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眷歆》 分卷阅读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 ? 书名: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文案 三途河畔的接引之花彼岸,会在夏日倾满大地,然后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曾经有人问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魂牵梦绕之人在阔别已久后陌上相遇还记得什么?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只知红尘沧桑,所以当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寻到我时,我只会浅浅一笑。 回首过往尽为欺,所以时过境迁,所有悲戚,不过咎由自取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帝旿 ┃ 配角:拂歌,巫祇,伽叶 ┃ 其它: ================== ☆、第一章 如瀑的云雾在这里缭绕多日,终于,凄厉的雷声从头顶滚过,街上的百姓行色匆匆,刹时间狂风暴雨,腥臊的泥土夹杂着浑浊的雨水,充斥着整个街道。摊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风过,行路的人也加紧了步伐,阴冷的寒意渐渐侵体,还躲避在屋檐下的人们低眉轻语,此时的皇都被一片墨云压抑着。 “侯尚书,这些东西你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吗?” 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牵扯入内。 “皇上,此事定是有人陷害微臣……”殿中的侯尚书跪在地上以额抵着白玉地面,义正言辞道:“臣是被冤枉的,臣……” “冤枉?” 还未等他说完,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轻蔑的声音,众臣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都不禁浑身一颤,低下了头。 整个云国,上至八十老妇,下至三岁孩童,都知这朝内有两人是无论如何也惹不得的,一是十二岁便手握云国第一禁卫,十五岁执掌相位的右相彧朝熙。二是大洲内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女子,左相祭玉。两人共执相位,其中殊荣无可比拟,但世人也知,这两人是水火不容的。 云皇登位两年后,这名女子便锋芒毕露,并在一年之内登上了左相之位,其铁血手段,可见一斑。所以民间有句俗语,叫作:云之帝相,素手可染江城血。 “尚书大人这冤枉喊的莫不是过于早了,”祭玉一身暗色男装,踱步走到了侯昀面前,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深长的笑意。 “左相大人明鉴,这些财银我确实不知是哪里的。” “是吗?”她眼眸一转,俯身一躬,从袖中掏出了一叠信纸,“陛下,这些是刑部的人刚从侯尚书府邸搜出来的东西。” 身边的太监下阶取过了信纸,然后毕恭毕敬的交给了云皇。 祭玉垂首立在地上,即便低着头,她也能想象到高位上的人渐渐铁青的脸。 “混帐!”信纸被抛了下来,云皇冷笑道:“尚书大人真是有能耐!” “皇上……” 侯昀抬头,茫然地望向地上的纸,他并不知道祭玉交了什么东西上去,但能让上位的人如此气急,怕是糟糕的很。 “侯昀!侯氏一族世代为忠良,你的母亲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而你居然与北冥国勾结,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侯昀瞬间明白了祭玉呈报的东西是什么,他面色惨白,瞪大了眼睛,匍匐前进几步,“皇上明鉴,臣与北冥国绝无交集,那只是臣的一位故友而已,臣怎么会……” “故友?”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的可怕,“尚书大人是把朕当傻子骗吗?” “报—” “讲。” “侯府来信,侯老夫人求与侯昀断绝母子关系,侯府上下任由皇上处置,绝无怨言。” 云皇微微眯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带侯昀回府,除了侯府,一切资产查封,三日后……”他顿了顿,又道:“处斩!” 雨,淅淅沥沥的。 “大人,有什么麻烦吗?” 刚一踏出宫门,迎面便走来一身着梨花色裙衣的女子。 “能有什么麻烦,区区一个尚书而已。”祭玉勾唇一笑,幽幽地看了女子一眼,她抬步走向了马车,对着马车前的儒雅男子俯身点了点头。 马车渐渐远离了皇都,车内的人盘腿而坐,纤指抚过桌案上的卷轴。 “拂歌……” “大人有何吩咐?”拂歌闻言,微掀帘子,问了一句。 “去趟眉间坊,简牍不多了。” “嗯。”她点头,随后放下了车帘。眉间坊非坊,而是两座阁楼,其中一个是茶楼,另一个为专门制作竹简的地方,那里制作出的简必须经过青龙木香的熏烤,奢华至极,当然只有贵族子弟才会用。 车子行走在林中,风声敲击着树叶,有一丝阴森。 “伽叶?”拂歌见身边的人突然停下,不禁蹙眉。 “小心……”伽叶直起身,按住手边的长剑,目色却淡然无波。 几十道黑影在花叶中繁复地穿梭着,最后轻盈地落在了马车前,一群黑衣人手持剑器蜂拥而上。 伽叶一跃,手中的利剑迎面刺向对方,衣袂翻飞,他的掌风凌厉。 哧! 突然一道箭破空而出,没入木扉,拂歌咬牙,往后缩了缩,紧接着便是更多的羽箭。 “拂歌……”恰在此时,车内的祭玉轻咳了一声,“你不会武功,切莫被这些东西所伤,进来避避。” 拂歌握紧了手,弯腰进了车内。 看着她进来,祭玉扬眉一笑,将方才滚乱的书卷一一整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外边就没了动静,帘幔微启,浓郁的血腥味立即充斥着鼻子,拂歌跳下了车,然后扶着祭玉。 一把血红色的箭死死地钉住了帘幔,伽叶将箭拔下,递给了祭玉。 “是侯昀的兵卫。” 祭玉握着箭,垂着细长的睫羽看了好久才把它给了伽叶。 她目光悠然的看着车上的箭孔,笑道:“这马车可是用上好的黑檀木做的,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尚书大人怎么能不负责呢?是吧,伽叶。” “上车吧,趁着眉间坊还没有关门,去趟侯府。”伽叶上马,一手握紧了疆绳,一手将祭玉拉上了马车,然后向侯府驶去。 雨落,本就凄清的景色此时在侯府更是清寂异常。 “左相大人。” “韩将军辛苦了。”祭玉垂眸,盈盈一笑。 “大人为何突然来这侯府?” “本相来看看侯老夫人。” “那大人恐怕不能如愿了,”韩湛抱拳,又瞥了眼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侯昀,“老夫人现在在佛堂,命令府内上下如有求情者,与其同罪。” “这样啊,”祭玉袖中的手交织在一起,“那就看看侯尚书吧,韩将军现在先去忙吧。” “这……”韩湛有些犹豫不定,“大人和婢女留在这里,若是出事了……” “无碍。” “那好吧,丞相大人小心,韩某片刻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 就回。”韩湛抱拳,犹豫了片刻,然后带着人继续搜府。 祭玉看着韩湛消失的地方,脸上挂着不明的笑意。 “祭玉,我侯昀既不曾与你为谋,也不曾作对于你,你为何非要至我于死地!” “侯尚书不是应该先好奇本相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你……” “大人的兵卫已经不会来了,包括城外的,一个不留。” “祭玉!”侯昀冷眼看着她,全身一抖,疯了一样的扑上去。 咚! 一声闷响,侯昀便滚到了一边,伽叶眼底淡然如一池清水,看了他许久,然后转身把手里的盒子给了祭玉。 “侯大人,你手下那群蠢货毁了本相的马车,这些东西就当做赔偿了。” 看到那个盒子时侯昀整个人都变得疯癫起来,他眼底涌现出血丝,面相狰狞。那个箱子是他在北冥国所有的地契,明明被放在暗室之中,怎么会被她找到。 “陛下仁慈,居然是三日后处死……”祭玉将那盒子合上,眼眸平静如海,“你也不必等北冥国的人来救你了。” 看着他近乎皲裂的面颊,祭玉勾唇,又从袖中抖出一张纸,“大人如此阴狠的看着本相,实在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你说若是这张信到了陛下手中,侯府是不是就有人给你陪葬了?” 那张纸落地便被身后的伽叶毁了,祭玉捏住了侯昀的下巴,嫣然一笑,“侯昀你当真是大胆,居然与北庭御为谋,意欲毁我云国边疆六州。” “哈哈哈,”侯昀放声大笑,声音尖锐,“就算如此你也杀不了我,北冥的人迟早会来的,你既然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还不收敛些。” “不过大人应该等不到了……”祭玉眉眼一弯,俯身在他的耳边轻语,“因为本相要你今日就死。” “祭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圣命!”他的眼神带着一份狠戾,但全身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因为他看不懂面前这个人,这个永远带着笑意,却犹如鬼厉一般的女子。 “比起满门抄斩,众叛亲离的感觉似乎更好,”祭玉面带嘲讽,笑看了他一眼,转身,“侯氏一族世代为忠良,想不到居然毁在了你手里,侯昀,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所幸,你的母亲明智,在你抛弃了这个国家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你…” 祭玉抱臂,慵懒地离开。 恰在此时,地上的侯昀猛然起身,眼底全是报复的快意,疯子一样扑了上去,一声厉呵: “祭玉去死吧!” “左相大人小心!” 就在侯昀即将碰到祭玉衣角时,整个人却突然一震,动作明显的停滞了片刻,而就是那眨眼间,伽叶伸手迅速揽过她,手中的剑同时挥出,一招毙命。 “本相让死的人从来没有逃脱掉的。” 祭玉亘古不变的黑瞳里含着笑,她看着匆忙上前的韩湛,淡淡一笑,“韩将军也看到了,侯昀意欲行刺本相,已经被击杀了。” 韩湛皱眉,然后恭敬地鞠了一躬,颔首道:“侯昀刺杀朝廷命官确实该死,韩某这就回宫禀告皇上。” “有劳韩将军了。”祭玉抬了抬素手,然后带着拂歌和伽叶离开。 “现在去眉间坊还来得及吗?” “大人的时间掐得刚好。”拂歌报之一笑,微微欠身。 “伽叶,走了。”她好笑地看了拂歌一眼,然后跃上马车。 雨刚停歇,炎炎夏日终究是多了一丝清凉,深巷之中有一处楼阁,门楣之上的牌匾刻了三个仓劲有力的大字:眉间坊。 “大人为何当初不把那份信也交给陛下?” “侯昀为主谋,其余的人不重要,此事我若要深究,这个朝廷必要换一番血……”祭玉掀帘,望着不远处的百姓笑了起来,“陛下自然也是清楚的,新的人马上就会进入朝堂。” “哎,皇都之内行乞之人仍不少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祭玉将书卷合上,放置一边,却见拂歌捂嘴轻笑。 “笑什么?” “拂歌是觉得大人这句话用得真是好。” 祭玉眼角微挑,而此时帘幔掀开,伽叶将简牍放了进来。 “伽叶……” “嗯?”伽叶抬首,发现祭玉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 “要不,一会儿回府让人把府门刷成暗色的吧?” 伽叶敛目不言,放下帘子,拂歌也跟着出去。 马车行驶,街头的叫卖声不断传入车内,祭玉面色和缓,闭目认真地听着。 这个帝国若要继续昌盛下去,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二章 “死了?” “是的,彧相。”韩湛压低了声音,头也低了几分,暗自叫苦:自己怎么倒霉的接下了这门差事。 “韩湛,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韩湛吃力地站了起来,抱拳缓缓退出了大殿。 “此事……”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书案前的人微微眯眼,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般映在面颊上,他将手中的狼毫笔放置一边,任由墨发倾洒在身侧,这便是云国之主——云帝旿。 “侯府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东西吗?” “不知,而且就算有也应该被她带走了,”云帝旿抬头看向头顶的帷幔,冷哼一声,“不过现在,朝熙,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何事?” “侯昀的那些帮凶一个都不能留,朕需要人替这皇都换换血。” “可是还有一年才……” “提前,”云帝旿垂下头,他的命令不容置疑,“朕会下昭书,三日后你亲自选定。” 云帝旿霍然抬头,墨色的双瞳没有一丝波澜。 三日后,天空又飘下了雨,不过这并不会给皇都带来任何影响。此次试考右相大人亲自坐镇,足以见其重要性,所以其余大臣都不敢懈怠。 “君子者,生平为国,一心为君亡,可若这君王无能,任由女子主国,吾等寒门何谓报国?” “放肆!” “甘大人何必动怒,彧某倒是觉得这位小生颇为有趣。” “右相,这人如此羞辱皇上,理应拉出去斩了!” “皇都上下之臣见到女子难道不是卑躬屈膝的吗?”男子嘴角扯出一丝笑,神情鄙夷地说道:“,国中出现如此朽士,云国不灭才是笑话。” “你……” “啪,啪—” 众人回头,在看到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时皆是一阵惶恐,连忙跪在地上。 “臣等参见皇上,左相大人。” “免了吧,想不到朕随意来转转就发现了如此狂妄之人,这气势丝毫不输于当年的朝熙啊,”云帝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一旁的蓝衣男子身上,“如今左相大人也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女色误国,这顶帽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 子祭玉受不起。” “即为女子就该主女子之事,把持朝政是何用意。” “呵—”云帝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但无责怪之意,反而对这个人很是感兴趣。 “朝熙,这个人辞采文章结果如何?”云帝旿看着彧朝熙,笑着询问。 彧朝熙上前,将男子的考卷呈给云帝旿。 云帝旿捏着试卷,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众臣屏息凝气,却见云帝旿突然侧身看着祭玉,嘴角带笑道: “既如此…那就封为四品以上官员吧。” “皇……” “嗯—”云帝旿眉一挑,俯瞰着众人,最后朝那男子走近,“你叫什么名字?” “臣斐然,叩谢皇恩。” “起来吧,”云帝旿再次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一阵轻笑,“就是不知你的能力担得起你这份狂傲来杀了左相不?” “陛下说笑了,”祭玉的明眸中扬起了笑意,上前一步道:“陛下就如此想杀了祭玉吗?” “其实朕也觉得女子把持朝政不好,不如……”云帝旿顿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森森寒意,“就让这斐然在皇都之内替你找一处长眠之地,如何?” “但愿陛下所选之人能够尽快为陛下排忧解难。”祭玉的眼里毫无惊诧,她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不过嘴角依旧是如常一般弯起。 云帝旿幽幽地看着半垂眉眼的女子,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面色有一丝铁青,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四下顿时悄然无声,众臣将目光都投向了彧朝熙,话说回来,这皇上与左相之间的芥蒂一直颇深,如今这争斗倒是越发频繁并且毫无避讳了。 天色寒凉,这场雨竟不断变大,祭玉抬头看着阴霾的天,无奈的笑了笑。 “真是……” 她话未落却瞥见了十丈外的一抹墨色,只见伽叶握着一把白色的纸伞缓步走来。 “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淋雨。”伽叶随意地叹了口气,拂开她耳际散落的墨发。 “伽叶……”祭玉低垂着眉眼,安然静好,“我又遭嫌弃了。” 伽叶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上下打量了祭玉一番,笑道:“你应该习惯了,何况我们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何必自扰。” “也是啊……”她淡淡的说了一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巫只回来了。” “这么快?”祭玉半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然后突然快步冲进雨中,竟有些大惊失色,“那我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回府啊。” “慢点儿,别淋雨了。”伽叶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并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 “真是的。”他低喃,对于她的孩子气行为只能摇头,然后提气轻落在她身侧。 “巫只。” 院内的梅树下此时站着一白衣男子背对着她,那人负手而立,似在举目看着什么,雨水未曾滴落在他身上。凉风微启,轻柔地吹起了他的长发,腰际的云纹随之舞动,仿佛九天仙人,高雅清华。 “祭玉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挟持了,正准备起兵造反呢。” “我这样子谁挟持啊,”祭玉清了清嗓子,抬眸笑道:“进屋讲吧。” “呵,我家祭玉如此佳人,难保不会有人觊觎。”巫只调侃一句,然后跟着她进入屋内。 “这么说岭山以南地区又降了暴雨?” “是啊,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堂之上就有消息了。”巫只抿了口茶,他慵懒地靠在椅上,“不过这次应该快些。” “为何?” “此次水灾比较严重,而且依我来看,这次灾后必会有大面积瘟疫。” 瘟疫? 祭玉一愣,随即掩嘴笑了笑,“那巫只何不留在那里,悬壶济世?” “呵,”巫只轻笑一声,扬了扬下巴,“我是毒医圣手,只会下毒,救人那种事情应该交给太医院那群老匹夫。” “医毒不分家。”她静静地听他讲着,然后挑眉一笑。 “这么说,祭玉的意思是让我屠城?”他眨着睫毛,一脸兴奋地看着祭玉。 “你想多了。” “嗯。”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是难掩的失望。 “明日,按照你所说,明日这个消息就会到朝廷了。” “喂—祭玉,我们能不能扯些别的,你看看你现在,好像终身服役于云国一样,”巫只的眼危险地一眯,他身子前倾,发尾的翡翠玉环也垂了下来,“云帝旿那厮有没有为难你,比如,下毒,暗杀?” “巫只……”祭玉敛眉,狡黠一笑,“陛下虽刚刚及冠,但宫中内乱那年过后他已不能和从前相比了。” “哼!”巫只嘴角满是不屑,他把玩着瓷杯,叹了口气,“再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巫只,”祭玉唇角勾起了笑意,她幽幽道:“照你的说法,这乳臭未干应该也饱含你我。” 巫只冷睨了她一眼,手中一颗珠子打在了她的额头上,“祭玉,本公子这叫年少才圣。”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灾情的消息你若先告诉他,定会捞上一笔。” 祭玉闻言。阴恻恻的笑着,她眼神冷冽的盯着他,“这么快就想把我送下去?” “那可不是,”巫只抬手,微微一笑,“我觊觎这丞相府可是好久了。” “明日那一带就会有人回朝,而朝廷所派之人必是斐然。” “为何?”巫只不禁好奇。 “斐然无故被封为四品官员,若此时没有丝毫作为,无法堵住众人之口,可若是将此事处理妥当甚至是完美无缺时,陛下就又有了给他升官的借口。” “呵呵呵……”巫只低笑,淡淡接口,“云帝旿心思缜密,这斐然封官一事必不会那么快,你放心好了。” “可是若是到了适当时期他还是会做的,彧家和云家是生死之交,所以彧朝熙永远都会掣肘于我,而斐然如今成为反相一派,提拔,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为了压制我的势力,那都是早晚的事情。” “一物压一物,这云帝旿的算盘倒是打的挺响的。”他转头看着祭玉,眼神里折射出浓浓地讥讽。 “很正常,”祭玉微微侧脸,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巫只,“如果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也会那样做的,位高权重者向来是帝王最该提防的,身为尊者就该防范着每一个人,如果一旦被拉下来将是万劫不复,就如同先皇。” 云帝旿已经经历了一次宫变,还能有彧朝熙这样的人在身边已经很好了。 “哎,这人怎么到了你口中什么都变得好了。”巫只的声音默然,他的黑瞳冷冷地看着祭玉,幽深不见底。 “我这是在说一个事实。”祭玉懒得再与他谈论这件事,先打了退堂鼓。 “事实就事实。”巫只唇角一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 “你先回去休息吧。” “怎么?”巫只瞟了一眼祭玉,不屑地笑了笑,“这朝廷上的事又扔了一大半给你?” 祭玉起身,但笑不语。 “真不知这云帝旿在搞什么,明明提防你,却又将朝堂之事交于你一部分。” “如果我一旦出错便是万劫不复。” “阴险小儿,”巫只身形微动,然后慵懒的靠在了门框上,“你就自己忙着吧,我休息了。” 祭玉睫毛垂下,等到他离开时她才盈盈一笑,声音平淡无波,“阴险吗?” 夜风赴,她耸肩再次一笑。 ☆、第三章 天灾祸事,无可避免,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多日的暴雨让岭南之地损失惨重,外加瘟疫传播,各处已是人心惶惶,朝廷震动,四方商讨。在岭南水患消息传来的第二日,皇都便迅速派遣官员前往各地救灾。 日西匿,残红若血,城楼之上的旗幡随风狂啸,风卷残云。云帝旿抬头看向苍茫的天空,神色复杂。 连日的暴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马车从坑洼之地碾过,一路颠簸,经过多日马不停蹄的赶路,斐然一行人终于到了明州城。 “明州城城主明穆昀携众士见过斐大人。” 来人约莫五十来岁,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书生气息。 斐然微微抬手,然后皱眉看着空荡的街道,阴风列列,虽然已经清扫过了,但空气中依旧有着恶心的臭味。 “斐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先至府中休息吧,房间已经……” “去医馆。”斐然言简意赅,看着眼前的情形,眉头从未展开。 “啊?”明穆昀愣了愣,随后看向身后的人,他并没有想过斐然一路颠簸,到了明州城竟不停歇,直问医馆。 “大人请随我来。”尽管如此,他也不便多问,只是在前面带路。 走了几个巷子才来到了一个名为“回春医舍”的地方。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空气。围墙下的人似乎没了生气,所有的人都如同丧失了魂魄一般。 耳畔风声作响,看到这般情形,斐然内心一颤。 “你们谎报了死亡人数?”空寂的风中,枝条枯黄倦落,死亡已经笼罩了这座城。 明穆昀苦笑一声,“大人,这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尸体,谁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岭南之地虽多水灾,但如此瘟疫却是第一次,死伤难以估算。” 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次情况特殊,纵然他核实了死亡人数又能如何。如今各地粮食欠收,朝廷下发的赈济粮始终有限,起不了多大的帮助。 斐然长叹了一口气,只能惨淡地笑笑,看着这样的情况任何人心里都会难受,可有一些问题终是难以回避。 短短几日,明州城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回到明府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长廊下只有风过的声音,明黄的灯笼随时都有跌落的危险。 “明城主,你马上让人整理近年来的水灾信息,还有城中各大粮铺及商人的信息,明日送至我手上。” “是。” 从斐然的房间退出后,明穆昀便吩咐府中人行动。自己也前去书房寻找一些东西。 “城主当真要把这些簿册拿出来给斐然?”书房里突然出现一黑子男子,曲腰而立,毕恭毕敬。 闻言,明穆昀回头,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透过烛光有些恍然地看着那人。 “那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盯着明穆昀,道:“可是这样所有的秘密就盖不住了。” “我知道,但是现在要以民为先,斐然此人若是解了明州之祸固然好,若是不行……朝廷命官在治灾过程中突染瘟疫而死,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属下派人严加看管西苑。” “不,物极必反,一切如常。” 那一抹身影最后消失在屋内,书房门闭上的那一 瞬间,似乎有人叹息一声:瞒不住了吗? 风回雨静,紫金色的阳光透过缠绵的云雾丝丝缕缕地映射在尘世中,多日的阴霾终于消散。 “马上召集各大富商去临近地区购买粮食以及火药。” “斐大人,那些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让他们做这些事谈何容易。”明穆昀暗自轻嘲,这斐然是疯了吧! “今年粮食欠收,却又时逢瘟疫,若不免除明年税收,明州城何以存在。这等道理不需我来教你吧,明城主。” “可是……” “另外,命人开粮仓放军饷。” “斐大人!”明穆昀听他这般说,不禁一颤,“明州之地此时异常重要,若此时北冥国来袭而军饷供应不足,恐惹大患,且无户部旨令何人敢私放军饷!” 斐然慵懒起身,将手中的书册扔至一旁,“我已经上书皇上祈求开放粮仓,就算怪罪下来,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你放手做该做的事情。” 明穆昀低首,握拳渐渐退出房子,他抿唇看着前来的男子,挥袖留下一句话:“吩咐各大富商前去购买斐然所需之物。” “斐然私用军饷,此事你如何看待?” “明州乃本国要地,私放军饷虽乃死罪,可这也是情非得已。”彧朝熙话虽如是说,可内心却还是隐隐担心。 “罢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次灾祸北冥也受了不少打击,北庭御还没有蠢到在此时掀起战争,你先去户部看看。”云帝旿无奈摇头,不过他还不至于走到听天由命这一步。 见彧朝熙离开,他也挥手打发掉了身边的人,只留下林子业跟着伺候。 “小林子,你说朕这皇上怎么就当的这么累呢?” “皇上如此忧国忧民,日后定能成为千古之帝。”小林子跟在身后连忙恭维,其实他也非常了解这位主,当年若不是那场宫变,如今的云帝旿恐怕只是闲云野鹤一个,不知在哪里又做风流才子。只可惜…… “千古之帝…”云帝旿不由自嘲,“朕宁愿被父皇打死也不愿做什么明帝。” “皇上这话可不能乱讲,先皇可是十分看重您的,您说这话不是在惹他老人家不开心吗?” “呵…”云帝旿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好笑,他抬手按住了他的左肩,笑道:“朕倒是想让他爬出来接手这烂摊子呢。” “皇上,您请慎言。”林子业弯了弯腰,鬓角挂着一滴冷汗,神色大变。 皇上的思维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理解的,对,没错,是他这种凡人不可理解的,他不能理解。 先皇戎马一生,其中豪气确实被面前的人继承了大半,可后半生的权谋之术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学到。加上那次宫变,面前的这位主子似乎已经厌倦皇位厌倦到旁人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 无法理解的境界了,而先皇又无多余的兄弟,唯一留下的一个王爷云恒却挂着逍遥王的名号四处游荡,丝毫不问正事。 “皇上…”小林子支吾了片刻,许久过后才下定了决心,然后挺胸抬头道:“为何不召见左相大人?” 虽然皇上每次都以‘羞辱’左相为荣,但不可否认的是,自皇上登基以来,这名女子真是做了很多贡献,其中睿智也非常人能敌,甚至一向与其为敌的彧相也会时而赞叹几句。她可以担下一切罪责,将奸佞之臣清除,可是,位高权重者却是历代所不能忍的。 “朕……” 云帝旿皱眉欲言,却猛然瞥见一抹鸦色。这不,说谁来谁,而祭玉也显然看见了云帝旿,缓步走来。 “微臣参加陛下。” “嗯,”云帝旿点头,沉默的氛围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忽地注意到祭玉手中的竹简,他轻咳一声道:“又去了崇文阁?” 崇文阁是皇城中的藏书阁,祭玉总是会去那里带一些书册,这点他是知道的。 “微臣深忧岭南水患,所以找些书物,看能不能有好的法子帮助斐大人。” 云帝旿担保,他本来是打算谈论正事的,但听到祭玉如此说反而笑了。那日初见斐然,他便有意挑起两人的纷争,而后斐然在朝堂上确实显露锋芒,其中多条提议直至祭玉,吓得一些保守的朝臣是大气都不敢出。而祭玉如今帮助斐然,这个故事不错。 祭玉见他如此耻笑自己并不气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水患灾情严重,不过陛下此时也要保重身体,切莫劳累过度,毕竟云国还需要一位小皇子。” “祭玉!”云帝旿闻言立即暴怒,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似乎总知道能用什么事情来惹恼他,他素来最讨厌朝中臣子以延续云氏血脉威胁他纳妃嫔了,而这个女子却胆大妄为,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念叨。 祭玉也知触了他的逆鳞,后退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淡然道:“臣府中还有些要事需处理,先行告退。” 嘭!一声闷响。 祭玉没走几步就听到这阵声响,她并未转身,只是微微偏头,却见云帝旿面色阴暗,双手握拳砸向木柱,脚下还有碎裂的花罐子,如果祭玉没记错的话那应是前年地方进贡的一株珍品花卉。 “陛下…”祭玉欠身,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如今国库亏空,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以身作则。” 她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云帝旿看着她的背影也黑着脸离去。 小林子呆呆的立在原地,风中凌乱中得到了一条真理。 要想活命,绝不能让陛下和左相单处。 ☆、第四章 三日后,当斐然看到了满院的粮食时,向来心无波澜的他也不由一震。自来明州的第一天他就察觉有异,明州如此祸患,民心不仅未乱,反而更紧密,所有人身上都有一种他难以看透的信念,而那种信念的来源便是明穆昀。 按说官商之间的芥蒂应该颇深,可今日之事倒是让他对明穆昀‘刮目相看’。纵然心中有疑,但他深知此行的目的,除非伤到他的自身利益,否则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城中的施粥棚很快搭建起来,守城军卫将尸体运向城外进行焚烧。五日之后斐然带领了一众百姓炸山疏浚河道,利用明州城附近一带西高东地的地势,他联合临近几个州的城主开始组织修炼水坝。 此次任务过重,各地朝廷官员已相继回皇都复命,唯有他这处的几个州还因工程耽搁着。 明州城的百姓看着他几个多月的不眠不休,对他更是感恩戴德,斐然第一次体会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说法。 长时间的目不交睫让他身心交瘁,遣散了随从之后斐然便无目的地在城主府内转悠。 圆月当空,群星隐匿,恢复元气的明州此时一片热闹,但喧哗之地便更能体现出隐藏在暗处的孤寂。 斐然叹气,看看四周的情形也不知自己该忘哪里走,他折下一枝花枝随手一抛,然后向花枝落的方向走去。 四周依旧灯火通明,相比于正院,此地倒有些清寂,路过一所偏园,斐然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虽没有内力,但自小耳力过人,方才这所园子里分明传来了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驱使他走进这所园子,斐然身形微动,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园子里被打扫的很清洁,似乎此园内还有一天然温泉,所以气候适宜,各种花草竞相开放。 越是深走,斐然内心疑惑更深,如此佳地看起来却清寂的很,一路转来转去只见草木,他自己觉得无趣便渐渐退了出来,忽然瞥见了一座隐在竹林里的竹屋。 叮! 忽地又传来一阵铁链移动的声音,斐然蹙眉,缓步走近竹屋。眼前有丝丝薄雾遮住了视线,他步伐突然顿住,接着又缓缓前行。 竹屋四周挂满了明黄的灯笼,在层层碧色中阴暗异常,风吹的青竹唦唦作响,仿佛演奏着一首幽冥曲,而让斐然真真正正吃惊的是屋檐下还有一人埋头咬着手指,那人的手脚上都挂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似乎连在屋内。 斐然走进,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而地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抬头看着斐然。 在看到那人的模样时,斐然整个身体都一震,他心头一跳,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对他傻笑的人,因为那人正是明穆昀! “玩…说…说话话…嘿嘿…”地上的人猛然起身走向斐然,却因身后的铁链不能靠近,他口齿不清,几乎快哭了出来。 斐然静静地看着他,这张面庞简直是熟悉而又陌生,男子的脸明显比前院的那位苍老了许多,就在斐然准备靠近男子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看了眼男子闪身躲到了树后。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提着食盒慢慢走近,那人斐然认识,是明府的管家南霄。 南霄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地上,冷冷地盯着地上浑身发抖的男子。 “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死?”他深邃的眼底泛起了阵阵阴寒,正欲抬掌杀了男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离开了西苑。 男子用手抓着饭,一脸餍足。斐然眼眸微微眯起,最后乘着夜色回到房间。 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忽明忽暗,犹如地狱一般,突然一抹白色冲破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天空再次变得黑压压的,斐然目光变得深邃,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弄清楚。 接下来的时间里斐然一直忙于水运一事,再也没有经过西苑。入冬之前,所有的水利工程全部完成,斐然正准备月后离开,却被立冬那日的一场大雪阻拦住。 瑞雪兆丰年,此时的明州一片喜悦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 ,每个人心里都是难掩的欣喜。 明州府上下都在准备年货,斐然百般无聊之际又想起了西苑的那位‘明穆昀’。 夜色寒冷,斐然披着一狐裘,甩开了身边的人再次前往西苑。 上次他派人调查明州之事到如今都没有消息,斐然大抵也明白了事情的繁杂性。他曾经也到明府翻过许多书册,却发现有几卷书册上的时间对不准,虽然很细小,但他多日研究,还是发现了端倪。 那段出了问题的记录应该是在三十年前,这么久的事查起来确实费力。而前院的那个人费尽心思又是为了掩藏什么? 冬雪突降,西苑的草木也干枯了许多,寒风乍起,枯黄的叶子被掀到了空中。 斐然走到了竹林,竹屋紧闭,他伸手推开了门扉,屋内寂静无声。 他下了石阶,正准备离开却又听到了一阵铁链声,空气中有一丝诡异的气息,斐然皱眉,后退了几步。 “斐大人,天寒地冻的,您来这里作甚?若是有个好歹,唉……”男子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如沐春风,可脸上的笑意却凄神彻骨。 “原来是明城主…”他面色平静地看着来人,毫无闪避,“斐某闲来无事走到了这里,却意外迷路,正愁找不到方向,多亏遇见了明城主。” “斐大人倒是清闲…”明穆昀轻笑一声,半面脸隐在暗处,难以辨明,“只是不知您究竟是闲来无事还是……故意为之…” 明穆昀声音刚落,竹林里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斐然藏在狐裘中的手慢慢松开,他依旧面色平静,淡然地看着明穆昀。 暗影窜动,四五个黑衣人瞬间将他包围。 “呵…” 斐然嘴角勾起,他看着脖颈前明晃晃的刀剑,手指微抬。 其中一人见此,手中的剑又近了几分,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淌下。 “明城主这是做什么?” “斐大人为我明州操劳如此……”明穆昀的面色隐藏在黑暗中,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明某请您休息休息…” 斐然低头,几缕青丝从青木簪上垂下,他缄默不语,只是心中浮现了淡淡忧愁。看来他只适合管管百姓事,追查案宗这种伤脑费力又易丧命的大事实在不易他涉足。 果然,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比较对他的口味。只可惜,悔改已晚啊。 ☆、第五章 明府书房,明穆昀坐在座位上,一旁的下人放了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屋内的炭火发出了一阵声响,明穆昀端起了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口。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南霄见他一脸平静,有些按捺不住。 “急什么…”明穆昀放下手中的茶杯,盯着一边的南霄,似自言自语道:“看看再说。” “可皇城已下令让斐然立即回都复命。”一想到这里,他就莫名的烦躁。 “回程中也可以遇刺吧……” 茶水晃动,明穆昀摸了摸腰际的玉珏,目光审视了片刻。 “用刑了?” “嗯,只是打了几十板子而已。” 闻言,明穆昀闭上了眼睛,终是叹了口气,缓步走出了书房。 冰冷的锁链沉重的拖在腕间,斐然渐渐清醒。 惨淡的火光衬得斐然的脸色越发苍白,灰暗的狱室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 突然,长廊的尽头缓步走来一身影,最后犹如鬼魅一般闪到了斐然所在狱室的门口。 跳跃的烛火下,男子带着黑色面纱,犹如黑暗中的鬼灵。 “你的速度还真是慢。” “斐大人如今才是落魄不堪的人吧,竟然还有心思嘲讽他人。”男子俯瞰着狱室内的斐然,发出一声冷哼。 “翼…你这性格怎么现在越来越随你家主子了。”斐然笑了笑,然后悲声幽幽说道:“翼,能不能想想法子,先救我出去。” “是殿下让我来的。” 翼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让斐然脸上的笑意凝固起来,他扶墙缓缓起来,又阴沉沉的笑着。 “真是…居然沦落至此…”斐然眼底带着无尽的嘲讽,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明穆昀调查的如何?” “殿下已经查出了,这个明穆昀确实是假的。” 翼从袖口中抽出了几张宣纸,挑眉道:“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 斐然看着那几张宣纸,眸色一沉。 如他所料,明州果然在三十多年前出了变故。 按照信上所记,明州城三十多年前乃是整个云国最穷困之地,因着那时的北冥国并不大强盛,所以先皇对此地也是少有管理,以至于地方混乱不堪。 明穆昀借助明家势力坐上了明州城城主之位,用钱财买通了各级官吏,对上谄媚屈膝,对下欺压百姓,日夜笙歌,过着糜烂不堪的日子。 过度的徭役赋税逼得百姓造反,于是众人合谋,寻找了多名刺客暗夜入明州府进行暗杀。 “移骨之术?”斐然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他眉目一挑,对此时明州城的城主有些好奇。 “如今的明穆昀本名为雪韶阳,原是明州城城中一户富商家的公子,早年随父经商,在扬州居住过几年,并遇上了一名名叫绯樱的女子,然后雪绯两家结为亲家…” “然后?”斐然苍白了脸,不明白翼为何突然停下。 翼垂首从袖中掏出一瓷瓶,然后一脸嫌弃的扔了进去,“先把药吃了,省得回不了京城复命。” 见斐然吃了瓶中的药,翼这才继续缓缓说着。 “后来雪韶阳的祖母因病去世,雪家人便回到了明州,几年后,绯樱按照当年的承诺前来寻找雪韶阳,却意外地撞到了明穆昀……” “然后被明穆昀欺凌了一番,无颜面见雪韶阳,自杀了。自此以后,雪韶阳走上了复仇的不归路?”斐然眼眸眯起,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不,”翼背着手摇头,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绯樱有一定的武功底子,明穆昀身边高手如云,杀了她简直轻而易举,但那时他并没有让身边的人下死手,只是随意地逗她玩,本想玩累了再拖回府中,却不想就是他这番拖延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斐然轻嗤一声,他很想知道究竟是那个不要命的敢在明穆昀手下救人。 而翼仿佛知道了斐然心中所想,他眉眼一挑,柔声道:“羽皇后。” 空气有一丝停滞,斐然透过烛火看向翼,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斐然笑了笑。 “我懂了。” “绯樱被救后似乎并未对雪韶阳提及此事,一个多月以来明穆昀也未曾找过雪家麻烦,后来雪韶阳的父亲为两人定下了婚期,可是大婚那晚雪家便出了事,雪家上下几百口人连带宴席上的宾客无一生还,明穆昀抢走了绯樱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 ,对雪家大肆烧杀,雪家出事时,雪韶阳被他的父亲强行赶走才躲过了一劫。” “后来雪韶阳寻求各地武士,与明州百姓合力将明穆昀‘杀死’,他找了一位名医,将他的脸骨割得与明穆昀无甚差异,才避免了上头的排查。” 一个人顶着自己仇人的面孔在世间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可是绯樱呢?自杀了?” “绯樱并没有进入明府。” “那人呢?”斐然疑惑道,如今的明穆昀身边并没有任何女子啊? “没有找到,我想,绯樱很可能就留在雪韶阳身边。” “什么?唉?你去哪里?”斐然正在排除着明府的女子,却见翼转身离去,他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殿下说,斐大人如今的智商竟处理不了一个小小的城主,以后如何报国,就让你在这牢狱呆上几天再说,当然,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翼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混蛋!你给爷赶紧滚回来!”斐然一拳砸在木桩上,忿恨的看着翼消失的地方。 “吵什么吵!再吵就拉出来砍了!”拐角处突然蹿出一名侍卫,对他吼了几句,然后甩鞭离开。 “该死的,真是人善被人欺,虎落平阳被犬欺…”斐然咒骂,满面的不悦。 五日之后,斐然被强行的押到了后院,看着那几辆马车,斐然便知道了明穆昀要做什么。 “斐大人…”明穆昀上前替他松开了手链,笑道:“明某现在安排您回京。” “回京…”斐然眸子含笑,他俯身在明穆昀身侧轻蔑道:“明城主这点儿人就打算送我离开吗?真是有些可笑。不知明城主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作:请客容易,送客难……” 斐然说完,拂袖撒下一堆药粉,然后迅速退至一边。与此同时,院墙外突然进来了几名黑衣人,如风掠过。 杀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刺鼻的血腥味迅速蔓延,院内的动静还未惊动其他护卫,明穆昀带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明穆昀,亦或是称你为雪韶阳雪公子。”斐然目光落在雪韶阳身上,见他面色有一瞬间惨白。 “看来你已经调查清楚了…”雪韶阳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已恢复了平静,“那又如何?凭这几人你也想走出明府?”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进狱室之前我写了一封奏折交给了我的同僚,若我一旦死去,这封奏折就会上呈皇上。”斐然笑着,满脸地幸灾乐祸。 雪韶阳皱了皱眉头,最后自嘲般地笑了笑,“三十多年了,居然败在了这里,要杀就杀吧…” “你们不能动他!”一道冷厉的声音破空而来,银色的细针带着杀气打在了翼的手腕中,令人防不胜防。 斐然垂着头,微微眯眼,诡异一笑。他猜得没错,绯樱果然会到,只是… “喂,你不是说她稍有武功底子吗?怎么都躲不过?” “闭嘴!”翼阴冷的声音传来,他提气将腕中的银针逼出。 斐然不屑地撇嘴,然后看向挡在雪韶阳面前的女子。 按时间来算,女子约莫也至四十了,可那双眼依旧是清亮动人,隐隐有着一抹倾世之色,只是站在那里,便已姿态曼妙。 斐然叹气,怪不得那个明穆昀起了歹心。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看见绯樱进来,雪韶阳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双眸含怒。 “雪…”绯樱转身,瞳中含泪,“你敢吼我?” “出去!” “雪韶阳!”绯樱明显被他气得不轻,话毕,她周身立即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阴沉,指间又多了几枚银针,“等下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什么要来…”明明这张脸让她畏惧了半生,明明他已经躲了很远了啊… 斐然见此不由好笑,两个命数过半,加起来都可以埋到地下的人在这时候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他捂唇轻咳,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两人,“那个……大敌当前,你们两位抓住重点。” 虽然这个‘大敌’不会武功,但也不能太小瞧读书人吧。 果然,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女子又警惕起来。 “绯夫人…”斐然微微行礼,轻笑一声,“我们不会杀雪韶阳的。” “真的?” “樱…”雪韶阳将她拉至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斐然,“你究竟想做什么?” “明州城在明穆昀的治理下腐败不堪,自从你接手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它继续沿着正轨走?先皇当年确实不对,放任地方官员腐败,明穆昀此人,你是想继续关着还是杀了,我都无异议。” “你会这么好心?谋害朝廷官员,只此一条你便可送我入京,再加上你在明州的作为,怕是少不了赏赐。” “为民平祸是斐某应该做的,如今只求安全回到京城,更何况…”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笑问绯樱,“夫人可还记得这枚玉佩?” “这不是…” “是您当年留给羽夫人的。”斐然打断了她的话,笑盈盈地说道。 “雪,他们可信的。”当年的事情她甚至对雪韶阳都没有讲过,而面前的男子不仅拿着那枚玉佩,还知道此事。 见雪韶阳面有疑惑,绯樱也不再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回头给你解释。 “那羽夫人呢?” “羽夫人…她已经走了。” 绯樱看他神情恍惚,便知这‘走了’是何意思。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不知雪城主这马车还能否借于我?”斐然哂笑一声,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 “自是可以,我这就送斐大人出府。” 寒风卷落叶,斐然抬头看着自己生活了近一年的府邸,不禁感叹,他正欲转身离去,一旁的雪韶阳却跪了下来。 “城主这是做什么?”斐然面色一惊,立刻上前搀起他。 “雪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多大点事…”斐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只是日后斐某若有所求,还请城主看在这点儿微弱的交情上帮个忙。” “定当万死不辞!” “多谢。” “斐大人保重。” “保重!”斐然抱拳,然后带着一行人离开。 “明州一事,若是上禀朝廷自会有人查清,毕竟雪家及明州百姓受害,雪韶阳又为何甘心?” 斐然抱着手臂坐在车上,扫了翼一眼,幽幽说道:“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而雪韶阳又是一个息事宁人的性子,自是不了了之,官场如此,你一个江湖人士怎么懂。” 翼默然。他确实不懂,也不想懂,毕竟,手中的剑就可以作他的理。 “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就先离开了。”行至明州城外,翼便告辞先行离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 马车按着平常的速度继续前行,斐然看着渐渐消失地明州城一阵叹息。 ☆、第六章 重帘摇曳,初冬的暖阳渐渐窜进屋内,一片安逸。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突然一声娇喝打破了寂静的冬日。 床上的人一脸烦躁,素手掀起帘幔,随意拿起了一个杯子就扔了出去。 “大清早的让不让人休息!” 门口的拂歌刚端着水盆准备推门而入,听到这里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大人,午时已过三刻了…”拂歌进入室内,目光幽幽地看着帘幔内的女子。 “嗯…”祭玉应了一声,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大人?” “拂歌…”祭玉带着浓浓的鼻音哭诉道:“你就让你家大人休息会儿吧…” “可是昨日在朝堂之上陛下让您去接斐大人回宫啊?”拂歌看着帘幔,有些无奈,她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来唤祭玉起床。 床上的人猛然起身,原本睡眼惺忪的人却在听到拂歌这句话后立即清醒,紧接着丞相府便有了冲天的怨气。 “慢点儿,随便束起就可以了…”铜镜前,祭玉迷迷糊糊地看着身后的人为她束发。 “大人是要出门的,怎能如此邋遢?”拂歌不满,右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气。 “咝!”祭玉倒吸一口冷气,然后顺手夺下了拂歌手中的木梳,“反正一会儿到了马车中还是要睡的,不用管了。” 明知道她与斐然是死对头,居然还让她提前十几日启程去接斐然,明显是在报复她。 官道上,一辆奢华富丽的马车缓慢行驶,几缕暖阳俏皮地透过冰丝缎躲进了车内。 祭玉迷迷糊糊的躺在紫貂毛软榻上,香炉中燃起袅袅檀香,迷蒙了女子的倾世容颜。 浮香淡淡,拂歌几人的声音时不时的飘进来,原本还在睡梦中的人突然眉头一皱,袖中的素手翻转。祭玉还未有太多的动作,右手手腕便感到了针刺般的疼痛,她蓦然睁眼,正欲反击,却在看到来人时一阵头疼。 暗紫色的长衫华美瑰丽,青黛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垂落在腰际,缥缈若仙,那双如明月一般的凤眸正冷厉的看着她,如此绝美的人除了云帝旿还有谁? “陛下…”祭玉起身将衣裳整理好,语气无奈,“您不知男女有别吗?” 云帝旿挑眉,上下打量了她许久,嗤笑道:“朕的品位还没有俗气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忍!祭玉握拳,谁让人家是君她是臣呢… “陛下,您不是应该在皇都吗?”她的马车已经行驶四日有余了,这人到底跑了多久? “皇都的事朕已经交给朝熙了,这次是微服私访,你要负责朕的安全。” 微服私访,祭玉一噎,不禁扶额长叹。 “左相是在怀疑朕的话?” “臣不敢…”祭玉颔首,尽量忽视掉云帝旿眼眸中的阴霾,硬着头皮答道。 “那就好。”云帝旿眉眼微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然后慵懒地躺在了祭玉原本躺的地方。 “陛下,宫中的侍卫已经无能到要您借助丞相府的人来保护了吗?” “最近国库亏空,朕已经将宫中的侍卫遣散一半了。”云帝旿唇瓣勾起,散发着如罂粟般致命的气息。 “可是臣的俸禄还有两年没有发呢…” “欠着。”云帝旿坦然地坐着,丝毫不在乎祭玉即将炸毛的样子。 祭玉如冻僵似的呆在那里,她在内心中再次将眼前的人砍了上千刀,云国的皇啊,欠债不还就是这么的理所当然,这么的恣意妄为,这么的——不要脸! “朕连夜赶路,没怎么休息,让你的人到附近的客栈停停。” “哦…”祭玉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她身体颤了颤,微微掀帘离去。 “大人,怎么出来了?” “把干粮送进马车里。”祭玉看了一眼拂歌,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 “大人不是方才用过餐了吗?” “陛下…” “什么!” 耳边传来拂歌惊讶的声音,祭玉抬起手,回头对她一笑,“保密。” 拂歌身子微微一抖,猛然醒悟:这陛下居然害怕自家大人谋杀斐然。看来真是越来越不受宠了,拂歌一边惋惜,一边摇头离去。 太阳落山后,几人总算到了最近的洮城,奔波多日,祭玉让拂歌把饭菜送至云帝旿房内,自己便去休息了。 嘭嘭嘭! 祭玉抿唇,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嘭嘭! “祭玉,给我滚出来!” 祭玉翻身,装作听不到。 “祭玉!再不出来以后都不用拿银两了!” 混蛋!还敢扣她俸禄。祭玉咬牙切齿,掀开被子就去开门。 “陛下…”她含笑看着云帝旿一身的杀气,一脸茫然。 “祭玉,朕瞧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吧,越发放肆!”云帝旿低语,见她才来开门,面色明显有些难看。 “陛下,夜已深。” “你丞相府就穷到这境界了吗?什么饭菜都往朕那里送。” 她已经找了整个洮城最好的客栈了,还要怎样? “那陛下不如回都城?” 云帝旿目光锁在她的脸上,瞪了祭玉几眼。 “随朕出去。” “现在?” “怎么?你敢质疑朕?” 祭玉摇头,不是她质疑他,只是如今毕竟在洮城,顶着这张脸出去实在是太招摇了,她一个人倒没有什么,如今云帝旿在,她好歹也要有所顾及。 最后,在祭玉近半个时辰的苦口婆心下,云帝旿终于一脸不情愿地换了一身粗布麻衫,即使这样,也遮不住那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夜幕早已落下,暗色的天空此时添了几颗明星,零零散散地。街上来回都是叫卖声,祭玉一副心累的样子默默跟在云帝旿身后。 看着前面冷丽似仙的背影,祭玉无比委屈,她十分庆幸此时的暗夜,省去了许多麻烦。 “小祭子…” “小祭子!” 祭玉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云帝旿面前,她非常不想承认这声‘小祭子’喊的是她。 付完钱后,祭玉看着云帝旿一脸餍足的吃着桂花糕,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您的银两呢?” “朕身为一国之君,会把那等俗物放在身上吗?”云帝旿靠近祭玉,冷睨了她一眼。 行,她俗。 “那能换个名字使唤吗?”这个名字太不雅了,太不符合她的气质了。 “全天下人都知道云国第一佞臣祭玉,朕要是直接喊你名字,岂不是凶险异常?” 陛下,你还知道凶险啊!祭玉在此感恩戴德。 她哭丧着脸,只能乖巧的跟在云帝旿身后,一把又一把的掏着银子。 于是,整个夜晚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 ,祭玉的耳边都是‘小祭子结账’、‘小祭子付钱’之类的话。 洮城停留一日,她们本该启程,可云帝旿却借口多留几日。祭玉无奈,扔下钱袋让拂歌去再续几日,没办法,谁让这里他官最大呢。 而祭玉也深深的看透了他,什么微服私访,全都是骗人的。每次她都要劝导一番云帝旿,让他不要贪玩误国,而每次她都要被罚几天俸禄,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而接下来的几日,在云帝旿的‘招摇过市’之下,她们终于成功的被各方‘豪杰’盯上了。 “陛下,今日的饭菜还合适吗?”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祭玉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马马虎虎…” 良久,云帝旿给了一个能气死人的评价。 祭玉摇头,整个洮城的厨子她都已经请过了,奈何眼前的大爷就是挑剔。 “奸臣,你谋害国之栋梁,今日我要替天行道!” 祭玉目光幽幽地看了眼一边的黑胡子胖子,然后继续给云帝旿布菜。 那黑胡子大汉见她如此轻视自己,提刀就砍了上来。还未靠近祭玉,就被祭玉身后的一名侍卫踢出了房子。 “陛下,您继续安心用餐。” “嗯。”清冷高贵的嗓音,带着他天生固有的冷傲。 “陛下先回房休息吧?” “奸臣,老子要杀了你!” 嘭!又是一阵兵器交融的声音。 “陛下,如今阳光正好,不如我们启程吧?” “佞臣去死吧!” “陛下…” “佞…” 嘣!一剑封喉。 “祭玉,朕在想一件事。” “何事?”祭玉奉上一杯清茶,笑问一句。 “近日多次的刺杀让朕不得不想想,左相大人是不是真的该死?” “陛下,您是明君,怎能听信谣言?”祭玉站在车下,唇角勾起,笑的高深莫测。 云帝旿恍然大悟,幽幽地瞟了一眼祭玉,然后从容地上了马车。 夜空,湛亮寂静。 此时已临近天亮,林中的树枝吱吱作响,卧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含着一丝轻蔑。 “无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满面的不耐烦。 马车的帐子突然被掀开,祭玉一怔,然后蹙眉看着云帝旿。 “叫你的人闪开。” 她还没有开口,一道狠厉的杀气便破空而来。 祭玉本能地将拂歌推进马车。 身边的侍卫上前,一阵物体相撞的声音传来,银光乍起,再见时已一片血色。 祭玉蹙眉,这样的手段会是谁派来的? 她正在思索间,一群黑衣人已从林间跃出。云帝旿抬起双臂,不屑的看着他们。 一时间刀光剑影,云帝旿抬手,指间的真气犹如利剑一般铺天而去。 祭玉后退了一步,她的目光始终放在几人身上,这群人的目标究竟是谁,她根本看不清。 突然。黑衣人转身离去,云帝旿黑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亦提气跟上。 祭玉垂着头思量了片刻,也抬步跟去。 几人并没有走多远,她将身体隐在一棵树后。零碎的星光突然没入云端,狂风大作,无数的银针如细雨一般飞向云帝旿,云帝旿衣袂翻飞,他的手心再次聚集内力。 林中突然冒出来了许多人,密密麻麻的,将云帝旿包围在内,即使如此,云帝旿依旧轻松应对。 可时间长了祭玉便发现了端倪,那群黑衣人根本不会死,她蹙眉,这世上能残忍到将活人练成死士的只有北庭御的水极天! 祭玉眯眼,云帝旿右臂上的伤痕渐渐渗出黑色的血,北庭御显然是下了血本了。 不远处的树梢上突然出现一碧衣男子,清灵的曲调从他指间的碧玉箫中传出,那群黑衣人的攻势更加迅猛。 云帝旿捂着受伤的手臂,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嫌弃地皱着眉头:“吹得这么难听,还敢在朕的面前显摆。” 听着他这般羞辱,祭玉挑眉,这人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树影婆娑,恍惚可见一道黑色的烟雾缓缓靠近云帝旿,祭玉一愣,想都没想从树后窜出。 “云帝旿!” 云帝旿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并未注意到即将刺向他心脏的长剑。 祭玉一手将云帝旿拉至身后,另一只手紧握住面前的剑,黑色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她并未看眼前的死士,而是抬头对上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树梢上的人放下碧玉箫,看着祭玉的双眼,竟浑身抖的厉害。 “敢伤吾皇者,其罪当诛!” 那声音犹如鬼厉一般勾人心魄,在这林中阴邪诡异。 碧衣男子转身欲逃,却像是被人猛然一拽,从树枝上跌落,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还未起身,便被一团黑影包围,顷刻间消失不见。 那团黑影渐渐分散,然后向周围的死士袭去,不过须臾,林中便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浓郁的血腥味。 “祭玉……”云帝旿眼眸平静如海,他看着祭玉,声音低沉,“你究竟是什么人?” 光影晃动,祭玉从袖口中取出一瓷瓶,第一次向云帝旿单膝跪下,她将手中的瓷瓶捧起,声音温和。 “阴阳师祭玉,叩见云皇。” 女子手指修长,跪在地上低垂眉眼,安然静好。 ☆、第七章 初阳起,斐然逆光看着面前的马车,眼睛微微眯起。 “左相大人就是这般接见人的吗?” “斐大人见谅,本官前几日突染风寒,实在不便。”祭玉轻咳一声,那日之后,云帝旿便启程回朝,让她一人前来迎接斐然回宫。 “左相大人何时娇弱至此了?”他轻笑一声,然后抬步走至马车前。 “斐大人这是作甚!” 拂歌见他竟要靠近马车,连忙伸手挡住他,哪知斐然已先她一步掀起了幔帐。 斐然看着车内的人,眼色暗了暗。软榻上的人虚弱无力的躺着,浓密的睫毛不停地轻颤,毫无血色的唇瓣衬得她的面颊越发的白皙。 “斐大人休得无礼!” 直到拂歌将他推到一边他才恍然醒悟,斐然唇角勾起,微微移步走到他的马车前,笑道:“既然左相大人已经病入膏肓,那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莫要误了时辰。” “好。” 车内的人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呼吸渐稳,应是睡了过去。斐然皱眉,然后神色冷漠的上了马车。 晚霞起,皇帝在皇宫正殿设下大宴,群臣赴宴,虽然明里说是为了庆祝度过灾情,但谁都知道这是为了犒赏赈灾官员,尤其是斐然。 这不,等人刚一到宴会,其余官员纷纷上前祝贺,斐然一一回礼,然后落坐。 众人窃窃私语,暗惊斐然竟然能在祭玉的‘护送’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0 安全回都,不禁对此人多了几分尊敬。而座位上的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皇上…”其中一名官员见云帝旿淡然地处在那里,似乎觉得无聊,他上前一步,行礼道:“可否要传歌舞?” “传吧。”云帝旿随口一说,然后瞥了一眼座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祭玉,有些烦闷,仰头肆意地吞了一杯酒。 彧朝熙抬头,迷茫的看了许久不停喝闷酒的人。 正殿中央,伴舞的舞女穿着白色羽裳,清雅别致。领舞的是一青裳女子,发尾白绸相系,美而不俗。 青裳女子长袖挥出,眼底的笑如烟火般璀璨,她柳腰微动,极力地在讨好龙椅上的人。 整个大洲谁不知道云国皇帝喜音律舞韵,若她能被看中,即使只是一名贴身丫鬟,那也是不同的。 底下的人把酒话谈,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名长发飞舞的青衫女子。众人在惊叹这名女子的舞姿时,却发现今日的皇上只顾着一个人喝酒。 “你今日怎么了?”彧朝熙上前,开口询问。 云帝旿手微顿,然后抿唇摇头,又吞下一口酒。彧朝熙见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便下去替他安排好众臣。 他走至斐然面前,举酒笑道:“此次明州灾疫多亏有斐大人,彧某替云国百姓多谢。” “彧相谬赞了,这次功劳斐然岂敢一人独揽,再说,身在朝堂,自当为百姓立命。”斐然举酒回谢,最后一笑。 他一笑,彧朝熙也附和着笑了笑。 “只是斐大人下次还是莫要做背水一战这种事。” 开放军饷,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杀头都算轻了。 “那是…”斐然赔礼,“多亏皇上宽厚,饶了斐然一次。” 说到云帝旿,彧朝熙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座位上的人,只见他眉头紧蹙,薄唇微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彧朝熙摇头,他任由他装病出皇城已经是无可奈何了,谁知人回来似乎更不好了,也不知道都在外边瞎折腾了什么。 “斐大人慢用,彧某先行告退。” 他微微颔首,正欲转身向一边走去,却骤然一愣,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肃杀之气。 “皇上小心!”众人纷纷为云帝旿捏了把冷汗,但他们据云帝旿实在太远,根本拦不住女子。 彧朝熙回头,只见一白衣舞女执剑向云帝旿扑了上去。他右手抬起,取下发间的玉簪,提气注入女子右腿膝盖骨内。 “啊!” 其余人见此纷纷惊慌不已,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衣女子倒地,御林军很快上前将女子围住,女子不甘心,提剑踉跄了几步又被拦下,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云帝旿一眼。 “捏住她下巴!”彧朝熙见女子抬首,怒斥一声。 奈何身边的人动作慢了一步,女子已经将齿间的药粒咬开了。 彧朝熙疾步上前,女子齿间的毒药毒性猛烈,早已气绝。 “传刑部人来。”云帝旿侧卧,看着女子的尸体冷笑了一声。 刑部的人很快赶到,其中一人抱着箱子快步跪到地上。 “下官风奕叩见皇上。” “风卿不必多礼,先看看那名女子。” “是。” 风奕提箱走到女子面前,他从药箱里取出几枚银针扎入她体内,然后拉来女子的衣领,又查看了片刻。 “皇上…”风奕颔首,他手中木盘上的银针已发黑,“此女所中之毒为千魅…” 一旁的祭玉突然浑身一震,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据风奕所知,千魅乃是梵星楼至毒,而此女脖颈上恰有一朱雀印记。” 听到梵星楼,众人面色皆是一白。 梵星楼乃是江湖中第一大杀手组织,传言梵星楼是按天上二十八星宿所设,楼中只有二十八位杀手。分别是东方苍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和南方朱雀七宿。 梵星楼从出现以来所接的单子无一失手,所以只要你付的起代价,梵星楼就可以帮你。 而梵星楼之主更是处于传言之中,无人见其真容,只知二十八星宿尊称其为芫君。 “依下官来看,此人应是南方朱雀星宿内的人。” “呵…” 云帝旿还未多问,就听见一声讥笑。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看那嚣张的人是谁。 只见祭玉唇角带笑,双眼紧盯着风奕,慵懒地说道:“世人都知梵星楼二十八星宿各个都是罕见的高手,如今怎么就被彧相的一支玉簪给废了?风奕,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陛下。” 祭玉如此一说,其余人也不免怀疑,虽然不想承认,但梵星楼的势力确实不该如此。 “左相大人,如今所有证据指向的都是梵星楼,下官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风奕蹙眉,他本就看不惯祭玉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那风大人也该有些常识才是,妄自论定,如何留在刑部。”祭玉的语气有些嘲讽,她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彧朝熙皱眉狐疑地看了眼祭玉,他不明白祭玉为何此时如此的咄咄逼人。 “左…”风奕也显然有些不快,他正欲开口反驳,一边的斐然却起身。 “左相大人常年关注于朝廷之事,这江湖如何自是难以看透,说不定梵星楼急于扩充势力才招了一群无用的废物,大人既然如此关照皇上安危,就该细心听风大人分析。”斐然的声音极其温柔,但细听之下却有一丝耻笑之意。 祭玉抬眸淡淡的看了斐然一眼,然后浅浅一笑,“这么说来,倒是祭玉目光短浅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嘲一般。 “行了!”云帝旿起身,扫了眼众臣,“此事交由刑部处理,众位爱卿今日也受到了惊吓,且先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众人俯身,渐渐离去。 群星璀璨夺目,小林子随着云帝旿回到了大殿,他时不时瞄几眼云帝旿,看他满面的惆怅不禁焦急万分。 云帝旿并未顾到他,他坐在书案前静然的如睡着了一般,心底想着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良久,小林子见他毫无动静,才上前一步。 “皇上,该就寝了。” “嗯。”他这才回神,起身勉强站稳,却瞥见书案上一奏折, ‘徐梧’两字清晰可见。 “徐祭酒回来了?” “皇上,这份奏折是今日早上呈上来的,徐大人说要归隐,因为晚宴一事,所以没有亲自来。” 云帝旿沉默了片刻,然后快步离开。 “皇上您去哪?”小林子迅速跟上他。 “备驾,徐府。” 月光荡漾起了柔美的清辉,泛着一丝迷离之美。 祭玉挥去了拂歌后便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她紧缩双眉,一手扶额,眼底暗潮涌动。 风起,帘动。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1 祭玉眉眼轻抬,声音骤冷,“谁!” 她起身,然后淡眉轻扬,怔怔地站着。 软榻之上侧靠着一男子,纤白如玉的手指把弄着如缎长发,冷傲清华。那人身着绣着血色彼岸的黑袍,犹如从地狱走来,却偏偏周身镀着一层灵动的月光,惊艳至极。 “芫君…”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嘭! 一颗墨玉珠打在她的额角上,祭玉有些吃痛的捂着额头,低垂着眼帘,一双青黑色绣有银云的靴子却突然闯入她的眼眸之中,悄无声息地。 她刚抬头,男子又在她的头上狠敲了一下,语气慵懒而又淡然,“越来越没规矩了。” 祭玉眨了下双眸,再次仰起头,抿唇道:“明月哥哥…” ☆、第八章 明月温柔一笑,随即掠过她坐在了梳妆台前,敛眉静静地看着祭玉。 “梵星楼受人污蔑,你怎么还有心思来这里?” “此时能掀起水浪的除了北庭御还有谁。”他勾唇,不屑一顾。 “可是…” “此事你不用管。”明月瞧她焦急地样子忍不住一笑,“我近日都忙于梵星楼之事,也不曾过来看看你,倒不知你最近如何?” “倒是没有多少事,如今水患刚解,斐然在朝中多了些威望,北方几国也没有什么动静,璞兰那里又没有多做调查,只是不知道南方如何了?” 看着她的眼眸,明月身子后仰,“你这岔开话题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哥哥在说什么啊?”祭玉眼睛弯成月牙儿状,她坐在身后的木桌上,“我只是想多了解些南方的情况,如此才能作壁上观。” “都说了你不必如此忙乱,一个北冥国已经够操心了,至于其他的国都,若是出现丝毫异动,梵星楼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到丞相府邸的,你安心好了。” 明月手指轻点着雕花扶手,漫不经心地说着,却猛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渐渐眯起了眼,然后起身便紧握着她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你动用了阴阳术!”明月一个用力,扣住了她的命脉。 祭玉微微怔愣,手腕处疼得厉害,却面上毫无表情,只是颔首垂眸,没有敢说话。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准你用阴阳术,不准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他起身,气得全身颤抖,却又打不得她,只得挥袖打翻了梳妆台上的盒子。 “哥哥…” 她见他生气,忙不迭地握住他的手解释着,“前几日我奉命前去接见斐然,巫只和伽叶都有事没能跟去,我在半路上遇见了水极天培养的死士,迫不得已才动用了阴阳术。” 一听到水极天,明月眼底泛起了无尽的厌恶,他按住她的手腕,将温和的真气缓缓送入她体内,然后接着道:“我今日回去便传信给巫只,让他迅速回来给你好好检查一番。” “北庭御那个残暴的东西,也不知暗自屠杀了多少人才组建了如今的水极天,还练了数不尽的死士。”明月丝毫不掩嫌弃,“北冥国的人总有一日要尽数杀了,否则将阻碍大事。” 明明是一个暴君,却靠着水极天的身份将一切罪行掩去,真是表里不如一的伪君子。 “但是穆疏映那个老女人至今没有踪迹。” 穆疏映没有出来,北庭御那方始终不能动,那个女人虽这几年毫无动静,但她的手腕却不容忽视,如果穆疏映有一日出现并掌握了北冥朝政,那么事情反而有些棘手,毕竟,穆疏映作为上一辈人,所能依靠的势力太多了。 而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北庭御却并不杀她,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北庭御不会将那种危险的女人放在别处,所以她也许就被关在皇宫中,”他抬头看了看她,忽地又问道:“在场的人都杀尽了?” 祭玉睫毛微颤,脑海中掠过一抹暗紫色,她勾唇一笑,有些虚弱地开口,“无一幸存。” 明月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放开她的手腕,又从袖中取出一颗药粒喂给她,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日早些休息,此事交给我就行了,你莫要费神。”他拂袖,正准备离开却又回头,“下次出去巫只和那老头子必须带一个,你和拂歌都不会武功,切莫妄动。” “好。”她笑了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祭玉突觉一阵晕眩,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徐府,浓稠的月色中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 “徐夫子请留步。” 徐梧停步,回头看着来人,微微欠身,“微臣见过皇上。” 云帝旿叹气,总算是没有迟。 “夫子离开之前,彦之还想请教些问题。”云帝旿恭敬的行了一礼,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徐梧。 徐梧沉默,然后侧身,“既如此,那请皇上移步至凤梧亭。” 石盘之上黑白棋子交织,香雾缭绕,徐梧抚须笑了笑,“皇上如今的棋艺在这世上恐怕难有敌手。” “夫子谬赞…” 云帝旿抬手再次作揖,“学生能有今日全凭夫子教导,只是彦之有一事不明,夫子身为三朝元老,在朝堂之上威望更是他人难以比拟,为何如此着急离去?” 徐梧淡然一笑,然后抬手指着天上的明月,“皇上您看,月满则亏,而老朽已在国子监滞留了半生,如今只想归隐山林,何况这祭酒的位置也该让与贤能之人,若老朽不走,这底下贤士如何入朝?” “云国之贤才除了夫子还有谁可担当?” 徐梧一笑,端过一旁早已凉透的清茶,抿了一口,不打算再继续回答。 “皇上此日拦下老朽,怕不是为了此事吧。” 云帝旿发出一声低笑,“夫子果然聪明,彦之确实有一事……夫子,可曾听过阴阳师…” 徐梧一滞,眉头锁在一起,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瓷杯,他眼眸中依旧波澜不惊。 “阴阳师…”他低声呢喃,似乎在确定这个词。 “老朽在外游历多年,确实听过阴阳师这种人。” 徐梧目光转了片刻,然后闭目,“传说在远古时期,有很多人为了抗衡天命而选择避世研究天数,许多人在这一过程中不惜牺牲几代人以求抗逆天数,而其中就有一部分人得到了异术,但这些人却也因为这些异术而被世人视为怪物,后来他们选择了归隐,并成立隐族。而隐族内又分三大宗族,分别为阴阳师、符蛊师和言灵。三大宗族为求安逸,从不出世,但不知为何,四百年前,这三大宗族却都突然消失不见,传言四起,但大部分人都认为隐族惨遭屠杀,余下之人纷纷入世,自那以后世间再无隐族一说。既然皇上如此问,想必是见过阴阳师了。” 云帝旿点头,沉默不语,这世间知道阴阳师的人确实少之又少。他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2 得小时候听母后讲过,所以那日再次听到阴阳师这一存在,他便回了皇宫寻找有关阴阳师的记载,却毫无所获。 葬送几代,穷究天机,是何等疯狂。 “虽然过去了许久,阴阳师与普通人相结合,势力早已不如以前,但对于阴阳师这一存在皇上还是要妥善处理。” “彦之愚昧,依夫子来看应如何处理?” “若不可利之,便杀之。” 云帝旿愣了愣,他抿唇,看着徐梧的身影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不可利之便杀之。 云帝旿眼眸危险一眯,他看着朝堂上跪着的人不禁沉声,“退朝。” 那原本还正在上奏的人猛然一愣,众臣未多言就见云帝旿挥袖离开。小林子也是一愣一愣地,最后还是彧朝熙轻咳了一声他才回神。 “退朝!” 小林子喊完又向彧朝熙弯腰行了一礼,然后连忙跟上云帝旿。 “皇上今日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请太医看看?” “不用,你去把朕的弓箭拿到城楼上。” 看着云帝旿离去的身影,小林子瞪大了双眼,然后快步离去。 “咳咳…” 祭玉刚走了几步又是一阵轻咳,指间的血液泛着暗红,她不禁蹙眉,若巫只不回来,她还要撑多久? 她虽然与明月是亲兄妹,可在阴阳术的造诣上却是差别甚大,每次在解封鬼灵后,身体便会极度虚弱,这也是为何明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使用阴阳术的原因。 城门之外,拂歌正在马车前候着,祭玉摇头,努力赶走那些晕眩,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皇上…” 小林子将那弓箭呈上,然后退至一边。 云帝旿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抹暗色的身影上,那人踉踉跄跄地,似乎下一步就会跌倒。 他食指收紧,手中的弓很快拉出一满月状,青丝飞舞,在日光的映衬下,耀眼生辉。 “若不可利之,便杀之……” 那人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碧衣女子快步上前,惊恐地拉着她。 云帝旿薄唇微抿,手指轻放,利箭便破空而去。 铮 羽箭射在城门外的旗杆上,没入木中。 长弓应声落下,云帝旿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长叹一口气,一时竟有些惆怅。 风起帆动,碧衣女子搀扶着地上的人上了马车,丝毫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朕累了,回去休息吧……” 云帝旿眼神里带着一丝疲倦,嘴角抹起的弧度也带着凄凉和嘲讽。 满天飞花落青丝,他伸手,陡然发现,如今的他竟已心软到杀不了一个臣子了。 纵然知道她是阴阳师,纵然知道她桀骜不驯,纵然知道她阴险奸诈,可他还是心存侥幸,那样一个人,根本就不屑做卖国求荣之事吧。 ☆、第九章 “若不是明月派人通知我,你是不是要一直等死?”巫只低头,有些微微恼怒。 “就算在外云游,有了明月传话还不是回来了,我担心什么。”祭玉轻笑,用袖子遮住了腕间的伤口。 “你呀…总是这么不以为意,怎么让人放心…张口。”他叹息一声,从盒子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所幸这次没有人看见,否则就闯下大祸了…这几日就不要去早朝了,在府里休息着。” 祭玉摇头,看向门外,目光淡远。 “你身体都成这样了?晕倒在朝堂上就安心了?”他语气漠然,却有一丝冰冷。 “我……” “大人,林公公求见。” 恰在此时,拂歌从门外走来,她尚未起身,来人便已阻止了她。 “左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杂家只是来传个口谕。” 而巫只早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让她不要动。林子业见此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林公公今日光临寒舍可是宫中有要事?”她看了眼巫只,对着林子业微微点头。 “今日早朝杂家见祭大人面色不好,下朝时随意地跟皇上提了几句,皇上仁慈,遂命杂家过来告知祭大人一声,近日祭大人就不需要去早朝了。” 听着林子业如此说,她不禁心头一紧,眼底的神色复杂万分。 “宫中事务繁杂,杂家就不多留了,祭大人还是要保护好身体才是。” “多谢林公公挂念,祭玉身体不适,就由下属送您出府。”她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林子业和拂歌离开。 “这下肯安宁休养了吧?”巫只皮笑肉不笑,此时恨不得冲进宫里杀了云帝旿。 “哦…”她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 “梵星楼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伽叶那边的情况也很稳定,既然好不容易闲了,明日就去趟无忧谷散散心吧。” “好。”她倒也不反对,只是目光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早些休息吧。”巫只笑了笑,然后人便如夜里的风一般,轻轻飘远。 旦日,日初起,拂歌便推门而入,她将手中的衣服放在镜台上,有些心慌。 黑色的长裳上绣着火红的彼岸花,仿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与明月的衣衫有几分相似。 祭玉转头,原本淡然的眼眸此时却浮起一丝悲伤的气息,眼中千万神色掠过,她叹息一声,手指轻触那绝美的绣花。 “拂歌…你先出去等会儿。” 不久,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了无忧谷。 云烟缭绕,阳光流淌在花叶之上,仿佛仙境。 幽谷之中传来一阵琴音,琴音空灵清华,宛若天上曲,碧绿的潭水泛起了层层涟漪,时而有几条小鱼儿跳起。 静谧安然。 “好久都不曾听过伽叶弹琴了…”祭玉嘴角绽开了笑意,看着潭边的人一阵心安。 “来了。”琴音戛然而止,伽叶回头,看着那抹黑色一愣,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呦,祭大人,我还以为这日上三竿了您才会起床的。” 又是一阵调侃。祭玉摇头,她已经习惯了,抬头望去,只见巫只已抱着一堆干柴坐在一旁支架。 “这么快就收拾?”祭玉挑眉,走近时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两只兔子,一大早上吃肉,亏他也是学医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地上的人抬头,看着她微妙的眼神不禁蹙眉,“毒不死你…” 祭玉撇嘴,看着潭边的白衣男子沉默了片刻。 “明月今日来不了?” “或许吧…”巫只没有抬头,摇了摇头。 “唉…那就好。”祭玉如释重负,她擅自使用阴阳术已经让明月很生气了,虽然那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深知明月的性格,此人擅长秋后算账。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耳边传来了一阵很轻的声音,祭玉还来不及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3 冷颤,整个人便离开了地面。 风声作响,她面色一白,不由得紧张。 她被放置在一颗高大的桐树上,而明月就坐在对面,戏谑地看着她。 “那就好…”明月微微颔首,眸子里含着笑意,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根绒草,腿轻轻地在空中晃荡,“小北儿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哥…”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你先放我下去。” “为什么?”对面的人笑了,手中的绒草抬起。 “明月你个混蛋!”那绒草很痒,她抬手很不满地打掉那根绒草。 树干上的人蜷缩着身子,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偏偏眼里都是气愤。 “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教的你,连哥哥都敢骂了。”他眉心紧锁,可眼底却是难见的温柔,灿若繁星。 “你放不放我下去?” “不放。”明月红唇勾起,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真不放?” “嗯。” 祭玉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她闭眼,一个翻身从树枝上落下。 明月浑身一抖,从树上跃下,拦腰将她抱住。然后眉宇间又浮起了笑意,“睁眼了…” 祭玉眼帘微启,那抹血色在微微摇曳,她松了口气,然后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生气了?”明月连忙跟上。 祭玉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瞪了他一眼,捡起脚边的石头就扔了过去,明月随意一闪便避开了,然后戏谑的看着她。 祭玉不甘心,继续砸他,还不停地骂着,“混蛋明月,不要脸!” 明月一边躲着,一边大笑,等到她累得不行时才闪身上前。 “行了,不就是逗你玩了会儿吗?哥哥给你捕鱼去。” “还不快滚!”她撇嘴离开,有些头疼的坐在拂歌身边。 明月摇头,然后掠至伽叶身边,打了个哈欠。 “那身衣服是你送过去的。”他语气笃定,带着隐隐的不悦。 “嗯。”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围绕在伽叶身边的鱼儿笑了笑。 “你明知道她恐高还把她放在树上。” “我明月的妹妹岂能怕这怕那的,何况我就这一个亲妹妹,不欺负她欺负谁?”明月清了清嗓子,淡淡的扫了一眼伽叶。 六岁那年她因习武不甚从楼上跌落,从此便开始怕高,不肯再习武,也不肯学跳舞。 “总不能一直怕下去吧,让我觉得很丢脸啊…”明月扶额,有些无奈的摇头,有一个蠢妹妹真的太伤他的名声了。 身边的人缄默不语,安静的仿佛不是这尘世之人。明月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手掌微抬,聚集内力,碧水连天,手中的树枝恰似利箭刺透一条飞鱼。 明月运气掠至另一块巨石之上,笑得一脸灿烂,“老头子,你慢慢喂鱼吧,爷要给妹子烤肉去了。” 他身子刚掠至空中,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到地上,鱼儿被抛向空中,伽叶如风一般跃至明月身后,须臾之间,已过招半百。 “唉…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看着空中交错的身影,拂歌蹙眉,不免担忧。 “不用管,死不了。”祭玉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躺下。 就在这时,只见银色的光芒环绕在明月身侧,那些银白色的光渐渐悬浮在他的手中,碧水流动,冲上九天。那些水柱幻化成龙,极速向伽叶呼啸而去。 看到这里,伽叶温和的眸子里浮过一层笑意,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谪仙。就在神龙据他不过几寸间,他才手指抬起,眼中静默的笑意始终不曾消减,拂袖,如春风轻扬。 嘭! “伽叶!” 水花四溅,明月顶着一头湿发,脸色变得阴暗。 “这招‘沧海恒生’你倒是领悟的不错,功夫长进了不少…”他右手翻转,将鱼扔给明月,“只是性子太急了,弱。” “以后再打扰我,后果更严重。”伽叶点足掠出,盘腿又坐在巨石之上。 “哼!”明月从潭中跃出,他将身上的水珠震散,调头走到了祭玉那里。 “明知道打不过还爱惹事,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你闭嘴!再多话我杀了你!”明月声音低沉,愤怒的看着巫只。 巫只耸肩,往祭玉身边挪了挪,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和明月之间那何止是云泥之别,他还想多活几年。 “呵呵…” “还笑,要不是为了给你抓鱼,哥哥我能这么狼狈吗?”他右手抬起,在祭玉额头上狠敲一顿。 祭玉撇嘴,看着他,身体依旧微微颤抖。 肉香四溢,祭玉微转头,静静地看着远处似闭目养神的男子。 “都没有带其他东西?” “没有!”明月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只有肉。” “那个…今日早上出来时我在马车里放了一些桂花糕…”拂歌的声音渐渐消失,因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祭玉看着拂歌不断移动的小身影,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她眼含警告地看了明月一眼,然后走向马车。 凝碧的深潭中不时跃出几条小鱼儿,在淡蓝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炫影。 祭玉靠着伽叶静静地坐着,无忧谷从来无忧,清风流水,琴弦铮铮,那些原本还在沉睡着的花似乎也缓缓绽开了。 ☆、第十章 夜幕降临,风过云聚,遮住了那原本就暗淡的月光,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 祭玉皱眉,犹豫了几番,才伸手接过了拂歌手中的玉碗。她浅抿了一口,立即被苦的连连咳嗽,不肯再碰。 “大人,这是巫只临走之前留下的药,他叮嘱过的,一定让你连喝三日才行。”拂歌不死心的又将药碗推至她面前。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喝了。”她摇了摇头,毫不在意。 拂歌站在一旁,她倔强的样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从第一次见到她时,拂歌就被她孤傲冷清的背影所折服,她就像一个不可触及的梦,不知为何遗落在了这寂寂红尘中。 她在凡尘中一步步的走着,却又不曾留下痕迹。 而她,又是如此的幸运,能留在她身边,从第一天出现在祭玉身边时她就发誓要用命护着她,可是后来,究竟是谁用命护着谁,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不想让她孤寂,更不想让这圣洁的女子被世俗所害。 “大人会爱上云国的人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外面的叶子悉数落地,天地寂静。 拂歌所说的云国之人,只有一个。 “不会。”她摇摇头,笑得云淡风轻。 “那大人为什么要撒谎?”对巫只,对芫君,对所有人。 “他现在不能死…”祭玉轻声答道,“如今四方动乱,他必须活着稳定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4 天下,如果哥哥知道这件事,他为了我定会杀了云帝旿,这样对我们来说反而不利,所以拂歌,此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哥哥知道。” 拂歌咬唇,她的视线落在了祭玉身上的彼岸花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拂歌只是怕大人身上的诅咒。” 她怕她孤独,更怕她身上的诅咒灵验。 烟云散去,星辰闪耀。 “诅咒…”她看着门外苍茫的夜色,淡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她自嘲般的笑了笑,“拂歌,你当真以为郑姬在我身上留下的诅咒会害死我?” “那可是血咒……”拂歌吃惊的问了一句,血咒可是用了半生命换来的。 “血咒只有身怀怨念的人才能开启,可是郑姬没有怨念。” “她可是大祭司,她所守护的人全部妄死,她怎么可能没有怨念?”那可是近万人啊,就那么残忍的被烧死在郑姬面前,怎能不恨? “大祭司一旦有了怨念就会失去轮回的资格,她不能失去,她必须要再次回来。”为了她所爱之人,为了那个她不能爱上的人,她必须再次回来。 “那就是说…”拂歌突然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一脸惊愕,“郑姬她会死而复生!” 并且是借助于祭玉的身体,拂歌打了个冷颤。 祭玉但笑不语,她仰头,将那剩余的药汁一口饮尽。 旦日,还未到朝食,宫中便派来了马车。 “大人,要不要我现在去通知巫只?”拂歌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压低了声音。 “不用…”祭玉敲了敲她的头,“好好在府内待着,晚饭时我若没有回来你再去找他们。” “那大人万事小心。”拂歌微微欠身,看着女子随着那些人离开。 祭玉进宫后被带到了御花园,林子业也在那里候着,见祭玉来了,他上前一步。 “祭大人,皇上已经恭候多时了。”他说着,顺手从一边拿出了一柄长剑,递给了祭玉。 祭玉接过,正要询问,却见林子业已经转身离去。她皱眉,反手将剑握住,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风叶翻飞,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 那些梨花,密密匝匝地,如雪花漫洒满枝。风夹着梨花的馨香,幽幽飘荡在祭玉周身。 刚转过卵石小道,凌厉的剑气直直向她袭来,她下意识的提剑防守。虎口一阵疼痛,那把剑应声断落,她被逼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梨树前。 铮 那把含着杀气的玄剑砍断了她耳际的碎发,剑身没入梨木中,云帝旿此时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握剑,练了一早上的武,他依旧呼吸平稳,只是额角有些细汗。 而坐在地上的女子,侧靠着梨树,因为强行接下那一招,睫羽上都沾染了水珠,虽然极力在克制,可呼吸还是很沉。 她不会武功。 认识到这一点,云帝旿有些惊讶。 春风拂过,皎洁的梨花从树枝上舞落,擦过女子的长睫落在地上。 云帝旿抿唇,起身背对着她,“难道说…阴阳师都这么弱吗?除了阴阳术什么都不会?” 祭玉这才缓缓从地上坐起,依旧靠着树干,“微臣只是不爱习武罢了。” 云帝旿回头,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然后把手中的剑扔给她。 “跟上。” 那把剑不算重,但不知为何却有吞云噬天之力。祭玉紧跟其后,不远处有一凉亭,清雅别致。 亭中有一棋盘,黑白棋子分别置于两侧。看到这里,祭玉有些头疼的把剑放在一旁。 “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果然,祭玉暗道不好,缓缓坐在了云帝旿对面,然后轻轻摇头道,“臣不会。” 拿着棋子的手微顿,云帝旿抬头看着对面一脸‘我不会下棋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嘴角微抽。 “左相,你还有什么不会?”快五年多了,他竟不知这女人还有不会的东西。 好多好多,她都不好意思说。 看祭玉缄默不语,云帝旿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朕今日是有正事要找你谈的。”直接切入主题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可是谁让这女人什么都不会呢? 我知道。祭玉默念:谁会脑子不好使,请她来下棋啊。 “你可记得水国…” 水国?祭玉皱眉,几年前好像派过使者来给云帝旿送过贺礼。那是北方的一个小国,靠近沙漠,因为常年缺水,对外交易还是比较广泛的。 “记得,陛下为何突然提起?” “水国过几日会有使者来访,听说是水国的二皇子和他的妹妹,此事你有何看法?” 水国的皇帝如今已入耄耋之年,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而膝下尚有五位皇子二位公主,储君未定,这群人不在窝里斗,跑出来干什么? “祭玉是想看兄弟阋墙之戏吗?” 祭玉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喊了,此时却有一丝认真。 祭玉抬起头,但见他静默的眸子中多了些笑意。 “陛下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夺取皇位,才把人打发到了这里?” “或许吧…” “可是谁会蠢得在这个时候离开?”祭玉蹙眉,皇位之争已经如此明显了,居然还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除非此人真的对皇位不敢兴趣。 “都说云国的左相聪明伶俐,朕今日发现你也不过如此。”他笑着,见她依旧一脸模糊,只能摇头,“除非这个人已经出卖了国家…” 他最怕的便是这一点。 “听说水国的皇帝近日纳了一名妃子…” 祭玉嘴角抽搐,听着云帝旿这句话简直石化在凳子上。 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纳妃嫔,会不会有点太糟蹋人了,一个糟老头子纳什么妃子啊! “他用的了吗?”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句话她本来只是打算放在心里自己说说的,真是嘴快害死人。 “用不用的了这个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可以去找那个妃子聊聊…”云帝旿笑眯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陛下,微臣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祭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此次水国来使该由谁去安排?”他也不再和她开玩笑,言归正传。 “陛下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为什么还要询问微臣?”还想羞辱她的智商,可能吗? “呵呵…”云帝旿笑了笑,他确实已经安排了人选,只是刚刚突然想听听她的意见,所以就问了一句。 “如果云国有人与外勾结,你觉得会是谁?” “北冥,北庭御。” 如今整个大洲以云国和北冥国势力最强,下来北方和南方分散着十余个小国,分别制约。 北庭御野心极大,为了统一中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且他工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5 心计,善于利用各国之间的关系。 云国是阻挡北庭御完成野心的最大绊脚石,所以他一定会联合所有可以利用的人来对付云帝旿的。 “不论如何,陛下还是要小心防范此次云国派来的使臣。”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不可能做出万全之策,只能一步一步小心应付。 “如果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弑君呢?那么你呢?祭玉,你会怎么做?” 祭玉一愣,眼前的人很是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双夜空般的眼神中清晰的映出自己的样子。 “祭玉身为臣子,定当护住陛下,万死不辞。” 云帝旿眉眼弯起,他点头,笑了笑,“好,祭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就当做是承诺了,纵然以后物是人非,他也会记住她今日所言。 ☆、十一章 月光静静洒落,微风拂过荷塘,带来清雅的花香。祭玉握着酒杯,时不时的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位远方来客——水国的二皇子:水沧锦。 他一袭白衣,坐在那里与一边的斐然把酒话谈,浅褐色的双眸似乎笼罩着一层迷离的薄雾,满是沧桑。 这样一个连笑容都是虚弱的人会做杀父弑兄之事?真是让人好奇。 “咳咳!” 祭玉皱眉,她刚刚忘了手里拿的是烈酒了,居然猛灌了一口。 一旁的拂歌立即拿出丝帕,一边拍着她,一旁低语斥责。 “想必这位就是云国第一女相——祭玉祭大人吧?” 那水沧锦竟不知何时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她。 整个大洲能堂而皇之坐在臣子之位的女子只有她一个吧。 祭玉起身,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看着水沧锦,“二皇子眼力过人,祭玉拜服。” 水沧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但他的眼眸却是平静如水,一片虚无,仿佛沉淀了多年,掀不起波澜。 “左相大人可否陪在下饮一杯?” “我家大人不会饮酒。”一旁的拂歌微微蹙眉,她很不喜欢这个人的靠近。 “既如此…”他轻轻的拂一拂衣袖,微微颔首,“那是在下唐突了,失陪。” 祭玉眯眼,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突然感到一阵不适,祭玉抬头,刚好撞进一双冰冷的眸色中,暗影浮动。 祭玉弯腰再次咳嗽,避开那道眼神。瞪她干什么,是水沧锦自己送上门的,别把卖国通敌的罪名乱给她安。 笙歌婉转,清风拂过耳畔,暗香浮动,百花之中突然出现一抹菖蒲色。 那是一名面带青纱的女子,温婉的笑意在桃花眼间缓缓流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是那样的漂亮,宛若晨星。 菖蒲色的裙摆伴随着女子的舞动随风摇曳,腰间垂下的丝绦如夕雾花般朦胧如雾。 祭玉抬头,果然见云帝旿身子前倾,眉眼间皆是兴趣,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见到漂亮女子跳舞就走不了路的习性要是再不改,云国迟早毁在他手里。 烟云缭绕,万物幻落,青纱垂下,露出了一张芳华绝代的容颜,在座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水疏汀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很是空灵,和那张纤秀的面容一样完美,犹如天籁。 祭玉挑眉,一手把玩着玉杯,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水疏汀此举难不成是来和亲的? 她垂下头,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早就听闻水国有一公主精通音律,能歌善舞且有才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赐座。” 云帝旿显然心情很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并且带着微微的笑意。 “疏汀多谢皇上。”水疏汀嫣然一笑,提裙坐在了水沧锦身边。 歌舞再起,可方才看过了水疏汀的舞,此时再看其他宫女跳舞只觉乏味无趣。 群臣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水疏汀的身上,要知道他们可是很少见云帝旿夸赞别人的。而且水国此行来明摆着是为了联姻,众人不免窃窃私语。 云帝旿已过弱冠之年,却少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充盈后宫一事,大洲内像他这样称主的人早已膝下皇子成群,作为人臣,他们也只能干着急,如今水疏汀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落入耳中,祭玉闭眼认真听着,整个人隐藏在这喧闹之中。 “为什么总爱让自己处于喧哗之中?” 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句话,这是她曾经问过伽叶的一个问题,那个人,似乎总爱走在热闹无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与他们擦肩而过,淡然的看着繁华的街市。 “或许…这样才不会感到孤独。” 热闹的地方可以掩盖住孤寂,你可以让那颗孤寂的心假装不孤独。 “可若入世过久便会焦躁不安。” 她当年还笑,实在对他的回答不满,撇嘴反驳了一句,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喜欢闹市,她依旧是喜欢静默,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什么,但是她懂了,懂他为什么喜欢热闹,甚至建丞相府也不顾她的脾气选在了街市中。 因为孤寂,那隐藏不住的孤寂,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孤寂。 “拂歌,我突然想去见见伽叶…” 水月潺潺,晚风微凉。 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水疏汀的身上时,她突然对坐在对面的女子有些感兴趣。 “皇兄,那个女子就是云国的左相祭玉吗?” 水沧锦轻轻地抬头,对面的女子一手支着脑袋,摇摇欲坠,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他轻轻点头,又将目光放在别处。 “真是嚣张…”水疏汀微微侧头,眸子出现了一丝微笑。 云帝旿接见使者如此重要的事情,这女子竟然明目张胆的在宴席上睡着了,而且并没有人在意,整个宴席中有些不悦的人似乎只有一名蓝衫男子。 水疏汀猜想那应该就是一直传言与祭玉不和的右相彧朝熙,从祭玉睡在那里时,他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真是有意思。 “难不成…这云皇喜欢祭玉?”所以才会任由她如此放肆。 “帝王之心不可测,谁能知道他有什么心思…你还是离那个女子远些,能成为大洲第一个从政且为丞相的女子,她的手段一定不一般,不是你能挑衅的。”水沧锦薄唇紧抿,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在身侧的水疏汀。 “知道了…”水疏汀轻笑一声,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疏汀一定不会违背皇兄的意思,去惹左相的。” 水沧锦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叹了口气,他缓缓抬起头,内心带着微微不安。 但愿此行一切顺利,他内心暗暗思忖。 “那云皇倒真是俊秀…” 水疏汀抬头看着云帝旿,魅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6 惑而又清冷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睥睨一切,他的周身渡了一层月华,宛若罂粟花般危险迷离。 或许,嫁给这样一个男子也是不错的。 “皇兄,我突然之间想清楚了,那笔交易我同意了,但是那个人你要留给我。” 水沧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媚的笑脸,水沧锦轻咳了一声,缄默不语,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夜色渐重,宴会结束后祭玉才摇摇晃晃的起身,丝毫没有理会水疏汀等人。 夏色渐浓,水国的使者已住入皇都,有黑色的影子从空中极速飞过,越过沙漠,在日暮时刻飞进了城内。 长脊蜿蜒,粉霞笼罩大地,空气又冷了几分。 屋内烛火不停的跳动,女子安静地坐在书案前看书,就在这时,窗扉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细小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清晰异常。 “拂歌,去开窗…” “嗯…”拂歌点头,转身走到窗户前,她刚一打开窗子,一道黑色的影子就窜进屋内。 拂歌合窗,刚一回头,就见祭玉怀里窝着一只鸟,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鸟,它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光芒,三条尾翼如凤尾一样柔美。 此时那只鸟正腻歪在祭玉怀里,不停的在用小脑袋蹭着祭玉的手掌,好像在撒娇。 “夕乌是饿了吗?” 祭玉看着怀里的小鸟笑了笑,那只鸟听到这里又蹭了蹭。 过了片刻,只见拂歌拿来了一碟子瓜子仁放在书案上。 “夕乌,伽叶最近怎么样?” 夕乌摇头,他正吃东西呢,能不能过一会再问。 “夕乌最漂亮了…我很担心伽叶,他究竟怎么样?” 一听到祭玉夸他,他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跳到了祭玉手上,露出了小脚上的信。 “安…” 只有一个‘安’,看来伽叶那边是没有什么大事。 “就这一个字?”难道没有其他的内容?她顿了顿,疑惑地看着夕乌。 正在吃瓜子仁的夕乌突然停了下来,那对金瞳死命地盯着祭玉。 这女人什么意思,怀疑他弄丢了信? “好了,我不逗你玩了,你一路飞来飞去的也累了,在这里多留几日再去找伽叶吧。” 夕乌这才收起了一身炸毛,安静地待在书案上。 月转星移,看着浓稠的月色,祭玉不由地蹙眉,内心默默祈祷: 伽叶,照顾好自己。 按照惯例,水沧锦一行人停留四日就该回国了,可他们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祭玉近来依旧没有去过皇宫,听旁人说,云帝旿整日带着水疏汀在御花园中交流琴韵诗文,大有纳水疏汀为妃的意思。 群臣对此自是满意非常,祭玉听到拂歌等人送来的消息时不禁皱眉。 恰巧近日地方有些事务上报,她命拂歌连夜去找巫只,自己则进宫找云帝旿好好商量商量。 月影重重,犹如黛色,鎏金飞檐,沉静幽深。 ☆、十二章 一轮满月悬挂在青檐之上,光辉遍地,庄严肃穆的皇宫此时更显静谧。 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人,祭玉倒也没太在意,到了云帝旿的寝宫,她才觉得有些奇怪。 入夜并没有多久,可殿内却没有点一盏灯,连侍卫都没有,林子业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没有在殿内,去御花园散步去了? 祭玉内心虽如此想,可还是伸手推开了殿门。 刚一进门她有些难以适应这黑暗的环境,月光落下一地清辉,她闭眼了许久才勉强看到了些许东西。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总之,寂静之中,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小的声音,与草丛中的虫鸣几乎融为一体。 她刚抬步,打算往殿内再走走,突然殿门口有一丝光亮照入。那是林子业,正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口。 林子业见她在这里显然也有些诧异,他将殿门又推了推,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问道:“祭大人此时怎么在这里?” “本官找陛下有些事情要谈…”她走向林子业,那些烛火能让她舒服些,“陛下不在寝殿吗?” 林子业向殿内看了看,然后示意祭玉出去说话。 “大人,皇上早就休息了。”林子业将那烛火熄灭,对着祭玉欠身说道。 “那为什么殿内一盏灯都不点?”她记得云帝旿始终爱给殿内留一盏灯,哪怕他人不在。 “大人近日没有来上早朝,自是不知…”林子业颔首,继续说道:“皇上近日身体不好,最近一回寝宫就早早休息了,身边也不留人,这不,连杂家也被谴下去休息了。” 身体不好? 祭玉听到这里不由皱眉,云帝旿的身体会出问题吗?难道是近日一直在和水疏汀游山玩水折腾的? “大人若是有急事可先告知杂家一声,亦或是明日早时费力来趟宫中?” “那本官明日再来,林公公也早些休息,今日打扰了。”祭玉欠身离去,内心却依然疑惑。 幽幽地冷风从她耳边拂过,祭玉的眉头第一次紧锁在一起。 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方才殿内的情景,她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比如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比如林子业说的话,比如月色下的那一抹玄青… 玄青! 祭玉陡然停下了脚步,想起了屏风后的那一抹玄青色。 是了,云帝旿此生最不喜欢的便是玄青色,四年前,那个人就是一袭玄青衣衫,杀了他的父王,他的母后,大肆屠杀他的亲人。 月色冲破云霄,她抿唇,调头便往回跑。 殿内依旧昏暗诡异,她扶着门框微微喘息,一双眸子却浸满冰霜,死死地盯着屏风后。 祭玉长袖一甩,殿内的灯火尽数燃起,瞬间一片通明。她的身子犹如鬼魅般掠至屏风后。 “啊!” “水疏汀。” 她咬牙,眼底暗潮涌动,已是起了杀意。 纱幔之后,只见水疏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云帝旿身上,她身下的人紧闭着双眼。 水疏汀见她突然闯入,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瞬间她也反应过来,随意地披了一件长裳,撞开祭玉就跑。 祭玉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她面色一寒,抬袖将屏风震倒,水疏汀也撞到了石柱之上,猛吐了一口鲜血。 “水疏汀…” 地上的人抬头,看着这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女子,一阵发抖。 祭玉提着云帝旿的佩剑,一步步的向她走去,若死神索命。 “咳咳咳!” 床上的人猛然起来一阵剧咳,祭玉回头,那原本皎白的纱幔此时沾满了血迹。 地上的人趁着她发愣的时间起身离开,祭玉皱眉,却也顾不得她,扔下佩剑,只能任由她逃走。 “陛下?” 她掀开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7 纱幔坐在床边,云帝旿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趴在床沿不停地咳血,狠狠地抓着祭玉的手不放,很快便抓出了血痕。 “云帝旿…” 她倾身揽住他,厉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怀里的人并没有看她,一阵轻颤,紧接着晕了过去。 “林子业!”祭玉扶着他,对着殿门外就是一阵厉喝,这些人都死了吗! 是她太大意了,她以为云帝旿能妥善处理此事的,所以近日一直不曾入宫,他们还是太小瞧水国了。 林子业站在殿门外,看到里面一片狼藉,飞快离开。 不过须臾,就见他带着一众御医进来。 祭玉抿唇,将云帝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才起身站在一旁。 “祭大人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会咳出这么多血?”林子业翘着兰花指,一脸惊恐的看着地上的血渍。 “本官怎么知道。”祭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身为云帝旿的贴身护卫,居然能让水疏汀那女子进入这里。 她刚开口准备质问林子业水疏汀为何在这里,那给云帝旿诊脉的几名御医突然起身,对着祭玉深深鞠了一躬。 “祭大人…” “陛下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皇上只是最近操劳过度了,所以气火攻心,臣等这就为皇上开些药方,调养几日就好了。” 气火攻心,祭玉不由嗤笑。 “气火攻心?”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的眼底静默无澜。 “回皇上,是的。” 那几名御医立即跪下,诚惶诚恐地。 云帝旿眼底晦暗不明,他静静的看了几人片刻,随后摆手,“子业,随着他们去取药方。” “臣等告退。”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有些脏乱,空气中似乎只有呼吸声。 “祭玉,过来。” 她颔首,缓缓走至云帝旿面前。 “方才…谁在这里?” “是臣。” “抬起头来。” 祭玉抬头,毫不畏惧他审视的双瞳。 云帝旿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祭玉,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句实话…” 他顿了顿,看着地面上的长裙,又继续问道:“水疏汀来过这里…” 嗯,还不算太蠢,依旧残存着一些理智。 云帝旿见她不答话,又继续说道:“御医说朕急火攻心,你信吗?” 祭玉摇头,她虽然不知水疏汀对他做了什么,但急火攻心这个理由纯粹是骗人的。 云帝旿叹气,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他摆手,“你先回府吧,这事先不用管了。” “是。” 祭玉颔首,出去时顺便替云帝旿合上了殿门。 宫中折腾了一夜,她也没有心思再去沐浴,知会了拂歌一声,她便裹衣躺在了床上,直到日升起。 “大人,巫只回来了。” 祭玉正在绾发,听见拂歌的声音,立马跑了出去。 “这么匆忙唤我过来,难不成是想我了?”巫只一袭白衣,立在木质的楼梯之上,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么早就过来了,想必是连早饭都没有用过。 祭玉叹了一口气,吩咐拂歌去准备些清粥,然后随他向正厅走去。 “怎么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巫只突然伸出手拽住她,她看着被他紧握着的手,眉眼间浮起了一丝笑意。 “巫只莫不是也相思成疾了?” 巫只瞪了她一眼,将她的手举起,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眼中浮现出冰冷的光芒。 祭玉见此便收起了嘴角的笑,她看着自己的衣袖,面色一沉。 这是昨日进宫时穿的那件衣服,她还没有来得及更换,而当时,水疏汀碰过她的袖口。 “离芳续?”他看着她,一向平静的声音竟透出了些许紧张,“谁给你下毒了?” “不是我,是云帝旿…”祭玉望着他,然后问道:“离芳续是什么?” 听到这里,巫只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拉着她向正厅走去,一边解释。 “离芳续是从离芳花中提取的一种毒,其药效与罂粟无异,但是离芳花却被视为鬼花,听说几十年前已被全部销毁,除了箐山谷那一盒离芳花粉。” 他目光垂下,继续道:“我只听师傅说过,离芳续完全进入人体后,这个人就会丧失理智,被下毒者做成一个傀儡。” “如何解?” “你又想插手?”巫只不悦地看着她,眼中复杂万分,但还是说道:“施毒者需要食用离芳续,然后将毒逼入那人体内,所以他们身上就带着离芳花种,那是解药。” “我说水沧锦几人为何现在还不回国,原来是打这个主意…”祭玉冷笑一声,“水国野心倒是不小,居然想把他做成傀儡…” “梵星楼送来消息,水沧锦确实与北庭御勾结,条件是水沧锦要了北方四国。” “北庭御选择他不就是看上了水疏汀的舞么?只是这两兄妹也太过着急了吧…”一想到这里,祭玉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天空,笑了笑。 “哥哥把哪些人留在了水国?” “西方白虎七宿。” “呵呵…”她双目含笑,“那老皇帝已至耄耋之年,也该死了…” 巫只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她要做什么,他都已经明白了,所以他只是轻轻笑笑。 祭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望向天际,没有说话。 水疏汀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云帝旿,也要问问她祭玉准不准。 ☆、十三章 日沉西山,原本的繁华也已褪去,天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黑夜彻底降临。 水疏汀独自闭眼坐在房间内,原本白皙的面颊此时竟浮现出一丝黑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来,床上的水疏汀猛然睁眼,一脸警惕。在看到来人时,她紧绷的身体才渐渐舒展。 “皇兄…” 水沧锦向她走近,拿出了一个桃色的小瓶子。 “我们该离开了…” “不行!” 水沧锦话还未说完,她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水沧锦,“我不会离开的,只需要一个时辰,再给我一个时辰就好,我就可以将他做成傀儡娃娃了,嘻嘻…多么漂亮的一个傀儡啊…我怎么可能放弃?” 水疏汀笑得肆意,她的声音如冰冷的手一般,扼住了别人的脖颈。 “可是你已经让祭玉发现了,你不可能再有靠近云帝旿的机会了。” “祭玉…” 提起那个女人,水疏汀眼底的恨意便如潮水一般绵延不绝,她的手捏紧了衣袖,挑衅一笑。 “那个贱女人,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她插手我早就成功了,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她!” “离芳续的解药只剩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8 三颗了,我们必须快些回国,否则你会死的。”水沧锦深呼了一口气,虽然离芳续的毒御医查不出来,但那个女人一定会动手的,他们不能留在此地了。 “怕什么…”水疏汀笑得肆意无比,她掩唇,“明日若我还没有完成任务,我就听皇兄的,立刻回国,可好?” 水沧锦不曾答话,转身离去,已经默许了她的决定。 薄云如女子的衣裳一般拂过碧色的天空,绯色的花瓣舞成了绝美的花雨,人间仙境,可偏生有些人爱煞风景。 比如,祭玉… 她冷眼看着水亭内的薄衫女子,那人半跪在地上,柔美的长发四散开来,仅是一个倩影就犹如水妖一般迷人。 “陛下…” 可不巧,她偏生爱打扰别人的好事,尤其是棒打鸳鸯这种事。 果然,水疏汀的身影一僵,回头,那含水的眸子带着七分怨恨三分不甘。 “皇上…” 那酥软的声音听得祭玉一阵哆嗦,真是的,六月烈阳,怎么突来了一阵砭骨寒风。 “云帝旿。”祭玉冷眼看着他,若是这样他还不醒的话,她就撒手不管了,谁爱把他做成傀儡谁就去。 半坐在栏杆上的人眼底恢复了清明,然后目含杀意,厉声道:“你方才喊朕什么!” “叫这女人滚下去…”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坐在一边的石凳上,那桌子上不知是谁的杯子,她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滚!” “皇上?”水疏汀愣愣地坐在地上,不相信云帝旿居然真的呵斥她,难道离芳续不行了? “需要朕亲自送你吗?” 她还在呆愣,头顶上便传来了一阵阴恻恻的声音,云帝旿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水疏汀咬唇,不甘心就错过这个时机,可体内的离芳续不断的作乱,她只能提裙忿恨地瞪了一眼石凳上安静品茶的女子,然后离开。 “陛下身边的彧朝熙呢?眼瞎啊,看不出您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面对祭玉突如其来的嘲讽,云帝旿一愣,这个女子似乎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仅唤了他的名字,还一脸平静的教训他。 “干什么!” 祭玉突然面色阴寒,因为云帝旿的手正在她的面上摩挲。 那是长年握剑的手,指间的老茧磨的她有些疼。 “朕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假扮的,毕竟祭玉很少敢在朕的面前这么放肆。” 她嘴角勾起,还来不及再次嘲讽他,云帝旿就扑倒在她身上。 血腥味充斥鼻腔,她面色阴寒,想起方才云帝旿坐在栏杆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原来原因在这里。 “既然都知道那女人有阴谋还要单独见她,陛下的聪明才智都喂狗了吗?” 她嗤笑一声,双手却支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扶到凳子上。 “因为朕知道你会来…” 他的声音轻如鸿羽,擦过她的耳际。 祭玉一个用力将他推到一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胸看着他,“臣若不来,陛下要是死了,臣该如何报国。”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白色药粒,捏碎放进茶杯中,然后示意云帝旿喝下去。看着他毫无顾忌的拿起杯子,她笑了笑,就在他的唇瓣碰上杯子时,她突然出声。 “陛下就不怕那是毒?” “堂堂云国左相还不至于弑君夺财吧。”云帝旿看着她一笑,然后仰头将水喝尽,最后还将杯子翻了过来,以示他喝完了。 “那可不一定,丞相府这几年的奉银都被陛下克扣的差不多了…”她抿唇,然后坐在云帝旿对面,突然很认真的看着云帝旿,“陛下若如此相信他人,万一那日命丧黄泉就不太好了,还是不要太轻信他人为好。”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他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嫌弃。 “陛下,一切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行了,行了!”他挥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突然趴在桌子上,挑眉看着她,“水疏汀一事如何解决?” “水沧锦方才收到了一封信,是关于水国的,他的父亲驾崩,其余皇子被大皇子水霄憬全部杀死,水国已乱。” “这些消息你从哪里来的?” 他的凤眼微眯,如狐狸一般盯着她看。 祭玉一怔,随后懊恼不已,云帝旿身边的人未曾得到的消息,她却知道,果然,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会降低她的智商的。 “臣是阴阳师。” 她随意的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祭玉,阴阳师什么都会,没有弱点吗?” 对面的人突然来了兴趣,犹如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 祭玉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和嘴角的微笑,思绪却飞至远方。 “成为阴阳师,虽然获得了世人所羡的灵力,但你却必须将自己的灵魂交给魔鬼,也就是说,阴阳师的灵魂不属于自己,而无法掌控自己灵魂的阴阳师则易被世人操控,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也可以办到,这是阴阳师的秘密。阴阳师称这种现象为魂噬,一旦受到了魂噬,阴阳师死前便会饱受灵魂剥离之痛,并且丧失轮回,灵魂成为魔鬼的食物,这也就是为什么阴阳师如此强大,却日渐衰弱的理由。” “祭玉,想什么呢?” 面前的人一脸好笑的看着她,祭玉抿唇,随后起身微微欠身。 “祭玉日后定会为陛下送来解药,先行告退。” 云帝旿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噙笑。 夜深人静,只见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从丞相府后门驶出,并直奔北方,与漫天黄沙融为一体。 “啪!” “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屋内的人面容狰狞,丝毫没了俏丽之感,底下的丫鬟将碎片打理干净,然后退了出去,那不知热了多少次的药汁早已被水疏汀掀翻。 “祭玉!” 如果不是她,她早就控制了云帝旿,还有,那个老头子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了。 “祭玉,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毁了她的计划,她一定要让她受尽屈辱。 “杀我?” 耳边突然想起一声轻笑,水疏汀打了个冷颤,转身就见祭玉一身彼岸绣袍半倚在床上。 不同于往日所见,今日的祭玉给她一种邪佞的感觉。 “祭玉,这可是水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这里,来人啊!” 床上的人眉目如画,右手手指轻挑一撮青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很快,水疏汀就察觉到不对,门外毫无声音,寂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 “你杀了他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说祭玉不会武功吗? “怎么会?”祭玉扬眉一笑,“我不会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19 动手杀人的,只是这个房间的声音暂时出不去了而已。”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可是水国的公主,你若是动了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谁说是我动你了?”祭玉嗤笑一声,她起身,缓缓向水疏汀走去。 那一刻,水疏汀不知为何竟跌坐在地,女子身上的彼岸花犹如被注入了生命,开满了整个房间,那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被她走了一个百年。 “听闻水霄憬对你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妹爱慕已久,暗室里更挂着你的画像…” “够了!”水疏汀一声厉吼,她眼中充血,那是极度的恐慌。 “看来你也见过那些画像,啧啧,听说是水国第一画师所作…你说若是明日水沧锦进宫,却发现自己的皇兄和自己的亲妹妹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被折磨至死,他会如何?” 祭玉手指挑起了她的下颚,冰凉的手指好像死神之手,紧紧扼住了她。 “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你的皇兄思恋至今,你说水沧锦会招揽多少武士,讨伐他那个弑父杀兄辱妹的兄长?然后水国混乱,其余国家再进行吞并…” 她说的很慢,但每一句话却在凌迟着水疏汀。 “你到底要做什么?” “离芳续的解药。” 水疏汀咬牙,下一刻她的周身却突然出现了一群黑影,水疏汀吓得快要昏厥,可身边的人却扼住她的虎口,让她保持清醒。 “在…衣袖里…”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恨不得此时昏死过去。 祭玉从她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她打开,里面只剩下一粒药丸。祭玉将那瓶子放在水疏汀的鼻尖,果然见她一阵颤抖。 她收好瓷瓶,然后一摆手。 “扔进慈清殿。” “祭玉,我已经将解药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地上的人面色煞白,挣扎着爬了几步,不停地摇头,慈清殿是水霄憬的寝殿,她宁可死都不要去。 “你个不守信用的女人,不得好死!” 祭玉讶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药是你主动给我的,方才我可有一句话说过你给我药我就放过你?” 水疏汀面色一僵,她刚张口,就觉得一粒药丸进入喉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 祭玉但笑不语,她弹了弹衣袖,从窗子跃出,整个人消失在月色里。 屋内暗影浮动,那原本还在挣扎着的女子已消失不见。 ☆、十四章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华,祭玉渐渐离开了都城,林中的马儿似乎也闻到了她的气味,嘶叫一声。 渐渐有脚步声传来,声音轻的仿佛远在云端,祭玉在看到那个身影时,眼中浮现了一丝欣然。 “已经入秋了,这里还是有些冷。” 伽叶将手中的狐裘替她系上,然后继续叮嘱,“你身体受不得寒,赶紧上车吧。” “好。”祭玉认真点头,伽叶一身水墨云衫,倒在这夜色中有些迷离。 “真是麻烦你了,还要亲自送我。”祭玉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伽叶轻抚那匹良骏,在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拉着祭玉上了马车,“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怎么会麻烦,倒是你,用了阴阳术…恐怕明月又要罚了。” 马车行驶的并不快,祭玉坐在车内,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没怎么用,就是让她看到了一些幻象而已…” 她看着他眸中温和的笑意,抖了抖,迅速岔开话题,“明日再随我进宫送个解药吧。” “好。”伽叶笑得有些无可奈何,柔声答应道,他从暗箱里取出几本书,静静坐在那里,如同烟岚初雪。 祭玉看着他,睡意渐浓。 原本看书的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伽叶抬头,看着祭玉面带疲倦,轻轻地叹了口气。 “北儿,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何来找水疏汀?” “他暂时不能死…” 祭玉微微翻身,未曾睁眼。 “是吗?” “嗯…”祭玉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她手掌微蜷,显然已经困倦的不想答话了。 伽叶放下书,用狐裘将她裹紧,看着她温婉的容颜,苦苦一笑。 诸事无常最难堪,浮华万丈,尘心颠沛,你如今也只余一半清醒了。 雨点从青檐上落了下来,在青石板上奏出了曼妙的歌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灵的笑声,犹如雨落珠盘。 “公主,下雨了,您慢点!” “我这不是心急嘛,几年不见皇兄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哎呀,画音,你快点!”只见一身着海棠花色裙装的俏丽女子拉着一青衣女子快步在雨中奔跑。 身后的画音举着一把白色的梅花伞,紧跟其后,生怕把她淋湿了。 “咦?” 女子突然惊讶的看向一处,画音转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穿水墨长衫的男子立在蒙蒙细雨中。 “那好像是左相大人身边的人,名叫…伽叶,听说左相大人每次上朝时那人几乎都会跟着…”画音上前拉住她,意欲换道走,“听说皇上与左相关系不大好,公主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哎,公主!” 画音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人就已经将她手中的伞夺走,向伽叶跑去。 头顶上的天空忽然没了雨水,伽叶回头就见女子撑着一把伞,眼含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若诗公主。”他颔首,行了一礼。 “你认识我吗?”云若诗踮起脚,眨着眼睛笑问他。 “公主离开那年,伽叶有幸见过。” “原来是这样…”云若诗喃喃自语,然后把手中的伞递给伽叶。 伽叶摇头,没有接受。 “雨虽然不大也伤身啊,何况就算你不需要,左相大人身为女子也是不能淋雨的。” 见他还有所迟疑,云若诗便强硬地把伞放在他的手中。 “我又不着急,在那屋檐下躲躲就好了,你若是想还伞,日后进宫带上就好了。”也容不得他拒绝,云若诗便从伞下离开,向不远处的宫殿跑去。 “公主,你这淋湿了让奴婢怎么和皇上交代啊。”画音拿着丝绢替她擦拭面颊上的水珠,一脸埋怨。 “没事的…” 云若诗笑着安慰她,视线又瞥向不远处的伽叶身上,那一张清俊完美的脸在雨中有些朦胧,他就那样执伞立在雨中,仿佛泼墨画中的谪仙。 “陛下,您这样很容易被毒死的。”祭玉塞了一口糕点,见云帝旿吞下了那颗药不禁摇头,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说教。 “朕听说水国乱了,解药你是怎么来的?”云帝旿没解释,倒是好心的递给她一杯茶水。 “臣是阴阳师。” “咳咳!” 云帝旿方饮了一口茶水,却险些被茶水呛死,他瞪了眼祭玉。 又是这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0 个借口! “祭玉,朕突然很后悔知道你这个身份。” 祭玉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以后你都要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朕?” “不,若是陛下以后纳了嫔妃就不用时常来打扰微臣了。” “祭玉!”这个女人为什么总爱拿这个来取笑他,云帝旿看着她,随后薄唇勾起,“祭玉,朕瞧着京城几位公子哥还不错,索性朕做个媒,你选一个吧。” “臣对那些人没有陛下对那些人的兴趣大。”祭玉放下茶杯,趁着云帝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闪身亭外,潇洒走人。 “祭玉!” 亭内的人片刻后炸开,恨不得杀了那女子。 云若诗刚一进入御花园就听到了云帝旿一声厉吼,她垫脚望去,只看见了一抹缁色的身影,约莫就是画音口中的‘左相祭玉’。 看着亭中快要气绝的云帝旿,她掩唇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兄如此生气,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惹怒他啊。 “皇兄怎么这么生气?”她虽是忧心提问了一下,可嘴角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若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上前一步,却见她头发潮湿,“身边人是怎么照顾的!弄成这样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皇兄…”云若诗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讨好地看着他,“是若诗想见皇兄,所以着急了,跟身边的人没有关系。” “你啊…”云帝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那时嫌宫里不安全所以送她去了佛堂,如今看来,还是让她留在宫中较好。 “用过饭了吗?” 云若诗摇头,然后挽着他的胳膊,“佛堂的饭菜都太清淡了,你看我都瘦了好多,这次回皇宫我一定要把自己吃回来。” 云帝旿低头耻笑,她离开时才多大嘛。 “走吧,皇兄已经让林子业在殿内备好了膳食,喂死你这个小馋猫。” “皇兄!”云若诗作势在他手掌上掐了一把,“哪有做哥哥的这样欺负妹妹。” “行了,你不饿吗?”两人一边打闹,一边走着,竟已经走到了云帝旿的寝室。 “哎呀!小林子公公,若诗走时您才多大,今日回来您个子已经比若诗高了啊?”云若诗一脸兴奋的拉着林子业转圈圈。 “公主,使不得,使不得!”林子业被弄得晕头转向的,虽然他大不了云若诗几岁,可这样被她折腾,小腰也会闪的。 还好云帝旿出面,拦住了她的‘荒唐’行为,林子业如见救星般退了下去。 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她喜欢吃的,看来云帝旿也费了一番心思。 云若诗顾不得其他,坐在那里就开动起来。 “哎?” 正在吃饭的她却突然瞥见云帝旿也坐在了对面,她轻轻放下筷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认识皇兄了?”云帝旿见她呆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取笑她。 “皇兄,你不是从来不和人同桌吃饭的吗?” 以前每次吃饭都嫌她太脏了,还把她提着扔出去了。 “今日没有用过膳。” “哎?”云若诗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向来视时间如命的皇兄居然会错过膳食,让皇妹猜猜,难不成…是佳人相约?” 云帝旿手一顿,他将筷子放下。 “呐,我再猜猜这佳人…莫不是…祭大人?” “小丫头片子乱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云若诗吐了吐舌头,云帝旿‘凶神恶煞’的样子在她看来完全是‘欲盖弥彰’。 “皇兄这么生气作甚?莫不是爱上祭大人了?”云若诗嫣然一笑,今日虽遗憾没有见到左相的真颜,但看那一抹冷艳的倩影也知她绝非池中物。 “她?”云帝旿冷笑一声,“朕怎么会爱上那种不男不女的人,朕的眼睛还没有瞎呢。” 那个女人,除了是阴阳师,除了能在朝堂之上有些谋略还能做什么? 琴棋书画怕是没有一个会的,满嘴谎言,城府怕是比自己都深,随便一开口就能把别人买了,还一脸笑意的说和自己无关。 他都不知道这么心机的女人,他当初是怎么眼瞎的把她升为丞相的,就因为她弄死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别和朕再提那个女人,扫兴!” 云若诗坐在那里一愣一愣地,她不就随意的开了个头吗?至于表现的这么冲动吗? “皇兄…”她弱弱地开口,在看到云帝旿那冰冷的眼神时瞬间把那句‘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吞进了肚子里,她讪讪地笑了笑,“没事,用膳。” 云帝旿随意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拿起筷子。 他那时还未在意过谁,以前不曾,便觉得以后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可百转千回,终究是爱上了彼时不会爱上的人,最后情根深种,一世痴狂,落下满地忧伤。 ☆、十五章 傲骨的冬梅已经满园,在初雪下更显孤艳,祭玉将身上的狐裘拉拢,素手压低一支覆雪红梅,轻嗅芬芳。 “心宿见过小主子。” 女子一袭白衣,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什么事?” “云帝旿今日冬猎遭遇北庭御死士围截,跌入天目崖,至今生死未卜,且氐宿来报,北庭御率领一队人马正火速赶往天目崖。” 啪! 原本还在闭目的人猛然睁开了眼,娇艳的梅花散落一地。 “你说什么!”她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手心的花枝已经割破了细嫩的皮肤,“让伽叶带人与我速去天目崖!” 祭玉快步离开梅园,指间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中,她却顾不了那么多。 水疏汀一事刚解决,他又不知死活地带领群臣和云若诗冬猎,这人安生几日会死啊! “臣等见过左相大人。” 见祭玉赶来,一干人都是捏了把冷汗,再看那铁青的脸时,众人更是暗叫不好。 祭玉冷眼扫过众臣,看到崖边哭得快昏厥的女子时,眉头一皱。 “那是云若诗。” 伽叶见她疑惑,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 “彧朝熙呢?” “已经带着御林军下去找人了。”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回话。 “马上带公主下去,所有人营帐等候!” “可是…” “你认为自己留在这里有何用处!”祭玉横眼一扫,立即让那些反对的声音沉了下去。 一边的侍卫上前架着云若诗离开,等到群臣消失,伽叶这才上前,蹲在崖边。 “这里早就被人动了手脚,一旦有人经过便会垮塌,想是北庭御牺牲了几名死士才拉的他跌下山崖了。” 若不然,以云帝旿的身手必能躲开这断石。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1 伽叶起身,看着悬崖,“天目崖约莫有千丈深,崖底的小道本是一条商道,但因地域苦寒,所以渐被遗弃,崖底积雪深厚,以云帝旿的身手倒是有几分生存的希望,但是他在那种环境中身负重伤…” 伽叶没有说话,但祭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凌霄苍穹可在?” 伽叶转身吹了一声口哨,顷刻间,只见两只雄健的金雕呼啸而来,落在了一旁的巨石上。 “你认得最近的下山路吗?” 伽叶点头,那条小道虽崎岖不平,但对他来说与常路无甚区别。 “我带着苍穹先下去,你让凌霄寻着她找我。”祭玉目色一暗,转身走向崖边,她双手结印,脚下飞雪作舞,皑皑白雪瞬时化成青鸟。 伽叶撕开他的衣袖,上前用丝缎蒙住她的双眼,柔声叮嘱,“万事小心。” 苍穹在崖顶长啸了片刻,然后便如利箭般俯冲下去。 伽叶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崖底,一招手,带着凌霄也离开了。 谷底的风雪比她想象的还要凄厉,祭玉扶着石壁缓慢地前行,嘶吼的巨风淹没了她的声音,快半个时辰了,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苍穹,你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活人的气息。”她蹲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空中盘旋的金雕,事到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苍穹身上了。 苍穹在她身边停留了片刻,然后冲入茫茫大雪中,祭玉踉跄起身,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蹒跚而去。 大雪纷飞,朔风砭骨,须臾间,万象成幻。 丝竹灌耳,满室生辉。 祭玉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艳丽之中。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幻境? 祭玉沉默了许久,然后抬步向一座精致的木楼走去。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室内一片喧嚣,金光映亮的屋子中,男子一袭红衣,温文尔雅。 只见他面色绯红,执着同样身着嫁衣的女子,唤了一声,“凤遥。” 凤遥,听到这个名字,祭玉才顺着男子的视线望去,女子的颊边绽开了如梦的笑容,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心中的情愫不溢于言表。 “凤遥…”祭玉默念这个名字,她秀眉微蹙,只觉得在那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幻境之内的时间过得极快,祭玉一路随着他们在府里转悠,这才知道了与凤遥成亲的那名男子名为司离,乃是朝中官员,至于是那个国的,她就不感兴趣了。 一年春末,凤遥诞下一男婴,而彼时司离正在外办事,不断写家书叮嘱他的父母照顾好凤遥母子,祭玉看那府中当家的对凤遥甚是冷淡,只有一个哑女总是爱亲近凤遥。 那名哑女是司府捡回来的,被收为义女,取名慕尘。 后来凤遥出月子,府内又是忙上忙下的,祭玉没了兴趣,这个忆境无非就是讲一对夫妻生活而已,却偏生将她困在这里。 “云帝旿那厮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祭玉低下了头,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可出路一时又找不到,正当她思考近日之事时,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她循声而去,只见凤遥一身血衣跪在地上,司府的家主手持长鞭,不停地抽打。 祭玉敛眉,这家主向来厌倦凤遥,如今却是不顾司离的面子竟然要将凤遥活活打死。 “当初离儿就不该娶你这个魔女…”那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凤遥,“你这个没心的女子竟然狠心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祭玉一怔,回头发现慕尘怀里抱着一男婴,而那孩子心脏处是空荡荡的。 “你这丧尽天良的女子…今日离儿不在,本家主做主,从今日起,你与司府再无瓜葛!” 老家主气得竟晕了过去,身边的人立即上前,有家兵上前将浑身是血的凤遥架起,扔出了司府。 那一日,初雪降临。 地上的女子就躺在雪中,犹如傲骨之梅,那双眼睛却不甘地望向了紧闭的木门。 画面突然一转,祭玉抬头,只见司府白缎挂檐,她一愣,司府居然要违背礼数,替那孩子办丧事。 脚下的石板缝中不知何时渗出了鲜血,而且越来越多,诡异万分。 祭玉沿着鲜血流动的方向走,面前的景象饶是素来淡然的她都不由心惊。 满室的宾客都倒在地上,而且身边都有一颗鲜红的心脏。 祭玉面色一白,赶紧往灵堂跑去,果不其然,凤遥在里面。 “慕尘…”凤遥怀里抱着早已死去的孩子,眼含笑意,看着蹲坐在木棺旁边的慕尘,“哑巴?你当真以为杀了这满堂宾客司离就会爱上你?” 地上的慕尘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外边的天空。 “我来只是为我孩子报仇,至于他们…你死后他们自然会找到你。” 凤遥冷笑,那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极其幽深,有一丝阴霾的气息从她的眼中蔓延出来。 瞳影! 祭玉眉宇间全是不可思议,瞳影那是阴阳术中的禁术,它会将人的灵魂缠绕千年至死。 “凤遥…”祭玉再次默念这个名字,总算想起了一些事情。 “阴阳师不可与世俗之人结合,可千年过去了,总会有人违背这一规定,与人暗结姻缘,最后受到天罚,那个人是隐族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却也将阴阳师推向了毁灭,自那个女子后,世间阴阳师大都消失不见了,那个人名叫…凤遥。” “世皆传闻阴阳师以人心为食,慕尘…今日我就帮你一把。” 慕尘惊诧地看着她,还来不及惊呼,那抹黑气便进入了慕尘的胸口。 “凤遥…” 她与凤遥同时转身,只见司离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平静无波。 凤遥满身是血,她单手走到了司离的身旁,轻轻地笑了笑,有一丝凄艳之美。 “司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信过我?” 司离张了张口,眼里却是没有丝毫情愫。 “抱歉,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凤遥只留下一句话,然后掠过他。 那抹血红色的身影终究是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天地成为一片黑暗,她看见风雪中一辆马车渐渐靠近。 “怎么了?” 车内突然传来一声虚弱无力的声音,那是司离。 “好可怜……”马夫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祭玉和司离几乎同时望去,只见山崖下面,一具白骨躺在那里,而白骨的怀里还有一块破布,那是一个小孩的白骨。 “咳咳…” “大人还是进去吧…”那马夫见他又咳血,赶紧放下帘子,赶车离开山谷。 可祭玉知道,马车里的人已经死了,再见到那具尸骨时他就已经死了。 “公子还要等什么人吗?” 那是一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2 个老婆婆,端着一碗汤水立在司离面前。 “若是等不到就早些轮回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或者你还有什么愿望,老婆子我可以帮你实现。” 司离看着她手中的碗,伸出的手无力落下。 “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找她…” 她对着司离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转身,看着坐在石桥上背对她的青衣女子。 ☆、十六章 “一时思起,半生流离…他倒也对得起这个名字了。” “凤遥多谢孟婆。” 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孟婆淡淡地叹息一声,“你师傅为了帮你那被挖心的孩子轮回已经丧失了修为,阴阳师自此也会衰落,而你要在这奈何桥上不知停滞多久,却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消失在天地间…若早知如此,你还会与他在一起?” 凤遥低头,“是我对不起师傅…”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又能如何?” “你…这是何苦…” 孟婆轻喃一句,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凤遥始终坐在奈何桥上,双目望向远处的虚无,桥上经过的百鬼有时会过来看看她,可凤遥就坐在那里,静默无语。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孟婆再次来寻她。 “方才又有人离开了,你去引渡一下。” 凤遥抬起头,然后走过了阴沉灰暗的忘川河。 祭玉随着她,然后看到了那个亡灵。 那人手持利剑,一袭黑衣早已被血色染红,立在死人堆中,面朝一座城池。 似乎感觉到了凤遥,他回过了身,那双眼睛仿佛融入了星光。 “你是死人?” “不会说话吗?” 他见凤遥不回答,然后又转身。 “是了,国亡了…你是来渡我入轮回的吧…”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 祭玉知道,那是司离的转世,这一世他为大将军,为国而亡。 “你是渡灵人吗?” “渡灵人不会说话吗?” “我杀伐这么重会不会入不了轮回?” 祭玉看向凤遥,果然见她与自己一样,眼中浮上了无奈的叹息,这一世的司离似乎特别聒噪。 终于到了奈何桥,祭玉如释重负般,而凤遥显然也是受够了,转身便走。 “哎…”司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眸子浮现了笑意,“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 百鬼经过奈何桥,她平静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后来,每过一段时间孟婆就会来找凤遥,然后让她去接一个亡灵,祭玉总是坐在奈何桥上,然后看着那个亡灵,他似乎只有一句话,总是看着凤遥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 “你可以离开了…” 那天孟婆又来到了奈何桥。 “还要去再渡他一次吗?” 凤遥摇头,眼中却突然有一丝悲伤,“他会这样一直下去吗?” 生生世世不过弱冠便离开了人世。 “这是他自己说的,既然说了就该承受这些后果。” 凤遥点了点头,随后淡淡微笑,她的身体渐渐化成片片尘埃,落入忘川河。 司离再一次来到了奈何桥,然后静静地立在那里。 “我似乎应该等一个人…” “这世间从来没有人等你,也没有你该等的人。”不知那里飘来了朵朵白花,宛如冬日之飞雪。 “是吗?” “公子还是早入轮回之井,莫要误了时辰。” 他看了眼孟婆,然后转身走向一片黑暗之中。 “浮华几时叹,春生夏长成彼岸,花开花落没朱砂,固守忘川,渡一人轮回…” 祭玉转身,只见孟婆盘腿坐在奈何桥上,一手端着一碗汤水。 “阴阳白骨哀,渡灵人何寂?总待青丝雪,总待韶华灭,所谓故人见,不过识否焉。” “你觉得这故事苦吗?” 祭玉一怔,半晌才知道她是在和她说话。 “您看的见我?” “当然是…”孟婆喝了一口汤水,看着她,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原来也是阴阳师啊,怪不得能入这婆娑忆境。” “婆娑忆境?” “对啊…”她淡淡颔首,慢慢解释道:“这是凤遥的执念,也是唯一一个能证明她在这世间存活过的地方,只可惜…” 她叹气,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凤遥消逝已久,这缕执念也要消失了。” “那司离呢?” “他?”孟婆摇了摇头,“自是要承受自己的诅咒,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岁…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找人吗?” “是。” “所爱之人?” 祭玉一愣,垂下了眼睫。 孟婆看着她犹豫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既然不是所爱,为何要冒险来这鬼地方?” 孟婆见她依旧抿唇不语,然后看向奈何桥下,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阴阳师的结果都不大好呢…” “你要找的人还活着…” “我走不出这里。” “你想看自己的未来吗?”孟婆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祭玉摇头,孟婆倒是多了一丝好奇,开口询问:“为什么?” “那一天总会来的。” “倒是有趣…”孟婆语气含笑,“不过,我这里也没有你的未来…生死簿上没有记录,所以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是悲,是喜,与旁人无关。” 孟婆笑了笑,祭玉看着她,却见她的眉间突然飞出一只黑色的鬼蝶。 “跟着它,你就可以找到你想找到的人了。” 那只鬼蝶停留在祭玉的手指上,祭玉弯腰,对着孟婆一拜。 “快去吧,迟了那人估计就冻死了。”孟婆一扬手,将那瓷碗丢下桥,缓缓地从祭玉身边走过。 那只鬼蝶飞走,祭玉顾不得其他,立刻跟上。 “清风明月落,笙歌何处寻。相思凝人骨,万念雪消魂。三生难赐予,回首许相依。谁言子归路,凤鸾堪和音。” 孟婆走下奈何桥,身后的忆境化作滚滚黄沙,与那首诗掩埋在一起。 白雪萦绕,山涧之中,她终于看到了一抹明黄色。 “云帝旿。”祭玉跪在地上,他的身体似乎比这冬雪还冰。 那只鬼蝶在云帝旿头上盘旋了片刻,光华舞动,它骤然飞进了云帝旿的眉间。 那一瞬,祭玉明显感觉到了云帝旿的呼吸平稳了些。她右手按在雪地之上,雪花纷飞,渐渐四散而去。 祭玉抿唇,现在一共有三队人马向这里赶来,她四下望望,将怀里的火烛点燃,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 雪越落越多,渐渐地,有脚步声传来,祭玉回头,再看到来人时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出什么事?”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3 “没有…”祭玉摇头,然后替云帝旿拨掉了身上的积雪。 远处忽然传来了马匹声。 “是北庭御的人。”伽叶看着骤然变大的雪,沉声道。 祭玉没有出声,她将云帝旿放下,看着如帘的飞雪,眸子漆黑如夜色一般。 “你带着他离开。” “你又要胡闹什么?”伽叶握紧她的手腕,目中有些怒意。 “北庭御屡次三番坏事,不能再留着他了。” “别去…”伽叶看着她,摇头道:“北儿,没必要的。”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祭玉拂过他的衣袖,“你先带着他走,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后就跟上去。” “你这样和篡改天命没什么区别。” “我保证…”祭玉笑了笑,然后径直离开,不曾回头。 身后的人轻嗤一声,然后将地上的人搀扶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什么时候能够信守诺言…” 那一声细若蚊吟的声音悄然落地,最后还是被茫茫大雪吹散。 马蹄声将近,祭玉将衣袖拉拢,几丈之外,一男子剑眉星目,身披紫貂裘衣骑在汗血宝马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而他身后约莫有百十骑兵手持强弩。 “云国的左相大人,久仰久仰。”他的声音穿过风雪,响彻云霄。 “北冥国的国主,祭玉也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她挑眉,眉眼弯起,“不过如此。” “呵…”北庭御倒是没有生气,他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朕今日随意来了回天目崖,想不到竟碰到了祭大人,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知朕可有幸请祭大人回北冥做客?”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已经握紧了弩,闪身至北庭御身前。 “天目崖乃是两国共有边界,国主倒是胆大妄为,竟然带兵进入这里,莫不是想交战了。”祭玉敛眉,袖中的右手微转,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隐隐有黑气凝聚。 “朕还没有如此想法。”北庭御温和一笑,倒是有种君子如玉之美。 “那就要看看北冥国主今日有能力请走本官吗?” 祭玉侧身,脚步微移,脚下的冰雪早已形成了一道杀阵,只待她一声厉喝。 唦! 两边的山崖突然飞出无数铁链,祭玉后退几步,翻身从层层锁链中穿过,她在空中握住一条锁链,却猛然瞥见北庭御的身后走出来一黑袍男子,那人念念有词,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她。 祭玉反手将锁链一扔,然后脚尖轻点,暗自将那杀阵收回。 祭玉冷眼看着那黑袍人,那人手中捏着数道符纸,指间金光萦绕。 乘着她发愣的时间,那人将手中的符纸抛向空中,锁链立刻缠绕在她的脚腕。 “听闻云国祭丞相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又上前一步,淡然一笑,“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信。” 他看着她脚腕处的锁链,负手屈身,唇角荡漾开一抹微笑,“如今朕可有能力请祭大人去北冥?” 脚腕处微微作痛,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子面上带有微笑看着她,祭玉五指微曲,突然回头看向身后。 几步之外只余飞雪,崖底厉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苍茫而凄然。 ☆、十七章 风吹树动,满树红梅犹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肆意妄为。转瞬间压倒园中其他芳泽。 亭中的女子身着胭脂红的百鸟朝凤裙,发间的金色流苏光彩耀人,举手投足间难掩高贵。 “娘娘,今日皇上冬猎带了一女子回国。” 美艳的女子将指间的护甲收起,那双玉手放入披风内,微微颔首。 “可打听到是何人?” “是云国的丞相。” “呵…”女子双目含笑,随即起身,语气淡漠如寒冬之雪,“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皇上带她回来是要送去军营吗?” “可是…”地上跪着的宫女支吾了片刻,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 “皇上将她安置在了九天台。” “你说什么?”女子凤目微眯,那双眼如古井一般幽深,“九天台…” “那里有重兵把守,旁人根本不能靠近。” “连本宫也不能靠近?” “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许。” “呵…”女子怒极反笑,“那女子长得俊俏吗?” “自是没有皇后娘娘美。” 女子掩口一笑,从发间取出一雕工精细的牡丹金簪,放到跪在地上的人手中,然后离开了亭子。 九天台。 绯色的灯笼在屋檐下轻轻摇曳,屋内的纱幔透出了桃色的香雾。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女子拿起桌子上仍旧冒着热气的茶水,无声的笑了笑。 门‘吱呀’一声被推来,只见几名青衣罗裙侍女端着木盘走进,微微欠身,恭谨道:“姑娘,皇上命我等前来为姑娘做些衣服。” 姑娘?祭玉轻吹茶杯里的雾气,轻笑一声。 “姑娘莫要为难奴婢。” 那一众侍女见此立即跪在地上,祭玉长睫微眨,然后起身,侍女见此,相互一笑,然后上前。 灯笼里的烛火渐弱,祭玉被人领着向北庭御的宫殿走去,而那人显然是等候已久了。 北庭御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那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倒显得人分外灵动,但北庭御还是觉得少些什么。 “司衣阁的衣裳都送去了?” “回皇上,都送到九天台了。” 北庭御静静地看着她,须臾之后,眉头一皱,“那些衣服都扔出去,按照她的尺寸再做一套,所有的布料都换成朱砂红。” “国主若是有如此心思,倒不如让人将这锁链解开。”祭玉戏谑一笑,北庭御为了防止她逃跑给她脚上戴了镣铐,若是普通镣铐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是这镣铐上刻着一些符文,这也是她为什么任由北庭御带回北冥国的理由。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钟念?她来做什么?”北庭御眉头锁紧,有些不耐烦。 祭玉眼帘微合,钟念此时前来不就是为了见见她嘛。 “你先坐下。” 祭玉点头,就算他没有说她也会坐的。 “臣妾叩见皇上。” 祭玉低头一笑,钟念跪下时那双眼睛倒是有意无意的望着她,那股带着锐气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皇后上来坐吧。” “多谢皇上。”钟念提裙,缓步走上玉阶,步步生莲。 祭玉摇头,这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演技高超,她对钟念倒是有些了解,钟念的父兄皆为大将军,所以北庭御为了巩固皇位才封她为后,而钟念此人嚣张跋扈,仗着家世为难北庭御的其他妃子,北庭御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北庭御目前只有一儿三女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4 ,而那皇子还是一个已故妃嫔所生,祭玉对此倒是有几分好奇,她实在不知钟念如此女人怎么会容忍其他妃子的儿子存活至今。 “咦?这位姑娘是?” 祭玉摇头,明知故问的人最烦人心了。 钟念见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刚要指责她不懂规矩时却见祭玉抬头冷眼瞥了瞥她。 霎时间,钟念面色一白,台下的女子没有一丝做俘虏的落魄,犹如空谷幽兰,气质浑然天成。 “放肆!” 一旁的太监见她如此直视钟念与北庭御,倒是冷声呵斥她。 北庭御回头,黑瞳扫过那名太监,心中升起了怒意。 “从今日起,宫中上下见她都要尊称其为月华夫人。” 月华,皎月之华。 “皇上,这等女子何以担得起月华二字?”钟念转身跪在地上,第一个反对。不过区区一个云国女子,何以能留在宫中,还无故封上了夫人,那可是只低于皇后的名号。 “皇后敢质疑朕的决定?”北庭御眉头皱起,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一阵厌烦。 “臣妾…不敢…” 钟念咬唇,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起来吧。”北庭御摆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祭玉握着玉杯,低头无声的笑了笑,这北庭御倒是心机挺重的,自己懒得动她,就随口一说,把自己封为月华夫人,如今,她怕是立在了皇宫的浪尖上,还不知道以后钟念会如何整蛊她,毕竟,女人的嫉妒可是很危险的。 “臣妾突然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北庭御微微点头,钟念见此,袖中的双手握紧,退出宫殿时又冷眼看了一眼祭玉。 屋内烛火跳动,祭玉将发间的玉簪摘下轻挑那烛心,火烛发出一声‘咝啦’的声音。 门突然被推开,祭玉回身,她放下手中的玉簪,仰头一笑。 “夫人,棂朽奉命前来送药。” 祭玉挑眉,原来那个黑袍人叫棂朽。 “那是什么药?” “对夫人身体无害。”棂朽颔首,将那药放在桌子上。 祭玉勾唇,棂朽如此态度已经是客气了,她如果不喝反而会自讨苦吃。 祭玉拿过瓷碗,仰头闭目。 苦涩的味道瞬间进入五脏六腑,祭玉抿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药还需要夫人继续服用,皇上已经将煎药一事交由皇后娘娘处理了,还望夫人以后多加配合。”棂朽见她喝完了药,这才点头。 祭玉眸子微含笑意,把药交给钟念,也不知道她会往里面加什么毒虫。 “对了,皇上吩咐了,以后您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但是需要有人跟随。” 她如今已经这样了,还要派人监督,祭玉轻笑,然后抬头认真的看着他湛蓝色的双瞳。 “夫人还有何事?” 棂朽颔首,错过了她审视的眼神,声音一沉。 “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这双湛蓝色的眼睛极为美丽…”祭玉坐在了凳子上,一手轻敲玉杯,声音犹如幽林清雾,“让人…忍不住想挖出来好好珍藏。” “夫人真爱说笑…”棂朽一笑,然后将药碗拿起,“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棂朽先行告退。” 祭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在棂朽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框时,她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阴邪的笑意。 “灵蛊…” 棂朽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仿佛没有说过话。 “什么?” 祭玉摇头,棂朽显然没有听懂她说了什么。 棂朽疑惑的瞅了瞅她,然后摇头,替她将门关上。 祭玉这才放下水杯,她将裙摆提起,轻抚脚腕上的镣铐,镣铐上的符文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 祭玉眯眼,看来她的猜测有误。 那日在天目崖,棂朽手拿符纸操控锁链,她以为他就是符蛊师,所以临时放弃了杀北庭御,而随他来到了北冥国,一探究竟。 可如今,她方才提及到灵蛊,却见他不知所意,那种眼神是骗不了人,棂朽真的不知道灵蛊是何物。 湛蓝色的双瞳在南疆一带很是常见,可是棂朽如果不是符蛊师,他又是如何懂得用那些东西的? 吱 窗扉突然被推开,一道白影迅速闪入屋内。 “伽叶…”祭玉起身,“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月华夫人?”伽叶扫了她一眼,“这下满意了?” “呃…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云帝旿已经醒了,你现在立刻随我回去。”伽叶走至她身边,拉着她准备跃窗离去。 “不行…”祭玉挣开他的手,摇头后退,“我现在还不能走。” “北庭御执政多年,可穆疏映却还是活着,她依旧在佛堂…那些皇族的血脉活了这般长的时间也够了。” 祭玉看着伽叶,她的眼底虽然平静如秋水,可是却有丝丝戾气。 伽叶手指微曲放在她发间,细声柔语安慰着她。 “这样怎么让人放心留你在北冥?” “你这幅模样要是让北庭御看到了那还得了?” ”明月去了平城,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你动作快些。” “夕乌留在你身边待命,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回来,不要逞强。” “好…”许久,她才轻声回答了一句。 伽叶松开她,女子执拗地性子从未变过,他摇头,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八章 雪后初霁,天气倒是有些转暖,祭玉出了九天台便一路走走停停的,北冥乃是大洲中第一富国,如今祭玉身在其中,方知那奢华之深。 芳雪腊梅,倒是冬日之艳景,只是… 祭玉瞥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侍女,只觉头疼万分,她向来不喜人跟着,何况此时脚上还有一串沉重的锁链。 看到了前方的石桥,祭玉终于松了一口气,河水已经结冰,她兀自坐在石桥上,望向远方。 层层山水间,薄雾萦绕,似有天楼伫立其中。 “那是什么地方?” “回夫人,那是缈天楼。” “缈天楼?”祭玉眉宇间有些疑惑。 “是太后娘娘念佛读经之地。” “穆太后…”祭玉看着那缈天楼,瞳中的墨色渐渐晕染开来。 “是啊,太后娘娘可是十分仁慈,常年留守佛堂为皇上和北冥祈福。”一边的青衣侍女敛眉低笑,净是仰慕之意。 祈福?祭玉抬头,眼中似是讥讽,怕是祈祷北庭御早日驾崩吧。 “确实是一位好太后…”祭玉颔首,遮住了眼底的讽刺,“能杀死当朝皇帝的亲生母亲怎么不是一个好太后…” “夫人此话怎讲?切莫妄言。”那一众侍女听祭玉如此讲,早已是煞白了脸。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5 “妹妹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言皇家之事。” 但见钟念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来,其雍容华贵好似金凤呈祥。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桥上的婢女纷纷跪下,只是那女子依旧冷颜坐在石桥之上,恍若未闻,那一袭火红长裙艳若芍药牡丹,眼中似沉淀了万古的情愫,随意便有睥睨天下之姿。 钟念咬唇,狐媚妖女,怪不得引得了皇上的注意。 “月华夫人连规矩都不懂吗!” “规矩?”祭玉听她这般讲,不禁冷笑,“祭玉身为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为何要懂区区北冥后妃之仪!倒是皇后娘娘,竟让荣妃的儿子存活至今,如此肚量,祭玉自愧不如。” “你!”听她提及那个孩子,钟念凤目漫开了恨意,可随即她却勾唇一笑,“自妹妹进宫以来姐姐都不曾尽过地主之谊,今日有缘再次想见,不如妹妹就随我到前面的亭子坐坐。” 祭玉不曾拒绝,因为她也有些事要求她帮忙。 一干婢女退至亭外,祭玉敛袍斜坐,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缈天楼。 “妹妹在云国就是如此目中无人吗?”钟念努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和声说道。 “钟念,我现在突然明白北庭御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她素手轻微弹衣摆处的尘埃,语中没有一丝情感,“太自以为是,怪不得他那么爱荣妃。” “祭玉,别以为有皇上护着本宫就不敢动你!”那些婢女守在亭外,钟念一个倾身,恶毒的在祭玉耳遍说着。 “北庭御不是护着我,他爱我。” 面前的人笑魇倾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看的钟念忿恨至极。 “祭玉,你也是本宫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女人。” “钟念,你真以为执掌凤印就是北庭御爱你?” “本宫的地位还轮不到你来怀疑!”钟念渐渐平息了内心的怒火,这个女人总是轻而易举地激怒她。 “宫中嫔妃肚子里的孩子大多葬于你手,可为何荣妃的孩子至今仍活着?” “呵,当年算她好运生下了那个孩子,皇上对他严加看护,八年了,那个孩子就留在龙储殿中,若是我能靠近他早就死了!” “八年?那个孩子都没有出来过?”祭玉听此,不禁惊讶。 “是。” “龙储殿在哪里?” “后山。” “好,我知道了。” 祭玉眼角弯起,眼底的邪魅之意渐渐消散,钟念一颤,随后拧眉打量着她,她总觉得祭玉方才问了自己什么问题,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北庭御如今已将楚国、孟国收归旗下,水国前不久被璞兰吞并,姜国地域广阔且农业最为发达,如今北庭御最想收服姜国,粮食一旦解决,他以后的路更是走的通畅,可如何收服姜国却是成了一个问题。” “你想说什么?”钟念蹙眉,不知她所言为何。 “北冥国金银犹如泥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事还须看北庭御能舍弃多少钱财来高价收购米粮,若北庭御先派属下去姜国高价收购粮食,长久下去,姜国便会依附于北冥,为获取最大利益,渐渐地,姜国种地之人便会不断增加,当一个国家只重视一件事时,它的弱点就会暴露,而后北冥低价散粮便会对姜国造成致命的一击,如此,姜国便会不攻而破。” “这些告诉我做什么?”钟念挑眉,“若此为妙计,你为何不亲自奉与皇上?” 祭玉知她会有疑心,她起身看着钟念,“这个方法是真是假你问问你的父兄便知,你不要忘了,北庭御忧心姜国已久…”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钟念如此聪明自是明白,只要这个计策奉上,她在北庭御心中的地位一定有所改变。 “何况我也算是还你个人情…” “你欠我什么人情?”钟念仰头,从祭玉进宫至今,她可不记得她帮过她什么? 就在刚刚啊,祭玉抿唇不语,眼中倒是浮现了些许笑意。 “祭玉,你既为云国丞相却为何帮助北冥收服姜国?” “没什么理由…”祭玉摇头,“皇后娘娘不是觉得祭玉放荡不羁吗?所以祭玉所作所为不过是凭心而已,若是喜欢,便会去做。” “时候也不早了,祭玉就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看着那抹绯红的身影消失在银石小路上,钟念有些犹豫不决,或许,她应该去问问,若此计可行,对她来说有利,若不行她大不了不用,也对她没有多少损失。 回到了九天台,祭玉挥去了那些侍女,自己一人坐在了镜台前。 铜镜中的女子倾了芳华,那抹胭脂让人看起来似妖,似魅,一双可纳星空的黑瞳分外摄魂。 祭玉摇头轻笑,如今渔网已经开始编织,小鱼儿已经入网,可若是要再捕些大鱼,她还需将这渔网再编些时日才行。 “夕乌…” 她一声轻唤,窗外便飞入一道黑影。 “缈天龙储…”她轻抚夕乌乌黑亮丽的小脑袋,笑意温柔,“你只需将这四字告知伽叶便可,他自会知道意思…” “还有…”她面色微红,轻咳了一声,“让他向巫只拿着药,最近可能会喝一些奇怪的东西,万一上火了就不大好了…” “咕咕” 夕乌从喉咙中发出一丝怪叫,祭玉自是晓得那是何意,这只傲娇的黑鸟居然嘲笑她。 “行了,你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反正我就当听不懂了,啊…还有一件事,让伽叶整理些关于符蛊师的事情,尽量快些送来。” 夕乌的小脑袋搭拢在桌子上,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算了算了,就这些事,我若再不放你走,这几件事你也就给我忘了。”祭玉无奈摇头,这睡神,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夕乌听着,立刻从桌子上跳起来,扑扇着翅膀在祭玉身边绕了几圈然后离开了房间。 祭玉苦笑一声,然后熄了烛火,便去休息了。 后来的几日便不见钟念在她面前乱晃了,只是棂朽说过的药依旧日复一日的往九天台送,北庭御也不曾召见过她,如此,她的耳根倒是清静了不少,她自是乐在其中。 冬雪渐融,草木复生,夏花绵长,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总是一个不留意便消散不见。 祭玉叹息,半年前北庭御突然离开了皇宫,去了那里她大抵也能猜出一二,只是日子渐长,她也差不多快要度过春夏秋冬一个四季轮回了,她不得不感叹北冥财大气粗,这一段时间她身体越发懒散,北庭御不愧为谋略才圣,居然懂得从精神上击溃她。 小暑那日,北庭御回来了。 宫中设宴,朝中百官与后宫妃嫔皆需参加,祭玉虽在北冥国停留许久,却不曾与北冥朝臣打过交道,于是她称病谢绝。 大约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6 到了寅时外面的喧嚣才得以宁静,当时她还不曾就寝,北庭御身边的人就前来寻她,说是北庭御有要事商讨。 她笑笑,却也只能收拾收拾离开九天台。晚宴刚散,他就是有要事也不会与她商讨。 北庭御的寝殿倒是安宁,隔离了凡尘世俗,此地宛若仙境,忽闻一阵清灵的流水声,领路的侍卫抱拳离去,她顺着水声往殿内走。 这殿内竟有一处天然的清流! 祭玉讶然,不愧为北冥国主,真是将奢华贯穿到底。 她走到潺潺溪水边,提裙坐在了那里,手指放进水中,冰凉的水让这暑气消减了几分。 “你很喜欢这里?” 祭玉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北庭御居然躺在不远处。 那人侧卧在溪水边,许是饮酒过多,那双星眸竟染上了缕缕薄雾,半边黑袍浸入水中,仿佛出水蛟龙,气势凛然。 见祭玉如此反应,北庭御邪魅一笑。 “可看够了?” ☆、十九章 祭玉白了他一眼,没再吱声,而北庭御倒是低声笑了笑,竟趟过流水坐在了祭玉身边。 “姜国的老皇帝被气死了。” 祭玉缄默不语,视线落在荡起层层涟漪的水面上。 “钟念虽聪明,可她的聪明只限于后宫之中,若谈论朝堂之事,她还没有资格…” 祭玉抿唇,她本不想理会北庭御,奈何两人不过咫尺之遥,这人冰冷如蛇的手指却不停地在她脖颈上摩挲,越来越过分。 手掌被拍开,他挑挑眉,并没有生气,只是突然离开了那柔荑,内心有些不畅。 “祭玉,为什么突然想帮朕?” 祭玉睫羽微闪,却没有答话。 “如今一年已过,云帝旿已醒,却不曾来找你,看来是朕高估了你在云国的地位。” “云国右相彧朝熙方为谋略千里,祭玉自是可有可无之人,哪有地位可言。” “你倒是会贬低自己…”他嗤笑一声,看着那张漠然的容颜一时有些迷离。 “你干什么!” 祭玉眼底泛起了冷锐,可北庭御并不理她,抱着她径直走到床榻边,然后将她扔到榻上。 脚上的镣铐与床榻碰撞,痛楚迅速传来,还未等她颤抖,北庭御就欺身而来。 “夫人入宫多日似乎没有来过这里。” 北庭御笑着伸出手,手指勾起她的青丝,语气轻挑。 祭玉面色凝重,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不如今日留下侍寝吧。” 他轻轻说完,不给她留有余地,便在祭玉的脖颈上啃食。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起,混混沌沌之中,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棂朽的声音。 “微臣叩见皇上。” 北庭御起身,笑看着她,那双手在她红润的唇上轻抚。 “臣将药带来了。” “拿过来吧。” 北庭御放手,他接过棂朽递过来的盒子,那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北庭御打开,里面有一颗白蓝相间的药丸。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北庭御拿着那颗药丸看着她,嘴角勾起了邪魅的笑,他接着说道:“此药有一个很美的名字……相思凝人骨思人骨。” 祭玉看着离她有几步之遥的棂朽,眼里的神色令人难以琢磨。 北庭御伸出手,紧扣她的下颚,将那颗药放进了祭玉嘴里,祭玉心里一颤,她手指顿了顿。 北庭御坐起了身,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什么。 许久之后,祭玉依旧面色淡然的坐在床榻上,而北庭御眼中的期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少有的慌乱。 随后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棂朽,语气锋利如冰,“为什么没有反应!” “回皇上,臣只是按照书上所言炼制了此药,前人并未言清此药是否有效,何况思人骨属于最难炼制的木蛊一类。” 木蛊。 祭玉沉默,内心难得有了一些起伏。木蛊依靠草木成蛊,原来棂朽已经懂得了练蛊之法。 北庭御捏着她的下巴,似乎想把那下颚骨捏碎,他的眼仿佛深沉的夜色。 “祭玉,难不成…你没有所爱之人?” 若心中有所爱,思人骨才会奏效,然后迅速覆骨生长,让人生不如死。 北庭御闭上眼,他的笑声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凄厉。 “祭玉,这么多年,你居然没有爱上一个人。” “那国主觉得祭玉应该爱上谁?”祭玉脸色一冷,低声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门外突然进来一人,北庭御早就心有怒火,听见这个名字便面色一寒。 “让她滚出去!”北庭御瞳孔骤然紧缩,冷冷说道。 他回头戏谑的看着祭玉,随后一双大手又附在她的脸上。 “夫人,我们继续刚才的事情吧。” “唉,听说了吗?昨日月华夫人被皇上召入寝殿侍寝了。” “我当然知道啊。”一旁的侍女笑着拍了一下身边人的肩膀,然后和她并肩离去。 啪! 两个婢女刚刚离开,她们身后的花丛中就走出两名女子。 “娘娘,下人不知好歹乱说,您切莫动气。” “你懂什么!”钟念回头,一掌扇在了女子脸上,她一挥袖将那树梢上美艳的红花拂掉,“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皇上居然为了她羞辱我,总有一日,本宫要让她与这后宫冤魂作伴。” 那边妒恨如火,而九天台却是平静无波。 祭玉躺在木椅上,今日的阳光倒是不烈,她用书将面容遮住,迷迷糊糊躺在园子里。 树叶唦唦作响,时而几阵清风轻掀起衣角,静然安好。 面上的书突然被人拿起,她脸色不悦地看着来人。 “北庭御,你又干什么!” “就是来看看夫人有没有好好休息…”北庭御压在她的身上,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涌,“你说昨日你已经侍寝了,为何还不见云帝旿的身影,难不成你这个云国丞相在朝廷之中只是一个幌子?” “我已经说过了,云国朝堂没了我依旧可以运转。” 北庭御笑了笑,那双手从她的面容上滑至肩头,他手指轻拽便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香肩,北庭御不由分说便咬了上去。 “皇上。” “什么事?”北庭御回头,面色有些难看。 “姜国派来了使臣。” 北庭御薄唇微抿,复杂的看了一眼祭玉,最后甩袖离开了九天台。 祭玉坐直了身子,视线放到了远方,花影妖娆,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平声道:“陛下还要看多久?”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枝上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即只见一抹青碧色身影从树上掠下。 “朕以为能多看会儿好戏,却不想被一个太监给打扰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7 。”他调侃道,语气间净是惋惜之情。 祭玉将肩头的衣服拉起,回头对他微笑,“这种戏码,宫中的嬷嬷怕是没少拿画本子让陛下看。” “胡说!朕才不看那等污秽之物!” 他面色一变,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被祭玉戏耍了。 云帝旿撇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一身红妆,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女装,倒是分外妖魅。 云帝旿轻咳一声,尽量掩去了满面的尴尬,抬步向祭玉的住处走去,他已经走至门前,却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云帝旿回头,但见祭玉慢悠悠地从木椅上起身,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燃起一丝怒火。 “干什么?换了一身女装就变得婆婆妈妈的。” 祭玉听他这样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将裙摆提起,露出了脚腕处的镣铐,语气无奈道:“陛下,微臣也想快些,只是这东西太过于烦人了。” 就那一眼,云帝旿却瞥见了那些古怪的符文,他也是知道那镣铐古怪,暗咒了一声,竟鬼使神差地走到祭玉面前,将她拦腰抱起,向屋内走去。 直到将祭玉放在床榻之上,两人方才回神,一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云帝旿面上渐渐晕开了一抹红晕,他干咳一身,坐在了另一侧。 云帝旿的眼神随意往她身上瞥了瞥,然后解释道:“朕是嫌你太慢了。” “嗯…”祭玉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手指轻捻一颗白棋,道:“陛下可否陪祭玉来一盘棋?” 云帝旿这才发现床榻间的木桌是一棋盘,可是一想到祭玉的棋艺,他嘴角不由勾起。 “就你?” 见云帝旿如此反应,祭玉也不恼,只是将黑子推至他面前。 “北冥多日,北庭御倒是亲自教过多次…” 祭玉话还不曾说完,对面的云帝旿便朗声笑起。 祭玉握棋的手微顿,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外,然后低语提醒云帝旿,“如今身在北冥,陛下还是小心点。” “不是…”云帝旿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北庭御那蠢货的棋艺你居然也信?” “是,整个大洲就陛下的棋艺最高超,让人望尘莫及…”祭玉撇嘴,“陛下现在可否下棋?” 云帝旿收起了笑意,似认真地在与祭玉下棋,可眼底的笑意却是不断蔓延。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祭玉便惨败在云帝旿手中,云帝旿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再次讥讽起了北庭御。 “朕就说他不行吧,跟着他学完全是胡闹,你可莫要误入歧途。” 祭玉没有理会他的嘲笑,敛袖指了指棋子,正色道:“如今北庭御已将北方各国差不多收入囊中,陛下有何看法?” “北庭御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北方几国皆是人心惶惶。” “所以陛下应当与璞兰联手。” 见云帝旿眉头一皱,祭玉叹了口气,继续耐心解释。 “微臣知陛下无心朝政,可先帝既将皇位传给您,您就必须履行职责,纵然不喜,陛下也当为云国百姓考虑。” “朕知道了。”他轻声应了一句,视线游离不定。 “北冥穆太后当年记恨北庭御的生母,所以杀了她,如今穆太后不过是被禁足佛堂,若有一日北庭御出事,穆太后势必会操控北冥国,而北庭御那个皇子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云帝旿低头顺着她指的棋子看去,瞬间便明白了她是何意。 他顺着那纤细的手指向上望去,女子认真的模样倒是分外有趣,浓稠的长睫遮住了幽深的黑瞳,明明是女儿身,却偏生比男子还要坚韧。 “陛下?” 祭玉突然抬头,却发现他呆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她胸口兀地升起一些闷气,又将他唤了一声。 云帝旿那双幽深如古井般的双眸就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渐渐地一双手覆在了祭玉的手上。 他倾身,半跪在床榻之上,隔着那方小桌子,然后覆上了她的红唇。 面前的女子一对黝黑发亮的眸子似乎要看进他的灵魂,他闭目,越是深入,便愈加贪恋那味道。 十指相扣,云帝旿的呼吸渐重,隐隐竟有些紧张,他在她的唇上不停辗转,舍不得放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帝旿眉头皱起,那双寒眸猛然睁开,又轻咬了祭玉的唇瓣,这才松手,不悦地闪身至帷幔后。 “夫人可在?” 祭玉颔首,起身离开了床榻,算算时间,棂朽给她的药也来了。 她回身,确保床榻上的人藏好后,方去开门。 果不其然,一青衣婢女端着黑色的药汁在门口候着。 ☆、二十章 “夫人…” 那侍女恭敬地将呈药的木盘举过头顶,等到祭玉喝完了药,她又静然的出了房子,来回都不曾抬头看过屋内。 “那是什么药?” 祭玉还不曾回头就听见身后的人沉声问了一句,祭玉转身不在意地笑了笑。 “北庭御派人送来的东西,不过被钟念胡乱加了些什么,还不至于丧命。”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云帝旿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以你的手段还躲不过几碗药汁?” “这些东西回府了自有人会解,暂时不用担心。” 云帝旿眉头轻蹙,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昨夜之事是怎么了?” 他问的自是关于祭玉侍寝一事,祭玉缓步走到了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才看向云帝旿。 “昨日钟念去寻北庭御,恰逢我在殿内,北庭御那人你也知道,一贯喜欢借刀杀人,为了挑起钟念的妒恨竟当着我和棂朽的面与她巫山云雨,钟念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如此羞辱,怕是以后更会变本加厉。” 听着祭玉这般说,云帝旿内心不是滋味,他下榻走至祭玉身边,见她红唇此时肿起,心中起了一丝怜爱之情,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你再等等,朕不日便接你回去。” 祭玉握杯的手微滞,然后仰头看他,眉眼间荡开了笑意,轻答道:“好。” 云帝旿一时沉默,然后走至窗前,正准备离去,却又回头叮嘱一句,“那些药你尽量避过。” “好。” 见她乖巧应了一句,云帝旿这才放心离开了房间。 祭玉放下杯子又坐在镜台前,她望着镜中,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 云帝旿此番离去应是要布兵杀杀北庭御的锐气,璞兰远在大漠,北庭御尚不敢轻易侵犯,所以与其联盟乃是日后之策,她在北冥也呆的够久了,如今也该掐着时间,估摸着在云帝旿动作之前去龙储殿转转。 如是想着,祭玉便在第二日随意收拾了片刻,然后在侍女的护拥下出了九天台。 不过说是向龙储殿去,她却转悠了许久,北庭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8 御如此看重这个皇子,她自是难以靠近,路上她有意无意地与侍女聊了许久才大致弄清了龙储殿的方向。 在离龙储殿几丈外,身边的侍女和守护龙储殿的禁卫军就同时将她拦住。 早就知道自己进不得龙储殿,祭玉随口解释一下便又离去。 北庭御如此保护这个皇子倒是让祭玉有些讶然,一个八岁的孩子整日在看同样的风景,不与外界做太多的交流,长久下去,养出来也必是一个懦夫。 她知北庭御此人有勇有谋,却是在管教孩子上手段不足,想是子嗣被钟念屠尽,内心有些不安吧。 可如今北庭御不断挑起她与钟念的怨念,难不成是想借刀杀人? 她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凝滞,随即感叹北庭御此人阴险奸诈,可她偏偏不会动钟念,还需护她搞的北冥皇族鸡犬不宁。 祭玉正想着办法,视线内突然闯入了一抹明黄色,但见不远处北庭御正带着钟念,不知低语什么。 北庭御倒是眼尖,见她准备离去竟朗声一喊,唤她过去。 祭玉无奈的跟着北庭御,沿途中,北庭御不停的于钟念介绍一些花花草草,惹得钟念眼中全是笑意,可祭玉却是瞧得分明,那笑意下全是怨毒,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夫人觉得这芙蓉如何?” 她思量了半天方知北庭御这一句柔声的‘夫人’唤的是她,祭玉抬头望向北庭御手中捏的那朵芙蓉,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还是抿唇答了一句:甚好。 话刚说完,那朵芙蓉花便落在了地上,北庭御踱步到祭玉面前,丝毫不顾及一边的钟念,单手轻抚她的面颊。 “可这芙蓉再美,朕却觉得不如月华夫人分毫。” “国主说笑了。”祭玉退后一步,避开了北庭御的手掌。 北庭御笑了笑,低头看着那朵芙蓉花眼中竟有些心疼之意。 “云帝旿许你左相之位,若朕也许你相位,你可否留在北冥为朕效力?” 还不及祭玉回答,北庭御倒是苦苦一笑,又继续叹息,“朕突然觉得这丞相一位着实不该让女子来担当,皇后素来宅心仁厚,倒不知可否让贤于才人…” 祭玉见钟念面色一白,心里暗道北庭御这人心机太重,一步步非得逼她出手杀了钟念。 “不如朕许你后位,坐看这如玉江山一生一世,以心换卿真心,携手直至共寝。” 这番话说的倒是感人,若非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换了寻常女子定是水目含情,娇声应允。 可偏生此刻钟念犹如雷劈呆愣在那里,可偏生此刻北庭御深情地眸子后全是算计,可偏生…祭玉她非平常女子。 “国主倒是说笑了,祭玉对那凤位是没有丝毫兴趣,若国主真想留下祭玉,不如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于云国。” “你倒是口气不小…”北庭御笑了笑,然后才回头看了看面色惨白的钟念,“今日皇后看起来不大舒适,今晚的药就由棂朽亲自送去吧。” 祭玉敛眉,她倒是乐在其中,前不久伽叶送来了书信,说棂朽应是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符蛊师所着之书,加上天资聪颖,对符蛊之术自是精通几分。 可非符蛊师一族却用了符蛊之术,身体自然会受到伤害,所以他必须寻找灵石以延续生命,灵石分百种,可最稀有的莫过于红灵石,若是得到了便不会再受任何反噬,这对棂朽来说自是重要万分。 这样想着,所以在棂朽正准备离开之际,她便拦住了他。棂朽在北冥也算地位特殊,按照祭玉所看,他约莫是属于神官一类的。 祭玉留着他,随后玩笑般的问了问自己的命格,可棂朽显然是不耐烦,作势便走。 “少年之时我曾有幸去过南疆,那里的人看起来都神神秘秘的,有一次我见他们都跪在一座山前,我问缘由,其中有一人好心告诉了我,说那山正泛着红光,寻常人是看不到的…” 那抹黑色的身影终是停在了那里,回头目带怀疑。 “后来我偷偷上过那山,却在山腰处昏了过去,醒来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那里的人说只有有缘人才可以上山寻得宝物,我当时年少气盛,不死心的又上了几次山,结果都是一样,如今见了你又突然想起此事,就不禁想问问我是否与那宝物无缘,但不想你竟如此厌烦,倒是我叨扰了…” 祭玉苦笑一声,然后摆手走向床榻,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那山叫什么名字?” “啊?”祭玉回头,却见棂朽一双湛蓝色的目子紧盯着自己,她蹙眉想了想,好半天才忆起了那个名字,“似乎…约莫…是叫虔魔山?” 棂朽眉头皱起,然后合门离去,而忽略了身后女子嘴角诡异的笑。 三日之后,棂朽因事出宫,北庭御自是同意了,而在同一天便传来了云国领兵攻打元城的消息。当然,以祭玉所看,这不过是云帝旿随意打闹罢了,不过别人未必与她一般看法。 元城,与云国的明州城一样,都是国家的边界。 北庭御收到这个消息便立即启程去了元城,同一时间,一驾清羽纱所覆的马车停在了北冥国皇都喧闹的街市中。 几名黑衣男子从布店抬着一箱子放入了马车,然后便恭敬的站在马车两侧,那马车驾驶的极快,而那几名男子亦步履匆匆,面色不改的跟着,给人一种错觉。 马车出了皇城便进了一座茂密的森林之中,驾车的人将速度放缓,然后跃下马,消失不见。 车内传来了一声慵懒的哈欠声,帘幔微启,那里面赫然坐着的却是此时应该在九天台的祭玉。 而祭玉此时躺在那里,一边的伽叶手持书册,时而皱眉。 “如今阴阳师、言灵和符蛊师也算是降临于世,隐族再现,这天下约莫是没了平静了。” 祭玉勾起腰间的青丝,轻吹了一口气,那发丝又轻柔地落在裙摆上。 伽叶见她这般轻挑的模样不禁摇头,去了趟北冥国却犹如住进了坊间的勾栏院一样,尽染风尘。 “我们的出现本就是为了扰乱大洲,如今三大宗族现世于我们自是没有坏处。” “嗯…” 祭玉轻喃了一声,然后侧身敲了敲身下的木板,‘吱呀’一声,只见那木板转动,露出了底下蜷缩着的孩童,那孩子眼角有一颗泪痣,肌肤透着瓷器般的光泽。 这便是北庭御唯一的皇子,北庭风。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伽叶放下书册,随意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孩子。 “先让人关进石牢,北庭御那里还需拖些时日,等到北冥稍乱也不迟。” “好。” 伽叶轻声应道,然后扶着祭玉的双肩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巫只已经在府邸等着了,回去便让他替你解开那镣铐还有钟念的毒。”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29 祭玉点头,然后疲倦地闭上双眼,安心的睡了。伽叶替她披了一件外袍,然后静静地看她的睡颜,眼底的无奈渐渐晕染。 ☆、二十一 两日后祭玉方才回到了丞相府,她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见巫只提着药箱气势汹汹地走入房间,在她的房间里训斥了她约莫两个时辰才一脸不情愿地替她解了毒。 巫只前脚刚走,明月又杀气腾腾地进了房间,劈头盖脸的狠骂她一顿,说她不知分寸,总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如此又是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渐暗,祭玉估摸着这要教训她的人已经完了,她起身松了松筋骨,刚准备就寝又传来了叩门声。 “还没有休息吗?” 伽叶进来,还端着一碗纯白浓稠的鱼汤,汤上浮着几点青葱,倒让祭玉看得有些胃口,她想了想,今日挨了几个时辰的批评,恐怕早就将起床时的那碗肉羹消化到九天之外了。 “北冥多时已经够折腾你了,回来后身体似乎越加不好,你又不喜巫只的那些汤药,这鱼汤最近就给你备着了。” 伽叶坐在桌前,将碗推至祭玉面前,见她捧着碗一脸餍足地喝着汤,眼底浮起了一丝温柔地笑意。 “如今北冥与云国算是正式开战了,北庭御那人心高气傲,竟亲自到了元城作战,你猜谁如今留在明州城?” 祭玉仰头挑眉,一时间竟猜不出是谁。 “是离珩…”他径直走至窗前,“云帝旿本想着将孟尘召回,但彧朝熙认为璞兰如今难辨敌友,所以便将离珩调回了京城。” “他应付的过来吗?” 祭玉放下手中的碗,不屑地瞥了瞥嘴。 “离珩在边疆生活了近十年,是孟尘一手提点出来的,虽然坐副将没多久可也算是纵横沙场,他虽然没有进过京城,但对付宫中那些人绰绰有余…”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近日反而有些担心北庭御,离珩那厮阴险狡诈不输于北庭御,而且小肚鸡肠,北庭御怕是要被他折腾几番。” “也是…” 祭玉点头,也算是默认了伽叶的说法。 “方才拂歌说云帝旿宣你明日一早进宫一趟,你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快些休息。” 伽叶拂袖而去,屋内瞬间寂静,祭玉估摸着明日拂歌定会早早来唤,二话没说就钻进了被褥里。 旦日,拂歌果真早早就进了屋内,祭玉摇头,然后又换回了男装,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太喜欢穿女装。 进了皇宫便见林子业在那里候着,许久不见,那林子业再次见她,眼中竟是升起了一抹雾色。 “公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不认识我了?” 林子业听着她的调侃,面色一红,然后拱手让来了道路。 “大人莫要与杂家在这里斗嘴了,还是早些进去见皇上吧。” 祭玉点头,然后走进了那园林。 云帝旿正倾身坐在石案边,一脸好奇的逗弄着一只雪白雪白的鸽子。见祭玉进来,他招手示意她过来。 “祭玉,你看这只白鸽如何?” 他将鸽子放在手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它乌黑亮丽的眼瞳。 “陛下,如今云国与北冥交战,您居然有心思为了一只鸽子荒废国业?” 那语气虽柔和,但云帝旿却听得内心不舒服,这个小他几岁的女子总是如他的夫子一般,在他耳边淳淳教导,嫌他生性散漫。 云帝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脑子变得不好使了,竟唤了林子业进来将那鸽子送去御膳房煮了。 等到林子业一脸迷茫并且再三回头离开了园子,他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不信守承诺。 憋着满心怒火,他挥袖坐在了石案边,看着那些奏折更是不舒服,然后招手让祭玉也坐在一边。 “这些奏折你替朕看看。” 祭玉点头,然后坐在云帝旿身侧,替他认真的阅览奏折。 “在这里批上几个字。” 云帝旿突然直起了身子,指了指奏折上空白的位置。 “怎么了?” 见她咬唇,目色在他身上游离,神色诡异的样子倒是勾起了云帝旿的兴趣。 “那个…我不会写字。” 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可神态却是自然万分。云帝旿憋着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他犹豫了片刻,才认真看了女子一眼。 这个女人不会下棋,嗯,他权当她没有时间,音韵舞步不懂,嗯,他权当她忙于国事,不屑学那些女子该学的东西,只是,如今这写字怎地也难住她了? “那你先写几个字看看…”他顿了顿,伸手从奏折里翻出一张宣纸,“先写你的名字吧。” 祭玉叹了口气,那神色比上阵杀敌的将士都要沉重万分,只见她庄严提笔,直到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朵墨色的花,她方才落笔,艰难地写了两个字。 云帝旿眼角有些抽搐,且先不评论祭玉的字迹如何,那握笔的姿势也够他挑剔几天了。 再倾身看那宣纸上的字迹,云帝旿觉得那声音都不算自己的了。 “你这几笔倒是连朕初握笔时的字迹都不如…”他顿了顿,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声音颤了颤,“那平时的奏折你是怎么写的?” “那都是手下帮忙的。” 云帝旿感觉自己已经定在了原地,云国重事她倒是放心交给了下属。 “你先握笔。” 祭玉点头,然后将笔握在手心。 云帝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倾身贴着祭玉坐着,还不等她反应便握住了她的手。 “执笔是采用了五指执笔法,手指握笔靠实,手掌空虚,手腕平放,手掌竖起,执笔靠手,运笔需腕,小字枕腕,中字提腕…” 云帝旿自顾自的说着,低头却见祭玉一双水目就静静的望着自己,枝头的红叶簌簌落下,遮住了那一纸墨迹。 云帝旿心头一颤,这才觉得两人的距离过于暧昧,他挪了挪身子,然后摆手道:“静坐收心…” 却不知,此时是谁应当收心,又如何收心。 “你小时候都没有父母教导吗?” 祭玉怔了怔,然后嘴角勾起了苦涩的笑意,却在云帝旿转头看向她时又收了回去。 “小时候父母就不在身边了,是以不曾请过教书先生,懂事后才寻了一夫子,但却没有讨教写字一事。” 云帝旿也没想提及她的痛楚,一时内心竟不是滋味,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词语来安慰她,然后金口一开。 “从今日起,每日下朝后便随朕去御书房,朕亲自教你。” 总是将国家机密交给一个下属处理,纵然她祭玉放心,他还是要考虑考虑。 祭玉再次怔住,然后点头应允,岂不知,辛苦的日子方才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0 始。 气氛有一丝尴尬,恰在此时,林子业端着一碗鸽子汤颤颤巍巍的走进园子。 云帝旿一颤,他差点都忘了这只鸽子了。 林子业将汤碗放在石案上,复杂的看了眼两人,这才退去。 云帝旿看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鸽子此时却静静的躺在碗里,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奈何他已经放话煮了,此时也没了法子。 一时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云帝旿捧起了鸽子汤,然后找了个顺风的位置坐下。 他一边祈祷一边品尝着鸽子汤,石案边的女子正努力练着字,似乎根本没有受他影响。 云帝旿一阵气恼,端着那鸽子汤又向祭玉坐近,可许久过去了,女子依旧无动于衷,云帝旿看着手中快些见底的碗,一时竟没了方法,然后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子。 “祭玉,你都不饿吗?” 原本埋首练字的人听声然后抬头,随意瞥了眼一边几乎见底的碗,清了清嗓子。 “祭玉来时已经用过早膳了…” 云帝旿瞥了一眼她,又瞥了一眼石案上的碗,一时静默无言。 “陛下如何看待离珩?” “啊?”云帝旿抬头,如梦初醒般的看着祭玉,“那个人朕也不是很清楚,倒是朝熙他筛选了半日才调回他进京的,朕就不明白了,就北庭御那些铁骑居然犯得上他如此重视?” “与北庭御的战役不宜拖太久,如今他身边的棂朽暂时去了南疆,北庭御已是丧了左膀,穆太后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陛下还是下一道旨意让离珩拖些时日便可,到时把北庭风送回北冥。” “北庭风被你带回来了?” 云帝旿讶然,显然没有想到祭玉竟将北庭御最宠爱的皇子带回了云国。 “如今在你的府邸?” “嗯。” “罢了…”云帝旿又揉了揉眉心,“既然已经抓了就放在你的府里,日后再做打算。” 祭玉微微点头,然后便再次埋首练着那几笔墨字,从前明月罚她抄书已是头疼万分,如今云帝旿亲自教她这个‘愚笨的学生’,怕是日后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这边祭玉如此想着,那里云帝旿倒是一脸闲适的躺在草丛中。 漫天落花飞舞,女子就坐在石案边,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却又碍于他的威严,不得不强硬地坐着,一笔一划认真的书写。 那一瞬,云帝旿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就那样他单单看着她就好。 可后来他却又想她的视线也该放在他的身上,然后彼此相望,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 可这个女子,似乎从未给过他那样的机会。 ☆、二十二 自从那日以后,巫只便时常光顾丞相府,甚至到最后直接住了进来,如此匆匆三个月过去了,祭玉也被他的药汁浇灌的差不多了。 精神倒是看着不错,可经常被逼着喝药,那眉毛却总是锁着。 春分过去没有多久,北庭御便突然退兵,北冥的探子来报,穆疏映终归是耐不住性子,出了佛堂。 祭玉本以为穆疏映掌控北冥朝堂需些时日,可她和北庭御一样,都太低估她的手段了。 穆疏映在朝堂上树立的党羽颇多,再加上那群人早已养成了见风使舵的性子,如此一来,这北庭御回到了北冥国竟是让她给软禁在了宫中。 穆疏映将北庭风扶持上位,将北庭御奉为太上皇,自己则垂帘听政,倒是打了一手好牌。 “北庭风?” “是…”参宿半跪在地,又言道,“芫君已将水国的人调了回来,他说穆疏映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个孩子,众臣也没有见过北庭风,倒是让穆疏映钻了个空子。” 祭玉点头,这北庭御太护着这个孩子了,如今倒是有弊无益。 “那些大臣没有怀疑?” “那孩子与北庭御倒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穆疏映还在朝堂之上为那孩子滴血验亲,错不了。” “嗯…” 祭玉笑了笑,这穆疏映倒是做的全面。可是北庭御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前要装着一副孝子的模样才留下了穆疏映,如今怕是要借这个机会让穆疏映永无翻身之地。 “北庭御如今自愿被禁足,我们还是要留意些,你现在去一趟北冥国,寻人大肆宣传真正的北庭风如今在我们手中,先让穆疏映忙活一阵子再说。” 参宿领命退下,而祭玉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径直向丞相府的石牢走去。 还未进去便碰见了准备离去的巫只,倒是让她有些好奇。 “巫只,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祭玉这样问他,巫只白眼翻起,一脸埋怨道:“祭玉,你也不能仗着我们关系密切就随意使唤我吧,我巫只好歹也是一代鬼医,如今竟到这里给一个不讨喜的娃娃看病。” 祭玉眉头蹙了蹙,没等巫只反抗就三步并两步的拉着他又进了石牢。 “北庭风怎么了?” 巫只斜靠在墙上,嘴角勾起,嘲讽道:“北庭御也不知把他在宫里怎么个养法,如今到了这石牢竟是撑不过去了,那孩子本就身体不大好,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许久,怕是没几日就去见他亲娘了。” “还能撑几日?” 巫只作势扳了扳指头,然后沉思了片刻,“那孩子也不知跟了谁的脾性,脾气暴躁的简直让人心烦,方才我进去还趴在床上羞辱了我几句,你也知道我这人是锱铢必较,所以就出手扎了几针,让他多受五日痛楚。” 祭玉隔着石门向里面望了望,北庭风就平躺在一木床上,唇上苍白的可怕,眉头锁在一起,倒是多了一些戾气。 “再想想办法,拖他十日寿命即可。” “既然祭玉你已经发话了,我岂有不从之理…”他敛眉笑了笑,然后将祭玉推搡着出了石牢,“此事交给我就行,这里乌烟瘴气的,可别让我那几个月的药汁浪费了。” 祭玉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然后迅速逃离了巫只的魔爪。 几日后,北冥掀起了一阵风波。 坊间不知那里传言,竟说如今北冥皇宫的皇帝是假的,而真正地北庭风早已被挟持去了云国。 朝廷上虽然已经强行镇压了流言蜚语的扩散,可民心动荡,人言可畏,北冥就算强势,也不可能杀光了那些百姓。 “可查出是谁散播谣言?” 那镶金刻凤的软榻上躺着一人,苍颜白发,但眼中的流光却让人不禁打颤。 “回太后娘娘,我们的人还在努力查着。” “一群废物,”那人突然起身,面色有些怒意,“哀家听说云国的丞相曾在北冥待了些时日。” “是…” 那侍卫跪在地上,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呵…”穆疏映轻嗤一声,语气间是浓浓地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1 讽刺,“北庭御和他那母亲也没多少区别,居然将那样的人养在宫中,儿子被调包了都不知道,那人倒也是胆大,居然劫走了皇子。” “那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穆疏映看着地上的男子,声音冷如冰,“如今北庭风正在皇宫里接受百官朝拜,民间的疯言疯语自有人管,倒是北庭御那里,你多派些暗卫留意着。” “是…”那男子颔首,然后犹豫了片刻,又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在那里跪了快一天了,如何处置?” 穆疏映冷笑一声,“那北庭御对钟念本就是虚情假意,钟念竟看不透,还来求哀家放过他,真是愚蠢的女人,罢了,你送她去北庭御那里,看她在北庭御那里还有多少价值。” 男子退出了寝殿,穆疏映摇头冷笑,“真是伉俪情深…” 幽暗的长街突然起了一阵风,本是夏夜绵绵,却不知怎地,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丛间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可片刻之后,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彻云霄。 瞬间,原本黑漆漆的街市突然灯火通明,万人空巷。 “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众人抬头,只见酒家本挂着旗幡的杆子上居然吊着一个男童,那孩子面色惨白,显然是死了有些时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那孩子与皇上怎么如此相似!” 人群再次变得喧闹不堪,有人跟着附和,所以当守夜兵卫来时,竟许久没有平复街市上的百姓。 啪! 泛着琉璃色的瓷片散落一地,地上的宫女有的额头上还留着鲜血,却不敢动弹半分。 “一群废物!如今居然连个人都抓不住!” “请太后娘娘息怒,臣等一定会抓住幕后主使。” “抓什么抓!难不成你们能从云国将那人带来。”穆疏映挥袖又将桌子上的玉瓶扫落在地,瓶中的花也从枝头掉落,粉白相映,“去佛堂!” 原本囚禁穆疏映的佛堂此时关着北庭御,穆疏映看着北庭御,那张面容渐渐与记忆中美貌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看来你最近活的不太舒服。”北庭御随意瞥了瞥穆疏映疲倦的面色,抿了口清茶,并未起身行礼。 “还不是拜你所赐…”穆疏映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北庭御,如今哀家竟觉得那孩子是你故意让祭玉带走的,你为了对付哀家竟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虎毒不食子…”北庭御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了不明的笑,“那孩子何时被祭玉带走的,我确实不知,倒是你,向来杀伐果断的太后娘娘竟然处理不了一个孩子吗?” “北庭御,哀家突然很后悔,当年就该让你随你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同下地狱,何以会来今日之事。” 北庭御的身影略微一滞,随即展颜一笑,“我母后本就清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自己不小心掉的。” “呵…”穆疏映冷笑一声,目中竟多了一些东西,“若不是先皇独宠你那母亲,听信谗言,哀家的孩子怎么会不保!” “北庭御,如今这江山你就放心交给哀家,总有一日,哀家会坐定。” “你倒是想的不错…”北庭御冷嗤道:“北冥江山放在你这种女人手里,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人揽入手中。”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北冥与云国已经暂时停战,等时间久了,哀家自会稳定朝局,如今的北庭风虽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却也与你有些血亲关系,你就慢慢看着哀家如何扶持他吧。” “那庭御就坐等太后娘娘的喜讯。” “哼!” 穆疏映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不禁多了几分怒火,她转身离去,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 穆疏映离开不久,殿内又多了一人,北庭御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眼神暗了暗。 “王上,那个孩子…” “穆疏映不大在意那个孩子,你带人去找找那个孩子的尸体…”北庭御沉默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葬到他母亲身边吧。” “是…”那人眼中有了一丝痛色,“属下瞧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回来时瘦骨嶙峋的,如今怕是被抛在乱葬岗吧…” 北庭御摇头苦笑,桌子上的茶杯突然裂开,“这便是生在皇家的命运,他的出生本就是为了天下这盘棋。” “朕身为他的父皇,如今可做的不过是将那人血刃在他坟前。你传信于棂朽,叫他暂时不用回来,这北冥先由穆疏映折腾着,等到来年必定要搅乱这大洲。” “那主上如今可是要离开?” 北庭御起身看着殿外暂时平静地月色,身后的手指成拳。 “回水极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这大洲动荡不安,就看谁有资格做这幕后黄雀。 ☆、二十三 纱幔轻舞,迷蒙的灯光下有几只飞蛾扑扇着翅膀,祭玉自发间取下一枚发簪,挑弄着灯芯,等到那烛火恢复了清明,祭玉方回到了书案,继续苦心练书法。 “大人,这是膳房交待的乌鸡枸杞汤。” 拂歌悄然进来,看着书案前勤奋苦学的女子不禁摇头长叹道:“大人若儿时多些心思,今日何苦如此。” 祭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过了那补汤,无奈地看着她,“红拂歌啊拂歌,大人我是不是太过于宠爱你了,居然敢嘲笑我了。” 拂歌挤了个媚眼,连忙夸赞祭玉,“大人如此聪明伶俐,那区区毛笔字当然是不在话下。” 祭玉放下了汤碗,又将毛笔拿在了手上,“你这明里取笑你家大人倒是好多了,拂歌啊,以后还是要好好跟着大人,切莫学那梁上君子…” 祭玉话还未说完,那手中的毛笔便飞至空中,直袭屋檐上。 “哈哈哈…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定需刮目相看,本公子今日方才明白了这意思。” 屋檐上传来了男子清朗的声音,与此同时,拂歌面色一白,立即屈膝准备跪下。 黑影一闪,那支笔落在了拂歌脚下,阻止了拂歌的动作。 “你也真是的,突然这个样子,看吧,吓到我家拂儿了吧。” 祭玉轻笑,而拂歌则捏紧衣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呦?你这是脑子受伤了吗?居然在练字?” 房檐上的人自然也是看到了拂歌的动作,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瞥向书案上的几张宣纸,立即转移了话题,打趣着祭玉。 “哎…最近突然觉得那字实在不堪入目,一时兴起就随意练练。” “呵呵…”男子又轻笑一声,语气分明是取笑多些,“那这丞相府最近的开销怕是都要用在宣纸上了。” 祭玉摇头,然后看了看堂中一直不曾吭声的拂歌,抬头望向屋顶,“明日便是花灯会,你作何打算?”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2 “自是游于花间,纵情山水。” “那也是不愧于你这碧公子的名号了…”她笑了笑,又继续道:“如今你还是少来丞相府,免得惹人非议。” “懂了懂了。” 那声音有些不耐烦,眼前忽然飘过一缕碧色,祭玉抬头静静地看着拂歌,只见红拂微微抬手摸向发间。 那里,多了一支白玉发簪。 拂歌身子微颤,然后欠身离去。 “好歹也是碧府传家之宝,你倒是放心…” 屋内只留下一声轻叹,祭玉拾起地上的笔,一时竟没了兴趣。 浑浑噩噩又是一日,晚霞刚起,伽叶便候在门口。 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伽叶看着祭玉竟愣了半天。 天地间仿佛只有那一点朱砂,女子静默无言,那抹绯红色的彼岸花额钿尽显冷艳。 祭玉见他默默地盯着自己的额头,抬手摸向那彼岸花笑了笑,“我自己画的,如何?” “倒是多了些媚骨风韵。” “呐…许久不曾画过了,都有些生疏了…” “很好。” “啊?” 祭玉愣了愣,随后原本黯淡的瞳中突然燃起了一点星光,“伽叶…不如我们找时间去趟南疆那里吧。” “好,花灯会快开始了,拂歌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快些。” 祭玉点头,然后一路小跑出了丞相府。 大洲内的花灯会虽然是在同一日,但各国之间的习俗却也是不同的,比如云国,若是夫妻同游花灯会便需带着面具,那些剩下的佳人才子自是不需要的,但在祭玉看来,这倒有些以貌取人的倾向。 说是花灯会,倒不如说是选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池江楼是城中最大的食楼,如今伽叶挑了个较高的地方,倒是方便观赏。 花灯纵横,清荷池舞。 这景象倒是让人舒心些,窗外突然飞入一只羽毛呈暗色的蓝紫色的紫啸鸫。 那只紫啸鸫在伽叶指间停留了片刻便离去了,祭玉瞧着伽叶眉头蹙了蹙,然后放下茶杯,身子后仰。 “出什么事了?” 伽叶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有些无奈道:“明月送来了消息,北庭御回了水极天,而今日城中有些水极天的人,不知在干些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了花灯会,他们这群人才安静了不到半日,这水极天偏生又来作乱。 “这时候会干什么?” “不知…”伽叶摇头,“即是水极天的人不如直接杀了。” 拂歌这时从楼梯上来,祭玉眼帘微垂,然后轻声说道:“不了,今日还是不要大动干戈,若是发现他们有何异动,便直接杀了。” 祭玉视线又望向远方,过了片刻小二便将饭菜送了上来,祭玉起身,想着换个位置观景,却突然瞥见百里之外的清湖边立着一紫衫男子。 那一抹紫色坠落在尘世间,仿佛地狱妖莲一般。 祭玉瞬间离开了座位,冲出了房间,顺便留下一句话,“让七宿动手。” 伽叶面色一凝,显然也是看到了那紫色的身影,他回头对红拂嘱咐一句,也离开了房间,屋内瞬间只剩下一脸茫然的拂歌。 碧色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皎白的莲花濯而不妖,可云帝旿看着,却是分外无趣。突然衣袖被人猛拽了一下,他习惯性抬掌却还未有太多的动作,脸上便被人覆了面具。 面前的人笑魇灼人,额头的花钿冷暗妖艳。 “彼岸花?” 祭玉的动作微微凝滞,然后将那白鬼面具带在脸上,轻笑一声,“原来陛下也去过南疆一带。” “嗯…”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也猜不透她的神情,“小时候去过,后来也带回了一株花,却是养不活。” “那花…本就不能习惯北方…” 云帝旿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那人便又摆出一副夫子样,轻声问了句,“陛下是一人出宫?” “不,朝熙和侍卫在远处等着。” 她似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仰头道:“那就好,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万事小心,切莫任性妄为。” 也不知是湖中的花灯太过于迷眼,还是女子的眼神过于认真,他竟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臣送陛下去彧相那里。” 祭玉闪身站在了云帝旿的左侧,两人离开湖边没多久,就见几名白衣人在那里寻找着什么。 花灯会人潮涌动,两人虽带着面具,祭玉也不敢带他在人多的地方过分停留。 前方突然变得嘈杂不堪,女子的哭诉声和男子的斥骂声混在一起。祭玉刚准备带云帝旿离开,自己便被他随手一拉,站在一个适合的位置上看戏。 看了半晌,祭玉算是看懂了这其中故事,不过是一个负心汉为了另一位佳人要休掉自己发妻的故事,可偏生,这云帝旿看的是兴致勃勃。 她看着绚烂霓空吐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将云帝旿迅速拉出了这是非之地。 “祭玉…” 云帝旿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支雕花木簪,抬手插入她的发间,语气有些戏谑。 “你说…若朕是那负心汉,你是那女子,该如何?” 祭玉见他还提及那事,不仅有些无奈,她有时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这人向来心高气傲,若是被抛弃了便不会再回头去碰…” “如此…陛下可要想好了…” 云帝旿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发间的木簪,竟分不清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万千烟火点缀着夏夜的星空,其中一抹蓝紫色的光泽一闪而逝,祭玉回过头,不远处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彧朝熙正向这里走来。 祭玉微微欠身,“陛下,臣府中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先行离去。” 还不等云帝旿多言,她便脚步微移,人便挤入拥挤的潮流中,消失不见。 “你怎么跑的这么远,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云帝旿没有回话,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那是一个地狱恶鬼样的黑色面具,他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你说…” “若是有一个人不顾自己的性命,明知道你有能力躲过那些灾祸,却偏生要保护你,明明自己弱的还要人保护…” “若是出现了这个人…若是出现了这个人…”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如墨的苍空,又自顾自地说道,“那该如何…” 他不知道彧朝熙有没有听到这番话,只是自己又望了望天际,然后抬步离去。 花灯渐乱,拂歌在人群中挤了许久也不见伽叶和祭玉两人,时辰也不早了,她叹了口气准备回府。 突然有一丝清香的翠竹味萦绕在她周身,拂歌回头,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碧世子…” 那人带着面具,一手迅速搀起她半跪的身姿,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是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3 怕别人发现不了我的身份吗?” “不是…” 看着她局促不安地模样,那人又叹了口气,揽过她的双肩便走。 “哎?” “哎什么,如今伽叶和祭玉都有事,我又不会吃了你…”那人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拂儿,到了时间我就送你回府,不要担心。” 拂歌执拗不过他,回头看了几眼,终究是被他拽走了,而两人身后不远处则站着面色平静地伽叶,看着他们离开才消失不见。 ☆、二十四 烟火璀璨,四周观望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祭玉估摸着回原地方也是见不到拂歌和伽叶两人了,于是便上了石桥,往府邸走。 那一道道烟花已经遮住了漫天繁星,石桥上的人相互拥挤,不知是谁后仰了一下,祭玉险些跌倒。 ‘嘭’的一声,发间的木簪掉落在地,祭玉黑色的双瞳渐渐染上了不耐烦,她身子向石桥边上靠了靠,扶着那石壁渐渐下了桥。 桥上的人依旧热闹,有人在簇拥中无法站住脚,后退了几步。 咚! 碧水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入水中,有人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便抬头继续与身边的人笑谈。 今日的花灯会恐怕是要闹一宿了,而此时唯有丞相府是安然沉寂地。 面前一片雅竹,青翠摇曳,祭玉双手捧着一茶杯,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竹叶唦唦作响,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身进入了祭玉身后的屋子。 她抬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手给木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填满了茶水。 黄衣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男子将她发间的簪子取下,重新整理了一下才把发簪又插了进去,然后轻吻女子的额头,离开了房间。 “啧啧…碧书珩啊碧书珩,本大人还没有见过你如此落寞过…”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行不…”碧书珩也坐在了石阶上,喝了口清茶,那俊秀的面上多了些无奈,“我是放心的过你才让拂儿随你的,人你可要替本公子看好了。” “女人是要自己追的,万一那日她看上了一个良俊才子,来跪在我面前求取成全,我也不能拦着啊。”祭玉瞥了瞥嘴角,什么叫做他放心她才让拂歌跟着的,明明是拂歌只跟她才是。 “呵…”碧书珩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手指勾起那紫砂壶,“这云国还有几个人能赶上本公子的才貌?你倒是拉出来,看本公子不羞辱死他!” “那许是拂歌看不惯你这风流样吧。” “你这人就不能说些好听的。”碧书珩瞪了她一眼,这人嘴里就没有吐过好话。 “你嘴巴最甜,怎么也没有见你说过碧国公那层?” 碧书珩眼神暗了暗,一想起他那视门第关系如命的父亲就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父亲那暴脾气也不知是承了我祖上哪个人,一见到我就恨不得用鞭子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气似的。” “碧书珩,若是有一日你必须在拂歌和碧府之间做出抉择,你该站那边?”这是她一直担心的问题,也是碧书珩一直担心的问题。 “行了,你也别打趣我了,现在啊,我就想着建功立业,看以后会不会有一天能在我的父亲面前求个情,我最近可能有些忙,拂儿你可要给我照顾好。” “这十年来她可是安好无事,你放心做你的事就行了。” 碧书珩摇了摇头,那叹气声似乎进了丞相府就没有停过,他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完后都不敢回头看看便离开了,只是那步伐在祭玉眼中却是有些凌乱和犹豫。 夏日的雨水来了匆忙,去也匆忙,休息了一晚上,拂歌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祭玉便又拉着她去了眉间坊。 合上了那把油纸伞,祭玉看着拂歌离去的背影,竟感慨了一下时光匆忙,犹如白驹过隙。 许久之后才见拂歌抱着几个褐色的布袋从楼梯下来,只是那眼中仍旧是有些幽怨。 “行了,你这样子倒像是大人欺负你了。”祭玉揉了揉太阳穴,这碧书珩怎么就这么爱给她留烂摊子。 “大人怎么会欺负奴婢呢。”那眼神分明是哀怨的,而且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祭玉。 祭玉颠了颠手中的油纸伞,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要不今个大人给你撑伞?” “万一折寿了呢?” 祭玉嘴角一抽,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就过去了。两人吵吵闹闹的,那拐角的楼梯处又下来一名女子。 “祭大人。” “嗯?”祭玉停止了与拂歌的打闹,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我家坊主有请。” “大人。”拂歌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脸警惕地看着那女子。 “无碍…”祭玉将那伞放在拂歌手中,然后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就在这里候着,我随她上去看看,若是一炷香过去了还不见你家大人我出来,你再去府内搬救兵。” 祭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等待,然后随着女子上楼,那人将祭玉领到四楼一处雅间便离开了。 门一推开,祭玉便见到了眉间坊神秘的主人,那人一袭孔雀蓝锦裳,长裳上银丝勾勒着朵朵祥云,发尾随意绑着几条湖蓝色丝缎,面容被清纱所覆。 祭玉顺手关上了门,倒是自然地坐在了女子的对面,屋内有些淡雅的茉莉花茶,祭玉举起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口,笑道,“眉间坊也算是京城一绝,谁能想到掌管如此买卖的居然是一美娇娘。” “祭大人倒是会打趣人。” “我这人向来爱给别人绕弯子,却不喜别人在我这里绕弯子…”祭玉笑了笑,“我也算是这眉间坊的常客了,怎地今日想要见见?” 女子微微颔首,眼中倒是没有多少感情,“祭大人惜时如金,我自是不会耽搁。” 她顿了顿,然后直接切入正题,轻声说道:“眉间坊自建立以来,所接待的客人不是达官贵人便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所以这里掌握的消息也算是罕见的。” “此事与我何干?” “因为祭大人不是真的希望云国强盛。” 祭玉微微眯眼,瞳中闪过一丝好奇的流光。 “大人身份眉间坊调查不出是真,您一心辅助云国皇帝也是真,可真正地目的却不止如此…”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眉间坊只是想与大人结盟。” “筹码呢?” “这里的人会给您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呵…”祭玉眉宇间多了些笑意,“坊主倒是认真,只是这丞相府为国效力是众臣有目共睹的,本官为何要与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结盟。” “眉间坊无力寻找大人的过去,但是我相信祭大人会应下此事,而我…”女子停滞了片刻,原本明媚的瞳中此时浮现了些许戾气,“只要彧朝熙。”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4 彧相与我本是同僚,我更是不能答应你了。” 听到彧朝熙的名字,祭玉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而眼中反而多了些算计。 “彧相与大人的争执也是朝臣有目共睹的…” 女子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眼中波澜不断,祭玉瞧她的样子沉默了半晌,然后微微点头,继而问了一句,“可是本官如何信你,这其中有几分真意?” 女子缄默不语,就在祭玉以为她不会再多做解释时,她突然动了动,纤手微抬,摘下了那覆面的清纱。 那是一张清秀白皙的容颜,明眸皓齿,娥眉蝶羽,花容月貌这个词放在这里也是稍逊一筹,只是左脸有一处疤痕,从眼角一直向下蔓延,虽然被几缕碎发遮掩了些许,但还是让人看着心疼,美玉微瑕。 女子放下了面纱,然后起身再跪在了祭玉面前,以手抵额,行了最庄严的跪拜礼。 “慕宸妃叩见左相大人。” 屋外的雨声已停,这场雨给这仲夏日送来了丝丝清爽,祭玉从拂歌手中接过那些褐色的布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木匣子里。 “大人,那坊主找你是为了何事?” 马车缓缓行驶,祭玉看着那渐渐消失地眉间坊,笑了笑,然后放下了帘子。 “拂歌想知道?” 拂歌点头,她可是很感兴趣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所有的事都要闪一边。 祭玉嘴角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倾身,一手勾起了拂歌的下颚,语气轻挑,“拂儿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如今日留下来服侍本官?” 拂歌嘴角微微抽搐,然后苦笑道,“大人,拂歌这小身板可禁不住您老人家折腾。” “呵呵…”祭玉不禁被她逗乐,然后身子后仰,抿唇道,“眉间坊的坊主…她的名字叫做慕宸妃。” “慕宸妃?”拂歌将那名字喃喃地又念了一边,随后大惊,“这不是…” “嘘…” 祭玉做了个禁言的动作,然后眼中多了一些高深莫测的笑意。 “眉间坊如今的立场已经明确,这倒是对我们没有坏处。” “嗯。” 拂歌捂唇,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祭玉瞧着她的模样,也不打算把这件事给她深讲,只是目光渐渐变得幽深,看着脚下的木匣子竟有些可惜的样子。 “有些事情被掩埋的越久,重忆时的伤疤才会更深,到最后人才会真正地痛彻心扉。” 可即便回忆中的尘埃会伤了眼,尘世中的人却还要一遍一遍的翻看,这便是俗人为何为俗人。 ☆、二十五 七月流火,残阳若血。 祭玉方从宫中回来,揉着已经握笔握的发酸的手指,看着明月送来的信,星眸幽幽。 北庭御至今杳无音讯倒是不奇怪,那水极天与梵星楼的势力本就相差不多,要寻其踪迹确实不易。如今穆疏映坐镇北冥,各州之间倒是没有大的征战。但伽叶和巫只却相继失踪,不知去了何处忙活? 至于漠北璞兰那方,祭玉觉得云帝旿那厮大抵是没太在意她的意见,否则怎么不见他朝议此事,思至此,不禁让她有些头疼。 “大人可是累了?”拂歌见她揉着脑袋,又替她添了一杯茶水。 夜,微凉。 祭玉润了润嗓子,让拂歌先去休息,自己将那书信放于烛火上燃尽,便也去休息了。 末伏那日天气骤然冷了许多,祭玉迷迷糊糊立在朝堂之上,不禁拢了拢衣袖,暗自庆幸自己今早没有听拂歌‘春捂秋冻’这一说法。似乎天气太凉了,太凉了。 今日这朝臣头脑都有些发热,一想到回府便有软玉卧怀,这群一心为君的忠臣便冒死又做了‘请君纳妃’这一事。 祭玉侧立,衣袖中的手颤了颤,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已头发花白的大臣,云国的三朝元老。 那人声情并茂,自是感动了一众忠臣不怕死地恳求云帝旿纳妃,祭玉也心生感动,毕竟能在这大冷天有勇气跪在刺骨的地面上的人确实不多,可即便如此,也动摇不了上面那位的心。 众臣见此,也是本着‘不撞南墙不回头,跳了黄河才死心’的信念,抬出了先帝和先皇后。 先帝生前曾立过两位皇后。嘉元皇后死后两年先帝才授凤印于彧岚彧妃,即彧朝熙的姑姑。不久后又生下云帝旿,盛宠至极。许是如此,云氏血脉才如此单薄,而大皇子又战死沙场,二皇子死于四年前的宫变,是以这传宗接代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云帝旿身上。 众臣有些骨气,第一次面对云帝旿的冷颜没有退缩,勇气值得嘉奖。而云帝旿自是面色不大好看,挥一挥衣袖,干净利落地离开了,留下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 彧朝熙沉默离开了,祭玉也沉默离去,众人讪讪一笑,也退出了大殿。 扶着车辕,祭玉打了个哈欠,步子方才抬起,身后便传来了声音。她回头,但见一群人火急火燎地。 “祭大人,这是小女的画像,请您收好。” “祭大人,小女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琴棋书画还是精通无比,请您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祭大人,这是小女的画像……” 祭玉看着不知何处来的画像在她手中堆积成山,她眉眼处有些疼,笑盈盈的问:“诸位的意思是要本官将这些画卷呈于陛下?” 众臣异口同声道:“劳烦祭大人了。” 祭玉眼角跳了跳,既然知道劳烦她那还来找抽啊!她迟疑了半晌,又笑问道:“那为何不去找彧相?” 其中一人干咳了一下,作揖道,“下官愚见:这种事情还是由左相这般女子方好规劝。” 一干人等继续附和,祭玉有些头疼,“可是…” “啊…下官突然想到府内夫人前几日不甚染了风寒,祭大人,先行告退。” “祭大人,老母眼睛不大清明,下官实在不放心下人照顾,下官告辞。” “祭大人,方才跪了许久,这老寒腿又犯了,下官告退。” 于是祭玉又目睹了这群人风风火火地离开。马车前的人风中凌乱,呆愣了许久才上了马车。 “哎…” 祭玉望着不远处的丞相府若有所思,终是叹了口气,抚了抚墨发,便扛着一堆画又向宫中走去。 “最近莫不是威严都喂狗了?”祭玉有些苦恼,如若不然,那群人怎么如此胆大地来叨扰她了。 一边愁闷一边晃悠,总归是走到了宫中,碰巧又撞见了林子业摆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公公这是?” 那林子业见着祭玉,轻咬双唇,褐色的双眸立即氤氲了雾气,几步走来,就差抱祭玉大腿了。 “祭大人你可来了,皇上已经喝了半天闷酒了,您说皇上娶不娶妃与他们何干?居然还拿先帝威胁皇上,一天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5 到晚的不关注国内大事,就知道惹人闹心,还是大人您贴心,会在这时来看看皇上…”他抹了几滴眼泪,又瞥见了祭玉怀里的玩意儿,问了问,“这是?” 祭玉见他一副死了祖宗十八辈的悲痛模样,凉悠悠道:“秀女画像。” 随即忽视了他如遭雷劈的样子,绕过他进了大殿。 殿内有些黑暗,只有一缕阳光穿过层层枝桠落在卧榻之侧。 似乎是感到了有人来,云帝旿从一堆酒坛中抬起头,俊逸的面容有些不耐烦,声音低沉慵懒,“你来做什么?” 祭玉还未说话,便见他摇摇晃晃地从榻上过来,望着她半晌才从她怀里拿过一画卷,“这是什么?” “朝臣送来的画。” 云帝旿薄唇勾起,似笑非笑,他展开看了许久突然将祭玉怀中的画全部打落在地,反手便抽出壁上的承越剑,剑指祭玉,冷声道:“祭玉,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云帝旿如此,祭玉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她记得她刚入朝不过一年,面前的人已经诈死过三次,不过总是会被彧朝熙找回,这样厌烦官场的一个人,怎奈生于帝王家。 祭玉没有在意他手中的利剑,而是弯下腰将散落的画卷一一拾起,毕竟辛苦了一路,就这样扔了实在对不起她的胳膊。 她转身将画摆放在一边的梨花木桌上。身后的人扔下了长剑,又向床榻走去。 祭玉回头,见他不知又从何处取了一个酒碗,神情恍惚地坐在床榻之上,长发垂落,几分落魄,又几分儒雅。 殿外青檐上的风铃随风摇曳,许是醉了酒,他的声音有些柔软,“朕不过是想一个人呆会儿,又不会跑,你们都要来打扰,方才是彧朝熙,如今又是你。” “这偌大的皇城禁军把守,朕能跑去哪?”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人,虽宠极了我母妃却也要雨露均沾,每次看到那些女人在他面前卖弄风姿时朕就觉得他肮脏不堪,可偏生…朕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他又勾唇一笑,低头喝了点酒,“其实今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母妃的生辰到了…”他顿了顿,深幽的眼瞳又望向她,继续道:“祭玉,你可知朕为何不与璞兰结盟。” “知道。” 在他灰暗的眼眸下,祭玉抬步走到他面前,“北方各国动乱,陛下置之不理是在等一个人一统九州,然后来一个金蝉脱壳退至江湖。”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陛下,如今九州唯有北冥与云国可谓是称霸一方,云国若是落入北庭御手中有何下场您会猜不透?陛下当真对得起百姓?” “朕不想管这天下如何,只想自私一次。” “陛下…”她面色淡漠了几分,“为己之私而舍他人之命岂是君子所为,何况帝王本就是为了天下而生,何来私欲?” 云帝旿微微抿唇,然后无力地放下手臂,“你走吧,别再逼朕了。” “你为何不能有北庭御的半点野心,如此软弱。” “够了!”陶片四溅而开,云帝旿眼中满是冷冽,他狠狠瞪着祭玉,“那你去北冥啊!你去做北庭御的月华夫人,去辅佐他,留在朕身边有何用处,这大洲有几人能左右你的去处,滚啊!” 云帝旿轻咳了几声,显然气得很厉害,祭玉目光扫过他眼底难言的钝痛,陡然间,仿佛看到了靠坐在枯树下遥远的自己。 她叹息一声,然后踩过一地碎陶,双手捧起他的脸,俯身吻上他柔软而又漂亮的双唇,道:“不会走的…因为祭玉,要替阿旿守住这天下啊…” 空气有一丝寂静,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他听到她空旷而又清灵的声音,心口一滞。 是梦境吧?如果是梦,那能不能容他贪婪一次,自私一次。 云帝旿怔怔地望着她半晌,然后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他俯身轻啄她的柔唇,小心翼翼地试探了许久,才将她压倒在床榻上,又低下头先是撕咬她的双唇,然后温柔地舔舐。一吻作罢,他迷离地双眸望着她,“祭玉,为何勾引朕?” 祭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抬起右手柔情的抚着他的面颊。 见她不说话,他撇了撇嘴,有些孩子气。冰凉的双唇又触上她的额头,一只手按住她的右手,一只手便不安分的扯她的衣带,那泛着酒意的双眸充满了稚气,他喏喏开口道:“想要…” 头脑晕乎乎的,他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华服,外衫滑落,冰肌玉骨。屋内的光陡然暗了些许,十指相扣,殿内酒香四溢,他立即暴露了霸道无礼的本性,不断地索取着怀中的温暖。 殿外虫鸣作响,几点碎光,清幽成歌。纱帐内的人紧贴在一起,暧昧撩人。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云帝旿挣扎着起身,左手点着发疼的眉心,低吟了一声,却恍然见到这情景。 墨发交织,凝脂般的肌肤上绽着点点红梅,空气中还残存着丝丝暖意。 他身体战栗了片刻,缓缓放开了与她紧扣着的右手,慌忙地拾起衣物,出了纱帐。 身后传来了锦被摩挲的声音,云帝旿转身,纱幔重叠,她的面容不是那般清晰,只是裹着被子,一手扶额,尽是疲倦。 “那个…昨夜酒喝多了…”他吞了吞口水,耳根莫名一红,解释道:“酒后误事而已,你不要在意…” 云帝旿咬舌,恨不得先来一巴掌再说。 “不过一夜露…” 空气中好像又传来了一阵巴掌声,他原本静然的眼色瞬间变得急切。似乎知道自己酒还未醒,此时的解释不管怎么个诚恳法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目色暗了暗,半天吐道:“朕会负责的。” 帐内的人还是那个姿势,云帝旿吃力的挪了挪步子,道了一句‘我先上朝去了’后便撒了欢地跑了。 祭玉静静地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直至殿门合上,她才摇了摇头,似无奈的声音传来。 “今日…似乎是休沐…” ☆、二十六 天色已成墨,林子业打着哈欠,方来到璃清殿便见云帝旿匆忙下阶。他微微有些惊讶,接着便小跑上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道:“皇上今日为何这般早?” 哪知那人头也没有回,脚下生风般,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上朝。” “呃…”林子业额上落下一滴汗,再次小跑至他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今日休沐。” 霎时间,那道行如风的影子怔在原地,一片死寂。林子业正估摸着自己要不要先行离去,便又听到云帝旿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今日…休沐?” “嗯。”林子业点头,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委实不晓得一向守时的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云帝旿眉角轻挑,转身抬起右脚正准备回去,却又似乎想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6 到了什么,那腿就堪堪地停滞在半空,眼底涌出了丝丝无措。他如今回去倒是有些尴尬,可不回去又不上朝,又该去哪里? 于是林子业就提着自己的拂尘,看着自家爷的脚抬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还摆着一副比上战场还上战场的悲壮表情,犹豫不定。 “小林子…” “啊?” “御花园是哪条道?” 咚! 林子业慌忙扶着一旁的碧树稳住身子,拂尘一指,颤声道:“您左手边那条小路。” 终于,那停滞了许久的脚落下,然后人甩袖离开,但是… “皇上,那是右手边…” 林子业没敢大声说出,他捏着兰花指,面露惊骇之色,然后小声嘀咕道:“您这情况应该先去太医院才是,病得不轻啊!” 他回头看着一片黑暗的璃清殿,咽了口口水,步子退了几下,难不成璃清殿进鬼了?竟把皇上吓成这般模样了,思至此,他便二话不说,甩着拂尘便往司天监跑去。 风吹,叶落。 月色渐起,云帝旿裹着一暗色披风,隔着窗棂,看见了窗前平静秀美的女子,那人一手托腮,一手执册,举手投足间尽是冷艳。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却是咬唇从璃清殿前走过。 “皇上,祭大人已经在殿内等了一天了。”林子业见他这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今日司天监的人刚与他赶到了璃清殿,他便见祭玉抱着手臂倚靠在殿门前,似笑非笑的样子,分明是在等云帝旿。 云帝旿轻抬眼眸,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半个时辰后再去寻朕。” 脚步声渐远,祭玉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唇角勾起,然后缓步走出。 见她出来,林子业弯腰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祭大人,皇上刚走。” 祭玉闻之,眉目含笑,道了句:“无妨”。 她摇头离开,此时她若还不走,那人怕是寻不到过夜的地方了。 殿内灯火晦暗不明,云帝旿闷闷地坐在床榻上,目光扫过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半分苦恼半分委屈,他手指轻点着额间,正准备就寝,余光又瞥见了书案上的一堆书。那是祭玉方才翻看的一些书,但似乎,那些书是今日多的? 沉吟了片刻,他抬步走至梨花书案前,随手抄起一本翻看了一页,看着里面的内容,他眼中瞬间多了些冷冽。 “林子业!” “在。” 听着这声厉吼,林子业连滚带爬地进了殿内,只见云帝旿咬牙切齿,目光冷幽,双手恨不得将手中的书册撕成碎片。他暗道不好,旋即跪在了地上。 “这些书是何时送来的?” “呃…今,今午时,先皇后身边的那几个…几个嬷嬷送来的。”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林子业低咒一声,背后的冷汗直冒。 “送来了你就收,朕养你在璃清殿是要你来吃白饭啊!”云帝旿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咆哮出口。 “其实奴才也没想着要收啊…”他哭丧着一张脸,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大顺畅了,“是祭大人让留下的…” “祭玉?” 云帝旿刹时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般,方才见她那般认真,他以为她只是随手翻看几本史册而已,原来竟是在坐怀不乱地看这种香艳故事。 “还有什么?” “啊?”林子业闻言,头低了低,小心翼翼道:“嬷嬷送书来时正巧祭大人也在,本想等您回来了再说,结果祭大人就让放在书案上,然后那些嬷嬷便拉着祭大人唠嗑起来,说皇上您不充盈后宫大概是因为从小未接触过男女情爱之事,便搜集了…呃,这些书吧。” 林子业后退了些许,因为此时云帝旿的面色真的是黑的吓人。林子业咬唇,他能不能选择出去面对朗朗夜空? “继续。” “…嬷嬷…嬷嬷还说怕您看那些文字乏味,还寻了些带有墨画的…”林子业抬首,小心地观察着云帝旿的神色,“皇上,您还好吧…” 好得很啊! 云帝旿咬牙,一想到她笑盈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问道:“她是怎么个反应?” 林子业暗自琢磨了片刻,然后咳了一声,认真的回想着祭玉先前的样子,继续道:“祭大人说嬷嬷的做法有几分道理,还说什么君子不可言而无德,看了便看了,怎能还言污秽之物,不过奴才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云帝旿看着林子业,红唇勾起,“想知道?” 林子业点头,最后在那诡异的气场下又摇了摇头,今日他若是知道了还有命出璃清殿吗? “林子业…” 云帝旿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林子业见他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恣意狂傲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皇上还有何事吩咐?” 平常这般,云帝旿都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的,今日估摸着也是一样的。 “从今日起你就抱着这些书给朕立在璃清殿前背吧!” 空气陡然冷凝,云帝旿走的太快,以至于林子业还未来得及抱住他的大腿哭诉。 “皇上,这不是奴才的错啊!是祭大人留下的,奴才不过一个跑腿的而已,您为何要与奴才过不去呢?要不您换一个罚法,罚俸禄也成啊,奴才一个太监看什么春宫册啊!” 殿内哀嚎不断,而此后,众人经过璃清殿时,都可以见到林子业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默念着什么。 夕阳无限好,楚天长阔阔,正是一个携手相约的佳期。 这方如此悲情,那方祭玉回到了丞相府也是哀啕一片。她揉着眉心,看着一脸委屈的拂歌,水色的眸子终是浮现了一丝慌乱。 “那个…拂歌啊,你家大人不过一夜未归而已,你这幅样子倒让本大人觉得自己红杏出墙了一般。” 闻言,拂歌抬首,眼中依旧泪水翻滚,“大人还好意思说笑,您一夜未归,丞相府的人都出动了也寻不见,若是出了差错,您让拂歌怎么对列祖列宗交待啊。” 没那么严重吧,祭玉有些心慌的看着她,最后还是妥协道:“呃,好吧,都是…本大人的错。” “你若是知错了倒好。” 祭玉抬首,只见门口走来一个白色影子,她起身,还未来得及欣喜,却见伽叶面色有些惨白,青丝微落。祭玉上前,拽着他的衣袖,有些担忧道:“怎么回事?” 伽叶摇头,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我们几人刚出去不久你就无故失踪了,真是难以让人放心。” 祭玉连忙沏了杯茶递给他,目光落在他身上许久,确保他安然无恙后才瞪了他几眼,“哥哥留下那么多人看着,我能出何事?只是你没有受伤,为何面色如此苍白?” 伽叶微微一叹,看向天际翻滚的墨云,神色柔和道:“是召寻。”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7 祭玉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而此时,伽叶袖中慢慢挣扎出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那只狐狸攀着他的手臂来到两人中间的茶桌上,虚弱无力地躺着,他的眼眸灰暗无光,爪子上还裹着几层带血渍的纱布。 祭玉眉毛挑了挑,许久过后才将手放在他雪白的毛发上,召寻抬了抬头,蓬宽的尾巴摇了摇,然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他这是被谁伤到了?” “一群乡野莽夫罢了,”伽叶将他抱起,刚起身竟有些晕眩,“你先早些休息吧,明日进宫去找些着写上古史录的书册。” 祭玉闻言,刚准备扶向他的手却生生地顿在半空中,“那个…我近日不去皇宫了。” 伽叶回头默默地看了她半晌,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入宫的令牌,我自己去寻一回也是好的。” 祭玉点头,而伽叶亦离开了房子,召寻从他的怀中攀上了他的肩头,原本灰暗的眸色却闪现了些许亮光,露出了古剑般锐利的光芒,死死盯着祭玉。 祭玉眯眼,幽深的双瞳同样定定地看着他,直至,那点白色消失在眼底。 ☆、二十七 天边的晨雾方被撕破,御花园便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笑声。 “公主,皇上还在等着呢,您就别在这里折腾了。”画音苦着一张脸,奈何前面的人快若流星,根本就不给她机会追上。 “画音,别叨叨了,我马上就去了。” “可是……” 云若诗没再搭理她,依旧笑盈盈地往前跑。面前是一条卵石小道,她兴奋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突然被石子绊到,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便要跌入一边的碧池中。云若诗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正闭目等死,突然一阵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旋即有人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起。 云若诗睁眼,那张姣好的容颜便在眼前,看着那温润的眉宇,她不禁有些怅然。 伽叶见她站稳便松了手,清澈如碧水般的眸子只映出了她的容颜。 “伽叶?”话音刚落,她便有些抱歉地捂住了唇,望着一身清华的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不能如此唤你的吧?” “公主一时口误罢了,无妨。” 伽叶颔首,几缕青丝顺势滑落在肩。 云若诗微微红了脸,然后又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左相大人今日进宫这般早吗?” 听宫里的人说,祭玉那人每每进宫,这人大都会陪着。 “她今日有事来不了了,伽叶还有些东西要取,就不叨扰公主了。”他颔首,浅浅一笑,刚刚抬步,一抹雪白便从袖中窜出,直袭云若诗怀中,伽叶向来淡漠无情的眸子中闪现了一丝惊诧。 “咦?好可爱的狐狸啊…” 召寻扑入云若诗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手间乱蹭,而云若诗对于他的出现先是一愣,后便有些欣喜。伽叶见此,眸色却稍微一寒,但在云若诗抬头看向他时已消失不见。 “这是你养的吗?” 伽叶微微点头。 “好可爱的,有名字吗?” 伽叶看着她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唇瓣微动,脸上的笑意不变,却是凉薄的吐出两个字:“召寻。” 云若诗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召寻…这名字真好听。” 是啊,好听。伽叶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看着眼前人明媚的笑意,他的清眸渐渐眯起,然后将她怀中的召寻提起,颔了颔首,“在下还有急事,就不奉陪了。” 言罢,便将召寻放入宽大的衣袖中,抬步离去。 云若诗一时也不知他为何走的这般匆忙,倒也没大在意,愣了半晌,似乎记起了时间,拍了拍脑袋,便赶紧拉着面色苍白的画音向璃清殿赶去。 而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原本应该离开的伽叶却突然从树丛后闪现出来。 袖中的召寻露出了一颗小脑袋,呆呆的看着他。而伽叶亦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召寻,她不是嫣珂。”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这个名字他已经多久没有提起了,久到……自己几乎要忘了这个人啊。 那样一个人,他用余生想要去记住,却又不得不忘记的人,以后,都不会再提及这个名字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这种东西还是选择淹没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记忆,那少有的温存。 “嫣珂早已死了,你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的,她回不来了,至于那个女孩儿,只是与她有些相像罢了。” 虽然行为举止近乎相同,可灵魂,却毫无重合。所以,她不是,不是嫣珂,她只是云若诗。 “既然不是,你就不要再扯上一些无辜的人了,别再靠近这里任何一个人。” 伽叶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召寻按入袖中,却已然失去了去崇文阁的兴趣。 是夜,殿内一盏琉璃灯泛着柔光,云若诗执笔用心的在勾画什么。 “在画什么?” 突然间,画音从一边蹿来,吓得云若诗慌忙地俯下了身子。 “公主,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看着画音那不善的眼神,云若诗嘴巴嘟起,然后撒手妥协道:“好了好了,让你看就是了。” 画音吐了吐舌头,然后走至她面前,看到云若诗方才护着的东西后,陡然间瞪大了眼睛,怔愣在原地。 水墨挥洒,黑白交织,笔酣勾勒出一幅清淡柔和的丹青画作。画中人墨发飘曳,一手成拳置于腰际,一手撑着一把红梅伞,出尘脱俗,只可惜,面部却是空白,但画音岂会不知那人是谁? “公主,且不说您与这人不过两面之缘,而他可是祭相身边的人,您该知外界是如何传言他们的。” 若不是对祭玉的狠辣手段有所顾忌,皇城中的流言蜚语怕是早已淹没了丞相府。而如今,云若诗居然想靠近祭玉身边的伽叶。 “他不是那样的人。” 画音看着她唇瓣勾起,内心不仅一颤,她总觉得那样一个人很是危险,公主若是靠近了,不知是好是坏? “画音,你找一个盒子将这幅画收好吧。” “咦?”画音看着那画,有些疑惑,“公主不再画了吗?” 云若诗摇头,看着那画,仿佛又见到了那个人,她手指轻抚上那幅画,笑了笑道:“那人眸子灿若星河,容颜绝绝,岂是我这等俗人可以做画的。” 画音摇头轻笑,整个云国若是她说自己画笔拙劣,怕是没有人敢再提笔作画了。她叹了口气,却还是小心地将画收了起来。 殿内恢复了寂静,云若诗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胸口处,想到那如玉般精致的手指又摇了摇头,痴笑了一声。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一宿,剪碎了一地落红,晨起时,依旧可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8 以嗅到清香的泥土气息,祭玉一时闲来无事,便与拂歌在城中随意看看。 马车内,书卷随意地扔着,祭玉侧卧在内,眼睛半阖,一手轻捏着召寻那雪白的茸发。车外嘈杂不断,很难辨出每一个人都在讨论着什么,她支起了身子,卷起一半竹帘,望尽长天。 “召寻,你这次又选中了谁?” “是那个姑娘吗?”她颔首,手指指向北边。而召寻黝黑发亮的眼睛此时亦定定的看着她,祭玉笑了笑,又道:“看来是她没错了。” 召寻从她的手底蹿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碎毛,又寻了个拐角处,盘卧不动。 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祭玉抬起头,接着问道:“召寻,你说我要是与你争一条人命,胜算几何?” 车帘被掀起,拂歌提着落雪斋的糕点盒立在车前,角落处的召寻似已沉眠。祭玉接过食盒,身子挪了挪,却在恍然间瞥见了十丈之外的人群中有一抹碧色妖娆动人。 云帝旿!祭玉眼睛一眯,这人又私自出宫了。 而月桥之上的人自是认清了马车上丞相府的标志,负手而立,目光锁住了祭玉。 “大人…” 直到拂歌一声轻唤,她才微微颔首,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从月桥下经过,光影浮动,似乎还可以感觉到那人深邃的目光。 璃清殿内只余一盏琉璃灯还闪着微弱的光,云帝旿身着单薄,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灯盏上挂着的一串翡翠珠花,低垂着眉眼安静而又认真,以至于连祭玉的靠近都未察觉到。 “很好看?” “嗯。” 他托着下巴,无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后如梦初醒般回过了头。面前的人长发如墨,雾气凝成的小水珠还不舍的挂在睫羽上,迟迟不肯落下。 祭玉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木桌上,取出了一盒梨花酥,“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梨花酥入口,松软而不腻,一如当年的味道,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看向祭玉,“是落雪斋的。” “昂…”祭玉淡淡的答了一声,随后撩了撩鬓角的发,“那日在宫中,那些老嬷嬷与我说了甚多,说陛下您小时候颇爱落雪斋的招牌梨花酥,恰巧今日出去看到了,便顺手带了一些。陛下每每逃出宫都是为了这个小玩意儿?” “不是…”他摇头,“梨花酥向来都是我母后替我买的,自从她离开,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虽然每次都会经过,却是没有那个勇气进入买些尝尝。” 祭玉闻言,漆黑的双眸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坐在了身后的木桌上,揶揄道:“陛下的意思是我像您的母亲?” 听着她这般讲,云帝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突然起身,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直至两人呼吸紊乱。 云帝旿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双好看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十分严肃并且认真道:“祭玉,朕封你为皇后吧。” 他第一次看着一个人如此安心,第一次想将一个人纳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虽然不知道喜不喜欢,但真的,一想到可以与一个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他便不想放开这双手。 ☆、二十八 “陛下……”祭玉突然撩起他一撮长发,把玩在手,“您觉得微臣这些年来过得如何?” 十六岁入朝为官,三个月内解决了前任戾相单无华,这三年来那一步不是如履薄冰? 祭玉唇角微微一勾,低声道:“相位从来都不是那般容易坐的,觊觎者没百也十,陛下如今还要封后,是以为微臣有九条命可以消耗吗?” “朕的人谁敢碰一下试试!”他语气十分狂傲,不容丝毫忤逆,有些傲然间便睥睨天下之姿。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将她抱向床榻,然后靠着她的肩头坐下,不满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总归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你说怎么办?” 祭玉看着他那委屈的模样,低笑出声,“天下之大,总会有些事情不能掌握在手心中。所以陛下要学会成为万世明君,才能真真正正地受众生敬仰,然后无所顾忌,让不能掌握的事情减少些许。” “每次都是这个教诲……”云帝旿嘟囔了一句,然后揽着她的腰躺下,埋首在她脖颈间狠狠地咬了一口,才咬牙切齿道:“下次别给朕讲这些道理,每次听着都犯困。” 灰白的月光映入屋内,他如丝缎般柔滑的长发就缠绕在指间。祭玉微微动了动身子,原本只是想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却也困意袭来。 次日,天未亮,林子业便匆忙入了璃清殿,说雪国来了使者。祭玉握着云帝旿的手指,在林子业走后才慵懒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下了床。 雪国来访,她身为云国左相是必然要在场的,当然,肯定不是从云帝旿的寝殿出去。 雪国是大洲极北之地的一个国家,自从北冥吞并了姜国和水国后,她再也没有关注过其他几国的动向,今日雪国突然到访,倒是分外有趣。 她自顾自地走着,以至于不曾注意到右手小道上的人影,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撞在了一起。祭玉身子后仰,稳住了身体后又顺手拽住了那人。 “公主。” “咦?左……左相?”云若诗看清来人后陡然睁大了眼,随后又摆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傻在了原地,哆嗦道:“你不是在璃清殿待了一宿吧!” “天呐,天呐!皇兄他都做了什么?” 祭玉看着面前一惊一乍的小姑娘,笑了笑,正要解释些什么,云若诗又突然拉住她的手,“皇嫂,我皇兄是何时诓到你的?” 祭玉听着她这句‘皇嫂’,嘴角一抽。不愧是兄妹,举手投足间都要把她整死。 她有些无奈,抬手扶额,“公主,你这句‘皇嫂’若是让他人听去了,丞相府岂不是要被抄了?” 云若诗立即醒悟过来,但还是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笑嘻嘻道:“那该怎么唤?要不唤声姐姐?” 祭玉垂着头,声音含笑,“我长你四岁,这声姐姐你若喜欢便唤着吧。” “真的?” 她仰头,瞳中的光亮十分耀眼。得到了祭玉的认可,她便开心的在原地转了几圈,而祭玉也注意到了她腰际上的一条长鞭。 “那是什么?” 云若诗见她指向自己的腰际,手也摸向了那里,“这个啊,是羽华鞭。” “彧相教的?” “对啊,彧哥哥说女孩子会点武功没有坏处的。” 彧朝熙会鞭法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手中的凌苍鞭连北庭御一行人都忌惮万分。凌苍一出,鞭骨没魂。那是大洲的一大神话。 “素闻彧相的鞭法飘渺含烟,却不曾见过……”她顿了顿,又问道:“听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39 他曾把彧家的鞭法教给了一个外人?” 云若诗眼一暗,随后点头,并小心提醒道:“那个名字是个禁忌,姐姐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提及。” 见云若诗不愿多说,她亦不再深究。天渐明,自己也不能耽搁太久,于是她便匆匆离去。 宴会设在黄昏之时,天色渐渐下沉,祭玉今日来得甚早。琼楼水榭,笙歌丝竹。一群大臣侃侃而谈,而那雪国之主——术城正在与云帝旿把酒话谈。 祭玉一人眯眼坐在那里,没多久,一身宝蓝色华裳的云若诗便凑到她面前,而她这一举动立即引得在场人的目光。 “今日这般打扮是要献舞了?” “是啊。”云若诗笑了笑,然后解下腰际的长鞭放在了祭玉身边,“姐姐,这鞭子一会儿会妨碍到我,先寄存在你这里了。” 说完,也不待祭玉多言,云若诗便提着裙子坐在了云帝旿左手边的一个位子上。祭玉抬头,却又撞入一双柔色的目子中,不过一瞬,她又将目光放在了别处。 这次雪国突然造访,已经言明要与云国结盟共敌北方其他几国,而看云帝旿的意思,似乎并未有拒绝之意。君心难测,众人相谈间都会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如何。 座上的云若诗突然起身,款款一拜,声音清丽,“皇兄,近日皇妹研究了一曲舞,不知可否借此机会演绎一番?” “准了。” 云若诗颔首,对着祭玉俏皮的挤了个眼,然后缓步走入庭中央。 她周身泛着一层朦胧的光华,唇角挂着丝丝笑意。笛声悠扬婉转响起,云若诗手指轻捻,踏着曲调莲步微挪,宛如林中精灵。 云国第一公主云若诗,自小擅长歌舞书画,虽与云帝旿非一母所生,却甚是得宠。宫变之后,皇室之内便只遗留下这两人,而云帝旿清剿各方势力,为了云若诗的安全,便秘密将她送出了宫,直至今日。 众朝臣看着那亭亭玉立的女子,也是一阵欣慰。 曲调微转,庭中的云若诗先是一愣,舞步又再起。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一声,场面一时混乱,银光乍现,长剑冷厉而寒冷,险象陡生。 “保护术皇!” 有人大喊一句,禁卫军立即围着术城。彧朝熙听着这声喊叫却微微蹙眉,来者约莫三十多人,且武功非凡,但这些人的目标却不像是来破坏两国结盟的。 糟了!彧朝熙突然面色一变,随后在人群中寻找一道身影。 “若诗当心!” 有人闪电般掠起,森冷的长剑泛着碧蓝色的光泽迅速刺向云若诗,而祭玉亦看到了那人的攻势,一把拿过羽华鞭挥向那人。而原本刺杀云若诗的人似乎听到了身后凌厉的风,迅速转身。 四目相对,祭玉心口一滞,强行改变了鞭子的去向,从那人肩边擦过。 而便是这须臾之间,那柄利剑反身一刺。 轰! 一声巨响,有几人乘着烟雾朦胧逃走。 “若诗!”云帝旿半跪在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眼底掠过寒光。 那柄剑,有毒! 而此时,云帝旿和彧朝熙都看向了祭玉。方才那般,若是武功底子不错的都能看出她是故意收手的。 整个宴会有些死寂,云帝旿抱起了地上的人,冷眼看着落网的几名黑衣人,声音中尽是杀意,“彧相留下安排术皇,派吏部前来,其余人等——回府!” 看着云帝旿冰冷的眸子,祭玉只是颔首,鲜血在喉咙中翻滚,她抬袖掩去,然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丞相府。 夜已深,祭玉面色平缓,今日这般,她倒是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觉得有些困倦,便加快了步伐向屋子走去。 “祭玉。” 恰在此时传来了一声轻唤,祭玉这才侧身,发现了亭中静坐闲品香茗的巫只。 她沉思了片刻,然后走入凉亭,轻声问道:“你……可有受伤?” 巫只的目光扫过祭玉,微微抬起下颚,然后揉了揉左肩,含糊道:“喏,还好你那一鞭收得及时,要不然真的会要命的。” 祭玉敛目,巫只的刺杀是她始料未及的,直到现在,她尚未清楚他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去了皇宫,选择刺杀云若诗。 “你想知道理由?”巫只并未抬头看向祭玉,只是专注于面前的清茶,“今日杀她只是个意外罢了,而且……被召寻盯上的食物迟早是要死的。” 祭玉不置可否,身体突然一阵轻颤,她伸手扶住了一边的柱子,额角的汗珠落下。 巫只见她这般,却是叹了口气,然后放下茶杯向她走去。 一阵缥缈的异香突然环绕周身,祭玉身子一阵发颤,然后脚步一软便昏厥了过去。 巫只接住了她的身体,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一阵轻叹,“我自是无碍,倒是你,修养期间本就不能乱折腾,今日还用了阴阳术,如今受了反噬,还不知要昏睡多久,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他将她拦腰抱起,向屋子里走去,然后替她诊治了片刻,确定她没有多少问题后,便替她掖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看着茫茫夜色,他双手成拳,然后低声道了一句:“抱歉了……” ☆、二十九 十日之后,等祭玉微微转醒时,时局骤变。 云帝旿同意与雪国结盟,已在两日前率领五十万大军向北去了。祭玉收到消息时也是一阵哑然,连带上那次晚宴,他分明就是负气离开。自古以来,只有国危之时才有皇帝亲征一说,皇帝御驾亲征,只能说明此国已无人可派,而云帝旿…… 一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所幸彧朝熙没有疯,让离珩担任大将军一职。 而与此同时,另一道消息更是让她措手不及。云帝旿竟然将云若诗送来了丞相府,明摆着让她护着。 祭玉躺在床上尚未回过神,便听到了云若诗的声音。听拂歌说,云若诗那日并未伤及命脉,也是昏迷了几日,如今见她面色红润,可见恢复的不错。 云若诗一进屋子便开始嘟嘴埋怨云帝旿,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在风中婀娜起舞,祭玉眼中带有几丝笑意。 “皇兄也真是的,怎么都不来与姐姐告别便走了?” “他是君王,所顾及得自是要比他人多。” 云若诗摇头,然后将身边丫鬟手中的木匣子给了祭玉,“这是皇兄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说若你出事了便可用这里面的东西保一命,也不知道是什么,连我都不让瞧。” 祭玉接过木匣子,眼神暗了暗,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今日陪不了你,让拂歌送你回房休息吧。” 云若诗知她疲惫,也不敢再作叨扰,乖巧地随意拂歌离去。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道明黄的圣旨,除了玺印再无其它内容。 很快,便落了雪。 初雪并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0 没有多大,树枝上的雀儿时而几声鸣叫,雪色静然的形成了一幅山水画作。 祭玉头脑昏沉地坐在小亭中,皑皑白雪轻轻覆盖了天地,有脚步声传来,可她始终是眯着双眼。 “都不知冷暖了?” 伽叶替她披上了狐裘,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淡然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一盘棋。 黑白纵横交错,仿佛禁锢了远古而来的杀伐。 “我总觉得还有不妥之处。” “不妥?”伽叶的眼底含着静默的笑意,“你师承于祁风,这天下还有你下不妥的棋局?” “祁风……”她沉吟着这个名字,眉宇间浮起了丝丝哀伤,却又带着柔和的暖意,“他若还活着…怕也敌不过我了。” 白雪纷飞,无声地落在枯枝上,又无声地落在心间。 伽叶淡淡颔首,算是默认了,他伸手,指尖轻触那些冰凉的棋子,“棋子无误,赢或输,都不在我们了,只是你要如何想?” 哗—— 那一盘黑白棋子如梦一般化为缥缈云烟,伽叶面上的表情依旧淡然。顷刻间,那袅袅云烟又在虚空中化为棋子,最后,棋落玉阶,溅碎一地微梦。 “北儿,你想让这步棋如何下?” 碎了一地的棋子如缠绵的梦一样,凉风吹动,她抬起头,看了他许久,才笑了笑,“下棋者已逝,我们这些棋子怎么还会有选择的权利?” 空中有一丝叹息声,伽叶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北国的雪还真是来的突然,不过听说云帝旿的情况有些不妙。” 云国与雪国联合七十万兵马直取宣容,占领城池无数,所向披靡。而前个月,原本一直静默的穆疏映却突然拨给东阳国三十万大军,然后作壁上观,双方交战,一时间死伤惨重。由是,东阳、西楚、北燕三国将云国与雪国的兵马围困在宣容国境内,僵持至今。 “你说他会如何作战?” 四万兵马,这等悬殊可是要命的,何况微天河才结冰不久,云国内的一些援兵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逃。” “逃?” “皇上,这万万不可。”堂下有兵将立即反对,“末将驰骋疆场几十年,这头可断,血可流,唯独不能做逃兵!” “常崇将军……”堂中的人依旧静然而立,脸上挂着笑意,“那你告诉朕如何解这死局?” “这……”常崇面上起了一丝绯色,然后砸拳,愤愤道:“总之是要战!” “呵……”一边的离珩轻笑一声,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常崇的阔背,“常大将军,皇上说逃便要真的逃吗?” “那是啥意思?”听着离珩这般说,常崇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离珩你素来稳重,又与边将相处甚久,这定军心一事交由你处理。” “末将听令!”离珩抱拳,然后又有些好奇的看着墙上的作阵图,“皇上,只是这场仗需要先解决谁?” 云帝旿那好看的眉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宣容国四面环山,丛林密布,既然正面敌不过,那朕便只能与他们玩阴的,一个个解决了。” 厉风不尽,鼓寒声冻,杀戮再起。 冬日渐深,而云国的将士已经在四山之中游离了一月之久,期间不断突围,却又被敌军‘逼入’山中,然后,入山敌军无一生还。 有人传言,云帝旿与术城坐守的宣容国有神龙庇护,每到人定之时,便有隐隐龙气在宣容国都上盘旋,阵阵怒吼。再加上东阳士兵被频频击退,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此刻的宣容国内,五大三粗的常崇将军正握着一把长刀,添着一人高的火把堆,一边将一抹强光射向一条狭缝中,一边发出阴狠狠的笑声,看着不远处被衍射出的光源。 “你在这里傻笑什么?” 常崇抬头,看着铁甲加身的离珩,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又破堤而出,“哎,离珩,你说皇上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龙气?哈哈哈!那群蠢货若是知道那龙气就是老子,会不会气得岔不过气了?” 离珩瞬间懒得理他,只是提了个醒,“皇上说这火再烧一炷香的时间便灭了,你记住时间了。” “晓得了。”常崇摸了把墨发,又坐在了火堆边上,静静盘算着时间。 离珩压根没心思再与他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城墙上,脑子飞速地转着。 这些时日,他按着云帝旿的指令,率兵四处乱窜,总是让东阳一众人摸不着去向,兵队涣散。而今宣容的地势分布已经全部总结完毕,此时的西楚、东阳已有退意。北燕的大将军合弘又是个有勇无谋、行为过激却又疑鬼神之事的莽夫。北燕将士损失过多,再加上近日他们的多番折腾,总有一日,合弘要违背众意亲自带军攻打宣容,而那便是一大挫败。 离珩张了张手臂,眯眼看着不远处零星的火光,内心不禁长叹,果然,打仗还是要带脑子的。 而不出所料,七日之后,合弘不听规劝,带着十多万兵马入了宣容城。 黑云压城,而此时的云国帝都亦是一片血腥。 彧朝熙此刻蹙眉看着朝堂中的一干人臣,眼中的寒意比塞外冰霜都要冷冽吓人。 “彧相,皇上让你暂理朝中事务,我们不会多言,可如今你手中并无信物,让我们如何听命?” “是啊,是啊。”当中立即有人附和,而说话的人眼中亦闪过一丝轻蔑。 如今微天河暂结薄冰,前方战事如何难以知晓,众人只知云国与雪国军队被围困在宣容,两方几万兵马悬殊,而穆疏映还未有太多的动作,战局紧张,于是朝中好事者层出不穷。 “你是在质疑本相。”他的声音如一把刀一样,听得人一阵发颤,彧朝熙扫了那人一眼,嘴角勾起,“不过三十万悬殊,我朝中之人便慌张成这般模样了吗!” “彧相此话何意!” 殿下又有人笑了笑,目光幽幽的看着彧朝熙,似乎还要挑事,可下一句话却被封入喉内。那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没入胸口的长箭,惊恐的眼睛看着彧朝熙,然后缓缓倒下。 祭玉逆光入殿,唇角依旧挂着明媚的笑意,只是眉眼中毫无感情,她身后的人将长弓扔入殿内便默默地站在殿门处。 其他人见祭玉从那尸体上跨过,身体都不经意地颤了一下,他们居然忘了左相这一个人,众人只知左相祭玉一向狠辣无常,可明里上依旧和和善善,不想今日竟当众杀人,那可是四品官员,就这样被杀了。 祭玉走近彧朝熙,将手中的一个木盒举过头顶,声音凉凉,“陛下有令:离朝远征期间由彧相执玺摄政,若有违者,杀无赦!” 那最后一声落下,众人皆一个腿软跪在了原地,颤颤巍巍道:“臣等谨遵圣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彧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1 朝熙才定定地看着祭玉,眼底闪过一丝凛然,许久后才问道:“他何时将玉玺交给了你?” “你说这个?” 祭玉笑着眯了眯眼,然后唇角勾起,扬手将那个盒子抛向空中。 翡翠镶嵌的盒子滚了几下便定在殿中,彧朝熙面露异色,那个盒子居然是空的! ☆、三十章 “你可知自己犯了死罪!” “死罪也罢,活罪也罢,都不重要,只是彧相可还记得方才挑事之人,”她看他眉头轻蹙,不在意地笑了笑,“即使边疆局势紧张,这云国朝堂内也不在意少几个废物。” 她背对着彧朝熙,然后招了个手便离开了,“本官说要守住云国,自是不会食言,此事不管彧大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官都管定了。” 彧朝熙看着她慵懒的离去,半垂着眉眼,寒风袭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个女人太过于可怖,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心,连自己都要算上一笔。若是无所求便好,若心怀他念…… 思至此,他周身立即杀气流转,眸子凌厉。 战场远在北方宣容国,是以京城之内依旧繁华奢靡。酒楼三层的窗棂处坐着一个人,久久未动,绯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有人踏着木质的楼梯发出细微的声响,软榻上披着火红大氅的祭玉突然一把掀开遮面的书卷,眼神淡漠。 “你可算醒了。” 祭玉咬唇,面上很明显是睡梦被人打扰的怨愤。 “从日出至日落……”他抬手递给她一杯热茶,“你是多久没有睡了?” “朝堂近日有些乱,形势所迫。” “要说那姓云的也真是蠢,身边的臣子都管不住。” “他会成长的。” 祭玉喃喃说道,眼底映出窗扉外繁华的长街。 他会成长的,成长到有一日可以独自面临所有的悲戚与荒芜。 明月闻言,漂亮的睫羽眨了眨,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叠纸摊开,“南边传来消息:武国与南风国联手灭了干狄,并将其十万大军逼死在虚岐海上。” 浮尸掩洋,这便是战争。 祭玉接过书信,问道:“其余几国无动静?” “消息暂时传不过来,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那也好,”祭玉点头,信笺在指间化为乌有,她随后蹙了蹙眉,又问道:“哥哥,你可知我为何每次动用阴阳术后都虚弱不堪?” 他笑了笑,手指在她额间一弹,“所以叫你不要用啊。” “可是你都在用啊……” 祭玉嘟嘟嘴,尽是不满,凭什么他就可以,一点也不公平。 “可能是我天资聪颖,”明月眉目含笑,扫了眼她委屈的表情,便又看向外边繁杂的长街,“北儿,有哥哥在,你是不需要用阴阳术的。” 因为,成为阴阳师的代价你给不起,而我,亦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看着他清亮的双眸,祭玉撇嘴,便抱着茶杯不再理会他。 “北儿……” 许久之后,就在祭玉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又听见了一声轻唤。 “什么?”她问道。 “你可曾与云帝旿那小子有过肌肤之亲?”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放下茶杯,靠在窗棂上,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随口问问罢了,”明月摆手,便打算离开房间,“这次时间可能有些久,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看着明月离开,祭玉眼神暗了暗,呢喃道:“究竟还需要些什么?” 永初二十一年,合弘整顿了十万多人马开始攻打宣容一带,几日之内,雪国军队被层层逼退,一时间,合弘军中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在七日之内兵临宣容城下。 看着城上的术城,合弘一阵耻笑,朗声道:“术城小儿,如今这般还不投降,岂是智者所为。” 术城立在城墙之上,眼神凛冽,令旗一下,各方弓箭手齐聚城墙。 看着术城还打算垂死挣扎,合弘面露鄙夷,然后剑指苍天,“北燕的战士们,让这群无知小儿见识一下我等威风,攻城!” 战鼓声起,万千将士如云一般涌上城墙,一时间,血染黄土,横尸遍野。而此时,两岸的山崖上亦起了动静。离珩挥下手中的令旗,只见落木滚石齐齐砸入山谷。 合弘正沉浸在欣喜之中,却突然听闻雷声阵阵,一抬头才发现满天滚石,却已躲闪不及。 “将军小心!” 有人立即将合弘拉到一块安全地域,合弘一声大吼:“继续攻城!” 十万兵马出现了一丝慌乱,正当他打算指挥时,有一个士兵突然一脸惊慌的爬到他面前,颤声道:“大……大将军,我军后方突然出现几万兵马,军队已经溃……” 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剑封喉,合弘眼底起了血丝,然后抬头看向崖上挥舞令旗的离珩,咬牙道:“离珩小人——” 他翻身一把夺过一边人手中的弓箭,眼中杀气凌厉,青筋暴起,拉动了满月弓。 银光闪现,一边的云帝旿眉头一蹙,然后手迅速搭在离珩的肩上,用力一拉,并抽出他腰际上的长剑,反手一转。 箭势猛烈,震得云帝旿猛退了几步,而身后的离珩迅速扶住他,两人还未站稳,一支利箭又破空而来,没入云帝旿体内。 长剑一挥,箭柄被斩断。 云帝旿踉跄了几步,然后紧扣住离珩的手腕,低声道:“回城。” 离珩一愣,旋即对不远处热血奋勇的常崇喊了一句:“常崇你留下指挥,我与皇上去术皇那里支援。” 也不等常崇回应,两人便立即下了山崖,回到了帐篷,云帝旿坐在床上又吐了一口鲜血,离珩见此便准备跑去寻医,却被云帝旿呵斥下。 “取医箱过来。” “可……”离珩眉头一蹙,最后便只能抱着医箱过来。 衣带解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只见那银质的箭头还留在云帝旿皮肤中,距心脏不过一寸距离。 “药……” 离珩不敢马虎,将药递给了他,又迅速扯开了纱布放置一边,右手拿着镊子迅速将那箭头拔出,云帝旿将药洒在伤口上,然后将纱布层层缠绕。他白皙的面容上渗出了密汗,唇色也有些吓人。 “离珩,合弘一死,你整顿兵马迅速西行进攻东阳,宣容一地交由雪国处理。” “末将遵旨,”离珩握拳,然后有些担忧道:“可是皇上您的伤?” “近日若有人寻朕,你就说朕在研究东阳一事,不便打扰,军队按正常速度前行,不必考虑此伤。” “是。”他颔首退下,放下帐帘时又向帐内看了一眼休憩的人,叹了一口气。 身为皇帝,久居皇都,本可安逸一生,却驰骋在险峻的沙场,这一年来,帐内的人已不知添了多少伤口。 夜色依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2 旧寒凉,悲凉的箫声荡漾在营中。几度深情,几度惆怅。 离珩看着火堆旁的儒雅君子,有些无奈,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人,身体已经那般状况了,不好好休息,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咳咳……”箫声戛然而止,云帝旿突然咳了起来,帐篷旁的离珩迅速走出,半跪在地,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皇上……” 云帝旿摆手,如雪的容颜上多了一些无奈,他示意离珩坐在一旁。 火堆衬得他面色正常了些许,两人无言,离珩伸手又添了几把柴禾,然后问道:“皇上是在想一个人?” 云帝旿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如玉的手指抚着长箫,“或许是吧。” “或许?”离珩不解。 “或许……”云帝旿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朕不知道她懂不懂相思,那个人口口声声说她喜欢,但朕不信,因为她眼底从未映出朕的影子。”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尽是无奈。 “皇上……”离珩顿了一下,然后颔首道:“有些人是生性凉薄。” “生性凉薄?”云帝旿唇角勾起,又轻咳了一声,“朕倒觉得她是愚笨呆滞。” 离珩嘴角一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云帝旿已经往帐篷走去,他一愣,随后也跟了过去,只见云帝旿认真的写了些什么,然后放了只信鸽,呢喃了句:早点结束吧,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离珩还没有从他幼稚的行为中缓过来,又见他展开了军事图。 “离珩。” “嗯?”他迅速上前,侧着头看向那布局图。 “东阳如今十万兵马退至回城,而你看,回城位于符水下游,四周皆筑有高坝拦水,已经形成了地上悬河,你现在立即带领人马,以松油炸坝,务必在东阳军马离开回城之前将其一举歼灭。” “好计策!”离珩拍案叫绝,却猛然觉得不合礼数,尴尬的挠了挠头,“末将这就去准备。” 云层翻滚,祭玉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悠远的天幕,叹了口气,“又要入夏了。” 刚转身,院中的树枝上突然落下一只灰鸽,她上前取下鸽子身上的信笺,展开,入目便是熟悉的字体。 三五良辰,应是把酒共困高楼。月瘦作镰,断不得人间爱痴缠。 人醉笑靥,相思红颜却徒离忧,漾漾天水,须臾共约枕上眠。 祭玉低笑,将那信笺折好放入袖中,有些无奈,“还不算笨,知道穆疏映还未动手便适可而止,留了一堆烂摊子给她,只是……这自负的性子还是要改改的。” ☆、三十一 两日后,离珩秘密炸山,一时间,回城浮尸遍地,就在西楚国君与北燕国君日日惶恐中,突然传来了云国退兵的消息。当一干人等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时,北冥皇室突然下了密令,斩杀西楚、北燕余兵。一场血雨腥风再次被掀起,而后,西楚与北燕损伤惨重,两国无奈撤兵,西楚国君自杀,西楚划归北冥所有。 而此时的云国朝堂也血洗了一遍,朝中宁静了许多,祭玉安排好一切后便称病借机离开了云国,赴至南方。 北方混战,南方已然 。 几国混战不堪,四处割地,局势不稳,而在几方实力争夺不休,百姓四处逃亡中,却有一座城池无人冒犯,沉寂在乱世之中。 南地的一座城池无人敢闯入,那座死城荒芜多年,众人都分外忌惮,不敢踏入,因为凡进入者无一生还,至今无一人打破这个诅咒。 斑驳的城墙似乎还残存着血迹,折断的兵刃立在枯骨上,城中腐烂的干枝上停留着几只黑鸦,白骨已被风沙埋没一半,城中百姓居住的房屋也尽数坍塌,不见当年繁华,入宫的门紧闭着,门上刻制的貔貅神兽仿佛要吞并一切。 湿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祭玉将手贴在石门之上,血液沿着石门上的纹路一路上袭,泛着诡异的光华,最终,那些血液都凝聚成一支,然后缓缓流入貔貅神兽口中。 轰—— 沉重的石门缓缓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色,血色的彼岸花遍地盛开,凝聚着难以消融的怨气。 伽叶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撑着一把骨伞静静地看着她。 原本明媚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压顶,阴风阵阵,犹如利刃般刺破了她的皮肤,祭玉停住了脚步,然后跪在地上。 “罪子商宁,前来接受审罚。” 话音刚落,几道风刃便向她袭来,死气一直压迫着她,而祭玉只是默默吞下鲜血,最后昏厥在地。 “殿下…殿下…” 有一道声音忽远忽近,祭玉动了动麻痹的手指,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树枝上的梅花艳眼,地上亦是如此,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却觉得疼痛不再了。 是梦吗? “祁风,要不我求父皇赐你为我的皇夫吧。” 祭玉转头,却见身后的梅树下坐着两个孩子,男孩儿正握笔抄写诗文,他的面容在梅影下有些明灭不定,而女孩儿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知道皇夫是什么意思吗?”小男孩没有抬头,却能听到他语气中的笑意,如天际的绵云一样,暖人心扉,“你不懂的。” “我懂!”女孩子立刻撇嘴反驳,“就是一个可以执手相伴一生的人,可以对酒当歌,可以闲坐庭前,也可以踏尽天涯,一个平凡却是习惯的人。” 男孩儿低笑了几声,然后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是那个与你相伴一生的人。” “我喜欢你啊,喜欢为什么不能相伴一生?” “因为你还小,漫漫人生路还会遇到很多你喜欢的人。” “那我们更要定亲了,这样以后我就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踏过满地碎花,祭玉半蹲在男孩儿面前,男孩儿抬头,而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眸色此刻正看向她。 “北词,我只要成为你的习惯便好了。” “祁风哥哥……” 泪水迷蒙了双眼,她的手刚抬起,却觉得身子一震,睁眼又是一座雅致的房间,女孩儿坐在地上,四周全是华丽的短纱衣。 这时候门开了,熟悉而又略带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再拖下去,典礼就要结束了。” “可我到底穿什么?”女孩子坐在地上,一脸苦恼,这些衣服看起来都很漂亮,选不了啊! 祁风弯腰,然后拿起了一件朱砂红,上绣有黑金彼岸的纱裙。 “这件吧。” “红色?”女孩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可是我从来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 “试试,这个色泽很符合你的气质。” “信你一回。” 朦胧的烛光下,一袭火红的身影定定地立在门口,祁风为她系好裙带。 “祁风,父皇同意我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3 用北词这个名字了吗?” 祁风微微颔首,系好裙带后拉着她的小手向城门走去。 “真是可惜,要是我也能给你取名字多好?” 北词因祁风而生,但是祁风…… “祁风,典礼一结束,我们定亲吧。” 在商都有一个习俗,正统皇族血脉的女子生下来是没有名字的,只能被称为帝姬。在女子髫年之时才会行祭祀之礼,以国姓取名,而在祭祀之礼前九日便可由重要之人以族姓取名。 那时的他们已暗许终生,商国上下皆知他们唯一的帝姬会在及笄时嫁给第一君子祁风,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而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姬会在及笄之年嫁给她最喜欢的人,然后朝饮白露,夕眠苍霞。 可也是那一年,北冥的铁骑踏破了商国国都,所有繁华,终落尽。 而原因,便是商国的皇后是阴阳师,那个令世人皆忌惮的身份。 于是那一天,北冥锋利的长矛便刺入商国百姓体内,滚烫的鲜血喷溅流淌,骨肉横飞,在她的面前铺成了一条尸横遍野的血路,血洗了祭祀之礼。 而故人,亦葬送祭台。 “你不该回来的。” “那该怎么办?”她笑问道,“身为商国帝姬,却让自己的子民留在这里,日久生怨,不去解救?”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远方。 祭玉半跪在地,认真地看着他,“祁风,你离开之前封印了我一部分记忆吧,告诉我,如何解开这些怨念。” 风吹叶动,梅香袭来,红梅飞舞,遮住了她的双眼,稚嫩的小手覆上她的双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是习惯性的按住了眼上冰凉的小手,然后感受着他渐渐消失的身体。 再睁开眼时已是漆黑一片,唯有天际的点点星光。 “方才怨念侵入体内,可有觉得不适?” 祭玉轻轻笑着,然后摇头,看着他右手上的骨伞,她蹙了蹙眉,道:“即使是晚上也不行吗?” 伽叶摇头。 他身上灵力太过于纯粹与浓烈,所以只能依靠骨伞掩盖,否则便会灼伤这里的冤魂。 “这是你父皇以前休息的寝殿。” 见她突然认真的看着墙上的一幅画作,伽叶道了一句。而祭玉起身,缓缓走到那幅画面前。手指轻抹去画上积淀已久的尘土,露出了刻痕。 那是用石子简单划刻的两个小人,只是时间已久,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幅画还是先祖遗留下来的古画,当年我与哥哥跑入这里,一人画了一个自己的简笔像,后来被父皇发现,在后山禁闭了两个月有余。”祭玉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欣然,然后顺手将那幅画取下,“如今想想,父皇当时怕是杀了我们两的心思都有了。” “北儿……你很恨他吗?” 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笑道:“血亲啊……恨也就一时而已。” 她转身向殿外走去,绯色浓浓,她看着那些彼岸花,声音有些轻,似乎怕惊扰了这里沉睡在这里的魂魄,“伽叶,你看到这些彼岸了吗?但是这些在我眼中不是花,每一朵都是一个冤魂,他们被困于此,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腐朽,为白骨,为尘埃。他们恨,却离不开。” “你知道如何去做吗?” 她点点头,然后向前殿那里的一个祭台走去。 祭台已被枯藤缠绕,台上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四周尽是断骸。祭玉手成拳,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寻着记忆中的脚步走上祭台。 万物骤然沉寂,祭玉双手展开,姣好的容颜圣洁不容亵渎,地面有一丝颤动,紧接着便是无数暗影破土而出。 “帝姬商宁,谨承父言,不惜代价助我商国子民,愿献祭及枉死之人,食吾血肉,享吾之髓,以吾之残躯作汝等魂之容器,以求商国亡魂得以入轮回之境。神明听之,过永世无忧。” 细碎的声音渐渐消失,黑影渐渐凝聚,最后化为一丝黑线进入祭玉眉心,然后,身后的彼岸花海渐渐化为乌有。 “呜——” “可有大碍?”伽叶放下手中的骨伞,一手搀扶着她。 “离开这里吧。” 这座荒废已久的城池估计一会儿便要化为尘埃,然后随风而逝,所有的过去,终将掩埋。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吧,穆疏映估计正在打北燕和西楚的主意,等到南方几国准备攻打北冥及其他国家时,我们可能要走一趟璞兰。” “好。” 祭玉微微点头,然后由伽叶扶着离开了这座废城,而在他们刚离开商都不久,这座城池便轰然倒塌,最后变成一坯黄土。 ☆、三十二 回丞相府不久便听到了云帝旿要班师回朝的消息,晚霞至,慕辰妃前来留下一幅池荷画作便离开了。 画卷上的清荷亭亭玉立,傲然屹立,却隐隐有些悲伤弥漫。 室内的灯光有些暗,祭玉起身,挑拨了片刻迷蒙的火光,然后又继续执笔练字,哪知笔刚抬,身后便有人环住了她的腰,灼热的气息停留在她脖颈间。 “别闹……” “让朕抱一会儿。”云帝旿才不理会她的话,依旧贪婪的吻着她的脖子。 外面的凉风悠悠传入耳中,祭玉咬牙强行掰开他的手。 “拂歌!” 门被推开,而云帝旿则顺势靠在祭玉身上,一脸委屈,吓得拂歌一个腿软便跪了下去。祭玉再次咬牙,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马上去准备热水。” 这人匆忙回程,连一身战甲都未脱下,真是越发放肆了。拂歌很快便命人抬了几桶热水进了屋,而祭玉便离去,准备为云帝旿找一身干爽的衣物。 府内和云帝旿身形差不多的只有伽叶了,祭玉从伽叶那里取了一件新衣放在浴桶边上,便又回到了书案旁。 水花激起的声音许久才停,她打了个哈欠,回头正欲教训他一番,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到。 伽叶向来喜欢素色衣衫,所以这一身衣衫也是月白色的,只是云帝旿这人,出浴之后穿着松松垮垮地,没个正经,她第一次见人将白色的衣衫都穿得这么妖艳,肆意风流,偏生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眨着眼。 “彧相已在宫中设宴,陛下既收拾好了便赶紧随军队回宫去。”她揉了揉眉心,步子还未踏出便被抵在床前。 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暧昧气息又聚集在一起,他一手扣住她的下颚,一手熟稔地挑开她的衣带,在她还未来得及暴怒之前吞下了那柔软的双唇,滚烫的手指撩起了火苗,祭玉打了个冷颤,却推不开他。 长发铺开,帷幔晃动,帐内的人缠绵交织,烛火摇曳,泛着温暖的光泽。 次日醒来,云帝旿已经离开,祭玉刚梳洗完便见拂歌进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4 “大人,若诗公主去了平生苑,被心宿拦下了。” 若诗,祭玉低头,这几日她忙于朝政,以至于还未曾留意过她,原来今日她没有和云帝旿一同离去。 “大人?” 拂歌又唤了一声,而原本还在沉思的祭玉却突然迈着大步离开了寝室。 淡蓝紫色的花散漫了这一方天地,祭玉踏过池水,走到了池中心的月台之上,她盘腿坐下,碧色的池水倒映出姣好的容颜。 祭玉叹了口气,然后伸出纤指在空中画了一个诡异的图案,按入水中,碧水涟漪,渐渐成了一枚光洁的明镜。 “伽叶……你心里装着的人究竟是谁?” 她咳嗽了几声,又从月台上站起,“云若诗对你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以至于召寻会盯上她。” 深夜寂静,她一挥袖,那池水又恢复了本样,浓稠的月色掩住了一地芳华。 “皇兄回来了?”云若诗看着手中的信,然后一阵嘟囔,“什么嘛?宫中设宴都不理我和祭姐姐,真是的……”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不屑地撇嘴,却猛然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伽叶……” 云若诗抬步便跟了上去,却见他进了平生苑。她立在苑门前愣了片刻,记得前日她正打算进去看看,却被一名女子拦住,说平生苑是相府禁地,不过,伽叶怎么进去了? 不等多想,云若诗也进了平生苑,而苑内的情形却是让她再次一愣,已经快入秋了,可苑内却是春意喜人,看着苑内的景色,她竟一时痴迷,冷不防地便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触手便是一团绵软。 她抬头,却在看到那粗壮的蛇张着血盆大口时一阵惊吓,慌忙逃离。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云若诗已在苑中失了方向。树影斑驳,竟是出乎意料的幽静,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际,却发现羽华鞭并未带在身上。 而与此同时,一道白色掠过,所过之处落叶翻飞。 那是一只巨型白虎,一双眼睛怒视着她,仿佛要撕碎她这个入侵者。 云若诗蹙眉,悄然后退了几步,却听闻一声低吼,便见那白虎掠起,锋利的爪子将她的手腕划破,一阵吃痛。 “皓目!” 一声呵斥,皓目收起了原本凶狠的面容,迅速温顺地躲至白衣男子身旁。 “伽叶?”云若诗温柔轻唤,见到他有些欣喜。 伽叶点头,然后走至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腕看了看,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小伤而已,你随我来吧。” 云若诗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伽叶细长的睫羽,忍不住笑了笑。 “平生苑是相府禁地,没有人告诉你吗?” “有啊,”她如实回答,“可刚才见你进来了,我以为没事的。” “那个……”她犹豫了片刻,接着问道:“禁地是因为这些吗?” 她指了指皓目,又想起方才那只巨蟒,有些了然。 伽叶没有回答,而云若诗亦没再出声,只是静静地跟着他,许久才见到一处小木屋,那屋子清雅别致,静然得很。 云若诗还在发呆,便见伽叶已经从屋内拿了几张纱布走出,两人坐在木阶上,伽叶小心的替她缠绕了几圈。 “伽叶,我可以碰一下皓目吗?” “什么?”他手中的动作微凝,有些不懂她的想法。 “虽然被伤了,可那也是皓目职责所在,没事的。” “平日我在时他会比较乖巧,你在这里候一会儿,有些药草我还是要去西苑找找。” “好。”她点头,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皓目的耳朵上。 等到伽叶将药草带回来时,女子已经枕着白虎睡着了,他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又将她抱回了房子。 从那日之后云若诗便时常来平生苑寻找伽叶,尽管伽叶已经提醒过多次,平生苑毕竟是相府禁地,她虽不是相府中人,可也不能时常进入。但云若诗恍若未闻,依旧常来不误,一时间,伽叶也没了法子。 风光旖旎,云若诗抱着一只黑兔刚准备进苑内寻伽叶,面前却晃过一道黑影。 长身玉立,锦袍加身。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邪魅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我?”明月指了指自己,然后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我还没有问你是谁呢?这苑子乃是相府禁地,你这小家伙倒是毫不畏惧。” “皓目不会伤人的。” “连皓目你都知道?”明月身子一闪便到云若诗面前,他笑得诡异,“难不成……是伽叶的新欢?” “你……”云若诗见他突然靠近,面色变得有些绯红,在听到伽叶的名字时又有一丝尴尬。 “看来是猜对了。”明月呢喃了一句,然后在云若诗怔愣中突然将她按至墙角。 “你做什么!”云若诗抬头,一脸警惕。而明月的眼中此刻充满了蛊惑,顷刻间,一阵晕眩。 明月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她纤弱的手腕,鲜血溢出,他将她的手腕凑至唇边,贝齿又将那伤口咬破了几分。 “明月!” 突然一声厉喝,明月将女子拦腰抱起,然后掠至空中,打趣道:“老头子,你这般生气做什么?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送我又何妨?” “放下她。” 面对着他冷冽的面容,明月毫不在意,又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瓣滴落,诡丽万分。 伽叶见此,双眼危险地眯起,然后以掌化刃便逼近他,可明月怀中抱着云若诗,让他奈何不得,几次交手,伽叶心有顾忌,硬生生地与明月打了个平手。 “姑苏明月。” 明月足尖点地,看着伽叶掌心的碧叶,有些惊讶,“老头子你要老牛吃嫩草啊!为了一个女人对我出如此杀招?” “云若诗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和云国交代?” “别扯这些没用的,要打就打。”他依旧抱着云若诗,不肯放手。 伽叶见此,也不打算再与他废话,百叶成剑,直击明月。而明月周身已镀了一层碧色,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北儿?! 听到这声呵斥,两人皆是一愣,然后瞬间收手,明月将云若诗抛给伽叶,顺手拂袖抹去了唇角的鲜血,而伽叶接过云若诗后也挡住了她的伤口,冷冷的看着明月。 “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又不是聋子。”祭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明月耸肩,又看了眼伽叶,“他把那个女子护得那么周全,本君不过一时好奇罢了。” “这一生,如果真的有一个人需要我付出性命以护,那个人只可能是祭玉,别无他人。” 伽叶冷睨了明月一眼,然后抱着云若诗转身进了苑子。明月眼角跳了跳,然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5 后抱臂碰了碰祭玉,调侃道:“小妹,听到了没有,方才那个家伙可是在向你告白啊!” 祭玉支起胳膊,笑意盈盈的撞向他的胸膛,然后便不理会他的哀嚎,转身离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方才云若诗的意识是清醒的,否则伽叶不可能那样说。祭玉叹息,伽叶,你当真要将她撇出这趟浑水吗? ☆、三十三 果不其然,若诗醒来之后便命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宫,等到祭玉赶到时,她已经出了丞相府。 “若诗。” “姐姐?”她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到祭玉前来,嘴角还是强扯出一丝笑意。 祭玉叹了口气,看着她身后已经整顿完毕的马车,问道:“离开之前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若诗愣了愣,然后点头,屏退了婢女,她便跟着祭玉来到一处偏院,院门上刻的字已经模糊难辨,推开门却是一片蓝紫色,丝毫不见破败,而那层层碎花中还藏有一碧池。 祭玉先下了水池,然后向若诗伸出了手。一入池,便是刺骨的寒冷,她咬牙,哆嗦着向前走,两人上了月台,祭玉便松开了她的手。 “若诗,你是不是喜欢伽叶?” “我……”若诗咬唇,神色有些暗淡,“我喜欢他,可是姐姐,他是属于你的,若诗不会和你争抢的。” 祭玉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水,摇了摇头,“伽叶不喜欢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 身边的人突然将她推下月台,而那原本不及膝盖的池水却瞬间将她淹没,若诗看着水上熟悉的面容,无声的问了句:为什么? 看着沉溺下去的人,祭玉摇头,然后划破了皮肤,让血液流入池中,在离开院落前留下了一道封印。 啪嗒! 清脆的水滴声响在耳边,若诗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清雅的竹林中,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它。 自己,没有死? 她捏了捏脸蛋儿,正郁闷间却听到身后有细碎的声音,一回头,便见一身云锦纹衫的伽叶靠着竹枝,手执一支白玉箫。 “伽叶!” 她一阵欣喜便要向他跑去,而身后一人比她更快。那是一个身着鸢尾花色长裙的女子,直接扑入伽叶怀中,两人亲昵的抱在一起。若诗从未见过他那样真实而又温柔的笑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只见那女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吊坠绑在白玉箫上,若诗记得伽叶从未用过长箫,她以为他不懂,原来,他是会的。 “伽叶,今日我去佛堂求的了一条姻缘扣,你觉得好不好看?” 伽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颔首,“珂儿,明日我们便要启程离开这里了,你难过吗?” “没有,只要有你的地方,哪里我都无所谓……”她歪头看着他,然后咬唇犹豫道:“你的父亲真的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吗?若是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去,他会不会生气?” “你放心好了,”伽叶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她,“父亲大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等我们回了山庄立刻拜堂成亲。” “好。” “天气还有些冷,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相携从若诗身边走过,她有些慌乱的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伽叶的衣袖,他们根本看不到自己。 她有些不懂祭玉为何送她来这里,却也知道如今的她只能跟着伽叶和那个女子,否则,自己将会一直留在这里。 那个女子名叫嫣珂,是伽叶奉命拜访故人之子而偶然救下的,那个嫣珂与伽叶在外面待了很久,若诗跟了他们一路,见证了他们的海誓山盟,见证了他们的风花雪月。而这一切都终止在伽叶回山庄的那一刻,那时的嫣珂才知道了伽叶的身份不简单。 “荒唐!你身为我族少主,怎可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 “父亲,珂儿是一个孤儿,我们早已私定终生,”伽叶跪在地上,丝毫不畏惧雷霆大怒的人。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言灵一族的传人,婚姻大事未经宗主点头便算不得数,何况那女子为何靠近你,你又如何知晓?” “父亲,珂儿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今生非她不娶!” “放肆!”那人拍案而起,然后颤抖的对身边的人说:“快……在宗主未回来之前打掉那个孩子。” “父亲一向仁慈,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她!” “隐族不可与外界之人相处,你如今这般竟是要将我族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既如此,那我宁愿不要这世子之位。” “荒唐!将世子带下去。” 堂中的人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顷刻间便有人上前带走了伽叶,而他的父亲像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呢喃道:“叶儿,为父这是为你好……” 第二日,伽叶便被囚禁了起来,而嫣珂也被送下了山,然而风波过去还到一月,山庄就被一伙黑衣人包围。隐族言灵一派虽通晓万物之语,却武功平凡,虽不至于到达任人宰割的境界,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血肉横飞,尸体满地。 若诗找到伽叶时,他已经一身血衣,颤颤巍巍地抱着怀中早已死去的父亲,而同时,她也看到了伽叶脚边的召寻,那只狐狸的眼睛有些晦色,丝毫不见往日清灵。 “够了!给我滚!” 伽叶厌弃的将召寻扔至一边,一双血瞳阴冷的盯着召寻。 云若诗看着伽叶此时近乎疯狂的样子,微微怔愣,她转身看着泥泞中的召寻,有些不明白伽叶为何突然这样。 利箭穿心,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伽叶!” 若诗上前,还未触及到他的衣角,突然天地动荡,黑暗瞬间掩埋了这一片天空,她唇瓣微动,身子便又不受控制地后仰。 再睁开眼时便是一片荒林,四周还堆积着尸骸,而地上的女子玉钗花钿,一身碧衣,血迹与泥土混杂在指尖,她已经不顾疼痛,一双纤手刨着眼前泥泞的黄土,直至一张草席出现。而期间,召寻一直在一旁看着,眼底的光泽有些吓人。 席子展开,露出了那绝色的容颜,嫣珂身子一颤,然后匍匐在地,抱着他早已泣不成声,“伽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回来了。” “你好歹也是一族世子,怎么能躺在乱葬岗中。” “我想我该走了,因为我终归是没有办法让你看着我老去,所以伽叶,你醒了便找一个女子娶了吧。” 那个叫嫣珂的女子终究是死了,就死在了伽叶的面前,一个人丧失至亲至爱究竟有多绝望,若诗永远不会懂,亦不想懂,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伽叶懂。 啪—— 封印毁坏,祭玉看着月台之上的人抱着浑身湿漉的云若诗,颔首跪下,道了句:“师父……” 伽叶踱步走到她身边,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6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依旧淡然,“不要再扯一些无辜的人进来了。” 脚步声渐远,祭玉跪在地上迟迟没有起来。 “地上寒凉,你还要跪多久?” 抬头,祭玉便见明月环臂倚坐在栏杆上,她起身坐在了他身边,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赌错了。” “错了便错了,不是还有我担着吗?更何况……”他看着伽叶离去的方向,“你不一定错了。” 祭玉靠着明月,然后抱着他的手臂,“哥哥,方才送若诗往生时我留了一丝灵识在她身上,那个叫嫣珂的姑娘……确实和她很像。” “你既信她便不要再去多想,那个女孩儿已经回到了皇宫。” “哎,罢了……”祭玉一声轻叹,“我先入皇宫与她定下契约再说吧。” 凉风过,若诗挣扎着起身,看到了熟悉的碧檐,而祭玉就在殿内坐着。 “姐姐?” 祭玉点头,然后坐在床前,“感觉如何?” “无碍……”她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伽叶他?” “你还记得召寻吗?” “记得。” “召灵寻魄,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伽叶之所以成为千年不腐之人,原因在于召寻。”祭玉颔首,继续道:“那只灵狐会利用人面对死亡时的惧怕与不甘,将枉死之人的命格移至伽叶体内,从而获得相应的寿命,而被召寻选定之人,一是他的血亲,只是千年前已被屠尽。二便是痴恋于伽叶的人。” “先祖曾偶然被伽叶所救,由是相知成友,在得知真相之后立下契约,命子子孙孙守护,若有背弃,挫骨扬灰,受人践踏。自那以后,伽叶便留了下来,而我们便以伽叶为尊,直至子孙覆灭。” 多少个岁月,看着身边的人老去。 “他就没有想过离开?” “我问过……”祭玉叹了口气,“他说前人已逝,还有后人可顾,可一旦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便永生永世是一个人,人死了可以祭奠,但心死,无从祭奠。” “若诗,今日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相信你是能为他改命之人。” “我不会让他为这长生所累,饱受离思之苦。”若诗握拳,眼中是少有的坚定。 祭玉手附在她的额头上,“这个秘密即便是你皇兄也不能说,若诗,立下契约。” 若有一日背弃誓言,魂骨相离,天地共伐。 ☆、三十四 云国,月阁。 珠帘随风而动,而中的两个男子似入定一般,许久,一枚白子落下。 “我输了。”彧朝熙扔下棋子,叹气道:“你这棋艺如今越发精湛了,这大洲除了祁风,怕是难遇敌手了。” “祁风……”云帝旿倚靠在雕花木栏上,双眸含笑,“倒真是想见见那人,那个人如果出现了,怕又是一个能让大洲腥风血雨之人。” 大洲第一棋圣,六岁那年便打败了曾经的鬼才棋皇,而向其讨教者,无一胜过,不过这样一个人,风云了一年后便消失不见,他的去向成为大洲中的一大谜题。 “朝熙,”云帝旿捻着一株绯花,淡然道:“我想封祭玉为后。” “你……”彧朝熙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疯了不是?” “没疯,我是认真的。”云帝旿眼底漾开了笑意,他很认真地。 “那个女人的来历如今都调查不清。” “不用去查了……”他有些头疼道:“他若喜欢步步为营,那我陪着便是。” 彧朝熙一时沉默,竟不知如何规劝才好。 “谁!” 云帝旿突然一声轻喝,手中的花枝带着凌厉的杀气袭去,随后两人起身,云帝旿扶着花栏,眯眼看着百米外门墙上的一枝花。 “有人?” 云帝旿眼眸一闪,然后摇头。而此时,门墙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上,明月抱着祭玉,双眸紧盯着月阁中的人。 “还呆吗?” 祭玉先是一愣,然后摇头。明月又回头看了云帝旿一眼,然后抱着祭玉闪身出了皇宫,到了长街才将她放下,顺手一个暴栗子。 “今日若不是我一时兴起去丞相府找你,方才那小子的一招岂不是要取你性命!” 祭玉看着明月眼底的愤怒,没敢吱声。明月说的没错,云帝旿那一招她确实接不住。 明月见她一时乖巧,也不再追究,轻声问道:“说吧,今日为何进皇宫?” “不知道。” 明月撇了撇嘴,然后看向她,目光有些缓和,但心底却是难言的压抑,“是喜欢吧。” 步伐一滞,祭玉低垂着眉眼,红唇勾起,“哥哥又在取笑我。” “你在怕什么?” 明月止步,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他抬手将她一缕长发绾在耳后,淡然道:“北儿,不要受他人控制,按照你心中的路走,有哥哥在你身后的。” “可我不是祭玉。” 她不是,她身上背负着万千条人命,所以从来没有干净纯粹的靠近过一个人,其中复杂,何以善终。而她与云帝旿更是如此,易得是情起,难得是,一往情深。 “可我希望你依旧笑得如当年那般无邪。” “哥哥……”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眼底有些倦意,“从父皇死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便只能按照他的布局,一个算计一个罢了。” 七岁那年,她历经杀戮,在她的记忆中除了血色还是血色,十多年的阴谋算计,她怎么会懂得感情二字。 明月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眼眸中有着挣扎,“崖知将南域的沃土以低价卖给百姓,并且是终身使用,得到了万民支持,容家兵马已开始整顿,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要讨伐南魏。” “嗯。”她垂首叹了口气,不远处,夕乌却突然出现,落在她指尖。 “什么事?” “是眉间坊的慕辰妃。”她皱了皱眉,许久不曾联系了,也不知所为何事。 “那我先回梵星楼了。” 话音一落,明月便从她身边消失,而祭玉也向府中走去。 慕辰妃给她的地方是眉间坊下的一座青楼,她与拂歌着了一身男装,戴着帷帽才由老鸨带入。 渐渐地,长廊上人稀少了许多,推开一扇门,便见慕辰妃倚栏品茗,一身闲适。 “祭大人。” 她解下帷帽,顺手也取了一个茶杯,“什么事突然叫我?” “璞兰那边有些动静。” 祭玉一愣,璞兰那边深居大漠,她这边倒是没有派人去打探消息,战局刚一起,那方也按捺不住了吗? “璞兰的老国君已亡,新晋的国君是他的第七子,均夜。此人虽手段凌厉,却无多大野心,而同时,我们也探得了水极天的消息,水沧锦已占据北燕,其背后应是北庭御在操纵。” 另立国都,狼子野心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7 。 “穆疏映想借云国之手吞并北方其他小国,而南方亦是明争暗斗,此时只要北庭御不出现,穆疏映便不会有太大的动静。”祭玉静静地看着她,看来是时候去一趟璞兰了。 慕辰妃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她走向镜台,从一个盒子中取出了一个黑玉令牌,镜台上还放有长鞭。祭玉眼神一暗,想起了若诗身上的长鞭。 慕辰妃,你与彧朝熙究竟是什么关系? 怔愣间,那人已将黑玉令牌放在她面前,并颔首道:“大人带着这块令牌入璞兰会方便许多。” 祭玉也没有与她客气,收好了令牌,便带着拂歌离开了。 笙歌纵横,奢靡至极,而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子还是先喝了奴家这杯酒吧……” “好了好了,先赏你一个面子。”碧衫男子揽过身边的美人儿,浅尝了她手中的酒后便作势吻上她的双唇。 这一场景在这里屡见不鲜,隔着薄纱,祭玉眼睑微合,她瞟了一眼拂歌,却发现她手指轻颤,连身边的人都没有顾及到。 啪! 玉杯碎裂,一边的人立即向她道歉,而几步之外的碧书珩也注意到两人,他眯着双眼打量着两人,然后踉踉跄跄的靠近两人,语气轻佻道:“小美人儿怎么这般不小心,要不让小爷疼疼?” 他走到拂歌面前,拽住了她的手,正要掀开那层薄纱,拂歌却突然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见拂歌离开,祭玉瞥了眼还在怔愣的碧书珩,轻嗤一声,“碧世子好风流啊……” 碧书珩听见她的声音,身子一颤,然后凤眸中掠过一丝惊慌,转身便要去追,却被祭玉拽住。 “你拉我作甚!”碧书珩大喊,狠狠瞪着祭玉。 祭玉向他靠近了些许,然后低声笑道:“碧世子以后可是要继承国公府大业的,后院自是少不了如花美眷,既如此,少了一个拂歌算什么?” 她甩开他的衣袖,抬步离开,而楼外,拂歌早已消失不见。 “心宿。” 那道白色的倩影悄然出现在祭玉身边,低垂着眉眼。 “跟上她,若是不想回来便随意走走吧?” “是。” 心宿离开,祭玉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阁楼,无奈叹息。 堂堂碧国公府二世子,半生恣意风流,却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内心,不了解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如今这般,倒是哭了拂歌那个丫头。 几日之后,碧书珩再次来到了相府,而拂歌,却早已随着巫只去了莞城。 “她去了哪里?” “不知,”祭玉瞥了眼他落魄的样子,推了推面前的木盒,“她临走前扔下这枚发簪,说自己难承厚爱。” “我是不是做错了?” 看着他那丧失光泽的双瞳,她缄默了片刻,道:“有些人,走走散散也是好的。” “不……”他摇头,然后握紧了木盒,“她不行。” 见他突然起身,祭玉一怔,随即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再去找找,”他回头,看着祭玉,“你放心,如今这局势我是不会乱来的。” 祭玉松了口气,他这个样子若真出了什么事,真是难以向碧国公交待。 “大人。” “何事?” “前院有个男子要见您。” “你赶紧去看看吧,我不会出事的,”碧书珩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男子,然后轻掠至围墙上,离开前又叹了口气,“三日之内我找不到拂歌自会回来。” “氐宿,叫人看好巫只,别让拂歌离他太近。” 看着碧书珩离去的背影,祭玉立即吩咐角落处一道暗影,光影浮动,那道影子似弯了弯腰,然后消散在空中。 长廊幽静,庭中的人一身海蓝色锦袍背对着她,墨发用玉色长丝束起,清秀干练,庭外不时会落入几点碎花,却只是掠过那人的衣袖。 祭玉思索了半天,确定她是没有见过这人。 “阁下何人?” 那人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棋,闻言,握白子的手微凝,然后缓缓转身,眼中带着笑意,温和道:“果然,还是朱砂色适合你啊……” 那一双温润的眸子,没有棂朽那般阴邪,是一种精湛宁静的蓝。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祭玉抬步,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男子上前刚低下身子,她便攀住他的手臂,苍白的双唇轻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艰难的唤了一句:“祁风哥哥……” 时隔九年,曾经年少相依的他们,终于在异国他乡再次相遇。 ☆、三十五 “北词……” 他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有些冰冷,眼角眉梢尽是倦意,但眸子里却是祭玉难言的温暖。 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眼泪,然后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得到了旷世珍宝一样,柔声道:“祁风在九年前便死了,如今的我是沈昙,日云昙。” “你回来了便好。”她紧紧地抱住他,一如当年初见,怯懦不安的她始终不肯松开他的手。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再遇,一如他的名字一般。 昙花,一现。 沈昙即祁风回了丞相府一事并未有太多的人知道,伽叶那人自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而明月与祁风又是好友,自是要来拜访一番。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落下。 漫天飞雪,祭玉伸出手轻轻接过飞雪,盈盈一握,那雪花便化作水滴从她纤白的指间沥下,她勾唇一笑,突然身上多了一层裘衣。 “北国的雪受得住吗?” “还好,习惯了。” 沈昙抬首,看着一片雪色,道:“你生于南国,这北国的雪怕是很伤身体。” 她但笑不语,似乎在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时光,偏着头看了沈昙片刻,她忽然问道:“这九年你都去了哪里?” 既然活着,为何不来寻她? “在先帝留下的这一盘棋中,芸芸众生皆做子,而我自是要做棋子该做的事情。” “父皇……”祭玉嗤笑一声,然后扶栏望向南天,“我有时候真怕自己会恨透他。” 北词…… 看着她熟悉的侧颜,沈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原本准备拉住她的手也生生的收了回来。明明已经狠心推开了九年,九年后再次拥入怀中却还是不能将你带出仇恨的深渊吗? “大人,彧相行踪已被探出,东曦阁是他常去之地,”来人将手中的折子呈上,又道:“今日他也在。” “东曦既驾,僵卧长愁。”祭玉颔首微笑,“原来彧相也有所愁思啊!” “祁风……”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祭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言语,她扶着雕花木栏,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微动。 再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8 次相遇,本来应该是欣喜,是惬意,可为何她现在全是心慌。 东曦阁是一个很简朴的酒楼,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所以这里迎接的客人较少,却也是宁静宜人。 刚上了三楼便闻到了浓烈的酒香,祭玉摇头,掀开了竹帘,“彧相这闷酒喝的也过了吧?” 彧朝熙闻言,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祭玉,周身气息凌厉。 “你来做什么?” 祭玉坐下亦拆了一坛酒,大喝一口,“路过,路过而已,倒是彧相这般喝酒,若是出事了便不太妙了。” “左相大人怕是巴不得我死吧。”他淡淡开口,眉头却蹙起。 “怎么会?”她薄唇含笑,道:“这天下百姓皆知,云国若有两位丞相坐镇,生死无忧。” 彧朝熙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将酒坛子举到祭玉面前,碰了碰她手中的坛子,“祭玉,你究竟是什么人?据本相所知,这大洲中可没有祭这一姓氏。” “有的……”她囔囔了一句,然后微微一笑,“这姓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的,怕是彧相大人您见识浅薄罢了。” “本相虽不知你与他经历了什么,但是你最好安分些,别自寻死路。” 听着他这样说,祭玉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我说过,这云国我会替他守住,这天下,我亦会为他拿下。” 彧朝熙看了眼祭玉,眼中是亘古不变的漠然之情。 天下动荡不安,若说此时还有谁有一颗不争的心,怕只能推出云帝旿一人了吧,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烈酒穿肠,彧朝熙慵懒的躺在座位上,把玩着手中的酒坛,也不知是不是在与祭玉说话。 “你最好真心实意,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这世间上有一种痛,叫做天上人间,再难相见。” 祭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人却已起身,依旧是冷峻的面容,“酒钱已付,你自己慢慢喝吧。” 她没有抬头,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酒坛,屋内变得寂静。 祭玉晃着身子靠在窗扉上,素手缓缓掀开了竹帘。人群涌动,而在酒楼中刚饮完酒的人却步履稳健,可不过片刻,那人却一个趔趄,然后慌忙地拨开层层人海,拉住了一个蓝裙女子。 祭玉眯眼,明显的看见彧朝熙身影一滞,然后松开了女子,落魄离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身着蓝裙的女子缓步走来,然后跪在祭玉身后。 “他说了什么?” 女子颔首,面容渐渐变化,低声道:“妃儿。” “妃儿,慕辰妃……” 当年盛兴于清河的慕氏一族惨遭灭门,而刑部对于此案却是处理的马马虎虎,史册上更是寥寥几笔勾过,原来,谜底在你身上。 祭玉回头,眼底的笑意渐渐涌出。 浅碧色的光芒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幽幽闪烁,剪影摇曳,祭玉拿着手中的简牍一声轻叹。 “何人在此!” 冰冷的声音传入,祭玉迅速将夜明珠藏入衣服内,正犹豫向哪里躲,旋即,有人环住她的腰,几个转身便躲到了墙角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又向她靠近,直接贴在她的身上,烛火摇曳,祭玉看着那一柄灯笼,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手捏着衣衫。还好,那人看了一眼便离去了。 “祭大丞相……”云帝旿握着她的手,将她按在墙角,揶揄道:“你可知擅闯大理寺阁是死罪?” 祭玉还未吱声,他便伸手摸向她腰际的夜明珠,然后夺过简牍。 “慕氏一案?”云帝旿一愣,“你怎么突然想起找这个了?” “今日去东曦阁见到了彧相。” “你去东曦阁干什么?” “买酒。” 他低头看了她半晌,然后拉着她去了另一处,并找了一本老旧的书册给了她,“你看看这个。” 祭玉打开,却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不禁蹙眉,“此案疑点重重,为何经过三司推事还草草了事?” “因为……”云帝旿蹲下身子,靠着木柜一坐,半晌才道:“杀人凶手是我父皇啊。” 头顶似有寒风掠过,祭玉面色一白,然后坐在他身边,“那彧相和慕府是何关系?” “祭玉,”他将她揽入怀中,解下她的束发簪子,然后把玩着她的长发,“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清河慕氏是一时望族,其族人虽不在朝为官,却也是先皇的一柄暗剑,而彧朝熙与慕辰妃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一次皇族宴会上,那时,他八岁,她五岁。 “我那时从未见过那样野的孩子,以至于第一次见都未分清男女,”云帝旿回忆道:“也不知当年的彧朝熙是如何忍得了她的。” 那时的慕府因事暂时留在皇都,而慕辰妃便时常在京城中玩,身后自是少不了彧朝熙的保护。 后来皇都之内的事情解决完后,慕辰妃便随着他的家人离开了。许是因为年少,又许是她本就大大咧咧,离别后没多久,她便对他没多大映象了。 几年之后,彧朝熙的姑姑封后,盛宠至极,而彧朝熙也深受赏识,被封为神杀门之主,统领三千暗卫。也是同一年,慕氏一族被卷入弑君一案,先皇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便命神杀门进行围捕。 当时的彧朝熙并未在京城,等到他收到消息赶到时,慕氏一族已血流成海,唯有慕辰妃一人被她母亲按在草垛之中,面容被毁。 后来彧朝熙不顾众人反对,甚至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将慕辰妃带入府中。 “你没有阻止?” “阻止?”云帝旿摇头,然后苦涩一笑,“感情这种事情,若是能够阻止也不会造成如今这般局面。” 慕辰妃留在彧府三年,跟着彧朝熙学习诗书礼仪,但三年间却不曾开口说话,为此,彧朝熙遍寻名医,却无果,后来有一日,彧府被袭,慕辰妃所住的小院起了大火,等到火被扑灭时只遗留下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那人穿戴、体型都与慕辰妃一模一样,但彧朝熙却笃定她不是。 “为何不信?” “那个女孩儿初入彧府那年,他便把凌霄鞭送给了她,可那具尸体身上并没有凌霄鞭,”云帝旿看向她,笑了笑,“可即便如此,彧府中还是立了一座碑,吾妻,妃儿。” 祭玉低头,只能无声叹息,若是彧朝熙知道他苦寻了三年之久的人就在皇都之内,该有多欣喜,若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只为复仇而来,又当如何? 当年神杀门虽已交给了彧朝熙,可背后操控者却依旧是先皇,世人只知神杀门三千暗卫忠于彧朝熙,却从未想过幕后之人。 ☆、三十六 由爱生恨。 “既如此,他为何未在荣登相位后为慕府翻案?” 又或者,从一开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49 始收养慕辰妃便知道她会复仇,几年教养,不过是求得一死,而今这样也是为了逼她出来,然后杀了自己? 祭玉眼眸一闪,神情有些恍惚。 “如你所想。”云帝旿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眼底亦是惆怅。 她看着他悲戚的眼神,突然问了一句:“云帝旿,若有一日我走丢了,你会如何?” 云帝旿一愣,然后深深地凝望着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拉着你的手,不会丢的。” “我说假设。”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怪我没有守住你。” “你莫要与我开玩笑……”她有些头疼,不禁颔首揉了揉眉心。 “若有一日你不见了,我会亲自去找你的。” “万一穷尽一生也寻不见呢?” “那便穷尽生生世世,纵万丈红尘,我也会找到,茫茫人海,就算一道背影我也能认出。” 祭玉挑眉,只是浅浅一笑,并未言语。 后来有人问她是何时喜欢上云帝旿的,她思忖了许久,觉得便是这个时候。 一念情起,岁月婆娑。 那样一个人,终归是为了找到她而放弃了往生。或者,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误的,人生一局棋,前半生她落入天下这步棋中,后半生则一寸寸陷入他的棋局中,从未自由。 “走吧……”他突然起身将她抱起,“近日也不见你入宫请教,怕是字练得不错了。” 祭玉看着他的侧颜,一时间没有动弹,只觉得心口一滞。 云帝旿,你可曾听过一个词,叫做世事变迁。阔别已久的人永远不会一眼相认,那种故事,只有在说书人口中才会出现。 一晃眼便到了璃清殿,林子业见两人进来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书案上笔墨尽备,云帝旿拉着她走了过去,凉薄的气息就在耳边,她敛目,将注意力放在宣纸上。 云帝旿亲手为她研墨,墨渐晕,却不知写什么。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身后的木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指了指,“从这里开始吧。” 刚起笔,一边的云帝旿亦执笔随着她,几笔勾勒,祭玉陡然发现他们的字迹竟有几分相似,而云帝旿亦发现了这一点。 “看来我这师父当得不错。” “是我这个徒弟勤奋。” 祭玉不屑地撇嘴,一年多了,她的字若一如当时,岂不是辜负了左相这一名号。 “都是。”他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头上,宠溺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然后又认真地写了起来。 光影斑驳,前笔执着,后笔情深。 “怎么了?”见她突然停笔,云帝旿亦停下认真的看着她,可仔细看去眼中却有一丝狡黠。 祭玉拿开他的手,看着自己抄写的长词,面色一下被气得铁青。 罗裙半解柔情染,半推半就亦销魂。 软唇凑来眸含情,娇儿侧卧声声颤。 “陛下这些艳诗淫词都是从哪里来的。” “艳诗淫词?”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凑近,“嬷嬷上次送来的那些书,你不是看的也挺开心的嘛?” 祭玉眼角突跳,算是明白自己被耍了,她扔下笔墨,转身欲走。 “行了。”他一把拽住她,将她按下,“朕还有些折子要处理,你自己慢慢写吧。” 祭玉暗自咒骂了一遍他,然后将那本书随手一扔,又另取了一册书。 天气渐凉,循着燕飞的方向望去,祭玉摇头,看来要下雨了。 树叶晃荡,须臾之间,便见雨打青蒿。祭玉挪身至一屋檐下,刚出宫不久,所以距离丞相府还需要些时间,如今她只能等雨停了才能离开。不过,这雨不像是要骤停的。 “地上湿气这般重,你就不知怜惜下自己的身子吗?”云帝旿叹了口气,然后一手将她扶起,纸伞遮在她头顶,“说了让人送你回来的,你还非得自己走。” “或许等一会儿雨就停了。” “你就接着犟吧。” 云帝旿又将伞挪了挪,自己立在雨里,祭玉抬了抬手,却被瞪了一眼,然后她便安分的跟着他。 清雨绵绵,他握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在雨中渐渐变得模糊,似有一丝光晕弥漫。 不远处的屋檐下突然晃过一道身影,白色纸伞孤寂的落在青石板上,人影渐行渐远。 “哎?祁风,你不是去接小妹去了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明月见他这么快回到了府中,不禁有些哑然。 “有人送了。” “有人送?皇宫里的那个小子?” 祁风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亭中的一串风铃,双眼无神,映不出天际万物,“北词是何时与他在一起的?” “不知道,那丫头自小被我父皇培养成了一个很好的政治家,但在感情方面却是旁人难有的愚笨呆滞……”明月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风铃,声音带有一丝警告,“祁风,当年若是你应下那道圣旨便不会造成如今这般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情况,而如今,北儿那丫头若真是喜欢云帝旿那小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打什么歪注意,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祁风目光淡淡的扫过他,眸光闪了闪,“明月,他知道祭玉是谁吗?而北词……” “她若是知道云国当年也参与了那次阴谋又会如何?” 明月眼中闪过了一丝森然,但随后又抿唇笑了笑,“你不说,我不说,她如何知晓?更何况那个家伙已经将北儿的前半生算计完了,难道后半生还要把她牵扯进前一辈人的恩怨中吗?” “他好歹是你父皇……” “那又如何!”明月咬牙切齿,冷眼看着祁风,“他没有一丝做父亲的资格,自私自利,害了这么多人背井离乡,不过是为了给商崖知一个稳定的天下而已。” “自私自利……” 祁风垂首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起鄙夷不屑地笑意,半晌才握拳离开。 夜深人静,树影晃动,祭玉看着面前的灯盏,素手抬起,莹白的烟雾缭绕,然后化成一条细线飞出窗外。 她迅速跟上,月光渐渐灰暗,夜空中只剩下几颗晦涩的星星,天已渐渐明朗。 “国师大人,王真的要我们先去水沧锦所待的国家?” “水沧锦尚可利用,我们且先在那里歇歇,然后迅速回水极天。” “可北冥就这样扔在穆疏映手中,我们何时才能攻打云国?” “攻打云国?各位想法过多了吧。” 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响,棂朽迅速拿出符纸,警惕地看着四周。 “何人在装神弄鬼!” 祭玉立在树枝上,发丝翻飞,她看着棂朽手中金色的符纸,脸上浮起了笑,“棂朽大人,许久不见,您为何在云国帝都附近徘徊?是不识路了吗?” “祭玉。”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0 “难得您还记得。” “杀了她!” 棂朽暴喝一声,祭玉看着飞速掠来的人,双臂抬起,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啧,刚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真是无礼……” 她眨了眨眼,黑色的火焰从身后飞出,然后迅速将眼前的人烧为灰烬。 “你……你不是祭玉!”棂朽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突然惨白,惊骇地看着祭玉。 “您开什么玩笑,这世间还有何人敢称祭玉?”祭玉愣了一秒,然后蹙眉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余下的人见此,手心中都冒出了汗。 “去死吧!” 祭玉微微眯眼,然后偏头看向身后突袭的人,摇了摇头,血色弥漫,她惋惜地看着那具尸体,“真是的……只会玩背后偷袭吗?” 剑影晃动,她抬眼,手中一丝黑线迅速弹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祭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然后宛如鬼魅一样,越过层层阻碍,停在了正在逃离的棂朽面前。 “您还需要去哪里?” “祭玉……”棂朽后退了几步,然后广袖一展,几道符纸飞出。 符纸停在祭玉面前,然后化为灰烬,在棂朽惊讶地表情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半个符蛊师而已,何苦再挣扎呢……” 冰冷的声音刚落,祭玉手中的线便从棂朽的心脏处穿过。 对方依旧闲定的立在那里,棂朽眸色渐深,倒下的身躯渐渐消失。 “阴阳师……” 看着地上空落落的黑袍,祭玉收回那道丝线,然后从棂朽身上扯下一截丝缎,转身欲走,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却突然起来,眸子中泛着幽幽地碧光。 “北庭御新做的死士?”她挑眉,然后整个人如幽灵一样后掠,银丝飞舞,血肉翻飞。 面前残缺的身体依旧在往前爬,祭玉眯眼,却突然听到一些怪异的嘶吼,她抬头,而林子深处一群死士不断靠近。 祭玉收回银丝,便不打算恋战,突然几根藤条飞起,直接缠绕住她的双脚,她抬手,却陡然间被青藤束缚,直接倒在地上。 看着逐渐接近的死士,祭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泽,左手试着凝起杀阵。 风吹叶落,天际渐渐出现一道亮光。 ☆、三十七 天边日月交替,周围的死士一拥而上,祭玉只觉眼前晃过一道影子,然后身上的束缚尽断,整个人悬空。 “一群杂碎,居然还想吞噬本君的人……”明月声音中带着冷锐的凉意,他将怀中的人抱紧,身侧燃起点点幽火,难以靠近。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叫,明月眼中闪过一丝血光,然后抬起左手,直接将面前的长剑击碎。 飒—— 青丝飞舞,明月抱着祭玉身形一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利刃。 云帝旿! 祭玉咬唇,看着树冠上手握血剑的他,恍然大惊,他为什么也来了这里? “放手!” “云帝旿?”祭玉看着他,却发现他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杀气,她呼吸不由一滞,却突然觉得脖颈上一阵阴冷,紧接着身子便僵住了,动弹不得。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她看着明月,眼中有些慌乱。 “看来这个家伙有些敌友不分呢……”他眯眼看着不远处全身杀气的云帝旿,然后跃上身后几丈高的树上,右手食指勾起祭玉的发丝,左手抚着她的脸,“喂!小子,先解决你面前的死士再说!” 云帝旿眉头一皱,然后向两人跃去,长剑在空中荡开了一层清晖,剑气铺天而去。 明月咂嘴一笑,安置好祭玉后也进入了包围圈。而云帝旿见此,右手的剑直接刺向他。 明月摇头,纤指轻弹开剑尖,脚步一转便靠在了云帝旿身后,轻语道:“武功不错,不如先与本君联手解决了这群死士。” 他一手握起云帝旿的剑柄,剑指向祭玉靠着的那棵树,那里已经有死士不断攀爬了。 “不用你讲。” 剑身一震,两人迅速向祭玉靠近,青黑交织,落叶翻飞,顷刻间便血腥漫天。 “真是无耻。”明月一声暗咒,后退了几步。 眼前还剩几个死士,云帝旿却突然甩袖离去,明月瞳色一暗,然后双手化刃,将眼前碍眼的东西撕裂,足尖一点,便率先将祭玉抱在怀中。 “阁下究竟是谁?” “我啊?”明月看着云帝旿眼中的阴霾,勾唇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江湖中人都爱唤我为芫君。” “梵星楼。”云帝旿顿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皱眉,手中的剑泛着绚丽的光华,剑势比先前更加劲猛。 光影交错,那般危险的情况下,明月抱着祭玉却应付自如。云帝旿手中的剑往身前一横,又迅速地掠至他面前。 “哥……”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声音,明月脚步一滞,然后抬起头看向云帝旿,“小子,我妹妹今日身体不大好,就由你送回丞相府吧。” 他话音刚落,便将怀中的人抛向空中,然后整个人迅速后掠,消失在丛林中。 云帝旿忙接住祭玉的身体,却发现她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睫羽轻颤。也来不及思考明月方才的那句话,他立即带着祭玉往皇宫去。 落纱轻舞,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云帝旿看着祭玉虚弱的样子,不由得蹙眉。 “那群家伙开的药方对她没有用。” 他回头,却见明月不知几时进来了,抱臂倚靠着石柱。 “你究竟是谁?”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明月深深一笑,然后靠近他,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祭玉,又指了指自己,“姑苏明月,血亲。” “你知道怎么救她。”云帝旿瞥了他一眼,语气笃定。 “皇宫的那颗百年七叶珠你舍得不?” “呜——” 祭玉翻身坐起,眼底是难言的苦楚,在看向脚下时,她的手指一颤。只见偌大的床榻上,云帝旿和明月坐在一角,面前还摆着一小方桌,两人正在杀棋。 见祭玉醒来,他们手中的动作同时停下,异口同声道:“醒了,感觉如何?” 祭玉一阵哆嗦,差点因为惊慌过度又昏死过去,她捏着锦被,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且先不顾云帝旿,她看向明月,颤声道:“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抖出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为何现在还在皇宫中。 “等你醒来啊,”明月扬眉,沉着脸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祭玉,“巫只还没有回来,丞相府一个可靠的郎中都没有,你还是暂且留在皇宫吧。” “但是……” 祭玉还没有但是个什么,明月便生生的瞪了她一眼,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中,然后她看着明月慢悠悠地出了宫殿。 “那个…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1 …” 祭玉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云帝旿告个别离开,又被他一个冷眼拍了回来。然后欺软怕硬的她只能乖乖地躺在被窝中。 迷糊中,一双温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挥去了她一身的清冷。 自那日过后,她便留在了皇宫中,每日闲来无趣时便去梅园转转,而为此,朝堂上下也是争吵不休。 “大人近日未去上朝,朝堂之中弹劾颇多,甚至说您留在皇宫中……”林子业叹了口气,有些说不出话。 “蛊惑君心,妖食人皇?” “一群小人无理取闹罢了,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林子业摇了摇头,恭谨道。 梅树下坐着的女子并无恼怒,看向天空的眸子清澈漂亮,似乎陷入了沉思。见此,林子业也不好打扰,颔了颔首便告退了。 而她前脚刚走,心宿便来了院子。 “拂歌回来了吗?” “在府中。” 祭玉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扶上面前的香炉,眼中晦暗不明。 明月为何突然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又究竟对云帝旿坦言了多少,她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这么几天过去了,云帝旿也对此没有过问。 就在几日前,北冥突然进军,云帝旿忙于朝中之事,她也没有去打扰他。 “心宿,你让留守北冥的那几人全部回来,所有暂歇的部下立刻去商崖知那里汇合。” “是。”她低眉,然后转身离去。 是夜,祭玉便收到了伽叶的来信,话说回来,自若诗那件事结束后,她都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伽叶了。 璃清殿依旧烛光耀眼,北冥突然进攻,难免事务繁杂,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回到朝堂中处理事务。 “我明日就要回丞相府。” “嗯。” 祭玉看着他疲倦地躺在软榻上,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关于梵星楼那件事,你就没有要问的?” 闻言,他睁开了眼,眸中迷离若烟火一般,云帝旿支起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你想要回答什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回答的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估计明月那家伙都说了。 她正暗自思忖,耳边便传来了清浅的呼吸,紧接着他不安分的手便落在她腰际,妖魅而又幽深的眼极容易勾起人心中的欲念。 “有什么事情躺在床上慢慢想吧。” 祭玉嘴角微微一抽,那一瞬间想到了一句话。 食色者,性也。 见风使舵,这个词用来形容朝堂之上的人再好不过了,而所谓的流言蜚语,在祭玉踏入朝堂之中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后来的半个月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了,离珩早已被派遣到战场,唯一令人恼火的便是云国三城被夺。 今日一下早朝便见彧朝熙和斐然走在一起,祭玉本无意插手,却突然被斐然叫住。 “祭大人,北冥国来势凶猛,大人没有什么好建议吗?” 她微微一笑,颔首道:“斐大人文采卓越,这等小事怎能难住您?” “大人真会说笑。” “听说这次北冥让纳言逸担任军师?”祭玉步子慢了些,与斐然拉开了些许距离。 “纳言逸有些难处理。” 耳边传来彧朝熙冷漠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点头,道:“纳言逸是出了名的忠臣,本以为北庭御走了,他会选择隐居,没想到居然还留在朝堂上。” “呵呵……”斐然颔首轻笑,然后仰头叹息,“因为纳言逸忠的是国,而非君。” “既如此,事情就有些棘手了。”祭玉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面色第一次有些阴郁。 “云国内不是还有彧相和左相您吗?有何担忧?”斐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黑色的眼眸是说不尽的诡异。 “斐大人真是说笑了,祭玉虽与纳言逸同为相位,可这才华还是天壤之别,此事还需彧相多多考虑才是。” “那不知彧相有何打算?”斐然瞥了眼祭玉,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彧朝熙,询问了一句。 “听闻武国与南风国联手,正欲攻打北冥。”彧朝熙沉思片刻,突然凉悠悠道了一句。 比起云国,北冥距武国似乎更近,而且,如今穆疏映掌管北冥,他们怕是看准这个时机,迫不及待了。 “看来彧相大人似乎与我想到一处了,”斐然朗声一笑,“先利用计策解决了纳言逸再说。” “纳言逸一死,事情确实好办了些……”祭玉也明白了三分,然后扶额叹息,“只是这些阴险手段为何每次都要交给我们这些大臣来做?” 奈何他们有一个正直的君王,所以所有下三滥的手段只能暗自筹谋。 于是在这样一个晴空万里无云,明媚的日子里,素来不合的他们首次联盟,站在了一个阵地,目标纳言逸。 ☆、三十八 星月璀璨,祭玉搬了张木榻,慵懒的躺在树下。拂歌走到她身边,微笑着递给她一杯花茶。 碧书珩一事,祭玉也曾迟疑过要不要与她谈一谈,可如今看她这幅样子,祭玉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由当事人慢慢理解较好。 正昏昏欲睡,却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她缓缓抬头,只见一只白鸽停在拂歌手上。 祭玉起身端起花茶,叹了口气,“是伽叶的信吗?” “拂歌?”祭玉看向她越来越差的面色,不由得微微摇头,“前方战事吃紧,你也不必露出如此表情吧?” “大……大人……”拂歌埋头捏着那张纸不住颤抖,然后突然破口大骂,“这哪个登徒子写的,拂歌这就去宰了他!” “……登徒子?”祭玉嘴角稍微一抽,然后支起身子拿过信纸,低头一看,不禁有些尴尬。 那张信纸不是伽叶的,而是云帝旿的,信上写了一首词,内容确实不大清雅。 香雾空蒙欲销魂,薄汗红香湿。纤纤指,凌波步,高烛一觉含春梦。 珠帘半卷,凤鸾双手,最难消是美人恩,惆怅天色早。 祭玉拂了拂衣袖,将信折好。 拂歌见此瞪大了眼睛,然后握拳正色道:“大人,要不先宰了这个人?” “拂歌……”她起身,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认真道:“你宰不过他。” “咦?”拂歌咬唇,内心思忖着要不要请梵星楼的人,她眼眸一眯,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一只纯情的小妖精罢了。” “哎,大人?”拂歌见她离去,连忙跟上。 “明日我得去一趟斐大人那里,若是伽叶回来了,你让他先去梵星楼找我哥哥吧。” 祭玉脚步一顿,回头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进了房子。她靠在门框上,脸色的笑意微微僵住,有血色顺着右手缓缓滴落。 祭玉抬手,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她抬脚将地上的血迹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2 抹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子。 九月底,天气转凉,而北冥在纳言逸的指挥下已攻破云国数城,云国三万骑人马在繁城被活埋,而彼时的水沧锦借机攻取其余几国,一时间,北方成三足鼎立局面。 烽火连天,如云如雾的北冥士兵从四面八方集结攻打岸城,局势紧张。而突然之间,南方兵马也攻入北冥和云国边境内,北冥朝堂中主张连云对敌的提议不断。 “纳言爱卿对此事如何看?” 此时争议不休,隔着金玉屏风,穆疏映冷冷地看了眼北庭风,然后沉声问道。 “回皇太后,微臣以为此事值得商榷,”殿下出来一名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余,却神色凛然,“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而南方诸国被阻隔已久,长期缺乏教化,多为蛮夷,此等人好战英勇,若真正交手,恐对我国不利。” “可北冥与云国亦是仇恨长远,若是联谊,其中胜算几何?” “胜算难以估计,依微臣看,不如暂与云国联谊,令宇州将领带领全军出城屯驻城外,以防万一。” 穆疏映目光从屏风外收回,然后起身准备下朝,冰冷的声音中多了几丝疲倦。 “此事容哀家再思虑一日,众爱卿退朝。” 纳言逸恭谨地跪在地上,微微颔首。 “臣等恭送皇上,皇太后。” 送北庭风回到了寝殿,穆疏映便召来了太子少师宋景姚。 “关于联谊一事,哀家方才见你在朝堂上并未多言,不知你如何看待?” “臣认为此事联谊较好,”宋景姚毕恭毕敬地立在她身侧,“至于云国那一方面,也应当让司马大将军多多留意。” “哀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议和一事重大,该交由谁去?” “微臣愚昧,一时也寻不出个良人,不如皇太后近日多思虑几番。” “也罢,哀家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宋景姚低头,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皇太后,微臣刚刚过来时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神色匆匆地赶到了皇上那里,不知是出了何事?” 闻言,穆疏映黑色的眸子一闪,目光瞬间变得冷厉。 北庭御离开皇宫后不久,宫中的太医便诊治出钟念有了身孕,她日日事务繁重,倒从未仔细管过她,一时间,宫中人依旧毕恭毕敬地唤钟念一声:皇后娘娘。 可其中讽刺颇多,穆疏映一时没有理会,倒是钟念为了此事跑去不停地叨扰北庭风。 一方面为了她的名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生下来的皇子。是的,钟念她生了一个皇子。 “北庭御那个人防了钟念一生,想不到居然在离开之时让钟念怀上了龙种。” “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那个孩子?” “宋景姚,你管的太多了。”穆疏映止步,凛冽的目光看向他,厉声警告。 “是,微臣多嘴了。”宋景姚立刻低身,谄媚道:“那个孩子在一日,皇太后便可找到北庭御的藏身之处。” “呵……”穆疏映冷笑一声,“那个男人连他与荣妃的孩子都不顾,会在意钟念生下来的那个孽种?” “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亲生骨肉。” 穆疏映颔首,然后立即吩咐人下去看守,“如今朝堂上的那个北庭风半点无做皇帝的姿态,若是钟念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有用,也可以考虑留下试一试,宋景姚。” “皇太后有何吩咐?”宋景姚快走几步,颔首立在穆疏映身侧,倾耳听着。 “这个孩子哀家费不了多少心思,到了时间,你多寻几个可靠的太傅,若不行,那个孩子便杀了。” “微臣遵旨。”宋景姚笑了笑,然后弯腰,缓缓退下。 “听说北冥朝堂中已出现了不少赞同议和的人?”斐然目光扫过手中的信纸,笑得温和迷人。 “穆疏映心里大抵也是想要议和的,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派遣纳言逸前来。”祭玉颔首,却有些担忧。若此番穆疏映打算议和,而不派遣纳言逸前来,那么所有的计划都要作废。 “纳言逸这个人虽为千古谋圣,但在处事方面却不必宋景姚那个人圆滑,所以不太受穆疏映欢喜。” 清风徐来,彧朝熙抿了口清茶,此时此刻,他们三人竟奇迹般地坐在同一个院子里,品茗赏花。 “要不然宋景姚那个胸无几点墨水的人怎么可能爬进了穆疏映的宫殿,哎,所以说女人啊,就是这般好色误事……”他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祭玉,笑得媚眼如丝,“当然,祭大人这般,自是不能与凡夫俗子相比。” 祭玉微微叹了口气,不打算理会他。 “穆疏映若是真打定心思要议和,纳言逸便是最佳人选,而那个女人一边提防着纳言逸,一边又知道北冥失了纳言逸将损失惨重,所以此次议和人选真是有些麻烦。”彧朝熙望向天际,缓缓说道:“北冥如今依旧在进军,若是此次纳言逸不来,北冥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相信宋景姚也和我们一样,不打算放过纳言逸,而只要宋景姚这个人在穆疏映耳边多吹吹枕边风,相信纳言逸必会胜任议和使臣这一职位,所以我们还是好好的等消息吧。” 彧朝熙仰头,不置可否。送别了两人,刚回到院子,斐然便见一黑衣人坐在石凳上。 斐然眯了眯眼,然后大步走向他,笑道:“许久不见,竟然想来拜访我了?” 石凳上的人正是翼,自明州一事结束,他们便不曾见过面,好友再逢,自是美酒相迎。 “翼,你觉不觉得我是自作孽?” 天色昏暗,斐然支着身子,微微叹息,“可越是绝望便越是渴望,如此,方可置于死地而后生。” “你打算怎么处理纳言逸?”翼清了清嗓子,然后问他。纳言逸素来谨慎,为人处世皆是如此,要想解决掉他,岂是易事? “直接从纳言逸下手自是没有一分胜算,”斐然低头轻笑了几声,然后看向翼,“对付纳言逸,要学会利用信任。” 纳言逸一人虽在北冥树立了不少政绩,可穆疏映对于他却是亦防亦信,半是怀疑的任用着他。 “而人心这种东西偏偏不能试探,一旦试探了,便是失望。”斐然又笑了笑,“所以解决纳言逸的关键在于穆疏映,而非其他,何况云国三贤出策,还拿不下一个纳言逸吗?” “你这自负的性子是和谁学的?”翼摇头叹息,然后起身,“这几坛酒我就收下了,若有其他事需要帮忙,传信给我便是。” “定当有求必寻。” 斐然对着他的背影招了招手,然后仰头灌酒,暗自无奈叹气,“信任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张纸而已。” 一旦起皱,将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平整。 ☆、三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3 九 云国至今犹处于肃杀的气氛中,细雨绵绵,乌云层层叠叠的压了下来,而此时,联谊的阴谋才缓缓靠近。 云帝旿等人迅速得到消息,此次北冥派遣纳言逸前来议和。几日过后,纳言逸在穆疏映暗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北冥帝都,然后走上了通往云国帝都的官道。 而为表云国对此次议和事情的重视,云帝旿令彧朝熙与祭玉同时前往容城接见纳言逸,商讨议和事宜。 纳言逸到达容城那日,持续了几日的雨终于停歇,乌云散去,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竹帘拂动,着白袍的男子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云纹衣袖缥缈若烟,翻飞的发丝勾勒出一幅山水画卷。 纳言逸眼神淡漠,静静地看着几丈外亭中的人,因为连日的降雨,金色的菊花败了一地,却也丝毫藏不住她的芳骨。 亭中的人并非他人,正是那本该留守帝都的斐然,两名侍卫退至亭外,颔首恭谨地立在那里。 而斐然见到纳言逸,眼中清澈如碧水般,他左手覆着右手,款款一拜,看向纳言逸,朗声道:“纳言先生,别来无恙。” 纳言逸与身边的侍卫眉头同时一皱,还未开口,便听到斐然又道:“先生今日来了容城,便需遵循此地礼节,身边侍卫不得进入凉亭。” 言罢,他做出了个请的姿势,纳言逸见他身边人也都离开,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独自一人进入凉亭。 两人坐下,斐然沏茶,“这是容城特有的朝花露液,用以接待先生。” 纳言逸并未接下他的瓷杯,而是淡淡道:“按照贵国皇帝所言,今日理应是两位丞相到达容城,本相且不追问此事缘由,但本相与斐大人不过初见,实在谈不上别来无恙这一词。” 斐然轻笑,倒是没在意的放下了杯子,“俗言:凡志合者,当不以山海为远,纵行路浩渺,应与之偕行。斐某虽与纳言先生初次见面,但敬佩之情不溢于言表,可谓是仰慕已久,这别来无恙一词有何不妥?” “斐大人善言,不坐那丞相一位,实在可惜。”纳言逸瞳色诡异,看着他冷冷道。 斐然颔首低笑,面无异色,眉眼中始终不减笑意,两人闲坐亭中,倒真像是阔别已久的好友。 亭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斐然突然望向满地零花,然后笑道:“今日真是不巧,居然又落了雨,不如便这般,秋雨易伤身,纳言先生舟车劳顿,先休息休息。” “斐然……” 他声音一如他的眼神一样淡漠,眉头皱起,有些不喜他的态度。而斐然缓缓起身,再次笑道:“纳言先生请放心,只要您在容城之内,斐然可保您行动安全。” 纳言逸眼神一暗,而原本在亭外等候的那几人已进入亭中,斐然拱手离开,留下侍卫于他带路。 回到先前安置好的房子,纳言逸展开了穆疏映留给他的密旨。 “纳言大人,今日在亭中那般长的时间,可有何结果?”身边的侍卫眼中平静无波,语气中却有一丝难察的冰冷。 “今日未谈议和一事。” “纳言大人莫不是忘了皇太后的忠告?” “柳洵……”纳言逸目光淡远,看着堂下的人耻笑一声,“本相谈与不谈是本相的事,你若觉得有疑,便去告知皇太后,本相向来不惧怕小人谄媚。” 那名唤柳洵的男子恭敬颔首,歉声道:“是属下多嘴了,大人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属下告退。” 他拱手后退了几步,然后合上门,目光深邃。 而等到柳洵离去之后,一黑衣男子才从暗处走出,然后迅速跃上高墙,向城中一户大宅院掠去。 “这么说来,那个叫柳洵的侍卫很可能是穆疏映留在纳言逸身边的暗探?” 而此时房内,正坐着彧朝熙、祭玉和斐然三人。 “我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斐然望向窗外,缓缓说道:“穆疏映的手段不容小觑,一个心腹竟然在来容城第一日便暴露了,实在可疑。” “所以此事还需要多观察些时日,这场雨看来还会持续几日,你近日借城中之事先避开纳言逸,暗中使人留意那几个随从。”彧朝熙垂首而立,沉声对斐然说道。 “至于其他……”他看向祭玉,继续说道:“你准备一下,后天就‘进城’接见纳言逸,开始议和一事。” 祭玉闻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凉悠悠道:“彧相这事倒是把自己安排在外了,只是那纳言逸论谋略计策、心思缜密,都远在我之上,去扯谎实在不太适合我。” 彧朝熙瞥了她一眼,眼中是一刹那的不屑,而祭玉却瞧得分明。 斐然见此,打了个哈欠,然后微微拱手,眯着眼道:“那两位大人就继续商讨,在下先告辞了。” 斐然率先撤离,祭玉见此,也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后来的雨持续了三日有余,而纳言逸迟迟不见斐然,前方战事吃紧,等到他正打算离去时,祭玉突然来临。 堂上的女子面色有些苍白,连眼眸中都透着一些迷离的雾气,似乎发现纳言逸一直在看她,祭玉又捂唇低咳了几声,颤声道:“纳言大人,实在是抱歉了,小时候四处奔波,竟不幸染上了寒疾,时逢秋雨,又遭风寒,所以耽搁了行程,倒是让大人在这里停留了许久,祭玉在次先向您赔礼道歉。” 纳言逸颔首,“无妨,不知贵国的彧相如今在何处?” “彧相大人啊……咳咳,”祭玉神色有些无奈,“想必纳言大人也有所闻,彧相与我向来不合,自是不可能与我同处一堂,不知何时已经告假回府了吧……” “纳言大人,”祭玉声音有些低,像是已经力不从心,却偏偏死撑着的样子,“既然无所疑问,不如我们就来谈谈议和一事。” 看着纳言逸点头,祭玉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丝笑意。时间渐逝,不觉中,两人已谈了几个时辰。 “兴军旅,百姓易咨怨。但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诸王皆存异心,即使如此,北方地域依旧轮不到南方诸君来分割,所以此次议和,只是为了共敌南方铁骑,一旦南方战事结束,议和合约便作废,”纳言逸眉宇间依旧不减漠然,他看着祭玉,问道:“北冥态度已经言明,不知左相可否代替贵国皇帝所想?” “纳言大人明言,离都之前祭玉已受口谕,此次议和,彧相耽搁,所以合约需由斐大人与我共同签订。” “既如此,合约一定,本相便告辞了。” “纳言大人,”祭玉缓缓起身,又低咳了几声,“此次议和因我本身而耽搁了您许久,恰逢晚秋,容城枫树成火,往西山行百二十里可抵重月寺,那里可一览百里枫林,就当做是赔礼,如何?” 纳言逸闻言,蹙眉看向她苍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4 白的面容,“左相大人这般,若是再操劳,只怕会加重病情。” “老毛病而已,”祭玉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摇头叹息,“难道纳言大人还是不能有所原谅?” 纳言逸敛眉,然后拱手道:“盛情难却。” “既如此,那便请纳言大人与我来。”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立即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 山路虽已铺就青石板,可依旧行驶缓慢,马车刚离开,城中某个角落就有人放行了一只雀鸟,然后快速跟上马车。 “原来是这个人啊……” 不远处,有人望向天际的雀鸟,低沉道。 重月寺清寂,是一个赏景的好去处,在距寺庙还有一里远时,马车便停下了。步行至重月寺,沿路枫树宜人,祭玉虽裹着厚厚的裘衣,但走到重月寺时还是不断咳嗽。 站在了最高处,凉风习习,远处的枫叶红于二月花,让人看了甚是清爽。祭玉仰头看着身侧的纳言逸,然后唇角勾起。 身后不远处的枫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抹黑影,祭玉一扬手,立刻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身侧的纳言逸见此,本能的伸手揽住女子单薄的身子,但不知为何,霎时间,脚下突然失去了着力点,与她一同跌倒,撞上了一旁的枫树。 “大人!” 耳边传来一阵惊呼,立刻有人将他们扶起,迅速去找马车。 “咳咳……” 胸口处犹如被压了一块石头,祭玉猛然起身捂着心口咳嗽,旁边立即有人递给她一杯热水。 “已经回到房子里了,不必装了吧。”斐然立在她床边,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祭玉喝了一口水,微微顺气,有些无奈道:“不是装,这次真的感染风寒了。” “不是吧。”斐然眉毛一挑,低笑道:“祭大人何时虚弱成这般模样?” 祭玉撇嘴,然后揉了揉鬓角,“纳言逸如何?” “走了,我说左相大人这一晕倒估计需个两三天修养,为了不耽误他的行程,便催走了。”斐然坐下,然后眼中掠过一丝邪笑,“不过祭大人那一出戏演得不错,居然卧在良人怀中,穆疏映这次就是不起疑也被你逼得起疑了。” 祭玉抱着杯子,摇头叹息,“那重月寺本就不是我这身娇体弱的女子该爬的,何况风寒在体,又瞥见那个黑衣人,实在累得不行了……” “嗯……”斐然继续眯眼笑,等她说完了才缓缓起身,“彧相已经离开,你收拾一下,我们也快些回帝都。” 祭玉点头,在他离开房子后,起身一番整理。 ☆、四十章 十月中旬,北冥附近山野的秋色转淡,冬色渐浓,未清知接到了穆疏映的命令,携三千精兵涉水兼程,赶往宇州城。 与此同时,以南魏为首的南疆地域军队也已进抵云国的济城附近。纳言逸极速赶回北冥,向穆疏映陈述了议和一事,穆疏映当即做出决定,令司马贺带领兵马前往济城。 而宋景姚在听到纳言逸与司马贺共同离京这一消息后,立即整顿赶赴皇宫。 等到宋景姚到了穆疏映寝殿时,这才发现有人已先他一步,而他兀立于殿中。 殿内的人名叫秦越,是穆疏映的一个宠臣,宋景姚知晓,这个人这一次跟随在纳言逸身边,监视纳言逸在云国的一切。 “云国由斐然接见纳言逸,可还有交谈什么事?” “回皇太后,属下一行人皆被阻于亭外,没有听到两人谈及何事,纳言大人面容不知如何,只是那斐然面上一直挂着笑意,倒像是……阔别已久的好友。” “阔别已久……”穆疏映微微一笑,心思难以言明。 宋景姚突然往前行了一步,叩了一个头,恭恭敬敬道:“皇太后,仅斐然一句‘别来无恙’实在难以说明问题,说不定云国众人便打着这个心思,挑拨离间。” “呵……”穆疏映冷笑一声,看向宋景姚,“凭云国那几个人的算计,就妄图离间?” “望皇太后明鉴。”宋景姚颔首,目光仍旧平静。 “所以说除了祭玉那个人,纳言逸后来再未接触过别人?” “是。”秦越点头。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两人颔首告退,风穿过大殿,檐上的风铃作响,宋景姚目光触及到穆疏映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到底,还是有些怀疑的。 再说司马贺与纳言逸到达济城与离珩的军队汇合后,立即指挥大军向南魏占领的临阳挺进。 而就在两军共争济城,僵持不下的时候,北燕突然派兵前来,于是三国联军。纳言逸采取以逸待劳的方法,十二月十一日,三国大军从东、西、南三个方位同时进军济城,一日之内,南魏兵将溃败,南魏的两个首领畏罪服毒而亡。 余下几百人在司马贺的穷追猛打下狼狈逃窜,最后在霖水河畔被重重包围,几百人马纷纷卸甲缴械投降。 南魏深感必败无疑,率先撤兵。而留下的蔡国、萧国则开始向东攻打北冥国都,向西攻打云国边境。 南魏国君一路南下,夺取了晓褚的存粮后便赶回南魏国都,而彼时,南域突然掠出大量人马,封锁了南魏国君入都的交通,于是在北方战场烦乱之中,南魏被灭,商国突现。 二月初,大洲形势严峻,南方接二连三有人送信,可直到春分之时,一封信才送到了丞相府。 原是明月前去商国,二月初打算回云国之时,却遭遇萧国刺客,至今无所消息。 而祭玉回到府邸中得到这个消息便准备离开,却被沈昙率先拦住。 长剑一扫,祭玉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淡然无波,“祁风,最近你在做什么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哥出事,你也别想让我置之度外。” “北词……”他眉头一皱,看着她冰冷的眼,身影未动,他知道她是为了明月乱了分寸,可如今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丞相府,“你要相信明月的实力,他是不会有事的。” “祁风,别逼我出手。”祭玉面色一白,锦袍猎猎,她手腕一转。 “你们在胡闹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祭玉面色再次一变,看着不远处眉目清冷的伽叶。 “马上回府。” “我要去找他。” “你哥哥不需要你担心,你马上跟我回去。”伽叶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容违抗。 祭玉闭口不言,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她兀立当场,眼中淡漠如冰。 祭玉后退了一步,然后迅速翻身上马,双手一勒缰绳,马儿惊慌地扬起前蹄,朝前驰去。 伽叶见此,内心暗自一惊,旋即如闪电般逼近祭玉,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厚重的掌风砍向她的脖颈,将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5 她抱回了府邸。 纱幔层叠,而床榻上的人完全陷入沉眠。 沈昙看着她疲惫的容颜,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伽叶,认真叮嘱道:“近日看住她,万不可让她出丞相府。” 伽叶替她掖好了被角,漆黑如墨的双眸淡然的看着沈昙,然后缓缓道:“祁风,你为什么回来……” 他的声音冰冷寒凉,犹如蛇芯子般刺入沈昙心中。沈昙身影一晃,然后薄唇微微勾起,“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你该知道,过分的执念只会带来死亡,你与北词既然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那便离她远一点。” 沈昙侧身而立,神情有些恍惚,他冷笑一声,眸中带着丝丝愤怒,“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希望与她共栖一树之荫,共饮一河之水,然后结下偕老之约,可是后来呢?一场祭礼过后,我不再求这些,甚至,九年鬼域不期望任何人如约而至,可如今结局便是这个样子?” “祁风……”伽叶的面容忽暗忽明,他语气有些无奈,“既如此,你就该知道任何事都是改变不了的,你阻止了一时,却阻止不了一世。故人归来,举樽和歌,你从未辜负这一约定,只是晚风已尽,落花成殇,你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伽叶……”沈昙苦苦一笑,“你不必做无谓的担忧,我不会靠近她的。” 沈昙看向纱幔中模糊不清的容颜,微微颔首。他这次回来本就不是为了赴约,所以不会再亲近她,因为他深知她的性子和自己一样。 一颗真心,一旦付出便是一生,可是他没有一生可以给她了。那些年,着一袭朱砂襦裙的人躺在梅树下,如斯美好,可他却不能再次靠近。 所以,过去亦或是将来,他只能简单的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习惯,仅此而已。 “祁风,你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你永远也摆脱不了你的死亡一样。” 伽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容地离开了房子,留下房内一片寂静。 祁风掀开帷幔,眼中波澜不惊,只是面容和缓了许多。 两日后,房中的流沁香被熄灭,祭玉方才渐渐转醒,而在伽叶等人的严密看守下,祭玉安静的坐在院子中,呆了足足三日。 直到傍晚时分,明月等人才回到了丞相府,也是自那日起,祭玉便再也没有见过祁风,问伽叶等人,却都是劝她不要多做过问。 四月,北燕国内不知出了何事,水沧锦立即撤兵回国,而蔡国与萧国也被纳言逸设计困于承山,迅速结束了战争。 南方几大强国皆败,而北庭御突然出现,令穆疏映心生疑虑,便调遣司马贺与纳言逸回都,由是战事暂歇。而在南方,商国却借此机会,开始组织军队攻打其余残兵败将。 这方水沧锦一回帝都,便听闻北庭御即将来北燕。其中目的,他自是知晓,这北燕本就是北庭御让他暂领,如今时机已到,北燕皇位自是要交给北庭御。 可水沧锦却并不这样想,北燕皇位既然到了他的手中,便要永远的坐下去。 而此时北燕国境外,东南行七八十里,碧色成海,一片草原中四望无人,东方既白,一只金雕冲破浮云,展翅西行。 在北燕与云国交界处有一百里森林,号称‘鬼林’,而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却隐藏着一座阁楼,名为水极天。 北庭御收到来信时,只是平静的笑了笑,“我的恩赐啊……水沧锦不知感恩,居然还想霸占北燕。” “无知的小儿罢了,皇上何必忧心。” “呵呵……”北庭御放走金雕,挑了挑眉,神色依旧冰冷,“穹启,如今穆疏映与南方暂时止戈,乘着她忙于云国事务之时,务必要处理掉水沧锦,否则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穹启面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然后低声道:“北燕外戚中有一镇鞅王窦昭,此人在先北燕王在位时便离间皇族,游说众臣清君侧,恰巧不日前窦昭的一个门客得罪过水沧锦,被关起来将要处死,臣认为可以利用这个窦昭,将水沧锦带出皇宫中然后除掉他,接着解决掉朝中重臣,将水极天的势力安排入北燕。” “此计倒是不错。”北庭御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穹启,“你带领三十暗卫,一月之内解决掉水沧锦及北燕诸事,还有窦昭那个人,利用完后也不必留着。” “是,”穹启躬身,然后有些犹豫不决,“那北冥纳言逸又该如何?” 那个小子,当年皇上惜才,本欲带他回水极天,没想到这个人完全不领情,如今居然投于穆疏映旗下。 “纳言逸……”北庭御喃喃自语,然后有些惋惜道:“确实是一个千古难得之才,只可惜敌国破,谋臣亡,这样一个人终是不能善终。” 鲜艳的蔷薇花从指间滑落,一地残红,仿佛昭示着什么。 ☆、四十一 阳乌即落,天将晚矣。 “白水清茶夜微寒,浮烟微雨花终绽。思情深,归故里,何怨平生梦?” 碧水涟漪,春日微寒,祭玉坐在池边,任由池水浸湿罗袜。她视线落在池中央,微微蹙眉,身边倒着几个精致的酒坛,她怀抱着一坛酒,小声嘀咕了一句:“好香啊……” 说完,便继续酣饮。花影迷离,祭玉身后的垂柳树上,明月正一脸悠哉悠哉的躺着。 “又怎么了?” 明月低头看着树下突然出现的伽叶,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翻身掠下,瞥了眼左右摇晃脑袋的祭玉,摆了摆手,“谁知道啊?” “因为祁风?” 明月嘴角一撇,半晌才道:“是,又不是。” “崖知?” “不是吧?”明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巫只?” 明月摇头。 “云帝旿?” 明月再次摇头。 “你?” 明月嘴角微微一抽,然后迅速暴走,“我没事惹她做什么!” 咚——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回头,而原本还在那里狂饮酒的人已跌入池中,岸上唯有精致的酒坛微微滚动。 伽叶望向池中,缓缓说道:“看来真的是你。” “不是我的错!”明月冷睨了他一眼,然后飞身池边,伸手将她捞了出来。 怀中的人早已浑身湿漉,夜风拂过,祭玉窝在明月怀中打了个喷嚏,然后沉沉睡去。 伽叶叹了口气,然后走向两人,扬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沐春风在指间萦绕,缓缓渗入她的身体里,衣物上的湿气褪去,伽叶收手。 “这样应该不会感染风寒了吧?”明月抱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明月看了眼伽叶,然后抱着她腾空跃起,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伽叶抬眸,伫立了许久才离去。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旖旎的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6 香气,烛火摇曳,云帝旿手中的笔立刻化为利刃,飞向房梁。 暗色的影子一个飞转避开,然后轻盈地落在殿中。 “祭玉?”云帝旿有些讶然,看着明月抱着昏迷中的她突然出现,有些心惊。 走近后,云帝旿这才闻到了浓烈的酒香,而祭玉则一手紧拽着明月胸前的衣领,一手握成拳状,放在胸前,似乎时刻警惕着。 面对此情此景,云帝旿暗自松了口气,然后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许是想起了些许悲情的往事吧。”明月迅速将祭玉扔到云帝旿怀中,然后淡然一笑,“而且方才还跳井寻死了。” 云帝旿心头再次一惊,随后怀疑的看了眼明月,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喂,云帝旿……”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明月突然开口。而云帝旿微微转头,听着他的下文。 “你保护得了她吗?” 云帝旿转身,怀中的人突然握紧了他的衣袖,眉头一皱,小声道:“冷……” 他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臂,然后淡淡道:“吾妻,自会佑之。” “我信你一次,”明月声音有些淡然,他顿了顿,然后看向云帝旿怀中的人,眉目间多了些笑意,“这个小丫头有些执拗,你要好好看着。” 他转身欲走,冷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明月看了眼殿外苍茫的夜色,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沉沉黑夜,茫茫虚空,黑影已经离去,空中似留下一声叹息,然后云帝旿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句深重的嘱托。 “如果有一日我死了,请你一定要原谅她的一切,阻止她……” 剩下的话,明月似乎没有说完,但云帝旿恍然觉得他的话带有一丝诀别的意思,仿佛在临终遗言。 祭玉这一醉,醉的有些彻底。这一夜睡得不大安稳,因为她梦见自己掉入了一口古井中,然后生生被灌了几口水。 醒来的时候头仍然微微作痛,她扶着脑袋,忽然发现自己在并未躺在床榻上,而是睡在马车里。 难不成,被绑架了? 车外似有急湍飞速,祭玉目光骤然变得深邃起来,她微微掀起帘幔,却被眼前的情景惊艳到了。 入目便是崖悬千百条瀑布,有的于山腰处形成了碧潭。山中巨石横裂欲堕,山壁湿润。 但最让祭玉觉得惊艳的还当属马车前的这位白衣贵公子,云帝旿见她醒来,递给她一个装水的竹筒用来漱口,他摸了摸她的头,确保她头脑清醒后才扶着她下了马车。 祭玉有些茫然,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只由云帝旿拉着往前走。只见一泓水清澈澄碧,水中藻荇交横,游鱼欢快。 山中古木成千,恰逢人间四月景,翠绿欲滴,而风摇暗柳,蝶蜂乱舞,雅近天然。 “以后还是少喝一点为好。” “啊?”祭玉一怔,然后面色一窘,抱着云帝旿给她的竹篮,手指绞着衣袖,有些局促不安,“那个……昨天你去丞相府了?” “不是……”云帝旿用发带将发丝绑紧,然后挽起衣袖,淡然道:“明月把你送到寝殿了。” 额间落下一滴冷汗,祭玉顿觉背后阴风阵阵。 昨夜喝酒喝成那个样子,居然被明月瞅到了,而且还送进了皇宫。 “那个……”祭玉打了个冷颤,然后诚惶诚恐地看着云帝旿,怯生生道:“我哥哥他昨夜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云帝旿猛然抬头,他眯起了双眸,思虑了片刻,“好像没有吧……” 祭玉听到这里,赶紧松了一口气,正拍着胸脯整理混乱不堪的记忆,突然听到云帝旿一声长叹。 “别的事情到没有,就是……” “就是?”祭玉看着他眉头皱起,不由得也随着蹙眉,然后又看见他垂眸咬唇,一颗心再次被钓到嗓子眼,“那个……我有做出很出格的事情吗?” “出格?”云帝旿闻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眉目间似乎有些悲痛,他食指放在薄唇上,目光扫过祭玉,有些踌躇不安,“你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记得了?” 祭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后退了一大步,清了清嗓子,“我一向很自觉的。” 云帝旿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一笑,然后叹了口气,“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看着他转身准备去淌水,祭玉有些尴尬,“好歹,解释清楚啊……”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祭玉便就一处柳荫坐下,山水怡情,不闻人语。 “祭玉。” 正当她坐下没有多久,河中正在捕鱼的云帝旿突然唤她过去。看着云帝旿手中树枝上跳动的鱼,她从地上起来,然后抱着竹篮走近。 鱼儿扔进竹篮,她见自己鞋袜已湿尽,便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也不打算再上岸。 站的有些累了,祭玉便在河中瞅了一块石头,然后抱着一竹篮鱼,静静地看着他发呆。 远处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他抬眸,看向她淡淡一笑,祭玉瞬间犹如做错事情被抓住的孩子一样,迅速将目光转向别处。 浅浅的碧水,清晰可见水底白沙,而祭玉也看见了水底扭曲的线条。她站起身,一手抱着竹篮,一手在线条两端摸索了片刻。 手指触到了些许坚硬,她眉眼间多了些笑意,然后素手一握,便拿起了一只小巧的河蚌。 “逮到你了,小家伙。”她起身,看着手心中的东西,一阵窃喜。 “祭玉。” “啊?”祭玉听到云帝旿的身影,下意识的回头,只见空中一只肥大的鱼正向她袭来,她一手握着河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飞鱼袭中了脸,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入水中。 良久,一阵笑声似要冲破云霄,祭玉坐在水中,冷冷地看着云帝旿,然后怒声道:“云帝旿!” 远处正在大笑的人突然被她吼得一愣,然后飞身掠至她面前,低身靠近她,阴森森道:“你方才喊什么?” 祭玉被他问的同样一愣,然后垂下眸子,低声道:“陛下,是微臣失了礼节。” “行了,”他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头,目色温和,“祭玉,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容。” 她埋着头,而他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云帝旿自幼习武,所以指间是经年累月的茧,他的手十分温暖,让人觉得很安然。 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祭玉一阵哆嗦,右手突然触碰到了竹篮,她蹙了蹙眉,试着又唤了一句,“云帝旿……” 他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以额抵额,沉声道:“别乱动。” 祭玉闻言,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幽幽道:“鱼跑了。” 而且是一个都不剩。 云帝旿抬头,目光瞥过她身侧的竹篮,确实一个都不留。这算不算是,竹篮捉鱼一场空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7 ? 他有些头疼的看着她,然后拽着她起来,“马车前面有个包裹,你先换一身干爽的衣服,我再看看还能捕到几只鱼。”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怔愣许久。 后来离开了云国,再次回到这里时,忆往昔,她突然想起,那一次确实是她面对云帝旿第一次真正地生气了,不仅如此,那也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真正地发怒。 ☆、四十二 上了马车,祭玉看见那个包裹,方才意识到云帝旿是打算在这里待上几日的。那两件白色长裙与云帝旿身上的款式相差无几,只是一个是白色流云,一个是白色棠梨罢了。 等她收拾妥当后,云帝旿已经在架柴生火了,青草堆上,两条鱼正凄惨的蹦跶着。 云帝旿回头,见祭玉身着那件白色棠梨长裙,长发犹如丝缎般铺泻在身后,他沉吟了片刻,然后道:“马车内部有一个暗格,你将里面的盒子拿过来。” “嗯。”祭玉点头,然后转身又回了马车寻找木盒。 池边的人已经处理好了鱼,见祭玉过来,云帝旿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并接过了她手中的盒子。 方盒打开,里面除了些甜润的糕点外还有一个雕花嵌玉木盒。云帝旿取出那个精致的长盒,打开,里面还有一层白绒,只见一支黑檀木刻制的梨花落雪簪静静地躺在里面。 祭玉下意识地看向云帝旿发间的那支簪子,却发现那支簪子与盒子中的梨花落雪簪是一模一样的。 云帝旿绕至她身后,然后温柔地替她梳理起长发,“这一对发簪是皇祖母留给我的,她说……以后我若是能找到一个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便把这对簪子交给她一支。” 他动作有些笨拙,似乎停滞了许久才将她的几缕长发绾起,然后将簪子插了进去。 “祭玉……”云帝旿自身后紧紧环住了她,耳鬓厮磨,他反捏住她的手,唇瓣动了动,“不要管云国如何,也不用在意旁人的指责,今日良辰美景,我们拜了天地可好?” 他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插入心头,心脏生疼,祭玉眸光闪烁,然后睫毛轻颤,许久才点头应道:“好。”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彼此传递着温暖。 “尊皇天后土,我云帝旿愿娶祭玉为妻,任雪扫眉发,亦执手天涯。天地为证,不渝此盟。” “尊皇天后土,我祭玉愿嫁云帝旿为妻,纵蜉蝣一生,亦祈结连理。天地为证,不渝此盟。” 誓言定下,两人执手相视一笑,然后叩拜天地。 祭玉倚靠着云帝旿坐下,夜空中已多了几点明星,她咬了口糕点,然后看着青黛色的山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九子凌云山。” “九子凌云山?” “对啊,”云帝旿转头咬下她手中的甜点,解释道:“传说龙之九子曾经再次历练,而后绝云气,飞升青天,故名为九子凌云山。” “这样啊……” “不过……”他顿了顿,然后神色有些暗淡,“这里在很久以前已经不属于云国了。” 祭玉讶然,怪不得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地方,原来已经不在云国版图中了吗? “九子凌云山是我父皇与我母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母后特别喜爱此地,因此便命人在次修建了一座简单的草庐,每当暑至便会携三五个丫鬟,然后领着我到这里避暑,只可惜……”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惋惜道:“这个地方在我六岁那年便划归到了北冥版图中,不过幸好此地深邃幽然,我们才能顺利避过北冥眼线,在这里消遣两日。” “你也很喜欢这里吗?” “对啊,”云帝旿一笑,然后拿过身侧的酒囊,将烈酒浇洒在鱼上,“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在这山中修建一座山庄,然后让我母后随时都可以来这里,而我便可以逃离皇宫,云游四海,闲来无事时就回到山庄歇歇脚。” “倒真是分外情趣。”祭玉点头赞许,然后接过他烤好的鱼。酒香在唇齿间四溢,鱼肉鲜嫩,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知不觉中星空已填满了繁星,丛间偶尔可见几点萤火,惬意盎然。亦不知何时,祭玉也沉沉睡去,梦中虫鸣清脆不断。 旦日,晨鸟清鸣,斜阳入户。祭玉迷蒙中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所简陋的房舍中,并且枕着云帝旿。 “醒了?”云帝旿也被她惊醒,声音有些方睡醒时的沉厚。 “这里是?” “那间草庐,只是历经风霜雪雨,只能勉强睡一宿而已。” 祭玉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草庐四壁蛛网密布,青苔横生。 云帝旿坐在地上,揉着他的右肩。想是昨夜枕了一宿,手臂都麻了。祭玉摸摸鼻子,然后有些尴尬地转过头,问道:“今天去哪里?” “上山。” 简练干净的两个字,与他的以往的品行有些不符。不过祭玉看着,倒是觉得那右肩被压得着实不轻,实在是她的罪过。 整顿衣裳后,两人即刻轻便的上了山,幽山人踪灭,古木有着参天之势。祭玉紧跟在云帝旿身后。 道路有些难行,所以直至日头正中,他们才爬上了山顶。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大抵不过如此。 树影婆娑起舞,远处飞湍瀑流落天涯。青苔染石,山景春深。 云帝旿盘腿坐在巨石之上,右手把玩着腰际温润的白玉长箫。许久,才见他解下长箫。 箫声如诉闹花影,白衣猎猎,祭玉站在他身后,须臾只见一对白鹤游于山水之间,交颈长鸣。 祭玉看着不禁讶然,她看着他高雅孤傲的身影不禁长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云帝旿这般让女子都妒忌万分的人,不想前半生竟是月下只影,费尽思量的逃离尘世。 一方音尘寥落,那一对白鹤依旧纵情游戏。云帝旿回头,嘴角的笑意迷醉人心。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咒一声妖孽,然后紧挨着他坐下。 “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祭玉颔首,那首曲子的曲调有些熟悉,只可惜她对乐曲一类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天赋,也想不到什么。 “《子归》” “子归……”祭玉默念,心头一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怎么?你听过?”云帝旿见她面上表情有些微变,然后问道。 是了,子归子归,良人何归? 她想起来了,这首《子归》原本是一首琴曲。 “你知道《子归》是何人所创吗?”祭玉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淡淡问道。 云帝旿把玩着玉箫,暗自思量,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倒是听我母后说过。《子归》一曲繁难复杂,因此世人少有吹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8 奏,而我所得到的曲谱亦是残本,听说这首曲子为大洲第一夫人姑苏羽所写,与此曲相配的还有一支舞。” “那支舞亦名子归舞。”祭玉颔首,掩住了眼中的悲伤。 “你见过?”听祭玉这般讲,云帝旿不禁讶然。 当然见过,祭玉微微点头。 姑苏羽,姑苏羽,大洲第一夫人,善音律歌舞,更是箐山谷鬼医竹轩的同门师妹,是巫只的授业恩师,亦是她的……母后。 “《子归》这首曲子本就是为了子归舞所创作的,传言子归舞是在清池红莲上舞跳,舞步百转,而真正能完整跳完这支舞的,大洲内不过两人,一个是已故的第一夫人,一个便是那位夫人身侧的姑姑——闵寻。” “倒是有所耳闻。”云帝旿仰头,然后有些惋惜,“只可惜这支舞却是无缘再让世人欣赏了。” 埋没了,也好。祭玉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觉伤感。 “祭玉,等到四月结束,我们便去一趟璞兰吧。” “好。”祭玉应声,随后又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我们?” “对啊,漠北风光无限,我们去看看。”云帝旿握拳一笑,怎么看都是正当无比。 感情又是要出去玩啊! 祭玉咬牙,然后瞪了他一眼,凉悠悠道:“陛下,玩物丧志。” 云帝旿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揽过她,柔和道:“逗你玩的,如今大洲局势紧张,而北庭御又紧盯着璞兰一处不放,我知道自己该去璞兰做什么。” “祭玉,从璞兰回来后我们就要一个孩子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云帆怎么样?”云帝旿突然又将她拥入怀中,然后在她发间慵懒地蹭了蹭。 “直挂云帆济沧海……”祭玉默念,身边的人又在她耳边蹭了蹭,以示正解,祭玉伸手推了推他,却没有推动,她有些无奈道:“皇位对你就这么大的压力?” “不想要……”云帝旿在她耳边嘟囔了一句,继续蹭。 祭玉一愣,随后有些哀怨道:“那若有一日,有人要你这江山,你岂不是要给了?” “只要有你,万里江山拱手相让又何妨?”云帝旿捧着她的脸,然后笑道:“天上人间,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我割舍不下的。” 祭玉仰头无奈叹息,然后缓缓说道:“云国出了你这一个皇帝,能存活至今也是蛮不容易的。而且世故沧桑,万事万物终有舍弃的一日。” 实在是罪孽深重。 “云帝旿,你说一个人能容忍亲人的背叛吗?” “嗯?”云帝旿看着她,然后笑道:“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把自己灌成那般鬼样子了?” “嗯……算是吧。”祭玉颔首,暗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如果是至亲之人,不论怎样的背叛应该都是值得原谅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 祭玉仰头,其实她总以为自己走了该走的路,可最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于自负。浮沉于天地间,终有一些人也是她割舍不下的,比如祁风,再比如,云帝旿。 ☆、四十三 出了九子凌云山,再往西行十里路便到达了洮城,进了洮城,云帝旿与祭玉两人便舍弃了马车。 城内很是繁华,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云帝旿习惯性的拉住祭玉的手,两人边走边看,时不时的闲聊几句。 “要不要买些吃的?” “你饿了?”云帝旿颔首,然后手自然而然的覆在她的肚子上,不禁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不是……”祭玉气得有些头晕,她面颊微微泛红,然后撇嘴道:“从这里到帝都还有些时间,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吧。” “也是,”云帝旿目光垂下,环顾四周,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店铺,“要不就去那家看看?” 祭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重重叠叠的人群中,隐约可见一家包子铺,只是人稍显拥挤。 这位正主啊…… 祭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推了推他,“那里人多,你在这里候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云帝旿冲她笑了笑,倒是没拒绝的站在原地,遥遥望着她的倩影。 啪!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云帝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但见身后不远处的石桥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正在眯眼寻找着什么。 他微微一愣,然后快步走上石桥,搀扶着她,小心问道:“婆婆是要找什么东西?” 那人抬头,似乎一只眼睛已瞎,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向脚下,“一支桃木簪……” “桃木簪?”云帝旿默默重复了一句,然后转身向四周望去,只见石桥另一头的台阶上有一支被弃落的木簪。 云帝旿向桥下走去,拾起了那支木簪,然后双手捧起,问道:“是这支木簪吗?” 老婆婆抬起头,她的双目浑浊,伸手接过木簪,在掌心摩挲了许久才笑着点了点头,“是了……还好没有丢。” 云帝旿见那支簪子没错,便转身打算离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 苍老的声音传来,云帝旿止步回头,颔首道:“婆婆还有何事需要帮忙?” “老婆子我从来不会亏欠他人,既然这支木簪你帮我找到了,我便应你一事,如何?” 云帝旿闻言,低笑一声,“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婆婆何必在意。” 那老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掂了掂手中的木簪,上前几步,将她的木簪放在云帝旿手中,道:“这支木簪交给你,若有一日你有所求便烧了它。” “嗯?”云帝旿看着手中的木簪,一时不知她在说什么。 而那人已拄着拐杖缓缓下了石桥,并且扬高了声调,缓缓道:“记住,老婆子我只以人的转世为代价来谈生意,若没有这份醒悟,便不要烧那支木簪。” 云帝旿颔首看着手中的木簪,眉头微皱,正打算把这支木簪交还给那位老婆婆,抬头却已不见人影。 恰巧祭玉正在寻他,云帝旿将那支木簪放到袖口中,下了石桥。 “去了哪里?” “随便走走,”他笑着揽过她的双肩,然后与她缓缓向城外走去。 石桥上,那位老太婆不知何时又拄杖佝偻而立,望向天际纷飞的桃瓣,她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国之皇啊……不知未来多久,你才会陷入无休止的绝望之中。” 回到帝都中倒是安逸了数日,可没过多久,却得知消息,穆疏映要派遣纳言逸出使云国,一时间,云国朝堂争议不下,上奏的折子更是如流水般袭去璃清殿。 下了早朝那会儿,祭玉正打算立刻回府,却再次无缘无故地被塞了几张折子。 “呵……祭大人这几日过得真是繁忙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轻嗤,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59 祭玉回头,但见斐然抱臂而立,脸上挂着幽深莫测的笑意。 祭玉报之一笑,然后淡淡道:“哪里哪里,为国效力,自是不辞辛劳。” 斐然拱手,同样面上浮起悠悠地笑意,“祭大人真是好胸怀,若斐某如此,怕是直接祸殃众人了。” 祭玉眯眼,然后妩媚一笑,“斐大人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祭玉内心暗咒,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既如此……”他语气顿了顿,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伸手便掏出袖口中的折子,然后放在祭玉怀中,“那便也少不了斐某这一份,还望祭大人操劳些许,斐某先行回府用膳了。” 祭玉双眼一眯,目光森然,正准备对斐然一阵冷嘲热讽,却见他转身。 身后的石砖上挣扎出一芽碧色,斐然低下身子,莹白的手指拂过那碧色,然后声音有些低沉,“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祭玉一愣,茫然了片刻后才看向他,“你是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斐然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丢开了祭玉,朗声道:“祭大人慢慢忙,在下先告退了。” 祭玉嘴角一抽,然后踏过石砖上的青草,悠然进了璃清殿。 重叠的奏折间,一身清华的男子正眉头紧锁,黝黑的瞳中显而易见地呈现了三个大字:不耐烦! 听到脚步声,云帝旿抬首,还未来得及欣喜,目光落在她手上时,嘴角的笑意便生生凝固。 “下次来璃清殿能不能带些别的东西?”云帝旿放下手中的折子,迅速慵懒地靠在梨花椅上。 “下了早朝不看完奏折,陛下还打算做些什么事?”祭玉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然后双手轻揉他两鬓处,“此次接见纳言逸便在承弈别苑吧,陛下亲自前去。” “为何?”他目光缓和,靠在她的身上。 “此事斐大人较为熟悉,承弈别苑一事还需他前去。” “你们这几个人都在私下搞什么小动作?”云帝旿眉一挑,长长叹息。 “纳言逸一人比较棘手,所以对于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她垂眸低笑,没有再过作答。 云帝旿也没有再过问,看着面前繁杂的奏折,他面容上多了一丝惆怅,“你到偏殿的书架上找一个装有墨锭的盒子,过来磨墨。” 他转身,手捏着她的鼻子,恶狠狠道:“给朕了这么多折子,自是不能放过你。” 祭玉有些哭笑不得,她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还真是睚眦必报。” 她低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偏殿处放置了几个大书架,闲暇之时,云帝旿会让林子业取几本书册放松片刻,其中不乏云帝旿手录的史册。 祭玉一眼望去,手指轻点着木架,喃喃自语道:“墨锭……墨锭……” 白皙的手指划过古老的木架,几本书册间夹着一长盒,祭玉手指一顿,然后取过盒子。 衣袖划过,猛然间挂在了木架上的叉枝中,她随手一拽,却扯下几本书册,伴随着一个方盒。 啪! 盒子跌落,而里面装着的东西已四溅开来。 祭玉看着那碎裂的东西,只觉得胸口一阵抽疼,她愣了半秒,然后低下身子。 那是一块帝王绿翡翠玉佩,颜色正而浓,雕着蟠龙,高贵冷艳。 她面色一白,浓密的睫毛上挂了一丝雾气,眼底是少有的慌乱。 云帝旿闻声赶来,便见祭玉蹲坐在地,斜阳入户,恍惚中添了一丝悲伤的气息。待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时,他微微一愣,然后上前握住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可有受伤?” 祭玉摇头,然后双手捧着那碎成几瓣的玉佩,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蹙眉道:“碎了……” 云帝旿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扶起,整理好了书册,淡淡道:“你没事就好了。” “这个玉佩不重要吗?”祭玉仰头问他,眼中依旧平静无波。 云帝旿带她回到了正殿,坐在榻上,拿过祭玉手中碎裂的玉佩,笑了笑,“其实这个玉佩也不能算是我的,许久不曾想起,原来是在那个地方放着。” “不是你的?” “对啊。”云帝旿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慢慢回想道:“说起来,这个玉佩还有些故事。” “在我九岁那年,我的父皇曾带着我和皇兄去南方一国参加了一个祭祀礼,我幼时实在觉得无趣,然后就私自跑到山里,却不想碰见了一只猛虎,那时我根本无还手之力。不过后来出现了一个携白虎的小女孩儿,袭击我的那只老虎好像很怕那白虎,女孩儿离开前便留下这个玉佩,说是带上它便不会有猛兽靠近。” “那还是一块很重要的玉佩。”祭玉叹息,有些惋惜地看着云帝旿手中的玉佩,眼中的情绪不明。 “时隔多年,如今想想,也觉得分外有趣。”云帝旿颔首,低笑了几声。 看着他眉眼间的无奈,祭玉默然。云帝旿对于这块玉佩,还是很在意的,即使不说,她也能感觉得到。 祭玉坐起身子,一手覆在他的眼睛上,一手扣住那块玉佩。玉佩低鸣,然后浮至空中,在一片碧色萦绕中缓缓合在一起,然后落入云帝旿手中。 她放下手,云帝旿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玉佩,有些惊讶。 “今日怕是不能磨墨了,这块玉佩就当做偿还了。”她起身,拂了拂衣袖便转身离去。 “那我让人送你……” “不必了。”云帝旿话音未落,祭玉便打断了他,她止步,回头看着榻上的人,那人容颜绝色,随时可惹女子妒羡。 “宫门外有人等候,我先走了。” “嗯。” 云帝旿微微颔首,祭玉离去。看着她的背影,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不知为何,祭玉方才总给他感觉有一丝疏离的气息。 ☆、四十四 祭玉刚出宫门不久,天际便落下了雨,行人匆匆,街上的摊位也慌忙地收拾,瞬时,大街便变得空荡荡了。 祭玉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春雨绵绵,为何要逃呢?” 风微拂,祭玉浑身一颤,然后喃喃自语:“是因为冷吗?” 祭玉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到一亭中避雨,石阶微滑,她一个趔趄险些被绊倒,所幸及时扶住了柱子。 “呦,几日不见便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一阵揶揄,来人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笑意,祭玉抬头便看见了明月温和的眉目。明月被她瞅得一怔,随后惊讶地看着她,这才发现祭玉的眼中异常黑暗,仿佛化不开墨。 “怎么回事?”他弯下身子,而祭玉则直接跪在石阶上,双手攥住他的衣领,目光悲戚地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祭玉声音颤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0 抖,青丝飞舞,又再次低头自语:“你一直都知道……” “北儿,知道什么?”明月握着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冷,仿佛死人一般,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祭玉的手无力的跌落在地,她抿着唇,面容清冷,“九年前那场灾难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不仅北冥,还有云国也参与其中。还有谁?哥哥,那时血洗商国的还有谁!” “北儿?”明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和声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四岁那年我拜伽叶为师,除了幻雪箫外,他还给了我一块帝王绿翡翠蟠龙式佩,而那块玉佩在祭祀礼当日为救一个人被送出,那个人……是云帝旿。当年我在瑾央山救下的人是云帝旿。” “哥哥……”祭玉抬头,看着他眼底的闪烁,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什么!” “你说的没错……”明月叹了一口气,如实道:“除了璞兰、北燕与已亡的东阳国。云国,北冥和西楚等国皆有参与。” “所以说那些血腥的记忆,那些日夜纠缠我的梦魇是这些人一手造成的,不过……不过是因为商国有一位阴阳师而已……”祭玉双唇颤动,神情有些恍惚,“原来郑姬是知道的。” “北儿,你到底承诺了郑姬什么?”明月闻言,喉咙一紧,担忧地看着她。 承诺了什么? 当年她在祭祀之礼前几日曾跑去圣阁,在那里遇见了一个怪异的老婆婆,听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后来呢?她发过什么誓言? “小殿下,准备祭祀之礼去吧。” “婆婆是要走了吗?” “是啊,该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而且不仅婆婆,小殿下你也要走了。” 记忆中的人一双枯老的手在她发间摩挲了片刻,然后便剪下她一缕长发,喃喃自语:“毁灭一切仇恨者……离弃誓言,噬……” 那缕长发最后化为烟雾,然后飞入她眉宇间。 “毁灭一切仇恨者,离弃誓言,噬。” 那时的她不知为何跟着念出了这句话,后来她才知道了圣地的那位老婆婆是商国的祭司郑姬,她也知道从那句话说出时,郑姬留在她身上的咒便开始了。 “北儿,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云帝旿?” “喜欢……”祭玉埋首,声音有些空洞,“所以是因为这件事才没有告知我真相的吧。” 明月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正欲开口,却发现她浑身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低笑。 果不其然,祭玉仰头,眼眸一弯,唇边的笑意让周围之景黯然失色。 “哥哥,这次的你在害怕什么?”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水渍,低声道:“放心,此后我再也不会坏了父皇的那盘棋。” 她转身向丞相府走去,明月仰头,在她的背影中看到了一片死寂。 也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祭玉唇角总是挂着笑意,可整个人却没有了任何生气,仿佛只是一个傀儡娃娃。 往后所有人都将她逼入了绝境,而她则成为这一过程中的幕后主使人,直至,将自己彻底地抛弃在了死地。 今日纳言逸众人赴至云国,而云帝旿则在承弈别苑接见,文武百官几乎全部到场。 此次穆疏映派遣纳言逸来云国交流,阵势雄厚,但斐然等人心里却是明白,穆疏映是打算再看看纳言逸是否与云国人有何交情。 但是彧朝熙却已暗下旨令,此次纳言逸前来云国,不管穆疏映如何看待,必须让其葬于云国境内,否则此时机一过,北冥与云国恐日后交战,再无除去纳言逸任何机会。 何况穆疏映亲自送纳言逸入了虎穴,倘若不珍惜,岂非辜负了她一片美意。 “祭玉,你怎么了?” 宴会还未开始,云帝旿便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似乎身体不太舒适。 “陛下……”祭玉微微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手,然后笑道:“倒是无碍,只是今日斐大人和彧相已安排好了暗卫,到时人多杂乱,还需当心。” 她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却在云帝旿还未开口时便已离去。树丛后的伽叶跟在她身边,声音清冷,“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有。”祭玉摇头,那日回了府邸便染上了风寒,喉咙也有些发疼,“都说了你不用跟来了,又要烦劳你。” “明月碍于身份不能来,巫只又不在,除了我还有谁能进出皇宫?”伽叶摇头叹息,看着她尽显病态的容颜,有些无奈。 “今日彧朝熙的神杀门负责保护那些文臣,而斐然身边的人负责杀纳言逸,留下的那些侍卫则交由皇宫禁卫解决,一时间也没有我什么事,不必做过多担忧。”祭玉对着他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而身边的人只有叹息,祭玉再次无辜地笑了笑,却陡然间想起若诗今日也在,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闭口不言。 伽叶此时,应该不想让任何人谈及那个小姑娘吧? 宴会开始,纳言逸与彧朝熙倒是相谈甚欢,而夜色中,暗卫四伏,随时听令攻击纳言逸。 夜色浓厚,很好的掩盖了一片肃杀的气氛,月华如练,酒意缠绵。斐然食指轻敲玉杯,而彧朝熙显然会意,他身子前仰,拱手道:“今日月色宜人,不如请纳言先生移步至凉亭如何?” “有劳了。”纳言逸微微颔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云帝旿。 他起身和彧朝熙随在云帝旿身后,而文武百官亦随,光影婆娑,木桥下的池水在月色照映下是一片旖旎。 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几人刚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原本静寂的池水突然泛滥,几道黑影窜出,溅起了一地水花。 纳言逸迅速退至亭中,然后依旧淡然的看着云帝旿,“贵国这是何意?斩杀使臣吗?” “纳言先生……”彧朝熙上前一步,恭谨道:“我等尊敬纳言先生,只是谋师难为己用,宁可杀,所以实在是抱歉。” “原来贵国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纳言逸冰冷开口,然后看向云帝旿,“若是此事挑起战争,这样也无所谓吗?” “战争,早就已经开始了。” 斐然目光始终缓和,他神色淡然,语气中却是不掩孤傲霸气,“何况纳言先生也该明白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穆疏映对你怀疑至今,北冥上下企盼你亡者多不胜数,又何必挣扎。” “就算如此,我纳言逸的命也轮不到你等杂物夺取。”一丝杀气掠过他的眼眸,纳言逸话音刚落,桥头便传来一阵慌乱。 那一群北冥侍卫执刀闯入,刀光血影,有人迅速靠近纳言逸身边。祭玉见此后退了几步,却猛然瞥见那群北冥护卫中有人悄然执刀贴近纳言逸身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1 后。 北冥有人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纳言逸的命,到底是谁? 长剑低鸣,纳言逸有所闻地立刻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面上再次覆了一层冰霜,他皱眉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几人,杀气凛凛。 宋景姚! 祭玉见他嘴唇微动,立刻便想起了此人,若说北冥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除掉纳言逸的,除了宋景姚再无第二个人了。 “纳言先生,看来连你的人都不肯放过你。”斐然静立一侧,垂眸笑道:“纳言先生,你还不懂吗?早在多年前,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指明了你的归宿。” 纳言逸看了眼几步之外的人,他手中的长剑一抖,目光阴冷地看着斐然。 “哎……”斐然垂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看向他,低声道:“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得到了尚且需要好好呵护,以防破坏了而无法修复,何况穆疏映此人对你毫无信任可言。” “斐然,你休要挑拨离间!”纳言逸大喝一声,然后长剑砍断木桩,迅速向暗处跃去。 后方一直躲避的祭玉见此,手指不由捏紧,然后一道暗影便从指间飞出,狠狠刺入那人的左肩中。 “战争,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左肩一阵刺痛,纳言逸瞬间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耳边传来了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纳言逸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遗世而孤立的女子,他手腕用力一震,那柄长剑便穿过人群刺向祭玉。 叮—— 刀剑相撞,发出了沉重的悲鸣。祭玉身体一阵摇晃,然后后退了几步,有吊坠从袖中掉落,溅起了几点水花。 玉坠! 祭玉有半秒中的怔愣,然后手指下意识地去抓那个玉坠,脑袋的昏沉感再次袭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入水中。 长发掠过伽叶指间,鼻间充斥着鲜血。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彻骨的池水迅速包围了她,呼吸变得困难,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四十五 “小殿下……小殿下,你要遵守约定啊……”冰冷的手指点在眉间,那人的声音十分冷,却也带着无奈,“抱歉,这便是命。” “你对她做了什么!” “郑姬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商国,她身为商国帝姬自是要承受这一‘咒’。”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瞬间消失不见。 “北儿……”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人将玉坠交给她,并仔细叮嘱,“你要记住,这块玉坠日后无论如何不可离身,一旦玉弃,这世间再无任何人可以解开咒术,这是父皇能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嗒! 桥上一片混乱,神杀门护着众臣迅速离开,而水中的人还在不断搜寻。 唰! 水色涟漪,只见岸边迅速冒出两人。众人一时默然,四下寂静,等到回神时却已发现冷汗打湿了衣襟,仿佛落水的是他们才对。 空气突然变得诡异而又肃然,云若诗看着那般情景,不由得捂嘴后退几步,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不远处的岸边,伽叶抱着祭玉艰难的在水中行走,而原本月色的长衫却已被鲜血染透,怀中的人垂下胳膊,也似乎没有了生气。 是了,伽叶下水前被北冥的侍卫砍了一刀。 凉风习习,皎月没入云端,伽叶将祭玉抱在怀里,不过几步便倒在了浅水中。 “还不快去救人!” 低沉而又冷冽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云帝旿负手而立,看着水中相拥的两人,面色阴寒。 一干人等吓得腿脚一软,然后如梦初醒般赶去救人。 额上一阵湿热,祭玉咬了咬舌头,然后艰难地睁开了眼。 “醒了?”云帝旿见她睁开了眼,连忙取过一边温热的药汁,“先把药喝了,方才落水……” “伽叶呢……”她挣扎起身,对于云帝旿的话恍若未闻。 “我已经命太医去诊治了,你先把药喝了。”他笑了笑,然后将沉淀已久的药汁又搅拌了一下。 太医,祭玉头脑昏沉,她咬牙,伽叶的伤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太医诊治啊! 她掀开被子,面前人一个猝不及防便将手中的药汁弄翻。云帝旿迅速握住她的手腕,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祭玉咬牙,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云帝旿一愣,然后迅速向前跨了一步,握紧她的手,“朕都说了有太医在,你能不能安分的留在这里。” “云帝旿,你松手!”她再次挣脱束缚,眼前突然一暗,祭玉又后退了几步,声音轻颤,“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觉得朕在纠缠你?”他眸色幽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神色凄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三千弱水盈后宫,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三千弱水……”心口一阵剧痛,云帝旿沉默了片刻,然后凄声笑道:“朕,是太在意你的感受了。” 冷厉的风从耳边划过,一缕情丝落下,面前的人挥袖离开。祭玉眼底渐渐凝结出一抹笑意,她闭目而立,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离开了也好,因为她实在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周旋下去了。 她一抹嘴角的鲜血,然后提气向伽叶所在的房间赶去,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房内。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云若诗抬起头,发现进屋的人是祭玉。那双眼睛染上了血色,发丝掠过她苍白的面颊。 “出去。” “姐姐?” 云若诗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而身侧正在为伽叶诊治的太医拱手道:“丞相大人,此人伤势过重,若不及时救治……” “本官叫你们出去!”祭玉目光一沉,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太医回头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然后无奈叹息,与云若诗一同退下。 两人离开,祭玉甩袖,身后的门上结下了一团模糊的黑影。而门外,云若诗依旧担心的守着。 “若诗……” “皇兄,”云若诗微微一愣,然后眼底有些晦涩,“祭姐姐方才进去,你说没有太医照看,他们真的会没事吗?” “随我立刻回宫。” “可是……” “没有可是。”云帝旿冷声开口,云若诗一怔,没有敢反驳他,回头担心的看了眼,然后跟在云帝旿身后。 屋内,祭玉跪坐在床榻上,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伽叶的衣襟,只见左肩上有一条很深的血口,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蔓延。 “召寻,我知道你在。”祭玉声音一颤,而床下突然传来了动静,只见召寻晃了晃脑袋,抖掉了身上的尘土。 召寻伸了个懒腰,然后卧在伽叶头顶上方,一只爪子搭在他的额头上。不过一瞬,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2 那道不断延续的伤疤便缓缓止住,并且血肉开始相连。 祭玉见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疲惫地倒下。 月色入户,床榻上的人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身侧的人蜷缩着身子,而召寻则盘卧在她怀中。 “北儿……” 祭玉睁眼,然后坐起了身子,怀中的召寻已攀爬到伽叶身上,然后轻舔他的掌心。 “召寻说什么?”祭玉见他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伽叶。 “纳言逸死了,但是尸体却消失不见了。”伽叶蹙眉,召寻说他跟随着纳言逸,见他断气了没错,可须臾之后,纳言逸的尸体便幻化成了云烟。 “那种手段……像是早先便被人下了灵蛊。” “符蛊师!”祭玉瞬间面色一白,然后皱了皱眉头,棂朽已死,难道说这世间还有能控蛊之人? “北儿……”伽叶颔首,有些迟疑不定。 “我知道,明日启程去璞兰。”祭玉握拳,北庭御已打定了水沧锦的主意,水沧锦一死,璞兰一事不过瞬间而已,而他们必须赶在北庭御之前抵达璞兰。 “我们必须速度快一点,慕辰妃前不久送来了一封密信,均夜身边的一个夫人前不久去了香成寺祈福,或许是一个好时机。”祭玉敛眉,暗自思忖:如果是北庭御的话,解决水沧锦一事他铁定不会亲自动手,水极天的人自会解决,而这一时间北庭御便会赶往璞兰。 均夜身边那个得宠的夫人名叫苏菀,是当年均夜巡视下级部落时,一个名叫钱丹的人为了讨均夜欢心,把自己宫中的苏美人送给了均夜伴宿。不曾想,均夜后因事火速离开,而那个苏美人却是怀孕了,后来,各部落反抗均夜的人颇多,而钱丹也被牵涉在内,苏美人作为钱丹身边的人自是被押入狱中。 那苏美人告知衙役怀孕一事,而地方官吏也上书均夜,但当时均夜忙于叛乱一事,对此并没有理会。钱丹见此,便令身边的人前去向王后求情。 那雅兰王后向来素心和善,却对这苏美人一人心生妒恨,未曾援救。钱丹见此,一时间有些头疼,却还是差人将苏美人安置在外,而那苏美人来回辗转,生下孩子后已是虚弱不堪,后来孩子被送往皇宫,因着苏美人的求情,那钱丹也被释放。 而那个孩子自生下来便一脸病态,均夜深感悲痛,恰苏美人无力抚养,均夜便将那个孩子交给了雅兰王后抚养,而后则一心一意陪着苏美人,以弥补过往的错失。 而璞兰此时正在举办一场节日宴会,所以苏菀香成寺一行,均夜倒是没有随行。 “但是如今朝堂上也是事由繁多,而且纳言逸死于云国,云帝旿随时都会起兵。”伽叶蹙眉,这样看来,他们根本无法脱身。 “云国那些人巴不得日日弹劾我一次,恰巧此次落水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可以离开些时日。”祭玉暗自思谋,实在时间紧迫的话,今日便简单吩咐一下府内的人。 计谋一定,两人便迅速离去,收拾好一切,祭玉便决定此行只与伽叶前往,正犹豫间要不要亲自去宫中告假,拂歌便已匆忙赶来。 “大人……”拂歌咬唇,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宫中传来消息,说陛下携人正在准备南游去。” 祭玉眉头一皱,然后问道:“那北冥一事如何处理?” “是离珩离大人,陛下吩咐彧相监国,一旦北冥有动静便即刻应战。” 离珩,祭玉埋首不语,然后握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上马,帷幔遮面,她淡然道:“拂歌,开始清减丞相府人数吧……” 身侧的伽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与她扬尘而去。而原地的拂歌听到这句话,也是愣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明白了祭玉在说什么。 出了云国边境,两人便策马西行,身影埋入漫漫黄沙中。七日后,等他们到达了均夜所在的地方时,云帝旿等人也已离开帝都,向南行去。 而那时,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一切,刚刚开始。 ☆、四十六 星疏云淡,灯火阑珊。明月侧卧在软榻上,一身慵懒,风姿卓越。眉眼间倦意淡淡,幽然诡异。 “芫君,”突然一男子跨入殿内,然后低着头,“朝堂之上有人出了一块凤血玉,要请我们杀一个人。” “房宿,你最近越发啰啰嗦嗦了,”芫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然后不以为然,“看着价格不错就派人去做,这等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还要来叨扰我。” “是。”房宿闻言,额头青筋暴跳,他抱拳退下。 “等一下。” “还有何吩咐。”房宿止步,凝眉看着明月。 明月被他瞅得一阵冷汗,茫然的看着他,“那个,有话好好说,别闹脾气。” 房宿缄默不言,依旧优雅地站在那里。明月一翻白眼,然后凄然地看着他,“你方才说那人送了什么?” “凤血玉。” “凤血玉……”明月手指敲着木榻,然后思忖了片刻,“北儿那丫头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你将那凤血玉带过来让我瞅瞅成色如何。” 房宿听令,然后转身离去,不过须臾之间,便手捧了一块红白相间的凤血玉。 “原来还未打磨,倒是不错。”明月颔首,纤白的手指滑过温润的玉石,他仰头笑了笑,“房宿啊,你说这块玉石雕刻成什么样子为好?” 空气中一片死寂,明月的笑意渐渐僵硬在嘴角,他摆了摆手,“无趣的家伙。” 看着手中的玉,明月摩挲了片刻下巴,然后一拍额头,“雕成彼岸花不就行了,哎!北儿那丫头若是收到了哥哥亲手给她雕刻的礼物,会不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后后悔没有带我一同去璞兰。” 房宿看了眼榻上卖弄风姿的人,暗自道了一句:幼稚。然后甩袖,潇洒离去。 塞外大风猎猎,卷起的黄沙凝成了一道坚墙,而尘沙中,祭玉与伽叶两人策马抵达均夜所在的城中。帽檐上沙土积重,祭玉自怀中取出慕辰妃交给她的那块令牌,然后顺利进城。 此地为东昼城,均夜所在。街上行人纷纷,因着天气酷热,身上所穿皆为单薄凉爽。 城中行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均夜已经得知消息,派人前来接见。 “不知祭大丞相日夜兼程来到璞兰,实在有失远迎。” 来人约莫二十多岁,眉宇清润,倒是没有丝毫戾气。但能在先主众子弟中坐得了璞兰王一位,手段筹谋自是不在话下。 “璞兰王客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帝陛下南巡,本官不过奉命前来拜访,恐要叨扰璞兰王几日。”祭玉眉目低垂,声音含笑。 “丞相大人远道而来,自是不能失了礼节,恰逢今晚鬼拜,不如请丞相大人也欣赏一番我璞兰之祭祀之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3 礼。”均夜淡淡一笑,然后对身边的人道:“速去将静辰阁打理一番。” 祭玉看着那人离去,然后拱手笑道:“既如此,那就却之不恭。” “请。”均夜侧身,然后缓缓向殿外走去。 璞兰所谓的鬼拜其实也称为拜鬼礼,是璞兰地区特有的节日。每至鬼拜,璞兰人便会燃篝火,跳祭舞,以求来年昌盛。而祭玉此行恰巧赶上一年一度的鬼拜,也见识了一番宏大之景。 经由均夜亲自挑选的男女,带着祭祀面具,手执铃塔,围着火堆起舞,口中念念有词。 酒过三巡,均夜举杯一笑,“璞兰混酒刚烈,不知丞相大人喝得惯否?” 祭玉亦是举杯,淡然一笑,也不造作,“璞兰酒烈,倒是还能勉强痛饮几杯。” “酒意袭体,丞相大人也不必勉强,可观赏祭舞,食些许瓜果。”均夜放下酒杯,低笑一声。 “多谢。” 祭玉颔首,然后偏头看向前方的祭舞。 “怎么了?”一旁一直静坐的伽叶突然察觉她面色不对,声音低沉。 “方才那些酒有问题。” “何人?” “不知,”祭玉叹息,手中已经浸满了汗珠,“估计是北庭御的人,如今我们身在璞兰,难以知晓外事,不过以水极天的能力怕是早已解决了水沧锦。” 伽叶颔首,然后暗送内力于她,将那毒素缓缓压制,夜色浓厚,终于到了祭祀礼的结束。祭玉俯身先行告退,然后迅速回到了静辰阁。 外面许久才彻底没了声响,祭玉起身,然后独自一人走出了静辰阁,于夜色中静静伫立。 “丞相大人一人在此为何?” 听到均夜的声音,祭玉这才发现均夜也在,她颔首一笑,“不过吹些凉风醒醒酒而已,不知璞兰王为何也在此?” “啊……”均夜仰头,然后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不过是为了避避闲事。” “堂堂璞兰王也会有事要避,”祭玉声音含着笑意,然后转身,“素闻璞兰王有一宠妃苏菀,只是今日鬼拜似乎不曾见过。” “她素来不喜鬼神一事,此次香成寺一行,不过是为了出去游玩一番而已。”均夜一笑,倒是丝毫不避讳。 “看来苏美人是甚得璞兰王欢心。”鬼拜之日都可离去,可见均夜对这个苏菀不是一般的重视。 “这个尚且不论。”均夜仰头一笑,然后凝视着祭玉,黑瞳幽深不见底,“只是丞相大人此次奉命前来璞兰,究竟为何?” “璞兰王心思缜密,岂会不知?”祭玉看着不远处的男子,笑得明媚肆意,“不知璞兰王如何看待北庭御一人,又如何看待大洲之势?” “璞兰地处边缘,不参与其他国争斗。” “璞兰王如此想当然是好,可是别人未必不会拉人入水,一旦北冥统治大洲,璞兰或亡,或俯首称臣。” “对北冥俯首称臣,那对云国呢?”均夜淡淡接口,然后看着祭玉,“大洲霸主一位非北冥则云国,其中有何不同。” “璞兰王此言差矣。”祭玉始终是目光缓和,她淡淡道:“大洲这块肥肉已经被祭某盯上,只会落在云国囊中。” “哦?”均夜挑眉,倒是有些好奇,“丞相大人好大的自信,不过璞兰确实不会结交云国。” “璞兰王误解,”祭玉迎风而立,发丝翻飞,“此行并非是为了与贵国结交,只是希望璞兰王能慎重考虑北冥一事。若璞兰今日置身局外,不与北冥结交,那么来日,璞兰已不需俯首称臣。” 告别了均夜,回到静辰阁也勉强不过睡上一二个时辰,祭玉提笔写一封书信,由伽叶派遣夕乌送往梵星楼。 恰巧近日明月一直闲居梵星楼,第一时间拿到了信笺。 “何事?” “小北儿想调遣白虎七宿赶往香成寺。”明月将手中的信捏碎,然后抬头看着对面如万年古水般的男子,长叹一口气,“我说祁风,你还要在我这梵星楼住多久,就算我明令禁止你打扰小北儿,你也不必让她担心吧?” 沈昙饮着茶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白虎七宿向来以速度着称,北词这么着急,可有言明是何事?” “没太细说,”明月手指摸了摸红唇,然后有些头疼,“我自小随着我母亲学习音律诗文,而小北儿则一直随着我父皇,她那心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他人。” 沈昙嘴角滑过一丝苦笑,突然看见了明月脚下的碎纸,他俯身捡起,看着其中字迹有些讶然,“北词自小跟着闵寻姑姑学习簪花小楷,怎么如今的字迹竟是大气浑厚?” “你说这个啊……”明月垂下睫毛,然后脸色一沉,“她被任为丞相之日,下朝回府便突然用剑挑断了右手手筋,自此以后便再未握笔,就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最近几年被逼迫学了而已。” “挑断手筋?”沈昙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手指轻颤。 “是啊,”明月无奈,“不过后来巫只又替她缝合了,然后抹去了伤疤,你也知巫只那手段,怕是没给小北儿好果子吃。” “明月,你当真不知道北词如今在干什么?”沈昙沉声,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都说了不知道,”明月摆手,“那丫头的性子随我父皇,什么事情都不肯让我操心,而且就算她要做什么事情,你觉得她会告知我?” 沈昙缄口不言,他少时陪伴在她身侧,她是何等性子,他自是清楚。可如今北词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尽快带她回商国,不要在这里逗留了。”他面色沉重,然后不等明月发一言便离去。 “还要继续吗?” 夜色中,沈昙孤立在屋顶,身后突然有黑影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我想再试试。”沈昙并未回头,面对她的提问,神色坚定。 “你可知自己在这里停留越久,日后便越加艰苦,何况你改变不了什么事。”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并带有一丝警告。 “我还能再看到更多的事吗?” “不能。”身后的人冷声拒绝,不带有一丝情感。 “我如今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沈昙仰头叹息,“九年沉淀,已分不清她的那一面是真,那一面是假。可我深知,不管如何变,她还是原来的她,不管世人如何待她,她都不在意。” “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正是如此,我才不敢放由她胡闹。”沈昙眼底悲恸涌现,他有些绝望,“一旦罪恶出现,便难以救赎。可她那样一个人,平生无所畏惧,可以对一个人示好,也可以转身杀了那个人。她是先皇手中的利剑,是这世上最绝色的政治家,以至于步步都下意识地将自己算计在内,可是她没有想过代价……” “沈昙……”枯老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4 如树皮的手放在他头上,她叹气,“命运如此……” 她闭上眼睛,然后身影渐渐消失,眼底掠过一丝惆怅,剩下的话终是消弭。 命运如此,没有人能够解救一盘死局,正如接下来的绝望与悲怆会如约而至一样,死亡之步从来都不会停止。 ☆、四十七 茶雾迷蒙,祭玉将手中的茶水一推,“璞兰好酒,倒是没有煮茶的好器皿,将就着吧。” 伽叶微微颔首,刚拿起茶杯,头顶的青藤上突然传来几声鸟鸣,他轻吹水雾,神色坦然。 祭玉身子前倾,替他再次填满了茶杯,“夕乌说什么?” “北庭御已经到了松城,白虎七宿亦在。” 松城,是香成寺到达东昼城的必经之路,而苏菀亦在返程路上。 “想必那七人已经找到苏美人了。”祭玉捧杯,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太阳从云端显露出来,晨鸟低鸣,而原本平常的一日却被突然打破。均夜一向爱护的苏菀苏美人,却在回归东昼城的途中遇到北庭御及其下属,北庭御欲要挟持苏菀而逼迫均夜,却不曾想苏菀的护卫抵死护佑,这才保得苏菀活着回到了东昼城,而其他人则无一生还。 太医匆匆前来诊治,均夜坐在苏菀榻前,轻轻取下她左手手上缠绕着的一块玄色条带。 “肖凤,看看这是什么?” 身侧的人颔首,然后恭谨的接过均夜递过来的东西,仔细查看了许久,然后俯身道:“回主上,这是薄纱蝉翼丝,普天之下,唯有水极天一字阁人才会拥有。” “北庭御。”均夜握拳,然后看向一边的人,“阿菀如何?” “回主上,”那人跪在地上,有些犹豫不定,“苏美人性命倒无大碍,只是那左手被利剑刺透,日后……” “北庭御现在何处?” “方才下属来报,北庭御一行人还在松城境内。”肖凤颔首,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均夜,“可要我等派人追杀?” “你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均夜目光仍旧放在苏菀身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冷声道:“派遣五阙系人前去。” 五阙系。门外的祭玉听此,脸色有些凝重,传言中的五阙系原来真的存在,她手指动了动,然后悄然离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明月看着沉重的夜色,突然有一丝担忧,他蹙眉,然后道:“祁风那家伙去哪里了?” “南行,祁风公子说是要回一次商国。” “真是胡闹。”明月倚靠在门边,语气沉沉,天际突然飞下一只信鸽,明月拆开,却突然面色一凝,瞬间没了影子。 而另一人俯身捡起地上的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不禁打了个冷颤。 北庭御伏击祭玉。 “玄武七宿迅速跟上芫君!”那人一声厉喝,身后的楼层中立刻有几道身影飞出。他看了看天际翻滚的乌云,内心有些不安。 而此时远在璞兰,祭玉与伽叶这才道别,准备启程回云国。 “璞兰王,此事未能帮衬,实在惭愧。”祭玉低下了头,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这是鬼医巫只所炼制的药,对于苏美人来说,估计有些用处。” 均夜接过木盒,然后低声说道:“鬼医巫只之药千金难买,先谢过丞相大人,只可惜璞兰如今事务繁多,倒也不能留大人在此。” “无碍。”祭玉安然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丞相大人,”均夜突然叫住了她,然后认真道:“请告知贵国陛下,未来交战,璞兰不会参与任何一方。” 祭玉颔首,然后翻身上马,与伽叶一同离去。 天际突然出现了点点星光,紧接着开始蔓延,明月一勒缰绳,然后眯眼看着漆黑无边的荒漠。荒漠中隐约可见几道人影,并一步步向他们靠近,身后的七人迅速警惕,沉着脸看向走近的那几人。 “北庭御……”看着渐近的人,明月目光森然,“你并没有遇到她。” 他语气笃定,眼中浮现了些许静然。 “祭玉不在我手中,芫君看着很欣慰。” “本君的妹妹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明月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至于你今日在这里截住本君,莫不是要清算老账?” “呵呵……”北庭御闻言一笑,然后转着拇指上的玉戒,“不知芫君所言是何时的旧账?是两年前,还是……十年前?” “看来你变聪明了许多。” “芫君谬赞,在下也不过偶然得知,名震天下的梵星楼之主竟是商国大殿下,而丞相祭玉竟是商国帝姬——祭北词。” “真是废话多。”明月不耐烦的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他翻身跃下,手中的利剑化成一道流光,直逼北庭御面门。 北庭御面前突然凝成了一道青障,看着四方符纸,明月足尖点地,然后冷笑,“我说你怎么敢在本君面前露面,原来是因为这个东西,只是如今是该唤你一声北庭御,还是棂朽呢?” 北庭御闻言微微一笑,他目光落在明月身上,眸子泛着幽幽的光,“这还多亏了祭丞相,若非棂朽死,在下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这般事。那日围杀,她从棂朽身上扯下了一块锦罗,今日嫁祸于人,看来日后水极天还是要多多防守。” 那棂朽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虽不算正经的符蛊师,却也精通蛊术。他给自己下蛊,死之时,蛊虫苏醒,选择了北庭御这样极佳的一个身体苏醒,却不想北庭御的灵魂更加顽韧,几番争持中,棂朽的魂魄完全被镇压住,由此变成今日这般。 明月上下打量了他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光芒,“居然靠这样存活于世,真是肮脏的灵魂。” 北庭御颔首,薄唇含笑,“穆疏映当年设计残杀商国将领,而祭丞相如今左右不过复仇,又为何不与水极天联手,攻破北冥。” “与谁联手,与你无关。本君唯一记得的事情,便是你亦是北冥皇族。” “看来没有谈的必要了。”北庭御诡笑一声,眼中碧蓝色流光暗转,远处人影飘动,“既然你们选择辅助云帝旿,那么在下只有解决掉你们兄妹二人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在藏匿着的人立刻飞身靠近明月等人。 “除了死士,你还有什么?”明月冷笑,然后如幻影一般向北庭御靠近,银色的光芒在指间流淌。 北庭御见此,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明月手中的剑直击北庭御,而那一瞬间,北庭御的身体却如云雾般渐渐涣散。 “姑苏明月,你还不明白吗?”北庭御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听着决然阴冷,让人发颤,“你不知道我的软肋,可是我知道你们兄妹的软肋,比如……魂噬。” 他衣袖突然拂起,五指弯曲,茫茫黄沙中浮起千盏灯火,朔风刮过,似有鬼泣。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5 “世人不知,可是你却蒙骗不过我,从你姑苏明月开始饮人血的那一刻,魂噬便已开始。”北庭御目光深沉,他的声音轻柔绵长。 北庭御嘴唇微动,身后诡异的灯火便向明月靠近。利剑出鞘,北庭御与明月交手,光芒强劲,凌厉的掌风掀起黄沙,而明月的剑势却全部销声匿迹,根本对北庭御无任何伤害。 他一跃而起,整个人后退了几步,负手冷眼看着北庭御。手臂一阵发麻,身后藏着的手已经呈现出一种纸白色,若非衣袖玄色,那些血迹根本掩不住。 北庭御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残忍嗜血。明月蹙眉,四周灯火闪烁,而北庭御却再次向他袭来,他侧身而立,手中的剑抵挡住他的攻势。 衣袂翻飞,突然一盏灯火碰触到明月的衣袖,他手指一颤,手臂上的疼痛已经麻木。 北庭御后退半步,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的内力凝成一把利刃,瞬间刺入明月体内。 明月拂袖震开北庭御,整个人后退几步,然后半跪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拂过,然后眸中浮现一丝淡然的笑意。 “你便只会做这些吗?” “当然不是,”北庭御看着地上的人,缓缓说道:“这千盏灯火想必你也察觉不对了。” 他声音平静,然后抬指接过一盏灯,轻轻地笑了笑,“梵星楼之主一生软肋不过一个妹妹,而那所谓的祭丞相无心无肺,思人骨也伤不到她分毫,我想,唯有血亲才能帮她一次。” 他手指凌空划过,然后缓缓道:“这千盏灯确实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引起魂噬足矣。” 心口处突然一阵剧痛,明月再次咳出鲜血,而浮空中的灯盏灯火更甚。北庭御敛目一笑,“姑苏明月,还没有发现吗?” 他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厉风一般,彻骨伤人,北庭御叹了口气,声音幽幽,“早在我们交手时,那些死士已经围住了你的人,如今这般久了,那七人怕是尸骨无存,现在的你,是孤军奋战……” “你的废话还真多。”明月冷笑,然后指间弹过手中的剑刃,“虽然本君死期将至,不过死在你面前实在是有损梵星楼名声。” 长剑一挥,几盏灯落下,明月抬手,右手上的血迹画成几道符文,然后迅速冲破迷障消失。 北庭御抬头看着那道血光消失的地方良久,然后微微颔首,“这消息就算出去了,也已经太迟了……” 昏暗的石室内,一盏灯火突然暗淡许多,室内跪着的老人睁开了眼,然后无奈摇头,“快要陨落了吗……” ☆、四十八 星沉云厚,近日来雨水断断续续,空气潮湿了许多,街上行人稀疏。皇帝南游,朝中大事一律交由彧朝熙处理,而身为左相的祭玉却多日不曾入朝,一时间弹劾不断。 此时的丞相府一片清冷,拂歌多日来不断消减人数,府内人数已是寥寥无几,余下的不过都是心腹。 祭玉与伽叶刚到云国境内,便听闻云帝旿南游还未归的消息,而北庭御不知所踪,水极天的死士大量出没在云帝旿所在的城中。 为以防万一,伽叶前去查明实情,留得祭玉一人回都。 帝都依旧平静,夜色浓郁,乌云密布,本是十五日,却丝毫不见皎月。 “大人,星宿求见,说是梵星楼出事了。”拂歌欠身,难掩面色凝重。 祭玉闻言,心中一颤,随后便闪身出了房子,而门外的男子见她出来,立刻恭敬地跪在地上,“小殿下,不日前有人送信说小殿下被北庭御伏击,芫君担忧,携玄武七宿前往,可五日已过,芫君与玄武七宿毫无消息,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祭玉一个踉跄,若没有拂歌扶持,差些跌倒。 空中突然飞过一支利箭,祭玉闪身躲过,然后冷眼看着背后木柱上的长箭,箭尾上系着一封信,她取下信,扫过信中的内容,目光森然。 “北庭御……” “小殿下,”星宿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连忙挡在她面前,“如今芫君已深陷险境,您不能再去冒险,属下这就去寻找伽叶大人。” “闪开!”祭玉拂袖,眼底燃起了盛怒,她抬步离去,身后的信纸燃成灰烬。 “大人!”身后一阵厉喝,而转瞬间祭玉已消失不见。 北燕与云国交界处,鬼林幽幽,白虎七宿随行。灌木丛生,祭玉翻身下马,然后徒步向信中所言的方向走去。 “祭大人,别来无恙。”几步之外,北庭御静静地站在那里,眸子微含笑意。 “北庭御,我哥哥人呢?” “祭大人急什么?”北庭御轻轻一笑,然后摸了摸指间的玉扳指,“你们兄妹二人真是感情深厚,让人看了心生仰慕,所以不需多久,祭大人便可以见到人,只是在下还有一个问题,不知云国何时攻打北冥?” “北庭御,如今北方暂成三足鼎立局面,我不会打破,也不允许任何人打破。” “三足鼎立……”北庭御视线落在了天际,然后悠悠长叹道:“北冥与北燕如今同根同源,这也算是三足鼎立?” “若是北冥与北燕能够联手,你也不必费尽心思筹谋至今了。”她冷幽幽地瞥了眼北庭御,双手一弹,指间便缠绕了丝丝银线,“大洲局势如何轮不到你来左右,北庭御,交出他!” “真是着急。”北庭御摇头轻笑,他手指一捻,符纸燃烧,火烟落地,身后原本迷蒙的景色陡然清晰。 “芫君!”参宿看见树上绑着的人,声音一沉,抬步上前,却被身边的人用力摁住。 “哥哥……”祭玉手指一颤,心中钝痛。几步之外的人一身华服浸血,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毫无生气,如一个破碎的木偶被捆绑在树上。 “祭大人放心,你哥哥是生是死关键在于你能用多少时间从我手上夺走。” “混蛋!”参宿顿时双瞳充血,握着手中的剑便飞掠上前,手中的剑森冷狠戾。 北庭御微微颔首,四下掠出数十名死士将几人全部围住,祭玉面色一寒,先一步飞身上前。手中的银丝飞舞,直接穿过头颅。 “还是有些不好对付啊。”北庭御摇头,然后夺过一把剑亲身迎上,银丝与利剑摩擦,一时间难分上下。 “商国九年前就该陨落,为何挣扎至今不肯松手!”长剑一挥,剑刃上摸了鲜血,北庭御一双黑瞳紧紧看着她,“北冥皇室的血液你永远也除不掉。” “北冥存亡由我说了算!”祭玉手中的银丝同时从北庭御右肩穿过,她的眼底平静无波,“该死的一个都不会留,没有下一个九年供你们苟延残喘了。” 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哭啸,寒风劲烈,祭玉长发披散在身后,手中的银丝饮足了鲜血。 “真是一个十足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6 的疯子。”北庭御笑了笑,剑气在两人面前斩了一条鸿沟,趁着这个时机,他闪身离去,而北庭御的死士开始接近明月。 祭玉本打算追赶北庭御,见此,她手中银丝挥动,飞身至明月面前。 祭玉蹲下身子,银丝割断绳子。她抿唇,眸中浸满了痛苦与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明月的脸,生怕再伤他分毫。 “哥……” “殿下!” 身后一阵厉喝,祭玉眼中噙着泪水,她缓缓低头,泪水便滴落在明月手上。那一双素白的手,那一双时常拉着她的手,此刻却已经穿过她的肩头。 “呜——” 祭玉单薄的身子猛然一颤,额间的冷汗直冒,因为她清楚的感受到他握住了自己肩上的骨头。 明月缓缓抬头,原本澄静的眼睛此时只剩下浓郁的黑色,他起身将手中的人扔掉,右手执剑,毫无生气。 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上,北庭御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情景,喃喃自语道:“两个阴阳师,是至亲又是敌人,不知祭大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哥哥……”祭玉手捂着肩头,面色惨白,鲜血源源不断的从指间溢出,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长剑一挥,祭玉抿唇,而奎宿执剑抵挡,大声喝道:“护送小殿下离开!” 明月手中的剑又重了几分,奎宿腿脚一软,半跪在地。 咔! 手中的剑出现了裂痕,祭玉恍然,然后迅速翻身,一手将奎宿拽着后掠几步。 明月抬头,手中的剑一翻转,丝毫不等几人喘息便执剑凌厉的刺向他们。祭玉手中的银丝翻飞,抵挡住了明月的剑气。 “殿下你迅速离开,我们拖住芫君。” 祭玉闭上眼睛,看着面前一身血衣的人,一阵惨笑,“你们会下手吗?” “参宿,你们迅速离开这里!”祭玉浑身一抖,然后灵巧地从七宿身后掠到明月前面。 剑气掀起了灰尘,银丝缠住剑身,而祭玉手中的血越来越多。 “殿下!” “回去丞相府!”祭玉呵斥几人,耳边风声猎猎,她凝目温柔地看着明月,然后笑了笑,“哥哥他……只能由我带回家。” 奎宿一看她,然后握剑飞快离去,“殿下之令不得违抗,速回丞相府寻伽叶大人!” 其他几人眼中皆涌现了血丝,然后迅速跟上。祭玉嘴角溢出鲜血,她眼前一花,明月手中的剑从她左手腕划过,斩断了几条银丝。 血一点点涌出,而明月则完全压制住祭玉,她勉强接招,却是损伤更加严重。祭玉后退几步,地上突现团团黑雾,均飞向祭玉身侧,贪婪地吸附着地上的鲜血。 祭玉浑身冰冷,她抬头看着缓缓走近的明月,摇了摇头。 “北儿,你答应母妃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 “保护好你哥哥。” “不要!明月是兄长,应该是他保护我。” “正因为他是你的兄长,是你的血亲,你才要保护好他。北儿,如果有一日明月遭到魂噬,你记住,他是你的哥哥,是与你最亲的哥哥。” 祭玉捂住胸口,然后挥开了身边的黑雾,“滚开!” 利剑刺入体内,这次是直接被钉死在树上,明月收回手中的剑,看着地上丝毫不动弹的人,目中不带一丝情感,他转身离去,似乎是准备下一个人选。 脚腕突然被一双手握住,明月回头,但见她躬着身子不住颤抖。 “说什么保护的,我怎么可能办到,还有你也是,身为亲哥哥居然出手这么狠辣……”祭玉缓缓起身,一双眼睛红的吓人,“姑苏明月你是死人吗?居然会被北庭御那种杂碎整成这个样子!” 她一拳直接砸向他的脸,手中的银丝将剑斩成两段,“母妃也是脑子不好使了,明明从小你就比我强,偏要我此时来保护你,我哪里打的过你!” 又是一拳挥上,祭玉将他狠力一推,然后握着半截断剑跪在他身上,“姑苏明月,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你信不信我废了梵星楼!” 她双手握剑,然后闭眼挥下,剑刃从明月耳边擦过,殷红的血滴落在明月眼角,然后混杂着热泪滚下。 祭玉浑身颤抖,亦不知是气得还是累了。 “小北儿……” 祭玉眼眸一暗,她缓缓抬头,看着身下的人一阵心慌。 “我说……你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重成猪了。”明月支起胳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姑苏明月。” 啪! 一记暴栗子敲上,明月将她从身上推开,然后冷眼瞪着她,“没大没小,乱叫什么?” “没事……” 祭玉揉了揉额头,然后傻傻的笑了笑。还好醒了,要不然,要不然她就没有法子了。 簌簌! 树叶摇曳,明月面色一沉,抬头便见青雾缭绕,而其中黑压压的虫子扑扇着羽翅袭来。 蛊虫!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将祭玉拉起,向反方向奔去。啸声响起,骏马扬起前蹄,明月抱着祭玉迅速上马。 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蛊虫渐渐靠近,并成乌云压顶之势,祭玉回头一看,她凝眉,然后抬起右手。 “拿着缰绳。”明月将缰绳硬塞给她,然后一手环住她的腰,“往西山走。” 祭玉咬唇,然后双手握紧了缰绳。明月抬手,掌上的鲜血一路滴落,他眼神一暗,看着祭玉,轻轻叹了口气。 掌中的血渐渐流动,并迅速形成了一道阵符形,血印升起,他手掌一挥,身后顿时一股烧焦味。 地上渐渐涌出鲜血,流向蛊虫所来的方向,一时间,天成墨,地为血,仿佛人间地狱。 明月精疲力竭地收回手,轻声道:“到了西山,北庭御便不会跟上。” “好。” 祭玉顿了顿,目光锐利,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西山。身后的蛊虫依旧不断,却是难以靠近他们。 西山,渐近。 ☆、四十九 西山之景秀丽娟美,祭玉将马拴好,然后坐在明月身侧,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林子,有些惋惜,“蛊虫侵袭,怕是缓不过来了。” “是啊,那些蛊虫的活动范围毕竟有限,也不知何时离去,北庭御那个半吊子符蛊师根本控制不了蛊虫,在林中观战倒是欢快,不知被虫子咬的感觉如何……”明月低笑,然后侧头,看着她满身鲜血,有些无奈。 他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根布条,然后小心地包扎着她手腕上的剑伤,“回去后让巫只好好看看,不要乱动了。” “嗯。” 明月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这是给你这次生辰准备的礼物,不过摔碎了一点,怕是不行了。” 他将那件玉饰扔给她,红白相间的双生彼岸花精致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7 雅趣,只可惜其中一朵碎了一瓣花。 “小北儿……”明月抬头看向天际,眼中是温和的笑意,“商国的彼岸花是不是开了?” “是。”祭玉歪头靠在他身上,看着苍茫的天际,眸中一片涟漪,“花期已至,唯待君归。” “那便好。”明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凝目看着天际温润的晨光。 “小北儿,我想自己该给一个人道个歉。”明月叹气,然后有些无奈,“道歉啊……” “既然是道歉,亲自去说更显诚意。”祭玉盈盈一笑,然后陪他看着渐渐升起的暖日。 远处马蹄声渐近,祭玉起身往前走,看见几道熟悉的影子,她终于松了口气,“哥哥,拂歌他们过来了,我们马上回商国看彼岸花。” “这个时间回去说不定刚好,还可以和崖知好好说说话,我知道你其实想见崖知……” “这么久没有回去了,这次生辰就回家过吧,你必须要重新备一份礼物送我。” “哥哥……”祭玉回头,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说这样可好?” 身后的人躺在草堆上,眉宇温润,嘴角更是挂着甜腻人心的笑意,让尘世俗物都不敢侵扰他半分。 天际渐渐明亮,红日出,繁星陨,明月落。 祭玉手握着玉坠,然后缓步走向明月,屈身跪在他身边,她埋首在他胸前,轻声道:“哥哥,你小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了,我们就去看满山遍野的彼岸。” “如何?” “失血过多,再加上心中忧惧过多,怕是需要些时日修养。”巫只拔针,然后写下一纸药方递给伽叶,“这个药无论如何也要一日三次的灌下去,人昏迷不醒,也要想办法。” “既然心中忧惧过多,你的药方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了。”伽叶将那药方放置一旁,并未在意。 “嘿……”巫只气恼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道:“伽叶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我给她治标已经很不错了,你倒是出去找一个名医替她治治,看能不能比我强。” 伽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拂袖坐下。 “伽叶大人。”门口进来一人,然后恭敬的跪在地上,“这是大殿下的骨灰。” 伽叶接过,巫只收好了医箱,然后微微眯眼,长叹一口气,“你也是真够狠心的,居然都不等她醒来便焚烧了明月的尸体。” “醒来又如何?”伽叶将那装骨灰的罐子放在祭玉床前,看着沉睡的人,“醒来了,是死守明月的尸体直至腐烂,还是由她立即亲下命令火葬?” “你说的也无道理。”巫只点头,然后缓缓起身,“从她踏入鬼林的那一刹那,北庭御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出来,如今她能够躺在这里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话说回来……”巫只有些疑虑地摸着下巴,思绪万千,“你说明月的死不会也被先皇算计在内吧!”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北庭御北行到璞兰,云帝旿与沈昙南行,我赶赴旭城……”伽叶看着祭玉,微微颔首,“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巫只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暗自思忖了许久。 “出去再谈谈事情,日夜赶来连个饱饭都没有吃过,丞相府这接待能力越来越差了。”巫只拍拍衣袖,一脸嫌弃,径直向屋外走去,而伽叶紧随,掩好了门窗。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床上的人翻身蜷缩在一角,身体颤抖,床前的骨灰罐似乎还在提醒着什么。 “伽叶!” “怎么了?”看着突然闯进的拂歌,巫只吓得手中的筷子都跌在地上,然后悲痛拂胸道:“不过补偿一顿饭而已,你们丞相府至于这么尖酸刻薄吗?” “不是,”拂歌面色发白,有些慌张,“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巫只起身,然后摇头,一脸不信,“她身体那种情况怎么可能起来,伽叶……” 他回头,但见伽叶还在悠哉悠哉地吃饭,巫只一愣,然后坐下,“我说,好歹也是你的小徒弟,你怎么也不见操心?” “巫只……”伽叶沏了一杯清茶,然后颔首,“她是祭北词。” 商国帝姬祭北词,身系万民之命的祭北词,是商帝一手培育出的政治家,所以在没有下完这盘棋局时,她连死的念想都不被允许。 “给她时间安静几日,这几日也不必派人寻,你们找不到的。”伽叶起身,看了眼巫只,“还有,立即派人给崖知报个丧,让他们提前准备吧。” “是。”拂歌听令,面色难掩愁苦,却也不敢违抗,只得退下。 巫只瞥了他一眼,暗道了一句真是狠心,然后又盘腿坐下。 这几日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雨,空气潮湿,行走在外还有些冷,所以街上的人并不算太多。 这是第几座城池了,祭玉不大清楚,不过算来自己出来已有三日,丞相府怕是也没人敢过问她的消息。 火红的裙子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再走几步,腿已发软,祭玉扶着墙,微微喘息。 不远处突然出现几个壮汉,他们抬着一顶木架,白布盖着一具尸体,祭玉闭眼,身体已经疲倦不堪。 她顺了顺气,然后扶着青墙便往前走,白布拂动,微露出木架上人发青的胳膊。祭玉脚步一顿,然后突然飞奔过去,掀开了那白布。 她这一动作让人防不胜防,待几个壮汉反应过来时,祭玉已经握着那人的胳膊在细细查看了。 发青的胳膊上隐约可见一些似虫咬过的眼儿,祭玉摇头,那几人这才回神,其中一人直接伸手将祭玉推倒在地。 “你这疯女人在干什么!”有人骂骂咧咧的,“白布岂是随意可翻的,活腻了吧?” “几位大人手下留情!”旁边有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上前,立刻劝说,“这位姑娘有些神智不清,各位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一回吧。” “既然脑子有问题就派人看着,省得出来惹事。”其中一名大汉吐了口口水,然后与其余几人抬着尸体离去。 “姑娘看起来不是本地人,可有何去处?”老太婆走到祭玉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忧,“要不先随我回寒舍屈身几刻?” “阿婆,”祭玉攀着她的手臂,手指轻颤,悲怆地看着她,“你告诉我,那具尸体是从哪里过来的?”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实在晦气。”老太婆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轻轻摇头,“你还是先回家吧,家里的人可能着急找你呢?” “家里的人……”祭玉抿唇,然后握住她的手,“那具尸体到底是从何处翻出来的?” “哎……”老太婆见她如此执拗,然后看向尸体运送过来的方向,“从这里看,那人应该是在茯岭被发现的。” “茯岭……”祭玉喃喃自语,头脑一阵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8 剧痛,她转身踉跄离去。 “哎,姑娘?”身后的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却见她脚步平履,像是没有什么大碍。 刚下过下雨,道路泥泞,岭间的小路格外难行,草色青翠,虫鸟啼鸣。 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填满了一步又一步的脚印,祭玉身体已是虚弱无力,脚下草绳陡然变多,她一个趔趄绊倒在地,素手血痕斑斑。 祭玉抬头,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只见草叶黑灼,微微蜷缩。 她伸伸手,突然一阵猛咳,鲜血滴落在草涧中,祭玉埋首,十指紧攥着身边丛生的青草。 “为什么……”祭玉躬身跪在地上,有些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祭玉仰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斑斑血迹,她眸中浮现出丝丝阴狠与恨意。 “北庭御,你居然还活着……”她笑了笑,嘴角的笑意肆意张狂,“这样,便好……” 身体疲惫不堪,眼前景物一阵模糊,她再也支撑不住几日奔波的身体,一身倦怠,倒在草丛中。 天地阴沉,遥遥望去,只见一点朱砂孤寂地落在茯岭中。 ☆、五十章 晨曦入室,床榻上的人眉头一皱,然后睁眼。 “拂歌。” “大人醒了,”拂歌推门而入,看着床榻上的人,眼中一红,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大人这一睡两天都过去了。” “伽叶呢?” “说是有事要办,与巫只一同出去了。”拂歌接过杯子,然后问道:“大人可想要吃些什么?拂歌这就派人去做。” “拂歌……”祭玉捂唇轻咳,然后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淡然道:“我离开了五日,这五日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宫中能有何事?不过是多了几张弹劾大人的折子而已。”拂歌淡然笑了笑,然后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 “拂歌,别让我再问第二遍。”祭玉颔首,声音冷冷。 拂歌握着被角的手微微一顿,迟迟没有抬头,她咬唇,然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陛下前日回宫带回了一个名叫莲萱的女子,已经册封为莲妃了。” “那梵星楼呢?” “哎?”拂歌抬头,却见她面上毫无异色,依旧淡然,“大人,你就没有什么疑虑吗?” “疑虑?”祭玉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该疑虑什么?” “那个莲妃……”拂歌叹息,然后看着她,“听人传言,莲妃与大人您起码有八分相似。” “嗯。”祭玉微微点头,然后身子后仰,“梵星楼如何了?” 拂歌微微迟疑,恰巧此时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你不能进去!大人正在修养。” 啪一声,门被踹开,心宿执剑进入,拂歌见此,连忙挡在祭玉面前。剑指心脏,心宿面色阴寒,一众侍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拂歌,退下。” “大人!”拂歌低斥一声,依旧挡在她面前。 “退下。” 她低声,明显有气无力。拂歌咬唇,然后不甘心地瞪了心宿一眼,退至一边。 祭玉坐直了身子,然后将骨灰罐抱在怀里,“你来的正好,哥哥让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这个你带着吧。” 她将明月的骨灰罐举起,心宿见此,手指一颤,长剑落在地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祭玉淡淡地看着她,然后缓缓道:“你只需要记住,是我带他回不了家而已。” 心宿跪在床边,将明月的骨灰罐抱在怀里,低首轻泣,脑海中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 “你武功不错,不如和我走吧,我给你一个安身的地方。” “谭心儿,心儿……你的名字里有个心字,梵星楼心宿一位就交给你吧。” “我说小心儿呀,美人就不应该整日冰着个脸,吓到别人就是罪过了。” “心儿不如帮本君再次跑腿杀个人如何?”那人慵懒地躺在软榻上,语气轻挑,“当心点,实在打不过,活着回来就不吃亏。” 心宿握拳,她武功排在二十八星宿首位,每次出使任务时,他都要叮嘱几句,让她活着回来便好,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活着回来。 “梵星楼我管不了,内部机构你比我熟悉万分,你接掌了吧。” “是。”心宿颔首,不再言语,屋内的人渐渐退去,只留下祭玉与心宿两人。 金碧辉煌的皇城一片庄严,伽叶将手中的书册翻看了几页,然后看着空中戏飞的夕乌,轻笑一声,“我知道了,这本书册已找到,我们立刻回去。” 夕乌低鸣了几声,然后突然停在一枝树叉上,眼睛转悠了片刻,飞向另一个方向。 伽叶见此,将书册放回衣袖,跟着夕乌离去。 御花园中,虫蝶戏舞,一女子长身玉立,低眉逗趣着手中的夕乌。 “娘娘,这个小家伙真是可爱,不如娘娘带回宫中养着吧。”身侧服侍的婢女轻笑了几声,欣喜地看着夕乌。 “北儿……” 女子闻声抬头,而夕乌见伽叶赶来,立刻飞向他的手掌中,伽叶目色一暗,然后拱手道:“莲妃娘娘。” 这个人不是她。 “原来是先生养的,”莲萱有些惋惜,然后欠身道:“是本宫唐突了,先生告辞。” 伽叶颔首,等到莲萱离开后,他神色才有些微变。 宫中传言那位莲妃娘娘与祭玉颇为想象,确实不错,若说有八分相似,那其余两分不过在气质上有差异而已,一个娇柔和顺,一个冷艳铁血。 “她不是北儿。”伽叶无奈地揉了揉手掌中略显暴躁的夕乌。连夕乌都能认错,这个莲萱究竟是谁?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伽叶又深深看了眼莲萱消失的地方,然后带着夕乌迅速出宫。 几日过去了,四下局势倒是安定了许多,月色正浓,祭玉秉烛执笔,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 “拂歌。” “嗯?”拂歌闻言,靠近了些许。 “你看看如何?”祭玉向边挪了一步,然后将笔放下,把灯盏推了推。 “万里南国征将泪,山河不忍狂名废。凌苍乾坤千尺楼,平生一剑终得归。”拂歌点头,不禁赞许。 “那你再看看这个。”祭玉将另外一张纸推至拂歌面前,纸上同样书写了一首诗词。 月如水,影作钩,一点星辰落九州。 花成雨,念若狂,几度情思锁忆楼。 “风格各异,不过都是好诗,大人写的自是不错。” “除了风格相异便再无其他了吗?”祭玉拿起两首诗,微微颔首,“原来你也看不出来,看来这天下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了。” “大人?”拂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然后如梦初醒般,“您是说这两首诗并非皆出于您手?”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69 可是明明字迹是一样的,拂歌皱眉,然后懂了一些。 “拂歌,”祭玉长叹,然后望向茫茫夜色,“让丞相府的人撤完吧,我进宫一趟。” “是。”拂歌颔首,却有些看不懂她。既然决定要走了,为何还要进宫麻烦一次? “祭大人,”林子业恭敬地弯了弯腰,然后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您今日来的真是不巧,皇上去了莲妃娘娘那里,如果有事,可要转告?” “不必了,”祭玉摇头,然后看着漆黑一片的璃清殿,“林公公先行离开吧,本官稍后便走。” 林子业似乎还有话说,可看着祭玉的面色,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恭敬地鞠了个躬,然后离开。 凉风爽爽,祭玉负手而立,也不知何时,似乎有些疲倦,她便转身离去,身后唯有寂静的璃清殿。 丞相府里还点着几盏灯火,四下无人,一片凄清,原本宏伟的丞相府此时有些荒凉与悲伤。祭玉坐在正堂,右手边的烛火时不时地跳跃,伽叶披着浓厚的夜色走近屋内,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已经离开了,淑城外的百里森林中亦有人候着。” 祭玉闻言起身,看着高堂上的字,久久不曾言语,她走到灯盏旁边,似乎在想事情。 “自你醒来到今日,十日之期已到,我们该离开了。” 她抬手,在右手上狠力一割,鲜血流入灯盏中,烛火幽幽。伽叶替她止住了伤口,然后转身离去,身后的灯盏啪一声跌落在地,红烛四溅,迅速燃起了火焰,并向四周不断蔓延。 城外,一辆马车飞速南行,不过须臾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二日天气晴朗,那一天云国帝都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丞相府无缘无故失火,可直到晨起时,街上百姓这才发现火势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 而那火烧得诡异,遇水反强,不仅如此,大火四处蔓延,却只烧及丞相府内,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雾障防止火势烧到四周平民住宿。 于是在众人眼中,大火烧了整整三天,除了丞相府外围的高墙,里面建筑全部被烧成尘土,一片平地。 而也是那一日,他们的皇帝摆驾丞相府,看着被烧得一点痕迹都不遗留的地方,当众吐血,昏迷不醒。 而彼时,淑城外的百里森林,出了这片林子,便可抵达南方地界。祭玉扶袖,伽叶紧随身后,穿过层层迷林,最后停在一处较为空荡的地方。 而面前,十几位军旅打扮的男子右手握着剑柄,看到来人便恭敬地跪在地上。 “属下叩见殿下,国师大人。” 身后走来四名女子,皆手捧木盘,分别放有衣裳发饰,她们盈盈一拜,微微颔首。 “此地简陋,只能委屈殿下在暗潭中稍稍沐浴。”为首的男子抱拳,仰头看她。 “起来吧。” 祭玉抬步向暗潭走去,身后的侍女紧随,突然,她脚步一滞,回头望着虚妄无际的天空。 伽叶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墨黑的天空中,疏星淡淡。身后的脚步声再起,转身却见她已然离去,不再回头。 伽叶有些惋叹,看着那道孤寂而又艳丽的背影,有些心疼。 祭玉已死,从今往后,世间只有商国帝姬祭北词,只有一个始终孤身只影的祭北词。 ☆、五十一 回商国途中,为避免与南方诸国交手,一行人放缓了速度,并寻着偏僻的地方行走。至九月十九日,各色具备,商国皇都,诸臣子弟与万民皆立于天祠前候着,一百零九级白石阶贯天,两边为苍松柏。 咚—— 祭司乐奏,众人齐跪,除了铿锵有力的古钟声,四下一片安然寂静。祭台之上,白石纵横拱立,古铜鼎中焚香高照,商国之主商崖知与伽叶的面容看得不大真切。 藤萝掩映,见北词走来,霞影纱罗如烟似雾,腰际束着紫金长穗宫绦,眉目成画。身边跟着一众侍女,左右侍奉,到了天阶下,却都滞留不前。 一百零九级天阶,素来只有皇族众人及相关祭祀礼中人可登。北词双手交织于腰际,缓缓走上祭台,忽然一阵风过,拂起了发间的攒珠碧玉红绫带,同幻梦一般。 商崖知身边的太监见人已快登上祭台,便展开明黄的圣旨,尖声道:“昔蒙皇天后土,乾坤合德,商民节华,我大国之帝姬商宁所失十年,今承幸而归。典礼于斯而备,亲诣奉先殿,以册立称为公主,感念天恩,钦此!” 她眼帘微垂,最后立在祭台之上,款款下拜。 “乐奏,祭列祖!” 北词从祭司手中接过祭酒,对着天地一敬。 “三献祭,行稽首之礼!” 香烛辉煌,神主受奉。伽叶从玉石上取下红髓束发玉扣替她缚上一缕青丝,那发扣上刻着繁复的梵文,透着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拜毕,退!” 和音奏乐,下方一众执事又手捻菩提珠清念福文,歌舞笙箫,北词起身望着下面浩浩荡荡如银山一般的人,眸色平静。 伽叶站在她身侧,清风徐来,夹杂着朵朵皎白的花从指间擦过,北词抿唇笑了笑。 “人持菩提念商宁,商宁持提念何人?” “北儿,”伽叶负手而立,淡然道:“你要知道,自己是这些人唯一的信念。” 一日的祭拜之礼行完,北词回到了常宁宫,卸下一身负担倒是轻松了许多。 “皇上驾到!” 她敛眉,拂歌缓缓退下,出了内室便见商崖知携人前来。 “商宁拜见皇兄,皇嫂。” “快起来,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何必行此虚礼。”南庭立即扶她起来,看着她不禁落泪,“十年不见,都快不认识了。” “这么久过去了,南庭你倒是没有变。”北词轻笑,然后看向商崖知,“皇兄,这几日我并未过问商国情势,不知如何?” “你刚刚回来,还是歇息几日再谈这些事情。”商崖知坐下,然后叹息,“师父来信说明月尸体未曾找到,他素来喜欢清雅,我便在北山那里建了个衣冠冢,你明日去祭拜一番。” “好。”北词颔首,眼中的悲伤一闪而逝,“不过回来已延误了十几日的路程,皇兄今日不妨谈谈如今南方局势如何。” 商崖知颔首,“如今南魏、蔡国和萧国三大强国已亡,我们又占领了亡国边境,不免树立了众多敌人。近来局势稍显紧张,恐怕不需多少时日,陈国、西赵、长乐和央国便会联手攻打我们。” “先发制人,即刻起兵攻打西赵国。” “为何?”商崖知疑虑,微微倾身,“按照距离来说,央国距我们更近些。” “央国那里派容家军守着,而剩余兵力必须攻打西赵国,西赵国兵力衰微,一个月以内必能攻破。而当年南魏等国为了攻打北方,以火药炸昆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0 吾山,将原本的路扩大了一倍有余,如今商国火药不足,我们必须借用西赵国火药将那条通道炸毁,这样北方几国才不能趁虚而入,打探到南方消息。” 商崖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蹙眉,“不过那条通道一封,何时再开?” “五年……”北词抬头,眼中是坚定不移的流光,“五年时间,我们平定南方各国,也给北方五年时间,看北方三国谁能致胜。” “时候尚早,我先去召见容璇进宫,明日便起兵。”商崖知起身,然后看向南庭,“你们多年未见,先坐在这里聊聊吧。” “好。”南庭颔首,见他离去,她拉着北词的手,“你今日只在祭台上行了礼,我们去宗庙看看吧。” 南庭带着北词离去,一路上随意地问了些她在北方时的日子,倒是没有谈及政事。 “你可知祁风回来了。” “知道,”北词面色微微一变,她仰头,“如今的是沈昙。” “沈昙也好,祁风也罢,左右都是一个人,”南庭握着她的手,缓缓走近宗庙,“只是你,如果放在以前,只要听到祁风这个名字就莫名兴奋,如今怎么不闻不问?” “时过境迁,沧海亦可桑田。”北词垂首默默地跪在地上,淡漠道:“不管是我于他还是他于我,不过是故人而已。” “此事我倒是想问你,”南庭跪在她身侧,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旁人过问你都不会说,但是我了解你,云国十年,你是否欢喜上其他男子?” “是与不是,对我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北词抬头盯着上面的灵牌,浅浅一笑,时隔多年,她终于是回来了,却又不知何时自己的灵牌能进入这里。 “怎能不重要?”南庭静静地望着北词,眼底燃起了丝丝怒火,“从你七岁开始便卷入大洲之事,十多年的谋算皆在先皇手中,你就从未考虑过自己的事情吗?” “南庭,”北词微微叹了口气,眸中流光涟漪,“你可知明月哥哥是如何死的吗?是魂噬。阴阳师一旦魂噬便会丧失轮回的资格,他们的灵魂不会经过冥界,更不会入轮回之井,只能消散在天地间。魂噬的阴阳师死之前要感受骨肉剥离之痛,可就是那样,到最后一刻他还在静静地和我说话。这就是结局,早就注定的。” “可是你并没有魂噬。”南庭握住她的手臂,“我们还有机会。” “早都没有机会了……”她淡淡答道,随后垂眸起身,“别总是讨论我了,你最近如何?记得伽叶曾来信说你有孕了。” 南庭放慢了脚步,微微一笑,“早都死了。” “怎么回事?”北词止步,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她。 “几年前南魏攻打商国,那时城中兵力衰微,能上战场的人并不多,你也知道我族世代为军侯,那一次我强行领兵出战,虽然保住了城池,却没有保住孩子。”南庭悲凉一笑,然后挽着北词的手臂,“我已不能生孕,便替他在后宫纳了几名妃子,总归不能让你们家的血脉葬送在我手中。” “南庭,你可知皇兄他不在意这些事情。”北词抿唇,面色微凝,“即使没有了孩子,他也不会在意,他只想保住你一人而已。” “可是我在意。”南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睫羽轻颤,“我很在意孩子这件事情,他虽然态度强硬,可终归是留下了一名女子。如今战场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家国大事,可是你呢?你何时能把自己的事情放在首位?” “南庭,”北词仰头,眉目含笑,“你、我、祁风、崖知和明月哥哥算是从小便在一起吧……” “自然记得。”南庭微微垂眸,语气中都难掩一丝笑意,“祁风与崖知是我们几人中最沉稳的,明月那时最喜欢欺负你和我,而祁风……你倒是时时纠缠着他,打乱他的功课。” “我那时还小,只记得第一次见到祁风时,便被他的笑容温柔了心,所以便一直惦念着这个王夫。”北词抿唇,然后有些无力地看着南庭,“那你更应该知道父皇他是如何教导我的。若生为男儿身,自可接我宏图大业。这是他当年对我母妃说的话,几载光阴逝去,前人已逝,可我的命运不曾断过,一旦棋下完,我便会离开。” “世间道路万千,你又为何选择这条路?” “世间道路万千没错,可我是一颗棋子,存在的价值便是看着棋局上的棋子死尽,然后自己再被舍弃,这是一条必须的路。”北词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 “公主殿下,沈昙大人有请。” “知道了。”北词颔首,然后看了眼南庭,“他如今在宫中任何职务?” “闲散人而已。” 北词抿唇,有些疑惑,“那户部侍郎一职呢?” “他说户部侍郎是先皇留给祁风的,而不是他的。” 北词会心一笑,然后离去。 小桥长榭中,沈昙长身玉立,凉风吹动着飞檐上的风铃,有繁花落在他的肩头,风一过,肩头的弱花便又被吹走。北词立在外边许久,望着他的背影,却又不敢踏入小榭中,似乎怕是打扰了这一片寂静,又似乎本就没有了进入小榭的勇气。 风拂起了他的墨发,他负手而立,许久才转过头对她一笑,眉目温润。在北词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即使双手提剑亦是如此,从未生气过。 两人相望许久,终于,北词颔首微笑,缓缓走近。 ☆、五十二 沈昙邀北词入了小榭,茶水朦胧,他身子微微前倾,而北词接过茶碗,思虑了许久,“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接手那个职位?” “那个职位适合祁风,却不适合沈昙。”他平静地笑了笑,然后凝眉看着北词,“你给了他五年时间。” 北词睫羽颤了颤,然后低首含笑道:“是啊,五年。时间不短,就看他能否统治北方了。” “别逼得太紧了,毕竟你还要解决这里的事情。”沈昙轻叹,在她面前闭口不谈明月的事情。而对于她的想法及策谋,他也不能再做干涉了。 “两年。”北词抬头望着遥遥天际,眸色清澈而坚定,“两年时间,我必解决南方诸国。” “北词……”沈昙抿唇,却也知劝阻无意,她如此着急,旁人也许不知为何,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性子一向执拗,更何况,她已然没有更多的时间荒废了。 “西赵国问题不大,此战一毕,央国、陈国和长乐国必会警惕,日后的路有些困难。” “从一开始做出决定时,我就知道了自己会引来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不过只要封闭了南北那条通道,昆吾绵延之山便会阻碍北方敌兵,局面便会由我们掌控。”北词抬头,“一旦局势稳定,商国必须休养生息,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1 然后在最后一年暗修通北之路。” 一切都计算的恰到好处,所以五年时间已是最好,容不得任何人改变。 沈昙点头,手指在茶碗边缘摩挲,似乎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竟时不时地蹙一下眉头。北词见此也不着急,过会儿便替两人热一壶茶,许久的静谧却也不觉尴尬,便这样坐了一个时辰。 拂歌进入小榭时便见沈昙在煮着茶吃,而北词早已迷迷糊糊地趴在了石案上。叫醒了北词,两人便与沈昙告辞,在离开小榭的时候,北词突然止步,然后回头。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昙和拂歌同时一愣,然后不解地看着她,也不过片刻,他轻笑一声,“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 面对如此坚定而决断的回答,北词低首,然后带着拂歌离开,她声音悠悠,“那次回商国旧都,我看到了过去。” 小榭中的人身形一滞,看着远去的人,他眉宇间有些无奈,到最后所有的无奈又都化成了抹不去的温柔。 商国起兵攻打西赵国,身为近邻的央国立刻起了危机意识,但前去支援的兵马却被容家军阻隔在清水河一带,两方交战,血洗清水河。而与此同时,商国声称西赵国扣押了他国来使,所以向西赵起兵讨说法,其余几国面对此解释,一时间犹豫不决。西赵国久无支援,面对商国的突然袭击,终于在一个月后被攻破了帝都。 西赵几座城池被破,商国立即安排人接手管理城池,而也并未再兴起战争,几国对于商国此等做法虽心有疑惑,但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而央国见此时机未能利用,便立刻转头集结大量士兵准备东行。 北词站在西赵国帝都城墙上,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的昆吾山,静静伫立,难以让人看出其心中所想。 西赵帝都被破的那日,商崖知立即派遣将领把西赵的火药聚集,迅速运往昆吾山。 “拂歌,二月到了。”北词颔首,声音轻轻如鸿毛般扫过人心,“若是以往,该披上暖裘了。” “殿下。”拂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连绵起伏的昆吾山,微微叹息,“北方不比南方,虽然到了二月,但这里却是温和多了。方才开春,山中草木还是有些干燥,再过上半个多月,皇上便会下令炸山。” “炸了也好。”她淡淡说道,语气中却掩盖了一丝忧伤,却也是须臾不见,“让皇兄迅速处理好这件事,四月开始发兵吧。” 她又瞥了眼远处的山脉,然后转身,一人下了城墙。 风声猎猎,战歌响起。昆吾通道一炸,商国起兵攻打央国,而彼时,长乐国和陈国意识到时局骤变,纷纷起战。 “陈国虽小,可由我们和他们共敌央国,这央国也是受不住的,只是长乐国如今立场不明,一旦交战,万一长乐倒戈兵发我们商国,恐怕不利。”容璇颔首,继续道:“皇上,长乐骑兵素来凶猛,而我方又没有好的骑兵将领指挥,如若不考虑,损伤将难以估计。” “商宁,你如何看待?” 北词颔首,恭敬地一拜,“此次交战事关重大,我方骑兵虽难敌长乐骑兵,但骑兵主将一职一旦定下,便可阻长乐骑兵不下一月。” “容璇。” “臣在。” “这件事交由你去办。” “臣领旨。”容璇抱拳,却面色有些为难。 出了大殿,北词拦住容璇,不免有些疑惑,“容将军,方才你好像有所推脱?” “臣惶恐。”容璇立即低下头,然后叹了口气,再次说道:“殿下多年不在,对于军中之事自是了解甚少,那骑兵主将领一职近年来变化较多,营中既有懂战术又有好战的人实在难寻。” “如此,实在不太好办。” “臣当尽力,殿下,先行告退。”容璇退下,只是面上的冷凝却丝毫没有褪去。 “殿下,如若骑兵将领不能确定,怕只能让容大将军上场了。”拂歌卷起了北词方才看过的册子,有些担忧。与容璇谈完后,她立即去了一趟兵部,如今却是面色更加不好了。 “容璇先不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他闲置下来,他也不擅长这件事。”北词抿唇,思虑良久。这件事如果还不能解决,那么日后一战,他们必定要受人掣肘。 正在思虑,马车猛然停住,马儿受惊嘶吼。她扶住窗棂,而拂歌立即掀帘出去,“干什么呢?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吗?” 北词稳住了身子,随之出去。拂歌立在马车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殿下,就是这群人。” 为首的那人听到拂歌的话,吓得一个腿软便跪在地上,“殿……殿下,草民闻朴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了您,请恕罪。” “起来吧。”北词颔首,然后看到闻朴身后的家兵押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人,眯了眯眼,“那个人犯了何事?” “回殿下,”闻朴立即诚惶诚恐地弯下了腰,“那人已在我们钱庄骚扰了数月,总是疯疯癫癫地。” 北词抬步走向那人,而闻朴立即跟在身后,“殿下当心,他会伤人的。” 北词弯腰,只见那人双目浑浊,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大清楚。“为何会一直骚扰你们钱庄?” 闻朴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此事也曾移交官府,但这人也没有伤人,每次关上几日,回来后还在钱庄来。” 北词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拂歌,派人送去公主府,立即医治。” “是。”拂歌点头,然后吩咐旁边的侍卫带走了那个人。 入夜后,拂歌带着负责诊治那人的太医前来通告北词。 “殿下,那人头部受过击打,根据伤口来看,应该是巨石所伤,而且时间久远。”老太医低头,然后又道:“除此之外,那人身上还有许多旧伤,大抵是刀剑一类的伤痕。” 北词放下手中的书,然后问道:“可还有救?” “请恕老臣无能。” 北词抿唇,许寒是宫中医资最高的太医,手中解决的疑难杂症颇多,若说连他都没了法子,此人已是无救。她摆了摆手,拂歌点头,带着人离开。 等到拂歌回来,北词便去了看守那个人的房子中,从一开始进了公主府到太医诊治,那人一直坐在床榻上,痴痴傻傻地。 “殿下!”看着北词逐渐靠近床榻,拂歌不由心惊。 “无碍。”她摆手,然后坐在床边的梨花木凳上,看了他许久,“你叫什么名字?” “去……回去,埋了……” “什么埋了?”北词身子前倾,定定地看着他。 “埋了,都埋了……二十年。” “埋了二十年……”北词眉头一蹙,然后手覆上他的额头,柔声道:“你别怕,公主府没有人会伤害到你,你安心住几日。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2 ” 见他稍微安静了些,北词便出了房间,身边立即有人送了些清粥进去。她合上了门,沉声道:“拂歌,速去派人调查闻朴钱庄二十年是做什么的,明日一早送来。” “是。”拂歌迟疑了片刻,然后立刻退去。 商国移都此地,过去是如何,北词不清楚,更何况十年未归,她回来之后只忙于处理宫中之事,对于外边这些东西并没有管,也没有时间处理。 二十年前此地仍归于商国地界,只是那人身上旧伤遍布,这里是否发生过战争,只能等拂歌调查完之后,她才能确认这些东西。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北词抬头看着风云不断的天空,眼中晦暗不明。 ☆、五十三 次日一早,拂歌立即带着书信前来。 “殿下,二十年前先皇带领军队与西赵国交战,确实经过此地,并进行了一场血战。”拂歌呈上书信,然后俯首道:“而那闻朴的钱庄是十年前他父亲经商至此修建的,听说当年他父亲停留了几日打算离去,却不想重病缠身,不过几日便过世了,临死之前让人在此修建了钱庄落户。” 北词拿着拂歌呈递上来的东西看了许久,最后起身,“让闻朴的钱庄暂关数日,所有损失由公主府赔偿。” 北词大步出了房间,随后向那个人的房间走去,她进了屋子便坐在他身侧,“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以前是否在军营中待过?” “二十年,埋了……” 北词握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有些浑浊的双眼,“你的意思是闻家钱庄下埋着与你相识的人,埋了二十年,对吗?” 那个人听言,抬头看着北词,双目通红,“二十年……二十年……” “我可以帮你把他们救出来,但是你需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北词耐心地看着她,俯身轻声道:“名字,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名字……”那个人喃喃了几句,然后皱着眉头,“名字……华……疆……疆……” 华疆。 北词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一颤,唇色发白,虽然猜得有些偏差,但眼前的人确实是那些人中的一名。骑兵副将华疆,一生征战在外,其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常伴左右,与其驰骋沙场。可是二十年前与西赵那一战后,商国骑兵损失惨重,两员大将皆战死,谁人又能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副将竟疯癫至此。 “那么……”北词顿了顿,然后认真地看着他,“除了贵夫人,还有多少人埋在那里?” “三十……”华疆声音哽咽,颤抖地举起右手。 三十二人被埋在钱庄下,当年战事如何,早已被人遗弃,而身为骑兵副将则疯疯癫癫地留在这里,二十年来只念着地下埋着的夫人与兄弟。 “我现在带你去钱庄,好不好?” 华疆点头,然后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公主府。到了闻家钱庄,里面除了公主府的人,闲杂人等已经撤离完,拂歌跟在她身后,看了眼华疆,“这钱庄如此之大,难不成要全部拆了?” “不用。”北词想了想,然后看了眼一边的华疆,轻声笑道:“跟着他,就知道要拆哪个地方了。” 身侧的华疆从一进了钱庄就神色不宁,此时更是眼中浸满了血色,朝着一个方向迅速跑去,其余护卫见此,也都急忙跟上。 等到北词到时,就见他们立在钱庄中的一方小花园中,而华疆则跪在地上,双手抠弄着地上的石砖。她缓缓靠近,然后半跪在地上,拉起他泥泞的双手,细细擦拭,“你一个人要挖到何年何月?” 她将他拉到一旁,“既然找到了地方就由他们去,这样会快一些,相信我。” 华疆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地上,只是双手仍旧互掐,有些焦躁。拂歌走到北词身旁,抿唇看了地上的人许久,“殿下,您是打算让他上战场吗?” “嗯。”北词点头,然后坐在园中的石凳上,轻笑几声,“黄土忠骨,怪不得满园春意撩人。” “殿下。”拂歌差点气得跺脚,她指了指华疆,然后无奈道:“纵然他统领过骑兵,可那也是曾经,你看看他如今,疯疯癫癫地样子,上了战场岂不是要坏我大事!” “拂歌……”北词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园中忙碌的众人,轻笑道:“你也知曾经,他为了那三十二具枯骨执念此地已久,自然也能再上沙场。”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北词回头质问她,然后看向她身后的一片湛蓝色天空,“他是疯了没错,可有些事情已经融入了骨血,是任何东西也改变不了的,就像他知道挖出自己手下士兵的枯骨一样,再拿起兵器,他依旧会将铁刃挥向敌军。这,是军魂,是一个久战沙场的人永生抹不去的军魂。” 三更已过,三十二具枯骨被挖出,其中残骸占据大半。后来闻朴知道此事,也没了胆量留在钱庄,北词出资又在城中替他新建了一座钱庄,而原来的则重建成一座祠堂,用来祭奠亡魂。 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北词将华疆送入军营,其中除了公主府邸的人,容璇也派遣多人前去照映。 战事终于开始,而对于商国来说,情况并不太乐观,长乐国、央国与陈国联手攻打商国,容璇虽带兵阻长乐国,但央国与陈国却是有些麻烦。 连战数月,各方均没有从对方手中讨到些许好处,一时间,央国与陈国皆有些着急。而彼时,战事吃紧,北词立刻赶赴前线。 豫城,是商国所驻守之地。央国于几十里外安营扎寨,而陈国驻扎在西边络城。 “陈国与央国所加兵力与我们差不多,而在外征战许久,央国士兵明显乏力,傅大将军已经携少半人马去攻打陈国,只要能阻止陈国三日,我们便可以杀个央国片甲不留。” “可若是抵挡不住三日呢?”北词看着下方一众将士,右手手指点着左手腕间,“三日之后,陈国与央国兵队同时抵达豫城,成两面夹击之势,你让城中士兵如何阻拦?” 下面的人顿时被噎住,互相看了几眼,“傅大将军向来勇猛精进,拖延三日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也说是应该了。”北词起身,眼中浮现出些许寒光,看得人一阵发颤,“傅连是勇猛好战,可他没有脑子,陈国将领尹俊向来阴险狡诈,论计谋,傅连怎敌?” “这……” 底下的人浑身一抖,然后有些不知所措,恰在此时,门外突然跑来一人,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面色发白,“殿下,央国进军!” “呐……”北词瞅了瞅方才的那名将领,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央国发兵,傅连在陈国那里估计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殿下……”那人身后冷汗直冒,颤声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应战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3 呗……”北词耸了耸肩,然后率先走出了屋子,身后的人愣了片刻,然后迅速跟上。 城外厮杀声不断,浓郁的血味迅速侵入城中,北词手握书册坐在花树下,时不时地品一口香茗。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人前来通告城外战事,拂歌静候在身侧,明显比北词紧张多了。 “报——”通告战事的人前来跪在地上,“两军在十里之外交战,我军损伤五千,敌军三千。” “知道了,下去吧。” 北词支起了身子,沏了一杯清茶便又躺下,身侧的拂歌剁了剁脚,然后焦急地看着北词,“殿下,前方战事吃紧,你怎么有心思在这里玩?” “拂歌……”北词躺在睡椅上,手中的书册盖在脸上,遮住了从树叶中溜出来的阳光,“你能上阵杀敌吗?” “不能。” “那我能吗?” “那更不能了!”拂歌握拳,严正声明。 “既然你也不能,我也不能,背后不捣乱已是万幸,何必去凑什么热闹。” “也对哦!” “不是也对……”北词转了个身子,嘀咕道:“是非常对。” 两日过去了,央国已进攻至七里,而次日夜里,傅连突然带着一对军马抵达豫城,并在夜间攻打央国,令其措手不及。豫城城中人马也在第一时间接应,连队联手,打得央国都来不及还手。 北词听到这一消息时,怔愣了许久。后来首战结束,傅连入城立即见了她。 “殿下,陈国已是苟延残喘,我们如今只要全力攻打央国便好。” “陈国虽弱,可三日之内解决,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傅连挠了挠头,然后傻笑道:“那尹俊小儿本将我算计在磊山,本来我已是无计可施,谁知这时,沈昙奉命携五千精兵赶往,打得他是屁滚尿流,真是痛快!” 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北词几步上前,紧握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沈昙为什么去了?” 傅连被她的动作搞得是云里雾里的,他愣了愣,“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来了,说是奉了皇命。” “……” 北词唇角瞬间发白,她后退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迅速跑了出去,在城中牵了一匹烈马便迅速出了城。 拂歌等人赶到城外时却被人厉声喝止住,说公主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跟随。 而那日过去后,北词的消息便断了,豫城中的军马与央国又战了两日,期间北词消失不见。后来央国军队大败,不得已撤回都城,而商国也是损失惨重,并未进行追击。此一战,南方局势已定,傅连等人回京复命,而容璇依旧在外。 ☆、五十四 头顶的天空一片昏暗,黑压压地压着人喘不过气来。沈昙盘腿坐在地上,四周残尸断骸遍布,他自腰际解下锦袋,取出了其中陶埙。 埙声呜咽,丝毫没有肃杀之意,其中悲凉难掩,其中温存更是朦胧。埙声回荡在这座死城中,渐有马蹄声至,沈昙双手垂落在地,静静地看着北词翻身下马,然后缓缓靠近他。 这个女孩儿,他说过要誓死守护的女孩儿,终归还是找到他了。 “北词……”他仰头一笑,喉中的鲜血翻涌。真是奇怪,为什么还要流血呢? 北词跪在他身前,神色淡然,“一定要用这种办法离开吗?” “九年鬼域,我不能再停留了。只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已亡之人,为何还要来?”沈昙含笑看着她,语气中尽是惋叹。 “那我不该来?”北词咬唇一笑,眼中浸满了寒霜,她声音冷厉,“那你呢?既然九年前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许是因为不甘心吧。沈昙毫无血色的手指穿过那缕缕青丝,满含笑意的眸子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北词,人总归是要离开的,明月是,我也是,我们都一样。”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回来,回来能做什么?”北词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恼怒地看着她。 “确实不能做什么,但至少没有给你添乱。”沈昙深邃的眼中滑过一丝锐利的光,他笑了笑,却是茫然地看着她,然后问道:“我已经看不透你了,北词,能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吗?” 北词怔了一下,然后埋首,“另下一局棋。” “果然……”沈昙眼中泛起了丝丝笑意,他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原本先皇的棋盘中另启了一局。 沈昙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右手覆住她的双眼。北词手指一颤,脑子有些混乱,“祁风哥哥……” 耳边响起了风声,绵柔的清风从她的面颊拂过,眼睛上的手突然变得轻盈,继而消失不见。北词闭着双眼,伸着苍白的双手试探地向前伸了伸,“祁风……”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周身唯有碧光环绕,可须臾之后,那碧光也消失不见。北词双手捧着那个陶埙,躬着身子趴在地上,双肩颤抖。 后来是怎么回到府邸的,她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恍惚中觉得自己一直在昏迷着,不知沉睡了几日,而睡梦中总是一个场景,年少清雅的祁风替她顺着如瀑长发,一遍又一遍。 公主府邸的后花园中,伽叶和巫只坐在凉亭中,面前的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两人时不时地顿住,抿一口清茶便继续。 亭外修长的木棉树上忽然传来几声鸟鸣,声声悲戚。伽叶起身,负手仰头,淡然道:“听说,人死后,若魂魄化为杜鹃,声声鸣叫表示哀痛。” 木棉树上的鸟转了转脑袋,然后展翅高飞,一缕斜阳照进屋内,床榻上的人安静地沉醉在睡梦中。杜鹃从窗户掠过,然后远走,消失在天际。 “北词……” “嗯?”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梦中的人用发簪将她的长发绾起,最终消失不见。黑色如蝴蝶般的睫毛轻颤,最后落下两滴泪水,一片沉寂。 又是数月过去,容璇携长乐国的降书回到了城中,唯央国在奋力抵抗,至今未降。年关将至,商崖知召回各地将领,春节那日,央国国君送来求和书。 而后来,四地时而出现反叛者,次年四月,容璇受命,平定一些叛军。 虫鸟鸣叫,花蕊香绽,北词躺在树下,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书信,良久,眉头一皱,双目漆黑。 手中的信注的时间是三月底,而今已经五月初三了,这份从北境传来的信昨日到后,立即有人马不停蹄地送到公主府邸。信中所言,云帝旿起兵攻打北冥国,连破数城,照时间来看,怕是差不多了。 拂歌走过来立在她身后,然后伸手接过那封信,低声道:“殿下,是否要回北境?”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4 “当然。”北词的手紧紧按住木椅,指色发白。当年穆疏映亲自带兵来了商国,那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怀胎九月,听闻此讯,动了胎气,于当日晚便生下了她的弟弟,只可惜这个孩子还是没有留下来,商国帝都被攻破后,穆疏映当着母亲的面,将那个孩子扔进了火堆中。“穆疏映一人我必须亲手解决,不过过两天便是花灯节了,花灯节一过,我立刻启程。” “那还需调配什么人?” “不用。”北词目光渐渐缓和,最后微微一笑,“那边还有梵星楼接应,我自己一人去也快些。” 拂歌知道此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多提什么,只是乖巧地退下。 花灯节已至,城中烟火不断,今日是彻夜欢腾。出了公主府,北词到达碧珧河下游,静静伫立在河边。上游的河灯飘曳而下,远方,灯盏如星,人潮涌动,她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苍凉的笑意。 河中的莲花灯喜人,它们承载着许多心愿,北词扫了一眼,然后渐渐淌入水中,指间刚触碰到一盏花灯,整个身子却突然悬空,紧接着她便被放在岸上。 面前的男子长松了一口气,看着她身上的水渍,眉头皱了皱,“姑娘何事想不开,非要自尽。” 北词打了个冷颤,然后笑了笑,看着面前的男子,“你认为我是在自尽?” “啊?”男子闻言,神色大窘,随后他起身拱了拱手,面含歉意,“是在下唐突了,放才见姑娘一人淌入水中,以为姑娘想不开了。” 北词看着他面色尴尬地站着,不禁失笑,视线瞥过男子身后的篮子,她怔了怔,“你是来放花灯的?” 男子回头一看,然后苦笑道:“是啊。” “放花灯是在上游,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回头拿起篮子中的花灯,然后蹲在河边,“我的夫人是在三年前投河自尽的,也是个花灯节日,便在这里。” 北词愣在原地,然后下意识地问道:“贵夫人为何投河自尽?” 男子沉吟了片刻,然后放下一盏花灯,双肩轻颤,“那年她出去提前购买些所需的花灯,不想却被人抓入府中,她性子烈,在府中受辱后便投河自尽了,只可惜……如今我都不能为她报仇……” “此事上告官府便可讨回公道,为何不能报仇?” “呵……”男子低头冷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官官相护,谁敢接手这个案子。我本欲入仕途翻案,只可惜每年都被人压了下来,不得所愿。” “那个人是谁?” “礼部尚书之子,孙瑜。” 孙瑜,北词面色一寒。远处,拂歌正拿着披风向这里走来,北词低头,“既然公子还要祭奠亡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男子俯身回之一礼,北词颔首,抬步离开,却又转身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之事烦扰了公子,不知公子所住何地?能否告知姓名,以便道谢。” “姑娘客气了,今日之事不足挂齿。”男子垂首,抬头时却发现她依旧看着他,嘴角漾开一丝笑意,迟迟没有离去。他犹豫了片刻,再次躬身,“临铭巷,洛丘南。姑娘为何非要知道?今日在下实在未帮上什么忙。” 北词一愣,然后双眸静静地看着他,但似乎视线又不在她的身上,好像透过他看向了另外一个人,“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洛丘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然后问道:“姑娘已经嫁人了吗?” 见她没有否定,他略含歉意地看着她,“是在下失礼,如此看来,夫人与自家夫君怕是恩爱有佳。” “什么夫君……”北词轻笑一声,“我与他早已是劳燕分飞,他怕是恨透了我。” 洛丘南不解,再看她时,却见她已然离去。远处有一名女子将手中的披风替她系上,然后恭谨地跟在她身后。 次日入了皇宫,北词去寻了南庭闲聊了几个时辰,然后便去了吏部。去之前未做通告,让一众人皆是一愣,北词笑了笑,吩咐各人忙各人的事情。 吏部尚书应远已至七旬,闻声前来,一直跟在北词身后。 “殿下突然来了这里,可是有何事情吩咐?” “应大人客气了。”北词拱手一笑,“说起来,应大人也是宁儿的授业恩师,自小便对宁儿教导有方,多日以来,还未曾拜访。” “殿下客气了。”应远躬身,“为殿下授课是我等荣幸,何况殿下自幼聪慧,何时劳人费心过?” 北词颔首笑了笑,然后随手翻了一册卷轴,“大人认为礼部尚书如何?” “这……”应远迟疑了片刻,没有多言。 “应大人不必有所顾忌。”北词将手中的卷轴放下,回头笑了笑,“宁儿虽然久未在朝,可有些事情却也是听闻甚多。这礼部尚书上位多年,也不知捞了多少官银,也是时候吐出来了。” “殿下明鉴。” “应大人可知这几年来礼部一直阻挠一个人上位?” “有所耳闻。”应远颔首,那个人三年来一直参加科考,可每每到达会试便被人推下。“下官也曾查过几番,此人文采过人,却不知为何得罪了礼部,多询无果后便也没人管了。” “临铭巷,洛丘南。”北词眸含笑意看着他,“看人还是用眼睛亲自看好些,大人可以召见,与之闲谈几日,若是觉得可以任户部侍郎一职,便上奏皇上,直接提拔吧。” 应远思虑了片刻,然后躬身应下,北词见此,颔了颔首,然后踱步离开。 ☆、五十五 跋山涉水,多日的疲劳辛苦对于北词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少时的她便跟着宫中禁卫军晨训,虽然日后停了,可在云国她也是没少训练。山中夜眠,除了小心野兽之外也没有其他危险。 辗转至北冥国四周时,她率先联络到了房宿。而恰在此时,离珩带领云国兵马已经驻扎在北冥国帝都外三十里之地。 北词和房宿悄然入了北冥皇宫,启阳宫,向来安置的都是一些不受宠的妃子,说白了就是冷宫。但如今被穆疏映扶持起来的那个北庭风年纪尚小,而北庭御后宫又没有多少妃子,是以这启阳宫冷宫一名算是坐实了。 两人随意吃了些东西果腹,便等着一大早传来离珩攻城的消息。 “房宿,这几年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北词自树上扔下一个桃核,取出绣帕擦干了手。 “一直在战。一年前云国与北燕交战,北燕五万将领被活埋,北燕被重创,自此以后便没了动作。朝中局势大致未变,斐然任户部尚书,离珩奉命攻打北冥国,云帝旿现在容城。”房宿大致概括了一下局面,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半年前,穆疏映曾派人去往后凉山求教于雪国的和安长公主,大败云国,而后这位和安长公主一夜成名,各国争取。” “和安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5 长公主……”北词摩挲着下巴,眉头皱起,“雪国被灭时,这位长公主去了哪里?为何此时跑了出来?” “听说这位公主与术城关系并不太好,及笄过后便一人出了雪国,隐居后凉山。而那穆疏映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上了后凉山竟得到了指点,来了个绝地反击。”房宿足尖一点,也盘腿坐在了稠密的枝叶中,“这位公主确实有些智慧,虽不会武功,但还是从各方的追捕中逃出。” “去了何处?” “此人出现的太过蹊跷,心宿亲自跟在身后,并未动手。” 提及心宿,北词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近日你不用跟着我了,前去接应心宿,暗下解决掉那个公主。” “是。”房宿应声,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启阳宫中。 五更天的时候,战鼓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厮杀声不断,血腥漫天,北词眯眼看着远方腥红的天空许久,然后翻了个身子,又继续睡了。 三日以来,云国的兵马不断攻击,而北冥国内也是乱成一锅粥,宫女太监私下逃窜,一经发现,立斩不赦。 第四日便传来了城门被攻打的声音,而同一时间,房宿和心宿同时抵达城内。 火油味刺鼻,连启阳宫也不例外。伴随着城破的声音,启阳宫内之景更加萧瑟破败。北词坐在小榭的石栏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正满含笑意地逗弄着他。 “进去。”小榭外,房宿和心宿各拖着一人推了进来。 “祭玉!”趴在地上的两人便是穆疏映和钟念,此时的钟念神情已经有些恍惚,而穆疏映头上的金簪脱落,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祭玉……”北词呢喃细语,然后对怀中的孩子一笑,“这个名字都多久没有听到了。” “孩子……孩子……”钟念听到孩子的声音,立刻爬向北词,却被身后的心宿一脚踹开。 穆疏映看着她手中的孩子,心头一紧,“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想陪穆太后聊一聊陈年旧事而已。”北词起身,抱着孩子逐步走近穆疏映,眼底的笑意寒彻人心。 “哀家没有什么旧事要与你……” “是吗?”北词轻笑,而穆疏映则抬头看她。“穆太后不会忘记了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你亲手将一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推进了火堆。” “不……不可能……”穆疏映心头一惊,面色瞬间发白,“那个贱人的孩子我明明亲手处置了!” “您还记得?”北词有些疑惑,然后勾唇一笑,“也对,怎么会不记得?穆太后当年派人游说列国,为了对付一个阴阳师处心积虑,可世人又怎知您是为了一己之私。” “住口!” “住口?”北词蹲下身子,看着她额间的青筋,有些嘲讽,“你灭商国的前一年,北方诸国皇族众人前来商国欣赏百年一次的祭祀诸神之礼,我母妃一曲子归舞艳羡众人,甚至当时的北冥皇帝也迷恋其中。回国之后,你恨他对我母妃念念不忘,于是杀天子,陷害我母妃,挑起战争……” “够了!”穆疏映浑身颤抖,突然一双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北词。 她猛力将她推倒在地,然后抱着那个孩子扑向石栏,直接将手中的孩子扔进水中,看着他沉了下去,穆疏映仰头大笑,发丝纷乱,犹如地狱爬出的鬼一样,转身便要投河。心宿见此,手中的剑直接刺向穆疏映脚腕,而地上一直跪着的钟念则悲愤的嘶吼了一声,跳入水中。 穆疏映跪在地上,丝毫不在意腿上的伤,她几乎疯狂的笑着,“祭玉,不管如何,那个女人还是死了,她斗不过哀家,你懂吗?” 北词方才被她猛力一推,喉间陡然涌上一口腥血,咳了几下便咳出了。穆疏映见此,爬了几步,停在北词面前,“她斗不过哀家,就算是阴阳师又怎样?还不是尸骨被我铁骑踏过,渣都不剩,对不对?你是不是连她一块骨头都没有找到?哈哈……” 北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最后无力地放下,“穆疏映,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她缓缓起身,外面的刀剑声渐近,正逐步向启阳宫靠近。北词靠着柱子,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北冥已亡,你自己动手吧,别污了我们的手。” “祭玉,如果能回到十年前,我一定会让姑苏羽死得更惨,让她死前受尽折磨,死后不得轮回,哀家也不会一时疏忽放你活到今日……”穆疏映转身撞向石柱,临死前都恶毒地看着北词,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心宿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走到房宿身侧,一言不发。北词稳了稳心神,在有人踏入启阳宫的那一刻,与房宿和心宿离开。 “和安长公主已死,还要做什么?”房宿跟在她身侧,打了个哈欠。 如今他们已经出了北冥国,四周的空气倒是安稳了许多。远处,突然飞沙走石,遥遥望见北燕旗帜飘曳,北词抬头一笑,“就知道北庭御不会坐以待毙,房宿,开始吧。” “得令。”房宿一笑,然后摩拳擦掌地靠近了北词,他右手一翻,然后拿着一张人pi面具贴在北词脸上,四下翻腾。 那张人pi面具便是和安长公主的面相。而房宿深懂易容术,他所易的容百里挑一,毫无痕迹。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房宿又在她的脸上拍了拍,确保完美后,这才满意一笑,然后随着心宿离开。北词躺在一棵树下,眯眼瞧着逐渐接近的人马,在身上迅速划了几道血痕。 北庭御亲自前来,倒是少了她许多麻烦。北词闭眼,然后沉沉睡去。 “皇上,你看那里有一个人。” 北庭御眯眼打量了片刻,然后使了个眼色。身侧的人立刻上前架着她放到北庭御身前,北庭御翻身下马,目色一亮,“和安公主……” 这么久以来,各方势力或夺或杀,为了这一个人征战不休。北庭御望向一片火光的北冥皇宫,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们人寻找了许久,倒是没有料到这和安公主早已被穆疏映囚禁在了皇宫中。 “皇上,如今怎么办?” “带她回去,北冥皇城已破,去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北庭御翻身上马,视线又放在了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此行找到了和安公主,也并非毫无收获。 那侍卫得到了北庭御的命令,迅速架着人离开,然后顺便召唤了一名随从医师。 两日后,北庭御回到了军队所驻扎的地方,而‘身受重伤的和安公主’也缓缓转醒。 “和安公主。”听闻她身体渐渐恢复,北庭御放下一些事务,率先来到了安置她的营帐中,“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咳咳……”北词捂唇轻咳了几声,然后看着一旁坐着的北庭御,眼中沉静无波,“北燕皇上,多谢救命之恩。”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6 言语简短,丝毫不掩疏离之意。北庭御笑了笑,“和安公主不必客气,朕不过顺势而为。” “既如此,那和安也不便叨扰,多日承蒙照顾……” “公主怕是还未弄清局势……”看着她缓缓起身,北庭御转了转扳指,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北燕统治之地。” 虽是笑意盈盈地说出了这句话,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威胁,床上的人动作一滞,然后看着他,“不知北燕皇帝需要什么?” “公主真是个聪明人。”北庭御笑了笑,然后起身,“公主大病初愈,就先安心住在这里,无人会叨扰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出了营帐,帐帘放下的那一刻,北词听到营帐外又多了些脚步声。她低首一笑,北庭御对于她这个毫无武力的公主还真是放心不下,居然又调派了这么多人看守。 她打了个哈欠,掀起锦被,然后安心地睡下。 ☆、五十六 天气转寒,时而会刮几阵厉风。北庭御与云帝旿的军队隔河相望,而在北词所谓的养病期间,北庭御率军一万渡河夜袭离珩,哪知离珩众人早有察觉,率领水军两万趁机渡河攻击,大败北燕军,北燕水军统领带伤逃归。 离珩乘胜追击,将一万北燕军尽数击杀,此一战败引起了北庭御的大不满,是以北庭御一早便召集各方统领入营帐商讨,直至午时还未出来。 “和安公主。” 北词刚踱步至北庭御的营帐外,里面就传来了他的声音,不得不佩服他耳力惊人,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抬步入了营帐。里面的将领见她皆是一脸好奇,北词拱手一拜,算是行了一礼。 北庭御随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位子示意她坐下,她缓缓走近,“不知和安公主有何妙计?” “和安近日一直卧病在床,实在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前方战事的消息。”她微微低首,谦卑却又不失孤傲。 “既如此,那公主就稍坐片刻,听听也无妨。” 北词缄默不言,她知道北庭御此时正在考验她,容不得她推辞。营帐内的人依旧商讨战事,她右手手指点着左手腕间,看着兵布图,一言不发。 “公主可有何妙计?”北庭御见她盯着兵布图,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展颜低笑,虽然笑得难以让人察觉。 北词闻言抬头,他目光如炬,态度很是坚定。北词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兵布图前,右手指着两方交界处,“此一战,云国二十万水军对北燕十万水军,其根本便是云国水军实力较弱,北燕临近东部之海,水军强盛,因此水仗虽败,可日后还需采用。两方皆远离本都,多日交战以至于粮草匮乏,皇上手中想必有些忠实之士。” 北词所指的便是北庭御的死士,虽然他死士为密,但她就不相信如此战役,北庭御不会带些死士。可北庭御显然不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因为面前的人是和安公主,而非祭北词。 “当然!”底下有人立刻拍案而起,“我等皆忠于皇上。” 北词付之一笑,这营帐中水极天的人不乏少数,北庭御的手段果然狠辣。“皇上想必早已知道离珩军队的粮草贮藏地,可派人夜烧其粮草,当然,这些被派遣去烧粮草的人是回不来的。粮草一断,加之他们不习水战,我们也可以派遣些不习水战的军队与其交战,而精锐的水军则另抄水路上岸,水路并进,行两方夹击之势。” “皇上,”下方立即有人起身抱拳,“云国粮草贮藏在宏晋粮屯,我们可向北前进,然后从那个方向秘密烧粮,加之近来河上雾水较重,纵然时间上慢了些,可不失为良策。只要在正月前攻破离珩军马,我们就可挫伤其士气,到时候再返回,整顿兵马,来年再战。” 北庭御看着兵布图,微微点头。 “如果没有其他事,和安就告退了。”北词抿唇,面色又有些苍白,显然是劳累过度,得到了北庭御的默许后,她缓步离开,而身后,是北庭御高深莫测的笑容。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传来云国粮草被烧的消息,而后的一切事情都在计划范围之内。因这云帝旿此番也在军中,北燕军队可谓是英勇无畏。而十二月已至,天气冷冽,加之北词身上的伤未愈合,如此反反复复,竟多日卧床不起。营中皆是男子,不好照顾,于是北庭御便派人在附近找了一个女人伺候。 是夜,北庭御对军队进行了部分调整,在北词营帐外看守的士兵将照看她的女人送进帐内后便离开了。 药汁味浓郁,北词抿唇接过,而女人颔首,低声道:“殿下,一切安排妥当。” 北词喝完药后下意识地蹙眉,将药碗给了她。面前的人正是易容过的心宿,心宿接过药碗,与她并未多说一句话,恭谨地退出了营帐。 时间转瞬即逝,因着天气寒冷,北燕的军队也不得不准备启程离开。而此时,云国的营帐中,沉重的气息压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看着面前的折子,云帝旿眉头紧锁,不发一言。帐帘被掀开,刺骨的风吹入帐中,莲萱端着汤盅走进,然后小心地拿起了汤碗,“皇上,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再看吧。” 云帝旿接过汤碗,头也没有抬,依旧拧眉看着一幅地势简图,莲萱也没有出声,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祭玉,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打这场战?” 莲萱闻言一愣,然后提裙跪在地上,埋首轻声道:“皇上,臣妾是莲妃。” 端着汤碗的手一滞,云帝旿回头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迟迟没有多言,许久,他才有些疲倦地笑了笑,“你先下去吧,朕累了。” 云帝旿起身离去,而地上跪着的女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帐外的冷风似乎又吹了进来,莲萱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身心皆是冰冷的。 十二月中旬,北庭御采纳了北词以逸待劳、诱敌深入的战术,命水军头领朔翼对云国水军进行清剿,大将军成桦左进断其步兵归路,副统领郑晓截击离珩余下兵马。至一月初,离珩兵马受到重创,而两方粮食匮乏,不得已皆做让步。 大雪纷飞,因着即将回城,而又大败云国,北燕营中歌酒纵横,一片明畅。北词的身体已然大好,心宿随同,在这纷飞的雪夜中漫步,耳边喧嚣,有的在唱酒令,有的嘶声大吼。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鼻尖,伴随着锦布被撕碎的声音,以及女子凄厉的喊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女子的声音带着怯意及颤抖,北词止步,而心宿也蹙眉看着一旁的营帐。她双臂环胸,右手轻点着左手腕间许久,然后缓缓进了营帐。 帐内躺着四个醉熏熏,赤着大半个身子的男子,而男子围着的那名女子,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被撕碎的差不多了。帐外的寒气突至,几人抬头,睁着迷蒙的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7 双眼看着北词和心宿,其中一个踉跄的靠近北词。 “呦呵!又送来了一个小美人儿……” 银光乍现,那距北词不过一寸的手指尽数被砍断。血腥味弥漫,那上来挑逗北词的人被疼得瞬间酒醒。 “啊!”其余几人尖声一喊,却还没有多余的动作便睁着溢满惶恐不安的眼睛死去了。 银丝收回,北词跨过尸体,走近女子,“若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若诗听到头顶无奈的声音,泪眼婆娑,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头脑一阵晕眩,她张了张口,然后倒下。 营帐外传来了声响,北词起身对心宿使了个眼色,心宿点头,然后立即一脸惊恐,步履不稳,近乎爬出了营帐。 “出了什么事!”北庭御率人跟来,却看见心宿慌慌张张地倒在了地上,口齿不清,“杀……杀人了……” 北庭御刚准备踏入帐内,却发现北词白着紧抿的双唇,一手拉起半挂的衣领,神色不悦,“北燕虽胜,可也好歹注意些言行,军中出此残渣余孽,身为皇帝不该管管吗?” 北庭御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微微颔首,“请公主先回营帐休息,朕一定给一个公主满意的交代。” “不必了。”北词冷声制止,然后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里面的那几个人,我已经亲手替皇上解决了。” 北庭御闻言,掀开了帐帘,看到其中情形后,瞳色一暗。世人传言和安公主知文避武,可今日看来,传言远不可信。 北庭御一看地上还在跪着的心宿,面色一寒,“还在这里做什么!跟过去伺候着。” “是。”心宿打了个冷颤,然后诚惶诚恐地离开。 “皇上。”郑晓先一步上前,似随意地瞄了眼营帐,然后小心问道:“您看此事……” “将那几个人的尸体扔入河中。”北庭御皱眉正在思考方才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包括那几个死人身上的伤口。 “那营帐中的那个女人呢?” “送去军营充妓。” 郑晓埋首,目光一闪异色,然后转身进了营帐。 不远处的人放缓了脚步,直至心宿跟上,原本卑躬屈膝的人微直了身子,目含深意的看了北词一眼。 五日后,北燕整顿完毕,而原本也正在撤退的云国军队突然渡水追击。 “云帝旿是疯了吗?这个时候做什么!”北庭御拍案而起,在营帐中踱步。 “皇上还不明白吗?”北词坐在下方,抿了一口茶水,悠悠道。身侧的人闻言皆是一愣,同时望向她,“几日前您的人从云国那里掳掠的女子,正是云国的小公主云若诗。” 营帐中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北庭御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差人去将云若诗押来,他看着下面一脸闲适的女子,目色冷了冷,“既然和安公主知道那人是谁,为何那日不告知朕。” 北词放下茶杯,弹了弹衣袖,头也没有抬,“对于我来说,您帐中的那几个无礼之徒更加重要,何况您也见过云若诗,不是吗?看来当时只有那几个死了的人吸引了在座的注意力。” 北庭御抿唇,恰在此时帐帘被掀开,来人拖着一个衣裳破碎的女子跪下,“禀皇上,此人前日晚上已死,一直被丢弃在外面。” 北庭御上前,看着那张脸,心中毫无可行的计策。若放到平常,他绝对可以起兵攻打云国,可此时,云帝旿已疯,若与他交手,不知要在这里拖延多久,在军饷不足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冒险的。 北词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颔首,“死人更好,最起码活人的心是脆弱的。” 北庭御仰头看了一眼她,然后摆手让人将云若诗的尸体拉了下去,“众将士听令,火速撤退!” ☆、五十七 得到命令,北燕士兵迅速动身,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各方已撤离完毕,并全速向北燕国内前进。 等到北燕众军消失已久,云国的兵马这才抵达他们驻扎的地方,可此地已只剩下空荡荡的营帐。 “皇上。”离珩快步跑来,然后面色有些难看。 “找到若诗了!” “找到了……”离珩退了一步,然后躬身指了指,“皇上,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见他面色沉重,云帝旿心头一紧,然后迅速朝着离珩指的方向奔去。帐内的情形让人一颤,云帝旿脚下一软,踉跄地朝里面走去。 “若诗……” 他将地上的女子抱起,看着她灰白的脸及身上的青痕,唇色惨白。云帝旿紧紧揽住她,目光不知放远到了何方。 帐外突然一身巨响,紧接着便是刺鼻的火油味,火焰高涨,云帝旿抱着怀中的人,面色冷凝,突然,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起身便抽出离珩的腰刀,直指营帐内突然多出的一名女子。 “你是何人?” 北词扫过他充满血色的双瞳,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仍旧目色淡然,“和安公主。” 寒风凛冽,她丝毫不顾忌面前的刀刃,而是仰头看着已经蔓延到营帐上方的火焰,“云国皇帝,您是打算和自己的亲妹妹一同葬送在敌军营帐中吗?” 腰刀入鞘,云帝旿转身将云若诗抱起,大步走出了营帐,北词紧随。一队人马怒气冲冲而来,却又败兴而归,看着云帝旿怀里的人,皆是悲怆。 那个曾经在宫中逗趣他们的公主,那个能歌善舞的公主,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公主,终究是沉睡在了异国他乡,永远也长不大了。 火化掉云若诗的尸体后,云帝旿孤身立于营帐外,感受着这个寒冽刺骨的冬季。 “你为何还在这里?” 北词站在他身后,抬头看着头顶灰暗的天空以及苍白的大雪,“寻一处庇护而已,等到了云国境内,和安自会离开。” 云帝旿没有出声,身后的人拢了拢披风,后退了几步,“北国的雪真是大……不知皇帝陛下可否通融些时日?” 云帝旿回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望,云帝旿看着那对弯如月牙儿的清目,瞳色一暗,转身进了帐篷,冷声道:“你随意。” 北词颔首,然后离开。那一日,云帝旿在营帐中独自喝着闷酒,四下规劝无效,进入营帐的人最后都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从酒坛子被摔碎的声音响起开始,北词就裹着披风站在外面,目光悠悠地望向云帝旿所在的营帐,旁人此时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云帝旿身上,因此无人注意到这位刚来的和安公主一直站在营帐外,顶着皑皑白雪,直至二更天,莲萱的到来。 看着那一抹倩影走入帐中,北词举起双手呼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营帐中混乱不堪,莲萱走近云帝旿,看着地上宿醉的人,神色痛苦,“皇上,保重龙体啊……” 云帝旿抿唇,莲萱半跪在地,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8 “您这样一直喝下去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能不能休息会儿?” 莲萱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然后将他搀扶在榻上,取出绣帕小心地擦拭他唇角处的酒水。云帝旿面色一寒,抓住她的手将她按下,“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朕?” “皇上……”莲萱抿唇一笑,“臣妾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皇上,以前是,以后也是。” “骗子……骗子……” 莲萱空出的左手抚上他的面颊,嫣然一笑,“臣妾从来不敢欺骗皇上。” “骗子!”云帝旿将她的左手打下,血色染目,他嘴角扬起了轻蔑的笑意,声音如刺骨的冷箭一般刺入莲萱心中,“祭玉,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下,莲萱身子一颤,然后哽咽道:“皇上,臣妾是莲妃,不是左相大人。是您亲封的莲妃……莲萱……” “莲妃……”云帝旿呢喃一声,随后像是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受惊般的退后。 “皇上……” “出去。”云帝旿坐在榻上一角,双手捂着脸,不肯抬头。 “皇上。”莲萱抿唇,然后向他靠近,手指覆在他的头发上,“没事了,今夜一过,什么事情都会结束的。” “给朕出去。” 朕,又是朕。莲萱苦涩一笑,是啊……只有提到另外一个人时,这位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才会换成一个普通的‘我’。 “皇上……”莲萱下了榻,然后跪在地上,深情地看着他,“如果有一日,萱儿也像左相大人那样永远的离开了,您会不会有一丝伤心难过。” 榻上的人没有动,莲萱笑了笑,抬起右手,却停滞在半空,“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流吗……” 没有得到回答,她收回了手,然后福了福身,转身黯然地离开了营帐。 几日后,众人抵达云国境内,北词只简单的留下了一封辞书,她也知道云帝旿不会看的。离开后三日,心宿随着苍龙七宿寻到了她。 苍松嵌就的山崖上,北词凝目看着底下的行军队伍。心宿颔首,许久才道:“经此一战,云国和北燕国的军力已是平分秋色,已经无需顾忌,只是心宿有一事不明……殿下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去云国军帐内,早早离开不就好了。” 北词抿唇不语,为何要去找云帝旿她也不知道,不过去了便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北词凝眉问道:“听说离珩曾经屠杀了北燕一万降兵,此事若没有云帝旿下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 “此事发生后,我们立即派人去查了,但是没有什么结果。” “除此之外,云帝旿可还有什么异常?” “异常……”心宿想了想,然后抿唇,“自殿下离开后,云国皇宫内的人已撤出大半,我们并没有多少消息。但是听说云帝旿在宫中杀了许多贴身侍卫,而且有一次在朝堂上公开斥责了彧朝熙。” “大概是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 “约莫就在殿下离开半个月后。” 她目色一沉,若说云帝旿是因为祭玉的死才性情大变,这种鬼话说出来,连她都不信。云帝旿虽然面上嚣张跋扈,可内心却是柔软温和,怎么也不可能突然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此刻,不远处的马车中缓缓走下一名女子,然后上了云帝旿所在的马车,可不过片刻,女子便下了马车,面色凝重。 北词收回心神,不再多想。她并未回头,而身后的五人陡然消失不见,只余下北词和苍龙七宿中的其他两人,一对双胞胎兄弟。 “尾宿、箕宿……”北词声音淡淡,她凝目看着不远处的莲萱,目色没有任何情感,“有几分把握?” “自然是十分。”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同时举起右手上的暮符飞弩,他们两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的。白袍猎猎,两柄利箭相缠飞出,破过层层飞雪,冷厉吓人,入目只余下血色。 队伍中出现了片刻混乱,也是那一刹那,云帝旿从马车上跃下,然后抱起地上的女子。 “皇上……”莲萱莞尔一笑,可喉间的鲜血却是拦不住的溢出,她双手按住胸口,试图将胸腔中的积血按下,“皇上,没事的……” “你别说话。”云帝旿将她抱起,看着身后的赶来的离珩,一阵厉喝,“快去找……” “皇上……” 云帝旿身体一震,莲萱双手攀着他的双臂,轻轻摇头,“皇上,你很担心吗?” 被她这样一问,云帝旿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没有敢回答,莲萱再次温婉一笑,瞳色有些涣散,“皇上,不要落泪,一切都会好的。这条命本就不是我的……今日……也该还给她了……” 两年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关于她的一切都不能存在于世上。 她苍白的手指指了指山中一处,然后手臂便无力地跌落在雪地中,云帝旿薄唇瞬间煞白,他将她抱入怀中,颤声道:“莲妃……” 离珩见此,心头也是一绞,然后迅速顺着莲萱手指的方向赶去。而白茫茫的一片中,有一缕白光向着与离珩方向相反的地方飞去,与飞雪融为一色的光泽并未引得任何人注意。 那一缕白光缓缓落在北词指间,最后如雪一般化开,然后融入北词指间。她抬眸淡淡地看着远处的一对璧人,飞雪很快掩盖了地上的斑斑血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看着茫茫大雪,终是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明明也想真真正正地活着,却偏要在最后一刹那误导所有人,真是愚蠢,和那个女人一样的愚蠢。 她双手盈盈一握,再未多看底下的情形一眼,转身离去,“祭北词,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愚蠢……” ☆、五十八 尽管云若诗已经猜想出来了一些东西,可当她真真正正地面对那个人时,心里还是不断地发颤。那个名叫郑晓的男子命人将她带走时,她已然明白了营帐中的那个女子是谁了,可是,本能又让她觉得面前的人并非祭玉。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这一日大抵是入春以来最温暖的一天了,云若诗接过北词递给她的点心,然后怔怔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熟稔地烤着蛇肉。 “姐姐……”她茫然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停滞了许久,身侧的女子也并未开口,云若诗歪了歪头,试探性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找皇兄?” “若诗……”北词将手中的东西给她,沉默了片刻,“你还不明白吗?云国的那个小公主已经死了,你回不去了。” 手中的木条有些发烫,云若诗抬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可身边的人已经起身离开,“吃完就好好休息吧,要走很久的山路,你恐怕吃不消。”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79 云若诗咬紧嘴唇,瞳中有泪水打转,似乎是为了远在云国的皇兄,又似乎是为了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几日路程,北词一直是眼神淡漠,除了交代她夜间睡好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话。 后来没多久,道路变得有些宽广,而也有人前来接应她们两人。到了公主府,北词让身边的人安置好了她便准备进宫,而云若诗所有的话都被她一句‘安静待着,少说话’堵了回来。 风和云淡,局势安定。北词俯身又舀了些许水浇灌在身边的花卉中,长亭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清朗的声音,“洛丘南在此叩谢公主殿下。” 北词放下手中的木瓢,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你啊……今日怎么进宫了?” “皇上召命……”他躬下身子,一身肃谨,“那日不识得公主,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与你无关……”北词敛裙坐在亭中,目光淡远,“你也不必谢我,应大人素来铁面无私,若你无真才实学,就算是我的面子,他也不会给。” “不论如何,丘南还是要多些殿下引荐,如此方已为家妻报仇雪耻。” “你应当明白,进入仕途不单单是为了一己之私,万事当以国事为先。” “多谢殿下赐教。”洛丘南再次一拜,顿了顿,然后问道:“听说殿下从未订下姻缘,不知口中的夫君是指何人?” 初春的风还是给人以冷飕飕的感觉,北词叹了口气,“姻缘这种事情,素来与薄命之人无关。” “当时确实会错了意……”洛丘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用试探性的目光看着她,“那可是大洲第一棋圣,祁风。” “祁风……许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谈及这个人了吧……”北词表情淡然,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洛丘南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听说先皇曾允诺祁风户部侍郎一职,再加上一些传闻,他也大抵能够想到面前的人与祁风关系密切。 “洛大人,你先下去吧。” 洛丘南一怔,然后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白晕,他知道那人来寻她必然有要事,随意拜了一礼,他便迅速撤出小亭。 伽叶进入小亭,并未坐下,而是目光淡然却又不减严厉的看着她,“你杀了莲萱。” 她回之一笑,然后毕恭毕敬地答道:“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早就应该消失了。” “那你就该存在吗?” 她望着他,许久才浅浅一笑,然后踱步至她面前,双手抚着他的面颊,眼中都笑出了泪,“伽叶,我为什么不能存在呢?” 伽叶浅抿薄唇,看着她蕴藏万种风情的墨瞳,微微仰头,“郑姬。” “原来师父还记得郑姬啊!”她被他低沉的声音唤醒,然后双手不舍地放下。面前的这个人,她从来不敢肖想,因为人一旦有了贪念,甚至连仅有的执着也最终会变成残酷的欲望。 “你利用她的身体都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能做什么……”郑姬抬头望着湛蓝如水的天空,然后走到小亭边上,“师父,你看不透吗?祭北词她已经魂噬了。” “不可能。”伽叶淡淡地看着她,心底却有一丝不安。缔结阴阳契约的人以灵魂作为交换,而所谓的魂噬不过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阴阳师的弱点而操控了他们,可祭北词如今的身体里藏着郑姬的咒术,何时被他人控制? “师父……”郑姬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她把灵魂出卖给了她自己。” 自古以来,只有怀有邪念的人才会操控阴阳师,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阴阳师本身就可以操控自己。 “茯岭那日,她已然做出了决定。”郑姬目光从伽叶的脸上游移至亭下的碧水中,微微仰头,“师父还没有发现吗?为何连你和夕乌都会认错?” 未得到回答,郑姬莞尔一笑,“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由爱生恨,而她就活在细缝之中,灵魂一部分化为莲萱,活在云帝旿身旁,一部分就留在本体中。可是令祭北词和莲萱都想不到的是,本体内的怨念过大,甚至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而杀了莲萱,并吞噬了莲萱体内的灵魂,如若不是灵魂契合时的脆弱,我也不可能醒来。” 只有祭北词本人过于脆弱,她的咒术才能起效。 “那她现下如何?” “师父还真是关心这个小徒儿。”郑姬无声地笑了笑,却并未回头,“她魂魄严重受损,如今已经陷入沉眠,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或许醒来过一次,就在她翻看一个檀木盒中的信笺时,那些魂魄松弛了片刻。 “郑姬,别用她的身体做一些违背她本愿的事情。” “怎么会呢?”郑姬一笑,望向池中的锦鲤,“说起来这个小帝姬还真是傻……” 和她一样,都是痴傻之人,都是可怜人罢了。 “那公主府中有一个叫云若诗的女孩儿,听说是她要用来给师父改命的。” “别打那个人的主意。” “真是的……”郑姬摇头,然后转身扶额,“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便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说来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凡是被召寻盯上的女子,您都要照顾几分,明明不喜欢,死了就死了,又有何妨?” “郑姬。”伽叶声音淡淡,可是却丝毫不乏警告之意。 “安了安了……”郑姬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挽过他的手臂,“小帝姬的魂魄由师父看管最好了,先别生气了。” 伽叶沉着脸由郑姬拉出了小亭,她笑意盈盈地随他说话,可心底却是去不掉的凄凉与悲怆。 时过境迁,往事却难念。曾经的她将自己关锁在圣阁六十年,每一日,每一日都看着面容逐渐苍老,虽然她是多么想死去,可是身为商国大祭司却不能轻易言死,因为她的身上还背着他的信任。 六十年,两万多个日夜,她只能待在圣阁之中,时而站在楼阁外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可她却从未敢多看几眼,因为她怕,她怕用那张布满岁月裂痕的容颜去面对他。 后来的她卜算出商国隐有衰弱之势,其中凶险无法避免,所以在小帝姬进入圣阁之时,她毫不犹豫地下了往生咒,因为她不能离去。 商国帝都被攻破的那日,近万子民围着祭坛,而她与姑苏皇后就盘腿坐在祭台之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为了给更多的人开启一条活路,他们选择了活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她心里是苦涩的,更是愤恨的,可最终所有的愤恨又在死前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往生咒不能容忍愤恨,意识模糊的时候,她还有些欣喜,因为开启这个阵法的人最终都会化成灰尘,没有人会找到他们的尸首。就像那张苍老的容颜一样,永远都不会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0 被那个人看到。 闭上双眼前,她又看向了北方,那里,她此生最钦慕的人,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一片火海。 她为了再次回来,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仅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更是为了他,为了他心中所盼的商国,为了他当初授业于她的谆谆教诲。 从小到大,她便是族中最不起眼的孩子,如果不是偶然被发现了有祭司的神骨,她恐怕不久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家族中,那个世代培养祭司,却又冷漠无情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才有资格进入皇宫受教,然后遇到该遇到的人,在那个所谓食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得到了友情,尝到了爱情,以及年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也许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入宫的那个情景。那个一袭月白长衫的男子坐在棠梨花树下,左手卷着书册,右手煮着清茶,风拂,墨发沾染了些许雪花,他抬起那双清冷而又绝色的眸子,淡淡地打量了片刻。 “这一任大祭司?”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长袍荡起了一地清华,“郑姬……姬是上古尊姓,是一个好名字。”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世家族中身份低贱的女子没有资格获得名字,只能称姬。面前的人眼中丝毫没有嘲讽之意,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那时候的她只知道有人不再轻贱她,并未晓得面前的人也给了她自尊。大祭司那个位子,必须有该有的傲气,而非唯唯诺诺。 “我虽授课于你,可在皇宫中却也是领命指点些人而已,并未收徒。从今日起,你与他们一样唤我先生便好。” “郑姬……叩拜师父。” ☆、五十九 秋夜凉爽,暑气渐消。 五年之期已到,秋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缓缓越过昆吾山。此番入北,兵分三路,容璇出昆吾西路,谢若出昆吾东路,而商崖知则亲率主力,由中路进兵。 而郑姬虽借祭北词身体醒来,可终究是已故之人,长居在外也会受到损伤,且祭北词魂魄日渐融合,所以郑姬便在行军途中选择了沉眠,而祭北词则与巫只提前赶赴明州城。 “故人?”雪韶阳握着手中的书信,有些不解地看着前来送信的下属,“可有说叫什么名字?” “来人只交给属下一封信,并未多说。” 抿唇思虑了许久,雪韶阳最后微微点头,示意他去请人,而身后,绯樱缓步走近,“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你?” “不知。”雪韶阳摇头,“一会儿看看便晓得是何人了。” 等到通报的人带着一男一女进来时,他们皆拧眉看了许久,雪韶阳与绯樱相视而望,眼中都是迷惘。 “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祭北词俯身拱手,“冒昧前来打搅,还请见谅。只是在下所言之事尤为重要,还请城主屏退闲杂人等。” 雪韶阳看了堂下两人许久,然后点头,伺候的人领命,然后恭敬地退去。祭北词和巫只坐下,而绯樱亦随在雪韶阳身边。 “二位信中所言旧事,不知是何?” 祭北词微微颔首,然后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在下前来,便是为了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而已。” 雪韶阳眼中一冷,右手青筋暴起,危险地看着她。祭北词报之一笑,然后继续道:“城主不必如此防范,在下并未有敌意,只是想要帮城主恢复成以前的面容而已。” 一旁一直未吱声的绯樱身子一颤,然后右手握着雪韶阳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城主顶着这张脸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之所以避着身边人,也是因为如此。既然这样,为何不回到从前?” 雪韶阳握着绯樱的手,先是凝眉,随后轻嗤道:“换面容绝非易事,谁人敢冒风险?” “不知菁山谷的少谷主可有能力?” 雪韶阳一愣,然后抬头看向祭北词身后一直静静喝茶的男子,薄唇紧抿。天下第一药谷菁山谷,多少人梦寐以求之地,面前的男子竟还是少谷主! 思至此,雪韶阳稳了稳心神,然后看向女子,“天下没有白做的生意,二位的目的恐怕不在此处。” “城主明鉴。”祭北词颔首起身,依旧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城主大人先前好游山水,如今不过被困于此,所以在下今日来是为了借明州城一用,请城主大人移居他处。” “放肆!”雪韶阳拍案而起,冷冷地看着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她负手而立,淡淡地看着雪韶阳,“令夫人对于这张脸畏惧了半生,难道城主大人就不曾好好考虑过,即使您觉得她并不会害怕,可曾想过死后如何面对已故的家人?难道城主不怕族人也畏惧这张脸吗?何况如今世道,你不会不知吧?两国皇帝残暴不仁,对攻夺城池中的百姓奴役欺压,难道城主想要将一城百姓交给这样的人?城主并无治世之意,让出这明州城有何不妥?” “纵然如此,可本官也不会让位于不明不白之人。”雪韶阳目色阴寒,声音幽寂。 “城主觉得在下会伤害一城百姓?”祭北词轻笑,然后仰头望向他,“城主为城中百姓着想,为天下着想,可曾为自己与身边人着想过?”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绯樱,然后颔首一笑,高深莫测地看了眼雪韶阳。 祭北词回头,而身后的巫只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然后放在雪韶阳身边,缓缓退下。 雪韶阳和绯樱看着木桌上的玉佩,皆是心头一紧,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堂下的人。祭北词微微拱手,“城主还是多想几日,在下近日就会住在城中,若城主决定了,可随时派人召唤。” 看着两人的背影,堂中的人久久沉默,可内心的波澜却不能平复。城中停歇了五日,雪韶阳派人送回了玉佩,并让祭北词和巫只进府,而后雪韶阳称病不再见客,暗下将府中的事务全部交代完毕。 后来几日,雪韶阳便一直暗居在府中一处养伤,而与此同时,容璇所带的兵马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了明州城,并迅速对城中百姓进行了安抚,一时间城中也没了什么大的动静。 而在商国远处于昆吾山下悄然驻兵的同时,云国与北燕国已经交战,并且打得热火朝天。云国离珩为血洗耻辱,带兵向北一路攻取到武钿,而至今一月有余,武钿却丝毫没有进展。 武钿地势易守难攻,城中将领并未打算应战,而云国诸将连战许久,自是疲劳,面对如此情形,也只能暂时休战。为犒赏三军,云帝旿下令,军中将士今日可稍饮酒水,但局势如此,为了防止武钿内将领偷袭,三军将领都是浅饮几杯。 夜色沉,站岗的兵卫也昏昏欲睡,而云帝旿前半夜被拦下喝了多杯酒水,这才晃悠悠地回到了营帐,熄了灯火,方才和衣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1 而眠。 碧水涟漪,薄雾蒙蒙,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几声鸟鸣,空中彩蝶纷飞,云帝旿抬手,一只蓝色大斑蝶落在指尖,然后又在他周身飞了许久,这才缓缓离去。他怔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地跟着那只蝴蝶。 清风抚柳,草野轻飘如海一般荡漾起了微澜,而夕阳映照着河水波光粼粼。柳树下的人抬指接过那只蓝色大斑蝶,然后埋首说了什么,她突然回头看着他,微微一愣,随后嫣然一笑。 “阿旿……” 风微微吹散了薄雾,那人的面容更加清晰明亮,云帝旿抬步走到柳树下,然后跪在地上,虔诚地望着她,双手颤抖地捧起她的面颊。 “怎么了?”她莞尔一笑,手中的蝶儿翩然而去,留下一道淡蓝的光泽。 云帝旿抿唇不语,然后轻吻上她的双唇,一点点的感知怀中的温暖,他步步紧逼,似乎要将怀里的人融入体内,这样她才不会离开。 微风拂过白玉般的肌肤,温润而又绵软,杨柳依依,她躺在他的怀中,手指卷着一缕长发。 “祭玉……” 她捂住他的双唇,嘴角泛起了笑意,“阿旿,别说话,我很累……” 云帝旿抿唇,双臂一紧,“那你好好睡一会儿,我等你醒来。” “睡不着……”她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叹了口气,“武钿很难攻破吗?” “没事的。”云帝旿将头埋在她脖颈间,语气悠然。 “武钿地势险峻,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她嘀咕了一句,然后抱着他的手臂,“已经一月多了,而北庭御未曾支援,要么是舍去了武钿,要么是另有埋伏。” “以北庭御的手段,他不会无缘无故舍弃一个地方。”云帝旿面色一寒,却未察觉自己已经被怀里的人带入了话题之中。 “武钿三面环山,背靠西岭,皆为悬崖。而东南两侧地势稍缓,东侧近北燕城,南侧则靠近北庭御如今驻扎的地方,所以埋伏起来,东侧兵力较少于南侧。要攻破武钿容易,可要解决掉这些伏兵却是麻烦。” “那该如何?”云帝旿颔首,皱眉看着她。 “离珩这一主力不能离开,你可以派遣副将前去南侧,令驻守容城的兵马前往东侧截杀。” 云帝旿思虑片刻,然后微微点头。看着怀中人嘴角的笑意,云帝旿心顿时一紧,然后下意识地抱紧了她,“能不能……不要离开了……祭玉,回来好不好?” “阿旿……”她抬手抚着他满含痛色的眼眸,却在放下的瞬间又被他紧紧抓住,手腕都有些发疼。回头看了眼渐白的东方,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反手握住他的手,“不行,我该走了……” 朝阳升起,怀中的人最终化为泡影,缓缓消失在他面前。 “祭玉!”云帝旿一惊,猛然从床上坐起,头脑微疼,右手食指尖也不知何时被刺出一个血洞。 “皇上,可有事吩咐?”帐外的人立刻进来,抱拳看着他。 云帝旿抿唇,然后揉了揉宿醉过后的脑袋,“让离珩和付良过来。” “是。”那人缓缓退下,不顾须臾便唤来了离珩和付良。 而此时,距云帝旿驻扎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祭北词缓缓摘下了帷帽,然后握着手中的瓶子,面色沉重。 通透的琉璃小瓶子中装满了血液,在日光的映射下散发出诡异的光泽,并且开始微微转为暗紫色。她将琉璃瓶子放入袖口中,然后带上了帷帽,转身离去。 暗黄的土地上,几个血色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祭北词的身后。 ☆、六十章 青树摇曳生姿,清冽的酒水香四溢,而煮酒的人亦清雅绝伦。祭北词坐在他对面,然后将手中的琉璃瓶放在石桌上,“你看看这血有何异处?” 巫只轻抬睫羽看了她一眼,然后挽起衣袖,笑着拿过琉璃瓶放在鼻尖,“来……让我闻闻……” 他话语一顿,然后面色微变,将那琉璃瓶放在原处。祭北词身子侧了侧,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这是什么?红颜散?” “我说你近日怎么不见人,原来是去找他了。”巫只倒下一杯温酒,并未看她。 “中红颜散之人,性子会变得暴躁狠戾,易产生幻觉,最后死在自己手中。”祭北词看着他,然后冷笑,“巫只,我竟不知你能耐大得都可以研制出这种药了。若不是我了解他以往的做事风格,他几月之后岂不是剩下一堆白骨?” 巫只缄默不言,祭北词起身,身子微微前倾,“巫只,红颜散的解药。”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 巫只仰头看着她,然后冷哼一声,“祭北词,这毒是商崖知吩咐的,你若是想要解药,便先去问过你那皇兄。” 她跌坐在石凳上,手指发白。商崖知为何要下毒,她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对于她来说,云帝旿便是云帝旿,而对于商崖知他们来说,云帝旿只是仇人之子。 “巫只……”祭北词声音发颤,她埋首,面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我不知你与他做了什么交易,今日我与你也做一笔交易,我只要红颜散的解药。”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而巫只见她脚步微浮,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专心煮酒。 “殿下怎么了?”前来复命的房宿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不禁担忧。 “无事。”祭北词摇头,可头脑却一阵晕眩,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房宿扶着她走到一旁的亭子中,然后缓缓说道:“既然殿下今日不舒服,那房宿明日再来吧。” 坐在凉亭中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起右手,凝目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北燕如何?” “呃……”房宿思绪一断,然后坐在她身侧,“应该差不多要亡了,北庭御那人已是无力回天。” “太慢了……”她瞳中一闪寒光,“一个北燕国都如此慢,商国军马快要逼近,再不动手,以后的计划如何实行。” “那……” “三日后,让他迅速起兵,务必灭掉北燕残兵。” 房宿看着她突然离去,不禁有些尴尬。不过也不知怎么,今日的祭北词看着异常着急,这急功近利的性子可不像以前。 进了房子,她便独坐在镜台前,朦胧的铜镜荡漾起了水波,渐渐地浮现出一张面容。镜中的人一双桃花眼明媚动人,柳眉朱唇,眸中光彩照人。 “祭北词,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体。”郑姬抚上光滑的镜面,面色沉重。 铜镜中光景突变,然后浮现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这个身体还不行吗?” 郑姬摇头,“你的生辰八字与我不符,强行留在这里只会误事。” “你好歹也是大祭司,此事我帮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2 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镜中的人声音都变得淡浮,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声音,而铜镜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半个月后,离珩等人带兵攻入武钿,九月中旬,北燕帝都破,而北庭御踪迹不明。在云国兵马准备回都途中,商国领兵北行的消息迅速传遍,云帝旿亲率兵马前进。 而彼时,有人快马加鞭将一封信送入云国帝都内,掀起一片波澜。 彧朝熙拿着手中的信,面色有些苍白,可他如今坐守云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前去战场的。 “彧大人……”林子业拱手行礼,“由一个太监前去送信,这样便不会太引人注目吧?” 彧朝熙目色一沉,然后转身看着他,“公公可知此行如何危险?” 林子业颔首,单笑不语。彧朝熙见此,微微叹了口气,“此番远行十分重要,还望公公务必将消息送到。” 彧朝熙将手中的信递给他,等到林子业看完之后便撕毁了。次日一早,林子业便骑着快马,迅速奔往前线。 三日后,两军对峙。尘沙漫天,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商国,众人不免提高了警惕。而此时的战场上,一片诡异。 两军阵前,商崖知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壶清茶及棋盘棋子,他眯眼静静地等着云帝旿前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两国皇帝就坐在阵营中间,气氛和谐的让人不觉冒了冷汗。 日晷渐移,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众人凝神静气,而那两人的棋已然下完。商崖知一笑,淡然道:“云皇好棋艺,在下败得心服口服。” 云帝旿缄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以云皇的棋艺,在下看来,除了舍妹,这天下恐怕无人能敌云皇。” 面前的人一脸笑意,他起身欲走,云帝旿抿唇,“不知令妹何许人也?” “呵……”商崖知并未回头,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未回答云帝旿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舍妹平生所愿不过大洲定,不知云皇何时舍得让出这天下?”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云帝旿面色有些冷凝。黄沙飞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在阵前悠然地下了一局棋,然后一个鸣金收兵,一个回城静思,前所未有的诡异。 事后几日,商国兵马全军后退三里,只是每日派遣五千精兵强将前来与云国对阵半日,其中打得什么心思,让众人琢磨不透。 北燕军已灭,可水极天的死士却全部逃窜在外,众人自知利害,可面对着打不死的敌人,谁也没了办法。水极天死士众多,碍于局面危急,伽叶亲自前往解决,而在郑姬即将到达商崖知营帐内时,房宿传信说云若诗带着皓目赶往伽叶所在的城池。 看着北方沉重如铅墨的天空,郑姬摇头,却最终没有跟去。而此时的赖城,死士遍布,伽叶面色淡然地站在城中。 鬼啸声震天,伽叶手中的剑全身都沾满了鲜血,他将剑横在身前,手指轻点剑身,寒光乍现,血肉横飞。 “伽叶!” 熟悉的声音响起,伽叶脚下一顿,然后仰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道白影迅速飞过,皓目仰天长啸,而皓目背上的女子翻身跃下。 杀气渐重,半空中一闪而过几道血光,伽叶脚尖轻点,然后飞身接过坠落的人。怀中的人身上被划出数道血痕,伽叶半跪在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无奈,“何苦呢?” 明明知道他不会死,明明知道了诅咒,还要赶来赖城。 “会痛啊……”她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他手臂处的血痕那里,“伽叶,你信不信我?” “你不该来的。”伽叶微微叹息,并未多说。 早就知道了是这个样子,所以云若诗心中并没有多痛,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云若诗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声音淡淡,“可我信……” “你,愿不愿意交出自己的永生,然后换所爱之人余生安好?” 耳边的声音男女不辩,却带着丝丝蛊惑,云若诗疲倦地闭上双眼,内心努力地抗拒着。 “我不愿意……” 她在内心中大声地喊出这句话,丝毫不听耳边的声音。她不愿意,比起永生的痛苦,她宁愿面前的这个人今日死在赖城中。死,对于伽叶来说,才是真正地结束。 死了,才是解脱。 “哎……”悠悠地叹息声在耳边响起,那人再次问道:“当真不愿?” “不愿。”云若诗咬牙说出这句话,顿时觉得心肺都被撕裂了一般,绞痛绞痛地,而灵魂似乎也渐渐地从体内逃离。 墨云渐散,一道金色的光芒刺破了云霄,郑姬抬头看向那道光泽,然后轻轻一笑,“原来所谓的至真至纯之人便是如此吗?还是心中没有太多的贪念?又或是因为是个孩子,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都不懂……” 她叹息一声,再次仰头看了眼天际,最后上了马车。 伽叶看着怀中的女子,薄唇微抿,他抬头冷冷看着那些死士,眸中陡然变得黝黑,“死魂已去,为何还留在这里……” 那些围困伽叶的死士动作陡然一凝,四下薄雾聚集,然后环绕在伽叶周身,渐渐地形成一个画着诡异符文的法阵。伽叶抱起云若诗,目光冷冽地看着面前的死士。 “没有灵魂的躯壳,尔等皆该诛杀。” 这句话犹如审判一般落下,脚下突生藤蔓,然后疯狂地滋长,那些灵活的藤蔓飞速缠住死士,并缓缓的将他们拖入阵法,直至全部吞噬。 天际的乌云骤然散去,而伴随的还有这座死城。 ☆、六十一 弘城七还街是个好地方,街边的花树沁人心脾,街边的小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热闹非凡。此城远离纷争,这里的守城城主是由彧朝熙一手提拔的,如今是政通人和,而韩湛随着云帝旿见过城主商讨完粮草供应后,两人便火速离开。 街上行人比其他城池来得多些,云帝旿依旧是一袭暗紫色云纹锦袍,而身侧的韩湛右手按住剑柄,紧随着他,目光凛冽。 几步外的发饰摊位上有几名妇女绾着发髻,束发结簪。其中一个拿着一支玉质发簪转过身子,她右手拿着簪子在另一个人发上比划着,几个人语笑嫣然,而唯独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夫人手中捏着一支桃木簪子,迟迟微动。 云帝旿与韩湛迅速向城门外走去,而带着银色面具的人也放下手中的木簪,韩湛与那人擦肩而过,他并未多注意。 身后的人走了没几步便停在了一棵约莫有两丈多高的海棠花树下,沉寂不过须臾,然后抬手解下了面具,而原本梳成嫁作妇人时的发髻也如水般散开,垂落腰际。 银质的面具自指间脱落,溅碎了一地花香,粉白色的海棠花在风中飘舞着,最后落入泥土间。有脚步声停在身后,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3 而她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抹紫色。 “殿下,伽叶大人送云若诗去云岚山庄了。”心宿仰头看着远去的人,然后抬手拂去她发上的落花。 “云岚山庄……”祭北词目色变得空洞而又苍白,许久才抿唇,回头看着心宿笑道:“心宿,你说我要是死了,他会用多长时间忘了我?” 心宿埋首,然后叹了口气,“殿下,有些人是忘不掉的。” 就如同她忘不了明月,而他也不会忘记面前的人,那些爱过的人是会烙印在心,无法抹去的。即使再恨,也不会忘记,哪怕孑然惆怅一生,谁又曾后悔过,谁又曾想过忘却。 “其实那十年很好,只可惜我们再也碰不到下一个十年了。”祭北词靠在海棠树上,仰头看着迷蒙的花色,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殷红的血从指间洒落在地上的花瓣上,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她抿起苍白的双唇,无力道:“心宿,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最怕,当我归来,物已是,人未非……” 她的声音淡得像一池清水,却又是死水微澜。衣襟间也有海棠花淡薄而又青涩的花香,而远处的身影早已被人群掩盖。 心宿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祭北词,“殿下,乘着您还清醒,还是先去看看那个人吧。” “好。” 她抬手掩唇咳嗽了几声,而指间的血迹更加明显,心宿在前带路,而祭北词则缓缓地随着。 弘城七还街是个好地方,海棠花树碧影婆娑,而他们却已来不及驻足观望。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中间是茫茫人海,更是红尘万丈,浮华三千界,却是寻不回一个离去的人。 随着心宿赶往青云台,祭北词见到了那个人,那个遍体鳞伤的人,林子业。 林子业出城的消息传来时,她并未清醒,而郑姬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当然不会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等到梵星楼得到消息赶到时,林子业已经被死士围住,就在离云帝旿驻守的地方不到一里地的位置,可消息却是再也传不过去了。 祭北词坐在床前,而林子业似乎听到了动静,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再看到面前的人时,血丝瞬间布满了双瞳,“祭大人……您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她倾身握住他苍白的手,若是放在以前,面前的人定会奋力挣脱,一边摇着拂尘,一边惊恐地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可现下这般,他却是毫无力气,只能稍微扬起一丝笑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 “祭大人别开玩笑了,能拖到这里……已是万幸。”林子业笑了笑,然后看着她的鬓角,眸中有一丝痛色,“大人这几年是怎么了?怎么老的这般快?都已鬓生华发了。” 祭北词抿唇,“听他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马上派人送你过去。” 她起身欲走,而林子业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拽住她的手,目光悲戚,“祭大人!请转告皇上……离珩要……要反……拜托了……” 那一双手顿时丧失了所有力气,然后整个人重重地砸向了床榻,祭北词埋首咬唇,然后缓缓转身坐下。她握住他的双手,然后将林子业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沉默不语,“林公公,抱歉……这个消息我不能替您转达……” 她放下他的手,然后转身离去,长发盖住了她的面容,表情模糊不清,“心宿,派人送他回家。” “是。” “另外……”她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紧咬双唇,“梵星楼所有人出动,清剿水极天。” 墨云突然翻滚,不久便落下了倾盆大雨,空中的浮尘被打落在地,雨后的天空又清明了许多,而此时,两方对阵,旗幡猎猎。商崖知与云帝旿执剑立在阵中央。 冷冷的清光划出,利剑相撞,两人不相上下,商崖知面色一沉,手中的剑势更加凶狠。而此时的云国帝都内,林子业的遗体被运回,彧朝熙立即察觉不对,便准备出宫离开。 情势危急,而刚踏出璃清殿的他却猛然一愣,随后眯起了双眼,四周突然出现禁卫军,将他团团围住,而禁卫军后的人则负手而笑。 “斐然……” 斐然点头一笑,算是回应了彧朝熙。 “你究竟是谁?” “斐然。”他淡淡回答,丝毫不畏惧彧朝熙眼中的杀意,“只是家父之墓,我这不肖子已有十年未探。” 那淡淡地笑容充满了虚情假意,跟另外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彧朝熙目色一寒,“你是祭玉的人!” “哪有什么祭玉,一切都是假象罢了,彧相如此通透之人,也会被那个女人迷惑住?”斐然朗声一笑,视线不曾离开他半分。 “原来你们早就预谋好的,所以派人杀了林子业,封锁了所有消息。”彧朝熙冷声说道:“因为祭玉必须离开,而你便入了仕途,以做替补,而武将……则由离珩掌控。” “彧相推理的不错,不过您今日没有机会将这些消息送到前线了。宫中的事情,自然要留在宫中解决。”斐然笑了笑,然后右手抬起,身侧的禁卫军得令,迅速上前。 彧朝熙后退了几步,然后夺过近处人的一把利剑,他几个转身便陷入了厮杀。看着一个个倒下的身影,斐然不禁摇头,早就听说彧朝熙武功了得,如今看来,若是那凌苍鞭在手,他岂不是三两下就要输了。 正在斐然发愣中,彧朝熙手中的剑反手一刺,然后飞身掠至斐然面前。 “啧……”斐然心中暗咒,为什么都爱拿他出手。他迅速后退了几步,而在彧朝熙的手抓过来的同时,他亦扬手一洒。 彧朝熙下意识地一躲,而在闻到那些花粉味儿时,他面色一白,浑身顿时没了力气。四下的人见此,迅速将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斐然见此,眉毛微挑,然后拍了拍手掌上的花粉,嘴角微微抽搐,“原来那个女人说得没错啊,堂堂彧相,居然对桃花过敏?” 听到斐然口中的‘那个女人’,彧朝熙瞬间想到了祭玉,他头脑一阵晕眩,手中的剑都拿不起来。 云国帝都地形易生桃花树,但众人都不知为何全城上下寻不到一朵桃花,而原因便在彧朝熙这里。 当年盛宠至极的岚妃娘娘偶然在皇帝面前提到了彧朝熙对桃花过敏,而爱屋及乌的皇帝居然下令帝都之内自此以后不可再种植桃花,众人虽不解,可皇命如此,于是那一年过后,帝都再无桃花,久而久之,人们也都忘却了,谁人又知当今的彧相会对桃花过敏。 斐然摆了摆手,禁卫军立刻将浑身软弱无力的彧朝熙押了下去,而其中一人点燃了一支烟火。 湛蓝色的火焰在苍穹中绽开,星星点点地,斐然仰头,嘴角终于挂上了一丝释然地笑意。 而在烟火响起的时候,云帝旿与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4 商崖知同时望向了天际,云帝旿不知那是何意思,可商崖知看到那烟火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剑尖沾染了一丝血迹,云帝旿看着他,眉头一皱,紧接着两道身影又交织在一起。商崖知剑尖点地,借力飞向空中,而云帝旿的剑亦紧随其后。 身后突然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云帝旿面色一凝,然后转身砍下那两支羽箭,寒冽的目光却在看到那人时变成了难以置信。 百步之外的战车上,女子一身血衣,目色冷凝,手中的弓已拉成满月状。云帝旿怔愣在地,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来势凶狠的第三支羽箭。 利箭带着血肉从他的左肩穿过,云帝旿半跪在地,即使肩头的伤再疼,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 为什么? 他张口,无声地问道。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他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战车上的人也无力地扔下了强弓,跌倒在地。 ☆、六十二 商崖知回头看着倒下的人,眉头紧锁,而云国军中一阵骚乱,韩湛见此直接红了眼睛,“商国狡诈偷袭,谁可与我杀敌!” “谁敢乱动!” 韩湛回头,但见离珩手握兵符,傲然坐在马匹上,他面色一冷,“离珩,你在干什么!” 韩湛刚一出声,四下便突然飞出几人,执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离珩调转马头,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将士,大声喝道:“云国已亡,降者,可解甲归田!” 四下声音不断,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然后断断续续地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离珩见此,勒着缰绳赶到商崖知面前,然后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将手中的兵符举过头顶,“碧国公府三公子碧书珩,叩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云定,天色突变。商崖知伸手扶起地上的人,然后接过兵符,看着远方的天际。 大军向云国帝都前行,而城门处,斐然早已携众臣接见。商崖知下马,而斐然几步上前跪下,“臣,斐然叩见皇上。” “起来吧。”商崖知摆手,然后看着斐然身后一众大臣,凝眉问道:“宫中处理如何?” “回皇上,”斐然颔首,跟在他身侧,“凡是犟劲之人已经遣送出宫,余下的人还请皇上亲自筛选,需替换的还请皇上深思。” “此事交由你处理。” “是。”斐然躬身,然后瞥见了身后由心宿搀扶着的祭北词,他笑了笑,然后低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一幅纵欲过度的样子。” “斐然。”祭北词抬眸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积点口德,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斐然轻笑拱手,“下官受教了。” 祭北词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他面前走过,斐然看着她的背影,再次笑了笑,“殿下,不知那云国皇上应该关在哪里?” 脚步一滞,祭北词并未回头,似乎思虑了许久,才淡淡扔下两个字,“墨竹轩。” 浓郁的药草香弥漫,伽叶走进园子,看到躺椅上的女子时,眸色一沉,然后迅速走到她身边,“郑姬,我应该告诉过你。” 女子抬起眼眸,淡淡地一笑,然后坐直了身子,“师父所言,是指哪一件事?” “你伤了那个人。” “师父觉得那三支羽箭是我射出的?”郑姬一愣,然后抿唇低笑,“师父,你要知道我承载的东西与祭北词完全不同,对于我来说,那些人唯有杀了才能解脱,今日出手的若是我,那个人是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祭北词呢?不过伤了他一些,居然为了这些而强行冲破我的咒术。” “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杀不了云帝旿的。”伽叶看着她,声音清冷。如今与郑姬生辰八字相符的人还未找到,她只能暂居祭北词体内,可现在即使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安置郑姬的魂魄,她也不能以故去之人再多存于世。 “那只能勉为其难的让云帝旿活着了。”郑姬摇手,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她抬头看着伽叶,嫣然轻笑,“师父,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今天能不能先听您吹一曲箫?” 风过,卷起了一地残花,见他久久未言,郑姬掩唇轻笑,“是了,差点忘了……” 自嫣珂死后,伽叶再未动过箫,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师父要问的已经问完了,可以不用留在这里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躺椅上的人嘴角噙着一丝轻柔的笑意,一缕白雾从她额间缓缓飞出,最后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形。女子睁开双眸,似漾淌着一地清冷的芳华。 “郑姬……”躺椅上的人看着空中的影子,长长叹息,“便要以这种形式告别吗?” “不然呢?”郑姬轻吐芳兰,似乎随时都会被吹散一般,“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因为爱,所以不能迟疑。” “爱,是什么?” 郑姬一笑,然后飘至祭北词面前,右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亲人,朋友,这些人其中一个一旦离开了,你就会觉得自己丧失了所有,这是一种情。爱,是在你不经意想起一个人时,嘴角会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意,心中如沐春风,便是如此简单。” “既然爱,那为何不好好的告别?”祭北词仰头看着她,有些不解。 “你不懂……”郑姬摇头,“他的一生太过于漫长,所以还要做的事太多了。” “即使他爱云若诗也无所谓?” 郑姬轻笑,然后手指点了点祭北词的额头,“傻姑娘,那不是爱,是一种愧疚,更是一种责任。伽叶一生见惯了生离死别,对于他来说,情是一种模糊的东西,但是人存于世,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此举……无关风月。”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如蝉翼般,郑姬笑了笑,“祭北词,我与他是命中注定的过往,所以请你转告他,奈何桥上,不论岁月,我等他还完所有的债,来世及今生,他欠我一个答案……” 身体最终涣散,祭北词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那样的温暖人心,可自此以后,事再无痕。 那年香尘十里,她唤他一声师父。那年清荷碧池,她举着盈樽美酒以求他所愿皆实。那年花色满园,她一身华服登上祭台,最终是情根深种。那年青檀香灭,她终究是与君辞。 大雪过后,商国原都大部分迁至北方,大洲定,四海重新化郡。斐然立在城墙上,看着下方一众百姓,眼中沉寂无波。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微微偏头,再看到来人时,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局棋,我们终归是下赢了。翼,你觉得现在局势如何?” 男子俯首看着下方一片繁华,终究是叹了口气,“即便是如此卑劣的手段,也无所谓吗?” “卑劣一词是由败寇决定的,史笔一转,不过是讨伐暴君而已。”他仰头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5 看向另一边,然后缓缓道:“更何况,在这场盛大的阴谋中,自始至终唯有她一人难堪。” 他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红衣女子也是负手看着城下,万分孤寂。翼宿叹了口气,然后抿唇,“芫君若是在,绝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般。” “他们没有选择。”斐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生为皇家,命数本就不能由自己决定。不过倒是可惜了一些人,一生筹谋,却终究是算不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结局。” “你说……这局棋还未下完?” “先皇的棋已然下完,可是公主殿下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斐然负手而立,眸色淡淡,“如今的她救下了天下,至于今后能否救下那个人,至今是迷。” 毕竟,举国上下,都希望那个人祭天,以平往恨。 不远处,拂歌缓步走到祭北词身后,然后款款一拜,似乎正在通报什么。而后,只见祭北词眼帘微垂,然后抬步离去。 回廊蜿蜒绵亘,一座精致的小楼便隐于桐树间。祭北词推开沉重的大门,清凉的风拂过衣袂,层层碧色中,有一点微白的光华。 “萋萋。” 她的声音微小,宛若清烟,林中有了一丝异动,有白影从树枝上跃下,定定地立在她面前。那是一只白孔雀,羽毛洁白无瑕,眼睛淡红。 祭北词看着她,然后半跪在地,右手抬起,笑着道:“萋萋,我是北词。” 萋萋抖了抖羽屏,发出几声低鸣,然后用她的花冠轻触祭北词的掌心,掩不住的喜悦与吃惊。 坐在树干上,祭北词望向墨竹轩方向,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笑意,“萋萋,我在云国时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的眸子很漂亮,是少有的墨色,为人幼稚而又无耻,不过他写得一手雅诗,待人也很真诚,总之,他人很好……” 萋萋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晃着脑袋。 “可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是我让他成了阶下囚。” “这几日我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风清月柔,我们十指相扣,只是静静地看着漫天烟火。”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远在云端,“我让他失去了所有,却又不肯放他离开。算命的人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 萋萋靠近了她几分,似乎看懂了她身上的悲伤,她蹭了蹭她的衣襟。祭北词将手放在她身上,笑了笑,“人,是很自私的。人如没有一点自私之情,便是已入阑珊,近乎亡矣……近日你一直在听那琴音吧,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没等萋萋回答,祭北词便埋首一笑,“我也很喜欢他……萋萋,从今日起,你不必留在这里了,到你想去的地方去。” 萋萋踱步,然后噙住了她的衣袖,将她往一处拉。祭北词被她这动作惹得笑了笑,她拂了拂那些白羽,“萋萋,我去不了,也不能去。” 萋萋没太懂她的话,依旧执拗的拉着她。祭北词轻点了她的脑袋,然后手指轻抬,指间有一丝白光渗入萋萋体内,她对天长鸣一声。四周琴音萦绕,祭北词和萋萋同时仰头看天,“萋萋,快去吧,否则就没有时间了。” 萋萋围在她身侧转了转,然后足尖轻启,寻着缥缈的琴音离开。 ☆、六十三 为君臣者,当以为民劳矣。使民饥者可食,累者可息,功者可德,鳏寡孤独者可依,而后乘民之力击贼,纵兵尚弱,亦可鼓不起作,旗不解卷,刃不尝血,以得国也。 这便是先皇所训,而为了这步棋,他们这些人流于诸国之内,最终是实现先皇所愿,如今都城方定,而为了给后世留下芳笔,商崖知的登基还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便是祭北词手中的圣旨。 笔墨纸砚齐备,面前一道空白圣旨乃是云帝旿当年与雪国联盟时留下的保命符,而真正的用途如今方才体现。 对于商国来说,以云帝旿禅位为由是最好的结果,所以祭北词所书便正好给了一个借口。 看着面前熟悉的印章,祭北词凝眸不语,许久才执笔书写一纸诏书,身侧的管事太监见她写完,便恭谨地弯腰,对着她行了一礼后便收好了诏书,缓步离去。 拂歌进来,因着闵寻此次也来了皇都,所以正打算去拜见。 闵寻自幼便跟在姑苏羽身侧,与姑苏羽关系亲密,宫中人都尊称其为姑姑,后来姑苏羽皇后死后,闵寻便居于佛堂,不复出。而如今来了云国,闵寻还是留于佛堂之内,日日诵经,伴青灯古佛。 祭北词收拾妥当后,正准备离开,目光却瞥见了远处小心安置地瑶琴,她起身,目光悠然地看着它。 “墨竹轩那里有何动静?” 拂歌讶然,随后目光也放在那瑶琴之上,那瑶琴上刻着几朵海棠花,拂歌曾听伽叶说过,那是先皇亲手为羽皇后所刻,“皇上一直忙于国事,暂时还未去过墨竹轩,只是公子一直被玄关锁困着。” 云帝旿如今虽未阶下囚,但碍于身份,他们这些人还是要称呼其为公子。 “玄关锁……”祭北词轻声轻语,然后伸手拂过瑶琴,闵寻姑姑那里迟些时日无妨,可云帝旿那里却是耽误不得了,“应该只剩下这件事了……慕辰妃可来了?” “来了,如今在偏殿住着。” “差人唤她过来,去天牢吧。”她伸手抱起瑶琴,顺手取出一本琴谱,“她的事情一了结,便再无其他了。” 天牢森森,鬼火幽幽,这里的人都透着一种死气。祭北词站在石牢前,定定地看着里面落魄的男子,身前的看守人开了牢门便恭敬退下。 “彧朝熙……”她声音淡淡,却足以让牢狱中的人听清,彧朝熙如今恢复了体力,可手足上的枷锁却是将他紧紧捆绑。 地上坐着的人缓缓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似乎懒得与她开口,却冷冷一笑,“他如今在哪里?” “他很好。”祭北词蹲下身子,与他目光对交。 “很好?”彧朝熙轻嗤一声,瞳中染血,手指紧抠着血肉,“你这个女人有何颜面说这句话,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知羞耻吗?祭北词!你害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身陷牢笼,既然得到了一切,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祭北词看着她眼中的仇恨,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因为我命不久矣,在我死之前,他必须留在这里。”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彧朝熙嗤笑,然后闭目不再看她。 “彧朝熙……”祭北词起身叹息,然后拂了拂衣袖,“我今日来不是与你争吵的,我知道你的怨恨,可你也该清楚,除了杀我解恨,你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牢门再次被推开,祭北词未回头,而是看着彧朝熙,“今日,有一个人想见你。” 慕辰妃走到彧朝熙面前,面纱落下,露出了狰狞的伤疤,她半跪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6 在他面前,眉眼间皆是疏远之意。 “妃儿……”彧朝熙目色一沉,然后双手抚上她的面颊,声音发颤,“真的是你……” 他早该知道的,如今这世间除了云帝旿便只有她一人,只有她知道自己碰不得桃花粉。 “所以……从一开始你便在皇都。”彧朝熙悲怆一笑,然后双手颤抖地将她拥入怀中,“妃儿,从一开始……你便来府中杀了我不就好了……” 带着仇恨,带着怨愤,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的。 “彧朝熙……”慕辰妃任由他抱在怀中,眸中没有一丝光泽,手指微动,最后是整个手臂。她一手环住他,一手缓缓抬起,眼眸闭上。 “辰妃。”祭北词声音淡淡,随意瞥了眼放在彧朝熙脖颈间那碧蓝色的指甲,慕辰妃似有片刻迟疑,手却还是停留在彧朝熙脖颈上不动,“过几日你亲自送他去云岚山庄,除了你……其他人死生不论,自此以后,你的生死,我也不再多做过问。” “是。” 许久,牢中才传出一声轻应,祭北词点头,然后转身出了牢狱,在外候着着拂歌见此,替她披上披风后微微颔首看入狱中相拥的人,“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新朝将建,而前朝旧恨依旧存留,其中多少双眼睛死盯着他们的结局,那些凶险能否避过,全看他们,更何况,辰妃她,情丝纠结,若彧朝熙死于她手,那人自是不会独活。蜉蝣一生,所爱或所恨,不过一人而已。” 那一人若死了,这世间便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再也不能牵绊她在人世了。 仰头看着天际的暖阳,祭北词眯眼而立,直到全身冰冷褪去,她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去墨竹轩吧。” 有些人是要见的,有些事也是要面对的。 墨竹摇曳,风声嘶嘶,铮铮弦动,绿漾涟漪,似身居空谷,只闻淙淙溪流。 噌—— 琴弦应声而断,身侧的萋萋有些不安地看着云帝旿。见此,祭北词嫣然一笑,萋萋忘了她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款步走近云帝旿,然后敛裙坐在地上,手指拂过那断裂的琴弦,轻笑道:“我今日刚好取了瑶琴过来,你这琴弦倒是断好了时辰。” 身后的拂歌上前将瑶琴放下,顺手将云帝旿原本的琴带走,祭北词从袖中拿出琴谱,放于云帝旿面前,“那首《子归》你只拿得了前册,这是完本。” 云帝旿目色淡淡,眼前的人面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意,仿佛多年前,若真的仿佛多年前该有多好。 他并未出言,倒是祭北词忽地拧眉看着他双手间地锁链,随后抬手,手指灵巧地在锁关处旋转,然后解开了那边玄幻锁。 “你解开了这个就不怕我离开了?”手腕被锁得时间有些长,他揉了揉已经发红出血的腕间,丝毫没有抬头看她。 “你暂时不会离开的。”祭北词将锁链放在地上,眉宇间依旧是笑意,她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然后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因为祭玉还在这里。” 只要祭玉在这里,他便不会离去。 他的视线由她月牙般的眼睛处移到她手上,然后捏起那粒药丸,丝毫不过问便吞了下去。耳边一阵轻叹,祭北词无奈地看着他,“说了多少次,不能乱吃东西,你倒是一点都没记住。” “祭北词。”云帝旿第一次开口唤出了这个名字,“曾经的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留在这里的……” “你还不明白吗?”祭北词埋首轻笑,右手手指轻点着左手腕,“从前一切,不过一场权术交易。” “若没有其他事,你便离开吧。”云帝旿许久缄默不言,最后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小木屋中,门吱呀一声关上,再没了声音。 指间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血色弥漫,祭北词看着竹叶间的鲜血,先是一愣,随后抬脚抹去。她起身上了木阶,右手扶在门上,叶落无声,四下一片寂静,她额头抵着门,最终还是抬步离开。 身后竹叶萧瑟,围着竹林的小池缓缓带走前年还残留的枯叶,隐约可见几条灰暗的小鱼儿混杂其中。身后的瑶琴似乎发出一声低鸣,在这空荡的墨竹轩中,缓缓回荡。 而在祭北词离开墨竹轩的那一刻,木门缓缓被推开,里面的人倚着门框,神色不定。 长廊蜿蜒,祭北词的步子渐缓,最后直接坐在廊中。 “纵然解了红颜散,你也带他出不了这座牢笼。”前方声音轻轻,抬头便见巫只抱臂戏谑地看着她。 祭北词一瞥拂歌,拂歌知意,她行了一礼便缓缓退下。片刻后,长廊中只余两人,祭北词坐直了身子,“这座牢笼我一个人住着便好,他自是一人堂堂正正地走出。” “你倒是嘴硬。”巫只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的面色,轻笑了几声,“不错,看这样子,似乎还能活上两年。” 他坐在她身侧,右手支着脑袋,“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 “随意。” “嗯。”巫只点头,随后一脸奸笑,“好消息是云若诗醒了,只是这消息如今只有你我和伽叶知道,其余人都还在祭拜她。至于坏消息……那便是皇上看在以往的情谊上赐婚了。你,和我。” “何时成婚?” “一个月后。” “巫只……”她仰头看着一片碧蓝的天空,偌大的空中飞过几只云雀,“我已经怀孕了。” ☆、六十四 大殿内燃着袅袅清香,月色隐去,殿内的气氛越发森冷骇人,祭北词再次一磕,“商宁跪求皇兄放过墨竹轩中人。”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商崖知冷眼看着殿下伏地的人,声音冷冽。 “因为商宁已怀有身孕。”她并未起身,依旧是声音淡淡,却在大殿中掀起了汹涌波涛。 商崖知薄唇紧抿,似乎像是受到惊吓般后退了几步,他扶着龙椅,视线瞥到一旁的巫只,但见巫只微微颔首,他心中登时凉了一半。 旁人不清楚的事情,他不信祭北词也不清楚。商国素来重鬼神,而当年之事,所有的重担都由祭北词一人承担,如今她要保墨竹轩的那个人,可曾考虑过后果! 商崖知眉头紧锁,似乎是思虑了良久才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声音虚弱道:“来人,带公主殿下入住绾雪楼,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夜色撩人,绾雪楼的奴婢已被全数换了,甚至连拂歌都调离了,祭北词将手中的灯盏放在一旁,随后半躺在长椅上,看向窗外的明月。 她右手覆在肚子上,声音带着微微笑意,“连你的出现都计划到恰到好处,有这样的母亲,是不是很悲哀?” 屋外虫鸣阵阵,清凉的风拂过树叶,而祭北词躺在长椅上,竟沉沉睡去。 “小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7 哥哥,就算祭祀之礼无聊,你也不能跑来这里。” “此山野物颇多,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小哥哥,这个东西给你,带上它便不会有野物靠近你了。” 眼前突闪一道白光,再睁眼时已到天明,耳边箫声袅袅,窗外突然鸟鸣声多了起来,但是鸣声戚戚。祭北词走到窗户前,园中此时亦聚集了许多婢女,仰头看着这一异象。 百鸟哀鸣,声声悲凉,这世间能做到的只有那一人而已。 “今日……似乎是郑姬的生辰。” 对于郑姬来说,那段深入骨髓的爱恋已生出了忧寂的花,但所幸,无论如何,花还是开了。 天际群鸟环飞,祭北词合上窗户,掩盖了一地悲伤。不过多久,那箫声便止住了,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伽叶便来了绾雪楼。 “究竟是为了何事?他要将你禁足于皇宫?” “对于他们来说,一件不可饶恕之事。”祭北词手覆在肚子上,伽叶瞬间明了。 “你要知道,自己只有这一生。”魂噬后的阴阳师是没有资格轮回的,就如同姑苏羽,如同姑苏明月,命数如此。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祭北词启唇一笑,目色柔和,“这样我就可以用一生的时间,与他过完别人的生生世世。” 虽然她的一生有些短暂,几乎是昙花一现。 “所以我会用此生的时间去陪他,走完这段命定无始也无终的路。” “可是如今呢?”伽叶俯首看着她,轻轻摇头,“几番波折,却还是命将人弄,往昔种种,雾散梦醒,却还是回不去了,而且,一败涂地。” “没有,我手中还有足够的筹码。”祭北词仰头看向他,却似乎有些疲倦地躬下了身子,“伽叶,你先回云岚山庄吧,那里的事情只有交给你才能使我放心,更何况你还需安排两人。自此以后,你的余生该做你要做的事情,与商国再无瓜葛。” “罢了,我劝不了你。”伽叶无奈地叹了口气,纵然他让她为自己安排好后路,又能如何? 看着面前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人,伽叶摇头,最后无奈地离开了绾雪楼。屋内的人坐在软榻上,唇角勾起,“乖,再等等,我们马上就会出去了。” 诏书一下,新国定年号为天启,新皇赏功封疆,修田缮边城,很快便迎来了第一个春节。 大雪纷飞,北国严寒,那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因为众臣皆知,绾雪楼一直被禁足的商宁公主已怀胎十月了,至于这孩子究竟是谁的,有人猜测是墨竹轩那位的,也有人说是鬼医巫只的。毕竟皇帝曾有一纸诏书,赐婚于两人。 茫茫大雪似乎要掩盖了这片天地,屋内不断传来女子凄厉的声音,眼看时间已至三更天,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却终于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在外候着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而商崖知一步踏入屋内,却在合上门的那一刻,眉头轻蹙,而后止步不前,直至一身雪气化尽,这才进了内殿。 床榻上,祭北词苍白着面色靠在南庭身上,抿唇看着面前接生婆抱着的两个孩子。见商崖知进来,她敛眉一笑,“皇兄过来看看,是龙凤胎。” 商崖知坐在南庭身侧,伸手逗弄着其中一个,轻笑了一声,“倒是有趣。” 祭北词看着他,然后嫣然一笑,“名字我都取好了,今日大雪纷飞,女孩儿就叫云雪,男孩儿就叫云帆。” 商崖知手指停滞不动,而南庭回头看了眼祭北词,然后悄然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商崖知起身看了那孩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你现在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不要再过问了。” 南庭见他依旧是那般冷漠,倒也没有说什么,她回头安慰了祭北词一会儿,然后将孩子抱在她面前,“你看着小家伙像不像你?” 祭北词笑着抬起手,却在指尖将要碰到那孩子时,生生收回。 “北词,我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但这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如今竟是碰都不碰吗?” “不能碰。”祭北词咬唇,暗处,又见鲜血从指间渗出,一片嫣红,“南庭,我如今与外界没了联系,你能告诉我,外面怎样了吗?” “哎……”南庭叹息,一旁留着的接生婆伸手抱住南庭怀中的孩子,“墨竹轩那位安好,你不用担心,至于那彧朝熙和慕辰妃则一直被扣押着,也是乘着这几日年关忙,才由你的那些人送出了城,走了没几日。” “是吗?” 祭北词合下眼眸,并未多言,南庭见她有些乏意,也不再多做叨扰,她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你好生休息着,至于那两个孩子……我会替你找好奶娘照顾的。” 祭北词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沉沉睡去,屋内的动静再听不到。 事后几日,由于商崖知的镇压,旁人也不敢多言祭北词一事,而彼时,九子凌云山下,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帘子被掀开,彧朝熙靠在一旁,原本俊俏的面容上晕染了丝丝苍白。 “妃儿,为何不杀了我?” “我与她做了一笔交易,需要将你送到云岚山庄。”慕辰妃声音冷冷,双手握着缰绳,丝毫不看身侧的人。 “她也说过死生不论。”彧朝熙叹了口气,然后靠近了她几分,语气柔软,“你早就该杀了我的,妃儿,若是你真的遵从她的命令倒好……” 慕辰妃一愣,而身侧的人突然揽住她的腰肢,目色一冷,将她拉下马车。几个翻滚,两人满身雪花,而身后的马车后面突然燃起了大火,随后便是铺天的羽箭。 彧朝熙一手揽住她,一手抽出她腰际的长鞭,飞雪漫天,他带着她后退了几步,然后看着马车前的那些黑衣人,冷笑一声,“如今才找到,不觉得迟了吗?” “彧相的命可是万分值钱,如今觊觎之人可都是纷纷赶来了。”为首的黑衣男子笑了笑,然后执剑再次逼近彧朝熙。 衣锦碎裂的声音传来,彧朝熙将怀中的人伸手一推,“往南走,不要回头。” “彧朝熙……”慕辰妃面色一凝,她仰头看着远处威严耸立的山庄,咬了咬唇,发间的玉簪飞出,刺入那黑衣男子体内,“我答应过祭北词,是生是死,一定要送你回山庄。” 彧朝熙颔首,然后低声笑了笑,“那就……一起走吧。” 看着不远处的马匹,彧朝熙将黑衣人的剑踢出,直接斩断了缚绳,长鞭一扫,雪花飞溅,而他抱着她迅速上马离开。那些黑衣人见此面色一慌,羽箭自耳边飞过,身后的人将她抱的越来越紧,慕辰妃低头看着腰际越发惨白的手指,心中不由一颤。 “彧朝熙你撑住,我们马上就……”她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已跌落下马,缰绳一勒,慕辰妃反身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8 越至他身边。 彧朝熙一身覆雪,原本俊俏的容颜此时尽显苍白,而他所躺过的地方,血色弥漫。慕辰妃心一慌,旋即将他抱在怀中,但见他身后的衣衫一片暗紫。 她扯碎衣袖替他缠住止血,然后搀扶着他缓步前行,“彧朝熙,你先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 “好。”耳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大雪掩埋,他的鲜血已经染至女子身上。 “别睡,我给你唱歌听……”身后带血的脚印一深一浅,她睫羽上的雪花已经掩住了视线,“南之新叶遍城隅,花若绯花倚青衣,千里月露入怀抱,蒲草斜阳斜,一秋水,一枯荣,落得谁人劝君归,红妆不负泪千行……” 脚下一空,两人滚落在雪堆中,彧朝熙睁开眼睛,看着她被雪染尽的长发,勾唇笑了笑,“妃儿,你知不知道北国女子在见到喜欢的男子时才会唱这首曲子。” “知道……”慕辰妃跪在他身前,眉宇间也多了丝丝笑意,“自小你便教我唱,只可惜那时我并不能开口说话,如今你想听多久都可以。” “妃儿,我的妃儿啊……”彧朝熙手指埋入她的雪发中,看着她清澈的目子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暗自轻叹,“我们……走吧。” 等到了云岚山庄,那些黑衣人便不会找到她了,她就完全安全了。 慕辰妃点头,然后将他扶起,两人相互扶持着,缓缓上山,大雪漫漫,可依旧掩不住雪天中的歌声,即使那个声音渐淡。 云岚山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便在眼前,慕辰妃再也支撑不住,拖着彧朝熙便跌倒在门前,她笑了笑,回头看着身侧的人,“彧朝熙,这次……我们真的到了……” 沉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看着里面走出的男子,慕辰妃心下一喜,“伽叶,你快帮我看看他的伤势,他……” “已经死了。” 吊着最后一口气送她来了这里,然后死了。 ☆、六十五 雪花渐淡,慕辰妃手指有些僵硬,她回身将彧朝熙抱在怀中,看着面前人清冷无情的眸子,缓缓摇头,“你为什么不肯救他……” “他已经死了。”伽叶声音冷若寒冬之雪,再次将这个残忍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你说谎……”她声音淡淡,带有不满,“你不想救他,因为你们都想让他死!” “你不是也想他死吗?” 慕辰妃霍然睁大了双眼,随后眼神变得空洞而又呆滞,“是啊,我……也希望他死呢……” 慕辰妃低首一笑,却在说完这句话后昏迷了过去,伽叶深邃的眼瞳看向两人,最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窗外雪花不断,慕辰妃从梦魇中惊醒,手抚着胸口大口喘息,“原来……是梦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眯眼只见一人端着木盘走近,她见过这个人,云国公主,云若诗。 “你醒了?先把这药喝了吧。” “彧朝熙呢?” 面前的人心底一凉,她将药碗一推,“你先把药喝了。” 慕辰妃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面容有些苍白,她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什么消息。良久,她翻身下床,往屋外跑去。 彧朝熙的房子便安排在她旁边,一进门,便可以看到那张清秀俊逸的容颜,伽叶见她进来,便侧身立在一侧。慕辰妃抬步走到床榻边,然后握着彧朝熙的手,声音温柔,“彧朝熙,我们回来了,你可以不用睡了……” 床榻上的人,身体犹如被覆了一层冰霜,寒彻人心,慕辰妃握紧他的手,眼泪滑下,“为什么……你总要留给我最深的绝望?” “伽叶。” “何事?”伽叶望向她,声音依旧淡淡。 “三日后,我要与他成亲。” “嗯。”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唯留房内的两人。 绯色的纱幔层层叠叠垂落在地,男子一头墨发用木簪轻轻绾起,红衣衬得人面色有些好转,而慕辰妃隔着红纱盖头望着木椅上的人,言笑晏晏。 四下的人大多是山庄里的护卫婢女,此时都已陷入沉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婚礼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仍由她,真的无所谓吗?”云若诗站在伽叶身侧,有些担心地望着堂中的人。 “她若要死,谁能拦住。” 周围的人嘴角都面前挂着一丝笑意,屋外烟火漫天,如此盛宴,众人都拿着禁言不出声,在两人进入洞房后,更是一片死寂。 慕辰妃取下红色盖头,抿唇坐在床榻上,笑容明媚,“你是不是一直企盼着这一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如同那年秋雨瑟瑟,你带走躲在草垛下面的我,不顾后果。可是你似乎忘了,我到底是谁……” 慕辰妃转身取过一旁的合卺酒,眼底掠过一丝悲伤,“喝了这合卺酒,一切都该结束了……” 银杯落地,其中酒水尽洒,长发掠过她嫣红的脸,门外的雪花被吹进,扫过她的指间。 慕辰妃转身,但见祭北词披着一身寒气,倚靠在门框上,细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一眼疲劳,显然是匆忙而来。 她苍白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然敛眉,“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你,不过我想……有一个法子或许还能救他。” 寒室中越发冰冷,即使祭北词裹着一层厚厚的裘衣,依旧不觉颤抖,连声音都是冰冷地,“前不久我找到了召寻,他或许能救。” “那你救他。”慕辰妃坐在冰床上,看着一旁没有任何生气的男子,面色白白。 “辰妃……”祭北词目色未变,她叹了一口气,“救他是有代价的,如果说你此生还有六十年寿命,那么二十年留于你,二十年交给彧朝熙,而余下的便作为条件,交给召寻。命数一旦做了交易,你便会和彧朝熙一直沉睡,或许明日便醒,或许几年,又或许几百年,无人知晓。” “无事。”慕辰妃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我可以等,等到一日,我们一起醒来。” “寒室冰冷,我便不陪你了。”祭北词微微点头,由伽叶扶着离开,而召寻卧在彧朝熙身侧。 “祭北词……” “嗯?”她闻声止步,抬起眼眸看着远处的人。 “多谢。” 她挑眉,淡然一笑,“无妨。” 外面的大雪依旧纷飞,而云岚山庄则与山水浑然一体,白墙黑瓦,仿佛泼墨山水画,藏匿于连绵青山,冬日的瀑布已然结冰,但一旦开春,便是万紫千红,花草婀娜多姿,相互掩映。 “尽管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可真正看时,依旧不免惊讶。”祭北词拢了拢暖裘,眉宇间都是笑意。 “这座山庄本就承了你所有心血。” “是吗?”祭北词抬指接过雪花,眸含微笑,“他也很快就会看到了……” “马车已经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89 备好,你不愿多留,我亦不再阻拦。” 与伽叶告别,祭北词便离开了云岚山庄,刚一上马车,她便轻咳了几声,然后解开双手指间缠着的纱布,只见苍白的手指间全是血痂,而有些地方还渗着血。 祭北词抿唇将染血的纱布扔了出去,而后从袖中又取出一指白纱,紧紧缠住手指。 寒风猎猎,云帝旿解下披风放置木架上,屋内偶闻淡淡腊梅香,他动作一滞,然后转身进了里屋,却发现榻上躺着一人。女子蜷缩着身子,暖裘帽子上的黑绒遮住了半边面容,眉宇间是无尽的疲倦,她怀中还抱着一手炉。 云帝旿坐在床榻边上,女子毫无动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若隐若现,他望向她怀中,这才发现那搭在手炉上的长指裹着白纱,他下意识地伸手。 而在指尖即将触碰上时,女子卷长细密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再看到面前的人时,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入暖裘中,“你回来了……” 云帝旿见她醒来,随即坐直了身子,目光瞥见了桌子上的一瓶红梅。祭北词见他看着那瓶红梅,她亦起身,“那是方才顺手折的。” 云帝旿看着那嫣红的梅,叹了口气,“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祭北词声音淡淡,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定会一阵耻笑,堂堂一国公主,身份尊贵,竟直言自己无容身之处。 可云帝旿却只是抿唇不语,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人突然伸手将他环住,祭北词紧贴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微微倦意,“阿旿,我方才从宫外回来,这墨竹轩借我一宿如何?” “你该回绾雪楼。”他身子未动,任由她抱着。 “太远了,回不去。”祭北词暗自呢喃,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云帝旿叹息,掰开了她的手,他转身离去,并留下一句话,“你随意。” 后来,雪便停了。而祭北词竟随意编着借口,留在墨竹轩几日不肯离去,时间一转便至二月,竹影斑驳,暗香浮动,细碎的竹叶纷纷扬扬地遮掩了小道,祭北词披着一路风尘,向静美的屋子缓缓靠近。 她走上木阶,手刚抬,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两两相望,寂静无声,祭北词尽量忽视掉他眼底的淡漠,勾唇嫣然一笑,“阿旿……” 云帝旿颔首,并未说话,祭北词无所谓地笑了笑,踮脚,这才发现屋内的木桌上放着一盅莲子粥,“我可以进去吗?” 她似在征求他的意见,可话出口的同时,脚步微移,侧身便进了屋,云帝旿摇头合上门,回头却发现她抱着自己喝了一半的莲子粥,吃的一脸餍足,那样子,活脱脱地有几天没吃东西一样。 莲子粥清甜软润,她不顾形象地几口喝完,然后将空碗递给他,云帝旿抬手接过,又将食盅中剩下的盛给她,然后放了一个汤匙。 祭北词笑着接过,云帝旿这才发现她手指间还缠绕着白纱,不禁皱眉,“你手指怎么了?” 她一愣,然后埋首喝着莲子粥,手也往衣袖中缩了缩,十足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声音喏喏,“前几日帮闵寻姑姑上山采药了。” 云帝旿没再吱声,他摇头起身,随意取了本书册坐在一旁,而祭北词喝完粥后,便随意地寻了个舒服地姿势睡了,这一月以来几乎都是如此,吃了便睡,在云帝旿眼中像极了某一只动物。 是夜,拂歌打着哈欠,眯眼看着御膳房中不断忙活的人,“殿下,云公子那里有人照看着,您瞎折腾什么?” 前面的人绾起衣袖,丝毫没有回头,“我在他那里连混了几顿饭,欠债都要还钱,何况几顿饭,不过御膳房怎么搞得,阿旿那里的饭菜一直清淡。” 拂歌摇头叹息,墨竹轩那位身份特殊,对待自然特殊,拂歌再次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夜色越发浓稠,正在切菜的人突然指间多了些血迹,她一愣,然后放下手中的刀,迅速离开,屋内,唯有拂歌一人。 ☆、六十六 清池水淡淡,很快便晕染开几朵血花,祭北词半个身子俯在池边,看着手指,眼中毫无波澜。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旿!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祭北词面色一白,噬心的痛处清晰地传来,一阵晕眩,她双唇抖得厉害,却还是慌忙堆起了笑意,缓缓转身,“近日一直在你那里叨扰,总觉得很是抱歉,所以打算亲自下厨,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夜色下,那人的面容不大清晰,云帝旿挑眉,神情有些微变,却最终摇头叹息,先跨了一步离开。 看着那清冷的背影,祭北词鼻尖一红,面上的表情依旧木然,可眼睛却是红了,她起身,一个踉跄,却还是紧紧抱住了他。 “云帝旿,你恨我吗?” 云帝旿一愣,然后拉开了她的手,“放手。” 一把无形的利刃刺入心脏,祭北词咬唇轻笑,竟发出一声阴森诡异的笑,她后退一步,而云帝旿并未回头,“就算恨有怎样?你这辈子都离不开皇宫!” 女子险些摔倒,却还是勉强离去,回到了绾雪楼,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脸瞬间惨白,身侧有暗影浮动。 “快死了吧……祭北词……死啊……” 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祭北词声音颤颤,“滚开!” “没救了……操控阴灵的阴阳师最终是要被阴灵吃掉的……”身边的声音越发阴冷狠毒,似乎贴在她耳边。 祭北词眼眸一闪,没有再理会它们,而是艰难的往屋子里走。而此时,墨竹轩内,神色恍惚地云帝旿坐在床榻上,唇角挂着一丝苦笑,满面惆怅,最终他俯身一嗤,目光却扫过衣袖上的几点血迹。 云帝旿骤然一愣,然后沉着脸迅速往绾雪楼跑去。门陡然被推开,里面的人也是一阵讶然,她手中还握着一株花,似乎正要放入瓷瓶中,却在看到他时,动作一滞,然后水眸含笑,“阿旿,怎么了?” “你何时受的伤?” 她凝目看着他,在看到他衣袖上的血迹时,挑眉温婉一笑,“刚才不小心被刀切了个口子,你很担心?” 与方才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空气陡然宁静,祭北词看着他,不由得一笑,率先打破了寂静,“今日要留在这里吗?” “不了,你好生休息吧。”云帝旿垂下眼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祭北词仰头看着墨色的天空,许久,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细地关门声,她方才艰难地吐了口气,走了几步却身子一晃,跌倒在地,身后,血迹斑斑。 手中的那株花落下,身上的血腥味顿时弥漫,拂歌自内殿跑出,泪眼婆娑,“殿下,究竟怎么回事?” “拂歌……”她吃力地抬起头,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0 只觉得身上的伤口全部裂开了一样,“你快去找巫只,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地上躺着的人似乎随时会随风凋零一般,拂歌含泪点头,再不敢耽搁,迅速去找巫只。等到两人来了绾雪楼,地上的女子已浑身血迹,身上似乎有流不尽的鲜血,巫只上前抱起她离开,只吩咐拂歌留下打扫屋子,看着她后颈处那朵诡异艳丽的花,拂歌心头一颤。 出了绾雪楼,抵达后山一处水池,巫只便将怀里的人扔入池中,不过须臾,她周身的池水亦呈血色,手指翻飞,银针迅速扎入她的皮肤,半个时辰后,巫只亦是大汗淋漓,而水池中泡着的人才缓缓转醒。 “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巫只脱下被鲜血染透的外衣,不禁皱眉。 “思人骨发作的越发频繁没有规律了……”祭北词垂着眼眸,浑身依旧发抖,“巫只,你知道怎么克制住它。” “嘁!”巫只拍了拍手,冷哼一声,“祭北词,我凭什么管你死活?” “菁山谷那一盒离芳续可以暂时压制毒性,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两种毒混杂在一起的结果吗?” 巫只眯眼,挑眉俯身看着她,许久才森然一笑,“祭北词,纵然你能多活几日又如何?天高海阔,却是没有他去的地方。” “我知这世间早已没了他容身之处,既如此,我便为他开出一片容身之地,世人盼他死,我宁愚世人。”长发垂落在腰际,祭北词一双含笑水眸紧紧看着他,“巫只,此次,就当我求你了。” 巫只起身,墨色的双瞳看向远方天际,“后天你自己来取。” 话毕,他便提气掠开,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墨竹轩此时正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夜色中,祭北词坐在一旁,眼眸中尽是白衣男子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温润而又满足。 一道碧色的身影缓缓走来,然后站在一旁,那是拂歌,“殿下,皇上让你立即回绾雪楼,皇后娘娘带着两位小殿下过去了。” 祭北词闻言,身子一僵,随后目色一沉,“知道了。” 话虽如此,可祭北词却依旧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拂歌站在一侧,面色有些为难,她求救般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云帝旿。 琴音戛然而止,云帝旿手指放在琴弦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她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随后笑着点头,与拂歌离去,脚步顿了一下,她仰头看着头顶的竹林,淡声问道:“阿旿,你觉得武钿那日真的是梦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早已分辨不清。 “那两个孩子,一个叫云雪,一个叫云帆。” 商崖知将这两个孩子欺瞒于世人,可叹云帝旿本身就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身世,武钿那晚,说出来,谁人相信? 脚步声远去,祭北词也没有再回头看过他的表情。出了墨竹轩,祭北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地上,“拂歌,去巫只那里取一样东西。” 拂歌讶然,看着她捂着胸口,不禁担忧,“殿下要什么东西?” “你不要多问,他知道的。”祭北词看着石墙,顿时疼得难以呼吸,却只是咬着惨白的唇。 拂歌见她这般,眉毛拧起,然后迅速离开,自巫只那里拿到东西后,她便不敢耽搁,快步跑回了绾雪楼,却在拐角处与人相撞,跌倒在地。 漫天书册纷飞,拂歌吃痛地揉了揉脑袋,然后看着面前的人,一怔,“伽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迅速反应过来,然后起身捡起那些四散开来的书册,伽叶也弯腰拾着,“崖知这里有些问题要解决,我便回来看看,顺便把这些书拿走烧毁掉。” “什么书?还要烧了?” 正在捡书册的拂歌一愣,不禁回头问他,伽叶敛眉一笑,掂了掂手中的书,“北儿那时调查棂朽一事,让我找的关于符蛊师的书册,如今棂朽已死,这些书万不能存在于世。” “哦……”拂歌点头,然后又弯腰准备捡起最后一本书册,风过,将那本书一页一页的翻过,最后停留在一处,拂歌看着其中内容,只觉脑子一片混乱,持续着那个动作,不敢动弹。 “怎么了?”伽叶见她发愣,不由得问了一声。 拂歌反应过来,然后捡起那本书,手指有些冰凉,“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花很美,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伽叶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一页,只见到书页上画着一朵艳丽的花,他笑了笑,“虽美,却是至毒之物。” “这是什么?” “思人骨,木蛊的一种。”伽叶接过拂歌手中的书,声音淡淡,“相传符蛊师中有一女子为了诅咒背弃她的男子,便制作了此毒,用以谋杀男子喜欢的人。” “中了毒又会如何?” “思人骨亦被人称为死人骨,一旦被下了此蛊便会生不如死,听说那名被诅咒的女子最后浑身开满了这种花,女子死后化为白骨,思人骨便会附骨生存,直至骨化。”伽叶叹了口气,“此蛊无解,所幸这种阴邪的东西没人懂了。” “好了,时候不早,我得赶快回山庄了。” “你不去看看殿下吗?”拂歌愣了愣,然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了。”伽叶轻轻摇头,转瞬之间已消失不见。 而拂歌则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伽叶方才的话,等她反应过来,才晓得自己在这地方停留过久了,便立即跑向绾雪楼。 拂歌才回来没多久,外面便有人通报云帝旿来了,可此时祭北词还未回来,他便只能坐在大堂等着。 “刚一回来便听下人说你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门外不过片刻便传来了声音,她满含笑意地走近。 见此,他放下手中刚端起的茶杯,然后幽深地黑瞳扫过她明媚的笑意,“你落了东西在墨竹轩。” “什么?”祭北词坐在他旁边,抬眼笑看着他,却在他从袖中取出那样东西时,胸口一阵闷疼。 两人之间摆着一支檀木发簪,那是当年在九子凌云山时,云帝旿给她的梨花落雪簪,如今看着,但觉讽刺,也不知她是怎么大意将这个落下的。 云帝旿端着茶杯,唇角刚碰到杯沿,手腕便被人握住,祭北词将茶杯夺过,然后淡然一笑,“阿旿,你是不是想见那两个孩子?” 她微微颔首,掩嘴低咳,然后笑道:“只是那两个孩子并不在我这里,你若想见,晚些我便让奶娘抱到墨竹轩去,我今日实在困乏,你先回去吧。” 目光落在她满是疲倦地面容上,他启唇,却最终是敛眉离开,祭北词眸中挂着温和的笑意目送他离开,而后瞥向一旁一直颔首而立的拂歌。 “拂歌。” “殿下。”拂歌弯腰,样子十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1 恭敬。 “你该知道,我素来不喜欢旁人在这里看着,你一向懂规矩,今日怎么如此失礼?”祭北词举过方才云帝旿端着的茶杯,目色淡淡。 “是拂歌不对,下次一定悔改。”见她那般,拂歌心头一紧,却还是颔首淡然回答。 “下次?还有下次?”手指紧握,祭北词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摔在拂歌面前,吓得她连忙跪下,“拂歌,我竟不知身边的人何时也起了这心思!那茶中有什么?” ☆、六十七 堂内一片死寂,祭北词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她疲倦地坐下,“拂歌,是谁给你?” “那时在莞城,巫只给的。”拂歌磕头,如实说道。 祭北词抿唇默声良久,然后抬头看着拂歌,叹息道:“拂歌,你可知碧书珩为了你的事已与他父亲闹翻,三击掌后便被逐出家门……他如今还在城外,你去寻他吧,皇宫,留着没有意义了。” “殿下!拂歌知错了,您不要再赶走拂歌了。”拂歌迷蒙着泪眼,跪在她脚下,用手紧拽着她的裙摆,“拂歌一走,您身边再无他人了。” “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人了,就更不应该留下,你既知思人骨,便也该知我没时间再留你。”祭北词声音淡淡,带着浓重的疏离之情。 拂歌见求她不得,便退了一步,磕下三个响头,“殿下,能否容许拂歌再照顾您一日?” 祭北词扫了她一眼,半晌吐了一口气,垂着眼眸自她身侧走过,“你随意。” 地上匍匐的人双肩微抖,连哭泣声都发不出来。 柔和的阳光下,云帝旿抱着孩子坐在墨竹林中,眼眸微抬,嘴角也挂着难掩的笑意,神色温柔。 祭北词藏匿在不远处,看着竹林中情景,她亦深情地看着他的侧颜,眸中是淡淡地笑意。 “殿下,要不进去?”拂歌看了她一眼,双眸痛苦。自那两个孩子降世以来,祭北词连碰都没有碰过,直到如今,亦是远远望着。 “拂歌,你看得到我们的未来吗?” “大人……”拂歌沉声,一阵哽咽,不敢言语。 “你看不到,可是我看到了……”祭北词仰头,嘴角勾勒出一丝惨淡无力地笑意,“我看到……我们的未来,是一片苍白。” 她抿唇,许久又问道: “拂歌,你说你喜欢的人若不喜欢你,是不是世上最悲哀的事?” 祭北词没等拂歌回答,摇头苦笑一声,随后转身,悄然离去,“那两个孩子放在墨竹轩,我很放心。” 拂歌沉默,回头又看了眼竹林中的人,便离开了。残阳如血,皇都内的街道也都安静了下来,祭北词扶着栏杆坐下,望向天际,“拂歌,离开吧,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身后的人一身便装,手中捧着一指白纱,恭敬地跪在地上,“殿下,上完药后,拂歌便走。”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然后解开白纱,狰狞地伤疤露出,黏稠的血液便挂在指间。 祭北词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神色有些呆滞,她睁开眼睛,眸色涣散,唇角抿成一条线,“拂歌,眼泪有些咸,蛰到伤口了。” 拂歌身子后仰,眼中噙着泪水,抽噎道:“对不起,殿下。” 手指上的纱缠好,拂歌行了一礼,再也没敢回头。城楼上,微风拂起长发,城墙外的女子牵着马匹缓步而行,最后却又回头,看着城墙之上的人,跪下行了一大礼,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拂歌……”祭北词轻唤着这个名字,俯瞰着远去的人,神情冷漠,“你是自由的,不该留在这里等死……” 佛堂中檀香淡淡宜人,很是静然,适合平心。祭北词看着佛像前念佛经的人,敛裙款款一拜,“商宁见过闵寻姑姑。” 前人一愣,然后缓缓起身,看着身后那张熟悉的容颜,“你来了。” 祭北词颔首,沉默不语,闵寻放下手中的佛珠,然后转身向佛堂外走去,祭北词紧随其后。 茶香沁人心脾,闵寻看着眼前一片青翠,目光淡然,“近日皇上那里可是很忙?” “新朝建立,自是有许多法度需要修整。”祭北词有些歉意地一笑,随后掩唇低咳了几声。 闵寻见此,替她添了一杯茶水,“皇上虽压下了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可我大抵也听宫中人说过。” 祭北词颔首接过茶杯,微微一笑,“是一对很可爱的龙凤胎,女孩儿叫云雪,稍微大一点,男孩叫云帆。” “云……原来是那个人的后代吗……”闵寻颔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静静看着其中浮沉的茶叶,“那两个孩子,你似乎从未照看过。” “是。” “那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姑姑自幼便在母后身边伺候,如今母后驾鹤西去,这天下,只有您还能记得完整的子归舞。” “你想学子归舞?”闵寻默然片刻,眼中沉淀了百年沧桑,“你可知子归舞早已被禁,纵然你身为皇族,也不得公然挑衅权威。” “商宁知道,可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月后皇兄生辰,那个机会不可失。” 闵寻仰头打量了她片刻,除了这张脸,这个孩子身上毫无与姑苏羽相似的地方,“你的母妃可以在池莲上作舞,虽然舞步难懂,但你资质不算太差,若是一个月,也勉强可以。” 她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祭北词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缄默不言。 皇帝生辰自是隆重万分,正殿设宴,文武百官皆需到场,而此时的墨竹轩,祭北词用梨花落雪簪绾着长发,一身红色长裙,芳华绝代,镜台前的云帝旿同样一身红装,薄唇抿起,仍由身后的人为他束发。 镜中的一对璧人有着艳惊天下之姿,祭北词手指间缠着他的墨发,小心打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此次宴会一过,你便可以离开皇宫,然后……再无瓜葛。” 云帝旿漆黑如墨的双眸淡淡地扫过镜中女子明媚的笑意,手下意识地握紧,“这便是你所求的?” “是。”眼中一闪而过一抹苦楚,随即她又扯出淡然的笑容,“那两个孩子不适合留在这里,你一并带走吧,跟在你身边……” 她话音未落,他便伸手将她一拽,随后抵在镜台前,浓密的睫毛压了下来,唇齿交缠,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伤,他放开了她,手指从她唇上划过,眼中黯淡无光,“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又能说什么呢……” 门外突然传来的脚步声,云帝旿松手后退了几步,看着进来的婢女,祭北词双手垂落在身侧,“你先随她去正殿,我马上就到。” 门口跪着的女子微微颔首,在祭北词的注视下,起身带着云帝旿离开了房间,她的一双眼睛似穿过了千山万水,深深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2 祭北词撑着镜台,缓缓坐在地上,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止不住的落下,她双手覆面,身上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皇帝生辰,谁人也不敢马虎,面前的一众舞女步法轻盈,姿态柔软。目光突然瞥向殿外走来的人,商崖知目色一阵阴寒,随后低声问道:“谁允许那个人进来的?” 身边的太监弯下腰,看着男子径直被带到祭北词的位子上,战战兢兢地回话道:“皇上,公主殿下说今日要献舞,所以请那位来抚琴。” “荒唐!” “崖知。”南庭摇头,倾身在他耳边说道:“今日还是不要太过分了,权且看看又如何?” 商崖知一声冷笑,却是安静地坐下,不再理会那人,南庭见他不再动怒,终是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云帝旿面前摆着的瑶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瑶琴是先皇亲手为先皇后做的。 北词啊北词,你今日究竟要做什么? 众人看着这般情景,顿时不敢吱声,可看着当今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也茫然地坐在座位上,随后开怀畅饮。酒过几巡,殿内突然飘落了许多绯色的花瓣,而女子一袭红衣,挥舞着长袖,卷起片片落花,翩翩起舞。琴音徐徐拂过人心,带着洗涤灵魂的安静,众人不禁痴痴地看着面前姿容绝色的女子。 啪! 商崖知拍案而起,众人一个哆嗦,当即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地。 “大人,这是怎么了?”其中刚上任不久的官吏额间落着冷汗,小声询问着。 “那……那是子归舞啊……” 殿内不乏些前朝重臣,虽然祭北词并无姑苏羽皇后当年池荷一舞惊艳,但凡是看过当年姑苏羽皇后一舞的,谁会不记得那些舞步,还有那首子归曲。只是这些早已被禁,纵然祭北词身为公主,可如此公然触犯禁令,任是商崖知也保不了的。 恐惧压抑着殿内的人,而那抚琴的人与跳舞的人依旧旁若无人般,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两人,众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祭北词目光看向云帝旿,嘴角含笑,有艳红的血迹滑下,脚下一绊,徐徐倒地。翻飞的红衣如花一般盛开,而她,终是闭上了双眼。 “商宁!”南庭先一步飞至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而商崖知随后,却在看到她脖颈间诡异的花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琴音突断,众人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情形,也是一怔一怔地,云帝旿起身立即蹲在她面前,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而那一刻,商崖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祭北词身上的花撕裂开她的皮肤绽放,她的面色瞬间惨白惨白地。 商崖知一把推开他,然后起身抽出一旁人的腰刀,直指云帝旿,厉声喝道:“云帝旿,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帝旿被他一推,有些不明所以,而此时巫只上前,款款一拜,“皇上,还是先看看公主殿下吧,毕竟……蛊毒可是不太好办。” 蛊毒! 商崖知回头,眼神冷冽的看着面前挂着淡淡笑意的男子,瞬间明白巫只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扔下腰刀,俯身将祭北词抱起,迅速离开。 而此时,云岚山庄。 伽叶接过信鸽携来的信,神色顿时恍惚,身后,一男子持着一把森冷的长剑静然伫立。 伽叶面色一沉,随后将手中的信纸捏碎,“找到北庭御了,务必封锁此消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身后的人悄然离去,山顶上寒风猎猎,伽叶双拳紧握,内心有些不安。头顶的天空突然变得乌黑,十月的天,突然变了。 ☆、六十八 竹林中的女子躺在软榻之上,半眯着双眼,似乎随时都要沉睡过去,巫只的身影翩然若惊鸿般落下,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石桌子上,自己亦坐在一旁。 “这几日感觉如何?” “马马虎虎。”祭北词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坐直了身子,有些吃力地说道。 “云帝旿那小子估摸着已经到了云岚山庄,就看这消息你能瞒住多久。” “多谢。”祭北词清了清嗓子,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巫只告诉云帝旿,只要远离她,思人骨才不会发作,实际上她本身就没有多长时间了,这一声道谢不仅是为了此事,更是要谢他曾经能看在她母妃的授业之恩上,陪她远赴云国。 “嘁!”巫只不屑地撇嘴,然后冷脸看着祭北词,“那你谢的似乎有些早了,我在城外枋店给你订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这也是雪藏多年的青梅酒,特别适合送行……啊,还有这个。” 巫只深深一笑,然后自袖中掏出一个瓶子给她,“这是忘忧丝,云帝旿若是服下了便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看在你将死的份上,这药就白送你了……喂!你干什么?” 瓷白的碎片扎破了手掌,药汁混杂着殷红的血滑落在石桌上,祭北词看着这些,盈盈一笑,“爱都已经爱了,为何要忘?” 她抬头凝视着他惊诧的表情,随手将手掌中的碎片一一取出,睫毛微颤,“巫只,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我活着,他得跟在我身边,我死了,也不允许他忘了我。” 她用薄纱轻缠,眸中第一次有一丝怯意,纤瘦的身体不停颤抖,“可是巫只,你不懂。纵然没了转世,我依旧害怕,清明时节,无人祭奠。” “……”巫只看着她,目光随意放在别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白浪费我的心思了,居然这么不领情。” 祭北词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将裘衣拉拢了些,仰头看向苍茫的天际,“是要下雪了吗?天越发冷了。” “啊……”巫只也仰头,沉默了片刻,“方才看到凌云山那里被一片白色覆盖,不过还未到下雪的日子,估计是山间云雾太重了吧。” 云雾。祭北词茫然地看向天际,随后抿唇,右手捏着袖口处,不,不是云雾,是雪。 “巫只,再帮我施一次针吧。”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时间不多了,就该留在这里慢慢等死。”巫只翻了个白眼,懒得与她瞎折腾。 “正因为时间不多了,所以才要用这副残躯再做一些有价值的事。”祭北词眼底涌出笑意,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巫只被她盯得一阵发颤,随后打了个哆嗦,有些投降地从袖口中取出一排银针。 半个时辰过去后,巫只慢慢抽回了手,然后冷眼看着祭北词,祭北词报之一笑,随后起身,恭敬地对他行了一大礼,转身离去。巫只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回头看着石桌上的酒坛,他眸色一闪。 “喂!送行酒还没有喝!” 远处的人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眉宇间的笑意,她朗声道:“酒且埋下,待来年竹下闲庭赴约。” 巫只内心咆哮了几百遍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3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挽起衣袖,蹲下身子在地上挖土。酒坛埋下,日复一日又一日,伴随着院中竹叶,渐渐被掩埋,那日之后酒坛再未启,因为那名女子再未归。 九子凌云山上狂风席卷着大雪,似乎要将人活活撕裂开来,北庭御穿着单衣,抿唇顶着漫天飞雪,眸色阴沉,身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早已被冻结成冰。 四周突然传来阵阵箫声,北庭御停下步伐,警惕地望着四周,却不知是因为风雪的原因,还是别的,竟一时听不出吹箫人在何处,仿佛四周皆是。 飞雪狂舞,北庭御艰难地迈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面前飘雪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近些便见她执箫而立,媚丽艳绝,貌若碧桃。 “祭北词……”北庭御一愣,然后低声阴冷地笑了笑,“避开了梵星楼的追杀,想不到在这里又见了你。” 收拾玉箫,祭北词抬起莹白的素手抚着玉箫,“北庭御,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不觉得夸大其词了吗?”北庭御手指一弹,竟从腰际抽出一把软剑,飞身至祭北词身前。 祭北词陡然抬起头,眼底杀意波动,耳边的风雪如地狱阴灵一般咆哮嘶吼,北庭御被迫后退一步,抹去唇角的鲜血,却陡然发现她脚底下的白雪也被血色浸染。 仰头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北庭御一怔愣,随后肆意地笑了起来,“祭北词,你今日来究竟是为姑苏明月报仇的,还是来与我共赴黄泉的?” 衣衫纷飞,发丝卷着狂雪,祭北词抿唇蹙眉,手中的玉箫一转,“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实在恶心。” “姑苏明月死在我手中,你很不甘心是吧,既如此,你又能做些什么?祭北词,不如我成全你一把,送你去见他如何?”说完他有低声笑了笑,目色阴冷,“哦,差点忘了,姑苏明月作为魂噬过的阴阳师,是没有轮回的吧?你也是如此,是吧?” “多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废话。”祭北词眯眼打量着他,声音透着丝丝虚弱与疲倦。 “反正你我都是要死的,不如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北庭御一阵轻嘲,手中的剑划过一丝鲜血,剑发出一声低鸣,随后似乎更加兴奋,似乎要吞噬掉祭北词。 寒风咆哮,玉箫与剑相撞,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两人同时后退一步,而祭北词一个翻身,眸色平静如海,手中凝聚掌风,紧接着袭向北庭御,他一个趔趄,被逼向崖边,险些跌入悬崖。 北庭御见她唇角亦沾染着血色,他阴狠一笑,半跪在地,不由冷嗤一声,“祭北词,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你放弃吧,你杀不了我,我亦杀不了你,今日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祭北词低咳一声,手中的玉箫跌落雪中,她双手结印,目光淡漠地落在他身上,“既然早晚都需死,为何不早早结束。” 北庭御微微一愣,随后仰头,只见漫天雪花围绕在祭北词身侧,只是那些雪花是红色的,如鲜血一般。 而此刻,伽叶得到房宿的消息,正在与云帝旿赶至两人那里,看着远方天际嫣红的雪花,伽叶止步,而云帝旿亦停在身后,紧盯着天际。 “那是什么?” “雪灵阵。”伽叶握拳,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芒,他拂袖,随即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的灵光迅速将那嫣红的雪撕开一道空间,他咬唇,沉声说道:“云帝旿,迅速往法阵中心走!” 云帝旿知不能耽搁,飞身上前,伽叶看着他的背影,咽下喉间的鲜血,眸子中闪过一丝痛色。 但愿,你还来得及,去见她最后一面。 祭北词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注入雪灵阵中,她缓步走到北庭御面前,手指轻抬,北庭御瞬间被扼住了了咽喉,嫣红的雪将他缓缓抬起,祭北词声音淡淡,“北庭御,黄泉路上,从来都是你一人而已。” 手指放下,那道身影瞬间跌落山崖,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祭北词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地笑意。 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缓缓转身,顿时头晕目眩跌倒在地,吐了几口鲜血。脚腕处突然被丝线缠住,紧接着整个人便向身后山崖倒去,祭北词手指迅速攀上一枯枝,回头看向下方。 北庭御指间燃着丝丝鬼火,他阴冷地看着她,然后鬼火迅速烧断那枯枝,可下一刻,有人立即拉住她的手。 阿旿? 祭北词抬头看着他,只见他身子悬浮在空中,右手紧握着她的手腕,而左手,被彧朝熙的鞭子紧缠着,不过崖上的人面色惨白,似乎撑不了多久。 祭北词浑身一抖,随后扬起白如雪色的唇,盈盈一笑,“阿旿,我是不是罪无可恕?” 云帝旿一愣,眼底充满了血丝,“弃其君夫者,其罪当诛。” 她努力抬起她的右手,抚上他的手掌,祭北词微微抿唇一笑,“那……请陛下赐死……” 指间温暖如沐春风般,祭北词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同彧朝熙推到安全地带,梨花落雪簪坠落在云帝旿身侧,白色衣裙翻飞,如蝴蝶一般,最后与山谷融为一色。 “祭北词!” 云帝旿起身迅速往崖边扑去,而彧朝熙意欲拦之,却脚下一软,只能看他靠近悬崖边上。 指间突然一阵酥麻,紧接着便传遍全身,云帝旿半跪在地,随后倒下,目光紧紧盯着悬崖处,须臾后陷入沉眠。 自此以后,几步之遥,天涯永隔。 ☆、六十九 秋风微凉,草叶静谧,天启三年,商国唯一的帝姬商宁薨落。 她那短暂的一生深陷于盛大阴谋中,作为一颗棋子的她,看过了刹那繁华,看淡了世间沧桑,亦看透了情深执着。 那一日,箫声如诉,沉重难言。 那一日,曜日沉隐,繁花无红。 那一日,千里缟素,举国同悲。 那一日,百鸟闹庭,只余残音。 那一日,她的生命,终于一个红枫凄艳的时节。而余生,陌上花开,再无人共享。 皇帝亲扶棺木,自城外至皇陵,灵柩归故乡,红色的枫叶落在棺木上,映刻了凄凉。 天启五年,彩楼鼓吹,满市璀璨,天下平和。 世皆传言云岚山庄乃通神之境,而庄主犹如千山暮雪般静谧缥缈,上山求见着数不胜数,却始终无人亲见其神秘面貌,有人说那是一鬼境,有人也说那是世间少有的桃花源地,还有人坚称自己曾亲眼见过那云岚山庄中有两个白如瓷器的小娃娃,整日嬉闹在瀑布间。 天启七年,清明时节,有人遥见一身着绛紫色长衫的男子携两个孩子下山,只是山峦雾霭浓重,再回头时,已不见了踪迹。 清明时节,云岚山庄的一所偏僻小楼阁中,两个孩子躲猫猫时翻出一个盒子,盒子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山河眷歆 作者:沧海氏 分卷阅读94 中堆放着一些陈年信笺,却都是保存完好,每一封信中都有两纸诗词,字迹相同,且每封信中都有一纸相同的话。 那一日,传言如神一般坚忍的云岚山庄庄主,最终是在两个孩子面前,抱着那些陈年信笺,无助地哭泣着。 信中所言一句话:未见青山老,但请许白头。 那是回信,每一封信笺都回了这一句话,只是这些回信最终是被掩埋在偏僻之地多年,从未到过该拿它的人手中。 茫茫白雪,苍山之巅,狂风席卷着发丝,落雪覆盖着裘衣。 “北方的雪有些大,你既喜欢看雪,便多穿一些。” 男子伸出手掌,而身后,一道俏丽的身影静静伫立,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只是那个人,最终如云似雾般消散在天地间,全部幻泡。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了手,右手掌心握着一桃木簪,恍惚忆起多年前。 “这支木簪交给你,若有一日你有所求,便烧了它。” “记住,老婆子我只以人的转世为代价来谈生意,若没有这份醒悟,便不要烧那木簪。” 霜雪掩发,他浑身覆雪,手腕一转,将桃木簪抛向空中,仰头温柔一笑,“一切……从头开始便好了……” 清雨自石瓦落下,嘈嘈切切地,有人在宣纸上泼墨一画,宁静之时,沉重地门被缓缓推开。 那一瞬,有一双墨色的眼眸弯成月牙状,敛眉巧笑。 那一瞬,有人半倚门框,右手手指点着左手腕间,神态慵懒。 走一程山水,然后促膝欢谈。 荒唐十年,三生未卜,魂魄归于大荒,这一段情愁谁人堪? 雨水停歇,晴光一轮出,女子执笔在泼墨画上一作: 吾所归之地,需良人犹在。 吾所居之地,必苍山云岚。 吾所眠之地,定生死同寝。 吾所从之人,浩瀚三千界,惟有一所爱而已。 ——北词 分卷阅读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