。 顿觉身上微热的影知我意图,僵着身体不敢乱动,嘴角却焦急道:“苏,你不该浪费灵力助我的,何必费这心力。” “哪有什么该不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你静躺着便是,说话反而分我神。”灵力从我掌心一波继一波的涌入影体内,运转完三个周天,我这才逐渐收回手。足足一个时辰,影都是不动的僵着,像是能工巧匠做出的泥人,栩栩如生的表情却是不得动弹。我轻拍他朝上的侧颜,柔声笑道:“出神在想什么呢?难不成嘴上推脱着不要,心里偷着乐怕被我发现么。” 他支起身替我宽衣,碎语嘟囔:“何必浪费灵力分与我,你自己留着比给我有用。” 我坐在床沿边上,抬着双臂任他折腾,只道:“你往后几日记得多冥想融合,否则一不注意再消失,就真是白白浪费我心意了。”回眸瞧他仍是自责的容色,我笑着拉他坐在身边,宽慰道:“你心安着用就是,给予你的灵力是始终无法合进父亲灵力的残余部分,对我而言多也无益,可给你倒正合适。” 深谙说不过我,影吁口气帮我换完寝衣,飞我一眼,无奈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我还不回去。你要犯傻,我阻拦不了你,依着你就是了。” 笑刮了下他紧皱的鼻梁,我盘腿缓缓瞌上眼眸冥想,晌还清醒之时,开口:“你体内的灵力虽比你过往要强,但只是能保你防身用的。下次见着思禅,我去向他讨些来,你们俩兄弟中和下,倒是不错的左膀右臂。” 驿站处在官道旁,这一夜都能听见马蹄着地的疾跑声,没个安静,直到两更天往来人少些才得以心静。翔云地势多处是山谷,风总是格外凌冽些,半掩留缝的窗外风声呼啸,谷中春风啸啸,倘若在梦境中闻此声,怕多半会误会此时仍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北风瑟瑟刮着往来的赶路人。 第二日清早天色尚暝,我与影已洗漱完整装下楼。大堂里昏沉沉的,柜台的掌柜仍在里屋打着响鼾,店小二趴在柜台不远的木桌上沉眠。 影上前轻推数下小二唤醒他,眯着惺忪的双眸,店小二许久才醒神,浑然道:“客官有什么吩咐吗?” 我掏出一块碎银扔到他跟前木桌上,不耐烦地蹙眉道:“我们要退房,这是碎银支付一夜的房费想来应该是够了,多出的就当赏你的了。” 店小二捧着碎银,笑脸乐开花,咧嘴道:“够了,客官多住几日都够。”他点头哈腰领着我们来到马厩,赶在影前头牵出马车,甚至打算扶我俩上车。 影从中走过挤开店小二,小心将我府上马车,一脸嫌弃的回头,冷言:“我们自己会驾车出去,你早些回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诶诶!好嘞,那客官走好,有空再来小店住些日子啊!”店小二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消失,耳根子得以清净。 马车一路朝北兼程,越往北行路上遇到往外逃的百姓越多,都是携家眷四处逃窜,顾不得尊老爱幼,拼命前行哪怕只是每天多远离阳州城一里。马车离京城多近百里就愈发难行,远观蜂拥而来的百姓,我们深知前行无法,影干脆靠边停下歇息,打算晚上趁人少再赶夜路。 “孩子,你们这是打算要去阳州城吗?”正坐在溪边养神,身旁领着独孙安歇的老人开口:“我一孤老带着孙子走不远,走累正好在溪边休息,瞧见你们马车是往京城的方向驶去的模样。我劝你们别再前行了,皇城的瘟疫已经蔓延出来,周边临近的镇子都遭了秧。这儿许多人是在瘟病爆发前逃出来的,你们这时去保不准就回不来了。” 影往水囊里装满水,起身询问:“镇子里的人都病死了吗?” “不,很多人是活着的,他们不敢逃,怕会和皇城里的人一样。不逃时还是活奔乱跳的,一旦人出了城就发病支撑个没几日就死了。” 我微笑客气道:“谢老人家提醒,我们自己会注意的。” 闻我执意要进京城,老伯不再多说,只一个劲的摇头,没多会儿牵着孙子驮着背慢步离去。 影目光随着老人慢去的背影移离,转头疑惑对我开口:“迷魇的打算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此造孽的滥杀无辜,他就不怕罪罚吗?” 我无言远望去阳州城的路,迷魇这样不顾后果的逆天而行,恐是有拼命的迹象,此去一路怕是惊险万分了要。 第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19 54章 寻回思禅 午夜子时,官道两旁遭坐满了累坏的百姓,白日快赶一天的路,这才敢胆战心惊的安歇片刻。我站着环顾四周或睡或醒、或无声流泪或出神惊恐的百姓,心里倍感压抑的难受,人界本该是安谧祥和的,虽说偶有战争却不该是如斯。两边乌压压的人群,却是万籁俱寂的能听到乌鸦的叫鸣。 影轻声牵出马车回到官道主路,安定下挣扎的两匹马,影面色凝重道:“苏,该走了。” 一跃上车,继续朝阳州城疾驰,离去时我刚巧瞧见纷纷百姓纷纷朝我们投来的目光,是惊恐的、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 “你看见那些百姓没有?”我坐在影身旁,双眸飘忽在身旁百姓身上,“他们本该安居乐业过着男耕女织、颐享天年的生活,偏偏被两族恩怨拖累,活在颠沛流离需要逃难的日子里。而始作俑者的我们,依旧是锦衣玉石不知苦难为何。” 影自嘲的一笑,“这就是命,于他们是,于你我也是。” “是啊,都是命。” 话音仍在风声中呼应,影突然快马加鞭疾驰,眼角旁的景色逐渐连成了一线。只用三夜的不歇疾驰,我们已经赶到离阳州城不远的村落,每每走过一个村落城镇我们都不免摇头。除了幸运离去的百姓,大多百姓都困在其中,每日绝望的活着,等待着哪日不期而遇的死亡。 未免引起皇城里各神将的注意,我与影在这小村落安置下车马,借了当地留守老人家中马厩,离去时我在上施了咒术以防有人盗取。 依着老婆婆的指示方向前行,步行约有半日我们就到了皇城外。幻术易容下的我们顶着两张平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丝毫没引起守城士兵的主意。 安然通过城门入了阳州城,我与影并肩前行,没走几步我就瞧见一家规模略大的酒楼客栈,“我们先找地儿住下,歇息几个时辰,到夕阳西沉后人少些再查。” 走近客栈登时令我大跌眼镜,客栈规模确实不小,外表瞧来很是简朴甚至有些破旧,实在不像繁荣昌茂的皇城该有的气象。再走进店内,倒是比屋外景象好些,依旧是朴实无华的布局,却还能让人住得下去。 大堂的小二见我们现身在门口,马上热情的跑上前来招待,“两位客官今日来是打尖儿的,还是要住宿的?” 我无声扫了眼小儿,浅笑道:“劳烦小二哥替我们准备间上房,我们要住上几日。” “客官来的可巧了,本店也就只剩下一间上房,其他都满啦。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客官你早一日来,都在我们家找不到地儿睡。”说罢,小二在前带路,嘴上没完没了的夸道:“客官好眼光,我们店是阳州城最好的客栈,你要是寻到其他客栈去,他们那的上房,还不如我门柴房大呢。” “近来上京的人不多,你家生意倒没受影响。” 小二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生怕失去生意,忙惶恐道:“嘿!客官别信那些胡说的话,什么瘟疫遍京城的,和你们说,京城好得很。不过就是有几家子得病死了,就到流言蜚语的,你们安心住着就是。” 路过靠近楼梯的丰谷号房时,影多心瞟了眼紧闭的房门。 我们跟着小二到靠里的隆裕号厢房,影开口拦下正欲离去的小二,笑道:“小二哥,隔壁天字号住的可是什么人?” 小二被问的一愣,会错意的笑道:“哎哟!客官别担心,我们店里招待的都是正经的主儿,那些凶神恶煞的一律闭门谢客的。丰谷号房住的也是两位公子,四日前才进程的,听说是做香料生意的,看上去可斯文了。” 我塞给小二几两碎银,笑道:“小二哥这么说我们也放心些,再劳烦你替我们准备些热水来。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灰头土脸的实在有失身份。” 银子使下去,使唤人做事自然要利索很多,一会儿就听闻有人上楼的声音。小二身后跟着四个苦力,拎着八桶热水正好灌满厢房里洗澡的木桶。我笑望着墨迹缓慢挪步的几人,我又掏出几文钱给他们,客气道:“辛苦几位大哥,一些小意思请几位吃茶。” 等几人离开,我即刻宽衣泡了个舒适的澡,三日不曾梳洗身上实在是难受。 黄昏西沉,我俩各自清理完毕,小二才找人来处理木桶里的脏水。送走打扫的人,我们放磕上门下楼学着寻常百姓找吃食。 仰头远望掌柜头顶的菜牌,眼花缭乱,我一时拿不准注意,含笑道:“影,你想吃些什么?” 他简单扫了眼,耸肩无所谓的说:“我随你喜好,你做决定就是。” “那好。”我上前对掌柜道:“飞鸾脍、菊香齑、芦服、含凤、百岁羹各一份,外加壶你们这特色桂花酿,帐待到走时与房费一起结。” 掌柜草草记完菜式,叫唤来在不远处的小二吩咐数句,小二即刻将我们靠近□□栏杆边的空桌。悦来客栈要比在外看的感觉更大些,客房不少,环绕的客房中是见天的小院,供客对月把酒吟诗的场所。 今日正是月朗星稀,饮用桂花酿月下花前的好时光。小二端上最后一道百岁羹,笑道:“客官你们的菜上起了。如果你吃完要回房,不必麻烦从丰谷号房那楼梯绕,那边走廊尽头的楼梯也可以上去。” 我浅笑点头应和,刚好不远有桌客人在找小二,省去我打发的功夫。 尝着桂花酿,含了口微甜清口,逐渐清洌的酒香与浓郁的桂花香味漫散在唇齿间。我欢喜的很,正打算品上第二口,顿时被正从丰谷号房出来的两人吸引住目光。 注意到我异样,影停下夹菜的筷子,奇道:“苏,你在瞧什么?”边说边回头,这一回头他亦是愣住怔忡定住。 先后下楼的是一个白面书生与飒爽英姿的翩翩公子。书生穿戴的清雅,骨子里隐隐透露出身帝王家的贵气,更让我感兴趣的事他身后的俊朗青年,世上有人能与我过去匹敌的,着实少之又少,此人绝非凡物。 影警惕的打量那两人多时,向前俯身对我小声道:“那人该不会是……” “不,虽说不是简单的人物,却并不是迷魇,上三界过往高位长老不多,但也不少,其中不乏有隐世的高人。”眸中闪过一丝掩藏的杀意,男子摇扇似有所觉朝我们一处瞟来,对我们点头微笑,亦是瞬息的慌乱仍没逃过我观察。 影不时打量着缓步走来的两人,极为不解开口:“这般人物怎会来到人界?他的目的是为什么?从他举动来看是在暗中保护前边的文弱书生,既是如此,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带书生去上三界隐居,何故还在次冒险……” 我含笑看着自说自话的影,道:“你一股脑在说些什么?那么问题我是回答不了你的,假使你真的很好奇想知道,大可以上前拦下两人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0 ,刨根揭底的问个清楚。” 偏巧不巧,两人竟被安排在我们邻座,我满是疑惑好奇,时不时会偷瞟他们几眼,而他们两人只顾着说悄悄话,始终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诡异行径。我静神窥听到他们细碎的话语,偶有几句提到的正是阳州城的异样古怪。 影皱着眉对满桌菜干瞪眼,道:“苏,你浪费银子点了一桌子的菜,自己半口不碰的,尽是喝完整壶酒,真是浪费。”我浅笑应对影无休止的唠叨,蓦地觉着有异样的视线,警觉的侧目正对上手执羽骨扇男子的双眸。 我略蹙眉紧盯着他,或觉失礼他张惶的移开视线,继续与书生说笑。 影凑近我道:“你盯着人家仔细瞧了许久,可有看出一丝逾常的蛛丝马迹来?” “只可确信他们与迷魇并非一路人。” 影紧张的神色稍有松缓,指尖推着青花瓷盘到我眼皮子底下,调侃道:“我算是明白了,这世上除池羽亲自下厨烧的佳肴外,龙肉于你都食之无味的。” 我不予置否的耸肩,手举木筷停在半空许久不没兴味下筷,干脆将木筷掷到一边,轻笑道:“池羽烧出的菜满是他的心意,而眼前的……”我颇嫌弃的睨了眼,道:“且不论口感上的差距,我只尝出扑面而来的铜臭味。” 影微张嘴盯了我半刻,一脸是藏不住的鄙视,声音不由高了半分:“池羽不在这儿,你犯得着说的那么肉麻吗?” 果真是有问题,我压住影的手阻止他继续揶揄,微侧头目光直逼方才起就不断窥视我们的人。执扇男子对我讪讪一笑,伴着他瑟缩微动,耳畔登时传来瓷器落地破碎声。气氛瞬间似是降到冰点,我周身散发着阵阵戾气,吓的店小二一时半会儿不敢上前。 我无声挑眉望着那男子,并未觉出他的敌意,他眸里反是隐约泛着酸楚与委屈,仿佛是极力忍着落泪的冲动,眸子清澈直视着我似有含泪。也是奇怪,我瞧着刹那一怔忪,直瞪他的眼神忽温柔下来,须臾间就没了杀戮的意思。 心忧情势会变得不可收拾,影拖拉着我手臂,对周遭笑道:“没事,没事。不过是误会罢了。”把我拽回厢房,方才使力甚多,影瘫坐在走廊窗边圈椅上,抱怨道:“前一时说话还好好的,你怎么说怒就怒。没由来的火气,依我看那执扇男子并没得罪你的意思。” “我是想弄出清楚他盯着我们瞧的缘故。” “或许是单纯的好奇。”影望着窗外观察着客栈的每个人,顿一顿道:“阳州城的百姓基本都是没魂魄的,遇着个有魂的人,又是灵力高于自己,好奇你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我精心思虑多时才开口:“你这么说确有道理,兴许是我近日神思紧张,想的多了吧。” 影起身替我捏着肩,下颚磕在我肩头笑说:“疑神疑鬼的。” 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我即刻警觉的开口,“什么人?” 幽幽传来的是店小二的声音,“两位客官,我送茶水来了。”说罢,房门随之被他推开,不等我们开口拒绝,他利索的把茶盘置在茶几上,走时添嘴道:“这可是壶好茶,茶香清冽,两位客官切莫错过,若有兴趣可开盖好生闻一下。” 店小二声音刚落已消失在屋里,仿若从未到过似得。琢磨着他适才的话,我愈发觉得蹊跷,夺过影手中茶壶,掀开紫砂壶茶盖。 “怎么会有纸条?” 掀开卷纸一瞟,我即刻对影说道:“你从窗口瞧一眼,送茶的小二往何处去了。” 影探出半身片刻缩了回来,惊诧开口:“苏,两旁楼梯都没人。” 我目光落在纸条上,沉思须臾,道:“影,你去大堂里找刚出现过的小二,让他送壶茶上来,仔细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明白我意图,影应声匆忙离去,约莫半刻就赶了回来,微微摇头面带愁容。见影的神情我更笃定自己先前的推测,阳州城的事隔壁厢房的两人或是关键所在。 “半夜子时,皇城玄武门前。”影盯着丰谷号房的方向,像是要看透般,“会不会是设的陷进,引我们入局。” 夜渐深晚,大堂里熙攘吵闹的人群逐渐离去,空桌上的红烛被一一吹灭,余留零星三两桌。我观赏靠近廊边窗只留条缝,隔壁始终悄然无声,即使而贴着墙亦是听出半点声音。 我低声道:“我如今的灵力,就算极力隐藏,能瞒得住迷魇却逃不出湮濑的法眼,同样的湮濑是否在城内我亦是觉着出。而如今的阳州城只有迷魇坐守,我甚至感受不到湮濑在人界的气息。” 影听我安慰仍是忧心忡忡,“可迷魇他……” 我宠溺的抚了抚他的额发,笑道:“记得我几日前说过的吗?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平安带你回神武。” 光阴似白驹过隙,转眼亥时过了大半,我与影蹑手蹑脚的出屋,站在丰谷号房前略有防备。轻敲房门数下,我生怕惊来尚未离去的那些被下摄心咒的傀儡。 时过许久,房门方缓缓而开,现身的事那白面书生,半寐半醒的惺忪着双眸,疲惫不解的打量我们。双方沉默良久,他困顿的开口:“你们是晚膳时……找谁?” 迅速扫一眼昏暗的屋内,并没第二人在场,我冷言地说:“就你一人在,你那位执扇的朋友在哪儿?” “单恩公吗?他晚上似乎都有事要忙,你若要找他待天亮后再来吧。” 影嗤鼻不屑飞了个白眼,讥嘲道:“这大半夜的有何事可忙?你是在与我们说笑么,或是说他借着月黑风高夜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迷茫无神的双眸瞬息变得清醒冒火,他急促的喘息,气急败坏道:“两位若是来侮辱人的,请回吧。” 我冲影使着眼色,对涨红双颊怒气冲天的白面书生赔笑道:“家仆不会说话,就爱胡乱开玩笑,并不是真有意要惹怒公子的。” 受过良好的教养,纵使恼怒依旧注重不失身份的礼节,他压下脾气开口:“两位公子倘若没他事,恕我不再招待。”微屈身作礼,他“嘣”一声关上房门。 我环顾着四周冷笑,很是羡艳屋里安睡的凡人,即使客栈如今只有我们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能一觉酣睡道天明。而我们却不得不到处奔波,解决本不该是自己的麻烦。我与影趁人不注意爬上屋顶暗中观察大街小巷的情形。放眼望去是一片昏暗,独有皇城附近灯火通明,整座城池的百姓都聚集在那一处。 半夜子时,皇城玄武门前就是真相所在。 “你在客栈里等着我,我去瞧个所以然就回来。” 影从不会违逆我,点头应之,嘴上道:“主……苏,小心应付。” 晚膳时分尚是月朗星稀,眼下风卷云遮大半,用瞬移太过冒险,思来想去我一跃脚点青瓦用轻功飞出。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1 玄武门前聚满了被摄心术控制的无魂百姓,齐刷刷的仰头瞻望着站在城楼戴面具的男人。我冷笑望着那男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我眯眼瞧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每一幕,心中杀意愈发浓烈。打小就听父亲提过天罚,活到如今却从未见过,我并不知究竟是否天罚的存在,我只知道眼前的罪孽不得不除了。 掌中灵球渐起,已足以将迷魇挫骨扬灰,忽觉身后有手搭上我肩。我抖肩震开,回首就是一掌,灵球几乎与在身后人贴面,我倏地停到手。 我心头一震,嘴上不禁呢喃:“寻思禅?” “璃,你现在不能杀他。”寻思禅小心翼翼的拉下我手,对我直摇头。 听得他要放过迷魇,我心中醋意渐浓,甚有质问的架势厉声道:“舍不得我杀他,要我放过他不成?寻思禅,你睁眼看清楚他造了多少孽,难道你还要顾念恩情放纵他吗?迷魇做的太过了,就是你求着我都不会饶他的。” 寻思禅半张着嘴久说不出话,他的脸色隐约发青,眸子里窜着怒气的火苗,斯须间他似眸珠微动,转愤带喜。语快发完脾气,我心中略有懊悔,又瞧他淡笑的模样不由跟着哼笑。 他静静道:“自打决意跟着你起,哪来对他存恩情一说。我阻拦你出手,只是不愿再见到更多百姓丧命罢了。我在阳州城打探数日,唯一能确信的是他没控制一城百姓的能耐,想必是湮濑离去时留下的摄心石作祟。我担心你现在就杀了他,恐怕这阳州城与周围城镇的百姓都会为他陪葬。” 头脑一经冷静方觉适才差些误事,我淡笑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今夜必然是无果而终,我们不如早些回去,省的等会儿被人发现反倒打草惊蛇了。” 影不曾料想执扇男子竟就是寻思禅,见我俩一同归来傻愣半日,面色神情复杂变迁,这才反应过来道:“难怪苏总觉晚膳时被人偷窥,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哥是何时发现我们身份的?照理苏的幻术在你之上,你绝对不会看穿我们真容的。” 影不经意的一声哥让寻思禅猛然一震,双唇抿着微颤,久不能言。 我上前就是敲影一栗子,“还不是你漏嘴拿池羽来调侃我,蠢钝。” 寻思禅眼眶微红破涕而笑,解释道:“天下叫池羽的人兴许不止一个,但灵力高于我的人力认识池羽的也只可能有一个。” 火光冲天,逐渐从玄武门那儿延伸而来,暗淡昏沉的街巷变得灯火通明,远瞧宛若巨龙在地身上鳞片莹莹发光。客栈外的火光愈近愈嘈杂。客栈的人陆续回来,空洞而无神的双眸,如行尸走肉的挪步回到该去的地方。 影从窗门朝外张望,小声道:“白日里往来交谈都很正常,难道迷魇只在晚上控制他们心魂?” 无光昏鸦的房内我六眼互望,我恍惚模糊中看出两人容色浮现的迷惑,压低声解释道:“控制人心要到如火纯情瞧不出一丝痕迹,单由迷魇是不可能做到的,全靠湮濑的摄心石协助。” “璃是说,这些人是日夜都被摄魂控着,此前正常的交谈作息都是假象?” “正是。” 这事在几月前发生,于我或会觉得新奇,如今自己身怀父亲小半灵力,相比湮濑可能还差一截却已在婉娘之上,我眼里控制人心的事不过是小把戏。 其实我的心底,已有些期待,不合时宜的期待。假如父亲真的已离世,我迫切的希望能继承他全部灵力,那时莫说是神族,纵是与六界为敌,颠覆不过就是在鼓掌之间,何况只是一个湮濑。对灵权的渴望、与对亲情的期盼互相厮杀,时而折磨着我清明的理智。企盼父亲能活着,又觊觎灵力坐上神尊之位平复干戈。 毕竟,数万年的相争,牺牲的已经太多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终是因我而死,背负的孽早是不堪负重。 撑地的左右手几乎是被同时覆上的,左右环顾两人,我浅笑抽手一同揽过,“有你们在身旁足矣。” 这一夜我们三人促膝坐在床上围成一圈,絮絮聊起分别期间发生的事。寻思禅亦道出会来翔云的缘故,又详细说起相救白面书生的事儿与那人的身份。原来那书生是翔云二皇子祥书官,数月前陪镜月来的友人游历风光,听闻阳州城变故骑马疾驰赶回,不料在峭壁陡坡快驰时马一时失控,差点连人带马摔入山崖深渊,恰逢寻思禅路过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 第55章 寻机进宫 一日未找到摄心石,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苦恼之余突然灵光一闪,似笑非笑的望着寻思禅,难掩欢愉道:“迷魇既在宫里,摄心石多半藏在宫里某处,或保险起见他日夜随身携带。我们自己入宫确实难如登天,有你救的朋友就不一样了。翔云二皇子带朋友入宫,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影思虑着慢慢道:“任由迷魇胡作非为都不出面制止,翔钧被俘的可能性很大。假使是迷魇坐正明堂,他岂会让我们就轻易遛入宫中。” 寻思禅微一凝神赞同影的说法,开口:“四日前我就在与翔书官合计入宫事宜,思来想去诸多法子都理不出个头绪。” “皇城时疫横行,皇家禁苑要进出更是困难。却有一类人,可以出入无阻亦没人会拦。” 寻思禅缓缓转动黑眸,徐徐道出推测:“璃说的可是大夫?但我们面对的并非疫症,迷魇心知肚明所有的事,怎么会放我们入宫呢?” “这不难,摄心术也有记载,不是无时无刻控制的,多数时候迷魇都是白日让人依着本性行事。”影边说边紧盯我表情,见我浅笑望着他,愈发自信道:“只要这二皇子配合,稍稍发些脾气,将士怎敢多加阻拦,一旦我们入宫,想再往外撵就不容易了。” 我手掌搭上寻思禅手背,含笑道:“对皇子的救命之恩,翔书官招待你在宫中好住是应当的,坐居高位的迷魇说不出个理由请你出宫的。而做为你左右手的学徒,又有谁会赶呢?” 寻思禅轻握我指尖,淡笑的眼眸似弯月清朗明亮,“委屈影在我跟前就罢了,苏大战神当真对我低三下四的,我担心我受不起。” “受得起,你的性子缓当郎中刚好,苏呢……就是个不安分的学徒,得好生看着,省的他添乱。” 微笼松散的衣襟,我挺直腰背压低声威胁:“我是否会惹麻烦暂未可知,你给自己找罪受倒是实打实的。” 影与寻思禅的嫌隙心结已解,关系是走近亲昵许多,未等我出手,影已躲在寻思禅身后,顽劣告状道:“哥,苏现在很是霸道,都不让人说句坏话,成日里欺负这个教训那个。再下去这日子是没法活了,呆着就是受苦受累的,不如我同你一起离去,也好早些超脱。” 瞧我俩胡闹,寻思禅掩嘴直笑,“你准是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2 与池羽混的久了,学着他油嘴滑舌的。” 趁着寻思禅不备,影一把将寻思禅推入我怀里,叹息瞥向窗外。我微前倾一把抱过倒来的寻思禅,笑意深浓,心下微感激影的果断。他不做声在旁,事情却都看在眼里,再相遇后,我与寻思禅都颇多拘谨,该做不该做的事儿都做全了,反倒羞赧不知所措。 扶起前扑在怀的寻思禅,我关心道:“有哪里伤到没?”寻思禅羞涩的垂眸,一味的摇头,我转瞬板起脸,“影!你给我过来。” 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影,愈发吓得他有些退缩,却不敢忤逆我的命令,略微超前一小步,性急解释:“我瞧着你们那般难受,就想帮你……” 伸手轻压影脑后,我轻吻他微动的双唇,转瞬松开淡笑道:“谢谢。” 影无表情呆滞片刻,鼓起腮帮低嚷:“好你个没良心的苏璃,我诚心帮你非但不得谢,你竟敢反过来戏耍我。” 寻思禅闻得影的话大为一惊,神色惊惧的飘忽在我身上,猛拉影的衣袖直摇头。屋内黑灯瞎火昏昧不清,仅有稀疏清亮月光时有时无照进屋里,尽管如此,我依旧能看见寻思禅神情僵硬、面无血色的模样。他似是求饶般望着我,眸中充斥着哀求、伏祈、惊慌等各种情绪,恳切的眼神仿佛他愿做任何事为影抵罪。 他的神情似是细小的针根根刺入我心里,不知不觉的刺入碰到心房才觉阵阵刺疼。我一把将寻思禅抱进怀里,手臂收的愈发紧,仿佛要将他挫骨成灰融入自己一般,直到闻得他吃疼的轻哼,才微松手臂。 我微有责备的对影道:“你吓着他了。” 影撇头不甘嘟囔:“我哪知他会被吓得如此。” “你近来是愈发的俏皮了,换做数月前的你,保不准吓到昏死过去。” 影咧嘴止不住的笑意,明眸皓齿中透着淡淡自信,早不再是数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左右都不是,就属你难伺候。” 寻思禅听得诧异,从我怀里支起身纳闷的转动眼眸,“你……”寻思禅几欲张嘴,咽了咽口水,轻声问讯:“不介意?” 我微微耸肩,一想到是自己许下的事儿,心中有苦难言,只得道:“一言难尽,且就当我自作自受,想介意都不能。你弟弟命好,有人护着我可不敢欺负,省的回去有人帮着他找我秋后算账。” 天渐微亮,寻思禅纵是无比好奇其中缘由,亦知眼下刨根问底并不合时宜。他浅笑难舍的从我怀中渐离,小心张望廊外大堂的情形。反复确认屋外无人,寻思禅方与我们暂别,轻声回到隔壁厢房。 我一时无事可做干脆间隙盘腿冥想,打发苦等天明的无趣。 影促膝伴我同坐,许久都没能静下心,憋不住轻声询问:“翔书官是翔云二殿下,身份贵重,但贸然带三名布衣百姓到皇宫外,守宫门的小卒未必肯轻易放行。那是我们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入京这等大事,你以为能一直瞒得住宫里的人么?”我闭着眼集中神思,良久缓缓开口:“不出两日宫里一定会派人来接翔书官回宫,多半来的朝臣会是内廷有品阶的宦官。那时只要翔书官愿意配合我们计划,说服来臣的事交给他去办,我们只稍装着像郎中不被一眼识破就成。” 话音尚未落,客栈外嘈杂声渐渐响起,闭眼细听杂乱步伐,约莫有二十来人,其中不少事戎装小跑前来。东方欲晓远闻雄鸡啼鸣报晓,窗外的空气随风四处流窜,清新醒脑。我起身靠在窗边冷眼观察街道上的景象。 客栈门口站着左右两排各六人的军爷,一定金顶马车恰好停在客栈门前,车边陪行的是两个身着宫里服侍的男子,掀车帘的手势阴柔,一瞧便知是宫中太监。下马车的亦着官服,手持拂尘,品阶明显比跟车的小太监要高的多。 影斜靠在我身旁,鄙夷道:“下车的太监一脸自恃甚高的样子,光是远瞧就让人嫌弃。” 我冷笑着收敛衣容,沉着开口:“确实不讨喜,可见他这番模样就知是宫里位高权重的人,这般来看倒是好事一桩,他来引路想那些守门侍卫怎敢阻拦,对我们入宫确是有利。” 没一会儿,纷乱的脚步在丰谷号房前戛然而止,默然片刻传来不徐不疾的叩门声。 翔书官开门的时间掌控适逢其时,不早不晚既显皇室威严又给足来者宦官的颜面。声音自门外传来,似有讶异又极为稳重道:“林公公,你怎会在这儿?” 尖锐的细声娓娓道:“皇上听闻二殿下已入阳州城,如今时疫在近郊闹得凶,皇上担心二殿下安危,便让老奴速来迎你回宫。奈何二殿下并不在亲王府,老奴派人多方打探才知您正住在客栈里,闻得消息我是忧心焦急的很,忙带人前来接你。”姓林的宦官沉吟似乎迟疑着什么,沉默会儿问:“二殿下身后的公子是哪位?” “我在外听闻皇城疫症横行,担忧父皇的安危驰马赶回,无料翻山心急从马上跌落,幸得单公子带着两医徒路过,得他相助我才能无恙回阳州城。”翔书官默然片刻,笑道:“林公公莫瞧着单公子年轻,他可是很精通医理之道的,远从边城小地前来正是想能寻出治疗时疫的方子。” 老宦官细声做作的赞扬道:“单公子医者仁心,是皇城百姓的福气。” 寻思禅笑道:“行医之人当如此,您过夸了。” 翔书官轻咳一声,语上客气却是不容驳回的决绝:“单公子是我恩人,我本该请他入宫小住招待数日,再者宫中疫病盛兴,太医院束手无策,单公子既擅长时疫之症,入宫与太医一同研究方子必对治疗时疫有益。林公公今日既然前来,倒好省去我不少打点的功夫,就劳烦林公公替我安排单公子与他两位医徒一同进宫的事宜。” 宦官闻言为难道:“可是……” 翔书官料准他会反对,未等那宦官想出驳回的话,连语未有喘,“时疫之事已关乎国本,倘若再无良方可医,事态会愈发难以收拾。再说,宫里如今已有疫症,一人得病染及一室,隔离不好就会殃及一宫,瘟疫如斯迅猛来袭,我甚是担忧父皇安危。眼下治疗疫症是首要,郎中未得诏入宫的规矩,不是此刻该拘泥的。” 隔门倾听屋外的动静,我满意的颔首翔书官有条有理的借口,忍不住想要拍掌称道。 话说到此,宦官被堵的自是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道:“二殿下仁心,老奴这就派小邓子去安排几位公子入宫的事儿。” “劳烦林公公了。”闻着下楼的脚步声,翔书官出声开口:“你们两位随林公公下去候着,本王稍作整理就来,你们切要好生护着公公,若有半点差池本王拿你们试问。” 楼道旁的侍卫诺诺快步下楼,眸中透露的惊恐并非翔书官语后才有的,或是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3 说,比起翔书官这二皇子的安危,他们更怕那宦官有差池。由此可见,那宦官在宫中的地位,正如他方才开口时趾高气昂的模样,话里看着恭谨,实则压根未把翔书官放在眼里,可想翔钧跟前他是何等人物。 人皆离去,翔书官方跑来敲我这儿房门,见我苦脸道:“昨晚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是单公子的朋友,着实失礼,还望二位大人大量。三日前我见到玄武门前情形,就深知阳州城与宫里瘟疫绝不是表面所见的这般简单,心里更是担心父皇与大哥的状况。现下全城与近郊的百姓皆受人所控,不知宫里情况如何,望两位能助翔云渡这一劫难。” 我微皱眉警惕道:“二殿下说的严重,化劫一事并非儿戏,我一布衣怎敢担当。” 翔书官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开口:“单公子能带我安然入阳州城,必定不是凡人,两位又岂会是平凡百姓。” 不予置否的耸肩,我一笑了之,是与不是他心中既有定论,说再多的狡辩也是苍白的,我又何必浪费唇舌。各自回屋打理,好在大多行李留在车马并未带入城,省去不少整理的时间,影迅速打点妥当转身下楼结清余账。 影回房时特意张望了眼寻思禅那儿的进展,回来偷笑道:“亏我们把锦衣华服都留在马车里,你若是摆出亲王的架势,比之隔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约莫半个多时辰,翔书官方在寻思禅协助下打理完,跟着身前提着包袱的随从太监下楼。 尚未到辰时,路上百姓不多,我们与翔书官挤在一车内前行,反倒是那姓林的宦官独坐一车在前开路。翔书官静坐在车内,面上未露一丝嗔怒,只当件平常事相待。我着实佩服他的隐忍的脾性,若是有人敢用此态度待我,定是五马分尸丢弃乱葬。 闲聊间得知来接翔书官的宦官,正是翔钧身边的红人——首领太监林世兆,难怪趾高气昂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翔云朝中呼声高的是大皇子翔贺,翔书官母上地位虽不卑贱,却也并不显赫,至于其他皇子多是贱奴所生,有些母亲连位份都没个,更是无望。林世兆的身份纵是翔贺都要礼让三分,何况是不得圣心的翔书官,蹬鼻子上脸便是必然。 一车人寂然无声,我随口相问:“二殿下与友人出游,身边如何会连侍从不带?又怎么会骑驿站的马急赶回阳州城?” 翔书官爽然一笑,“我友人有辆处处余香的紫檀金轮马车,常年萦绕安神静心的安息香,车内装饰皆是锦缎为垫丝缎做靠。莫说王府里的马车招待显得失礼,宫里的御马宝车我也是拿不出手的。” 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微微迟疑想着他口中的友人,眉宇稍挑不确定的开口:“二殿下说的事镜月的六皇子……轩弈尘?” 影冷呵一声,直瞪我极力隐藏的关心神态,道:“可惜二殿下未留你友人数日。” 翔书官饶有兴味的盯看我许久,颔首道:“正是,你们认识他?” “还是别留的好,否则有人心神牵挂,哪还有心思寻应对疫症之策。”寻思禅怅然长叹,垂眸卷弄着腰带,揶揄:“六殿下要是留在阳州城,单是毫发无伤被控制就罢了,若是有丝毫损伤,有人哪还顾得上阳州城的百姓,立刻把宫里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泄愤啊。” 我左右各飞一白眼,讪笑道:“二殿下切莫听他俩说混话,我们确实认识六皇子,不过是萍水相交。” 影如今可不怕我神中的威胁,耍嘴皮道:“这话你下回到六皇子面前说去。” 少时的相处我对翔书官印象确实不差,谦和有礼的君子,与纪非明的性子有些相似,较轩弃弥比之易近人,从命格来说他更是帝王之象。只是对他的事我了解甚少,就算他是轩弈尘的知己,且令寻思禅欣赏,我亦是不得不防着些。 我冷眼扫过话说不停的两人,神色略有阴沉,寻思禅与影也是识趣,默然闭了口。 翔书官听着一言一句咀嚼良久,蓦然拳捶身旁靠垫,小声道:“公子可是姓苏?神武人氏?” 此语惊得我们三人目光齐聚到他身上,我面色沉静无波,冷然开口:“二殿下怎说我是神武人,又怎会胡乱猜测我姓苏。” 觉出气氛有异,翔书官陪笑道:“公子莫要误会,我只是想起轩弈尘前些日子眸中含情,温然与我提及神武的苏王爷,他虽未明说,我确瞧得出他与苏王爷关系非同。轩弈尘身在皇家,亲近的朋友实在很少,就我知的除我外,就仅有他哥三殿下与苏王爷,才斗胆做了猜测。” “苏王爷与六皇子皆是盛名的美人,我这长相平凡,怎可能是千金之躯的王爷。” 翔书官微有迟疑,眸中隐有怀疑,笑道:“近来神武摄政王的能耐我略有耳闻,天下能人众多,未尝没有会易容的高人。说来冒昧,我迄今不知两位公子姓名,敢问能告知否?” “我甚爱结交能人异士,天下若真有能易容蒙他人眼眸的人,我定要去拜访一瞧。”帘外高墙巍楼在眼前愈发放大,楼上三叉五步站着守城的士卒,眼瞧车马驶入皇宫雍安门,我笑道:“至今未告知二殿下身份确是失礼,王离在这儿向二殿下赔罪了。我身旁的是我的贴身小厮,景三。二殿下假使不介意直唤我姓名就可,公子两字实在担当不起。” 彼时车马没入巍峨耸立的皇城拱门,车里顿时暗淡了不少,车轴木轮在青石大道上轱辘前行,周遭寂静无声愈发凸显宫里的肃重。 驶过雍安门,马车旋即跟着前头领路的车马小拐如宫中小巷。 “王兄眉宇间透露着藏不去的贵气,气宇轩昂,怎担当不起。”翔书官黑眸深邃,语颇隽永之味,“想来神武苏王爷站在王兄一旁,兴许都会略逊一筹。” 他是何等眼尖的人物,既能瞧出我们绝非凡人,我自然明白是瞒不住的。我耸肩淡淡一笑应之,心中终有记挂,怅然暗叹道:“六皇子,他近来可好?” 翔书官眉随笑一扬,诚笑开口:“都好,我派随从拿我手谕送他出翔云,他既是镜月六皇子,一旦人入镜月必是安然无比。” 我手倏忽的紧紧握拳,惊诧低嚷:“他回了镜月?!”说罢趁翔书官不注意指尖灵信传出,心里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躁不安。 影是知内情的人,色中难免挂上担忧,道:“二殿下可知六皇子怎会突然转意回镜月的?” 翔书官不知我焦虑的缘故,无所适从道:“轩逸车他收到他三哥的家书,再三考虑了几日,才决意回去的。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谈间我已收到镜月密探的回报,信上提及轩弈尘已平安入镜月,是诗姬月亲自去边城接的人。想及诗姬月身份与功力,我稍有安心,虽不知家书上内容,轩弃弥胆敢接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4 轩弈尘回镜月,必是有些事起了变化。 “快到了,”寻思禅撩开湘妃竹窗幕,飞扫一眼窗外。 指尖响指声轻弹起,车厢内灵璧瞬息消失的了无踪迹,诚如寻思禅所言,马车缓慢停驻在湖光山色高峻楼宇前。 林世兆在车外假笑迎候,阴阳怪气的声音听着令人作呕,“老奴恭迎二殿下回宫。” 我紧随着翔书官下车,待寻思禅从车中探出头,我似是小厮服侍着扶着寻思禅小心下马车。动作仔细恭谨,不露一点破绽。 翔云建国时期国力强盛,国库充裕远超过其他两国,皇宫内院相较更为辉煌金碧,磅礴气势的巍峨高宇林立。湖光粼粼环蓬莱山而挖,远比神武施工浩大,更莫说历来国力最弱的镜月,若非依附他国镜月早前百年,怕是就不复存在了。遥望地域广阔的翔麟宫,心中震惊的同时格外纳罕,不论远近的宫殿都是修葺崭新,宫里宫外截然不同。宫外的百姓官居皆破损老旧,丝毫看不出翔云如往复光景,细中踯躅不难联想到翔钧的好大喜功、铺张奢靡。 要常年维持宫宇金碧辉映的景象,翔云国库消支可想而知,苛征重税下必是民不聊生,过重的赋税难以维计,阳州城才会没落至此,不免令人觉着唏嘘。 打发走一路护送的侍卫与车马,忽见远出疾步赶来的太监,宫服穿着可见官位不低,跑到我们跟前面红耳赤的大喘着气,汗流浃背,发冠歪斜在旁,耳鬓发迹散乱黏腻在后颈,实在有失礼数。 第56章 傀儡木偶 林世兆横眉竖眼的盛气望着眼前糟乱的太监,不屑冷哼耻笑,摆着官架子苛责道:“徐培祥,你这是欺二殿下好脾气平时里不苛待你,竟如此失礼的来接驾么。” “殿下赎罪。”徐培祥闻训下跪,嘴角隐约有愤然不甘的神色。 自己的贴身太监被斥责,还是由另个宦官之口,翔书官心里微有怒意,强压愤恼开口:“小祥子你且先起身,我今日有贵客临门,你这般不堪确实失礼,还不速去整点干净。” 眼见翔书官帮着开脱,林世兆一副不饶人的模样,细声尖锐道:“二殿下的处置实在不公,实属开违背祖制宫规的先河,老奴不得不劝一句,殿下心疼小祥子是真,但还是该有罪当罚。” 我冷眼观察林世兆,阴阳怪气的口吻让人有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翔书官性子已是极好,闻得林世兆口吻似是凌驾自己头上的主子,不免额头青筋爆起转瞬在人未只觉前消失无影。他无声直视林世兆片刻,淡笑道:“依林公公的意思,小祥子这事儿照着宫规该如何处置?” 林世兆大胆妄为惯了,丝毫没发现翔书官的异样,得意的笑着说:“按宫规处置打发去掖庭暴室服役都不为过。”兴许觉出自己有僭越嫌疑,他稍有收敛,“小祥子终归是二殿下的贴身奴才,此次殿下入宫并未通晓后宫,他匆忙赶来失仪算是情有可原,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就罢了。不知二殿下,以为如何?” 话毕无声,是针落有声的寂静,静的令人觉得可怕。我暗中替翔书官捏了把汗,生怕他沉不住气处置林世兆坏事。 咽下怒意,翔书官浅浅一笑,客气道:“林公公执掌御前内廷总管,对宫规熟谙,待人待事公正,我岂有反对之理。小祥子的处置就按林公公说的办。”话语听似恭维,实则暗讽讥嘲,奈何林世兆大字不识,一味的蛮狠作风如何听得出。瞧出他满意的颔首笑意,翔书官一脚踹在徐培祥身上,下脚重碰触却是极轻的,佯装严厉恼怒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向林公公道谢,不是他留情,你还能跪在这儿么。” 徐培祥连连叩谢满足林世兆日渐膨胀的野心,再瞧林世兆悠然自得的受着同是宦官的叩首,丝毫没有让其停止的意思。如此嚣张跋扈,言行不检,连皇子都不放眼里的作风,恐怕气数就要尽了。 “你起身吧,还不快打理你这身狼狈样,带着二殿下的三位客人入清思殿安歇。”等着徐培祥整理归来,林世兆鄙夷打量我们片刻,讥笑道:“咱家已让人打点出清思殿给三位居住,事先说句,几个千万别再宫里乱走,清思殿沿着灵仙湖长廊而进,是各位娘娘小主的楼阁寝宫。倘若各位擅闯了那儿,就算几位是二殿下的贵客,依旧没人保得住你们。” 深宫怨妇的住所,无需他提醒,即使翔钧恭请我去一观,八抬大轿都未必请的去。我目光死盯在扬长而出的林世兆身上,眸中满是他不可一世的神情,恨不得一灵鞭打消他万丈的气焰。 徐培祥梳理回来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恭顺的将我们领进清思殿前厅,“委屈三位公子在此稍后,我先将二殿下送回景福宫就回来。” 怒气未消的翔书官开口:“我在这儿稍等,你先打点三位贵客的事宜吧。” 寻思禅笑道:“二殿下客气,这等安排确是于理不合。劳烦徐公公替我们找人斟壶茶来,我们在静候着你回来便是。” 见寻思禅开口一说,翔书官亦是无可奈何,行礼于我们别过,手扶着徐培祥的手臂慢行离去。 徐培祥做事也是机敏,派了个老老实实的小宫女来伺候我们,虽说老实想着她被迷魇控制实乃傀儡,放着眼前难受,被我打发到了殿外候着。 清思殿被我设了法阵避人耳目,戏演大半日难免束缚疲累,影伸展腰背哼笑:“头一回见如此不知死活的阉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本觉着福安盛平日里很没规矩,与林世兆这狗奴才一相比,福安盛简直是良人,后宫遵规守矩的典范。” 我抿了口茶微笑道:“小福子自小跟着兮月,难免遭人疼些,被皇帝惯着长大,胆子比平常太监大些实属正常,好在待人恭谨规矩倒也罢了。至于林世兆……是真的愚蠢,不论往后哪个皇子登基,他都保不住那条狗命。” “拜高踩低的见多了,蹬鼻子上脸的也是不少。敢在皇子头上动土的,他倒是第一个。”寻思禅含笑接口,转瞬好似想到什么,沉思片刻慌张道:“璃,翔书官回去必会去像翔钧请安,若是迷魇在侧,他未有被控制,可能会被起疑。” 我微笑一抚他额发,纵是有朴素的相貌,寻思禅清澈的眸光依旧惹人怜爱,“放宽心在这等他请安归来就是,适才离开前我已经控制住他心神魂魄,迷魇看不出破绽的。” 影淡然道:“哥可别看苏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办起事来是极为可靠的。用不着旁人提醒,自会注意到细节处。” “难得瞧你由衷夸赞我。” 影调皮眨眼哂笑,“我有话实说。” 寻思禅看出我无奈,笑道:“从前你压着影的性子,仅会只字片语应和你,自然瞧不出他喜说能谈的天性。压抑的太久,松开约束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5 ,可不是说要的过瘾了么。” 抓我手臂的掌心徐缓流出不稳的灵气,我一言不发,凝望着寻思禅自我伪装施灵的容颜。掌心隔空拂过他面上,我道:“昨日我就想与你商议,你可愿让出稍许灵力给影。” 不带丝毫犹豫的颔首,寻思禅温言说:“你就是拿去一半我都不会有异议的,想来你已发现我根本无法全然驾驭你赠与我的灵力,我甚至连简单的幻术易容都无法做的出神入化,时隔几个时辰咒术就会很不稳定,只得重新启灵易颜。” 正如人界的武林高人一样,魔族的灵力咒术亦是靠天赋的,有些人生来慵慵,有些则是天赋异禀。灵力的融合运用讲求两点,一者天赋使然,另一者心法修炼,兄弟二人在其两者上影都比寻思禅好。迷魇从来只当寻思禅他们为发泄侍仆,生性多疑自私,根本不会好生授业于他们,所以至今寻思禅都没有所成,纵然继承我先前的九成灵力,依旧无为。如今他好似个容器,承纳着许多人向往的佳肴,只是在等人豪取,而无力反抗。 一时想事出了神,寻思禅见我片语不言,神色微有怏怏,自艾道:“我晓得自己不中用,辜负了璃一番好意,倘若你全要收回给影,我……” 他话说至半,我方回神反应,制止他继续下说自贬,“我几时嫌弃过你,不过是想着成年旧事发起了呆。”说罢随手拣了个枇杷拨去皮送到他跟前,笑道:“从前在迷魇身边你未能学到些真东西,荒废多年的时光也是可惜了。今起,你就同影跟着我学些术法,影想来不会吝啬教你写基础的灵修,他若教的粗糙你来问我就好。” “我资质愚钝,比不得影,怕你们……” 夺过我手中去皮的枇杷,影悠然自得的品着,嘴里含物口吃略有不清,“怕的不是天生愚笨的,最怕动嘴就放弃的。我们比不得他极有天赋,年纪轻轻当上魔族战神,慢慢练就是了。” 我含笑扬一扬眉,“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影难得见我在这儿上夸他,不免有些飘飘然,脸上堆笑下颚微扬。 趁着等翔书官之空隙,我微收回寻思禅些许灵力,转而给予影身上,一掌伏贴一人后背替他俩顺融着灵力。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方歇,刚完事没多久,殿外传来匆匆跨步踏青石阶梯的“嗒嗒”声。 赶来的步子很急,开门声尚未传到耳边,翔书官已出现在殿门口。 翔书官面色铁青站在殿门边,“王兄,现在翔云的皇帝究竟是谁?” 幸亏他已在我设的法阵里,怒吼的话语未有一丝传入宫人耳里,更未传至迷魇那儿。寻思禅见状甚至事重情急,忙上前拉拽着翔书官入屋,又命徐培祥在外侍候,听吩咐再入。 清思殿在翔麟宫东北角,常年寡居清净,平时甚少有人过往,算是十分萧条冷落的地方。殿外周遭围着过人高的朱墙绿瓦,幸得如此,翔书官方才露陷的举动并没被他人窥视到。他刚才的举动若是换到自己宫里,或是人多来往的宫殿,保不准当即引火上身。 影见状顿时遗忘自己扮演身份,一箭步上前就是一通数落:“二殿下拜托你长些脑子成么?你大吼一声就当发泄,全然不管时宜与否,地点是否妥当。适才若不是苏反应快,你那皇帝老子保准已经杀到清思殿来了。” “景三,你给我退下。”寻思禅疾言厉色道,奈何本是化名,影压根没反应过来。 我低沉利索地开口:“影!过来。” 久不闻我用严酷冷峻的语气唤他,他闻声猛然一哆嗦,微微愣了片刻,霍然醍醐灌顶。影巍巍颤颤的回首,嘴角含着畏缩胆怯的笑,想挪步却是一步跨不出。 我明白开口确是恨了些,稍有缓和语气道:“还不对二殿下道歉,退到一旁。” 经影指鼻子骂脸的一教训,翔书官头脑清醒不少,平缓气息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依旧青白难堪。他缓缓扫眼屋内的我们,幽幽开口:“不必了,景……影兄弟说的不错,我却是怒气冲昏了头脑,险些坏了大事。” 寻思禅劝和道:“怒火中烧,一时控制无法任何人都会,二殿下无需自责。眼下未有大事发生,往后只稍注意抑制些脾气,不再有二次便是了。” 翔书官道:“我明白,以后会尤其提防。惟愿此事不会影响苏王爷出手相助之心,我知晓王爷有通天的本事,但求能助我抱住翔云江山,绝不能落入奸人手中毁于一旦。”说话间他始终盯着我面色无波的神情,眼眸微转想着劝动我的话,“轩弈尘曾说王爷宅心仁厚,想必不会愿黎民百姓无辜冤死,活着受苦磨难。王爷若是愿意相助,我必定倾囊相助王爷劝父皇收兵,绝不再犯神武边境。” 趁车一路走过翔云,再到阳州城,我早不认为翔云如今仍有国力能入侵神武。我瞅着翔书官郑重认真的模样,不忍打击他,只笑道:“既答应入宫相助,我不会轻易反悔。”说罢我起身朝殿门前行,悠然张口:“轩弈尘拿你当知己,也望你以后别轻易将他抬出做人情。” 影跟我多年,极了解我性子,含笑接口,“我家王爷的脾性,他不愿做的事你软硬兼施,他都不会答应的。相反,他答应的事儿,不会反口,殿下免有些将我家王爷看轻了。” 翔书官自愧叹息:“一时性急,辱没苏王爷的事,还望切莫放心上。” 我微回首斜睨了眼并没多言,缓缓开门,我望了眼两旁宫人与徐培祥,冷言道:“你们几人进殿里来,二殿下有事寻你们去做。”跟在众人身后,我缓慢关上殿门,启灵即刻解除三人摄心咒。 徐培祥微愣片刻,即刻清醒过来,不假思索道:“你们三人是什么人?倘若你们敢挟持二殿下,奴家就跟你们拼了。” 忠仆难求,翔书官闻言大为感动,淡然道:“小祥子不得对三位公子无礼。” 宫女这才恢复意识,张口就要大叫,我凌然一瞪眼,语气森冷地开口:“你们只稍有一丝声响发出,铁定当即丧命。”双指随手捻取过五针松紫砂盆中鹅软石,我随即用摄心咒制住两宫女的魂魄,两宫女眸光瞬息变得无神,直愣望着前方,再打一响指二人恢复似是往昔状态。确保万无一失,我冷淡命令:“你们下去在殿外守着。” 徐培祥微张嘴震惊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事,良久战兢的回神,畏缩道:“二殿下,这三位究竟是什么人?” 翔书官不知如何解释,不得已说出事情的始末,说来话长。我与影撇下话语不觉的两人,自行撩帘在后屋院挑起厢房。清思殿本是翔钧玥妃的住所,奈何后宫美人如云,寂寥冷落,玥妃终是积郁成疾,年二十六就去了。那以后东宫之主嫌这地不祥,渐渐也就没落了,如今更是甚少有人往来。 择了处朝东的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6 屋子暂住,屋里琳琅摆设不少,梳妆台上多是女子妆点檀木盒。 影手指一抹罗汉床上炕几,细瞧手掌,“不想院落空置许久,屋内倒是尘毫不染的,十分干净。” “毕竟从前是妃嫔的居所,现在虽说无人居住,指不准哪日会有娘娘小主入住,到时七手八脚的打扫,出了岔子还得受罚。”我轻笑道:“别瞧宫里的小太监宫婢办事聒噪,都不是笨人。” 影笑道:“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宫里人看着比外头分光,能安稳到老的其实不多。” “回去吧,那边也该解释的差不多了。” 前殿早已解释完事,就等我回来筹划下一步的事宜。徐培祥眼里仍有隐约戒备的神色,但碍于翔书官的力保,徐培祥只得暗中观察虚实,不敢造次。 我心底清楚他的敌意,极力和气笑道:“徐公公跟随二皇子多年,忠心俸主,而今翔云有难我们在宫里能依靠的也就公公你了。” “王公子客气,宫里林公公独大,我不过是小卒难堪大任。”徐培祥颇有推脱。 寻思禅开口就是给他扣上高帽,笑道:“私下无人,我们且当闲聊。徐公公入宫日子尚浅,阅历上虽比不得,但论才识能耐哪点比不得林世兆了。” 知晓前事,徐培祥对寻思禅的态度比之我,客气许多。“单公子夸得奴才怪不好意思的,只不过奴才实在不知如何帮你们,方才你们说的什么石头,我压根就没见过。过往的事不少都是稀里糊涂的没个印象。” 我掌心朝他后脑轻拍,半刻他神色微有变化,“可有记起些往事?” 徐培祥眼中渐有服帖钦佩,道:“适才二殿下的话奴才始终半信半疑的,如今是都信了,王公子真乃神人。”他专拣无用的废话说,幸好头脑灵敏止言,细细回想片刻,他确信说:“皇上近来的确与平时颇为不同,大约是发生在城里第一起疫症那会儿子。皇上的吃食口味大变,我曾无意听小邓子与林公公的谈话,似乎林公公知道不少隐情。” 影轻哼冷笑,讥嘲道:“只怕不是知晓□□那么简单吧。” 翔书官抬一抬眼,很是不解的瞟影,“景兄的意思是,林世兆那个狗奴才,知现在位的父皇有问题?” 初见林世兆时,我就觉出他身上咒术不同于旁人,亦该说他压根没被控制,只是迷魇借用他双眸能四处监视他人罢了。上三界的术法不易多做解释,我冷然一笑,只说:“何止是知道,早做了他人的走狗了。” 前一回的怒意尚未消退,再闻得越发骇人的事,翔书官面色顿时泛青,正要开口怒骂。殿外忽然传来小宫女请安声:“林公公贵安。” 古里古怪的口吻,一闻便知是林世兆的声音,“你们俩人怎么在这儿?二殿下及三位贵客呢?” “禀公公的话,都在殿里。”话音刚落,殿门就被缓缓打开,根本无须我们开口。 林世兆目中无人的径直而入,身后跟着身着官服的留须男子,清风自他们身后扫来,能问道隐约淡然的药香味。心念微转须臾,我已知来者目的,迷魇果真是谨慎,让林世兆特意找来宫里太医,探出我们身份的虚实。 厚云积卷无边天,天色一直阴沉沉的,熹微的光亮照入清思殿青砖地上。寻思禅坐在前堂偏后的位子,光照愈发的少,昏沉的堂内视线不佳,他平静无痕的神色让人阅不出半丝心思。我手中略有黏腻的冷汗,心中很是庆幸,亏得当初料到迷魇多疑,故让懂得颇多药理的寻思禅充当云游四方郎中的角色。 林世兆淡漠打量自顾饮茶的寻思禅许久,笑道:“皇上日夜心系时疫之事,近日寝食难安多日,人都清减不少。听闻二殿下寻来名医相助,可是乐坏了。特地让我请了太医院极为德高望重的太医来,几位太医都是主治擅长时疫的事,近来钻研医方略有进展,想必对单公子会有帮助。” 寻思禅面色显得十分怡悦,莞尔道:“皇上有心了,我定当尽心竭虑医治好疫症。”傲然扫过众位太医的面容,寻思禅似是迫不及待的开口:“劳烦哪位太医带我医徒走一趟,取已拟成的方子来,好方便我们共同探讨研究。” 轱辘转动的眸子不停歇的关注在寻思禅身上,片晌林世兆疏离笑道:“张太医是太医院首,单公子有任何疑惑都可以随时找他。”林世兆引荐完几位太医,对翔书官行宫礼道:“皇上那儿还有事,老奴就不奉陪了。” 颇懂医理的寻思禅从容应对太医不时提出的刻薄试探,大方自然丝毫不露破绽。翔书官深谙疫症真相,依旧表现的极为关心药方,两人一搭一唱配合。久而探之无果,太医面色微显倦疲。 午后张太医要去太后宫中请平安脉,凭这借口众人一并告退离去,总算是盼到个清净。翔书官轻使脸色,徐培祥是何等伶俐忙连笑带赶的送走诸位太医,紧掩上殿门。 接近晌午用膳时分,躲在卷厚云层中的朝日略探出些许,似是在玩捉迷藏的顽皮稚儿。金晕逐次移进清冷沉暗的清思殿,懒懒停驻在寻思禅面上,板着一上午的寻思禅逐露笑颜。反倒是翔书官脸上阴霾层叠,像是阴雨绵绵的天色中层层乌灰的愁云。 初到宫中,尚未密探我无法细知多事,只得以心象宽慰道:“二皇子不必太过担忧,影是知晓天象的,他昨夜曾提及过翔云东方帝王星并未陨落,如此来判你父皇定然尚在。” 翔书官骤然跳起身,两跨步到影跟前,欢跃道:“果真吗?” “确实如此。”影飘忽双眸,言辞中微有闪烁,只因翔书官喜悦一时冲昏,并未有所注意。 谨防翔书官发现,我紧接含笑:“徐公公话里对我们是有所保留的,摄心石的事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二,不得已要劳烦二殿下去细询问来。你父亲虽尚在人间,关他的别苑多半是在内宫中,我们进宫已是不易,后宫嫔妃的居所外来男子不得擅入,只得你自己劳心劳力找一番了。 本就是自家的事,翔书官亲力亲为是应该的,听我们劝言神色虽未扫尽愁闷,却是比方才抖擞许多。简语断句与我们暂别,翔书官匆忙携着徐培祥离去,两人离开时我略做手脚,以防万一。 第57章 欲探冷宫 逐渐远去的翔书官步伐松快,影神态却渐露阴郁,侧首扶着我进屋,“东方星象虽表明翔钧人在世间,已是黯然无光,帝王命盘不在。” 寻思禅颔首附和:“不错,而且正有颗新星日渐夺目,不出余月光芒就会盖过翔钧的星宿,到时翔钧……” “翔钧虚耗多年帝王时运,亢龙有悔,命途到头是他自找的。”心下不觉惋惜,我淡然开口:“翔钧子嗣虽同镜月一般繁茂,多是贱婢所生,按律是不得继承皇位的。眼下宫里就大皇子翔贺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7 与二皇子翔书官有资格。” 寻思禅随我们身后进到厢房院落,知我心意道:“难得苏会有好奇心。”说罢,他淡笑休语不谈。 回头稍稍一眼,我已是了然。翔书官确是有帝王之相,善于隐忍韬光养晦,为人处事仁义礼孝,作为帝王既有谋略,作风且更偏行仁政。比之荒淫奢靡的翔钧,只会一味的重税苛政更得人心。 有翔书官出马厉说和劝,徐培祥果然又独身回到清思殿,面带惭愧而来,对我们的礼遇极是坐立不安。 徐培祥神色微有沉凝,语带羞愧道:“不久前二殿下一席话,骂的奴才茅塞顿开,差点有负三位公子的好意。”话音未落,屋外树枝斜影微动,似是人招展的臂膀。他神情回头紧张的紧盯门外,确认没人窥听,小声道:“皇上过去素来不喜腰间佩戴玉牌,总觉有时磕着难受。近来却是一反常态,日夜带着一块瑞云环绕龙凤呈祥的玉翠,如若一时未带在身旁,也是放在御书房由后宫侍卫守着,连林世兆都不得进出。” 仔细小心至此,已能确信是摄心石无疑,依徐培祥所言要夺取并非易事。宫中侍卫,只怕早已调换成神族神将,躲去众人耳目混入短时不难,一一解开咒术耗费时间,我现今的灵力是藏不住的。半夜启灵必会被发现,换做白日迷魇必会随声携带,偷是不可能的。 无计可施,绞痛窜上脑门,生疼得使我不禁咬牙。 寻思禅眼尖,站立我身后两指律动地定压我眉角两处奇穴,关切道:“可有觉得好些?” 影从暗袖拿出青花釉小瓷瓶,取出一颗绿豆大小药丸,化在水中,一勺勺喂我。蹙眉急道:“自来人界好些日子没发头疼过了,近来定是耗神过度,冷不防的发作出来。” 清思殿空旷人寡,一声清脆的轻咳绕梁不绝。寻思禅随声望去,心知失仪,笑道:“医徒素来体弱易病,近来劳心费神颇多。猝然旧疾发作,我们一时慌乱手脚,怠慢了徐公公,着实失礼了。” 徐培祥闻言浅笑,聪明的跟人精似得,怎会瞧不出其中地位关系。他甩手就说:“奴才明白,不过说完话还赶着去服侍二殿下。所以……” 我紧闭着眼,勉强开口:“徐公公说下去就是,你说我们自然会听着。” 话说一多难免会口干舌燥的,徐培祥稍咽口水,徐徐道:“本朝皇上后宫嫔妃诸多,迄今却尚未有废妃,更别提被打入冷宫的。可是这些日子,冷宫那儿的守备极其严固,无关人等是一律不许踏足那片的。德妃宫里的小连子,曾好奇偷入,第二天就尸首被发现在蓬莱湖里。我偷偷去瞧过一眼,那死相真是可怜了,前日里还是活生生的人,好端端就没了。” 寻思禅双眸微抬,“徐公公怎就能确信冷宫有蹊跷?” 徐培祥语中带有不满的自矜,只道:“奴才在宫中侍奉主子多年,宫中每处花木都极为熟悉,何况是殿宇楼阁。冷宫那块儿很是偏僻,在宫中西北角。曾是宫里主子看戏的戏台,夏季闷热潮腻,冬季萧瑟冻人,久而久之就弃之不用了。前朝有位妃子不得宠,被移居到那住,哪知很不安分无意撞伤当时的宠妃,皇帝震怒禁足终身不得出,再后来就成了关押罪妇的冷宫了。” 影喂我喝完剩余一勺汤药,淡笑和气道:“有劳徐公公多走了一趟,本该请您歇会儿腿喝杯茶表谢意的。”说话间影取出一锭纹银塞进徐培祥手中,“小小心意全当请您喝茶。” 五十两纹银放在宫里国库,就好似大海中一滴露珠,根本算不得什么。更甚是给首领太监林世兆,他或是都不会瞧上一眼,可徐培祥不是,毕竟他被欺压克扣太久。过度虚耗国力翔云早是入不敷出,各宫主子例银的减少,免得的赏人的银子也跟着缩减的可怜。 徐培祥紧攥纹银,乐呵的心思都溢到脸上,“就是传句话的事,哪来辛苦不辛苦的。王公子倘若无事要问,奴才这就告退了。” 后脑懈怠地靠在寻思禅小腹,头疼缓和不少,我依旧心绪烦乱的懒懒的不愿多话。微睁眼挥手许徐培祥的请求,由影待我把人送了出去。 抬眸直瞧见寻思禅疼惜的神色,直臂轻抚他颚下颈肤,懒笑道:“蹙眉挤脸做什么?我歇会儿就会好的,外人若瞧你一张苦着的脸,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我得了不治之症,没多少时日能活命了。” “呸。”跪蹲在我眼前,寻思禅唬着美颜道:“有你这样咒自己的么。” 恢复大半,我神思清明许多,向前微俯身,眉随笑扬入鬓,“我以为你早知我有风疾之症,今日见你慌乱阵脚的模样,可见你探查的不仔细。” 寻思禅直望着我,片晌微微一叹,侧首压在我腿上,小声呢喃:“自然是晓得的,就不知发作有这般厉害。 殿宇外的岸畔,柳枝拂水而过,水波荡漾涟漪层叠。山明水秀中人亦精神不少,影回来时我面色恢复不少血色,他乍一眼瞅过我容色,生硬的神情蓦然柔和不少。 影拧了块含香半干的丝巾,仔细帮我擦拭面上寒腻的冷汗,“从前是没那么厉害,自从你那旧主回到神族肆意的滋事起,苏的头疾发作的就越发频繁了。成日的惹事挑衅,真要到死才肯消停么。” 本是无意要挑事,影的话绝非是冲寻思禅去的,怎奈说的是实在难听。寻思禅当即面上就挂不住温笑,急眨了几下双眸,愧疚不知觉中爬上花容。 祸从口出,影说完就知自己嘴碎闯了祸,“哥,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你以前侍奉迷魇……” 越说越是错,影气馁一跺脚,“哎呀”泄气一声,抓耳挠腮的再说不下去。 我头回见影撒娇的样子,顿觉可气好笑,“与池羽待多了,你嘴上功夫见长不少,就是没学会他调侃的技巧。这回可好,又伤着自己人了不是。”寻思禅的掌心贴着我膝盖,微微颤抖,脸色虽不至煞白已是花容失色,不安的眼眸我见犹怜。轻抚他侧露在上的脸颊,我轻笑代影赔不是道:“影向来碎嘴管不住,你且饶他一回,下次再把你惹急,就两罪并罚严惩,好叫他长一长记性。” “绝没下回,不然随你们处置。”影蹲下身朝寻思禅双手合掌,求饶道:“对不住,我真不是有心的。每次苏一头疼,我想到迷魇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可不就没了分寸。” 正儿八经的脸撒娇,任谁瞧了都气不起来,寻思禅“噗嗤”一笑,只是瞬息的颦眉,“你哪时说话能动下脑子,朝阳必是要打西边出来。” 既是随翔书官入宫的贵客,宫里人虽瞧不上我们三穷酸相背地里议论,却是不敢怠慢。刚到晌午不久,指派服侍我们的宫女就拖着黄檀木托盘而来,彩釉刻花瓷盘里是小厨房刚做完的午膳,热腾的直冒轻烟热气。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8 “徐公公说了,三位公子是二殿下的贵客,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知我们。”开口的是稍年长的掌事宫女,她躬身恭恭敬敬道:“我们会在殿外守着,王公子只稍唤我们声即可。” 影瞥了眼满桌精致的佳肴,淡淡开口:“知道了。我们三人吃不完这一桌的菜,你们俩挑自个儿喜欢的去吃吧。” 未料到会被赏赐,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寻思禅在她们身后轻推了下,淡笑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拿去就是,徐公公要是怪罪起来,就让他来找我,害不到你们头上的。” “谢几位公子恩赏。” 掌事宫女久居宫里,极会察言观色,虽是随她们喜好挑拣,她指尖每碰下雕花瓷碗都会瞟我们一眼。每遇不知事的小宫女伸手要端不该取的,掌事宫女都会轻巧扯下她里袖。不一会儿,满桌的菜被她俩端走大半,连叩谢恩方欢愉的离去。 我笑吟吟坐到桌边,结果寻思禅递来的银筷,赞赏道:“影,你是几时学会笼络人的招数,拿捏得当,既不失礼数又不显得巴结。” 浅尝一口桌上的藕粉桂花糕,清甜不腻口,想是寻思禅喜爱的,我稍挪几寸移到他伸手可及处,又朝影桌前的八宝膳粥里多加勺蜂蜜。 影目光随我手飘动,眼中笑意甚浓,“前些日子在宫里待得久了,见多苏兮月打赏宫人的法子,依葫芦画瓢的学着,是有些刻板倒是不易出错。如今来看,多学些懵懂不知的事总是会有用。” “好甜。”寻思禅咬了口晶莹半透的糖糕,浅笑咀嚼。 我皱眉捂嘴略有沉思,适才尝着该是和他口味的,莫不是自己搞错了。 影笑道:“整日说别人木讷,苏自己也机敏不到哪去。” “是呢,成日里嫌东笨厌西拙,轮到他自己倒是沉默不说什么。” 由着他俩一搭一唱的数落,我渐入凝神沉思,徐培祥的话已然道出我们所需的消息。常年无居凄凉的冷宫,无缘多出巡逻侍卫是极不寻常的,若非关押重要人物,没人会吃饱无事派人看守那儿,更别说近来杂事繁多的迷魇。 夜探翔云深宫后苑是势必要做的,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还得谨慎行事戒焦戒躁。一想到与迷魇交锋,我指尖就止不住的颤栗,是魔性的亢奋。 眼前模糊出现一抹月白纯粹的颜色,寻思禅轻握我微颤的指尖,“针锋相对迟早会分出个胜负,我只望你能安然归来。”他眼中微有闪躲,神情凝重似在下重大决心,凄婉哀愁像是停在他眉间的稀疏冷阳久散不去,许久他抬眸诚然直视我,道:“他,终是就过我一命,所以如果可以,请你给他个痛快就当替我还去当年的恩情。” 轻轻拍来他冰凉似水的手,哪怕是一瞬的凄哀亦没逃过我眼里,我喟叹道:“迷魇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我也犯不着做作孽的事,用那些细碎的手段去折磨他。” 影不笨怎会听不出话中意思,难免为我抱不平,厉色开口:“哥未免有些小觑苏。魔族行事说不上光明磊落,或许偶尔阴险狡诈,但是没闲工夫折磨人。” “好了,你哥也没说什么,瞧你急的。” 影嘟囔:“我不过是看不惯什么,整日高风亮节的君子模样,背地里做着龌龊勾当。” 确实比研出的乌墨还黑,不论是迷魇或是湮濑,其手段身作魔族都是不齿的。那女人统治的神族早是乌烟瘴气不堪的很,终有一日我要登上神殿尊坐,整肃神族不良风行是迟早的事,倘若有必要神族众长老都可以一个不留的撤去。 浮生半日少有机会能偷闲,我倚靠在清思殿廊檐下,双眸远眺蓬莱仙湖灵山,放空五味杂成的一切心绪。同影与寻思禅无声比肩而坐,三人皆无声默然,碧绦清风泱泱湖波,蓬莱湖映出岸边翠绿生机,叠影重重似幻境。 光阴荏苒,湖色由青翠盎然逐次泛出日薄西山的昏黄,绯色渲染生机不在,漫地连天是霞红一色。 寻思禅的眸子仿佛被夕阳霞云蒙上层晚云,挽我臂肘的手愈发施力,仿若是要将我永生禁锢在他身旁。相比较看影,好似沉稳定神,远望的黑眸却是飘忽无定,眉间隐隐阴郁不散。 “你们今夜就呆在清思殿哪也别去,我独自去探个究竟。” 影深谙我脾气,已然决定的事劝不动改不了,幽幽道:“你安心的去办正事,我与哥就在里屋自寻找事打发辰光等你归来。” 闻言我微挑眉,静静道:“你们且先歇下就是,何必苦守等我。” 寻思禅微沉不住气,倔强地疾言:“我们了解你性子,你亦是清楚我俩脾气。知道是劝不住你的,你也干涉不到我们的决意。” 两手各执一人一手拉到双腿间,三手重叠,心下郁尘顿散去大半,含笑揶揄:“你们两兄弟,瞧着性子一刚一柔,口味、喜好亦是相差甚远,倔脾气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寻思禅念及过去沉静不敢开口。影悠然道:“既是兄弟自然是有相似处的,怎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是呢!亲疏有别,所以两人联合起来对付我。” 丝竹声悠扬的从蓬莱湖另一畔隐约传来,宫里从来都是夜宴最多的地方,任凭宫外路边满是冻死骨,宫中仍是歌舞升平,莺莺燕燕嬉笑永不断。才回宫中,翔书官是免不了出席同醉的,而我们身份卑微,自然无人顾门相邀。这一夜天公作美,漆夜浓重似泼墨般不见半点星光月色,身着夜行便衣,无光幽暗处就是相距一丈,都难看得真切。 多数人被调去瑃华宫伺候,清思殿本就清冷,而今掌灯时分已过一个时辰,依旧是晦暗无比不见半盏宫灯。遥望冷宫却是火影重重飘摇,侍卫手中的火把烈焰高窜,远瞧去就似团团鬼火飘忽。 我仔细谨慎的慢步在沿湖廊下,身上配饰一并余留在清思殿里,仅带枚薄如蝉翼的兵刃。鼻尖忽传来熟悉的冷梅傲的芳香,随香四寻,只见棠沁园中飒爽笔挺的背影,纵有千万海棠芬芳力压,都挡不住那独立寒霜的梅香醉人。 漆夜无光,烟一身暝色裹身,恰如我儿时头一回见他的情形。 “是股什么妖风,竟把你从神武吹到了翔云。” 烟冷哼面上无色,纵是如此依旧藏不住眉间雀跃,他半贺半讽道:“星宿已现,神族新尊诞辰,我先前来一贺表一表诚意,也望神尊往后能惦念我今日的好。” 我轩一轩眉,明知故问地开口:“此等大事与我有关么,你似乎道喜跑错了地方。” 拨弄掌中紫檀珠串,趁我未注意,烟猛然砸一记我脑袋,讥嘲:“还没当上神尊就给我摆起架子了是吧?真当我好欺,打不过你就治不得你了?” 我紧皱眉头揉着后脑,瞪眼道:“你现在赶紧的动粗,往后有的你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29 苦日子过。” 烟掌心一摊,手中蓦地多出两壶酒,递到我眼前,“大不了请退魔族长老一职,我伴着茗毓去灵山寻个依山傍水的清雅地隐居,倒落个清闲。” 接过酒,细闻是玫瑰醉,我仰头一饮半壶,笑道:“想得美,位极神尊要找你岂非难事,到时我还需你替我好生整顿神族败类。” “苏大战神,你是铁石心肠吗?从前为你忙前忙后,如今帮你当牛做马,往后还是没个清闲,当你的知交真累。” 我颔首掰指道:“神魔之战你故意气走茗毓,无人照料我助他脱险三次。你受重伤,我不惜代价废灵倾囊救你。茗毓离乡远走,我日夜不眠相寻。魔族长老之争,我举灵剑威胁。儿时有人笑话欺辱,我不二话抱团猛揍……诸多种种道不尽,往昔的情分是随风飘去,一去不复返。” 烟佯似绝倒装,翻眼道:“成年往事亏你记得清楚。” 背靠在长廊亭柱上,我悠闲自得敲起二郎腿,朗声而笑地开口:“如何敢忘,假使都不记得了,岂不枉顾多年交情。” 默然连吞数口玫瑰醉,烟摇头怅惘直叹,极是感慨曼声:“哎,过去没瞧出你如此看中得失,误识损友啊。” “怪就怪自己眼瞎。” 烟一连点头数下,似是极赞同我说法,悠悠然开口:“既是眼神不好,想必告诉你冷宫那儿的状况,你都不会信。倒是省我些力气,免得吃力不讨好,帮了你还被损。” 此刻已是暖春的夜畔,清风似有若无的十分舒怡爽然,春雨时来,每下一回就愈发闷热了,春眠懒惰的不免让人昏沉。烟的话仿佛一声惊雷打下,打得我猛然一激灵,转瞬含笑谄媚的为他扇风纳凉。 我不时挤眉弄眼,笑意殷殷,“打探出些什么了没?” 手指抵推开我凑上的脑袋,烟嫌弃道:“翻脸比翻书都快,皮糙肉厚的都比得上城墙了。” 我低首整了整微有些凌乱的漆黑褂子,拍着袖上沾染的泥灰,“不愿说就罢了,不就是自己跑一趟的事儿,摆架子给谁看。” 烟怎不知我是故意激他,憋着静默远眺佯似在赏着琴瑟雅乐。轻扫过他一眼,我冷笑起身就欲离去,果不出三步他出声唤住我,“冷宫周围日夜巡逻的士卒皆是湮濑的手下,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换班,且批数众多,要逃过他们耳目并非易事。” 我道:“话麻烦说全,说一半瞒一些的,让人觉得小气。” 耳边忽传来轻微的窸窣声,烟眸光急动死盯着传声而来的矮树丛,直瞧见一只野鼠窜逃而出,风刮耳畔,沉静细听好似有猫叫声掺在风中。 仔细确认无人,烟方缓缓道:“你现下别以为混入冷宫轻松,我方才说的是大晚上的情形。守卫都是神族之人,防的就是瞬移偷入的人。白日里,在关押的翔钧的牢笼边上都有人把守,压根不给你蒙混的机会。” 我一脸无所谓的耸肩,仿佛烟所说的事完全与己无关。本要探查的消息既有眉目,我起身信步返回清思殿,只余幽冥般的冷言:“无计可施之时,管他在前的是神是魔,阻挡者——杀。” 回殿的路静寂安谧,对岸钟鼓奏乐渐渐无声,空气潮闷湿热令人大喘难安,突然春雷骤响,惊起安歇在岸边的鸥鹭。眼瞧大雨将倾倒而下,远瞧清思殿前堂光亮如白昼,远瞧不觉恬静反倒心神不宁起来,不禁加快步子赶回偏僻岑寂的清思殿。 前脚我刚跨过前堂门槛,身后只闻“哗啦”作响,雷雨似山巅倾倒的飞瀑,急流直下渐渐蒙了眼前的视线。 “宫中夜宴方散,二殿下脚程倒快的很。”殿中人甚是不少,寻思禅与影坐在翔书官对面,徐培祥在一角垂手诺诺站立,似是尊石雕。 寻思禅一见我归来,心事重重的容色顿是松快许多,小步前来拉扯我进屋,落座前不忘往堂中雕花活耳铜炉中撒了勺百和香,碾成细末状的香灰像是寒冬雪花,晶莹浅透轻然飘落。焚香祛湿,青烟漫漫绕梁不散,百花淡香盖了雨夜里湿霉之气。 偶尔有细风吹入,带着雨水中的凉意,沁人醒神。 第58章 游湖观势 翔书官眼中有着迫不及待的焦躁,几欲开口又觉失礼未言,手中茶盖不时敲击盖碗“呯呯”作响。 我饮上一口影特意煮的驱寒茶,“家宴归来,二殿下更显沉闷不乐,是有发生何事了吗?” 翔书官砰地一砸手中盖碗,破碎的瓷块四处飞溅,支离破碎的满地都是。他阴沉着脸,眼眸中杀戾乍起,道:“林世兆这狗奴才,当真是叛主了。” 原来家宴上,翔书官试探的提起冷宫之事,得到的回答说冷宫中人是宫里掖庭一小宫女,前些日子被分配到御前侍驾,竟胆大刺杀皇帝,所以才被关押在那儿。如斯谎言怎骗的了翔书官,思来想去他便猜出冷宫关押的究竟是何人。翔书官倒也沉得住气,佯装被控制着扮傻充愣,蒙混过迷魇的耳目。岂料林世兆阴毒,酒宴过半骤然提出该将冷宫中人杀之以绝后患。强忍怒意,翔书官直到清思殿才敢发作。 我冷笑暗赞林世兆的阴狠,果断决绝的行事作风。林世兆是个聪明人,明白叛主的后果,正因为了然,他是急着除去翔钧而后快。其实迷魇怎不懂他心思,可怜林世兆机关算尽,偏偏算不到迷魇杀不得翔钧,天定骄子,杀尽翔云百姓的伤己戾气都敌不上翔钧的一条性命。这也是我扶持轩弃弥上位,却始终没直接取轩煌性命谋朝篡位的原因。 垂眸一脚踩碎滚来的随便,我道:“二殿下松乏下紧绷的神经是无妨,可出了清思殿还得委屈你多忍耐些时日。林世兆今日这话既出,小命算是到头了,处置他是早晚的事。” 翔书官心烦气躁哪里听得进,起身来回踱步,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父皇他……” 我宽慰开口:“你就放一个心,我保证皇上他绝不会有任何差池的。” 怒气不顺,他胸口起伏颇大,良久压下中烧的火气,“有王爷一句话,我亦是能放心些。至于林世兆这奴才,迟早要他首级落地方能泄恨。” 影眺望湖对岸的冷宫,讥笑插嘴道:“二殿下急什么?只稍传些话到你父皇耳中,待他平安归位,殿下以为你父皇会放过叛徒吗?” 目光许久滞留在冷宫方向,翔书官嘴角划出抹冷酷的笑,心绪渐次平缓下来,“依父皇的脾气,定是生不能死不得,” “那二殿下又愤慨些什么呢?等着看戏就是了。” 翔书官神色略有惭愧,端坐回尚有余温的太师椅,笑道:“我很是佩服王爷处事不惊的淡然。” 处事不惊么?淡漠不过是年岁活得久了,久经历年风霜,失去的太多,多到来不及伤怀已是麻木不仁罢了。无人注意下我微咋舌,念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0 到往昔事,蹙眉只在瞬息之间,笑道:“事不关己自然是能平静相对,二殿下能在宴上波澜不惊才真真是本事。” 他静一静神,亦含笑开口:“王爷若是把我当自己人,就别再二殿下的叫唤了,听着怪是别扭。再者王爷身份金贵,更甚我这须有名分的皇子。” 闲事家常聊完,殿内烛火渐熄灭大半,翔书官不禁意瞥上眼刻漏,已到就寝时分。他瞧过坐在我身旁无声的两人,嘴角幻化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淡笑,“时候不早,打扰多时已显得我不识趣,再多做停留就是愚钝不解风情了。三位好生安歇,有事我们明日商议,我这就告辞了。” 徐培祥一箭步上前,尚未等翔书官起身他已到一侧躯身侍候。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并未停歇,比之倾倒下的暴雨小了许多。徐培祥执起伞,扶着翔书官慢步离去。 送走主仆二人,我转身回到前堂只余寻思禅独在,影早不见踪迹。 我走到寻思禅身边,张望片晌,诧异道:“影不等我回来就独自去休息了?” 寻思禅垂眸含羞的点头,红烛光影映照在他脸上,赤绯晕色双颊,一肩随意耷拉的轻薄丝衣不知何时滑至半臂,水绿竹叶的丝衣更衬肤白如雪,若隐若现的锁骨甚是撩人迷魂。稍瞧一眼,我顿觉口干舌燥,不由喉头一动,稍离开目光。 他注意到我的变化,略撩起耷下的丝衣,“影说他有些累,就不等你先自己回屋歇息了。” “你呢?”我瞧他氤氲明眸,笑说:“今日属你应付的事最多,怎不跟他一起,何须等我。” 寻思禅烟视媚行地低眉道:“我想随你一同回去,免得你孤影只行,多孤单。” 牵起他微曲纤指的手,我淡笑拉着他往殿后厢房缓步而行,他紧张的血脉凝滞,指尖触及微凉。回到早时打扫出的里屋,瞧不见影的身影,想必是成人之美寻了别处安睡。 我越发觉得身后人拉着吃力,回首捏一捏寻思禅下巴,轻笑道:“从前你倒不怕。”春雨未消,倾洒在殿顶飞檐,雨水顺青瓦滴落,偶有溅落在寻思禅身背。我手腕一收力,他冷不防轻呼跌进我怀里,替他拍去尚未洇入丝衣的雨珠,“春雨寒潮,仔细着凉生病。” 寻思禅脸埋在我怀里,隔着单薄的墨黑锦衣,我依旧能感受到他热如炽火的脸颊。他声音细如蚊吟,“我不是害怕,久未亲近,我只是紧张。” 我搂着他一步步后退,嘴中不由噗嗤一笑,稍稍拉开两人紧贴的距离,只见他衣带松散衣襟散乱。我直视他的目光已然升温,含笑道:“我知道。” 春深帐里,粗喘相交的喘息,黏腻贴肤的热汗,却让人不觉着生厌。寻思禅白皙肌肤缀出片片红潮,比之满园□□的繁花簇簇似锦更胜娇媚艳美,这是难得一夜的放纵在夜雨春宵里。 次日清早东方尚未露出鱼肚白,雨终才渐渐消停。 我极轻巧的起身生怕惊扰身边的春闺梦里人,小心帮寻思禅盖上丝薄锦被,我随意伸手撩过件锦袍,粗略披上,在院落里醒神锻炼。 吱呀声惊破静寂的春早,影起的仍旧是那么早。他乍然瞧见我,眸中略有惊诧,“久别情迷,苏一如既往的那么克制。” 我轻揽他入怀,浅浅一笑,道:“既会生醋意,你昨晚装什么大方。” 他故意重重吐一口气,回眸皆是浓浓笑意,“反正结果终究是一样的,不如我先卖个人情给你,来日倘若我去讨情,你既不好回绝,我倒也不觉羞愧了。” 我摇头拿他没法,轻拍他双肩,上下连番打量,道:“许久没与你切磋过技艺了,不知你暗杀术可有精进。”又抬眼望天,时候尚早遂笑说:“要从我这讨情得凭真本事,眼下时候尚早,反正无所事事,我们比划下如何?一来打发辰光,二来拣些弱处来,往后好加强练习。” 自有灵力护体修炼,影的伤势恢复的十分迅捷,如今不止是痊愈而已,早是更胜往昔。百余招的纠缠对垒,他丝毫未落下风,不相上下的局势直到两百招才被打破。如此,我心里安定不少,影进步至此,就算迷魇虎视,纵然影敌对不过要安然脱身已不成问题。 “你们俩个兴致真高,一早不嫌累的对打。”耳边有柔声嗔话传来,是倚靠在门边无声观战的寻思禅,“身处在翔云宫里,前有虎狼后有豺豹,你们还怕没架可打吗?” 双双停下手,我掌一撑跃上木廊,“相互切磋与生死对弈是全然的两回事,终究后者是得见血杀人的。” 寻思禅闻言微有色变,双唇像是被上层薄霜,霜白失了温度。他替我换下因汗水沁湿的里衣,抱怨道:“一早就说些话来渗人。” “我嘴笨说不来话,不是成心吓唬你的。” 寻思禅摇头莞尔,“哪有吓到,杀戮的事我见得还少么,不过就是大清早里听着不吉利。” 影手指拨弄着万年青翠叶上的露珠,嘴角噙起淡淡冷笑,“苏一看就是有福的人,要论不吉利的灾祸也轮不到我们这儿来。” 我听罢浅笑不言,两指压直由雨水压弯的竹叶,青竹薄叶夹在我指间,更显刚硬如杀伤的刃器。 这一日接近晌午才见翔书官踪迹,前来试探的太医数人见翔书官的到来,心谙不便再多做打扰的告退。望着远去的身影,翔书官无声蹙眉,眼中深有薄怒隐忍,压一压脾气,终是没发作出来。挤压的越深越不发泄,到时候一并迸发,将会是何等的雷霆之怒。 我淡笑打量翔书官乌云遍布的容色,两日的观察与寻思禅的对谈,我大致了解翔书官的心思。他是无意属帝位的,学识智略他都有做帝王之才,却与轩弃弥不同,他没有对帝位的觊觎之心。翔贺狡诈阴险却从不阴损他,也是因为翔书官心性没威胁。兄友弟恭本是和谐无比的,可惜造物弄人,偏偏帝王之命更意在于他, 没旁人在场,翔书官方恢复平常样子,无奈的愤然:“整日被人在侧监视,实在是过得难受。徐培祥清早就来回报王爷这的情况,奈何我现在自身难保,忍到这时才能来解你们之困。” 应付一众太医的是寻思禅,我不过是坐在一旁发愣倒不觉着烦,叽喳吵闹只当是过堂风,吹过就散了。可怜寻思禅淡笑应对,笑的脸都僵了。 “今晨早膳才吃过半,太医就闹哄赶来,真是特别的待客之礼。”影素来有话不爱掖藏,从不顾旁人听得刺心与否。 翔书官语带羞愧而来,听得影的话脸色是愈发难堪发白。 如此一来气氛及其尴尬,寻思禅瞪影片刻,啐口说了句:“你的脾气是被宠上天了,纵得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侧察言观色斯须,他莞尔而笑,“书官兄匆匆前来,除了替我们解围,可是有事要与王爷商议?” 熟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1 悉两日,翔书官也不再摆那些虚文,自行坐在我们对面,“一股脑的冲来,哪来得及想事,左不过是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眼下正是骄阳烈日的正午,蓬莱湖的水波在朗日晴空下波光粼粼,湖面像是撺了千丝万缕的金丝银线,湖面耀目闪烁。我眺望湖水出神,偶然注意到对岸如拳大小的船只,脑海中兀然主意一现。 伴随徐培祥的拊掌,殿外候着的宫女端来几盏山鸡丝燕窝舔肚。 我目光掠过翔书官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笑道:“清思殿稍往里去就是皇家禁院,非得诏男子不得随意落足。在下有事请教徐公公,不知围着蓬莱湖泛舟,可算是坏了规矩?” 徐培祥是宫里的老人了,深谙宫规律例,他眸珠微转,恭顺笑道:“公子只要不上岸自然算不得擅闯后宫,奴才这就命人去准备搜蓬船来。” 翔书官面有不解,张望一眼蓬莱湖,颦眉请问:“苏王爷突然兴起游蓬莱湖是为何意?” 影目光缓缓拂过窗外,已是了然,“宫中我们随意去不得,更莫说远在对岸的冷宫了。不熟悉地形怎能解救你父皇呢?” 摞下手中金边菊瓣瓷碗,寻思禅用丝绢擦拭唇角,道:“这法子好,虽说不能详熟冷宫周围的情况,好歹能在岸边不远观察个大概。到时出手亦能多几分把握。” 明白意图的翔书官直膝起身,按耐不住,神色焦急地说:“那我们赶紧着上船,可别耽误了办正事。”说罢,他张望殿外的眸中笑意愈发浓厚,“今儿是个好天气,确实适宜湖上赏游,这月里湖周百花争艳簇簇拥群,岸上走是瞧不着那般风光的。只是蓬莱湖水面宽广,畅游一日都嫌匆匆。” 我无意瞥见寻思禅颇期待的容色,想到连番两日被人纠缠的情景,心生怜惜,淡淡而笑道:“书官兄若是乐意,明日早些来清思殿,我们再游船到湖心,碧波品茗听琴赏花如何?” 翔书官连连拊掌,“王爷的主意甚好,琴音袅袅,少了人叽喳在耳边,极是清净。” 过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徐培祥疾步归来的脚步声,瞧他汗涔涔满头,瞧着就不是只去寻了船支。众人一路跟着徐培祥左拐右曲的来到蓬莱湖旁,上船码头离清思殿不远,蓬船不大,除去划桨的船夫,舱里就只够坐六人。 宫里待久的人心思都是极细腻的,满桌的美酒佳肴都是徐培祥特意的准备,船头石炉上正慢煮着水,以备我们沏茶之用。 “今日天好,很适合游湖呢。”徐培祥坐在船尾高出的木板上,冷瞧了眼船夫道:“海子,二殿下与贵客坐船赏玩,你好生划船,别想着唬弄偷懒的。要是出点事,仔细你的皮。” 掌桨的船夫都是宫里最末流的太监,连掖庭小宫女有时都敢撒气的对象,哪有胆量得罪宫里的娘娘主子。维诺恭谨的陪笑,忙道:“徐公公,您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忽悠您是不。近来冷宫那管的紧,林公公下令船只不许离岸太近,我只能尽量划近些不让殿下扫兴。” 船上坐着微觉有些随水波摇曳,仿佛人是在摇篮中一般,微风拂面,很是舒适安闲。 我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船舶,客气道:“这位公公不知划到那边可行?” 海子远远一望湖上仅有的蓬船,四指卷曲只用拇指测着距离,一会儿回道:“不成问题,应该还能往岸边去些。” 如此距离对我而言足矣,再者我本也不愿太靠近岸惹人怀疑。船桨不徐不疾的在水中来回摇曳,引起层层叠叠涟漪飘摇。岸上柳暗花明,翠绿拥着姹紫嫣红,缓缓行前又见斑斓多彩,金灿的迎春、胜雪的梨花、片片雪青色的垂丝海棠,簇放成群雍容牡丹,让人欲赏不及,再眨眼又是别番景色。 海子行船很稳重,快而不躁,急却不颠,驶至冷宫稍许距离,海子适才逐次减缓蓬船行驶速度。虽说海子驾船安稳,翔书官却始终成疑,眸光总不断停留在他身上,生怕会出一点差池,谈话间故意压低声音,尽可能不被外人听到。 比之翔书官的惴惴,我倒显得气定神闲,指节轻叩勾刻祥瑞云边榆木桌,引回翔书官的注意,安然道:“你心安游赏便是,海子已被我控制,不会有事的。” “紧要关口谨言慎行些总是对的。”寻思禅笑道,“我家王爷办事一向妥当,素日里心细如尘,不会疏漏细枝末节的。” 翔书官眼中略带歉意,替我斟酒含笑:“是我太过紧张了,望王爷见谅。” 一口饮尽他替我倒的酒,我轻咬了口影夹来的金丝酥雀,“书官兄既许我唤你全名,我遵照你意思办了。你自己倒是拘谨的很,一句一声王爷称呼,倒是显得我狂妄。” 翔书官轻拍自己额头数下,无奈轻笑直摇头,“王……苏兄切莫再暗责我的不是了,不然今日我三句不离口得先道一歉,能说的词句都快语结了。” 正想拿翔书官打趣,软软一声传来:“禀二殿下、王公子,再往前些就是冷宫范围了。” 霎时玩笑心思消失全无,我倚靠在能观察湖岸一侧的船头,“海子,现在时间尚早,你行船慢些,一来岸上无急事等我们办,二来你前路行来也该歇会儿。” 话说的是悠然和婉,意思却是不容反驳的,海子魂既被我掌控,自然是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划桨使得力愈发小,耗时半刻之多都走不出十丈远,不善水性的人在湖中慢游都比船走的快些。 我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岸上的情形,正如烟所言,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想轻易蒙混过关并不容易。再周密的防备都会有破绽,亏得翔麟宫地域辽阔,留神观察仍能找出不少藏身点,不算多却是凑活着够用。 思虑的越多,脑中越发萌生计划的雏形,我贯注在冷宫周遭的环境,丝毫细微处都不曾放过。直到海子撑船驶离的很远,我方将适才的记忆传到一路护送轩弈尘的魔将那儿。神武宫里不乏画笔出众的画师,我赏过不少宫廷画卷,笔锋画技高超的很多,终究没轩弈尘的细腻栩栩。此事本是可以麻烦纪文生相助,毕竟如今的他年岁已高,加之封笔已有些年头,未必还有此等功力。 还未到岸,我已然收到轩弈尘的来信,信中虽有抱怨不满,也没拒绝我的请求。 翔书官送我们回到清思殿才回宫,临走时我悄声让他去寻翔麟宫当年的建宫图来。连续两日,我携着影在蓬莱湖中肆意畅游,人虽在湖心却是一直暗中观察冷宫周遭的举动。巡逻神将每两个时辰都会交班换人,这一刻便是混入与行动的最佳时刻。 红霞遥挂天际,天长落日远,湖面绯红中拥着翠绿,仿若镶满的红绿宝石。 回到清思殿已晚,前来叨扰恼人的太医已都离去,殿里只有寻思禅淡然挺坐,目光错落在诡谲绚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2 烂的湖面,入神得都没注意到我们归来。 食指轻压自己双唇,我朝影微微摇手。步子极轻且缓的走到寻思禅跟前,他仿佛是瞧见我似得依旧目光直视。我双指在他耳边轻打响指,轻声道:“在想什么?想得如斯出神,人站到你跟前都视若无睹的。” 寻思禅有些感慨,微微抬眸平和淡笑,是佛寺中的平淡悠然,“等你们回来时,我送走太医方坐下,无意瞟到夕阳落湖的景色,我静望着,好似一切岁月静好。一时贪看的置若罔闻出了神。” 我静了静,叹笑道:“可惜……这片沉寂下已暗藏太多的杀机。” 眸中渐露郁郁之色,寻思禅道:“有欲望和杀戮的静默,反倒人觉得不寒而栗。” 掌心揉搓他头顶,我柔声说:“有我在侧,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再受伤了。” “我知道。”这一句是两人同时发出的声响,话音刚落,影已陪在我身旁,轻挽上我手臂。 纵使只是短暂的祥和,确是,岁月静好。 第59章 意外帮手 入宫第五日,我们终是没能逃脱直面迷魇的命运,一早就从徐培祥口中得知,当夜如今的翔云皇帝要宴请数位奋勇而来的宫外郎中,以表谢意。悬壶济世的大夫约莫有十来人,其中当然包括由翔书官举荐入宫的我们。 林世兆一早便赶到了清思殿,长年累月的笑在他的脸上早印上深刻的褶皱,即使细瞧都难看出他笑意深处的真实面容。林世兆今日显得格外恭顺,哂笑道:“皇上听闻二殿下在归京路上遭难,因公子搭救才能脱险,又闻得单公子舍身入京的义举,很是钦佩公子。早前就想见公子一面,不过是国事繁重,直到今日才得空,特叫老奴邀公子出席今日的晚宴。” 寻思禅极是厌烦林世兆的嘴脸,却还得笑迎,“林公公亲自来传话是我无上的荣幸,皇上宴请四方,我何有拒绝之理,我定会携医徒早早就到的,有劳公公替我回话了。” “单公子说的客气,那老奴这就去先回禀圣上。”他眼眸在我们身上打转半晌,许是一副穷酸样实在入不得他眼,只闻轻细的一声冷哼,他假笑道:“宫宴酉时二刻方开始,几位公子可慢些准备,到时候会宫里人为几位引路的。” 待殿中清冷的仅剩我们三人,影嘴角漾起阴毒的笑意,道:“人说打狗要看主人,林世兆那条狗让人切齿厌恶的打他都不想去管主子是谁。” 我和颜悦色说:“你还怕看不到人人喊打的时候么。” 一向性子和善的寻思禅此时脸上挂不住淡笑,冷哼开口:“只怕到时追他身后欺凌的太多,没轮到我们出手就去鬼族报道了。” “这倒是很好,反而省我们些力气。” “到时我去鬼族交代声,保准大有人伺候着,活着的时候不安宁,死了也别想痛快。” 翻箱倒柜出还算像样的袍子,我粗鲁的褪下粗布麻衣外袍,自顾换上,温言浅笑,“影,那林世兆何时得罪你的,竟要人死后都不得安生。” 寻思禅走到我跟前,帮我绑起衣带,轻声笑出,说:“还不是昨日夜里,你恰好沐浴更衣不在前堂,林世兆忽然跑来试探,傲慢自大也就罢了。殿里的宫女一个个驻立在旁他全然不见,反而指使影替他泡茶。” 脑中旋即闪现寻思禅所言的画面,影的心性高慢,从前在魔族连长老都不敢随意使唤他,在低等人界被人当奴仆指使,想必他当下脸色必是铁青的。林世兆得罪谁不好,偏偏惹爱记仇的影,活该倒霉。 “不长眼的东西,是不值得同情。” 影猛颔首切齿道:“太岁头上动土,不瞧瞧自己什么东西。” 酉时未到掌事宫女余青来报,“单公子,林公公派来引路的姑姑已经在外候着了。” “知道了。”寻思禅瞟了眼最后整点的影,淡漠道:“你且去回话,就说我们即刻就去。” 跟着领路宫女行在羊肠小道中,走了大约二刻多时眼前忽觉宽广明晃,明华宫——正是我们初来翔麟宫闻得丝竹漫漫缭绕于耳的地方,建筑恢弘高耸,汉白玉阶琉璃瓦,常年明似白昼,华贵奢丽。 络绎有宫女领来生面郎中,细细观察皆是已丢魂的,进殿前我稍做修饰,谨防被迷魇看出破绽。 林世兆见我们入殿,笑盈盈的上前亲自为我们引路,“单公子的席位是最靠近皇上的,如斯更显公子的身份贵重。” 寻思禅慢步跟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道:“林公公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实在没做什么事,不敢邀功。还请公公带我们下座吧。” 面色略有为难,林世兆佯似恭谨开口:“单公子有所不知,这是皇上的意思,老奴做不得主的。” 寻思禅眸光徒然一凌,转瞬如青烟散去,含笑道:“如此,我们便却之不恭了,也实在是受之有愧。” 其余进宫郎中纷纷入座,迷魇尚未到来,殿中静谧的很,静候着一国之君的出现。为显身份尊卑,只有寻思禅一人坐在首席桌前,我与影只是在他身后搭个小桌围坐,桌上只有两副空碗筷,等着寻思禅余下的吃食赏下来。 “前朝有事耽搁,朕此刻赶来让诸位久候,着实怠慢了。”一阵明黄疾如风的从眼前窜过,直上白玉阶落坐在帝位上。迷魇灵力在我之下,灵咒易容如何瞒得过我,只稍一眼我已然认出是他。而他并没注意到藏没在后的我,举杯一望阶下众人,“在座大夫,仁心仁术,舍命前来阳州城只为早日让翔云百姓脱离苦难,朕着实钦佩诸位,先代翔云百姓谢过各位了。”说罢,他一口饮尽杯中酒。 君命在上,就是酒里含毒,莫敢不从。隐没在落地宫灯之侧,我肆无忌惮的观察的在座众人,不是每个大夫都是心无疑虑的,有些人心魂已被控制本能尚在。有几位望闻杯中酒斯须,酒杯贴唇许久都未曾饮下,直到别人饮尽无事再等片刻,方敢小酌几滴。迷魇高坐在上,远观不清,同坐在下的我却是见的一清二楚。 翔云的时疫并非普通病症,稍有经验的郎中把脉便知,在场虽多有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亦有两三位悬壶济世医术精湛的高人。 殿内磬钟筝箫不断,影仍是谨慎的一言未发,专心在我掌心笔画断续:迷魇会在酒中下毒吗? 无人注意时,我缓缓摇头,迷魇从前不动手就不会留到今日,往后会出手也不会急在现下。 “单公子出手就朕皇儿于险地,朕再敬你一杯。” 双手四指紧捏着林世兆斟满的酒,寻思禅起身后脊微曲,“草民顺路而过,救二皇子实乃本分。” 迷魇淡笑无言的打量着寻思禅,好似要看穿那张平白无奇的面容里的骨血肉糜,良久笑道:“单公子客气,你举手之劳的事,确是救下皇儿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3 的性命。来人,即刻取黄金千两赠与单公子,以表我朕的谢意。” 寻思禅放下端拿的酒杯,越发压低背脊,恭恭敬敬开口:“草民惶恐。二皇子千金之躯,自有神佛保佑,草民岂敢邀功领赏,实在不能受如此多的恩赏。” 迷魇双眸轻眯,含笑道:“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了。单公子若执意如此,反倒叫朕难做。” 话到如此,静默在迷魇身旁陪同的翔书官旁观局势,瞧出不妙立刻淡笑说:“单恩公救我的大恩,百两黄金都不足表谢,怎会受不起。只不过,父皇单恩公非恋财贪色的人,赏他金银珠玉,倒不如赐些名贵药材来的实用。” 掌心轻拍黑檀木案几,迷魇佯似醍醐灌顶的笑道:“是朕忘了,世外高人是性格脾气诡秘,还是皇儿想得周全。”微微侧头冷眼一瞧已回到身旁的林世兆,“还不快去让太医院备下珍贵的药材,即刻让人送去清思殿。” 一顿饭吃的在座皆是手心冒汗,歌舞声乐续续不绝,乐坏胡吃海喝的行骗郎中,那些真正医术高明的却是无心观赏,时时担忧会被暗害。 我至尾都不曾在迷魇跟前漏眼,反而是暗地里观察中逐渐摸清他如今灵力深浅。连续吸食众多百姓的精气,他的灵力早在曾经的我之上,天下能动他的人实属不多了,可惜终是远不及湮濑,于我威胁不大。 瞧不出任何异样,迷魇渐渐失了降低身份陪同的兴味,由着身边小太监浮起身,微显傲慢道:“朕尚有事要办,就不再陪诸位说笑了。”又看了看翔书官,“皇儿,你代朕好生招待着,切不可怠慢了。” “是,儿臣遵旨。” 待迷魇离去没多久,大伙也跟着逐渐散了,仅留下几个贪恋美色的昏庸之人,左拥右抱的嬉笑淫谈,实在难堪。至于帝位另一侧的皇长子之位,一夜空余,翔贺到终都没现身露过一面,父皇宴客都不曾出现,其踪影行迹也是让人臆测。 自迷魇走后,寻思禅面色一直阴郁若现,四下无他人之时,我与他比肩同走,轻声问:“方才起你就寡欢不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锦……”说出令人不解的话,寻思禅略陷沉思,稍有一会儿,他愁眉道:“扶着迷魇离开的太监不是人族的,是迷魇的侍仆之一,叫文锦,从我入府起一直待我极好。他在迷魇身边很久,资历极深,控灵咒法的天赋很高,在府里地位不同于我们一流。正因有他在,府上虽有些刻薄的人,却从没人敢欺负我,也就玄焰青嘴里嘲讽几句。”说及玄焰青,他脸上越发有些郁郁,“文锦哥,教会我许多在迷魇身边生存之道,若非有他在旁鼓励,只怕我早了断自己,已不在世了。” 提到玄焰青时,连我都觉心里微感压抑,一生付出,竟换不回死前一丝怜悯。 我手微揽寻思禅的肩,清浅一笑,温柔开口:“迷魇死后他的侍仆多无生计能力,怕是不少会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倘若你真想与文锦为伴,那就叫他在战神殿居住,免受苦罪。” 寻思禅面上愁眉未展,眼底浮起略微笑意,回绝道:“璃只要愿饶他一命,还他自由,文锦哥自会去寻去处的。我知道他有个爱人,是神族战神殿里的打理藏书阁杂役。”瞧我微挑眉,寻思禅淡然一笑,“是文锦哥想法子将他混进来的,有一夜我刚……服侍完迷魇,睡不着在后院闲逛,无意听到藏书阁中有异状,前往偷看顿时一惊。” 许是想到当时发生的情形,寻思禅腼腆的神情面渐潮红,瞧到幻术下的他无措害羞的模样,我轻笑道:“谁敢在我府上放肆,影早是替我直接处理了。” “你的作风,影自然是知道两人落入你手中,必是死的凄惨。”话中是娇嗔的责备,寻思禅加快步子跟着在前的影与翔书官,“有情的苦命鸳鸯,我如何忍心去告发。再说我也不是文锦哥的对手,其实他当即就发现我了,却没说一言的放走了我。我又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影放慢脚步,颇为好奇道:“照哥所言,文锦既然不弱,他情人理应不差,起码在他之上。我今日仔细打量过文锦,灵力不在曾经身为影子的我之下,为何两人不私奔逃离。神族虽是众界上三,并非人人有通天之能。两人逃离过起隐居过日子不难的。” 寻思禅面带苦笑,“你的逻辑真是……你以为人人都是璃吗?” 我淡然道:“真心相守之人,谁又会在乎对方能耐呢。” 寻思禅微颔首赞同,“其实,方才文锦哥应该是认出我了。” 我与影纷纷一惊,哑然说不出话,直愣愣的齐看寻思禅,他目光坚定绝非与我们在说笑。 环身气息愈发的伶俐,影森冷的开口:“迷魇呢?” 寻思禅双眸微眨,踯躅思考许久,确信的摇头,“没,迷魇的暴脾气是藏不住的。他并不清楚璃现在的情况,依璃所言,迷魇只在镜月遇璃有过一次交锋。之后就在翔云疯狂的吸食人的精气,近来却是暂缓不再继续。他必是认为自己与那时的璃灵力不相上下,只是不知璃已今非昔比了。” 与迷魇曾有过一段时日相处,我认同寻思禅的观点,漠然道:“有这可能,毕竟他做的事弊端太大,损人不利己。” 还未拐弯到清思殿门外,就瞧青瓦廊檐下有人伫立静候,照影背手笔挺伫立,长身而立如白梅披霜被雪,清冷而傲然。翔书官不宜露脸,徐培祥伶俐怎不知情势,悄声无息的带着人离去。待人走远,我们三人方拐进板石主路。 默声在清思殿外静候的正是文锦,他眼下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掌事宫女如何敢怠慢,瞧见我们归来疾步小跑而来,“何公公奉旨送了许多锦盒来,我们请他入前堂稍作等待,他硬是不肯发了脾气,非要在殿外候着。单公子一定要帮我们说好话,千万让何公公消气,免我们责罚。” “晓得了,你下去吧。”影赶走掌事宫女,语不传六耳道:“我去周围查探下,你们小心。” 寻思禅含笑上前,客气道:“何公公里屋坐罢。” 文锦淡扫寻思禅身后的我一眼,眸中满含敬意,转身头一个进了前厅。 殿门才掩上,前堂烛火只点燃三两支,决断屋外的月光,愈发昏暗无光。文锦即刻下跪对我一拜,恭谨道:“文锦拜见魔族战神。” “起身吧。”我挥手一摆,由着寻思禅越了规矩扶他起来。 寻思禅敬重文锦,亲自跑了趟小厨房奉了茶,有端来一贯备下的糕点。期间我与文锦并没任何对话,倒也不担心他偷袭,我起身点燃暗灭的掐丝珐琅仙鹤烛台上的灯芯。我无心在他身上,却能感到有目光一直紧跟我身移。 待客之礼备齐,寻思禅才安定下来,来回忙碌额头满是薄汗。我伸手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4 招他到身边,取过他手中浸湿含香的丝绢,温柔的帮他擦汗,“只顾着旁人,就忘乎自己了。” 端坐无声的文锦兀然轻笑,见我俩困惑,曼声解释道:“看战神这番对待思禅,我也就放心了。”见我扬眉无声,他并不怕,直言道:“曾闻得战神的风流事迹,又知晓您作风毒辣更甚迷魇。自知道思禅待在你那儿后,我很是担心他的安危,今日瞧来方知误会,更是理解焰青他妒恨的缘故。” 寻思禅泫然望着文锦,知他意图我微松开手,只瞧他跨步上前直扑进文锦怀里,嘴中呢喃了数声文锦。 文锦无奈朝我一笑,轻拍寻思禅的后背,宠溺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孩子,怎么说撒娇就撒娇了,倒叫战神笑话。” 影探查搜寻一圈才回来,见到眼前情形登时睁眸甚牛眼,十分好奇当下的状况。 低泣良久寻思禅离开文锦,回到我身旁,我瞧他模样又是怜惜又是想笑。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痕,见惯他淡泊平静的模样,难得遇一回,倒觉是见了稀世珍宝,不免贪看。 清思殿一时无声,蜡烛噼啪声炸来,惊破平静安然。 文锦蓦然双眸下垂,怅然叹息,“有战神的爱怜与守护,往后寻思禅定不会再受苦了。可惜……玄焰青,终是痴心错付,白白陨了一条命。” 我并未来得及告诉寻思禅在镜月的事,乍然听闻玄焰青身亡,愣是怔忡在原地。文锦眼神略微试问我,我稍一闭眼轻摇两下头,他已然明白我不愿相告的心思,开口:“每人都有自己的抉择,这是焰青他决意走的路,亦是他的宿命。” 斯人已逝多谈不过就是徒添伤悲,缅怀故人,活着的终是要继续生存下去的。 往昔事谈罢,我正色道:“是夜撇开他人前来,文锦公子难不成只是与寻思禅来谈家长里短的吗?” 既是有心而来,文锦是早有准备,见我逼问浅淡一笑,并不急着应答。他是我见过迷魇身边最胆大的侍仆,与我直视僵持丝毫没有怯弱,方才的话亦是不卑不亢,纵是朝我躯礼时都没丝毫卑躬屈膝奉承的意思。美眸微眨飘移,文锦淡笑说:“我确实是见寻思禅来不假。”他目光定在影身上,“如今思禅与影两人兄弟相认,对思禅我是再无牵挂担忧了。” 我眉心微微一跳,静待他说出前来的目的。胡扯漫谈数句,他神色渐凝,眉毛一扬而笑,“战神这次主动前来翔麟宫,其目的我虽猜不全,也蒙的出大概。我知道你与迷魇之间的恩怨已然是一触即发,避无可避了。” 文锦的胆识确实惊人,就是变化关系,影都不敢随意直呼我名字,而他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迷魇二字,没有半点畏惧仿佛只在说个普通人平常事。 他对寻思禅无戗害之心,我却依旧不得不防,耸肩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以文锦的机敏如何看不出我的戒备,他稍微垂眸又抬起,眼中有藏不住的阴狠,是累积多年的怨怒,“战神不懂无妨,我知道你们在寻摄心石与救翔钧的方法。战神迄今没有动手,想来是暂无头绪。” 一殿的肃静沉默,晚夜的翔麟宫,春风呼啸极有翔云凌冽之风的特色。 文锦嘴角幻化似真非真的笑,“冷宫守备森严,绝非找到交班缺口就能闯进的。至于御书房的摄心石有湮濑的阵法守护,灵力转瞬闯入不会成功。” 思量缄默已久,寻思禅率先开口:“文锦哥打算帮我们?” “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迷魇不死我这一世都不可能摆脱他。”文锦双唇微有颤动,于他擅长掩饰情绪的人而言,如此已是露态。“你还记得那夜无意撞见的人么,为让我自由,他竟暗中刺杀迷魇,结果事迹败露……” 寻思禅微倾身焦躁开口:“他死了吗?” “没有,但如此下去,恐怕撑不了几日。” 我侧头把玩着紫砂刻梅盆中一株芍药,漫不经心开口:“他被迷魇关进了炼熔塔?” 文锦面色涨得通红,十分激动地说:“战神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近日去过上三界的炼熔塔吗?” 炼熔塔顾名思义是炼狱熔炉般的地方,是上三界灵修的好去处,既是我父亲与湮濑这般灵为,闯入修炼一番都会有成果。塔中变幻莫测,会随入塔人的灵修能为变化,最原始的形态下三界除鬼王根本没人安然出来,所以上三界的长老级以下闯入,皆是能活着出来的人是微乎其微的。影与寻思禅如今得我往昔灵力,要闯那儿都难保能留气出来,莫说连文锦都不如的低阶神族。而塔底的门只能入却出不得,等在门口不过是等死罢了。 影闻得炼熔塔脸微微色变,他曾无意擅闯找我,若非我无意回头发现及时,几乎丧命。 我沉吟思虑问他道:“人进去几日了?” “足足两天了。” “可有再往里走?” 文锦面带愁容的无奈摇头:“没有,在门口已是片体鳞伤,怎还敢往里去。” 抿一口放着微凉的茶水,我宽慰道:“且不论你相助与否,无辜受牵连的人,我会找人去搭救的。但此人毕竟在炼熔塔里待了几日,伤势铁定不会轻浅,修养多日难免,能恢复到几成只能看他修为和造诣了。” 文锦微微点头,在迷魇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炼熔塔的厉害处,毕竟人能活着已是幸运,他亦无他求。眼角隐有柔情,喟叹说:“我别无他求,能活下来就好。我早想好,此事过后就与他择一处隐居避世,就算他再无灵修做个凡人都无所谓,只要两人相守,多难都能过的。” 寻思禅心绪恢复如往昔,平和开口:“文锦哥,再不济就来魔族过吧。你助我们杀了迷……迷魇,神族不会放过你。起码百年内璃未肃清前,在神族定会有人追杀你们的。” 夜已深沉,明月如钩高挂,周身的星辰似镶满珠钻的丝纱。清辉的月光,洒照在我脚前,让我想起独在战神大殿静坐的日子,孤身一人伶仃落寞。 有情人,是该终成眷属的。 “魔族战神殿后,有间小屋常年无人居住,其地僻静清雅是养伤的好地方。你若不怕就携人在那居住吧,也好偶尔窜门与寻思禅有个伴。” 第60章 计划救人 我的话像是咒术般怔住在场众人,哑然无言只知盯着我许久。难得一回做好人,我极不适应被人紧盯不放的滋味,轻咳数声,闻声他们方渐次移开目光。响指轻打,指尖灵信已传到驻守魔族长老手中,那边回信极快,回信时已有人前去搭救。搭救的人是烟举荐的后辈,天资卓越,早闯过炼熔塔多次,近几次都是无伤往返,前去救出文锦心系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文锦注意到我手中细微的动作,眸中微有羡艳,对寻思禅轻笑,欣慰道:“思禅,你真是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5 替自己寻得了个好归宿。” 我深以为然冲一旁看我傻笑的寻思禅挑眉,“救下人无处可安排,我自作主张暂让朋友安置在我适才说的地方,你到时另要择地大可去借走。” “战神的安排极好,省去我奔波寻容身之地的时间。有战神庇护的地方,想来不敢有人会撒野的。”天色确实已晚,文锦朝外观望须臾,“眼下时辰不够商议,我两日内会找机会前来,到时我们再详情计划。” 清思殿只余我们三人,影心有顾忌缓缓开口:“苏,这文锦会不会去迷魇跟前告密。” 寻思禅张口就是帮文锦开脱,“文锦哥重信诺,不是这样的人。” “他眼神中里外透露的一致,是真狠毒了迷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等着就是。”文锦对我搭救的人是真心爱慕,就算叛变我手中威胁棋子在。就算是陷阱,大不了硬拼就是,魔神之战多年,我最不怕的就是面对面战输赢。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次日午后,春光明媚怡人,熟悉冷宫防备的我不再花时游湖,难得空闲我携了影与寻思禅在殿后廊下黑白之争。下棋能练人心智,父亲自小就教我,虽说不精于此道,倒还拿得出手。 玩的正在兴头,掌事宫女身后跟着三人,乌压压逼近。 最前头的事翔书官,在旁与他说笑的是文锦,徐培祥跟在最后手里端着细长锦盒,式样来看应是藏图卷用的。 翔书官穿过掌事宫女的身边,笑盈盈走到我们身旁,观棋不语真君子,直到分出输赢,他这才笑道:“原来相传诸事擅长的苏兄都是有技不如人的地方,比之单兄的棋艺,你的实在是拙劣不堪。” 放下手中触手冰凉的墨翡质地的黑子,我认输笑道:“儿时学过,学时就没上过心,而今荒废年岁久了,越发觉得生疏。” 影帮着寻思禅收拾,讥笑开口:“下棋考验心性,你素来脾气浮躁,哪时静心过。” “景兄此话差矣,苏王爷为人沉稳,如何不是心静之人。” 寻思禅撒手由掌事宫女收拾余下的东西,环顾众人淡笑:“没有站在廊下谈话的理,清思殿前堂空旷,我们还是回去胡天说地,更为合适。” 今日前来的文锦比昨夜焕发许多,一扫前日阴郁之气。他有意放慢步子,走在最后与我比肩。文锦眉头微颦多日已有浅淡的痕迹,今天方才舒展,浅痕仍淡淡余留在眉间。 陪我走了一阵,眼瞧清思殿已在眼前,文锦娓娓开口:“我今早收到他的灵信,多谢战神守信。” 救人对我而言不过是简单的事,何况是托人出手,我亦不觉自己有做过什么。微笑道:“助你也是在助我自己,你又何须谢我。再说劳心劳力去救的人又不是我,你若真要说谢,往后到魔族说谢都不迟。” 文锦不认同的轻轻摇头,清浅莞尔,道:“本是无名小卒,魔族长老怎会看上眼,又怎会出手相救。就因战神开口,推拖不得。” 听着倒是在理,他执意要把功劳推给我,我便却之不恭了。 翔书官拿过徐培祥手中细长锦盒,多番嘱咐掌事宫女与徐培祥在外看守,不可放任何一人入殿。小心掩上殿门,再拉下朝蓬莱湖一边的湘妃竹帘,方安心的取出锦盒中卷轴。 寻思禅眼见都是自己人,小声询问:“文锦哥,你这时前来是否妥当。宫里人多眼杂,现下又是青天白日的,清思殿地处偏僻,你往这方向来很容易被人发现。” 文锦神色一点不惧,气定神闲的自顾煮茶,“林世兆无用,监视刺探你们数日未果。昨晚我回去时正巧看见他办坏事,气的皇上脸色涨紫,额头爆青筋,直骂他不中用。今日打发他去办其他事,叫我来试探你们。” 难怪他竟敢如此大咧而来,跟着翔书官谈笑,试问宫里谁敢随意去御前告皇帝身边红人的状,迷魇派文锦前来自知他会耍些手段,自然不会信以为真。 翔书官不忍打断我们嘲讽的闲谈,正事当前,笑道:“适才一路走来,何公公……不,文锦兄告诉我苏兄已有救出我父皇的计划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文锦抢在我前头开口,“如今苏王爷的目标有二,摄心石与皇上。要想取得摄心石硬闯是不能的,软的来,就需要皇上帮忙取出。” 我想了想道:“你是说,先救出翔钧,再取摄心石?可你昨夜说过,要想混入冷宫并不容易,何况是带出个人。” “苏王爷愿意委屈装作别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冷宫。” 影极为好奇,抢先道:“谁?”话音不在,口吻说着迷魇二字。 翔书官与影同边而坐自是看不到的,文锦瞧了笑道:“翔贺。” 郑重说出的两字恰似夏日沉闷间悄然出现的惊雷,瞬息闪现轰然一声,惊得翔书官猛然拍桌起身,震怒道:“什么?!大哥知道父皇被囚禁之事?” 莫说翔书官,连我都吓一跳,翔贺本已是太子,竟还联合外人叛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文锦眸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低哼是鄙夷的冷笑,“是!不止知道,更参与其中。囚禁翔钧在冷宫的建议就是翔云大皇子出的,是他说冷宫偏僻易守备,加之林世兆的极力附和,才会定在那儿。”文锦所言犹如晴天霹雳,震的翔书官紧握双拳而立,久不能言语。 一阵发狂似得笑声,翔书官无力的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撑着额头,低声呢喃:“疯了,真是疯了。”压抑许久的怒意,压无可压,一瞬间的爆发。翔书官用尽全身气力推倒红酸枝木花架,青花瓷花瓶当即砸个粉碎。 徐培祥闻得殿内动静,担心的前来询问:“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你的事,给我在外候着。” “是。”话语中微有迟疑,徐培祥纠结片晌没闯进来。 雷霆之怒而下,没人能有能耐瞬间浇熄熊熊燃烧的怒焰,我们四人静在一旁等待翔书官自行恢复理智。许是发泄已久累了,翔书官逐渐平静下来,面带痛苦,脱力道:“大哥是父皇的亲儿子啊!如何能狠心做下如此有违天伦的事。他害死的是翔云的子民,难道看着宫外的情形,就没一丝怜悯的心吗?” 寻思禅冷然一笑,幽幽怅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在意他人死活了。” 清思殿在寻思禅一语中突然变得静寂,仿若空气都凝滞的停止了流动。大家各怀心思下,个个都懒懒的不愿在开口。 “徐培祥一路捧来的锦盒中装着卷轴是什么?我瞧着二殿下格外上心。”影开口打岔排解抑郁,说话间手已扯开绑画卷的锦带。 画卷摊开足有一丈长,由着好几副小图拼成的,卷上亭台楼宇线条描绘的精细而清晰,卷轴最右赫然写着翔麟宫三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6 字。翔书官带来的正是翔麟宫的地图,画卷保存已有百多年,不知是宫里疏于保管还是年岁久远的缘故,画纸边缘已略微泛黄。 文锦目光游离在皇宫构造图上,嘴上不忘道:“难怪我入宫多日都记不住每一宫的宫名,翔麟宫比之其他两国未免大的有些离谱。” “怪不得宫里的主子最多,原来是嫌人少冷清,多宠幸几个也不怕没地儿塞。”影的话惹得众人一并侧目,自己老爹的风流韵事被人拿来当谈资,翔书官面上挂不住,一阵尴尬。 文锦不由失笑,捧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呛的人哑然气恼,听着却是在情在理。” “文锦哥可是不知道,我刚到王府的日子,真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寻思禅借机大吐苦水,状告影种种明暗里使得绊子。 我闻言只笑,示意招来影由他坐在我身旁,一到我身边影即刻安分不少。视线聚集在长卷上,我分寸不漏的细看翔麟宫地图,哪怕是羊肠小道都没有错过。我瞧得仔细,文锦没好意思开口打搅,静待我完事。 翔麟宫宫宇繁多,要一一记住果不容易,我死记硬背着整体布局,眼眸未抬只道:“翔贺平时出入冷宫走的是哪条路?” “这……”文锦的指尖在卷上缓慢平移,就见他指尖穿过的多是曲折隐蔽的小巷。 宫宇后院间穿梭更是难记,我紧盯着文锦指出的路线瞧,只觉头昏。翔贺走的路线就似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没有章法的绕路。 我的浑噩反应没能逃过文锦的眼眸,乐呵圆场道:“我是跟翔贺走过多次才记住的,王爷无需气馁,熟能生巧的事,多熟悉图上路线便是了。往后几日,但凡翔贺出行去冷宫,我都会提前告知您,倒时全凭王爷见机行事了。” 寻思禅在旁沉闷许久,半天蹦出句无厘头的话来,“明明有近路大道不走,翔贺为何偏偏绕到走小巷?” 闻他一言,我微微愕然,确实适才我在瞬息中同有这疑惑,隐约觉着与大事无关,便没做多想。 “宫里人众多,走主道必会被人歹个正着。” 寻思禅听文锦的话更是困惑,想了想仍是无头绪,“他是翔云太子,在宫里走动有谁会多说句闲话。皇宫是他出身的地方,而往后一旦他登基整个翔云天下都是他的,何惧与人撞见。岂非太小心翼翼了。” 文锦嘴角微露讥讽之意,目中带起寒意,道:“心中有鬼的人,做坏事后多会畏缩,翔贺亦如是。他怕碰见其他皇子,担忧其他皇子知道真相联合朝臣推翻他太子之位,怕将来登帝地位尚未稳固,已然成为阶下囚。” 翔书官的脸色隐约有些发青,眸中燃着两簇怒狠的火苗,极力压着复燃起的怒意,一字一句咬重字眼说:“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得是杀头的重罪。” “成者王、败者寇,全然看那人赌运天意罢了。” 我颇有深意的望了眼文锦,嘴上不言却很赞同他的话,成王败寇的事,孰是孰非,有史官记载后人议论。不过是翔贺做的太过,囚禁父亲坑杀百姓,对清誉实在影响。我不禁想起高坐神位的那个女人,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诅咒谩骂的发泄从无影响过她。翔贺输其实输在运气差,输在信错人,输在命注定。 已解一难题,我约莫猜出文锦的计划,含糊猜测道:“我救出翔钧,控制他去拿摄心石?” “不错,御书房被湮濑设了道预防他人偷入的屏障,除迷魇外本该谁都不能进出,偏偏设阵时未料翔钧突然出现坏了事。” 顺着文锦的说法,我推敲呢喃:“所以他们才会囚禁翔钧在冷宫中,派人日夜严防把守。” 文锦点点头,“是。与其花心思去偷摄心石,不如先救出翔钧,由他正大光明的去取。七日后亥时左右,迷魇有事要回神族,约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空隙,机不可失。” 时间有些吃紧,难得的机会却是值得一搏,遂问道:“困住翔贺扮他的模样前去冷宫不难,带出他就难如登天了。迷魇亥时离去就是算准那时夜深漆暗,到时我用不得灵力易容掩饰。要救出翔钧必是会遭到百般阻挠,事情闹开了,御书房一旦闻得风声,只怕要坏事。” 文锦凝神远望仿佛在下重大的决定,良久渐露笑颜,淡然开口:“我亲自带翔钧走出冷宫,有谁人敢阻拦。当今的假皇帝平日出入御书房身旁都有我陪同,免遭人怀疑,我总是要去的。”叛变迷魇的下场如何,想来文锦是比谁都清楚,可他说话时的神情风清云静的,好似在说的事全然与己无关。 “文锦哥……”寻思禅轻拉文锦的袖口,不自在的来回揉搓。 翔书官听得半懵半懂的,但知相救之事必是危险,急切地说:“诸位都是为救我父皇出力,我身为皇子不该缩头在后,苏兄有我能出手相助的事吗?” 搭救盗石的事越少人参与越不太会出错,翔书官满腔热血下纵有谋略胆识,到底只是平凡人族,与神魔较量就怕到时漏出马脚。文锦在旁人不易察觉中冲我微摇头,我自是能领会他的意思,笑道:“我们两人足以应付,书官兄若愿相助,近日就尽量帮我们缠住林世兆,以免他从中破坏。 如此婉转拒绝说罢,翔书官聪颖自然能听懂,只得作罢,笑容里含了些许锐利如刀锋,“多亏苏兄提醒,我差点忘记还有林世兆这狗奴才要对付。你们可安一万个心,从今儿起,我定会缠着林世兆让他无法脱身,省的他成程咬金半路杀出。” “那就有劳书官兄了。” 诸事详情安排妥当,多聚在清思殿无益,一时也就散了,各自按计划行事。一连几日,我都蒙在清思殿里头熟悉图上路线,脑中极力刻画走在宫宇楼台的场景。翔贺那数日没有动静,沉着之下我难免有些焦躁,虽说凡是熟识便能游刃有余,到时半路又有文锦带路。终归是没真实走过一回,底气略有不足。 今已是第六日,我闲在宫里同影与寻思禅做最后商议,对能去一回冷宫的事不抱妄想,忽然掌事宫女匆忙闯入,事从权宜是顾不上礼节了。 掌事宫女是自宫门快跑来的,距离不远,宫里人向来是慢慢悠悠的,甚少会有这般失态的模样。她大喘着气,半晌才能断续开口:“徐公公刚派人来置喙,要我传话给王公子,说是关于太子的事。” 我听闻便已了然,风一般的冲出清思殿,跑到殿外宫门就瞧有个小太监恭谨的候着。 我细微打量一番低眸垂手的小太监,淡漠道:“是徐公公派你来的?” 小太监微微点头,话说的极轻,旁人莫说是听不到连嘴皮都瞧不见有动,“何公公要小的来告知……公子,太子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去冷宫。宦官的衣服前些日子就在杂物间备下了,战神赶紧着些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7 ,清思殿离太子宫有些路程,晚了怕来不及。” 战神二字我听得真切,难免惊愕的瞪了他一眼,事态紧急容不得我思考,我速速换上宫里的官衣,又易上画中容貌,紧跟了他赶路。 一路我走的是十分谨慎,防备许久不见他有所图谋,这才放松些戒备。 “你们俩……过来。”才到东宫就碰到翔贺身边的管事太监,我们随他的命令上前。 我垂首跟着上去,管事太监一拂尘就打在我俩手臂上,尖着嗓子训道:“你俩又去哪儿偷懒了?一大早的就嘱咐过你们好生在宫里带着,就知道一味的去躲懒。好好奉承太子,以后太子登基有的是你们的好处。” “干爹,人有三急嘛。” 我微挑眉顿时明白现下的身份,亏得文锦想的到,陪翔贺去冷宫的太监确实不会被迷魇重视。 身旁人话音未落,又觉手臂火辣辣的疼,管事太监手卷起刚扬回的拂尘,碎了一口,“呸!你个小兔崽子还会顶嘴了,三急……有两个人一同去的么。你们两个的德行还以为我不知道,八成找哪去打盹才想到回来。” 我扯皮谄媚笑道:“干爹训得是,我们以后再不敢了。” 管事太监才要开口教训,眼尖瞧见翔贺慢步走来,忙小声道:“待会儿你们俩陪着太子去冷宫,长点脑子小心侍奉着。要是出点岔子,就仔细这你们的皮,到时伺候你们的可就不是拂尘,皮鞭赏赐保你们皮开肉绽。” 我们异口同声道:“是是,干爹放心。” 管事太监脸看似怒,嘴角漾起笑意开口:“兔崽子,快步跟着点。”行到翔贺跟前,他卑躬屈膝阿谀谄笑,“太子,奴才等下要去办您交代的事,望殿下准许这两奴才陪您去冷宫。他俩是我徒弟,人很是机灵,嘴紧的很,你大可放心了带去。” 翔贺淡漠地扫了我们一眼,只是“嗯”了声。久待在翔贺身边多年,管事太监当然明白翔贺出声的意思,转瞬对我们厉声道:“你们俩可得服侍好了。” “嗻……” 初去冷宫,一路我们都是卑微屈身跟在翔贺身后,去冷宫的路线早印刻进我心里,现今结合实物对照印象更为深刻。碎步快走跟到淑贵妃所居的永福宫附近,恰碰见突然从小道拐出的翔书官,此处就一条小道,又无遮蔽绿荫。翔贺乍眼瞧见远处的翔书官,心里顿时一惊,脚步不由后退小步。 翔书官神色炯炯,眸光如鹰目,远远见到翔贺,快步大跨上前,“平时甚少碰到大哥,今日倒是巧了。大哥是来看望淑贵母妃吗?” 翔贺有些紧张,连说话都略微结巴,“是……是去看母妃的。” 明知翔贺是在说谎,翔书官眸深有鄙夷,却掩饰的很好,淡笑道:“真是不巧,我刚从永福宫请安出来,就不陪大哥再走一趟了。方才淑贵母妃还提及大哥,抱怨你当上太子后跟在父皇身边日理万机的,有些时日没来向她请安。我就不在这儿和你虚耗时间了,省的你提及淑贵母妃说我的不是。”说罢,他有意沉吟半刻,像是恍然提醒:“对了,我刚约淑贵母妃明日晌午后陪她下棋解闷,打算吃好晚膳再走,大哥来吗?” 翔贺面带僵笑,心虚开口:“啊!好……” 我屈身行礼,替他开脱说:“太子殿下忘了,明日皇上有事要您去办。怕是不得空。” 翔贺激赏的看了我一眼,暗自深呼吸,从容笑道:“亏得你提醒,连日忙的我都忘了。如此只得有负二皇弟盛邀,母妃那儿我待会儿亲自去请罪。” 翔书官没有丝毫怀疑,恭敬道:“当然是国事重要,我这要去清思殿陪单恩公,先告退了。” “去吧,说来我迄今还不曾见过救你的人,改天得去清思殿拜访。”微行宫礼,翔书官带着徐培祥徐徐离去,走时意味深长的瞧了我们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翔书官走远,翔贺低转头拍我肩道:“是陈康带出来的人,很是伶俐,回去本王会好好赏你们的。” 背脊一弯到底,道:“谢太子恩赏。” 我嘴角浮起诡谲的冷笑,翔书官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好,如此一番惊吓,明日翔贺是断然不敢前往冷宫半步的,程咬金逐渐排除,该是换天的时候了。 依我所熟知的路前行到冷宫,有永福宫外的事在先,翔贺十分信任我俩,径直带我们进入冷宫。翔贺做担保,众神将虽是心里鄙夷他,看在迷魇的面上,仍是表面客气的。前路无阻的跟随在翔贺身后,我们一并进入内堂。 第61章 混入冷宫 冷宫常年无人涉足,清冷昏暗,显得愈发的幽深而沉寂。斑驳的墙柱红漆剥落的满地,如同曾经在这香消玉殒的宫妃洒落的血泪,挂在梁上轻纱帷幔,破损不堪,灰蒙的污烂早看不出当初色泽。 翔贺缩手在宽大的衣袖中,不乱撩开挡在身前的纱帐,一层接一层,无穷尽的延伸到深处。他忽停住脚步。内堂最里面摆放着巨大的牢笼,里面困住的正是翔云的万兽之王——翔钧,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身上散发出久未沐浴的骚臭,熏的呛人作呕。 “你们俩在这候着。”说罢,翔贺撇下我们独自上前。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冷宫后堂,忽然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铁器敲打声,与之伴随的是咒骂怒吼。 翔钧无血气的苍老面容霎时涨的紫红,手从分析中伸出胡乱挥动,“不孝子!朕要把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翔贺冷笑轻哼,没有一点胆惧,“省着点力气吧,都狼狈成这样了,还耍什么威严呢,父皇。” 翔钧眼眸许是久未安睡,充血通红,面容十分消瘦却始终目光如炬,血红的眸子直瞪翔贺,似鬼魅要把翔贺生吞活剥了似得。 可能是被盯着心绪,翔贺略后退两步,傲然抬起下颚,“瞧什么?!不是我孝顺,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活不到现在。你非但不知感激我,骂我不孝,你告诉你凭什么要我孝敬你。”翔贺紧捏双拳,月白的关节分明的骨骼,他的肩微微颤栗不止。他说每句话时都是用尽全身气力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悲鸣哭泣,少去平时的狷狂,比起脏臭在笼内的翔钧,翔贺仿佛更像只受伤的野兽。 噤声无言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四下偷偷张望观察。 翔贺的质问登时噎住翔钧要张口的怒骂,怪异的情形拉回我注意,我并不知情其中缘由,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单从翔钧的反应必是曾发生过不堪的往事。 翔钧冷静不少,落魄肮脏的外表,仍不失王者风范,“太子之位已是你的,等我驾崩后,帝位亦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翔贺垂眸抚摸起腰间的太子金牌,眸中的阴毒狠戾倾泻而出,嘴角逐渐幻化出冷笑,寒气逼人。如幽冥似笑非笑的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8 盯着翔钧,直盯的翔钧毛骨悚然的颤栗,“不满足?我没什么不满足的,就是我等不及而已,父皇,你活的太久了。我不知道你几时才会龙驭宾天哪!” “你!”翔钧只说一字,盛怒下再说不半字。 “哎……”回身的翔贺面色复杂,痛苦的凄笑、报复的爽快交织在一块,神情是形容不出的恐怖,突然他仰天大笑,眉目微扬,咧嘴淡笑地说:“父皇就再多享受几日活着的时光罢,放心,儿臣会替你打一副上好的金棺椁,你就带着你的黄金、你的荣华,下地狱去吧。” 冷宫里的绝望从未断绝过,万籁俱寂的幽暗里,只余颓然伏地的翔钧,目光呆滞望着一处。 从冷宫回到太子殿的路上悄然,我与文锦派来的太监兼没做声,无言跟着翔贺回到太子殿。翔贺如约对我俩重金赏赐,戏要演足方更逼真,我们交给陈康大半的黄金,借着多懒的名头离开太子殿。离去前,我暗中施下摄心咒,掌控住原本的两个小太监。 冷宫来回一圈近乎耗去两个时辰,眼下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日落西山时,我已来不及赶回清思殿再行咒术易容,天色暗些辉光藏不住定会暴露身份。我跟在小太监身后疾急前行,悄声无息的启灵变回原本的模样。宫里最多的就是服侍的宫女宦官,突然少人或是多谁的,不是自个宫里的谁都记不住,我只需低头行走自然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正值晚膳时分,宫女太监大多捧着食盒低首有序地行在路上,端送晚膳到个宫里,供娘娘小主食用。快到清思殿时,我恰逢巧遇送膳食清思殿的一行人,快步混入跟在他们末流,一进清思殿即刻在管事宫女掩护中退离。 换完衣衫,我着意从院落小路绕出,送晚膳的宫人见我无一多做怀疑,微行礼成行队列的退去。 寻思禅才见我,紧张的神色蓦地松散,上前挽我入席,道:“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久不见你归来,我们心里都担心的很。” 影连连点头,老实开口:“等不到你,我急得没差去找你。亏得哥与二殿下拦着,否则多半要闯大祸了。” “你性子就是不肯改,一如既往的浮躁。一时半刻都没耐心,等不得。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倒好越挫越勇,怎么就跟头牛似得,犟脾气。” 翔书官乐呵笑着打圆场,道:“苏兄就别恼了,不是没发生什么事么。送来的满桌色香诱人的菜再放下去就凉透了,岂不是可惜。” 寻思禅笑道:“你们可不能浪费书官兄的好意,别光顾着嘴上说的没完。”他起身头一个帮我斟酒,稍撇过抿嘴轻咬下唇的影,轻瞪我眼,啐口说:“我待影陪个不是,你大人大量莫再生气可好?就当给我个面子,倘若你嫌我分量不够,我想二皇子的身份足够你饶影……景三这一回吧。” 我挑眉未有多言,想及神武出发前几日的事,眼下的情形与那时略有相似,掌轻压影搭在凳面上的手,爽朗而笑,“到底是你运气好,从前嘴毒总得罪人,到头来反倒偏帮你多些,横竖都成我的不是。” 寻思禅低笑出声,不由调侃:“凭你什么身份,就该比常人多担待些。” 影轻一推我,眉眼间笑得像是个顽劣的孩童,努嘴道:“可不是嘛,整日里与我们计较。” 揪心整日怕事迹暴露的翔书官,一日水米未进,此刻是顾不上待客之道果腹为上。空腹填了半饱,翔书官这才放下银筷,“苏兄身边能说会道的人真多,府上平时必定是很热闹。” 不置可否,我默默吞咽一口救,无奈的苦笑道:“有时候就是太闹腾了些。” 寻思禅浅尝过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绞了丝绢擦嘴,淡笑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影昨儿说的话倒是不错,地广人稀的多塞几个倒也没那么冷清。” 话音未落,桌边围坐几人纷纷目光齐向我,我的沉默仿若满盆的水瞬间浇熄揶揄的热情,相处一久我心里了然一嘴难敌众口,与其多费唇舌不如缄默来得实在。不做声的略尝几口和我口味的菜,宫里人学哪样都快,小住几日膳房已是摸清我喜好。 说笑过后,翔书官的神情愈发深沉,开口仍是含笑极力显得松快,却已有苦涩,“苏兄一番打探可有见到我父皇。” 我温言而笑,言简意赅地将下午的经历从头到尾叙述了遍,当然都捡了重要的事叙说,像是哈腰讨好陈康的糗事,半句都不曾提及。翔书官静默地听完,倒没先前那般震怒,他脸上是一片死寂,好似对翔贺恨毒翔钧一事并不感意外。其中□□如何,我虽有好奇,只是他不开口相告,我亦是不好张口去问。 拨弄着搁置在筷架上的银筷,翔书官娓娓道出:“我皇兄的事,苏兄要是有心知道不难查出真相。皇兄会厌恨父皇不是没道理的,毕生挚爱被人迫害,哪怕是间接害死的,怨已结下就难解开了。” 翔书官说的粗略,细推敲多半是翔钧害死翔贺珍爱的人,难怪他会如斯的恨,难怪眼神是那般痛彻心扉。 我隐约觉得两人的矛盾绝非翔书官说的简单,不过宫内秘史于我有何相干,为让她安心,我轻描淡写道:“你父皇没有事,就是觉得有些清瘦,身陷囹圄中吃不安神不宁的,解救出来修养几日也就好了。” 翔书官笑得很苦,情绪略微低落,喟叹轻声道:“苏兄不必安慰我,我承受得住。” 我把玩着做工精细的景洛官窑出的瓷勺,淡淡一笑回应。倒非宽慰他才这般说,不过是身为帝王谁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落魄样,只怕翔钧出来会大开杀戒,为是掩埋自己像狗一样被关囚笼的事。为大事计,翔书官知晓的越少越好。 一顿晚上吃的食之无味,围绕谈论的都是明日计谋,成败就看明夜亥时之后,是积德救人还是人间炼狱就看结果为何。 在人界久了,倒学人族的矫情来,寻思禅端来一碗燕窝人参汤,“前些日子太医院送来的药材甚多,放着浪费,我特意去小厨房熬了半日。”我凑上前尝了口,鲜美适口,他见我并不讨厌,遂笑道:“听徐公公说这两样东西很补身,我想你近来事多难免烦愁,瞧着脸色不是太好,是该补一补。” 日子天天的过,我愈发兴奋难耐,每当想到将要亲手处决迷魇,魔性就如种进地里的种子,灌溉施肥发芽,不间断的茁长。 久未有杀戮,只是想到黏腻温热的腥味洒满手,我就止不住的希冀。如此往复,冥想心神恍惚,效果便差许多,容色怎能好。我瞅他手中小碗,碗中晶莹泛光,笑道:“人族的东西有没有用我是不晓得,你的心意浪费不得。” 他羞赧的把碗塞进我手中,抿嘴淡笑,“属你嘴贫,好生吃你的罢。” 我耸肩囫囵吞枣似得一碗喝尽,“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39 哄你一笑倒还不好了,这两日我见你愁眉深锁的,又是在胡乱心忧什么?” 寻思禅不做声,静静帮我梳理长发,声音低沉道:“我的心思都写脸上了,你何须明知故问。” 我闻出他话中不满焦虑微言,淡笑哄着,“对我与迷魇的事,哪件你不是知根知底的,我自个都不多担心,怎就你不肯信我一回呢?平日里我总觉你心平气和些,现在看来这事上反倒不如影。” 寻思禅曼曼开口:“我是比不得影,他跟你出生入死惯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没他看得开,还想能多活上两年享享福。” 我伸手拉住他揉捏木梳的手,宁和而笑,“我舍不得他陪我赴死,又怎肯要你们寡活。” 门边传来一声轻哼,可不正是影倚靠在门旁,“总算你还有些良心。” 我灿然一笑,只道:“对你的用心倘若你仍视若无睹,那你就真是枉费我心意了。” 影随手抛出一卷画轴,直扔到我膝上,我疑惑的打开画卷,只稍一眼就知出自何人之手。影瞧出我眼底温柔笑意,吃味道:“你对我的心意如何我是看不透,倒是看得出六皇子的心,真真是情比金坚。” 寻思禅下颚磕在我肩上,目光流转在画卷中,赞赏地说:“难怪璃特意寻六皇子相助,凭着一次的动影能过目不忘,精确画出蓬莱湖畔的冷宫实景,确实才华横溢。” 招了影来身边,我回眸含笑道:“打头一回在镜月见过他亲手绘出的地图,精细的画风,细枝末节都描绘的格外清楚,我就知道他终有一日会帮上我。” 影神色中略有不解,“翔书官已送来宫中地图,此图还有何用?” 寻思禅冷静观察图中我着意要轩弈尘画出的岸边景色,神色上有不确信的坚定,“璃是在找与迷魇对决的地方?” “能随心施展术法,又要顾及不得伤及无辜,放眼遥望翔麟宫,唯冷宫蓬莱湖周围可藏可攻,离后宫众人居所遥远。” 寻思禅眼眸逐渐淡黯,清如冷霜的月光斜照在他脸上,愈显凄凄哀,殿中烛火通明而照,却是燃不暖照不亮他身影。且不论迷魇从前如何待他,曾经确是救过他一命,多年的相处也不曾真有亏待过他,相处的久既是花木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我未出声加以阻止,只是握他的手微微施重力,神伤良久,寻思禅渐绽颜淡笑如春,眉眼间依旧是隐约可现的惨惨戚戚。 “你没半句苛责,反倒叫我心生愧疚。” 他的话像是暗夜中忽点亮的明灯,自己回想方才沉默中的思绪,竟也有些许对迷魇的同情。我按住寻思禅的手,脸上只挂宁和淡然的微笑,“你眼中的苏璃是拈酸吃醋的妒夫么,这些年迷魇对你算是不差的,将死的人,我赌他的气做什么?白白累着自己,还显得自己小气。”我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迷魇……他也是可怜,他是父亲尚在,却一生未有感受过亲情父爱。相比较,好似我要幸运些,虽父母早亡,儿时的回忆终是还算好美好的。” 影捂嘴长长打了一哈欠,眼中微露迷茫,“近几日帮苏忙里忙外的操劳,当真是疲累不堪。实在没力气在这陪你唠嗑,就先回屋歇去了。你们慢谈。” 晓得影是故意打断哀戚的气氛,我承他心意收敛略有起伏的心情,含笑开口:“来回跑不觉着累么,今晚我们三人挤一挤那床便是。这些天你忙忙碌碌的,我都没好生同你说过话,难得今夜清闲了,我们就同榻而眠说说话。” 这是不眠的一夜,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瞬已是晨光熹微,东方渐露鱼肚白的清早。整夜无眠亦无声,各怀心事的我们攀谈的话语都不多,干瞪眼熬过暗夜无边。 午膳时分,我将手中数份灵信送出,谨防万一,我妥善安排过一干人的安身后事。整个午后时光,我微闭眼盘腿在里屋弥勒榻上休养生息,断续的冥想压制长埋许久的杀戮欲望。起伏的胸膛使明眼人都能瞧出我情绪波澜,神思焦炙间闻得清幽的檀香飘来,人渐释然。 余晖夕落,月挂柳梢头,离亥时仅有三刻有余。是夜水雾微重,蓬莱湖面飘着似浮云的水雾,天色不如前几日的月朗星繁,仿佛老天知道即将发生的变故,阴晴变幻,连气色都披上了层诡谲凶险的薄纱雾水。 文锦从容而来,身后跟着昨日伴我去冷宫的神官,足下踏瓣处处生香,才进屋文锦淡然而笑,道:“战神精神抖擞,已然做足十全准备了。” 既知一战无可避免,我就要以绝对胜利的姿态去面对,纵然面对的是几乎无胜算的湮濑。安详饮下今晚最后一口茶,我缓缓放下瓷杯,平静笑说:“你倒是迫不及待赶来,早如许时。” 文锦冷冽淡笑,像是山巅一株雪莲,孤寒冰冷与素裹的雪峰融为一景。他凝神片晌,毫不避忌开口:“我是被囚禁太久的人,终于等到晚来的自由,如何能忍得住心性从容不迫。”微微吐纳,他眼眸流露出宁和平静,恬淡下是说不出的心情,似喜又悲,“过了今夜,我或生或死,都是由着我自己了,不必再屈从任何人,无需再似玩偶般贴服迷魇活着。我不奢望有思禅的运气,却甘愿如焰青消失在天地间。” 我微笑不语,良久起身整肃太子锦袍,“有人等着你回去,你怎能舍得撇下而且。有我在,你会活得很好。” 文锦扬起嘴角,抬手请我出殿,道:“借战神吉言。” 离去前我微侧目再望满目忡忡的二人,对他们颔首温和而笑,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笑已是千言万语。 数月来,翔贺夜半去冷宫的次数并不少,宫里人见我这假翔贺往冷宫方向前行都不觉怪异,司空见惯的事自然不会有人起疑。绕过永福宫再往前就是冷宫的范围,我忽而停下脚步,我越靠近冷宫越克制不住内心的亢奋。 视线凝滞在不远巡逻的神将的身上,我漫不经心开口:“派迷魇身旁侍从助我一臂之力,难怪寻思禅说你胆识过人。我见过不少将生死度外的人,都没你如斯破釜沉舟的。” 文锦侧目瞄了眼身后无声垂首跟随的人,嘴角虚浮起似是而非的冷笑,“我不是第一个恨毒迷魇的,亦不是最后一个。”他微抬眸望向烟雾蒙了的暝暗无边,“他处事作风颇有您的风格,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到头来既没您过去的绝决,又没你如今的良善。反倒树敌无数,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还少吗?” 半晌的静默后,我冷嘲自讽:“你以为想要我命的人很少吗?” “多,肯定是多如牛毛。”文锦爽快回答,似乎全然不怕我怪罪,实话畅言:“可是,那些恨透你的,想将你挫骨扬灰的,有多少是还活着的。如若迷魇当初学你这般,今日输赢就未可知了。” 夜凉如水随冰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0 寒的水雾倾漫上肌肤,沁湿入肤熄灭令血脉沸腾的杀戮血性,我冷静道:“我尚未与迷魇交手,你怎能确信我定会赢迷魇的。” 文锦缓缓挪步,笑了笑开口:“没见到苏大战神前,眼见迷魇在疯狂行径中日夜渐强,会以为您绝对不会是他如今的对手。可见到您后,我就已经明白,倘若你们生死一战,迷魇是不会有任何胜算的。他连噬魂控制徐培祥的事都参透不了,可想你们灵力的可怖之差。” 我不动声色的颔首,心中是另一番算计,眼下虽是暂无风波,我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防人之心不可无,纵然现下是风平浪静,谁又能预料风暴来临时会是怎般惊涛。 才到冷宫地界,我们就遇到前来阻碍的麻烦,“站住!什么人在那儿?” 文锦右手微斜在我身前挡住我去路,自行缓步上前,“是我,我身后是翔云太子。” 为首的神将嗤鼻不屑冷哼,并不把文锦放在眼里,即使文锦灵力远高于巡逻神将,身份的卑微终是害他矮人一截。神将讥嘲道:“太子殿下是有何要事,非得在霜风露重的夜半赶去冷宫。”说罢面露稍许□□,讽刺开口:“什么事要劳烦文公子陪着殿下去冷宫的?” 文锦充耳不闻神将鄙夷的挑衅,面色泠然胜无光漆夜,悠悠然清理自己指甲,他冷言道:“战神吩咐的事几时轮的到你过问?耽误时辰没办成战神嘱咐的事,到时领罚受罪的可不是我,就劳烦你别忘记兜着这事,自行请罪了。” 前一刻盛气凌人的神将立刻拉下脸来,赔笑道:“文公子说笑,我哪敢阻碍战神的要事。不过是例行一问,绝无阻拦的意思。” 文锦甩脸子径直从几人中穿过,用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道:“你们俩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我垂首紧跟其后大咧走过,暗暗窃喜文锦的慧敏,拿迷魇顶着纵是神将有心刁难亦是不敢的。谁会想到迷魇多年心腹会背叛他,又会料到他相助的对象竟是魔族的苏璃。穿行在冷宫花苑内,一路上遇到不少巡逻的神将,对文锦表面上都甚是尊重,才转身窃窃私语污秽话不断。文锦平和大方的在前领路,丝毫不在意身后的碎言秽语,不气不恼只当耳旁风而过,置若罔闻,仿佛那群巡逻守将围圈呓语中的人说的并不是他。 弯入冷宫垂花二门,已无人看守,沉寂凄然的花园,连花枝都凋零的枯枝光秃,头顶偶有乌鸦残叫飞过,显得宫禁格外空荡冰冷。 第62章 刀光剑影 熟门熟路的穿进关押翔钧的内堂,白绸轻纱漫漫如满天飘荡的鬼魅,铁链不断磨地敲击声愈发衬得冷宫骇人,仿佛深处锁得不时翔钧而是地狱恶鬼,穷凶极恶令人胆颤。脚下传来的“啪嗒”声是宫里唯一的声响,绕梁不绝于耳。 “你倒是胆大,就不怕神将寻迷魇问个清楚吗?”与囚禁的铁笼有着轻纱阻隔,我淡笑开口:“如若适才那神将要找迷魇确认,你岂不是无法瞒过。” 文锦貌色浮上难以言喻的自信,撩开挡在跟前的白纱,道:“他们没这胆,也找不到人。”他嘴角语中有掩饰不住的轻视,讥刺着:“层层上报到迷魇那儿,我们早已完事。况且功劳不是他去领,若是真耽搁正事,受罚的绝对是他。他要真有擅离职守,去迷魇跟前的胆识,今日又岂会是小小巡逻守将。” 牢笼中的野兽被我们惊醒,发出低沉嘶哑的质问声,总有万兽之王的语气,独缺震慑,“谁在这儿?是谁在说话?” 每近翔钧一寸,他面色难堪一分,他从囚牢缝隙中伸出手,眼疾手快地拽住我衣襟就要往牢笼边拖拉。 “太过急躁可不是帝王该有的性子。”由他紧拽衣襟的手停留,我淡漠开口:“放眼望遍翔云,而今有能耐救你出牢笼枷锁的唯我一人,至于信与不信且看皇上的意思。” 翔贺的外貌,截然不同的声音,翔钧有些迷惑警觉,他双眸睁得略大,道:“你是谁?” 扯住前襟的手已松开,我趁机向后小步,整理褶皱的锦袍,“你明知我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偏不死心要刨根揭底的问。” 翔钧已然警惕直盯在我脸上,冷哼道:“朕如何能确信你就是来救朕的,指不准你是人派来试探的。再说,你既能假扮太子混入守备森严的冷宫,还有本事救朕出去,如斯的通天之能,要的恩赏绝非钱财珠宝、加官进爵能打发的。” 时间紧迫,我没闲功夫迎来往去的唇舌侃谈,直截了当开口:“我要领得赏确实特殊,对你却是举手之劳的事。” 翔钧嘴角微扬,近乎冷笑,“你假扮太子模样来救我,难不成是太子一党的人,要我禅位?” 我眉梢唇角微露凉薄笑意,低沉地说:“我没兴趣知道是谁继位翔云储君,□□里有哪些人我也不晓得。 天色昏暗,堂内没半点星火,今夜连明月都懒躲卷云间,越发使得屋子里不见五指。 翔钧处在黑暗中瞧不清我,仅凭我说话的口气推测真实意图,沉静良久,他方徐徐道:“你救朕出去的条件与目的究竟为何?”他说话语气仍旧僵硬,倒没了适才的戒备。 身后取过文锦递上的牢笼锁匙,我悠悠上前开锁,道:“其实就是想劳烦皇上替我去御书房取块玉佩,再写封诏书退去神武边境的大军。”我打开笼门,才接近翔钧就闻得他身上作恶的臭味,受不住冲鼻而来的一股子味,微后退两步方含笑开口:“当然皇上若不愿意帮草民这一点小忙,我只有另寻一法,就是……” 近距正见我似笑非笑的神情,翔钧不自禁的轻微一颤,“就是什么?” “要可怜了翔云百姓,亡国家破,血染翔云江山罢了。” 翔钧脸上有说不出的平静,是做君王该有的素养,“翔云和神武本就交好,两国邦交莫说兵戎相见的厮杀,边境的摩擦都不该有。如果朕能重回帝位,第一时间就下旨退兵,如何?” 我轩眉无声,在外等候多时的文锦送来帝王的常服,微屈身不卑不亢道:“请皇上更衣。” 文锦虽偶尔来过几次,平时都只在殿外等候从不露脸,翔钧是也认不出。由着小太监服侍翔钧更衣洗漱,我嫌殿内霉臭味呛人,憋气快步走出殿外。 “他在这儿被关了有足足一月,月余来从未有过洗漱,有这股子的熏人味道并不足奇。”文锦嫌弃的在鼻尖挥手,“战神怎就能如此确信翔钧不会反悔?” 鼻尖逐渐飘来冷宫外月季的幽香,弥盖了翔钧抓襟的骚臭,我心里舒爽不少,淡笑回答:“他心里怎不清楚,没有玉佩来换,他是不可能夺回帝位的。至于退兵与否,哪里由的了他呢?与其说是我以为他不会反悔,不如说我压根就不在乎他是否毁约。”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1 文锦略微一怔忪,垂首捧腹低笑,半晌呢喃:“是我忘了,战神终究是战神,即使人模人样,性子依旧是曾经的性子。” 我挑眉自嘲道:“就是披着人皮的魔罢了。” 说话间翔钧已洗漱打理完毕,贴身细闻,他身上仍有股子味儿,比之适才已是好太多。一身常服下的翔钧耳鬓微有白发,与翔书官记忆中离宫前所见的模样相去甚远,没有龙袍的映衬,他不过就是个因儿子背叛而伤怀恸心的老人,奋发的意气早已消磨殆尽。 文锦领路出了冷宫,我们的运气似乎格外好,一路都没怎么遇到在冷宫周遭巡逻的神将,眼瞧要出冷宫范围,才远见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 擦身走过的瞬息,队中首领伸手就拦在文锦跟前,“站住!” 文锦没硬闯更没退却的意思,犀利的眼神一飞,冷笑开口:“你们如今都是活腻了,战神要见的人都敢拦下。” 那人闻言眸珠飞快一转,恭敬的收回手,但没让步的意思,“文公子先消气,小神不敢违逆战神的意思,不过我们并没收到指令,着实不敢放翔钧出冷宫。万一有点差池,该如何是好?还望文公子谅解。” 文锦哑然片刻,反应飞快道:“战神要见翔钧是密令,本就没置喙你们的意思。你倒好怪起战神的不是了。” 那首领不知虚实,心生怀疑又怕是真事,略有诚恐开口:“小神不敢,不是我们刁难,只是……” 我右臂一抖,袖中滑落出一枚灵石,装着小心翼翼地送上前去,哈腰赔笑道:“是我忘了,刚才文公子走的急,战神他没来得及给您,见我今晚要夜访冷宫,就顺便让我捎来。刚事多一时忘记,没料会引来天大的误会,是我该死。” 文锦摆出趾高气昂的模样,似是见垃圾般嫌恶的瞥我眼,朝那首领冷笑,“你可接好了战神的密令,仔细辨别清楚,别到时又赖我作假。”说着他愈发是恼羞成怒,怒眉微有些扬起,双臂环胸不肯放过,怪气道:“倘若你觉得还不能作数,大可跟我去战神面前走一趟,我可受不得别人冤枉。” 略读过灵信,那首领的唇瓣越发煞白,赶紧递回灵石,往两侧让路。嘴里不断地赔不是,生怕文锦会去迷魇面前状告,耽误战神要事那会掉脑袋的。 “好了,刚才的事是你恪守公职,你既尽忠职守,我也是怪不得你。不过已有耽搁,我得速带人去复命,能否劳你护送我们到冷宫巡守范围外,省的再遇同样的麻烦。” “是,还是文公子想得周到。”将功抵罪的活他并不愿错过,只是谁又知到底做的哪桩事才能保命。 有人护送一路,我们出冷宫是畅通无阻的,才出巡防范围,文锦即刻找理由打发走自认犯错的人。 待人走远,我淡笑欣赏道:“你倒是机敏,临危不乱的举措,反而把那群傻瓜唬住了。” 文锦摇手不敢自诩,微笑谦和地说:“是您想的周到,未卜先知会有状况,做足准备。不然这关过的绝非如此容易,我确实疏忽险些酿成大祸。” 我耸肩不以为然,他无错我没功,都是寻思禅心细想到的,“比之你我,最了解迷魇的人,我想非寻思禅莫属。” 文锦面色淡然,平和浅笑,“我在迷魇身边最早,相处最多的却是他。” “结果得到便宜的是我。” 不再多耽误浪费时间,我加快步子朝御书房殿宇前行。御书房灯火通明昼夜无差,远望乌压成群的神将,凡人硬闯一回,十死无生。翔钧面色铁青的立在一旁观望,他深知前路险阻,又明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冒死闯一回。 文锦见时间尚且宽裕,也不急着催翔钧,在旁笑盈盈道:“皇上只稍按王公子的话形势,此行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翔钧屏息斯须,迟迟不敢挪动半步,迟疑地呢喃:“话是如此,可是……” 我抱臂靠着假山石,许是等久了,人多少有些不耐烦,不屑冷哼:“就半个时辰的机会,是重回帝位享你的荣华富贵,或是继续在冷宫囚牢待着,自己想清楚了。” “你……”翔钧被我气得顿时语结,半日说不出句话来。 我冷眼挑眉丝毫不在意他的怒气,帝王的气度涵养瞬息间土崩瓦解,他直盯我的双眸仿佛是利刃宝剑,恨不得将我撕碎。 文锦穿插到我们中,设法烘暖降至冰点的气氛,“皇上办正事要紧。” 翔钧想了想,咬牙下定主意,愤然道:“这就去办了。” 共同前去御书房的有三人,独留我这假太子在隐蔽假山中等待,漫长无尽等候,耳畔除了簌簌风声,再无多余杂音。 久不见人归来,我心中渐升焦躁,胡思乱想着,生怕他们出乱子,亦或是之中有人叛变。毕竟不是过去就跟在我身旁的人,若真故意接近,有心暗算也未可知。想的愈多,我是愈发坐立难安,就差前去一探究竟。 神思交战间,忽闻细碎的轻笑声,随之伴来的是文锦的调侃:“亏得我们赶回的早,否则就真要遭人猜忌了。” 文锦的话一语双关,旁人或许听不出,我却很是明了他暗讽什么。我轻笑道:“你们回来的倒是及时,回到清思殿再除去咒术也不迟,就是要烦劳皇上再陪我们走一趟。” 文锦叹息跟在我身后,才出几步,他笑了说:“终是放心不下他们俩吗?” 我与不知否,自顾赶路回清思殿,牵挂令我心头难安,大步流星甩开他们几人。就如念想中一般,清思殿前堂灯火清辉未灭,有两人坐立不安在堂内,面色忡忡。寻思禅与影在前堂来回挪步,互不交谈搭理,想事出神的都没发现我归来。 我择了离门最近的太师椅安坐,要事办完就差最后一步,想来不会发生临门一脚的麻烦,我悠然自得翘起二郎腿笑看眼前两人,片晌微笑开口:“你们走得不累,我看得倒是有些晕。” “璃?!”寻思禅率先反应过来,脚下轻轻一跺,微有恼意嗔怪:“你几时回来的?也不置喙我们声,白白给你看笑话。” 寻思禅平日里老气横秋的,难得撒娇一回甚是可爱诱人,我知男人不比女人,听不得可爱二字,便憋笑没说出口。 “刚回来才坐下,是你们俩没注意到。” 影回过神,笑骂道:“真是皮厚,分明是你要看笑话,还找借口说我们的不是。” 赶路跟我步伐来的文锦,此时才出现,蓬头垢面的模样,皆是气短急喘。冷宫时周遭晦暗,赶往御书房与归来的一路亦是黯淡,现下我方看清翔钧的容貌。即使梳洗掩饰,依旧能隐约看到他泛光的银白发,眼梢嘴角老态尽显,与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乍然而见,我心中颇为感慨,隐约又觉翔贺这般待他,其中定有隐情,绝不是翔书官轻描淡写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2 中的真相。 寻思禅见众人皆平安,略略松口气,笑道:“你们一番折腾可还顺利,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文锦幽幽朝我瞟了一眼,话中带话,含笑地说:“就冲着战神殚精竭虑的样子,可想中间发生多少事,九死一生。” 有模有样的话吓得寻思禅脸色渐白,顾不得人前失礼与否,他跑到我身边恨不得能扒光检查,“有受伤没?迷魇平日里细碎折磨人主意向来多,你们可是吃了暗亏。” 双掌抓住左右摇晃的寻思禅,我飞一白眼给文锦,清浅笑道:“我都好,机灵如我哪会给迷魇占到什么便宜。他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怎就当真了?迷魇要是暗中对付我们,哪容得我们安然归来。”影表象看似镇定,熟悉他的依旧看得出冷静背后的惶恐。即使我再三保证自己安泰,他俩却是不敢全然相信,直到文锦为我开脱,面色才渐露平静。 文锦的性子虽是祥和,仍是以牙还牙的脾性,怀恨我先前的不信任,嘴上未饶地说:“您真是好福气,别人几生求不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嘴上斗个输赢,我宁愿静待翔钧出现。 无声沉默间,终于等到翔钧摆着架子缓步前来,这般艰难处境他依旧不忘帝王之风,暗嘲之余,我心生稍许钦佩。 翔钧不忘当下处境,王位尚未到手,他还不敢于我撕破脸皮,由假扮小太监的侍仆送上玉佩,和颜悦色开口:“玉佩已让人呈上给王公子,朕十分想知道王公子之后的安排。朕还很是好奇,这不过是块不起眼的蓝田玉,成色和质地都不算上佳,几位缘何会上心的。” 影看不惯翔钧居高自傲的模样,他看得上人族的凡人不多,也就神武的那几个,除外都是看不起的,纵是翔钧是君王亦如是。现下又听得翔钧对我的犯上,当即就是一白眼扫去,冷冷开口:“这世上命长的就两种人,一种心胸阔达谦和的,还有一种多事不问不管的。皇上没听过,知道的太多容易命短吗?” 翔钧一生顺遂,从未遇到对自己不敬的人,哪听得了这番话,顿时怒目圆睁,脸色青白无间。他大幅起伏的胸膛,仿佛在告知他极力压下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夜色深沉如乌墨压顶,万籁无声,我聚精会神地验着玉佩真伪,耳边似乎传来嘈杂,再细听又消弭悄然。 我朝他们使了眼色,谨防翔钧不知事半路杀出搅局,见他们个个心领神会,我便安心回了里屋。 屋内地上是我早前布下的法阵,玉佩上的魂魄不是一时半刻能破除的。今日正阳时间短暂,我能启灵布局的时光极为仓促,如此,便是无法确准之中的变数,是能瞒到几时是几时了。 摄心石中被控制的魂魄不可计数,囚禁已久的生魂,怨气骇人,也有不胜数的死魂,留着生前诅咒之气。我逐次解开日渐增加的术法魂魄,每多化去一术法,便多一分觉得,迷魇,造的孽太深了。 闭眼恍惚间不知已过多久,眼下就快结束,神思难免有所松怠。越清醒越觉前堂鼓噪,嘈吵声不断穿墙而来,喧嚣声不绝于耳。 夜半子时该是入梦再安静不过的时候,翔麟宫却是兵戎相见,人族、神族、魔族相杀,众人都是杀红了眼,都是想将至对方于死地。 翔书官持剑退到我身旁,大喘气道:“苏兄总算是出来了。” 事发紧急我没时间搭理他,注意到翔钧正缩在前堂一角,蹲靠在墙角瑟缩的发抖,“你自己小心,保护好你父皇罢。”话音未落下,我指尖侧扫正攻来的太子亲卫,披甲战士瞬间只余凄厉惨叫。 不曾见过眼前的事,乱臣叛党惊吓的登时不敢擅自上前,等翔书官护卫冲来护主,我才瞬移到烟身旁。对付众多三流神将,烟使出的不过两成灵力,杀神之时仍有余力保护他人,更有闲情观察周遭发生的状况。 他朗笑揶揄地说:“避免曝露身份,我可是努力压抑本性,你倒好刚来就漏了底。” 我一掌裹住他手中挥舞的利器,剑锋直陷掌骨,瞬间的痛楚激醒因血腥甘甜而冲昏的头脑,“你还闲工夫想这事,动静都这么大了,迟早把迷魇引回来,指不定会招来湮濑。不把小兵解决完,后面会更麻烦。”说罢,我毫不客气的就是一响指,顿时前厅诸多神将蓦地灰飞烟灭。 满堂的人斯须间顿时少去一半,神话书里出现的事突然在眼前发生,一堂人是呆若木鸡,半日没反映过神来。 烟双手搓拍,试图清干沾染的血渍,慢条斯理地冷笑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你个人情罢了。你当我不晓得,自从你灵力恢复以来,平日里是怎么的千思万想的要开个荤。这不,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名正言顺的让你出手,你倒是不领情,反过来说我墨迹。” 静默中听闻烟的话,包括翔钧在内的诸人目光直射而来,眼中情绪参杂众多。 翔书官胆大倒是开了口,语有颤巍,“苏兄的身份究竟是谁?” “苏璃,你几时起偷鸡摸狗都不敢告诉人家身份了,多小家子气。”狂狷的笑在空中响起,随话语压来的是乌黑极速的灵力攻击。 只见一眼,我瞬离要被击中的地方,左右两手各拉了影与寻思禅,眼前烟灰弥漫,难辨事态。一波未平一波起,脚刚碰低,就闻先后两声凄厉的惨叫。一声是翔钧求救靡靡之音,另一声是文锦凄惨的叫唤。 “文锦哥?”寻思禅刚一开口,紧接又是遭到灵袭。 我无声瞬移到烟身旁,将守护的两人交托给他,继而移到他处,“背后伤人,真是够龌龊的。”话音才起,果无我意外,再见灵力攻击而来。我依周遭灵力的变化,嗖得寻位夺过瘫软重伤文锦,回身找烟几人。即要到烟面前时,我响指一起灵力直朝后打去,刹时烟消雾散,殿内又现光明。 文锦腹部衣衫尽是沁湿的,血染的猩红,乍然一见触目惊心。寻思禅颤栗的颓然跪地,豆大的泪止不住滴落,“文锦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手极力压在文锦腹上,寻思禅拼劲全力,却是收效甚微的。 有一霎那迷魇神色中是愧惭动容的,也只是瞬息须臾,转眼又是冷漠旁观,“既敢做出背叛的事,就该知道下场了。” 我伸手招来与我相隔之间相隔一人的影,掌心在他手背划过,“交给你了,切莫让我失望。”仅是细小的动作,影已然明白的意图,借灵替文锦疗伤,不留余力。 眼下局势混乱的双方对峙,烟面上却如往常般玩世不恭,不忘调侃:“不怪你讨人喜欢,确实比很多人要讨喜欢的多。” “闭嘴!”怒吼声随来的是猛烈攻击,在伤到人前被我点化去,往来过招半晌方消。 殿内仅有我们几人,神将早死的干净,而翔书官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3 、翔贺等人不知哪时消失无踪的,在翔钧惨叫求救已无他们气息。久藏在云层后的明月在不禁意间露出一边,诡谲的霞红光晕,像是血光染透的不祥之兆,甚为合适此时此刻,你死我活的战局。 敌我对垒,先露破绽容易输,气、运、声、神凝固在一点,半丝不敢漏泄。我沉默地与迷魇对视相抗,祥和静默下是汹涌波涛地互相试探,猜忌虚实,评断实力。战争自古都不是单论人数定胜负的,即使我知道与烟联手对抗湮濑都未必会落下风,我心中依旧顾忌太多,不会轻举妄动。 第63章 烟消恨散 漫长岑寂的紧张气氛,仿佛是在考验在场的每个人,像是千斤担压迫双方,一切都似乎被凝滞胶着,连呼吸都需要分外用力。 打破僵局的是文锦的轻哼声,他微睁眼环顾四周,虚弱道:“我……没事,辛苦……你们了。” 寻思禅紧绷的煞白面色这才微有神情,泪簌簌泫然而下,直摇头是半句说不出。比之两人的憔悴,影借用的是我的灵力,消耗再多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对我亦是海中杯水,甚微的损耗罢了。 烟缄默良久,望着重伤的文锦很是唏嘘,眸含怜悯,神色肃重道:“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叛徒,对魔族而言,你何曾不是叛变,你暗杀苏璃、魔尊、以及众魔族中人,魔族都不会放过你了。” 迷魇闻言没有半点愧疚,凉薄地冷冷一笑,讥嘲道:“那是你们蠢,怪不了任何人。” 他的话击碎我对他最后一丝同情,手中灵力逐渐聚集,语气强硬地说:“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我们太蠢钝,婉娘可怜你身世始终留你小命,到头来给自己招惹不少麻烦。今日她既然不在,就只有我来清理门户了。” 话语才言罢,我臂袖高扬立刻转移战场,转瞬已身处空旷远眺无境的上三界某处,没有看客,不请帮手,只有我与迷魇单挑独斗,分出死活胜负。 迷魇不感意外,手附背直立如同锋利的利刃神器,随时准备融入战争,一分高下,一断生死。 走到最后,我反倒越发淡然,也不急于出手,静和道:“就算今日我折在你手,寻思禅也不会回头的。” 迷魇眉心勃然一跳,愠怒之意游走在眼眸眉间,“说话可不能太武断了。” 事到如今仍是执迷不悟,我既觉同情又感好笑可悲,娓娓开口:“人心是不能用血暖的,你杀再多的生灵都是冰冷无情的。你强硬用手段困了寻思禅万年,到头来却是一无所有,你的执着对他人是枷锁,而于你亦是囚牢。”偷摸中在身前设下灵璧,我浅淡莞尔,“倘若你曾经能给他们一丝的温暖,我不会有任何机会,更不会有人反叛你。事到如今你还没觉悟吗?其实今日的局面,始作俑者到头来就是你自己。” “我不想听你的混话!”怒火是最能烧毁理智的,一旦丧失清明,破绽就会毕露无疑。 我并没打算就此打住,徐徐慢言:“其实你心里和明镜似的,自己不愿承认而已。寻思禅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或是说,他的心,就从来没在你身上过。是你亲手扼杀他对你仅有的感恩之情,是你亲手推力将他送到我身旁。” 迷魇歇斯底里怒吼道:“我叫你闭嘴!” 熊熊燃起的怒火烧尽迷魇仅存的理智,更是蒙蔽了他那双清亮的眼眸,连发攻击冲我直来,出手的皆是狠招,大有一招毙命绝不留活口的意思。我沉着面对铺天盖地来的灵攻,很是庆幸早做准备的明智举动,否则如此全然受之,伤势是可想而知的。 我站在灵璧后默声推算,多受一分攻击,多替迷魇觉得不值,人界众人的精气不过如是,他又性急尚未功成,空有皮囊着实可惜。 我不禁失神,忽觉身后波云诡谲,没来得及回首,身后辉光乍现直击我命门,说时迟,我瞬息转移到偷袭我的人背后。双方交手毒辣招数尽现,我虽灵力不及稍落下风,亏有暗杀术补足,俄顷间过招已是过百, 迷魇在间隙中变得略微理智了些,停下手中的攻击。眼见将是二对一的不利局面,我立刻收手退到安全地,讥讽道:“眼瞧你儿子杀不了我,打算父子一同上吗?” 湮濑冷淡的斜睨眼下方的迷魇,冰冷的视线好像就是在看陌生人般,他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迷魇的生死。他眉梢微挑,话不对嘴地开口:“是我低估了你的能耐,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短期内能驾驭你父亲的灵力,又承袭你母亲的暗杀术,灵力不及的弱势下与我抗衡,果真是非凡人。怪不得婉清纱看重你,我也喜欢。” 听不出他话中意图,我手上的劲始终没化去,淡笑道:“承蒙夸奖,可我不笨知道你用了几成的力,更知道差距的悬殊。” 湮濑始终慈眉善目,嘴角扶着和善的笑意,不知的人会以为这是位慈祥老人。见我小心恭维,他狷狂大笑,须臾停歇才说:“与你相较之下,迷魇天资实在是蠢钝。可惜,你不是老生的儿子。” 我颇为不认可,缓缓道:“迷魇自小都是靠他自己,身旁无人指点才会如此。” 湮濑眉角微扬不露声色,有着令人生畏的气场,“你是在指责老夫的不是?” “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我耸肩毫无畏惧,目光一扫迷魇,惋惜道:“如若你愿指导他,不出年余,迷魇的造诣定能更上层。” 湮濑捋理山羊胡,双眸盯紧喘息乱吼的迷魇,眸中失望嘲讽尽显,“你太抬举他了,无论怎般训练,废物始终都只是废物,成不了大器的。” 亲生之子在他口中竟是百般贬低,我实在无能理解,更觉湮濑严苛冷血。迷魇的努力结果成了笑话,想要父亲认可,却得到比陌生人更冷酷的评价。想之自己,我愈发同情迷魇,故不愿与湮濑再多话。 湮濑根本不在意我的态度,淡笑道:“婉清纱是个不错的启蒙导师,只可惜困局在陈年往事里无可自拔,否则依你的天赋,成就岂会停留在此。” 自己骨肉都能视如弃子,反倒要施恩他人,我不屑冷哼,嗤之以鼻地说:“难不成你想要指点我不成?” 经我反问,湮濑略微一怔,捋须手臂僵了片晌,低语呢喃:“你这么一说,倒无不可。” 不说也罢了,他如此回答,我更是轻视觉得可笑,嘲讽开口:“有这闲工夫不如训好你儿子,否则迷魇今日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什么?我未及反应,眼前突然狂风大作,逼得我不得已用手臂抵挡,辉光耀眼夺目,层层光晕亮的人睁不开眼。湮濑的话仿佛是狂躁的钥匙,轻轻扭动就放出我心里的怒躁,刚要开口耳边传来湮濑留下的话语:“迷魇不是我骨肉,他不过是我在灵山捡来的强抱婴儿,当初若非瞧他是块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4 好料子,能有什么资格当我义子。是那小子自己蠢,以为是我亲儿子,可笑,他配吗?” 我呆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半句话,刹那后,我发狂般的大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声旁人听来更像是呜咽。 原来一切都是不值的,迷魇的付出、执着都是不值的,魔族战神之位的争夺与死亡都是不值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身后攻击急速飞来,还没擦到我衣角就被我侧身躲开,阴狠发动攻势的正是迷魇。 我平静地望着他,知道真相后正是百感交织,不过是一可怜人,我实在无法下手,即使我明白或许死对迷魇才是真正的解脱。悲悯地打量他,我唏嘘道:“你走吧,我已经不想要你性命,去灵山择一处隐居,多年后神魔战平息,天下安泰再出来。” “开什么狗屁的玩笑?!你是瞧不起我吗?”说罢,迷魇朝我又是猛然一击。 我侧身闪躲开,蹙眉道:“我没跟你说笑。” 反身手中灵球已出,迷魇双肩微颤,低吼道:“苏璃!你少瞧不起人!” 我周身登时黑雾环绕,是黑障术用以混淆敌人视线,以达成暗杀的目的。可惜,迷魇在神族多年懒惰疏于练习,速度、力度都大不如前。我在黑雾中心左右躲闪,任由他费尽力气都伤不得我分毫。 我眼疾手快制住恰伸手攻来的迷魇,疾言怒说:“你早知道事实对不对?为什么还要帮他作恶?” 用力抽出手,迷魇退入护身隐藏的黑雾中,话语中尽是悲戚,“你管不着。” 迷魇在我周身移动速度渐快,他逐渐蓄力到一点,打算给我致命一击。事到如今,我不能由着宰割,微躬身准备迎击。最后,我仍不死心,厉色道:“你真一辈子甘心做棋子傀儡?” 话音未落,迷魇的动作有所缓和,当我以为他听进方知自己天真。他隐藏气息半晌,趁我不备突然奋力一攻,偏我早他半步反应,迷魇终是扑了个空。反手抓住正要躲进黑雾中的迷魇,紧抓他的力颇大,箍得他是动弹不得。 我未来得及开口,不远传来湮濑激人的话语,“真是难堪,拼劲全力动不了苏璃分毫,其中差距想必你亦知晓了。以后就别厚脸皮跟我谈条件,你不够资格。” 迷魇闻言咂嘴“嘁”了声,霎时他散发的气息大变,他手中卒然多出把长剑,大有一损俱损的念想。 利剑挥下,轻触就会皮开肉绽,我惊诧迷魇反常的举动,松手之余大力推开他。待我退到与他微有距离,灵起雾散。我远眺已陷入疯魔的迷魇,怒火油然,怒道:“你疯了吗?枉你迷魇一世精明,怎么一时糊涂成这样?” 迷魇睁着充血腥红的双眸,这时他已然杀红眼,我与他必要有人一死才会消歇。他像是宣誓,又或是壮胆似得怒吼冲来。 避无可避,我就无需再避,我两脚一蹬倒挂躲过他的袭击,手中灵球直朝他后背打去。他一侧身咒术与利剑双双袭来,下的都是狠手根本不给人闪躲的余地。大臂一挥筑起灵璧,我左右瞬移躲避他似蛇缠身的纠缠,体内灵力缓缓流向指尖一点,一招胜负,一定生死。 湮濑始终在旁悠闲观赏,根本没出手助迷魇的意思。而迷魇像是要极力表现自己一般,几乎用尽浑身解数,低低的怒吼自他喉间溢出,“苏璃,你去死吧。” 单手收尽他打来的灵力化为己用,我扬眉微摇头,道:“不自量力。”随手轻挥就是狂风扫卷,我全部朝迷魇甩去,转眼他被抛到数丈外。迎面承受我灵力攻击,凭他的修为是承受不住的,果不其然,他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鲜血从口中嘣出,俄顷染红身前地面。绽放的血花赤红妖冶,像极了鬼族忘川边成群簇簇的曼珠沙华,引人走向死亡,万劫不复。对于迷魇,他作恶的业果,死亡意味着就是元神散尽,往事种种烟消云散。 久经浮沉的往事,昔日的相互鼓励的友人,今日却要拼出生死命运,实在讽刺可笑。婉娘曾说这都是注定的,我亦早有所悟,面对时仍是唏嘘,实在太残忍了。 在我暗里庆幸战局稍缓时,遥远天际又传来死亡的鸣钟,不绝于耳好生厌烦,湮濑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既然答应你的条件,你必然不能叫我失望,能不能自己执掌命运,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能力办到我的要求。” 我无从得知他们交换的条件,只是听到湮濑的话就拊膺切齿,随手甩出灵鞭硬生生打空,吼道:“湮濑,你给我住口!” 凝结的气场瞬息的变幻,迷魇忽而跃起身,抓住机会对毫无防备的我攻来。我本欲再打退迷魇,忽想起寻思禅几日前的请求,既给迷魇个痛快,干脆让他死的有尊严也就罢了。想到这儿,我心愈发的平和,单手附背,静默等待最终的审判。迷魇蓄劲攻来的速度极快,似风窜来,他的剑疾手速,奈何我手更快。 指尖点他眉心的一瞬,沉闷的轰然声响彻。 “我终是斗不过你,再努力都赢不了你。”迷魇倒在我怀里,气孔慢慢渗出黏腻温热的血水,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抓住我前襟,一字一顿道:“照顾好他……小心湮濑……答应我……照顾好,寻思禅。”多年相识我从未见过迷魇流泪,直到今日别离。话语说尽,他再无余力,手尚未能碰到我衣襟,手早颓然落下。 曲终人散,生人悲切,逝人化灰而散,仿佛从未有过他的踪迹。 湮濑现身在我身旁,冷嘲地说:“庸才到头都是庸才,不值得人同情。” 我无念开口:“迷魇的条件是什么?” 湮濑一怔不解扫我眼,冷笑不屑道:“他要我放寻思禅自由,还说想要退隐从此不问世事。愚钝至极!” “你的回答呢?”我冷冷轻哼,哀戚的苦笑掠上嘴角,自顾自道:“杀了我,你就放他自由,让他与寻思禅双宿双栖,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吗?好生残忍。愚弄别人就真的那么有乐趣吗?” 湮濑完全不介意我质问,微笑地说:“我是看不出寻思禅有什么魅力,既然你喜欢我饶他一命也无妨。苏璃,你今日该知你我修为何等悬殊,我亦不愿落个欺虐小辈的名声。”他傲然在上,像是可笑至极的救世主的模样,“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至今继承的灵力我不再收回,待你找到苏休然尸身,只要你到时拱手让出,我就放过你身边所有人,如何?” 紧握拳的掌心因指甲掐的刺痛,如此愈发使我清醒,清楚的认识湮濑的为人。我咬牙挤字道:“我会继续找父亲的安眠地,但是为了继承灵力,要你永世不得超生。”话音落两指擦声响,回去前我淡然道:“你要杀就杀。” 然而,我毫发无伤的回到人界,湮濑并没紧追杀来。风萧萧刮着立在蓬莱湖畔青葱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5 ,偶有翠叶飘落擦过我脸颊手背,像是轻薄暗器伤的人体无完肤。 “都解决了?”烟悄然无息出现在我身后,波澜不惊的语中隐隐透着惋惜。 我轻轻颔首不想多谈,今夜的翔麟宫血腥味甚重,腥甜扑鼻无处能藏身躲避。轻捏鼻梁,我极力保持冷静,道:“文锦可还好?” 烟明了我心思,应和我说:“伤的不轻,还好是救得合时宜,我来时已无大碍,休养些时日想必就会好。” 我欣慰地开口:“那就好,总算没多牵连个无辜的人。” 烟轻轻叹一口气,紧蹙的眉间郁结忧愁,如密布乌云遮天蔽日不见神采,半晌静默后,他纾解情绪微笑道:“受得起苦享得到福,他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无意想到玄焰青的下场,怜悯道:“文锦是幸运的,而有些人却等不到了。” 烟想了想,唏嘘不已,“凡事都是命,玄焰青即使还活着,依他对迷魇的用情之深,来年的今日依旧会是他的忌日。” 我感慨地说,“他和迷魇都是可怜人。” 烟静默不过半晌,狡黠的笑声自他喉中溢出,他拍我数下肩,揶揄道:“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怜,我只知道我身旁的人素来运气好,好到引来麻烦无数,偏偏不识趣爱出风头,连累朋友无辜受罪。” 蓬莱湖面水雾弥漫芳香暗浮,甘甜沁人叫人闻之欲醉,纵有抑塞,身临期间不多时便全会被抛诸脑后。郁结渐渐舒散,我心情不似先前糟糕,笑悄然爬上我嘴角,“烟少爷教训的是,每句话都在理。我会牢记在心里,不敢再多生麻烦事端,再不敢劳动烟少爷大驾,否则指不准往后哪日又听得一顿训骂。” 烟爽然大笑,连忙撇清调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天大胆子我都不敢训斥你,我得防着往后的日子。” 明面对我是恭顺,暗里的话满是奚落,我听不过就要回嘴,忽见成群着军装的人执火把靠近,肺腑疑惑无声瞥了眼知情的烟。为首的侍卫首领上前恭谨的就是一大礼,“烟公子,苏王爷安好。两位方在此可有瞧见可疑人出没。” 烟面色坦然,淡漠道:“我们到这儿不久,并没遇到任何人。” 左顾右看片晌,那人神色肃重说:“我们就在周围搜索,如果二位遇到危险或见到鬼祟的人,即刻喊我们一声便可。末将就告辞了。” 烟挥挥手,亦没打算多留他们,淡淡道:“你们且去忙正事要紧。” 待人都散去,我忍不住好奇轻声道:“我离去后发生了什么事?宫里似乎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人人面容紧绷的,像是做不好性命都会不保的样子。” 他人眼里性命攸关的大事,在烟眼中不过尔尔。拉扯我回清思殿,烟不徐不疾曼声道:“说来话长,我回去路上慢慢告诉你。文锦伤刚稳住就有人哭丧脸要我来助你,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还要赶着回去复命。” 我被他单臂架得动弹困难,猛用力甩肩从他胳膊中抽出手臂,斜眼抱怨:“脚长我身上,自己能走,你绑我回去做什么。” 烟闹心的顿足一叹,惯常计量后定无好话,果真不饶道:“你贵人事多,说不准转眼就来事儿,我不是以防万一嘛。” 我听得气堵也知回嘴必遭奚落,皮扯肉不动的微笑,“说的合情合理,我们赶紧着回去。” 翔麟宫人声吵闹整夜未歇,回清思殿的一路我们遇到先后数批巡查的侍卫。漫漫回程路,烟细说宫中如此的来龙去脉,原来文锦受伤的同时翔钧被翔贺挟走,当时殿内院中一片漆黑,翔书官闻声追出已不见两人踪影,他反应快当即让徐培祥命侍卫首领关闭宫门,本以为翔贺就此会成瓮中之鳖,没料的众人寻找许久,迄今都不见半点踪迹。 翔贺不过是区区凡人,如何能凭空消失。我微微吃惊,才要开口瞧见寻思禅飞奔而来,他面上的神色反复交叠,时而欣喜时而悲戚。 寻思禅攥进我双手,盯紧我的双眸微微含笑,“可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我温柔凝望他愁绪的脸庞,轻抚凝语说不出话,片晌我强颜微笑拉他进前堂,“哪有在屋外吹风谈话的理儿,我们到屋里说。” 默声不响的任由我牵着,寻思禅的手冰冷的像是刚从冰窖里起出的,连血液都凝固不再流动。 影不似寻思禅般焦急,见到我亦没急着凑上,如往常般稀疏平常地开口:“是什么绊住你的脚程,拖到现在才回来?” 松开寻思禅的手,由着他坐在殿内昏暗的角落,我淡然笑答:“宫里今晚甚是热闹,我与烟张望会儿耽搁些时候,回神赶回来就晚了。” 文锦被令一小太监搀扶出来,面无血色,两眼却是炯炯放光,玩笑道:“不晓得还以为蓬莱湖成了精勾住战神的魂,直到烟老去相救战神才舍得回来。”目光移到寻思禅身上,文锦略有一惊,失态只是斯须的事。他视线游离在我面上,仿佛是想找出半点不悦,“好在都泰安归来,殿里悬在你身上的心总算是能落下了。” 文锦是在帮寻思禅争取缓神的时间,昭然若揭的心意但是闭口不提目的。人非草木,斯人既然已逝,尽一尽哀思是应该的,我原就无责备的意思。一室人陪着文锦打哑谜,各说各话像叽喳繁鸟叫,好生热闹。 第64章 无影无踪 说了好一番话,文锦终是体力不支,人在病中连脸面都显得消瘦,无血色的面容病气恹恹,身似弱柳扶风,就算是坐着也只是支撑侧在椅背。走前文锦仍是不放心的轻瞄眼寻思禅,又朝我颔首清浅一笑,有要我多担待的韵味。 紧盯远去背影,我兀然开口:“仔细照顾好文公子,有点疏漏小心徐公公责罚。”林世兆叛乱一事已揭发,人虽没抓到地位必是不保,翔贺谋反身旁的心腹性命堪忧,宫里头就属徐培祥地位最高。抬出他来吓唬清思殿伺候的宫人,倒也能起些作用,小太监连连作答,更为小心的扶着文锦进里屋安歇休养。 烟微微扬眉瞧模样就知没安好心,果不其然道:“难得见你对外人如此关心,难不成是看上了?” 我朝上翻眼,没好口气的回道:“你奇思妙想的本事,我真是佩服至极。” 烟拊掌大笑,连啧数声心情大为愉悦,“尽是胡扯他事,摆明是被我说对虚心。”话刚说罢,他怅然长叹摇头道:“可惜啊!人家心有属意的人了,你晚一步是没机会了。” 寻思禅容色稍霁,望我的眼神愧疚与感激交织,开口帮我解围,“璃决意的事何时在意天时,他嘴笨说不过烟老,您就别笑话他了。” 烟微蹙眉沉下脸,苦笑道:“烟老唤的我真觉得自己成老头似得,还有别动不动尊称您,旁人就算了,你们几个每次嘴里窜出这字,我鸡皮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6 疙瘩就掉一地。论岁数,苏璃比我小不了多少,你们一称呼,我就真年长不少。” 迷魇身边久待,脾气不免有些呆板,寻思禅显得很是为难,视线不自禁的落在我这,贝齿轻咬下唇满脸委屈地求助。我是瞧不得他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着说辞要安慰。 “我不是豺狼猛兽,用不着处处寻苏璃出头。”烟越说越在意,眉眼微有忿忿之色。 平日见惯对我弯腰恭顺的人,难得有能与我平辈相称的仍就没胆僭越。烟感觉的孤寂我同处其中,自能惺惺相惜,遂笑道:“胆大的人本来不少,一杀二除的也就不多了。连茗毓迄今见到我都总称呼错,更别说寻思禅和影。你非得从我身旁找个没心没肺的,我想大概就池羽能担当一二。” 烟连点数下头,十分赞同地说:“那小子天身像缺根筋,不怕天不畏地的,头一回叫我就学你,都不带点敬语的。你说真少些什么吧,倒是机灵的鬼精,说话得体,不得罪人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说出来的话叫人欢喜。” 我含笑挑眉,忙不迭自傲夸赞,“那是他本事,婉娘嘴上封得严实,心里同样很欢喜池羽。” 烟笑得合不拢嘴,颇有幸灾乐祸的口吻,“你我都那么惨,何况是她?过去你甚少来魔殿走动不知道,长老里不少比她年长的,对她都是敬语,可把她给气的。特别是早些年,她还年轻呢,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都用小辈口吻对她说话,她每遇一次,都没给人好脸色瞧。” 影静默在旁蓦地嗤笑,停下拨核桃的手,笑道:“这话传到婉主耳里,保不准被你们气死。” “哎……话不能乱说。”烟捡了盘里核桃仁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良久促狭挑眉,一肚子坏水,“我可没说她老了,但毕竟她也有些岁数,总算不上年轻吧。” 难得捉到他坏嘴的时候,我抓住机会就说:“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说予婉娘听,不必谢我。” 烟微有一愣,咬牙切齿威胁道:“苏璃,活腻了是吧?” 我撩起袖管状作开打的模样,眉间稍挑两下,挑衅地开口:“要开打吗?我随时奉陪,嘴上我说不过你,论灵力暗杀我还有些自信。” 看事的不怕事大,寻思禅与影没有拉架的意思,晓得现今的我不会输烟,倒在一旁有敲锣打鼓助兴的意味。烟脑子素来好使,从来不吃眼前亏,收敛寻衅的气息,挂起令人作呕的笑。他侧首择了太师椅舒服一坐,翘起二郎腿自娱哼起小曲,索性无视我们。 没戏能唱,我略略有些觉得扫兴,对旁两兄弟微耸肩,淡笑道:“两位看客还满意吗?” 寻思禅昂然兴致像燃尽的柴火,烧尽不再,敛起笑意只余清浅淡笑,踯躅片晌下决心道:“璃,迷魇死在上三界哪出?” 影闻言甚是不解,直言说:“哥,你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去祭拜吗?” 露骨的厌弃从自己弟弟口中漏出,寻思禅难以招架,敛容垂首默声没多说。我思虑再三,拍了拍寻思禅肩,淡笑道:“待所有麻烦事都了却,我择个时间陪你去。” 寻思禅眼中有难以言喻的喜悦,轻声低问:“璃不介意吗?” 想罢不觉心里有多少嫌隙,我和气道:“人都不在了,再比来比去也是无趣幼稚。再说那处偏僻,靠我嘴上描述也怕你找不对地,与其让你多跑几次,不如我陪着去。但先得说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影缄默没多久还是憋不住,脱口而出:“搞不懂你们两的心思。” 宫里人折腾一夜,喧闹声惊扰到宫中细微每一角落,为寻到翔贺等叛臣,翔麟宫是掌灯彻夜,通明烛火照的翔麟宫上空亮如白昼明日。虽无任何旨意,淑贵妃的永福宫彻夜有人监视把守,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等同是软禁。阖宫惊动的搜索一直持续到初阳晨曦,浩荡的巡查仍是无果,翔贺挟持翔钧真如消失一般,宫门没有人硬闯出宫的消息传来,宫内是找不到一点踪迹人影。翔书官心里焦急却也不是暴君无理的人,最后不得已妥协,忙碌一夜的侍卫休息两个时辰再作打算。 有我与烟相助疗伤,文锦恢复的很快,虽算不上痊愈,已能在清思殿随意走动。文锦坐在窗边望着内宫往来的人群,满是好奇地呢喃:“这翔贺难道真有上天遁地的本事,怎么宫里人寻了一晚上,连根头发都没找着。” 烟盘腿冥想是一心二用,缓缓道:“不好说,许是他用了极其简单的法子蒙蔽众人双眼。” 我颇认同烟的话,毕竟是凡人又无内力修为,可再往深里细想只觉头疼毫无头绪。寻思禅担心我过思头疼,忙上前劝道:“找人的事宫里自然会有人担待,璃就少操那些心,别到时又头疼,平白受累遭罪。” 文锦细尝小厨房送来的点心,笑道:“怪不得迷魇过去要记恨战神,我看着都嫉妒。过往可是我待寻思禅最好,都没瞧过他这般细心对我,当真是重色轻友,令人心寒。” 按理寻思禅在迷魇身边久待,脸皮不至很薄,哪知他面色微微涨红,嗔怪直唤:“文锦哥!” 文锦岂会随意饶他,抿了口茶曼声道:“怎么?许你没良心的做事,不许我说了?哪有只许州官放火,百姓不得点灯的理。战神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然旁人不晓得以为是我欺负他,趁一时口舌之快。” 文锦原就是玩笑话,做不得数亦不能当真,我浅笑未予理会,说多易错,更不必提容易漏嘴给人抓把柄。 影了然我心思,眼角带着温笑淡淡道:“文锦哥且饶我哥一回,大可见他以后表现再下断论。” 文锦是聪明人懂得点到为止的界线,瞧我轩眉不愿多言,他微沉吟俄顷含笑道:“我往后就住在战神殿后院,就依影的话到时候一看便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性子向来是有句说句的,别到时得罪惹怒了人,闹得个有家不能回。与其晚景凄凉,我情愿一开始就自寻出路。” 我低低哼笑一声,无奈地开口:“没人敢在魔族战神殿放肆,你安心住下就是。只不过往后的日子,我得要池羽陪着思禅去寻你,省的成日被你欺负回来怏怏不乐。” 烟伸展双腿,冥想结束一扫适才颓靡之态,兴致勃勃道:“你说的起劲怎先问池羽同不同意了,宠着这个就去委屈另一个,我看所有人里就属你没良心。” 我威严横扫一室直落到烟身上,“说的是,我就是性子冷酷,等眼前杂事处理干净,你会瞧到的。” 烟如何听不出我的威胁,不在意的摊手,“不愧是我的至交,晓得我爱看戏的脾气。” 皮厚如斯我真是说不出半句不是,无声瞪着他像是看稀罕的奇物。清思殿外的吵杂声越发渐响,细闻能听出戎装铁甲敲碰的脆响,来者人数众多,大步流星疾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7 步前来但十分有序。不过一盏茶功夫人已围在清思殿外,刀剑入鞘未有半分杀气,侍卫伫立在两侧昂首垂臂开道。 入翔麟宫来今日我们是头一回见到翔书官穿着亲王仪制的官服,团龙密纹裹塑下的翔书官高华威仪,带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他腰间的佩剑入在剑鞘隐泛赤红血光,仅是一夜,剑锋浴血见红夺命,人已不是无垢纯然的闲散亲王。 翔书官眼下淤青突兀明显,眼眸中满是倦态,整夜滴水未沾的带兵搜查,嘴角干的开裂起皮仍不知。他强颜欢笑道:“昨夜事发突然,我急奔去救父皇没能相助王爷,闻得你平安归来本来想前来一见,无奈实在是事多脱不了身,结果拖到此时才赶来。” 翔钧至今下落不明,身为儿子自是要担起寻父安民的责任,百忙中抽空前来已是有心。我没理由生怨,淡笑表态道:“我明白你的难处,徐公公一切安排妥当,我们这不缺不少的。” 寻思禅沏了杯茶托茶盘端给翔书官,放下时莞尔安慰:“皇上万金之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翔书官愁眉苦笑,渴的顾不得尝下是否烫口,抬首一饮而尽,饮罢不忘赞口,“单恩公的手艺如我这般牛饮着实可惜,只是我现在是在无心品茗。” 烟起身倚在窗边遥望雾水中的蓬莱仙境,单刀直入就问:“宫里侍卫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你昨夜几时让人封守宫门,换的又都是心腹,一夜怎会没点消息。照说翔麟宫地域虽是三国之最,可浩荡的千余人近乎将皇宫翻遍式的搜查,别说是几个人藏不住,就是只耗子也没找不出的理。不知二皇子可有想过如此无效率的原因有他?” “烟公子请说。”翔书官对烟的出现没丝毫惊讶质疑,反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影沉吟思虑良久先烟一步开口:“宫里有内奸与贼人里外呼应,所以……” 略作分析我越觉烟推测在理,我冷哼讥笑:“我相信二皇子早将皇宫每寸地都搜了干净,这般都没抓到人,连林世兆与他心腹那几只耗子都没能逮住,说没人搭救安通消息是不可能的。不过宫中侍卫众多,要从中找出关键人物并非易事。” 文锦淡笑开口,不徐不疾,“难如登天就罢了,还不能打草惊蛇,不然怕是皇上的性命要堪忧了。” 烟沉默想事,指扣花好月圆刻紫檀茶几案面,一声声铿锵有力,许久悠然道:“没错,坏事被揭,他们如今算是亡命徒,狗急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翔书官如何不懂其中利害,事关自己亲人,再稳的性子都会乱,他脱口而出:“难道就此由他们挟持我父皇,束手不做任何事,光等他们放人吗?” “二皇子先别性急,法子总会有的。”寻思禅不忍多泼冷水,出声宽慰的同时冲我挤眉。 人族的纷争我并不愿意多管,旦夕祸福都是天命,随意插手对谁都没益处。翔书官跟前我不好多说,只得在旁人不易察觉下朝寻思禅微摇头,寻思禅素来明事理,也懂我难处,心中虽有失望却没怪责我。晚春晌午的艳阳微现初夏的毒辣,明晃晃的照耀在蓬莱湖面波光金灿,凌凌水波似六棱镜将烈阳光四处折射,殿内光影忽明忽灭,如水中宫殿。奇异光景烘托的清思殿气氛愈发诡谲冰寒,光散在众人面上繁复多变,各怀心思皆是沉默不言。 静寂微久,翔书官轻淡一叹,直截了当地开口:“实不相瞒,我今日特意前来原是想劳苏兄相助的。” 意料之中的事,我未多有伪装,只是右眉稍有一挑,诧异道:“既是有着打算,缘何会改变主意的,你倒是忍得住气,来了这会儿时间只字不提。” 翔书官惭愧地挠头,羞赧道:“怎么说都是自家的事,兄弟的丑。贸然开口要朋友相帮实在难堪,心里也过意不去。”翔书官目光真诚,眸中确有连累朋友的不忍与愧疚。 烟似笑非笑道:“偌大的宫殿寻人,连侍卫数个时辰的搜寻都无果,仅凭我们几人之力要找出人,就犹如大海捞针。” 我颔首赞成,为难地说:“并非我们不愿帮忙,我们对翔麟宫的布局也就是纸上谈兵,压根不及宫禁的侍卫清楚。哪能藏人,哪又能避开眼目,各种细节上的事儿,我们都是毫无头绪的,很难使上力更别提找到人了。” 话说的清楚,翔书官也是听得明白。就算是些许希望他亦不愿放弃,重吐叹了口气,他颓然道:“我明白这道理,但我迫切想救出父皇,才想能多人多主意,兴许就能找出好法子。” 要说办法并不是全无,不过我一时拿不定决断 ,思虑再三笑道:“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的,你操劳整夜该早些回去休息。我们集思广益琢磨一番,想到好的对策就置喙徐培祥去告知你。” 话说到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沉静如寒冬深晚的氛围与殿外骄阳大相径庭。翔书官是明事理的,他深谙追问紧闭无益,遂面稍露微笑地说:“有苏兄这一句话,我是心安不少。我只望能尽快找到父皇,但愿大哥能顾念昔日的父子之情,别做出众人后悔莫及的事来。”他话语略有一顿,转瞬眸中透露出一丝狠戾的精芒,“至于林世兆,小祥子给我发话下去,活捉林世兆,我定要见他活人。捉到给我派人日夜看守,不得出现任何差池,更不许他自裁自戕,等皇上回来,交由皇上亲自处置。” 翔钧是何等冷酷的心性,一旦林世兆落入他手里,定会叫他生不如死的。恰逢我眸光与烟对上,两人双双会心一笑,多年相处知交,只稍一眼对方的想法便可了然,何况是同样的认知。 影在人前话素来精简,但每开口必都说中要害。影脸上含了些许冷意,嘴角浮笑下隐有讥嘲,道:“二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你大哥翔贺呢?” 翔书官呆愣须臾,眼眸缓缓下敛,痛心疾首地开口:“倘若大哥真伤及父皇性命……那书官只能大义灭亲了。” “事态没发展到无法回首的地步,大皇子尚没为自己分辩,眼下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翔书官冲寻思禅含笑一表谢意,狠辣的眸下隐有不忍,沮丧之色不禁意下爬上他眉梢,垂颓的两肩愈显倦态。整日殚精竭虑的消磨,再不见温文儒雅公子的意气奋发,心情烦乱的翔书官在屋里踱步,让人瞧了昏花。 我移开落在翔书官身上的眼光,头晕眼花的他一味盯着殿角花架上的海棠,红火绽放的海棠花瓣像是蜡做般仿佛永不开败,赤红的喜气与屋内压抑气氛格格不入。 文锦看不过觉心烦,笑道:“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不是一竿子打下就完事了。还是得先找到人要紧,最坏打算是要做下,但不是一点希望都不抱。二殿下与其在清思殿伤神耗力,不如早些去休息会儿,后宫的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8 事毕竟暂要你做主,前朝大臣还需你安抚。”文锦面上说的得体有理,实则微有赶人的意味,不过是翔书官操劳整夜思绪混乱,烦乱心绪如何能听出其中含义。 烟深邃莫测的望了文锦一眼,轻笑接口:“平日里你说话滑头狡徒,偶尔认真说几句也是在理。人不是铁打的,二皇子注意保养才是,不然尚未找到你父皇,你已伤病倒下,翔云内政岂非得一团乱了。” 寻思禅面露忧色,闻言微颔首,真心实意道:“宫里宫外现在已是人心惴惴难安,再无人主事必定会方寸大乱,那时只会更得不偿失。” 翔书官原要多坚持半会儿,见众人劝说沉吟半晌才作罢。他一夜无休眠神思微有离散,身子不如前些日子见的硬朗,步子蹒跚轻软,似乎一推便会倒地不起。草草数语客套与我们暂别,徐培祥扶着翔书官三出清思殿,殿外早有轿撵相候。 午后万里天际无云遮日,骄阳高挂如火球散发阵阵初夏的暑热,来回也就数步路,额间晒的沁出细密晶莹,蚕丝里衣褶皱黏腻在身上很是难受。高杆翠叶上蝉有一阵无一阵的鸣声,听的人越发心烦,我蹙眉抬眸口气败坏道:“找人粘去成日没完没了叫的蝉,吵得人委实头疼烦躁,哪还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救人。” 翔书官走前多番叮嘱过宫人要好生相待我们,宫里的人多是闻风而动,而今事态发展明眼人哪个瞧不出翔书官的仕途将来。我们既是他的座上贵客,但凡开口的要求谁不是应声去办,没人胆敢违逆。 回到清思殿前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殿外恼人知了声轻去多半,我这才微吁气觉耳根子清净。翔麟宫的风四季吹刮呼啸如冬,六月天仍旧如斯,不过是凌冽寒风换作阳阳暖风,过堂蹿冲进清思殿。殿门仿佛有霜冻屏障,入屋的暑热一扫而散,反倒还有丝丝令人瑟缩的凉意,炎阳下刚入屋的我余热尚在,穿堂风乍擦过身顿时倍感凉意舒适。 第65章 想计寻人 说了好一番话,文锦终是体力不支,人在病中连脸面都显得消瘦,无血色的面容病气恹恹,身似弱柳扶风,就算是坐着也只是支撑侧在椅背。走前文锦仍是不放心的轻瞄眼寻思禅,又朝我颔首清浅一笑,有要我多担待的韵味。 紧盯远去背影,我兀然开口:“仔细照顾好文公子,有点疏漏小心徐公公责罚。”林世兆叛乱一事已揭发,人虽没抓到地位必是不保,翔贺谋反身旁的心腹性命堪忧,宫里头就属徐培祥地位最高。抬出他来吓唬清思殿伺候的宫人,倒也能起些作用,小太监连连作答,更为小心的扶着文锦进里屋安歇休养。 烟微微扬眉瞧模样就知没安好心,果不其然道:“难得见你对外人如此关心,难不成是看上了?” 我朝上翻眼,没好口气的回道:“你奇思妙想的本事,我真是佩服至极。” 烟拊掌大笑,连啧数声心情大为愉悦,“尽是胡扯他事,摆明是被我说对虚心。”话刚说罢,他怅然长叹摇头道:“可惜啊!人家心有属意的人了,你晚一步是没机会了。” 寻思禅容色稍霁,望我的眼神愧疚与感激交织,开口帮我解围,“璃决意的事何时在意天时,他嘴笨说不过烟老,您就别笑话他了。” 烟微蹙眉沉下脸,苦笑道:“烟老唤的我真觉得自己成老头似得,还有别动不动尊称您,旁人就算了,你们几个每次嘴里窜出这字,我鸡皮疙瘩就掉一地。论岁数,苏璃比我小不了多少,你们一称呼,我就真年长不少。” 迷魇身边久待,脾气不免有些呆板,寻思禅显得很是为难,视线不自禁的落在我这,贝齿轻咬下唇满脸委屈地求助。我是瞧不得他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着说辞要安慰。 “我不是豺狼猛兽,用不着处处寻苏璃出头。”烟越说越在意,眉眼微有忿忿之色。 平日见惯对我弯腰恭顺的人,难得有能与我平辈相称的仍就没胆僭越。烟感觉的孤寂我同处其中,自能惺惺相惜,遂笑道:“胆大的人本来不少,一杀二除的也就不多了。连茗毓迄今见到我都总称呼错,更别说寻思禅和影。你非得从我身旁找个没心没肺的,我想大概就池羽能担当一二。” 烟连点数下头,十分赞同地说:“那小子天身像缺根筋,不怕天不畏地的,头一回叫我就学你,都不带点敬语的。你说真少些什么吧,倒是机灵的鬼精,说话得体,不得罪人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说出来的话叫人欢喜。” 我含笑挑眉,忙不迭自傲夸赞,“那是他本事,婉娘嘴上封得严实,心里同样很欢喜池羽。” 烟笑得合不拢嘴,颇有幸灾乐祸的口吻,“你我都那么惨,何况是她?过去你甚少来魔殿走动不知道,长老里不少比她年长的,对她都是敬语,可把她给气的。特别是早些年,她还年轻呢,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都用小辈口吻对她说话,她每遇一次,都没给人好脸色瞧。” 影静默在旁蓦地嗤笑,停下拨核桃的手,笑道:“这话传到婉主耳里,保不准被你们气死。” “哎……话不能乱说。”烟捡了盘里核桃仁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良久促狭挑眉,一肚子坏水,“我可没说她老了,但毕竟她也有些岁数,总算不上年轻吧。” 难得捉到他坏嘴的时候,我抓住机会就说:“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说予婉娘听,不必谢我。” 烟微有一愣,咬牙切齿威胁道:“苏璃,活腻了是吧?” 我撩起袖管状作开打的模样,眉间稍挑两下,挑衅地开口:“要开打吗?我随时奉陪,嘴上我说不过你,论灵力暗杀我还有些自信。” 看事的不怕事大,寻思禅与影没有拉架的意思,晓得现今的我不会输烟,倒在一旁有敲锣打鼓助兴的意味。烟脑子素来好使,从来不吃眼前亏,收敛寻衅的气息,挂起令人作呕的笑。他侧首择了太师椅舒服一坐,翘起二郎腿自娱哼起小曲,索性无视我们。 没戏能唱,我略略有些觉得扫兴,对旁两兄弟微耸肩,淡笑道:“两位看客还满意吗?” 寻思禅昂然兴致像燃尽的柴火,烧尽不再,敛起笑意只余清浅淡笑,踯躅片晌下决心道:“璃,迷魇死在上三界哪出?” 影闻言甚是不解,直言说:“哥,你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去祭拜吗?” 露骨的厌弃从自己弟弟口中漏出,寻思禅难以招架,敛容垂首默声没多说。我思虑再三,拍了拍寻思禅肩,淡笑道:“待所有麻烦事都了却,我择个时间陪你去。” 寻思禅眼中有难以言喻的喜悦,轻声低问:“璃不介意吗?” 想罢不觉心里有多少嫌隙,我和气道:“人都不在了,再比来比去也是无趣幼稚。再说那处偏僻,靠我嘴上描述也怕你找不对地,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49 与其让你多跑几次,不如我陪着去。但先得说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影缄默没多久还是憋不住,脱口而出:“搞不懂你们两的心思。” 宫里人折腾一夜,喧闹声惊扰到宫中细微每一角落,为寻到翔贺等叛臣,翔麟宫是掌灯彻夜,通明烛火照的翔麟宫上空亮如白昼明日。虽无任何旨意,淑贵妃的永福宫彻夜有人监视把守,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等同是软禁。阖宫惊动的搜索一直持续到初阳晨曦,浩荡的巡查仍是无果,翔贺挟持翔钧真如消失一般,宫门没有人硬闯出宫的消息传来,宫内是找不到一点踪迹人影。翔书官心里焦急却也不是暴君无理的人,最后不得已妥协,忙碌一夜的侍卫休息两个时辰再作打算。 有我与烟相助疗伤,文锦恢复的很快,虽算不上痊愈,已能在清思殿随意走动。文锦坐在窗边望着内宫往来的人群,满是好奇地呢喃:“这翔贺难道真有上天遁地的本事,怎么宫里人寻了一晚上,连根头发都没找着。” 烟盘腿冥想是一心二用,缓缓道:“不好说,许是他用了极其简单的法子蒙蔽众人双眼。” 我颇认同烟的话,毕竟是凡人又无内力修为,可再往深里细想只觉头疼毫无头绪。寻思禅担心我过思头疼,忙上前劝道:“找人的事宫里自然会有人担待,璃就少操那些心,别到时又头疼,平白受累遭罪。” 文锦细尝小厨房送来的点心,笑道:“怪不得迷魇过去要记恨战神,我看着都嫉妒。过往可是我待寻思禅最好,都没瞧过他这般细心对我,当真是重色轻友,令人心寒。” 按理寻思禅在迷魇身边久待,脸皮不至很薄,哪知他面色微微涨红,嗔怪直唤:“文锦哥!” 文锦岂会随意饶他,抿了口茶曼声道:“怎么?许你没良心的做事,不许我说了?哪有只许州官放火,百姓不得点灯的理。战神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然旁人不晓得以为是我欺负他,趁一时口舌之快。” 文锦原就是玩笑话,做不得数亦不能当真,我浅笑未予理会,说多易错,更不必提容易漏嘴给人抓把柄。 影了然我心思,眼角带着温笑淡淡道:“文锦哥且饶我哥一回,大可见他以后表现再下断论。” 文锦是聪明人懂得点到为止的界线,瞧我轩眉不愿多言,他微沉吟俄顷含笑道:“我往后就住在战神殿后院,就依影的话到时候一看便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性子向来是有句说句的,别到时得罪惹怒了人,闹得个有家不能回。与其晚景凄凉,我情愿一开始就自寻出路。” 我低低哼笑一声,无奈地开口:“没人敢在魔族战神殿放肆,你安心住下就是。只不过往后的日子,我得要池羽陪着思禅去寻你,省的成日被你欺负回来怏怏不乐。” 烟伸展双腿,冥想结束一扫适才颓靡之态,兴致勃勃道:“你说的起劲怎先问池羽同不同意了,宠着这个就去委屈另一个,我看所有人里就属你没良心。” 我威严横扫一室直落到烟身上,“说的是,我就是性子冷酷,等眼前杂事处理干净,你会瞧到的。” 烟如何听不出我的威胁,不在意的摊手,“不愧是我的至交,晓得我爱看戏的脾气。” 皮厚如斯我真是说不出半句不是,无声瞪着他像是看稀罕的奇物。清思殿外的吵杂声越发渐响,细闻能听出戎装铁甲敲碰的脆响,来者人数众多,大步流星疾步前来但十分有序。不过一盏茶功夫人已围在清思殿外,刀剑入鞘未有半分杀气,侍卫伫立在两侧昂首垂臂开道。 入翔麟宫来今日我们是头一回见到翔书官穿着亲王仪制的官服,团龙密纹裹塑下的翔书官高华威仪,带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他腰间的佩剑入在剑鞘隐泛赤红血光,仅是一夜,剑锋浴血见红夺命,人已不是无垢纯然的闲散亲王。 翔书官眼下淤青突兀明显,眼眸中满是倦态,整夜滴水未沾的带兵搜查,嘴角干的开裂起皮仍不知。他强颜欢笑道:“昨夜事发突然,我急奔去救父皇没能相助王爷,闻得你平安归来本来想前来一见,无奈实在是事多脱不了身,结果拖到此时才赶来。” 翔钧至今下落不明,身为儿子自是要担起寻父安民的责任,百忙中抽空前来已是有心。我没理由生怨,淡笑表态道:“我明白你的难处,徐公公一切安排妥当,我们这不缺不少的。” 寻思禅沏了杯茶托茶盘端给翔书官,放下时莞尔安慰:“皇上万金之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翔书官愁眉苦笑,渴的顾不得尝下是否烫口,抬首一饮而尽,饮罢不忘赞口,“单恩公的手艺如我这般牛饮着实可惜,只是我现在是在无心品茗。” 烟起身倚在窗边遥望雾水中的蓬莱仙境,单刀直入就问:“宫里侍卫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你昨夜几时让人封守宫门,换的又都是心腹,一夜怎会没点消息。照说翔麟宫地域虽是三国之最,可浩荡的千余人近乎将皇宫翻遍式的搜查,别说是几个人藏不住,就是只耗子也没找不出的理。不知二皇子可有想过如此无效率的原因有他?” “烟公子请说。”翔书官对烟的出现没丝毫惊讶质疑,反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影沉吟思虑良久先烟一步开口:“宫里有内奸与贼人里外呼应,所以……” 略作分析我越觉烟推测在理,我冷哼讥笑:“我相信二皇子早将皇宫每寸地都搜了干净,这般都没抓到人,连林世兆与他心腹那几只耗子都没能逮住,说没人搭救安通消息是不可能的。不过宫中侍卫众多,要从中找出关键人物并非易事。” 文锦淡笑开口,不徐不疾,“难如登天就罢了,还不能打草惊蛇,不然怕是皇上的性命要堪忧了。” 烟沉默想事,指扣花好月圆刻紫檀茶几案面,一声声铿锵有力,许久悠然道:“没错,坏事被揭,他们如今算是亡命徒,狗急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翔书官如何不懂其中利害,事关自己亲人,再稳的性子都会乱,他脱口而出:“难道就此由他们挟持我父皇,束手不做任何事,光等他们放人吗?” “二皇子先别性急,法子总会有的。”寻思禅不忍多泼冷水,出声宽慰的同时冲我挤眉。 人族的纷争我并不愿意多管,旦夕祸福都是天命,随意插手对谁都没益处。翔书官跟前我不好多说,只得在旁人不易察觉下朝寻思禅微摇头,寻思禅素来明事理,也懂我难处,心中虽有失望却没怪责我。晚春晌午的艳阳微现初夏的毒辣,明晃晃的照耀在蓬莱湖面波光金灿,凌凌水波似六棱镜将烈阳光四处折射,殿内光影忽明忽灭,如水中宫殿。奇异光景烘托的清思殿气氛愈发诡谲冰寒,光散在众人面上繁复多变,各怀心思皆是沉默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0 不言。 静寂微久,翔书官轻淡一叹,直截了当地开口:“实不相瞒,我今日特意前来原是想劳苏兄相助的。” 意料之中的事,我未多有伪装,只是右眉稍有一挑,诧异道:“既是有着打算,缘何会改变主意的,你倒是忍得住气,来了这会儿时间只字不提。” 翔书官惭愧地挠头,羞赧道:“怎么说都是自家的事,兄弟的丑。贸然开口要朋友相帮实在难堪,心里也过意不去。”翔书官目光真诚,眸中确有连累朋友的不忍与愧疚。 烟似笑非笑道:“偌大的宫殿寻人,连侍卫数个时辰的搜寻都无果,仅凭我们几人之力要找出人,就犹如大海捞针。” 我颔首赞成,为难地说:“并非我们不愿帮忙,我们对翔麟宫的布局也就是纸上谈兵,压根不及宫禁的侍卫清楚。哪能藏人,哪又能避开眼目,各种细节上的事儿,我们都是毫无头绪的,很难使上力更别提找到人了。” 话说的清楚,翔书官也是听得明白。就算是些许希望他亦不愿放弃,重吐叹了口气,他颓然道:“我明白这道理,但我迫切想救出父皇,才想能多人多主意,兴许就能找出好法子。” 要说办法并不是全无,不过我一时拿不定决断 ,思虑再三笑道:“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的,你操劳整夜该早些回去休息。我们集思广益琢磨一番,想到好的对策就置喙徐培祥去告知你。” 话说到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沉静如寒冬深晚的氛围与殿外骄阳大相径庭。翔书官是明事理的,他深谙追问紧闭无益,遂面稍露微笑地说:“有苏兄这一句话,我是心安不少。我只望能尽快找到父皇,但愿大哥能顾念昔日的父子之情,别做出众人后悔莫及的事来。”他话语略有一顿,转瞬眸中透露出一丝狠戾的精芒,“至于林世兆,小祥子给我发话下去,活捉林世兆,我定要见他活人。捉到给我派人日夜看守,不得出现任何差池,更不许他自裁自戕,等皇上回来,交由皇上亲自处置。” 翔钧是何等冷酷的心性,一旦林世兆落入他手里,定会叫他生不如死的。恰逢我眸光与烟对上,两人双双会心一笑,多年相处知交,只稍一眼对方的想法便可了然,何况是同样的认知。 影在人前话素来精简,但每开口必都说中要害。影脸上含了些许冷意,嘴角浮笑下隐有讥嘲,道:“二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你大哥翔贺呢?” 翔书官呆愣须臾,眼眸缓缓下敛,痛心疾首地开口:“倘若大哥真伤及父皇性命……那书官只能大义灭亲了。” “事态没发展到无法回首的地步,大皇子尚没为自己分辩,眼下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翔书官冲寻思禅含笑一表谢意,狠辣的眸下隐有不忍,沮丧之色不禁意下爬上他眉梢,垂颓的两肩愈显倦态。整日殚精竭虑的消磨,再不见温文儒雅公子的意气奋发,心情烦乱的翔书官在屋里踱步,让人瞧了昏花。 我移开落在翔书官身上的眼光,头晕眼花的他一味盯着殿角花架上的海棠,红火绽放的海棠花瓣像是蜡做般仿佛永不开败,赤红的喜气与屋内压抑气氛格格不入。 文锦看不过觉心烦,笑道:“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不是一竿子打下就完事了。还是得先找到人要紧,最坏打算是要做下,但不是一点希望都不抱。二殿下与其在清思殿伤神耗力,不如早些去休息会儿,后宫的事毕竟暂要你做主,前朝大臣还需你安抚。”文锦面上说的得体有理,实则微有赶人的意味,不过是翔书官操劳整夜思绪混乱,烦乱心绪如何能听出其中含义。 烟深邃莫测的望了文锦一眼,轻笑接口:“平日里你说话滑头狡徒,偶尔认真说几句也是在理。人不是铁打的,二皇子注意保养才是,不然尚未找到你父皇,你已伤病倒下,翔云内政岂非得一团乱了。” 寻思禅面露忧色,闻言微颔首,真心实意道:“宫里宫外现在已是人心惴惴难安,再无人主事必定会方寸大乱,那时只会更得不偿失。” 翔书官原要多坚持半会儿,见众人劝说沉吟半晌才作罢。他一夜无休眠神思微有离散,身子不如前些日子见的硬朗,步子蹒跚轻软,似乎一推便会倒地不起。草草数语客套与我们暂别,徐培祥扶着翔书官三出清思殿,殿外早有轿撵相候。 午后万里天际无云遮日,骄阳高挂如火球散发阵阵初夏的暑热,来回也就数步路,额间晒的沁出细密晶莹,蚕丝里衣褶皱黏腻在身上很是难受。高杆翠叶上蝉有一阵无一阵的鸣声,听的人越发心烦,我蹙眉抬眸口气败坏道:“找人粘去成日没完没了叫的蝉,吵得人委实头疼烦躁,哪还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救人。” 翔书官走前多番叮嘱过宫人要好生相待我们,宫里的人多是闻风而动,而今事态发展明眼人哪个瞧不出翔书官的仕途将来。我们既是他的座上贵客,但凡开口的要求谁不是应声去办,没人胆敢违逆。 回到清思殿前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殿外恼人知了声轻去多半,我这才微吁气觉耳根子清净。翔麟宫的风四季吹刮呼啸如冬,六月天仍旧如斯,不过是凌冽寒风换作阳阳暖风,过堂蹿冲进清思殿。殿门仿佛有霜冻屏障,入屋的暑热一扫而散,反倒还有丝丝令人瑟缩的凉意,炎阳下刚入屋的我余热尚在,穿堂风乍擦过身顿时倍感凉意舒适。 第66章 摄心寻人 计划拟定的同时人手又足够,我们只稍等翔书官到来,宫里人多若我们自己行动难免会有疏漏,漏网之鱼难保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华灯初上,刚到掌灯时分,翔书官睡足不过三个时辰,醒后首要事便是遣了徐培祥来清思殿侍奉,说是怕宫人有怠慢来监督,实不过是打探我们可有对策。徐培祥是宫里的老人,为人处世周到圆滑,在我们身旁陪笑伺候,话语里恭谨的俸维话多,十句有五是意赅的提到翔书官难处与意愿,恭维的人听得舒服又不好意思拒绝。 起初就决定要翔书官相助,影瞧出我听得微有不耐,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徐公公一心侍主,实属可贵。我家王爷并非不愿出手相救,但确有为难之处,还望徐公公能助我们一二。” 徐培祥岂敢戴高帽,满脸堆笑道:“景公子客气,但凡宫里的事,奴家出力是应该的,何来助王爷一说。只要宫里奴才说的上话的、做的到的事,王爷尽管说便是,奴家一定尽心去办妥,绝不让王爷失望。” 影不二话从桌上拿起六块已设下咒术石子,全数将雨花石交予徐培祥,他吩咐地说:“你想法子让宫里每人都摸上一回这石子,随意哪块都成。各宫都要去跑一次,切不可错漏宫里的主子娘娘们。” 徐培祥疑惑地端详着掌中大小相似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1 的雨花石,迟疑半晌,他不解地问:“靠几粒石子就能找出皇上的下落?王爷这儿……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寻思禅偷瞟了我眼,清浅一笑,不徐不疾地开口:“徐公公照吩咐去办就是了,事有轻重紧缓,我家王爷不是无聊寻人戏耍之人。” 徐培祥自知话说有误,忙叩首道:“王爷恕罪,奴才没妄加揣测的心思。” 我冷眼瞧着徐培祥诚惶诚恐的模样,呛声慢言:“徐公公请起,本王不曾怪罪于公公,又有何罪要恕。” 寻思禅神思灵敏,快步上前扶起徐培祥,客气地微笑道:“是我说不来话,平白迎起一场误会。公公在宫里事多,如今还要你搭把手相助我们,怎还敢说你不尽心。我家王爷脾气素来和善心宽,也不会在小事上计较,倒是我嘴拙惹你不舒心了。” 徐培祥低眉偷瞄了眼塞给他的金瓜子,面上顿然乐开花,他忙往暗兜里藏,连连跪叩谢恩。眼前状况略有喜感,恰逢文锦出屋透气,瞧见了盈盈笑道:“公公就起身吧,自己人又是私下里,哪来这种那种的拘礼。倒是要请徐公公早些把事办来,事情紧急,越早办成越好,皇上也好少受些苦。” “是是,文公子说的是。”徐培祥缓慢起身,手略略掂量暗兜分量,笑得是愈发灿烂,心愉话越贫,“拿人手软,况且还是奴才的分内事,哪有不尽心的理儿。” 影对外人素来是语气冰冷,许是受不住絮叨多话,他淡漠地说:“省下点说话的功夫,徐公公何不早去便可早回了。”影的喉间夹带了冻人的凉意,才说罢就见徐培祥轻微一颤,陪笑的告辞小步离去。 皓月此时已当空,清冷的月光如水轻泻,洒的一地盈盈生辉。今夜的风亦没往常般狂狷,徐徐清风柔和的戏弄湖边青柳,柳枝摇曳拂拨蓬莱湖,漾起涟漪水波层叠,清风明月莹莹水波熠熠,静如画意动有诗情。 烟忍憋笑意,待前厅再没旁人顿时笑出声,“苏璃,你有时间得训训影的脾气,管一管他嘴毒的习惯,忒容易开罪他人了。” 文锦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瞧见徐培祥离去时的神情没有,涨红着脸是极其尴尬。” 寻思禅捂嘴颔首,劝说:“徐培祥在宫里地位是比不得林世兆,但也算是个人物,你方这般不给他脸面,如何使得?他是看在璃的王爷面上不与你计较,换做旁人早与你杠上了。” 影环顾四周众人,不以为然的耸肩道:“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过是区区人类,我还怕他不成?” 寻思禅轻敲一记他脑门,微微侧首颦眉说:“嘴硬!你哪是欺软怕硬才这态度,换做在湮濑跟前怕是说话都不会有个忌讳。平日里不晓得收敛点,哪日遭人报复都未可知。” 烟视线扫过我身就知必没好话,果真,他嘴角噙起奸笑些许,道:“影说话肆无忌惮的四处恼人,还不是苏大战神宠溺坏的,谁不知要动影先得过苏璃这关。魔族长老院对影那张嘴恨的牙痒痒的不少,不过是有苏璃撑腰没人敢出手罢了。” 魔族风声紧却也不啻于密不透风,有些话平日我也略有耳闻,毕竟不是紧要事,说笑也就过了。今日老话重提,我反是颇有些重视,深以为然道:“看样子以后可不能总惯着你了,今日听到这般多控诉,我确实要引以为戒,不能全当小事给糊弄过去。省得往后魔族怨声哀叨的,旁人不知还以为我不管不顾的,由着自己人四处横行仗势欺人。” 文锦闻言不觉失笑,称赞道:“战神好心性,知错就改。” 茶碗中的香雨方到喉间,一听得文锦的话,烟呛的接连咳嗽,眼尾珠泪微悬,良久方道:“苏璃说这番话哪来悔意,左不过是想到神族不比魔族知根知底,是怕往后收复神族,影在那儿明面暗里的得罪人遭人毒手。你还真以为他为他人着想,咱们就瞧着,到时候神族有他统治几年后的情形,指不准什么样呢。” 茗毓送过徐培祥归来,轻拍烟后背顺气,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战神宠着影,不然随便训告两句,影怎么会不依。” 我剥了个蜜桔自个独食,倒也没恼越发笑道:“好好好,我说你们几个怎么数落起影的不是,原来是指桑骂槐,合计起来说我的不是。” 文锦与茗毓对我不熟,摸不透我话里嗔意是真亦假,半会儿答不出话,干笑两声没敢回。 烟与我斗嘴惯的,没怕的理,眉头轩起微微一跳,哼笑说:“始作俑者本就是你,影不过是随性而已,你不管他便有什么说什么。” 影见我受责,神色十分抱愧羞惭的,神情忸怩像个小媳妇似得,晌久兀然自发蹿出,委曲地开口:“不关苏的事,是我平时不加注意,今才会连累了苏的名声。” 说笑的侃言不料被当真,前堂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一干人是相觑无语,静默只是片霎,后一瞬沉寂便被是哄堂狂笑声所取代。影性子憨却是不笨,少焉反应过来,脸颊羞恼的绯红,大嚷着不许我们再笑。 “我可真没说错,有苏璃仗势,影连我都干命令,连笑几声都要管上了。” 寻思禅笑的前仰后合的,似狂风中的花枝颤乱的摇晃。他四处逃窜到我身后,指着追打上来的影,“这小子疯魔了,追到人就打。璃,你可得管管他,再下去我非被他打出一身乌青。” 我一手箍住影不让他上前,没好气的微笑道:“他如今在气头上,你还逗他玩笑,被打也是活该。” 寻思禅故意叉腰跺脚,学得泼妇样是十足的像,“是我不自量,竟指望你替我出头。罢了罢了,我自己寻个地躲起来,惹不起我还躲的起,以后影在我自动消失,免得见到你厚此薄彼的,自讨没趣。” 文锦掌不住笑道:“以后住的地方近,我要多去战神殿走动,定是每日都有大戏看。” 相处有些时日,我是更为欣赏文锦的脾气,不卑不亢亦对谁都不恭维谄媚。我对他玩笑地说:“赶明我就让战神殿那的仆从去后院走一遭,该清理的清干净,另寻个大屋给你住。” 寻思禅拦在我身前,嘟囔:“文锦哥搬哪我住哪,你故意赶走他,以后我被某人欺负冷落都没处诉苦,不如早早携衣住去。” 烟拊掌称赞道:“好魄力,苏璃确实太偏心,不呆他身边也罢。” 我愤愤然冲烟一瞪,不客气道:“这是我自家事,轮不到你外人挑拨离间的。” 狠语一出,众人忽的沉默了下来,视线齐刷刷的移向烟。反观他倒没一点恼意,眸中坏笑深浓,“我不过是善意的提醒,实在是思禅弟脾气太好,怕到你府上反遭欺负。怎的把你给说恼了,你这般反应倒是坐实了我的说法。” 浪尖上回嘴无异于作茧自缚,我哼笑瞥眼烟,缄默不多驳回。忽觉有人轻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2 推了推我手臂,抬首一瞧是影,他下颚微点某处,顺方向望去就见寻思禅神色间微有惨淡愁云,我心里大呼不妙。 旁人玩笑调侃,落到有心人耳里许就不再是说笑,我深谙寻思禅必是心思细敏多想了,才要开口,忽闻殿外小太监尖细的叫喊声:“二殿下驾到。” 翔书官风风火火的大步进殿,满面全然是春风和煦,“大老远就听到清思殿里吵闹嬉笑不断,从前这儿与冷宫是宫里最清冷的两处地,近来倒成最热闹的了。夜夜通明灯火不说,逗趣声从不绝。来前我去淑贵母妃那请安,适才与母妃提及苏王爷,正巧论叨清思殿,很是艳羡这儿,直说自己那里清冷。”翔书官生母是难产而亡的,独余翔书官这一脉,当时淑妃倪氏可怜他从小丧母,就请旨养在身旁。多年抚育,母子耳人虽无血缘,却也胜似母子情深。正因如此,在面对翔贺的问题上,翔书官内心矛盾是无法说与人知的。 烟打趣道:“淑贵妃只是羡慕清思殿这的热闹吗?神武摄政王苏琉美名天下,难道淑贵妃就没半点好奇?” “苏王爷盛名,普天之下众人无不好奇,只不过我尚未见到真容,实在无法从言语上形容。”翔书官抓耳挠腮老实随心问:“恕我冒昧,苏兄真容到底是名不虚传还是名不副实?” 说话间我正无聊琉璃盘中蜜桔,淡笑道:“不过是副皮囊,倒叫多人上心了。” 翔书官微微摇头,略有分歧,“面由心生,怎就是皮囊二字能论栝。” “真作假时假亦真,人心是最难看透的。”文锦倚在窗边静赏夜泊湖色,冷不防来句倒是在理。 翔书官停了停,思虑半晌浅笑道:“人心难测,所以能交心者管他长相为何。知交难觅,纵有黑纱蒙面依旧是腹心之交。”喃喃自语几句,翔书官面上稍露惭愧,语中含歉地说:“书官不该多疑,望苏兄莫放心上。” 我轻轻点了点头,淡然浅笑悠悠开口:“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来对错一说。左思右想,我实在是无罪可恕。” 殿内烛火多点,照的满屋亮堂,红烛光影映在翔书官面上,显得他心情格外喜孜孜眉飞笑眼。他心中欢喜,眉眼微翘道:“我来前听闻苏兄差徐培祥办要事,可是有法子了吗?” 寻思禅从掌事宫女手中接过茶点,送到翔书官跟前,眉眼含笑地说:“不瞒你说,方法暂且是想出一个,也嘱咐了徐公公速度去办,不过到底有几许用处,我们并没把握。”他浅浅一笑,“到底是头一回尝试,前人没试过,难免中间会出差错。” 烟沉吟会儿,接口:“担心的不是有疏漏岔子,就怕压根没细作混在宫中,我们前番推论都是错的。到时白费力气也罢,恐是要彻底失去线索了。” 翔书官一心就想救出翔钧,思绪混乱不曾想到这层,经烟点醒,他登时醍醐灌顶,随之陷入沉思。他眸中的希望仿若烛上火苗微弱的窜晃,油尽灯枯间正逐渐的在熄灭,苦闷之色愈渐攀上他面容,藤蔓般的急速上蹿,祈望如被薄云遮住的星辰,黯然失色。 寻思禅心慈不忍见人这般,遂淡笑道:“说是这般说,但谁人能在翔麟宫平白消失,定是有人接应偷躲在哪处,王爷说是不是?” 朝我投来的目光微有央求,比之寻思禅的说辞,我开口似乎更有公信。沉吟斯须,我淡然道:“确实,宫里人多自然眼杂,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何况是你大哥这般失踪的了无痕迹。”话说的倒也不是安慰,多种的可能,我真假参半叙述罢了,“只是宫里暗道密室多,宫内侍卫未必清楚,所以才迄今无进展。” 烟点一点头,出乎意料的并未反驳,“就光清思殿这常年清冷的殿宇都寻出两处暗室,更别说其他地儿,恐怕每宫里都可能有几处密室能藏人。不久前我查看过尚留在我们这儿的翔麟宫建筑图,上面没有标明任何暗道密室的图记。” “这并不合理,暗道密室多就算设计翔麟宫的官员都未必记得住,怎会没半点标识。” 烟瞥了眼呢喃自言的影,“平日在库房保管的多半是副本,而画有详密暗室的地图正本多半有皇帝自个儿藏着,代代传承。” 我嗤鼻轻哼,不屑道:“这道保命符攸关性命安危,如何敢示于人前。” 翔书官少有的性急,“我即刻就让人去寻来那副地图。”说罢他就转身打算出门吩咐。 影微扬嘴角,渐幻化出一抹冷笑,“偌大的翔麟宫能藏东西的地儿多的去了,二殿下打算从哪里找起,就不说暗格无数,光明面上要找到几时。你父皇生性多疑,说不准会准备多幅赝品,你是打算一一确认吗?” “这……”翔书官被质问的哑然,停下出门的步子,一时举足无措不知去留。 寻思禅偷瞪影眼,略有怪罪的意味,“我家王爷给徐培祥派的任务并不容易,想来在各宫娘娘小主那儿许是会碰钉子,书官兄倘若愿纡尊相助,应该会更为顺利完事。” 我取了银筷一尝宫女端来的栗子糕,颔首道:“还是你想的周全,徐培祥地位不及林世兆,份位低的小主倒罢,身份贵重的各宫主位难保肯配合。” 殿角落服侍的小太监很是伶俐,我话音才落不久,尚未等翔书官叫唤已上前替翔书官整起外褂。这小太监见着眼熟,是徐培祥身后服侍的人,明眼瞧就知是他心腹,□□确实很好。他手快利索地解决手头活,无声的退到前殿门边侍奉,整装待发随时等着翔书官发令。 翔书官十多个时辰米水不沾,目光落在案几茶点上更是饥肠辘辘,扬声命令道:“你打发人去广德宫传句话,叫小厨房备下龙须面。”他挠头不好意思傻笑,“心系他事,一日未进食也没觉着饿,方见苏兄吃着香,人一松乏倒是饿的提不上劲了。”瞥见小太监匆匆赶回,翔书官起身,道:“国事不能撒手无人管,我还有事要与宰相商议着办,诸事交代后我再去帮小祥子的忙,时间紧迫就先告辞了。” 时候还早尚未到入寝时,宫人却因折腾一宿无眠,个个无精打采的容色,人累的糊涂竟在殿外无规矩的打起哈欠,一连几声说不上多响,殿里仍能听的仔细。 寻思禅微打开一扇殿门,恬淡地嘱咐:“这儿我们自己会伺候,都早些下去就寝吧。” “今晚守夜的太监一并跟着回去。”我略抬声懒懒命令,与其留着扰得心烦,我情愿都赶走图个清静。 耳边充斥殿外宫人感激的话语,言罢三两成群就散了。 尚不到六月夏至,天已渐渐闷热起来,殿中烛火繁多,前堂是越发燥热令人难耐。寻思禅依惯例正要关上梨花木门,我忙不迭开口:“就敞开吧,暑热不好受,好通通气蹿个风。” 烟忙笑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3 道:“千金王爷是当惯了,愈发娇气。” 文锦忍不住替我报不平,笑说:“话不能这么说,烟老您自个儿近来不也是扇不离手的。上三界天气十年更替,一场十年大雪寒潮,过了又是长久的春暖秋凉。眼下还没到人界的酷暑天,那天气上三界的人没人受得住。晌午时分出个门,不出半刻就大汗淋漓的像是掉进过池子似得。” 烟听得眉头紧皱,鼻梁都刻上了条条印记,嫌弃地开口:“苏璃,我拜托你尽早忙完事,好让我早点回去。就光听文锦的说辞,我都受不住,太磨人了。” 翔云的风冬天刮的瑟瑟冻人,到夏天里倒比其他两国更舒适,一股凌厉的风直扑而来,我立刻舒爽了许多,神清气爽道:“心静自然凉,你觉得燥热是因为心太浮了。” 文锦忙笑嗔道:“影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原来是跟战神学的,有机会就挖苦他人。” 影平常在我身旁耳濡目染多了,确实学去不少坏习性,无可否认我耸肩而笑,“揶揄两句无伤大雅的事。” 寻思禅吹灭前堂过半红烛,缓缓放下湘妃竹帘,轻笑道:“摆影身上才说是不能助长的事,跑自己这就成小事了,我真为影叫屈。” 前夜没能休养,烟又是刚伤愈不久,疲乏的连揉眼微眯,就是这样仍旧不忘调侃:“在苏璃眼里是事无大小,就是合计着打不打的过,会不会吃到亏。影哪能叫憋屈,还不是苏璃心疼舍不得他受半点伤么。” 说者无心,听者是各怀小心思,譬如寻思禅此刻面色。昏暗的光照下每人面上像是蒙了层鹅黄轻纱,看得见面容却又模糊难捉摸,不过是寻思禅离我近些,较容易看清。寻思禅容色常年带着淡然疏离的笑,似水波无纹的湖面,甚少有涟漪。可就在烟调笑的话语下,他眉头有斯须间的跳动,醋意深藏在眸底,不露声色。 我轻笑着携起寻思禅的手,“说了半天话,我倒是忘了殿里有两个需要休养的伤患。昨夜阖宫吵闹都没能好生休养,再来翔书官既去相助了徐培祥,我们的安闲日子就剩今晚了。” 茗毓扶起神思困乏的烟,点一点头莞尔笑道:“战神说的是。”面上是种种关切,附在烟耳畔嗔笑:“你就别强撑了,眼皮都耷拉睁不开了,听句劝吧。” 反观文锦半点不亏待自己,行个平礼唤来服侍他的宫人慢步归去。 烟借力勉强起身,目光集中在文锦远去的身影,“他倒是没客气。” 我也不在意,耸耸肩笑说:“听闻他过去跟着迷魇就是这脾气,又不是你我的属下,行个平礼不算没规矩。” “你是爱屋及乌帮着寻思禅袒护,现在你纵得都和大爷似得,往后有你苦吃。” 茗毓挽上烟的手臂,冷不防微扯,怒目瞪眼道:“你有空嚼舌根不如早回去休息,评头论足的不是君子行径。” 我想笑又觉不太好,不禁捏鼻捂嘴憋笑,闹得腹酸涨的厉害,“有你这鲜明的前例在,我是要留心注意半分,莫不要走你的老路。” 神情迟缓脑子也不如往常好使,烟无力的横我一眼,“现在随你揶揄,我相信往后有的是我笑你的时日。” 前一刻还热闹欢腾的前堂,此时已静静沉寂下来。我执着寻思禅的手,同时招呼影一块回去,影倒罢,许是见惯我与他人亲昵的画面,丝毫不介意的吹起小调跟在我身后。快到寝卧前,我转身发现影已一溜烟跑的没了影,独留我与寻思禅尴尬对视。 第67章 蓬莱疑云 寻思禅下意识的想从我掌心抽出手,尝试数次无果才肯作罢。起了逃避的心思,手却没能挣脱,这下寻思禅时更为无措,眼眸流转不定,而我的沉默令他愈发彷徨,瞬息的四眼相对他都不敢。 我微叹息道:“站在屋外不是事,有话进去说。”说得温柔平和,话里仍有股子不容反对的意味。我拉寻思禅慢步进屋,合上身后门才微露淡笑,“烟嫌无事无聊,拿我寻开心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寻思禅垂眸而坐,手不安地摩挲腰间玉佩,“本就晓得比不上,哪里还会多心。” 听他话里有些自怨自艾,我佯板脸道:“胡说。”巧见他平时藏在褂下的玉佩,我眉头猝地一动,停了停小声问:“是迷魇送你的?” 寻思禅迷茫抬眸,转瞬怔忡片刻,下意识的用衣摆掩住玉佩,喃喃开口:“早些年送的,佩戴惯了倒记不得是他给的。” 或是怕我胡想,他急迫的想扯下玉佩,我伸手握住他手腕制止,道:“是块好玉,翠绿通透、水头极足,留在身边赏玩吧,处理了未免可惜。” 寻思禅困惑的瞟了眼玉佩,不解道:“璃怎知玉的来历,你怎不问是文锦哥送的呢?” 我瘪嘴想起往事,叹息浅笑:“很多年前的事了,那玉曾是我的爱物,有次被迷魇瞧见了,我见他喜欢得很,便割爱送给了他。倒不想最后兜转一圈,偏到你手上。” “哪是送的,不过是有一回他掉在不知哪处,久没找到。过许久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我捡到,那天恰逢他心情大好,便给了我。”清亮的双眸纯净如山巅雪水,盈盈有神,他毫不犹豫的取下玉佩递到我跟前,赌气似得开口:“既是你瞧上眼的,我就不夺你所好了,完璧归赵。省的你往后每每看到,都怀疑我的真心。” 我睨了眼面前案几上的玉佩,微微一笑,缓缓推到他指边,“装什么大方,我知道你欢喜的当宝贝。既然原是我的东西,我做主送你了可好。” 寻思禅微侧头,推回我面前,噘嘴嘟囔:“你送人家六皇子东西倒没见你敷衍,送给他人的东西转赠给我,实在没诚意。” “那你说要什么?只要我有的能给的,随你挑。”我微张手臂,左右打量自己身上的饰物。 寻思禅手抵下颚,指尖触上我腰际的龙凤纹和合玉佩。他的心思我一目了然,蓦然哑口不知作何应答,那是父亲留下的玉佩,龙凤相依呈祥是父母恩爱的见证,不是轻易能送人的。 适还闷热恼人的暑热,现下像是消失般,寻思禅与我的指尖都凉如夜霜。沉默稍久,他无声地叹息瞥眸,“我气你疑我不专,才故意刁难你罢了。玉佩的来历我清楚,怎会不懂对你的意义,我的玩笑话也不许你放心上。” 他眸中的失落映刻的明明白白,是我承诺送的也不该失信,何况父母留下一对的意思本就是要我送给一生相守之人。我掰开其中半块送到他眼前,笑道:“拿去吧。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我也信你会妥善保管。” 寻思禅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一汪泪水含在眸框欲落打转,“我……” “从前你坚强,怎得现在成水做似得。”轻拭他眼尾,我心下突有股恶寒,总觉另半块亦难保住。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4 次日不到辰时,影早早出现在寝卧门边,衣襟绾发都略微杂乱,他是草草洗漱赶来的。 我弯指招他入屋,拉下他在身旁落座,取了梳妆案上檀香木梳替他梳头,“别乱动,我不擅长做这事,你再不配合,保准出去叫人笑话。” 影闻言降至而坐,不动如泥胎,恰逢寻思禅打洗漱水归来,瞧见轻笑调侃:“手艺确实够差劲。”说罢,他从我手中抢过梳子,熟络手势地帮影篦头绾发。 我落得清闲,择了个舒适的角度斜侧而坐,淡笑地大方承认,“我不是样样事精通的。” 影嗤笑道:“学的是有板有眼,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不是,哥。”说笑间影微回头,目光扫过寻思禅腰际,双肩轻微一颤,人登时一愣。 寻思禅不明所以,摆正影脑袋嗔怪:“别乱动,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好。” 影视线定落在我身上,皓齿轻咬下唇,心里是千思万绪忍着不说。寻思禅注意在自己手头事上,并没注意影异常的反应,而我对坐观视,瞧得真切。 他俩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若因小事再生嫌隙实不是我初衷。轻解下半块镂空龙缠凤盘玉佩,我小心塞给影,道:“你们兄弟俩人手一块,省的背后嚼舌根说我偏宠了谁。我可要丑话说前头,要是不小心弄丢损毁了,就别怪我脾气差。”我轻捏影想笑却别却憋气的脸颊,转身刚要回坐,念想一闪,浅淡含笑开口:“回去你俩得记着点,别漏半点口风。我身上可没什么能送的了。” 像是怕我会反悔似得,影不二话先将玉佩戴上,焦切的神色让人忍俊不禁。他忽一吃痛神色,捂发髻回头,“哥!” 寻思禅将檀木梳往影身上一掷,“说璃偏宠你,璃起初还极力否认,今日我眼见为实,果然所言非虚。” 影抚头略有不服,轻哼了声,辩明说:“苏明明偏帮的是你,怕我心眼小妒恨生气,才忍痛割爱送了我。都得了便宜还说我的不是,跌倒是非黑白。” 清思殿的门窗糊的都是明棉纸,但凡有人来,哪怕是仍在丈余外的距离,屋主已能瞧见来人的身影,纵是看得不清楚仍能防隔墙有耳。屋外的人越走越近,是匆匆疾步碎步跑来的,隔着门纸瞧人身份不能肯定,就光从发髻服制来判,应是宫里的宦官,而且来头不小。 掌心一拍身旁案几,我浅笑地开口:“你们两别胡闹了。”我斜睨眼门外身影,淡笑道:“徐公公请进。” 人未现声先到,徐培祥恭谨道:“苏王爷客气。”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捧锦盒的小太监,端过锦盒他小心走到我跟前,笑的略有谄媚,“昨晚交予我这的石子都在这,景公子即可清点下。” 影一把抓满六粒雨花石,灵力裹上石子,“我啰嗦多问句徐公公,石子可有过了宫人的手?” 徐培祥赔笑道:“光我去办这事,各宫主子哪肯配合,好在昨晚二皇子赶来,才算顺利。” 我与影互换了个眼神,影淡笑地说:“徐公公一晚不眠着实辛苦了,稍后的事就交由我们吧。” 徐培祥识相的躬身慢碎步退离,消声无息的来,毫无生息的离去,步上永远听不到任何摩挲声响,这便是宫里头奴婢一生的命途。宫里的人看似多,后宫佳丽称有三千,其实真能算人的不过就是几个宫里尊贵的主子,服侍人的就像个影子,碰到好主也罢,遇到个心毒的主子指不准哪日就成了冤下魂。 寻思禅手托后脑勺,疑云密布眼眸,呢喃:“翔书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宫里圣眷优渥的娘娘怎会把他放在眼里。他究竟是用怎般说辞劝服的?” 我随口说:“这不难,就传下去说是不从者视为翔贺同党,谁人敢多半句嘴。” 影把盛石子的锦盒送到我手边,笑道:“此话用的狠,宫里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必然不会反驳,争赶前去生怕落后。只是这话一出,翔书官得罪的人就多了。” 寻思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缓慢道出心中所想,“璃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故意拖到翔钧天命不在才肯出手。被翔书官救出的翔钧,定会废太子拥立二殿为君王。到时宫里那群难伺候的主子,可就是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得宠失宠又如何,没子嗣的就是陪葬的命,都没来得及寻由头教训翔书官,人就已经在活死人墓里,等着封陵守死。” 疏密的光影间,柳影婆娑,屋外的风啸啸吹过,带来栀子浓郁的香气。影从锦缎小盒中拣出块石子,“徐培祥做事不仔细,每颗雨花石承纳的魂不等。文锦与烟伤病身,我不会皮厚和他们抢,就选个折中的出力。” 我从中挑出魂纳最多的,啐了一口无奈道:“我能者多劳,你们自己随意。” 寻思禅笑盈盈抓了余下四颗,曼声道:“我是没能耐的,跑腿倒还不赖,这就去他处转一圈,晚些回来。” 任务繁重,寻思禅转身尚没出门,我已闭眼启灵一一排除宫人的嫌疑,每过一个就解一魂。有父亲灵力相助,纵然纳魂众多,对我仍十分轻松,一巡查过并无可疑。我睁眼时影还未结束,侧首再见寻思禅,他额上微冒虚亏盗汗,是急躁下用灵过度的缘故。 我起身快步夺过他手中灵石,稍替他恢复絮乱的灵脉,轻声道:“我来吧,你再出去转圈看谁需要帮忙的。” 寻思禅深谙自己无法胜任,轻颔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悄然无息间连推关门声都未曾听见。 最后几人我是提速解决的,刚睁眼就听影含醋道:“人比人就会气死人,我忙的辛苦没见你心疼帮忙,我哥手头就零星几人,你倒是全揽去了。” “你心知肚明其中缘由,何必说拈酸吃醋的酸话。” 影仍不肯依饶,亦知咄咄逼人不是上策,耍了小性子嘟囔起,“反正我总会惹你生气,理又都在你那边,我总是说不对的,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他话锋一转,似是认错的骂槐,我倒不好多嗔责,“回头我要与池羽长谈一番,再不许他教坏你。” 影不信我的话,轻笑戏谑地说:“你见到池羽魂都丢了,这等小事早抛在了脑后。” 心思一下被戳穿,我只得勉强干笑掩饰,好在恰逢寻思禅归来,解我尴尬处境。跟他前来的是伤势渐愈的文锦,两人面色都不太好,想来与我们这一样没点收获。宫人千余近万半,要从中找出个人虽不比大海捞针难,却也似沙里寻金,得碰运气。再说徐培祥满宫走的仔细,也不能排除意外,譬如已然暴毙或有心躲藏的。 这事我本没抱十足希冀,反倒也没多少失望,只觉可惜,人力耗费下去无果。我见个个苦脸失落的容色,清浅而笑,安慰道:“一法不成,我们就再想个办法,搅破脑汁总能出个好主意。一味愁眉的,反倒阻了思绪,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5 倒真成无法可用了。” 匆忙的脚步声在廊檐下起伏作响,房门骤然被推开,栀子芬香扑鼻而来,伴甘甜味现身的事茗毓。许是跑的来急了,他容色比平日更白皙,气喘吁吁,每吐出的气似都含了栀子花香。 “发生了什么?” 茗毓喘息地说不出话,伸臂直指烟卧寝的方向,越着急越是调整不了气息。 我等不及他解释,心下担忧烟旧伤未愈因操劳再有性命之危,心焦中不做多想拔腿就跑。撞门瞧见的情形我顿觉自己愚笨,没好气地开口:“遣来茗毓匆匆赶来传话,结果就为添人陪你饮茶的事,亏得茗毓为你跑的花容失色的。” 烟自腰带中捻出雨花石扔来,“狗咬吕洞宾,出力相助还遭人嫌,下回这等好事别来找我。你自个解决去,省的忙活半日没句谢,还被人书数落。” 我随手启灵一试,仍有两人魂束缚其中,不用说就知此二人必有问题。 说话间茗毓已领人前来,我们说话也没掩着不让人听见,他全数听到进屋就辩解,“方才你面色不好又让我速去找战神,我以为你身子不适,匆忙赶去报信。我话都没说战神因忧你有事没二话的跑来,论谁见你这般都会来气。” 烟闻言心情大好,笑道:“原来还有这层故事,倒是我误会,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我哼笑开口:“我再气量小也犯不着和个畜生置气。” 烟如何听不出我是借他的话反讽,他轩一轩眉梢,笑得极为阴险,“得了便宜就好就收啊,别顺杆子上爬一味地作死。” 我两脚舒适地搁在小凳上,不时将石子抛向空中,略有怀疑问:“可以确信这二人有问题吗?” 烟像眼里见到傻子般嫌弃道:“一者他们身上同时有翔贺与林世兆的气息,而且是近些时日沾染上的,二者我窥视了俩人过往几日的记忆,频繁的与翔贺接触的同时还陪林世兆去过一趟蓬莱岛。不过这两人身份卑微,没能上岛陪同,究竟那儿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透窗眺望金灿烈阳下的蓬莱岛,岛周常年围绕或多或少的轻雾,很难能看清全貌,愈发让人觉得波云诡谲。 文锦沉默良久,悠悠开口:“暝色下的蓬莱湖水雾浓重更甚白日,纵有人在湖上行船,只要黑灯瞎火间是很难发现的。” “难怪翔书官倾一宫之力都找不到人,原来早躲蓬莱岛上去了。别人在湖周围四处搜寻忙活,他们在岛上快活。”影讥讽的望向蓬莱岛,眸中有鄙夷的冷意。 我指尖轻敲鸡翅木案面,淡漠道:“宫里大肆搜人,蓬莱岛是不会幸免的。”视线扫过水波不兴的湖面,我推测道:“蓬莱湖底许是别有洞天,究竟是何等光景,明日便可知晓。我们又何须费力猜测。” 烟明知故问笑道:“你不打算即刻告诉翔书官这发现?” 我轻拂衣上尘埃,冷漠开口:“急什么?最后那面总不会让翔书官错过的。” 心意既决,都知谁人劝服我都无用,如此也没人会不识趣惹我不快。一个午后时光,大家仿佛有默契般闭口不提解救翔钧的事,饮茶笑谈风月。 天色渐暗直至苍穹漆黑无边,今夜繁星璀璨,浩瀚群星如晶钻镶嵌满天。我目光紧盯一颗暗淡陨落的流星,微抬手对影做了一手势,影瞥眼了然我的意图,闪身出了清思殿直朝御书房奔去。 烟注意到影的举动,淡漠道:“其实你无须多此一举,逮到那二人到招供亦要些时候。待到人上岛搜寻,翔钧只怕也将不久于人世,你又何必这般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烟盯我片晌,淡笑调侃:“从前就觉你年轻气盛,做事都不顾后果,说什么立即做什么。现在是一改过往作风,做事小心拘谨得很,也是太畏缩了。” 我侧眸恰巧瞄到寻思禅,神色不禁放柔,莞尔浅谈:“过去了无牵挂的,自是天不怕地不惧。如今你是知道我的情况,总得多掂量点后果,一味莽撞不是长久之策。” 烟夸张的朝屋外张望,嬉笑地冲茗毓道:“帮我瞧瞧今日天可有意向,早上是太阳打东边升起的不成?” 茗毓轻轻推了把烟右肩,笑怪地说:“好没个正经,整天拿战神说笑,都多少年了还不腻味。” 烟“嘿”了声,抓住茗毓手腕就往自己这一拉,说时迟那时快,他抱住倒在怀里的人切齿道:“你是在苏璃那得了什么好处?竟胳膊肘外拐,合着来说我的不是。” 茗毓头抵在烟胸口,笑道:“我哪里是帮旁人说话,言语中要表达的意思,自己去体会。” 碍我在场茗毓没说出心思,烟平日揶揄惯我自是想不到,指节摸鼻梁想了良久仍没头绪。我见他猜的辛苦,含笑自嘲:“我气量小,生性是别人给我一拳必要还两脚的。有人是怕你从前总是戏谑我,哪日我加倍报复,嘴上是比不过你,其他事上做出些细碎的功夫。” 文锦在旁侧默不作声许久,忍不住调笑开口:“战神性子虽爱以牙还牙,也没想的那么小气度。不然为何要等到往后再出手,莫说现在,过去战神与烟老就是在伯仲之间,何况战神背后有魔尊撑腰。” 我满意颔首,赞赏道:“文锦这话公道,说出我满腹的委屈。” 烟面带稍许嘲弄的嬉笑,目光紧盯在不远处湖边疾步而来的大批人马上,抿嘴片晌,舒眉淡笑道:“敢情就你苏大战神受不少委屈了。”轻手仔细的扶起茗毓,垂眸整起被压褶皱的苏锦鸦青外衫,沉吟些许时烟方回眸对茗毓笑道:“晚些替我准备好笔墨来,多些宣纸,我要好好控诉番藏在心里的苦楚。省得外人不知情,尽认为就他苏大战神可怜。” 我闲来无事取出暗杀薄刃擦拭,懒得抬眼,只道:“要比拟草文书、批人错漏的事,那真是你吃亏,你莫不知兮月身旁能代笔的有多少?要写的让人潸然泪下或愤慨激昂都不是难事。” 说笑间翔书官已在清思殿宫门外,通报声接连响起,直传到里屋寝卧。稍整顺外衫才到前堂,就见奉茶的小宫女正在旁侍候。翔书官满面期待,贴杯壁抿茶的双唇微颤,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间。 初夏骄阳没三伏天那么毒辣,但已是暑气尽显,影疾步来回一圈,汗珠顺鬓角而下,面色潮红。 我掌心微贴影后背,稍启灵帮他驱暑意,片刻收回手。借凉茶压下激昂的心情,翔书官才缓慢放下手中茶碗,我笑道:“倒是赶来的快,前脚去请的你,这会儿子就来了。” 翔书官羞赧的搔搔后脑,说:“苏兄就别拿我玩笑了,听景公子说,是已经找到了可疑人?” 寻思禅手轻搭在我肩,跟我久些的都知道我讨厌染指各种麻烦事,他客气淡笑道:“我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6 刚已告知徐公公那二人姓名官职,从俩人身上着手应该会有收获。” 徐培祥微倾在翔书官耳畔轻语,得了指令赶忙告退去办,他走得急似如阵风,擦身而过的瞬息我略觉有清风拂面。 翔书官稍收敛神情,淡然相问:“苏兄应该已经知道我父皇关在哪里了吧?” 我笑意欲浓,果是瞒不住他的,本无意隐瞒,我遂坦诚道:“确实有个大概方向,我们查出那二人频繁往来蓬莱岛,更在那接触过翔贺与林世兆二人。不过俩人似乎始终没上过岛,想必不见得知道躲藏的暗室究竟在哪。” 翔书官不自禁轻点了点头,神色中有些许失落,怅怅叹息,“凭他们什么身份,我大哥是不会重用的,如何会让他们上岛跟着。只有一点我不懂,为何事情闹到这番地步,这两人仍守口如瓶,不就是见利的小人么。” 烟扇风纳凉,思量须臾,答道:“见利的小人最怕死,只稍对他们说,宫里有其他接应人监视他们,如有逆反之心就杀之。量两人不敢出去多说半句。” “可惜平日里去岛上赏玩的人极少,宫里怕是找不出熟悉蓬莱岛的人了。”翔书官眉头紧锁,容色极其难堪。 掌事宫女此时恰好端果盘进殿,珐琅琉璃多彩盘中盛了许多时新瓜果。放下果盘,她欲去不去的迟疑半晌,鼓起勇气开口:“二殿下若想找熟悉蓬莱岛的人可找王荣,她是我身旁宝丫头的舅舅。前些年服侍的悦夫人病逝后,没人照应被打发去了蓬莱岛看守,一守就是多年,三个月前被林公公打发出蓬莱岛,走投无路投靠的宝丫头。那丫头也是没法子便找上我,我原是庆嫔的宫女,前些日临时被徐公公安排到清思殿打点。庆嫔虽不得宠却也是一宫之主,自己宫里添人的事都做的了主,后院那又少了个花匠,便安排了王荣去做。” 翔书官闻言神情微有喜色,忙道:“还不把人去找来,宝丫头一起叫来。” 第68章 偷上蓬莱 不过一刻的功夫,掌事宫女已携来宝丫头与王荣,三人双双在殿外候着。王荣只是小小花匠,走开半会儿不影响宫内事宜,庆嫔自然不会阻拦。再说翔书官近两日表现,前朝大臣皆是赞赏,加之翔贺情由,他已是太子储君不二人选。庆嫔入宫晚又无子嗣,早早失了宠,岂敢与翔书官作对,听得是翔书官要人是不二话就放了来。 徐培祥不在清思殿,召人侍奉的事都有其徒弟接手。那小太监人也机灵,晓得是重要事刚听闻人已到宫门外,赶忙跑出去迎人入内。 掌事宫女带领两人垂眸进前堂,行了宫礼才独自退到殿门一角。 翔书官眼眸缓缓扫过跪地哆嗦的两人,许是心烦意乱的缘故,平常待人客气的他此时喉间似乎含了寒冰,连说话声听来都异常冰冷,“你们俩先起身说话。” 宝丫头与王荣都不是宫里的红人,跟着的主子也不是位高娘娘,哪见过这般阵仗。他俩眼神飘忽互视了眼,齐声道了个“是”字。唯唯诺诺地起身,两人傻愣的站在前堂中央,大气都不敢喘,动不敢动。 翔书官打量着王荣,过半百的年岁,头发早已花白,人瞧着也是老实。目光移开二人,翔书官给了身旁小太监指示,淡漠道:“赐坐。” 话音未落,已有宫人搬来两张圆凳安放在中间。宝丫头与王荣从未受过主子礼遇,王荣哆嗦的开口:“奴才贱命,不敢生受,还是站着回殿下话。” 小太监咋舌道:“让你俩坐下说话就坐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翔书官瞥了眼多话的小太监,容色稍有些缓和浅笑,“我有些话要问老人家,怕是话会多些。你俩就坐下罢,我们好慢慢谈。”翔书官在说慢字上的语调略重,话听得和气,语里确实容不得反对与隐瞒的戾气。 来前掌事宫女必是粗略说过情况,王荣深谙事情紧要,拉着宝丫头落坐,嘴上不忘道:“谢二殿下大恩,二殿下想知道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 翔书官声音和气,含笑慢问:“老人家之前是在哪当职?” 宫里正眼瞧主子是坏宫规的,王荣垂眸完全不敢抬眼,只老实巴交答:“在蓬莱岛。” 我很是好奇,诧异道:“蓬莱岛说大不大,却也不小。老人家就一人打理?” 王荣诺诺点头,“原还有个小喜同我一起打点,两年前得了风寒,宫里太医又……哎,病拖久了没得治,就去了。平日里宫里主子嫌岛上清冷,也没人来住,我一人还忙得过来。” 翔书官瞧我没话问,接口又问:“你在那岛上打理了几年?” “六年前悦夫人病逝我就被打发了去,到现在粗算快有六个年头了。平时吃食是五天一次送来岛上的,数年了我都没出过次蓬莱岛。” 屋里满是静寂,不少人纷纷投去怜悯的神色,若没这次机遇他怕是此生都出不了蓬莱岛。两年的日子孤身一人生活,是多么悲凉孤寂,恐怕其中滋味只有王荣自己知道。满面苍老的皱痕,他是个即将花甲的老人,哪日死在岛上被人发现都可能是月余后的事。 翔书官收敛眸中可怜之色,口气放轻柔地开口:“你在蓬莱岛多年,想必应该是知道岛上所有密室暗道。”他片刻想了想,眼神不由凌厉,冷冷道:“林世兆那狗奴才可有问过你这事?” 王荣脸色登时煞白,忙起身趴在地上,连声音都不住颤抖:“有……有,就在林公公,林世兆遣我出蓬莱岛前一个月,他有晚亥时突然来访,就问我这事。”林世兆在宫里地位,过去连翔贺都要给三分颜面,何况王荣这类无名小卒,自然是怕的有句回句,错不在王荣。 拍案声响彻前堂,余音袅袅在房梁殿顶。翔书官胸口起伏颇大,可见正在怒火中烧,在旁的小太监不是徐培祥,半日不敢上前安抚。可怜那王荣,吓得五体投地直抖,嘴里的话都说不全了,连连求饶。宝丫头年纪尚轻,也没见过这阵仗,怕的一起跪了地,忙磕头求饶自己舅舅小命。 一殿的人除了我们纷纷跪地,每个人都是汗涔涔留下,生怕哪个不注意就掉了脑袋。 翔书官强压下怒气,闭眼良久缓缓睁开,口气平淡不少,“你们都起来吧,有罪的是林世兆,罪不及无辜。” 寻思禅默声在旁起了怜悯的心,慢步上前扶起王荣,嘴角浮上一抹和善的笑,“老人家在蓬莱岛就是活地图,比之派人上岛胡乱翻动,还不如你实在。不知你可是愿意与我们同去蓬莱岛,替我们指路,这是天大的功劳,二殿下往后定会好生赏赐的。” 王荣才刚起身,有赶忙的下跪,颤颤巍巍地开口:“奴才不敢领功,就希望能折罪。” 我默然点头赞扬地望向寻思禅,他这法子好,省时省力,派侍卫上蓬莱岛胡乱搜索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7 ,费心费力就罢了,就烦到头来没半点成效。 果然,翔书官也很赞成这方法,赞口就说:“单兄想的办法好,等徐培祥回来,我让他去着手办这事。今晚我们就上蓬莱岛逮人,一来晚上视线不明,不易被发现,二来晚间神思疲倦,杀个措手不及也好叫他们来不及挟父皇伤人。” 我颔首亦觉妥当,思虑片刻道:“也不必调集太多人,我们帮你救出皇上,你派去的人只稍解决碍事的虾兵蟹将,捕抓漏网小鱼就可。” 翔书官十分感激地看向我,碍于人前极是克制,含笑道:“有劳苏兄,连累你卷入是非中。”目光回到王荣身上,他考虑许久,不徐不疾朝掌事宫女开口:“你去庆嫔那走一趟,就跟她说王荣年事已高不适宜在做花匠一职,稍后些时候,徐培祥会派个得力的去。”再扫了眼王荣与宝丫头,“你俩暂且就先在清思殿侍奉几日,过些时日徐培祥自会安排你们去处。” 如此一来,王荣与宝丫头也算要飞黄腾达了。有翔书官亲自开口许诺,宝丫头往后多半会在御前伺候,至于王荣年岁已高是捞不到內监官职的,安度晚年却不是问题。 宝丫头扶着王荣跪下,两人忙不迭磕头谢恩,离去时我瞧见宝丫头眼眸晶莹泛光,是感激的喜极而泣。细瞧那丫头,面若银盘饱满,唇红齿白衬的肤色白皙水嫩,脸上稚嫩未退,瞧着憨笨间极有福相。 正经是谈完,我无旁人时疲累的伸展两臂,调侃道:“这回要恭喜书官兄,宝丫头那小宫女看着福气,留在身边办事必是能带人福运的。” 诸事安排得差不多,翔书官绷紧的神色终于有所舒缓,闻我玩笑话,回嘴道:“苏兄若喜欢尽可带回神武,不必与我客气。”话语间他偷瞟过影与寻思禅,嘴角噙起似有似无的坏笑,他已然是看穿我们间并不寻常的关系。 我轻咳间用余光瞄了身旁两人,摆手急切的拒绝,“别了,我无福消受。” 我的话顿时引得满堂大笑,氛围在不知不觉中松快了许多。已有计划,翔书官便在清思殿与我们待了一下午,晚膳时分才等到徐培祥归来。 宫里就不缺的就是逼问人的手段,人一旦进了慎刑司任其多嘴硬牙紧,都必会吐出真东西来。那些审问人的嬷嬷都是狠角色,皆有一副石头般的硬心肠,管你是细皮嫩肉还是年老体弱的,伺候起来都一个样。 不出所料,徐培祥来时面带喜色,明眼人都知是带好消息归来的。 彼时晚霞披挂在昏暗的天边,月悄悄爬上柳梢头,薄云飘浮在星辰明月间,遮得日月黯然无光。 徐培祥恭顺的行礼道:“殿下,那两人都招了,他们确实在皇上被挟持那晚送太子与林世兆上了蓬莱岛,只是未见皇上,不过他们说当时一起运送上岛的还有个樟木箱。箱子比平日里见到的要大些,装个人不是问题。” 翔书官听闻翔钧曾被关在木箱中,蓦地神色似黑夜般郁郁隐愤,咂嘴咬字道:“还有吐露些别的出来吗?” 徐培祥了解自己主子的脾气,晓得翔书官微有怒气,连忙开口:“有,蓬莱岛上吃食也是他们送上去的,接手人是太子近身太监陈康。三天一送,半夜子时众人入睡后,恰是今晚。” 躁怒中人往往会失了理智,极容易做出后悔莫及的事,这点翔书官是知道的,他视线锁在徐培祥身上半日没言半句。事不相干,我亦慵懒的不太乐意开口,眼神一使,寻思禅了然淡笑,“时间紧迫,等不得我们多做计划。徐公公且劳你多走一趟调动宫内禁军看守好门户,再调内廷侍卫围守蓬莱湖,至于同我们上岸的侍卫人数,你且看着办,无须太多。” 徐培祥微微抬眸,眼眸怯懦的停在翔书官脸上,企图在那张没任何神情的容色中找到一丝回应。时光随钟漏点滴流逝,殿外蝉有声无声地鸣叫,屋内静寂极了,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翔书官铁青着脸深埋进双掌中,大约是半刻的静默,他缓慢抬起头,“你就照着单兄的吩咐去做。” 徐培祥跪得久了,双腿麻木不听使唤,手撑身旁茶几踉跄起身。 踯躅考虑再三,我神色阴郁开口:“你再去请人宣朝廷重臣及拟诏书的文官来,或许……能备不时之需。”我盯着翔书官瞬息变化的神情,斟酌下苦笑道:“事态发展到这地步,有些事还是要以防万一的,不然口说无凭,遭殃的不止是内宫更是翔云的百姓。” 翔书官冷静道:“苏兄的意思,我都明白。”惆怅得叹了口气,他郁郁地望向蓬莱湖,气息颓丧,“徐培祥,这两件事你都要亲自着手去做,务必在亥时前都给办妥了。” 徐培祥诺诺屈身离去,眼下尚没到酉时,足有两个多时辰去办两件事,时间上是十分充裕的。 过了今夜凡是都要结束了,偏偏大家的心情怎样都欢愉不起来。 徐培祥办事很有效率,刚过个时辰人已快步赶了回来,要安排的侍卫都已在湖边静守,宫里派出去的人也正接三品以上官员入宫,到时皆会在御书房等候。 皇宫的人看似很多,可每到夜里都静的可怕,在偌大宫殿里生活的人像谈妥般默声不语。沉寂的翔麟宫中四处是鬼魅嘶叫的风声,风吹云遮的黯然夜里肃杀气愈浓,月色亦不清朗,仿佛是血染的微微泛红。明明是步入暑热的季节,却是燥热不再,随之替代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凝结气息。 时间分秒而过,转眼离子时就差不到半个时辰了。几乎静谧了整夜的翔书官缓缓起身,他的神色倒还镇定,只是紧握双拳的指节月白分明,并且不时微颤。 门外跑来一大汉,入内即跪,满身的戎装看起来是有些官阶的。他抱拳行军礼道:“禀二殿下,所有大臣已在御书房等候。宫门就在半刻前全部关起,依你指示,今夜不放任何人出入。内宫侍卫全数在蓬莱湖边待命,每两丈就有人看守,绝不会放任何人逃离蓬莱岛。” 翔书官威严点了下头,面色沉凝道:“辛苦魏副将,我们也该启程了。” 我与翔书官比肩跟在那魏副将身后,满腹的狐疑,周遭人离的都不近,我轻声笑问:“翔云的皇子都有这般权力吗?”然他没听懂我的意思,楞了半刻,我解释说:“调动禁军,封闭宫门,夜里急召重臣觐见,诸多种种想必太子都未必有这权力去做。书官兄只是翔云二皇子,为何都听你的呢?” 翔书官闻言淡然浅笑,笑中的无奈苦楚也是一目了然。他怅然喟叹,娓娓道:“事要说得追溯到我那未过门皇嫂突然暴毙那时,皇嫂自戕后不久,大哥有夜与父皇在御书房大吵了番,没人知道吵了些什么。后来父皇暗中找过我,给了我块令牌,说哪日万一他出了事……而后的事,苏兄也是知道个大概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8 的。” 我无声无息的微笑没再言他,翔贺本就是太子,皇位于他是早晚的事。翔钧曾想用权去平息翔贺的恨意,可惜翔贺要的不是权。 蓬莱湖岸畔侍卫围湖而守,整座蓬莱湖都被包围在人海中,凭谁都是插翅难飞的。 “二殿下都已安排妥当,你们随时可以启程去蓬莱岛上。” 徐培祥挥手退下前来复命的侍卫,“殿下。”他叫唤了声翔书官,不敢私自做主。 翔书官商酌沉思片晌,低声找我商量,“苏兄,这是还靠你,依你高见该如何是好?” “书官兄说的客气,我可不敢当,不过愚见或有一二。” 蓬莱岛停船码头宽广,虽在夜里视线不佳,若是靠近细瞧仍是能辨出身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用灵术变脸是不能的,正大光明的接头只会打草惊蛇。离码头稍远些葱翠拥林,很是适合掩护人上岸的地方。 我挥手招来船夫,倒是巧,今日替我掌船的居然是海子。他瞧见我们没游湖时放肆,拘谨恭顺的呆在丈外屈身道:“王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海子站的有些远,我命他走到身边,夸赞道:“你驶船技艺高超,我就请教你些事。”我抬手制止他下跪,手指直指一处,“海子,你给我老实说,若我要你载我们几人到那处上岸可行?而且停靠时一定要极轻缓,不可发出丝毫声响让人发现。” 海子同先前一样,举起拇指测量半天,这次他看得愈发仔细,生怕完不成任务似得。约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利落的放下手臂,自信开口:“没问题,我打包票,保管能全速送你们……主子到那儿。不过……”他目光轱辘的转,视线瞟在我们每人身上,懦懦磨蹭半天道:“上岸是否发出声响,我不敢保证。” 话没说出口,明里暗里指出上岸时倘若有声都是我们的问题。说主子的不是,这是大逆不道的事,徐培祥听闻脸即刻气得涨红,反观翔书官倒没大不满,只在转眸时微颦了下眉。 “你只管办好自己的活,假使因本王的原因闯的祸,本王给你保证绝不会开罪于你。” 有翔书官保票,海子也不顾失仪冒犯,眉开眼笑道:“好嘞!我这就去码头候着。” 徐培祥见海子走远了些,担心翔书官在怒火中怪罪,故意咋舌不屑地说:“什么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胆敢说主子的不是,宫里哪容得下这么放肆的。回头奴才找人好生教训他,殿下消消气。” 翔书官哪会听不出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庇护海子,没好气地笑道:“眼瞎!你哪瞧出我生他气了,海子是没规矩了点,但宫里有这号人总比多个阿谀奉承不办事的好。” 徐培祥哑然失笑,“奴才多嘴,奴才该死。”伸手就想掴自己脸,却是久没下手。 翔书官斜睨等了片刻,哼笑撩下徐培祥的手,道:“好拉,少做出这一腔调来。成天就知道嬉皮笑脸,不成样子。” “有这闲工夫说话,先把人给救了吧。”茗毓在旁手不停帮烟扇风纳凉,就是如此,也没见多大作用。 经短暂商议,我与烟几人先由海子送到蓬莱岛躲藏,随时等人出现伺机而动。翔书官晚些携王荣后上岛,侍卫只是安排数十来人,能应付即可。 蓬莱湖每到夜晚都会有青烟水雾漫漫,恰似人间仙境般披上层虚幻的色彩,烟笼寒水,不论周遭狂风席卷,永远是水波不兴。海子不徐不疾的在湖上撑船,一下又一下,驾轻就熟地没发出半点声响,波纹层层叠叠缓慢在蓬船后慢流开。月色星子朦胧,又有雾气遮掩障目,我们没丝毫顾忌的直往蓬莱岛,不过半刻船正悄声缓慢靠岸。 “我就送各位公子到这了。”海子低声似哑地说,“这片林子隐秘性好,离码头又近。” 等众人纷纷上了岸,我是最后个登岛的,双脚刚踩到地,我转身冲海子挥手示意他离远些等候。 烟是密探出身的,此刻要做的事于他再熟悉不过,他警惕倾听四周草木中的细碎声,定神片霎,极小声道:“没人在周围走动,估计都还躲在密室没出来。” 影声音轻似蚊吟质疑道:“不该啊,快到约定的时辰了不是吗?” “恐怕……密室的出口就在码头附近,我们先去部署再说。”我轻推影后背,要他往码头小声前行。 烟蹙眉为难道:“真那样就不好办了。” 不多时,我们已低蹲在码头两侧矮树林中,一身黑衣完全融在无光的暗夜里,不凑近仔细瞧是很难发现的。子时将近,忽然地面有细微的震感,林边凉亭地面的砖石正侧移打开,露出刚好能走一人的石阶通道。我手轻压寻思禅张望的脑袋,为防被发现,我们近乎是卧趴在地。 孤身出来的是翔贺心腹陈康,糟糕的是在凉亭石道口有他人暗中观察,他们必是怕暗藏地暴露。其实也是负隅顽抗,蓬莱湖就一湖中孤岛,躲在密室不出就是困死其中的命。岛中密道看似隐秘,如今曝露被人得知,损毁开洞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寻思禅趴伏在我身旁,近乎无声地开口:“有人在密道口把风,轻举妄动得了。璃,这可如何是好?” 我眯眼细看凉亭,昏暗间难辨清晰,仍能隐约觉着暗道中似乎还有他人。时辰快接近子时,容不得我们盘算,我小声道:“眼前最坏状况我有考虑到,也与烟有过商议,总之是谁离暗道近就由谁解决把风的人。” 影既是我影子,过去自是替我处理过各种事,其中暗杀更是少不得的。习惯在黑夜中逮杀猎物,必然会眼尖地瞧见躲在暗道中的另一人,“苏,藏在暗道的那个容易漏网。” 我压低声道:“从前都是你自个把事替我办了,没瞧过你身手,今日我难得有机会一见,别让我失望。” 寻思禅不停观察周遭情况,“你们各分去一人,我要做什么?” 我嘴角幻出一抹冷过冰霜的笑,轻捏下寻思禅手臂说:“仔细观察,以防还有其他放哨的人。” 出动前我朝烟的方向瞅了眼,他匍匐在地似捕食的豹子伺机等待扑出的佳时,双眼迥然有神紧盯在陈康身上,冒着精光。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如果眼神能杀人,陈康早就被烟锁定目标的鹰眼活剥撕碎了。 我与影互换个眼神,浑身的力量凝聚到了一块儿,瞬息冲出,密道口的二人来不及反应就已亡在各人手中,我们迅速把死尸拖到林中,以防温血流进暗道被里头人发现。与此同时烟如猎豹般矫捷扑向陈康,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擒获,用灵力封住陈康的嘴,任其如何使劲都张不开。 刀锋扣在陈康脖颈命门,邪魅的冷笑挂上烟的嘴角,“千万别乱动,我手吃不准力道,你要是挣扎下自个撞上刀口,血洒满地就真叫个漂亮了。”话说的徐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59 徐悠然,耳畔如沐春风,只是冷不丁料峭春寒,刀刀刮骨令人抖颤。 陈康吓得面色惨白堪比死尸,瘫软的身体强撑站立,僵直的全身连口水都不敢咽。 蓬莱湖上三艘乌篷摇曳紧赶慢赶而来,子时刚过半晌,船紧挨着逐个靠了岸。 翔书官快步上前伸手就揪拧陈康的衣襟,双眸透着杀意,容色平淡却是冰冷的可怕。他直视了陈康一会儿,淡笑道:“识相的话就说出皇上的下落,否则要你生不如死,就一次机会,自己考虑清楚了。” 陈康被烟下了咒如何能开口,这下又因前襟被拽得太紧,透不过气面色紫涨。人都是怕死的,事到如今陈康哪还敢隐瞒,颤巍的手指直至凉亭。 翔书官顺陈康指点的方向望去,双眸蓦地瞪大,没多加思考大跨箭步打算冲进去救人。 莽撞时人是最容易出错的,我心里大叫不好,迅速赶在翔书官之前拦在密道口,神情肃重道:“先前能忍到这地步,反到最后功亏一篑未免可惜。” 第69章 父子乱伦 翔麟宫密室暗道格外多,却因常年无内忧外患需要躲藏,多数都失修破损不堪。地道内墙体斑驳剥落,地上不时能踩到铺暗道顶的砖木,越往下视线距离越差。初进暗道为防翔贺设有机关,由我与影打头,寻思禅陪着翔书官居中小心而行,至于烟守在最后防有人躲在暗里偷袭。跟随上蓬莱岛的侍卫纷纷围住岛岸看守,蓬莱岛如今就是个巨大的鸟笼,困住了奄奄一息的龙与胆大猎龙的鹰。 往里走不到百尺,似能见到微弱的烛光,暗道两壁逐渐加宽。再往前些有两人身着戎装守卫在石室门的两侧,我伸掌制止身后人前行,粗略观察了番。暗道修造的简单,暗道中空旷无躲避遮掩物,想要进入石室里只有硬闯。 我弯身捡起脚下栗子大小的石子数枚,两指捻住石子两颗,暗提劲直打在那两守卫身上。两人尚来不及叫喊,只沉闷的“唔”一声便僵直不再动弹。 “什么事?”尖细不耐烦的声音自石室门后传出,林世兆询问间慢悠悠走出。 翔书官微微上前了几步,淡漠地开口:“林公公好些日子没见,倒不知你转了性子,竟然不怕脏臭躲在这样个老鼠洞里偷生。” 林世兆顿时面色煞白,不自觉伸长脖颈朝前张望,执拂尘的手颤栗的朝我们指来,“你!二……” 话没能说全,林世兆同被我投出的石子所沾,定身咒下除非如烟类高手能自我破解,其他人只能动弹不得,直到施术法的人解咒。 就算再注意小心,暗道是寂寥无声的地方,只要有些许响声都会听得极为清晰,果然还是没能瞒过石室里多人的耳力,惊动的里面人纷纷出巢。 翔贺被侍卫护在身后,他光瞧一眼不动的三人就明白状况,“皇弟是你吗?你果然还是找到这儿了,不过来的也是有些晚呢,为兄等的都快没耐心了。”他的话里没有丝毫慌张,就像往常兄弟谈天般的祥和,平静得让我心中一颤,这样的淡然不是人该有的,更像是无情无欲无心的魔鬼。 翔书官此时站在我身旁紧捏双拳,微有悲鸣地开口,与其说是商量,或该说是在哀求,“皇兄放了父皇,我可以饶你一命。” 翔贺疯狂地捧腹大笑,仿佛说的事与己无关。扬笑良久,他忽然止住笑意,嘴角渐露嘲弄之意,道:“放过我?放过我!你以为现在半死不活的那个死老头会放过我?!我饶他的话,他必会将我五马分尸,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烟慢步走到我们身后,压低声音说:“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不,是疯了。你如何商量都是没用的。” 翔书官眉头有俄顷的紧蹙,摇头执意道:“我能劝服他的。”他大胆的往石室那走了两步,人完全曝露在昏暗的烛光下,“哥,无论他做过什么,都是我们的父皇,父子哪来的隔夜仇。皇嫂去世快十年了,该放下了。” 翔贺两眼通红圆睁,疯笑声似鬼魅嘶鸣在暗道中回荡,“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父皇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非要止他于死地。” 翔贺一时语哽,随后反复念叨几句,声音极轻,轻到在这针落有声的地道中都听不到他在讲什么。我与烟对视片晌,隐没在两侧墙壁暗影中,悄声无息的往石室靠近。忽而耳畔响起翔贺尖锐的叫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叫让暗道中人都不自主的捂上双耳。 再一回神翔贺已经消逝在幽暗的石室内,我心下大感不妙,现身直冲入敌对侍卫群中,躲闪地回避对抗,过门洞之际回头喊道:“我去追翔贺,侍卫就靠你们了。” 我凝神细辨翔贺脚步声去向,跟随一路追踪。地道里隐晦漆黑,稍有不注意就会进入岔道,虽说主路留一条,步入岔路返身便可,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分秒都浪费不得。我紧跟翔贺的步伐,内心是愈发佩服他能无光照下凭方向感前行,并且丝毫没走错一步。 眼前突然有闪眼烛火出现,晦暗中久待难免会眼睛一时不适应,我用手臂遮挡只有斯须间,放下却见已到尽头。左右前三个石室皆是烛火通明,我沉下心屏息倾听,迅速冲入右侧石室内。 就见翔贺跨坐在翔钧身上,手上匕首在烛火照耀下闪着锋芒,我抄起手边破碗朝那握匕首的手腕掷去。我脚下一蹬,人与飞出的碗同速到床沿。破碗打落匕首的同时,我一把控制住翔贺。 “放开我,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看见翔贺眼中熊熊燃烧的仇恨,而在恨意满布的眸底是无尽的悲凉、哀痛与绝望,繁多的情绪杂陈。只一眼,就能让人心下抽痛,那双眸子不断在诉说往昔悲伤的事。我虽手紧抓翔贺不让他乱来,心却是迟疑了,我知道翔钧一定做了罪不可恕的事才会招来如斯的恨意,兴许是该让翔贺亲手结果了他才是正确的做法。 “啪”的一声清脆回荡在石室,翔书官原来紧跟我步伐赶了上来。他下手非常的重,以至于才打下的巴掌已让翔贺的脸颊迅速红肿。用力将翔贺拽下床,翔书官威严低吼:“闹够了吧!” 翔贺捂脸不可置信的望向翔书官,一脸怔忡说不出半句话。我借机粗瞧翔钧,手脚是触目惊心的伤,双手高举过头,手腕麻绳紧绑,脚筋已被挑断,身上是勒痕鞭伤,大腿根部鲜血淋漓,男性的象征不在。眼前景象纵不知前因为何,我想及翔书官口中的大嫂已有些猜到。 烟冲进石室瞬息忙捂鼻,皱眉道:“人都已控制住,茗毓刚去地面找人,想必很快就有人来。” 心急冲进石室没注意到其他事,如今闲下来这才闻到室内令人作呕的味道,我俨然大声命令道:“寻思禅,你给我呆在外面别进来!” 翔贺渐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0 恢复神智,没了方才的疯劲,颓然坐地呢喃不已:“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不让我为祯儿报仇?” 翔书官见状松开翔贺手腕,凄哀道:“祯儿是皇嫂的小名。” 烟紧盯翔贺的举动,善意提醒道:“小心他再疯魔。” 充斥在石室内的酸臭味让人无法闻而不觉,我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强忍恶心道:“不会,他知道没机会,所以不会。因为他要留着命,告知天下人翔钧不为人知的过往,他要让翔钧遗臭万年。” 石门外吵嚷声愈响,既是在密道最里的石室依旧能听到熙攘人群的吵叫声,涌进密道的人数众多,连脚下的石砖路都微震不停。头一个露脸的是徐培祥,他大汗淋漓的急冲进屋,见翔书官安好方微绽笑颜。 不过是瞬息的事,徐培祥双手捂嘴满色惊惧地望向翔钧,“二殿下,这……” 沉思中的翔书官猛打了个激灵,扬声道:“所有侍卫在外等着,谁都不许进来。”他利索的脱下自己外袍扔到我手中,面朝翔钧迟疑许久,却是长久迈不开步。 烟手搭上翔书官肩,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翔书官拦住走上前的烟,不知是密道中气味渗人还是心绪不宁,他勉强的咽了咽口水,漫步上前背起气息微弱的翔钧。我见人被背起赶紧上前盖上外衫,翔书官这才提声张口:“回宫。”背着翔钧出石室那刻,翔书官缓缓回头,目光直盯在坐地的翔贺身上,他喟叹闭眼片刻,道:“皇兄,该去见光了。” 漆黑不见五指的暗道如今被火把照的透亮,能一望到头,乌压的戎装在前,每人心绪都是五味杂陈,神情复杂。 我与烟寻了个由头跟在人群最后,并且故意放慢脚步,“翔钧被背起的俄顷,你有瞧见床上的斑斑血迹与他身下细密的伤痕么。” 眼角余光睨了下烟,我微微颔首道:“怎么?你还关心事发时的细节不成?” 烟嘴角凝滞浅薄的笑意,小声呢喃:“儿子强上老子。”一声虚无缥缈的哼笑,是那般的不屑与讥讽,“究竟是多么天大的仇恨,才能让人失去理智做出这么可悲的事。” 我目光停留在身前两兄弟身上,闻得烟的话想起过往种种,淡笑道:“心呐,是最难琢磨透的,有时候一个偏见、一个误会就能让人恨多年。我们不知道翔钧做过什么,不过能让自己儿子恨毒到这地步,会是什么呢?”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过轩弈尘的哀容,再望身前昂首而行的翔贺,我淡笑摇头否定想法。 寻思禅挽上我手,侧头秋波漾漾,“你是怀疑翔贺有过同轩弈尘一样的遭遇?” 影转头连连摇动纤指,声音低靡,“绝不可能,且不说其他,就光容颜就比不上。” 烟撇头往前张望,不知是瞧谁人这般出神。越往外走暗道内腐臭味渐淡,脚踏上石阶前,烟牵起茗毓小心上行,“其实也说不准。”抛出句另我们迷糊的话,他笑道:“翔贺容色是比不上轩弈尘冠玉之貌牡丹之姿,亦能算的上星眸剑眉,放人群里已是仪表不凡了。” “猜得合情合理,不过今番的情形来看,与你所想是有出入的。”我浅笑间连拍烟的后肩,话不能挑明只得提醒他小心言辞。 凉亭外士兵重重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从地道里押解出来的叛兵个个面如死灰,再见地面上的架势,纵有蠢蠢欲动的心很快就会放弃。 翔书官身背翔钧一步停半步走向码头,豆大的汗直淌而下。他神情凝重庄严,虽仍是过去那般儒雅温文,我知道再回不去了,在他深邃的眸中渐失年少清朗,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独有的阴霾沉稳。 小心放下贴背昏迷的翔钧,翔书官眯眼喘息,冷漠道:“小祥子去请太子上船。” 徐培祥不敢忤逆,转身亲自押来翔贺,又是放心不下,请了两侍卫首领前后保护,是精挑细选出的高手。至于其他贼子上船前都被五花大绑,手臂都是动弹不得的,倘若乘船中起身反抗只是在自找死路,一旦跌进蓬莱湖中就是溺毙的命。 御书房东侧的寝卧沉水香绕梁弥漫,徐培祥着意在熏炉中多添了些香粉,殿内越发芳香得呛人,即使如此仍盖不住翔钧身上正逐渐腐朽的气息。太医院一众人除德高望重的几位在忙里忙外,其他太医是并跪在地,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命是在何方。 我瞟了眼执意在龙榻旁协助的寻思禅,轻轻摇头,转身携了影往寝卧旁的厢房等待。 烟趁我撩开门帘时扫了眼寝卧,“救的成么?” 我被香熏得脑胀面色颇僵,此时四下无人,我双手轻摊淡笑:“你倘若关心自己去瞧上一眼便是,从旁人口中打听显得没诚意。”细微的动作逃不出烟的法眼,他随即会心一笑。 文锦休养了两日,瞧着比前些日子要精神许多,人才大好便来了劲,“留着寻思禅在榻边忙碌,战神倒也放得下心。” 我轻捏鼻梁舒缓疲意,半睁眼笑了笑,道:“他心意已决岂是我拖拉的动,况且对他我没什么要担忧的。” “他嘴上是这么说,谁知道那九曲心肠装了什么,许是心里早积成了醋缸。” 烟哪日能少说我半句都能激动的我去烧高香,我白眼朝烟一飞,实在懒得多搭理。 茗毓偷撩门帘子露稍许缝隙,他凑近朝里头瞧个半天,又悄悄放回棉帘子,“思禅弟会不会心软救了翔钧。” 文锦手撑侧脑,淡笑摇头申辩道:“思禅的性子是柔和些,但不至于不识大体,事从缓急都是清楚的。”朝上推开窗,文锦拿了撑杆定住合欢雕花朱漆窗,窗外是排排跪拜的太医与官吏,“都是可怜啊。思禅此刻尽心尽力相帮,或是想减轻心下那份救不得的罪孽吧,就如这些年,他每年定期都会祭拜迷魇杀害的人。记得有回被焰青发现告发给了迷魇,当时罚的很惨,结果依旧我行我素的,最后反倒是迷魇妥协,没再说什么。”文锦淡漠一笑,嘲讽道:“不过,倘若换做他人,怕是死十次都是不够的。” 我莞尔慢说:“迷魇对他总宽容些。” 正说话间,寻思禅撩帘而入,冷不防听到些许对话,面色很是尴尬,进退不是。他抿嘴沉吟片晌,张嘴嗔道:“好端端的又扯我跟迷魇做什么,都是从前的事了,总拿出来说,叫人觉得难堪。” 我轻笑出手抓他伸来的素手,忙赔礼道歉,“往事如烟确实该随风散了,你恼什么,大不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寻思禅手爪子紧握,我只觉手被箍的紧,“你嘴上话多,实则事都往心里装,说不说不都一样。” 烟爽朗大笑道:“这话说的显苏璃小家子气了,他这人是闷葫芦爱把事吞肚里,可吞下的都不是小事。拈酸吃醋的事想过夜就都忘了,绝不会成日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1 惦记,更不可能没事搬出来自讨没趣。” 我深以为然地颔首抚掌,淡笑曼声:“我从不做让自己扫兴的事,也不会说套想套。”我歪着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坐姿,神色飘忽在烟容上,意味深长的莞尔,“素来肚里藏事都不是我擅长的,我一直都是有话就说,焉是闷声不吭的。” 烟想一想没做辩驳,哂笑着慢悠悠说:“那我得寻个日头,许会花上大半天时间,好好聆听你所有的计划。” 我干笑间微瞪烟几眼,未免旁人缠上细说,我忙不迭转头看向窗外。御书房西侧园角有处芍药花圃,紫云裁、怨春红、杨花冠子、观音面……种品繁多,斗艳争奇尽展芳华,炫目缭乱中更觉分外妖冶,恍如宫里繁华锦绣慑人心魂,吸食尽翔钧运与命。雷鸣电闪忽现天际,打的院中众人是一个激灵,也只是瞬息的颤栗,没人敢起身。 文锦观天片刻,淡然而笑,“刚才那记响雷,恐怕是要下大雷雨了。”话音尚未落,只闻稍远处又有雷声起伏,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了。 旁人的事茗毓甚少会理会,今夜倒是例外,惊雷引得他不禁朝窗外瞧。他目光落在姹紫嫣红团簇绽放的芍药上,转瞬又被花圃不愿跪落的几名少年吸引,“他们是谁?身着便服不像宦官,做官又年纪尚轻。” 文锦瞧了眼随口道:“都是宫里的皇子,只不过生母身份卑贱,且不获宠。其中有几位迄今没半点爵位恩赏,活的还不如得宠妃子身边的奴才。” “这些人你都识得?” 文锦不解地看着我,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认识大半,战神对他们有兴趣?” 我晓他是会错意,哑然失笑地摇头,道:“稍有些讶异翔钧子嗣之众,你倘若不说我还以为是翔钧的娈童,毕竟有好些个长的唇红齿白,面容姣好。” 文锦微微一愣,捂嘴“噗嗤”笑出声,揶揄道:“男风在翔云比不上镜月与神武,大家虽不至反感,但不盛行。” 烟一一观过少年神貌,手摸下颚不自禁颔首,“翔钧几个儿子确实长得漂亮,不过怪了,怎翔麟宫里都是男丁。” “翔钧就大公主一个女儿,早早就嫁了国公的长子。”文锦无言顿了片刻,“宫里曾还有个女娃,是淑贵妃长姐的幺女。五岁被淑贵妃接进宫里抚养,似乎与翔贺同岁,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好,不过不知怎的几年前突然暴毙。自此后翔钧就下令宫里再不许提那女娃,究竟为何宫中鲜少有人知道。” 不禁与烟对上视线,我俩同时相互挑眉,心领神会。 寝卧外骚动不断,徐培祥手执拂尘面色沉重的而出,在头排重臣耳畔轻声细语几句,顷刻朝臣王子纷纷起身,不断涌进殿内。太医们各自抹去额上豆大冷汗,略整仪容,方往寝卧里走。 影轻吹声小调,笑意冰冷的叫人直寒颤,“料是那翔钧醒来了。”话音落没多时,院里的人皆散了,恢复往日的景象,原来御书房从来都是寂寥清冷的。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瞧眼就回来。” 烟一手搭上我肩抓住,两步就走到我身边,满眸的期许的淡笑,“你可别忘了,我比你更爱看戏。”他微侧目扫了眼屋里,耸肩直言,“你管得住他们,我就罢了吧。” 悄声从侧旁厢房进到寝卧,我与烟躲在屋内一角帷幔后,乌压压的一室人跪地垂首,寝宫里静谧到鸦雀无声,莫说话音声连喘息声都被极力控制。翔书官跪在龙榻边,小心恭顺地侍奉着刚苏醒的翔钧。 “不孝子呢?!” 翔书官用沾水的丝巾润泽翔钧起皮干裂的嘴唇,低声道:“大哥暂时关押在地牢。”说罢,他目中突有愤恨神情,咬牙切齿道:“还有一人同关在牢中,是父皇的近侍太监、内廷总管——林世兆。” 翔钧面上没有预期的震惊,垂垂老矣的他猛然甩手打碎床案边的青花瓷瓶,艰难的用手指指向跪地一名官员,尽全力开口:“你给我去剥了他的皮,再给我凌迟。人若半路死了,行刑的官吏陪葬!” “是……下官领旨。”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太子殿下?”开口的是跪在最前排的老臣,官帽服制来看是朝中一品重臣,他冷静的开口:“皇上还决意要太子继位大统吗?” “魏相爷……”翔书官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翔钧目光锐利投去,逼得翔书官没敢多言。 翔钧为垂眼睑,褶皱的眼皮相遮,叫人瞧不出半点情绪,“魏卿家的意思朕明白,朕的心思想必魏卿家同样清楚。” 魏洛头个磕首扬声道:“皇上万岁万安!太子千岁泰安!”说话间已有小太监端着梨花木置物盘碎步上前,盘中是黄底卷轴,“这是一个时辰前拟下的诏书,望皇上过目。” 翔钧就将油尽灯枯哪还有精力看密麻的文字,他做状推开,指了指翔书官,无力开口:“你替父皇阅览,切记要看得仔细。若觉无恙,就取我枕下暗格中的玉玺盖章。”翔书官无心皇位又不愿违逆,他草草一观诏书,双手举着玉玺极为难的久下不去手。翔钧见状抬手施压,许是知晓自己儿子性子,他手一推将诏书掷到魏洛面前,神色尖锐道:“即刻着手去办,不可耽误。” 魏洛微展诏书确认印记,再是一叩首,“臣等这就去昭告天下,至于宫里头,还请徐公公协助奔走相告。” 三两官员随着魏洛共同离去,余留的官员太医仍是伏地跪拜,大气不敢喘。翔钧用余光扫过跪地一行人,自己残躯待死,旁人个个健壮精神,想越多是越心烦,“你们滚到殿外去跪,朕看了就烦。” 宫里的人命薄似纱纸,都无需用力就能捅破撕碎,朝不保夕的日子谁敢悖逆圣意,转眼挤满一室的人都跪在了殿外。泼墨无光的黑夜,劈头而来的电闪雷鸣不断,翔云的烈风愈发狷狂,倾盆的雨随时会倒下。 第70章 后宫寻真 屋内只余父子二人,翔钧吃力的拉了拉翔书官袖口,指尖颤栗的轻点榻旁圆凳。 烛火熹微,昏暗的烛光照在翔钧脸上,那张暗无神色的面容,瞧不出半点容光,灰白的神色发散的眸光。翔钧的命像是紧绷欲断的丝线,随时会绷断。 “你打算怎么处置废太子?” 翔书官神情一惊,垂臂的手愈发紧握,镇定道:“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在冷宫。” “做不成大事的,朕要你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中要他的命。” 翔书官双眸登时睁大,悲戚的开口:“父皇!大哥他……” 翔钧猛地推开抓住自己手臂的两手,大喘着气,好似不这么做就会即刻断气撒手人寰,“他不是你大哥,不孝子!大逆不道啊,为了个女人竟做出这事。我要你朝天发誓,我龙驭宾天后你就替我结果了翔贺与淑贵妃那个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2 贱人,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蓦地转头瞧烟,与此同时烟亦是震骇地挑眉看向我。我无声冷哼,为杀亲儿子又不愿自己惨遭骂名,竟逼自己儿子发这般毒誓,真是死不足惜。 翔书官唇色煞白地双膝跪地,犹豫许久不愿弑兄也不想让老父失望,右手不住颤抖的高举过头顶,悲鸣的起誓。 翔钧听完方心满意足叫翔书官起身复坐,“好皇儿,记住你的话,别让父皇失望。”语顿了大半晌,翔钧视线直盯在殿门上,像是要看穿一样,“外面那群人……等我死后,要他们……陪葬,一个不留。” 耳边忽来“轰”的雷声,震耳欲聋另人心颤,比之雷鸣更让我骇然的是翔钧的话。院落里跪守的不仅有翔钧的臣民,更有他的亲骨肉,可就因他们都瞧见自己落魄不堪的模样,竟要那些鲜活的生命活葬。 翔书官此刻镇静不少,或是因翔贺的事有所麻木,他深邃的望向翔钧,平静地回答:“遵旨。” 翔钧神思越发疲倦,他极力强撑精神,生怕睡去就再醒不来,“朕在冷宫时曾有人来探望,官儿可知道是谁?” 翔书官神色有说不出的刚毅,他眸光柔和却是冷厉的扫过翔钧,面上是自信的淡笑,缓缓摇头:“儿臣不知其是何人,父皇可还记得那人长相,好让儿臣派人去找来。” “算了,朕没能看清。”翔钧哪能看到,从头至尾他就见过易容成翔贺的人去见他,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父皇,儿臣想起一事要去交代,片刻就回来。”得到翔钧默许,翔书官盯了良久翔钧毅然起身,转身之际两行清泪缓慢淌下,他双手紧握拳,每一步每一定都是用尽全力的。推门时,翔书官复回首一望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翔钧,跨过门栏缓缓磕上身后殿门如封闭皇陵。 我与烟慢步走出,径直走到龙榻床头,冷漠道:“皇上,你该驾崩了。” 尚且来不及怒骂开口,殿外传进翔书官的喊话:“皇上!驾崩了。” “什……”翔钧神情有着无法相信的愤怒、质疑、震惊及无数道不明的神色,他双手由重逐轻地拍打床板,气渐喘不上了。怒目圆睁的翔钧格外丑陋,恰如他阴暗狠戾的内心,令人见了就作呕。 翔书官独自一人回了寝宫,泫泪看着剩最后口气的翔钧,哽咽道:“如果违背了誓言真的会五雷轰顶,儿子会受之的。父皇,你安息吧。” 倾盆的雨在翔钧断气的那刻哗然而下,雨水倒洒像是要倾漫翔麟宫,又像是要洗刷翔钧遗留的污浊气息。魏洛携重臣匆匆赶来,躺在床的翔钧早面色青白,没有半点气息。 魏洛声色都是极为镇静的,他缓了口气,淡然道:“国不能一日无君,太子纵然再伤心,还请尽早登基,好稳朝纲。还有一事臣斗胆要问句,庶人翔贺该如何处置。” “书官资质愚钝,难堪大任,诸事还需丞相辅佐。”翔书官声有哽咽凄哀,思虑再三,徐徐道:“大……罪人翔贺,暂且关押在地牢,待我见过后再做决断。” “是,先皇已逝,殿下切莫伤心恸哭过度,要保重身体啊。” 翔书官依托徐培祥的力量,慢步离去,出门前哀痛开口:“父皇的事有劳魏相爷与众卿家多操持了。” 一干官员齐刷刷下跪,叩首道:“臣等必定尽心竭力,恭送千岁殿下。” 适夜的翔麟宫禁无人能眠,痛哭声响彻了整个宫中,哭喊声此起彼伏,所有人脸上都闷了层悲伤阴霾。后宫众妃哭到昏死的人多得数不尽,皆是以泪洗面,仿佛翔钧生前与自己恩爱比翼才难舍,只有她们心里清楚这泪是真情或假意。 暴雨倾盆了整夜,次日清早适才减缓势头,逐渐化作细雨绵绵。一早翔书官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清思殿,眼圈微微泛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寻思禅奉上醒神茶,关怀道:“淑贵妃还好吗?” 翔书官紧闭双眼,五官应痛苦而拧做一团,久不能舒缓,“淑贵母妃昨夜听到旨意冷静的出奇,她告诉我了个多年前的故事,悲痛欲绝的故事。” 我心下不忍,喟叹开口:“你有见过翔贺吗?” 翔书官颓低两肩,微微摇了摇头,“我已经无需再问了,亦无话可说了。” 文锦迟疑地呢喃:“你要处死他吗?” “他会被终身幽禁在冷宫,永世不得出,直到老死。”翔书官静一静,悲苦神色方缓了些,勉强浅笑道:“淑贵母妃闻得王爷救人时的英姿,颇为青睐,想请苏兄与烟公子共用午膳。不知两位愿意赏脸吗?” 嫔妃私见男子是有违族制的,况且我们既非皇亲又非皇子,不想那淑贵妃竟能说服翔书官亲自招待我俩。我踯躅考虑许久,终是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淡笑间欣然答应:“贵妃亲口相邀,又有翔云国君做说客,我们是盛情难却了。” 翔书官尚没登基已是诸事缠身,他刚坐下连太师椅都没捂热就见徐培祥匆匆赶来。在寥寥数语的交谈后,翔书官兀然起身,惭愧地直挠头,“朝堂事多,我就不陪苏兄品茶细谈了。” 互相寒暄了数语,翔书官赶着去前朝,离去前不忘多嘱咐道:“午膳时分我会派人来领路,二位在清思殿等候便可。” 烟静静思索良久,自语道:“淑贵妃与我们素未谋面,何故即使违背祖制宫规都要见我们一面?” 宫里最多的就是秘密,翔钧临死前既要翔书官替他杀了翔贺与淑贵妃,可想此二人必是知道当年不为人知的真相。我心中疑惑逐渐解开,浅浅一笑,“翔书官来时神思倦态,仅是心神俱疲罢了。所以淑贵妃是心慈的,半真半假的说了个陈年往事,保住了翔贺的性命,也没撕开翔钧丑恶的那面。翔书官虽不是她肚里所出的,但打小养在身旁,加之翔书官孝顺,她于心不忍啊。” 文锦脑筋转的快,沉思片刻惊异道:“战神的意思是说数年前暴毙的公主其实……” 我嘴角蕴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猜测罢了。” 烟双掌捂着口鼻思考,良久颦眉开口:“猜得有理有据,只不过淑贵妃怎会执意接见我俩。” 这点我始终没琢磨清楚,胡乱猜测道:“许是因为我么同去密室救了翔钧,毕竟我们瞧见些本不该见到的。” 影双眼紧盯在殿门雕栏明纸上模糊的身影,“又或是有耳目日夜在身边窥探,贵妃打听到的事怎么会少呢?” 我微笑中温柔道:“别胡说,淑贵妃岂是隔墙窥听的小人。”说话得罪不得人,但给点警告是必要的。果真,门外身影瞬息间颤栗了下,略往外移了一小步。 文锦半是诧异半是激赏,掌拍案几跳起道:“好利的眼睛,你怎就发现异样的?” 影甚少被人夸奖,听到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3 忽如其来的夸赞顿时涨红脸颊,他羞赧的摸着后颈,低声呢喃:“从前在苏旁守护惯了,习惯对诸事都多留个心神。烟老来后我就注意到殿门外总有人影看守,当时只觉说不出的难受,直到昨晚去码头时无意瞥见其他宫里,才发现异常。” “不愧是你教出来的。” 我歪斜脑袋玩笑道:“你是嫌弃茗毓不好么,借这机会诉苦。” 烟伸手一勾逮住面白低落的茗毓,“我警告你,别顺杆子就往上爬,没事少挑拨离间啊。我日子要过的不舒心,你别指望能活的舒坦。” 茗毓手轻推烟肩头,撇头嗔笑:“尝到苦头了呢,叫你平时嘴坏爱寻事,现在可算如愿教出个好对手。你自己被人糗也算了,偏是连累我遭殃。” 忽然闻得一声轻笑传来,还没来得及辨出是谁出的声,耳畔已满是哄堂的吵闹,笑声不断一扫适才颓唐沮丧之气,令人舒爽不少。嬉闹间热出一身黏腻的薄汗,艳阳渐升当空,愈发感觉到夏里的暑意。我与烟是最受不住热的,打发人去冰窖里起了块冰,三两下敲成数小块放置在瓷缸中,没多时屋里果然潮热渐消,有阵阵凉意袭身。 时日正早,实在无所事能做,寻思禅干脆与文锦各做一方,楚汉疆界对垒,棋逢对手胶着的胜负难分。 时间分秒而过,转眼快要接近正午,烈阳当空而照,毒辣的日头仿佛能将人晒化,就是在庇荫古树下都难挡酷暑袭来。时逢午膳前正是事多,守在殿外侍奉随时听令的宫人躲懒不得,曝晒在烈炎骄阳下,汗水不停的淌落,那味道实在恼人。 我拍了拍影的手背,不耐地指向窗外,“打发他们去阴凉处避暑侍奉,我实在受不住这味。” 烟嫌暑热难挡无法在香炉里焚香,瓜果香气又盖不住汗酸味,听我倡议忙不迭赞成。他用灵力增了冰散出的寒气,爽然道:“淑贵妃那顿鸿门宴还没去,我已经恶心的没了胃口。” 茗毓捏着烟双肩,忍不住笑出声,啐了他口:“就见你害过人,哪有人能伤你。就算淑贵妃在你饭菜你下剧毒,你全部吃进肚里,回来保准跟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是浪费了那些珍贵的□□。” 文锦停下落子的手,笑道:“我说呢,平日里影正儿八经的人,怎么有时开个口尽扎人的。本来还以为是在战神身边待多了,后想想从前两人关系是不可能这么玩笑的,今一看来倒是茗毓的功劳。”说话间落下一子,虽说是兵行险招,你来我往的几回合,直逼的寻思禅叫苦连连。 寻思禅气恼地掷下棋子,瘪嘴嘟囔:“不做困兽之斗了。”他撒娇似地轻打我数下,“就你难伺候话多害得我分了神。” “自己技不如人,怎就怪起我不是了。” “说的是,我还没见过这样赖皮的。”文锦一旁笑说,瞧样子像煽风点火的架势。 指节轻敲文锦面前案面,挑眉才要开口,忽闻影轻咳声自门边穿入屋里。影走进两步道:“翔书官遣了徐公公来领路,人已经在殿外后着了。” 不想居然是徐培祥亲自前来,一时寂寥无声,烟的面色顿时阴沉不少,“真是不去还不行了。” 从来只有烟命令人的份,今忽有人迫使他做事,怎能压住脾气。我手肘推了推烟,浅笑道:“知道了,你去请徐公公在偏殿吃口茶。我们换身衣服就去。”我起身拉起干坐的烟,摇头喟叹说:“哪能说是强迫我们去了,翔书官不是阴险使诈的人,百忙中派遣徐培祥来,可见是重视你我。” 说是更衣怕失礼,其实就是便服换常服,寻个理由给烟点辰光消气。徐培祥混到今时地位做人早成精了,他岂会不知其中原由,见我俩走出殿,忙凑上前陪笑。前往永福宫的一路是愈发的恭顺谨慎,不时偷瞄烟的脸色,怕错嘴得罪。 徐培祥指压宽袖略擦拭额上密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得慌,“再往前些便是淑贵妃的居所了。” 我微抬头朝上张望,四周绿荫葱葱,参天古木高耸林立,毒辣的金灿烈阳被遮挡了多半,一路行来确是不觉着酷热磨人。 翠绿丛中能让人心情平缓,烟不似适才那般心浮气躁,口气柔和地开口:“徐公公有心了。” 徐培祥惶恐躬身,“奴才是停吩咐行事,实不敢邀功。”拖拉了有些时候,徐培祥不敢多耽搁,恭谨地笑道:“外头燥热,两位公子还是赶紧着去永福宫避暑的好。” 永福宫在翔麟宫中规模是数一数二的,高宇楼阁皆是雕栏玉砌,高墙青瓦常年修葺崭新。比起其他宫中院落格局,永福宫的前院宽广宏大,依山傍水而建,地理位置极佳。刚踏进前院就见拥簇争相绽放的芍药、牡丹等种种花卉,宛若在诉说永福宫里主子常年的璀璨繁华、前程往事似锦。 永福宫中的太监、宫女穿着华贵,是其他宫中都比不上的。纵然这些年淑贵妃年老色渐衰,恩宠比不得从前,仍是手掌协理后宫大权,身旁又有太子与二皇子傍身,等闲妃嫔无人敢对她不尊。翔钧后宫妃嫔子嗣众多,可惜皆是身份卑贱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入宫就不得宠,肚子也不争气,唯一所出的唯有长公主一女,自是比不得淑贵妃底气硬。 永福宫正殿门外有一掌事宫女在四处张望,徐培祥三两个箭步上前,平礼笑道:“浣芳姑姑怎么在屋外站着?这大日头正毒,可仔细点别晒着你似雪肌肤。” 浣芳年岁瞧上不大,二十过半的样子,出落的清秀且大气,颇有能震住一宫宫奴的威严。她起先面色沉凝微有恼色,听到徐培祥油嘴滑舌一说,神情稍变是心喜不敢露,“狗嘴里成天没点好话,就会花言巧语的。我可告诉你,娘娘在里头等久了,这回我是帮不到的。” “要姑娘在大太阳底下等我们实属罪过。”我含笑淡然上前,解围道:“着实是翔麟宫恢宏宽阔,路上走停观赏耽误了时辰。还望姑娘饶我们几个一回。” 浣芳打量我与烟片刻,蓦然红了脸,宫里甚少有男子进出,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浣芳微压低视线,很是恭顺地开口:“苏王爷、烟少爷里面请,娘娘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 我单手附背微微前倾,“那劳烦浣姑娘带路。” 永福宫内每处都布置的极为精致,华丽之余却没半点艳丽轻佻,无论纱幔枕垫的色泽纹饰或是桌案的雕刻都是清雅低调的。偌大的殿内尘不沾染,青石砖地微微泛着光晕。 淑贵妃淡然端坐在正殿主位上,与我们想象中有极大的差异。她没有位高者常有的傲慢张狂,反倒是恬静平和的。 “要请苏王爷来永福宫小坐真真是不容易。”淑贵妃撑着身旁小宫女徐徐起身,“午膳已备下,两位若不嫌弃就陪我一用吧。” 我浅淡一笑应之,“那就却之不恭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4 了。” 偏殿内早备下一桌酒席,我们跟在淑贵妃身后落坐,身旁的纱幔渐被放下。淑贵妃独留浣芳布菜,其他人一干退到屋外静侍。 “小厨房比不得御厨那的手艺,不过是家常小菜,望两位别嫌弃。” 烟睨了眼满桌菜色,微笑答:“娘娘说的客气,这些家常菜哪道不是极费功夫的。” 我望向盘器中的各色菜肴,确实每道都是做工复杂,就是最不起眼的粥食没个把时辰都熬不出汤底。垂眸间我忽觉有视线盯来,久没从我脸上移开,抬眼一瞧是淑贵妃。我不解淡笑,道:“我面颊是沾上东西了么,娘娘为何紧盯我不放?” 淑贵妃嘴角浮起抹神秘的微笑,娓娓开口:“前阵子官儿的挚友来宫里小住了几日,多番提到王爷,想来王爷认识。” 无需多想,我脱口而出道:“是镜月六殿下——轩弈尘吗?” 淑贵妃含笑点头,柔和地说:“正是,每提到王爷那小儿面上都带念想之色,多年来,本宫在宫里见过轩弈尘多面,但提及王爷时的神情却是头一回见到。” 烟微微挑眉,颇为好奇问道:“可是在说他的坏话。” “没有。”淑贵妃一时陷入沉思回忆,良久笑道:“他口中的王爷,待人颇为疏离,举止温文而雅。容貌的简述恰如耳熟能详那样,并且夸赞美貌更甚他自己。”她眸光停在我身上,笑得温柔淡然,深眸中却有些许宫里人人都有的锐利精明,“今日一观王爷,举手投足难掩贵气儒雅,相貌却是不及烟公子了。” 我闻言没半点恼意,哂然而笑,“丑也好俊也罢,不过是张皮囊而已,何必挂怀呢?” 淑贵妃微有一怔,回神半日顿时丝帕掩嘴轻笑出声,“表象终是表象,确实不值得深究。” 烟闻出话中他意,略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意,半带认真地追问:“淑贵妃今日请我俩前来小聚,只是为了闲谈吃酒的吗?” “那烟公子以为呢?” 烟眉头微微轩动,嘴角笑意愈浓,冒犯道:“以为娘娘因欺君罔上心有害怕,打算诉出翔贺谋叛的真相。” “放肆!你怎能这么对娘娘说话。”浣芳神色大变,苛责言语破口而出。 淑贵妃抬手拦下浣芳的发作,不徐不疾地微扬头饮下杯桂花醉,淡漠命令:“浣芳,你也去殿外候着,顺便去小厨房看着炖汤的炉子,别把肉炖老了。” 主子发话没有不遵从的理,浣芳眼中虽有委屈,倒也没再敢叨骂,她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淑贵妃低眉淡笑间拨弄起尾指镶翡护甲,嘴角的弧线柔和却隐约透着凉气,“本宫请两位前来小坐,其目的为何不知是否与你们欣然答应的心思相仿吗?” 彼此试探间,我仔细瞧过淑贵妃眉眼神态,对于近四十的宫里女子而言,淑贵妃平日保养较好。她眼角少许的细纹经脂粉饰盖后几乎不见,岁月不饶人,她肌肤已没宫里莺燕少女的润泽饱满,却仍是白皙透亮的。宫里的女人生活的久了哪个不是见惯尔虞我诈,就是再心平气和如她,眼眸的深处依旧是藏不住的精明世故,只是比之心狠一辈,淑贵妃多少是存了些善念的。 我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我们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多到不知从哪提起,想请淑贵妃帮我们解惑。” 淑贵妃淡笑渐僵,露出一抹慈母的恸心之色,“王爷知道多少?又想知道多少?” 我似笑非笑地凝视在她指尖,“我曾听闻宫中大多皇子,公主寥寥无几。又听说淑贵妃接进亲姐的女儿进宫抚养,视为己出并请封为雍安公主。大皇子翔贺与公主青梅竹马长大,不料几年前雍安公主突然暴毙,大皇子因此性情大变。” 烟抿了口桂花酒,淡笑道:“所以雍安公主实则是淑贵妃的亲生女儿吗?宫里出生该享荣华的女娃怎么会沦落宫外,其中原由是什么?” 淑贵妃红起眼圈默默沉吟,她用丝巾半捂面试图遮掩当下的失态。 殿内突然静极了,仿佛空无一人般,窗外风嬉柳枝划水声不绝传进来,一声接一声似更漏滴水,有着节律。殿中瓷缸内碎冰化了不少,浮冰相互碰击偶尔会溅出细碎如绵碎冰,寒气倾肤令人不禁打颤。 第71章 新帝登基 漫长无尽的在沉默中等待着实让人觉得压抑,手中脚边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打破当下的静谧就会有灾厄发生。烟双指捏紧酒杯,眼眸直愣地停在淑贵妃手中丝帕上的金绣牡丹,杯中酒不见滴水,仅余淡淡桂花清甜芳香仍少许飘出。 淑贵妃缓缓放下掩面的凝脂柔荑,脸颊泪痕隐约可见,十指反复捏搓丝巾微微有些颤抖。她声音极轻,嘴唇煞白道:“念儿……雍安公主是我亲生女儿。” 意料之中的事,却是出乎想象的反应,面纱撕开没不刨根到底的道理。我屏息片刻,心有怜悯开口:“既是你女儿,为何天家荣华不给她去享,反而在出生之时就送出了宫。” 淑贵妃冷然而笑,有种道不出的狠戾,“王爷可有听闻翔云后宫曾有个静妃。” 我蹙眉努力回想稀疏的往事,大约一盏茶辰光才依稀记得有这么号人,“二十年前忽然暴毙而亡,似乎是病死的。” “呵!病死的……那是翔钧怕丢自己的脸面。”直呼皇帝姓名是犯忌的,论罪足以丢了性命。外人跟前不管不顾,可见淑贵妃当下是多么愤慨,“我当年其实是怀了双生子,龙凤胎。可是在我怀胎五个月时,宫里不知怎的流言蜚语不止歇,说我肚里若是怀双生儿那便是国祸,传我肚里的两个孩子是灭世之妖。” 烟神色鄙夷直显表于面,嗤鼻极其不屑道:“都是无稽之谈,难道翔钧真信了不成。” 淑贵妃冷哼轻笑,眸中充满仇愤的烈火,宛若能将万物燃尽,“我入宫后就宠眷不衰,背后想害我的人还少么。妒恨的妃嫔,甚至是表象孱弱的皇后,哪个没在翔钧身旁吹起耳旁风。宫里人心也不是都冷的,只是唯一真心待我的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嫔妃。宫里女人多,争风吃醋的也多,光是女人的醋话翔钧是未必会当真。可气的是钦天监一帮狗官,与贱婢勾结害我。” “所以你在生养当日就送走一个,皇宫禁卫森严,既然有人有心害你如何不会防着。娘娘是怎么能将孩子偷送出宫的?” 淑贵妃闭目片刻,冲烟淡笑,“替我诊脉安胎的太医是我宫外的熟人,他不曾告诉任何人我怀双生子的事。一切皆是贱婢手下的太医猜测出的,捕风捉影的事。” 我思虑须臾问:“冒死送雍安公主出去的是你贴身侍婢?” “王爷果然如轩弈尘所言,聪明至极。” 夸赞来的太突然,我羞赧的摆了摆手,笑道:“我见娘娘身边掌事宫女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5 年纪不大,又想到此事你必会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去办。宫里的人哪个值得去信,可靠的也就是自小在身边服侍的。” 烟手托腮帮,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冷漠地说:“娘娘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你生下大皇子后,宫里的嫔妃降位的、暴毙的不少,更不说钦天鉴从头至尾都换了批人。” 淑贵妃幽幽笑了,凄哀的笑里由着胜者的姿态,“宫里有自己人好办事。”话说的多难免会口干舌燥,她拎起凉水壶倒冰茶如酒杯,连饮尽三杯,复道:“雍安她是在三岁那年才被接近宫的,一来那时劲敌皆不在,二来再长些怕是难与我亲近。后来的事,王爷恐怕多有耳闻了。” 我笑容渐敛,缓慢放下未动过菜的银筷,神情愈发凝重,“翔书官已经知道翔贺与亲妹相爱的事了吗?” 淑贵妃垂眸微颔首,嘴边凝着算计的笑,慢悠悠开口:“自然是知道了,不能博取他同情,我怕会保不住贺儿。” 我实不认同的摇头,随口道:“你看错他了,其实无论你说不说这故事,翔书官都会放过翔贺的。淑贵妃,你知道翔钧是怎么死的吗?又知道他死前说过什么?”我见她茫然不解,抿嘴良久娓娓道:“翔钧要翔书官背地里解决你们二人,甚至要他发毒誓。翔钧死的突然,虽说是他受尽折磨身体不支,更是因为翔书官甘愿天打雷劈都不愿伤你们半分。他,是被气死的。” 淑贵妃乍然捂嘴,半天说不出个把字,再开口话语已是哽咽,“这孩子和她母妃一样,是个善良的人。可惜,宫里最不该有的就是良知。” 六月酷暑磨人,就是在屋里的纳凉冰旁都会觉闷热难耐,暖得了身却温热不起心,况且是淑贵妃这般历经沧桑的内心。她入宫几十年,或许这是头一回嚎啕大哭,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失声痛哭,恸哭的她的过往、她子嗣的过往,亦是到死的未来。 门外轻扣声惊破一室的悲哀,有迟疑声传开,“娘娘?人参炖鹧鸪已经端来了,要送进屋里吗?” 淑贵妃迅速拭去满面泪水,恢复往常的优雅高华,她不徐不疾道:“端进来吧。” 淑贵妃的生活是浣芳一手操持的,浣芳伶俐的放下汤碗,低眉垂眸小步退离。只不过在关上门前,我无意瞟见她的神情,心痛、担忧布满双眸,浣芳是真心忠于淑贵妃的。 烟僭越地勺了半碗热腾的汤,小饮数口连连夸扬。气氛稍有改善,烟眉头一紧,悠悠问:“翔书官知道的就这点吗?倘若只是兄妹相爱、父亲相阻,我想绝不会让翔贺做出奸虐生父有违人伦的事。” “那畜生……”淑贵妃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在浇灭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竟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 “贵妃瞒的紧,翔钧并不知……” 淑贵妃不等我话说完,迫不及待低吼:“他知道!他很清楚,他说念儿是妖孽不是他女儿。他不止奸污了她,还说要拿她犒赏三军来洗尽她的孽。如果不是贺儿半路拦截,不是贺儿威胁翔钧会告知天下人他做过的事,如果……” 烟后面缓缓靠上椅背,可怕的沉静弥漫在殿内,忽而烟猛地一拍桌,黄花梨圆桌瞬间碎成两半。满桌的青花瓷盘统统摔碎满地,可惜了一桌静心做出的酒菜。 殿外传进慌张的呼唤声:“娘娘?娘娘没事吧?” 淑贵妃见惯各种场面,镇声道:“没事,你们在外等着,晚些进来收拾。” 烟冷然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翔书官真相?那样的人何必替他瞒着丑事。”烟话说的平静,平和的可怕连我都觉心惊。 淑贵妃低头用丝巾擦拭着身上洒到的汤汁,和蔼的淡笑浮在嘴角,柔和地开口:“官儿是无辜的,太多的不幸了,何苦多添一个。两位是官儿的朋友,清楚他的为人脾性,肯定是能想到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往后的日子里会是多么的痛苦。连我这种早被漆黑蒙蔽的心都难免会抽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再害一人。” 多深的爱才能让仇恨的心多想一分,翔书官虽不是淑贵妃所出,多年来的抚养,在淑贵妃眼中那已是自己的骨肉。 话已到此,我不想往里深知这桩悲事,“娘娘安心,我们既是翔书官的朋友,定会尘封秘密到永远。”我一扫满地碎瓷片,惋惜道:“只怪烟的鲁莽,一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宫规有言后妃不得私自见男子,未免流言蜚语,我们就先告辞了。” 淑贵妃无声颔首目送我们渐行渐远,在我推门时,她忽然淡然开口:“苏王爷真的事神武苏琉吗?” “相貌身份都是表象罢了。” 回到清思殿的整个下午,我与烟都闷闷不乐的,全然了解真相反倒心里更觉空落落的。平日热闹非凡的清思殿变得沉寂静悄,素来胆大的文锦都不敢胡乱开玩笑。傍晚时分烟见众人忧心忡忡,思虑再三说了个大概,非但没叫人心安,这下个个脸上是厌恶的愤慨,郁郁的气氛一直维持了好些日子不散。 国不可一日无君,翔钧死后第七日前朝鞭鸣鼓起,翔书官正式登基称帝,他生母早亡独封淑贵妃为母后皇太后。至于皇后,虽是被尊称太后,实则大权旁落又无子傍身,对淑贵妃早不是威胁。 几日之差,已是沧海桑田,翔书官蓬发的气息渐被沉稳替代,庄肃里隐隐藏起阴郁的苦痛,那或许是一生到死都无法愈合的伤痕。 这一日午后徐培祥疾步来找我,说是翔书官在御书房有事要与我商议。我赶到御书房时,翔书官正埋首在如山堆积的奏折中没发现我的到来。知晓太多密室,我对翔书官多了半分怜悯,见他面容疲惫不忍打搅。暖阳闷热的午后,使人愈发神思懒怠,我随意找了处角落歇息,稍微打了个盹。 “苏兄好睡,半日不见你醒来。亏得你及时睁眼,我差点要去请太医来把脉,防你中了暑热昏死过去。” 我起身刚要行个礼,见他面色一唬跨步上前利索地扶住我,“苏兄,皇帝的朋友很少,能做皇帝的朋友更少。” 我感激他的情意,咧嘴轻笑,“我是神武苏王爷,不是你的臣民,自然不会对你行君臣礼。不过是想贺一贺你登基之喜。” 翔书官愣一愣,神色恍惚阴沉,“高处不胜寒,有何可喜?” 我心里颇为感触,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倘若失去一切换取权位不如不要。高坐庙堂,换来的无心无情,只剩与人相互的算计,漫漫人生路一眼能望穿的孤独,号令了天下又怎样。我叹息的轻拍他右肩,装扮不出轻松哂笑的模样,认真道:“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你且尚有母妃、有兄弟。万望你将来能寻个真心待你的女子,共度一生。” “只有女子吗?” 我呆愣片晌,挠头颇为尴尬,干笑地开口: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6 “你都知道了?” 翔书官微微耸肩,失笑道:“不难看出。苏兄好福气,身旁有俩,回神武还有俩个等你。委屈了我的弈尘老弟,纵有绝代美貌却独占不到苏兄的心。” 我微扬嘴角,不自禁地咳了声,“书官老弟就别没事揶揄我了,八字还没撇的事儿,这样说有损六殿下的清誉。” 翔书官“噗”地笑出声,既占上风是时急流勇退,他莞尔道:“苏兄话说到这份上我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省的往后被某人知道来我算账。”他转身自祥云龙纹书案一角抽出份诏书,没半点犹豫的递到我面前,“合该早几日就给你的,奈何事多抽不出身办这事。苏兄远到翔云想来正是为这事来,结果劳苦了你们掺和进宫中风波。” 我微垂下眼皮,不露声色地悠然开口:“书官弟没有丝毫借机侵吞神武的念头吗?” 翔书官恰逢在饮茶,闻言后的他喉间稍有一顿,缓慢放下茶杯,他从容笑道:“我不是个有野心夺霸权的帝王。况且翔云近年来的国力是外强中干,贸然出兵结果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不偿失啊。” “三国制衡的天平倘若有些许的倾斜,恐怕灾祸就不断了。” 翔书官纡尊帮我沏了杯茶,“最终无端受苦的多是百姓,为了一己私欲去造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端坐饮茶,听罢不由想起神魔两族的事,愈发感慨,“你会是个好皇帝的,翔云有你是百姓的福气。” 翔书官羞惭的连忙否认,“苏兄过誉了。”转瞬他想到什么,面色微露孤寂之色,轻声问:“你们打算几时启程回神武?” 我想一想,心知无不散的宴席,“我出来时日颇多怕神武那担心,若你这儿没他事要我协助,明日我就想打算回去了。”我知他所想,先开口回绝,“无需派人一路护送跟从,你就安排个老实的带我去军营就行。” 翔书官接口道:“你是省心少去很多麻烦,到让人背后说三道四,会怪起我的失礼。” 坐在太师椅上我轻松的晃着搁在上的小腿,笑道:“翔云国军谁干随便议论,除非是不要脑袋的。你就听我一回,既可省你置喙人的功夫,我也好回去没那么拘束。再说,你用大阵仗把我送回神武,难免会有流言蜚语说翔云轻视镜月之嫌,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 翔书官见我执意如此,无奈的摊手苦笑道:“话里的理字都在你那儿,也罢了。” 余光扫过书案上厚积的奏章,我含笑着说:“国事繁重,我就不在御书房叨扰了。” “苏兄是光顾着打瞌睡哪来的打扰,倒是我埋头批奏折猛地抬眼看到,心里是真不舒坦。”翔书官边说边把我送到门帘子旁,在我跨门将出时,他单拳击掌忙开口:“虽说没不散的宴席,好歹还是要有一桌的,就办在清思殿。明华宫瞧着华贵毕竟是接见外使,地方宽敞反倒显得疏离。这你可拒绝不得。” “一切听从安排。” 清思殿灯台通明了一夜,殿中嬉笑吵嚷亦是无眠,翔书官才来就打发走一干人等到殿外,堂前就有我们几个自给自足。酒过亦不知有几巡,大家都有些薄醉,纵然上三界不似人族,几坛子酒进肚未必能清醒同往常。 翔书官近来遇到烦心事诸多,企望能一醉解忧愁,就怕愁更愁。忽然翔书官拎着酒壶靠来,涣散的目光盯我许久,打了个酒嗝,笑道:“苏兄,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神武的苏王爷吗?” 我愕然微挑下眉头,平宁从容道:“哦?难不成我还有别的身份,那你说我是什么人?”我抬手制止影上前要拉开翔书官的举动,任由翔书官放肆。 翔书官腾空比划了半天,傻笑地说:“魔族战神——苏璃。” 此言一出仿佛有惊雷轰然而下,吓得大家顿时清醒不少,倒是我十分镇定的扬眉浅笑。我冷静的想出多番说辞,沉吟片刻全然放弃,似笑非笑道:“酒醉的混话吗?神话中人物,怎就和我扯上了。” 寻思禅点点头,小心扶开翔书官择位落座,温言说:“酒喝多了,容易异想天开。我去拧块半干的巾帕来给你醒醒神。”寻思禅说笑的转身就走,不忘嘱咐殿外伺候的徐培祥沏了杯醒酒茶来。 锦帕擦面又有茶醒酒,翔书官不到半刻就清醒了许多,只是人越清明瞧我的眼神越深邃。他屏息沉思俄顷,“王爷真是苏璃吗?我起初是半信半疑的,直到你能随意易容到惟妙惟肖时,我才确信弈尘老弟的酒后失言说的不是假话。” 烟听闻立刻起了兴,从窗旁挪步到翔书官身旁,好奇地问:“他怎说的?难道是直言王爷是苏璃了么。” “轩弈尘嘴素来紧的很,不过是他酒醉呢喃的话。” 文锦伤后身体不必从前健朗,他捂嘴略打哈欠,“有没骂王爷薄情郎?” 翔书官见我们岔开话题,心里好奇也不便追问,轻笑回答:“不过是直呼了几声战神的大名,骂是自然不敢的,口气里多少能听出些许怨念。” 烟悠悠自顾剥开枚荔枝尝鲜,他向来不食过甜的东西,嚼了口便吐进碟里,“好甜。”饮口了茗毓端来的茶漱口,“这镜月六皇子真是胆大,竟敢直呼魔族战□□号,也不怕被人收拾。” “有人会舍不得的。”不等我承认,翔书官是铁了心认定我身份,调侃道:“换句话说,轩弈尘的花容月貌在前,只要稍稍含泪泫目的模样,谁还舍得去欺负呢。” 矢口否认既是无用,我懒得多做辩驳,“时辰不早了,晚几个时辰你还要上朝,今你喝了这么多酒,早些叫徐培祥扶你回去休息的好。” 我怕的话音未落,影从殿门外请进徐培祥,吩咐道:“好生照顾好皇上,回去路上别让皇上受风,免得头疼。” 茗毓从里屋取出烟嫌热弃之在旁的轻薄斗篷,仔细替翔书官穿戴裹紧,“这样好些。” 翔书官神思迷蒙,皱眉道:“就几步路的距离,用不着太仔细。” “翔云出名的刮风似刀,就算六月的初夏也该注意些。”寻思禅淡笑慢说,偷冲徐培祥使了眼色。 吵闹过后冷清静寂逐渐袭来,寂寥的低落感漫漫填满心口。清思殿外守了大半夜的宫女太监都被寻思禅赶去安歇,只留堂内殿外的石灯红烛陪我们通宵达旦。美酒如水灌,除我与烟用灵力解过酒气尚且看来平常,其他四人面色霞红,红烛暖光映衬下像鸽子血宝石般光泽诱人。 茗毓刚对翔书官的举动令烟大为吃醋,烟手扣住茗毓不让走,质问道:“你平日里对谁都淡漠,从不上心的,今日怎么就突然心系起翔书官了?”话里满是嗔意,不过这责怪就如五月细绵春风,不足为惧。 茗毓容色霞红似有薄醉,略垂眸瞧了眼抓住他手腕的手,没想着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7 甩开反而魅惑一笑,顺势倒进烟的怀里。他指尖在烟襟前画圈,媚笑道:“有翔钧这样的父亲,小辈难免叫人多怜惜些。” “怎么就不见你疼我多些。”烟微俯身与茗毓近乎是唇贴唇,只顾亲昵全然不顾周围看客的感受。 我指节急扣案几,咂舌嫌弃道:“□□多的是地方给你发泄□□,别不管不顾的。” 茗毓酒醉脑子多少有些糊涂,侧头望向我们这一眼,羞赧的轻啊埋头躲进烟胸膛,连耳根子都赤红似朝霞。哪像烟没丝毫脸红,瞬息地用力抱起紧搂住他的茗毓,哼着小调就往□□而去。 文锦见烟抱人离去,急忙想起身告退,“春宵一刻千金难求,似乎我呆着就十分不解风情了。” 我左右各瞥了眼,稍稍动了手指招呼道:“你就别打趣我了,这哪儿是春宵啊。寅时都快过半,与其你现在回去听□□里的亲昵的私话,不如在这陪我们喝到天明。” 寻思禅勾起文锦手臂,含笑不让走,“是了,不许你走。” “你们这哪里是相邀,压根就是挟持。”文锦话上抱怨连连却是干脆的围桌坐下,“从前是没瞧出战神如斯嗜酒。” 难得把酒言欢的放纵,四人是喝的昏天暗地,直到晌午时分宿醉方缓和不少。马车驶离翔麟宫时已是午后,翔书官亲自送我们到宫门外,目送我离开。时疫之症在迷魇死后就无声息的消逝了,仿佛不曾出现祸害过人世。翔云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迁移逃离的百姓逐渐搬回空荡许久的家中。 阳州城变回以往热闹的景致,国安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过往的事仿佛是夏日夜半里突然闪过惊雷中的一场噩梦,晨曦时雨过天霁,梦也醒了。但噩梦醒来后的心有余悸会在百姓心中烙印,余留许久时光。 第72章 翔云退兵 回程的路我们格外悠然清闲,虽不啻于游山玩水似的悠闲,但没奔走逃命的慌忙。大家轮流驾车依着地图上路线放缓行驶,一路说笑打发成日坐马车的无趣辰光。出阳州城前我临时改了注意,塞了不少碎银给原要给我们领路的奴才随意打发去,而今来看倒是做对了决定,无旁人整日跟随,图个轻松自在。 日夜兼程行车颠簸,浑身只觉腰酸背疼,人几乎要散了架。离翔云边城尚有三个多时辰路程,纵然坚持赶到下榻客栈未必能有空房容我们六人,商议过后,我们决定在山林间安歇停留。山里的月夜格外晴朗,星光耀宇,月光清亮洒九州。 烟背倚着我身旁的参天古树,耳闻脚下不远处的涓涓溪泉声。烟抬首遥望满天星繁,低声道:“过几日就要回神武,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回头看过深暝中里的四人,我轻声开口:“发现些端倪,还得回神武找三国的地图查证。” 烟低哑亢奋的声音,小声道:“已经知道具体方位了?” 我微微摇头,顾虑地说:“都是猜测罢了,至于葬墓所在暂时并不知情。” 话音甫落,烟脸上微有失意,转瞬宽慰我道:“眼下有线索总比毫无头绪强,至少不用在人界挖寸土去找。” 我不以为然点头,心思不全然附再这上。深更半夜的,非紧要事甚少会有人疾驰路过,林中格外安谧,静得让人觉得忧伤。许是心事繁重的缘故,我越身临其中越觉心绪躁乱,“烟,有桩事我想托付你。” “什么?”他颦眉不解的瞧向我,眉目中隐有愁哀。 我右手稍稍握拳,视线随叮咚流泉飘动,“我与湮濑之间的一战不可避免,生死都有定数,我希望不要波及其他人。倘若我真遇到任何不测,他们托你照顾了。” 烟的鼻头微动渐锁双眉,沉默半晌艰难开口:“你安心想办法对付湮濑便是,你还记得你曾保茗毓毫发无伤么。”风呼啸在林中树间,乌发肆意飘扬在脸旁眼前,烟散发的阴郁愈盛,仿佛与丝发纠缠,使人迷失在漆暗里,不能自拔。他怅然叹息道:“假使连你都阻止不了湮濑,万物回归混沌不过就是时间的区别。” 我慢慢松开紧握拳的手,心中早有决意,坚定地说:“不会有那天,我不能保全自己全身而退,但能确信他绝不会独活。” 烟紧闭双唇许久,化作无声无息的一缕叹息,“话就到我这儿作罢,婉娘那切莫去说。” “还用你提醒?我可不愿没事去拨动她脆弱的神经。”我强颜欢笑地揶揄,说罢起身往人堆里扎,“恐怕明日还有的周旋,早些休息吧。” 驾行多日路赶到边境翔云行军大营,初到我立刻发现军队似有后退驻防百里的迹象。我们马车停在军营十丈外,不到半刻就有士兵从军中出来相迎。 出营接待的兵卒身份不低,戎装与普通士卒不同,想来军衔不低。“末将姗姗赶来,王爷久候了。” 我微撩布帘观察车周遭的情形,区区几人在马车前恭迎,皆是空手卸甲抱拳。细瞧其中一人,颇为面熟,好似在翔麟宫时有过数面之缘。放下帘子,我给探头如内的影稍许示意,扬声开口:“有劳将军在外等候,辛苦了。” “王爷客气,末将不过是军中小卒,不足挂齿。” 影警惕道:“可否问将军一句,你怎会知我们今日会到?” “皇上怕万一其中有误会冲突,派我快马赶路前来通知的。”说话人自领队将领的身后走出,果真是宫里的人。“我前夜里就走小路赶到了军营,才到就置喙了沈将军这一事。沈将军接到圣旨连夜撤军多里扎营,昨天午时算着王爷差不多将到,未免怠慢失礼派了我俩随时注意营外动静。” 烟轻声道:“翔书官年纪尚轻,想事倒很周到。”略敛傲气口吻,他声音微比平日响半分问:“沈将军现身在那儿,王爷想当面谢一番。就不知马车是否能驾入军中。” 马车外豪爽的笑阵阵响起,良久方止歇,“王爷当真客气,吴涛还不速带王爷入营。”说话人口吻中有军人固有的豪放洒脱,说的话斯文,做事却是没文人的忸怩。 “是,将军。”吴涛双手抱拳利落一揖,忙招呼影道:“小兄弟,你驾马跟我进营前行便是。” “小兄弟?”茗毓捂嘴在车内偷笑,压低笑声道:“听见没,刚那叫吴涛的唤影竟称为小兄弟,影现在面色铁定气的发青。” 文锦笑嗔:“影在外憋气,你却在里笑歪,交友不慎啊。” 军营中纪律严明,慵懒的午后,军营广场人声鼎沸,尘土四处扬起,到处可见训练的士卒。马车围广场驶到军营深处,两旁渐被营帐淹没。 马车停在规模稍大的营帐前,吴涛抱拳禀报:“王爷,沈将军已恭候几位多时,请王爷下车入帐言谈。” 寻思禅伸臂拦住我出马车的动作,神情含忧谨慎低言:“会不会有诈?”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8 轻推开他拦在跟前的手,我淡笑道:“是敌是友照个面就知道了,若来者真不善,都已经入了敌营深处,没有不会的道理。” 吴涛等我们皆下了马车方领路带我们进帐里,大帐门帘才撩开条缝,一股热腾的饭菜香钻出扑鼻。翔云的沈将军年纪很轻,出色的体格与俊朗的容貌微不协调,眉目正气不像是狡黠算计的人。 “沈琅伟拜见王爷。”翔云的三军统帅对神武王爷叩拜,其景象事十分诡异。 我出手一托沈琅伟抱拳的双手,暗自的较力终没让他跪下,“沈将军的大礼我实不敢受。”苏琉的回忆太多不堪,我甚少会去窥视,不过眼前的沈琅伟总觉熟悉。 沈琅伟抬手将我们请入座,爽朗笑道:“四年前,王爷曾救过琅伟一命,对王爷而言或是举手的小事,对我却是救命之恩的大事。” 时隔久远,苏琉那时的记忆已模糊,依稀是有这么个人。“路见不平,没漠视离去的理。沈将军亦是贵人福大,青年有为。” 沈琅伟搔头害羞道:“王爷才是真正的贵人,谋略胆识过人。我闻得京城局势危机,多亏王爷相助渡劫。” 烟迷糊半天慢回过神,揣测慢问:“因为苏王爷对你有恩,你为报恩,所以之前久在边境但不开战。” “正是,也不全因如此。”军中忌碰酒以防醉酒误事,沈琅伟是个军纪严明的统帅,对自己更是律己尤胜。他以茶代酒一一敬过我们,军人多豪爽说话耿直,“我惦记王爷恩情是真,心系两国百姓也不假。两国开战可怜的事士卒与百姓,万骨枯成一将功,这实在不是沈某愿意看到的。” 寻思禅举杯敬道:“沈将军宅心仁厚,才得以避免不该有的人祸发生。” “公子高捧我了。”沈琅伟回敬笑道:“近来神武的动静颇大,实有再创盛世的作为。我沈琅伟虽是莽夫一名,倒还不至于眼瞎看不清局势。倘若不能一举颠覆神武,最后吃亏的只可能是翔云。与其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到时得不偿失,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我听得觉有意思,淡笑道:“全当是闲谈,我有一事想请教沈将军,以你所见如今三国国力,孰强孰弱?” 沈琅伟若有所思地低眼夹口菜塞进嘴,细嚼慢咽有意拖延时间。就在我们不期望他会回答之际,他慢吞吞地开口:“王爷的问题真是尖锐,我沉默许久倒不是回避不愿说出口,是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王爷。单论武力,翔云许是略胜一筹;单论财力,镜月必是三国之首;至于神武,两者皆能排第二。如此尴尬的境地,没有一国是能称霸的。容我多问句,王爷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吗?” 我淡然笑之,悠悠道:“像沈将军所言,今日的神武不足以有条件去颠覆镜月与翔云。况且,我要三国统一做什么,帝位不是我在坐,功高又容易盖主,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沈琅伟笑得古怪,“沈某虽在边城信息阻塞,王爷的事迹仍是有些耳闻的。若王爷真心想要神武王位,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我神色微变,冷淡微笑地说:“将军既知多事,怎就没探出我怕麻烦的性子。” 气氛略有沉凝,愈发敏感的对话使得帐里人不由得警惕起来,大家的神经紧绷如弦仿佛稍用力就会断裂。烟自腰间取出长杆烟斗,吐着层层烟圈,在他全然的放松下却是杀戮气息汹涌。 稍久的沉默后沈琅伟忽然大笑,直爽开口:“是我失礼了,不过是随口的说笑,倒惹得王爷不舒心。”尴尬难以短时内化解,沈琅伟仔细端详一桌六人,微笑道:“王爷打算几时回神武?若时间宽裕不如在我军多呆几日。王爷曾在神武军营的一战已传遍翔云,说书人口中的苏王爷英勇不凡,我军将士听了不少想要与王爷切磋的。” 我尚没答言拒绝,寻思禅手在桌下轻搭我手背,淡笑道:“沈将军知我家王爷平日事迹,也应该清楚苏王爷平日事忙,怕是抽不出空在营里多待了。真是枉费将军一番心意。” 沈琅伟叹息声略重,眉眼中透露出满满的无奈失望,他通情达理说:“是我请求唐突冒昧。几位打算哪时启程,再往外就是三国交接无人境,之中山贼不少,我叫士卒护送几位到神武吧。” “区区山贼不足为惧,翔云士卒护送神武王爷回国,未免有些大张旗鼓了。将军是好心,可传到镜月那儿难免会变了味,还是不宜做的好。”烟悠悠然开口,说的是极为客气,话里却是执着的婉拒。 再三被拒纵是沈琅伟的好脾气都受不住,面子上挂不住,神色难免有些郁郁。如此下去对邦交无益,我思虑片刻,笑道:“我近来事多不得空,等诸事办完我寻日前来翔云,到时必与沈将军切磋番,分个胜负。” “君子一诺是不可食言的。” “一定。” 酒足饭饱又办完正事是时候该回神武,影半途就失了踪影,原来牵着马车早在帐外等候。 沈琅伟骑着马坚持要多送我们一程,随车行离军营数里,我探头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沈将军送到这就是了。” 思虑俄顷,沈琅伟抱拳一礼,“那我就不多送王爷了,几位保重。”说罢,沈琅伟拉起缰绳调转马首方向,离去前爽朗笑说:“我近来将行军日行百里退守翔云边关,王爷往后若要寻我切磋,只怕是要多走几步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忙笑道:“寻老友叙旧哪怕多行千里又何妨?” 他朝我微微一颔首,启程直奔回军营。影见沈琅伟远去,鞭策马匹驾车朝神武驶去,骄阳烈日下山谷中就仅有我们独行,驰骋在悬崖幽谷,歇在溪边河畔。 翔云大军几日间退离百余里,人心惶惶的两国纷争战乱总算得以平息。神武的城郊逐渐聚起了人气,多月前逃离的百姓日渐回家,如今的气象与我出使镜月那会儿是天壤之别。城门外主路两旁熙攘纷闹,到处是摆摊的商贩,放眼望去一片祥和。警惕仍未有变的仅余关门把守,毕竟是吃过暗亏,哪里还敢松懈。 马车安稳的行到城门处,忽有铿锵声惊的马匹嘶鸣后退,亏得影驾车技术高明,马车颠了几下人没摔出车。 “站住!车内什么人?” 我斜倚在车中垫靠,闻得是熟人的声音,不禁淡笑揶揄:“你巨虎一升任,就连我的马车都认不出了是吧?” 巨虎楞了片晌,赔笑道:“王爷大驾归来,末将不是有心要惊吓王爷的马驹。” 我哼笑没半丝恼意,莞尔和气道:“得了吧,就你那毛躁的性子摆什么正经。有时间唠叨,还不快放我入城。” “嘿,王爷早说嘛。”巨虎恢复以往口吻,连忙挥手让阻拦士卒退到两旁,亲自领我们入城。马车方过城门,巨虎就嬉皮笑脸开口: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69 “美人王爷千里奔波归来,是打算直接回繁阳城,还是在军营小歇一日?你随便置喙一声,我马上找兄弟去营里报信。” 彼时晌午都未到,加紧赶路傍晚时就能赶到醉香楼,在那儿歇一夜总比在军营舒服。无需多有思虑,我断然开口:“不必麻烦,你晚上回营告知孔修与段淳遇着我回神武的事即可。整车人多,去军营歇息叨扰不太好。” 巨虎在车前一阵的沉默,过会儿笑侃道:“王爷是去过军营的人,营中就是多添百来人都不嫌多。王爷拒绝无非是繁阳城多牵挂,赶着要回去。” 他的话说的隐晦,却是丝毫不含糊。我尴尬地低咳,语气中微有求饶的意思,“你既然肚明其中原由,何故如斯拦路,不早放我们回繁阳城。” 烟眉花坏笑在旁按捺,良久帮腔道:“苏王爷都发话了,你巨虎再阻挡是真不识趣了。” 车马径直驾离边城,此时恰是正午,烈日高照下的车内愈发暑热磨人。我撩开车帘子透风,约莫估算了下时辰,“影,既回到神武就不必太急的赶路。前些日子餐风露宿实在是苦,今夜我们就安顿在醉香楼。” 烟眯眼倚在床边纳凉,半歇半醒间不忘揶揄,“你是想着醉香楼的美食,还是那儿的美人。” 话音尚余在车间,我只觉有道目光直朝我而来,瞧得叫人发毛暗中道苦,“我不过是想着怎么能将那处归到自己名下,到时美人美酒哪样不是伸手可得。” “近水楼台,你想得到是美。”寻思禅稍挪了挪肩背,头枕我右肩,笑道:“醉香楼的美人早是你的囊中物了。” 马车追着落日狂奔,晚霞行云如酡红流水,忽有乌墨泼来晕染扩散。到达醉香楼时,门外的小厮正在替墙边石灯笼里点灯,灯芯依次亮起向两旁延伸,照亮昏暗的官道,引领往来络绎的客人。 醉香楼花木扶疏,时有丝竹雅乐传来,偶闻佛门静香,一切如旧,唯独缺了那一缕让人牵挂梦萦的笛声。我们在醉香楼里清净的院落住了一宿,既不见故人亦没必要久留。次日晨曦,稍作整顿添补,一行几人又踏上回繁阳城的官道。 持续数月的奔波劳累另我都没时间叫苦,如今三国事皆已平息,再回神武的我是愈发疲惫。影驾马车驶入繁阳城的时候尚早,于公于私都该进宫寻苏兮月的,我却在马车驶向皇宫的那刻命令影调转方向,驾车回王府。 事前并没通报,府内上下见我归来,一时都忙成热锅里的蚂蚁。 素心闻讯直冲到王府门口,恭顺的话里有些许责备,“恭迎王爷回府,王爷冷不防的归来,倒叫人措手不及了。” 回到自己府上,我格外觉着松快,多日闷声不大愿多言的毛病大好不少,“怎么?背着我都在干坏事,我突然回府还来不及藏起狐狸尾巴了?” 素心绞了沾着芳香的巾帕给我擦脸,笑容满面道:“边城风波迄今数月,王爷回府的日子是屈指便可数出。如今蓦然回府,怎不叫人意外?若王爷说是背地里使坏,那真是冤枉。真要说心慌的事,顶多是主子不在府里下人难免会懒怠些罢了。” 寻思禅轻挽着我手臂硬拉我回寝卧歇息,笑盈盈地开口:“哪躲懒都无关系,只要王爷的寝卧别脏到没下脚的地就成。” 素心跟前与影亲昵终归不大好,影似乎心里亦知素心暗里心思,有意同我稍保持了些距离,他无声跟在我们身后。 寝卧尚算干净,虽不至日夜有人打扫,好在眼能瞧到的地方都是一尘未染的。 素心陪我们会动寝卧,笑得略有些僵,恭敬说:“我去叫下人打热水来给王爷沐浴更衣。” “不必了。”影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许是在意素心心绪,影稍稍缓和语气道:“这事我等下就去操办。王爷另有件事要素总管去办,你遣个府里办事老成的人去宫里一趟,告之福公公声就说王爷自翔云回来了。” 素心没料到我们是直接回府的,愣了片刻忙应声退去。 寻思禅挨个拉起寝卧四周悬挂的湘妃竹帘,微风拂过扫尽堆积多日的沉闷气息。他帮我仔细擦拭面颊脖颈,温柔淡笑道:“难得见你没置喙烟老去办事。” 我轻抓寻思禅手腕,清浅一笑,“他近来奔波劳碌无休停,如斯仗义助我,眼下去请他办事当真显得我不识好歹了。”暑时日光似炎火燃烧万物,清风徐来亦被烈日烘地燥热。我身背密汗不断沾湿里衣,愈发得黏腻难。 影端起水盆打算外出,寻思禅见状匆忙拦住,笑道:“交我去办吧,你在屋里陪着璃。我正好顺路去瞧文锦哥,看他住处可还缺什么。” 我微微颔首,神色舒展淡笑说:“由着你哥去吧,他总有操不完的心。” 寻思禅朝我努嘴表不满,嘟囔着:“没人替你操心,你苏大战神的日子能过的风顺?” 我解下外袍粗糙地扯去,内衣是织锦料子遇水容易黏在身上,适才的粗鲁地拉开衣襟,膛前顿时一览无余。眼下没旁人在,我也懒得整扯乱的衣襟,慵懒地倚靠弥勒榻雕纹低栏,含笑道:“这么说我平日烦心事甚少,倒都是你们的功劳。” 影帮我擦拭颈下汗痕,轻笑揶揄:“往后有哥在旁费心,我终于能躲懒少做些事。战神殿一向人稀,我偶尔都会力不从心,莫说神殿九流众多,光想我就觉心恼。” 我伸手帮影捏松多日驾车而僵硬的肩胛,眉眼落在面有愤愤的寻思禅身上,展颜调侃:“你这些日子真是把影惯坏了,过去他可是任劳任怨,从不敢多说半句抱怨的话。” 寻思禅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忙着撇清:“与我何干?推事给我的都是璃,宠娇他的人怎成我了?我从前就是不管事的,偌大神殿交予我岂不乱套。” “瞧你急躁得血气都上来了。”我咧嘴一笑,“消个气,免得被文锦看见了被笑话。” 恍然想起尚有正事要办,寻思禅略整衣衫快步离去,消失不到数秒,他突然蹿出脑袋征询道:“我忙完就回来。” 我前后摆手而笑,“你安心去便是,有影在这儿出不了岔子。” 寻思禅离去不到一刻,家仆果然打来数桶热水供我们沐浴,阵阵氤氲热气从浴池中散出,伴着少许的玫瑰芳香。自打出了醉香楼,我已经多日没曾舒畅洗浴了,倘若再多些时日,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住身上那股子味儿。 我斜躺在池中无比畅快,脚踩有意磨地粗糙的麒麟吐珠白玉底,眯眼朦胧中就觉堆积多日的疲惫渐扫。如今的影绝不会跟我客气,他将贴身衣服褪了精光,枕着我手臂与我比肩侧倚。池水在我灵下始终保持恒温,让人既不觉倍添暑意闷热,又不会遇风着凉。初夏晌午炎炎,清风徐缓吹入殿内,拂地薄翼轻纱摩挲,微风中夹杂春日里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0 百花争艳时最后的甘甜芳香,令人神怡恍惚。 忽然脸颊旁有阵短促的热气扑面,随之而来的一双凝脂柔荑盖住我双眸,耳畔只闻银铃般一声笑。 第73章 镜月美人 我没拨开掩在眸上的手,只是抬了单手握住其中一掌,温柔地淡笑道:“年纪不小了,性子还如斯玩闹,反不如你弟兮月稳重。” “苏怎么会认为是池羽搞怪,而不是苏兮月呢?” 遮挡在面上的手被抽了回去,我回眸一看果然是池羽,见他满脸亦是好奇,遂笑着解释:“能让我没半点防备心的人不多,在神武除苏兮月也就你了。苏兮月年岁是小些,毕竟是多年帝王权术磨练过的,纵然没能出师,稚趣也早消磨没了。哪像你年纪长些,成日的耍些孩子做的事。” 池羽嘟囔的吐了口气,眼中有些许失望,“苏真无趣。”趁他分神时我伸手轻压住他撑在池边的手,哪知他反应伶俐嗖一下抽回,不由后退几步,嚷道:“青天白日的,我才不要下池子陪你,泡久了手脚非褶皱的起皮子。” 影爬起身利索的擦拭完换上干净的衣衫,忙完料理自己就守在池边等我起身。我随着影的习惯,笑道:“我派人去宫里头传了半日的话,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 “就知你心里没我。”池羽抱臂择了阴凉地儿落座,含酸道:“兮月是天家之子,比不得我这闲人。” 影停下忙不停的手,熟悉如他自是悉知我心思,从容笑说:“去翔云前苏兮月是生了好大一通闷气,苏心里那是担心的很,怕皇上还惦记着,所以才不来见他。” 龙袍做工精艺,每根绣线都是技艺高超的绣娘用金线绣上的,摆手阔步时摩挲声与织锦布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大老远宫人就能闻讯君主上下朝的踪迹。明黄的身影尚没到寝卧门外,声音已微含抱怨传来,“朕是这般小气的人吗?大白日里说人,你们都没半点忌讳。” 金线绣制的龙袍在烈日下明晃闪眼,苏兮月进门刹那折射进的金灿,直叫人睁不开眼眸。光晕笼罩中的苏兮月,仿若真龙现身,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在他们面前我失礼惯了,不拘着衣着是否得体,莞尔相迎:“前脚池羽才说你前朝事多抽不开身,后脚就跟来了。” “你这话里多有嫌弃见我似得。” “朝堂果然不是好地。”我瞬息板脸叫人摸不清心思,就在他们三人屏息紧张时,我轻笑捏了捏苏兮月的脸颊,“好端端性情爽直的人,现今都学会心思玲珑起来。可见前朝不是个好地方,只会教坏你。” 苏兮月拿手轻拍我手背,抿嘴忍笑道:“明明是说我心思多疑,还尽拣词说好话。” 池羽捂嘴低笑,煽风点火道:“苏那张嘴,几时能说出好话了。” 苏兮月连连点头,余光斜睨我眼,眸中有着我猜不透的妒意不瞒,语中带刺地开口:“要他嘴里说出哄人、叫人舒心的话,必是有情要求。上不得当的,真信了那就是犯傻。” 展臂勾过两人双肩,我无声喟叹,求饶道:“刚回来就被你俩数落,就不能饶我一时么。” 影仔细留神在兄弟二人身上,见我遭难愈发心情大悦,“数月的聚少离多,尚没解相思苦,他俩不是无缘无故发难的人。许是苏在外惹的两人不舒心了,不然何至于此?” 经由影提点我是更为困惑,连连叫苦,“我一路清白,若再寻我错处,真是要唱窦娥冤了。” 苏兮月神态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双眸凝结在我面上,仿佛要看穿我心思,“去翔云不到半月就拖人送回个襁褓婴孩,婉娘话里多是隐瞒,想来是要遮掩你在外惹下的祸根。” 池羽在旁颔首,接口道:“我们多番问过婴儿的来历,婉娘始终回答的支吾,只说来问你。” 我闻言平和淡笑,心里是恨不得立刻找婉娘算账,她分明是故意含沙射影找我麻烦。我怂拉双肩,下颚朝影指了指,“来龙去脉他不比我知道的少,与其我说多你们不会信,干脆问他便知。”我注意到苏兮月微启的双唇,深了他心思,疾言开口:“影性子耿直这点你们是清楚的,绝不会为庇护我扯谎。” 影是真老实,不等我话音落就发起毒誓坚称自己言行的诚实,说完誓言又抓紧说出当日荒村发生的事。言行间透露出的认真劲,任何人瞧见都绝不会有怀疑。 苏兮月颦眉沉吟,面色不似来时轻松,质疑道:“苏可是能确定孩子的身份?这事上是马虎差错不得的。” 救婴儿之初我心里当时是有另作打算,再来有苏琉情感作祟,也是不忍皇亲流落在外。我似有看透苏兮月的心思,悠然开口:“我能肯定他是苏承乾的儿子,至于亲生与否仅有问晴漪蝶或知。纵然不是亲生骨肉,他至少是苏承乾的养子,照理是该继承爵位的。” “其他事仍有待考证,封爵是当务之急的事,晚些我派人着手去办。” 我散漫的伸这懒腰,刚风尘归来又讲了通正事,我愈发觉得疲惫,遂玩笑给自己提精神,“事情的始末你们都已清楚,可不许再发难于我。久不见你俩,刚见面就给脸色瞧,叫我好生心寒。” 解决误会本以为相迎我的会是久离过后的甜腻,我定神观察发现并非如此。池羽嫌弃的掸我适才勾搭过的肩头,美名其曰是沾上了灰。 无需他们开口,我亦知必有一事压在两人心头,只得摊手无奈相问:“你俩给个痛快如何?” 王府里奴仆个个被训得办事伶俐妥帖,寻思禅不需花多心思,安排服侍文锦的家奴已安妥诸事。既没他要安排多余的事,寒暄小坐片刻也就回来了。 “他俩生气是应该的。”寻思禅差了家奴准备不少冰镇瓜果,顺路捎了回来。轻放下手头的红木托盘,他轻笑揶揄:“你前离开神武不久,王府就来了不速之客。虽是头一回来王府,毕竟是闻名遐迩的,又有信物为证,素心没敢怠慢。那日住下迄今已是多日,此人平常待人又客气,多事亲力亲为或劳带来侍从去做,旁人不知恐要认为其是府上主人了。” 寻思禅一席话说的我是不明就里,茫然思索寻不出答案,只得开口:“你所言是何人?素心几时胆大到竟随意安置人在王府住下,都不跟我书信通报声,不得我应允让人住到今日。” 苏兮月由池羽服侍拖了龙袍,像在自己寝卧中寻了件合身的外衫换上。期间不时朝我飞白眼,我与影是愈发不明疑惑,见他们在气头上,不想火上浇油。 “镜月来的贵客,素心怎敢拒人在门外。”池羽绑完衣带,缓慢起身柔和的开口,这份温柔不是春风如绵,而是冬日里窜进屋里的寒风,令人发凉寒颤。 我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低语似问非问,“轩弈尘在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1 王府。” 苏兮月轻哼吃味道:“除了轩弈尘,还有谁能携你心头好而来。换做旁人,素心胆敢随意让人住下吗?而且好吃好住的伺候,丝毫不敢怠慢。” 我凝声不语半晌,想起近来手下魔将连日的报讯,更觉蹊跷。恐防府上的人有问题,只笑道:“既要与镜月邦交,优待镜月皇子是应该做的。到是你个当神武皇帝的,明知六皇子已在神武境内,你去碰过面没?” 苏兮月在朝堂周旋半日,精神隐约有些疲倦,目光稍有涣散的盯着贵妃榻。我怎会看出不他心思,掌心轻轻推了下他后背。他心领神会也不客气,找个自己最舒适放松的姿势侧躺,道:“镜月那方没没文碟加急送来,我又何必费周章的去见。只不过是曾有耳闻六皇子轩弈尘的美名,却是没半面之缘,我犯不着降贵。” 池羽双手伏在膝上,身子微有前倾,道:“六皇子是个守礼数的人,绝没要你纡尊去见的意思。他此次忽然到访,身旁就携轩达一人,想来是微服出游的。” 我神思全然在轩弈尘身上,送到嘴边的凉茶亦停住忘饮。心中疑窦愈深,神色肃重道:“你见到轩达了?” “我闻言是六皇子来,本来去拜会。尚没见到面,在屋外被轩达拦下,说是六皇子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池羽发现我神色很凝重,说话声渐轻下来,最后局促而小心道:“我想不见我的原因或是担忧会过病气给人,苏不必太过担心。” 彼时殿外热浪毒辣翻涌,栏边湖水斑斓如宝石面,水芙蓉已露尖角,亦有含苞半放。我眸光恍惚的停在湖中睡莲叶上,心里是诸多顾虑猜忌,眉头不由紧缩。 寻思禅手指轻慢抚平我眉间褶皱,淡笑解释:“璃不是在心忧轩弈尘,是怕你独自去见轩弈尘会有事。” 影沉默许久闻见涉及自己心中疑虑,脱口便说:“魔将书信多是来报轩弈尘在镜月,怎得突然出现在神武?” 指与指间不断摸索,我神色沉重地缓缓摇头,“今夜我去一会就能知真假,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你们暂且谁都别跟从,等我确认了身份,再替他接风洗尘也不迟。就像兮月说的,既没官碟送达,晾在旁侧算不上失礼。就但愿,是那群不中用的通报有误,不然好好的王府就得用血洗了。”外人面前我总尽量压抑杀气,仅有他们在身旁倒是忘藏掖了,待我回神就见他们个个害怕的咽起唾沫,不敢喘大气。 四人中池羽确是胆大些,他率先回神,上前整起我散乱糊披的衣衫,嗔道:“才回来就给我们脸色瞧,小心真没人理你了。” 光瞧他们脸色,我已知自己话里戾气过分,旋即莞尔柔声,“是我不是,平白无故吓得你们心惊,当罚。” 寻思禅捂嘴轻笑,不以为然地侧眸不屑,哀怨说:“谁舍得罚你。” 池羽“噗嗤”笑出了声,嘴直地道出众人想法,“话都说的不老实,分明是怕罚了吃亏得是自己,便宜了旁人当好人。” 你言我语的方将气氛缓和许多,奔波劳碌多日,又说了这会儿子话,眼下真是累的不想动弹。我斜倚在窗下罗汉床榻静神安歇,靠在金丝万福团软枕边,享着窗外消暑的清风。寻思禅如往昔在旁抚琴,一改我爱听的恢宏曲调,皆是琴音舒缓的小调。池羽与苏兮月数月相处,兄弟情日益渐增,两人时常会下棋解闷。至于影性子大变,举动上累月养成是改不成了,一晌午都拘谨的端坐在我身旁。 嬉闹的时辰往往会觉得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晚膳过后。我今夜仍有事需处理,晚膳过后又嬉笑了会儿,便就散了,各自回屋歇息。 我不停蹄地赶到东厢霞昭阁,还没走近就见两熟悉的身影,正是我派出保护轩弈尘的魔将。 我蹙眉走到厢房门前,蹙眉冷视二人,厉声质问:“你俩怎么在这?” 两人见我就忙跪地,没来得及开口,屋里已传出细语柔声:“来者是离吗?进屋里说话可好?” 我虽尚没弄清其中情况,既知屋里人轩弈尘本人,没半点顾忌地推门迈入。屋里有股浓重呛人的药味,厢内一角有着几个炭盆,上面架着半温的煮药砂罐。轩弈尘无力的倚在低桌旁,身上裹满厚实的棉被,纵是如此他依然面色惨白不见血色,不时低咳。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贴在他额头的掌心只觉滚烫,“烧烫的厉害,替你把脉的大夫是哪个,这么多药灌下去不见好。” 轩弈尘恬静淡笑,轻拽我手臂,拦我道:“怪不得大夫,是我自己体弱,加之前几个月多有奔波,劳累过度罢了。这几日汤药吃着挺好,精神比刚病的那些时日要好的多了,想来再养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我轻刮轩弈尘鼻梁,睨了眼在旁服侍着欲言又止的轩达,道:“你家主子心善不愿委屈旁人,你亦打算相帮瞒着么。”我侧身挡在轩弈尘身前,淡漠道:“你且说就是。” 轩达忙跪地急说:“殿下刚病时请过次大夫,那之后就一直吃着那时的药方子。” 越听越觉不妥,我蹙眉疑问:“你家主子病没好,怎就不再请大夫来看。素心做事一向妥帖,这回子为何……” 轩弈尘捂嘴不断低咳,许是觉冷有意朝窗边挪动些,滟滟阳光照耀下他的脸比纸淡薄苍白,人清减的厉害。多日在药苦味中度日,他身上必也沾染不少,闻着药味气息再看人,越发是使人觉得楚楚,不自禁的怜悯记挂。 “是我不让轩达去找素心的,仓促而来已是打扰,岂能多劳烦。” 轩达头低磕到地,似有哀求地开口:“池羽公子前些日子来瞧过,主子怕兵气过人,把人请了回去。池羽公子有意找御医国手来瞧,奈何主子偏是不见,一来二去就没太医来瞧了。”轩达接连对我磕了两响头,“求王爷救殿下一命,劝殿下放弃……” “轩达闭嘴。”轩弈尘用尽全力低吼,白帕捂嘴咳个不停,血染大半,殷红的触目惊心。 我即刻扶住如弱柳斜歪的轩弈尘,缓缓度灵帮他去病根,“轩达,你去找素心让她派人过来伺候,准备些温水给你家主子漱口。”我略有苛责道:“要你爱护自己有那么难么,运气再好的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 轩弈尘头枕着我小腹,温婉笑道:“是呢,总不都有好运的时候,不过离一定是我贵人,连救了我两次。” 我是气极反笑,怅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倒是不愿救你三次。”我收回手前轻拍他后背,神色逐渐厉色,认真道:“你何故要再三轻生?上一回在醉香楼若不是我出现,你会不会跃下观星台?” 轩弈尘美眸紧盯着我,灿然而笑,“我没有想要自戕。” 我见他这不当回事的模样,登时怒意没由来的被点燃,“都眼前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2 这光景了,你说话还是一味的周旋,半句实话不肯说。” 轩弈尘轻咬下唇,眼圈兀然红了,潸潸泪目与我对视,过了半晌,忽然伸手环住我腰低泣。偏是如此都不肯说半句,常年的隐忍,他是沉默惯了,早忘记用言语去诉苦。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埋怨是不可能的,强逼只会将他推远,我认输地叹息,轻抚他微颤的后背,“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 轩弈尘抵着我,连连摇晃脑袋,低眉辩解:“醉香楼那次我确实有轻生之心,但这次是真没有。在神武自戕是置神武于不义,我万不会做的。只是……” 轻虚无力的叩门声在屋外断续响起,我放下搭在轩弈尘身上的手,厉色道:“进来。”我睨了眼伏贴在地的魔将,冷言开口:“我久不回魔族整顿,都当我脾气温和,越发不把我话放心上了。” 两魔将听罢大惊,额头紧贴冰凉的砖地,从脸颊到耳根子都仿佛失了血色的煞白,瑟瑟发抖。轩弈尘病根经我驱散,毕竟是千金躯,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他倚靠在身旁矮桌,气息虚弱地缓缓说:“怪不得他们自作主张,是我要他们隐瞒的,而且耍了些手段威逼利诱。” 能说服魔将帮他相瞒的话,其中利害可想而知,恐是句句都与我相关。 我哼笑叹息亦是拿轩弈尘无法,既有他开口,我不好拂他面子,“六殿下说情袒护,我再重罚你们反显得我不通情理。不过你们终归是违了我命令,自己去影那领罚吧。” 魔将诧异的半日方回过神来,话虽没挑明但我既叫他们去影那领罚,就已是轻饶了他们。如此一番波折,连早歇下的苏兮月都惊动了,跟在素心身后一探究竟,而且他不是孤身前来,跟在身后赶来的是随时侍候在王府里的太医院国手。 素心垂手立在门旁,手指不是轻摆指示在殿外候着的奴仆轮番近来收拾。长久清冷的霞昭阁一时热闹非凡,浓重的苦药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轩弈尘常用的凝神香。轩达拨动灯芯,烛台上噼啪声时有响起,屋内一扫颓唐病恹气象,亮堂不少。 苏兮月静坐在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轩弈尘,仿若在观赏稀世奇物。房里人多手杂,很容易有处事不周到的地方,苏兮月缄默半晌,锁眉质问:“朕要两位太医前来不是当泥人杵着的。” 轩弈尘身旁很少有如斯众人伺候,举止倍加拘谨,他僵直手臂任由太医把脉,无措的环视周遭。 “除太医外的人都退到屋外候侍,只留轩达在屋里照应便可。”我因窸窣声闹的脑壳疼,发话赶走无关人等出了厢房。 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寂静在深夜里愈发的令人心惊,况且是不一小心可能会掉脑袋的时候。太医惶恐屏息间替轩弈尘把脉,额头的涔涔冷汗晶莹。 我环顾四周不见池羽的踪影,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太医打断,“回禀皇上,六皇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眼下大病才初愈,仍需调理些时日。” 苏兮月暗里微松了口气,明朗的淡然一笑,“你们速去宫里取来药材滋补品。”见二人面上颇有难色,苏兮月神思微动,方明了而笑,“有小福子陪你们同去,不怕惊了宫里头的人,谨记必是速去速回,不得耽搁。”说罢,福安盛即刻领人离去,不敢耽误半刻。 刚请走太医就见池羽端了青花镶金团福碗来,腾腾热气缥缈升腾,池羽迈进屋里笑道:“人在病里胃口往往都欠佳,再瞧六殿下的模样想是多日没进多少水米。难保不会治好了病,熬坏了胃。”池羽小心端着檀木托盘走到床边方搁下,沿途的一路若有似无的飘着淡淡的饭香。他轻轻勺动碗中稀粥,笑盈盈开口:“我叫小厨房做了碗乌鸡丝参须粥,做的口感极是清淡,想来和你胃口。” 轩弈尘眼底颇含歉意,垂眸道:“给你们添上麻烦了。” 苏兮月微扬了下眉,深以为然却碍于我与池羽面子,没说半句埋怨。夜已深了,早起忙碌,又经夜里一番折腾,苏兮月面有倦色,连打两个哈欠。遂支着我缓缓起身,在我耳畔低语,“我累了,就不陪苏在这献殷勤了。” 我见他眼下乌青若现,知道他近来国事繁忙睡得甚少,不禁心疼环上他腰,疼惜道:“我送你回去。” 他轻推我,淡笑道:“你寝卧离这没几步路,哪要你送。” 我见他坚持便作罢,眼眸一飘定在近身的小太监身上,冷然开口:“小心侍候皇上回去,有半点差池就提你头来见。” 平日都是福安盛或小夏子伺候在侧,这小太监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跪地磕首应诺,老老实实地扶了苏兮月去安歇。霞昭阁东面恰对我寝殿,我眺见苏兮月进屋歇下适才放心。转眼望向轩弈尘,许是连日体虚没胃口吃食,如今好了不少,他亦开胃觉饿,眨眼功夫池羽手中的碗已是底朝天。 第74章 先兆托梦 池羽喂得仔细,纵然轩弈尘吃着急,自己手上的动作始终慢条斯理的,嘴上不忘提醒道:“小心噎着,六殿下要是还饿,我再叫小厨房做些来。” 我开口阻止道:“稍晚些太医会熬药送来,你且让他留些肚子。” 霞昭阁外伺候的人不少,确实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仿佛所有的窸窣声都被乌墨般的黑夜吞没。忽有一脑袋在门外横出,寻思禅旋即发现我的身影,温和莞尔地入了屋。 注意到床上面色灰白的病人,寻思禅原本不响的声音是愈发轻柔,“影忙着帮你惩戒两个不知好歹的魔将,只由我前来探瞧了。”在醉香楼两人也算有半面之缘,寻思禅冲斜倚在床栏上的轩弈尘淡笑,关切道:“有好些没?” 越多的人来探病,轩弈尘是越愧疚,加之打小孤零惯了,忽有多人关心自己是他过去不敢奢望的。轩弈尘轻扫我们,微有哽咽地说:“我没事,叫你们担心了。” 寻思禅见状张口要劝,我蓦地拉他手拦下,神情肃重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池羽闻出我厉声训斥意味,直飞我个白眼,轻声轻气嗔怪:“别理苏,人都病倒了,还不知安慰两句。” “璃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表面镇定,心里都不知心疼成什么样了。” 轻拍寻思禅垂在我身旁的手背,我淡笑道:“你也是奔波多日的,怎么不早些去休息。” 寻思禅嘴角微咧,“我又没病着,身子骨哪有这么孱弱。倒是池羽可是真比不上你我,他白日里又要助苏兮月协力朝堂的事,你怎就忍心留他守夜。” 闻言我略有苦笑浮上唇角,叹息道:“池羽的脾气倔得很,人既然来了,要赶回去并不容易。” 池羽淘气地微抬下颚,得意地开口:“明白就好,省的我花力气耍赖。” 寻思禅瞧我身边有人照理,也不客气,松散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3 的伸了伸懒腰,浅笑开口:“你身旁有人照应,难得给了我机会躲懒,我没不领情的理。”他略对轩弈尘施礼,寒暄了两句便回房冥想去了。 夜色越加浓重,天色倒是清朗,星辰满布叫人缭乱眼花。池羽强撑精神在旁料理,多时皆是微闭眼半眠。 轩弈尘有我的灵力相助调养,先前又已服下太医送来的滋补汤药,人已快好全。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多有贪睡,或是睡多的缘故,现下的轩弈尘精神极好。他小心帮池羽盖上锦缎斗篷,和软轻声道:“池羽睡在风口,仔细会着凉的。” 我轻笑摇头,悄声无息的放下遮挡在池羽身旁的帷幔,莞尔揶揄:“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守夜,结果头一个睡下的是他。” “原是我自作受,哪还能麻烦旁人守着。”话里颇有自怨自艾的意思,轩弈尘偷瞄了我眼,没敢多话。 我恭肃严整了许多,附和道:“今夜确实闹得王府上下鸡犬不宁了,连宫里头怕是都没了安静。”轩弈尘的面色刚有些润色,听闻我一言又花容失色,低垂着眼睑望地。我瞧了心生怜惜,没舍得下重话,无声喟叹道:“绝没下次了,下次我必是撒手不会管的。” 轩弈尘迟疑半晌,轻声开口:“今日瞧见你脾气,哪里还敢有下次。”说话间,轩弈尘倒了杯凉茶递到我唇边,乖巧道:“你喝杯茶消个气,怒久伤肝。” “哪敢生你气,我还怕吓着你,眼下是泪眼婆娑的,转眼就要死要活。我没法对轩弃弥交代。” 轩弈尘朝里微挪了些,似是在邀我同榻,“他是最了解我性子的,就算有真事都绝不会怪罪到神武。何况此次我是真没寻死的心思。” 我妥善安置好酣睡的池羽,大方地躺在轩弈尘身边,苦笑道:“轩弃弥还不是镜月皇帝,要怪罪神武轮不到他。我是担心他私心怪我,好端端的伤了两人的情义。” “他是个明事理的,不会迁怒旁人的。” 我微侧身直盯满脸自信的无双花容,淡笑开口:“对你的事,怕他从来都不曾明智过。” 轩弈尘猛地抬头见我贴近,俨然抽了口气,鸦翅般睫毛随眨动的眼皮子飞舞,半张的朱唇半日说不出只字。屋里的烛火被我几乎灭尽,只余边门一盏羊角灯挂在烛架上,只是绣缎帷幔,一重又一重,完全投不进半点烛火光。仅有清冷的月色做光,照在轩弈尘白皙胜雪的肤上,莹莹透白。我手肘撑着床垫,与轩弈尘贴的很近,两唇亦是毫厘的间距,我连连吞咽唾沫,缓慢移身稍离轩弈尘远些。 一时尴尬无话,轩弈尘侧身朝里,良久轻声飘来句,“我累了,有话明早再说。” 我擤鼻轻哼当是回应,心里亦知轩弈尘如斯反应实因羞赧,绝无半点弃厌的意思,若此时起身反叫他伤心,干脆一夜无话陪他同卧。 黎明前的天是最漆黑昏暗的,廊下守夜的小厮此时都在偷懒打盹,连鸟雀啼鸣都闻不到半声,安谧的万籁俱寂。我算着快到苏兮月洗漱去早朝的时辰,冥想既做完,便打算绕道去瞧上一眼。 我走到自己的寝卧外尚不到时辰,想着悄声进屋给苏兮月个惊喜,倒不料先被苏兮月惊吓到。寝卧里半盏烛灯都不曾点燃,我借屋外微薄的光就瞧到有人正坐在床上,上前几步方看清是苏兮月,也不知他怎的。苏兮月坐在床沿出神发闷,神思恍惚,惊惧忧愁满布眉眼间。 “怎起的这么早?”我轻抚苏兮月面颊脖颈,触及处皆是潮腻,他似乎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忙绞干不远处金盆里的帕子,边擦边道:“梦魇了吗?” 苏兮月闻言微回神,但没先答我话,伸手在我身上摸索,恨不得每根发丝都瞧个仔细。过了半晌,苏兮月适才徐徐停下,许是后怕的缘故,话音里略有抖颤,“近些日子,我时常会梦见你,梦到你忽然被人一掌打死。”苏兮月说话间,猛然紧搂我,抽泣道:“方才在梦里,我还看到新的情形,那是茫茫冰雪一片,就你孤身在其中行走,似是在寻些什么。我发疯似的在呼喊,一声声绝望的呐喊。我想去陪你,可怎么都到不了你身边。” 我听了手脚顿觉发凉,怀疑苏兮月的梦是先兆。不想苏兮月更为感伤,我恬静而笑道:“你啊!是久不见我,忧思过度的缘故。我好端端的在你跟前不是么,放宽心吧。” “果真吗?” 我轻捏苏兮月脸颊,强装淡然说:“前朝事多心烦,下朝又如此多疑,如今连我话都不信了,如何能安寝。”静静思索半晌,只闻门外叩击声不断,愈发搅得人心烦。“进来!” 福安盛捧着龙袍小心步入,他素来都是机灵的人,光从我口气便能听处异状。福安盛身后跟着一排小宫女,皆是老实的,从头至尾都不敢抬眸偷瞄一眼。福安盛帮苏兮月穿戴着繁杂的朝服,绾发冕旒皆不在话下,手艺灵活且精巧。 苏兮月环顾左右两旁木讷宫女,清了清嗓子,道:“别和泥塑似得站在这。”转头招来小夏子,嘱咐说:“你领人去小侯爷那伺候,顺道去小厨房置喙声,朕今日早膳在霞昭阁用。对了,和我哥说不必换上官服了,在王府好生休息一日吧。” 自数月前在宫里领教过苏兮月的脾气,宫女没再敢造次,行事规矩唯命是从。我陪苏兮月一同行回霞昭阁,才进门我立刻注意到池羽极不自然的神色。 彼时府上家奴正服侍轩弈尘穿衣,池羽笑迎上来先与我们围坐在案旁,“怎么面色这般难堪?让小福子请太医来把个脉,许是近来操劳,身子不舒服了。” 苏兮月摆摆手,忙拦下就要夺门而出的福安盛,打一哈欠回道:“梦魇罢了,不碍事。” 池羽听罢眼眸忽一睁,若有所思半晌,目光不时偷游离到我面上。我分毫不落地注意池羽异常举止,隐约觉得有些不祥。 轩弈尘披了件轻薄的锦缎披风慢步走到圆桌边,软声从容道:“身子不爽,做起事来比不得从前利索,让你们久等了。” 苏兮月对小福子使了眼色,屋外久候的奴婢捧食盒整齐入屋,匆忙而有条理的摆完碗筷盆器,来去悄然。“六皇子本就神武贵客,等会儿是应该的。” “甚少见你说话这么正经。”我盛了碗八宝糯米粥推到苏兮月面前,不忘调笑说。 苏兮月勺了口粥轻吹,“纵然你俩关系匪浅,客套话总要说的。” 轩弈尘刚咽下奶酥险被呛着,连咳嗽数声,面色绯然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皇上说笑,小王与苏王爷绝无……”话说一半,恰逢对上我双眸,轩弈尘吞了吞口水,连同想说的话一起吞进肚里。 苏兮月并不理会,兀自快速填饱肚子,起身就要回宫,“朝前事多,我就不陪你们瞎侃了。” “你早些去吧,路上小心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4 。”我撇下屋里两人,送苏兮月到府外车马上。王府与宫里一路虽格外安全,我扔是不放心的多叮嘱了几句,直到苏兮月受不了赶人,才转身回霞昭阁。一进霞昭阁只见池羽四处张望,我不解问:“你在找什么?” 池羽如实道:“等了半日不见影与寻思禅,你不找人去请么?” 我拉池羽手回到桌旁坐下,笑道:“他俩不来想是有事,办完必会出现。况且都是无需进膳,把人叫来了干坐在一边,就为欣赏你狼吞虎咽的模样么。” 池羽连捶我左臂数下,嗔怪开口:“我就问句,你都不忘数落我。” 轩弈尘捂嘴低笑,“总觉池羽和从前不同了,还有寻思禅,全然不是醉香楼那时的样子。” “怎能还是一样的,有爵位的人了,气派大着呢。” 池羽闻言双唇微抿,耍起小性子嚷道:“亏我成日忧心在你身上,连做个噩梦都后怕。你倒好,没良心的只知玩笑我。” 我正头疼怎开口让池羽老实说出心事,眼下恰逢时候,机不可失。我略收敛笑意,镇定而好奇地开口:“什么梦竟使得你如此不痛快,不如说出来,或许能好受些。”轩弈尘不明我意图,只是心善不忍见池羽难受,连忙帮腔安慰。 池羽犹豫了片刻,考虑再三,还是如实相告梦境里发生的事。我闻言心下大骇,未免他们为我担心,寒意逼人却是佯装无事。池羽的梦大致与苏兮月不久前告知的相似,并且是更为细致清晰,梦中场景的描述与九重天极为一致。而他口中诉说的常年落雪的地方,绝非是人界可见的,也只可能在上三界发生,近来的九重天正在下一场为期十年的大雪。 轩弈尘脸色本就缺失血色,眼下是愈发惨白,双手直抓我手腕。我轻笑拨开他十指,不以为然地笑道:“已说是梦境,如何都当真了呢?近来发生众多变故,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都别自己吓自己,安心吃了早膳,我还有事找婉娘去商量。” 池羽乖觉地说:“说的也是,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我整天胡思乱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 轩弈尘微微颔首,含笑劝慰道:“是了,我前些年夜半时常都有梦魇,也是自己成日忧心造成的。”顿了斯须,又说:“只是经常如斯有损身子,还是请太医把个脉,吃些药调理下比较好。” 有轩弈尘安抚,又见他说的有模有样,池羽也不再多想,只做是自己多心。吃完早膳,我陪他们坐了会儿,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儿。我瞧日已上三竿,想起今日就苏兮月独自一人处理朝政,借着去宫里相助的理由,匆忙脱身。 我这人是直奔宫里头去的,找的却是婉娘。 我刚拐进无解阁的如意门里几步,只闻阵阵襁褓婴儿的哭声,在稍远的墙边就如斯清晰响彻,可想在旁是多聒噪了。我前到殿门外,里头人是忙里忙外的,连我到来半日都没人发现。 “不中用的东西,叫你们找奶娘来,怎么都半日了还没到?还不去催催,这孩子成日哭的没完,听了就烦。”盛夏的暑热令人烦躁,婉娘本对孩提无多少好感,遇到吵闹的时,是越发头大。 我无声制止注意到我的小宫女请安,指了她手中捧的茶送到角落,无声无息的落座在不起眼的一角。宫女抱着的婴孩哭了足有半刻之久,险些烦的我要出手,好在奶娘及时出现。婉娘见人来照顾,赶忙将烫手山芋送走,一个劲的嘱咐她们即刻带离无解阁,越远越好。 难得见婉娘憋气无处撒的模样,想起她平日凡事都好似掌握在手,眼前状况真是新鲜了一回。“你分明可以暗里下个灵咒,不就什么事儿都搞定了。” 婉娘挥手退下一屋子人,哼笑道:“给你多看会儿戏,你却不领情了。” 我咂嘴深表不然,从袖口暗袋里掏出灵石扔给她,是我偷窃取池羽和苏兮月的梦境。我悠悠然饮了口茶,揭穿道:“你的脾性哪肯叫自己出笑话,摆明没想到,偏偏嘴硬不肯承认。” 婉娘接过我递去的灵石,没有丝毫怀疑的启灵窥探。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慢慢收回灵力,面上的神色不大好。神色怔忡发愁,沉吟半日才开口:“你怀疑他俩梦是先兆?” 我耸了耸肩,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烟不知几时进来的,手快拿起婉娘放在肘边的灵石,一观究竟后亦沉默良久,“梦境里的事不想是作假,不过……” 我见烟有所顾忌没敢开口,遂插嘴笑道:“梦里的我像是魂体分离,说不准死活。” “呸!”婉娘咂舌打断我的自嘲,朝我瞪来的眼神凶狠中透了几分慈爱,嘴上嗔怪:“说什么胡话,也不个忌讳。整天把生生死死挂在嘴上,都什么时候了,怎还开的出这样的玩笑。” 烟吹了声口哨,双眉稍稍上挑,“这回我可帮不上你了,活该你挨骂。” “注定要发生的事,我逃脱不了。成日呜呼哀哉,岂不是活得更苦闷么。” 烟缄默片晌微点头赞成,只道:“总之事情尚没查实,想太多也无益。这事我会让人着手去调查,魔尊就先放宽心些。你瞧苏璃当事人都和个没事人似得,我们干着急是没用的。至于苏璃,你自己多加小心防范,没被人暗害了才懊悔。” 一席话说完,烟没多有耽搁。话音刚落,他前脚已迈出无解阁,行色匆匆的离去。 我目光扫过窗外,瞧到奶娘正抱着半酣的婴孩在檐下庇荫,笑问:“宫里几时多了个孩子,哪儿来的?” “得问你吧,突然叫我去救个死婴,转瞬就送我这儿来了。” 我恍然想起翔云那会儿的事,卒然击掌而笑,呢喃道:“是苏兮月的小皇侄,可给起名字了没?” 婉娘干脆道:“今晨皇帝小二刚进宫就让福安盛来宣了旨,说赐名为苏毅清。” 毅清?忆亲……确实是适合的名字,亏苏兮月费功夫了,才一晚的时间就想出个好名字。 “对了,你匆忙来宫中就为给我看梦境么,不像你懒散的性子。” 我手指无聊地卷曲腰际玉佩下的流苏,耳边满是风戏谑树叶声簌簌,像夏日浇灭炎热的细雨,仿佛带走了些许的暑意。也不是故意要惹得婉娘不耐烦,我只是没太大把握,踯躅犹豫了片刻,遂道:“王府里找不着三国的地图,我猜想应该是放回到宫里的藏书阁,所以想去走一趟,亲自去取。” 婉娘身着轻薄的晴水色纱衫,凤舞云腾的花纹皆是用银线绣出,在日光照耀下令人炫目。银线不比金线金芒,却是愈发高华冷艳,衬的婉娘在举手投足间更让觉得寒冷疏离。为避耳目,婉娘低声开口:“你府上不正有幅你父亲执笔的地图吗?何必多添麻烦,来宫里跑一趟。” 我缓慢起身背朝婉娘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5 ,直愣愣地望向窗外艳阳天,略有伤怀回答说:“父亲的手笔……我哪里舍得添上几笔。” 纵然背对婉娘,我亦能觉到婉娘苦闷的叹息,无言片晌犹不语,良久幽幽道:“过三刻就午膳时分,你现在就赶去或在午膳前能拿到。错过时辰,恐怕是要在宫里吃个饭,耽误个把时辰到午后了。” 我浅笑一应,颔首就打算赶去藏书阁,“亏你提醒,不然我有的要磨蹭了。” 实在是受不住人界的炎炎夏季,我一出门便用灵起障,屏障内凉爽宜人,纵然如此我仍能感到头顶烈日的威力。我人刚出无解阁,小夏子即刻从古树绿荫下迎笑上前,见我就是个深揖大礼。 “皇上让你来的?”我手附在背,从小夏子身旁缓步走过,没半点停步的意思。 小夏子不如福安盛灵力,没法当即推断出我喜怒,讪讪赔笑:“王爷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奴才们不敢简慢。” 我冷哼了声,打断道:“够了,我没有怪罪的心思,你犯不着抬出皇上来堵我。你啊……多在你师傅身旁磨练两年吧。”我转思想到藏书阁的事,遂道:“我要去藏书阁找之前要的三国地图,你即立刻派人去置喙声,别我去了又要等个大半日。” 小夏子忙应声唤出在背里保护的侍卫,叮嘱话语未说罢,侍卫已拔腿跑去。既有人传言,量那些太监宫女没胆偷懒,我略放慢脚步。适时已不是上次来的春景,四处青葱郁郁,绚丽多彩之色渐消岸边,湖上倒是多了抹相宜淡雅之色,倒影在湖,时动时静。 “王爷吉祥。”闻风赶来的藏书阁奴婢成排,见我即跪地磕首,靠最里的手上不忘端捧画卷。 我径直走到最后那人跟前,垂手拿过被高捧的地图,确认无误,淡笑道:“你们手脚倒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说话间前臂挥动,只说:“都起来吧。” 答话的事这宫里的掌事太监,微上前小步恭顺道:“前次小侯爷送回画轴,我怕王爷还有需要,所以始终安放在显眼处。” “果然是宫里的老人,做事聪敏。”我嘴角噙了抹和善的笑,“你师傅上次赏人的分两很是得体,今日难得有机会给你历练。” 小夏子颇感意外,半刻醒过神笑道:“王爷吩咐的事,奴才定会办的妥当。” 我抬眼估摸着时辰,想了想问:“皇上几时下朝?在哪歇脚用膳,你派人跑个腿去,就问可有留我的位子。” 宫里人多,跑腿办事的更多,小夏子随手指派了藏书阁青壮的奴才。那奴才倒也老实,没半点的偷懒,来回一圈是跑的面色通红,大汗凌厉似刚从水中捞出,险些中了暑热。毕竟是为我办事倒下的,我亦不好苛待了,又命人去请了太医,免去小太监午后的宫事。诸事安排妥当,我留小夏子安排打赏的事,手执地图独自步行前去御书房东厢。 第75章 醉香古楼 身为神武摄政王,我甚少有闲时能赏宫中景色,印象最深的反倒是翔麟宫中的蓬莱湖景色。细想苏琉那时,更是烂污不堪,进宫走的皆是角门,宫里流言蜚语从不断绝,那时的苏琉是没脸面在宫里活动的。 我稍绕了远路在环湖长廊步行,忽窄忽宽的檐廊雕栏玉砌,琉璃瓦下梁柱雕有和合二仙、福寿永康等纹样彩绘。脚下的廊地时而贴水而建,九曲十八弯,不少处能触及临岸静卧的睡莲,淡淡的水雾芳香弥漫在四周,温柔甘甜似慈母的气息。葱翠的柳枝随风拂水,涟漪层叠,像在驱赶岸边觅食的锦鲤。 一路闻香赏景,险些忘了赴约与苏兮月同午膳的事。我颇含愧意的赶到御书房,冷不防听见苏兮月饥肠辘辘的抗议声,不由淡笑说:“你何必饿肚等我,我瞧着都心疼。” “你若不在湖边贪看,就不会为我心痛了。” 宫里暗哨多,我并不觉奇怪,本意也非是监视我的,不过是物尽其用,归根都是他担心我。心里虽有些许不舒服,我面上仍是一贯的平淡,“从前没机会欣赏,难得今日顺路,反叫你等久了。” 苏兮月搁下银筷,双手微颤不止,“是我不对,晓得你脾气,还找人跟着你,下次不会了。”苏兮月强行显得自己镇定如常,一开口就漏了底。 早起听说先兆后我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对苏兮月的话过了良久我才回神反应。我伸手覆住他颤抖的手,笑了笑道:“我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刚才是我口气差。想是近来折腾没好生休息的缘故,难免脾气大些,你别见怪。” 苏兮月贝齿紧咬,与我对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久才释怀放松,“哪有胆量生怨于你,你不将从前事说出来,我都要谢天地了。”说话间,他微微前倾,伸手抚平我眉眼皱痕,“你要累就早些回王府休息,不必特意赶来陪我用膳的。再说真要在宫里累垮了,来问罪的人非把御书房门槛踏破都无消停。” 我侧头刚巧能看到御书房的门栏,是成条的檀木架的,木质坚硬就算铁器刀剪撞上,多时都仅能留下微痕。我夹了苏兮月爱吃的八宝野鸭到他碗里,笑道:“倒是难得一见的奇事。” 苏兮月闻言咧嘴开怀,暖得堪比屋外骄阳,却不让人觉得燥热厌弃。“想过就罢了,千万别试,我担不起。” 很久没与苏兮月平静的独处,错过今日亦不知哪时有这机会,不过是陪了苏兮月个把时辰,期间纪非明等重臣多有打扰。苏兮月与朝臣间的默契渐入佳境,多事已然不必我或婉娘再做参谋,此事上我既是为苏兮月高兴,同时心里有或多或少的失落寂寥,总有些许的怀念那曾被依靠的日子。 午后的夏日是愈发的毒辣,等候的群人四五成堆的躲在檐下清凉地,显得很没规矩,却是称不上僭越。 我赶回要送我出宫的小夏子,一出门就往人堆里扎,“堂堂神武一品重臣带头懒散,纪非明——你是熟知律例的,说说你们都改如何惩戒。” 纪非明与我共事多时,把我的脾气是摸得透彻,压根没把我这话当回事。他稍往里挪了半个身子,招呼了我过去,“今这日头可是能把人晒化的,苏王爷也不想见到朝堂空空如也的情形吧。” “你几时也开始耍起嘴皮子了,平时少和康福信厮混,就学不到好的。” 康福信“嘿”了声,礼节上不忘对我作揖,“王爷的话可不招人待见,我是言官好谏言是不错,说出的话都是有理有据的,怎到王爷嘴里就成歪理了。” 周定保开口前同对我行了礼,礼数健全方玩笑道:“福信弟不可曲解王爷的意思,王爷分明指你舌灿莲花,凡事能说会道。” 三个臭裨将都能赛过个诸葛亮,何况我不及万分。我思索着给自己寻借口开溜,琢磨间恰见福安盛敞了御书房门出来,“皇上似乎找几位有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6 事要商议,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让皇上等急不大好。” 在旁的福安盛一个劲的催促,仿佛真有急事要商议,只在群臣都入了书房后冲我稍稍挤眉,同时目光隔窗朝御书房里龙椅那望去。刚那幕必是被苏兮月瞧见了,才有心派出福安盛帮我解围。福安盛做事素来仔细齐全,我这人还没走出巷子,远远就能望到在侧门等候的车马,负责送我回王府的则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小夏子。 我出王府不过两三时辰,回府发现突然好生热闹,前还在宫里头碰面的烟,如今已拉着茗毓跑我府上撒欢。后院欢闹嬉笑声不绝,我回屋由影服侍着换了身常服。 “你办事倒真快,转眼就办完事来我府上闹开了。”我放下手中画轴,嘱咐不远处的素心送到书房去,纵然事多犹不忘揶揄烟一番。 烟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纳凉,悠闲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哼笑道:“哪里比得上你忙,做完紧要事还要抽身陪人吃个饭。” 我脸上笑意未减半分,心里是毒骂了通好事的烟,他话里说的不仔细,但毫不含糊,摆明是想引起院里的人争风吃醋。 王府后院比不上宫里园子大,规模也不算小,好在有几棵接邻的古树,枝繁叶茂葱翠郁郁的,不然到酷暑日头哪还会有人,避暑都来不及。池羽拉扯我到树荫下,寻思禅往旁走了两步,身后露出张空摇椅,看便知是他们早为我备下的。 烟视线定在素心捧远的画轴上,“看样子你心中有主意了?” 猜测中的事,我不大肯定的回答:“且先试一试,总比等天掉馅饼的强。”我说着话也没打算落坐,反倒是拉起拭汗的轩弈尘,话里责备道:“你昨日身体刚有起色,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养着。这天是没到三伏天,但日头毒辣的很,若是出身汗再吹风,岂不又得烧起来了。” 寻思禅愣了片刻,反应极快的扶起轩弈尘,“大不了多费些璃的灵力,小事一桩犯得着发脾气么。天气燥热也罢,你的火气烧起来才真让人怕。” 池羽担忧寻思禅一人扶不住,赶紧伸手助了把,斜睨我道:“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 “你问便是,我们洗耳恭听。”烟慢摇纸扇意在降温,跑我眼里分明是煽风点火,欲将火势扇旺。 周遭都是自己人,池羽亦不怕我恼,眼眸里闪出狡黠的精光,娓娓道:“其实我就想知道,适才苏的火气源于哪,是心忧六皇子的身子,还是——”他有意扬长话音,顿了顿说:“怕六皇子过了病气给我们。” 话语一出,我当即骑虎难下,极为懊悔不经脑就说出的关心话,纯粹是自掘坟墓。 轩弈尘紧盯在我身上,复杂的目光充满期许,他亦是聪颖心软的,深知此时我不可能说出真心话。他忽捂起嘴不停的咳嗽,演的很是自然,况且他大病初愈,别人短时想不到他会是装的。 池羽听见轩弈尘咳得辛苦,哪有心思再跟我玩笑,连忙与寻思禅左右施礼把人扶回屋里休息。 烟猛地收拢纸扇,叹气中多有遗憾,迈步直朝书房而去,走时直瞧我道:“你这福气,旁人时求都求不来的。”烟是个眼尖的,自然看出其中眉目,不过是碍于正事要办胡闹不得。 王府里一起子下人,在素心□□下办事极好,书房连月来甚少有主子家进出,倒是尘毫不染的。不过人往来的少了,透气的时候也会少些,屋子里多少残留沉闷的气味,素心搁下卷轴离去前特意着人点了龙涎香,不忘加了一味玫瑰香味。 我们信步到书房外,只觉半掩的门里透出丝丝爽人凉意,焚香造成的燥热在冰寒气里,倒叫人浑然不觉,仅有袅袅青烟含了醒神的芬芳绕梁不去。 烟喜寒怕热的习惯见房里凉爽顿时舒眉,也不畏冰寒,干脆紧挨盛冰的青花瓷缸。人清爽了心情是愈发好,眉开眼笑道:“常年玫瑰芳香不离身,难免多三分阴柔,娘气了些。” 体内暑气还未被碎冰的寒凉清完,我连吞两口凉茶驱热,闻了烟的话只笑道:“从前我只身一人时倒是真喜这味道,如今怎不知怎的,可有可无了。” 影现在已不是我侍从,过去亏待他,如今我本意是想补上的,奈何影的气性执拗,说是过惯忙碌的日子,实在不习惯清闲下来。我也只好作罢,由着他在身边打点,不料他是真样样亲力亲为,连铺设地图的小事都自己做。 用镇纸压印住地图四角,影咋舌笑道:“这等好事以后记得找些说。” 茗毓在边上无声相助,听到影这般开口,不明所以道:“不就是稍稍改了习性,何来好坏区别。” “战神殿常年不缺香烟缭绕,你可知缘故?”烟随口问了一句,不等茗毓摇头已笑道:“苏大战神的脾气你是知晓的。事情发生在你出现之前,有次战神殿里管香料的人一时糊涂,忘了备足参合玫瑰调制的香粉,不过是断了半个时辰没焚香,苏大战神当时发了好打的脾气,严惩了那管事的人。从那后这事就都交影管了,如今苏璃由此言语,对影怎不是好事了。” 我置若罔闻的走到书案旁,不愿多搭理烟的挑衅,自顾研磨想事。头一次见我亲为小事,影是颇为意外,到底是反应慢了些,回神时我已提笔在地图上点了三笔。 烟见我没嬉笑的意思,也是识趣的自行凑上来,视线定落在我下笔处。烟仔细看了半天,思索亦有半晌,却是没参透出我的意图,“这三地是神尊设下灵阵的地方,只是分隔深远,相互之间似乎没有关系。” 我放空杂念紧盯着地图,脑中忽悠灵光闪过,“影立刻去请池羽来。”影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图想事,希冀能找出端倪相助一二,闻声楞了斯须方醒过神,应声赶忙去我寝卧请人。 安静大半日,我突然的举动让烟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来得及开问反被我问道:“你记得苏氏陵寝洞口的方向吗?是否是朝西北面开的?” 烟不明我意图,俄顷的蹙眉后静静回想,再三回忆确认才颔首道:“不错是西北方。”话音未落,烟兀然开窍似有明了我的心思,忙问:“其他两处又是如何?” “镜月那会儿我状况不大好,印象极其模糊,遂想让池羽想一想。至于翔云的荒村那儿,开的是地窖,若非得说出个走势方向,可能是东南面。” 西北、东南两处方向既出,即使没镜月壁洞做佐证,几乎已能确立是在三国交界口。烟目光直移到三国无兵力驻守的无人谷,妄图从笔墨中找出线索,直瞧大半晌也是无果,久看终归头疼,烟干脆瞥开双眸赏起屋外景色。 池羽闻风赶来,跑得是满头大汗,我的寝卧离书房不过百余丈的距离,但盛暑天顶着热火中烧般的艳阳天下赶路,确实呛人。 房外守候的小厮做事机敏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7 ,池羽刚入屋即刻跟在后头送来绿豆百合汤。 我按下池羽欲意起来的身板,温柔道:“仔细中了暑气,凡事循序渐进的办,你先歇会儿等好些了再说。”说罢我陪了片晌,回身执起影的手,手指微凉不似火烧地儿走过的模样,必是来回一路都用灵力护了体。我起初稍有诧异影何故没照料池羽,再沉吟想了想不由低笑了声,不善使性子的人不代表没醋意,原是怪我有欠缺便不多说什么了。 烟平日里爱对我挑毛拣刺的,却也不会触我底线。闻我轻笑声稍稍睨了我眼,了然我的想法没多说半句。 池羽稍作歇息便坐不住了,张口就问我寻他的来意。我开门见山直问:“你还记得我们逃离唐庆镇那日夜里躲藏的山洞么。”池羽尚没弄懂,茫然的点头回应,我继续道:“那是否回忆的起洞口的朝向?” 话音未落,就闻得池羽惊讶而为难的发了声,见我是认真发问亦不敢马虎回应。毕竟是颇为久远的事了,况且只是躲藏一晚哪会放在心上,何况当时情形奔波连日,成日都是紧绷着神思更不会注意在小事上。池羽努力回忆的那是的情形,眉间不由的拧紧。 我见池羽久思不语,便想作罢,不料他嘀咕道:“我思来想去觉着应该是东北方,终究是数月前的事了,不敢打包票自己记着是对的。” 此言虽是无确准把握却是肯定了我的想法,我与烟互视了眼,目光双双落在三国交接。那处近来我路过多次,地形虽说复杂,但也就是个野林子,不像是有存放我父亲尸首的陵寝。越是急躁越难成事,我反复细想比对无果,反倒是生出杂念觉着自己追寻的方向有误。 我似是垂死挣扎般仔细多瞧了遍地图,顿时被醉香楼勾了注意,“历来三国纷争不断,国境线的变化是时常发生的,兴许……” 影是去过醉香楼的,一点就透,“那庄子确实有古怪,里外布局来瞧不似同时建成的,但许是前后换了不少庄主,不断扩建而成也未可知啊。” “你们是在说醉香楼?” “你已经临门参观过了?”烟一向行踪不定,我倒不觉意外,遂笑说:“何时去的?有查出什么端倪没。” 烟闻言微微摇头,“至少表面瞧不出半点蹊跷。”说罢,他稍后仰放松笔挺的身背,揶揄道:“好在我们知道那庄子的主人家是谁,少不得委屈你施展美男计,想必要你从轩家两兄弟那讨来醉香楼的情报不难。” 池羽笑的促狭,插嘴道:“哪用苏施展美男计了,如今六殿下待他的态度,就算是苏随口说的话都会放在心上。” 晌午在宫里留的晚,又说了这会儿子的话,湛蓝似绸的天渐露霞光,王府外的车马声越行越响。我淡笑道:“正经话说不到三句,尽胡扯些没用的。”府外如斯的吵闹不是小门户能闹出的,估摸时辰恰是苏兮月下朝回府的时候。 规矩是做给旁人看的,我既是在王府里没不去相迎的道理。我注意着前门的情况,略整齐外衫,“醉香楼的事我会寻个机会问轩弈尘的,到确定时再作打算。” 行到王府大门处恰逢遇到下轿的苏兮月,没等他出声询问我来意,我稍稍对他一行君臣之礼。事发突然又未明我想法,苏兮月当即神色微有色变,虽没发作却也愣了半晌没开口,好在福安盛在侧有分寸,自导自演了出似是苏兮月授权于他般,笑说间将我扶起。 我陪着苏兮月入府,四下无人时才笑道:“我没有要和你生分的想法,亦知你不注重身份阶位,只是方才人多眼杂,该行的规矩是少不得的。” “要是你总是大礼相见,往后我是不敢来王府了。”走了有些时候,苏兮月就是有气这会儿也都消尽。 放眼远眺能见池羽正匆匆而来,走到苏兮月跟前未等屈膝便被拖住,“苏是如此,你也这般。我不是洪水猛兽,又没要立规矩的心思。” 素心跟在池羽身后匆忙赶来,见我们都在遂施了施礼,“晚膳已派人送到西厢,是寻公子找奴婢来领路的。”素心是个眼尖的,从我们神情瞧出端倪便知气氛不妙,开口时越发恭顺小心。 西厢是影有意着人打点出来做饭局用的,眼下府里人多,个房屋里的饭桌都不够挤下所有人,不得已在西厢里寻了个清雅的屋子当了饭厅。素心办事素来让人放心,晌午受命的事,不过几个时辰就办妥了。 素心让人撤了西厢落霞轩的多数家具,整套的酸枝木拔步床、柜子皆被抬移,又从府库里搬来张八仙过海雕纹的檀木圆桌。厢房比不上主人家寝卧宽敞,但独放桌椅、屏风等家具是没半点狭促的。屋子里亦是翻新过的,墙壁上了层新的涂料,相比两旁屋子灰暗的墙,点灯后是亮堂许多。 寻思禅笑着在桌边摆碗筷,徐徐道:“总算把你们等来了,不至浪费一桌饭菜。” 苏兮月是在宫里出生教养的,身边多是宫女太监,甚少与平辈朋友相处,性子慢热,待人处事或多或少有些疏离冷淡。而今与寻思禅等相处多了,倒外放许多,“边吃边等我们也无妨,何必饿着肚子等,倒叫我过不去了。” “思禅老弟在跟你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文锦在王府养了好些日子,今日难得挪步相聚,初来乍到没丝毫认生。 苏兮月今是头一次见到文锦,好在先前寻思禅话里多有提及,初见不至是陌生人。苏兮月含笑打量番文锦,两人或是投缘的原因,似相互都有好感,“自然不会当正经话来听,文锦哥的伤病好全没?可要招太医来仔细瞧瞧?” “不好全如何敢出来,我自个没个顾忌,也不敢讨战神嫌。”文锦胆大拿我开涮,关起门来的玩笑话,我笑了笑没多言。 影眸中略有一惊,偷偷瞟了眼同有紧张的寻思禅,笑拉我手腕带到桌边,“文锦哥这话可说错了,若你伤病未愈就出门,头个说你的必是我哥。你晓得他脾性的,稍有点事就会草木皆兵,只怕有苏的包票,犹是如此。” 池羽跟着苏兮月各自落座,吞了口茶解渴,忙不迭赞同颔首,嘴里嘀咕:“是了是了,影话说的不错。” 屋外脚步逐次接近,贵客驾临顿时让屋里人失了声,双眸齐刷刷朝门边瞧去。轩弈尘休养迄今精神了许多,只是多日进食颇少,腿脚乏力不得不由轩达扶入。轩弈尘小心慢步到桌旁,也没急着落座,反笑道:“我在屋外恰听见几句,吓得步子都比乌龟爬了。生怕被排遣。” 池羽顾忌轩弈尘病躯,着人添了杯茶,茶盖半开便闻到清冽茶香,可见是佳品。如今正值盛暑天,午后骄阳烈日的必然燥热气难挡,可到了夕阳西下落日黄昏时,微风徐过仍是有些凉意的。池羽命人关了轩弈尘身后的窗,又放了帘子挡风,才笑开怀道:“六殿下快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8 跟人精似得,开了口就噎住我们的话,叫人是不敢随意发声了。” 我身旁空缺是池羽有意留给轩弈尘的,影与寻思禅是闷葫芦往心里装事,紧挨的苏兮月自不会有异议,这般有心为之反让觉得稍有尴尬。我有意晾了所有人,等些时候不见他人到来,奇道:“烟和茗毓呢?难得见他们缺席。” 寻思禅倾身替我斟满酒,不徐不疾地开口:“说是有事脱不开身,让我们不必等他们。” 我闻言颇有狐疑,以静制动的时候有何事能办。我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终是作罢,举杯悠闲饮酒。 阖家团圆的日子对近来多事缠身的我们而言,是极少有的机会,一桌人围着说笑,话自然多的你言我语的,好不热闹。平日里在外人跟前话都不大多的,私下里瞧之个个是能说会道的,好在轩弈尘事前发了话,否则倒真难招架了。 轩弈尘一晚话不多,却乐意融进其中,偶尔捂嘴笑谈接话,虽有生疏但不疏离。反而我整夜心事压身,大半时间盯着轩弈尘联想醉香楼的事,光是喝了闷酒。 第76章 寿宴相邀 初更声由远至近的在王府外响起,不过个把时辰,屋里人或是连续欢闹久了,薄醉的、疲倦的皆是东倒西歪,苦得滴酒未沾的影唤来家仆数人,一个个小心的送回各自寝卧。独有轩弈尘与苏兮月是动不得的,我留了影暂先照看了尚算清醒的轩弈尘,横抱起浅眠的苏兮月回我寝卧。 夜里纵非凉如水,吃了酒亦是容易吹风惹病的,素心特意嘱咐人留了冰桶驱热,她也是有心的将冰桶远离床榻。纱幔与竹帘纷纷放下,挡去清风漾漾,又能解暑安睡。 陪着轩弈尘回霞昭阁时已近三更,酒醉醒了大半,轩弈尘眼下倒比适才精神。每个屋里都被放了醒酒汤,霞昭阁也没被遗漏。 我见礼数齐全便打算离去,不料轩弈尘低声开口阻拦,“离今晚少话,眼神多有胶着在我身上,是有事要找我商议?” “天色已晚,我不想扰你休息,明日说也无妨。”我缓缓淡笑,并非是嘴上说说这般,如今的我遇事多了,磨去棱角倒真不如刚来时浮躁,平添不少淡然祥和。 轩弈尘没半点乏意,越发好奇道:“早晚都得说,何不早告诉我,好叫我心里有个底。” 我从前觉着轩弈尘的脾气顺从,如今看来骨子里仍是有三分倔将的。他既追问纠缠,我也懒得拖延瞒道,直坐到他身边,娓娓说出午时我与烟的推论,结尾方说:“你在醉香楼往来多次,有否发现庄里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轩弈尘不经意间挨近我,凤眼中的黑眸朝天左右晃动,沉吟许久,“弃弥……”轩弈尘开口一个迟疑,偷瞧我眼改口道:“三哥买下庄子后有过次扩张,此前听闻亦有多番改动。原本的模样在日积月累中怕是看不出了,不过这庄园确实非常古老。数年前我心有好奇带了轩才去探险,曾发现醉香楼的地底下有不少密道,而且还有祭祀的场所,后来被三哥知道,就不许我再去了。他甚至让人在入口添上铁门加了锁,至于他没去过也未可知了。” 轩弃弥是不会不闻不问的,只是上三界的陵寝地宫多有术法护阵,绝非轻易踏足可以窥视的。想的出神,我无意瞥到轩弈尘投来的视线,彷徨惊慌如做错事的顽童。 我不由轻笑伸手抚上他脸颊,温柔道:“怎么称呼轩弃弥皆是你自由,我不会多加干涉,随你喜好便是了。” 轩弈尘闻言微微松了神情,又不敢全然信,便试探说:“你不介意么?” “为何要介意?”轩弈尘眸中期许渐黯,我旁边瞧了深谙他误会我话意,不得解释道:“多人眼里你是个无主见的人,可我知道你不是。你的每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无论你今儿突然闯王府时作何打算,我相信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既然如此,你怎般待人称呼都会有自己的分寸,不论我心里作何想法,都改变不了。所以没必要给自己添堵,又让你为难,结果大家都不好受。” 轩弈尘没料我会这般顶真的开口,目光紧抓我面上,似要找到一丝表里不一的情绪。他沉默良久轻笑道:“我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你倒当真非说番正经话出来唬人。”轩弈尘下意识地拉住我袖口,莞尔的神色间有些许惶恐。 我确有不满他试探的心思,倒没想他眼尖瞧出少许眉目。我怅然吐气,一时的不悦散尽,我略有懊恼自己,竟会沉不住与轩弈尘置气,“三更声都响起了,你早些休息吧,凡事都放明日商量。” 轩弈尘乖巧颔首,送我出了房门,神色中虽有不舍,终究没张口留我。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今是在神武地界,他与我就算关系深厚,相留我亦是不合规矩的。 夜晚的夏日清风习习,地面虽有白日里阳光扑下的余温,总是没白昼时炎热,让人时刻汗津津的黏腻难受。王府里大多人已安睡,余留下的是各房守夜的家生奴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近身服侍的,性子多为老实稳重,否则又怎能安心托与整夜。 我脚步声虽已放到最轻,踩到草间还是会有簌簌不断,夜里守夜的家奴多是浅眠,犹是闹醒一两个。他们朦胧间醒来,远望见我精神顿时抖擞,又顾忌房里主子,只是无声对我行礼。 “王爷金安。”今日是福安盛亲自守夜,见我回到寝卧,低声请了安。 我心里稍稍有些惊异,面上仅含似有若无的笑,扬眉道:“你先回去吧,今晚不必再安排人守夜,皇上这儿我会看着的。” 福安盛闻我发令,亦不敢有只字反驳,欠身微行了礼,心有担忧地小步离开。 寝卧中半盏灯没点,好在今夜月朗星稀,银白昼光照进屋里,视线并不差。苏兮月慵懒地倚在窗边,手掌脑袋抬眸望天,闻得我进屋的窸窣声响仍没反应。 我拾起因苏兮月闹性子扔在地上的披风,轻笑道:“你明早要上朝,怎得这时辰还不睡?” “睡得太沉,怕醒来你又跑开了。”苏兮月忍不住嘀咕,表露出难得能见的小孩子心性。 我直愣了俄顷,不禁失笑起来,拉起他忸怩后缩的手,“大半夜,我不呆府里养神,能跑哪去?” 苏兮月朝窗外霞昭阁方向努了努嘴,话有怨怼道:“魂都被勾走了,还留得住人么。过些日子是轩煌六十大寿,人家都亲自来请了,你有不去的理?” 经苏兮月提点,我才恍然大悟,亦想起在镜月那会儿轩弃弥似有提起过,不过轩煌的诸事都与我无关,便也没放心上。如今无端提起,确实隐约有点印象,同时才算明白近来苏兮月郁郁寡欢的原因,想是出在这儿。 镜月的局势该月余前就能定下,也不知出了哪点岔子,原要在我灵咒中病逝的轩煌反而身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79 体大好,更欲重用前太子轩曲浩。帝王做事反复无常是有的,可要说任用知有谋逆之心的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骨血,未免匪夷所思了。轩煌的生宴对我而言确是机会,能亲自前往一探究竟,不过在苏兮月这不大好说话了。 我稍有思量言辞,淡笑道:轩弈尘并没对我提及这事,况且翔钧的寿辰未必会请我一去。” “你是神武摄政王,又与他两个儿子交好。神武与其派使臣前往贺寿,不如你出面。”说话间的苏兮月瞧不出哀乐,自顾自的呢喃:“你前些日子四处游历,一心记挂三国局势,送与我的信中还时常提起与两国邦交的事。既要与镜月为盟,轩煌的寿辰就忽视不得了。” 我满腹思量能说服他的话,倒不想他说出一番道理来,遂笑道:“原是我要说服你的话,没料都被你说去,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兮月垂敛的眸中凝愁深重,无声叹息道:“苏平日甚少会聊情势发展,但从你作息中还是能探究一二的。每每见你深锁眉头的神态,哪怕心中有气,也知要大局为重。” 不知也罢,他开口明说顿令我很是内疚,沉默良久只说:“早些入寝吧。” 如今独自处理朝政,苏兮月便不曾有过去空闲,人刚躺床上还未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轻鼾响起。我侧躺在苏兮月身旁,轻笑地直摇头,起了灵力帮他驱散疲态。 第二日刚到卯时苏兮月便起身梳洗,匆忙吃了小半碗清粥填辘辘饥肠,有福安盛陪着敢去上早朝。我依旧目送他离去才回屋,转身之际我忽叫住素心,“你派人去纪府送帖,请纪非明得空来王府小聚,说我有事找他商议。” 该发生的总逃不掉,我才回到寝卧打算梳洗番,轩弈尘无声息出现在门外。他没径直走入,礼貌地叩了两下门,询问地开口:“可许我进么?” 我瞄了他眼,既决意当他是自己人,便没闹虚礼停下手上动作,“王府里没你去不得的地方。” 话虽说得隐晦,轩弈尘是个心思清明的,自然听懂我暗指的意思。轩弈尘微有羞赧的低垂眼睑,双颊似有胭脂晕染,莞尔一笑如春晓之花,叫人流连间舍不得移眸。 轩弈尘十指交缠摩挲,神情动作颇为羞涩,“离这屋里真是清雅。” 屋里的字画玉器都是寻思禅与苏兮月布置的,皆是随着他们喜好来,翔云归来后我诸多繁忙,偶有一日注意到同是赞叹了番。我回头瞧轩弈尘目光停在挂墙画上,便笑道:“你若喜欢随意挑了拿去。” 轩弈尘兀然起身,胆大的拉我走到画前,指了名字落笔处,“离定是不曾仔细观赏过屋里的字画,否则不会说出让人伤心的话来。” 若非轩弈尘心细,我怕自己要好些日子才会发现,屋里的大多字画竟都出自寻思禅与苏兮月的手,两人画风笔划迥然不同,评不出好坏,各有千秋。 轩弈尘指尖抚着一处空白的墙,笑说:“这块留给我可好?” “六皇子送的礼,璃断然不会拒绝。”谈笑而来的正是寻思禅,他进屋瞪了我眼,愤愤道:“我的画当真如斯不堪么,竟可以随意取下送人。” 寻思禅的质问并不让人惊惧,软绵的音色口吻,亦知不是真恼。我嘴边挂着一抹宠溺的柔笑,慢条斯理地回答:“刚是不知道来处,当真是能随便送人的。不过这会儿子,我是舍不得送了。” 寻思禅鼻尖微动,仿佛不信的撇开头,嘟囔道:“贫嘴。你的话只能信三分。” “是我唐突,害你们生了嫌隙。”轩弈尘不管不顾地揽下错,措手不及的话让我们楞了半晌,瞬息后我与寻思禅抿嘴轻笑。 寻思禅看出轩弈尘有逃避的心思,忙勾起轩弈尘到罗汉床坐下,“我与璃置气呢,没想到先是把你给吓了。我只恼他,绝没连带的意思,你且心安坐着听璃辩解就是。听闻你素来体弱,大清早的雾朦露重,走久了湿气入体,岂不伤身子。”说罢寻思禅迅速击掌两记,屋外突然陆续走进几个端小菜的婢女,垂首的婢女放下盘碟纷纷退了出屋。待人退尽,寻思禅方浅笑开口:“这时辰想来都没吃早饭吧,我与璃四目相对也是无趣,六皇子就一起吧,” 多亏寻思禅一张巧舌相劝,轩弈尘刚萌生逃离的想法便扼杀了,他微点点头,静默乖巧地围坐在饭桌边。轩弈尘的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也不知是否在介怀适才的玩笑,只是气氛的确太过静谧,我与寻思禅无所适从,倒也不敢开口。 饭毕我漱了口,仔细观察轩弈尘脸上细微表情,见他情绪好些,遂问:“你这次到神武来,真的只是为到苏王府来小住几日么?” 轩弈尘听闻也不隐瞒,坦白直言:“过两个月是我父皇六十岁生辰,听三哥话里的意思是要大办的。前阵子璃在镜月帮了不少忙,父皇便想趁这机会宴请你,又知三哥和我与你交好,干脆要我俩当说客。” 恰逢池羽洗漱完前来,桌上此刻已无多少吃食,好在池羽并不介意,拣了自己爱吃的几样填饱饿肚。依习惯调配过的水清过嘴里残渣,池羽微颦眉道:“轩煌好大的架子,摆个寿宴不光要神武派使臣前往,更指名要神武摄政王亲自贺寿。我瞧着不像是要宴谢,倒像是给神武下马威。” 池羽的话说得极重,轩弈尘当场面色就难堪了几分,怯懦地支吾:“弃弥哥也是觉得不妥,但父皇既然下了令,只得硬着头皮来寻我。我想着本就打算来王府住几日,遂应了。” “你同苏兮月说好的么,一个当白脸另个□□脸。”我斜睨了眼快挂不住笑的轩弈尘,开口仍是含笑却有明显的责备,“就事而论也是轩煌的错,你的气撒错对象了。” 池羽斟了杯茶,忙不迭送到轩弈尘跟前,“冲六殿吓发火,我是不敢的。” 屋外薄雾逐渐消散,晨曦自东方而起,初阳微露云端深处,金光洒照世间万物,金灿的尽使人睁不开眼。荷塘的睡莲仿若被撒了层金粉,乍眼瞧见还以为是天边佛家脚下金莲,熠熠中愈发有佛性,叫人瞧了越加心平气和。 寻思禅淡笑开口:“命魔族战神亲自出使给自己拜寿,那便是罪加一等。” 我笑拍轩弈尘因紧张而伸来的手,不以为然道:“有美酒佳肴招待,我倒不在乎走一趟。你们俩就行个善,别再捉弄他了。” 寻思禅试图从我眼中找出半点恼怒,微微凝神半日浅笑道:“璃如今的模样,上三界那些人恐怕是不敢想的。” 轩弈尘满眸的困惑,终究没敢相问,小声呢喃:“我来前弃弥哥就劝过,说离若真不愿随我去,也罢了。” “只要是六殿下相邀,哪怕陪你行一遭碧落黄泉,苏都无怨。”池羽朗笑揶揄,殊不知自己话里酸味多浓重,让人直呛的慌。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0 寻思禅不住的点头,忍不住煽风点火地说:“旁人看着无不羡慕。” 他的话说的并不隐晦,加之我也不笨,那旁人指的可不是他自己。我淡笑道:“那人又怎知我的心思如何?” 寻思禅毫不示弱,下颚微抬起,傲然开口:“是不知你心里想法,犹知你贵人事多,不似我等闲散人。” 镜月此行我是逃不了的,醉香楼那又谜团扑朔,听过他的话我心里倒生了计较。寻思禅是湮濑的弃子,我又从不重用,如此与影相比,湮濑对他的监视相对松泛许多,有些事影做不得,他却无妨。我微微斜倾,头枕在寻思禅侧肩,淡笑道:“嚼了半天舌根,原来是觉着日子过得安逸无聊了。这好办,我有一事想找人替我去办,烟事多脱不开身,影身边眼杂。你近来得空无事做,帮我跑一趟可好?” 我有心说出旁人的名字,寻思禅如何听不出我话中意,目中闪出一瞬欣喜,随之被忧虑替代。他甚少在人多的场合与我亲昵,现下却不管不顾了,一手轻握我手腕,犹豫低语:“我担心自己会坏事,毕竟璃是知道……” “不打紧。”我不等寻思禅说完,接口道:“没十成把握,我岂敢让你去办。只是……此去或许会有凶险,我又不便遣人暗里保护你,只得你自己多加小心。” 寻思禅和蔼微笑,眼底没星点害怕,握我手腕的手稍有施力,笑道:“若你派人护送未免张扬,我没影有能干却也独立办过事的,你放心便是。” 池羽清了嗓连连低咳,迎上我跟前,板着的脸隐含一团喜气,“你嘱咐了左,照顾到右,偏把我冷落在边上。 我随手拿起肘边巾帕擦池羽额头薄汗,扬声唤来门外小厮添冰山,屋里总算清凉了许多。我执着池羽的手始终没松,小厮退下时更是握紧半分,“自你当上侯爷,成日在宫里帮苏兮月排忧就难的,我哪里敢给你添任务。”说谈间我伸手捏了捏他肩颈,不禁蹙眉道:“你近来愈发清瘦了。” 池羽忙不迭起身朝我展示手臂,炫耀般不断显摆,笑意欲浓,“分明是精壮不少,哪就清减了。我可是每日依你言锻炼呢,又有太医开的补汤伺候着,精力比从前好得多。” 去翔云前我曾敲打过宫里太医,自然不敢疏忽,“他们服侍还算尽心。” “摄政王开金口,哪还有人敢违逆。”池羽心情极好,玩笑揶揄我多句,良久凝滞嘴角的弧度,带了几分认真道:“你既决意去镜月走一遭,必是不会多听劝阻,就望你行事前能念及我们,做事再三小心。” 轩弈尘沉默很久,忽然淡笑开口:“镜月不是虎狼之地,跑你们嘴里却像危机重重,不该轻易踏入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未必不会曲解意思。我晓得池羽平日里看着心思简单大咧,其实性子很是细腻,果真当下脸色变得不大好,手紧拽服帖在腿边的衣料,微微颤栗。 寻思禅亦清楚镜月发生的事,忙寻了话便道:“璃做事素来冲动,池羽只是担心罢了。其实这也好办,亲自跟去在旁看着便是了,如此璃心必有顾忌,做事自然会再三思虑。” 轩弈尘瞧出异样,愧疚地低头不敢多说。我眼见气氛又要冷淡,遂笑道:“这提议甚好,你前段时日不正嚷着要去看望李家二老与郭大夫,如今有了机会,反而默不作声。你若今儿错过这次时机,等下回就不知是何年马月了。” 池羽缓过情绪,面上消了郁气却不如以往欢快,“我怕自己是不速之客,引起主人家厌烦。” 轩弈尘想起自己惹祸的话,亦不敢在玩笑,诚然道:“你是神武小侯爷,贵客驾临镜月,谁敢嫌恶。” 池羽不是个记仇的,况且方才又是他自己多心,自然不会迁怒轩弈尘。他听闻轩弈尘的话甚是动心,试探地朝我偷瞄,极是期待的样子让我越发不好拒绝。 此行前去镜月,一改往昔暗访之行,既是轩煌亲自相邀,我料准他不敢在明面做手脚,至于暗里偷摸的事也不是随便能耍出来的。神武摄政王亲自去镜月拜寿送礼,到时定会有侍卫随从保护,更有婢女小厮服侍,确实多个侯爷同去也无妨。 我欣然开口:“你想去便去,没必要特地征询我的意见。到时大不了多找些人护送,这都只是小事罢了。” 事已有商定,我立即起身往宫里走了遭,出使镜月不是小事,何况是为轩煌祝寿。我赶到御书房打算与苏兮月商议寿礼的事,倒是遇到不少熟识的面孔,原来是纪非明已有耳闻,早备下了礼正愁派何人前往镜月最为合适。 苏兮月埋头在拟出寿礼的名册上,见我不请自来并没觉意外,只招呼我择空位稍坐,又唤来福安盛看茶。得闲时候,我与纪非明等相互寒暄了番,唯恐扰到案牍劳形的苏兮月,稍稍侃了几句也就不多说了。 晌午的阳光炎烈透过厚纱幔帐照入御书房,不比殿外那般暑气袭人,反而暖阳的令人昏昏欲睡。亏得福安盛心细着人在冰山上浇淋了些薄荷脑油,寒气飘忽而出夹杂着醒人的香气,既解了大半暑意困倦,又在不能焚香的日头平添让人舒爽的气味,这远比闻一堆人汗酸臭要好很多。 第77章 镜月使者 苏兮月在纪非明拟写的名册上落笔添减几笔,复查了遍方合起交予纪非明,“镜月国君既派六殿下亲自来神武送请帖,可见重视两国邦交,况且还相邀摄政王出席,随行带去的寿礼是更加不能薄待。只是年初刚处理完罪臣庞龙及其党羽,局势尚不稳,此时不宜大开国库铺张浪费。就依名册上的寿礼去准备吧,想来不算失礼,也不太奢靡。” 纪非明扫了眼名册,笑意甚浓且意味深长,转眼递给我一观,道“臣自愧不安,不及皇上想的周到。” 我细细看遍名册,发现其中银两皆被划去,取代添上的多是从庞龙府上抄出的稀世珍宝,看似价值高过送的黄金白银,实则无半点用处。我激赏的望向苏兮月,这招确实高妙,给足轩煌脸面、讨了欢心的同时并没实质相助,丝毫不会充盈镜月国库。 苏兮月淡然浅笑,略有愧色开口:“功劳还得记在小福子身上,亏得他昨夜提醒朕,年初庞龙府上抄了不少好东西充进国库宫中。又说起如今宫中主子少寡稀少,没处能赏,如此放置在库里也是可惜了。” 我眉头稍挑,越发欣赏起这打小活在宫里的福安盛,眼识不比当朝权贵重臣差。可惜了他家境贫寒,很小就入宫为宦官,否则凭福安盛的能耐,完全能胜任当个朝堂高官。其实纪非明拟的名册并不差,送的银两不少也不多,不过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由我去贺寿未免轻薄了些。 纪非明不是个量小的,相反他经常识人善用,举荐过不少人才。所以今日他亦不会觉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1 失脸面,更不会记恨福安盛。我瞧他模样,似有要抬举福安盛。 “福公公相比我们这做臣子的,倒更熟悉宫中库房的珍宝。依臣愚见,皇上着意添上的寿礼,不知可否劳烦福公公去准备,如斯亦好快些。”纪非明说得诚然,叫人倍添好感敬佩。 福安盛眼眸一闪,不可思议的望向纪非明,忙不迭下跪道:“大人高赞,奴才愧不敢当。” 我与苏兮月相视一笑,淡笑道:“纪兄眼光可是很毒的,见人一抓一准,他说你能担当必是不会说错的。小福子若你再推辞,便是真真不给面子了。” 苏兮月点头接话到:“摄政王说的不错,小福子你安心着手去办便是。” 此时正值盛暑炎热天,屋里就算有冰山降温,亦是让人不敢多动弹,生怕燥热地冒汗。可我在听到苏兮月唤我摄政王的那刻猛然一颤栗,霎时从头至脚冰凉的仿佛冰山散出的寒气被我吸收,好不自在的僵坐在紫檀木宫帽椅上。我放空遥望坐于龙椅的苏兮月,他已不是数月前的稚嫩孩童,在我未有注意的不知觉中,他俨然成了合格的帝王。 谈完几件紧要国事,纪非明为首的重臣纷纷退去,苏兮月独留我在御书房谈话。 苏兮月恢复往日神态,慢步到我身前,捧着我脸蹙眉道:“刚才起你就心不在焉的,是有事烦恼?” “臣一时晃神,让皇上担心了。”由衷脱口的话,才说出我就大为后悔。 苏兮月闻言色变,触碰我脸颊的手一抖,苦笑道:“皇叔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与我对视的眸子阴霾郁积,仿佛是受了重创很是苦痛,我愈发懊恼自己言行。我一把抓住收回去的纤长玉指,稍用力不让苏兮月挣开,劝慰开口:“我一时糊涂,你千万别误解。” 苏兮月紧咬贝齿,胸口大力地起伏可见情绪波动,他深呼吸数下平缓心绪,质问道:“那皇叔是什么意思?是要激怒朕,还是故意嘲讽朕?” 我见他如此,心中猛地一惊,口吻不由加重,“兮月!” 他因我低沉轻吼不由一怔,片刻委屈的红了眼,连连仰首不让眼泪下流。我瞧了心愈发变软,伸手将他揽进怀中,起初他还挣扎几下,后来干脆轻捶我胸膛,口中嗔怪不断。 “是我不好,见你那般模样,脑子混账了。” 苏兮月埋首在我怀中,话语微有哽咽,口齿略微不清道:“自是你的错,我不过是见你事多心烦,想着能少给你添麻烦才愈发努力处理朝政。你倒好,干脆疏离起我,口口声声称我皇上,摆明是要讥刺我。” 苏兮月仍死咬我错话不放,却不似之前惊怒的口吻,半分撒娇半分真。美人面上犹挂泪痕,我见了更为怜惜骚动,奈何碍于时值晌午,我克制地轻推远些苏兮月,“处理朝政时还觉你成熟了,如今怎和小孩子家哭起鼻子来。果真是臣不好,但请皇上降罪。” 我刚微屈膝就被苏兮月虚扶一把,假意唬脸道:“若要我罚魔族苏大战神倒是要好生斟酌番,但惩治臣子还是能的。” “臣甘愿领罚。” 苏兮月缓缓扫视屋内,眼眸飘忽想着坏点子,沉吟片晌笑说:“近来国事烦忧,朕不慎劳累,宫里稀缺能使唤的宫人。你既惹恼了朕,就罚你夜里替朕捏背捶腿,哪都不许去。” 他难得开口留我,自然是无不应的道理。紧接我不得不提起出访镜月的事宜,想起出门前寻思禅善意的提醒,故说得更为委婉。苏兮月听了大半晌的话,面色始终恬淡莞尔,眉心都不曾动过一下。我本以为他会反对会埋怨几句,不料是这样的反应,思虑已久满腹安慰话反无从说了。 苏兮月懒懒的倚在我侧旁官帽椅背,神情松弛道:“苏打算何时启程?” “此行去给轩煌拜寿,沿途必都是经走官道,不比小径迅捷。再者你拟定的寿礼贵重,定是要带足够多的侍卫前去,走快不得。”我沉声估算个大概时日,嘀咕说:“过半月就出发,想是能在寿宴前赶到,既不显仓促而去的失礼,也没过早赶到的殷切。” “你想的周到,如斯甚好。”苏兮月爽利的答应,不知何故,见他这般我越觉蹊跷,总觉心里有事说不上来。 我神思没一味地盯在苏兮月身上,只在偶尔不察觉间偷瞟几眼。苏兮月见我沉吟不言,忽而转了神色,笑侃我说:“你有意放慢日行步程,当真只是顾虑贺礼安妥吗?” 他俏生生的凑前对我嘀咕,模样煞是如同往昔般烂漫。我与他忽视片刻,轻笑出声,没丝毫避及道:“除这还能有什么原由?人家六皇子不同你,常年行车在外,早习惯颠簸的日子。纵我有心顾虑他,他却未必领我情。” 苏兮月不以为然,顽皮地冲我吐舌,“毫无信服的话,轩弈尘虽常年在外行游,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精益求精。人是漂泊在山林庄院,可轩弃弥皆是娇养的。我只耳闻过醉香楼、兰艺阁、潇湘馆的奢华,耳听为虚便罢,可流香马车是我亲眼所见,就知你说话不实。” 流香马车无论制材还是坐饰样样华侈,轩弈尘曾将马车来历说与我听,原是轩弃弥疼惜他在外流离,特意找师傅定制。 我刚想张口接话,殿外传来福安盛通报声:“皇上,谭大人求见,已在殿外候着了。” 谭习玉来得突然,想必是有事要商议。我笑眼端看略有为难的苏兮月,无意想到谭习玉当初升迁的原因,多嘴轻问:“谭习玉原不算被看上的人,当时又需有人指正庞龙,遂来进迁为工部侍郎。你如今用着可是顺手?要不升个尚书压一压他风头。” 苏兮月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沉笑认真道:“不必,他上任以来政绩颇好,是个有才的人。虽称不上清廉,倒不过火,做事也有分寸。如若此时无端提携人压在他头上,难免有伤人心。” “既是这般,他乍然前来必是有要事禀呈。”苏兮月说的肯定,我便放心许多,故意玩笑叹息:“我在不识相退离,就真碍事惹人嫌了。” 苏兮月怔忪一会儿,眉眼笑意愈盛,“感情你是拐了弯来脱身,朕说呢,平日里不见你这般关心朝堂的事。” 我微微耸肩,无畏他话语间谈笑的嗔语,“有纪非明在朝前看顾,池羽在身后相助,我如何不放心。”我轻轻捏了捏在掌中玉手,笑问:“皇上打算怎做?” 苏兮月无声看着我,柔笑秋波似沐春风,良久他扬声开口:“宣。” 出宫时已是申时二刻,刚过一日中最燥热难耐的时候,我由小夏子送出偏门,早有马车在外等候。小夏子在福安盛栽培下做事越发上心,他在马车中添了冰桶,回程的一路清风窜入,又经冰寒降暑,微热的暖风偏成凉风习习,令人舒爽。 回到王府快近酉时,王府今日似乎早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2 早摆了饭,府里的几个都不等我归来,在西厢围桌已经开吃。我闻素心通报,既是身着常服便懒得更衣添乱,径直往西厢而去。 “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寻思禅诧异的嘀咕,放下碗筷替我脱下外衫,转身吩咐小厮立刻多摆副碗筷。 不仅是寻思禅讶异,满屋没不瞪大眼瞧我的,似乎我此举非比寻常一般。 我坐在空置的圆凳上,兀自吞了口凉茶解渴,方笑道:“说完该交代的事,我留在做什么。二来在宫中总不必上在自己府里自在,实在拘谨的很。” 影被烟拖去忙了大半日,连风尘沾满的衣衫都不曾换,似乎是在我到前刚赶回来的。他脸上有尚没挥去的疲倦,身上隐约飘来上三界唯有的气息。我仔细观察片晌影的神色,仅是有鲜少的倦态,他不是个会掩盖心绪的人,由此能见匆忙来回间办的只是小事。 “普天之下竟有能拘束苏的地方,真是新鲜事。”池羽在我出神时发言,“你嫌宫里沉闷,只是不知每当你入宫,宫人哪个不是害怕得紧。也不知到底谁拘着谁了。” 影深以为然地笑道:“在魔族时亦是如此,随意到哪走动番,哪的人都如临大敌。” 我佯怒了半分,面色微沉道:“我现在倒觉好,省得你们个个伶牙俐齿,没事拿我开涮。” 轩弈尘与众人相处多日,已熟络许多,玩笑话便蹦出口了,“如今似乎晚了。” 池羽朗笑出声,不惧我瞪目,笑道:“哪怕悔得青了肠子,都是无用。” 众人闻言一阵喜色,都不禁笑了出来,连平日里总疏离冷淡几分的轩弈尘也不例外。轩弈尘自入王府小住,似乎心情一直不错,已久不闻他成日抚琴寄情,胃口都好不少。欢天酒地了大半宿,一屋人填肚吃饱纷纷搁下碗筷,玩笑话说多便提不起劲多言。我稍稍观察了番,心想酒足饭饱过后,也该是说些正事了。 我稍收敛笑意,娓娓道:“我与皇上商议过,过半月后出发去镜月,你们要带的行李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我转头又看向寻思禅,念到他将做的事,眼神不由放柔,再三嘱咐:“你到时混在护送队伍里同我们一起出发,我会经停醉香楼一日,也可替你掩些耳目。只是千万记得,平安为上。” “我会的,你放宽心便是。”寻思禅淡笑应声,反观池羽闻我答应带他同去并无太大欢喜,神情始终淡淡的。 影听我指派任务给寻思禅,极是不甘的指着自己,嘀咕道:“我呢?” 我淡笑蹙眉道:“你近来整日被烟支去帮忙,还嫌自己不够忙碌?”我轻拍他肩头沾染的尘灰,展眉笑说:“你得空就在神武替我看着,切莫那时的状况。有事别逞强,凡事都有婉娘担着,你从旁协助一二即可。” 除轩弈尘外无人不知我口中所言的状况,苏兮月被劫走迄今宫里头与我都心有余悸,只怕此事轩弈尘应该也有所耳闻。 影郑重地点头应下,嘴巴一动,我猜他是要立军状发毒誓,忙开口:“此行看似简单,前途沿路风光也不知是怎么个光景。仔细行事总不会是错的,从前便是我太骄,如今是不敢了。” 寻思禅垂眸若有所思,忽而轻声呢喃,“我倒觉庆幸。” 话音轻细如蚊吟,却没逃过我耳力,我愣了片刻琢磨他话中意思,旋即而笑。“说得也是,我亦是庆幸。”寻思禅的话说的轻,旁人并不曾听清,故我开了口后个个面色疑惑,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倒是坐在寻思禅另侧的轩弈尘神情复杂,双唇微动没说话。 近来神武与邻国关系逐渐改善,镜月起初有些不冷不热,又冷观翔云有意与神武交好,强硬的态度终是有所松动。两国多番派使臣前来修好,苏兮月身为国君没不接见的道理,本就国事繁重,如今又要参和进三国邦交的事,愈发脱不开身。平日里往往都是初更后回的王府,今日又添轩煌寿宴的事,竟过二更才乘御车回府。 苏兮月进府后神色木讷,回寝卧的一路始终寡言。依往日惯例,福安盛扶着苏兮月回到寝卧外,朝我福了福身,神情心安的离开。 我逗趣道:“皇上果真身份金贵,都要我服侍了。” 苏兮月微抬眼眸,许是太累,连带笑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木。未开口先捂嘴打了个哈欠,他耷拉眼皮,有气无力道:“你别来招惹我,我可没力气与你扯拌嘴。”他越说越轻,最后几字近乎是气出无声。 我帮他稍稍抬高腰肘后的绣金蚕丝垫,又唤小夏子端来事先备下的桂圆莲子汤,“这时辰回来,想你必是在宫里进了膳才回来。太医曾叮嘱睡前不宜多食,你就少吃点甜羹垫肚子,亦有助睡眠。” 苏兮月囫囵吞枣般吃了几口,头微侧表出心思。我淡笑让小夏子撤下,挥手灭去床边大多红烛,又走出寝卧几步观察府里暗哨的情况,确认无误适才回屋。 “怎还没睡?”我将薄被拉到苏兮月肩头,脱鞋上床斜倚在他身旁。 苏兮月歪斜脑袋,絮絮说起我出使镜月的事。他知我脾气不喜与生人相处,便安排顾常发沿途护送,又恐顾常发官位不高无信服力,格外降旨升了顾常发的官位。托此事的福,顾常发如今品级与孔修是平起平坐了,至于他手下带的兵更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皆是顾常发自己提的名单,都不是庸人。 “你此行前去少不得服侍的人,小夏子尚算机灵,跟去服侍你日常可好?” 夜半的风比日头高照时要大许多,我微曲的指一弹动,四周隐蔽的窗皆敞开了些。忙完闲事,我伸臂让苏兮月靠枕,淡笑道:“远途不比近郊游赏,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怕他打小宫里精养惯了,受不住。” 苏兮月扭捏了下,微侧身伸手环上我腰,低喃:“他自己毛遂自荐想跟去,说是要历练历练,随他去吧。” 我抬手轻拍他后背,有下没下地哄他入睡,“你明日还要早朝,趁早睡吧。” 忙碌整日连午休都没机会合一会儿眼,苏兮月仿佛累得很,没了平时精力同我抗议,他乖觉的闭眸养神。尚不及半盏茶的时间,苏兮月已然沉睡,平稳缓慢的呼吸中偶有鼾声。我生怕自己起身的动作会闹醒他,干脆放弃起身冥想,略收紧臂膀紧搂他亦浅眠整夜。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明日便是要出使镜月的日子。准备轩煌的寿礼仅用半月着实仓促,亏得福安盛与纪非明干练,倒是丝毫不差的整备齐全。我不过是带副有身份的皮囊出使,诸事不管倒是落个清闲。 我应下苏兮月话的第二日清早,小夏子就被安排到王府里来办事,虽不是日夜跟在我身边伺候,多半时候会跟在影或寻思禅身旁有样学样。如今跟学半月,办起事来已是有模有样,几乎摸透了我性子。他性子机敏做事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3 尚算老实的,没仗自己是宫里人的身份在府上摆脸色,对人客气,短短数日时光,府里没个见他嫌恶的。 出发前的最后一晚,苏兮月有意早早回了王府,大家围桌谈天吃酒。只是不知怎的,今晚大家仿佛都有心事压着,皆闷闷不乐的,池羽显得格外明显,偷瞄我的眼神里满是不舍。 难得烟等全在,我不想沉闷气氛扫了兴,强颜欢笑道:“左不过是去镜月转悠月余就回,何必表现的如斯低落,我又不是只去不回。” 沉寂许久的屋里兀然传来“呸”一声,池羽唬脸瞪我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成心叫人不好受是不?” 我原是想玩笑调节下气氛,没料有心人听去,成了我咒自己的坏话。我闻得池羽这般顶真的开口,一时倒无话能答,憋下满腹想说的调侃。 烟平静的面上不知想起什么,忽而朗声大笑,“你想要倒插门,且得看轩煌依不依。” 寻思禅轻笑道:“轩煌的意见是其次,先得看六殿下作何想法。否则怎般都是徒劳。” 轩弈尘险被他俩的话惊吓呛到,捂嘴连连轻咳,平日里人多时冷若冰霜的脸涨得霞红,投射出嗔怪的目光没半点震慑,反让人怜爱。 “六皇子巴巴的前来,心思还不够一目了然?”文锦久不现身,利嘴早寂寞多日。 烟摸着下颚哼声连连,那模样直令我气得倒仰,半晌他坏笑开口:“当局者迷,我们旁观看得再清有什么用。”他的视线不时端倪我会儿,见我始终平静淡然,脸上没半丝愠恼,略有些失望,“瞧苏璃木讷的模样,怕是要辜负六皇子一片心意了。” 我闻言越说越离谱,不得不出声道:“你们说我也罢,反正平日被你们揶揄惯了。但别牵扯上六殿下较好,免得毁人清誉,损两国之谊。” 烟逮机会讥我,哪里肯依饶,可我始终性趣乏乏,说几句觉无趣就收了口。沉默只有俄顷,他斟满自己酒杯,高举过头顶,笑道:“等你镜月归来,多事都将结束,这杯酒我就当提前为你庆功的酒罢。”说完,烟仰头一饮而尽,我晓得他这是故意讨彩头。 我同举杯饮尽杯中酒,不过相比他的喜庆期许,我多了半点毅然决然,当然我掩藏的极好,别人难看出异样。其他人见状纷纷举杯而饮,许是酒入腹暖身亦暖心,大家神色比之先前要明朗许多,胃口纷纷好了起来。 次日拂晓,王府上下不似往昔宁静,偶有窸窣杂声惊梦。各院服侍的小厮陆续奔走在前院后堂,我盘坐在窗边逐次收回冥想灵力,耳边充斥的满是寝卧外的吵闹。 第78章 预行镜月 七月盛暑到哪都如同蒸笼,让人热的慌,再闻喧吵便如火上浇油,叫人越发不得静心。我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影仍旧在灵咒加持中沉睡,素来贪凉的他蹬了盖身的薄被,大半个身子□□在外,放眼望去一览无遗。 我不禁觉口干咽了唾沫,伸手拉起散乱在影膝上的薄被,小指贴着他肌肤一路游上,顺便帮他解了燥热。 刚出了门就碰见在外干等的轩弈尘,我抱臂对他挑眉淡笑:“偌大的王府,厢房别苑不少,你怎就猜着我在这里?” “昨晚离席时,我无瞥见你看影的眼神非同寻常,所以来试试运气。”轩弈尘低垂眼眸不敢直视我。 我随他偷瞄的眼神往下看,这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中衣松散的耷拉在双肩,胸前无衣物遮蔽。早前我刚与影鱼水之欢完,身上慵懒魅惑的气息未散尽,这般懒散见人未免太失礼。我尴尬的轻哼,双手匆忙整了整胸前衣襟,“你在这等会儿,我取件外衫就出来。” 不等轩弈尘应声,我转身进屋披上影睡前放在边柜的外衫,回身发现轩弈尘仍旧乖巧的站在屋外。我轻声磕上身后的门,淡笑道:“平时你在轩弃弥那是怎办?也是这般礼貌疏离?” 轩弈尘略窘迫,轻声嘀咕:“从小待大的地方,自是不会拘束,只是这……。” 我轻笑出声,携上他慢步前往外院探进展,迈步前和气说:“我说过王府你待到哪时都可以,随你高兴。” 轩弈尘轻挽我手臂,脑袋低垂紧盯自己鞋面,“总有一日,魔族苏璃会回到上三界,我常住又有什么意思。” 我双眸倏然微睁,迈出的步子停顿斯须,“你愿意跟我回去?” 长久的无声,是比暗夜更深沉的静寂,我俩犹信步往前院慢行,谁都没再说话。我心中升起的期许,渐渐埋没在无尽失落里,幻化成自嘲的笑,如新月桥悄然挂上嘴角。 将跨垂花门时轩弈尘忽止住脚,战战兢兢地问:“我可以去吗?”轩弈尘的呼吸浑浊,薄衣遮不住他起伏的胸口,他仿佛是鼓起极大勇气相问。话音未落,人微微脱力,若非我支撑倒地都未可知。 我淡笑拉他过了垂花门,温柔地说:“好啊。” 前院里吵闹不断,我一观才知原来不止是小厮搬箱所起,顾常发早带了人进府守卫操练,我放眼望去多是熟识的面孔,吴平与巨虎竟也被派来。 “苏王爷身边总有美人相伴,真要羡煞众兄弟了。”我身边敢肆无忌惮揶揄的,除却烟就只有顾常发,天地不怕的脾气,出口的话从来都是直白而无所顾忌。 从前轩弈尘心藏野心的几年,替他出面办事的都是轩达、轩才两兄弟。后来看穿无争时,甚少与人接触,造就他寡淡的性子,多少不善与人相处。轩弈尘往后挪了小步微侧,大半身子都躲进我背后。 我故意板脸看向众将士,严肃道:“玩笑过了可会让人厌的,你调侃我倒罢了,镜月六皇子跟前不可失礼。” 顾常发并不蠢笨,做事知轻重,善观大局。他虽知我没怪罪之意,依然抱拳以军人之礼给轩弈尘赔了不是。认真的神情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顾常发恢复嬉皮笑脸,道:“皇上派我为将领护送给轩煌那老头的寿礼,当真是折磨我这粗人。我刚偷瞧了几箱,那可都是宝贝,送那老头太可惜了。”话刚说完,他忽然顾及到轩弈尘,忙不迭挠头解释:“六皇子别误会,我没轻慢轩……镜月皇上的意思。” 轩弈尘淡然莞尔,只道“无事”二字,好像顾常发嘴里不屑提的人与他无关。 “六皇子好度量。”声音是从最末传来,开口有如斯的傲骨的人,除魏子嵇还能有谁。 从我认识魏子嵇以来,就发现他一柄折扇从不离身,如今正是三伏天,他打扇缓步上前。比起身份魏子嵇可要贵重多,偏偏他仍是执意向我施礼,顾常发从来是没规矩惯的。 我颇为惊异地打量魏子嵇一番,不解道:“前阵子听孔修提起你,他告诉我,你近来见三国平静,辞了官职云游去了。怎得突然出现在王府?叫人意外啊。” “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4 是我请他回来,同你一起去镜月,生防有事时能想助你。”我右眼余光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真不多时瞧见婉娘从府门外进来。 魏子嵇颔首笑道:“苏王爷对在下可是不信任?” 我回了个和善的笑,玩笑说:“若有半丝不信,你魏子嵇还能安然站在摄政王王府前院么。” 魏子嵇爽然一笑,深以为然道:“若是那般,我岂敢随意前来。”话毕,他微收敛笑意,似是无意瞟眼婉娘,转身对轩弈尘和气开口:“不知六皇子是否得空?院里小厮正巧在搬运你的行囊,我怕万一有所疏漏,不如你同我前去如何?”魏子嵇寻的借口合情合理,轩弈尘当然没拒绝。 顾常发瞧出端倪,忙不迭抱拳带手下识相离开。近来事忙,我甚少有机会与婉娘相处,加之年岁渐大,再不是从前小孩心性,自然不比从前亲近。 院中家仆来回熙攘,我与婉娘站在院落稍有碍事,婉娘左右环顾瞧有厢房空置,遂道:“时候尚早,我们先坐等会儿。” 私下无人,我便不摆虚的那套,随意斜倚在罗汉床上,目光紧盯着在院里监督的魏子嵇,“我不过是去镜月送个寿礼,你似乎反应有点过了。” “有人摆设鸿门宴请你去,我能不心焦吗?”婉娘说得轻松,面色却沉凝得格外难看,“你心中没半点怀疑么。” 我淡然开口:“总有狭路相逢的一天,早晚又有什么区别。怀疑的再多不过是平添愁,况且眼见才为实。其实婉娘是知道,你说任何话都阻止不了我,不如省点力气。”我目光逐渐透出一丝凌冽的杀意,冷哼道:“神族其他的人命运怎般,我是丝毫不关心的,但那女人……姑姑,帮我留着那条小命。” 婉娘神色亦冷淡下来,“莫说你是不会饶过她,我也是不肯的。” 我冷笑一声,狠戾道:“小心她自戕。” 婉娘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看着像是宫里库房的珍品,“放心,她要敢自戕,我就算从翻天都会把她魂魄找回来。” “天还没破晓,你怎么匆忙赶来了?”我困惑的望向门边的寻思禅,他面上倦意犹在,而跟在他身后的文锦却精神的很。“有话要对我说?” 文锦顾及婉娘在场,唇齿轻咬没敢开口。婉娘冷眼旁观许久,神色中稍稍有了些和善,笑道:“好似有人因我在场有些不自在了。”婉娘心知文锦来意必然有事相求,故与我随口说了两句嘱咐的话,便不多留离开。 东方渐露鱼肚白,我支手撑侧脸没做声,双眸盯着屋外往来人群。文锦平日里说话大胆,无非是张口的皆是不紧要的事,真有事相求时,原来他仍旧是个胆小的人。 “都坐下吧。”我瞥了眼刚进屋的影,语气淡然道:“你们三个像约定好似得,大清早成群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有时开口是需要一股子勇气的,文锦先被我晾在旁,心中又因万分胆怯而迟疑,如今沉默地不敢张口了。寻思禅在旁干着急,连连用细碎动作提醒,仍不见效。寻思禅兀然重叹口气,干脆帮文锦相求。 原来是料到神魔恩怨快结果出所以然,文锦在神族战殿生活多年,那儿虽有不少讨人厌的存在,却也不乏可怜人。他清楚倘若我胜湮濑,定会高坐神位掌权,希望我能到时放过那群无辜神族。我目光扫过跪在我跟前的两人,启口只叫他们起来,并没松口答应。寻思禅许是以为自己前来,我必会答应,不想我是如斯反应,当下面色有瞬息的阴沉,郁郁埋下头生了闷气。 影本有意开口相帮,见状忙咽下话,倒不敢多说了。一屋三双眼齐刷刷向我投来,都是摸清了我的脾气,自然不敢多说。 我无心要多伤性命,就觉这等小事自己管太麻烦。我紧闭双唇想了想,一抹淡笑悄然浮上嘴角,“迷魇府上的那些人,我从不接触,更不了解心性。既然你们今日说起,这事我干脆交给文锦去管,该留该杀,你斟酌决定,不必报告给我。但记住一条,留下的切莫有麻烦。” 寻思禅也不顾他人在场,直扑我怀里,嘴上不忘夸我几句好来讨我欢心。与他比较,文锦则是个克制的性子,眼眸底泛出激动与感激,仍在极力掩饰。 说了半会儿的话,寿礼装车眼看已快完毕,我遣了小夏子去请迄今未出现的池羽和苏兮月。我带了一干人盘点,足足三车的寿礼,这还是特意精简择贵重稀罕挑出的,偏还是勉强才能塞进三车。 顾常发亦在做最后的整顿,刚巧进来与我商议今日路程。他一看到整车的寿礼,眼里瞬息闪出精光,双掌一松一紧地捏着,没顾忌地说:“这年头当山贼比当兵痛快。苏老弟不是看你的面子,这几车寿礼,我或许半路会夺了,自己抢个山头做贼子头去。” 魏子嵇闻言当场脸都绿了,忙喝道:“顾常发,你放肆了。” 我挥挥手,不以为然地笑道:“他说话向来如此,再说会说出口的话,必然只是玩笑,由着他吧。”笑说罢,我目光顿停在珠玉镶嵌的百子贺寿屏风上,每一处雕琢皆是栩栩如生,百子含笑的面容各不一。我依稀记得是庞龙寿辰的贺礼,果然世间无二,我无奈叹息,又道:“这一趟,不会太平啊。” “这几车东西在,你想太平都难。”烟蓦然悄声出现在我身后,目光带有贪欲,嘀咕道:“送轩煌可惜了。” 我哼笑道:“你要敢半路坏事,那别怪兄弟不客气。” 烟狡黠挑眉,伸手摸了摸那盏屏风,也不管轩弈尘在场的想法,“我怎会坏神武的名声,你放心这几车贺礼定会安然到轩煌手上。”他忽的话锋一转,坏笑地说:“抢太粗鲁,不是风雅的事,偷却不同了,况且是宫里偷。” 听完烟的胡话,魏子嵇大笑连连拊掌,“烟公子说的极是,缺人手招呼声,魏子嵇定全力相助。” 初阳渐升,云霞逐渐被染红,耀眼金光万道投云乍现,千山万树如火烧。小夏子去请人迟迟未出,将至出发时辰,一干人只得在王府大街苦等。苏兮月和池羽做事从不失分寸,今儿是头一遭如此失礼。里头一个是皇上,另个是侯爷,众人也不敢开口埋怨,不过面上纷纷露出困惑的神色。 寻思禅目光紧盯在王府院落内,轻声道:“璃要不派人去探下,他俩或许是遇到些麻烦。” 我心中纳罕,刚想应寻思禅的话,就见小夏子扶着池羽出来。我诧异地瞧去,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感觉,总觉有哪出了问题,一时说不上来。魏子嵇似乎也有所察觉,眉间闪过瞬息的疑惑,目光直勾勾的盯在出门的两人身上。 “公公请了半日,怎只请出小侯爷?”魏子嵇含笑相问,有少许试探的意味。 池羽从容开口:“皇上夜半忽然回宫,面色匆忙想来是有紧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5 要事,还留了书信给王爷。” 我伸手粗看信中内容,大多是淘气话,倘若公开内容怕是得贻笑大方了。我收起书信,深邃的打量了会儿池羽,我把他抚上流香马车。紧跟自己也攀爬上车马,在我钻入帘帐之际,我与魏子嵇相互使了个眼色。尚不等我安坐,车马外传来魏子嵇的发号示令,我不禁往后微倾片刻。浩荡的车马人群离大街驶离王府,进发前往镜月皇城。 流香马车是特意定制的,远比普通车马要宽敞,许是挤了四人在车内,犹显拥挤。我后背斜倚在车内一角,尽可能给他们留更富足的空间,与此同时,我抱臂旁观对角拘谨的池羽,良久静默,不多说只字片语。寻思禅与轩弈尘亦觉出气氛异样,便陪在旁一言不发,不时会偷偷观察我与池羽。 繁阳城的大街中央空无一人,左右两旁皆有士兵驻守以防生乱,车队出发不过三刻,我们已完全出了繁阳城的范围。 “你们俩简直是胡闹。”我淡漠地开口,看似平和的语气下充斥责备,冷不防让车内三人一颤。 寻思禅不解地说:“璃……在说谁?”话虽问出,寻思禅目光却早齐集在池羽身上。 不稳则以,池羽一听瞬息变了脸色,适才镇定下的神情再挂不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婉娘说你绝不会注意到的。” “因为太刻意。”说话间,轩弈尘微抬起眼,稍打量了番咬唇的美人,莞尔似春暖令人舒怡。轩弈尘得我默许,先一步解释道:“皇上学侯爷的举止近乎是完美的,可是略显刻意,仿佛在举手投足间都要告知别人自己的身份。二来,像紧张、愤慨时的细微动作,很多是不经意间做出,皇上未必见过。” 人既训过,又是改不了的事实,我也不想深究。我盯着仍旧紧张的苏兮月,半晌怅然叹息,“婉娘近来行事真是胡来,竟然帮着你们。她真当我是明眼瞎,瞧不出是么。” 寻思禅含笑打圆场道:“神武有池羽伪装,又有婉娘协助,不用想都知道出不了事。璃是眼尖的,可天下有几人眼力如鹰,大多眼拙混日罢了。至于像纪非明几人,全是晓得轻重办事,哪怕瞧出端倪也不会大肆声张,实在是璃小心过了度。” 轩弈尘担心我仍不肯消气,淡笑保证,“大多见过皇上的镜月子民都是我的属下,他们和我长的是一张嘴,绝不敢多说的。若是离不信我,那我就无法了。” 绷紧的面上才有所松泛,我哼笑揶揄:“你俩拿了什么好处,如斯卖力地帮着说好话。” 寻思禅微笑打趣道:“帮皇上亦是助自己。倘若你到醉香楼的一路都板着脸,我岂不是跟着受累,能不帮着说几句吗?” “属你最会掰理。”我伸手把苏兮月拉到身边,不做还好,如斯举动惹得苏兮月面上顿浮委屈。我暗里喟叹,柔声道:“此去一路惊险,还整日奔波。你又不是顾常发他们,常年生活在军营受苦训练,何必来受着苦。” 苏兮月颇不服气道:“我在宫里经常练习你教我的拳脚功夫。况且我不怕苦。” 寻思禅半撩湘妃竹帘,朝外张望须臾,转头笑道:“皇上哪怕叫苦连连,如今想回宫也是不能的了。” 轩弈尘微挪身腾出空间让与苏兮月,转身从随身包袱中取出茶点,端放好茶几固定住,案几上置放琉璃珐琅盘与天青茶具。他从牛皮水囊中倒出饮品,笑道:“轩达驾车技术早已炉火纯青,坐在里头是累不到哪去的。”说话间他将茶杯一一递到我们手中,“这是特意冰镇过的凉茶,生津止渴且降火祛暑,最适宜三伏天出门饮用。” 我抿品半口,果真甘甜不腻清凉爽口,又是置放过的,不至会冰寒伤胃。饮尽剩余杯中物,我笑道:“你想得倒是很周到。” 轩弈尘经不得人夸赞,立刻微红了双颊,轻声道:“我常在外□□,只是晓得多些罢了。” 苏兮月喝完又讨要了杯,方解去闷热与紧张所致的暑意。苏兮月常年在神武,却对轩弈尘的事多少有耳闻,再听轩弈尘这般说,便愈发肯定了听闻的流言。“往后你若嫌镜月呆的腻味,大可来神武住上数月。反正我们的摄政王并不嫌弃,反而欢迎的很。” 我淡笑道:“休胡说,我王府哪里请得动他。你没见过六皇子四处的住所,与其相比,王府实在穷酸得实在拿不出手。” 寻思禅不以为然的微摇头,半分认真半分玩笑,娓娓道:“心之所向,狗窝便是人间仙境。心之所恶,雕栏玉砌犹是老鼠窝。”轩弈尘闻言认同地直点头,连连道是。 整日坐在车马奔波,难免劳顿酸痛,亏在轩达驾车快稳,夜里皆下榻驿站松动筋骨,娇生惯养的几人没受太多苦。说笑几日,车队已驶近醉香楼所在的省城,再行个把时辰,在酉时前必能赶到。 前路顺畅,顾常发引领车队加快了行驶的速度,似有意尽早赶到醉香楼休整。越接近醉香楼,寻思禅的面色就多差一分,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不问我亦知缘故。 轩达出发前特意飞鸽传书给醉香楼的管事,我们一行车队赶到时,早有在外等候,从容地领我们入庄子,并且妥善安排了独院给我们休息。 顾常发下马安排完放哨等事宜,空闲后竟乖觉地回屋,直到次日出发方才出现。 这一夜寻思禅总是阴郁重重,情绪多变不似过往宁和,笑谈的话更不见踪影。幸亏苏兮月识趣,吃完晚膳早早回屋安歇,并没叫我左右为难。 “今夜你特别安静,似乎心情欠佳?”我盘坐在弥勒榻上,由着寻思禅有下没下地帮我捶背。 寻思禅下手忽重,神色微露郁愤也不打算道歉,“璃明知故问。” 我亦没怪罪的想法,轻笑间伸手抓住他手,平和说:“我原不该留你一人在醉香楼,如今只得你自己多方留心仔细些。还有早点办完事回王府。” 寻思禅弯身理出自己衣物,从新分装着包袱,脸上笑意浓了一些,“这哪需要你关照,有湮濑在暗中虎视眈眈,我不敢粗心。”收拾完行礼,他稍稍环顾四周,道:“六皇子特地画了醉香楼草图给我,我依着打探想来两日就可摸清大致情况。” 要说寻思禅与我相处的时日,其实并不多,我虽有心打探过他过往的事,但不敢说自己对他全然了解。即使如此,我仍放心将任务托付给他办,他从前能稳妥完成迷魇要求的事,便知是个有能力且伶俐的。 当夜我陆续交代寻思禅不少话,之中亦有他平常绝接触不到的上三界术法。“我方才教你的咒术千万记住。” 寻思禅小腹与我紧贴,适才虽沐浴过,身上仍残留鱼水后的余温。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我下颚,淡笑道:“璃一番话,就不怕要坏了规矩,传到魔族长老们的耳里,不太好吧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6 。” 我拨开他挡在眼前的丝发,闻他所言没丝毫忌怕,哼笑道:“你是知道我的,在魔族肆无忌惮惯了,甚少有人敢拘着管我的事。” “讨骂的是你,我可不需要操心。” 我拉上轻薄锦被到寻思禅肩颈,“早些睡吧,明日起你我都得忙碌一阵子,还需养足精神较好。” 第79章 交换身份 整夜无话到天明,次日半梦半醒中隐约闻到鸡鸣,又过了许久才醒了神。寻思禅睡眠亦浅,我只是稍稍朝后挪了几寸,只瞧见他炯然有神地盯着我。 我指尖轻弹寻思禅眉心,质问道:“盯看了一晚,你倒不知累。” 寻思禅笑了笑也不开口接话,瞧出我打算起身的意图,连忙爬起要替我穿衣。我深谙阻拦无用,便随他摆弄,如今天亮的比冬日要早,待打理完已能见天边微露的晨曦。 屋外的叩门声似有若无的笃响,借着微光打量去,略纤弱的身影立在门外,恍若是数月前初来醉香楼时的场景,只是时过境迁,多事早已不同。轩弈尘似是笃定我已起身,连敲三下门后也不管我准许与否,自顾推门而入。 轩弈尘进屋含笑与我们打了招呼,方缓缓说出来意,“时候已经不早,院里不少人都起来准备了。我知道离带寻大哥来的目的,想着他一人在醉香楼兜转,就算有草图相助亦是辛苦,所以昨晚找来对庄子熟悉的刘管事。刘管事常年在醉香楼打点,对庄里的草木都是无一不晓的,有他陪着寻路想必更能事半功倍。” 我闻言并没应声,反之也没拒绝。轩弈尘摸不清我心思,面上渐露忐忑,忙不迭解释:“刘管事虽不像轩才、轩达是家生奴才,做事却也忠心卖力,嘴巴生得劳,不会多说半句。” 寻思禅心中本就没百分把握,听了轩弈尘的话颇为心动,偷瞟我数眼见我并无反对,当即道谢留下了人。轩弈尘来时便捎带了刘管事,只是方才一直安排人在屋外候着,如今听闻寻思禅同意立刻将人叫入屋里。 此时天尚没大亮,屋内不点灯仍然有些昏暗,我坐在光透不到的死角,若非仔细瞧来甚至未必能注意到我存在。不过这刘管事确是眼尖,朝寻思禅行过礼后亦冲我施礼。 我仔细打量了翻这刘管事,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两发已鬓白,看着倒还老实。 “属下晚点会派人来取寻公子的包箱移到他出独门小院,此地虽是封闭的院落,但终究是客房,不知几时回有人再入住。寻公子若不介意大可住与六殿下住所相邻的小院,那相较更加清雅偏僻,出入难让人注意。” 轩弈尘轻握寻思禅的手,和善笑道:“是我特意安排的,你若常住在这儿,想来璃会挂心。我那比这要清净隐秘许多,而且建筑比之这的院落要旧些。” 静默地听过轩弈尘的话,我嘴角划起一道弧度,他果真是心思剔透,只稍随口几句就明了我用意。寻思禅不敢私自做主,投来的目光有隐隐询问,半晌才答应。 出发前我特意陪寻思禅搬了地儿,醉香楼进出皆需面具掩面,我又有心换了身庄里小厮的衫子着上。在丝毫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跟着刘管事送寻思禅移居小院,临走前我暗里在刘管事身上下了咒术,如此便能随时知晓寻思禅的安危。 从醉香楼出发,顾常发驻守边城两年有余,对周围官道捷径都很熟悉,为能当夜赶到陵谷关,他有意带我们走了小道直穿过山林。护送行路的士兵里有个特意从速神营挑出的,此人在三国关系紧张的时候,曾在无人谷多方往来,所谓熟门熟路。 顾常发在无人谷中转悠了个把时辰,四周环境又大体相同,头脑略觉发胀,斜睨狐疑道:“王大竞……你确定去陵谷关的捷径是这条小路?” 王大竞闻言当即拉下脸,十分不满地嚷道:“常发哥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信我么?!” 当场被人戳穿心思,顾常发略有尴尬,赶紧摆手撇清。偏遇到个愣头青,王大竞不肯依饶,好在有魏子嵇出面抚慰,众兄弟从旁帮腔才浇灭那团火。 我撇下轩弈尘与苏兮月,讨了匹马干脆与魏子嵇同行。我沉默地瞟了眼魏子嵇,随后瞄向王大竞,无声之中胜有声。 魏子嵇立刻心领神会,便轻笑道:“王爷放心,后头马车里可不只是寿礼,流香马车里还有两位贵人在,我是丝毫都不敢马虎。随意哪位掉根头发,随从的兄弟可都得人头落地了。” 习惯了魏子嵇的话中带话,我噤声并不急接口。静默持续了半晌,蓦然魏子嵇精明地轻笑,刻意放低声说:“皇上胡闹,苏兄竟然会默许,当真让我有些意外。你不是不知道此行前往镜月有多凶险,若皇上有半点闪失,苏兄好不容易稳住局势,可就要大乱了。” 我嘴角微起弧线,相较平静地开口:“你我都缄默不说,谁又能看出车里人的身份。况且我拼死都会保护他的安危,必要时候用非常的手段,定会送他平安回神武。” 魏子嵇紧绷的脸蓦地变色,点头便应了声,“确是我忘了苏兄的身份,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我眯眼认真的看了魏子嵇一眼,神情反而略微僵硬,只问:“几时发现的?” “初次见面。”魏子嵇毫无忌讳,直言道:“苏兄的锋芒藏不住啊。事后多有留心,不难猜出你和婉娘究竟是谁。” 我挑眉笑而不语,骑马陪行一会儿,没多久我注意到前路变化,仔细观望方看清是陵谷关行路的官道。越接近镜月,我越不敢掉以轻心,我始终警惕的感知周围情况,直到护送车队上了人群熙攘的官道,适才弃马回到车里。 官道两旁葱葱郁郁,高树连荫遮挡着正毒的日头,纵马坐车在期中迎风前行,甚觉明朗痛快。如今时月早不见初次时的春光旖旎,可夏日缤纷繁多,也是别有了番滋味。偏是有个人始终神情悒郁,姣好容颜密布阴霾,像是冬日里萧瑟的暗夜。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轩弈尘,笑道:“我头一回见人回到故土却满脸忧色的。” 轩弈尘双眸看向我,一双生媚凤眼此时倒似小鹿遇险是般惊惶,让我瞧了不由生怜。轩弈尘紧绞覆在他脚踝的衣摆,怯懦低语:“离能不去参加寿宴吗?” “为何?”我右眉稍有上挑,饶有兴味地仔细观察轩弈尘面上神色,登时警惕地靠向苏兮月以防万一。我抱臂久等轩弈尘开口,耐心逐渐被磨去,口气不由加重,“难道六皇子听闻了什么风声?或是知道内情,仍有意引我们上钩?” 手臂忽传来阵皮被揪起的痛,我骤然看向苏兮月,眉不自禁皱成一团。苏兮月全然不顾我眼中少许不快,嗔怪道:“人家只是关心你,你犯得着这般口气质问人么。就你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势,难怪六殿下不敢说话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7 了。” 有苏兮月从旁缓解气氛,轩弈尘稍稍恢复平静,忙笑说:“不碍事,是我说错话。” 忆起方才口吻,我自知有错,神情和缓许多才淡然道:“跟你无关,近来确实是我太多疑。可我不明白,你怯懦劝阻我的原因。” 轩弈尘满含委屈地白我一眼,却没多耍性子,仿佛急于说服我般开口:“两月前弃弥在边城寻到我,便找我当说客,我总觉当时他口气怪异,似乎是碍于随行来的士卒在场,所以说话吞吐。离相信我,此事绝不简单,还是不该贸然前往比较好。” 苏兮月最近常被梦魇侵扰,话里时有对我袒露担忧,如今听闻轩弈尘有此说,显得越发焦躁不安起来。苏兮月沉吟半晌,试探嘀咕:“要不就让魏子嵇与顾常发前往贺寿?有魏子嵇前去,凭他能说会道的本事,蒙混过轩煌不难。苏大可等魏子嵇归来,再仔细询问镜月的事,实在不该亲自冒险。” 轩弈尘见机应声:“皇上说的不错。” 天气闷热逼人,醉香楼补给的冰山已然化水,我后背隐有汗水沁湿内衫,黏腻潮湿的好生难受。至于我身边两个美人,如此盛暑天气仍就情绪激动,早是香汗下淌。 我淡笑间一打响指,车里顿时凉爽了不少,“轩弈尘,你可有想过,倘若真是轩弃弥有事要我相帮,我不去岂非要误大事?” 轩弈尘沉吟细想许久,低声呢喃:“离大可暂先蒙混在护送侍卫中,等见了弃弥哥确定无事再现身。” 苏兮月本就心不定,闻得轩弈尘的话中听,连忙说道:“这法子甚好,可进可退。” 我心意已决,张口便说:“请我去的假如是轩煌,我藏不藏身份都无所谓。如若是别的人,我藏的多隐蔽都是无谓。所以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坦然面对就是了。” 轩弈尘见自己劝阻无果,微叹息不再坚持。苏兮月待我身边久,行事大胆不少,起初不肯放弃还多加劝阻了一番,终是执拗不过我,不得不放弃。 快进镜月前,顾常发忽然放慢骑马脚程与流香马车同行,“王爷,陵谷关似乎聚集了不少官兵,似乎发生了不小的事。” 魏子嵇纵马与顾常发比肩,慎重开口:“王爷不如我们暂且小歇休整,派王大竞先去打探下虚实。” “也好,你安排吧。”我钻出马车远观,整齐队列的士卒中有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个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与平常可见的姑娘不同,指挥兵卒看来有模有样。我冷眼瞧着,大抵能猜出来者的身份。 魏子嵇有心安排大队在山林隐蔽间整顿,这处恰是下风口,如此既方便观察关口状况,又适于避暑纳凉。速神营办事从来不马虎,巨虎前去尚不足半刻,不远处官道已传来两匹马蹄子前后赶来的声音。 此行带出的士卒都是精心挑出的,日夜耐劳训练的成果,是普通士兵绝不比上。马蹄声还未到跟前,顾常发已带人守住了途径的小路,一时剑拔弩张,盛暑下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令人身在其中会不寒而栗。 “数月不见,苏王爷是打算报诗姬月不敬之仇吗?”清丽的女声从容扬起,诗姬月丝毫不惧跟着王大竞径直闯入。 我饶有兴味地看向眼前胆大女子,武林世家养出的女娃,果真与书香大家的不同,却让我更为欣赏。我侧身虚扶一把正打算屈膝的诗姬月,笑说:“轩弃弥与我称兄道弟,你大可不必对我行礼。” 诗姬月把手中缰绳交予身旁警戒的士卒,大步迈向流香马车,“听闻六弟是与苏王爷一同前来,可是在马车中?” 我暗中给顾常发使了眼色,暗中潜伏的将士纷纷收起兵器,却没松散休息的行动。我紧跟诗姬月步伐来到马车边,时刻注意着她细微的举动。 “三嫂?”轩弈尘闻声撩开车帘,探头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诗姬月挪步稍稍打量番装载寿礼的马车,右掌连拍两下车板,笑盈盈开口:“你三哥料准苏王爷不会空手而来,特意派我来接应。苏王爷若不信妇人的话,大可瞧眼我夫君亲笔书信。”诗姬月掏出信件交予我,我粗略扫读正如诗姬月所言,陵谷关士兵是轩弃弥特地派来的亲信。 顾常发是个明眼的,见势即刻叫埋伏的兄弟现身,就地休息会儿等我发令。诗姬月抬眼算了下时辰,微笑说:“这离陵谷关已没多少路程,王爷何不多赶几步路,到边城小镇休养。我在那儿驿站已做了安排,今晚暂顿在镇上,等明天一早再赶路。” 此话正好道出我心中所想,我不多思虑当即应允。一行人由诗姬月带领,很快就与驻等在陵谷关的士兵汇合。未与诗姬月碰面前,我犹在担心到镜月后会遇险阻,如今有诗姬月护驾,轩弃弥在暗中相帮,即使暂不能高枕无忧,好歹能震慑到蠢蠢欲动想冒险的人。 后来的几日,行路都十分顺畅,沿途一路诗姬月皆早有打点,急中带缓,总让人在赶路中有喘息的余地。加之夜里都是住在官家往来驿站,纵是苏兮月这万金之躯,亦不曾有过不适。 时间充裕,诗姬月便带了我们走走停停,顺路观览了沿途风光,直到轩煌寿宴前几日我们才步入镜月皇城。轩弃弥收到书信亲自前来接待,如故将我们安排在潇湘馆下榻。 轩弃弥刚到立刻派人稍加清点名册上的寿礼,又派心腹亲自随顾常发与魏子嵇去宫里跑一趟。“这几车礼早些送到宫里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轩弃弥说的隐晦,大白天说话颇为估顾忌,直瞧着我欲言又止。 我原就觉着是烫手山芋,早早送进镜月库房也叫我省心,当下便应了,更加吩咐魏子嵇格外留心。 送走车马寿礼,轩弈尘是临时赶来,尚有公事堆压未办,寒暄数句暂辞离开。诗姬月嘴上不多言,心中看我仍多有隔阂,也不再多留相随而去。 轩弃弥前脚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潇湘馆却是迎来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轩弈尘与苏兮月正在内宅黑白对弈,前门小厮康安进里来传话,轩弈尘煞是愣了半晌,适才呢喃:“轩曲浩来我这做什么?”轩弈尘语气中满含嫌弃,并没让人及时去接待。 轩氏两兄弟恰好在里屋服侍,轩才见状忙道:“殿下,如今大皇子又在今上面前得了脸,为三殿下打算亦为将来计,还不宜得罪。” 轩弈尘无奈叹息,厌恶道:“我自然知道,阿才你先前去招待,切勿马虎。若大皇子问起我,便说我刚回来,更衣后就去。” 康安在轩才催促下没挪步,反而哆哆嗦嗦偷瞄我数眼。我注意到他有话没敢说,遂道:“有话直说,噎在喉间不觉难过么。” “大皇子似乎是特意来见苏王爷。”康安越说越小声,生怕被迁怒。 轩弈尘面色瞬间微沉,语气略可怖道:“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8 实在过分。” 我浅淡一笑,漠然开口:“我若不出面,今晚大皇子怕是要留宿潇湘馆了。” 轩弈尘伸手轻握我手腕,微有颦眉道:“我出面敷衍打发走他便是,离不必特意现身理会。” 苏兮月冷哼道:“轩曲浩若这般容易便能撵走,又怎会厚脸皮的前来。他既然亲自上了门,且指名要见苏,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轩弈尘轻咬下唇,几乎要无地自容,虽然他与轩曲浩不和,只是兄长失礼亦是丢自己颜面,哪能不计较羞愧。 我知轩弈尘的为难,也不愿为这点小事害轩弃弥开罪轩曲浩,毕竟轩曲浩是个小气无度量的人,这节骨眼得罪他没半点好处。思量片晌,我便淡笑说:“我随你去见上一面便是,料准他也没胆在侯府撒野。” 我回答的爽快,相较下轩弈尘反而迟疑犹豫,嘀咕道:“只怕轩曲浩话说得难听,惹你不痛快。” “不必在意他趁一时口舌之快,他的苦日子在后头呢。”我目光凝在端来的茶果发愣,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大皇子既没提及小侯爷,见与不见想来亦无所谓。还请轩达替我照顾好侯爷,倘若小侯爷出点岔子,我是不好回神武交代了。” 轩达被委以重任,神色兀然凝重了许多,站姿亦不同于前一刻的松散,“王爷放心,潇湘馆里宅警备森严,寻常人进不得。小侯爷在此非常安全,稍后我会在门边守着,时刻保护看顾。” 依轩达言出必行的性子,既是应下定然誓死守护。只是我多心生怕轩曲浩使诈,出门去前堂的同时招来原安插在潇湘馆中的魔将,命他们暗中监护。 我嘴角噙了抹冷笑望向轩曲浩,与我比肩的轩弈尘脸更阴沉的可怕。轩曲浩狂妄得倚坐前堂正中太师椅,看向我们的目光仿若无人,把我们晾在门口良久,轩曲浩适才伸手让我们随意落座。 “前回王爷来镜月,我还是直到王爷离去才知晓。没能即时一度王爷风采,实在是可惜。”轩曲浩在说话间嫌弃地打量番屋里内院,嗤鼻冷哼:“潇湘馆这般破落院子,拿来招待苏王爷,六弟与三弟还真会招待人啊。” 潇湘馆近在天子脚下,自比不得在外的别馆奢华,却是依着皇子侯爵府邸布置,挂的字画明眼人瞧上便知皆是真迹。不过轩曲浩素来不通书画,潇湘馆摆设再多无价字画,他只会视为粪土。 轩弈尘一向自傲自己珍藏,乍闻得轩曲浩的话,气得脸霎时紫涨。缓气半晌,轩弈尘不客气道:“我这儿破落不堪,大哥何必亲自前来,派人来呈了帖请苏王爷去便是了。” 轩曲浩挑眉冷笑,讥讽说:“六弟为人仁善,很少会拘束府上人。我甚怕递来帖子,尚没送到王爷手上就没了,到时反让你为难。” “规矩多了,人难免刻板。我府上的人从不整日做规矩,也还没出过差错,大皇子这般说未免偏颇。”我眼皮都懒得抬下,徐徐开口:“不知大皇子特意前来所为何事?” 轩曲浩放下闻香杯,扬声讥嘲:“王爷美名远播,我是无不神往,便前来一观究竟。”他说话时,眉眼间的骄狂无不令人作呕。 轩弈尘绝非心盲,当即听出轩曲浩隐含的意思,轻拍一下案几,道:“大哥,你过分了。” 轩曲浩笑了笑,越加口无遮拦,“六弟何必装清高,你撇下三弟飞身前往神武王府的事,可是早就口耳相传了。” 燥热酷暑的三伏天,正值晌午时分,屋外蝉鸣此起彼伏不绝,平添心头烦躁意乱。我右手紧抓官帽椅扶手,指甲几近掐入花梨木中,边缘已留下两道凹陷指印。我冷眼直观轩曲浩,心中阴狠杀意涌起,他既不知死活,我又为何要顾忌。 “本王不似大皇子成日无所事事,就不多陪你闲聊了。”我说罢拉起轩弈尘,不多招呼就要回里宅。 背后冷哼乍然响起,轩曲浩讥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站队前还是该擦亮双眸,看清楚个人背后的势力为好。” 我闻言气得犯浑的脑门蓦然清醒许多,仔细琢磨了片晌他的话。倘若轩煌仍居帝位,轩曲浩这辈子都别想翻身,可见现今的模样,便知如今的轩煌可疑。我忽想起湮濑本就是轩曲浩举荐,虽然后来湮濑被驱走,难免他意难平半路杀回,他与轩曲浩狼狈为奸,联手引我入局不是没可能。 轩弈尘被气得双手直哆嗦,哪里还能管顾处境,冷言道:“轩曲浩,你要撒野回自己府里去,我这儿可不欢迎。潇湘馆是清净地,你别污了我的侯府。” 从没被如此对待,轩曲浩一脸错愕,仿佛被下了咒术定在了位上。话既说开,轩弈尘不再给轩曲浩留脸面,回头便对轩才说:“阿才送大皇子出府。” 主子受辱,轩才脸色早黑沉似泼墨漆夜,怒火中烧往往容易失去理智,他哪里还记得劝阻,应了声走上前就摆起送客的礼。好在轩曲浩看得清状况自行离去,不然难保不会上演大皇子被小厮驾着扔出潇湘馆的一幕。 第80章 相府故人 酷暑天的午后正是烈日当空,骄阳洒下如似火烧,只是这火燎的热度却比不上我眼前那团火。轩弈尘人前素来表现的很是温文,仿佛从不沾染凡俗,而今日这般表现是吓到了府上所有家奴。 自从轩弃弥婚后移居魏王府,潇湘馆已数月无人做规矩,家仆难免要懒散些。可眼下却是个个识相的很,都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发脾气,头一回见到,纵是知道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也难免会心有余悸。 轩达乍然看到回屋的轩弈尘颇诧异,小心询问:“阿才,发生了什么事?” 轩才觑了轩弈尘一眼,怯生淡笑没敢多嘴。人多不免烦心,我摆了摆手道:“你们两去屋外候着,顺道让人添座冰山来,把屋里这盆换走。”他俩临走前,我扬声多嘱咐了句,“前堂发生的事已经过去,让府里的人嘴巴给我闭紧了。我不知道你们主子平日里怎么对待碎嘴的人,不过依我的性子,要给我知道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那么以后就不用说话了。” 潇湘馆里宅通风不良,一旦盛暑天来临时,屋里像是蒸笼般闷热,午膳时分抬进来冰山,如今已化了差不多仅剩浮冰。进屋搬瓷盆的家仆是格外仔细,生怕一不小心溅出少许水渍,平日里这许是算不上事,可今日谁都不愿被轩弈尘气焰殃及。 寒冰透出阵阵冷气,降下了屋里的热度,亦浇灭不少轩弈尘燃烧的怒火。轩弈尘略含歉意地看向苏兮月,小声嘀咕:“在你面前失礼了。” 苏兮月与轩弈尘相处有些时日,自然晓得轩弈尘不是个轻易会发脾气的,能惹轩弈尘的话可见极为难听。苏兮月淡笑摇了摇头,遂道:“不碍事,谁没被人惹怒过。” 我存心想调节气氛,故笑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89 指苏兮月侃说:“你是没见过这小子发脾气的模样,宫里都不知被他惩戒过多少人。你比起他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不足为提。” 苏兮月努嘴戳了戳我手臂,不服气地开口:“你怎不说你自己,谁人不知战神的坏脾气。” “古书上对离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而与离相处亦从不见他发脾气。”轩弈尘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我,特地放低声音问:“皇上是怎么知道离的脾气不好?” 我哑然失笑,已然猜到诉说故事的人,除了影还能是谁。苏兮月后话果然证实我心中所想,许是说的起兴,他干脆眉飞色舞地道出所知的事,说得轩弈尘呆愣许久。 好事传不出宅门,坏事已传千里,何况是本就流言纷飞的故事。申时刚过,潇湘馆大门口骏马嘶鸣声惊动了里宅,轩弈尘闻出是轩弃弥的爱马当即出去相迎,我闲来无事跟去探究竟,只瞧见轩弃弥黑着脸入馆。人刚进前堂,轩弃弥就打发走府内小厮到屋外伺候,随后粗略叙述午后在宫里听到的蜚语,又问了轩弈尘事发经过。 轩弃弥用力掌击身旁案几,恼怒道:“轩曲浩实在欺人太甚。” 刚来人界那会儿,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而当面不敬背后传言的那群人,在别人不知觉中皆被我暗中处理了。我冷笑道:“轩曲浩背后必有人授意教唆,你以为凭他有多大本事翻局。” 轩弃弥心中早有定数,呢喃道:“我找六弟特意跑次神武,又让他务必请苏兄来镜月,正是为此事。” 我面色沉了半分,口味认真地说:“这事关系重大,不可随意臆测。你该知道若没实质证据,无人信服只是小事,说不准会有杀身之祸。” 轩弃弥沉静抿嘴,手指不断敲击案面,半晌含了抹淡笑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与他俩硬碰。都已经隐忍多年,还怕忍不了这一时么。” 轩弈尘气消大半,又恢复以往平淡儒雅的模样,他的眉目在斜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淡。他沉默了片刻,托腮不解道:“我实在弄不明轩曲浩前来的用意,仅仅只是为了耀武扬威?” “不。”轩弃弥断然否定,“他虽蠢钝,可他背后那人却不容小觑。” 我颔首冷笑,推测道:“有人要他来探我虚实罢了。” 轩弃弥微微变色,含笑望我的眸中有着笃定,“苏兄已经知道我那大哥背后的人是谁了?” 我毫不避讳地微微点头,却反问道:“难道你全然不知?” 轩弃弥哑然失笑,“我既然知道苏兄的身份,那个能与你抗衡的人,我又怎敢随意揣度。还请苏兄给个准信,好让我知道对手是谁。” 轩弈尘目光往复游离在我俩之间,越听越是迷糊,出声呢喃:“你俩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大懂。” 数月前的大婚后,轩弃弥就刻意疏远了轩弈尘,也不知是否是他婚后琴瑟和谐的缘故,他注视轩弈尘的视线变得坦然。轩弃弥笑了笑,把我抬出道:“我只知稍许,六弟要想知道来龙去脉还是问苏兄比较好。” “我暂且无非是臆断,等见了那人一回才知对错。”我目光渐被屋外落霞景色吸引,话音越说越轻,仍不忘说全,“镜月高坐庙堂的那位,你熟悉又陌生的人。” 轩弈尘微瞪大双眸,怔忪无言片刻,缓缓开口:“轩煌?离的意思是他已经……” 轩弃弥轻咳了声示意,“听过就罢了。”话点到为止,多说只会显得不尽人意。轩弃弥起身拿起案几上的短马鞭,笑道:“你嫂嫂还在等我回去,我就不多在潇湘馆叨扰了。” “不吃了饭再回去?”轩弈尘脱口便问,倒叫轩弃弥意外微愣。俄顷的停顿后,轩弃弥抬起执马鞭的手,无声的连续摆了几下,似是下定决心般头都不回的径直出了潇湘馆。 轩弈尘多有被阻拦,仍是执意送轩弃弥到馆门外,回来时脸上挂有少许落寞的苦笑,不自禁地连连喟叹。进了屋又见到我,他行事也是小心,连忙收敛了苦涩,怯怯望向我,急忙要解释。 我不等他开口就起了身,“回去吧。”我轻拍了下他右肩,什么也没多说。 潇湘馆说是侯府,规模却不大,原只是个三进的宅子,轩弈尘住了嫌里宅拥挤且花园子小,又让人改成了二进的规格。纵然人身在里宅,只稍到垂花门瞟上一眼,想要知道前堂的事并不难。 苏兮月托腮赏着黄昏落霞,听到我们入屋也不侧眸瞧一眼,只道:“果然是亲兄弟,模样都是好的。” 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倒也让人听不出所以然,我笑道:“怎的,你这是要学起老师傅看相了?” “我不过是看到随口感慨一句,苏未免想的太多。”苏兮月回嘴道,思绪渐被馆外喧嚣吸引。 说来也奇怪,先前来镜月时,除了牡丹花卉节那两天热闹,平日里到日暮黄昏时分街道便会逐渐清冷。可今日却是反常,愈渐昏暗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路旁商铺早早就掌起了灯,人声鼎沸无间断。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倒是沉默在旁的轩弈尘张口笑说:“国君生辰哪有不铺张的理,何况是国库里贴的银钱,百姓自然乐意迎奉,再说也没有人敢公然逆旨。” 潇湘馆四周热闹非凡,各家张灯结彩喜迎国君寿诞,唯有馆内不见动静。轩弈尘跟我们一同吃了晚膳,又与苏兮月下棋消磨,始终不曾张口命令人去馆门外挂彩灯。馆外的热闹喧嚣声起伏,却丝毫没入轩弈尘的耳中,他静心盯着棋盘陷入沉思。 我忽而想起傍晚时分的对话,失笑道:“前不久才有人说过没人敢违逆圣旨,这会儿子已经抛到脑后了。” 思虑再三,轩弈尘方才落子,随后不紧不慢地看了眼窗外微亮的天,“还不到掌灯的时候。” 高墙外照进的灯明如昼,愈发衬托出潇湘馆的昏暗清冷。我望眼窗外,只觉高墙后的灯火扎眼,移目看向轩弈尘笑说:“潇湘馆周围所居的官僚不少,你不担心有人借机参上一本?” “那都是群趋炎附势的小人,递上的折子中明里暗处诋毁我还少吗,由着他们去说。”轩弈尘美眸朝我瞪一眼,朱唇微抿片刻嘀咕说:“观棋不语,你别扰乱我思绪。明面上是关心我,谁知道心里是不是故意帮着皇上打搅我。” 苏兮月不瞒的嘟囔,用稍许力把我推至门旁,“你有空动这嘴皮子的时间,不如去前院跑一趟,吩咐小厮挂上彩灯便是了。”苏兮月回头目光不觉被棋局吸引,半晌回神道:“总之别在我们这添乱。” 我无奈看了眼两个埋首的棋痴,转身往前院去嘱咐,一脚刚跨进前院,险些撞到匆忙而来的康安。他手中揣着一封请帖,抬头发现是我吓得连退几步,脚没站稳后仰摔在地上。 潇湘馆的家仆尚没接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0 到掌灯指令,泼墨渐染的天色昏鸦,前院此时的视线已不太清晰。不过康安倒下的姿势略有夸张,我登时愣了斯须,忍笑道:“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要做什么去?” 康安闻声急忙爬起身,回道:“宰相府派人送来请帖给六爷。”他双手呈上帖子,迟疑片刻犹豫道:“但我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莫相爷找的不是六爷,而是苏王爷。” 我拿过帖子,面上确是写给轩弈尘的,迟疑了会儿终是没打开。斜睨了眼在旁怯生生等候的康安,我随口应声道:“这帖子我回头顺手带进去便是,你到府门外把宫里送来的彩灯挂上。黑灯瞎火的难怪会撞人,你让院里人把灯都点起。”我眼瞧康福拔腿就要去办,赶忙张口道:“府门彩灯头要紧,院里慢慢弄便是,总不能落人口舌。” 康福看似木讷,脑子倒是灵活清晰,对他的话我并没明说,他亦明白我话里所指,不等我进里宅他已派人告知皆办妥帖了。 里宅的卧房里仍就一片静悄,轩才在屋外坚守,轩达则在屋里伺候,至于那俩棋痴的心思全然附于棋盘之上。 我递了请帖到轩弈尘手边,“这是莫宗严派人送来的帖子。” “莫叔叔?”轩弈尘困惑的取过请帖,粗略睨了帖上内容,又送还给我,道:“离的去留不是我能左右的。” 先前便听了康福含糊的一句,如今又闻轩弈尘的话,我便猜到各大概。一目十行的扫过帖子,我含笑道:“你父皇寿宴前几日本都无事可做,左不过是去宰相府走一趟,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轩弈尘没料回答的如此爽利,倒是略有吃惊,斯须回神道:“如此,明日我便派人载你去宰相府。”说罢却担心不过,他复又说:“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你让轩达送我去便是,到时我早去早回,出不了事。”轩弈尘无声点头,目光不时瞟向苏兮月不转睛的棋局。我将他俩举动不漏地看在眼里,遂道:“你俩谁都不必跟我去,且在潇湘馆下棋作乐,等我归来即可。” 苏兮月跟我多时,自更了解我脾气与能耐。他伸手搭上轩弈尘,缓缓摇了摇头,淡笑道:“苏要做下的决定,是改变不了的。你随他去,不会有事的。” 轩弈尘微张口,但闻见苏兮月的话,便也没再多说。他只点点头,道:“也好,就让轩达陪你去,凡事好有个照应。” 每国的朝堂规矩说有相似,但仍是有所不同,因而各官职的沐休事宜或多或少会有区别。只是像莫宗严一类的国之重臣,名义上每月会有沐休,但碍于国事繁忙,能休息的日子是少之又少。近来恰逢国君大寿,因有举国同庆的缘由,莫宗严才有几日喘息修养的时日。 第二日清早,我便命轩达载我前去宰相府,又因轩弈尘坚持的缘故,不得不乘坐流香马车出行。我原是想避人耳目,如今人在流香马车中想低调出行也是不得。亏了是轩达驾车,人人皆以为车中人是镜月六皇子。一路虽引来不少注目,却让明里暗里监视的人松懈许多,跟踪半路后,我就再没感受到窥视者的气息。 马车驶到宰相府外,轩达并没扶我下车,径直驾着流香马车驶入宰相府,直到前堂方停下。我下车时身后的府门亦早被小厮关紧,必是轩达与莫宗严事先通气过。 “苏王爷果然守时。”莫宗严收到我回帖,大清早就坐等在前堂饮茶。他带我如前厅时,杯中青烟袅袅飘香,但杯中茶色可见已非初泡的茶。 莫宗严亲自将我安排在上宾座,他自己反择了我身旁而坐。莫宗严是出名的耿直,待人对事不卑不亢,否则仕途也不会多番波折,而能有今日地位全凭的事他才能与本事。如此性情之人,竟对我格外尊敬,我顿觉受宠若惊,扬眉淡笑道:“莫相爷如斯谨慎地拜帖请我过府,究竟是为何事?” 莫宗严含笑打量我几眼,同我打哑谜道:“苏老弟以为呢?” “毫无头绪。还要请莫相爷指教,解我一惑。”我仍做不解,稍稍朝莫宗严抱拳拱揖。 莫宗严瞧我油滑打哈,倒没半分生气反是朗声大笑,待府上小厮端上茶退离,方正色道:“我就想请苏老弟解释解释,现在高坐镜月明堂哪位究竟是谁?” 我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娓娓道:“老哥既然开口问我,想必心中已有定数。” 莫宗严眼眸隐约一闪,神色凝重说:“近来皇上性情大变,不但清心寡欲且再重用大皇子,虽说圣心多变,却觉无可能重用叛贼逆子。我暗中留心观察半月,越发觉得蹊跷,又听魏王提及苏老弟出使拜寿之事,故请你过府解惑。” 宰相府坐落在大街稍僻静的一角,周遭自是比潇湘馆要热闹,因而平日里耳目亦不少。莫宗严混迹官场多年,如何不知其中各种伎俩,不过自己为人磊落,不屑一顾罢了。今日却有不同,他不得更为谨慎,派了心腹在府周围暗中观察把守,还让轩达在前厅外看守,守得宰相府连飞蛾都扑不进。 屋里就我与莫宗严两人,他仍是压低声问:“我曾听闻翔云先帝的传闻,且不论夸大与否,其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我就问王爷一句,今上是否也是……” 我想了想,微有愁眉地点头又摇头,道:“不好说。同样的手段,我无法确准某人是不是用两次。”话音未落,我转眼想起不久后的寿宴,思虑中两指不由得摩挲道:“凭空多猜也不过是假设,过几日待我进宫面了镜月圣上,自然就会有答案。相爷不如多等两日,等到时我给你的确切答案。” 话说到这儿,莫宗严再没纠缠的意思,神情夹带稍许的失望颔首道:“眼见为实,要苏老弟平白陪我伤神,实在唐突了。” “无妨,其实我心里也是疑团重重。正缺个陪我说话之人,恰逢你来请我。” 莫宗严捋了捋花白胡须,不多做纠缠,只笑道:“苏老弟此番前来镜月,我记得是捎上池羽了。怎的今日没带上他来,李家二老可是多有期盼呢。” 闻言我顿有错愕,幸而平日藏惯了神情,没被莫宗严瞧出异样。李家二老是池羽的恩人,自池羽回镜月多有派人前来慰问送补给,又诚心改善李家村众人的生活,如今人来到镜月,确没上门看望却是奇怪。 气氛安谧之际,入府接待我的小厮突然闯入屋里,他在莫宗严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急忙赶到了大门那儿。 莫宗严凝神盯了我片刻,忽而朗笑出声:“白日里说不得人,这不才提到池羽,人便已在二门外了。” 意料之外的事,我心底大为吃惊,又不便露于表面,半信半疑的随莫宗严一同前往。刚踏出二门,果真瞧见苏兮月到访,陪同他前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轩弈尘。 苏兮月有心观察过池羽的举止,除非熟识的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1 人细瞧,否则难看出破绽。莫宗严打量了番苏兮月,面上笑出少许褶子,客气道:“封侯拜相后果有所不同,相比数月前匆匆一瞥,如今更显贵气了。”说罢,莫宗严侧头嘱咐身旁小厮数句,无非是摆宴与请李家二老前来。 “相爷夸赞,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有样学样。哪里是贵气了,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轩弈尘深谙苏兮月真实身份,亦知公开的后果,遂从旁搭腔掩饰道:“莫叔叔可不曾见过,小侯爷与礼教先生顶真的模样,真真让先生头疼。” 莫宗严仰首大笑数声,越加欣赏说:“你与三殿下平日里偷懒,倒还不许人家认真了。” 认识轩弈尘数月,我多见他淡然沉稳的样子,也只有在莫宗严跟前他才会显孩子心性。他抿嘴稍有一跺脚,几句嘟囔:“好端端的扯我做什么,倒叫我在王爷和侯爷面前失脸面。” 众人站在院前说了半晌子话,莫宗严这才回神过来笑道:“贵客驾临府上,我倒失了礼数,竟忘记招呼你们里头坐。”莫宗严亲自领我们进了二门内的雅居厢房,鸡翅红木桌上酒水是才摆上的,还添了几盘点心,品类繁多都是花上心思的。 久违相见,李家二老入了屋当即红了眼,抓着苏兮月的手嘘寒问暖,家长里短问得极细致。他们的孙子早逝,或许在相处的日子里早就将池羽当自己亲孙看待,幸而苏兮月机敏回答的天衣无缝,并没让这对年迈的老人发现破绽。轩弈尘时不时与莫宗严东拉西扯,如此叫人无暇顾及苏兮月这的情况。 午膳后莫宗严犹无驱客的意思,平日忙于朝政,今日难得有闲时,他本是棋痴偏又遇轩弈尘,愣是留了人在府上下棋到黄昏落霞时。 街旁巷尾虽仍有彩灯高挂,路上行人却是三两稀疏,流香马车行在路中倒比来时畅行。回到潇湘馆已是二更,更夫有下没下的敲锣呐喊。半日地下棋伤神,轩弈尘在回程路上就累得酣眠不醒。 “王爷,六爷这是怎么了?”轩才担忧地紧盯我双臂托抱的人,伸手打算搭把手相帮。 我下意识地稍有侧身,那一瞬也不知怎的,乍见到轩才碰触轩弈尘的刹那,我心里渐起一丝不爽。轩才未料及我反应,俄顷间便微愣在了原地,有些纳闷的微蹙眉看向我。 苏兮月下马车后一直待在我身边,此事必然不会错过他眼目,他又深谙我性子,遂浅笑圆场低声说:“六皇子与莫相爷下了大半晌的棋,累着也是正常。他如今正在酣睡,若动作大些难保不会闹醒他,由着王爷送六殿下回屋休息,倒也无不可。” 轩才微有些犹豫不定,倒是安置好车马的轩达正巧听见,出声低言:“有劳王爷了。” 随是仲夏季节,只是夜深露重的,我不禁加快步子抱着轩弈尘回了屋。轩弈尘有心安排了他卧房相邻的屋子腾出给我们居住,当初我顾及他清誉微有言辞,如今看来倒是方便。我送苏兮月进屋,方转身抱轩弈尘回房。 第81章 寿宴前夕 听涛轩里常年香烟缭绕,似乎屋中的凝神香日夜焚烧,从未有过断绝,香炉上的房梁亦因多年累月的熏染而变了色。踏足其中我并不觉半点平静,夜半的万籁俱寂,让我反倒有股孤寂的凉意自脚底泛起。 我轻手轻脚地将轩弈尘抱上床,他今日兴致甚高喝了不少酒,迄今酒气仍然未散。我无声凝望轩弈尘的花容片刻,薄醉上脸微微霞红,红烛暖光下映衬他容颜更加魅惑,让人迟迟移不开眼。手背轻贴他脸颊,果真滚烫的很,我喟叹了声用灵力替他解去酒醉。 “这就回去了?”轩弈尘在我身后轻声呢喃:“离果真是坐怀不乱呢。” 我压坐在床沿,伸手理了理轩弈尘额前散发,笑道:“我只是不会趁人之危。” 轩弈尘美眸迷离直视着我,良久忽然极为大胆的伸手贴上我小腹,大有游离向下的迹象。手指撩拨起我紧绷起的神经,唇齿间吐露出轻微桂花酒的香气,“现在又如何?” 掌掴住他的手微有用力,我微觉喉头干燥连连吞咽,哑声道:“别借着醉意胡闹。” 轩弈尘猛地支起身,与我平视的眸中有着少许愤慨与不甘,嘟囔说:“我没醉,亦没胡闹。离明明清楚我心思,却还拿我当孩提哄。” “黄口小儿哪有你这样心思。”我制住他稍有反抗的手,神色颇为认真,不过口气如常温柔道:“你知道现在做这事太不合时宜,又为何要我为难呢?” 轩弈尘抿嘴沉默了一盏茶功夫,方缓缓开口:“离在顾及我三哥的感受吗?” 我含笑将他手放回他身前,“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边说着边帮他盖上锦缎薄被到胸前,莞尔道:“你先歇会儿,我让人打点热水来给你梳洗。” 轩弈尘连忙出手拦住我,善解人意道:“时辰不早了,不必麻烦府上小厮起身忙碌。让轩达去安排便可,晚几个时辰到明日一早再梳洗也不碍事。” 我听闻他的话,淡笑起身只道:“那我不烦你休息。” “你这就回去了?”轩弈尘脱口而出,说罢似想到了什么,害臊得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轻笑出声,耐心道:“我知道,可方才你还说不早了,我再留着就显得太不识趣。”话音未落,我已俯身轻吻上他朱唇,浅尝片刻声音泛出稍许嘶哑,“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这之后的几日过得很是顺利,我整日待在潇湘馆寻事打发辰光,静寂的潇湘馆因我们的到来难得有了些人气。轩曲浩自那日后也没再来找过麻烦,倒是轩弃弥来的勤快些,不过基本只是略坐坐便回了魏王府。偶有一日轩弃弥突然留在潇湘馆吃的晚膳,但也只是与我们说着朝堂公事,仿佛与轩弈尘真只有兄弟情谊一般,只是我看得出,在他无声的压抑下是藏了怎办的爱恋。无风无浪的度过好些时日,终于等到轩煌寿诞摆宴这天。 这一日全城喧闹不停,才到卯时尚未见东方露白,城中大街小巷到处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扰得贪睡之人没个清净。 苏兮月拿我手捂着他两耳,深埋在我怀里的倦容微蹙眉,“难怪这两年镜月财政每况愈下,有个如此荒政奢靡的国君,国库怎会不空虚。” 这话说得极认真,倒让我起了丝好奇心,“你似乎对镜月财政很熟悉。” 苏兮月捂嘴打了个哈欠,没瞒我的心思,直言道:“我虽是不成器的国君,也不是无所事事。我不仅知道镜月、翔云的财政状况,亦大概知晓神武境内醉香楼的经营收益,而我并不在意幕后金主是谁,只要不出大状况就罢了。” 既是吵闹的无法睡回笼觉,苏兮月缓缓支起身。忽然他双手一僵,狡诈地看向我,淡笑道:“往后你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2 可要发达了,哪里还看得上每年发下那少可怜的俸禄。” “话说的好没道理,几时关我的事了。”我低首帮他绑衣带,虽然三伏天不怕冻,苏兮月毕竟是娇养惯的,若受风总不大好。 苏兮月余光瞟到相隔两间卧房的白墙,微努嘴道:“当然与你有关,谁让醉香楼的幕后金主竟是熟识的人。” 屈指刮了下苏兮月鼻梁,我淡笑劝阻道:“潇湘馆里下人不懂胡乱说,你怎的也不管不顾瞎说。私下里调侃两句倒也罢,出去可管着点嘴,毁了轩弈尘清誉可不好。怎说他在莫宗严府上帮你掩饰解围,你若坏了他声誉,岂不是恩将仇报。” 说话的同时,屋里的房门忽被打开,轩弈尘尴尬地站在门外朝我们这看来。在他身后几尺距离处有捧洗漱盆与早膳的婢女,个个低垂着脑袋目聚下摆,被□□的本分老实。轩弈尘自作主张发令让奴婢进了屋里,监督她们放下所有,又速赶人离去方关紧房门。 稍作修整洗漱,我才笑道:“怎的?轩曲浩前几日刚说你不会约束府上人,还真自暴自弃干脆自己当起管事的闲职?轩达、轩才都做什么去了。” 轩弈尘被我口气唬得惊了片刻,清浅笑道:“在苏王府时见了太多你的坏脾气,我怕府上人摸不准你脾气图惹你生气。哪知道你们背地里嚼舌根,如今还恼上了。” 细瞧轩弈尘的装束,素色绣金边的内衫,又披件竹青孤纹衫子,倒不及平常华贵。我来回打量一番轩弈尘,唯瞧得上眼的就他腰间镶翠玉的腰带,横竖还算一回事。 “穿这么素净做什么?轩煌寿宴办的隆重,请去的上宾皆是有头脸的人物,你这样前往难免要让人低看。”我抖了抖他衣摆,颇为嫌弃这一身色调。想到轩曲浩那两个可能的打扮,再瞧轩弈尘,纵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饰,却也显得他不得圣心,如此更让人想轻贱对待。 轩弈尘借由铜镜上顾下盼了会儿,莞尔着嘀咕:“我觉着挺好,今日我又不是主角。” 苏兮月亦觉不妥,遂插嘴说:“你终究是他的儿子,纵然不得宠,也没必要……” 不等听完全句,轩弈尘张口便道:“我懂离的意思,不过我没必要讨他欢心。” “我哪里又要你奉承轩煌的意思,就是不想你被宾客看清罢了。”我淡笑解释一句,却见轩弈尘抿嘴赌气不愿多说,平日里瞧他性子软,今日方知是自己识人不准。“我不过随口说了句,反倒惹你不痛快,是我的不是。” 轩弈尘偷偷看了我一眼,忽然莞尔扬声道:“轩达,陪我去更衣。” 我松开轩弈尘的手由着他出屋,眸中人影逐渐远去,无奈笑出声道:“从前他脾气不见如此,怎的区区个把月成了这样?” 苏兮月放下手中木梳,缓缓回头莞尔似清风朗月,戏谑说:“说人话鬼话是针对什么人的,恐怕他以前对轩煌素来都这性子,是你不曾见过,才觉着意外。只是冷淡如他,还不是因为你的话做出让步了么。” 嘴角的笑悄然无息中幻化的更为柔和,轩弈尘林林总总的举动,我观察良久怎会不知,否则我又何必口舌相劝。我执起梳子有下没下的帮苏兮月理起黑发,屋内忽然静悄了下来,恬静中直叫人觉得岁月静好。 轩弈尘再归来时,身着暗红牡丹描金云锦衫,酡红衫子与他红发相得益彰,更称得他肤色胜雪。铜镜中乍然瞧见,让我俄顷难移视线,失态只是瞬息,我很快回神仿佛不曾失神过般。 有轩达、轩才在旁服侍打点,我们自然不用操任何心,不出一个时辰三人皆已穿戴齐全。苏兮月此番是装扮池羽而来,自是不能黄袍加身,不过池羽既是神武侯爷,穿用亦是不差,也不算委屈了苏兮月。 轩弈尘并没急着入宫,反而拉了苏兮月在矮榻上下棋,这一来便是过了三个时辰。 “都这时辰还不进宫贺寿,你不怕轩煌怪罪吗?”我剥了两瓣柑橘送到两人口中,目光定在往来的身影上。 轩弈尘纵然注意到轩弃弥到来仍不停手,捻子落子方道:“唱大戏的到便可,我这无关紧要的人着什么急。” 轩弃弥无奈的长叹,礼貌地对我拱揖,“你是孩子家心性,也不怕在苏兄跟前现眼。” 轩弈尘闻言愈发有胡闹之态,“离本就不如你规矩多,况且今日我不是寿星,犯不着替别人高兴。” 这些年轩弃弥对轩弈尘的态度早是司空见惯,轩弃弥张了张嘴终是没多说。忽然他目光停顿在轩弈尘着装上,仔细大量一番,又意味深长地望向我,良久怅然道:“有苏兄挂心,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你知道父皇的寿宴几时开始,切莫闹性子迟到,于你无益更会连累苏兄受疑。” 朝阳蓬勃照耀在轩弃弥身上,可在我看来他周身散出的气息,比残阳西落时更凄凉。轩弃弥颓然离去愈小的身影如剪,多了朝堂磨炼的沉稳,却失了往昔的意气勃发。 轩弈尘遥望二门处的身影抿嘴无声,许久轻微叹息,瞥开双眸含笑道:“今日天未亮便起了身,连平日早膳都早一个时辰进的,眼下我倒觉得有些饿。皇上若是不嫌弃,小厨房的藕粉桂花糕做的不错,可要尝尝?” 苏兮月淡笑颔首,巧舌微舔内唇,“你不提还好,一说我倒真觉肚里空落落的。” 吃过点心,轩弈尘又执意拉着苏兮月下了几盘棋,眼看将近晌午时分,他仍不见有出发的念头。我本就不在意轩煌寿诞的事,由着轩弈尘拖延,倒是苏兮月不时偷瞄着漏钟,心不在焉中屡次落错子。几番赢的轻易,轩弈尘渐失下棋的兴致,唤来轩达上了温着午膳,时逢盛夏他俩胃口不大好,动了几下筷子便搁在一边全浪费了。 午时刚过,烈日愈发晒头,蝉鸣声不断在潇湘馆里外彼伏,府里人纷纷躲到阴凉下忙活。轩弈尘托腮远眺院中,司空见惯了府上人躲懒的事,也没开口责骂。 轩达数次张望更漏时辰,眼瞧将办寿宴的辰光迫近,忍不住提醒道:“六爷再不出发,怕是赶不上开席了。” 轩弈尘微狠厉地睨看轩达一眼,转瞬莞尔和气道:“离,再吃杯茶如何?”说罢便是良久的沉默,轩弈尘久没等到我纵容的应允,无奈喟叹认输说:“时辰确实不早了,轩达快去备车吧。” 国君寿诞又办得如斯隆重,自然是万方来贺,镜月京城大街两旁挤满看热闹的百姓,而官员、来使的车马则堵得街中央水泄不通,直连到皇宫丹凤门。我们乘坐的流香马车穿过丹凤门时,正值日暮西山,火燎的霞云与红墙连成一色,仿佛是历历败者血雨染红的,直令人看的心惊。 永庆殿外轩弃弥正跟其他几位皇子一同招待贵宾,余光无意注意到我等,顿时神色如释重负地快步而来。人越走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3 越近,嘴中碎碎念不断,“总算没晚到。” 苏兮月盯着轩弃弥惊魂才定的模样,生起玩性打趣道:“苏王爷在魏王眼中是这么失信人么。” 轩弃弥深谙是玩笑,不急不恼只是揶揄说:“小侯爷这回事错怪我了,苏兄素来守信,此点我可是一清二楚并深信不疑。”他虽目光含歉望向我,眸深处却是没半丝苛责地说:“六弟年纪尙小,做许多事都依着自个所想去做,还好这回没连累苏兄。” “怎会,他那些小性子,我只觉他率真可爱。”我双眸警醒地在殿外等候的人群里观察,看尽百态神色,细分敌我恶善。 轩弃弥有心隐没在宫柱后,殿前的丑态亦是一览无余,随口说:“过去我同六弟入宫,每每面圣都是捏把冷汗。弈尘那性子也只有苏兄容得下,换做旁人哪个不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此时夕阳西下,虽不及正午时分热不可耐,只是暑气仍在余温不减。轩弈尘原就热的难受,听闻轩弃弥的话怎能淡然,急得跺脚低声含怒,“三哥!” 苏兮月站在我身后顺我视线远望,不禁开口:“宫里人是最会见微知著且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两边倒罢了,三皇子不必为之气恼。” 轩弃弥讥嘲哼笑,冷眼扫过众生,冷峻道:“恼了他们伤得是我自己身子,我不犯傻做这事。我看的不过是张张善变的嘴脸,往后心底好有本清明帐,才好和他们慢慢算。”轩弃弥嘴角不禁泛起阴狠的弧度,棱角分明下是帝王该有的狠戾决绝,“省得到时候满口混话,恶言相对。” “他们死不足惜,只要不毁了你名声便好。”轩弈尘话中少有微愤,左顾右盼不知在找什么人。“嫂嫂呢?怎不见她身影?” 轩弃弥紧盯百官举动,对轩弈尘的话置若罔闻,仿佛话中女子与她毫无干系。当局者迷,轩弈尘如此心明的人,却始终没看透其中关键,连咳数声不依饶道:“朝堂事固然重要,三哥也不该对嫂嫂不闻不问吧。” 闻言轩弃弥微露哀色,但在被发现前很快掩了过去,淡笑解释:“姬月刚进宫就被母妃请进内宫去了,想来是让她去唠唠家常,我跟去反不自在。” 话音未落,忽然气氛凝结似起了霜,我们四人竟无一人接话,只是呆愣傻站。我警觉地看着砖面逐渐放大的影子,那人越走越近,直走到我身后方停下步子。 “苏王爷是神武来的贵客,在神武的地位高华特殊,岂有躲藏在阴暗角落的道理。”张口的话语中充满讥讽,轩曲浩挑衅道:“三弟,你在宫里走动时间不算短了,怎的待客还不如四弟周全。小事都做不好焉能成就大事,父皇前阵子刚倚重你,可不能让父皇失望了。” 奚落的话正戳中轩弃弥痛处,轩煌前些日子突然圣心转圜再次重用轩曲浩,让我们之前所做皆付之东流。此刻的轩曲浩正是风光,意气风发时嘴里自不会有好话。 轩弃弥充耳未闻般的客气淡笑,“大哥教训的是,是我顾虑的不够周到。” 轩曲浩略有一怔忡,习惯常与自己争口舌的轩弃弥,遇这般乖觉回应时,他一时哑口半日挤出几字:“你知道就好。”之后也没再多有纠缠发难,自己反像被痛打的落水狗,面上带了些许张惶逃离。 三伏的日头毒辣,酷暑下等的久了,人们心气不免会浮躁起来,等在殿前的宾客神情纷纷微露不耐。不停有来客掏出巾帕拭汗,也顾不上礼节躲到廊檐下避暑,嘴里不时抱怨两句这磨人的盛夏天,只是偶尔飘来的三两句皆是对轩煌傲慢的不满。 莫宗严悄声无息地出现在轩弃弥身后,手摇折扇驱热,笑侃道:“甭管什么身份的人,一股子汗味都是呛人的。倒还属苏王爷这凉快,气味都清新许多。” 人都道莫宗严长着九曲玲珑心,果不其然连说话都拐了弯。我听言会意挑眉,点头笑道:“我们在这不过是占了过堂风的便宜,跑莫相爷嘴里倒成宝地了。” 轩弃弥赞道:“苏兄好眼力挑个好地避暑,否则火辣的艳阳下站上一刻,人都要被烤成人干了。” “六殿下似乎心情欠佳。”莫宗严骤然看向心不在焉的轩弈尘,目光慈蔼如父,俨然不同于君臣之间的情谊。“今日不比平常,皇上大寿是举国同庆的日子。这该热闹的时候,六殿下摆脸色便有些扫兴了。” 我颇有兴致地观察轩弈尘微妙的神情,面对莫宗严慈爱的目光,轩弈尘显得愈发无措。一时的慌张后,轩弈尘甚是明显的一改前态,神色虽还冰冷到生人勿近,尤比方才要好了许多。见状如此我心中更是疑惑顿生,愈发推敲起莫宗严与两兄弟间的关系。 轩弃弥神色稍有停滞,环顾周遭褚人,悄声道:“莫叔叔与我母妃年少宫外相识,又亲梅竹马的情分。前些年我们日子不好过,也多亏有莫叔叔相助。” 苏兮月嘴角幻化出一抹善意的笑,亦悄然说:“三皇子做人坦然,连说话都没所顾忌。” 轩弃弥毫不迟疑地淡笑开口:“我信苏兄的为人,亦信苏兄挑人的眼光。” 邦交政治素来只有人互相间的往来算计,乍然闻得轩弃弥的坦荡与信任,我颇为震动。人与人之间相处往往很是微妙,惺惺相惜许只需一两句话,恰如此时此刻。我没接口说其他,不经意与轩弃弥对上眼,默然颔首微笑,无声已胜有声。 诗姬月是轩弃弥亲自选的妻,眉宇举止中稍有轩弈尘的身影,不过终究是武林世家出来的儿女,骨子里侠气洒脱的劲与生俱来。飒爽英姿行走在腐朽的贵气中,恰如密布乌云里忽透进的一缕金阳灿光,熠熠生辉而夺目,让人无从厌弃。 人道是新婚燕尔多和鸣,可在轩弃弥眼底却没半丝见新妇的宠溺,相反他微微蹙眉,语气尚算柔和道:“你怎不陪在母妃身旁,来前朝大殿做什么?” 仿佛骤雨袭过诗姬月身心,她顷刻打了个哆嗦,眼中原有的欣喜荡然无存。诗姬月黯然地低一低头,缓缓握紧左拳方深深呼口气,强颜灿然笑说:“母妃晚些会与后宫众母妃一同前来,又说我非后宫女子不便随同,便让我早些来找你。”随之她对我与莫宗严相互寒暄几句,多番偷瞄轩弃弥,似在希冀轩弃弥目光会落在她身上,只是久旱逢甘露,谈何容易。恬静在旁呆了会儿的诗姬月再受不住被冷落的寂寞,转身与几位平日交好的命妇相谈。 苏兮月这是头一回见到几人,亦不曾听我提起过镜月错综的关系,不过他心细胜发,自己琢磨便知了大概。趁莫宗严与轩弃弥招待贵客离开之际,苏兮月摇头感慨道:“何故如此自我折磨,叫人看了也辛苦。” 说者无心闻者却未必,真相在世事洞明的人面前无从藏掩,知内情者岂能淡然。轩弈尘神色中带了些许慌乱,像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4 是忙着撇清似得微摆手,心虚地观察起我无变化的面色。 “人生道路四处是岔路要抉择,不过是因果罢了。”我上眺密布的霞云,喃喃自言感慨再无他说。 苏兮月怔忡片刻,巧笑揶揄:“苏是最不信业果的,从你口中听到这话,真是少见。” 我苦涩淡笑,不由想起过往种种,叹了口气道:“以前年少狂妄自是只信自己,如今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反而不自觉信起命理的虚事。” “旁人看着辛苦,或许当事人未必这般想。嫂嫂她恋慕三哥多年,虽然大婚后三哥对她敬似宾,但依武林名家诗姬月的性子,真过的不痛快岂有忍之理。至于三哥,他打小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始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轩弈尘耐不住闷热,小挪了半步躲在冰山边纳凉,安神香囊里不知几时放进的薄荷脑,伴随寒冰冷气飘来阵阵清甜。 轩弈尘双眸停在轩弃弥身上,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平淡从容,他沉静良久忽而开口:“凡事莫执念、忌强求,缘灭自会有缘起。” 曾几何时起,似如阴霾迷雾遮掩的少年已然蜕变,轩弈尘虽不及骄阳璨烂,也是难得收获了份恬淡安谧。数月前轩弃弥的大婚之礼,仿佛不仅改变了轩弃弥,更像是对这位六皇子的洗礼。 此刻的轩弈尘不再是那冰冷的让人觉萧寒刮骨的少年,苦寒梅香随艳艳似火的丛中传出,岂有无人赏之理。对美貌闻名天下的轩弈尘而言,从不缺倾慕欣赏的目光,就连久未见他的朝臣,甚至是轩曲浩在当下流连来而忘返去。 忽然掐尖的一声刺进人们耳中,“皇上驾到!”尖刺的声响惊起枝木停歇的雀鸟,使得原本牢骚的群臣众宾愈发烦躁。 第82章 鸿门寿宴 昏黄的天尚有一抹金晕灿光,夕阳余晖打在轩煌明晃晃的龙袍上,金芒流窜璀然直让人不适瞥眼。轩煌显然不是数月前我见的模样,越走越近的身影直逼的众使臣垂眸颤栗,唯我在冷笑中不转睛地直视他的举动。 轩弈尘的手轻抓我手腕,不禁往我身后挪了几步。反观苏兮月一脸从容,似是笃定我定能守他无虞。我手腕微施力将轩弈尘拉到身旁,低声说:“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人经历越多越能轻易掩饰心绪所想,不过再如何修饰面上总还会流露半点。假轩煌在瞧见我时,我注意到他脸上恶趣味的笑意,这番熟悉的气息,除却湮濑还能是谁。 暑热驱赶着来使陆续进了大殿,眼瞧身旁宾客逐一减少,神色凝重的莫宗严这才开口:“苏老弟似乎与皇上是旧相识呢。” “新仇旧恨无数,怎会不熟悉。”我半垂眼帘稍掩眼中狠戾,轻声道:“快到了结的时候了。” 莫宗严嘴角微翘,目不转睛地望向紧闭的雕花木窗,凌厉的目光似是把利剑,直穿而过刺向湮濑。“苏老弟好像对此人深恶痛绝啊。”说罢,莫宗严又如往昔温言:“再不入席可就真迟了,苏老弟请。” 殿中坐席亲疏远近都是跟着恩宠来的,皇帝本身不会过目安置名册,多半都是身旁宠臣小心揣摩圣意安排。轩煌的皇子众多,不得宠的基本都落了下座,轩弈尘本就厌弃宫中众人倒也没不快,只是轩弃弥坐在轩曲浩之后落了下风,心中难免不痛快。君王大寿举国同庆,又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失了宠的皇子的失意,纵然有人发现亦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讨好得宠的那位才是重要的。 朝霞落日片落进殿中四处,幻化成旖旎的光晕,斑斓错综地折射在金碧大殿,更添幻虚奢华。我与苏兮月的席座被安置在大殿偏远的角落,似是有心人着意安排的,旁人看着像是有意奚落不敬,我倒愿意心领了这份好意。苏兮月深谙这人声鼎沸下流窜的四伏危机,也知自己身份特殊易惹灾祸,遂乖觉地落坐在我身边,装的是那般卑微而不惹人注意。 我仔细且谨慎地观察起满场宾客,低声道:“坐我们对面二排那位好像是翔云来使,瞧见他脸色没,气得铁青。两国使者竟不如镜月的商贾,这番公然挑衅,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苏兮月稍稍倚着我,困惑不解地望了眼大殿主座上的人,“镜月何故如此行径,难道他们不怕两国联手,施压要求给出合理的解释吗?” 我微低头冷笑,半晌沉吟方开口:“既然敢做,为何要怕呢?” 苏兮月不赞同地微摇头,坚持道:“三国若有嫌隙,免不了会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到那时对他的皇位亦是有威胁的。” “战争受苦遭累的都是百姓,历来那些罪魁祸首有几个遭殃了?再说如今坐在那儿的人,论慈善倒真不如轩煌了,莫说是怕挑起事端,或许期望见到也未可知。”苏兮月张了张口,终是把话语化成一缕叹息。 寿宴无非是拜寿摆宴,一片歌舞升平,姬女多是朝臣府上□□敬献的,面若百花互相争艳,美得各有千秋。朝臣心中打得算盘精,却忘记旁人哪个是眼盲的,只可惜都没能算上当今镜月的皇帝早转了性,湮濑素来都是美色不近身,岂会看中眼前俗物。 湮濑漫不经心的呆望大殿中央的舞池,是甚少能见的庸散,眸光不时会瞟落像我,只是神色中不见焦点,仿佛是透过我回忆着某个人。 轩曲浩忽然举杯站起,满面堆笑大声道:“父皇,儿臣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沸腾的声闹顿时安寂了下来,满堂宾客纷纷举杯道贺,殿中曼妙的身姿更是各显娇媚,期望能一朝入宫飞上枝头。湮濑四指微动,鄙夷地扫了眼千娇百媚的多名女子,沉吟半晌指了指诸位皇子道:“这些舞姬都赐给你们了,挑你中眼的带回去吧。” 此语一时惊起千层浪,议论声沸腾喧闹到极致,莫说歌舞姬心有不甘,连进贡的大臣哪个不是诧异万分。轩煌的后宫嫔妃众多,被宠幸未进封的女子更数不胜数,故而朝臣才会萌生出进献女子的主意,无非是希望自己府里出去的人得了宠,偶尔吹几下枕边风,以保自己仕途稳固风顺。不过做此事的多是谄臣,像莫宗严类清流压根不屑为奸,乍然听得湮濑这番说,都不免掩己笑意。 镜月皇子既是流淌着轩煌的血脉,多有其父风流成性的风范,只不过是得宠的猖獗点,地位不高的收敛着罢了。今日进献的女子不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养在深闺里□□,恨不得能一举受到皇帝垂青,皇子们会垂涎自是情有可原。歌舞姬像是盘中餐,转眼已被一群饿狼瓜分完,运气好的进了王府做妾倒也罢了,更多数都沦落进默默无闻的皇子手上。平日里不得宠的皇子连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吃穿上不比普通布衣好哪去,若非今日轩煌寿辰平常连父皇面都见不着,入了这些人府上,可想往后日子过的惨淡。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5 湮濑玩味地微眯眼望着轩弃弥,缓缓道:“你的众兄弟把人都挑走了,怎的不见你张口要一个?” 轩弃弥起身便行君臣礼,低头看着自己鞋面,恭谨说:“父皇明鉴,儿臣刚娶了皇妃,眼下再无心纳妾。”细碎声络绎在殿中似蚊吟不断绝,嗤鼻不屑偶进耳里,轩弃弥置若罔闻只作揖道:“儿臣惶恐,让父皇操心了。” “免礼了。”湮濑端杯假饮,奸恶的眸光缓缓拂过诗姬月,最终似笑非笑地停在轩弈尘身上,“你呢?你三哥是刚大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之时。你可不是,怎么也不挑一个,莫不是你与神武苏王爷交好,性子都学苏王爷吧?” 酒桌下一把拉住苏兮月忍不住要抬起的手,含笑凝视湮濑那片晌,周遭的目光密麻投来,令人好生不适。静默中一较了高下,我俄顷哼笑打破僵局,不徐不疾开口:“确是本小王的不是,当了个坏榜样,连累六皇子今日受委屈,平白无故跟我牵扯到一起。往后本王会多加注意,省得坏了六皇子的名声,被人在身后嚼舌根。”我的目光像能封喉的利剑,迅速扫过殿内看大戏人的眉眼。 轩弈尘兀然站起,态度是少有的强硬道:“是儿臣未曾遇到心意之人罢了,实属与苏王爷无关,望父皇明鉴。” 湮濑两指稍动示意轩弈尘坐下,倒是轩曲浩来了劲,紧追不舍道:“六弟前些日子都住在苏王爷府上,耳濡目染必是不会少,怎会说苏王爷无关?何况苏王爷美名遍天下,风流韵事哪件不是闻名遐迩?”挑衅的目光随之而来,轩曲浩似乎嫌烧的火不够旺,又讥笑问道:“三弟,你说是不是?”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是轩曲浩这小人,我与轩弃弥设计让他痛失太子之位,他心底必是恨毒了我们。只是我看不上这嘴上奚落的报复,轩弃弥亦非数月前的心思,且不说他是否已放下轩弈尘,却也是不会轻易动气的。 我与轩弃弥眉目互通一气,懒得张口讥讽,反正恶人自是有恶人管束,我犯不着出手教训。 “放肆!”湮濑随手指了轩曲浩身旁小太监,厉声道:“大皇子醉了,还不立刻把人扶下去休息。” 轩曲浩半点没有退让的闪躲,口中言辞越发强硬道:“儿臣多谢父皇关心,只是儿臣尚未酒醉,无需下堂休息。况且今日宾客众多,儿臣若此刻退席着实有些不妥。” 苏兮月左手轻握拳抵在唇前,低声呢喃:“真是够放肆的话。他不是今日寿星,就算他是又如何,龙椅上坐着的不是他。光轩曲浩那说话的口气,已是藐视君上的僭越之罪。” 诡波谲云的静谧在殿中逐渐漫散,气氛仿佛是上了箭的紧绷之弦,多双黑眸都紧紧地抓在面无表情的湮濑与轩曲浩身上。沉默的朝臣都在等待其中一人松手那刻,到时便是万箭齐发,攻向心中已定的目标。 莫宗严庄肃地起身,无声地拱揖行礼,随后陷入漫长而片刻的等待。湮濑眯眼看向轩曲浩眸底透出寒意,久等不到莫宗严发生,按耐不住道:“莫爱卿免礼,你有话直说便是了。” “是。”莫宗严谢了礼,直起腰板张口就谏:“启禀皇上,臣认为方才大皇子的话有藐视君上、违抗君令之嫌。” 一道光闪划亮潮闷的黑夜,紧接而来的轰然声响像是为殿内嘈杂声助兴。大皇子一派的朝臣纷纷起身诡辩,而其他党派的朝臣又岂会错过诋毁的机会,多方的争辩却被乍起的惊雷声吓到,一时哑然没了话语。 轩元吉本是轩曲浩党派,不过自得花柳病后便过上深居简出的生活,甚少与轩曲浩再有往来。只是他始终与轩曲浩是同条船上的兄弟,连忙起身道:“父皇明鉴,大哥素来对父皇孝礼恭敬,怎会有僭越之心。”轩元吉猛地指向莫宗严,言辞戾气说:“莫相爷居心叵测啊,你以为父皇与朝中大臣不知你的心思么。你方才那话,分明是欲加之罪。” 闻得轩元吉话中有意牵扯自己,轩弃弥忙站起身不忘行礼,张口便说:“莫相爷平时为人做事公正,从来都是不屑做无中生有的事,进谏的事都是就事论事。二哥先前的话大有污蔑重臣的影射,这实在是有损朝中忠臣的声誉。” 轩元吉冷哼开口便说:“究竟是我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大家心里清楚。”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让人不由得屏息紧张起来。这时轩弈尘徐徐直起身,淡然的语气中参了些许毛躁道:“二哥与大哥亲近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是否我也可以说二哥是有意偏袒大哥?” “岂有你与三弟同榻而眠般亲昵。”轩弈尘慌乱地看向诗姬月,果真诗姬月面色霎时极为难堪。 轩弈尘双拳紧握,口气里已含了八分怒意,“二哥话说的过分了。” “宫里宫外蜚语纷纷,恐怕父皇都……”话音戛然而止,轩元吉的气焰在对上湮濑冰冷眸子的瞬息被浇灭,微垂眼不敢再多说半字。 轩曲浩见状立即哭诉道:“父皇,儿臣绝无僭越之心,许是几杯下肚适才措辞不当,才让莫相爷误会。我相信相爷没有故意诬赖我的意思,三弟急帮相爷说的话不错,必是二弟想多了。” 好一招借力打力,含沙射影地说轩弃弥与莫宗严有勾当,好叫听的人觉着是良人勾结有心陷害自己。我抿嘴冷笑,目光半刻不离坐在龙椅上的人,更是好奇在他捉摸不透的淡笑下究竟是什么心思。 莫宗严为人向来正直,虽然心中更属意轩弃弥继承大统,但绝不是卑鄙到会莫需要打击对手的人。莫宗严站得直行得正岂怕轩元吉有意陷害的指责,他当即朝湮濑叩拜,扬声道:“臣绝无迫害大皇子之心,是就着刚才的事实话实说,望皇上明察。” 湮濑缓缓放下酒杯朝我望来,对双方的话好似置若罔闻,沉吟片晌后似笑非笑道:“苏王爷认为呢?” 瓷缸里的寒气袅袅而升,冰山被滴了不少薄荷脑油,冰凉的气息参合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我此时正盯着半化的冰面出神,乍然听到唤我之声不免疑惑,再细想琢磨湮濑的意图,似乎是我要显出立场,兴许如此方好用串通外敌之罪来对轩弃弥发难。 我吞下含在口中的烈酒,慢悠悠张口:“我素来都不管他人瓦上事,况且是他国之事。”未曾料到我会撇清不管,轩曲浩计谋没得逞面色愈发尴尬。 湮濑忽的轻笑了声,牛头不对马嘴道:“苏王爷可知道我会如何对待无礼的人?”莫说是外人跟前,只怕在枕边人面前轩煌都不会以我自称,果不然话音未落已是百双眸朝我望来。 我不想与他多有交集,遂不耐答:“不知,请皇上指教。” 湮濑倒没介意我烦躁的口气,只平淡反问:“若是你会怎么做?” 我无心理会周遭碎语,亦不在乎话出口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6 的后果,冷笑便道:“太半刮之。” “如你所愿。”湮濑和颜悦色地接口,仿佛是三伏天突然刮来的萧瑟寒风,殿内宾客无一没打寒颤的。湮濑目光如刀锋般戾气缓缓划过轩曲浩脖颈,嘴角的笑冷血而凉薄,“躇在边上做什么?还不来人把大皇子押回王府,是等朕亲自捆不孝子回府吗?” 如今在轩曲浩身边晃荡的皆是神族的人,哪个不是跟在湮濑身边多年,光凭语气就能判断湮濑喜怒。不多时轩曲浩已是被人控制住,甚至都等不得他扬声说出湮濑身份,在他最后反抗的支吾声伴随中人已被拖出大殿。殿中明明四处可见冰山堆砌,却又不少朝臣宾客用绢抹汗,连方才气焰旺盛的轩元吉都目瞪无言,挺直的脊梁都颓弯半分。轩元吉刚才既然敢信誓旦旦,必然是知道轩煌真实身份的,眼下却是半点都不敢说漏嘴,怕极了湮濑会出手连同他一起处置了。 湮濑兀然面色慈蔼许多,手指挥了挥,道:“今儿是难得的喜庆日子,平时宫里礼数诸多,眼下就不必拘礼,免礼落座吧。” 轩弃弥始终面色不改,即使听到湮濑的话仍不敢怠慢,礼数齐全行完适才安坐。轩弈尘不知刚才哪来的勇气,一鼓作气争罢,气焰就烟消云散了,此时仍被人注目倍觉不适,忙依样画葫芦,乖觉坐下。 伫立在满堂安坐的宾客中必是突兀,恰如呆愣站立的轩元吉。湮濑性子素来缺乏耐心,眼见觉烦,质问道:“你还有话要说?” 轩元吉打了个激灵,极力解释:“儿臣知道惹了父皇不高兴,不得父皇原谅,儿臣不敢坐。” 湮濑顾忌在场旁人众多,强忍怒意道:“你大哥忤逆与你何干,你坐下便是。” 我看着轩元吉哆嗦落座的模样几番暗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妄想请湮濑回来帮他们多位,而今才知是痴人说梦。轩弃弥与莫宗严都是困惑地盯看着湮濑,同我一样摸不清那人这般做的意图。 歌舞复起,升平依旧,仿佛方才发生的林林总总,只是南柯一梦不值得多挂记。纵是虚幻亦有人因此怕出一声冷汗,朝臣中亲大皇子那派的,面色拘谨的不少,谁不是揣测君心行事,自然嗅出其中关键。 苏兮月平日在宫里吃食大抵相似,早是吃腻了遂动筷极少,闲来无聊观察起在场诸人。他目光不觉定在某点,噗嗤笑出声,低声说:“有人现在如坐针毡啊。” 我冷笑讥嘲:“不就是他们自找的,凭他们是谁都有胆量话里挟威胁。” 苏兮月偷瞄湮濑数眼,歪着脑袋呢喃:“这回儿不知他俩的小命可还保不保得住。” 旦夕祸福全凭天意,轩曲浩在镜月受宠多年,谁又能料结局的潦倒。轩弃弥整晚都只是与相邻在旁的轩弈尘谈天喝酒,他没丝毫乘机落井下石的意思,相比初见他毛躁性子愈发稳重许多。 我平静道:“保得住一时未必能活一世,他们还能蹦跶几日且看某些人心情。” 临近戌时,湮濑遽然起身随口只道了句乏了,转身由着身旁近侍小太监扶着离殿。主角前脚离了大殿,宾客亦是再坐不住,等莫宗严礼节性的说完数句,不一会儿人去楼渐空。平日宫门酉时就会下钥,今夜稍有特殊,我乘流香马车出宫门已过戌时二刻。 轩弈尘平素甚少饮酒,今晚多喝几杯就不胜酒力,他撑着脑袋靠着金丝软枕浅眠。我看他歪头忍着辛苦,摇头疼惜道:“你自知酒力有限,何苦为难自己?” “今日在场宾客众多,我总不能以茶代酒丢镜月脸面吧。”说话间轩弈尘用掌捂嘴,强忍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 苏兮月稍稍推了我一把,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苏是从来不会错失良机的。” 酒醉的轩弈尘胆量比清醒时大许多,未等我搭话就已靠向我,头枕在我膝上轻笑道:“离是怕你怪罪,说他无事献殷。” 苏兮月可不好糊弄,闻言调皮地对我挤眉弄眼,“人人都道你好话,殊不知你这人有多坏心眼。” 我收回贴附在轩弈尘背上的手,关心道:“感觉好些没?”任由轩弈尘腻着不动,抬手轻弹苏兮月额头,“既说我心眼黑,你倒说说我做什么坏事,让你切齿得要这般挤兑我。” “你若真不懂,我便偏不说。”苏兮月耍耍小性子,哪能有理据条框说出。 轩弈尘听罢呆愣片刻,忽而“噗嗤”笑出了声,俄顷车内笑声叠出,回潇湘馆的一路满是笑谈。 次日清早百姓尚在国君寿诞的喜庆中,宫中却已传来纷纷流言,局势瞬息就变得紧张动荡。率先传来的风声多是与朝堂大臣有关,接连两日有不少大臣被罢免入狱,纵然呆在潇湘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消息却接二连三的送来。朝堂大臣起初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湮濑大刀阔斧动的人多了,便都渐渐摸出了门路,可不都是大皇子轩曲浩安插的眼线。湮濑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不仅没折轩弃弥身边一卒,更是把他地位扶摇直上,只差一纸圣意封为太子。 朝堂上下最闲散的莫过于轩弈尘,无论外边怎般腥风血雨,他都只呆在潇湘馆中品茶论诗。每日在馆门外拜帖求见的朝臣众多,都是希望能靠轩弈尘举荐,多的几乎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尽管如此轩弈尘始终都没召见过一人。 “成箱的珠玉丝毫不留,未免可惜。”大清早轩弃弥已回退数箱金器珠宝,连早膳都不能清闲。 轩弈尘烦躁的很,蹙眉道:“锦上添花的东西,我不稀罕。若离喜欢,晚些送来的我都留了让人给你抬去。” 苏兮月打趣说:“六皇子早些说呢,刚才那数箱我好替苏留了。” 我晓得苏兮月那点小心思,对轩弈尘也没诸多避忌,坦言道:“留下让你充进国库么,你倒算得精。” 轩弈尘含笑开口:“离多月前抄庞府的家当,数目是多于这些。以我所知,神武国库已被填的盆满钵盈,怎么还看得上那几箱。” 我摆手不认同道:“谁会嫌钱多,这可比奢靡浪费更荒诞。”今早起潇湘馆内家仆络绎往来,显然是比往日更忙碌,我注意了会儿,困惑问:“你是打算举家搬迁么,怎么近来馆中奴仆都在收拾物件,把你房里的东西都打包装箱了。” 轩弈尘无奈地耸了耸肩,眸光略有埋怨地远眺馆门,“我过惯了清净的日子,近来非但嘈杂无比,而且登门而来的皆是我不待见的人。眼不见为净,我赶不走他们,那躲开总行吧。” 我随口便道:“镜月境内你躲哪儿不都一样。” 苏兮月先于轩弈尘慢悠悠张口:“可是谁满口答应过,只要六皇子愿意,可以在自己府上长住的。” 那时相邀是真,只是时过境迁,许多事早就起了变化。有如今的轩弃弥护着,轩弈尘压根不必到神武避祸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7 ,遂而我没再做他想。我望向轩弈尘充满希冀又疑惑的双眸,迟疑俄顷我浅笑道:“我从不食言。” 轩弈尘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提议说:“在府里闷了好些日子,现今又被那些大臣闹得不安宁。离若没意见,我们去莫叔叔府上坐坐,也好避开门外的麻烦事。” 轩弈尘是铁了心要出府避烦,压根就不等我们回应已让家奴送来麻布粗衣,又催着我们换上。出府亦不是正大光明从前门驱车离开,轩达带我们穿过杂草颇高后院一处,角门外等着的是府上杂役用来添置放货的车马。想来便觉好笑,仿若是逃难似得,轩达有意躲避择偏僻小路绕道,小半日才到相府杂役出入的小门。 第83章 条件交换 相府管家见轩弈尘到来,也不多问缘由,立刻把我们带进相府一间厢房歇息。恰逢莫宗严从宫里下朝归来,从管家那闻讯得知我们到相府做客,匆忙赶来间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粗糙的布衣与丝绸银线绣制的朝服对比显著,莫宗严冲进偏厢顿时一愣,手停在衣扣陷入两难,他身上朝服无论穿或褪都是僭越失礼。 轩弈尘忙伸手虚扶打算下轨的莫宗严,难得一本正经道:“莫叔叔若是请罪了,就当真不拿我当自己人。”转身微动脑袋,嘱咐说:“李管家,你赶紧陪相爷去换常服。” 苏兮月吃了几口冰镇过的西瓜降暑,含糊道:“你对莫宗严真是客气,半点架子都不摆。” 轩弈尘听罢眸地氲起几丝哀伤,转瞬消逝,淡笑解释:“我和三哥打小就受莫叔叔照顾,若非他岂有三哥今日风光。比之轩煌,莫叔叔更……” “六殿下切莫如此高抬微臣,微臣全心照料你们,皆是皇上的圣心心系众位皇子。”莫宗严话说的冠冕堂皇,背对屋外小厮冲我们使眼色。厢房不比内院,闲杂人往来频繁,纵然是在自家府邸,谁也不确定隔墙就无耳。 我神会莫宗严心思,点头应和说:“六皇子怎不知皇上爱子之心。” 莫宗严目光转到我身上,颔首而笑,“贵客前来,我已有失远迎。苏王爷请移驾到内院,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回到内院莫宗严就全然变了副模样,整个人都松快许多,等相府小厮勘完茶,忍不住戏谑道:“恐怕明日城中要传遍蜚语,说我相府买来三个花容小厮。”说着莫宗严摇头长叹,“老朽名声怕是晚节不保了。” 麻织布料十分粗糙,苏兮月的手背被磨的微红,他干脆卷起袖管露出丝缎的里衬内衣,“莫相爷名声远扬,举国上下没有不服的,连远在神武都有耳闻,怎会有人数你短长。” 莫宗严谦虚一揖,忙说:“您夸赞了,宗严实在不敢当。神武宰相纪非明实乃青年才俊,与其相比,宗严无不惭愧。” 苏兮月摆摆手,余光不自觉飘到我这,含笑道:“苏眼光独到,这事别人可不敢居功。” “我早耳闻苏王爷眼识精准,不然何来如今神武朝堂诸多能臣。”客气话说的足够多,莫宗严瞟到轩弈尘散懒无聊的神色,笑道:“你们今天落难般逃到我府里,是被朝堂一干大臣烦怕了吗?” 轩弈尘瘪嘴不满,“有他们在潇湘馆外堵门,当真让我寸步难行。赶不走又不能让人捆回去,我无法可施,就只能躲到你这图片刻清净了。” 莫宗严眉尖稍稍上挑,反问:“你们就不怕我这也是一样情形吗?” 无事波动平静无纹的水面,大瓷缸里的睡莲随波浮动,飘出清淡莲香。我静默片刻,笑道:“现在那群到处乱窜的苍蝇想要保命,多半会想出些上供贿赂的烂招。莫老哥为人怎般,他们与你个用处多年,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敢问谁敢前来送死,活腻的人毕竟是少数。” 莫宗严颇感可惜地喟叹,极是失望道:“我很是希望能有些自投罗网的,以后亦可轻松些。” 我仔细打量莫宗严,岁月的踪迹显露在他嘴角眉梢,比起纪非明初出茅庐的冲劲,莫宗严显然从容稳重,周旋在朝臣中亦更老练些。不知是年纪的缘故,还是朝堂事烦多操心,他眼角褶皱很深,愈发藏掩起他本就不曾显露的情绪。 “苏老弟在看什么?”或是被我直盯着很不自在,莫宗严略急切的发问,说话时身子不由得的挪动了几寸。 我噙起一抹笑意,有少许的困惑不解,“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宗严看了我一眼,干笑了几声问:“怎么突然说起宫中之事?” 其实我也说不上何故,只是看他眉眼觉着异于往常,遂而随口问他。我细细观察片晌,娓娓开口说:“总觉得你今日心情分外好,才想着是不是宫里发生些好事。” 莫宗严眉目有瞬息一动,仿佛是认输般摇头,又似回应我话意的颔首,“不错,宫中确实发生件大事。我猜想苏老弟应该已经收到些风声了,你安置三殿下与六殿下身边的人,我大多都是见过,没有哪个是吃素无用的。” “只听说那人找三个前去密谈许久,就不知他找三哥所谓何事?”昨晚晚膳时分确实有下属来潇湘馆找我,我既将轩弈尘纳进自己羽翼下,轩弈尘清楚我派人护他们的事,先前还对我开诚布公自己的底细,我如何能叫他寒心寻借口遣走他。 莫宗严目光逐渐深邃,好似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沉吟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昨日酉时,我与朝中几位重臣被召到御书房,说是有关皇子的要事。我本以为商谈的内容会与大皇子息息相关,却万万不料是要与我们商议监国人选,更是册立太子一事。”莫宗严的话完全在我们意料外,惊得我哑然半晌说不出话,他看我们不说遂顺口说下去,“我猜不透那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照理是大皇子把他请来,他即使不喜大皇子也不该帮对敌,实在是摸不清啊。” 我慢慢吞下碗中冰镇的甜汤,努力平息心下忽起的不信任与惊疑。理清头绪的同时,我想起那日寿宴发生种种,逐渐忆到湮濑使过的各种手段,心不由寒了三分。表面强行装的没半点事,我冷笑道:“轩曲浩把湮濑请来,自以为将来必定坐拥天下,殊不知自己只是湮濑手中的那枚棋子。从来没人敢对湮濑不敬,何况是话中暗语威胁,岂不是活腻了。” 苏兮月颇赞同的点头,只是想到细节处反生诸多疑虑,不禁呢喃:“他现在是镜月国君,想要扶持哪个皇子做皇帝都可以,为何偏偏选上与你交好的轩弃弥。” “圣旨已经宣了吗?”轩弈尘转头看向莫宗严,话语里满是迫切焦急,也不等莫宗严回答,“三哥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我这就去趟魏王府。有当事人说出情况,总要比我们胡乱猜测强。” 轩弈尘说罢就动身前往魏王府,我们暂且无事能做便留在相府,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8 等着晚些时候他传回的消息,以便到时再做打算。 骄阳当空,三伏天的正午是极为难耐的时分,哪怕是在廊檐遮阴下走数步都能让人汗如雨下。莫宗严嘱咐了管家摆饭,干脆就在内院书房里随意吃些。饭后苏兮月渐不敌睡意,倚在矮榻边,头枕着墙酣睡起来。 清脆声从我两指间传出,马上响起敲门声,进屋的人身着相府三等家奴的服饰。莫宗严心中疑窦颇多,却没打算开口询问,只一味的静观其变。 “爷,请吩咐。”能让我差遣的仆从,都是影千万人里挑出来的,话不多却个个能干实事。 我指向正在酣睡的苏兮月,神色凝重道:“你即刻去准备辆车马,谨慎着行事。我要你今日就驾车送小侯爷回神武,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必须保他无恙回到神武。”我怜惜的望向苏兮月,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上他脸颊,“你不用担心中途会出岔子,小侯爷到神武宫中自然会醒来。” 这人接令旋即离开,没有多余的过问与迟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相府西边角门外已备了辆马车,从外看朴实无华,车内却布置的精致。我亲自抱着苏兮月上了马车,不忘在马车外设下灵咒,再三确保无虞。 送走轩弈尘的车马,我与莫宗严一同回到小书房等确切消息。 莫宗严在旁憋了良久,忍不住笑问:“苏老弟就这么放心么,镜月皇城离神武皇城相隔几千里,很容易横生枝节。” 我无奈笑道:“我自己抽不开身,一时搬不来救兵,能信任的就只有早先安插在镜月的几个人。”我顿了片刻,叹息说:“这些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过来,有多少能耐我清楚。” 莫宗严略点点头,继而声音略沉,似有顾虑张口:“冒昧想问句,苏老弟几时将人安□□相府的,所为何故?” 我并不惧莫宗严地质问,起先目的就纯粹,被问起来也没什么需要藏捏,“莫老哥可知我派人时刻保护那两兄弟的事么。”莫宗严没张口,就点头回应我,“我与轩弃弥既是同仇敌忾,自是要让他前路走的更顺畅为上策。说句僭越的话,他能有今日全赖你暗里支持,有你便他登基之日,于我来说,保你便是保他风顺。” 莫宗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笃笃’敲击桌面,凝重的嘴角忽然划出弧度,哼笑出声,“你说的真是够直白。”他捋了捋胡须,停顿俄顷说:“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三殿下继位,我是该考虑休息一阵子,免得功高震主,晚年凄凉啊。” 我随手翻阅小书房桌上的邸抄,都是出自莫宗严之笔,笔力雄健却不拘泥,气派雍容的很,见字就是见人。我赏字出了神,半晌听到咳嗽声适才回神,笑道:“莫老哥一手好字,当真羡煞我了。” 莫宗严没半点谦虚,摆手说:“你要不嫌弃,挑看得上眼的拿去。若没得眼的字画,你给我篇喜爱的,我当即写来送你。” “那我不客气了,镜月谁人不知你的字画值千金。”我说罢围墙细赏,挑了几幅当即取下收起,边赏玩边笑说:“看莫老哥的字真是享受,想必皇上定没看腻。倘若你真收笔且告老还乡,真是可惜。” 莫宗严眼看我搜刮一通也没蹙眉,反倒朗声大笑,捋须摇头状似无奈开口:“敢情你是替三殿下留人了。”他环顾小书房四周白墙,显然空荡许多,“挂起的字画皆是我自认的佳作,多年积累就得几幅,连两位殿下讨要过数次,我都不曾松口曾宇。现今倒好,快被你拿走太半。”说话间,他微微叹了口气,复又说:“我从前就有打算,字画挂满这一屋子就告老还乡了,现在看来时日漫长的很。” 瓷缸里的冰化了便换新,常日堆在小书房里,即使屋外艳阳毒辣,屋里我与莫宗严聊得热火朝天亦没觉半丝暑意。王府离相府路稍有些远,大约单程就要个把时辰,被封太子一事又发生的突然,那两兄弟必会说上好一会儿的话。我们俩也识趣没多等轩弈尘,早早让相府家仆在小书房摆了些吃食,我本就胃口不佳,心头又有心事压着,愈发进的少。 用过晚膳,我随意从书架上寻了兵法书翻阅,翻了大半本却是一个字没看进。眼见着快要到戌时,轩弈尘尚未回来,我心里是越发忐忑不安,心情更是毛躁。 莫宗严气定神闲的在练字,写到一半喟叹的搁下笔,浅笑说:“你似乎特别烦躁。” 我合上书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强颜欢笑道:“暑气燥人,难免会上火心烦。” 莫宗严是个眼尖的,怎会轻易被我糊弄过去。他直逼看向我的深邃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静默斯须,话音减弱几分,嚼字犹清晰,“苏老弟虽刻意隐瞒身份,但我仍是能窥探一二。这炎炎夏日怎会让你心绪烦乱至此,况且你我周遭数座冰山,心平气和感受不到暑热。” 我想辩驳却半句话说不出,心浮气乱的我已略失去理智,哑然与他对视,不自禁地无奈叹息。莫宗严见状轻笑,“其实你今日下午送走他时,我就已猜出此事轻重缓急。” “我能做的很少,只有尽可能保他们平安。”我把手头的书轻搁到肘旁小方桌,不知何因,心中事被人点出,我反倒平静了许多。 莫宗严黑眸不是转动,良久陷入沉思,呼吸不由地沉重很多,“你是说,他昨夜找三殿下的谈话内容,不只是与他长谈并要封三殿下为太子这么简单,还附带了条件?” 我肯定的开口:“必然是如此。” 闻言莫宗严脸上蒙上层疑惑,考虑很久仍没想透彻,“依你反应来推测,他必然是个非常人。恕我多嘴问句,凭你现在的实力与他抗衡,谁输谁赢?” “现在的我毫无胜算可能。”我坦然回答,既然自欺无用,不如面对现状想对应之策。 莫宗严张嘴许久,想不出接口的话。我见他神情尴尬,自嘲笑道:“你不必宽慰我,我心中早做计较。而且世事难料,不到最后我还不会认输。” 他听闻颔首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生怕你想不通钻进牛角出不来。”莫宗严话间一顿,“你别怪我管的事多,我只希望轩弈尘以后的日子能过的顺畅。”莫宗严微垂的眼帘露出隐讳的慈爱,犹豫不觉又不敢道明,“我与他们母妃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是看着他们两兄弟从小长大。不瞒苏老弟,我已是不惑的年岁,没有子嗣亦无心娶妻生子。自她入宫后,我一味的想着江山社稷,所以那两兄弟,于我而言,早是视如己出,只望他们这生能平安顺遂。” 我感慨于莫宗严的痴情,亦惋惜有情人相望却不能相守的造化。“往事如轻烟,散了就让消逝吧。不过适才外头嘈杂,莫老哥的话我都没听清。” 莫宗严撩开月影纱,释怀轻笑道:“是啊,都多少年的事了。”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199 月色清凉如净水,月光穿透薄雾愈显温和朦胧。莫宗严府上的琴乐师傅正在抚琴,灵动而舒缓的曲调似乎也是因今晚的天色有感而发。与多数贵胄家的乐姬不同,我依稀记得那是位花甲之年的老先生,他吃穿用度皆是莫府在管,身份却不同于签卖身契的家奴。 莫宗严一时起兴,执起架上竹笛与筝乐合奏。我静默在旁赏月听乐,更恰当说是闻知音之交的灵犀交流。 忽然笛音戛然而止,莫宗严皱了皱眉,焦急道:“铁定发生大事了。” 我朝昏鸦的院中望去,光瞧上轩弈尘气喘快跑的模样也知大事不妙。轩弈尘赶来的匆忙,早把礼仪忘却脑后,他砰地打开房门,二话不说地上前拉住我就要走。 “发生了什么事?”我站立不动,细细打量轩弈尘,他发髻松散似绾而松,面色惨白的叫人心惊。我瞧着他的模样越发生怜,纵然知道事态紧急,仍气定神闲道:“你先缓口气休息会儿,有事慢慢说来。” 轩弈尘双眸望向我,再不是以往的淡然从容,眸中擒泪直摇头,“可等不得了,你必须现在马上离开镜月,无论如何一定要走。” 我极力安抚焦虑的轩弈尘,“你先冷静下来,有话慢慢说。” “苏老弟说的不错,你不说原由地干着急不是办法,说出来我们好想对应之策。”莫宗严嘴上还算平静,紧蹙的眉间却流露出他的心慌。 轩弈尘稍稍缓过气,又要施力拽我离开,“真的留不得了,我是从魏王府逃出来的,全靠轩达掩护否则我都赶不来报信。我无意听到三哥心腹的对话,原来三哥与那人以你为交易,再过会儿三哥他就要来相府抓你了。” 他闯进小书房时,我便注意到他严重磨损的鞋底边缘,如今听他道出因果,我对他是越发心疼。轩弈尘身为镜月六殿下出门哪里需要下地,近有轿辇远坐车马,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程,想到他做这一切皆是为我,如何不叫人怦然。 我神色转瞬冰冷了下来,对他犹是温柔道:“我不能走,若我离开镜月。莫说能安全与否,你有想过你三哥、莫相爷的安慰,这是要置他们于何地。” 轩弈尘并非薄情寡义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旁人。他气息低沉,左右为难开口:“我……我只是不想你有事。”他从不会耍心机弄手段,说话的神色虽时长从容平和,不过在亲近的人跟前,他甚少会掩饰心思,所以即使他不张口,我都能从他面色读出他想法。 正僵持不下,莫宗严踌躇思虑良久忽然张口:“苏老弟,你赶紧带六殿下离去吧。你不必担心我,更无须顾虑三殿下。三殿下只是答应出兵抓你,依他的脾气,绝对不会说满口话,而且那位应该很清楚凭那点兵力,怎会是你的对手。近来我多有观察那人的脾气,他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有意挑拨你与三殿下的关系,所以只要三殿下表明态度,他不会多有为难。”莫宗严黑眸左右转动,眼皮子连眨多下,呢喃:“恐怕三殿下……他是故意纵了六殿下来通风报信,否则按照魏王府的兵力,又怎会让你脱逃出来。” 人一旦冷静后自然会多虑他人,轩弈尘少了方才一股脑的冲动,关心道:“莫叔叔呢?三哥的借口尚且能蒙混过关,可你不能。那人完全可以怪罪下来,到时污蔑你私放朝廷重犯,罪名不小。若再莫须有的判你是同党,莫叔叔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莫宗严笃定地自信摇头,悠悠然道:“他不会,也不敢。如果他真胆敢那样做,何必寻三殿下密谋谈,大可以出榜文悬赏捉拿苏老弟。既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他必然不会公然斥责不相干的人。” 夜半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湖面清新的莲花香气与湿漉的水汽,不似午时含着艳阳的暖意,凉快不少。暑气在夜晚稍有消退,人的感觉舒适了许多,头脑相对更好使些。 我瞻前顾后想着莫宗严的话,约莫沉静了一壶茶之久,我拉了轩弈尘就往小书房外走。“莫老哥这回当我对不住你,给你平添了不少麻烦,往后有机会我定会偿还。” “我所想的期望你最清楚,望你会记在心上。”为避嫌不落人话柄,莫宗严无法能送我们出城,行至相府偏门便要告别。“一定照顾好六殿下。” 牵轩弈尘的手不禁施力握紧,我郑重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面对轩弈尘随我浪迹逃亡的毅然决然,我岂敢辜负。 时间紧迫,我们不宜在相府外逗留很久,时间越长越容易叫人注意,到时莫宗严就真难撇清关系。趁夜已深,路上行人稀疏,我拉着轩弈尘在昏暗小巷中穿梭,躲避着平民,在嘈杂的脚步中躲藏。耳边呼喊命令声不断,轩弈尘抓着我的手微微颤立,纵有我灵力护体,他的面色仍旧煞白如雪,指尖似乎被冰冻的没了提问。 轩弈尘低声呢喃:“不想三哥出兵如此迅速,依现在架势搜索,迟早会发现我们。”他慢慢放开牵住我的手,只是一时被我抓着无法挣脱。“离别管我,快走吧。有我在便是你的拖累,哪怕三哥抓住我,他也不会为难我的。” “别动。”我手臂绷直不让他挣扎,低语自言:“城门眼下必是严设关卡,我又不可以使用灵力,还能有什么法子出城。” 轩弈尘思索片刻,附在我耳畔道:“我知道有一处能出京城,魏王府是沿山而建,上山后是陡峭悬崖,沿着崖壁的小路大多只能一人通过。虽然行路危险,却不怕身后追兵,而且一旦出了那片山区,便离京城已是很远,再行几日路便可到神武国境。只是魏王府此刻一定是重兵把守,后山的巡逻士兵不比城中少。” 我看了他一眼,深谙他说出的事是何等机密,“不入虎穴,何得虎子。我们就去试一试,总比现在干待着强。” 轩弈尘紧绷的花容有瞬息的松弛,失笑道:“离不怕是我故意给你设陷阱吗?” 我淡笑抬手抚摸他脸颊,“我知道你不会。”听着渐行渐远的杂乱步伐,我收起笑意,正经道:“趁现在天黑,我们得赶紧出城。再过几个时辰,一旦东方曦白,我们便是笼中鸟,难再逃出。” 第84章 出逃镜月 魏王府恰如轩弈尘所说,周遭守备异常严密,轩弃弥不是愚笨庸人,既知轩弈尘愿与我逃亡,便早料到我们可能会利用他府上后山险要地逃出城。要我独自出城,选上这条险峻山路,是决不许有一人挡我去路,而今身边有轩弈尘相伴,我不忍让他见到过多不必要的杀戮。 王府外墙隔三差五的有人巡逻换班,很难找到空子能翻墙上山。我与轩弈尘躲在小巷草堆后,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轩弈尘越等越焦急,几次想帮我去引开士卒都被我拦下。夏季炎酷,就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0 算到了深夜时分,即使清风习习,仍是热得粘腻冒汗。薄汗自额头沁出,顺耳旁下落,每颗汗珠都似钟漏的水,随流逝时间落地挥发。后半夜是令人最容易困乏难熬,果真魏王府外的巡逻兵逐次在减少,渐渐地巡逻的次数少去大半。 “你晚我几步出去,记得别犹豫立刻去墙边。”话音未落,我瞬息窜出小巷,捂住在墙边驻守士兵的双唇,猛地将他击晕。 轩弈尘看着躺地的人,眸中闪烁些许不忍,“他怎么了?” “不用担心,他被我打昏了而已。”我利落的翻上墙,弯下腰伸手给轩弈尘,确保抓紧他手腕,我俄顷施力把他拉上墙来。事不迟疑,我抱他翻进墙内,轩弈尘出入魏王府多次,对王府内十分熟悉,兜转几个弯进了后山。 轩弈尘挽着我手臂,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声音轻如鼻息,“这边也到处都是士兵,三哥果然想到了。” 我原就不期望后山会空无一人,冷眼瞧去戒备明显松散,心定不少。我轻捏轩弈尘手背,浅笑说:“你仔细跟着我,千万别落下。” 他不敢多发生,担心会引来周遭注意,头抵着我后背轻轻点了下。 夜半的山林间万兽休歇,静谧的只能闻得风戏叶时的沙沙声,幸而正值三伏,树上蝉鸣片片,恰好掩饰我们行路踩叶的声响。走过最容易被发现的路段,后路相对好走许多,虽然陡峭非常,不过路面大都只剩尖利岩石,只稍注意脚下路,难以让发现。 悬崖周边一片荒凉,迷蒙的月色照下深谷,向下遥望只见深厚的云雾层层叠叠,是无尽的云渊。偶有云散雾薄时,只能看到峭壁直插入似能吞噬一切的漆黑中,深不见底。往前走就是轩弈尘口中的羊肠险路,身后是无边沉寂的漆黑,仔细远眺能看到星点火光,嘈杂哄闹都被抛在遥远的身后。 我扶了轩弈尘到崖边稍平坦的岩石上略作休息,抓过他的脚,制止他胡乱挣扎,“别乱动,稍有不慎,你我都会掉进深谷里。”轩弈尘脚底因长期走路磨出好几个水泡,脚踝不知是哪时崴伤,高肿的好似馒头。“不是我注意到你细微变化,你还打算死撑着么。” 轩弈尘面色满含委屈,呢喃声细如蚊吟:“我……” 我无奈喟叹,前倾拥他入怀,道:“等会儿忍着些,我不能过度用灵力,只能尽量不弄痛你。”掌心小心贴在他脚底,轩弈尘瞬间疼得神色狰狞,喉间溢出几声轻哼。我收回手,以防他不注意踩空,干脆帮他穿好鞋袜。 轩弈尘撑着我站起身,嬉笑道:“原来苏大战神是这般心细的人。” 我一直拉着他手,心中暗笑他强作镇定的模样,“趁着夜黑士兵难以追来,我们先翻过这山头。”耳边传来细碎的抽气声,轩逸尘勉强地点头,煞白的面色在月光下如雪般透着晶莹。我收紧牵他的手,“不要害怕,你跟在我身后,一定没事。” 轩弈尘低头闷笑了声,他的头抵着我胸口,双手环抱住我后腰,“有你在我身边,我都不怕。” 四目相对情愫暗生,我不自禁倾身低吻轩弈尘微张的双唇,相触那一瞬我身后的双手忽地抓住我外衫。我深谙不妙,赶紧向后仰头,却不想他主动贴上来,片刻他撇开脸将头深埋进我怀里。 我抬起手轻拍他后背,柔声道:“该走了。” 风刮着峭壁上枯枝乱颤,呼啸在我与轩弈尘之间,狂风四处流窜仿佛要将万物推进深谷。所谓通往山外的道路,其实就是从前的古栈道,因为多年失修早变得斑驳残破,仿佛一踏就碎裂,有些落脚地只剩□□崖壁内的木桩犹在残喘。我下脚的每一步都很注意,生怕走错半步害得轩弈尘堕落万丈之下,因而我们前进的速度极慢。天际渐露鱼白,栈道下云雾愈厚,风划过云海像是掀起层层浪涛。前方的路愈渐平缓,我牵着轩弈尘迅速走过,趁天色尚算昏暗前,总算走出生死险路。 轩弈尘整晚都没跟同说过话,始终是低垂眼帘跟在身后,起初我以为他怕的沉默,直到我刚打量他神情才发现另有隐情。 清晨的山巅静谧少有声,轩弈尘打破沉默,道:“幸亏夜晚走过这条路,若换成青天白日让我走,我是半步都踏不出了。” 天色渐亮,白天赶路太显眼,我淡笑从后环上轩弈尘腰,轻巧一跃似燕直飞上枝叶最茂密的古木。事发突然,轩弈尘被惊得花容失色,连惊呼声都忘发出,半晌凑出话来,“我们不继续赶路吗?” 两人的周身设下壁障,我捋顺轩弈尘的红发,道:“你我在白日里赶路,实在过于扎眼。你一夜未眠,趁现在好好休息,省得晚上没精神。”说罢,我掌心往他双眸一拂,怀中的轩弈尘俄顷昏昏已睡。 美人在怀中酣眠,我不好随意动弹,稍作冥想后就观察起古栈道的情况。轩弃弥的确不是糊涂的,我们刚躲到树上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派了数名身手矫健的将领从山崖古道追来,又从他们对话中得知,轩弃弥想到我们或是调虎离山计,城中的搜索始终都没松懈。傍晚时分山脚下又赶来一批人,都是朝一个方向追去的。 风乱枝叶颤,我伸手用掌心接从头顶飘下的落叶,触掌瞬间消失不见。 轩弈尘惊异地抓过我的手,仔细地前后翻看,嘀咕道:“假如我不知道你身份,或会当你会使妖术。” 我淡笑收回手,指向某处,问道:“我们等下是那条路下山?是往神武的方向吗?”我见轩弈尘点头,又问:“稍远的那条路通向何方?” 轩弈尘不解地看向我指着的方向,“亦是能下山的路,只是要去陵谷关,要绕的远些,甚少有人会走那儿。我好似记得,从前三哥带我路过这山脚下,说起他曾经来这儿勘察游玩过,提及过那条路的半山腰有个岔路,只是路途崎岖难行,当时并没派人去查探。” “你仔细着别摔下去,我去去就回。”我安顿好轩弈尘,用少许灵力使出轻功跃上最宜观察的岩壁上,隐约可见翻过山头后的岔路,大致记了山脉走向回到轩弈尘身旁。 轩弈尘伸长着脑袋张望,好奇道:“可有发现什么?” “这条山脉是否连向翔云?与翔云相交的国界线有关口没?” 轩弈尘神色愈发疑惑,烂漫地笑道:“离的问题还真多,官道上肯定有关哨守备,山脉相连的险路不怕大军来犯,只是在一些易过的地方安插士卒把守。” 我轩了轩眉咧嘴轻笑,“你已经猜到我意图了?” 轩弈尘坐在树枝上悠然地摇光双脚,即使身下危机四伏,脸上不见一丝惊怕。他是个被困在金笼中太久的雀鸟,如今重获自由,反到生出天地不怕的胆量。“我不明白你绕原路的意图,早些逃回神武不是会更安全么。” 嘴角挂上一丝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1 无奈,我沉吟片刻开口:“只怕来不及了。就在你酣睡时,已有两批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走过,依照这情形,等我们赶到陵谷关时,恐怕你三哥早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们现身。” 肩头忽觉一重,轩弈尘倚在我身上淡淡道:“从前我就一直想出来走走,如今难得有机会,我倒是不想错过。” 我右臂环住他瘦腰,转眼两人回到落叶铺满的泥泞地上,“你整日没进食,想必也饿了。我们先去找些吃的给你垫肚子,省得晚上赶路都没力气。” 好在山中植物丰茂,轩弈尘很快发现平日里尝过的野果,草草解决饥肠辘辘的肚子,我们赶忙从岔道离开,赶往祥云。一连在山中步行多日,我们当真是领略此路凶险,多地都是举步维艰。处处是没有人烟的野林子,独我一人倒也罢了,苦得是轩弈尘餐风露宿不说,身上衣物破烂疮痍,脏破的麻布衫连乞丐瞧不上眼。 我来镜月时近半月余,转眼初秋即来,夜里渐渐不似三伏时候的潮暖,山里呼啸席卷的风逐渐清凉。这几日每当余晖落暮,轩弈尘总跟我挨得很紧,与我相扣的指尖总凉凉的,我偶尔会帮他用灵力驱寒,却没多大用处。 “离,那儿好似有个村庄。”我们前方不远传来稀疏的火光,细瞧能隐约看见泥墙茅屋。轩弈尘语气中有些许兴奋,步子没了适才的沉重,淡笑道:“避世在这深山中隐居,日出而耕日落便息,其实也挺不错的。” 我喟叹轻笑道:“是啊,岁月静好。” 村庄看似近,实则我们走了约莫一刻多才快到村口,村中静谧的很,连家畜禽鸟声都听不着。夜半三更,犹有几间屋里点着烛火,迎面的风呜呜咽咽,仿佛是女子的低泣。 不知怎的,越接近我心越是烦躁不安,村子有种说不上来的诡谲。前脚刚要进村,我无意中想起轩弈尘的话,二话不说拉着轩弈尘转身就走。轩弈尘似乎也觉察出异样,匆忙跟着我却是半句话没说。 离村子稍远些距离,我这才停下脚步,仔细慎重观察村中情形。 轩弈尘躲在我身旁树后,偶尔探头张望,低声说:“离,你察觉出逾常了是不是?” 我神色凝重地点头,“村里不闻家禽声,村外不见农桑,哪里是隐世村的样子。假如我没猜错,这恐怕是个山贼窝。” 挽住我臂膀的手紧张地一抖,轩弈尘慌张地左右张望,话语微颤道:“我们还是快走吧,没必要无端惹一身麻烦。” 我环顾四周不见能躲藏的地方,干脆将轩弈尘安置在枝叶茂密的参天古树上,“我不会没事自找麻烦,只打算去村里瞧瞧。”我按下他想要阻止而伸来的手,笑侃道:“你我快衣不遮体了,总要找地弄些换洗衣物。你在这安心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人行动远比两人自由,我迅速窜进村庄,躲在隐蔽的角落。果然这村庄不简单,几间烛火通明的屋里皆是虎背糙汉,手臂带疤的不在少数,个个凶神恶煞看着便知不是善类。最大的一间屋子,摆设明显要精致奢华很多,屋墙一角放着红木矮榻,铺设着两块虎皮。矮榻上坐着个光膀的男子,右眼下有条疤痕蜿蜒到嘴角。他一脚踹开倒在矮榻边□□哭泣的女人,满面□□地看着被属下作践的其他女子。 我冷眼旁观了会儿,转身溜进昏暗无光的屋里。刚进屋就闻到冲鼻的酒味,我小心绕过躺在地的几个醉汉,从橱柜中搜刮了套合身的粗衣,恰巧房门边挂着几顶帷帽,我就顺手捎走两顶。稍稍在村中转了圈,找不到有用的物件,遂不再多逗留,赶紧回到轩弈尘身边。 见我出现,轩弈尘安心吐了口气,瞪了我眼,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自己爬下树来去找你了。” 我多番观察周遭环境,确保没人潜伏跟踪,旋即把手里衣物交给轩弈尘,“换上吧,你现在这身衣着实在不成样子。” 轩弈尘接过粗衣衫,没有忸怩地躲开,他转了个身,大方地在我褪下外衫直接换上。衣衫称人,可人若长得不尽人意再精美的华服也不过如是,而像轩弈尘则穿什么都掩不了他绝世的容颜。 “给你,今晚不用委屈你食野果充饥了。”我递上油纸包裹的吃食给他,“炉灶旁只有这些,我全给你拿来了。” 轩弈尘久没见荤食,他哪里忍受的住烤鸡腿的香味,徒手抓过就往自己嘴里送,转眼风卷残云似得吃个精光。我摇头浅笑看着他,伸指帮他擦了嘴角油渍,又用囊带中清水给他洗手。 见我这样看着他,轩弈尘脸颊微烫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窘迫地开口:“刚才饥肠辘辘实在饿得慌,连礼教都顾不上,让你见笑了。” 我接口道:“我倒喜欢你这样子,给人感觉亲近些。”我不是在随意敷衍他,见惯他总是守礼清冷的模样,偶尔他放弃伪装,反而叫我怦然动心。 “四处哄骗。”抢过我手上的帷帽,轩弈尘踱步就要下山,走出几步突然停住脚。转身走回我身边,明亮的眼眸蒙上清愁,他凄凄开口:“你在那儿可有看到什么人?有平常女子在寨子里么。我听闻这一带有接连几起妙龄少女消失的事,我想是不是……” 我双眉有一瞬地暗蹙,昏暗中细微的表情他是瞧不见的,我保持着平缓的呼吸,娓娓道:“没有,寨子的屋里我都去看过,都是凶神健壮的大汉。” 轩弈尘安心的松了松双肩,抿嘴道:“是我胡思乱想。” “我们该离开了,待久了我担心会横生枝节。”魔族终究是没心的,我不会给自己平添麻烦,也无法对无关紧要的人有同情心。 当夜护着轩弈尘下了山,既有帷帽遮面,就无须担心会有人注意到容貌,我干脆在驿站租了匹马。往翔云的路走的很顺畅,官道巡查的都不严,经过的每个关口,也只是粗略检查。赶到边境小镇,我们仅用不到五日。然而一进镇子我就发现异状,我不想贸然行事,带了轩弈尘住进镇上的客栈。我们恰巧住在靠街的一边,位置刚好能观察关门的情形。 轩弈尘轻轻推了推紧闭的木窗,仅是推开条细缝便于偷窥,“离,这儿有些不对劲,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拔出腰间的匕首,用梳洗台边的干布来回擦拭。这把匕首是我从那山中盗匪窝找到的,打造得极好,刀刃锋利寒光逼人,一看就知是把名器,也不知怎会落到那群宵小手中。刀面映出我冷笑悚然的神貌,心中已做打算。 轩弈尘久不见我应答,几步走到我身旁,索性板直我身子,唬着脸道:“你难道是在想做些凶险的事?” 我嘴角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试探道:“你想要阻止我?” 轩弈尘双眸与我直视,神情相当沉重严肃,“我只问你是不是?” 我瞟了眼他抓住我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2 双肩的两手,即使面上没表现怯意,细枝末节却已背叛了他。我嘴边的笑渐凝起寒霜,缓缓反问:“你会怎么做?”之后的话我只在心口划过,并没急于说出口,毕竟话流出口,或就不能挽回了。 轩弈尘与我僵持了一会儿,渐渐松开抓住我的手,虚脱似得坐在我身旁。他头垂得有些低,自嘲的哼笑着开口:“从我跟你离开相府那刻起,我还能做什么。我想现在我的事迹早就已经传遍京中诸皇子大臣的耳中。”轩弈尘怅然长叹,话语里带了些许哽咽,“离,我真的无处可去了。当我恳求你,千万不要做艰危冒险的事,我不想孤身一人了。” 我闻言顿时心口一软,揽搂住肩头微颤的他,“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轩弃弥都会护着你。” 轩弈尘清雅浅笑,眸地犹有一汪愁苦,沉吟片晌他慢慢道:“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且不论我们性别,光说我们是亲兄弟,若走错就是天底之大不伦。”稍稍平复心绪,轩弈尘轻笑了声,“其实当我听到他决意要娶诗姬月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我知道他一直待我好,可是我们终究是兄弟,从小对我而言他就只是我兄长。从你出现到他娶妻加爵,我和他再不可能回去了。” 轩弈尘穿不惯麻衣粗布,尽褪下只剩内衣,披散的红发半干传来淡幽幽的余馥。轩弈尘手指缠弄着他与我的发丝,他像是看穿我心思般抢我一步开口:“我晓得莫叔叔待我好,轩达、轩才对我忠心,正是如此我更不能连累他们。” 我任由他帮我脱下外衫,却制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原来你赖着我,纯粹是没地儿能去的缘故。”拉着他躺下,我只手环上他后腰,“早些睡吧,明日我去镇上转悠勘探,总要寻个机遇出关。” 轩弈尘轻轻拧了我环住他的手臂,嘟囔道:“不解风情的呆子。”似乎是越想越气,他躺了不一会儿支起身,话语急切,“你可知多少人羡煞你现在的状况?!” 我侧身撑着头,含笑凝视他,道:“心驰神往的人必定很多。”指尖触过他内衣松散露出的锁骨右臂,却没有其他淫靡的动作。 “你……”不等他说完,我兀然轻咬他的下唇,攻城略地似得一寸不落,直到他喉间传来求饶般的喘息声,手犹没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轩弈尘双颊晕出不自然的潮红,喘息声很重,字词支离破碎地启口:“为……什么……” 我一把将他搂紧怀中,淡淡道:“不合时宜罢了。” 轩弈尘连日奔波,体力早就透支,闭眼没多久马上沉眠睡去。屋外大街上的喧闹声渐弱,万籁俱寂的夜,仿佛一切都变得安宁祥和,然而我知道屋外是怎般的闻风声鹤泣,四伏危机在等我按捺不住的那瞬间。 之后的两日我撇开轩弈尘独自在镇里打探,边防查的极严,昼夜都有神将巡逻,纵然想用灵力易容都找不到时机。小镇的街上亦是骚乱不断,常年经商往来的百姓埋怨颇多,又深谙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倒是不少江湖人,不满士兵要求他们摘帷帽检查,时常与巡逻士卒发生冲突。有次我险被逮住,好在周围走江湖的人多,谁都不愿摘下帷帽,几乎要与官府闹起来,这才不得已作罢,因而我不得不减少出门犯险。 轩弈尘坐在圆桌旁悠然自得的喝茶,望着空中盘旋的禽鸟出神,“这只是什么鸟?我好像从没见过。” 我瞧了眼心中暗喜,笑道:“似乎是指茶隼,那可不是普通的禽鸟,被他猛扑下也不好受。镜月境内甚少能瞧见,你瞧这只茶隼久徘徊不离开,估计是镇子上哪家人养的。” 轩弈尘侧头紧盯着我,打量游离的目光让我些许有点不自在,我刚想出声制止他,他先嬉笑开了口:“离可是想到了出关的法子,我看你现在的心情特别舒畅,难道是那只红隼给了你启示,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我清漠一笑,不以为然地耸肩道:“既然走不得阳关道,我就只能携你过我独木桥。天道险路都能走过,小小的关门算得了什么。” 轩弈尘握紧我五指,“晓得没人能阻挠你。不管你作何打算,不撇下我就好。”语音未消,轩弈尘忽然变得小心谨慎,他专注我神色中细微的变化,低声问:“离,几日来有件事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起初我乱了心神拉你就跑,但我现在想来,以你的本事根本无须惊恐逃窜。离,你当真如此怕他?” 我沉思片晌,苦笑道:“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怕他,你会看不起我么。” 轩弈尘淡笑摇头,“离不是怕他所以四处窜逃,你是在拖延时间,好让皇上平安回到神武。” 我端起桌上茶杯小口啜了一口,茶已经温的失去茶香,苦味渐在口中漫开。我微眯眼眺望远方,略略正色启口:“救兮月便是救两国百姓,如果兮月在镜月境内出了事。两国开战无可避免,到时生灵涂炭可怜的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轩弈尘私下里跟我甚是亲昵,神态与初见时有着天壤之别。他故意身着了件单衣,衣带松散,倚在我胸膛,微微抬头直视我,笑似弯月的眸子秋波盈盈。娇媚的神态,掩饰眉目间却隐约有些郁郁,“离是不是快办完事,要回去了。” “是”我轻抚他的脸颊耳根,温柔道:“你想跟我走?” 轩弈尘微颔首,略有羞赧地开口:“可以吗?” 我看着指尖摩挲着他细嫩凝脂,心中燃起的火烧得我口干舌燥,我干咽了下,手指微颤地扎紧他的衣带子。笑道:“只要你愿意。” 第85章 边境接应 这一日的整个下午,轩弈尘始终没与我说过只字片语,耷拉嘴角气我的坐怀不乱。他独自坐在半闭的窗边饮茶读书,连茶壶都看得很牢,半杯茶不愿意赏我喝一口。我坐在轩弈尘对面,既没茶品,还得不时受含怨的白眼,只得喝着屋外的西南风放空出神。 屋里静谧安闲,街上却早不太平,急切杂乱的哄闹声从早起就不曾断过,除却神族的几人,来往巡逻的士兵面色皆露焦虑不安。不止如此,我着意心细观察,似乎百姓都有些局促惊惶,大街两旁多家店铺都紧闭店门。午后不宁慌乱的气氛愈发明显,正该热闹的时辰,路上行人只有零星数人,往来的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见半个行商商贾,当真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我好奇又惊诧的官网局势,心痒难耐,极想下去探个究竟,好在理智驱使,我憋着没轻举妄动。 一晃,日薄落西山,远处的夜幕已低垂,暮霭沉沉,落日余清阴。 轩弈尘亦被光影斑驳的漫天晚霞吸引,目光定在霞云间出了神,低低呢喃:“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到镜月,再见眼前这番景色。” 我轻柔地拍拍他肩,“不会很久的,想你三哥必定给你留了亲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3 王府,肯定委屈不到你。” 轩弈尘犹疑许久,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相问:“离不怪三哥这样做吗?” “或许你会觉得他这般做是种背叛,但我并不认为他做的事有什么错。”轩弈尘受的礼教与我的所学相悖,所以不大能理解我想法也不奇怪,我见他疑惑不解,笑道:“他是被形势逼得迫于无奈罢了。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不是他就是别人,既然总要有人奉旨来抓我,起码轩弃弥来能善待我些。” 我见他仍旧想不开,愁容阴郁地绞着手,便抓起他微微泛红的手,“你想想看,魏王府警备森严,平日里雀鸟都不能随意飞出,怎就让你逃出来了。他是有意放你来报信,只不过表面功夫不得不做,否则怎么瞒过宫里那位。” 轩弈尘对我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轩弃弥是他的亲兄长,多年手足情,终究不愿多有怀疑。 立秋已过,夜幕降临的越发早,街上人逐渐稀少,两旁掌灯的店铺不多,平常人多尚且得多观察会儿,今日却等不得了。我看着在客栈门口官兵,手上拿着的两张卷纸不是被打开,依稀能见到是两人的画像。 轩弈尘立在走廊边,透过门缝朝外张望,不一会儿跑到我身边,着急地开口:“离,外面十分吵闹,似乎是官兵查到店里来了。” 我微一沉思,当即灭了屋里的烛火,我又打碎茶杯把碎瓷片打落对街所有的灯笼,纸灯笼落地的同时纷纷被点燃,登时客栈外人仰马翻,连官兵都停下搜查去帮忙打水。趁混乱之际,我扶着轩弈尘爬出窗外,轻手轻脚走过瓦片屋檐,拐进小巷一边。 轩弈尘抹了满掌墙灰往自己脸上擦,又把手弄得脏兮兮的,自言自语说:“这样子应该暂时能掩人耳目,我们该怎么出去才不让人注意呢?” 我拿起小巷深处破旧的木桶,“你瞧着如何?蒙混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轩弈尘双掌轻打我脸颊,旋即噗嗤笑出声,“不晓得泥泞能不能遮住你傲气。别人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你是想藏都藏不住身份。” 说话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帮忙,有两盏烧着的灯笼被风吹到一角,点燃了一户人家的左院外堆积的干草,火势逐渐猛烈。镇里的房屋大多相连,这火势要控制不住,必定会殃及池鱼。冲天的火光熊熊燃烧,果然引来周遭不少巡逻搜查的官兵,除了关口有官兵严防看守,镇上的守备明显松散许多。 时机成熟,我们赶紧冲进救火的人群中,交递木桶的同时顺利溜进对街暗巷。镇子的壮丁多被火光引去,我与轩弈尘轻松躲过三两士卒,极顺利的躲进镇旁的山中。 “你在看什么呢?”我拧干用山泉水浸湿的粗布,轻手擦拭他脸上泥灰,眉眼带笑道:“放心吧,刚才浓烟滚滚看似火势很大,不过是烧着了些湿草罢了。你仔细瞧刚烧起的那块,哪里还见得到火光,估计我们刚逃到山里就已经被灭了。” 轩弈尘仔细着帮我擦去泥印,放松地吁了口气,“总算要出镜月了,一旦我们进到翔云,就用再怕身后追兵了。” 事态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容易得反而让我惴惴不安。我拽了轩弈尘的宽袖,神情略紧绷,“快走吧,到翔云再好好休息也不迟。”我连日来行事一直都很谨慎,轩弈尘习惯见我这模样,并没注意到细微的变化。 静谧无声的林子一片祥和,我却是越走越心乱,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轩弈尘走了这么些天的路已经疲惫不堪,抬不起的腿脚不小心被碎石块绊到,亏有我拉着,险些摔倒受伤,“离,你是怎么了?今日你似乎特别烦躁。” 我心不在焉道:“还记得你午时你看到茶隼么,它是魏子稽的爱物。我先前传了封灵信给婉娘,让她派人来翔云这接应,不想是魏子稽亲自前来。 ” 轩弈尘听闻很是兴奋,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拉着我就往翔云的方向赶路。眼看就要进翔云境内,犹未出现突发的麻烦,我逐渐放松警觉,忽然树丛中射出一支冷箭,直接擦过我右臂。扎眼间我们便被团团围住,树林里窜出二十来人,人手一把□□直对着我们。 身后的枯叶被人踩的沙沙作响,在万籁俱寂的林中像是野兽沙哑的嘶吼,一点点迫近,在无尽的黑暗中令人更觉心惊。 “苏兄匆匆离开京城,怎都不通知我一声,倒让我好找。”逐渐走近的身影渐露出容貌,轩弃弥神色淡漠叫人无法捉摸,他的目光扫过我,却也没在轩弈尘身上逗留太久,低声呢喃:“你终于还是做了选择,不顾一切跟来了。”他后面的话很轻,轻到即使我的耳力都无法听清。 我把轩弈尘护在身后,仔细观察四周官兵,淡然笑道:“你怎会料到,我们会从这儿出镜月?” 轩弃弥摊手道:“我不比苏兄料事如神,只不过运气好些。安插在神武多年的探子,无意截获飞往边城的信鸽。”他的唇角轻扬,沉着下有着成事的自信,“虽说有书信为据,我依然不敢全然相信,好在陵谷关有重兵把守,否则那儿已经大乱了。” 轩弈尘猛然挣开我,转瞬跑到我身前,纤弱阻挡在我眼前,强硬道:“三哥,苏王爷是镜月的贵客,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 轩弃弥抬了抬手,士卒果然立刻放下□□,只是他们仍紧绷肌肉,始终未曾放松。“此地多有野兽出没,不得已我才命人带上武器。适才你们这动静大,才引起误会,还望苏兄谅解。” 我静静注目轩弃弥细微的神情,淡笑相问:“不知道魏王焦急追来是有何事?” 轩弃弥余光微瞟其中一名官兵,斟酌片刻方张口:“父皇有事想找苏王爷商议,不想王爷离开的匆忙,我不得已只能快马追来,请王爷随我回去。” “镜月这般的待客之道真让我大开眼界。当真是笑话!本王来去几时需要向镜月皇帝汇报了。”我说罢拉着轩弈尘就往后退,纵然得令要抓我回去,却没人敢让我有损伤,就这样退一步进一步到了两国交界。 二十来人说多不多,但足以将我们围在中间,动弹不得,况且他们手持□□,我想不用灵力带轩弈尘全身而退几乎是没可能。月色从疏密的枝叶间朦胧透下,映照在每人的脸上,冰冷似弓箭上泛出的冷光,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呼吸都愈发低沉。 轩弃弥眉间微扬,淡笑的嘴角刻意掩饰恐慌不安,“苏王爷该清楚,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与其困兽之斗,倒不如放弃抵抗。”他嘴上逞强,手却一直紧握剑柄,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轩弈尘紧挨在我身边,轻声道:“离,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走吧。三哥只是拿你回去交差,他对我不会多有为难,你不用担心。” 我抿嘴看了轩弈尘一眼,如何舍得放手,纵然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4 他抱着必死之心,我也不会眼睁看他去送死。我太了解湮濑的性格,轩弃弥若无法带我回去交差,那被抓去的轩弈尘怎有活命的机会,必是到时闹得满城风雨,逼迫我自己现身。 咂舌声在静谧的夜幕中格外清晰,有人在昏暗中讥嘲道:“镜月的待客方式当真让我瞠目,试问魏王一句,苏王爷是犯了什么罪行,竟要受此礼遇。”忽然传来声响的方向有只禽鸟急冲而来,我们身后的士兵为躲攻击急速跳开,定眼一看正是那只茶隼。 魏子稽缓缓而来,风轻云淡地摆动手中折扇,身后跟着五六人,看似都是文弱书生,可个个的步子都如腾云踏雾,手中劲道便知皆是好手。魏子稽走到我身旁,一时成了双方对峙的架势,他也不睁眼瞧对手,淡笑道:“苏王爷让我好等,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山路难行,晚了些时辰也是无法。”我指尖逗玩正栖息在魏子稽肩头的茶隼,感叹道:“当真是个宝贝,改天我也去山里想法子寻一只来。” 魏子稽歪头斜瞟了眼,笑道:“这小东西是阿发逮来送给孔修,孔修没时间照料,又转赠给我了。王爷可去问问顾常发从哪儿找来,免得费时在山里瞎转悠。”话音未落,魏子稽的神色就不好看了,他冷凝面色,讥笑道:“魏王的手下功夫了得,而我们这儿也不差,魏王何必要闹到两败俱伤方休呢?” 轩弃弥面无表情道:“小凤雏魏先生大名我早有耳闻,亦是慕名许久。魏先生不是蠢钝的人,应该知道我只稍用信号弹的后果。” “难道镜月打算在翔云国土放肆不成?”浑厚的声响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忽而山间光亮乍起,火把的熊熊焰火不断往后连绵,亮如白昼。沈琅玮一身戎装,豪爽的迈步前来,安放在腰边的战刀与盔甲摩擦,敲碰出让一些人触目惊心的声响。轩弃弥怔忪远望眼前的大军,面上渐失血色,煞白的可怕。 沈琅玮上前即刻行了个军礼,郑重严肃道:“我国圣上听闻苏王爷有麻烦,让末将特来此地接应。”他的眸光精锐,直直看向轩弃弥。 凝在魏子稽的笑逐渐划落,他恬淡地望着轩弃弥,慢条斯理地说:“神武与翔云军队皆压在镜月国境外,魏王当真要为那人昏庸的举动得罪两国吗?或是太子爷只是鼠目短浅,就做几日的太子位就满足了。”魏子稽无声无息的笑了,清逸的淡笑像是无形的利器,紧紧掐住轩弃弥与翔云的咽喉,让人无处能躲。 轩弈尘愕然地看向我,指尖冰凉似腊月结起的寒冰,镜月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纵然他恨极了宫里与他血脉相连的众人,可百姓都是无辜的。轩弈尘只字不敢言,哀求地看着我,他生怕开口会弄巧成拙,又担心事态发展会不可收拾。 “怎的连翔书官都跟着你们胡闹,此事要传入百姓耳中,岂不要大乱。”我平和的淡笑,有意无意的瞟过沈琅玮身后的大军。无声无息的压迫不比开口发令差,沈琅玮微有一怔,主动下令让大军后退了几里。 轩弃弥颓然叹了口气,苦涩笑道:“我千算万算仍比不过苏兄。刚第一眼见到魏先生时候,我就已猜到自己输了,不想自己输得这般惨。” 我顿了顿,气定神闲开口:“运气稍微好些罢了,今日换做别人来,或许不会想的这么周全。我仅是送信到神武,不料有人好大的面子,能请动魏子稽来相助。” 魏子稽收起折扇,慈眉善目地凝睇着轩弃弥一行人,昏暗中他的笑明晦不定,沉默良久,道:“太子既不打算寻苏王爷麻烦,我国也不会无端惹事,只稍苏王爷安全会神武,操练在陵谷关附近的大军随时都能撤退。”魏子稽目光游离到轩弈尘背影,静静道:“苏王爷的主我暂且好做,只是……六殿下终究是镜月的皇子,我做不了决定。” 轩弃弥若有所思的盯着轩弈尘,眸中交错着不舍、无奈等错综的情感,五味杂成间他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喟叹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并非我能左右。只是私心里,我更希望他能跟着苏兄回神武避避。” 轩弈尘眼圈微红捂嘴沉吟,半晌声音低哑道:“你呢?你无果空手而归,他未必会轻易放过你。” 轩弃弥无所谓的挥挥手,笑说:“他不会拿我如何。反倒是留你在镜月,易成威胁苏兄的把柄。” 镜月虽已步入立秋时节,深夜的林中仍有些许闷热,山腰处布满林木,少有大风刮过,偶有清风徐徐。忽然周围流风暗涌,沉寂的气息下危险逐渐迫近。沈琅玮久经战场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其敏锐,他手紧紧抵住刀柄。 我与魏子稽互换了神色,猝然有只手朝轩弈尘伸来,一招便被我拦下。魏子稽在旁看顾轩弈尘,我遂安了心制服暗里偷袭的小人。这人虽说有些本事,终究是不入流的三等神将,被我干脆利落地解决。事发突然,在场人还没来得及回神,我瞬间窜到轩弃弥附近一人的身旁,丝毫不给对方还手余地。 “传闻苏王爷身手了得,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沈琅玮性子宽厚爽朗,称赞斥责从不藏捏,跃跃欲试道:“就连我这把老骨头,都想和苏王爷过过招了。” “沈将军过奖了,我不过……”不等我把话说完,东南方辉光乍现,耀眼夺目却也如山雨势来,登时黑夜亮比白昼更刺眼。“都趴下!”我等不及解释原因,低吼命令,回身启灵防御,刹那间灵咒铺天盖地而来,比盛夏夜惊雷暴雨更滂沱,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湮濑的攻击一波接一波,身下又有人要护着,我根本无从反击,亦不知能撑到几时。我渐觉无力,自知不是湮濑对手,深谙不妙渐想放弃,忽然只觉压迫渐消。婉娘与烟突然地出现,立刻搅乱当下不利的局势,我们三人合力与湮濑打了个平手,一时难分高下。 “我们几日不见,你的灵力见长啊。”湮濑收回灵力,眯眼打量起婉娘,两人无声下暗中对峙较量。湮濑眉宇间有些许困惑,莫说他连我都对婉娘突飞进步的灵力很是意外。半晌湮濑笑道:“似乎我今日讨不着便宜,不过来日方长,过些时日我灵力彻底恢复,是否还在伯仲间。”不知是山里起了风,还是湮濑走的急,闻声早不见人。 安顿好惊乱的大军,我们随沈琅玮到翔云临时搭建的大营休息,沈琅玮做人素来磊落从不暗地放矢,轩弃弥见回程路长难行便一同跟来。翔云军纪素来严明著称,对我们到来没有半点骚动。未免有不必要的打扰,我们都挤在一个大帐里暂住一晚。 婉娘脸色自方才起就不大好,盘坐在角落冥想,偶而睁眼只是无声的瞥了我几眼,似乎有事压在她心头想吐个痛快,又有顾忌欲言即止。 烟恢复的很快,大约半个时辰他草草结束冥想,嬉皮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5 笑脸道:“镜月太子的胆量果然了得,竟敢就带三两人前来翔云大营。” 轩弃弥并不识烟,也不怕生,遂笑道:“沈将军的军营我来过两回,每次都能安然回去,倒没觉得有什么危险。”说话时稍作停顿,他的目光已打量好几番烟与婉娘,“有怕沈将军的功夫,我难道不该更小心你们么。万一我哪句说错有所得罪,随时可能会身首异处。” 烟闻言朗笑出声:“我向来不是心狠手辣的,这话说给苏璃听去吧,放我身上实在有些冤枉。” 轩弈尘碍于有人在不便与我太亲近,只选了与我稍近的矮榻侧倚,“最近的时日我都与离在一块儿,没见他出手伤过任何人。你这般言说未免有些夸大。” 烟冷哼了声,也懒得张口诉说我的劣迹,倒是婉娘抬头道:“是烟说的偏颇还是苏璃出手绝情,待往后日子平顺下来,你去问问影便知道。我担心你到时候觉得自己眼拙,对苏璃失望的很呢。” “何苦五十步笑百步,互相揭短处,让人瞧见只剩难堪。”帐子里越渐昏暗,我见轩弈尘随手用剪子稍剪灯芯,又瞥几眼婉娘,疑惑问:“你那灵力怎会蓦然猛进如斯多?虽然湮濑确没全然恢复,但没削弱到你就能与他抗衡的地步。你欺瞒的了湮濑,可骗不了我。”我不想多有弯绕被蒙混过去,索性把话说开,“想不到魔族那帮食古不化的人会跟你胡闹,万一被湮濑发现,岂非把魔族的底都泄出,到时湮濑不把你们一齐灭了才怪。” 从前都是婉娘训我,如今经我这么一说,稍有愤愤轻嚷:“我闻得你受到袭击,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我凝神淡淡开口:“湮濑本就不打算杀我,想来你或许知道其中缘由。” 婉娘扬了扬嘴角,避重就轻说:“不就是你一日不找到我哥尸身,他就不会动手杀你。” 我哼笑她的不老实回答,对她的答案本就不报希望,怂了怂肩道:“想要我命还没那么容易,如意算盘也有拨错的时候。” “风流男儿多薄情,说的正是你。有了新人在侧,你连旧人去向都不管不顾了。”烟摇头晃脑的扬言,唉声叹气的模样当真欠揍。 轩弈尘自知烟话里指的是他,羞涩的微微垂下眼帘,手中绞着衣带子。他又担忧轩弃弥的感受,不时偷瞄而去,三番四次不见轩弃弥面有悲色,才稍有放心。 倒不是不挂心,而是婉娘办事妥帖,绝不会让我多有担心伤神。面对烟的挑唆,我不以为然道:“瞧你们样子,就知道他们过的很好。今日没有前来,想是事发突然,又找不到人照看宫中,把两人留下了照看一二罢了。” 婉娘似乎真是有些累了,半耷拉着眼眸,轻哼几声魔族小曲,缓缓道:“其他人也没什么,只是小皇帝脾气大了点。他醒来发现自己回到神武,当场就发了一通脾气,甚至扬言要亲自挥军来救你。好在池羽几番劝阻,给拦下了,不过我们来前他还生着闷气。我看你这次回去,多半没好果子吃。” 嘴角含着温和的浅笑,我声音轻了半分道:“苏兮月生养在宫里,向来只有别人对他唯命是从的份,有些脾气不足为奇。他毕竟是明事理的人,都不用等我回去解释,过个一天半日自己都会想通释怀的。” 说了一会儿话,把那两兄弟晾在一旁,实在有些失礼,我转头对轩弃弥道:“怎的一日不见诗姬月出现?” 轩弃弥担心声响会妨碍婉娘休息,声音低浅道:“我留她在魏王府看顾,府上总不能没人看管。王府里的人做事松散,假使再放纵,岂不要乱套。” 他的话半真半假,我亦不愿多有追究,冷暖自知又何须旁人提点。我摸着下颔点头,“确实如此。”略有思索,我忽低笑出声,摇头说:“过惯江湖侠义生活的女子,突然嫁夫随夫,还要做出一副主母的姿态来,当真让人难以想象。” 轩弈尘心细地吹灭离烟与婉娘近的几盏烛灯,面上大显喜色,声音轻细似蚊吟揶揄:“嫂嫂当真是三哥的贤内助,内宅里管的井然有序,从没出过什么乱子。” 月影婆娑,稀稀疏疏从帐门缝隙透入,泠泠有清风吹入。轩弃弥坐在光线较暗的角落,不时摇曳的烛火偶而划过他面上,神情清冷隐约而朦胧。“有她从旁协助,我确实能省不少心。”轩弃弥嘴角俄顷微动,淡笑感慨:“她若坐镇中宫,必是端庄淑德,深得人心,确是做皇后的不二人选。”他的话里听不出半点喜悦,多的只有无奈怅然。 “有嫂嫂这样的娇美贤妻,三哥还打算纳满三宫六院么。”轩弈尘抿嘴而笑,笑意下掩藏着若有似无的认真。 轩弃弥自觉说错话,挠头讪讪笑了笑,收敛悒悒的神态,笑道:“哪个男人不想娇妻美妾在怀,何况乎是一国之君。” 我不假思索道:“温柔乡自古都是英雄冢,弃弥老弟可要小心了。”轩弈尘连连点头,佯似鄙夷的数落几句,就这样玩笑到后半夜才都睡下。 第86章 悠然回程 次日清早操场传来阵阵操练时的叫喊声,我醒时已渐婉娘静坐在桌边进着早膳,她统共就吃了几口稀饭,之后就一直在用木筷搅着自己碗中稀饭发愣。 “我还以为经昨晚一役,婉娘会学烟难得懒怠。”我目光周旋在婉娘周身,慢慢落到她漠然无神的面上,淡淡道:“湮濑与我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从前你总告诉我,他是为了权才铤而走险。真正的理由应该不止这个,究竟是因为什么?” 婉娘叹息着轻放下木筷,犹豫了片刻,道:“也罢,你总会知道。湮濑他对你母亲……”婉娘垂头用摸着左手镂空雕花镯子,这曾是我母亲的爱物,“湮濑对权力的渴望确实不假,只是他位极神族第一长老多年,至少在你母亲嫁于我哥前,他都不曾觊觎过主神之位。我过去听静璃提起过,她小时候似乎救过湮濑一命,或许正是那一时的缘分,便情根深种,酿出之后种种祸根。” 我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微微蹙眉道:“姑姑是几时知道的?” “我起初只知道你母亲救他一事,直到你母亲过世后。”婉娘怅然长叹,顿了有些久,才再开口:“那一日,我哥因为小事念起你母亲,便想去你母亲墓上祭拜。我怕他有事便陪了去,不料见到湮濑在静璃碑前恸哭。” 我眸光微微一动,已含了几分悲恸,苦涩道:“或许,母亲若还好好的活着,很多事就不发生了。” 婉娘黯然摇头,“我曾就此事仔细问过哥哥。” 我焦急道:“父亲怎说?” 婉娘略一沉吟,缓缓道:“你知道神族曾发生过件大事,那是再你父母刚成婚那会儿,神族长老接二连三的消失,后来你父亲派过几个神族战神去调查,却没有一个回得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6 来。此事在你出生后突然不再发生,由于当时没什么线索,无从追查下去,最后是不了了之,成了无头公案。”她端起蝶戏牡丹描金碗,用豆浆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继续说:“大概在你出生后一年,你父亲无意发现湮濑灵力忽然大增,几乎到了快能与他抗衡的程度。” “这件事我曾有所耳闻。”烟慵懒地坐起身,面无表情似乎神志还没全然清明,半晌他道:“我过去也诧异过湮濑灵力增进的速度,不想竟然与那事有关。” 我默默听着,仔细想来确有这层可能性,只是暂不能就此下结论,“具体如何我们不得而知,眼下想对付湮濑的方法更重要些。” 婉娘略略点头,郑重道:“苏璃说的没错。对了,你稍早前似乎已查到些线索,如今可是明朗了?” 帐外鹂鸟嘤嘤听似呜咽声声传来,红日初生映着天际一片霞红,殷红似血泣染而成。经昨夜一战,纵然大家脸上犹然平静,只是既然知己知彼,其实早就乱了心。震耳欲聋的军士训练声,一击又一击得似重锤敲在心口,惊魄人心魂,让本不安的心越发燥乱。 我的手指有下没下的敲击榆木面,“打算带轩弈尘去醉香楼瞧瞧。”我瞥了婉娘一眼,“之前你似乎派人调查过醉香楼,当时有发现异状么。” 婉娘黛眉微拢,淡远似远山含翠,她回忆了会儿道:“他们确有提到醉香楼建筑古雅,不像建造当时的建筑,其余并没太大发现。我那时本想亲自去一探,后来实在事多抽不出身。” 烟思虑周全不似我冲动行事,做事必然会瞻前顾后些,遂有所顾虑道:“派人先去查探为宜,谨防有陷阱,或有意外发生。”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想让他们多有担忧,淡淡笑道:“我原本也是这般打算,天不从人愿,眼下湮濑追得太紧。贸然让魔将去调查,弄不好就会走漏风声,到时一旦湮濑捷足先登,麻烦就大了。” 烟的指尖摩挲着下颚,踟躇许久,“你既有过深思熟虑,其中轻重自有分明。” 婉娘十分明白我的作风,却仍不忘叮嘱,“防着点湮濑,他不是个君子,做事多爱使阴招。苏璃,你千万要记住,能夺你父亲灵力最好,不然先得保住命。” 我见他们凝重似泥雕的神情,轻笑道:“我不是当年的苏璃,年少懵懂而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只知一个劲的要强。而今我顾虑不比你们少,怎会轻易拿自己性命说笑。”情深意长地看了睡颜安详的轩弈尘一眼,我轻声呢喃:“况且我如今不是孑然一身了,许多事不止要想着自己。” 婉娘闻我所言稍有释怀,轻柔一笑,说:“其他话我是半点不信的,倒不如你最后的话有说服力。” “正是,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烟眼角余光扫过轩弈尘,微有挑眉道:“你去醉香楼前是否该考虑回宫一趟,旁的人倒还好些,但苏兮月起了脾气连婉娘都劝不住,我觉得你回去安抚番比较好。” 轩弈尘不知是□□练闹醒,还是被我们谈话声吵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神志浑噩地想坐起身。我上前扶了他一把,又把烟送来的巾帕递给他洗面,回首笑说:“我晓得他们性子难缠,非得我出面安抚才消停。放心吧,去醉香楼前我必会先稳妥安置好他们。只是此去或会格外凶险,你们回去千万别漏了口风,何必平白叫他们牵挂忧心。” 婉娘嫌弃地白了我一眼,冷言冷语道:“我才不会自找麻烦,糊涂地全盘托出。”烟忙不迭的在旁应声。 晌午时分,正是饭香四溢惹人辘辘,沈琅玮三番劝说我们吃过午膳再赶路,却没能拗我们离去得执意。既不能行东道主之仪,他只得亲自送我们出了军营,奈何军务繁多,他不宜护送我们出翔云,便派了手下得力干将,三申五令地命令必要将我们安全送回神武。 轩弃弥是镜月太子,不可能就此与我们同回神武,送我们出了军营,又陪我们走了一程,才就此分道扬镳。 轩弈尘拉着轩弃弥宽袖,神色郁郁不安,脸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眸中渐氤氲起薄薄的水雾,“哥,回去多加小心。” 轩弃弥轻捏轩弈尘肩膀,笑道:“不必担心,昨夜的事态都被他看在眼里,我当时早落下风,请不回苏兄亦是无可奈何。我自问能做的都做全了,他挑不出理由寻我麻烦。” 婉娘闭眼靠着车内的软枕养神,忍不住发声:“轩弃弥的星宿正临东方主位,而且越发灿然,光冲这一点,湮濑就不会伤他分毫。你以为湮濑何故要给他太子之位,仅仅是要恶心苏璃一把么,天命使然,纵然是他也是不敢违逆。”话才说罢,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经年享乐安逸,昨日突然打损灵力,她似乎是真的累了。 车帘被烟撩开条缝,他略显不耐地往外瞧上眼,“婉娘素来说一便是一,不像苏璃爱糊弄人。现在她都开了口,你放宽心就是了,别整日忧这愁那,旁人见到了也不舒心。” 轩弃弥抚着轩弈尘的肩,又轻拍了数下,淡笑道:“这回你可能放心些了?” 我神色柔和,缓步走到他们身边,嘴角噙起的笑意淡然似絮絮春风,“我会派人暗中接应保护弃弥兄,确保他在镜月安全无虞。”我不经意想起早些时候烟的警醒,此番去醉香楼的路途险恶重重,终究不该无端受连累。我轻咂舌暗叹,尽量藏起笑意里的一抹伤感,“你要真放心不下,若不如一同陪他回去。醉香楼也就那般大的地,你找个亲信给我们指个路也不碍事。” 兄弟俩同时侧头纷纷看向我,满眸地不解,轩弃弥先回神笑道:“苏兄这话说的略有些拈酸小气。”说罢揉了揉轩弈尘微垂的脑门,疼爱道:“多大人了,还要别人替你决定去留么。” 轩弈尘赌气不言,白让轩弃弥在旁操心当和事老。我不忍伤了他的心,却实在不愿他陪我涉险,沉思会儿道:“哪的话,我像是量小容不下的人么。不过是想去醉香楼这样的小事,不必你六弟受累亲自带路罢了。” 轩弃弥轻推了下轩弈尘,道:“从这出发到神武要多花些时日,抓紧时间早点上路回去吧。”他转身纵身上马,执马鞭的手抬到半空凝滞不动,“代我向神武小皇帝道个歉,委屈他仓皇归去。”话音余在,他瞧向轩弈尘,忍下心中不舍,叹息含笑道:“照顾好我六弟。” 我郑重朝他点点头,无需多言承诺去说服。陪着轩弈尘目送走轩弃弥,我们这才回流香马车继续赶路。轩达和轩才四平八稳的驾车行驶着在前往夕云关,马车前后有沈琅玮派遣的心腹护送,虽说少了自在潇洒,但有他们领路亦不用担心会绕路费时。 正值秋风渐起,鸟雀在两旁疏疏密密的林中叽喳鸣啼,时而停下歇脚,又飞走远去。斜阳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7 余晖似乎渐染了山中枫叶,炎色如天际映红的云翔。初秋的风犹带少许夏季炎炎的热情,却已夹带了些许的萧瑟,徐徐吹进车内的凉风宜人,不知怎的反让人贪恋起夏日粘腻的热浪。 婉娘冥想了一下午,神色比之先前的苍白茫然,显然红润精神不少。她左手撑着下颔,右手拨弄着车里一角的香包,车内安息香愈发浓厚,“轩弃弥做事尚算周全,也没苛待你让苏大战神走回镜月都城。” 我没接她话,只是慵懒道:“怎不见魏子稽他们,走得真是匆忙,我都来不及跟他道声谢。” 轩达、轩才驾车稳,婉娘遂在车内架了个小炭盆,刚够热沏茶水用,又用灵力护着周围,防止洒出伤到人。婉娘轻吹茶面,波纹层层,飘出茶香四溢,“你急个什么劲,还怕以后没机会道谢么。孔修带军驻扎在陵谷关那儿,边城一时没人坐镇,我担心有人趁虚而入,所以昨晚用灵力把他人先送回去了。” 轩弈尘在婉娘跟前稍拘谨,他拘束的坐在我身旁,垂眸品着婉娘递给他的清冽香茶,静谧无声,连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 烟伸脚轻踢了我下,下颚朝轩弈尘方向点了点,笑道:“传闻镜月六皇子是个清冷的美人,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性子果真冷淡。” 我右臂稍稍搂了搂不知所措的轩弈尘,“别拿他凑趣了,真当人人脸皮同你一般厚么。” 烟冷哼了声,抿口茶方道:“我好心让他习惯着,苏王府上那几个,谁不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凭六殿下这模样,不被他们生吞活剥了那才奇了。” “就说影素来不是个多话的,寻思禅亦是个好脾性。”说起他们,我嘴角的笑越发柔和,嘴角愈发上扬,语气松快道:“轩弈尘接触过苏兮月和池羽,相处的都十分融洽,我就没瞧见谁欺霸了谁,谁又受到委屈了。” 烟不屑地翻眼,又低哼了不以为然,反驳说:“再愚笨的都不会在你面前显示不睦,背地里谁能知道。魔族长老院表面看着一片祥和,暗里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人多的地方就免不了纷争,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轩弈尘剥了个葡萄送我口中,语气温婉道:“哪就有这么多嫌隙,活着都不累么。别人进一尺,那我就退一尺便是了。何况都是我接触过的人,脾气性子个个是好的,要说话最多的反倒是烟长老。” 烟不怒反爽朗开怀,手指了指轩弈尘,看着我笑道:“你自己听听,人都欺负僭越到我头上来了。” 齿间葡萄的酸甜还没淡去,我狡黠哂笑,耸肩缓缓开口:“句句都是如实所言,对你的称呼一点没错,哪里就不敬你了。你爱唠嗑啰嗦,不是这一两日了,从前在魔族我没少听抱怨你的牢骚。” 烟板了脸猛地轻拍梨木炕桌,冷笑撂狠话,“有空给我拟个名单,回魔族后我要挨个去盘问。” 婉娘悠然吐出葡萄籽,幽幽道:“查到何许人后你打算做什么?” 随口的玩笑话经婉娘正儿八经地一问,烟怔怔无言须臾,神思尚未缓过来,略有呆木道:“自然是宁枉勿纵,找点细碎的手段稍作惩罚,给他们个警醒。”烟的年纪在长老院里极特殊,他的年轻才干像是腐朽枯木中新生机,年少成名,在婉娘的辅助下早在长老院中稳固地位。 婉娘用丝帕轻拭嘴角,眉眼唇角有俄顷的波动,抿嘴憋笑慢悠悠地开口:“祸从口出果真不假,我以后还是谨严些好。”婉娘瞟了眼烟,嗤笑出声,揶揄道:“近来我需要多加留心,免得被你暗害了。” 烟恍然大悟连连捶手,半晌想不出话来,他憋着口气,脸颊微有潮红。 马车忽然急刹停下,四角铜铃荷包泠泠作响,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幸好我反应敏捷立即护住轩弈尘,他显得就跌到车外。 我扶起像前仰的轩弈尘,厉声质问:“外面发生什么事?” 轩达撩开车帘子,探进半个身子,脸色苍白似被惊吓到了,“回禀苏王爷,前路刚窜出条蛇。马屁受惊才会扰了几位安宁,而且……前方好像不止一条。” 婉娘眉眼微蹙,没等她嗔怒发作,侍卫的声响自湘妃竹另一头传来,“属下们不敢诓骗王爷,前路确实有不少蛇在爬行。这蛇是附近山区独有,名叫竹银蛇,平时甚少会在官道上瞧见,许是前几日突发的天灾,把蛇成窟的引了出来。” 我半卷起竹帘子望外瞧,道路两旁宽阔,地面都是有意多番修整的很时平坦,路旁草丛虽不显眼,确能看到有蛇爬行过的行迹。我与婉娘互看了眼,沉静道:“此蛇有毒无毒?” “无毒,习性温和极少会攻击人。”侍卫长小心翼翼道:“只是马已受到惊吓,今晚想安然过这条路怕是不能了。” 烟手指摩挲着腰间绯黄雕虎玉牌,神情越显不悦,冷冷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些蛇一日不散去,我们就得在这呆着止步不前了?” 侍卫长闻声冷吸口气,虽然极力镇定自己心绪,仍不禁颤巍道:“属下没这个意思。白日里竹银蛇都会窜进山间草丛休息,夜晚时分方会出来觅食。” 轩才既是轩弈尘亲信,与我相处较多,自然没那般怕我。他淡笑着帮衬道:“王爷,在后方三四里的官路上有家驿站,刚路过时我稍有有意看了几眼,尚算过得去。现下前路不通,我想不如暂且调头去那儿住上一晚,明日清早启程赶路,总好过在这餐风露宿一晚。” 我扫了眼车内,个个沉默不言,眸中也不见有反对的意思,我颔首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话音甫落,我谨慎地扬言道:“侍卫长,你即刻派人前去驿站打探,若有发现不妥马上回来禀报。” 一行人马回到驿站已是近半个时辰之后了,好在近来蛇群挡路,往来路的商旅极少,空置的厢房刚够我们入住。驿站原是供给往来官人所用,建造的规模不小,后来由于此路偏远,甚少有官员路径,便逐渐改为官民皆可用的客栈。驿站离年久未有大修,却还算能过眼,只是掌柜为防蛇入屋伤人,在入屋窗边门下都撒了不少雄黄,味道刺鼻呛得慌。是夜,我为护轩弈尘不被蛇无端侵扰,便与他同住一间,门外有轩达与轩才轮流守夜。 次日清早,先由侍卫前去探路,果然竹银蛇都不见了踪迹。出发前婉娘又下了令,让侍卫长不必再连夜赶路,如此也耽误不了几日。颠簸多日,我们终于回到神武境内,而这侍卫长受军令不敢有一丝懈怠,他当真是将我们送进神武边城,才抱拳辞去。 “我可算是把几位给等到了。”传来的声音是熟识的朋友,顾常发嬉皮笑脸半探进车内,“皇上连日派人送来书信,三句不离都是关于王爷的安泰与否。” 巨虎在车外朗声一笑:“据说孔将军昨日还擦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8 着冷汗回了信,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顾常发呵笑声,要回头的瞬息注意到我身后的轩弈尘,连连挑眉道:“王爷好本事。” 我抡起脚轻踹顾常发,只不过下脚速度缓力道又不重,顾常发早做准备,一下就躲开了。原就不是要踢伤他,我稍在车内松动僵硬的筋骨,“该走了。” 顾常发虽是个粗人,却还是很能审时夺度,他神色倏然凝肃,微起的嘴角有着数月来磨炼的精干。彼时无声,顾常发迅速退到车外,似乎是清喉般低哼,停顿俄顷,威严道:“全军准备出发。” 刚到时我并没瞧上一眼,闻言我不禁撩开车帐,眉头不由一跳。顾常发带来的兵卒规模不小,纵然现在有大军突袭,依眼前成片士卒,足以保我们安全回到神武腹地。 我靠在车壁沉静许久,感叹良多:“短短数月,神武大军竟然训到如斯程度。”心中难免喜忧参半,军强护国谁敢随意觊觎,只是锋芒显露对别人何尝不是威胁。 婉娘凝神赏着车外阡陌农桑袅袅青烟,缓缓道:“分久必合,三国鼎立多年,总会有那么一日。” 我心里略有些泛闷,苦笑道:“许是见惯杀戮,实在不忍看眼前安泰的景象被打破。” 轩弈尘与我们相处多日,一路婉娘尚算和颜悦色相待,胆子渐大了起来,排解道:“哪有真正的太平盛世,有活物的地方就有纷争,哪能个个都如意。能求的不过是微小的希冀,自己在意的人能平安到老就是了。” “不错。”烟半眯眼似睡却醒,不着调的接了句再不说其他。 车内忽然沉寂下来,似乎各有心事,各自沉溺在思绪中不能自拔,谁也不远打破当下沉重的宁静。 我们回到神武腹地时,才收到孔修飞鸽传来的书信,他已将大军退回神武,镜月甚至出使官员来言和。又不过一日,前线再有书信使来报,镜月先皇轩煌因身体日益老迈不适,终决意退位让贤。事发突然,当即震动镜月朝野,大皇子党更多颇有异议,奈何朝中重职兵权大多由三皇子一派掌握,轩曲浩已然回天乏术。在我们进神武京城的前两天,轩弃弥正式登基为帝,一上位当即整治贪腐重整朝堂风气,更办颁令减免苛捐杂税,他韬光养晦多年时刻关注国内局势民声,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得很。 有顾常发一路领兵护送,我们安然回到京城郊外,一别两月京城风花依旧,百姓足食丰衣,面露幸福祥和。我望着路边零星少许的百姓出神,在我看不出情绪的神情下,平静的心渐不安稳,从微有涟漪到波涛汹涌,风浪翻腾雷鸣交替。 第87章 久违团聚 流香马车缓缓驶过中央大街,直往皇宫而去,红墙青瓦的建筑渐行渐近,庞然巍峨坐落在大街尽头。晨光熹微,城外西北处的慈恩寺内传来阵阵青铜钟锵锵声响,满朝文武闻着钟声疾走在早朝路上。 眼见马车快要驶到宫门外,我心绪不安越觉宫墙压抑,骤然道:“立即停下马车。”轩达不明其意,遵命将马车缓缓听到街旁。 我缓缓扶下轩弈尘,凝神望向重重宫门,“宫里由你们去报平安吧,我有些累要先回王府休息。”说罢,我不等顾常发开口阻止,带着轩弈尘慢步离开。 此时旭日东升,天色金灿明艳,照在叶尖露珠晶莹璀璨,仿佛金粉飘洒在空中。王府的琉璃瓦折射着流光千色,我站在王府门外抬头打量,半晌我缓过神,淡笑对静陪在旁的轩弈尘道:“我们进去吧。” 掌心犹未触及厚重的府门,我身前的大门逐渐被人从里拉开了,镀金环扣微微摇晃。影怔忪地看着我,眸中的千思万绪似海绵翻滚的浪涛,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寻思禅不明就里的发问,话音未落,他人已出现在影身后,亦是愣了片刻,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见状淡笑道:“千里迢迢从镜月赶回来,你们就不让我进去歇一会儿么。” 寻思禅率先反应过来,挤过堵在门边发愣的影,推开只敞开一点的门,“接到烟的灵信说你会直接去宫里,我正打算与影赶到皇宫去接璃,哪想到你自己回来了。”边说边拉我进门,直到我消失在身旁,影才回过神来。 牵着他软绵似青葱的手,含糊道:“刚回来,一时不想应付太多人,所以就先回来了。”王府里很清静安谧,府里人见我只是极平常的行礼,转眼又埋首做事。我四处不见池羽出现,微微含笑:“池羽陪着苏兮月去朝堂上了?” 寻思禅颔首笑道:“你不在这儿,婉娘和烟长老又相继去接应你,宫中事多繁忙,池羽担心苏兮月应接不暇,日日都会去宫里帮忙分担点国事。” “在其位谋其事,小侯爷不能总白拿俸禄。”我在说笑时稍稍瞟向影,他始终颇为紧张的跟在我们身后,这模样不禁让我回想起过往的关系。我停下脚步,微侧头淡笑道:“我是洪水猛兽会伤人么,你竟如此怕我。” 影道出个我字,便又闷声不吭了,忽然马厩那儿传来车轮辘辘骏马嘶鸣,他连忙尴尬道:“六皇子刚来到府上,连行李都还没卸下车,我这就带他去安排的厢房。”影偷偷小觑我一眼,嘴角的笑意甚僵,半天挤出句话来,“苏的事就要劳烦哥照顾了。”他不等我应声,转身伴着小碎疾步离去。 寻思禅被影弄得有些闷,半盏茶后才反应过来,忙解释:“璃知道影容易害臊的性子,他只是不习惯在人面前亲近。” 我望着影离去的身影轻笑,“怪我从前太压抑他脾性。” “打小影的性子就很木,怎能扯说是璃的错。”寻思禅挽着我手臂慢走,身着的素纱衫子仍旧是喜爱的青色,如今已逢秋黄漫金,倒像这干燥的天下了场春雨似得,雨过天青后润出漾漾水绿。 我轻握起寻思禅贴下来的手,笑道:“你们两个是亲兄弟,长相有五六分相似,性子倒差得有些多。” 寻思禅微抬下颚似有沉思,嘴角的弧度像是绷不住的弓,弹指后突然噗嗤笑出声,揶揄道:“你与影朝夕相处多年,我若一味的相似于影,如何引你青睐。”话刚说罢,他蓦然想到什么,贼笑道:“六皇子如斯死心塌地,竟然千里迢迢跟你而来,璃的出手速度当真让我惊叹。” 我抽出手往他脑门轻弹,“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呢。” “难道思禅哥说错了么,苏做事向来都是迅雷不及掩耳。”池羽发髻微有松散,想便知是在宫里闻得我归来的消息,就急急忙忙骑马回来了,下马心急连马鞭还握在手中。 我拿过马鞭交给府上下人,随他们左右牵制,微微含笑道:“他呀,更适宜远观。” 池羽说惯双关话,闻言刹那反应,下手略重的打了我下,“你好好供着他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09 吧。”说罢就要甩开我手调头走人,偏偏我抓得紧,他挣脱不开,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跟我回到寝殿。 寝殿内的摆设犹就,连我走时随手放置在案几上的书都没被动过,尘埃未染的屋里仿佛时间静止一般,虽说稍有些杂乱,倒多出许多生气来,少了冷落许久的萧瑟寂寥。 我离开王府的那一日,天气暑热难挡,殿内望出去,正是一片弱柳随风戏着无穷碧的莲叶,没想到回来已是叠翠流金连池水都染了层枫红色。环顾了圈屋里,我淡笑道:“你们有心了。”说罢,我走到木栏边特意命人安置的矮榻旁,慵懒半躺着赏起了秋景,懒怠地不想动弹,似乎这趟镜月之行让我越发觉得身心俱疲。 池羽剥了个蜜桔,掰下一片尝了味,这才送了片到我嘴边。他的指尖有着剥瓣留下的清甜,让我忍不住将他的指尖一同含进嘴里,好肆浅尝了番。 “昨刚进贡给宫里的越岭白毫,皇上听说你今日归来,大半夜让福安盛送来了。”寻思禅两手端来盖碗轻放在炕几上,袅袅青烟含茶香气从细缝中流出,“泡茶的水是我连日收集的露水,搭配这茶尚佳,你尝尝可喜欢?” 越岭白毫每年这时才出产,采茶日很短,过早过晚都会失了其品质,故价比千金。我少许含了口咽入喉,刚开始少有的苦涩瞬息间被清香甘甜替代,泡茶的水润软适宜,果真是佳配。“确实是好茶,就是太费工夫。”我接连喝下两口,逐渐露了茶杯底,笑道:“要麻烦你再帮我沏一杯。”眼见寻思禅要换新茶,当即阻止说:“何必浪费,紫砂壶离泡过的那些添些水就好了。” 池羽藕臂枕着我肩头,下颚压在自己手臂上,贴的我离我侧后颈很近,缓缓道:“越岭白毫口感清雅,第二泡虽然还有余味,可未免太寡淡了些。” 我微微撇了撇头,有心避开池羽说话时吹来的温热,“不碍事,清淡点亦会有独特的味道。”我说罢拉过在我身后捣鬼的池羽,挠着他腰间让他直求饶,“还闹不闹了?” “我不敢……不敢了。”池羽极尽全力挣脱了我到魔抓,躲在寻思禅身后的他嘟囔了数句,声音极轻。 王府上下诸事繁重,素心里外忙碌,人显然清瘦许多。素心闻讯匆匆而来,绾发略有松散,额间覆着细密薄汗,脸颊晕红显得她比平日更柔和,“爷回来合该早点派人来通报声,好让府里人早作准备。”素心稍整仪容,端在手中的金描莲荷珐琅盘盛放新收瓜果。 “临时回来的事,哪里是人算的出。”指尖随意抹了把翘头案,木料泛着熹微光亮尘毫不染,我轻笑道:“府里有你管事,我很是放心。行了,东西放小炕桌上,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寻思禅送了素心出屋,回首时眼眸余光仍有少许怜悯,感慨道:“世间终是不可能十全,总有伤心人得不到眷顾。” 池羽熏炉中撒了自己调制的香料,淡幽间掺了少许薄荷脑的气味,他瞥了我眼笑道:“偏偏有个人特别受眷恋,上天要成全了旁的人,某人可就要伤心了。” 我做出伸手想挠他的模样,眸中满是宠溺的笑意,神色凶煞道:“皮痒难耐了是么。” 池羽最是怕痒,连忙往屋外躲,恰好撞上匆匆赶进屋里的影。他眼瞧我逼近,很是敏捷的逃到影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连忙告状:“影哥哥,苏又欺负我。” 影挡在我跟前也不走开,投来的眸色有着无尽的念想关怀,淡然笑道:“苏没被你气着已属不错,哪里敢欺负你。” 寻思禅在我身后噗嗤笑出声,十分赞同道:“谁敢得罪小侯爷,只怕要永无宁日了。” 手轻捏影相较略结实的肩,我慢步回到寻思禅身边,比肩安坐,“怎么回的这般慢?” 影眉眼稍有尴尬,脚下踯躅片刻,低垂眼帘解释道:“六殿下风尘仆仆随你而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在边上打点一二。苏刚回来就把人撇下,只能我多想着些。” 清丽的晨光从明纸窗户朦胧透入,我慵懒地背靠着寻思禅,细心留意着影的神情,淡笑道:“听来全怪我考虑不周全,高估了轩达、轩才的办事能耐。” 影干笑两声,讨好似得地帮我锤起久坐略僵的腿,“镜月一行还顺利么。” 池羽从影身后灵巧绕过,坐在小炕桌另边,抢话道:“办正事时还能拐个美人回来,你说会坎坷到哪里去了?” 寻思禅有下没下捏着我双肩,侧眸轻笑说:“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忙着求饶,转头就忘了教训。”他思量少倾,调侃灿笑,“头一回见到六殿下时,他可是性子淡漠出名的美人。此次再瞧见,大有不同呢,璃真是好本事。” 我朝后伸手抚上寻思禅脸颊,嘴角似含笑凝望他,“初见你时,你何曾不是待人疏离,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寻思禅眉眼皆含笑似孟夏桃花嫣然无方,“你那时胆大,明知我的身份,依旧敢来招惹我。” 影是个直性子,有话很难藏掖着,不过近来明显改善许多,他稍有斟酌笑道:“所以哥哥是被苏带坏了。” 日子过的快,过去的事皆成云烟,偶尔回想心身愉悦的回忆倒罢了,有些尴尬何必无端提及。影说出口便知坏了事,神情当即微红紧张,抬起的双眸视线飘忽,懊悔地抿嘴反省,小半天嘟囔了句,“我没有别的意思。” 寻思禅嘴边的笑淡然而从容,娓娓开口:“许是年纪渐长了,记性没以前好,我哪里记得住许多。” 熏炉中香烟忽灭,时间仿佛凝固了般,气氛很是微妙,池羽托腮轻笑,“忆昔年往事,这都是老人家爱干的事,怎的你们常乐在其中。” 我轻打响指只见青烟袅袅散来,眼角余光不时瞟向西边客房,耳畔忽有热气吹来,只闻寻思禅轻笑道:“府上早些天就接到婉娘的传书,素心做事稳妥,委屈不了六殿下。” 天色明媚秋高气爽,影拉敞开围栏旁晴水色轻纱帷幔,“一大早就回到府上,苏肯定没去宫中现个身。”影捎来热在碳炉上的铜壶,往青花盖碗里添着水,“皇上肯定要多心了,仔细等他下朝回府不给你好脸色瞧。” 寻思禅明眸皓齿,灿然而笑似春桃恬婉,竹翠疏冷间不知几时起多了份淡然安定,“皇上为了家国大事忙得焦头烂额,你这摄政王只知一味躲懒。” 我半闭着双眸,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半晌懒怠道:“他晓得我脾性,慵散惯了。” 瞌眼冥想不过半刻,忽闻龙涎幽香随秋风拂来,绯色丝发被黑丝带随意束绑,衬得轩弈尘凝肤胜雪,冷冽似腊月红梅。轩弈尘将轩达安排在门外侍候,默然独自进屋,半晌没有开口攀谈,只是坐在离我稍远的交椅上无声品茶,一杯过喉细声呢喃道:“好茶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0 艺。”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定在寻思禅身上,淡笑开口:“越岭白毫再难得,犹比不上你手艺的可贵。” 我颇为惊异,遂问道:“你怎么肯定这壶茶出自寻思禅的手里?” 轩弈尘含笑复尝,细细品味了番,良久笑道:“品茶亦是观人,小侯爷性子乖巧机敏,影又耿直收敛,至于苏大战神哪有这悠远淡然的心境。放眼屋里,别无二人可选。” 寻思禅淡然道:“谁人不知六殿下茶道之精湛,我这小道不足提起。” 轩弈尘微垂眸摆摆手,双眸赧然含羞,“不敢当,我只是随心而为,岂能称大道。” 说谈不过半会儿,轩弈尘已沏出一壶新茶,茶香逼人闻之欲醉。我举杯浅尝半杯,果真大有不同,越岭白毫本就清淡,出自轩弈尘之手难免更寡淡了些。轩弈尘见我凝神沉思,温文笑道:“怎般?” “自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更倾心兰艺阁那口茶。”提及过往事,我不免忆起那夜那景,嘴角不禁上扬,脱口便道:“人倒是现在好些,比起那时候,现在虽少了点仙气,可也多出份生气。” 池羽闻言醋意泛起,不假思索说:“你们听听他的话,气人不气人。我们在神武为他担惊受怕,他倒好把我们全部抛诸脑后,如今回来了,还不忘打情骂俏来膈应我们。” 寻思禅推开我,星眸微瞪,唇角笑意依旧,“光见了新人笑,身后旧人只有哭的份了。” 我伸手抓住寻思禅手腕,刚要张口哄慰,王府二门那传来愈响的吵闹声。敢在王府中喧闹的人不多,放肆摆架子的人便是更少,会在我跟前如斯的便就独有一人。才眨眼的功夫,我已然瞧见不远处的苏兮月,身着龙袍大步而来。 苏兮月进屋打量我片晌,面色凝重,“摄政王在其位不谋其事,罔顾朝纲,无故随性而不上朝,该当何罪?” 我悠然自得地晃着腿,淡笑回应:“任凭皇上发落,臣绝不喊冤。” 见惯我笃悠悠惹人厌的模样,苏兮月稍有抿嘴,掠过我定在池羽憋笑的面容上,“小侯爷悉知朝纲朝规,且告诉摄政王有何处罚。” 池羽心中清如明镜,哪里愿意蹚这潭浑水,笑嘻嘻贫嘴道:“皇上要我细数旁人的罪责也罢,摄政王的事我可不敢管,保不准他还没定罪,我先遭殃被贬斥。” 寻思禅双手压着我左肩,下颚压着手背,掌心的温度隔着锦缎秋衫暖心而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侯爷素来天地不怕,怎么今日退缩了?侯爷似乎有包庇的嫌疑。”寻思禅顽皮地哼笑了声,故意挑事道:“朝堂中刚正的重臣大有人在,皇上要不请纪相爷来处置?” 随口的戏话而已,苏兮月哪里是要真心问罪,撇撇嘴嘀咕:“个个都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池羽挪了半个身子,见苏兮月赌气笑道:“皇上要真想处理摄政王哪需要过问我,派群兵把王府围着就是了。”池羽瞥了眼门外侍奉的小福子,清了喉咙道:“福安盛怎么你的皮是不想要了?” 福安盛站在门外捂嘴憋笑,乍闻责备顿时猛打了个激灵,惶遽而小心地往屋里瞟了眼。福安盛毕竟是近身服侍的内廷总管,只稍一眼,眼尖如他怎不知哪里出了茬子,他赶忙行了个礼,上前接过轩弈尘好心递上的常服。 “皇上真是没半点架子。”轩弈尘轻吹茶面,目光落在岁寒三友雕纹的屏风上,俄顷看向我,星眸弯似弦月笑道:“配着你这薄情郎,实在是可惜。” 屏风后蓦然响起一阵拊掌声,只听苏兮月道:“六皇子既然知道,又为何执意要跟来?” 原是句玩笑话,由着苏兮月这般接过就有些变味了,众人目光不免都聚到一处。轩弈尘脸皮素来薄似蝉翼,经人这么一呛,脸色顿时一白一红,贝齿轻咬下唇,回不出半个字来。 我轻咳两声,口气沉了半分,半开玩笑开口:“我惹得事,似乎殃及无辜了。” 福安盛驾轻就熟地帮苏兮月换完常服,像是怕被牵累,赶紧告退躲到门外伺候。换上便服的苏兮月要比方才柔和许多,不过脸色不大好,始终板着。 我托腮观察着苏兮月细微表情,轻笑道:“打算气我到几时?多怒易伤身。” 池羽一旁听不下去,平反道:“兮月成日为朝政烦忧,苏却四处游历,不怪他恼了。” 寻思禅停下帮我捏肩的手,似是中立和颜悦色道:“这回我站在小皇帝那边,刚进繁阳城就回府,连宫里都不去现个身,确实是璃不对。” 我笑指影道:“你平时最是心直口快,眼下半句不说是在想什么?” 影未料我会让他评理,忙不迭摆手推脱,“你知道我嘴笨容易得罪人。” “听出来了吧,影也是拐了弯说你的不是呢。对你大家心里都有怨意,苏合该反省反省了。”在他们几个里最会察言观色的是池羽,胆子也最大,说起我颇为肆无忌惮,却从来不会惹我心烦。池羽说话时总是星眸流转,一副宜喜宜嗔的模样。 我双掌支矮榻缓缓直起身,在一众困惑的目光中理着压轴的衣摆,半晌不带情绪地缓缓道:“眼不见为净,既然都嫌我种种不是,我这就离开反省去。” 气氛瞬息万变,前一刻尚是得色的池羽闻言脸色煞白,心里本不顺的苏兮月更是委屈的眼圈微红。倒是影嘴角微撇毫不在意,寻思禅亦是不做声,反倒轻推我,笑嗔道:“赶紧走,苏今日忒坏心眼了。” 我沉吟瞬息没忍住轻笑出声,“他俩的嘴不治一治,以后我还能有好日子过?”话音尚未落完,一只蝶戏牡丹的金丝软枕已朝我飞来,不多会儿我怀里已钻进个可人儿。苏兮月双臂环着我腰,顾不得形象,连连低怨了我几句。 我轻拍苏兮月的后背,宠溺笑道:“当了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怕羞。”苏兮月不肯依饶,摇了摇头哪里又肯放手,我拗不过他,便随着他去。 许久苏兮月平复情绪,渐松手乖巧依挨我坐着。寻思禅见时机成熟,轻声在苏兮月耳畔提醒道:“皇上的心是顺了,也该顾一顾旁人的心绪。”下颚微微点向垂眸不言的轩弈尘,寻思禅轻笑道:“璃是说不上话,只是那位心思消沉,某个人铁定不好受。” 苏兮月方才一时气愤,说话难免口无遮拦,这会儿回过神深谙自己言行得失,遂尴尬笑道:“六殿下见谅,我适才的话只是气苏的胡话,绝无讥嘲的意思。”转瞬一想,苏兮月顿觉不对,道歉反有越描越黑的情势,叹了口气轻拍案几,冲我撇嘴道:“都是你,到处给人添麻烦。” 我霎时无言,片刻无奈道:“好端端怎么又扯我身上,与我何干?” 池羽素来爱数落我,见机接话:“怎会无关,苏若是回王府前先去宫里走一遭哪会出这乱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1 子,分明是你思虑不周。” 我眼明手快抓住要逃的池羽,锢着不让他动弹,作势要挠他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整治你是不是?这次你求饶都不作用了。”说罢就挠的池羽鬼狐狼嚎般的直求饶,屋里哪个没被池羽玩笑过,现在见他被教训可不就没人相帮了。 轩弈尘沉闷了良久,看不过池羽的惨样,几步到我身边拽进我手臂,池羽趁机迅速逃离我控制,一个人躲得老远。 “你们这群狠心的人,冷眼旁观我被苏欺负。”池羽愤愤整着散乱的外衫,嘟囔说:“往后我可不帮你再出头了,每次都是我被修理。” 寻思禅用银签拣了块蜜瓜递到我嘴边,笑盈盈道:“六殿下可别以为我们心狠,日子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那张嘴利的很,而且谁都不放过,叫人又爱又恨。” 轩弈尘手有些紧张的抓着我手臂,贪恋地不愿松开,浅笑片晌慢悠悠开口:“就来一会儿工夫,我已经领略过他能说会道的能耐了。”稍作顿息,笑意忽多了半分狡黠,轩弈尘抿嘴笑说:“我方才不过是嫌他吵闹,想给自己图个清静罢了。” 屋里的时间仿佛是被定格了般,有瞬息屏息的安谧到雀鸟无声,后一瞬拊掌拍案几声连连。影性子是最木的,而今连他都忍不住朗笑,况且是苏兮月与寻思禅。 捧腹笑了许久,寻思禅指着池羽半天才开口:“这下池羽当真是棋逢对手了,看来苏的身边以后可是要越来越闹腾了。” 苏兮月闻言赞同地颔首,目光柔和而友善地望着轩逸尘,莞尔悠然道:“从前听闻传言,都说六殿下是个闷性子,喜怒素来不行于色。果然耳听皆是虚,眼见才为实。” 看着此情此景我略微有些恍惚,不禁回首数月前在魔族时的我,孤身一人守着战神殿。那儿常年都是静谧沉宁的岁月,而我亦早已习惯,习以为常到一度以为是自己喜好如斯,如今看来大抵只是年久适应罢了。念想起这番,心中颇为酸凉,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涌起,仿佛是种畏惧,惧怕只是场美梦,醒来皆是虚。 影跟我日子最长,只稍一眼就能看出我心绪变化,机敏开口:“舟车劳顿许久,又被我们闹上半天,苏和六殿下是不是累了?” 寻思禅聪颖怎听不出话中别意,收敛不少笑意,伸手覆上我搭在案几上的手背,掌心的暖意渐透入我渐凉的心,“说了这会儿话都快晌午了,不如我们早些用午膳,然后你和六殿下好休息会儿养养精神。皇上忙了一早上朝务,想必也会有些乏累。” 不说倒罢,这一被提醒,苏兮月霍然掩嘴打了个哈欠,轻柔眼帘道:“那就传膳吧。”他轻顿扬言,“小福子,让小厨房送点清淡的小菜来。”说罢他笑看轩弈尘,“颠簸多日,想来现在上些山珍海味来,你看着只会腻味恶心,倒不如清口小菜合胃口。” 池羽瞧出轩弈尘的心思,瞥了我眼道:“你不必顾他,苏现在是秀色可餐,怕早就看饱了肚子。” 由着他们拿我寻开心了一番,府上的小厮渐端来数碟子膳菜,一屋子人围着我寝殿内小圆桌草草吃过。许是大家哄闹半日都有些累了,吃过饭便散了各回房去打个小盹。 影如今管着府里守备安危之事,我贴身服侍的杂事都交与寻思禅打点。我侧身躺在矮榻上闭眼养神,只闻弦音绕梁悠然,忽有另一重琴音合来,琴瑟和谐淡然悠扬,心神逐渐变得安宁。 第88章 神族亲信 春困秋亦乏,初秋时节的风凉徐拂面,似凝肤纤手轻柔的抚摸,令人安然欲睡。我记不起自己是几时酣然入眠,醒来只见寻思禅侧躺在我身旁,紧闭的眼帘不时颤动,纤长的睫毛似鸦翅挥动。 我刚伸手揽上寻思禅侧腰,他已睁眼直愣愣盯着我,“我弄醒你了?” 他稍稍往我这挪了几分,头埋进我怀里轻声道:“璃的动作一直很小心,哪里容易被你吵醒。我不过是想在你身边躺一会儿,压根就没睡着。”说话间他指尖在我眉心来回摩挲,长年累月沉浸在香薰中,似乎气味已渗透到他肌肤里,连说话含香吐气,“你近来颇多繁重心思,是湮濑的缘故吗?” 我心下黯然几分,面色显得不太松快,揽在他腰际的手略微有些收紧,沉吟许久喟叹道:“如果我孑然一身,或许愁事会少点吧。” 寻思禅抱着我后背的手亦稍有施力,语气柔和像寒冬正午时分的暖阳,让人在刺骨冷冽中很是贪恋,“我倒庆幸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否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啊,做事从来不管不顾,就会让人担心,没人约束你些怎好。” 我松开手臂,略微直起身看向半开的房门处,笑道:“在门外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影很快闪进屋里,讪讪傻笑挠着后脑勺,“我怕打扰你们,没敢进来。” 寻思禅眼疾手快赶在我起身前取过外衫帮我穿上,忙不迭地戏话道:“你以为在屋外就不惊扰了么,还不是一下就被璃发现了。” 我取过影托着盆中的水稍作洗漱,眺了眼屋外天色,微蹙眉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还以为只是眯了一会儿。”说话间我环顾四周,又仔细留意府里细微声响,须臾便问:“婉娘和烟都还没回来过吗?魔族那儿是有事情被耽搁了?” 影站在我边上稍有迟疑,眉眼里多是嫌隙,“她哥哥在下面闹腾,她在上面也没消停。近日总是多番挑衅,指不准哪日又得兵戎相见。” 寻思禅弯身替我绑着腰带子,嘴角的弧度满是嘲讽,冷哼道:“神族有如今的局面,长老院乌烟瘴气纷争不断,不都亏她的功劳,尽心尽力的很呢。” 我微微扬眉,似笑非笑道:“你似乎恨极了她。” 寻思禅围坐在我身旁,或是怒火烧起,口干舌燥地忙喝口凉茶,“她就是个搅事的主,神族上下的所有事就没她不插手的。自诩是主神,不拿旁人性命当回事,我朋友就是因为她一时起兴管事被冤死,我怎能不恨。” 借着寻思禅的话我想起往昔,凝在嘴边凉薄杀意再止不住,我冷淡道:“她这条命活的已经够长了,早就该长眠烟消。”我把话说的极轻巧似是在谈家常,却让影和寻思禅不禁打了个哆嗦。 “大白天掩着门说体己话么。”婉娘风火地闯入,身上的血腥杀气还没来得及退散,震慑得影与寻思禅不禁退到我身后。 我见婉娘怒火中烧,便朝影使了使眼色。影亦是机敏,赶忙点上轩弈尘带来的凝神香,又倒了杯凉茶递给婉娘消气。 烟盯寝卧门半晌,忽然回头冲我笑道:“赶明你最好让工匠来加固下这门,省得哪日大半夜倒下惊到人。” 我闻言朗声笑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刚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2 我就想担心这事。” 烟食指摩挲着下颚,笑说:“可不是,刚才我进屋闪得快,不就是怕万一倒下被压着。” 寻思禅颇惧婉娘震怒的模样,半句话不敢多言,又不解我和烟有句没句戏言的意义,傻愣愣地静坐在旁骨碌地转着眼眸。影在我身边多年,没少得见识婉娘的脾气,相对也就没那么害怕,忙里忙外安排一堆事宜,就寻了靠我近的圆凳正坐下来。 婉娘独自生着闷气,半日不见我搭理,气便消了一半,又被我们扰的烦心,索性都发不出起来。“苏璃,我说你这人是真没良心呢,还是眼睛得了顽疾,刚才那情形,你居然只关心你寝卧这破房门。” 我悠悠然自顾倒水解渴,不徐不疾道:“我都跟你相处多少年了,那脾气劝不住,况且撒一撒气,一时半会儿也就消了,我又何必不识趣相劝挨你骂。再说这房门若真被你踹坏,晚上苦得可是我,事从缓急,自然上心那事比你多点。” 婉娘听罢骤然瞪眼,喝了口水平复气息,“真是白养你。”转头又飞了烟一眼,愤慨道:“亏我力排众议推举你,真真是看走眼。” 我见她杯中已空,提壶帮她倒茶,轻哼笑道:“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烟虽与我年纪相仿,脾性却极为老沉,这方面连婉娘都自愧弗如。烟低头玩弄着新得的楠木手串,轻笑道:“能有多大的事,不过就是有意上门来挑衅,不知天高地厚。” 我闻言讥笑道:“她是神族主神,神尊之位,怎么会没资格呢?” 婉娘嗤鼻冷哼,神情不屑而鄙夷,“神尊?凭她的能耐,给个低级长老位都是抬举,她有资格高居那位子?若不是有她那哥哥在,以为神族有几人会服她?没有湮濑,她什么都不是,成日惹是生非,怕早就是被人暗杀荒野抛尸了。” 往昔的屈辱历历在目,我反没婉娘这般急躁,淡然浅笑说:“你急个什么劲,暗恨她的人会少么。婉娘,你也说了,只要有湮濑的一日,她的地位便屹立不倒。新仇旧恨,还不是先得结果湮濑才行。” 婉娘眉梢微挑,凝神打量我很久,缓缓开口:“你清楚如今神族的情况,真到掌权那刻,你会不会考虑肃清?” 日落渐西沉,残阳如血色映入杯中,暮色在杯水中向滴入的血水化开。我紧盯着杯面,鼻尖似乎渐闻到一股久违血腥味,刺激着我抑制的欲望。我不自禁舔了舔下唇,徐徐道:“你想要阻止我这么做?亦或是有更好的处置方法。” 烟每每想事都习惯会摸鼻梁,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凝重道:“缓缓处置比较好,毕竟阻力颇多,地位没稳固前不宜大刀阔斧啊。” 寻思禅气息有些混乱,在我身后谨慎张口:“神族并非个个都荒唐,没必要做到肃清的地步。” 婉娘点了点头,思虑片刻道:“寻思禅这话不错,现在长老院还有几位是你父亲的亲信,我偶尔与他们会有灵信上的往来。”她眉眼间的和善只是一瞬,眼底蓦地冷下来,“至于其他人,多是泛泛无能之辈,除了有整日惹事生非的能耐,其他事连点担当都没有,留之无用。” 想是平日婉娘被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才会如此暗恨,我联想起魔族前阵子长老院的乱事,愈发确信。我声音微有凉意,笃定道:“哪里要你提醒,到时候神魔二族就都该好生整顿番了。” “自然,谁都不放过。”婉娘嘴角笑意似是温煦,亲近她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的阴狠,她终究是忍够了。 正在与婉娘说着话,屋外的嘈杂声渐行渐响,步子声纷乱,来者不少。婉娘的目光始终落在轩弈尘身上,看的人是好不自在,不得已只能躲到我身后。 我轻咳两声才让婉娘收回注意,哪知眼嘴上不饶人,笑道:“你是得了个稀罕宝贝,旁人看上一眼都不许么。” 池羽笑盈盈地瞥了眼轩弈尘,慢条斯理解围道:“被你们这般直愣愣盯着,哪里是瞧上一瞧,换谁都想往洞里钻,躲起来了。” 婉娘眯眼沉吟地打量着池羽,眸光深邃难以捉摸。天色渐暗,寝殿里没让人进来点灯,婉娘此时背着门而坐,愈发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神情,良久忽闻她轻笑声,“从前就觉得这小子能说,如今看来胆子也大,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我有些讶然婉娘对池羽的喜爱,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遂笑道:“我儿时比不得他能说,池羽的胆大与倔强确实有些和我相似。”忽年些许事,我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笑道:“有时候我感觉自己都不是父亲儿子,总觉得性子不大像。” 婉娘仔细打量着我,在我微微困惑之际莞尔开口:“哪里不像?行事作风脾气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间她眉宇瞬得微蹙,“从前哥总你像他,我倒觉得还好,如今想来确实如此,当真知子莫若父。”婉娘眸光缓缓扫过四周,柔和静谧如一池无波的碧水,好像屋里人不是她的小辈,而是相知多年的故人,“苏璃,你没发现么。他们或多或少有都你母亲的性子,你的喜好啊,其实和你父亲差不大多。” 我手支着颞颥缓缓望过,良久轻笑道:“你说是便是吧。” 得人喜爱夸赞哪有不自喜的,池羽摸出婉娘的脾气,平日又爱言能说,按捺不住道:“我可不乐意当苏的老妈子,从前影提起过苏过去的脾气,我才不乐意伺候呢。” 烟刚抽完一杆,闻言忍不住直拊掌,“你要想知道苏璃的脾性,可不该问影,情人眼里尽是西施,影给你说的故事铁定都是修饰过了。改天有时间,我给你说说以前苏璃是怎样的人,保准以后你见他就会敬而远之。” “你怎就能保证,自己说出的故事没有添油加醋呢?”轩弈尘多有安静,我却知道在他淡如水的静谧下有着隐忍的锐利思敏。 寻思禅起身合上房门,把屋里蜡烛逐一点燃,烛光打在他淡笑的面上,“他不敢保证,因为定会有虚言。” 殿内人不少,犹是让我感到很静谧,纵然有碎语噪噪切切,仍是平和宁静的氛围。影轻缓地帮我揉着额角,像极了过往的时光,也丝毫没那时的光影。我由着他们与烟一言一句,似是你来我往般争辩的调侃。 金秋佳节最是枫叶燃尽时,寻思禅特意让人在我殿后池边植上几棵红枫,有让人特意在旁边添了几座矮石灯笼。每到掌灯时分,昏暗的光影里就见枫叶簇团似火,好像池子里的锦鲤都是被映红成一色。寻思禅与轩逸尘各弹琴瑟一把,他们坐在凭栏观景台的两侧,指尖的乐调多是花好月圆,快到中秋时分,此时听来十分应景。 婉娘盘坐在矮榻冥想,许久忽而闭眼娓娓道:“知音难求,他俩真是相逢恨晚呢。” 苏兮月撑着脖颈批着最后几本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3 奏折,闻言抬头望了眼笑道:“可不是,赏心悦目的很,得了便宜的还是我们。”池羽时不时磨出稍许朱砂墨,偶会在苏兮月身旁小声提议。突然苏兮月眸子对上我,不二话地把余下的奏章让影递给我,“摄政王闲来无事不如替朕排忧可好。” 我指尖轻敲掌下奏折,眼眸紧盯池羽坏笑的嘴角,无奈道:“也罢,谁让我躲懒这么久。” 如今神武的朝堂有纪非明与周定保等人坐镇,边疆又有孔修、段淳镇守,皇宫安危有着顾常发看顾,内忧外患皆已平定,朝政上的事大多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最后一本奏折却让着实一怔。 我手指摩挲折子思虑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朝影招手道:“给苏兮月送去,这事我做不了主。” 影久不见我凝重面色,稍有顿愣,赶紧把折子送到苏兮月手上。苏兮月颇困惑的翻开,良久面上都瞧不出丝毫情绪,嘴角渐起弦月的弧度,气息平缓柔和,与我皱眉局促大相径庭。“纪非明字越发长进了。”苏兮月提笔在折奏用朱砂赤字添上几笔,笑道:“我这般年纪就议储,怕是史上少见。” 苏兮月眉目淡然,议储是君王的大忌,对他而言像是件极小的事。我一时无言可说,他却笑着悠悠道:“是我让纪非明拟的奏折。”婉娘惊诧地睁开眼,极小声的问了句“为什么”,闻言苏兮月淡然笑说:“你们不必瞒我,我知道事情就快完结了。苏迟早要回魔族去,难道把我留在人界吗?我不过是个庸才,顶多算是守国之君,何必霸占这个位子不放呢。” 烟坐在窄细的木栏上,也不知是几时出现的,掐算了会儿,笑道:“苏忆亲应是帝王命,亦有帝王相。别看着年纪小,眉目间硬朗锐利十足,将来必有大气。” 天象我也颇有了解,对烟的话不解知否,心中却还有不解,直道:“苏忆亲才多大,要选他当储位我没有意见,只是他现在才是襁褓婴孩。现在若禅位,神武不就直接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池羽笑的颇有深意,缓缓道出他俩商计好的想法,“苏兮月打算让素心坐正中宫,抚育苏忆亲。” 近来事多,我甚少与素心有所接触,但我仍旧注意到她对自己感情的隐忍。我脱口道:“胡闹。” 苏兮月目光不由朝影瞟去,不紧不慢道:“我征询过素心的意见,她并没有反对。” 我的眉头有瞬息簇动,困惑道:“她……不反对?” “起初她乍闻此事,确实略有一惊,只说要考虑些时日。”寻思禅声音低沉无力,目光却又难以抑制的惋惜,指尖的乐律都乱成了一团,“终究她自己做了抉择,不是我们能劝得住,徒增伤怀也无用。” 我捻着新得的紫檀串珠,默然叹息:“但愿她此生不为这决定后悔。”素心是个别样的女子,行事果敢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也不知何故这事如斯糊涂。我颇觉可惜,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影站在我身后呼吸起伏,手紧抓官帽椅背一角,关节呈出月白色,自责呢喃:“或许是我害了她,逼她走的这条路。” 苏兮月搁下笔,神色露出少有成熟的认真,“与你无关,你平白自责做什么?”含笑制止影反驳的话语,苏兮月合上奏折唤进屋外的福安盛,交代过几句便让人快马加鞭把折子往宫里送去,如此办完,才笑道:“素心不是因旁人三两句话能左右的女子,况且她思虑再三做出的决断,必是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我能给的不多,也只能许她一生荣华,保她平安终老了。” 琴音流露着琴者的心神,拨乱的是闻者的神绪,不经意起连轩弈尘的琴声都变得嘈嘈乱人心绪。我忍不住出手用灵力制住他俩不受控的双手,乐声戛然而止,弹乱的心却再不能平复。 婉娘反复呢喃四字,缓缓睁开双眸直向我望来,双眸清白。我亦回看她,烛火照映下的婉娘好似浸红了黑眸,眸中凄凉悲怆氤氲。她沉默半晌道:“平安到老是多少人心愿,而我想给,却无能为力。” 耳畔传来尖锐的长音,像极了人惊恐时的喊叫,忽闻“嘭”一声。只见寻思禅面色惨白,手下的琴弦早已崩成两断。 影总是面若冰霜,眼下连他脸色都不大好,何况其他人。我被众目盯得很不自在,低咳挠腮一阵,我宽慰笑道:“且信我一回,我苏璃的运气几时差过,他湮濑的命也未必够硬。” 烟忧愁凝在眉目间,瞧出我为难,陪笑道:“各有各的福,苏璃经历过的磨难还少么。” 婉娘没因烟的安慰释怀,依旧眉头紧锁,“湮濑不似以前遇到的麻烦,我真怕渡不过这个劫。”片刻的沉默,是万籁俱寂的静,婉娘喟叹道:“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有何用?”话音犹在,她转头苦笑望向我,道:“你心里可有盘算了?计划什么时候去醉香楼一探究竟?” 我紧捏扶手的掌心有些潮热,是情绪起伏沁出的冷汗,时而惶惶又不时激动,胶着的心神焦虑万分。屋里投来的眸光,似是无形的手紧掐我咽喉,越闪避掐得越紧,直让人无法呼吸。我调整自己混乱的呼吸,淡然道:“我刚从镜月赶回来,实在有些疲了。他也等了不少日子,想来多等几日不会有多大的微议。你且安排人去打探一番,过些时日,待我摸索透那地形再去,省得多跑冤枉路。” 婉娘一味叹息,愁思浓重,嘴角下拉不似平常扬起傲然,“随你决定,我晓得我阻止不了。” 池羽收拾起摊乱成堆的折子,又陪着苏兮月捧了出去,临脚将要跨过门槛,迟疑思须回首道:“只望你能多念及我们。” 轩弈尘经此折腾已觉疲惫,面色略显愁态,陪我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扬声招来在屋外侍奉的轩才。许是盘坐很久,轩弈尘脚下步子不大稳,施力撑着轩才的手臂,抿嘴笑道:“我有倦了,想先回屋休息,有事明日再做商议。” 我起身把轩弈尘送到门外,有多番嘱咐轩才多句,又担心换了地方轩弈尘会不习惯,索性唤来素心让她换几个伶俐的家仆去伺候。回屋再瞧仅剩三人,我四下环视不见婉娘踪影,只听烟怠惰道:“婉娘走了有好一会儿了,说看不上你那殷勤谄媚的模样。” 我脱下束缚人的外衫,随手往角落圈椅上一扔,嫌弃道:“人都走完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留下。” 烟倚在木柱上翘着腿悠悠晃荡,一副吊儿郎当令人讨厌的模样,“去醉香楼勘察的人,可都是从我这拨去的。怎么现在你麻烦了别人,连个谢字都没有,真真是让人心寒。” 我不甘示弱哼了声,啧舌开口:“我们很久没叙过旧了,既然你提起,那我就抽个时间陪你算个帐。” 烟微侧首,不禁端坐在木栏上困惑地盯看我。影打小跟我多年,其中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4 缘由最是清楚,他弯身与寻思禅共同打理床铺,低笑道:“烟长老三翻四次来战神殿借人,哪次是有借有还了。战神殿事再少,总是少人,说来那时的日子也是困苦。” 回想那时的日子乏闷无趣,我心神皆是匮乏,脾气时常不大舒畅。影纵然再能干,手头缺人使唤,经常会忙得焦头烂额,被我训斥亦是司空见惯的情形。 影对烟必是存怨怼的,难得发牢骚的机会,遂而数落个痛快。烟静一静神,微翻白眼,挑拨道:“以后有人为你分忧解难了,但是就怕你那心更不安。我说的是不,苏璃?” 寻思禅按住影微颤的手,抬头深邃的望向烟,笑盈盈的眉角隐现诡诈的机敏,慢悠悠道:“身子不舒服找大夫,心里不舒畅亦要倾诉。影素来爱在璃跟前装大度,论亲疏关系最近的人应当就是茗毓。既然烟长老知晓影的困苦,那以后若影占了茗毓的时间,还劳烟长老多担待。” 烟出手向来快狠准,取人性命在无形中,狠厉的出手纵然无心伤人,也足以吓得寻思禅花容失色。我把寻思禅护在怀里,啐口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与小辈计较有失风度。” 影紧张地冲来,仔细查看寻思禅状况,且碍于烟的身份不敢当面顶撞。解铃须靠系铃人,如今瞧见他们兄弟俩和睦,我甚觉欣喜。 烟嘴角笑的依旧温煦似春风,眸子底却冷的很,除却我与婉娘外,终究只有茗毓能让他温情相待。烟的手握得时紧时松,慢吞吞道:“我只不过是吓唬他,否则纵然你出手,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我觑了眼寻思禅,神色虽有恢复依旧有些余悸,我苛责道:“你方才真是玩的过分了。” 烟闻我薄责只是一笑,慢慢吞吞开口:“以下犯上的罪换做你会怎么处置?苏璃从前你的作风为何,都被我看在眼里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忍不了得事,如今指望我宽纵了?” 我小心松开搂住的寻思禅,像是轻放珍宝似得仔细,柔声笑道:“去帮我准备些热水,好些日子没梳洗,我总感觉闻到一股子闻到,难受的很。”连同影一起遣走,我眉眼温度渐散,嘴角的弧度消失,整个人锋利似出鞘的利剑,剑光冰冷更胜山巅冰雪。 烟收敛了纨绔气息,无表情的面色又像现出复杂的情绪,“我迄今没与湮濑有过真正的正面冲突,但既见婉娘如此畏惧,自然不敢小觑他。”说话间他轻拍我肩,犹豫再三,轻声开口相问:“你有几分把握能赢过湮濑?如若我们联手胜算是否会大一些?你给我讲实话,不要用敷衍婉娘的那套来应付我。我认识你多年,又与你平辈,比婉娘更要了解你。在其他人眼里,你或许掩饰的很好,但我瞧出了你的毅然决然。我想要知道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如此才好叫我做出盘算,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帮到你。” 多年相知相交,即使我掩藏再好,我亦知细微处是躲不过烟的眉目。许是逞强了太久,纵然是想放下伪装,也只是微微颓下两肩,至于情绪早被克制像无波的沉静。 第89章 戏水打闹 我眺望池水涟漪发愣,良久沉重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湮濑现在的灵力,就算你我联手对付他,也不过是多一个人送死罢了。” 烟慢慢吐出两字,“逃吧。”他的希望经我浇灭,锐气被挫去不少,背脊似乎弯下些许,神情凝重道:“世间祸福旦夕自有他的因果,不是凭你我之力能更改的。湮濑喜好权势,渴望灵力,你给他便是了。” 我苦笑摇头不做声,良久无奈道:“湮濑若是君子全让他了又如何,只是近来接触,见他所为,他哪里是君子所为。湮濑这人心思阴毒,度量如鸡肠。退让的结果只会有一个,便是你我终有一日死无葬生之地。” 烟懂我的性子,右嘴角微扬深吸口气,轻拍我臂膀不再多劝,“茗毓在等我回去,我就不多陪你了。”他着的素锦布鞋刚着地,忽的转首凝视我,低沉道:“把池羽的话放心上吧,即使我与婉娘能保住他们安危,终有不能及时伸手的时候。” 我心下明了,低笑点头道:“我自知不是当年孑然之身,恐怕我要有个长短,得有不少人随我去了。”心口似有大石压着让我难以喘息,我连连深呼吐气,慢慢道:“你们放心,有他们在的一日,我绝对不会鲁莽行事。” “你心里晓得就好。”寻思禅的声音从门边迤迤然传来,有着前回教训,他忙不迭对烟行过礼。“我经过小厨房闻着翡翠羹香味诱人,顺手给你捎来了。”寻思禅盛了小碗,像是怕我拒绝,干脆勺了小口放我嘴边。 我从他手中取过描金三彩瓷勺,自觉吃了大半碗,寻思禅方才罢休。烟拊掌笑道:“你不爱听婉娘劝,经常省事用灵力饱腹,总算来人治得了你了。” 门外的家仆接连提桶入屋,都是双眸低垂紧盯玉石地面,前后相随进出。经几个月的□□,王府上下一扫散漫的气息,井然有序的行事,也再没个家仆敢明面背里议论暗窥。寝卧顿时静谧的很,只余衣摆摩擦地面的窸窣阵阵,烟素来厌烦人多碍眼,在为首的家仆推门而入时就失了踪影。 我安坐在屋里稍远的昏暗角落,冷眼远观来回打水的奴仆,一身肃杀气不加掩饰。常年占据高位,时刻要注意周遭危机,九重天那变故,让我的疑心愈发重,即使对方手无缚鸡之力,我都不敢松懈半分。 “启禀王爷,水已经打好。”跪在地上的管事连咽唾沫,汗涔涔的脖颈打湿了身着衣衫,伏贴在玉石地面的手微有颤栗。 我挥手打发说:“没你们事了,都不用在屋外伺候,下去吧。” 寻思禅摇头看着落荒而逃的家奴,轻笑道:“他们不过是凡人,成天草木皆兵可不好。” 我随手脱了外衫挂在椸架上,微微一笑,谨慎道:“吃过一回亏,哪里敢不长记性。说来怎不见影,他人跑哪里去了。” 如今我贴身事宜多是寻思禅照料,他帮我褪着中衣,闻言手俄顷一顿,两颊泛起绯红,仿佛是被烛火烘的微热,“影说有要事需处理,让我先回来。” 我会其中意思,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嘴角的笑不由多了几分魅惑。来回瞟了几眼寻思禅眉目,我手揽上他后腰,唇舌贪恋番他耳根锁骨,轻笑道:“初见那会儿,你可不像现在这样木讷。” 寻思禅略僵身子不甘心回道:“那时你也没现在坏心眼。” 稍松开搂在寻思禅后背的手,果不见他有要逃离,我越发笑的得意,伏在他耳畔吐息道:“相比你这张犟嘴,还是身体老实些。” 寻思禅耳根霎时赤红,想到要远离我时已为时过晚,被我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气愤羞赧得只能小声啐我几句。唇齿在寻思禅的脖颈间贪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5 婪,鼻尖不时会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气味,是玫瑰与檀香的融合,香味仿佛不仅在他衣料中蕴藏,随着他身体渐烫,连肌肤都沁出这股撩人的香气。 月余未有□□,难免行事急躁了些,我指尖触及寻思禅寝衣带子,手指微有颤抖。我稍卷曲手指,略有克制自己烧起的□□,满是□□的眸子瞟向寻思禅。只瞧他微张朱唇,贝齿时不时轻咬下唇,眼神早已情迷意乱。我不禁轻声低笑,俯首吻上他止不住发出低吟的双唇,越吻越贪婪。就在理智渐失之际,我忽觉门缝间有冷风吹来,顿时清醒不少,随之耳畔听到寻思禅与苏兮月同时的低叫声。寻思禅回首瞧见苏兮月赶忙往我怀里躲,而苏兮月则是捂嘴转身就想逃离。 我没给苏兮月逃开的机会,等他抬头已被我用灵力拐到手肘下。我挑眉看向苏兮月,不免感到有些尴尬,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又闻得门边池羽声音,“弟弟?苏?” 池羽显然比较镇定,瞧见屋里情形的斯须间迅速合上身后房门,嘴边的情绪复杂,“告诉你必定是烟故意整蛊苏,你偏不信。这下好了,我们俩没事坏了苏的好事。白白被嫌弃。” 苏兮月坐在我身旁羞涩的垂着脑袋,右掌有下没下的摸着后颈,苍白无力地狡辩说:“万一是真有事找我们,不来岂也不好。” “苏要找我们,还会要他传话?”池羽羞躁地急道,殿中浴池蕴出水雾弥漫,暧昧的气氛充斥着潮湿的□□气息。池羽撇过头,耳根子已经红了大半。 偏巧不巧,影正在周遭巡视,闻讯急忙赶来,进屋见到眼前情况半会儿说不出话,抿嘴憋笑咳了好几声。我伸手抚着寻思禅后背,用灵力帮他顺着气,无奈的低笑摇头,不远处听到烟坏笑道:“刚冷清的地儿,怎么转眼就热闹起来了?” 尚有欲望火苗在窜动,我恼火的一灵球朝烟的方向打去,恶狠狠道:“你一天不搅我事儿,会闷的慌是吧?”收敛脾气,我转瞬客气道:“秋风颇为萧瑟,别在殿外久站,进来吧。” 我虽不曾与轩弈尘有过肌肤之亲,不过他瞧见屋内情形就猜到个大概,屋里人皆呆坐着,他迟疑片刻起身倒了杯凉水给我去火。轩弈尘站得我有些远,沉静地盯着我,我淡笑接过他手中瓷杯,无意碰触他的指尖,那是与我烫热手指截然不同的温度,冰冷似寒玉。轩弈尘像是逃离似得把手撤了回去,坐到离我稍远的花梨木茶几旁,随手翻起我放在那得书籍。 “影,过来。”情致兴致全无,我叹息起身往浴池那儿走,于影无需多言,他就能明了我意思。可今日连影帮我褪内衣的动作也不□□利,口干舌燥地连番吞咽,我见状含笑道:“看来今夜你们无心睡眠,我亦不能眠了。” 突然我背后被人轻推了下,重心未稳跌进了池里,池羽愤愤道:“想的美!”我哪里会让池羽逃走,一把抓住他脚踝,轻施力就把人拽进池子,“你做什么?我的衣物都湿了。” 我提了提粘腻在身上的内衣,扬眉道:“你倒也晓得。”说话间我使坏伸手就要去扒池羽衣服,惊得他连连喊叫救命。苏兮月见弟弟遭难,连忙要伸手相帮想把人拉上岸,谁知影随手一下,人也跟着掉了下来。 池羽见情形不对,忙嚷嚷:“你们合着欺负我们兄弟俩!” 影吹了声口哨,对池羽的话充耳不闻,好像与他毫无干系,样子惹人嫌极了。寻思禅与轩逸尘好心想伸手把人拉起,谁知池羽咬起吕洞宾,泼了他们一身水,闹腾个没完。屋里登时嬉闹得厉害,直到婉娘被吵闹引来,这才有所消停。 寝卧被弄的一团糟,负责打扫我寝卧的家奴忙里忙外清扫许久,虽说秋日干涩,满地的水渍要干透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等外人退尽,干脆轻打一向指,俄顷工夫屋里即刻变得干爽。轩弈尘惊异地摸着自己发丝,与他惊诧比较,池羽与苏兮月早就习以为常。送走众人,影冲我挤眉弄眼了会儿又一溜烟不见了,到头来仍就只有我与寻思禅两人独处。 寻思禅笔挺着背对于我干坐,去留都不是,小指绞着衣衫丝发。我侧躺赏着他忸怩无措的动作,停在嘴角的笑愈发满足,这大概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模样,卸下伪装脱下盔甲,属于寻思禅最真是的样子。 大概是感受到我炽热的目光,寻思禅微微侧过头来,眸里秋波荡漾,脉脉含情间伏下身子,轻软的唇轻触我嘴角,含羞道:“我回去了。” 我嘴角略挑,看穿他欲擒故纵的把戏,无声笑了,“挑起事,你还想要走吗?”话语未落,他已被我拉倒在身下。 舟车劳顿数月,突然闲来无事度日同是无趣,朝堂多有人看顾,我这挂名的摄政王也不想自寻麻烦去应付。整日闲在王府无所事事,早起寻了影锻炼腿脚,午后闲时我便偷摸着在王府后院角门外的河边垂钓。起初几日尚算清静,后来寻思禅渐瞒不住轩弈尘,不得已吐露我去处,便日日在河畔可见轩弈尘捧琴前来,非伴着我傍晚才肯回去。 轩弈尘指法音律素来恬淡悠然,近来却屡现焦躁迷惘。我闻音安叹,放下手中鱼竿,瞟了眼角门边的轩达,原来人早已识相的离开。我起身跺脚整整衣衫,缓步坐到轩弈尘身边,“越弹心越乱,违背了养性之道。” 停下拨弦的玉指,轩弈尘双手轻握拳,鼓足勇气道:“你何故躲我?若厌弃不喜我,当初何故带我来神武?” 我才想开口否认,瞧见他心伤的模样,娇容憔悴自怜,反倒说不出话来,只是呢喃了句“没有”。 轩弈尘已觉委屈,听罢愈发恼火,道:“你当初招惹我做何?倒不如扔我一个人在醉香楼自身自灭,谁要你关心我的喜哀,谁请你多管闲事……”美人潸然的面容怎能让人铁心肠,我怅然叹息封住他唇齿,片刻又放开。 “你知道过些日子我将面对的是什么吗?”我怜惜地轻拭他润泽的眼角,感动于他的义无反顾,亦愈加怅然觉心口沉闷,“我前路未知坎坷,何苦无端多一个伤心人。你还能回头,能正常娶妻生子,我不能平白害了你。我带你出镜月是担心湮濑对你不利,从头至尾不敢占你分毫,是怕你会悔不当初。趁还有清醒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话未完,口已被封,轩弈尘吻得生涩,却是情深。 手指在湿润的唇间摩挲,轩弈尘坚定道:“这就是我的答案。”他露出一抹凄哀的笑,眸子里的希冀似尚未凋零的叶半,独在枝头受秋风肃杀摧残犹在坚持,“结果怎般,我都认了。” 话都至此,我倘若再坚持反倒可笑,想通也不愿多做违心的无畏挣扎。日暮时分携着轩弈尘回府,刚巧被来迎我的寻思禅撞见,少不得被戏谑了几句,但比起池羽的嘴,寻思禅算是极为客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6 气了。 宫里今日好像分外忙碌,平常这时分苏兮月的龙辇已停置在马厩,眼下将快掌灯时分仍是未见,正思量出神,远见小夏子匆忙前来。 小夏子跑得面色煞白,频繁咽气,说话结巴道:“师傅……要……” 福安盛特意派小夏子前来,又如此匆忙,必有急事。我不耐地挥手,眉间因胡思凝起层愁绪,口气重了半分道:“缓口气再说。宫里发生什么事?” 小夏子极力平伏气喘,都是在主子待惯的聪明人,他一眼看穿我的焦躁,不断摆手。不一会儿他缓缓道:“宫里没出大事,是师傅让我请王爷和六殿下入宫。好像是皇上有事找两位,但具体没细说,只让我赶来找你们,说是两位到宫里就清楚情况了。” 我目光落在小夏子身上,心中存疑,低声问:“当真只是皇上招我们进宫?” 小夏子面露些许难色,没多有顾虑,他放低声道:“主子要商议的事情,我们做奴才的怎会知晓。虽然师傅常年在皇上身边服侍,也是不敢偷听圣意,那是给一万个脑袋都不敢做的事。”小夏子暗里察言观色片刻,身子弯得低了些,额头汗涔涔不断,没差下跪磕头表忠心了。 我双眸微瞟,随意抬手让他起了身,“去让素心备下车马,我们这更了衣,即刻就来。” 小夏子服了服身子,说话时神情越发谨慎,笑道:“车马已在王府大门外候着,随时可以出发。” 影瞟见我露出的一丝隐忍不耐,忙拦在我跟前道:“王爷更衣需些时候,夏公公不如去前厅吃口茶,坐着等会儿。” 能讨得福安盛喜爱,在宫中混的如鱼得水,这般年纪已位高管事,小夏子鉴貌辨色的能拿可见一斑。他当即领会影话中含义,像被大赦般呼口气,连忙行礼匆忙退离。 “你倒是好心。”我挥手间,出声制止影正欲翻箱倒柜的行为,“不过是内宫聊上几句寻常话,哪需要穿着朝服去见驾,选件不起眼的袍子换上就是了。” 轩弈尘有轩达帮衬着简单装束,“离这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你的容色即使换上宦官的服制,犹能让人立刻认出,这是其一。二来,在王府外候着接你进宫的是神武天子的龙辇。纵然你不愿张扬,又怎么避人耳目,做多种种反倒显得做作,掩耳盗铃罢了。” 寻思禅接过影递来的外衫,仔细帮我穿戴整齐,星眸笑似弯月,闪动的眸光甚是明媚,愉悦道:“璃的性子变了许多,要是从前你哪能轻易绕过小夏子。” 这一点倒不假,自来人界我确实变了许多,如若不然,福安盛、小夏子窥伺主子的行为,放我眼里便是死罪。我食指刮过他鼻梁,瞧上一双狡黠、伶俐并充满好奇的眸子,淡笑道:“宫里生活艰险,会领悟出一番生存之道,也是无可厚非的。朝臣为官,不管内廷还是朝堂,谁不是揣摩圣意度日,掌控自己生杀大权的人舒心了,自己日子过得自然平顺。到哪都是一样,难不成你们个个在我面前都是露真性情了?”停顿间我仔细打量着镜中自己装束,淡素却不失威严,是时该还权于苏兮月,这番谦卑合身份的模样刚好。“毕竟是挨一刀子的可怜人,只要没谋逆的意图,那些想活的安顺些的小心思,能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 秋色渐浓,风逐渐冷冽起来,像是把利刃刮过每一处都不留生机,浸染出层林的绯色,有心人看去是如此触目惊心。影特意取来两件貂毛大氅,“天色渐冷,晚了更是渗人刺骨。不比从前,小心着凉了。” 寻思禅闻言有一瞬的睁眼,神色怯怯地睨了我眼,瞧我神情如常,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痴不聋,何做家翁,即使影有心掩饰措辞,我又非蠢钝之人,怎会听不出话中之意。说来,我身子确不如魔族那会儿,影也是一片关心,我何必怒恼,破坏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祥和。 我捏了捏寻思禅在系我脖间大氅带子的手,淡笑温柔道:“你们俩在王府等我回来。” 事发实在突然,小夏子匆忙来请,必是有要事商议,只是婉娘寻我却不让我灵力瞬移而去,可见此事需隐蔽行事。我心中困惑不已,纵然是醉香楼的线索,这番动作似乎也不合常理。我再三嘱咐各项事宜,仍是不放心,遂从魔族调来人手暗中监视保护王府诸人。 马车驶出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我已然发现车马并非往皇宫去的,瞬息间藏在暗袖中的薄刃当机被我抵在小夏子咽喉。小夏子身子霎时一僵,再不敢动分毫,生怕自己乱动撞上刃口,一命呜呼死得冤枉。 我护着身后的轩弈尘,眼底温度尽失,双眸微眯一片冰寒,“想要保住小命,老实交代会比较好。” 豆大的汗珠似雨水滴落,小夏子颤颤巍巍道:“真是皇上派奴才来请王爷,奴才……”他紧张的连咽口水,话都说的不大利索,“奴才出宫时正巧遇到烟公子,他当时与马夫说过几句话,但奴才没听清。奴才说的句句属实,望王爷明察。” 细来思量,我绷直的手犹未松懈,目光紧盯车帘,“如果不想受皮肉苦,你最好老实交代,婉娘究竟要你载我们去哪?” 帘后传来丝毫无惧的笑声,烟的话音里带了丝顽劣道:“这小夏子真不中用,经不得点事,不就是被你吓一吓,居然把话都吐干净了。” 关乎自己性命攸关,而在烟口中似是桩不足为题的小事,小夏子当即脸都青了,偏碍于烟是身份,当下忍着气不敢发作,“奴才真是冤枉,求王爷饶命。” 我余光将小夏子不悦看在眼里,怎说他是苏兮月的人,打狗尚要看主人,何况是烟玩笑过了头。我放下绷紧的手臂,话里苛责冷言:“过分了,如果我刚才一狠手,岂不是平白害条无辜性命。” 车马缓缓往城门方向行驶,烟哼着小调不屑亦不惧我责难,笑道:“你手上沾染的血还少么,始终都是宁错杀千百,从不漏放一人。是什么时候起,苏大战神变得仁慈了?” 轩弈尘小觑一眼小夏子,刚要开口打马虎,却被我轻捏手心拦下,有些事即使有心要瞒,可在聪明人面前是藏不住的。小夏子跟随福安盛做事,年纪虽轻在宫中资质却极为老练,能入福安盛眼的小子会愚笨到哪里去,我们几人的身世怕早猜到七八分,否则适才绝不会开口就提烟保命。 “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外人我态度向来不好,我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何况……我总要顾得苏兮月感受,乍然看到好端端来报信的活人,回去没了气息,怕是瞧见了心里会不好受。”出口的话像是带了大寒冰霜寒气,直叫小夏子心冻的打了个冷颤。 烟习惯我冷酷残忍的一面,轻笑道:“我说你哪有那善心,原来是怕美人惧色。” 我握着轩弈尘的手甚是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7 温柔,“你别来笑话我,哪日你能过茗毓那关,似乎才有资格讥诮我。” 门帘隔去车外呼啸乱窜的冷风,也让人听不见烟在外咬牙切齿的愤慨。我嘴角浮着回敬的快意,半晌闻得烟字字清晰地说:“苏璃,你好样的。” “名师出高徒,我岂能让你失望。”玩笑开罢,我神情蓦然严肃起来,喉间声响却放轻些许,“再往前便要出繁阳城了,究竟是什么事,要这么隐秘进行。” 烟匀速驶着马车,没半点要停下车马的意思,他倒不怕有人监听,笑道:“哪有什么密事要商议,只不过是婉娘闲宫里人多嘈杂,寻个由头出宫讨个清闲。你这人别的都好,偏疑心病太重。”烟把驾车的活交给执意跟来的轩达,撩起车帘挤了进来,只是这寻常马车终究不必流香马车与龙辇,原先三人已觉拥挤,再多一人更是水泄不通。 轩弈尘从烟进来就胆怯的躲在我身后,在婉娘面前他虽话少,但不至于此,不啻他见烟时害怕三分,其他几个见到烟都显得会更拘谨。说来魔族长老院那些人,也多爱躲着烟,每每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一般,没个敢惹他或找他麻烦。 烟凤眸斜来,一双如深潭黑幽的眸子紧盯轩弈尘,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半晌上扬,试探道:“六殿下话似乎特别少,可是有心事?” 轩弈尘惊异地抬眸望去,有我护着胆子也是大了几分,莞尔解释:“我原就话少,不像池羽那么能说会道。” 我懒怠地靠在一角,搭在轩弈尘肩上的手却不敢松懈,生防夜里轩达驾车不稳颠簸,毕竟普通车马内饰比不上流香马车厚软,稍不小心就会磕着碰伤。确保轩弈尘安全,我睨向烟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烟闻言笑意越发深邃,原就俊美容貌愈显绚丽,“没什么,不怕我就好。” 我轻嗤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烟耸耸肩对我讥讽毫不在意,只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好像半点不担心轩达会带错路。说来甚是奇怪,马车出了繁阳城不久就拐进了条小路,照理相间阡陌不好走,偶有颠簸是难免,可现下走的特别顺畅,马蹄下走的仿佛不是泥泞石子路。 第90章 古庄秘道 马车行了大约五里地,被停在一家山野村屋外,周遭甚是寂静,远处隐约可见几户人家。农户外看似静谧,仔细观察能发现不少魔族将士,暗哨更是布置极多,里三层外三层把这包围的十分严实。 踏进小院,烟并没直接把我带进透出烛火的大屋,而是将我们拉进主屋旁像是柴房的矮房。茗毓在屋里等候,破旧尚算干净的桌上摆着几套寻常百姓的外衫,墙上挂着几顶帷帽。 我扫了眼屋内的陈设,目光终落到帷帽上,狐疑笑道:“这是做什么?那屋里是什么人?见他还要这么鬼鬼祟祟。” 烟手脚麻利地换起衣服,顺口解释:“要见的人只是个普通上年纪的乡间农夫。” 穿惯锦缎棉衣,换身粗衣麻布总觉异常扎人,我甚不乐意,所以烟不说还好,一说我立刻停了手中动作,“既然这样,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 “你在王府养尊处优惯了?”烟嘴上责怪着我,面色并不大好,神色间满是对身上粗衣的厌弃。可能是婉娘多有嘱咐的原因,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忍下肺腑埋怨,劝慰道:“对方虽然只是普通百姓,无关紧要的人,但终究谨慎点好。毕竟你和六殿下的容貌太引人注目,加之曝露身份,难免会让人惦记,以后怕会后患无穷。” 其中道理我并非不懂,在来时的马车里,我已听烟说了大概,原先我打算换过装束易容前来,只是启灵时被烟拦下,说是怕被湮濑发现。影和寻思禅没带在身边,只能委屈茗毓服侍完烟,再连带解决我这儿。我沉默无声任由茗毓折腾,心中不知为何有着隐隐不安与忐忑,总觉事情不像肉眼瞧见的那么简单。 大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墙灰落了满地,屋顶的瓦片间投进几束淡银色月光,除却破旧的八仙桌椅有特意洒扫过,其他处都积了厚实的灰尘。八仙桌靠门边坐着个老汉,看上去很矮小略有些伛偻,手臂结实有力与他身材极不相称,掌心指间布满老茧,应该是常年劳作造成。坐在他对面是位妇人,衣衫着色简素料子却极好,容色一般,笑得满面和善。 我透过薄纱瞧着那妇人的面容,很难与婉娘那妩媚艳美的丽容想到一块,只是她伪装再巧妙,犹掩不住充满威慑锋芒的双眸。那双闪烁冷似寒冰精芒的眸子,任谁瞧见都会不禁惧怕,可那老伯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没半点惧意。我不免多看几眼老汉,心中闪现过一丝念想,模糊不清,仿佛刚要抓住关键,却是稍纵即逝,纵然再努力回想,亦是无力,不过心里泛起的不安愈发浓厚,对这来历不明的老头格外警惕。 婉娘对我招手要我坐到她身旁,笑得看似和善道:“这就是我说得周大叔,你有话问他便好。” 我握拳凝神打量婉娘身上素锦衫子,心中咒骂数遍,纹丝不动站在原地,“敢问周大叔醉香楼地底下当真有复杂密道?” 周老伯回首望来,极老实的回答:“我有次无意闯入,都是亲眼所见。”说话时他突然吞吞吐吐,目光似有若无地划过桌上布包,不肯多说半句。 婉娘嘴角有丝冷寒,口气依旧温煦道:“你放心,只要你老实说出你知道的内容,这一百两黄金就是你的了。” 对普通人家而言,百两黄金是何等的巨额钱财,自然重金下没有撬不开的嘴,那周老伯顿时笑开了花,满脸的褶子笑的更加深,忙吐露道:“那醉香楼下的地道不仅复杂,而且很奇怪。” 我听闻上心许多,纱后眉目不禁变得凝重,迫切问:“哪里蹊跷?” 周老伯不想我反应这么激烈,略有一惊,说话不由得急切起来,“就是有几处和普通地道不一样,更像墓道。” 婉娘神色沉凝端坐在旁边,闻言双眸一瞬微瞪,声音不自觉地上扬,焦急开口:“你刚才所说,可都是真话?若是有半句虚言,休怪我这无情。” 周老伯被婉娘说话的神情语气吓到,只觉寒意从脚底涌起,望着压迫而来的视线,头皮一阵麻凉,“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不像普通的地道。那片地道要比外面的宽,周围都是砖石砌起的墙,而且墙上还有永明灯。” 婉娘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这自称姓周的农夫,阴沉的神情中有着期许的不信任,她反复打量,不敢疏忽半点能看出异样的细节,“你有走到最里去看一下么,光凭你描述的内容,根本没实质性的证明。” 周老伯努力回想,忽然激动地拍桌,看着他异常激动,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只得等着他开,“在进那条路进口的地方,有两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8 排神兽石像,那动物我没看到过,不过面目狰狞,看着怪吓人的。”说道这他忽然羞愧地低了头,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本来觉得里面有宝贝,又喝了些酒壮胆就进去了,谁知道最里面啥都没,就只有个石棺材,而且那棺材很重,我怎么都推不动。” 我怔怔无言,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连喘息都变得困难生疼。烟手捏着我肩头,温热的体温从他掌心传来,渐变成支撑我镇定的力量。 烟神色凝重道:“你说的墓道石棺都在什么方位?” 周老伯极力回忆,呢喃中满是不确定,道:“好像在醉香楼东北方,最里面那块。” 轩弈尘忍不住开口:“果真么?” 这位周大叔眼里只有布包下的金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为让我们相信,发起毒誓道:“都是真话,如果我说的有假话,我出门马上被雷劈。” “你是怎么会发现那儿的?”婉娘双眸直逼那农夫,眸子漆黑清透,却像深潭古井,冰寒得让人心颤,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与谎言,“据我属下回报,你从没在醉香楼做过差事,就算下面真有地道,你从哪里进去?” 周老伯被盯得着只觉悚然,背脊粗衫子渐被冷汗打湿发凉,寒气像顺着血脉直透心窝,老实交代道:“我家是给吴老爷看庄子的,平日里庄子会收成不少蔬果。恰巧小侄在醉香楼里找了个伙计的活干,他与那儿的几个厨子关系都不错,又讨管进货的老爷欢喜,所以有时候我会克扣些庄子运出送人的蔬果,转头高价倒卖给醉香楼,分点给管事老爷,自己赚个糊口钱。”说的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周老伯脸色渐臊,头埋地继续说:“有回月头,又是我去醉香楼送货的日子,吴老爷整月都没派人来庄子要东西送到他府上。我就按以往的方法说收成差,报了大半留了不少送往醉香楼,结果送的货多人手又不足,让我帮忙推进存放食物的仓库,事后都忙自己的事,没人管我,我就自己在庄子里闲逛……” 轩弈尘好歹算醉香楼半个老板,听到楼里丑事,论谁都不会舒心。隔着黑纱,我看不到他的神情,犹从口气中听出威严,“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东西!” 轩达蹙眉咂舌,眉眼深处皆是鄙夷,冷哼讥笑:“据我所知,吴老爷是醉香楼附近城镇的大善人,对下人向来仁厚大方,府上丫鬟小厮的吃穿用度比普通百姓好的多,小姐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个个出去都是小门户家小姐通身的派头。至于对你们庄子管事的一家,可没苛待小气,哪还要你自己去赚补贴钱糊口。” 我生平最看不上背叛主人的混账东西,况且这姓周的看事为了帮自己申辩,不惜暗里诋毁宽以待己的主人,简直无耻。我忍下厌恶嫌弃,冷漠问:“你还记得密道具体入口在醉香楼哪出吗?” 周老伯抱着面前包裹,急得回道:“记得记得,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 我没搭理他的话,侧头对满脸嫌恶的轩达道:“有带醉香楼的地图么。” “我命人已去醉香楼取地图,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婉娘话音尚在,门外的牲畜嘶鸣声一阵,这野岭过路人烟稀少,来的时辰有恰巧,不用张望便知是地图送到,“要让人把东西送进来么。” 我挥挥手不想多瞧上一眼背主的人,委婉地回绝道:“轩达好生陪周大叔去隔壁稍坐,晚些会有人来请他相认地图。”眼瞧他们快要出屋,我心头闪过刚进屋的疑惑,转念扬声:“周大叔千里赶来着实辛苦,轩达事毕后再陪周大叔去取百两黄金,记得派人好生将他安全送回去。” 隔着黑纱轩达仍能感觉出我对周老伯的厌恶,他不明就里地回头凝望我眼,忍下不愿应答。我双眸瞧不出喜怒善恶直盯着那佝偻的背影,弹指即过,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轩达点醒才回身磕谢,神情充满了被赏后常见的情绪,只是在那欣喜惊讶后,我似乎瞥见一丝诡谲的兴奋。他看来的眸光像是鬼魅的影爪,一下掐住我脖颈,我感觉到瞬息的窒息,心突然猛地一颤,屋外的寒意似乎从地面传了进来,直从脚底窜到心口。 人已离去,我犹僵直站着,婉娘见我有异便让烟轻推我一下,“在想什么?一个劲地盯着门帘子看。” 屋里没外人,我立刻摘去帷帽坐在圆桌边,不等人阻止,已经想也不想的喝下杯刚泡的极烫的茶,想起方才注意在那双古井半深邃眸里说不出的情绪,心有余悸地开口:“这老头很古怪。” 烟略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轻笑道:“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你是不是想多了。” 婉娘亦未觉异样,茫然摇了摇头,附和道:“我让属下去查过这老头身份,所有与他相识或偶有碰面的人都盘问过,并没有查出半点可疑来。” 我紧盯婉娘幽黑的双眸,企图从中找出一丝隐瞒的慌乱,对视片刻,我放弃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许是我想太多。”我相信魔族暗卫暗中调查的能耐,却不知何故对周老伯无法放下怀疑,想起他走时兴奋的眼神,那一瞬的意味深长,触目惊心。 烟收敛起平日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让人不习惯,只听他深沉道:“这周老伯的话……你们信几分?” 轩弈尘静静在旁久坐,屋里没了外人,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能信五分,醉香楼底下确实有交织错综的密道,而且修建的时间非常混杂,后院的亭台楼阁又不少建成的时间非常巧合,正是神族那位消失不久前的那会儿。” 婉娘面上犹带怀疑,眉间似蹙非蹙可见思虑颇多,“这事容不得差错,皇子小儿,你可是能确定?”说话时,她的眉目微扬,尽显王者风范,这神色我太过熟悉,在那魔族主位上看过太多回,每每见到就意味着她杀念浮起,若这时有人说出半点欺骗的话,必是身首异处。 轩弈尘猛地吸气,手臂因害怕不禁贴靠住我,格外诚笃开口:“离之前有询问过我关于醉香楼的细节,我怕是自己记错疏漏,特意让轩才去取文献反复翻查,时间节点上应该不会有错。” 我轻咳了声,投向婉娘的眼神柔和如沐春风,却仍令她怔忪俄顷,转瞬她态度明显转变,和善笑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说只信一半呢?” 轩弈尘对婉娘素来是敬畏的,所以见到婉娘厉色的模样自然害怕,可比起眼前的淡笑,反而觉得刚才的模样更显和颜悦色。他努力调整促急紧张的呼吸,解释说:“我没去过暗道,不知道之中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对周大叔的话不敢太笃定。” 烟原先在旁挑眉看戏,终究看不下去,浅笑解围:“难怪长老院里不少人背后称你是笑面虎,嘴角一扬更让人胆颤。” 婉娘耳目众多,对长老院里诸事向来了如指掌,听了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19 不怒反笑:“你们都是闲的发慌,皮痒了。”暗中观察再三,婉娘见我眸目中连绵阴霾不散,面色深沉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派暗卫去探查番,免得你不安心。” “不用了。”我瞧着婉娘笃定的神色,不禁让我觉得是自己太多疑,毕竟这么重大的事她必不会怠慢。 烟低声道:“魔族暗卫都是从最拔尖里再做挑选,至今派去的任务都没出过错漏。”抬手轻捏我绷紧的肩,叹气道:“你最近到处奔波,事多心烦难免会胡思乱想。” 我淡笑无言不置可否,周身散发的气息愈发平静,只有我知道,疑虑像是火钳在心口的烙印,消散不去。脑中皆是那双异常兴奋的黑眸,我体内似乎有东西在那注视下逐渐苏醒,鼻尖仿佛已经闻到血水的甜味。 拿钱办事拖沓,往往是给的银两不够分量,数量足了做事自然爽利,来回才一会儿的工夫,轩达已捧来醉香楼的地图,这周老伯不仅一眼认出地图方位,而且连入口机关细节都描述得很清楚。 轩弈尘指尖在地图上游走,仔细描画出醉香楼最古时的规模。婉娘弯身看得详细,有笼寒烟逐渐聚上她色如远山的黛眉间,嘴里呢喃道:“果真是上三界的布局。” “而且与灵山玫苑相似。”我不用多瞧眼醉香楼图纸就能肯定,神武离宫、翔云古村都是同样布局,镜月的山洞乍看有异,仔细观察山脉走势仍就不离其宗。 婉娘指节泛白,紧握双拳只为制止手指不自主的颤抖,“烟,你即刻派人去监视着周老伯。” 烟手指敲击木桌,只见一道灵光瞬息窜出屋外,笑道:“放心,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绝不让可疑人接近。” 婉娘指尖缓缓划过脖间,眸露阴鸷残酷的凶光,“守不住秘密就杀了。” “死人未必能守口如瓶。”烟唇角微微上扬,笑得和煦如春风,片语却似冰刀,直想取人性命,“我做事你放心,少个去鬼族冥界报道的人,冥王是不会在乎的。” 事至今时,与湮濑的对决已迫在眉睫,即使烟装得悠悠然的样子,他神情中早不见吊儿郎当之态。不论他还是婉娘,眉目间的戾气日渐积聚,对嗜血的渴望恣意萌生,魔族骨子里是对杀戮与生俱来的癫狂,兴奋似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企图把周围一切燃尽。 烟碍于轩弈尘在场会被惊吓到,话里措意尚算斟酌。我暗笑烟拙劣的遮掩,可嘴边的笑忽然略僵,随后再也谈笑不出来了。 我顾不上解释直冲屋外,一把拽住守在院门口这暗卫的衣领,眸光凌冽道:“姓周的人呢?” 暗卫大多是烟的属下,久不见我这样,竟一时惊恐地忘记回话,我问二遍才有反应,急忙道:“已经派人送回去了,马车刚走一盏茶时间,可是需要派人追回?” 我松开这人衣领,转眼已经骑上安置在院外的宝驹。随后跟出的婉娘甚是不解,拉住缰绳急道:“你要做什么?” “我还有些事没弄明白,想去和周老伯讨个说法。”话音尚在,我已经扬起马鞭利落抽下。 山林野路又是深夜行路,车马行驶比不得单人一骑快,我用了不到一刻就追到马车,当即拦下示意暗卫到不远处驻守。周老伯见到我很是诧异,紧抱装满金子的包裹,嘴里不停碎碎念,警惕地不让我接近。 我疑惑未解,想到悬在心里的那眼神,心口蓦然一紧,眸光凛冽如出鞘的剑。我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拇指直接扣住他命门,辉光在我指尖隐隐游走,即使眼前人就是湮濑,被我这么控制住,也不敢冒险反击。我双眸深邃地紧盯周老伯脸上,绝不漏过一丝异样表情,观察许久我却没发现丝毫端倪。 周老伯被我盯得心里发慌,冷汗打湿贴身衣衫,怯懦道:“这位大爷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山里万籁俱寂只闻萧瑟风声,像是鬼魅凄厉的叫喊,听得人越发寒颤。周老伯久等不到我出声,求饶似得结巴道:“我知道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话没说完,他二话不说把布包塞进我手里,低嚷道:“这钱我不要了,你饶我一命吧,今天发生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仿若未闻,手始终紧掐他手腕,僵持不下时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阵阵,婉娘身上的香粉独特,是她特意找人定制,即使未见到人,闻香亦知来者。 逐渐松开周老伯手腕,我尴尬开口:“夜里山路危险难行,回去路上要多加注意。”转而对不远处守卫的魔将道:“你们小心着把周老伯安全送回家,路上要有任何差池,我必是拿你们试问。” 周老伯瑟缩地紧抱我还于他的布包,眼里有着不安的怀疑,“大爷还有别的事吗?” 我摆手往后退了几步,既无所想要的收获,我没多大耐心应付,“上路吧,已经很晚了。” 婉娘站在我身旁望着马车木轮滚滚扬起尘土,闻着辘辘远听的车马声,神情明灭隐晦,良久问:“有找到你要的答案吗。” 我凝神望向前方,企图从无尽黑暗中找出真相,半晌回答:“没有。” “周老伯只是普通的山野匹夫。”婉娘面色平静,透露出隐约心疼道:“你最近操劳过度,才会这么多疑。” 我颓丧地叹息,摇了摇头低笑道:“疑惑反倒更多了。”说罢,我转身牵住马,纵身跳上马,双腿一敲马肚,“姑姑,回去了。” 纵马回到戒备森严的农屋,轩弈尘果真还在,正悠然泡着茶与烟在等我,许是过往经历的缘故,不论环境多么脏乱严峻,轩弈尘永远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他瞧见我安然归来,清冷的嘴角微露笑意,起身对轩达说:“收拾完去把马车牵到院子外,你先骑马回王府报个信。”见轩达嘴角微动似有异议,淡笑道:“放心吧,有苏王爷在,我不会有事的。” 轩弈尘表面看着性子柔和,其实脾气很是执拗,这点轩达最是了解,不再多劝应声退了出屋,不多时就听到他骑马离开的声音。 烟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轩弈尘,不解道:“你怎知他是要回王府,而非动身去醉香楼。” 轩弈尘不假思索答:“王府有人在等他回去,离不会不辞而别,依他的脾气,一定会在去醉香楼前,把所有人都妥当安置好的。” 烟的黑眸在我身上轱辘打转,满腹藏着坏水,转而笑看轩弈尘,道:“都要给个交代安排,那你呢?” 听到谈及自己,轩弈尘脸色涨红,向我投来灼灼期许的目光。算着时候婉娘应该已到农房外,我牵了轩弈尘手出屋,走出两步回道:“总不会托你送回镜月,所以不劳你费心了。” 婉娘出行从来只用灵力,十分不喜骑马这粗野行径,自然不善骑行。走到屋外,只见婉娘手执马鞭,衣摆裙边仆仆风尘灰土,精心梳理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0 的发髻起了毛,与平日端庄精致的妆容比来,反而显得真实些。烟在婉娘瞧不见的角度对我竖起拇指,见惯婉娘平日高华的模样,难得看到她出糗的样子,难不心中暗爽。 深夜车马难行,小夏子驾着马车极其小心,车里都是贵人,无论谁擦破点皮,都不够他这条小命去赔。马车前行极慢,回到王府已过子时,王府周围多是民居官宅,人已入睡,只余一片静默昏暗,唯独王府亮如白昼,烛光照着天上星子都显得黯淡无光。 从正门下了马车,我径直往灯火通明的前厅走去,倒不料没见到半个人影。我见素心赶来,道:“人都去了哪,怎么不见踪影?” 素心平日就礼行恭顺,在婉娘面前更拘谨敬畏,她微弯腰面朝地,双眸直盯自己绣花鞋面,“皇上正在内宅等王爷回来。” 我点了点头刚要挪步,脚停在跨门栏前,回头见素心仍是不曾动过,“前堂的烛火全熄了吧,你早点去休息。” 第91章 九十一章 回到内宅,才发现除我寝卧与去路石灯笼亮如昼,四周厢房皆是漆黑沉寂,无须多想,便可知人此刻都在哪里。我携着轩弈尘走在前头走得急切,记不清是几时起,只要想到回王府能瞧见他们几人,我的步伐就会变得极其迫切。每每见到那屋中烛光,心口总会漾起丝暖意,温暖像是烛火透过光亮传来。 眼见房门近在咫尺,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魔族战神受封大典时,我也没见你这般急切。” 我瞪了眼婉娘并不多语,手稍用劲推开门,果真人皆在,只是池羽和苏兮月已累得东倒西歪。寻思禅第一个反应过来,即刻淡笑近身帮我更衣,笑眼媚如丝,却是强颜欢笑隐含忧虑。 拇指在他脸颊额骨轻柔摩挲,我淡笑道:“你脸色不大好。” 数双目光注视,寻思禅略羞涩地撇头,解着我斗篷缎带敷衍道:“等久有些累,没多大事。” 寻思禅心思细敏,善于注意到细枝末节,很难有事能瞒过他,因而太多思容易乱想。我看穿他想法,一笑了之也不说穿,“别事事亲力亲为累着自己,没紧要的活给下人去办。” 影命人端来四碗红豆姜水给我们驱寒,“皇上回府等你到现在,脸色更差。” 寻思禅点点头,“皇上听说原委,面色当即就变了,直说小夏子并非他派来。”睨了眼桌上凉透的饭菜,小声道:“他们两回来到现在担心得米水不进,怕是会伤身。” 王府上下众人皆已入睡,时下能指使的人只有轩达、轩才二兄弟,我不得已道:“轩才,你去膳房让厨子做些养胃粥食来。” 寻思禅拦下领命急去的轩才,笑道:“王府中给你使唤的人还少么,连六皇子下属都惦记上了。”两眸直盯着我像是在怪我想得不周,“这时辰怕是厨子都睡了,还是由我去煮些来。” 轩弈尘摆摆手看着轩才箭步闪出寝卧,笑盈盈道:“不碍事,让轩才去吧。” 薄云似雾遮了大半月色,清冷的月光明灭不定,而苏兮月面上阴晴恰似天色让人难捉摸。安福盛觑了两眼自家主子,寻思个借口抽身离开,不多久便见小夏子匍匐进屋里,接连磕了数个响头。 “假传圣旨,你知道什么罪?”苏兮月吃了口茶,也不看小夏子,反而把目光停在我身上。 我接口道:“死罪。”轻笑到他身边坐下,我略强硬地拉住他挣扎的手,“派他假传你口谕的是别人,你是不是打算一并罚了?” 池羽偷偷扫一眼婉娘,轻推我右肩道:“怪不得皇上发脾气,我们刚回王府就听影说小夏子把你请走了,去向不明。谁听到不会多心,哪里知道是不是有人要暗害你。我们为你提心吊胆一晚上,现在耍个小性子倒不许了。” 稍松紧拽苏兮月的手,我瞟过无声抿嘴的影,难怪我才进屋就提醒我苏兮月不爽快,原来有此缘由。收回飘远的神思,我脚尖轻踹小夏子,“脑袋要不要了,还不快去你师傅那领罚。” 此事小夏子着实觉得冤,谁又让自己做事不周全,只能暗吞苦水,退下时嘴里不忘谢主隆恩。 婉娘嘴角一凌,眸光如鹰飞过,曼声开口:“罚过小夏子就作罢了么,他不过是被指示做事,不该重罚那主谋吗?”悠扬声调像山间潺潺泉水,声线清澈带了丝清泉的甘甜,叫人闻声舒怡,只是山泉冰冷,冷得直冻心肺。 眼中精光有一瞬闪现,转而我又像平常般和善笑道:“人界小儿几句戏语,魔尊怎么也跟着计较起来了?” 深秋渐近,夜里越发凉得寒人哆嗦,忘记是哪一日温度骤降,自那日家仆端来炭盆烘暖便再没断过。寝卧如春温暖,却暖和得令人觉得窒息般难受,渐渐的屋里连呼吸声都变得若有似无。大战将至,婉娘和煦的脾气不知几时起成了现在的样子,时常因小事发怒,在她面前一言一行都需斟酌。迫来的压力像无形的魔爪,正一点点掐压我与婉娘的喉咙,甚至如烟也不似我认识那般公子如玉潇洒翩翩。 烟指尖围着杯口打圈,忽然失笑出声,“婉娘就戏谑了句,到底是谁较了真?” 这话便是打圆场了,我忙笑接话,“她从来都小气。” 婉娘倏然猛地立起身,紧绷的面容蓦地柔和许多,“既然两相厌,我就先回房休息,明天得空再商议。” 烟性子突然沉寂下来,收敛了方才地强颜欢笑,“怪不得她,最近神族频繁挑衅,婉娘也烦躁的很。” 我头也懒得抬,紧盯着明晃烁光的茶面,烛光自水面折来,闪得我眸前一片白茫,“不必多说,每日我都能听到战神殿来的汇报,情势严峻与否,我心知肚明。” 烟背手起身,双肩微有颓势,“时候不早,我不多打扰你。”他步子很快,转眼人已在门外,顺势掩门前往屋里悄声扫了眼,嘴角略有牵扯,似笑非笑调侃:“长夜漫漫,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 恰如烟所言,漫长一夜美人围绕,可我却无福消受。战事将近,心思再粗糙木讷之人也能感到肃杀气息,何况一群心思细敏的人。烟走后屋里气氛当即冷凝下来,不知谁人唇齿间漏出的叹息,哀伤像瘟疫迅速传播,谁都强撑不起嘴角,眉梢眼角皆含忧绪,任由我如何笑谈故作轻松,犹不见效果。 影将池羽轻手轻脚抱到床上,低声侃道:“躲得过今夜,躲不过明早。苏用眠咒弄昏他们只能是一时的逃避,总是要面对的。” 寻思禅帮躺在床上的三人小心盖上蝉丝薄被,淡淡道:“待他们醒来,必定怨你这么做。” 我盘膝坐在栏边矮榻,闭着双眸冥想,深秋寒风袭过渐带走炭火余留的体温,冷月清辉映下像冬霜披身,心身全是冰冷。“除此以外,我没更好的办法。”我无奈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1 回了句,像是回答了他们又像告诉自己,对付湮濑亦只能如此,倘若最后赌输了,他们即使怨了我,怕是也听不到了。 朝堂历来人多嘴杂,神武摄政王回京一事,纵然我行事隐秘,仍是掩藏不住的。不到寅时素心前来通报堂前已有贵客驾临,纪非明是头一个到的,不多久连着来了周定保、孔修与魏子稽,至于顾常发带了些许禁军守在王府外,谨防突发偷袭。 “我府上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今日发生什么大事,要劳你们都跑来。”我着了件家常便衣,在几身官服里显得格外突兀。 纪非明深谙我心思,笑说:“苏王爷这摄政王做的真够清闲。” 我淡然一笑,“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周定保愕然片刻,幽幽道:“怀狼子野心人的眼里,哪里仅是个称谓,竟不想王爷如此不屑。” 纪非明是朝中大臣鲜有知道我身份的人,自然对我摄政王身份毫无顾忌,亦知皇位对我丝毫没诱惑力。换做不知情的旁人,瞧我这番躲懒不理朝政会觉奇怪倒也自然,毕竟一国之君享尽荣华,有谁不想要呢。 烛影摇曳,屋里烛火只点了尽半,昏鸦间难辨神情,愈发让人难捉摸从不露声色的魏子稽,“王爷的格局乃是天下,神武的王位入不了他的青眼。” 周定保怔忡了瞬间,不确信道:“莫非王爷……”转眼否认自己邪念,“不对啊,我听闻王爷与翔云皇帝关系甚好,再者六殿下正在王府做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高处寂寥不胜寒,等神魔争斗结束,九重天的那片天下,我都不太想要去接手,何况在人界无端挑起战事,只为夺这王位。我坦然笑道:“魏子稽的胡话,周兄当真会信?” 周定保嘴角微扬缓缓摇头,眼中却含了几丝认真耿意,“我信苏王爷无心皇位,只不过……”许是自知话里犯了忌讳,他稍有迟疑,声音跟着轻半分,慢慢吐出:“苏兄尽心帮衬皇上,一统三国的心思未必是为自己。” 我捻着茶几上的珊瑚串子,缓缓说:“你们辅佐皇上有不少日子,他的心思最该清楚,何必来套我话呢?” 孔修欠身笑了笑,“王爷多心,我们无他意。只是你不觉得,三国局势平衡太久了吗?” 魏子稽唇边略有浮动,慢条斯理道:“历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又分,太平盛世反不多见。” “人无伤虎意,难保虎无害人心。”纪非明笑眼温和,口气悠缓像在说桩小事,“苏兄心中磊落,但能确保其他人也是么。” 我不禁有些警觉,面色冷了几分,“你们无端提及天下态势,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孔修见我有所误会,连忙解释道:“并没发生任何事,不过是我们闲谈时无意聊起,想来与苏兄探讨一番。” 我垂眼收敛杀气道:“出师无名只会徒增骂名,难得能有如今国泰明安的景象,再挑事端绝非理智行径。”团在心口的凛冽气淡化不少,我眼角渐弯,“神武在几位操持下日渐繁荣不假,只是究竟底子有多少,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倒想问,眼下的国富民强的情形,真能以一国之力抗衡其他两国,甚至颠覆侵吞了它们?” 纪非明端坐在我右手边,气定神闲吃口茶,笑道:“自然是不能的,翔云虽因之前翔钧误国,终究底子还在。至于镜月,不想在未知未觉中发展至此,如今新皇登基,其治国手段高明,手下多是干将纯臣,国力必然是逐渐强盛。神武想要吞并两国,虽不是痴人说梦,但也谈何容易。” 尚没到日出东山时,天阴冷的直让人瑟缩,我双手移近熏笼取暖,轻笑道:“话既到此,以后别再提起,免得传出去变了样,岂非要惹大祸。” 周定保嫌冷把手笼在两袖中,“苏兄这般谨慎,倒显我们鲁莽了。” 纪非明近来似染风寒,入屋后始终轻咳不断。寻思禅原与我一同进屋,没多久前因小厮传话离开,这会儿端了碗川贝枇杷露给纪非明润肺止咳。眼前纪非明张口要谢,寻思禅淡笑道:“纪大人无须谢我,这是纪夫人方才托人送来的,我可不敢邀功。” 我命人往熏炉中多加些许热炭,揶揄笑道:“娶妻娶贤,纪大人果真好眼力,有此夫人真是羡煞旁人。” 纪非明饮下大半碗汤药,顺了顺气,回敬说:“旁人说这话倒也罢,这话从苏王爷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凉薄了。谁不知王爷身边贴心人众多,你要真这么认为,怕是若不少人要伤心了。”他停顿了下,神情微露认真,“我知道王爷与那两位的情谊颇深,只是倘若将来王爷不再理朝事,过起闲云野鹤的隐居日子,他们是否还能保持初心,绝不会犯神武半寸。” 魏子稽蓦地抬眸,幽幽道:“纵然有赤子之心,也奈何不了欲望的心魔,而良知会被一点点吞噬殆尽。只怕终有一日,三国之间的平衡会被打破,到时只剩烽烟战起。” 我默然放下捏完许久的珊瑚手串,“放心,真到那一天,我不会袖手旁观。” 孔修是武将出生,不似文官心中多些弯弯绕绕,闻言头一个笑道:“君子一诺千金,苏兄可不许赖账。” 屋外的冷雾逐渐稀薄,东边天际那轮旭日还没从云雾里探出,天色已清亮起来。我淡笑回应,忽然想到前些时候的奏折。若说一国之君封王府管事为后已是稀奇,还要立来路不明的婴孩为太子,如此荒谬的事,朝中阁老竟无人反对,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越想我心中越发生疑,忍不住谈起,不料他们十分镇定,好像我说的是桩平常小事。 “前几日我看到你递上来的议储折子,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儿做皇子,你们这几个阁老脑门被驴踢了?” 纪非明故意叹气无奈开口:“若非王爷闲来无事找来的麻烦,我等怎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我拨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推卸道:“这话委实冤枉,我不过是顺手救了个婴孩,怎就是惹麻烦了?” 周定保玩笑道:“王爷该多出门巡游几回,如今皇上膝下无子,当年的夺嫡纷争使得宗室人丁单薄,全靠王爷随手拣几个回来,才不至皇位后继无人。” “去瞧眼皇上起来没有,再晚些就要过上朝时辰了。”我旋即又命素心让厨房准备早膳,利索地解决完闲杂事,笑侃道:“要我去寻几个人倒不是问题,但要麻烦几位大人好生调查番,到时候给我列个流落在外的宗室名单。可要查得仔细些,被人鱼目混珠就不好了。” 熏炉里的炭不时发出噼啪声,炭炉烘得屋内闷热似初夏,小窗被微推开条缝,冷风窜进几许桂香,清幽淡甜甚为醉人。 魏子稽把窗缝敞开多些,伸手摘了少许桂花撒入温茶中,轻轻晃动几下,悠然饮下随之笑道:“苏兄打算的仔细,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2 寻人虽是麻烦事,但谁不知宫里那起子事,才真是千头万绪。你这分明是两者掂量,捡了轻巧的事去做。” 正要张口去堵那张与烟一般讨厌的嘴,房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纷扰声,素心领了府中小厮端来早膳吃食,迅疾地布置好和人数的碗筷,人又匆匆退了出屋。没多时池羽就陪了苏兮月前来,数月的磨砺,苏兮月眉宇愈渐至尊傲气,屋里人不自主地纷纷对他行了君臣礼。 苏兮月摆摆手,略为无奈道:“我早说过,四下无外人,你们不用拘礼,怎么偏不听。” 大早前来,人都还来不及吃早膳,魏子稽从前在军中也是不会委屈自己受累,眼下已是饥肠辘辘,闻言赶忙起身跟着苏兮月落座。 我瞥眼王府大门外,扬声召回渐行渐远的素心,“你让厨房做些干点给将士送去,还有把在外值守的顾将军请进来。” 孔修朗笑道:“还是王爷上心,要把顾常发就这么晾在外面,回去不知会怎么唠叨埋怨我们呢。” 喝了口豆浆润喉,我淡笑开口:“官大一品压死人,你还会怕他?” “怕自然是不怕。”魏子稽盯着走来的顾常发,声音忽然小了几分,“大老粗斤斤计较起来,也很麻烦。” 顾常发迈着大步行来,飒沓如流星,面貌举止全是武将的豪迈大方,哪里有一丝魏子稽口中的小气。前脚刚踏入屋内,顾常发咧嘴反击道:“我哪比得上文人的九曲心思。”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整理罢仪容,才郑重对苏兮月行了大礼,丝毫不马虎。 王府难得来访客登门,平时纪非明来多半是谈国事,便饭都不曾吃过顿,难得这番热闹。我瞧屋里人大多到齐,唯独缺抹秋色赤红,随口问:“轩弈尘还没起身?” 寻思禅在一旁帮着素心搭把手,嘴角微扬平和道:“六殿下听闻几位到来,以为你们要谈国事,又说自己是别国皇子,为避嫌怎么劝都不肯来。” 我只字应了声,转而是片刻的沉默,“由着他去吧。” 寻思禅在我身边待多,哪会不知晓我心思,不觉失笑:“我已经命小厨房送了早点去,王府的贵客,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池羽手捏瓷勺用力地搅动碗里银耳羹,不时发出的敲击声似是他的不满,嘴里不免带刺道:“不知这位贵客要待到哪日?还是日子一久,干脆占了雀巢。” 指节在池羽头顶敲了下,我对他们口无遮拦素来宽待,今日却露出些许怒意,“谁得罪你找谁撒气去,殃及无辜像什么样子?” 屋里只有影见过我发怒的模样,即使九重天上也没不怕我的,况且从未见过我这样子,更是被吓着,屋里登时沉寂了下来。影一时拿捏不准我想法,打量我许久,忽然微垂头轻笑,“苏放心吧,任凭池羽这张嘴再怎么毒辣,也没人敢寻他报复出气。” 寻思禅豁然明白影话里含义,淡笑诮道:“有话好好说便是了,板起脸教训算什么。关心的话都说不来吗?”他小觑眼满脸没落的池羽,冲我使了眼色,“平白让人受惊吓,还不道歉。” “劝说要是有用,他还会是这样?”我无奈地看眼池羽,喟叹道:“祸从口出,总有我顾不到的时候。” 池羽略微抬眸,眸中含歉小声嘟囔:“我只在你面前耍嘴皮子不成么。” 我轻抚他被敲疼的脑袋,语气软化下来,“这时辰再不动身去宫中,必定赶不上早朝了。” 苏兮月由着小福子扶起身,手轻轻弹拭袖摆,“摄政王原来记得上朝的时辰,朕还以为摄政王事多记不起,总不见你出现。” 我捏握池羽冰凉的指尖,心中生起内疚,或因担忧而责骂他确实语气重了些。心有烦闷,低落得难免无心多有玩笑,随口回道:“文武大臣此时都在往宫里赶,你迟了早朝可不大好。”又看向陆续起身动作的纪非明等人,“纪兄、周兄皆是朝堂阁老,当属众臣表率,误了朝政恐会招非议。” 纪非明站直理起朝服,时刻注意王府大门外马车动静,等候时不忘揶揄我几句,“苏兄说人向来是一套接一套,就不晓得哪日能负起摄政王的担子。” 我拉着池羽陪他们往大门方向慢走,淡笑道:“空有虚名罢了。如今的朝局哪里需要旁人摄政,君明臣纯治理下神武一片安泰富足。” 苏兮月欲上御驾,闻言止住动作,白我眼轻笑,“朕戴不起摄政王送的高帽,还请皇叔出分力,少做闲散王爷光享荣华。” 天逐渐露出熹光,早起赶商贸的百姓稀疏出家门。朝堂局势虽日益稳固,犹是不能疏忽,顾常发骑马领头在前,孔修则在末尾护驾,而我战神殿的魔将亦像往常,悄然在暗中保护。 我轻拍几下池羽左肩,“别傻站在风口受冻,回屋了。” 池羽双眸微垂,点头随我走动,忽然嗫喏道:“回头我去给六皇子道个歉。” “不必了,他不是小气之人。”我有意放慢脚步,悠然道:“今日的事,但愿你能记上心。魔族、神族可不似人界,你随意一句,许在百里外就被人听去了,我不希望你的这张利嘴,往后在遇到危险。”停了一会儿步子,我无声叹息,无奈笑说:“只怪过去随你,纵了你这爱说便说的性子。” 寝殿中铜炉四散暖流,炭块间被撒上少许香粉,熏得满屋似沐春暖。轩弈尘侧倚在苏绣金丝软枕上,手中翻着我随手丢在书桌上的游记,其中大多记载的奇景胜地皆非人界所有,许是内容新奇,连我们进屋轩弈尘都不曾注意。影与寻思禅亦在轩弈尘身旁看的起劲,想来确实,我素来事忙无闲暇带影出游,寻思禅从前的身份更是常年关在宅中,无缘赏景。 我淡笑抽走轩弈尘手中的书,随意往前翻阅几眼,“瞧你们看得出神,竟一个没发觉我回屋来。” 轩弈尘没好意思讨要,倒是寻思禅伸手想要夺书,“离快还来,我们正看到兴头上呢。” 我卷起书背手笑望他们,“怎得?看过书便满足了?” 影眸中含了少许神往,幽幽开口:“没得去,解个眼馋也好。” 我眉头微扬,听出话里期许,“待麻烦解决完,我得空带你们多去走走。” 池羽顷刻精神不少,两眸烁光透出欣喜希冀,迫不及待道:“果真吗?苏可要说话算数。” 影神色飞扬,想到出游很是兴奋,开怀道:“苏说话一向重九鼎,绝不会诓人。” 估算时辰差不多婉娘快冥想结束了,想起所谈之事的沉重,我心像落尽深井,只觉冰冷下沉。话越说越少,到后来我干脆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闲聊话,微扬唇角默然饮茶。闲来无事,影絮絮与他们描述起灵山景致,我索性盘坐在旁冥想养神。 更漏声反复在耳边回荡,时间仿佛变得极慢,成了无尽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3 的等待,等着婉娘的到来,等待死亡的宣判。屋门外突然乍起一股凌厉之风,转眼幻成人形,仔细看像极婉娘的剪影。 我起身随手取件衣架子上的外衫,神色淡然如平常,“婉娘有事找我商议,我去去就回。” 寻思禅眼利又怕影说错话,含笑起身陪我走到屋外,他双手微颤帮我整服帖衣襟,眉眼愁似烟波含黛,唇边笑略僵道:“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回来午膳。” 短暂的沉默后,我淡笑颔首,只“嗯”一声往婉娘住所慢步走去。 第92章 九十二章 婉娘的居所在王府一角西北处,这僻静的院子已荒废许久,婉娘觉着清净特意命人修葺出来,小院内修缮得华而雅致,院外犹是一片萧条。近来婉娘多在宫中住行,甚少回王府走动,魔将合着也是忘了洒扫,去往院落的杂草除又复生,长势很好,愈发显得这地人烟稀薄。 推开小门便闻一股茶香扑来,我随香寻人果然见婉娘坐在偏厅煮着茶,不时往茶里加进上三界才有的材料。她见我进屋只是指了指案几对面的圈椅,便不再瞧我,双眸紧盯着煮沸的茶水。 我捧起她推到我面前的茶杯,嗅赏茶香,却久不啜一口,半晌又轻放下。婉娘转眼喝下半杯,抬眼瞟我眼,微笑道:“人界小儿手艺尝惯了,姑姑的茶变得如此难以下咽?” “从前就喝不惯。”我抿了口,颇为嫌弃道:“还是那么甜腻。” 婉娘浑然未觉,连饮几杯,“我怎觉得刚好,倒是那几个小儿的清茶太寡淡,同白水没多大差别。” 我翻了个白眼,嗤鼻失笑道:“一直都没好意思说,你今日既然说起,我实话告诉你,很久前我和烟就觉得你味觉异于常人。” 婉娘坐直挺背,摆出一副魔主尊上的威严,十分不满切齿道:“私下讨论魔尊实在狂悖。” “目无尊上按礼当诛,不过……”烟斜倚门边,不怀好意地盯着婉娘,眼神只叫人心里发毛,“我无亲无眷倒好,魔主您是苏璃的亲姑姑,论起株连罪责,岂不是您也躲不过?” 婉娘瞪向烟的眼神很是凶煞,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他般,龇牙说:“放心到时候定让茗毓随你伏罪。” 烟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耸肩回道:“也好,省得留了一人倒是孤独,到时去鬼族,我和他还能做魑魅眷侣。不用再烦心神魔二族的麻烦事,倒也快哉。” 我学着寻思禅的手法泡了壶茶,看似有模有样,入口方知差别,“你别嘴贫,到时他直接赐你天罚,哪里由得你们□□侣。” 烟抽出腰间翠玉烟斗,捻了腰间小袋中少许烟丝,指尖划过婉娘煮水的炉子,火苗似流萤在指尖戏耍,俄顷屋里漫散一股魔族御草轩独产得烟草香味。他平静地望向我,笑得极淡然,“不能同生,共赴死似也不错。” 婉娘冷哼一声,双指挥动瞬间熄灭烟杆中火星,“越说越疯魔了,想死你去找湮濑麻烦,他准会成全你。” 我复点燃烟丝,抢过来吸了口,“别耍嘴皮子了,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对付湮濑可好?” 婉娘随手在桌面挥过,转眼出现几盘茶点,“如今你灵力远高于我俩,还要我俩出主意?” 手指在杯口画着圈,我脸上笑意渐失,挤出仅有的一丝轻松的神色应该很难看吧,“集思广益有什么不好呢?也许能多找出一点生机。” 婉娘闻言手猛地一抖,手中玉杯哐当落地碎了满地,这玉器的水头极好,光亮下晶莹的细碎像凝结在地的泪珠。烟尚算镇定,只是缓缓放下烟杆,却半句话说不出来。 我自嘲笑了笑,直言不讳道:“与湮濑实力差距的悬殊,我心知肚明,即使现在做再多的负隅反抗,一旦正面交锋的胜算能有多少,我十分清楚。”原本脸色就阴着,两人听我说罢更沉下脸,阴霾如黄梅雨季昏沉的天色。相比他们,我这当事人反倒越发松了口气,许是想通了就觉着只是那回事,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一条原该活不长的命。“你们语气阴沉着脸往坏处想,不如帮我出主意可好?” 婉娘陷在悲哀的心绪中一时缓不上来,就这样始终保持沉默。气氛显得有些沉寂,烟默然睁眸直盯向我,缓缓问:“你有想过找到神尊尸身后该如何继承他全部灵力么?” 我被问得有些愕然,呢喃回道:“什么意思?” 烟思量片刻,像是要特意理清措辞,“继承灵力的常用方法无非是两种,一者是自行将灵力传给另一人,还有种就是去吸取他人的灵力。可是神尊既已亡故,自然你想要获取他灵力方法只能用后一种了。”见我们缓过神,他方继续道:“这种法子的弊端非常明显,只要湮濑早你一步找到神尊尸首,那之前布置的所有便直接化作乌有。依神尊处事作风来看,他是个极有先见之明的人,我不认为他会犯这么愚蠢的失误。” 婉娘愁结在一起的眉头稍有松动,神思涌动极力回忆上三界古书所载,“我记得还有个法子,是设下结界咒术,只有那个要继承他灵力的人能触发。” 烟想了下即刻否决摇头,“虽说可以如此,同样的风险也很大,想要融汇这些灵力是需要时间的,假如这时候被湮濑碰上,岂不是白忙活?”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烟困惑地看向我,终究没多话,静默中等我解释。 我亦不知自己哪冒出来的荒唐想法,本不打算多做解释,瞧见婉娘与烟的期待,不得不开口:“我只是在想,既然我找到父亲尸身横竖都要死。若是我设灵咒,干脆就让我想传予的那人死一次,让他的死作为启动咒法的契机。” 婉娘愁眉不减,当下不论如何宽慰,她的心终究难安,“说再多都是猜测,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冒险。” 烟暗里对我使了个眼色,一脸笑意:“苏璃现在做事比以前稳重得多了,婉娘放宽心吧。” 我陪笑道:“我又不是孩子,晓得分寸。” 婉娘笑叹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人觉着松泛了连带着神色也自然许多,“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要真性子沉得住,哪里还会遭罪来人界走一遭。”右手无意识摩挲我母亲留下的镯子,她瞬息间有些出神,“罢了,按你想得去做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烟咧嘴哂笑道:“苏大战神素来排场不小,我回头好提点下六殿下早做准备,免得失了礼数。”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回嘴:“你打算安排人敲锣打鼓夹道欢迎?” 他拊掌笑道:“你若晚上到,我便让人准备爆竹烟花如何?” 越说越来兴,旁人或许会觉得烟是故意讥讽,我却太了解他,每当他神经紧绷时就特别爱絮絮叨叨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4 ,借此让自己分神。儿时相识成长,这些年的情分使得我与他胜似亲兄弟,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恼,“既然如此,麻烦你再让厨子备上顿丰盛的宴席,我可不想到那就只能吃上几口粗茶淡饭。” 婉娘掌心连拍两下花梨木桌,没好气道:“你俩以为是去醉香楼摆寿宴呢?要不要再从三国请些扬名的艺妓去助兴?”平下心绪,她淡然开口:“你还没回答烟呢,打算几时动身出发?” 我凝神沉默片刻,暗里平缓气息,展颜一笑说:“出了这院子,我一会儿从角门走,不叫前边的人发现。” 话音未落,婉娘与烟已经震惊得齐出声:“你今日就走?” 比起他们的慌乱惊讶,我反倒显得格外淡然,嘴角凝起的笑迟迟未消,“拖着不去总不是办法,既然连地方已经确认,与其一直被动着,我倒想出其不意。” 婉娘朝我寝殿方向静望,沉凝会儿道:“你打算只身前往?” “不然呢?”我脸色稍有认真,摆手制止想要提出异议的烟,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明知去闯的地方是虎穴,难道真要我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轩弈尘去么。说得好听些是拉着他去冒险,实则不就是把他往火坑推吗?无辜被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该再牵扯祸害更多。我仔细看过多次醉香楼的地图,对那地形完全了然于胸,即使没人带路,想要找到地宫墓室入口也不难。与其带轩弈尘去会使我分神,我情愿独自前往,方便速战速决。” 婉娘被我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虽心里不大情愿,到底没再多劝什么,不过是叮嘱几句,多是让我小心安慰的话。未避免旁人耳目,只有烟送我到后院偏门,王府院落外早有马匹候着,站在马旁的人正是魏子稽。 “欺君罔上,魏公子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许是会人头落地的。” 已是深秋时节,魏子稽那柄爱物却始终不离手,开扇的动作一气呵成,他缓挥竹扇笑道:“违逆摄政王的命令等同抗旨,横竖都是个死字,我情愿选择多活些时日。” 魏子嵇取过放在木盒中□□,旋即在我脸上折腾一通,已然是另外一人,再普通不过的长相,出入哪儿都不会被人惦记上。 “你倒会精打细算。”烟解开系在树干上的缰绳,亲手交到我手里,笑道:“你找了大堆的借口,其实无非是不想轩弈尘涉险。你放心去便是,神武这有我和婉娘看顾,短期内出不了多大的事。” 我淡笑颔首回应他,当下无言接过缰绳,我脚下略使劲直接翻上马背,“我不在,自己小心。”双脚轻踢马背,转眼人已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身后。 骄阳当空的正午,出入繁阳城的百姓络绎不绝,我牵着马随人群出城,由于近来局势紧张,想要进出城的缛节要比往常复杂。魏子嵇依我吩咐不曾透露我的出城踪迹,轮到我过城门检查果然没随意放行的迹象,偏巧不巧盘问我的人竟是顾常发,他平时看似吊儿郎当,做起事来却是极负责认真的人,我饶是交代好半天才被放了行。 如今神武国力日渐兴盛,更胜当年神武国力鼎盛时期。出了城门我并不着急即刻起身前往醉香楼,择了个京郊官道边的茶棚稍作休息。 “客官要点些什么?”小二利索地擦腾出空桌,恰好是我想要的偏僻位置。 “一壶茶,再来盘茶点。”我摸出几枚散钱放在桌上。 这小二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工夫就把我点的东西都送来了。我等他离开招呼别人,才取出魏子嵇备下的锦囊中地图,图上所示路线并非去醉香楼最快的那条,但能掩人耳目,万一有人追踪亦方便甩开。 我出行甚是隐秘,王府中自有婉娘安排的人假扮我,至于那几人事关重大,即使对我出行颇有埋怨,表面上犹不会流露出来。我一路行得十分谨慎,凡是发现稍有可疑的人事,便会特意绕行,到头来才发现都是自己多心。 走了数天的路,我方来到目的地,眼下三国相处融洽,不见半点战事之态,醉香楼生意必是不差。又事先已有吩咐轩弈尘,并没特意停业,我还没到醉香楼门外,已听客喧如沸。 我依轩弈尘的建议,以疗养清修为名,要了最靠里古宅边的院落一间。初到的几日没有任何动作,仿若真是仅仅来调养的文客,暗中没少留意在古院落中服侍的小二与雅客。 这一日似乎是赌场有人闹事,院中大多家丁被派去平息,竹青苑来往的人越发稀少。我见机趁没人注意时闪入古宅,仅有一墙之隔,此地显得阴森荒凉,毫无人烟气息。轩弈尘过去多有修葺宅子,却仍见破旧斑驳。倒也多亏他不曾大整过,才得以保留宅里上三界阵法的原样,哪怕不靠醉香楼的图纸,找地宫入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刚进地道,我吃了一惊,不由警惕打量起眼前出现的人,“你怎么在这?” 那人甚是恭敬地行礼,“烟老让我在这恭候战神,让我任由战神差使。” 眼下关节凶险,我无法用灵力与烟确实,心中疑窦大起,明面上还得显得淡然平常,“你在此地等了几日?”烟属下的姓名我大多记不得,只是依稀觉着脸熟,像前几日在京郊荒宅护送周老伯的其中一人。 果不其然,他闻言即刻回道:“那日陪周老伯回来,烟老让我先来这探路,自后一直呆着等战神到来。” 我不再打量他,使了手势让他在前带路,表面像是放松警惕,藏笼在袖中的左手始终蓄了股劲,出手即刻能致人死地。 地下通道弯绕岔路很多,不仔细分辨很难瞧出其中细微差异,稍有出错可能就会走入迷局。长久失修的地道,有不少地方墙砖以剥落,水滴落在地形成水洼,一不注意踩到,立刻溅得满身水。 我漫不经心道:“你似乎对此地特别熟悉。” 他微愣片刻,似有心虚地笑道:“我生怕带错路,这几日在地宫已来回走过多次。” “是么?烟倒是有心,回去看来得好好谢他才行。”说话间我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沿地道一路走到岔口方停步,忽然轻笑道:“通往主墓的地道多有咒法封印,不想你这小小魔将竟有如此能耐,在这来回穿梭多日,还安然无恙毫发未伤。” 地道中非常昏暗,怕被湮濑发现,我只能用火折子取光,细微的光亮在一片漆黑中格外微不足道,更是难以照清此时站在我面前那人的神色。错综复杂的地道中时有冷风窜过,使得缄默无声的氛围越发渗人,过了会儿隐约听闻有水珠滴落声,亦不知是墙壁渗出的水还是冷汗。 走过我身边时,那人显然有些瑟缩,强装镇定道:“战神这边请,沿这条路走到底便到了。” 我擦身走过他身边,突然驻足不前,不解问:“你不打算随我一同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5 前去瞧上眼?” 不想我有这一问,那人极是悚然跪地道:“战神赎罪,前是为探路无意冒犯神尊。我只为寻路去过一回,再不敢了。” “无妨,你起来吧。”我和善淡笑,虚扶起他道:“情况特殊,不必拘着死规矩。你既识路就领路带我去。”那人吞咽了下唾沫,想拒绝又害怕得不敢开口。我瞧他犹豫摇摆不定,眉心微挑问:“有什么顾虑么?” 只见那人心一横,仿佛是豁出去的样子,接过我递过去的火折子,恭顺道:“战神请,不远处有段略有些塌方,路行时小心碰到头。再往里的路两旁就有长明灯照路,路也宽敞好走许多。”他说罢转身就走,只是这么一瞬,却被我擒住他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嘲讽冷笑。 墓道长明灯的规制都是依着上三界最高礼仪布置,虽然墓道修葺的略有简陋,墓墙两旁铭文等却都无一缺少,不过是将天葬成地葬。走到尽头,眼前空无一片,我丝毫感觉不到似之前灵力涌动的现象。 “很失望么?没想到你父亲折腾你我一番,到头来不过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引我们来这处空墓室。” 声音从身后响起,周老伯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缓步走来的面上皆是失落惊愤。比之他的愤然,我反而极为淡然,“我倒庆幸没瞧见父亲尸身,恰好说明他或许未死不是吗?” 周老伯的嘴角微抽了下,瞬间周遭气息冷冽阴狠起来,淡笑的嘴角弧度似刀锋划出,不徐不疾道:“若他没死,那死的人就是你苏璃了。” “看来您得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连婉娘都未曾发现你真实身份。”听闻他的胁迫,我丝毫不恼,亦不觉害怕。 周老伯笑得很是放肆,连眼角都沁出了眼泪,“婉清纱……我就从未放在眼里过,她要不是苏休然的妹妹,我甚至都懒得多瞧上一眼。堂堂魔尊这些年来修为不见长进,与她哥实在差太远了,即使有你母亲的灵力相助,你这小辈再修习几年怕也要超过她了。” 我自嘲浅笑,对他夸奖半点不觉雀跃,“赶得上她,却超不过你,又有什么用。” 湮濑恢复原貌,那张我太过熟悉的眉露慈霭的面貌,只是如今已人面依旧,内里的灵魂支离全非,空有皮囊罢了。在我面前他全然放松,压根没把我放在眼中,他慢慢围着墓室转圈,手指拂过每一处墙面试图找出机关,“能瞧出我的伪装,你也算是不错了,比我领养的那不中用的小子强太多,难怪他会死你手上。” 我周身紧绷始终保持警惕,暗里用灵力控制躲在一盏长明灯后的人,不以为然道:“你要杀我是为迷魇报仇?” “报仇?”嘴中呢喃数遍,他朗声笑道:“死不足惜,成王败寇,自个没能力怪的了谁?我没那闲工夫帮他复仇。” 努力的一世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没有赞许更不会有痛惜,不过是枚棋子,死后只是弃子,竟被人说得如此不堪。我再挂不住笑,嘴角如西沉的落日,心绪只余无边际的昏沉,想起过往零零种种,愈发替迷魇觉得不值,任何付出都不值得。 良久沉寂无声,湮濑停下回首望来,疑惑地打量我一会儿,“你在同情那废物吗?” 我苦闷一笑,当下再无多言,我与湮濑除却蛛网般密织的仇恨,绝无其他交集,从前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湮濑捻捋胡须,小指尖辉光急聚,唇角始终不减自信的笑意,“你似乎恨毒了老夫,不过我也是一样的。恨透你们父子俩,当年没能亲手手刃你父亲,今日只能由他儿子代劳了。” 说时迟那时快,辉光打来瞬间我把烟的属下拉到身前,一条鲜活的生命硬生生挡去湮濑只使出不到两成力的一招。 “你倒心狠,不怕回去无法与那小娃娃交代吗?” 我俄顷躲开他第二招,唾弃鄙夷道:“他不是你的人么,魔族的叛徒,死有余辜。” 湮濑的动作极快,如鬼魅在我周身飘忽,纠缠紧咬不放,“真让我意外,你掌握了多少我安□□魔族暗桩的名单?” 墓室空间实在有限,我难以施展开身子,艰难往后翻越,启灵往湮濑后背打去,无奈他反应太快,灵力只拂过他鬓边发丝。招去攻来谁都没落下风,同样占不到优势,转眼已过百回,闲暇之余我冷哼回道:“几乎是全部。” “令人惊喜的孩子,可惜当年我抱养的不是你,否则见你与亲人相残,将会是多么有趣的画面。”湮濑恶趣味的开口,下手越来越阴狠,招招朝我命门使来,双眸似古井般深邃而冰冷,“只继承苏休然四成修为,你竟已有这般能耐。”说话间他双眸蓦然微眯,唇里的话似锋利的匕首致命袭来,“你的命再留不得了。” 未等我反应回神,我周身顿时被辉光包围,仿佛被金灿的铁笼禁锢,耀眼刺目得让我无法睁眼。我正想着脱离束缚,只觉周身辉光骤然朝自己齐射来,五脏六腑顿感剧痛,像是被搅在一起任人踩踏碾压。血的腥味从喉间溢出,片刻的时间,我再忍不住一口呕出,渐觉身体轻飘无力,灵力似被打散难以聚拢。 随我倒下,湮濑对我的攻击戛然而止,恍惚间我瞧见他脚着的银线绣织的鞋面,耳边断续传来他令人厌恶的惋惜,“可惜你经验不足,换做苏休然定不会遭我暗算。” 意识逐渐模糊,浑身似被碾烂的疼痛正渐渐消失,许是已痛麻了吧。意识残留之际,我忽然想起方才湮濑围着墓室兜转的怪异举动,原来他早做了这准备,结果他不过是在戏耍我罢了。 第93章 九十三章 上三界的雪一下便是十年,漫天满地只余白芒素裹。说来似乎也有些奇怪,不仅是我厌恶雪季,其实上三界大多人都不大喜欢,每当十年的雪季来临,出游的人便会少去大半,平日在路上走动的人只有稀疏少许。最有意思的不得不提战事,小到双方的约战,大到族与族之间的厮杀,从未在雪季发生过,仿佛大家都有心避开这时节。所以每到这时分,九重天就会变得格外幽静祥和,许多人待人都会变得客气许多,冰凉透莹的瑞雪夹带的那股寒流迎风袭人,丝丝渗入肌肤,像是带有魔力似得,慢慢冷灭九重天原就不该有的愤懑焰火。 魔族战神大殿内常年四季似春,所以我时常会忘记在雪季添衣出门,因而经常被婉娘教训,在她眼中我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该操心的、不需操心的,她都爱管上一二。我身着清秋薄衫坐在战神殿正中主位上,双眸无神地已经倚坐快半个时辰,望着殿外倾倒下的鹅毛白雪,忆起种种像是做了场梦般,真实的让人觉得可怕。 台阶下的人跪着乌压压一片,大多是有品阶的魔将,谁也不敢随意开口,生怕口上一不注意就会身首异处。 “还没找到魔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6 尊和烟老吗?”不见有人答话,我冷然缓缓道:“不中用啊。留你们有何用?” 总要有人站出回话,跪在最前亦是品阶最高的魔将颤颤巍巍开口:“魔尊与烟老消失的蹊跷,实在无人看到,确实无从查起。” 我垂眸睨了他眼,冷笑道:“不说禅位的长老,你们这些在位的众长老院的人,乞不都眼瞎?” 上三界历来是修为能力高者尊,而今我灵力早超出婉娘许多,七界除湮濑外的人,即使是神尊妍冰也不过尔尔,取其性命不比除杀蝼蚁麻烦,长老院谁又敢跳出驳我话。 比之长老院与魔将诸人,我对身旁小厮要亲和许多。我微侧头看向他,低声问道:“连影都失去踪迹了?” “禀战神,不仅找不到影哥,我刚去过烟老府邸。”或是觉无关紧要的事,他迟疑片刻低喃:“茗毓公子随烟老一同消失了。” 我双眸在不经意间瞬得微睁了下,胸口像是堵了一股气,忽然被人踹了脚,生疼直冒冷汗,猛地咳嗽起来。身旁小厮不敢僭越碰我,只能在旁絮絮劝慰。 顺了气,我压低声道:“派人去查人界的事如何了?”他怯怯摇头,不敢多话惹我煞气,“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外传,若有只字片语泄露,我会叫他生不成死不得。”我急切起身背手离开大殿。 尊主魔宫中事如平常,宫里奴仆各做各事,但凡见到我的人也没露出惊异,就如往常对我行礼,又继续埋头做起自己手头负责的差事。我从前就知道父亲在婉娘宫中有间客房,在未与我母亲相悦前,他时常会住到那儿,总想着近水楼台能先得月。 我翻遍父亲偶居的屋中却没发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人界那时留下的线索,更没对这怪异现象的解释。时下人界太平,虽然仍是三国鼎力,但与我接触过的人事物全凭空消失了般。 “少尊,恐怕你还得去神族走一趟才好。”开口的妇人是我母亲的贴身侍婢,自母亲离世她便被婉娘接到魔宫安养。她知我不接其意,娓娓解释说:“我曾听小姐说过,您的父亲神尊有和她提起,如果有一日发生了怪事,你只要寻来这儿,要我让你去神殿去找答案。” 提及父母,我脚下倒是挪不开了,“小时候总听孙姨聊起我母亲的事,如今很少能听到了。” 孙姨没急忙赶我去,慈善地笑道:“自从你抢到战□□号,一日忙过一日,哪里有从前的心思来我这坐坐。你若真想知道,以后得空来我这,我啊,在魔宫里整日凡事不管不问,没事也就和魔尊唠嗑过往的事。” “孙姨相邀,我一定会来。到时你可别嫌我这吵闹就好。” “你一直都是话少的孩子,我巴不得你闹腾些,小小年纪成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怎行。” 儿时婉娘忙碌不得空带我,经常是孙姨照顾我,所以我从不拿她当家仆看待。长辈跟前,我难免有些尴尬腼腆,“误会了,或许不是我一人来。” 孙姨怔忡半会儿,忽然笑得有些诡异,微叹息道:“影这小子总算守的云开了,他是你带出来的人,也是闷葫芦,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我抿嘴淡笑并不否认,奈何这老婆子眼力何等老辣,捧腹失笑出声:“神尊那专情的性子,怎会生出个多情儿子来。” 我轻笑地搔头不应,闲话聊罢,我不忘自己尚有正事要做,扯回正题道:“我要赶去神族查清原委,下回有机会再听你说教。” 孙姨挥手就要赶我离开,在我走前犹是调侃我一番,“真不知你是急着救魔尊,还是担心情郎受伤。” 自被妍冰逐出神族,我再没踏入过,即使是从未出面过,仍托了长相的福,不论到哪都被人一眼认出。 “战神是打算在神族大开杀戒么。”来人看了眼满地嫣红,自知不是我对手,索性站在我一下杀不到位置。 事从缓急,我眼下没有心思处理神族诸人,冷漠地直盯住他,“原来是神族的禹长老,我无心冒犯神族圣殿,只是想去我父亲的寝殿与书房瞧上一眼。哪知神族人竟如此不长眼,跑我面前诸多阻挠,非得逼我出手。” 禹心峰并没打算救下我脚边奄奄一息的神将,对我亦无敌意,笑说:“神族有主神坐镇,战神这般硬闯,难道不怕惹上麻烦吗?” 我仿若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仰头扬声大笑不止,眸中渐浮愠色,讥嘲冷言:“你口中主神说的可是妍冰?湮濑现在不在九重天上吧?”我的话说得跳脱,他不知就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无言不答话。我以前听过不少禹心峰的事,对他颇为赏识,便是多出几分耐心,解释道:“她要能奈何的了我,你以为她那趾高气昂的性子忍得住?” 禹心峰眸光深邃略沉,默然许久低笑道:“她若是现身,估计战神会直接把她从神尊位上拖下来,抢回原该属于你的神位。”言多易失分寸,终究仍在那女人手下当差,禹心峰停了嘴,好心提醒道:“悠悠众口,你做得太过,恐怕要惹非议。” “近万年那女人在九重天翻云覆雨,闹出的事不够多么。”神族新贵长老未阻拦我,其他神将见状纷纷后退,无人相阻,我亦毫无顾忌的往父亲寝殿而行。 神族近年来众长老甚少有与魔族交好的,即使心里不认同妍冰手腕政权的人,为避嫌皆不会与魔族明面上和平相处。这位神族新贵倒是胆大,不但不阻止我进神殿,干脆领路带我。 我跟在他身后,只瞧他言行坦荡,丝毫不担心我会从身后偷袭,可见其胆色。我眼角无意瞥见神族大殿一角,妍冰正瑟缩躲在木柱后偷窥我们这,我稍稍加快步伐,拍了禹心峰的胳膊,给他递了个眼色,“你不担心有人要秋后算账?” 他用眼角余光瞄了眼,毫无惧怕道:“湮濑得先回得来,至于那女人,有何惧?” 禹心峰前来的匆忙,连大氅没来得及披,通身只着了件单薄衣衫。我干脆用灵力裹住两人,与他比肩而行,回应他善意道:“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打不过你,却可以找各种理由将你除名或处死。” “到时候也好办,神族既然容不下我,我只能屈居魔族了。” “你若来小住,倒是无妨。”我推门朝里张望,确保父亲寝殿安全,方跨过门槛,旋即埋入书堆字画中找寻答案。 禹心峰不知我所找何物,但不想干等,帮着我在屋里另一角翻腾,每遇到奇怪之物皆来问我。他天生话多,忍不住问道:“战神是不欢迎我久居魔族?” 我专心找着线索也不抬头,“高位神族早腐朽不堪,难得有你这等人。我还得留你在神族替我整治,好好处置这些年的歪风。” 主神失踪多年,往昔的心腹已被妍冰清除干净,剩下的老人不多了,尊敬我父亲的人更是屈指能数的只有一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7 二。现今的神族多以湮濑为尊,我身边这人倒是例外,禹心峰把每件示与我看的物件全都精心擦拭,才原样小心摆回。 起初我没在意,次数多了难免上心,仔细观察少许时,未见任何做作,遂淡笑道:“你比我年纪小许多,主神消失时只是个婴孩少不更事,怎么……” “战神是觉得神族就该个个供奉敬仰湮濑吗?还是那在神座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顿一顿,说话越发没顾忌,“名不正则言不顺,除了那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有几个是真正服他俩的?” 我垂眸浅笑方要开口,忽然被他手中玉件吸引住,适才我没注意这笔山,现下乍一眼看,总觉雕刻出的造型非常熟悉。我夺过笔山仔细观察,凑近看雕纹隐约看到个庄子在半山腰处,顿时醍醐灌顶。 禹心峰眉尖一跳,被我猛然站起的动作吓到,警惕地张望身后殿外,又见一片宁和,忍不住道:“战神这是怎得?突然跳起,我险些以为被围了,打算出手反击呢。” 我紧捏笔山出神,悲喜交织压在心口,半时说不上话。禹心峰搞不清状况,轻拍我手背,语中带困惑连唤我姓名。 良久我才回神,把笔山摆在手心,端到他眼前,“你觉得像哪?” 禹心峰凑近紧盯,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默然睁大眼,无声张口只说三字,太阴峰。见我并没否认,他吃吃地张口:“那……那不是……” 我将笔山藏进袖袋中,迫切要去探寻真相,口气不免少了适才淡然,多了分急躁,“你自己多加注意,这几日铁定不会好过。” 他微耸肩,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至于湮濑那,只能靠战神帮我挡着。” 提及湮濑,我抑不住杀意,冷笑道:“放心吧,他回不来了。”临走前我顿住灵力,一哂道:“你我算是同辈,往后叫我苏璃即可。”话音未落,我已瞬移到灵山太阴峰。 灵山终年有灵气缭绕,远观像极云雾青烟,灵修不精进者是无法进入其中,能在山中行走的人已不是普通族人,越往高处前行灵压越高,人烟愈见稀疏。多半上三界长老都会择居在半山腰,既清净不似山脚嘈杂,又与老友比邻而居,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父亲的旧友离开神族后,多半都在太阴峰居住,有不少是在黑玉死后搬来的,所以多是我熟悉的人。 我沿着石阶上行,走过一处山亭,恰遇两老人正在黑白对垒。或许甚少有年轻人路过,专注在棋盘的其中一人朝我看来,当即叫住我:“这不是苏休然的儿子小璃吗?” “岳伯伯?” 另一位老者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捋须笑道:“世传神尊之子,魔族战神举世无双,看样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开口的尊者我不认识,依凭他散出的气息,就知是非凡人,遂对他们行了个对长辈的敬礼。 岳渊伸手一下托住我单臂,和蔼笑着摆手,“行什么虚礼,你来此地做什么?” 我不假思索回道:“婉娘忽然失踪,我只能去玫苑找答案。” “婉清纱不见了?”老者闻听颇震惊,手中黑子松落,毁了一盘棋局。惊诧只是刹那,他很快恢复平静道:“魔族大事,你倒也敢告诉我们。” 我朗声大笑,使坏道:“您是岳伯伯好友,岳伯伯是我父亲知交,难道打算袖手旁观不成?” 岳渊也不反对,哼笑指我道:“你啊,算盘打得真精。去魔族□□倒不是多大问题,湮濑那我们可是不会帮你出手的。” “足矣。”我神色渐沉,冷哼道:“湮濑我会亲自处理,还请您不要出手。” “有志气!”老者掌击大理石桌,朝我看来目光满是赞许,嘴上数落了婉娘几句,“亏得你性子像芷静璃,没被婉清纱带歪。你那姑姑当今魔族尊主疏散懒怠,才落得今日这般,难怪被湮濑欺压。” 直呼婉娘名讳,这是何等身份人能做的,一时我微惊得忘记要说的话。岳渊拂过棋盘恢复棋局,“老哥哥说得有些冤枉婉清纱了。毕竟天资摆在那儿,比不上休然也是无法。至于这小子,他可是静璃妹子与休然儿子,岂会是平庸。” 两位长辈说自己姑姑的坏话,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应对的话,对他们做了个告辞的手势,不等他们回应早早脱身。到底是没知晓那位老者的身份,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只是当下尚有要事待办,实在不适宜多聊。 玫苑四周植满玫瑰,未行至门庭前,百丈远已飘来清幽花香,淡雅怡人。我信步而上,往昔和睦嬉闹历历在目,心口有股潮热油然而生,鼻间酸楚,扬了扬头忍下阴郁,我迈了大步入屋。 纵然见到湮濑真容时,我都没被惊吓到无法动弹,然而此时眼前景象于我太过冲击,我宛若石像呆立。 父亲慈笑朝我招手,见我纹丝不动,不徐不疾道:“苏璃过来坐。” 我脚下很是僵硬走去,沉默半天挤出个两字,“父亲?” “很惊讶么?你眼中父亲就这么不堪一击?”他拉我坐到身旁,来回打量我,笑道:“真是长大了,比神魔大战那会儿成熟了许多。” 我半张嘴说不出话,脑中闪过母亲笑颜,焦急道:“母亲呢?她在哪?” 一抹哀愁闪过他眸底,像被刺痛般微眯了下眼,起身叹息道:“你跟我来。”转过后院,我随他来到玫瑰园,园中置放着一口冰晶棺椁。父亲手轻抚着棺面,温柔而情深,“阿璃……这傻丫头……” 听到他唤母亲小名,我顿觉恶寒,手臂鸡皮疙瘩竖起,又见他要陷入相思,连咳提醒他。父亲尴尬失笑,神情松快些许,喟叹道:“你母亲还需躺好久,我前段日子才把她元神从婉清纱体内取出。这冰晶棺椁是安养元神的好器物,只是……” 孤独多年,如今见父母俱在,我已万分庆幸,劝慰道:“活着胜过追思。” 父亲拍了拍我肩,排解些许伤愁,轻笑道:“活了这些年,我还不如你看得开。走吧,回屋里说。”回到屋里,我喝了杯久违念想的清茶,出自父亲之手,与轩弈尘的淡冷、寻思禅的清雅不同,一杯浊而清,淡然也浑厚。 我双手捧茶踯躅良久,下了决心方敢开口:“我现在所见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父亲小口啜茶,悠悠然反问:“真实的人事,发生在虚境之中。”他帮我添了茶,慢慢解释:“你所遇的人都会记得今日的事,我只是耍了个小手段,避开湮濑的耳目。我的尸身一直藏在玫苑,由岳渊看守,在化身为黑玉期间,我一直在人界布局,自那次与你交战后才回归本身。” “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对付湮濑?” 父亲并没答话,侧了头透窗望向母亲棺椁,嘴角浮起的微笑柔情如水,半晌他回过头慢语:“若让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8 你母亲孤零在这儿,她会怪我的,过去已错失了许多时间,我想慢慢补回。”他伸来的手猝不及防,像抚碰孩童般摸着我黑发,“我不能陷你于危境,倘若我出现,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 心中泛着淡薄的凄哀苦涩,我强压住悲愁,淡然道:“总算快过去了,我现在把修为还你,母亲这留我看顾。” 他摇一摇头,掌心忽然传来股热度,等我注意想要挣脱已是无用。大约一刻时父亲缓缓放下手,倒没虚脱地支不起身,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从今起你承我之位,不仅神族,七界皆是你子民。父亲老了,再没精力管理太多事,该有年轻人接班了。”见我忧心忡忡,他淡笑道:“放心,等你收拾完湮濑,我自有办法讨回这些年的委屈,在灵山隐世过日并不成问题。” “有你山下那几个老友看守,即使你没灵力,也没人能闯上来冒犯。”我本有打算除去湮濑便把神族一并交于婉娘打理,如今打得如意算盘被只老狐狸搅乱,被逼即位,越想越觉不满,揶揄道:“你哪里是力不从心,分明是溺美色而废朝政,还给自己找大堆借口。” 父亲温言道:“待你母亲醒来,记得时时来探望。” 我没好气回道:“解决眼下棘手事,哪怕母亲未苏醒,我也会日日来问安。” 父亲深邃瞧我半会儿,不急着发话,给自己又沏壶茶,笃悠悠道:“把那几个孩子带来,你母亲喜欢热闹,虽然没机会有儿媳妇,多些个儿子总是好的。”停顿了下,见我有些呆愣,笑道:“想来池羽和寻思禅会讨她喜欢些,她总爱欢闹些的孩子。苏兮月有点傲气不碍事,帝王家免不了的。轩弈尘相貌不输你,小心有人动了邪念。至于影,跟你多年,切莫亏待他。” 我啐了口,抿嘴笑得极难看,咬牙一字一字道:“你在报我刚才不敬之仇么。” “你说呢?”父亲得意的眉宇轻扬,稍有恢复体力,便起身准备出门,“时候不早,别浪费时间了。我送你出灵山,出了山你便能回人界。看门的老岳和卿封每日都在那博弈,不知道数千年棋艺精进没有,我顺道去同他们下一局。” 闻得卿封二字,我呼吸有瞬息的停顿,惊得愣了许久。难怪那老者敢直呼婉娘的名字,他消失的早,传言他已归于混沌,不想还活着。我良久回过神,连话都说不流畅,“卿封……老灵王?修为与你在伯仲间的那位?”我原以为自己听错,但见父亲点头没有否认,越发觉着荒谬,“他给你看门?” 父亲不以为然地耸肩,得意的贼笑道:“谁让他当年输了棋,愿赌服输。给我这主神看门,亏待他了么。” 院中脚步声渐近,来者有两人,皆是修为极高难以对付。父亲灵力尽失,未免他遭遇不测,我果断挡在他身前,以防万一。房门被人很干脆地推开,随吱声传来的了一人愤慨地讥嘲:“为主神看门,我只觉荣幸之至。” 父亲横推开我,朗笑相迎,“你们脚步到快。” 岳渊看眼我,又瞧了眼父亲,忙不迭把父亲扶到桌边安坐,笑道:“你儿子来的蹊跷,又迟迟不见下山,所以下完盘棋来瞧一瞧。怎么回来不去找我们?”他目光无意瞥到院中,眉头微蹙,“静璃小妹还没醒么?” “应该快了,得到湮濑的修为,我到时渡她一半,估计不过多久便可醒来。” 卿封外屋里屋翻了遍,突然在里屋大笑出声,转眼端了个棋盘出来,二话不说放在桌上,“这回我可不会输你。” 父亲一把按住卿封推来的棋盒,慢吞吞道:“若再输我怎办?替我家苏璃看一万年门?”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吓得忙摆手要回绝,哪知卿封满口答应下来。他俩掀开棋盒玉盖,当即下了起来,完全把我和岳渊晾在一旁,忘我投入其中。 “走吧,我送你下山。”岳渊对此司空见惯,轻拍我肩转身就走。 继承主神所有灵力,灵山的灵压于我如春风拂面,即使为赶路用灵力疾步而行,丝毫未觉困难。岳渊在九重天极负盛名,忽然出现在山下,很快引来围观路人。至于我,托相貌所累,想隐瞒身份亦无用。 “你出了灵山便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不顾他反对坚持行了个小辈礼,告辞后转身要走,刚迈的脚尚没落地,想起才发生的事,小声道:“卿封会赢的吧?” 岳渊扬声爽朗笑道:“等你把妍冰结果,记得守门留个位置,他会马上来报道的。” 第94章 九十四章 刚出灵山我便立刻昏死了过去,再醒来已回到人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却非回到醉香楼墓室。九儿与她爷爷对我忽然出现有些意外,偏巧不巧还是在□□与他们碰个正着,没法糊弄说刚到,好在他们守己不多言。 “繁阳城可还太平?”我换了身上回来留下的衣衫,没多耽搁时间,从马房选了匹良驹,着急回宫里探个究竟。 九儿的爷爷不明话里意思,照着回道:“京里一切都好,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暂不出乱子即可,我心下稍松了口气,仍是不敢耽误,疾驰骏马无休时的往神武赶。偷入醉香楼地道刚过二更天,不想九重天兜转一圈,来到人界不过是三更天时。离宫离繁阳城不远,依现下的速度,用不着到天亮便能赶到宫中。 没几个时辰我便来到京郊,此处可远见繁阳城高墙,又不多时已到城门下,由于城中有宵禁,城门很早就落了锁,亏得我出门捎带了王府腰牌,想要入城倒也不难。我骑马停在城门外,伸手掏出腰牌刚想敲门旁特意设置的铁环,手抬到半僵住没再下手。 我迟疑片刻小声下了马,拉着缰绳无声离开。我一路拉马步行,离城门有段距离,我这才骑回马背,调转方向朝恭阳门行去。 恭阳门是宫里最隐蔽的密道,除皇帝自个会在遗召中得知,连众家皇亲也无从知道,更不说禁卫军统领等侍卫,至于苏兮月何故要告诉福安盛,又准许他告诉小夏子,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人?”漆黑中忽见寒光闪来,一柄□□直逼我咽喉。 我自小耳力极好,虽在墨黑一片中见不到人,犹是立即辨认出人声,暗叫不好,沉稳气息道:“顾常发,你怎么会在这?” 顾常发闻声当即放下武器,似是瞧见救星,“苏兄,可总算是把你等回来了。” 暗道前路崎岖,骑马前行反而不便,我二话不说下马往暗道口赶。乍见顾常发出现在哨岗,我心里已有眉目,仍不心死问:“宫里发生什么事?” 顾常发深谙事情严重,没跟我玩笑,神情严肃道:“我原在正门值守,三更不到时,小夏子突然带了虎符出来。还不等他把宫里事说清楚,我们突然瞧见一股亮过白昼的辉光出现,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29 转眼宫门外就来了批不知名的高人,把宫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 “可有人伤亡?” 顾常发直言:“没有,事发突然,等人反应过来已是刀架脖颈,性命已危在旦夕,无力反抗。”默声仅有一会儿,顾常发求情道:“此事怪不得守城将士,实在是发生的诡谲凶险。” 我不愠不燥道:“没必要螳臂当车,宫里有逃出来的人么?” 顾常发痛心疾首地叹气,跺脚摇头:“莫说宫里没人逃出,侯爷与六殿下出宫的车马,刚出宫当场就被拦了下来。孔修恰巧在宫门外叮嘱些事,见情况不对即刻上前救人,一同被抓进了宫里。若非小夏子拦下我,恐怕王爷这会儿子也见不到我了。” 捏拳的掌心早沁出冷汗,心绪如同翻滚的江流,惊悸而愤怒不已,极力安抚自己情绪,我口气和缓道:“顺昌门那现在有重兵把手吗?” “没有,我才让暗卫去打探过。只是怕暴露踪迹,没敢仔细勘察。”顾常发叩击石门的方式很独特,应该是与小夏子定的暗语,果真没多久就见石门从里打开,探出张望的正是小夏子。 小夏子惊魂未定,连声苦求道:“王爷,快救救皇上,救救我师傅。” 地道内两侧放置着照明的火把,天明时走进不免会觉得里面昏暗难行,只是眼下外面乌黑似墨染,地道里细微的光反倒明亮得很。火光照在地道内漫散,连周围的泥墙被映照上层赤橘色,如此依旧没能照红小夏子煞白的双颊。 我微侧身躲开小夏子伸来的手,微蹙眉道:“人我定会救,不知被关在哪里?” 小夏子方才一时慌乱,回过神立刻缩回手,两手相握企图止住颤栗。他暗里小觑我数眼,瞧我厌恶渐消,恭顺道:“王爷走后不久,靖州不巧发起水灾,皇上多日为这事烦心。今日如常在前朝邀了婉姑姑与朝臣议事,说到一半就见天际白亮,等回过神,大殿已被包围。天色不早,我当时有些乏累,所以躲在正巧在龙椅屏风后休息,皇上见状不对,马上从腰间掏出兵符,趁没人注意踢给我,让我从暗道逃出搬救兵。” 我耐心地听他叙述,湮濑亲自前来,必然不会放过走婉娘。事情经过皆是废话,我全然不在意,倒是听进密道二字,心中有些欢喜道:“龙椅后有地道?” 小夏子直点头,话说得很急,愈发语无伦次。顾常发跟在最后头,听小夏子说话总是不着重点,哭笑不得道:“龙椅后地道通向哪里?” “顺昌门那的冷宫。”好不容易利索回答完,小夏子又絮絮叨叨了些有的没的,多是不重要的事。 顾常发小声在我身后开口:“王爷,那人到底是谁?竟能避开宫中所有耳目,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殿上。” “你现在算军中大将,又与魏子嵇亲近,想来对我的身份不可能完全不知。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呢?”事到如今我不多瞒,但也不想捅破,无奈道:“我那死对头,实在是难应付啊。” 身后传来轻微的搔头声,顾常发嘿的傻笑,“毕竟是书上的人物,我哪里敢随便相信,起初听魏哥说还以为是诓我呢。”难得遇到他会忌讳的话,他考虑半天似是鼓劲的哈气,低语开口:“你可是战神哎,还打不过他?” 我脚下没半点减速,紧跟在小夏子身后,与顾常发闲聊两句,心底轻松了些,回嘴调侃道:“婉娘还是魔尊呢,不也被困死在大殿了?” 顾常发长嗯了声,不过脑地说:“原来魔族老大这么弱啊。” 我忍笑道:“这话我面前说也罢,要到婉娘跟前提起,估计你不死也得退层皮。” 顾常发身上多是军人的豪气,朗声笑道:“求苏兄饶我嘴碎,话听过就行了,没必要都让婉娘知道。事事都要汇报给她,婉娘岂不是要忙死了,不是么?” 跟在小夏子身后疾行,我有句没句地搭腔顾常发的戏话。宫里人走路虽不拖沓却不急,毕竟贵人主子多,万一毛躁不注意冲撞到,脑袋可能就会不保。不过眼下小夏子心乱焦躁,哪里顾得上守规矩,在密道横冲疾走,好在他身材矮小,没磕到绊倒,只是苦了我和顾常发在后面跟得辛苦。 神武近些年甚少有战事,庞龙只手遮天多年,动摇国本不假,总算还守得国境安稳。小夏子从小被送进宫,平时能见的武人多是侍卫,身边能伤人的利器不过碎瓷片,没见过刀光剑影的日子,何况是被逼宫。密道机关离小夏子仅有半臂的距离,他却迟迟没按下,抬在半空的手抖动不止。顾常发素来急脾气,久不见小夏子有动作,干脆绕过他伸手推动机关。 我未觉屋外有肃杀气,但仍是随口提醒:“小心埋伏。” 顾常发两眸似猎鹰观察着密道外的情形,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放过,低声道:“放心,我才不想窝囊的被人暗算在这。” 我嫌小夏子在我面前碍事,又担心他因过度害怕失声叫出,索性让他躲到我们身后,确保安全无虞再出来。 顾常发弯身捡了枚石子抛出,除了烈风挂过声,我没感到丝毫气息变化。顺昌门在冷宫附近,宫里人觉得冷宫晦气,平日里敬而远之,越见萧条荒芜,没有人气的地方,神族会没注意到亦属正常。 “怎样?”顾常发天生大嗓门,现在刻意压低声音,让我很不习惯,半晌没能回应他。 “赶紧走,趁附近守卫发现人气前离开。”在黑灯瞎火的皇宫里寻路并不容易,今夜天色不错,冷月清辉照路,还能依稀看出琼楼朱墙。 数月前苏兮月遣散了后宫原不多的妃嫔,如今宫里主子多是前朝的妃嫔,泰半年岁已长,平日里多是清修为主。小夏子带我们在宫中小道窜行,偶路过太妃住所,或是觉着妇人不足畏惧,未见有神将特意把守。穿过顺昌门,拐了个弯即到冷宫,紧闭的宫门是从里栓了锁。 小夏子一溜烟就没了身影,低语声参在秋风中,难以辨别,“王爷这边。” 我依声音传来方向找去,走近靠近回廊的灰白墙,才发现有个狗洞,小夏子正从下探头出来张望。我与顾常发对视了眼,脚下用力一蹬,直接犯进冷宫后院。 顾常发见大动作没有引来人,声音稍稍大些,调侃道:“你让摄政王钻狗洞?小心事后,王爷找个由头,把你直接打发到冷宫来看守这狗洞。” 我斜睨了眼顾常发,哼笑没搭理,只道:“这墙角狗洞不填上么?不怕冷宫里的人逃出去?” 小夏子衣冠不整地沾了一脸泥,灰头土脸的像个小叫花。他抹去脸上泥灰,边走边凄凄说:“冷宫很久没关人了,前几朝的早死得差不多,留下少数全被皇上赦免,换了个地给他们住着颐养天年。我听宫里老人说过,这狗洞是很久之前就有,好像是有个被贬为庶民的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0 皇子,想逃出去才偷偷挖出来的。只是逃得出冷宫,逃得出偌大的皇宫吗?人还没过顺昌门就被逮到,当场给打死了。后来每当有人从那狗洞逃出,打死后的尸体就放置在这狗洞旁,哪里还敢有人往外逃。” 顾常发难得有机会听到宫中秘事,好奇道:“震慑对清醒的人有用,那些疯癫的呢?” 伸手挥开扬起的尘灰,我冷笑道:“能在冷宫活得久的疯子有几个?从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被贬到这儿,还会有活路?宫里会被打发到冷宫来看守的太监,大多是犯了事被打发来这当职,心里那股怨懑深得很,遭殃的不就是这群关在冷宫的可怜人。” 通往大殿龙椅后的地道入口就在冷宫西苑,小夏子打亮火折子在前带路,叹气道:“叛乱罪人活该被圈禁,可怜那些心慈被冤枉的嫔妃,明明是好人,却落得这般下场。” 我轻笑了声,眸中凌冽地开口:“后宫是非地,心善便是自掘坟墓,混个太嫔到老已是万幸。既然人入了宫,只要有心,必是死路一条。宫中能活命到老,已经是奢望了。小夏子,好好跟你师傅学,别同情不该你去同情的人或事。” 小夏子垂下的脑袋微微点了点,喉间声音低哑,溢出哀伤些许,“谢王爷提醒,我会谨记在心。” 顾常发大咧咧的性子,问得此言也玩笑不起来,未雨绸缪说:“我以后要有闺女,铁定不让她嫁进宫里来。情愿她嫁个普通匹夫文士,也不要入皇家。” 我展颜微笑揶揄他,“先讨个媳妇回家,你再考虑这事吧。” 顾常发嘿了声,不满道:“苏兄怎么瞧不起人呢?”他贼笑一会儿,回嘴道:“我娶一个媳妇够了,不学苏兄左拥右抱。” 密道只有一条路,不似先前复杂,小夏子只管在前带路,遇到难走损坏路段稍稍提醒即可,分神听我们在后相互贬损也无碍。路行大半,他担心会有人听见说笑声,轻声提醒了句,踏下的步子轻了许多。 轻细的声音从缝隙传进,“婉清纱,我只想知道苏璃的下落,为了个小子,你打算拿整个魔族陪葬吗?” 细缝透进的光极亮,大殿中不仅灯火通明,湮濑甚至使了灵咒照明。我向下打手势,让顾常发和小夏子留在地道内,微启灵无声推开地道口的石板,悄然无息地爬了上去,随手盖回并在上施咒,以防他俩爬上来坏事。 刚人在地下不曾注意,殿中血腥气浓重,大理石面溅满温热的殷红血水。湮濑脚边躺了,好几具魔族长老的尸身,茗毓被烟护在身下受了些轻伤,反观烟伤势严重,强撑一口气,死扛着与湮濑对视。手腕轻挥,我用灵力护住烟的元神,反手往囚禁婉娘的一角设下灵咒。 元神被护,烟立刻有所察觉,四处张望企图找到襄助自己的高人,唇角不自觉浮起让人嫌恶的笑。 烟有气无力道:“杀光所有人,你仍得不到你想要的。” 湮濑朝烟侧腰发泄似得猛踹几脚,目光狠戾地看向婉娘,“婉清纱,你还有一盏茶时间,考虑清楚,是不是要把苏璃所在告诉我。” 烟痛苦地蜷曲,抱着茗毓的手始终没松力,双肩颤抖,仿佛用尽全身力地大笑:“痴人做梦。” 好些人护在苏兮月身前,不仔细瞧,很难发现藏在人群后的他。他平常胆子不大,今日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言道:“你杀了近半人,没能问出结果,杀光另一半又如何?与其浪费时间挨个来,不如痛快点,全部解决。” “人界小娃娃,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池羽挡在苏兮月前面,明明双腿吓得发软,偏嘴上强硬,“大不了,刀来脖子一抹,怕你不成?” 婉娘凝神专注湮濑的举动,半点不敢分神,深谙自己活不到天明,只想试图保住身后几人。谁料身后人不领情,大有求死的心思,按捺不住道:“你俩别胡说,活腻是不?” 轩弈尘挣脱开影阻挡他的手,慢步到婉娘身边,莞尔一笑,恰似深秋光景凄冷绝美,“我的命是离救下,原就无牵无挂,随他去也好。” 寻思禅眼圈微红,深呼吸方平静道:“璃究竟是死了,还是消失了?” 湮濑冷然笑道:“有什么区别?” “苏若不在,我们去陪他,倒也不寂寞。”影嘴角挂着冰冷的讥笑,眼神刮过湮濑,“他要没死,定会帮我们报仇。”他神色坚定,无所畏惧地直视湮濑,缓缓道:“你想动手请尽管杀。” 坐靠龙椅,明明眼下事态紧张,我却不由想发笑,他们几个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笑过后,心渐沉静下来,越发万幸自己还活着,否则怕是死了也会恨自己。以前失去的与现在所拥有的,我总觉得不大真切,直到现在,才觉得足矣。 湮濑似被人推了下,稍稍往后挪一小步,只是背对于我,我瞧不到他现下的表情,想他也是有惊憾到。 烟伏在茗毓身上,狂笑不已,“别白费力气。” “时间到。”湮濑冷漠开口,没等我听懂其中意思,他出手直击烟的命门,“接下来该选谁呢?” 湮濑一下把烟打晕,许是看不惯烟张狂的性子,湮濑出手狠辣,压根没给他活命的机会,可惜他没料到我事先保住烟这一层,即使他动手再决绝,烟也不可能会散元神。我淡笑偷望眼昏厥在地的烟,真想上前拍手叫好,平常他嘴欠,我无法收拾他,不过说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难得的机会我哪愿放过,当然不会出手替他挡去攻击。倒是可怜茗毓遭殃,虽然烟尽全力挡去九成,总让他受到些伤害,茗毓又不比烟灵力深厚,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呢喃着烟的名字,神思逐渐模糊。 “看来你铁了心,不打算告诉我苏璃下落了。” 即使有我消息,婉娘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今日她实在冤枉,“莫说我不知道,即使我知道苏璃在哪,也不会告诉你。” 湮濑冷哼道:“冥顽不灵。”灵球直逼婉娘而去,速度迅疾压根没想给人逃过的机会。 婉娘凝步紧盯朝自己直冲而来的杀招,不躲不闪,更没有打算自卫的意思。或许是认为此招打去,逼入绝境的这群人,不会有存活的可能,湮濑不多逗留,转身打算离开。 灵球打在我设下的灵咒上,两股灵力相冲,风卷烟涌,大殿内黑雾层层,这般景象绝非小卒可以办到,湮濑顿时警觉,瞬间隐藏起自己气息。我趁机窜进人群,随手救走烟与茗毓。湮濑反应非常快,伸手直朝我袭来,指掌一旦触到衣袖,他攻击的劲道更狠,而且招式瞬息多变难缠。我顾忌手中伤者,无法腾出手来与他较量,只能侧身推开躲过他袭击,对方看穿我意图,遂不依不饶。湮濑的招法多快狠,不过与大多高位魔族同样,太过于相信灵力,所以招式鲜少,纠缠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1 两回,我已基本看透他出招套路,闪身脱离战局。 突然有人出现在身前,婉娘颇为惊讶,旋即凑近发现是烟与茗毓,关切道:“觉得怎样?” 烟抿嘴低咳几声,发牢骚道:“躺那儿装死还算轻松,哪知有人学艺不精,光顾逃命不管手里伤员,险些搭上我半条小命。” 婉娘松开扶烟的手,仔细查看茗毓的情况,“有力气说笑,估计你也没大事。” 烟的脸色苍白略有些虚脱,他接过茗毓,担心道:“怎样?” “不算严重。”婉娘面色平常,手兀然搭上我命脉,轻笑道:“比你稍稍严重点。” 烟清楚自身伤势轻重,眉心当即吓得猛然一跳,“有性命安危?” “听她胡说,她吓你罢了。”我话说得很轻,身后仍是引起一阵骚动。轩弈尘离我最近,抢先抱住我后背,双臂肩胛微微颤栗。我从后将轩弈尘拉到怀里,淡笑安慰烟,“茗毓的伤回去养段时日会好,别这么惊乍。” 前朝大殿四处喧闹嘈杂,神将们虽然迫于威逼不敢逃离,仍是慌了神到处喊呐,惊恐中敌我不分,发生不少互斗残杀。湮濑不停朝我这发招,引得大殿中风烟不断,久久无法散退,而周遭围堵的神将被两股灵气所伤者不在少数。 “谁在说话。”湮濑试图接近,数次因灵气阻挡无法上前。他逐渐停住手,警觉道:“你是谁?你不是婉清纱?” 婉娘方才一探,自然摸出我现在修为能耐,全然没起初焦虑紧张,“确实不是我,我没这本事与你对抗,不代表魔族没有能人。” “来者到底何人?” 我松开依在怀里的轩弈尘,交给寻思禅照顾,大臂一挥散尽殿中烟雾,“没多久不见,您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第95章 九十五章 大殿静得纯粹,满是人的殿中仿佛寂寥无声,静到能闻得殿外清风扫落叶的簌簌声。明晃灯火照得大殿每处角落都清晰可见,众人百态复杂多变,即使习惯掩藏的湮濑也没能藏住瞬息间的震惊。 湮濑笑似以往,但此刻让人看起来好像有些狰狞,“苏休然过得好吗?” “托您鸿福,父亲他过得很是惬意悠哉。” “他怎么也不来看望我这老朋友。”他嘴角带了抹真挚的笑,仿佛真在为朋友仍在而高兴,“你既见到他了,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我想起灵山时父亲说得奇怪的话,又想到岳渊陪我下山时闲谈,我心念转动,胡乱猜测笑说:“我来时正巧父亲与卿封前辈在下棋,实在不好打断他俩兴致。而且我又担心这儿的事,只得自己先来。” 婉娘惊讶道:“卿封没死?还在我哥那?!” 上三界同样有许多传说,其中关于卿封的传言相当多,有说他与父亲是兄弟,所以才会与父亲、婉娘同掌三界,也有说他修为与父亲难分伯仲。我刚出生那时,卿封忽然消失在上三界,灵族当时倾全族之力去找,连神族、魔族皆派人相助,也没能找到,对卿封的存在,我一直是感到熟悉而陌生的。 我点点头,憋笑如实回道:“人正在灵山,听说是给父亲看门。” 卿封当守门人,可算是上三界一大奇事,连湮濑都有些藏不住震惊的眼神。婉娘傻愣地呆了半会儿,噗嗤笑出声,捧腹大笑全然不顾形象,嘴里不断呢喃:“卿封居然当个看门的。” 烟长我些岁数,曾与卿封有几面之缘,对他很是敬重,不敢出言调侃,忍笑道:“苏璃,说话可要小心,你确定那位是卿封?说不准只是同名同姓,或者同音罢了。” “岳渊告诉我时,我还心存怀疑,后来父亲传他所有灵力给我,我才确信。”想起卿封周身的压迫感,我话哽在喉边,忍不住干咽,“有关卿封的其他传言,我不大相信,单一条他与父亲的修为在伯仲之间,我不得不信。” 婉娘止住笑,奇道:“岳渊也在呢?”紧接又问:“神族其他长老呢?” “我走得急,没瞧见其他人。” 湮濑始终一副淡淡的模样,即使听说我继承父亲全部灵力也不为所动,反倒像老朋友闲谈般开口:“上三界大多退位的长老都住在太阴峰,我去搜索玫苑时,碰到不少熟人。” 婉娘冷哼了声,讥嘲道:“你没跟他们动手?” “多年来,除却你没见长进,那群人增进不少。我那时没恢复灵力,贸然出手岂不吃亏。”湮濑微微蹙眉,后半句像是自说自话的低声呢喃:“没想到卿封居然在。” 婉娘与卿封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又与他是平辈,遂唤了卿封小名笑道:“小封有提到我么?” 我点点头,稍加概括回道:“说你不思进取。” 说话间,湮濑忽然朝我袭来,我迅速挡去他一波偷袭,与他交战之余,还得时刻看顾婉娘身后的几人,怕自己一不注意会有人被他抓去做人质。湮濑之前一股脑的攻击应该是试探,此时他非但没使用灵力,反而故意将自我灵力封印泰半。 “苏璃,我刚在想,你是故意拖延时间,等我被打的半死才来的吧?”烟见我对付湮濑游刃有余,故意想让我挨些苦头,分我心神。 我侧脸躲开湮濑尖利的指甲,眼角仍被划出一丝血痕,“我哪晓得父亲修为竟然到如此地步,若我知道最上层的灵力是压根没光晕的,早就瞬移过来救你们了。” 婉娘索性不管我,帮烟疗起伤势,“我记得从前还能瞧出一点来。”她转念想起我前不久的话,自愧叹息道:“难怪卿封说,这些年就我止步不前。想必那几个隐士里,早有不少人凌驾在我之上了。” 皇宫朝堂大殿朝拜时,经常可见数百官员朝迎见驾,其地宽敞可想而知。我与湮濑的杀招往来,互相牵制,丝毫不觉束缚,无需为担心伤及周遭人而束手束脚。 经上次试探,湮濑已摸透我暗杀风格,比起上回,明显接招从容许多。倒是我额间渐被逼出一滴冷汗。 湮濑挡去我划过他喉间的薄刃,笑道:“别说灵山那群老怪物,单单你眼前两个小子,再努力些年,超过你不是问题。” 婉娘拗不过烟的执意,松开控制烟的手,屈尊救起茗毓,“有人帮我分忧,我好乐个清闲,躲懒混日没什么不好。” 大殿里除了我们几人外,其他人像是殿门前的石狮子,不敢呛出半点声,神族将士更是吓得大气不喘。眼见我与湮濑的缠斗并没落下风,神将们心里惶恐,无一敢造次自寻死路,没人干扰,我打得倒觉畅快。 湮濑的招式中不时夹杂灵力攻击,大有试探我修为根基的意思。 我瞬间收回劲,翻身瞬移到他攻势范围外,指尖紧夹一根透明的尖针,“你做事依旧这么龌龊,真是一点没见改变。难怪神族这些年做事,越发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2 不堪,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擅闯神殿,我只是依律处死你,哪里需要在意用什么手段。”妍冰装出副高华尊贵的模样,仿佛没看见诸神将鄙夷的目光,慢步朝我走来,神色举止恰似当年。 湮濑微微一惊,苛责的口气已到嘴边:“谁让你来的?” 妍冰自尊心过高,在神尊位又坐太久,向来只有她叱喝别人的时候,湮濑如斯不顾她脸面,当即脸上笑就挂不住了。妍冰在原地僵站了会儿,不满地开口:“他是神族贼子,我不过是想来帮你而已。” 湮濑担心会露出破绽,眸光紧盯我举动,偶用余光瞟了眼妍冰,厉声道:“回去!” 婉娘冷笑道:“既然人都来了,不把事情说清楚,岂不白跑了?” 恨极妍冰的不止我一人,婉娘算是其中一个。若不是神族守备森严,而且贸然除去妍冰,恐神族会打乱引发不必要的动乱,才总忍着没出手。 妍冰仗神族人多,并不把婉娘放眼里,“我不认为有事要与魔族交代。” 掌心微动,我当即封住妍冰退路,湮濑反应迅速想制止我,奈何并没成功。我微向前进两步,掰指算道:“你与神族长老谋害神尊,苛待神尊之子,篡改神尊遗命夺取神尊之位,光这几条够你解释半天了。” 婉娘冷哼嘲讽:“在位者不谋其事,成日惹是生非,使得神族长老院乌烟瘴气,神族子民民不聊生。无端挑起战争,为一己私利引发几族矛盾,如此行径怎么能当神尊?” 湮濑甩开抓他衣袖的手,看向妍冰的眼神十分冷漠,“蠢货。”他转而对我说道:“你故意拖延时间,在等她来?” 我大方承认,“我取回原该属于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对的吗?”我随手掏出藏在袖袋里的印章,绑绳挂在指间,左右晃动。 神尊印章类似人界的玉玺,却又不同,因为上三界文书多是用灵力制造,只需在灵书结尾用灵力添上印鉴,平日里用不上,所以说白些,它只是身份象征。父亲当年离开神族,印章当时被他随身带走,之后湮濑特意去玫苑搜查,找的正是此物。 我随手把玩手中印章,温然笑道:“要不要亲自来鉴定下真假?我不大想听到以后传出流言,说我假造神尊圣物,意图谋取主神之位。” “你哪找来的?” 我稍掂了掂印章,虽说是玉石材料雕制,只是造得小巧,托在掌心分量很轻。但就这样一件小物件,却让人感觉沉重得抬不起臂膀。 “我知道你翻遍神殿,又搜遍玫苑,其目的无非是要找这样东西。”湮濑越是焦急,我越发慢悠悠道:“你找不到并不奇怪,因为印章一直保管在卿封那。我来前卿封刚还给父亲,之后才到我手里。所以你是白花了力气,把神族和玫苑翻个底朝天,到头来无功而返。” 湮濑双眸微眯,揉捏得指节嘎达作响,“难怪我怎么都没找到。” 婉娘抢过我掌心印章,仔细观察一会儿,又怕放自己手上不安全,赶紧塞回我手里,“原来我没感觉错,卿封消失的消息传来那会儿,我总觉得蹊跷。我那时有问过哥关于卿封的事,他回答相当敷衍。我派人去查,又没查出线索,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可见你平时多靠不住。”这种场合气氛下,照理是不会有人能轻松笑谈,偏生烟的脾气素来无畏。 婉娘习惯烟没事挑衅的呛声,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仍有些气结,怒目圆睁,忙不迭要斥责。湮濑显然受够我们不把他放眼里的无理,手腕甩动,灵气直逼婉娘与烟。 我随手化去已到眼底的袭击,笑道:“神族长老怎没一点耐性。” 湮濑掌心擒着股灵力,随时准备朝我袭来,“你在等什么?” 我抬手使灵远远敞开殿门,遥望星辰朗月,淡笑道:“等人,好像快来了。” 深秋的子夜时分,神武朝殿外静谧得闻不到一丝风声,万籁俱寂,银月泛着清辉,清亮的月光中只见三人缓缓落地。父亲着了身月白色锦衫,在月光下莹莹泛光,当真像仙人下凡。他身旁的卿封比灵山时年轻许多,墨绿乌袍披身,像副荡气磅礴的水墨画。岳渊一点不在意自己容貌,仍旧一副和蔼老人的模样,双眸弯似弦月,眼底透出的威严却不容人忽视与不敬。 父亲与妍冰是不同,自神族创建以来,久坐主神之位,神族对他无一不是敬仰的。即使现在神尊印章在我手上,当他跨进大殿的那一瞬间,神族众将及长老立刻拜下行礼,口中恭迎他归来。 父亲淡笑伸手摸了摸婉娘额发,“我这不成器的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辛苦了。” 婉娘起初憋了气,闻言哪里还忍得住,当即红了眼眶,到底是磨砺多年的魔族主神,终忍住泪,却开不了口,只是摇头。 “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和少女时没两样。”卿封长婉娘数百岁,口气略有宠溺道:“你这样,可是很丢脸的啊。” “要你管。”平时总露老沉沧桑的模样,婉娘忽然撒起娇来,吓得我与烟面面相觑。 “休然,你回来了?” 出声的人是妍冰,然而父亲仿若未闻,连施舍的一眼都没投去,他冷眼扫了圈大殿,目光停在烟身上。烟是父亲消失后才选进魔族长老院,在神魔大战中偶尔露面,父亲不熟悉也很正常。 岳渊经常来魔族走动,遂笑道:“这就是那我时常跟你提起的小子。” 父亲点头不言,径直走到茗毓身边,稍稍看了眼,嘴中灵咒念遍,只瞧茗毓转眼已醒来,气息恢复如往昔,“我灵力基本都给了苏璃,一时帮不了你,过会儿让苏璃治你伤势。” 烟受宠若惊极力控制神色,机灵得立刻行礼,“多谢神尊。” “这小子倒不客气。”卿封说罢,上前轻抓烟手腕,直接代劳治好烟的伤痛。他收回手索性做了回好人,直接救活躺在地上的魔族长老们,笑道:“清纱妹子,你魔族的人我替你救回,该交代的人,得由你自己去跑腿。” 婉娘得了便宜,脸上当然乐开花,满口道谢夸赞。方才断气闭眼还处弱势,醒来瞧见眼前人,魔族一干长老傻愣半天,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梦魇,忙不迭跪下参拜。 大殿里大多人垂头跪地,而湮濑和妍冰像空气似得,没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任由他俩站着。 父亲进殿至今没正眼瞧过几人,眼下却同岳渊打量起婉娘身后几个。岳渊捋着一把花白胡须,笑道:“不知静璃妹子看到他们有何感想,会不会直接昏厥过去?” “不会,阿璃那丫头,性格素来乖张,能让她吓昏的事恐怕没有。”父亲提及母亲,眼底话里皆是温柔的宠爱,肉麻得使我不禁打寒颤。 池羽的胆大出乎我意料,只见他灿笑大方上前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3 道:“苏伯父好。” 父亲呆愣片刻,半点不恼,扬声大笑开口:“生平头一回听人这么叫我,好生不习惯啊。” 岳渊朝池羽招手,“小娃子,来,叫声岳叔叔。”略观色了下,池羽笑盈盈依言叫了声,哪知岳渊越发来劲,指向卿封道:“那个是封爷爷。” 我几步上前,把池羽揽到身后,嘴角擒笑,口气已不大好,“适可而止。” 岳渊无趣地瘪嘴,冲父亲抱怨道:“你儿子同你一样死脑筋,护自己人护成这样,无趣的很。”他扯了下卿封的皮囊,“他这把年纪,完全当小娃娃的老祖宗,叫声爷爷不为过。”他得话惊惧得满室跪地的人冷汗直冒,愈发压低脑袋。 “老而不尊,你还好意思抱怨。”卿封也不生气,相处相知多年,他这老友的脾性早已摸透。 父亲嫌弃地白眼岳渊,背手沿盘龙道拾级而上,对着龙椅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坐在台阶最高一阶。 “有龙椅不坐,偏挑台阶。你这癖好真是特殊。”岳渊说话直,余光不时朝向苏兮月,把人看得好不自在。 父亲毫不在意地左右看上几眼,指掌抹地不见尘灰,“坐哪不一样,你可别忘了有回你约我和卿封去你家下棋的事,你拿恭桶盖了盖,铺块破布招待我们,我当时有提出过异议没?” 婉娘心情郁郁许,听到这儿破涕而笑,“那事我记得清楚,他自己坐了个白玉凳子,不知哪里找来两个旧恭桶。我和静璃妹子来找你,瞧见后笑得都前俯后仰了……”话到后面,婉娘又哽了声。 苏兮月清嗓低声道:“小福子,给神尊搬张椅子来。”往出神的福安盛小踹一脚,苏兮月稍提声道:“快些。” 大殿后头总会备上一两张座椅,以防有上年纪的肱骨大臣上朝,皇帝赐坐时能摆放得及时。官椅是紫檀材质,木板厚实沉重,殿中只有小福子一个奴才,他个人力量难以抬动,四处找不到小夏子,又畏缩不敢找人帮忙。 我指尖轻弹向离小福子最近的两神将,俨然冰冷看去,“两个眼瞎看不到吗?站不起来,干脆别再站起来了。” 灵力其实只是打在那两人肩上,而且用得力度不大。两个神将利索地起身,对小夏子态度极客气,转眼便把檀木官椅搬到龙椅前摆正。他俩刚要退下,又被我使唤到龙椅屏风后接出顾常发与小夏子,才得以自在退回原来位子。 卿封不比父亲顾虑多,只说:“小皇子,你那龙椅借我坐会儿。”说罢,大摇大摆地绕过父亲,直接坐上龙椅,刚落座还不满道:“原来底下这么硬,真不舒服。” 看似张狂傲慢的卿封,此刻连岳渊都没半句揶揄讥刺。因为明眼人心里清明,知道他是故意坐在父亲身后,即可保证眼前无人来犯,还能守住父亲身后安危,明刀或是暗箭,有他守住一方,谁都不可侵犯危及我父亲。 岳渊见父亲有卿封保护,倒也不过去锦上添花,干脆帮我看着湮濑的举动,毕竟人多,我难以看顾多人。 “全起来吧。”父亲悠悠然开口,神情清淡犹是不怒自威。他看着殿外,顿了片刻道:“心峰,你还不进来?”话音未落,禹心峰已含笑跨入殿中,父亲见人方道:“你和烟一起把魔族和神族长老盘点下。凡参与挑起谋划魔神大战,心术不正,善于权谋,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该革职的革职,严重者下贬。”这是父亲今夜第一次正眼看向妍冰,亦是唯一的一眼,他无情冷然开口:“神族主神妍冰,不可例外。” 岳渊复议道:“不止长老院要清干净,两族将士别放过。” 魔族神将属我掌管,我颇有微言抗议:“管好神族即可,魔将无需你们操心。” “嘿,你小子……”岳渊呲牙没再说,反倒沉声不语的卿封威严说:“劳你们再去趟灵族,神魔大战,作为上三界一族,不知从中调停,新灵王实在失职。” 婉娘重叹出声,故意开口:“我魔尊的位子看来要不保了,你们处置完无关紧要的人后,难保不把我一起赶下位。” 神族神尊特命,两族长老院谁还有胆量反抗,毕竟革职好过进轮回道,或直接被打入混沌。 父亲的目光终于停在湮濑身上,四眸对视互不躲闪,“湮濑,很久不见了。” “是啊,久到我快忘记你这张脸了。”湮濑冷哼声,“依旧令人讨厌。” 父亲淡然浅笑,仿若未闻湮濑的恶言,和煦似三月春光,“卿封多次劝我不必出面,交由苏璃处理便可。”眸光缓缓划向我,父亲眼里满是信任自豪,“我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只是我的债孽,不该让他来结束。” 湮濑双眸深邃地紧盯父亲,出言不敬,“凭你?你现在仅有的修为,连妍冰都比不过,保住小命已属勉强,神尊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此话一出,连婉娘都按捺不住,偏是当事人笑而不语。 我似笑非笑道:“仅要取你性命,即使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出手,殿上一样有两个人会动手。”未得父亲剩余灵力前,我曾一度以为湮濑与父亲旗鼓相当,如今才觉自己无知,或说父亲藏得太深。我想了又道:“况且父亲想要杀你,他何必把灵力传给我,自己大可亲自动手,没必要做这多此一举的举动。” “卿封和岳渊虽然棋艺不差,到底比不上你。”父亲没由来的话,难叫人猜透他话里意思。 他身后卿封略一沉思,指尖轻动,湮濑面前忽然出现石桌棋盘,我依稀记得好像是魔族父亲寝卧前外院子里的摆饰。 父亲泰然从容地走到石桌旁,没多看湮濑一眼,没想过需防湮濑一下,只是平静地坐定。卿封到底放不下心,依着父亲右手旁坐了下来。殿中气氛十分微妙,适才嚣张不可一世的湮濑,如今变得很警惕,不论父亲如何放下戒备,他仍只站着不肯入座。 “用一局定胜负,你觉得如何?”父亲慢条斯理地掀开棋盒盖,说了个湮濑无法拒绝的条件,“这最后一盘棋,你若赢了,阿璃的棺椁,你随时可以带走。” 婉娘心急,带头反对说:“怎么可以把静璃的棺椁给他?” 第96章 九十六章 “我相信湮濑不会伤害阿璃的。”父亲的口气像在哄孩子,俄顷他变了神色,认真道:“我不会输。”如此的笃定,反叫我们不好再开口劝说。 棋局定胜负生死,这或许是最不动干戈的法子,但对于下棋人而言,棋子便是他手中的千军万马。棋盘上的波谲云诡,棋子中的刀光剑影,同样能取人性命于无形,每走的一步,谁不是观六路识八方,分神下错的任何一子,都可能成为输赢的关键。 父亲与湮濑专注下着每一子,相互牵制,互相试探。我对棋并不太通,但知下棋时需精力专注,只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4 静静在旁守着,以防湮濑出其不意兀然偷袭。 湮濑果断地落下黑子,“你怎么确信我不会损毁芷静璃的棺椁,或许我一到手上,便当你面砸了。” “因为你不会。”父亲走的路数很诡异,即使棋痴如轩弈尘都猜不透。深谙湮濑是故意扰自己心神,父亲并没点破,从容道:“如果棺椁里是你亲妹妹妍冰,我倒不能确保你会怎么做,唯独阿璃,我可以确定,你必会守护得极好。”落子同时,父亲小觑眼对座湮濑,淡笑道:“难道你舍得伤到阿璃吗?” 湮濑怔怔盯住父亲刚下的棋子,眸底闪过一丝忪蒙,手停在半空良久未动,再落子已是半盏茶后了。 苏兮月凑到我耳边,声低似蚊吟,“伯父刚下的那一子破绽百出,明明湮濑精通棋艺,为何没看出来。” 不啻苏兮月瞧出,连卿封与岳渊也眉头微皱看向下棋的两人,轩弈尘虽一眼发现,却以为是父亲故意使出高深一招,越发研究得起劲。之后父亲的棋路越来越怪异,连我这门外汉都查出异样,不知为何湮濑仍耐住性子,非但没堵死父亲路子,更甚有礼让的意思,而且他停棋思考的时间变得愈发长。盘面明显黑子稍显优势,可湮濑的手却抖动得厉害。 棋局厮杀过半,大许是大殿里人多的缘故,我愈发觉着闷热。我双眸紧盯棋盘发愣,不知几时起,自己渐陷入往事悲喜之中,越想越觉悲痛,略强迫自己从追忆里回到现实,我打了个响指敞开殿中雕花窗。回到棋桌旁,我无意瞟见湮濑,他已额头沁满汗珠,冷汗似淅淅沥沥小雨滴落。 在湮濑脸上凝神片刻,我看了眼周遭,除岳渊与卿封外,连盯看棋局的婉娘都已脸色煞白。我心中疑云四起,不禁怀疑地瞟了眼棋盘,登时大骇,厉声道:“全闭上眼,这盘棋看不得!” 低吼间,我赶紧先救出就在父亲身后的轩弈尘,随后用灵力拔出池羽和苏兮月的心魔。影本对下棋不没多大兴趣,中途便离席帮烟处理魔族事物。至于寻思禅虽承我灵力,到底抵不住神尊的灵咒,紧咬轻咳间嘴角渐漏出血丝些许。 烟闻声而来,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他暗瞟了眼湮濑,“这……什么情况?” “别看棋局。”我出声制止烟,“快把茗毓带走。” 卿封单手支颌,慢悠悠侧过头来,淡笑开口:“难怪苏休然总在我跟前夸你,果真后生可畏啊。在毫无防范下,既已陷入他咒术设下的局中,你竟能不借外力脱离出来,比你那魔尊姑姑强太多了。” 我帮寻思禅疗伤,听闻卿封夸奖,半点没觉得高兴,“您老既知道,怎不早点说出。若不是我中途发现,岂不是白白伤人性命。” 卿封眸光朝向湮濑瞟上眼,见我会意,笑道:“得空了,好好教训苏休然顿,谁叫他想事不周全,满心只想救静璃妹子。” 婉娘调顺体内窜流的气息,甚是不悦道:“你怕湮濑发现只是借口,故意测试实力是真。明明可以趁湮濑不注意稍作暗示,结果只在旁边看戏,少装出一副受人胁迫无奈的模样。岳渊也是一样,两个人分明商量好了。” 这话原没冤他俩,岳渊张口也不喊冤,直接推卸责任,“神尊的命令,我们不得不照做。你要不信,等会儿问苏休然,看我是不是在胡说。” 婉娘冷哼道:“你们三人哪次不是沆瀣一气,我要是去问了,答案想便知道。” 处理完寻思禅伤势,我视线回到棋局上,“父亲这局下得太过诡异,按理湮濑是局中人,只要处在上风,原不会陷入其中。” 卿封若有所思地盯了许久棋局,没头绪地摇头,“他这样胡来,我也是头一回遇到。”他又瞧上眼湮濑,细想慢说:“苏休然下那诡谲的一子起,湮濑神情当时就变得十分古怪。这盘棋,怕是只有他们知道其中缘由。” 最后几个落子,盘面局势已然确定,湮濑仍旧不服输,捏黑子的手颤得厉害,有好几次差点晃落掉地。反观父亲,自始至终笃定的模样,好像刚开始就已猜到结尾。 父亲轻巧下完他最后一子,似笑非笑地望向湮濑,不言不语只等他结束这荒唐的一局。 湮濑的手迟迟没落下,眼神迷惘没有神,手指不住的抖动,神情苦痛万分。僵持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黑子忽然从他指尖滑落,兀然呕出一口血,颓唐的双肩再直不起倍。 父亲弯腰捡起落地碎裂的黑子,放进湮濑肘边棋盘时,墨翠棋子已变回原样,完好无损不见半点裂纹,“你还是输了。” “怎么会……”湮濑半伏在棋桌上,艰难地说出一字一句,“那时你明明不在。” “阿璃棋艺不咋地,记忆却极好。”父亲小心翼翼收拾摆满棋盘的黑白子,“她刚与我对弈那会儿,曾走过这一局。当时她还自信满满地笃定能赢,结果才知道是你有心相让。我不知道你落棋的顺序,只记得她每子落在哪儿,当中有偏差,还请你别介意。” 湮濑苦闷一笑,仔细擦拭白子上血迹,“你怎么确信我会和当年一样,故意让子。” 父亲停住手,淡然看向脸色惨白的湮濑,浅笑道:“我只是在博,赌阿璃在你心中的分量。” “我中途其实已发现端倪。”湮濑修为被父亲吸走九成,余留的一成只能勉强支撑。 我默声在旁帮着收拾,儿时学棋的事历历在目,便答道:“这副棋是母亲的爱物。你刚才若是强行破咒,棋子会因两股灵力相冲尽毁,你不会肯的。” 湮濑轻柔地用拇指抚着生凉的翠玉棋子,仿若未闻,只自顾自道:“你何必冒险设局夺我修为,其实凭苏璃的能力,取我性命如反掌之易。”眼尾余光稍稍扫过身侧,“卿封和岳渊也非等闲,且不说卿封,怕是岳渊便能与我打个平手。苏休然,我实在是不懂你。” “静璃妹子因你而死,如今要你还些债,难道不应该么?”说话的同时,卿封反手一动,转眼就见母亲的冰晶棺椁躺放在殿中。 湮濑身躯微颤,只觉心底抽痛得厉害,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乍眼看到芷静璃的尸身,亦是两者皆有。掌心离棺椁不过半寸距离,湮濑终是没下手,“还债?” 我定定看着母亲安详的睡颜,冷笑道:“你造了这么多孽,没半点忏悔之心么。” “想杀我,你随时可以动手,我现在于你而言,不过是蝼蚁罢了。” 犹豫间,我正考虑是否要出手,给他个痛快,哪知婉娘瞧见母亲尸身已眼红,伸手就要结果湮濑。父亲眼疾手快,出手制止婉娘,不忍心叱喝,使了个眼色给岳渊,让他把婉娘拉到一边。 “为什么不杀我?”父亲的举动不仅让湮濑震惊,怕是殿里知情人也正觉奇怪。 “如果你方才强行破咒,又或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5 故意损毁阿璃的棺椁,那现在你已经死了。” 如今湮濑已不具威胁,婉娘瞧上母亲一眼,从自个臂上脱下母亲喜爱的镯子,转身同烟忙起清理魔族叛徒。岳渊见禹心峰忙不过来,索性抽身帮着整顿。 父亲手握镯子沉吟片刻,用力推开冰晶棺椁盖,弯身要给母亲戴上。 我忽觉身后有股狠劲,本能地看向湮濑,却见他惊惧地看向我身后,大吼道:“快让开!” 背后阴风直刮而来,我反应极快地瞬移躲开。妍冰的目标原就不是我,瞧我闪开也没缠来,反倒直逼父亲而去,更确切的说是父亲抱在怀的母亲。 “找死!”打出的一掌,我几乎用了十成灵力,根本没打算留妍冰性命的意思。 妍冰离母亲只有咫尺,不过近似咫尺,亦远如千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并没直接让妍冰灰飞烟灭,而是打散她的元神,除非有灵力深厚的人愿意牺牲自己救她,不然她到头只有死路一条,并且是慢慢被折磨,直到死亡。我对妍冰的狠远超于湮濑,从儿时埋下的仇恨,全凝结在那一击中,我不仅毁她元神,更震断她灵脉,让她求死不能。 原已清冷的周围,因为妍冰的惨叫,又热闹起来。婉娘抢先冲来,对我仔细察看,确认无恙才安心。“好吵。”她迅疾出手封住妍冰的嘴,冷笑无情道:“总算安静了。” 岳渊笑嘻嘻地走过妍冰身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却令人瞧了心惊。他在妍冰身旁停顿不过一瞬,出手极快, “你何必给她希望,让她以为你帮她续命是为救她。”我呵呵笑起来,冷漠地看向妍冰,点明道:“岳伯伯身为神族人,做的事倒比我们魔族还毒辣。她是该死,但不至于要久受折磨而死吧。” 卿封冷哼道:“惹出这么多事来,不值得同情。” 重新燃起希望的双眸逐渐冷却,妍冰张口想骂,却被婉娘封了喉,她的容色因痛苦而变得狰狞可怕。周遭人看着她痛苦的挣扎,可是始终没有人出手帮她解脱,连湮濑眼里也只流露出寒意,看去的眼神仿佛在无声责备妍冰的莽撞与活该。 父亲惊魂未定,放下母亲的手臂犹颤,定了心方对禹心峰道:“把人带下去,封在灵山太阴峰之巅,到死不得出。” 处置完妍冰,大家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到湮濑身上,虽说父亲已传位给我,只是湮濑的事于情于理还该父亲自己处理。父亲沉吟了会儿,淡然一笑看向我,嘴上没说话,神色间显然已将湮濑交由我处置。知子莫若父,子又何尝不知父,刚既没听他提起湮濑,我便猜到他并不打算重责湮濑。 我不多做思虑,扬声道:“禹长老,麻烦你拟份公文,罢免湮濑神族长老一职。” 卿封闻言只是垂眸一笑,笑得很暧昧,似乎早与父亲通过气。反观岳渊有些微议,似乎不满对湮濑的处置,他又深知父亲心意已定,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来,只是眯眼嬉笑朝我看来,眼底别有深意。 “这湮濑闹出这么多事来,结果你们就轻饶了?”婉娘近来受气不少,适才看妍冰下场刚觉大快人心,转眼顿感气结,“一旦传出去,我对魔族上下不好交代呢。” “能传出去些什么,魔族长老今日大多在场,刚才不见人跳出来提异议,以后不会再有非议。至于其他人,不需要给他们交代。上三界的人现在最关心的无非是战事何时能了,只要和平收场不再起争端,谁又关心一位神族长老的死活。”我面无表情的说着,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婉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婉娘十指绞得紧,气不过道:“我只是替静璃妹子感到不值。” 父亲轻笑送走母亲的冰晶棺椁,劝说婉娘道:“没什么值或不值,全是个人的造化,况且阿璃不过是睡了多年,既没缺斤少两,也没失去什么,总归有天会醒来。她这一睡,避开不少麻烦事,你了解她性子,指不定她醒来还会拍手叫好呢。” 话已至此,婉娘当然听得出话中意思,说到底这场闹剧失去最多的是湮濑,他失去的不仅是修为与名利权,还有自己亲妹和养子。 婉娘见事成定局,便不多做挣扎,只道:“你们既已决定,我说多也只是枉然。我其实就是怕,怕他以后卷土重来。” “不会了,我给他担保,他再不会做这等糊涂事。”父亲淡笑接过轩弈尘递上的茶,抿了口即道:“这孩子不比池羽差,一杯茶便可品出他的七窍玲珑心来。” 卿封没多言,细细尝了半杯,轻笑颔首赞成。笑谈间的两人目光依旧停在湮濑身上,仿佛是看透一切的深邃眸子,直到湮濑无所适从,才移开视线。一杯茶喝尽,卿封见没事要他帮忙,打算去处理灵族的内务,随口一句:“走了。” 对许多人而言,今晚对湮濑的处置并不尽如人意,不说深涉其中的婉娘,就是禹心峰也略略显出不赞成的神情。 “我想去帮禹长老些忙。”寻思禅在我耳边低语,像是与我商量,又似是在恳求。 他虽没说破,我却晓得他心思,无非是想保住些过去迷魇府邸的旧友。我想了想,心里虽有顾忌担心有人会心怀歹意闹事,仍是随了他的意,只道:“神族战神府邸人多,让文锦帮着你点,省得你忙不过来。” 等寻思禅欢天喜地离去,父亲才到我身边悄声道:“思禅这孩子眼不拙,你太杞人忧天了。” “我怕他耳根子软。”我淡淡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我不想再起波澜,总该给人些喘息享乐的日子。” 父亲按了按我的手,笑得笃定叫人瞧了心安,“怪为父不能帮你承担。”他注视着满屋人,喟叹道:“虽说事已解决的差不多了,到底没能彻底安定下来。往后的一段时日,我仍要陪在阿璃身边抽不出身,帮不到你多大忙。好在神尊位子已传给你,你不必心烦被人掣肘,放手随心去做,无需顾虑任何人任何事。” “有没有那虚名我都不在乎,我恶名远扬,上三界还有谁不知道我的脾气,为所欲为惯了。从前婉娘管不住我,父亲以为,神族有谁管得住我?” 父亲听了哈哈一笑,思绪渐被旁事所扰,漫不经心道:“倒是我忘了,你的脾气像极阿璃,别人想从你这讨到便宜可不容易。也好,我好安心帮你母亲渡灵。”临走前,父亲指了指岳渊,笑道:“神族事多,你刚接触估计会不大熟悉,有事无暇应付找你岳伯伯,还有卿封。” “卿封什么时候来神族报道?” “明日一早。”父亲早在殿中消失,只余坏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岳渊等父亲离开,他便也不再多待,走前却吩咐禹心峰回去收拾出个宅院,他没明说要回神族定居,到底是有时常过来小住几日的意思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6 。至于湮濑,虽说饶了他一命,不过他犯得罪行实在不可饶恕,我罚了他去太阴峰巅看守妍冰,直到妍冰死后,囚禁他俩的灵璧才会消失,那时他方可随意离去。 当夜婉娘与众长老便回了魔族,独留烟在人界料理收尾的事。神族则被我交给禹心峰打理,该去该留一概由他决定,我只提出一条,不可枉亦不能纵。 我忙了几乎一整夜,游走在三国间篡改人界近乎所有人的回忆,没有战争瘟疫,没有神族魔族,仿佛一切全没发生过,仅有的是过去几个月安居乐业生活的记忆。次日一早,素心悄悄入了宫,像当初商议那样,她成了神武的一国之母,生有太子苏毅清,民间相传神武帝后夫妻恩爱和睦,所以皇帝才不要三宫六院,独宠皇后一人。 神族的烂摊子远比我想的要多,自妍冰结接手神族后,整个神族全然陷入权利斗争中,重要职衔皆是妍冰的人,或庸懦或残暴。忙完人界事,刚到神界,便被诸多人事包围,不得半点闲空。 我埋在灵文中批注,闻得推门声也不抬头,懒懒问道:“影,什么事?” “老灵王在神殿外,请不进来,非要你去瞧瞧。”影帮我按了几下后脑,笑道:“先神尊要老灵王来看门,似乎惹得老灵王很不高兴。” 我起身松动僵住的筋骨,嗤鼻冷哼,毫不同情地开口:“谁让他技不如人还爱赌,再说我没逼他来,他大可赖账。” 寻思禅整理完我已首肯的灵书,成批送移到禹心峰那,失笑道:“老灵王守约还被你嘲讽,若是失约岂不更被你嫌弃说事。传闻他极是好面子,要是让人岳长老、先神尊添油加醋地到处宣传,闹得九重天人人晓得这事,不更丢人。”他轻推我后背,“快去吧。” 我看了眼桌上堆积成山的灵信书文摇头,长叹道:“走,跟我去瞧瞧,也好让我喘个气。” 带着影和寻思禅瞬移到神殿门外,果真见到卿封笔挺地站在哨岗上,十年纷飞的雪铺满他周身,银发白须间飘进不少棉絮似得银粟。卿封身前大片雪域有不少人型的坑,像是打斗的痕迹,在他身旁执兵器的神将衣衫略乱,应该是有过一阵搏斗。 “您老真打算帮我看几年门?”我笑挽卿封的手臂想往殿里拉,他偏不领情地甩开,“这雪跟搓棉扯絮似得,您老何苦犟在这置气呢?” 卿封纹丝不动,愈发挺直背站立,摆明是赌气。卿封仰头冷哼,固执道:“我这叫愿赌服输,说好来神殿给你看门就绝不会食言。” 面对老顽童的卿封,我暗里摇头,赔笑道:“您当给我个面子,这事传出去对我影响不好。” 寻思禅不给卿封开口机会,搭话淡笑说:“听说老灵王喜欢神武的楿江白露,我正巧要了些带上来,霜降前刚摘的。老灵王不去一品?” 坚持不过片刻,卿封瞬息消失在殿前,当我们回到书房,他已笃悠悠坐在矮几边,兀自哼着小曲泡茶,“喝完这杯,我过会儿就回殿前轮岗去。” “您当行个好,在书房帮我打点人事吧。”我颓肩指向满桌灵文,“妍冰和湮濑欠下的债,我都不知要还到几时。” 卿封随手翻看,密密麻麻的人名不禁瞠目,“除禹心峰外还有干净的人么?” 我趁他说话时又解决了几封灵书,连连诉苦唤惨,“所以您别跟我怄气了。” 卿封有心前来本意就是来助我,玩笑开罢也不再为难我,满口应下。我不擅长处理繁琐的族事,过去在魔族虽说我帮过婉娘几次,终究嫌着麻烦,呆不上半天便会找无人的角落躲懒。亏得有卿封相助,毫无头绪的公事渐渐理清,只是神族各事被耽搁许久,偶有岳渊来帮忙,仍旧耗费多日。 神族之事日渐步入正轨,而魔族在婉娘的统领下越发昌隆,逐渐夺回了九重天第二族的地位。 禹心峰成了神族最年轻的大长老,坐稳长老院之首,若我嫌烦躲懒时,大多事交由他去决定。 回到神族第二日,我抽空匀了寻思禅与影的灵力。寻思禅久待迷魇身旁出入长老院,做事沉稳机敏,我索性让他跟着禹心峰学习,至于是否升做神族长老,且看他资质造化。影则被我派去打理神殿及战神殿的神将,神族战神一职暂且空缺,静默等待适合它的人出现。 我来神族近百日有余,该罢免该上任的人都处理的差不多,平日闲暇渐多,无事便会使灵术瞧上眼人界。这一日我批注完最后几份灵书,闲来无聊打算看上眼神武,刚启灵立刻闻得丧钟声不绝。 我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宫里的丧钟声?” “是国丧。”寻思禅骤停指尖筝音,知情解释说:“神武摄政王苏琉数月前患上怪疾,药石无灵,因而久病不起,太医束手无策,昨夜子时忽然发病,就这么殁了。” 十年的雪季才刚开始,九重天却已是一片白茫,我望着晶莹的雪地,若有所思许久,“哦,已经拖很久了。” 寻思禅不答话,只是在一旁安静地陪我。往事似这茫茫玉尘倾覆在脑海间,我沉吟了很久,久到仿佛要等这三万丧钟敲完。 簌簌落雪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万物静谧地听到自己缓慢的心跳。我面无神色半晌,忽然淡笑道:“你下午还有事要回长老院么?” 寻思禅摇头未答,嘴角略微划出温柔的弧度,清明的双眸紧盯着我。 我淡笑抓住他伸来的手,柔声道:“陪我去人界走一回吧。” 第97章 完结 继承神尊位刚满一年,上三界在我们统治下逐渐祥和宁静下来,我见时机成熟,便把大权交于禹心峰,只是偶尔才会在神殿露个脸,说白不过是担了神尊名号罢了。九重天的十年冰雪沉闷而寂静,我实在听厌那窸窣落雪声,索性在太阴峰下空翠谷建了宅邸。 灵山是九重天圣山,终年灵气环绕,隔绝了外世,也阻断了纷飞沉雪,顶多在雪季时冷上几分,总比漫天满地的白霜强上百倍。而空翠谷在太阴峰与霞昭峰间,不受风扰,故比灵山他处更要暖和,终年似春和煦温暖。谷底泉声汨汨,溪水泠泠,谷底翠植茂密。虽说空翠谷地势不高,大多能进灵山的人都能到此游赏,只是这是太阴峰底,上三界谁人不知在太阴峰清修的有哪几人,所以敢来叨扰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听说昨天夜里,湮濑从太阴峰之巅离开了?”烟如今已是魔族第一长老,偏偏成日往我这跑,婉娘来我这诉过好多次苦,翻来覆去几句话,听得我耳朵都快有茧子了。 我凝神看着影与新的神族战神切磋,偶尔指点几句,慢条斯理地开口:“妍冰身归混沌,灵璧随之便消失了,湮濑不离开难道继续在那守灵么。” 烟听罢哼笑道:“你倒是守约,我还以为你当时只是说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7 说而已。” “君子一诺,可不能不当回事。”我瞧影渐落下风,叹息道:“再努力到底比不过天赋。” 烟拊掌笑赞,“月余不见,你俩又精进不少,看你俩比试,果真比看那些只会秀招式的比武赏心悦目。”他眉宇间隐约凝了抹忧虑,话题急转道:“湮濑那时虽有悔意,可到底闹出了这么多事,他像根刺扎在我心口,总觉得不除不快。” 他的顾虑亦缠绕我心良久,最后还是父亲劝服了我,“湮濑几乎失去了全部的修为,即使他想翻天也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如今的湮濑,早不是当初的模样,先神尊打了包票,说日后湮濑的事他一应负责,不用我们操半点心。” “先神尊心善,你千万别重蹈覆辙。” 神族新战神岁数比我小了近半,年少英才却保有赤子之心。我喜欢他身上的朝气,不像长老院里的几位年纪不大却已觉老气横秋,战神该有自己的模样,初生牛犊就该不怕虎。 杏花似雨随风飘落,花繁姿娇,占尽春风。我与烟坐在廊檐下,闻得身后屋中嬉笑,好生热闹。寻思禅端了新茶出来,顺带了些茶果,不由被眼前景色吸引,喃喃:“时间过得真快。” 我抬手招来影,用丝绢仔细替他擦拭额上沁出的汗,感慨道:“是啊,栽种杏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已开花了。” 烟伸手接了几片飘下的杏花瓣,“从前不知你竟喜欢杏花。” “想种杏树的是轩弈尘,我瞧院子大,便让人开辟了处做杏树林。”池羽耍赖声愈发响,我不由问道:“屋里是怎么了,这般吵闹,不是说在屋里下棋么。” 寻思禅噗嗤笑道:“谁让你近来棋艺精进,没事爱找小皇帝和六殿下切磋,池羽在旁看着羡慕。这不嚷嚷着要学,偏偏耐心比不上茗毓,输了好几把,气得直要悔棋。” “哥那静不下来的性子,要学下棋太勉强了。”苏兮月受不住屋里吵闹,赶紧躲出来寻个清净,他忽然从身后搂抱住我,“说来我有些好奇,苏之前并不上心棋艺,平日里也没见你钻研在这上。怎么突然棋艺突飞猛进了?” 我无奈颓肩道:“谁让那老头子是个棋痴,每回我去看望母亲,总被他拦下,非要下一局才放行。你同他下过几局棋,自然知道他其中厉害,多去玫苑几回,即使半点不会也能学出一招半式了。” 苏兮月双眸顿时放光,同我耳鬓厮磨撒娇道:“下次把我捎上好不好?别总带着影前去,把我们抛在这儿。” 轩弈尘仓皇从嘈杂中逃出,赤脚盘坐,仍旧是从前那副清冷的模样,眼梢唇角却挂上不同以往柔和的笑,“可算逃出来了。” 我拨理轩弈尘额前乱发,反手把紧抱我的苏兮月拉下,笑道:“怎么出来得这么匆忙,不怕跌撞了自己。” 轩弈尘缓缓摇头,浅笑道:“璃就在这,我不怕。” 池羽哄闹了阵子,发现屋里头只有他与茗毓两人,索性掷了棋子气冲冲跑出来,“你们不讲信用,前儿还说要教我下棋,现在倒好,全跑到屋外偷闲。”他走棋输得原就心情不愉,再看见一个个腻在我身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你们诚心授业是假,故意支开我,好偷偷跑来跟苏亲近。” 我掌心微动把屋里黑檀木小矮棋桌移到身侧,又让池羽坐在我对面,“我来试试你棋艺,看下是不是有进步了。” 此话一出,果真他再不闹腾,很是高兴地安静坐下。廊檐一角早早放置了座琴架,刚栽种杏树那会儿,轩弈尘有日兴致来潮让轩达取来的。轩才不等轩弈尘坐下,已从房里抱来古琴,这琴是轩弃弥特意寻来送轩弈尘的寿礼,其名无从考究,只知是一代琴师制造献增于远嫁的心爱女子,虽说是琴,却被人称之为锦瑟。轩弈尘起初犹豫良久不知该不该收,终究他是个琴痴,我便替他做了决定让轩达留下琴,事后我发现自己的决定实在明智,否则夜里怎能听到这清灵曼妙琴音。 杏花雨纷纷,不时飘落到棋桌上,我悠哉地随意落子,仿佛杏花瓣飘落到哪我便下到哪。苏兮月在池羽身后出谋划策,兄弟俩干劲十足。 “哎,不算不算,我落错子了。”池羽在我放下白子前盖住我要下手的位置,赶忙捡起刚下的黑子。 寻思禅在旁实在看不下去,手肘着我肩道:“这是第几回了?” 烟性子活络不喜下棋,在旁呆着连打哈欠,戏谑道:“照这速度,这盘棋不知明年能否下完。” “拖到来年也无妨。”我笑看池羽拾子重下,“来日方长,着什么急呢?” 听我如是说,池羽因思考走棋而微蹙的双眉渐展,苏兮月笑得十分灿烂,寻思禅也没能掩住笑意。至于影性子内敛,情绪不擅长形于色,却在窸窣举动中表达了心情。轩弈尘垂眸抚琴,瞧不出喜怒,指尖犹在慢条斯理地波动琴弦,我不懂声乐,却又总能听出他们琴音中的哀乐,对他是,对寻思禅亦是。 忽闻庄子外传来股浓郁的玫瑰香气,颇觉意外,却还淡然道:“影,你去庄外跑一趟,把我父亲请进来。” 影二话不说起身赶往前门,人还没走远几步,寻思禅紧跟着下了地,“以防影准备不过来,我跟着去吧。” 我松开抓握他的手,淡笑拍了拍他手背,“麻烦你了。”我向站在廊檐外的家仆使了眼色,虽不比从前冷酷,仍不失过去威仪冷声道:“你们跟去受命行事。” 寻思禅张口想要回绝,想了下到底没出声,置喙几句带人赶忙追去。不一会儿,影带着父亲只身前来,先神尊退位后一直住在太阴峰,过着东篱采菊,悠然望峰顶烟云的日子,再不见半点昔日神尊的架子。 我招手让苏兮月顶了我位子,原要把父亲请进里屋,他却觉屋外热闹,便在走廊边坐了下来。才安坐下,他随口揶揄:“我竟不知,神尊居然能过得如此惬意悠闲,看来过去是我太亏待自己。” “日子过得如何,全看自己所做所想。我可不学你,辛苦到最后反被人坑害,与其那样,倒不如撒手不管事,过得快活。” 父亲笑一笑,不厉色也不反对,只是替另一人诉苦,“禹心峰已经在过玫苑多次,对你整日享乐似乎颇有言辞。” “我劝过他多次,一生苦短,该及时行乐,哪知他偏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半点不觉自己有错,反笑道:“下回他再找你哭诉,你帮着多劝劝,年纪轻轻活成尊者模样,光看他整日端起架子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一旁看着都觉得累人。” 烟嬉笑间夹杂了丝认真道:“既然你无心主神之位,索性退位让贤得了。”他同我说话从不忌讳,从前没有过,将来也不会。 我不气不恼,无奈耸肩苦闷道:“我早有过打算,亦在他面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 分卷阅读238 前提过,哪知他一口拒绝,倒叫我空欢喜一场。” 轩弈尘停下手中动作,轻笑了声,打抱不平道:“你那时说话的语气,谁敢当真,自古为尊者心思复杂难辨,万一你是试探他,岂不自投罗网。” 烟吃着茗毓刚剥的荔枝,连连摆手,半天为我分辩:“苏璃心思虽复杂,但从来不是工于心计的人,更不会故意试探他人心意,而且神尊想要知道别人心思何其简单,只稍用灵力即可。他说话玩世不恭,是因为真的不在乎,否则他为何整日待在这,任由自己大权旁落,全交于禹心峰处理。” 轩弈尘的玩笑话不想有这般认真的回答,他哑然只轻咳淡笑掩饰尴尬。池羽早移了下棋心思,闻言笑说:“怎到上三界后,烟老和苏变了性子。一个变得成日没正经,一个大改往日作风,真真让人看不懂。” 父亲佯装嗔责,口气半点硬不起来,嘴角微扬道:“不得无礼,以下犯上可不好。” 苏兮月仗着我在也不怕,搭腔道:“从前烟老确实爱玩笑,不知怎的,现在倒常板着脸,让人好难亲近搭话。” 屋顶忽然传来银铃似得笑声与不断地拊掌声,婉娘纵身从屋檐跳下,揶揄道:“说的不错,我先前说烟小子还呛我。如今可见并非我说的夸张,分明是你装腔作势过了度。” 当事人未答话,我忍不住帮他争辩几句,“他这副模样还不是魔尊害得。烟嬉皮笑脸时是谁说他那番压不住第一长老的位置,如今倒好,学得有模有样了,你反倒嫌弃起来了。” 父亲连赞轩弈尘茶艺,眼见婉娘被数落立刻来了兴致,忙不迭要在诉状上多添几笔,“她向来吹毛求疵。” 婉娘闻言张嘴半天不言,半晌气得回嘴道:“还不是你们俩害得,扔了一堆破事给我,还好意思说起我的不是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吊儿郎当地磕着瓜子,嬉笑耍赖的样子莫说没点神族主神的架势,活脱脱像是个无赖。寻思禅在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推了我把很是嫌弃。 父亲看穿婉娘心思,笑呵呵道:“有事别憋在心里。” “任由湮濑随意离开,你真能心安?”婉娘目光遥望远方峰顶,眉间凝结了团忧愁,刚过去不久的事仍历历在目,她又岂能安心,“哥,你对湮濑最熟悉不过了,凭他的本事想要卷土重来并非不可能,与其留着这个隐患,为什么不结果了他?我不懂,真的不懂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父亲发愣看着杯中清茶,似是凝神想事又似出神放空,半晌淡笑平静说:“如若真有那一日坦然面对便是,或许只是你多虑了呢。”父亲顿了片刻,又笑道:“没人界一行,苏璃如今在魔族战神殿仍会是要死不活惹人厌的模样,岂有机会能与五美悠然度日,可见湮濑做的也不全是坏事。” “先神尊行事如此随意,真是让人有些意外。”烟近来多见父亲,相处几日便摸清了父亲的脾气,说话从起初的敬语渐变得没规矩起来,父亲对此也不恼,像是欣然接受了下来。 杏花斜雨不知休,我吹走飘落到掌心如雪花瓣,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却成阴,说到底是命数。即使处死湮濑,你们就能保准不出现第二个他这样的人?” 婉娘松泛下半绷的身子,不再多做试探,纵有再多不甘心,她了解自己哥哥的性子,自知无力回天,“只望能平静上几年,大家好有个喘息时间。”婉娘拨弄着手中的珠串,她眉眼微垂,眉目依旧是我儿时记忆的样子,可是我忽然觉得她老了。 “静璃妹子还没醒来吗?”婉娘一扫愁态,转了话题。 父亲唇边化出一丝叹息,无奈道:“没呢,能做的我全做了,如今除了干等,我已经别无他法。” 父子连心,近来父亲的急躁不安,我看在眼里却心焦而帮不上忙,只能嘴上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母亲总归会醒来,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婉娘附和颔首,笑着点头宽解:“你都等了这些年,好怕多等上几年么。从前是你没想周全害了她,现在的等待不过是补偿。”她目光远眺,眸中多了些许神往,“等静璃妹子醒来,我索性也搬到这儿,过上些年闲云野鹤的日子。”说着婉娘的眸子逐渐暗淡,嘴角垂下少许,苦笑说:“我真的有些乏了。” 院中忽陷入一阵沉默,清风徐徐吹惹一树白杏,吹皱一池碧波潭水,吹来一阵玫瑰幽香。玫苑离这儿不远,倘若有风自山腰拂来,时常会掺杂飘来。父亲初来坐时,头一回闻到,还惊得跳起来四处张望,来得时日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只是今日的花香似更浓郁,微风阵阵,四溢的清香撩人,久留不散。 父亲手里捏拿青玉茶杯若有所思,雨过天青的颜色仿若在诉说着未来。我渐被花香吸引住心神,眸光看向香味飘来的方向。 良久,小院的竹门被慢慢推开,渐现一穿水红衫子的女子出现,眉如秋水,眸含波光,嘴角微扬,神情淡然悠远,身姿宛若惊鸿,似是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有束阳光刚好从竹林子里透过,照着她左臂得镯子晶莹生辉。 女子漫步走进院中,站在杏花雨中朝我这望来,嘴角微张半晌,只吐出两个字:“小璃?” 青玉杯碎了满地,细小的碎片折射着暖煦的阳光,院里顿时光怪陆离,晶莹斑斓似是梦中玄幻。父亲踉跄地起身,险些被自己绊倒,直愣地紧盯几步外的女子,眸中雾气腾升,轻声呢喃:“阿璃?” 分卷阅读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