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 分卷阅读1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 晚灯 赝品 他是妓院收容的小厮,脸上有疤又是个哑子。 而他,贵为王爷——是当今皇上最宠溺的太子。 两人的命运,竟走到了最不可能相叠的点上。 就在这交错的狭隘世界中,他们疯狂舔噬,热烈追索。 因为,只要稍一轻心,这个耽美世界将崩裂瓦解—— ──那个让倾心他的女人们梦寐以求的温暖怀抱……然,他却允了另一个男人站入? 顿时,她有股浓厚的失落。那个睥睨一切的男人所出现的变化,不是为了她。 「王爷,」她起身,「夜要深了……若妾身的柳过居留不住您,就让妾身送你们一程?」 晚灯想到自己居然在柳绫面前和翰凛这样暧昧,心下一窘,不安地试图离开身后结实的胸膛。 岂料翰凛掩得更牢,还把另一手也扣上他的腰,「别乱蹭,当心我在这儿剥光你。」 噙着邪笑,翰凛毫不在意自己道的是多不入流的台词,因为他明白效果绝对奇佳………… 第一章 「凛爷,烦请这儿走。」 萧总管躬着腰,两手侧边一摆,恭敬地引着另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 然,才一踩上阶,耳力极佳的他,便隐约听见在非艳楼嘈杂热闹的声音里,夹了一线咒骂。 眼角一瞥,他便瞧见,在阶的另一头,一名管事正持着竹条,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那角落有些儿暗,一时之间,他也没能看明谁挨了打。 只隐约觑见,在管事的裤摆边,缩着一只脚,随着竹条割破空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惊颤地抽动。 「爷?」 眼前的大爷突然没了下一步,萧管事开口轻问,有些儿怕,这脾气阴晴不定的大爷突然发了性子。 他没有说话,仅是定定地望着。 「--好!你硬气!」 注意力一集中,他便听清了那头凶戾的语腔。「老子今天就打到你求饶为止!」 尾音未尽,竹条便落,看得出来,那人发了狠,力道放的一下比一下重。 顺着他的眸光,萧总管也瞧见了这一幕,不甚明了,何以大爷会为此驻足? 「爷…?」 生怕给人拧做招待不周,萧总管又轻喊了声。 他,这次淡淡地将视线扫回,「那是,怎么个回事?」 萧总管怔了一瞬,随即眯眼赶紧将那角落看了仔细,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是教训下人,小事,小事,还扰 了爷您,真是对不住。」 以为爷是看了碍眼,他连忙揖着身子赔不是。 他,依旧不作声。看着已经没有反应的细瘦脚踝,还有益发不留情的毒打,半敛下眸。 善于察言观色的萧总管一见苗头不对,赶紧陪笑着道:「凛爷,柳绫在楼上盼您盼得紧吶,爷您…?凛、凛爷 ──」 萧总管话还没有说完,他便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在接近目的地仅剩三大步时,那管事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起伏的肩线让人觉得这家伙就连发泄也不怎么济 事。 「他奶奶的,你装什么死──」就在管事举起大脚准备踢向早已倒地不起的瘦弱身影时,他伸手一拨,就让重 心不稳的管事直接跌撞上旁边的木柱。 少了高壮管事的身形遮掩,那脚踝的主人也让他一眼看了清楚。 小小的身躯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许是连挣扎保护都没了力气,从被竹条划开的破布里头露出的两条胳臂没抱 着头,没捧着腹,只是跟着布屑一道摆在地上,像是和身体脱离一样。 看来,是被打的连知觉都没了吧。 而头顶边,还散着酒杯残骸。不难想见,这看起来没几两肉的小家伙是因为某些个小事而惹来这一顿排骨。 缓缓伸手一探,好一会儿,才在指尖上感觉到他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呼吸。 在寒风里,这细细的温暖,竟让人有些震摄。 「萧总管。」 淡淡地,他开口,让赶来站在他身后的萧总管一楞。 「是、是,爷,有什么吩咐?」 大掌挪了个位置,指节再轻轻一收,他直接拎起那只剩一口气的小家伙。 「这人…我要了。」 *** 小家伙果然是小家伙,什么都小。手小,脚小,就连那脸蛋都只有他的巴掌那么丁点大。 但是身上的红肿淤血伤痕甚至成疤的记号,却是不成比例的多。 拽在怀里,翰凛就这样看着那身形填不满他臂弯的一半。 任由爱驹御雪自个儿认路前进,他伸出另一手,擦过小家伙的额角和脸颊,不在意灰尘沾了他质细柔滑的锦锻 袖摆。 才拭去他半边的脏污,翰凛便发现,小家伙其实长得应该不差。 这样的姿容,虽不能比之其它美艳丽色,但也不至于落到最低下的奴仆一途。 优雅的嘴角轻轻一勾,对小家伙的兴致不知为何又浓上了几分。即使原因不甚明清,他依旧我行我素地骤下决 定,为府里添上一名来路不明的人物。 可,又何妨? 九王爷行事的背后缘由,向来没有人敢干涉过问。 纵然王爷的尊贵身份得以有六随十二侍盛大排场,但已近亥时三刻的官道上,只有翰凛身下的雪净白马磕蹄缓 步的声响。 过没多久,马儿的步履便停了下来。 「…王爷。」 像是觑准了时机,也仿佛等待已久,华丽堂皇的王爷府第门前,悄然出现一抹身影,恭敬地轻喊。 翰凛轻巧地翻身下马。也不晓得是因为他的身手利落,还是小家伙真的昏得沉,躺在他怀中的人儿不见一丝动 静。 「差人备浴,再传大夫来。」 修长的腿轻轻一迈,他已进了门,头也不回地交代下去。身后的老总管仅是颔首,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 跨入门槛,毫不耽搁地照着 吩咐。 大步回到他的腾麟阁,他把怀里的瘦小身影平放在自己的榻上。小家伙本来就嫌瘦的身子在他宽大的榻上,更 是显得干瘪可怜。 翰凛摇摇头,还伸手去捏了捏他的手腕和脸颊,秤了一秤,估量着这些本该长在他身上的肉得用多少时间补回 来。 既然让他捡了回来,他可不会让人说他堂堂一个王爷不给人饭吃。 「王爷。」 门外传来轻唤。 「进来。」 「赵大夫已在厅口,热水也已备妥,王爷是要先传大夫亦或是──」 翰凛一扬手,轻轻说道。「先叫赵湳进来。」 「是。」 低头轻应,简申采立刻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留有一把美髯的赵湳进来。 年过六旬的赵湳是早前自宫内自愿退休的御医,也算打小看着翰凛长大,算是几位翰凛还敬重三分的人物之一 。 「怎么,要诊治的不是你?」 一踏进门就看见翰凛好端端地站着,赵湳顺了顺他漂亮的长胡,微微笑道。 翰凛只是唇角微勾,往榻旁一站。「人在这儿。」 见状,赵湳也不啰唆,立刻上前搭脉,一会儿后便检视着小家伙身子上下。「…气血贫虚,年纪轻轻就郁劳成 疾,怪可怜的……」 说着,他又轻轻翻看着他的伤势。「身上一些皮肉之伤,先给他净净身子,老夫再为他上药。」 翰凛交起双臂,给简申采一个眼神,他立时领命趋前轻轻抱起了仍在昏睡的小家伙,步出内室。 过不了多久,简申采踅了回来,他仍是抱着小家伙,所不同的是,小家伙已经睁开了眼睛。 翰凛发现,他有一双过分清澈的黑眸。有些意料之外,他以为,他瞧见的会是愤世嫉俗的不甘,亦或已是不抱 希冀的绝望。 然,那对眸子,却是这样淡泊,却也这样柔静。 「醒了啊?」 赵湳望着刚被放在榻上的他,和善笑道,「老夫替你为伤口上药,可好?」 他没有贸然去碰那看来细瘦如竿的身影,只以沉稳亲切的口气问着。 在他柔和的注视下,小家伙缓缓点了个头。 忖度了一下,赵湳决定先瞧瞧他的其它地方。「来,转过背,我看看。」 闻言,他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转身,脱下刚刚简申采为他更换的单薄里衣。 雪白的单衣一褪,他洁晰的背也叫翰凛一览无遗。正因为如此,他那小小的背上几痕淡疤也不难数出,交叉着 新的艳红外伤,有些让人怵目惊心。 「唉。」 赵湳轻轻一叹,煞是心疼。「来,老夫给你擦上药。」 说着,他挽起长袖,取出药轻柔地抹在伤处 。 赵湳相当仔细地没有遗漏任何一个伤痕,有些还破了皮渗了些血,他特地包扎起来,因此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的时间才处理妥当。 在这期间,翰凛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低垂着头的小家伙,唇边依旧挂着淡淡笑意。 「外伤就这么着吧。」大功告成后,赵湳笑了笑,起身为他斟杯水,还拿出一颗药丸。「今晚你也许会睡得不 太舒坦,这个让你安心宁神。」慈爱地看着他吞下药,赵湳轻摸他的头,「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老夫再来看你 。」语毕便站起身。 这时,一直相当安静的小家伙突然有了动作,他轻轻扯住了赵湳的衣袖,抬眼望着他,微张着唇,似乎是想要 说些什么。 但声音仿佛哽在喉头,半晌仍是未有只字词组,他像是有些无奈而颓然地松下手。 见状,赵湳倾身执起他的手柔柔拍着。「你不能说话是吗?」 他道,还是微笑,口吻仿佛这小娃儿只是不会结 花绳似的。 他低下头,单薄得像张纸的肩膀似乎带点颤抖,但,半晌之后,他微微拧了一下眉,动动在赵湳掌心里的手, 淡淡划着。 等他勾勒了几下,赵湳才发现小娃儿是在写字,而且,还是一个「谢」字。 他轻轻笑开。「甭客气了,这是老夫的职责。乖孩子,今晚你好生歇息着吧。」 说完,他转身,「老夫先行告 退了。」 翰凛点了个头,客气地笑了笑。「您老慢走。」他侧首看了简申采一眼,「其余的交给你。」若赵湳还有什么 要吩咐的,就让简申采看着办了。 「是的,王爷。」简申采有礼地轻揖,领着赵湳离开。 然而他那一声王爷却让坐在床榻上的他轻轻一震,直直地望向从刚才就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眸光盯着自己的男人 。 ──他……才这么一昏,竟然教个这辈子从没见过面的尊贵王爷给救了醒? 两人的视线首度相对。 翰凛的唇际缓缓漫开一线笑纹。「你识得我?」 闻言,小家伙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很浅很浅地摇头,像是怕做错事。 翰凛走近,「我是第九皇子,翰凛。」 他简要地道,说完还笑了一笑,其间涵意教人费解。 仿佛这个身份就如同市集里卖菜老李的第九个孩子似的。 *** 九王爷翰凛,传言虽然天赋异禀,不过却是游手好闲,打小就对朝野政事毫无兴致,倒是常常出现在京师之中 ,成为平民百姓闲嗑牙的最佳题材。 这第九皇子在市井之间有着诸多评价,有人说他是转世菩萨,善心大士;也有人说他人面兽心,活脱是个衣冠 禽兽。 没错,这两种说法都对。 只要他开心,散钱财,开粮仓,修桥铺路,救济赈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看起来像是很热血,很人溺己 溺,人饥己饥的事情他都做过。 哪天他一个没睡好,情绪差,在朝廷之中大掀风浪,让大伙儿倒个三年楣,撤人官职,毁人宅屋,收人妻妾等 等为人诟病的丑事,他也是沾过边。 甚至是故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3 意到外头吃东西不付钱,兴头一起就来个打架滋事这种无赖至极小奸小恶的行径,听说他也在年少的 时候玩得很起劲儿。 所以说,九王爷的传闻在京城里多到可以编一部史,包括了记载详尽年表的正史,绮丽暧昧的风流史,豪情万 千的英雄史,令人唾骂鄙弃的为恶史,甚至是些穿凿附会的番外野史也是应有尽有。 随你爱听哪种,就一定能听个尽兴。 九王爷乃是皇帝早时宠溺至极的爱姬瑶妃所生,奈何红颜薄命,在产下唯一子嗣后一年便香消玉殒,皇帝因爱 屋及乌,便也十分呵疼这没了娘的小王爷。 加上他生来聪颖,灵动过人,使得皇帝对他更是放纵疼爱。 这九王爷的脾气也称得上京城一绝,自小就没人能摸清底细。 他一笑,不代表他心情好,说不准下半刻就立刻有人脑袋搬家,顺带诛连九族。 他拧眉,也不见得是情绪坏,搞不好等会儿就差人办事,这一吩咐,就是造福市井百姓。 除了从没见过他真正畅怀大笑或是失控地勃然震怒外,他俊朗脸庞上的表情所传达的意义,从来没有人能捏清 。 他时而温文有礼,时而邪佞狂蛰;有时柔情和煦,有时却阴沉淡漠。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伺候九王爷,也如同看天脸色。 他要晴朗无云,大家相安无事,甚至是天降富贵,推都推不掉;可他要没事来个刮风下雨,那是每个人都要遭 殃,要是不小心被雷劈个正着,那小命恐怕是保也保不了。 很多人受过他的惠,但也有不少人则吃过他的亏。 但话说回来,不管外头对他评价如何众说纷纭,倒是有一项非常一致。 这翰凛王爷听说可是尽得其母遗传,少时俊美无畴,年长了却愈见英姿飒飒,据说可是掳获众多女子芳心暗许 ,传闻还有宫中嫔妃为他争风吃醋。 先不论此,光是城里第一歌坊非艳楼中的红牌名伎柳绫独独肯许他走访香闺,春夜几度,其魅力便可见一斑。 然,现在那个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九王爷,正噙着一抹浅浅笑意站在榻边,大剌剌地打量了他几眼,然 后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他满意地看着他微微瞠大了眼。 然后不作声地仔细瞧了瞧,突然,伸手拨开了他有些参差不齐的浏海,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那白净额头上的长 疤。 疤痕不很淡,而且形状也不规则,不似刀剑留下的伤口,方才天色暗,也没多加注意,现下一看,还真是觉得 有些可惜了他的脸蛋。 纵使再清绝灵秀,一个破相的哑子,是不能为名满天下的非艳楼带来多少利益。在那等同深宫的纷乱浮靡之处 ,小家伙的确没有太多与人斗争的本钱。 他可以明白为何他只会是个任人使唤的下人了。 小家伙像是怔了一会儿,回神后反应挺大,几乎像是要伸手打掉他的手似地躲开。 翰凛只是轻轻一哼,沉敛的嗓音悠悠自他喉头荡出。 「……你的名字?」 第二章 小家伙听了,半晌都呆呆地望着他看,然后垂下头,像是在挣扎些什么,才伸出细瘦的手,用食指在被褥上缓 缓地画着。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根本没什么力气,修长的指节竟畏颤着。 翰凛眯了眯眼,随即抓着他骨瘦如柴的手腕,让他骇了一跳,整个身子几乎都弹了一下。 望入那恐惧的目光,他不自觉地一笑。但却绝对不是温柔的那种。「你写那儿我看不明。」他坐到他身侧,把 他的手拉了过来。「写这儿。」 高大的身影靠近顿时让他有朝里头逃的冲动,但他的手让这男人逮得牢牢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和男人黑亮的眸子对个正着后,又赶紧收了回来。 看着自己的右手被迫固定在男人手上,他只好在翰凛摊开的掌心,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软凉的指腹在他的掌心中缓慢滑动,每每拂过凹陷的痕纹时,居然,有种像是调情般的暧昧情思,无意之中, 更是撩人心神,荡漾起波。 在小家伙专心地写字时,翰凛的唇边,勾起一丝邪气。 「晚……灯……」好奇特的名儿。他看向抬起头的他,「你念过书?」 瞧他方才勾勒的笔触力道,不难想象若是捻笔写来会是怎般清凛字迹,熟稔的笔顺也能看出他应该不只单单识 得几个大字。 仰着小脸的他,望着他俊美的脸庞,犹疑地轻轻点头。 翰凛又是一笑,这一次,晚灯不懂为何他笑得如此温煦,和方才的第一印象判若两人。 「你很怕我?」 他没错过晚灯从未卸下的防备警惧,那不仅仅只是因为身处陌生之地,身待陌生之人的不安,而是一种几乎发 自本能的戒畏。 为此,他笑得柔,语调更柔,恬软地几乎醉人。 但小家伙似乎聪明地很,虽然放松了些许,却没真的为他倾倒。 翰凛觉得有趣极了。 极少有人不卖他这张脸皮的面子。 只见晚灯的瘦小身子一逮着了点机会,便偷偷地挪开些许,有点僵硬地对他摇头。 一眼就能看出的口是心非,让翰凛的黑眸浅浅发亮。 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可信。 这阻截了他与花魁柳绫欢聚的小家伙,定有本事教他乐上一阵,为他渐渐发腻的这段时日,带来不少新鲜乐事 。 兴头上的翰凛又开口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不过,这么一问之下,他才知道晚灯不过小他六岁,今年约莫十四 了。 这让翰凛挑了挑眉。他以为他大概才满十岁。 但是之后,翰凛就没有多和他说些什么了,只是笑了笑,将床让给了他。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晚灯露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4 出有些 不知所措的表情。 翰凛又发现,晚灯即使不会说话似乎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纯澈的眸子和神情将他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展露无遗 。 「今夜我的寝室借你无妨。」 翰凛笑得很俊。也应该这么说,即使他弥漫在唇际的笑意是这么教人捉摸不清,但那微弯的弧度硬是将他英挺 的轮廓衬托地益发出众迷人。 他无所谓。反正腾麟阁中又不只这一间能睡觉的地方。 即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晚灯还是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细瘦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被褥。 见状,翰凛耸了一下肩,也没打算再说些什么安抚的话。 有必要吗?他不觉得。 转身,他踏出房。而,意料之中的,简申采就站在门边等他。「王爷。」 「嗯?」他突然很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我累了。」 简申采轻轻颔首,「已为王爷准备好另间厢房。」 翰凛笑了笑。「简老,你真是体贴入微。」 「这是卑职应当。」 他摆摆手。「那就这么着吧。」正要迈步,他又回过头,「对了,简老。」 「是,王爷。」 「他在府里能干些什么,全由你斟酌着办。」纵是有权有势,足以养上一班食客,府里也不留无用废物。 成天无所是事,四处逍遥败家的,有他翰凛一人就够了。 「卑职明白了。」 翰凛负手跨出步伐,抬眼望了夜辰里的那轮明月,又是轻轻地,勾出一丝难明笑意。 接着,潇洒地睡他的觉去了。 *** 「来,老夫瞧瞧,昨晚可睡得好?」 赵湳隔天一早就到了王爷府,一进门,就朝腾麟阁来,为的就是探视这不会说话的小娃儿。 一见是他,晚灯的眼睛似乎有些亮。他,很喜欢这个和蔼的大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像这位大夫这么 好的人了。 晚灯朝他点点头。他也很久没这么好好睡过了。 不自觉地,他轻缓地漾开一抹浅笑。那是他几乎要忘记的感觉。 虽然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严格说来他的五官还算细致,加上年纪小,一下子还真有些像邻家清秀的小姑娘 。 尤其这么淡淡一笑,温温静静的,教人看了很是舒服。 赵湳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小娃儿笑起来真是顺眼。」本来嘛,小孩子都要笑笑的才好。 闻言,晚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让赵湳笑的更是开心了。「娃儿,老头子叫赵湳,你呢?」 正打算接过赵湳的掌心,一道声音却早他一步。 「晚灯。」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翰凛噙着浅浅笑意,柔哑的嗓音像是轻唤着床榻上的身影。「他的名字,叫晚 灯。」 「晚灯吶……」赵湳回头拍拍他的手。「那老头子以后就这么唤你了,可好?」 望入赵湳那对温暖的眸子,晚灯仿佛觉得向来冰凉的指尖都热了起来。他有些怯怯地,轻轻地,在赵湳的手心 上写着字。 才刚落下最后一笔,赵湳就立刻呵呵笑了起来,「好,好个爷爷。」晚灯看着他,像是轻询,赵湳疼爱地又是 轻轻抚了抚他的头。「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这么一个清秀的小娃儿在心里头认他作爷爷呢,心情怎能不大 好起来? 「你们爷儿俩天伦叙尽了没?」一直被晾在一边的翰凛索性进来,坐在桌边自己斟了杯茶,与世无争,悠然自 若,蓦然间,那逸淡口吻也有分不沾尘的绝俗气度。 「见我跟小娃儿要好,心生不满?」赵湳顺顺长髯,揶揄地道。 翰凛只是唇角微勾,逸出翩翩风采。「您老真爱说笑。」 他的眸,他的唇,他的表情,他的语调,完全都让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好难懂的一个人,也是好高不可攀的 一个人。 难以捉摸,深不可测,是他对翰凛的印象。即便他算是他的恩人,对于他尊贵的存在,他不免还是有些局促难 安。 「晚灯,别怕,九王爷没你想的难相处。」他开始佩服自己说谎不会脸红的本事,可,这话有一半是说给翰凛 听的。 此话入耳,刚润了喉的翰凛眸光淡淡扫了过来,微笑未褪,柔雅的口吻温温浅浅地漫开。「……您可是在暗示 ,有了您当靠山,他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是有点这意思。」翰凛那副奇特到姥姥家的性子他可是从小看到大,难得晚灯这么一个好孩子,怎么能不多 顾着点? 安枕无忧不敢当,就看他愿不愿意卖他这老人几分面子。 「──随你。」 他若现在要伸手掐窒这小家伙,赵湳纵是再世华佗也无力回天。 可,他只是笑。 但刚刚那恍若清灵脱俗的天上谪人在瞬刻,仿佛堕入红尘化为横世狂盗,眉宇之间尽现惊蛰邪气。 晚灯楞住了。若非天正方亮,他真会以为见鬼。 赵湳没错过晚灯眸中的错愕,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开。 但愿这小娃儿不会后悔缘分让他遇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古怪王爷…… *** 只是身子骨虚了些,需要长时间的留意调养外,其余的过没几天,晚灯就能行动自如。 没等简申采开口,他就自己提出要求。能够得王爷当日解救已是大幸,他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自知之明他有。 晚灯之前做的便是些杂役的活儿,手脚还算俐索,一些时日下来,简申采也看出他的灵活思虑,再加上晚灯识 字谙书,虽然仍是略微粗浅,可教起来还不算费力。 自晚灯进入王爷府后的两个月左右,简申采便决定让他跟在身边做事。 简申采是王爷府里的总管,跟在他身边老实说比作那些例行的粗活还来得疲累,但晚灯却非常认真,简申采教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5 他什么,他都一点不漏地牢记在心。 这,或许一半是为了报恩吧。 不管翰凛用意为何,他毕竟是将他从非艳楼带了出来,他衷心地感激他。 而翰凛呢? 从他被翰凛带入府里的那夜以来,他与翰凛的距离很少接近过一步以内的。 除非翰凛高兴。 而,他对他的兴趣似乎维持不到数月。 开始一段时间因为新鲜,还会逗着他玩,也的确是玩得挺乐,可是时日一久,就连过问一声都没给放在心上了 。 即使晚灯天天跟在简申采的后头,但一没了什么兴致,他简直当作没这个人存在似的。 久而久之,晚灯也习惯了。 而打从他能够工作时,一脸肃穆可性情却温和的简老一开始就叮嘱着他。 「九王爷是个人物,但,脾性却不顶好,要安稳地待在王爷府里,只需要谨记一件事。」 他,还记得简老是这么说的。 「不论是任何事,都不能欺瞒王爷。」 ──欺瞒? 「是的。」简申采当时的声音似乎沉重了几分。「以往就有过例子。你要记住,不论你对王爷存有异心也罢, 要想刺杀,对他不利也好,即使要叛他反他,都能明着来。」 晚灯听了,只有瞠目结舌。 「只要牢记。」简申采像是叹了一口气。「当他想要知道什么,千万不可,试图隐瞒。」 他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是什么表情。但,他不由自主地打从脚底窜起一股凉意。 也许是因为翰凛是他的恩人。 所以就算外头关于翰凛的传闻等云,他都没有很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翰凛虽然有些教人惧怕,但还不至于到 惊恐的程度。 但现在他稍微体会到了。 在非艳楼这么几年,他当然知道,沉静慵懒的狮子永远比暴躁乱吠的狂犬还要可怕百倍。 不过就是只狗,给咬个一两口就没事了,但若是惹到头狮子,他可以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缺手断脚切耳割 舌。 然后要你苟活一辈子,永远忘不掉。 非艳楼里,非艳楼外,都是如此。 他有眼睛,他会看。这就是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那个宛如猛兽的男人,会打从心里戒畏的原因。 但,除却开始的矛盾不安,他在府中确是比在非艳楼时好过许多。不需要面对骤来的打骂,也用不着忧虑到下 一餐的着落。 他深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在府中待得很稳当。 只除了一件事,一个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有时总会让他在面对翰凛时不自觉地渗出些冷汗。 他还记得之前有一回,那时是他还在做打扫之类的小仆吧,翰凛一个人在腾麟阁前的凉亭里下棋,天冷,简申 采还为他沏了热茶摆上。 见主子一来,本来正在帮着丁大叔整理庭径的晚灯正打算离开,不敢扰了翰凛的兴致。 可刚布好棋局的翰凛却出声喊住了他,「其它人就退下吧,晚灯,你来,陪本王聊聊。」 聊?他……要一个不会说话的下人陪他谈天?可,晚灯还是乖乖地走到凉亭前。 「嗯。」翰凛像是心情很好,温煦地笑开。「在府里待得可习惯?」 晚灯点头。 「那就好。」他还是微笑,自己移了颗棋子,又回过头来。「那么,你可知晓本王的规矩了?」 突然……他似乎可以从翰凛柔如春风的瞳仁中瞥见一道冷光。 他不禁轻轻握住了拳,屏气,颔首。 「好。」翰凛浅浅侧过头,敛稳的嗓音逸出唇际,顷刻间,仿佛四周萧瑟秋意都因此而逸散,恍惚间,竟如拂 来阵阵春意。 轻柔地,他又问。「你,会乖乖听话吗?」 他的生存法则很简单。端看,他的选择了。 「顺从本王的旨意……你,会吗?」 他问得简单,甚至惬意,仿佛只是邀他要不要来杯上好寿眉一般。也许,只有像他这种能够随意操纵他人生死 的人,才有这份诡魄的气度。 晚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因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而有些颤抖酸疼。 胸口一抹无名的震动荡得人几乎有种冲动,脱口跟他应声:是,王爷。 在那天应该是冷得像雪地的柔朗晴空下,他薄弱的身影为他而揖。 即使是一个颔首点头,他还是应许了他该付出的代价。 第三章 --晚灯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如果你随便在王爷府里抓个人来问,头个答案九成九脱不了这一句。 算算,他进来王爷府约莫也过了五年。 合该是在长大的年纪,这几年间,他个子抽高了,也多了些肉,纵然还留有几分姑娘家的清脱秀雅,可是少年 修长的身段及斯文淡逸的气韵,仍是让不少其它为婢少女芳心暗动。 刚在府中时,可能是环境不怎么熟悉,见他总觉得有点怯生生的,也因为他不能说话,许多年纪稍长的都挺关 照,加上没多久的时日,简申采就领着他在身边做事,府里上上下下地跑,跟大伙儿熟稔得快,久了,他也知 晓大家对他的好,跟人在一起变得比较会笑了。 晚灯笑起来真的教人打从心里喜欢。 温和的笑意总是浅浅地漫在唇际,那对以男孩来说稍嫌漂亮的墨黑眸子,还会因此而浅浅地眯了起来,安安稳 稳的,好象有什么不舒服的事情要梗在心头,见到他轻缓一笑,都会烟消云散。 因为简申采的谆教及晚灯自个儿的鞭策,他做事仔细又用心,所以纵然晚灯年纪尚算小,可许多琐事简申采都 很放心地交由他去打理。 最近这一两年,他在府里几乎算是副总管了,只差没正立个确实名目。但他也没想到那些,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才是他关心的,他不希望别人认为王爷府白给他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6 饭吃。 说来,到底是少年气志,自尊傲气多少有的。不过他那温顺和善的性子倒是满难让人看出来他这般心思。 九王爷府中,大概也只有简申采心里有数吧。他有识才之能,也所以这么给他提拔着。 *** 穿过厅堂间的回廊,晚灯因迎面而来的冷风略微缩了一下肩膀。要入冬了…… 他不禁忆起五年前某个寒冷的冬夜,甫见到翰凛的那一晚。 但,也不过一瞬,他摇摇头,没再想了,加快了脚步准备将简总管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好。 像明儿个是王爷生辰,府里已陆续送进许多贺礼,加上皇上也在皇宫之中设了宴,总有许多细节要打点。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明日一过,王爷就已然二十有五,但是他那乖张诡诞的行径还是丝毫不变,高兴时善事照 做,不开心麻烦同样惹,有时还真教人头疼,大叹无奈。 然你能怎么着?他是第九皇子,是衣食父母,是堂堂王爷吶,等若你的天了,是啊,能怎么着,好生服侍着就 行了。 但他这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就要到了他的生辰,可他这几天心情却像很差似的,阴沉沉的,很少说 话,大家越是想要热闹些让他开心,他的神情就越是冷凝。 好似大家都在触他楣头一样。 不过九王爷的脾气古怪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这些下人的也只能耸耸肩,没敢乱嚼舌根,安分地干活就 是。 「晚灯,你来得好,」一见到晚灯踏入大厅,简申采唤他一声。「等会儿就要用膳,你去瞧瞧王爷现在是否还 在腾麟阁。」 把手里刚刚简申采交代的东西放下后,他点了头又步出厅口,往腾麟阁的方向走去。 翰凛不太爱有人跟东跟西的,所以他并没有贴身小厮,而像这些尽量就近伺候他的工作也不是人人都行,翰凛 只挑顺眼的,机伶的。 虽说大半还是都由简申采指派,可是除了固定几个熟面,翰凛居住的腾麟阁就不喜别人随意乱闯。 拐了个弯,晚灯走了几步打算要踩下矮阶,双眸一睇,他就瞧见翰凛的背影坐在凉亭里,不知是在欣赏风景还 是怎地。 看天冷风寒,可是主子连件厚点的外氅也没披着,他回身,先绕进了厢房,替他取了件外衣才又踅了回来,朝 亭里走去。 晚灯捧着厚氅,尽量轻手轻脚地走到凉亭一角。 他只是静静站着,没主动将衣服递了上去。 翰凛之所以不穿得暖些就坐在亭里,也许是他懒得自个儿来,也或许是他开心就这么着。 王爷想做的事,下人没资格干涉说话。是以,他仅仅将衣服捧在臂里,要不要套着,王爷点头了算。 他看了晚灯一眼,自然也明白地忖着他的用意。翰凛极其慵懒地缓缓一笑。「……风凉了不是?」连声音都像 刚睡醒般地沉哑。 闻言,晚灯立刻上前将衣物披在翰凛肩上,顺势为他拂好长发。 「嗯……」晚灯轻柔的动作似乎让他觉得很舒服似的,他鼻间淡淡溢出一声浅吟,又好象只是因为厚衣为他隔 绝了冷意所以轻叹。他望了望天色。「要用膳了是吗?」 晚灯点了下头。 翰凛则微微侧首,右肘撑在桌沿支着额角,似笑非笑。「那,就在这儿吧。」语毕,他又看向庭中湖水,没再 多撂下只字词组。 晚灯身子微躬就退了开,准备为主子张罗去了。 *** 隔天一早,他们来为翰凛装整,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穿戴妥当,他就进了宫,不过,才刚入夜一个多时辰,理 应是皇宫宴会最热闹的时候,他就乘轿出宫了。 从简申采口中,晚灯才大略知晓事情经过。 王爷打一进宫仍然没改他连日来的坏脸色,臣子们向他道贺是爱理不理,就连其它王爷郡主们他也没给什么象 样的反应。 场面到后来似乎弄得很僵,甚至还有些惹恼了皇上。 翰凛倒是潇洒,手一摆,肩一耸,就这么离开,这才好象舒坦了起来,搭着轿子去了一趟非艳楼,小酌了几杯 才打道回府。 提了几句到这儿,简申采不禁叹了口气。唉,王爷今天的任性妄为不晓得又会带来什么麻烦。要是分寸一捏个 不好,说不准方才就直接让皇上降了罪,那可不是笑笑就算了的。 虽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但有这么一个主子,简申采也不免要暗叹声辛苦。 「好了,今天你就忙到这儿,去巡过一遍后你就歇着吧。」 他拍拍晚灯的肩,还淡淡地笑了笑,他也知道大伙儿最近为了王爷生辰都比平日忙上许多。 简申采平时虽然一脸不茍言笑,作风严苛,语气穆然,但实际上他是个相当体恤的人,只有在私下之时关怀之 情才会溢于言表。 闻言,晚灯浅浅扬起唇角,轻轻拉住简申采的手指,握了一下,算是表达一声:您也辛苦了。 不能说话的他只有借着肢体语言来传达他的心意,不过,他也只会对几个亲近的长辈这么做。 简申采也难得地更绽开笑,轻摸了摸晚灯的发顶。难得这么一个贴心的孩子,可惜了老天让他在额上留了道疤 ,还让他没法儿开口说话。 对这两点,几乎所有识得晚灯的人都替他感到惋惜。 「我去伺候王爷就寝。」简申采这么说着。 从以前到现在,翰凛的习惯就是由总管简申采服侍着就寝。 晚灯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走入腾麟阁,接着走过府中一趟例行地巡视一遍,然后才回到自己位在腾麟阁西方 邻边的房间。 身为简申采的副手,也是几个能够进入主子阁中的人之一,所以住在东侧厢房的简申采在这两年给他换了原来 那个地方,让他住到现在这里。 虽然是有些倦累,但是习惯睡前仍要看会儿书的晚灯并未灭了烛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7 光,在桌上摊开前些时日借来的书册。 才刚要静下心来,背后就一道冷风袭上,晚灯回头,发现自己的窗子没有掩紧,于是又站起身走来窗边。 然,窗缝之中映出的细致景色让晚灯停了会儿,慢慢推开窗。 由于邻近府里造景最为用心巧致的腾麟阁,他只要像这样朝窗边一望,一样可以自另个角度欣赏到隐有灵气雅 息的清岩秀水。 夜空无云,让今晚的月显得特别皓白润洁,淡柔光晕洒下,衬得腾麟阁别有一番晨日所没有的幻魅幽逸。 许是难得一回,晚灯索性吹熄了烛光,忖着出去走走再回来。 在这里待了两年,其实偶尔他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出来一个人坐着,独自赏月,有时想想心事,倒也十分惬意, 不是吗? 五年前,他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好日子过。 人的际遇确是无常。 步伐微慢而轻缓地继续着,他有些敛下眸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往事,模糊的过去淡淡掠过脑海。 他记得,他的父亲是私塾里的先生,大概十岁时吧,都是爹教他识字朗诗,他也喜欢捧著书,遇着不懂不会的 ,就缠在爹身边要他讲解。 爹是个温良的好人,说话从没大声过,也甚少发什么脾气,对他这独子相当有耐心,他喜欢这样的爹。 至于他的娘,他没印象了,爹曾说过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娘因意外去世了,他深深记得爹每每提到娘的名字 是,眉宇之间总会蹙起忧愁的拢痕。 他也记得,那天,夕阳很红,红得想泼上了鲜腻的血,天空如此,眼前如是。 好象叫山寇,也好象称做马贼,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很怕很怕,抖着身子想要找爹,他虽看着他 了,可他的爹却动也不动,脸庞也几乎不见了一半,他险些就要认不出来了。 赤艳艳的血,沾得他满手,沉重的腥味几乎让幼小的他要吐了出来。 叫嚣,嘶喊,马蹄,狂笑,木头燃烧的味道,混着人肉焦干的味道…他有些忘了,他是怎么倒下去的,也记不 是很清楚,他是怎么又醒过来的。 只隐隐约约觉得额头似乎狠狠地给什么磕着了,砸到了,很痛,流着很多血,好象也淌了泪,糊了满脸,分不 开。 等不知哪时他醒了,他只见着他自己一人站着。 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结果就只有往前走,越过了自己的爹,还有老在冷天时候端锅大热汤来的孙大娘,还有 长他几岁对他像是自家弟弟的郭家兄妹,街口的康老爹,很会说书的全爷爷…… 好多好多人。他一步接着一步走着,一个一个人念着。 后来的记忆他有些断断续续的,好象是就这么辗转来到京城郊外吧,他迷迷茫芒地进了来,见天色要暗,本想 随便找个巷里先窝着,没想到他却选错了地方。 那儿是非艳楼的侧门,他一身破烂,人家睨了就不顺眼,几脚就踹了上来,纵是被打得莫名其妙,他也毫无还 手余地,后来还是现在非艳楼里的红牌柳绫不经意地瞧见了,叫人住了手,他才没被打得残废。 当时柳绫和几个姑娘看他可怜,而且非艳楼甫开张,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见他还能做事,索性就给留了下来 。 当初,他记得那晚柳绫在他迷糊地醒来后曾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时给哽住了,好象是许久没开口,话说不太出来,几位姑娘瞧了瞧,就道:我说怎的,还是个哑子吶。 一旁的老鸨啐了声,走过来捏住了他下巴,道:啧,亏这张脸生得还算清秀……哎,额头还有个丑疤呢!得了 得了,看你们给我拣的什么货色……这皮包骨,能劈柴挑水就不错了……去去!带下去!看了碍眼! --因为没名字喊着不方便,而他是在将要入夜掌灯时分出现的,楼里姑娘兴起,就给他取了「晚灯」 为名。 至于他本来的名字…他早给忘了。似乎跟着他的爹一起葬了。 后来,他这么一待,就是三年有余。 反正只要给他几顿冷饭,还有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能要他卖命。人的性命是有斤两,分贵贱的── 这时他在那里获得的启示。 然,以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鬼,还能凭一己之力挣几口饭吃仍是要额首称庆,谢天谢地的。 在这三年,所有苦楚,所有屈辱,他都一声不吭地忍了过来。 因为所有人都当他是哑子。他也就索性当个哑子。 --当? 没错,「当」 个哑子。 他还是能说话,会说话,甚至还牢牢记得当年父亲教他吟过的诗词。 可,在那是非之地,他直觉作个哑子会好些。而,这就是他藏在心里头的秘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在非艳楼中耗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开口之时。 那个尊贵的王爷出现了。 ……步伐轻轻地停了下来,他已经站在夜耀湖畔,朝前望就是翰凛最喜欢的凉亭,一座精工雅致的亭轩就架在 湖面上,波荡的湖水涟漪浅浅缤纷着月晕的光点,映入眼底,名副其实的夜耀。 隔着这湖,对面就是王爷的居所腾麟阁了。 晚灯也不在意衣摆会沾土,环着膝盖就慢慢坐了下来。 也不知怎地,在这么美的月夜,他好象就会不自觉地回忆着,像是要捕捉其它时候他刻意压抑的遗忘。 他伸出手,轻轻地搁在自己的颈子上。 --好久……没听听自己的声音了。 别人来说是那么理所应当的事,对他而言却是不甚习惯的。 微微启唇,晚灯试着发出点声音,几个换气后,那开始稍嫌嘶哑的嗓音才逸出喉头。 他舔了舔下唇,沉思了半晌。「……梨……」 像是鸭叫的单音让他皱了皱眉,他又轻咳了咳,眸光一抬,对上了半空中的冷月。 ……虽然不怎么应景,也没什么深刻寓意,可……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8 因为这是他爹第一次教他念的诗。他一直深深记得。 「──梨花淡白柳青深,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即使皓月当头,人生……又有谁能看得清明……? 第四章 就要入冬,夜晚的腾麟阁也漫上薄冷凉意。 甫让简申采服侍着更了衣,正打算就寝的瀚凛,在熄了房里最后留下的烛火后,望见窗棂间透着晕柔的光线。 就这么坐着看了半晌,兴致一来,又穿上鞋,连件外衣也没披,便又推开了房门,走到门外矮阶,仰头静凝高 挂夜空的一轮明月。 他笑了一笑,踱到庭径上,享受月色柔光。 这几天大伙儿为他的忙碌搞得他很腻,也不用问他什么原因,反正他看了就是厌。 不过今天他那皇帝老子想发脾气却又碍于臣子面前不便发作,一张脸险些给全拧了,他就看得很愉快。 这才有了到非艳楼喝酒的心情,还有现下赏月的兴致。 他负着手,静静站立。 并非他不识好歹,而是这档子事后代表的意义扰得他烦。 前几个月八王爷才刚成了亲,宫里似乎又是一阵暗涛汹涌。 有什么小动作大家也心知肚明地很,有儿子的得提拔着当官升级,有闺女的得注意着相准人家,有道是,一人 得道,鸡犬升天。 就算是没野心没本事抢太子妃这位置,至少也要硬拗个王爷夫人这头衔,想来也能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愁穿戴 。 二十一个皇子里头只有八个是王爷,现下多了一个添了家室的,要嘛就是争作宠妾,要嘛……就是另寻目标。 元配夫人这位置可是很稳当的,未来的当家主母这身分谁能不心动? 也因为如此,原本花债算来就是一笔烂帐的翰凛,现在女劫更甚。 合该是娶妻纳妾的年纪,会有多少干预怂恿是可想而知的,但他岂会放在心里?唯一还有办法撼他几分的大概 也只有他那皇帝老子了。 老实说,当今皇上也暗示他过不少次了,仗着从小到大父皇对他的宠爱,反正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挡得干干净净 。 不过也许今儿个是他的日子,皇帝龙心颇悦,差点就要给他点了只麻雀还当凤凰配,当下他脸更冷,连点薄面 都不想留了。 没错,好好一个豪华夜宴就这么给他弄拧了,尴尬的很。 但,那又怎样?别人觉得尴尬他又不会,他还乐得看戏。 纵然他就是主角儿。 该说的台词说完了,他也下台一鞠躬,也不怕皇帝一怒之下就重罚他。 有恃无恐才是他翰凛的本色,是不? ……微微动了动剪在腰后的双手,真有点冷了,忖了下,他脚跟一转,打算回自个儿的房间去,不过,在他踏 出一步时,在不远处似乎还有那么一道轻微的声音重叠了他的步伐。 这时候还有谁像他一般好兴致? 翰凛勾了勾唇角,也没急着回去了,他转过头环顾了一下,很快地,就在夜耀湖畔觑见了个人影。 那──是晚灯。 呵,他可不知道他心血来潮捡回的小家伙也有这等雅兴--喔,不该叫人家小家伙了,瞧瞧,人家那修长身段 及脸蛋,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了。 虽然有点缺陷,但倒也生得相当俊雅了不是? 就见他走得有点像幽魂,一直就要抵着了湖水边才轻轻停了,然后缓慢地坐了下来,双臂绕着膝盖。 他和他的距离虽不是很远,他可以就着月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表情很淡,甚至,有些失神的眼眸还添了丝忧伤,好象在回忆着什么,独自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承受着 过去的伤痕留下的苦楚。 哎,竟教人忍不住心疼吶。翰凛笑了。 何以他这看重的贴心侍仆会孤单一人夜访湖畔,想着重重心事呢?瞧,看起来多可怜啊。 他可是个好主子,该过去好生安慰一下才是道理。 这念头才刚晃过脑子,视线从没离开过晚灯的他瞧见了他轻缓的动作,冷月下衬托地恍若白玉般的手慢慢探到 颈项上。 他就这么看着他微微张开唇,就像……要开口说话。 翰凛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凝住,纵然唇边勾起的角度不变,也早已失了原来的潇洒自若。 在似乎经过了一番尝试之后晚灯微微侧过头,接着,又是启唇。 「……梨……」 这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却几乎要撼疼了翰凛的耳膜。 他阗黑的眼睛眯了眯。 晚灯顿了住,轻轻咳了几下,接着稍稍仰起下巴,神色似乎柔得迷蒙。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那是多悠多雅多柔多清澈的嗓子。 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他只要开口低咏,出声吟歌,就能引得微风为他驻足,悠扬他的天赐灵音。 晚灯落下了最后的音节就止了。 风拂过水面,撩起涟漪轻荡,擦过树梢叶端,喃出清幽浅响。 还是这么地静,可周遭的声色却突然显得清晰,仿佛那东栏梨花只是犹在南柯梦外的幻音。 ──他这晚灯呵…… 翰凛站在原地,不禁悄悄地摇头笑了笑。 原来这哑子不会说话──可是会吟诗呢。 他,可要向他去讨教一番……可不是么? 迈开步伐,他绕过小径,缓缓来到晚灯侧后十步之远。 那蹲坐下似乎显得有点儿清瘦的身影,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没发现他人的闯进。 翰凛轻轻开口着道。 「……夜了不去歇着,你在这儿做什么,晚灯?」 在寂静的晚上猛然出现在周围的嗓音,让晚灯狠狠地吓了一跳! 一侧首,就见翰凛英挺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9 的身影伫立在眼前,他一惊,随即站了起来,朝翰凛垂首躬身。紧绷的身躯蕴着逐渐紊 乱的心跳。 「月色正美呢,别来这套煞风景的。」 翰凛挥挥手,这么说道,然后走近了几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拉了拉他单薄的衣摆,接着又说。 「夜深露重的,怎么没多穿点就跑了出来?」 晚灯不禁有点怔然地抬头,望进那双像是盛满关怀,温柔的黑眼。 翰凛笑得很温煦,一手轻轻搭住了他的肩,好象是对心爱的弟弟带些宠昵地浅斥。 「你看看你……今年十九了吧,虽然比刚来的时候壮了些,可这身子骨怎么看都嫌单薄……这儿的冬季你也不 是没挨过,怎么就穿这样跑到外头来受寒呢?」 一席话听得晚灯是一楞一楞的。 虽说伺候王爷这么几年下来,什么脾性他也看到了个大概,但,此刻他这种亲近温善的态度却是让人有点陌生 的。 胸口……不禁有些忐忑难安。 翰凛又是笑,不着痕迹地将另一手也搭了上去,话锋一转地道。 「对了,你还没回我的问话呢。」 闻言,晚灯不知为何地轻抽了一口气。 将一切收在眼底,他缓缓靠近晚灯,温热的气息浅浅地拂上他的额头,翻动了他盖在额前的几丝黑发。 「晚灯吶晚灯,」他喟叹般地轻喃,「你是抱着罕有雅兴前来赏月……」他微微侧首,像是要吻上他的耳边。 「还是怀着心事愁思独自吟诗……?」 --他知道了! 血色在眨眼间全数自晚灯的脸庞褪尽,在冷柔月光下,他那本就清俊的面庞看来细致得就象上好的白玉雕出来 似的。 翰凛很是欣赏地探指轻轻划过。 --他……果然听到了…… 那对向来淡定温静的黑瞳掩不住惊恐地眨了一眨,略显单薄的胸膛起伏着,溢出浅浊的喘息。 好冷…… 周遭变得森寒的氛围,冷得连呼吸是胸腔都克制不住地阵阵颤动…… 这里是王爷府,他是当家,就算他三更半夜不睡出现在柴房马厩都没人可以干涉,更何况是他的腾麟阁。 但……但是…… 怎么──怎么会如此该死的巧? 为什么?他明明就…… 隐藏了五年…… 「为什么?」 像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心里想的,翰凛柔柔地轻问出同样一个字句。 「为什么不让我听听?」 他歪着头,突然间想小孩般,有着要不到糖的稚气浅怨。「我觉得你吟咏的东栏梨花好美,别有一番意境…… 怎么你不让我再听了?」 晚灯不自觉地想摇头,却发现全身上下无一不僵。 --猛然间,他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伸手用力一推,什么也没敢想,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逃! 但,翰凛只消一个伸手拉扯,他立刻缓止不住冲力,狼狈地扑倒在地,右肩重重着地的疼痛让他逸出一声压抑 的闷哼。 猛地回神,他一抬眼,就见翰凛欺了上来,跨跪在他的腰侧,俯低了身子,方才什么稳雅和煦的笑意神态都不 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平淡无波的表情。 他的手,带着一点冰冷凉意,先是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脸庞,接着,指尖缓缓向下擦着他细致的喉间。 在月光映衬下更显无瑕的脸庞,轻轻绽开一抹柔恬笑意,却魅了那双从来都没有感情的眸。 「很清朗的,声音……我竟被,蒙在鼓里,五年……嗯?」 接着,他又笑开了。其实严格来说,翰凛很常笑,但是他的笑容却也同样常莫名地教人毛骨悚然。「──来。 」 翰凛一个利落的起身,顺势拉着他的腕,带起了他的身子。 也不知道翰凛是不是故意的,晚灯只觉得本就一阵钝疼未消的右肩被他这么一扯,又吃痛地蹙紧了眉。 他大步迈着,被抓着手腕的晚灯在他后头跟得很辛苦,好几次都要踉跄地再跌一回。 「进来。」 翰凛话一撂,几乎是揪着晚灯跨入自己的房间,长脚一勾一踢,轻巧地阖上了房门,对着晚灯一笑。「外头冷 ,我们里边讲话。」 他似是体贴地道。 晚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丝毫余裕去想。 他只觉得,不管是哪儿,只要有翰凛那对深沉难测的黑眸紧紧锁着,就算在他身后燃起柴火他也暖不起来。 翰凛深深地望进他的瞳仁里,伸手轻轻捧住晚灯略嫌冰冷的脸庞。刚刚在月光下看着他就有想掬在掌心里的冲 动了。 「晚灯……」 他低沉的嗓音浅浅摆荡,指腹缓柔摩挲着他的脸颊,移到他眼角是,甚至能从指尖感受到他长眼睫的颤动。 「还记得你曾经允诺了我的吗……?」 房里没有烛火,只有月光穿过窗棂的朦胧光线,翰凛的神情仿佛也跟着恍惚,但,他还是轻轻地,柔缓地,抚 摸晚灯。 「我以为你会真心顺从我的……」他说着,微微拢起眉峰,语调似乎渗了一抹委屈。「阳奉阴违……晚灯,你 是这样对我的?」 晚灯不自觉地抽口气……感觉血液仿佛都从皮肤蒸发,而那低洄的好听嗓音顿时教人头皮有些发麻。 好象察觉了他的变化,翰凛突然神色一变,轻缓地笑了笑,温柔而哄诱似地道:「晚灯,你一向很听话,来, 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事儿你瞒着我?」 他真得问得很浅,很柔,就好象在哄小孩般,仿佛怕吓着了心爱的宝物似的。 但,如果可以选择……晚灯真想直接昏了算了。 他……真的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 面对他的沉默,像是有点不满,翰凛鼻间轻轻哼了一声,「你不想说吗?」 就在晚灯想要摇头的时候,倏地,翰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0 凛攫住了他的双手,往前一拉,圈到自己身后。晚灯的身子便被迫地贴上 了翰凛的,可,这模样又好象是他自己伸手深深拥住了翰凛似的。 他只用一手固定住晚灯在自己要际的双腕,另一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低下头,鼻尖几乎贴着了晚灯的。 鼻间猛然窜入了一抹翰凛的气息……突然让人觉得有点眩晕。 「那也无妨,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翰凛歪着头,似乎开始陶醉地想象。「我很想听听,你会,如何唤我的名 字。」 魔魅般的气息啃筮着他的防线,他早就被剥夺抵抗的能力了……晚灯阖上眼,感觉到一切都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了。 「……翰……」 那,犹如一项投诚的仪式。他力持镇定,却在语调中泄漏出畏惧的颤抖。 「凛……」 是了,就是这天籁。 中度的澄澈男音,隐了丝沁人入心得沙哑,揉着那抹清朗悠然,这难得听闻的柔嗓,直要勾扯着他心底深处难 明的莫名悸动。 翰凛两手掐住了他的双臂,情难自己地低首,贴着他耳廓笑着道:「让我想想……我该拿你怎么办?晚灯…… 」 绵恬的尾音尚未消散殆尽,翰凛双手一扬,撕扯开了他的衣襟! 第五章 他陡地心跳漏拍! 「王──」 低冷寒温顿时侵占他已然裸露的上半身,几乎立刻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嘘。」翰凛立刻长指一伸,点在他唇上,「你方才把我的名字唤得好听极了。」现在若喊称谓岂不煞尽风景 ?他掌心贴上他的肩头,「啊,都红了……」 翰凛轻轻抚着他方才撞得红肿的右肩,竟然,爱怜地低头吻了一下…… 那温热的气息烙在他泛疼的肩膀,让他呼吸一窒,反射性地想要避开,却又让翰凛揪得牢牢的。 「五年呢……好长好久的一段时间。」翰凛抬头,看着他道,「一定很辛苦,是不是?」他覆上晚灯的颊侧, 抚慰般地说。「难为你了。」 晚灯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液,喉头滚动了下,在只有两人呼吸声的寂静空间里,这么细微的声音突兀得有些响 亮。 翰凛低低地笑了。「晚灯,」他扶上他纤瘦却富有弹性的腰侧,深深为那触感一动。「我从没发现你居然这么 ……诱人呢。」 话音甫落,在晚灯连惊喘都还来不及的时候,他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压上了泛着淡淡幽香的黑檀木桌。 「啊……」 敏感的背部一贴上那凉冷的桌面时,晚灯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喉间漫出一道细微的低吟。 那声音……完完全全地挑起他所有嗜血的本能。 「……你竟藏住了如此绝世珍品。」 他穿进晚灯两腿之间,低下身子,双掌撑在晚灯的肩颈两侧。 而膝盖被分开合不拢的难堪及翰凛给他的莫大压迫感,让他皱紧眉心想要往上逃开。 在非艳楼那几年不是待假的,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 ──不! 他完全地慌了,乱了,几乎要傻了。 晚灯已经好多好多年都没哭过了,可是在这一瞬间,他胸口一痛,尖锐的酸楚几乎呛疼了他的鼻头,他的眼眶 。 「不……」他没流下泪,可是破碎的低喃却倾出了他的脆弱。 「怎么了……」听见他的嘤咛,翰凛俯下头,又是温柔地低语。「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很不舒坦是吗? 乖了,别难过……」 他就这么看着翰凛俊挺的轮廓靠近,恰如其份的薄唇缓缓印在他额上,眼角,鼻尖,最后,温软而有些干涩的 触感烙在他的唇…… 「唔……」晚灯紧闭上眼,感觉整个身子都绷硬了,拳头握得死紧,几乎都要发抖了。 贴着他紧抿的唇,翰凛轻笑了一声,伸手在他光洁胸膛上其中一个敏感点捏了一记,晚灯顿时错愕地倒抽口气 ,翰凛则顺势侵入他的口中。 舌尖一绕,他就吮住了他的,时深时浅地交缠,贪婪着他清雅的气息。 晚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可尝起来的味道却挺甜,他没女人家那种艳香媚味儿,却一样撩人勾魂。 「啊……」 渴求空气的闷疼让晚灯下意识地想要更张开嘴,如果不这样,他恐怕要窒息了……可是,那魅诱般的浅吟也跟 着溃散而出。 翰凛不禁稍稍松了开,却张嘴往他的下唇咬了一口,他笑了笑,虽抽开了些许距离,可又探出舌舔吻着他的唇 ,绘过一次他的轮廓,再轻啄了一下。 翰凛温和地笑了笑。「……会不会冷?」 他说得很慢,在一个一个音节轻轻低扬的时候,他的右手缓缓从晚灯的锁骨起伏向下滑动,有心无意地,小指 擦过突起的顶点。 「呃……」他不禁起了一个颤栗,窘得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耳朵都红了。」突然间,翰凛放开手,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取笑了起来。 晚灯反射性地伸手遮住自己烫热的耳根,看着翰凛甚是愉悦的笑脸,随即垂下了视线不晓得该看哪儿了。 「我说晚灯,」翰凛还是不着笑意,只不过搁在他腰侧的手可是很不规矩地滑下,「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 从没自己来过?」说着,他揭下他裤腰的绳结,潜了进去。 「啊!」 晚灯惊喘了一声,双手胡乱地抵住了他的肩膀,挣扎着要推开,但翰凛另一手轻轻松松地就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牢牢地固定在他的头顶上。 「如果说你不会的话……我很乐意教你。」 「不──呃……」 他才要开口求饶……翰凛就用手掌圈住了他,被温暖紧紧包围的感觉让他背脊深处沉沉一震,随着翰凛勾人的 步调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1 始漾出一波甘美的麻痒。 陌生的感觉让晚灯不自觉地拢紧了眉心,却难以抗拒。 「我喜欢你的反应。」 翰凛勾起邪笑,挑逗地啃嚙着他的锁骨凹陷,满意地感觉到手中的温度渐渐窜升,他稍一抬头,轻轻咬住他因 吞咽喘息而上下滚动的喉头,逼出他的呻吟。 「还有你的声音……」 「──啊……」 握着他硬挺的手,按着节奏逐渐狂乱地加快,不时还以大拇指腹在顶端划过……晚灯更是拧紧眉峰,头难耐地 朝上仰,后颈沿着背脊的优美线条弓成惑人的弧线,从胸腔共鸣而出的沙哑呻吟益发销魂。 「呃嗯……」 一股甜腻噬人的快感情潮狠狠冲袭上他的腰腹,顺着脊线几乎撼晕了他的知觉…… 翰凛不知何时就已松开了箝制他的手,当他将要无力支撑时,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紧抓着他的袖子。 他倍觉羞赧地想要遮住他的视线,却发现自己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舒服吗?」 还没从脸庞褪下的臊热给翰凛这么一问似乎又烧了起来,翰凛微笑地以手指拭去他额上的一层薄汗,还低头轻 轻落下一吻。 「无妨,这可以不用回答我。」因为他的答案都写在脸上了。翰凛柔柔笑着说,「……是不是累了?歇着一下 ……」 虽然仍很困窘,但听到他这么说晚灯还是不自觉地释了一口气。 但,翰凛的黑眸悄悄半掩,顷刻间,眼底唇际竟漫上坏得性感的邪气。 「──其它的我来就行了。」 晚灯闻言险些岔气,睁大蒙了一层浅浅水气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男人…… 巴不得真的晕过去算了。 「不……呃!」 他才一个眨眼,翰凛大手一扯就退下了他的长裤,让他整个人一时都给楞住了。「等──」 可怜他连句话都说不全就让翰凛打断。「等?晚灯,你可知这样有多折磨人……?」 话落,他又吻上他想要喊停的嘴,掌心拂过他紧绷的小腹,伸往他的大腿内侧,修长的手揉搓着,又渐渐重新 燃起炙人的热度,然后一指缓缓探进那稍嫌禁涩的入口。 「──唔!」 晚灯整个身子一颤。 翰凛另一手紧握住他的侧腰,将他下意识挪动的身体又扶了回来。「晚灯……」他低首舔吻着他的耳根,低哑 地轻喃,「抱着我……抬起你的手,紧紧地,抱着我……」 不经意压沉了得声音格外有着蛊惑迷诱的深狂魅力,让人毫五挣脱的意愿,只有失神般地顺从他每一个命令。 晚灯真的抬起倦懒的双臂,手指不自觉地在触及他背后是收了起来,抓住他的外衣。 翰凛闭上眼,嗅尽晚灯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有月光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很难形容的,但绝对叫他钟情的 ,清柔薄香。 他深深地汲进,也忍不住地在他肩颈之间秀致的弧线张嘴轻咬着。他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嗯……」 翰凛在他身上时而舔吻时而轻啮地调情,让他不由自主第轻轻逸出叹息搬的喘息,然而这无疑也是狠狠刺激了 已不再认为自己游刃有余的翰凛。 藉这方才晚灯身上的湿润,他顶入了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抽动,晚灯的腰整个一抖,双手不自觉地使力揪禁了 翰凛。 「不……呃啊──」 他破碎的激烈喘息只是更挑动男人更深的感官欲望。 翰凛的眸色一沉,硬生生在他体内没入第二根手指。 「你──」猛然又被侵入的强烈不适让他咬紧了下唇,几不成声。 「放松点……」他吻着他的唇角,轻柔哄着,混着灼热烫人的气息。「唤我的名字……晚灯。」 「──翰凛……」 然,在这一刻,翰凛抽出了手,毫无预警地将自己的昂扬陷入那他极度渴望的紧窒中。 天──! 晚灯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希望晕过去……现在他真的痛得要晕厥了…… 「住……住手……」泪,像一颗润蕴的琉璃悄声地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几乎无法承受的灼热痛楚让他嘶哑地开 口,「求你……」 这时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哀求。 但……他永远也不知道这样也等若一个致命的错误。 翰凛难得的,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你……真要磨煞所有男人了……」 迷眷地低头给他一个深吻,翰凛扶起他瘫软的腰际,不再言语地缓缓抽出,火热地深深推进…… 天……好象要亮了。 每天都是这个时辰醒来的他,现在却连眼皮都睁不太开,全身好象拆开又再拼凑起来的感觉。 就跟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没两样……好象有四五年的时间都不曾这么着了。 「……你醒了?」 翰凛看着他动了动手指,望着他轻轻蹙起眉,微微一笑,伸出手顺着他裸露在被外的背部中心凹陷划着,睇着 他缓慢而有些吃力地睁开眼来。 「……」开口,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然嘶哑地几乎听不出任何声音。 这几年几乎没怎么用到的嗓子在昨晚却……也难怪一时半刻无法再有声音。他几乎想叹口气。 翰凛倒是了然于心地笑笑。昨夜晚灯的衣服也给他毁得差不多了,他走下床去随意拿起自己的一件外衣给他披 上。 「我看你再躺会儿。」 在转过身前他还对他一笑。「若你醒了还没见我回来,就到九安池找我。」 九安池就位于腾麟阁南侧,是翰凛专用的沐浴之地。话一撂,他就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晚灯并没有照着他说的继续赖着休息,手指抓紧了披在肩上的衣服,他甚至不敢低头。 他的腿几乎使不上力,而腰才轻轻一动,深处传来的热辣钝痛让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然而他一咬牙,应是踩下 床榻,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2 举步维艰地慢慢走到门口。 微喘着气推开了一扇门,他便见到简申采已然站在阶前。 一见到他,简申采略微蹙眉,这么轻道,「今天开始,你就跟着王爷,做爷的贴身随侍。」 这时刚刚翰凛走开时交代下来的,他虽然万般疑惑也无权过问。 闻言,晚灯有些错愕地睁大眼。 「你……唉。」 简申采叹了口气走上来。「你并非哑子,是么?」 连这点翰凛都对他说了,还带著称许的笑 容,赞他的嗓子人间少有。 闻言,晚灯有些懊恼地垂首,不自觉地咬了下唇一下,没有说话,这时他多年来的习惯。若不是现下叫人揭穿 ,他有时真忘了自己原来是还能够出声的。 「晚灯吶……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 简申采正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回神一睇,这才看出了晚灯的不对劲 儿。「晚灯你……」 他一脸憔悴,衣衫不整,单单一件外衣没掩密的地方似乎隐约可见青紫淤点…… 他是正讷闷着为何晚灯在王爷这儿过夜,只是翰凛一出来就跟他说了这两件事让他好生惊讶,才没在一开始就 察觉晚灯的异状,现在看情形…… 人生阅历是晚灯两倍有余的简申采,有怎能不心里有数? 什么荒唐古怪都搞过的王爷岂会没玩过男宠?只不过当时他没多久就腻了,现在……唉。 「晚灯……」看着随时似乎都会倒下的晚灯,颇为心疼的简申采忍不住想要出手去扶。 然,心头一阵复杂的晚灯只是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 简申采也不勉强,只是轻轻说道:「今儿个你就别做事了……我替你请赵大夫来。」 看着晚灯,他不禁又摇了摇头,沉气一叹。王爷他……究竟又是怎般心态? ──事情怎么会突然弄成这样? 晚灯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猜出他的想法。 是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也深觉无语问苍天。 第六章 将近黎明,天边开始释出一线光亮,染了眼前一片澄蓝,接着便是炫目的朝霞璀色。 借着自门窗透进来的浅淡光线,差不多也够将屋内的情况瞧清了大概。 从没完全卸下的榻幔间,依稀可见一个人影半卧坐着,似乎是清醒着的,也不晓得是醒得特别早,抑或根本一 夜未眠。 锦被覆在腰际以下,那伟安精挺的身段看来似乎是为着寸缕,修长的健臂微弯,稳稳地揽住了另一个比他清瘦 的身影。 微微垂下视线,映入眼底的的晚灯静逸的睡颜,被扇睫覆盖的眼角似乎还流有未干的水痕,而眼窝间细致的阴 影似乎也透露着疲累。 也难怪……晚灯的学习能力再高,要他两三回便习惯男人间的欢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静静抬起左手,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的刘海,隐约间还能看见他额上疤痕淡淡的轮廓,此刻,翰凛那张英挺的脸 庞,浅浅地漫上笑意。 那有些难以形容……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微笑的意义何来。 虽然比之翰凛,晚灯的身形便显得些许单薄,但毕竟一个男子还是不若软玉温香,可,那微沉的重量负在怀里 ,臂中尽享他致实的肤触,感觉却也不坏。 甚至,和以往的脂粉一比犹有过之。 翰凛轻轻低下头,敛了眸,唇柔缓地抵上他的发漩,印下一吻。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场,许会为了这么恬然安稳的一幕闪神。 可若再细细瞧去,那对缓缓睁明的黑亮瞳仁中,并不带有与这幅画面相称的逸静,深沉的眸色里,思绪流转的 浅光不停跃动。 他正思考着,可是他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蓦地,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些微动静,偏首,他看见晚灯淡淡皱着眉,双眸缓缓睁 开。 翰凛微微笑道:「你醒早了。」 略作估计,晚灯还没睡满两个时辰。他该多睡一会儿的。 「……爷?」 他似乎是对自己会在翰凛怀里醒来感到些微愕然,而那低荡的嗓音中添了抹沙哑,显得更为动听,翰凛的笑意 深了几分。 「嗯?」 稍稍眯起的眼眸不掩他的愉悦,抬起手似是享受地轻拂晚灯的脸颊。 再眨了眨眼,益发清醒的神志几己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与翰凛肌肤的紧密相触,他小心地挪动手臂,试着撑起自 己。 明白他的意图,翰凛顿时笑得有些坏,手朝下一伸,穿过他的双臂,毫无预警地半坐而起,连带地也将晚灯那 稍嫌单薄的身子微微抱了起来,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时,翰凛已把他安稳地搁放在自己膝腿上。 本来覆住两人的锦被因为这样的动作稍稍滑落,因而裸露了他们腰际以下交缠的曲线。 「敢情本王是洪水猛兽,让你醒来一见就避之不及?」 环着那令人爱不释手的紧致腰腹,他轻笑道。 「晚灯并不是……」他突地顿住,因为翰凛的右手已经不安分地滑抚上他的背脊。 「继续。」 他喜欢晚灯的声音,这点他从不隐瞒,也很享受。「我在听呢。」 目光落至他锁骨的优美线条还有坦实的胸膛,那里有着他烙下的粉色淤痕,犹如柔白绸缎绘上点点樱瓣,造就 眩人心神的致命诱惑。 晚灯只能干哑地发出一个单音。「我……」翰凛的视线灼灼地烫在胸口,他纵使想要开口,也是力不从心。 停在他背后的右手微一使力,翰凛将他拥近,浅浅侧首,半敛下眸,似是着迷地印上其中一抹淡红,辗转吻啮 。 缓慢升温的热度袭上晚灯为着寸缕而稍感寒意的身子,但同时,心头也漫上一样难以驱散的不安恐惧。 从收拢的手臂里感觉到怀里人儿不自禁的僵硬,翰凛微微抬起头,唇角轻勾,立时,那长俊逸非凡的脸庞绽现 一抹令人目炫神迷的笑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3 晚灯不由得怔住。 「……真的很不喜欢?」 薄唇开阖,但笑纹依旧未变。「太勉强你了是么?」 总是温和煦然的黑眸里浮上一丝微愕,「王爷……」 「床第嬉春,鱼水之欢,本王向来也不爱强逼为难……」他瞅着突地一脸窘色的晚灯,笑意里逸出几分煽情邪 气。「奈何你如此地诱人,迷得本王分寸都没得拿捏了。」 话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翰凛抬手一勾,揽下晚灯后头,迅速地封住他的唇。 和方才缓柔的调情不同,浓重的激情忽然袭来,他反射性地抬手抵住翰凛肩头,想争取一些能够自由呼吸的距 离,可却如同以往一样徒劳无工。 「唔……」胸口像是被逐渐抽空似的窒闷,下意识的抗拒依旧让他无法适应翰凛的噬吻掠夺。 缓缓放开他,翰凛抬头,薄唇轻浅地覆上他的眉间,像是要吻平那令人心怜的拢痕,煞是温柔的举止让晚灯稍 稍松软了紧绷的情绪。 在他试着调匀呼吸的当儿,翰凛看向他,深深地,望进他的瞳仁,牢牢地,扣锁住他的眸光。 一瞬间,竟让人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狂傲多变的男人,真的是你这一辈子都拋离不开的,唯一主宰。 「……我明白……」半晌,翰凛的声音低沉地回荡。 一句话,似是天外飞来一笔,毫无头绪可言,但,想触的视线却让晚灯明白了话下其意。 他知道他的挣扎,无所适从,晓得他为什么害怕,还有弥漫不散的慌乱,纵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就 是知道。 翰凛轻轻笑了。「所以,你只要想着我,就好。」 他柔柔拂过他的脸庞,「在我怀里,晚灯,你什么都不能在 乎,除了,我。」 他半敛下眸,轻吻着他的唇角。沙哑而模糊的声音,只有晚灯听得清。「你,只能够唤我,想我,亦或……吻 我。」 唇间逸出的热度隔着一指的距离搔着晚灯的唇线,催眠般的深情低喃太勾人,他抵受不住地被诱惑了……在思 绪一片朦胧下,他不自觉地闭上眼,浅浅地贴上翰凛微笑的弧度。 飞蛾扑火,或许就是现在自己的写照,清醒后,他仍会后悔。翰凛要的,是完全的征服,此刻令人迷醉的晕沉 陶然是那么虚浮不堪。 但,已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方法阻止他的沦陷……即便事后再感如何难堪羞耻,此刻他还是只能自翰凛身上求 得拯救。 现下,他已无计可施,也没有余力多想。 满意于他的柔顺,翰凛反客为主,并不再多加赘言地用他的唇舌,勾缠住晚灯,熟稔地引出那最原始的激情欲 望。 挑逗地探手滑入背脊底端那敏感的紧窒,指尖悄悄深陷,换来他难忍地仰头屏气,接沿着颈部描勒出邀请的曲 度,翰凛享受般的轻轻吻咬着他昂扬的下颔,吮舔着那富有柔韧弹性的肩颈。 「呃唔……」在翰凛抽出手指,用狂猛的热度入侵时,他不能自己地逸出破碎的呻吟。 翰凛那令人赞叹的唇线此刻淡淡地勾了起来,还没弄懂那微笑的含义,他已扶住他的腰,随着教人为之难耐的 节奏摆动。 纱幔间,晚灯一头柔顺长发因而荡拂出一波波惑人心神的弧度,犹如炽狂情潮。 厚沉的喘息和柔哑的低吟,两人的气息融合出一抹男人独有的麝香,漫在床榻间,更添销魂旖旎…… 「……爷,该用膳了。」 浅步踏上夜耀湖盼的亭轩中,晚灯面对着翰凛的背影,轻声说道。 那清雅悠然的嗓音随风低扬,道不尽的悦耳沁心,可,一向极钟情于这抹声线的翰凛此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毫无任何反应。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晚灯也未在多加置辞,进入王爷府这么多些年来,并不是没有看过他阴沉冷淡的模样,只是 …… 垂立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握了起来。只是这几日,见的都是他迷人笑意,听的都是他低语浅笑,短短这些 时间,竟让人险些忽略了,九王爷之所以是九王爷的理由。 ──没有恒常的模式,也不存在绝对的规则,所以,下一瞬任何骤然的极端变化,只要发生在翰凛身上就已不 再异常古怪。 ……那么,有为何心头突地泛上一丝莫名的怅然? 净朗的面容微微低垂,他默默地站立原地,等待着翰凛不知何时才愿意给予的响应。 「……过来。」 良久,翰凛沉敛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晚灯轻轻一怔,但随即,他立刻跨前几步,站到了翰凛的 后侧方。 甫站定正想要开口询问有何吩咐的时候,翰凛蓦地一个浅浅旋身,手臂一探,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似笑非 笑的表情瞅着他,接着,不发一语地就拉着他朝外走去。 本以为翰凛要进腾麟阁的晚灯,在他拉着自己步向前厅大堂是甚感讷闷。「王爷,您要──」 没让晚灯问完,在拐过一个回廊后,见前头刚好迎来了简申采,翰凛略缓了步伐。「简老,备马。」 「──备马?」 怎么这么突然?「王爷,你要出府?」 「嗯。」 他懒懒应了一声。 「可晚膳──」 翰凛浅浅一挥手,感觉似是有点不耐。「撤了。」 他将晚灯拉到身侧。「将御雪带出来即可,去吧。」 闻言,简申采也只有颔首领命,立时转身加快脚步准备去了。 待两人行至大厅堂前后,办事效率一流的简申采已经把翰凛的爱驹牵了出来,看见那柔白若雪却散发着孤傲气 势的高达身形,翰凛缓缓露出了个微笑。 任翰凛牵制着行动自由的晚灯,却不自觉地皱了下眉。马只牵出来一匹……总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翰凛大步走近御雪,并没有立刻上马,而是看向他,见状,他本想装傻,但翰凛似乎也看出他的意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4 图,索性两手一抓,环上他的腰就直接抱上马鞍,接着更是利落地翻身上马。 和翰凛这样亲密地共乘一马,让晚灯甚觉尴尬困窘。 「王……王爷,您要上哪儿去?」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口问道。 然,翰凛却只笑不语,轻夹马腹,驾着御雪出了王爷府。 对他的行止一直摸不着头绪的晚灯在御雪轻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缓下步伐后,略显疑惑的表情顿时变了变。 骏拔的马身停在一座相当雍华堂皇的建筑前,镂花精雕的大门开敞着,其上横了张匾额,清楚地刻了三个大字 。 ──非艳楼。 几年来,在一些权贵有意无意的高捧下,加上有着京城首席花魁之名的柳绫幕后坐镇,凭她的精明手腕,使得 非艳楼不再是单纯消遣的烟花之地,而逐渐成为民间的御品艺院,每当宫廷欲设晚宴,常会从这儿请去许多歌 姬舞伶表演助兴。 短短几年下来,非艳楼的门槛儿可说是与天等高,没有特殊的本事,亦或有力的背景身家,估计跨不入楼里半 步。 当然,九王爷翰凛却绝对不在其中。 远远一瞧是他,楼中几乎立刻跑出了十来人恭敬地排立在大门两侧。这九王爷可是花魁柳绫的座上宾,一丁点 都怠慢不得。 轻巧地下马,他自愿地拉着晚灯步入非艳楼,像是走到自家厨房似的直接朝柳绫的雅居方向前进。 只要略有耳闻的人都知道,九王爷一向独来独往,这回儿居然还伴了个十足像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公子同来,而 且似乎交情甚深,每个人都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让被翰凛大剌剌地抓着手腕的晚灯份外不自在,但翰凛看来却是浑然未觉,含着淡笑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非 艳楼中最隐密的内苑。 翰凛探手推开了房门,一抹怡人雅香顿时浅浅弥漫而开,尾随传来的温婉声线,是一派柔意悠扬。 「──凛爷今儿个来得巧。」 柳绫站在小厅内,探出粉纱水袖的玉手捧着一只白瓷酒瓶,绽现着令人不禁为之着迷的致丽的笑靥。「水仙坊 今早才送来了几坛『见荷』,爷,您可是闻香而来?」 翰凛依旧维持着浅谈笑意,拉着晚灯就坐了下,柳绫这也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待翰凛稳坐后,她才跟着在 他右侧落坐。 桌上早已备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柳绫先后为他们添上酒,看着始终没有正眼相对的晚灯,她的兴趣倒是浓上 几分。 「凛爷身边这位公子生得好清俊。」 饶是以逸雅柔情醉人无数的她,也不禁想要瞧了仔细。 和傲然恣意的九王爷截然不同,这位看来还相当年轻的公子并无那种夺人目光的犀利气势,有的却是温静柔缓 ,缀一点书卷气,安稳蕴然,仅是这么瞅一眼,竟也让人印象深刻。 闻言,翰凛颇富深意地勾起一笑,晚灯则是微微低首,掩去眸底些许窘然局促,他没料想过今天这种局面。 「京城花魁之首这么赞美你,」 翰凛执起酒杯浅尝一口,淡淡笑了下,「你有什么表示?」 晚灯头垂得更低,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柳小姐过奖。」 这等称许之词,应是沾了王爷的光吧……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站在英岸俊逸的翰凛身边,饶是天人也要折了 一半的风采。 柳绫嫣红的唇线漫开一抹柔美笑痕,「公子客气。」 说着,他看了翰凛一眼,微侧的角度让她明媚的杏眸更显亮艳。「凛爷带来的客人罕见地沈静哪。」 自这位翰凛王爷踏入青楼来,这是他头一回见他自个儿带人同行。 是的,凭他一介尊贵皇储,自是少不了许多攀权富贵之徒大献殷勤,看着他着他这些年来,她晓得是有那么几 回翰凛允了别人与他在楼里同桌把酒寻欢,但大多数时候,翰凛都不爱有任何闲杂人等在他跟前乱嚷,坏他的 兴致。 抬起纤柔玉手,在斟酒的同时,她不着痕迹地又细睇了晚灯一眼。看不出来这样的人会与翰凛有着怎般交情, 足以使他破例。 感觉甚是莫测高深地淡淡微笑,他开口缓道:「说来,他与非艳楼也有些渊源。」 「噢?」 柳绫浅浅地挑了下秀眉,也同样漾出玩味笑意。 湛黑的仁瞳朝晚灯的方向瞥去,伴着一抹淡诡眸光。「他的人,我是自非艳楼里带走的,这么算来,关系合该 不浅。」 闻言,柳绫不禁怔了下,羽扇长睫眨了眨,半晌,才缓缓道:「莫非……是晚灯?」 但随即又浅浅蹙了下眉,「可,晚灯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子啊。 品着「见荷」的柔雅清香,翰凛笑得愉悦。「夜耀湖畔月色漫,方闻东栏梨花开……虽是需要点机缘,可我翰 凛仍有幸得其天籁不是?」 一席看似哑谜的话语却让晚灯抬起眸望向他,朗净的面容似乎显得有些怔忡。 从让人感觉深沈的黑瞳,从容地对上他有所深思的眼神,流转的眸光气息,竟,织就一种暧昧微妙的氛围。 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柳绫的眸底浅浅掠过一抹若有所思,可随即,她也跟着缓慢荡开一道柔美笑纹。「凛爷这 么好兴致走一趟非艳楼,莫不单是携着晚灯旧地重游,访见故人吧。」 纵然摸不透他的心思,却也看得出来他定有旁人插不得手的目的,而且……针对晚灯。 翰凛朝她微微一笑。「能有红粉知己如你,倒也不坏。」 他一向喜欢聪明的人。 「不坏?」 柳绫浅浅笑着轻轻重复,软侬音频煞是动人。「原来妾身在凛爷眼里值这评价。」 「可委屈你了?」 「妾身何德何能,在九王爷口中认了个知己二字。」 以她对他的认识而言,这还真要算是荣幸了。 闻言,翰凛倒是笑开了。只是,原来那潇洒逸若的写意神态竟在唇角轻浅地一勾后,竟冶出一派恣邪狂放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5 。 猛然间,居然教人觉得,心脏像是活生生地给撞了下。 第七章 人的每一种表情都会给予他人不同的印象,但气质基本不变,可翰凛却有些例外。 倘若他温和一笑,见者皆醉于他稳逸风采,春风如沐;可若是他薄唇一抿,眸泛冷芒,也没人能慑于他噬人的 森寒气势。 他的每样神态都太过极端,难以平衡的落差,却成了他独特不群的惊人魅力。 纵然明知翰凛是个活生生的危险,可他那深沉难测的神秘,向来就是人意欲窥探,绝对搔人痒出动弱点。 在她看来,他压根就是天生的陷阱,这一落尘入凡,怕是要踩碎了无数佳人芳心,沦陷了有情人。 一思及此,柳绫不禁有望向了那不发一语,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晚灯。 说到这晚灯,她是有些印象的,记得几年前翰凛将他无故要了出非艳楼还让姐妹们讨论了好些时候,只不过事 后翰凛再来,并未提起过那孩子只字词组,她当然也不会不识趣地主动询问。 事隔这些年,她都要忘了。 「看得这么仔细,瞧出了什么端倪没有。」 咽下一口滋味雅醇的极品佳酿,他调侃似的微微笑了笑。 柳绫也不以为意,直接便道:「妾身是想,非艳楼似乎错过了个宝。」 说着,她还像是颇有深意地向翰凛睇了一瞬。「凛爷好眼光,让您给掘了去。」 还闷不吭声地藏了这么久。 翰凛淡淡地换了个说法。「许是该说我好运气。」 他是狂傲,但还不至于颠三倒四,当初,他并不是基于这般 才带走晚灯。 他勾起笑,轻巧地一个探手,撩来晚灯一绺细亮度发丝,任其自指间滑落,半空中散下几线悠扬,倒也赏心悦 目。「无意间给拾得了个罕见极品。」 说着,他侧首看向晚灯,险些轻笑出声。话题尽在晚灯身上转,可他有不能在此时借故避开,明明窘迫难安却 要强自镇静的模样,真的让人忍不住萌生逗弄的念头。 将晚灯反射性投来的惊愕目光逮个正着,翰凛笑得邪气。晚灯顿时不免一震,像是忽然想起现场还有柳绫,他 的视线朝她一望,见她莞尔而兴味地一笑,晚灯颇觉尴尬地低下头去。 他的反应让柳绫觉得很新鲜,媚眸里柔光流转,随即,像是悟透了什么,她噙着浅笑,优雅地挪了挪身躯,轻 缓地半倚在翰凛身侧。 「这么内向的性子果真是少有……凛爷是特意来奴家面前炫耀的?」 柔荑自然地搁上翰凛挺实的肩头,不再自称妾身,此刻倚着翰凛英伟身形的柳绫,比之方才,举手投足,浅笑 轻语间,皆增了抹魅人艳色。成熟而带着蛊诱的风韵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眼前,当真是一幅画。任谁看来,都不禁心慑于两人契合无缝的出众绝伦。 有一种感觉,晚灯说不上来是什么。 似乎是涩然……甚或该称作凄然,不尖锐,但却扎扎实实的渗入心头,晕染开来,一抹黯然蒙上他的眼睛,很 淡。 净朗的眉宇间也悄然染上一点深忧,即使他的神情是那么平淡,但仍份外地叫人揪心。那薄淡的愁思,竟,沉 扯动着心底最深处的怜怀,不论男女。 然,他却毫无自觉,仅只恍若失神般地,望着他们两人。 见状,她不免有些可惜。「才刚玩出兴头呢……」 真是低估了晚灯,看起来木纳羞涩,还像个大孩子似的,可没想到只消这么一个神情,她柳绫本事还没使足就 兵败如山倒,哎,竟不忍再欺负他了。 「──他只有我能逗。」 他笑着说,而后轻缓起身。 然,其下包含的占有是那么彻底绝对。柳绫轻轻一震。 翰凛喜欢的东西向来不会让人随意觊觎算计,可……她却能感觉到,这一回不同以往。 他气定神闲地踱近晚灯,而见翰凛站起走来,晚灯也没敢再呆坐着,连忙跟着起身,原本意欲恭敬地朝后退一 步,却让翰凛轻巧地一把揪住手腕而顿了动作。 噙着微笑,黑眸看来似乎有罕见的畅悦。「这儿,」 说着,他将他拉来自个儿身边,「才是你该站的地方。」 一瞬间,柳绫的神情似乎狠狠地憾摇了下。只是翰凛没那闲情注意,晚灯则是顾不了这份心思。 ──那个让倾心于他的女人们梦寐以求的温暖怀抱……然,翰凛却允了另一个男人站入? 顷刻间脑海里掠过翰凛一来便不同往昔的反常行止……顿时,令她有股浓厚沉重的失落。那个睥睨一切的男人 所出现的变化,不是为了她。 轻叹口气,柳绫缓柔地道:「贱妾已是昨日黄花,往昔恩宠不再也是自然……可,爷您这般磊落第带上新欢前 来,贱妾还是禁不住感叹伤心哪。」 她没有矫情地故做委屈,可词调神态仍是一副不胜唏嘘,若是其它男人见了,怕不早一个箭步就上前好生怜惜 一番。 然她一双秀眸看着晚灯那对温静的黑亮瞳仁不掩担忧地睇来,倒也不禁柔柔第泛看了微笑,一时间,灵动怡人 ,大别方才言语间漫出的揪人凉意。 只不过,晚灯还没看到柳绫因他绽放的花容笑靥,就觉翰凛抬手挡去,这一横,不但遮了他的视线,一个轻微 施力,还不他锁在自己胸前。 「你知晓我的脾气……」 翰凛淡淡地对她道,却又微微俯首,颊侧轻贴上了晚灯的发鬓,说话是轻吐的热息让他脸庞一灼,锁在怀中的 身影一顿,翰凛因而似是满意地浅浅笑开。 可看来悦然的神情却和平漠的抑扬顿挫成了诡谲的画面,猛然间,竟让见者有些胆寒。 「本以为你会比其它人来得聪明,怎地到了最后,仍要挑战我生来便欠奉的耐性?」 他自认涵养差,撩拨作弄可禁不起,更没兴趣来什么君子风度这一套,只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6 要有本事把他犯恼了,纵是兄弟手足 他也不见得多留情面,何况区区一名歌姬? 这点,柳绫是清楚的。 是啊,她怎不明白……只是,不管再如何看破,她仍然无法在此刻,说服自己对那纠缠心头的苦涩不甘,视若 无睹。 柔美的笑痕依旧,只是少了分清脱,添了一抹释不开的怅然愁恸。 「执着渴望,甚而迷失于自己无法获得的事物……是人最愚昧的一点。」 隐有深意,她幽幽地道。 然而只向导自己居然在柳绫面前和翰凛这样暧昧地亲近,晚灯心下一窘,一时顾不得什么规矩,也没想到这样 是否会失了翰凛的颜面,他不安地抬手推拒,试图离开身后结实的胸膛。 岂料翰凛掩得更牢,还把另一手也扣上了他的腰,让他连步伐都迈不太开。 「别乱蹭,当心我在这儿剥光了你。」 噙着邪笑,翰凛毫不在意自己道的是多不入流的台词。因为他明白效果 绝对奇佳。 纵是看入多少世态炎凉,晚灯的心眼仍然澄澈的让人吃惊,刚刚柳绫一个轻浅作态就使他流露几许悯怀,现下 若再望进她悲凉神色,许是连耳根心眼都软下地开始为她瞎操心。 ──晚灯的注意力只需用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够了。其余闲杂人等半点都没的分。 一思及此,翰凛勾起唇角,笑容中揉进了难得的快意。 这一切,尽落一对水瞳,看着那个心思全然没放在自己身上半点的男人,柳绫闭了闭眼,轻释一口气,再度睁 眸微展笑靥,已是如同以往的柔雅倾人。 「……王爷。」 她缓柔起身,恍惚间,竟让人觉得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夜要深了……若妾身的柳过居留不住您,就让妾身 送你们这一程可好?」 她盼,在他心里,她还是那识大体,知礼数,曾让他赞过是为红粉知己的柳绫。 翰凛仅仅睇了她一眼,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和聪明人说话是件轻松的事,柳绫。」 揽着晚灯,他转身后淡淡拋下几句。「你知意便罢,甭忙了。」 语毕,他并未留恋微许地转身就走,仿佛,刚才停留的时间仅是路过。 让翰凛一手环着,一并得迈步离开的晚灯也没有机会看见,那为名满京城的花魁,致丽的面容竟浮现着此生只 有一回的深情愁楚,凄艳慑人。 ──那是一抹足以揉碎任何铁石心肠的神情,只是……除了桌上见荷澄澈的水面映影之外,再也没人瞧见。 「你不问我么?」 带着淡淡的微笑,翰凛这么说。 一路回王爷府腾麟阁,晚灯的安静沉默几乎让人真忘了他其实是能说话的。 亦步亦趋地跟在翰凛的右后方,正打算上前要为进入房里的主子开门时,他听见翰凛开口,轻浅顿了一下。 ──想,他怎会不想知道?但……却也感觉有所顾忌。那就像是一个危险的谜题,你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可 也隐约感受到付出的代价不菲。 那不是一个可以随便问出口的问题,只是,似乎也避不过情势,即将是为必然的发展。 「藏在你心中的疑问,晚灯,你,」 他自然地顿了半晌,「不打算问我吗?」 以翰凛尊崇的地位身份,他并不需要这般客气,但或许也只有面对他的当事人才明白,这么温缓的语调其实并 不能让人觉得安和心定。 晚灯不由自主地微微低首欠身。「……晚灯不明白。」 这话模模糊糊,仿佛很是单纯又似乎隐有深意。翰凛笑了笑,也没急着进门入房了,脚跟轻浅一旋,又朝阁中 夜耀湖的方向迈去。 「──爷?」 「过来。」 他回了头,而且,还伸出了手,柔雅宠溺的笑意在唇畔轻轻漫荡,仿佛,他正等着心爱的宠物投向 他的怀抱。 凝睇着他的掌心,晚灯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有犹豫很久,之看得见当他将手摆上他的是,翰凛浮现的那一抹 悦然浅笑。 轻执着他的手,翰凛缓缓踱步,晚灯也慢慢跟着,两人之间似乎是从来没有过多宁谧祥和。 「──今晚旧地故人重遇,晚灯,你有什么感想?」 闻言,他没有立刻回答。说实话,他对非艳楼,对花魁柳绫,并没有太过特殊的情索牵绊,虽说当时感到局促 ,但也谈不上什么深刻感想。 「……嗯?」 没等着任何反应,翰凛索性回眸,轻咛一声。 见状,晚灯也知道自己非得道个说辞。「回爷的话,对那儿,晚灯称不上怀念。」 要谈结论,他只讷闷翰凛状 似试探的用意。 然而对他的回答翰凛却淡淡挑起眉。「我是否得老提醒你──」他将掌中的温度贴在唇际,轻轻摩挲。「我们 的关系非比寻常,你才不会对我如此生份?」 那亲昵地接近轻佻的喃语,让晚灯浅浅一震。 他则柔柔地笑了,浅浅侧头,饶富趣味地瞧着他。 「说来,我还不晓得你的确切来历。」 以往他从没问过,可如今好奇的紧。「若非艳楼不值得你念怀,那么,何处才是你真放在心底的地方?」 忽然 间,想看看属于晚灯的故乡。 不自觉地抬眸望进那对莫测高深的黑眼,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因翰凛几句话而陷入回忆幻境的瞬间,失神恍 惚。 轻轻启唇,一句浅然喃语悄悄逸出,连晚灯,都辨不得自己开口说了什么,但,翰凛却没有丝毫错认。 「东栏梨花……?」 翰凛玩味似的重复,勾起一笑,轻轻踏前,不着痕迹地消除两你之间的空隙。「是了,这 ,也是咱们之间的开始。」 确是,值得纪念。 晚灯一怔,待听明言下之意,不禁有些困窘。「这……爷,我……」他不是为这个原因此深烙于心哪,然翰凛 却道得好似他自个儿把这段渊源当成情定之初……哎,怎么闪了下神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7 事态也跟着离了谱? 「你识字谙书,就连诗词语赋也略有涉猎,这东栏梨花……」他不以为意的转了语气,淡淡笑开,手背浅浅拂 过他的脸庞,指节顺着那轮廓蜿蜒而下,「对你来说是否别具意义?」 他可以感到,他记得深切牢刻。 闻言,晚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一点沉淀的苦涩悄悄蔓延扩散,然,在翰凛,难得的温柔等待下,他竟缓缓地 ,道出了除却自己以外再没有人知晓得过往回忆。 翰凛一直静静地听,微掩的双眸也从没离开过晚灯。 他没漏听任何一字,但看起来却有些儿漫不经心,也许是因为,在晚灯平缓却断续的字句间,他总有意无意地 ,用他优美的指尖探掠着,一时间,还真教人分不出那时安抚,抑或挑逗。 「这么说来……晚灯这个名儿还是柳绫给你起的?」 他这会儿才晓得缘由,见晚灯淡淡颔首,他将手搭上他的肩头,浅浅地把他搂近。「我在想,不知你爹为你起 了什么样的名字。」 可会如同晚灯一般贴切清致? 「爷……想知道?」 他想知道,就连自己都已不复记忆的本名吗? --过去那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他早不再拥有……然,这却也提醒了他与翰凛身份根本上的差距。 见那柔暖的黑瞳不自觉蒙上一抹忧楚惑茫,翰凛只是淡淡摇了下头,笑痕缓慢漾开。「我喜欢晚灯这个名字, 很适合你,其它,都不重要。」 他并不在乎。他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想要的东西就是想要,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儿,他向来不爱多管。 这样单纯的表示却意义深重,那是一种深入真切的肯定。就某方面来说,这席话,相当收买人心。 他,不自觉地浅退一步。「……晚灯铭记在心。」 自翰凛给他的悸动中清醒,隐约间,他似乎能够掌握住翰凛 的部份心思。 他织就洒落一张绵密的网,悠哉自在地享受狩猎者的乐趣。而自己,不过是颗照他完美棋路摆布的玩具。 ──见状,翰凛似是满意地笑了。他的晚灯,果然没有教他失望,他向来就欣赏他的锐敏。 「你真的聪明……」他似是有些着迷地轻声赞道,细长手指抬起,有轻缓落下,淡淡划过晚灯的眼角,脸庞, 最后停留在他细致的颈项。 感觉到翰凛指尖的温度在脸庞上留下了痕迹,方才他可以筑起的无形防备,翰凛这么一个浅缓行止,竟然就轻 易散去。且,甚至让自己顿时又陷入了他的掌握之中,脱不得身。 为什么翰凛会有这样的魔力? 而,眸底收尽晚灯的静敛风采,翰凛也浮上同样心思。「但凭这眼神,这嗓音……有谁能无视你湛两眸光的勾 锁,逃过你柔哑天籁的缠绕?」 这样的晚灯,可以无人能敌。 和晚灯不同的是,此刻的翰凛并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悦服。他相当难得地感到自己有些庆幸,若晚灯在他之前 就让人发现了这么稀罕的珍宝,只怕他们两人就不是今日的局面。 然,晚灯却觉得,这两句话该用在翰凛身上。若是让他这么专着地凝望,许是没有人能够抗拒他的俘虏。 眸光的交缠让人感受到一种催眠性的张力,两人在这一刻,都没说话。彼此间,竟像是有着天成的完美默契, 专心凝睇,好象能够在对方的瞳仁中发现自己的身影。 ……半晌,当一抹柔哑声线再度响起时,仿佛已经停滞的时间又开始流动。 「我……」待出了声才回过神的晚灯不有得顿了住。是不是──真的沦陷了呢?他不自觉地,半低下视线,细 细地释出一抹叹息。 然,像是可以感到他卸下的心防,翰凛靠近他的脸庞,温热的气息熨贴着他的颊侧。 「……想对我说什么?」 他期待地很。 他抬眸,看着翰凛带笑的眼,月光映衬下,蛊魅中看来仿佛多了抹深情。他明白自己已不再抗拒这对瞳眸的主 人自始至终都是生理者的事实。 只是……即使一开始便判定了谁是赢家,即使他再如何认份,他还是希望,悄悄奢求着,他能够有过选择的机 会。 或许那只是一点他最后还可以捍卫住的,尊严傲气。可,他仍旧这么冀望着。 在未经深思下,晚灯淡淡开口,夜风拂来,稍稍模糊了他半含在唇边的细碎语句,但翰凛却像是从他略带恍惚 的朦胧眼神见知悉了他的心思。 「──好,我会让你选择。」 翰凛的唇轻轻袭过他的耳廓,沉敛的气息也仿佛是要融入他心底。 「……待时机成熟,我不会忘记我所承诺给你的权力,盼,晚灯,你也记牢了──」 微笑,他不再言语,一指勾住晚灯开襟的领口向外分了开,低手吻咬他颈上温热的动脉,感觉到他逐渐加重的 节奏,畅悦地笑开了。 如同以往每一回的侵略,他专注地,占有晚灯所能给予的全部。 第八章 翰凛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好奇心也算旺盛,很多事情他有了兴趣就会去沾。不过也许是因为如此,他的耐性 似乎就不顶好。 只要觉得玩不出什么名堂的话他就厌了,丢了,要不就懒得再管了。 这点晚灯是很清楚,因为自己五年前就是如此。 他高兴就给他要了回来,看着不能说话的他在面对他时的局促总让他觉得很乐,然后呢?也没什么然后。 反正他就像是主人看着还算可爱而捡来的一只狗,新鲜嘛,总要逗着玩,剩下的就让给别人养,也没怎么在理 ,只是多年后这狗儿长大了变看门犬,他倒也还记得这是他捡回来的就是了。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晚灯怔了一下,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翰凛。 翰凛抬起手,轻轻抚过他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8 的脸庞,唇边有着慵懒的浅笑,眸子有些半掩。枕在晚灯腿上,他方才闭眼假寐了一 刻,这会儿居然舒服地不太想睁开眼了。 晚灯只是淡淡摇头,随即像又想到什么,轻轻开口。「……没有,爷。」 单纯以动作来表达他的意思早已是他生活的方式,这么多年了实在有些难改,可翰凛道说喜欢他的嗓音,要他 以后回话时都得应声。 晚灯也只能照做不是? 他其实能够开口说话的事实,早在那一天全府上上下下传了一遍,若不是那日赵湳来探视他后替他挡着些,怕 已是让人问得筋疲力尽。 简申采也私下替他稍做解释,三言两语简单带了过去,一阵子下来也没什么人穷追猛打了。 「是么?」翰凛只是喃喃般地低语一声,又阖上眼。 像是质疑,口吻却又无谓,仿佛回答不回答随你,你脑袋转些什么他其实也心知肚明。 晚灯不自觉地轻蹙了一下眉心。这就是伺候王爷辛苦的地方。 他不论神态或言语都像只放了一半真正心思,光是揣着他字面下的涵义都要教人伤一下脑筋,而更累人的是, 他愿意给你知道多少你才猜得出多少。 久而久之,晚灯也懒得多想了。 「最近你常三言两语就这么打发本王。」翰凛轻轻睁了开眼,带着薄笑缓慢地道完再闭了上,似乎在说梦话般 。 「晚灯……没有敷衍爷的意思。」凝睇着他那垂眸的安然神情,教人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得缓柔,像是怕惊扰了 他难得的悠适。 翰凛只是逸出一声轻笑,「那,怎不谈谈你方才想到了什么?」 晚灯自个儿是不会看见自己的表情的,他也定不知晓,近日来他总会在沉默之间,眼神透着浅浅不安的茫然, 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儿,但又习惯了压抑,任仿徨啃噬,不吭声依赖。 倔强的小傻瓜。他早知道了晚灯是这么一个人。 可,看在眼底,竟然就是教人想担过他的忧扰,只盼他一个沁人入心的柔静浅笑。 何时,他翰凛也有这等怜怀心思? 他又泛开一个笑,就着大概位置摸索了下,执住晚灯的手,轻轻搁到唇边。汲进他温雅气息,耳畔是他清柔天 籁,眼前纵是一片灵秀美景,顿时也失去意义。 「若是你,没什么是跟本王说不得的。」 这……意思是没有他不听,只有自己不讲吗? 晚灯不自觉复杂地浅浅一笑,暗斥自己又在多想。这番言下之意几何,又岂是他窥探得清? 王爷只是喜欢人家对他诚实。是的,越是坦然越好。 「晚灯……只是想到过去几年,如此而已。」 近一个月来不若以往,因为他成了翰凛的随侍,翰凛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翰凛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不过说实话,虽然是贴身小厮,但翰凛最近也不太常出府,他能做的事也不多,翰凛也就只要他就近陪着,就 像现在,用过午膳和他下了几盘棋后,他就枕在他膝上小寐。 诸如此类的工作,和成为随侍前比较起来,几乎可以用无所是事来形容了。 是以,有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地回忆起来。 「风要凉了……晚灯为王爷披上可好?」天色有些要暗,感觉似乎也变冷了点,他拾起早已搁在一边的外氅这 么轻声问着。 闻言,原来敛上的长睫轻扇了下,绽出一对阗黑的墨亮瞳仁,瞅向正等着响应的晚灯。 那霸气的眸光分豪不差地直直撞入他的灵魂深处,像是看透他连自己都捉摸不清的部分。直接地近乎尖锐,却 又有着难喻的深沉。 晚灯不禁停住了所有动作。手指,眨眼,甚至是呼吸。 勾人的视线像是看不见的绳索,紧实地缠住晚灯的目光,还有思考的能力,险些,也在他的胸口打了死结。 让他连心跳都不由自主。 翰凛的唇边微扬了扬,缓慢泛开的淡薄笑意却像利剪,划断那无形的束缚。 他的晚灯,已经一点一点地,靠近他了。他发现了吗?他有察觉吗? 他知道自己渐渐地,自然地,把他浅浅地搁在心底了吗?他感觉得到自己面对他已不完全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了吗? 纵然敬畏依旧,可晚灯的举止之间悄然的贴心入怀却是与日俱增,模糊地跨越了往常他面对他的那道界线。 这一切,晚灯他自己可都了解? 翰凛笑着。 什么都没说。 只是长臂一伸,轻轻扶住了晚灯的肩头,半撑起身子便勾过他颈项,附在他耳畔,这么轻道。 「本王却觉你比那羽氅更加受用……」 他轻笑着,暖热的气息差点烫着了他的耳根。 翰凛是真这么觉得。尤其现在这天候,夜里搂着他称得上享受了,不过几天下来,竟成了瘾。 若没了晚灯陪寝,他还嫌睡得不够舒适呢。 「王……」 耳边窜入的浅浅麻痒反射性地让晚灯身子朝后退,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就让翰凛揽住后颈,轻巧地吻了 上来。 翰凛像是品尝甜点似的,半探出舌尖缓缓吮过他的唇舌一遍就放了开。 就着原来的姿势坐着,虽然两人的姿态显得有些暧昧亲昵,但是翰凛的表情却不似方才,笑容淡了一点,眼神 深了一点。 看起来似乎冷漠了几分。 一点细碎的声音传来,晚灯眼角映入简申采迎面走来的身形。 「王爷。」 翰凛神情未变地动了动仍贴在晚灯颈侧的手,拨着他的头发。「……嗯?」似乎很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简申采略一欠身,「八王爷现正在制皖厅上。」不多赘言,他是来恭请翰凛移驾的。 晚灯不觉睇向一脸无谓的翰凛,后者长指微微一勾一绕,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19 待晚灯一绺乌亮细丝滑落指间,他这才轻浅出声。 他朝简申采冷冷一睨,鼻间漫出一哼,「……来得可真是,巧。」接着,又回过眸把玩着晚灯披在肩上的长发 。 无端让人扰了兴致,他这一开口,像是连简申采都怨了进去。 不知怎地,突生不妙预感,简申采又唤了一声。「王爷。」 翰凛忽然很坏地笑了。「本王身体突恙,不出迎接客。」半扬的唇线及微眯的黑眸在魅人的笑意下显得很性感 。「若他真想见我,就叫他自个儿来腾麟阁。」 那刻意的语调还真有几分红牌名伎的架式。 简申采灰中带白的眉线差点打了个结。「王爷……」 「得。」他一扬手,继续道。「照本王的办,他爱来不来随他的高兴。」 反正那打小就看他不怎么顺眼的八皇兄也定是来意不善,作何多加理会。 这一旨下,简申采纵是为难,也只有领命而去。 望着简申采的背影,晚灯再睇向已经抚上他脸颊的翰凛。「王爷。」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嗯?」他回过眸,似笑非笑。 「您……这样似乎有欠周详。」他也不是不知道几位皇子之间感情向不甚笃,只是再怎么说,今日来的都是他 皇兄,翰凛若是姿态过傲恐怕又是徒增嫌隙。 只是话才一说,晚灯就后悔了。若是从前,他定不会有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行为,这一冲动,是要逾矩了。 闻言,翰凛却是挑眉一笑。他清雅的金丝雀越来越关心他了不是? 「怎么,与其和本王单独相处,你倒比较想见来客是么?」他畅悦地轻啄他一记,笑开。「你盘算清楚,恪斓 可没我生得俊。」 晚灯在轻轻一怔后,柔浅地,在脸庞上漫了一抹莞尔笑意。 「恭迎皇兄大驾。」 翰凛就坐在亭中石椅,看着慢步走来的八皇子恪斓,平缓地道。神态一派慵懒,语调更是没半分敬意可言。 他那态度实在看不出哪儿有恭,哪儿是迎了。 站在翰凛身边,晚灯看着他百无聊赖的侧脸。若今天坐在这儿的不是翰凛,他定会淌下一滴冷汗。 「一阵不见,翰凛皇弟过得可好?」 也不晓得是装作没看见还是真的不甚在意,恪斓倒是颇周到,笑容可掬地问。 「……托福。」 他也顾了礼数地撘个腔,但光看他那副模样真教人怀疑他是不是就要睡着了似的。 恪斓的嘴角象征性地撇了下当作笑,也没等人家开口就自己落了坐。若真要等翰凛略尽主人之谊,恐怕他得站 到离开为止。 不是第一次拜访他这脾气别扭的皇弟了,他也都心里有数,要不是今儿个有事要传达,要不,还真不太愿意来 。 虽然他们这些个皇子之间都不甚亲近,但跟大伙儿最疏离的就是翰凛,理由很简单──现在瞧瞧翰凛就知道了 ,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死样子。 连他们这些有一半血缘的亲人也是一样。 他们两人是兄弟里年纪最相近的,只差两个月余,但也应该要算最不对盘的。 原因……自是不言自明。但他不会说他是在忌妒,因为那就等若承认他不如翰凛。 「客气。」恪斓温稳地笑了笑,然,目光气息却未见半分和煦。 晚灯看着两人,忍着不叹气,眼角一瞥简申采远处正要走来的身影,立刻悄声绕着凉亭一边,踩下亭阶跑去帮 着端茶水了。 他清挺身形一动,恪斓也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浅浅在他身上掠了一遍。 「那就是你最近的新宠?」是长得还不差……但若道惊为天人还有一段距离,什么绝色没尝过的翰凛,居然会 有兴致摘这清秀小花? 翰凛淡淡扬眉。「……皇兄耳目倒是灵通。」愈觉这皇兄不长进了……才娶了妻居然也变跟娘儿们般,听三道 四。 相当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好说。」恪斓也不怎么由衷地奉承了回去,要不是脸上还撑着微笑,真让人觉得他接下来就要嗤哼一声。「 皇弟近日少来宫里走动,自是不太知晓宫中盛传。」 「──喔?」 翰凛并不掩饰他开始有了兴趣,右手轻轻支在下颔,修长优美的手指微勾出的弧度点衬着唇际那抹弯扬曲线, 竟,蕴出连男人都要心跳加拍的惑魅出众。 「愿闻其详。」 他说着,黑眸淡淡凝视着前方正替简申采捧过托盘的晚灯。 恪斓不自觉地屏了下呼吸,换了口气才继续道。「……宫中传闻你近来又觅着新欢,形影不离,整日陪宠着, 连王爷府也不迈出一步了,大家都兴味得很。」 找个男妾来玩玩也不是多稀奇的事,不过翰凛出手的这一个似乎不太一样。 听说还是翰凛自个儿府内的小厮,都待了好几年了,可这一段时日来才传出绮闻暧昧,究竟是何关系让以贪鲜 著名的翰凛到如今才有动作? 个中缘由没人不好奇。 「到底有何特出引人之处……」恪斓忽地笑得有些轻挑。「你可愿透露些许?」 闻言,翰凛轻轻笑了声,望着就要走近的晚灯,眸光染了深意。 「淡颦浅笑,柔稳风情,清雅低回的宁然软语,乃至迷魅的销魂呻吟……」他湛亮的眸子甚是逗诱地朝恪斓睇 了一眼,「皆确是人间罕有。」 接着,他又向刚放下瓷杯的晚灯绽开一笑,让他在心底有些莫名所以。 「怎地……皇兄,您可是想要?」他──可是想要「试试」? 待晚灯为两人斟上茶,翰凛半垂下眸,伸手去取茶杯,可,这长睫一浅浅覆下,却也在一瞬间褪尽笑意,眸间 温度散了,唇边弧线淡了,就连周身氛围也跟着冷了。 那猛然间消失了感情的抑扬顿挫,就,仿佛只要恪斓此刻一个点头……就要他付出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0 象不来的代价。 「──皇弟说笑了。」他暗地干咳了下。「今日来访乃是奉父皇旨意。」 翰凛啜了口茶,然后放下,又是一副最初的慵懒。「是以……?」哎,现在才要进入主题?啧,下回不听他废 言了,徒是蹉跎,让人生厌。 他一把执过晚灯的手在掌心把玩,让晚灯楞了下,回神后好不尴尬,想要抽开却反而被攫得更牢,甚至,翰凛 还凑到唇边轻吻一记。旁若无人。 「自你生辰夜宴后……」见状,恪斓的语调略硬了硬,「就没再进宫,父皇顶念着你,要我特来吩咐你一声, 明儿个入宫一趟。」 ──还是他的晚灯好。那熟悉而不腻人的触感让翰凛满意地笑了笑,压根就没把恪斓的话放在心上。 他只朝他撂下最后一瞥。「……皇兄言尽于此?」也不等恪斓反应,他勾起一笑。「翰凛不送了。」 天若要塌,就让别人顶着去,人生苦短,总要及时享乐,是不? 尾音仍未飘散,他人已经搂着一脸茫然又无措的晚灯,自恪斓面前潇洒离开。 第九章 「──你要上哪儿去?」 将入卯时,天色仍旧昏暗,一道低沉嗓音传来,震住晚灯刚要系上单衣腰结的手。 「王爷……」他吵醒他了? 翰凛卧在榻上半撑了起来,不似平常扎起的长发披散在他隐约有几道红痕的背上及肩头,他看着站在床边的晚 灯,有些平板地问。 「天还未亮,你要往哪儿去?」 声音似乎渗抹不悦。 「我……」他生气了? 「过来。」 他朝他伸出手。 晚灯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递了出去,翰凛也只是将他轻轻拉过,教他坐了上来。 「……爷?」 「陪着我。」 少了他顿时觉得睡不香了。「哪里都别去。」 他坐了起来,自背后顺势搂紧晚灯的腰,脸庞埋 进他的肩窝,淡淡地道。 晚灯缓缓地将掌心覆上翰凛紧紧箍在他腰间的手。 之后是宁静的沉默,而沉默让呼吸还有心跳变得清晰。 那是深情吗? 依稀如此。 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是那么教人眷恋的暖意。幽回低荡,短短两句又仿佛应许一辈子的真心,是别 人看不到,无法拥有的恬柔情义。 单纯占有吗? 似乎像是。 只不过是这个时候,不忍放手。就象寻着一个难得喜欢的宠物,总要时时看得着,要他乖,要他听话,要他甘 愿待在身边,知道主人厌了为止。 良久,晚灯柔缓轻道。 「爷……今天您要进宫,让晚灯替您准备着……可好?」 这就是他天未亮就意欲起榻的原因。 闻言,翰凛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轻笑,温热而惑人的气息呵在他的耳根,引起他一个浅浅颤栗。 「不想去。」 他道得任性,又似乎很认真。 晚灯微微侧过头。「爷,使不得。」 皇上特地差人要他进宫,可不是要他听了就算的。 「……怎么使不得?」 晚灯身上有他的味道吶……翰凛忍不住吻了一记。 他因此缩了下肩膀,「皇……皇上要王爷今日入宫一趟不是?」 「那又如何?」 手臂轻轻一松,让一手直接探入晚灯单薄的衣内。 晚灯有点无措地搭住他的腕,有试图阻止的意味,继续道。「可,皇上说他……顶念着你……」 即使不甚亲近,但,怎么说也是他的爹……血缘相连的亲人,不是吗?他不象自己。他犹有血亲。 他不自觉地微微暗淡了眸光。「所以,于情于理……爷都该去看看……」 翰凛缓住了动作,看着他似乎在一瞬间染上怅然的轮廓,而后浅浅地,在唇边漫上一抹笑意。 「那老头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帮着说话?」 不晓得他是真的如此认为还是故意扭曲而后取笑,也不知道他是可以转移他的心思抑或单纯挪揄。 晚灯猜不出来,但是他不禁淡淡笑了开。 「王爷……」 「我还是爱听你唤我翰凛。」 捧过他脸颊,他啄吻着他的唇,浅喃低语。「枕边人最是难拒……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说得仿佛相当 无奈,但却笑得十分畅意。 晚灯说不出话来,他总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调。但……他知道自己不讨厌。 望着他,翰凛笑了,笑得很开怀,环着晚灯又是一阵让他喘不过气的深吻掠夺。 那个原本得进宫的九王爷是打定主意不迈出房门了……当然,要缠着他的晚灯一起。 可是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当然没有。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你,你便去就山。 其实堂堂一国之君也是懂得这道理的,端看他要不要纡尊降贵。若他心情绝佳,这是自然,不过也有另一种情 况,就像现在。 传翰凛入宫晋见是三天前的事,可这三天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早就知道他这九皇子恣狂到了极点,可没想 到连他这当今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日清晨降了雪,本就严冷刺骨的天候更添寒意,早朝时间过没多久,皇帝曜广就踏进了九王爷府。 虽已年迈五十,可精凛身段和稳敛气度却是丝毫不减昔日风采,反倒更添抹深沉洗炼。 在王爷府做事多年,这也不是晚灯第一次见到皇上,和一国之尊共处一室却真的是头遭。 整个制皖厅上只有几个人,皇帝曜广跟他的随侍,然后就是翰凛,晚灯,还有简申采了。 本来只要有简申采在场,晚灯就不打算留在厅内,可是翰凛却硬是要他待了下来。 曜广及翰凛两人各据一方,也没人开口讲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待稍去寒意后,曜广才缓缓开口。「朕说翰凛。」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1 「儿臣在。」 翰凛也放下瓷杯,唇角微勾,一派悠然雅意。 比起翰凛绽在俊脸上的温煦微笑,曜广的表情就显得平淡许多。 「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阻……让你不进宫见朕?」 曜广可也相当直接。 翰凛微微一笑,「父王误会了,儿臣近日身体欠安,需要调养,这才耽误,请父王原谅。」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 晚灯一眼。 当然,若要「调养生息」 ,他也只挑这温静动人的金丝雀。 而站在另一侧的晚灯闻言却是暗地里有些傻眼。 --身体欠安?这种一看就能戳破的天大谎言,他也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敷衍的还是当今皇上。 曜广似乎是浅浅一哼,并未针对这点多加置辞,只是缓道:「…朕纵然宠你如是,你自个儿也得拿捏分寸。」 言下之已就是嘱他莫要得寸进尺。 翰凛毫不吝啬地给了曜广一个完美的笑容。「儿臣明白。」 明白?真要明白他今个儿哪会坐在这儿?曜广睇了一眼他私心最为赏识的九皇子,拿他没辄。 「罢。」 曜广有端起茶杯啜了口。「朕今来是有事情同你说。」 「父王请道。」 翰凛嘴上应着,眸光却往晚灯那儿飘了过去。哎,早上他还拥他在怀呢……现在就开始想念了 。 曜广也不多绕圈子。「你可记得御史大夫蒋开泽的二千金么?」 蒋家二小姐……翰凛不甚专心地想了下,淡淡微笑。「儿臣记得。」 曜广露了一个「算你机灵,没敢故作胡涂」 的表情,继续道:「前些日子他们父女私下来找朕……说是怀了你 的骨肉。」 此言一出,像是劈下一道雷,在晚灯耳边轰得发疼……他不自觉地抬眸,眼神复杂地望向仍旧悠哉的翰凛。 「--喔?」 翰凛颇兴味地笑笑,仿佛蒋二千金是捡着了他的鞋袜似的。「多大了?」 他倒也没立刻赖帐, 噙着难明的笑意轻问。 曜广像是叹一口气,「要三个月了。」 要不是因为害喜地厉害,再瞒不住,那御史大夫也不会硬着老脸私下与 他商量。 翰凛继续喝了口茶,缓缓笑道:「那或许是我的种吧。」 三个月……时间上来说合理。 为他的语调及含义略微皱了一下眉,曜广有一点没好气。「你就不能肯定点?」 宫里有多少女子爱慕翰凛他心里有数,翰凛四处留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会出这种漏子倒也不会教人太过吃 惊。 唉,不过严格说来若真要以此为略,为了那王爷夫人的位置,想办法怀一胎,演出好戏,这种事不无可能,可 人家姑娘家一口咬定,铁要赖你,你能怎么着? 曜广有些伤脑筋。 私心,他一直想物色个好对象给他这最为欣赏的孩儿,可现在好了,到底是硬要他娶……啧,若翰凛矢口否认 ,事情会不会好半点?唉,矛盾。 翰凛却笑得很潇洒。「人家小姐说是就是了。」 轻松地像是别人家的麻烦一样。 「--翰凛。」 都这节骨眼还嘻闹?真是宠坏了。 「儿臣在。」 他笑得好和气,「父王,您也别太忧扰,要儿臣如何,您直说,翰凛好琢磨着。」 瞧,说得多简单,多好商量,似乎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难得的十分诚意。 老是被翰凛的三寸不烂之舌闪烁言词转移重点的曜广,突见他这么干脆,心底倒是有点讶异。 「那么──」那么,不妨就看个吉日先,好给人家一个交代。润润喉,正打算开口试探性说道的曜广,突然被 翰凛一个手势打断。 「对了,父王。」 他依旧笑容可掬,牲畜无害,甚至还灿烂无辜地有点刺眼,让本来想淡淡责难个两句的曜广实在发作不太起来 。 他浅浅扬手,「说吧。」 翰凛难得乖巧,听他先讲个几句无妨。 「此等重要大事,儿臣也不愿委屈人家,不妨这么着吧,明儿个……」他浅浅偏头一笑,「宫中人多嘴杂,就 请御史大夫和蒋家小姐前来府里,劳烦父王也抽空走一趟,大家一块儿仔细商量,这般可好?」 像是早已洞悉曜广的想法,也仿佛早就在心底盘算清楚,翰凛微笑,从容地道。 「行。」 了解他那反复无常的性子,曜广也应得跟他一样干脆。「此事就这么着。」 早些解决的好,免得又 生风波。 翰凛没再答话,脸庞仍旧挂着令人赞叹的笑容,即使微眯的眸见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心思情绪,那映在他人眼中 的俊朗风采还是不免教人打自心里称赏。 然,他轻轻地朝另一方睇了过去──看着那张不自觉苍白的容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 其实明知会有这一天,真的。他知道。但也许来得太急太快……他和翰凛之间已不再简单,所以难以自然面对 。 这局面有点复杂… …他该从什么角度想? 他不知道。 主子预备大喜,他该替他高兴的,但他发现自己无法一笑置之。 自从名义成为翰凛的贴身随侍,实则为他的床伴男宠……他当然考虑过这天。 若之后他还能有幸安然地待在府中便罢,可,思量到未来的王爷夫人,最坏……他也仔细估量过离开王爷府这 盘算。 他其实什么都想过。但此刻却……体会到他并不若想象中的淡然无谓。 表面上似乎平静,可他却觉从未如此纷乱。 一连十数天都要他陪寝的翰凛,昨晚却让他回到原来到房间。他惊讶于自己的不习惯,整夜辗转不眠。 翰凛给了他一句话。 ──晚灯,本王只给你今晚的时间。 他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原本就如乱麻的纠结思绪更是一团糟。 「父王,蒋御史请用茶。」 礼数相当周到地分别为两人斟好佳茗,他带着翩翩气度的微笑道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2 ,而后,还十分体贴地给一张粉脸垂得老低的 蒋二小姐蒋如蓉递了一杯。「蒋姑娘也请。」 为了隐密起见,几人就坐在腾麟阁内苑。 皇帝曜广表情有些平淡,不过也许怎么说也是要谈儿子的大喜之事,也还维持这些许笑意;至于那御史大夫蒋 开泽神态就显得复杂许多,这也是人之常情;最后坐在一边的蒋如蓉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见得着她的正面, 说来莫怪,毕竟人家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如今怀了身孕,其羞怯是可想而知。 随侍在一边的有简申采跟晚灯,另外,翰凛也把赵湳给请了来,三人都站在一旁。 --其实这气氛是怎么看怎么尴尬。 唯独翰凛一人显得闲适自若,仿佛真的就只是请大家来喝杯茶,联系联系感情般,潇洒地几乎让人有点傻眼。 蒋开泽并没有喝茶的心情,他沉吟了会儿,直接进入了主题。「……九王爷目前是何打算?」 九皇子其实是个角色,可惜太过诡诞,唉……这女儿,让他娶了似乎不甚妥当,可不娶又更不是…… 翰凛温和地轻笑,今天的他似乎柔煦地有些反常。「蒋御史莫忧,翰凛会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 他转向赵,「赵大夫请上前来,本王有事劳您。」 立在一旁的赵湳依言朝前,「王爷有何吩咐?」 「来,为蒋二小姐搭个脉,探探她的身体状况。」 此言一出,其它三人都有些变了脸色。 「九王爷。」 蒋开泽表情难看许多。 ──此番试探简直是个侮辱。 翰凛稍一扬手,「本王自有用意,请不必多心。赵大夫,请。」 闻言,赵湳也只有照做,向蒋如蓉轻轻一揖,道声失礼,便以三指搭脉,沉吟了会儿,抬眼对大家道。「蒋姑 娘确有三个月身孕。」 所有人的眼光都不自觉地落在翰凛身上,只见他闻言后,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本王的孩子?」 他喃喃念着,蓦地,露出一脸似是欣喜的笑意。「这样啊……本王的骨肉……」 他那表情好象这结果他十分满意,在意料之中,有仿佛期待已久,看得大家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除了晚灯。 翰凛站起身子,伸手搀起蒋如蓉,对她绽出一个暖阳般的笑容璀光。 「那么… …你决定要迎娶蒋二千金了是不?」 见他那模样,曜广忍不住出声问了句。 「嗯?」 翰凛回过眸来,像是想了下,随即轻轻笑了笑。「本王没有意见。」 望见这一幕,晚灯不自觉地撇过目光,突然觉得胸口开始窒闷,像是快要不能呼吸一般。 翰凛只是但笑不语。 见状,蒋开泽一下子有点掩不住激喜地站了起来。「那,那么──」 「啊。」 翰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轻缓地一抬手,所有人都盯着他看。「本王忘了件事要提。」 说着,他微笑地看着蒋如蓉。「虽然你怀了本王的骨肉,可是本王觉得现在并不需要子嗣,也不想要……」 讲到这里,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愀然一变! 只除了仍然春风如沐的翰凛,他还是笑着,只是仿佛带着一点惋惜。「那么只好杀了他不是?」 他的语气神态轻松地,像是他不怎么喜欢蒋如蓉发上一根漂亮的簪。 ──想要亲手摘掉一样。 第十章 蒋如蓉粉脸蓦地刷白,甚至反射性地就要抽开男人的手,可,却被攫得好牢……一如被恐惧死锁的喉头,毫无 半点自主的能力。 「翰凛!」 曜广一声沉喝。「这玩笑也开得甚为过火!你将蒋小姐吓着了,放开她。」 玩笑……对,像这种话也只能当作玩笑。 但,即使翰凛的神色是这么柔和温煦,所有人却都不会怀疑他绝对是认真的。他的温善浅笑非但没有逸散些许 现场一阵沉谧诡凝,反倒更添令人脚底发冷的惧骇。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执着蒋如蓉的手像是怕碰坏了她似的,一个浅浅的偏头,又像是担心把谁吵醒般地缓慢 。 可是他的笑,依旧如此俊朗。「本王并没开玩笑啊。」 他看了几乎开始发抖的蒋如蓉一眼,「迎娶这事儿本王没有意见,可,本王目前就是不想要孩子,所以当然就 不要啊……这么解释不够清楚么?」 翰凛笑得十分亲切,蒋开泽却是一脸看到疯子的表情。 「──荒唐!」 他几乎整个胸口肩膀都在阵阵颤动,冲上前去将蒋如蓉拉了回来,深怕翰凛真的对女儿不利。 「九王爷你简直欺人太甚!」 怒极攻心的蒋开泽忍不住破口而出。 早闻这第九王爷敛狂极端,没想到根本就是不正常! 「九王爷,请容老夫一言。」 赵湳硬着头皮上前,分析着事态,虽然他不认为那蒋如蓉的性命来告诫他会去什么作用,总还是要试试。 「现在要拿掉蒋小姐体内的胎儿,必定会对蒋小姐造成莫大的影响,重则可能丧命,请王爷三思。」 「丧命?」 翰凛好象一下子没想过这种结果,半敛下眸思索了一下,又弯起嘴角,语调十分开朗。「──那又何妨?」 他笑容灿烂地让人发寒。 「若要本王迎娶,本王定会办个盛大风光的婚礼,不论新娘……是死是活。」 他可以保证,绝不会有差别待遇。 闻言,蒋如蓉几乎要晕了过去,蒋开泽颤着手指向翰凛也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言不发的曜广神态相当冷凝。翰凛不是没让他头疼过,但此次却是惹得过火。 「怎么,蒋御史似乎不甚满意?那──」没得到他认为该有的赞同,他显得有一点点失望,可又笑了开来,继 续道。「你若是怕女儿寂寞,本王也可以让你陪葬,这样可好?」 又是那种一切事情都可以简单到不行的口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3 吻,仿佛新娘不过想带个婢女陪嫁,他绝对大方应允一样。 而他那说法……像是蒋如蓉根本就是死定了。若她要嫁入王爷府,喜日绝对变忌日。 「翰凛……」 曜广终于开口,双眼泛着冷芒,「你把话说拧了,饶是朕也无法保你。」 他可知道他一意孤行 会有怎般下场?! ──纵然他贵为皇储,但执意挑战九五之尊的天赐权威同样不会轻赦! 终于望向曜广,翰凛噙着笑,淡淡的,问了句。「皇上意欲如何?」 ──这是要天子表明立场的意思吗? 好温和有礼的语气,但却是好危险挑衅的行止。 「你……」端正凝然的五官浮上一层戾气,「朕好话说尽,你仍旧敬酒不饮喝罚酒?」 闻言,他还是没任何动作,挑个眉,或负个手,什么都好,但他,还是什么都不做。 那唇畔的笑痕仿佛打一出生就刻上了的,不上扬半分,也不摊平丝毫,完美坚定地犹如巨将杰作。 两双其实相当神似的眸对在了一块儿,蓦然间,空气闷窒,教人不由得隐隐颤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爷……」 凉亭一角,一个清挺的身影,开口唤了一声,虽是轻缓,但在此刻却显得掷地有声。 那逸灵柔稳的嗓音一扬,明显的,牵动了翰凛的视线。 他优雅的唇际勾勒出的弧度似是添入一丝趣味,缓缓地,望向晚灯。「……嗯?」 鼻间逸出的一声轻应有点暧 昧的甜腻。「怎么了?」 黑眸有些微眯,笑着。 仿佛,最心爱的宠物正在他面前撒娇。 「恕属下僭越。」 晚灯单膝一跪,望着翰凛。「事关重大,请王爷三思。」 他不点明此「事」意指为何,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希望翰凛就算再如何,也不要真正激怒皇上。 那对翰凛没有好处。 可,翰凛凝睇着他的双眼,像看穿了他的灵魂。 他轻轻笑了,仿佛真心的打自心底开怀,方才缠绕在周身的诡谧竟悄悄地,都消散了。 「……你要本王重新考虑?」 他朝晚灯走近了一步,这么轻声问着。 「请王爷务必深思,莫过冲动。」 他恭敬回答。 翰凛又是一个笑,让人觉得他接下来好象会伸手去摸摸晚灯的头一样,「好,本王听你的。」 无视于所有人都惊愕的神情,他又说了一句让人更傻眼的。「来,告诉本王,你要本王如何做?」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内的翰凛,居然要听一个小小随侍的意见? 曜广的脸黑了一半。 晚灯则是闪过一丝的失措,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卑职──」 他还没来得及请罪,翰凛就打断了他。「晚灯。」 晚灯顿了一下。「是。」 「抬起头,看着……我。」 不知何时,他不再笑得盎意,不再妄得狂放,他只是深深地,望着晚灯。 「我要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 晚灯缓缓抬眸。盘踞在心头的悲伤,苦涩,纷乱,揪结,痛楚,跟着此刻浓浓的不解,化在他原本是那么柔暖 的黑瞳中,泛成一层似水的纱雾,朦胧了翰凛的轮廓。 也模糊了自己的知觉。 ──他……要翰凛怎么做? 「说。」 朗亮的声音这么道。像催促,却又太过沉缓,似请求,可又多了掩灭不掉的霸气。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两人所处,像是别的世界,宛若另方天地。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与他,交缠的眸光。 ──晚灯,本王只给你今晚的时间。 蓦然间,晚灯耳边似乎回荡起这句谜一般的话。 翰凛静静地睇着,像是要将他的五官刻划在瞳仁当中。 你要想仔细,想清楚。 这是,唯一的选择。 以前没有。 往后也不会有。 一句话。 只需一句话。 一切。 就看你。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顷刻,又好象已度过几番深秋寒冬。 晚灯浅浅地,半敛下眸,低首,一手握拳直直抵住跪地的膝侧。「……王爷已适成婚之年,为王爷后继有人, 应当择贤慧伶俐为当家主母,留下王爷子嗣,若其有幸……晚灯,愿为王爷做牛做马,任凭差遣,以报当年浩 恩……」 清澈的仿佛要揪痛人心的涓冷嗓音,低低的,沉沉的,缓缓的,干哑艰涩地仿佛要咳出血来,几乎,要让人怀 疑这是否是他的遗言,这辈子最后一次开口地,落了一句。 「──永世不悔。」 一阵像是把人冻会现实的冷风袭来,隐约间,飘带了几许雪花。 ──是啊,雪,要开始下了。 「好。」 翰凛淡淡地笑。 雪一旦开始下,周遭就突然变得冷了。风冷,雪冷,浮在男人脸上的笑容冷,向来教人畏惧的眼神冷,不禁也 令人怀疑……这样是否连感情都不曾,也不再有温度的一刻。 「好你个永世不悔。」 好象,事情的局面早就该是这样了。蒋家父女,皇帝曜广,都不是这出戏的主角,不过是为闲杂人等。 翰凛看着他,开口,挑了其中一个重点。「此番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本王娶妻?」 抵着地面的拳头,似乎握得更紧了。「……这是应当……」是的,他是高高在上帝王爷,总有一天,他是得要 娶个夫人,门当户对,可以为他留下后继之人的…… 「谁要你来评断应不应当?」 他是把话摊得不够明?「本王问到,是你的想法。」 晚灯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所以,他真的不懂。他只是下意识地忍住不抬头,不敢看到翰凛湛亮的瞳眸。 仿佛……只要再陷入一次,他就会什么都失去。 「然这,就是你给本王的答案?」 翰凛突然,笑了。笑着道出一句。「──很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4 好。」 那低沉的声音莫名地显 得特别朗亮。 似乎,要震碎了什么捉摸不清的东西般。 「永世不悔……呵,瞧瞧,我有个忠心不渝的好随侍……是不?」 突然间……晚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跳,险些,就要窒住了呼吸。 「可惜本王──不需要。」 翰凛的声线相当迷人,他有着听起来很干净的嗓音。干净地像雪,冷冽地也像雪。晚灯蓦地抬首,望进翰凛那 对眸……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 ──他……不要他了……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了吗? 看着晚灯,翰凛在这一刻,几乎是面无表情地道:「怎地……要一个伺候人的奴仆,本王还得非要你不可么? 」 耳膜边仿佛可以听到什么被炸裂的声音,很细碎,很轻微,但是……很疼。那不是自尊被践踏的感觉。而是更 深的,更沉淀,更令人撕心裂肺的…… 到底是什么……他,已经不敢承认了。 怕的,只要自己一揭清,也许就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 「这……是我的……惩罚?」 是他瞒他五年的报复?是他口是心非的代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答案。 更不了解自己为何要问。即使脑袋几乎就要一片空白,他也明白这是一件愚蠢至极的行为。 但他的声音,在冷风及飞扬的几点雪花里,仍是那般清逸。即使有些破碎,依旧荡摄沁心,而且,更添一丝隐 隐凄怆。 ──惩罚? 「你……」闻言,翰凛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这么一提,我,都忘了。」 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真的在眨眼之间,闪过一丝迷茫。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他从不轻饶任何违逆他的人。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晚灯。他知道他受了伤害…… 但却没人晓得,他并不是基于意欲「惩罚」 他的心态这么做。 最起码,这和他对以往那些人的「惩罚」……意义和方式绝对不同。 但是,事实证明,把话讲了之后自己才懂是很不智的行为。因为通常没有人能不误会。 ……忘了?听起来……多伤人哪。仿佛他的存在其实是这么无关紧要。 就连惩戒责罚这样一个简单的借口,都不够资格。 晚灯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确起身的很缓慢,但那不是众人视线都停留在他身上的原因。 他一向穿得素净简朴,即使成为翰凛的随侍后亦然,单纯的颜色也最能衬出他澄澈静雅的风采。可如今,为何 这一袭水蓝灰度清凛身影看来会是这么地……空虚?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淡了,什么都搁摆在心底,看不着,也抚慰不到了。 那张秀朗脸庞上的表情很静,也似乎很柔,更像覆上一抹朦胧的愁幽,埋藏其下的,是同样的凄楚,还是什么 都放弃的绝望……? 「蒙当年王爷收容,晚灯才有今日,数年恩情,性命相报……」只不过,人家并不希罕……是不?「……日后 若有属下得用之处,定无二话……请王爷保重……」 他拱手缓道。看起来,却好象个傀儡。 赵湳在旁瞧得几乎要急出汗来,简申采的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可轻蹙眉间下的复杂无奈焦急却也不逊赵湳。 翰凛依然旁若无人。视线里,只有晚灯的身影。 「晚灯……」 他似是轻喃般地唤着。回扬的声调感觉好象有点不舍,有点心疼,有点落寞,可,这么教人揪心的口吻却又接 着缓缓道了。 「你已不再是当年非艳楼里的鸢鸠,如今只是我只手遮天下的金丝雀,飞出我这座王爷府,外头纵是天大地大 ……也不会有你容身之处。」 他道的仿若警告,可又温稳沉缓的像是谆谆教诲。 那语气表情措辞没一个搭调得起来的诡诒神态,让人都不禁要怀疑是不是正身处恶梦之中。 「──九王爷!」 赵湳的声音相当难得地生硬了起来。 这算什么?岂不是要断了晚灯所有可退后路?啧!翰凛这小子有在发什么疯?! 理得清楚现实点,晚灯怎么说也跟他情同祖孙,状况交情可不比那蒋家小姐,他试图力挽狂澜,但…… 「赵湳,你老人家年纪一把了,难得比本王还不明事理?」 他打断了赵湳的话,轻轻说着,笑容柔柔的。赵湳这一喊,他有怎么不明其中含义?但是,他也要让他了解一 个道理。 「本王要留,你抢得走同样……本王要弃,一介大夫如你,可要得起?」 「你──」要不是年纪真有一把,稳敛得快,要不恐怕就不顾后果地劈头臭骂他一顿!赵湳只重重瞪了他一眼 ,随即就朝晚灯那头睇去。 晚灯好象浮现一丝淡淡的笑……他轻轻一揖,踩着缓慢的步伐走下亭轩,细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庭径上。 「哼……」一声轻哼,出自将一切冷冷看在眼底的曜广。 纵是十足细微,也将其它人从剧里给拉回了神。 曜广站了起身。「蒋御史,朕差人送你们回府,此事,」 他深深睇了翰凛一眼,「朕会与卿择个商议,定会给 你交代……君无戏言。」 蒋家父女也只有领旨,因为这局面可谓乱得让人脑筋打起死结,能先抽身也落得几下轻松。 曜广踱上前,在擦过翰凛的肩头时,低声说了句:「孽子。」 这词儿他此刻道来竟没有什么狠戾之气。 ──不管他用意为何,可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也能明白他居心叵测,如此安排作弄……要不是念在翰凛是他皇 子,怕不早一个极刑就赐了痛快。 「翰凛也从不是什么孝儿,皇上。」 他自己耸了耸肩,觉得说得十分中肯。 曜广又是一哼。「这笔帐朕会跟你慢慢算。」 「……儿臣恭候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5 。」 翰凛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曜广只是一个振袖,不快地离去,蒋家父女见状,也只有跟上,没敢多留,赵湳及简 申采相视一叹,一齐退下了。 独留翰凛一人站在原地。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其它动作,就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 良久,他抬手,掌心接下一片雪,两片,三片…… 雪,下得更绵,更密了。 好似要拂去全部的色彩,掩住所有痕迹…… 第十一章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他的步伐看来有些漫不经心。 也许是因为……他不晓得要往哪里去的关系吧。当一个人不确定自己该前进的方向,总是会有些旁徨,有些迷 茫,有些……惆怅。 是啊,有那么一点化不开的凄然绕锁在心头,让空洞的灵魂多了一缕虚幻的重量。 但,那有什么很重大的意义? 不过就维持着心跳,呼吸,还有不停歇的脚步。 --他能往哪去?他还是没有答案。 微微顿了下,他环视四周。身边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好象全世界,只有他脱了序。 好孤单……明明就身处人群之中,为什么还是觉得无依? 「--晚灯……」 这声音……他回头──是赵湳。 赵湳一出府就四处寻找晚灯的踪影,不过找了会儿就看着了,但一见成功地喊住了他,还有一段距离的赵湳还 是不放松地大步跑来,直到停在晚灯身旁,这才放心地喘着大气。 「呼……真、真是老了……」他趁着空档说了句。 晚灯伸出手,搀起他的手臂,另一手轻轻拂着他的背。「您身子还硬朗的很。」 他这么道。语气还是一样温和,浅笑依旧那么柔煦。 「你……唉。」 赵湳看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心疼地覆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降雪了,到老头儿那,你给我沏壶茶好不? 我已经让你的手艺养刁了。」 晚灯还是浅浅地笑,只是多了抹歉然。「晚灯很乐意为您沏茶……」不过,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就是了。「可 ……您知道的,我得走。」 纵然外面没有他可去的地方,他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走?你要走去哪儿?」 赵湳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想到翰凛那席话,突地有是一股火向上冒,「不必理会疯小子跟你讲那捞什子狗皮 倒灶的混话!」 一向稳重的他气极了还是挺直莽的。 甚少见赵湳这么粗声粗气,晚灯唇边的笑意不禁扩染了几许。 见他这模样,那抹几乎与之前无疑的静稳微笑,赵湳口气又软了。 「来,别枯站在这儿,老头儿我那房子虽旧,可也遮风避雨……」想到什么,他似乎很轻地啐了一声。「重要 的是没有疯犬乱吠咬人。」 说着,他就拉着晚灯朝自个儿家方向走去,晚灯没跟他迈开步伐,原来搀扶着他的手轻轻松脱了开。 「晚灯?」 他静静站在原地,带着笑,缓缓地,摇了头。 「怎地?」 赵湳微微笑了笑。「嫌弃我那破屋?」 因笑意而稍稍眯起的眼睛看起来份外教人心暖,可,晚灯还是隐带坚定地再度摇了下头。「赵爷爷的好意…… 晚灯心领了。」 他清楚地记得翰凛说过的每句话。那揣测不透的言下之意,总是让人在心里头有着威胁的压迫感,他不能拿赵 湳冒险。 「既然喊了爷爷就没有生份的道理。」 赵湳更坚持,一个伸手,又轻轻拉住了他。「别想多了,翰凛不会动老夫,就算他出手,也随他去。」 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就算真有什么,他也不怨。 晚灯望着这向来疼爱他的长辈。不摇头了,笑容还在。 ……只是那没溃堤的泪水,是不是也依旧藏在从未有人打扰的角落……? 天晓得? 他只知道他还不到去拜访的时候。 也或许……他错过了,也,早就忘了。 哭泣的方式,流泪的滋味,大熟悉不顶好,太陌生……似乎也糟…… 晚灯知道一时半刻是拗不过这赵湳的。跟他相处好些年,他的脾性晚灯摸得挺清。 跟赵湳回了他就在王爷府不远的屋宅,晚灯真为他沏了壶好茶,一下午就随着他整理些药材,聊些不着边际的 话,然后赵湳就是一个劲儿地拖他谈心,直到要入夜就寝。 讲了些什么……他不怎么记得了。他知道自己不够专心,不过也不费神多想了。 刚一个顺势弄熄了烛光,房里突然拢下的沈黑才让他静了点心绪,他将手里烛台搁在桌边,没朝里头的床榻踱 去,反倒往门边走近,轻轻地,拉开两扇席纹格门。 门一开,月光就洒了他一身,衬得背后的孤影更加寂寥。 他转过头看着屋内,月亮的浅柔光晕让他只辨得清轮廓,但他还是深深地,望了一眼。 然后,迈开步,踏在残薄的雪片上,荡出细微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 绕过后进厢房,穿出前堂大厅,来到紧闩好的大门前,他尽量轻缓地打开,跨过门槛,在要阖上门时,他停顿 了一会儿。 ──瞧瞧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跑了出来,就要严冬了吶,来来,委屈着先这么睡一晚,明儿个啊,老夫带你 添点厚衣去,看看还有什么欠着的,一块儿给办了──哎,你好象又瘦了些是不,老夫定要给你补补…… 耳边好象还能听见赵湳沉厚的嗓音,令人心暖的关怀,他感到有那么一些不舍。 但,他依然轻轻地将手臂弯回,在黑暗寂静里阖上了门板。 不能跟赵湳当面道别,对他来说是一件小小的遗憾,所以,他只有在门掩紧的一瞬间,几不可闻地喃语了句。 「──再见了……爷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6 爷。」 然后,转身走开。 拐过转角,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抵挡迎面而来的寒气,他忖着此刻若要出城是否会不甚方便,但这问题还没想 久,前面一点细碎的脚步声拦了他的去路。 但,他才一个抬眸要瞧仔细,后颈就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醒了?」 微微睁眼,半开的眼帘映进些许光线,还有一个站立的人影。晚灯又眯了下眸,想要聚清焦距,看出眼前的人 究竟是谁。 「将要近丑时了……幸好我交代过,没让人给你下重手,否则你岂不要昏上一夜?」 负着手,站在榻边的,竟然是他前不久在刚看过的……「八……八王爷?」 「嗯。」 恪斓微微扯了个笑,往床榻边搁的一张椅凳坐下。「你……叫晚灯是吧。」 虽然十足疑惑,但是面对八王爷,晚灯直觉这样不妥,便撑起身子要坐了起来,只是颈后那一疼让他顿了顿。 见状,恪斓没阻止他,不过也道了句:「甭忙,现在只有你我二人。」 言下之意,是要他也不用过于多礼拘束 了。 「……是。」 虽能了解话中涵意,但晚灯却因此蹙了下眉。 现在只有他和八王爷二人……是吗?那么究竟,所为何以? 烛光有些远,空气的流动拂摇了映影,也模糊了恪斓脸上的表情。逐渐清明的视线有为还是有些许朦胧,他更 加看不出纳微微带笑的沈默想要代表什么。 是以,他也不语。 半晌后,恪斓才轻轻笑了两声。「怎么不问问为何我会差人将你带来这儿?」 是一点都不在乎,抑或他实比想 象的沉着许多? 用「带」这字眼实在含蓄得紧,不是么?晚灯半垂下眸。「请王爷告知。」 恪斓示哼笑了声。「你礼数倒是周全。」 看不出事翰凛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傲小子教出来的。 听出那隐讽之意,晚灯表情未变,只是轻道:「王爷不弃,在下是为市井小民,不敢有拿翘之举。」 「……罢。」 恪斓定定看着他。「你想要知道原因,我就告诉你。」 晚灯静静的等待下文。 「秘密将你带入府内非为我本意,这乃是……」恪斓凝睇着他的脸庞,专注到几近犀利的程度。「当今圣上的 旨意。」 闻言,晚灯浅浅地抬眸,幽淡的眼神中并没有恪斓想象里的惊颚讶然。 「皇……上?」 他像是梦呓般地道。 「没错。」 恪斓在左手皇帝御赐的玛瑙戒上抚了一下。 时间,许是在离开翰凛的府第后,曜广好不张扬地秘密来了一趟,言简意赅地叙述了大概情况,要他找到这名 翰凛相当看重的随侍,并且,好生藏匿着,暂时先别让翰凛再寻了去。 也许这么办有些小题大作,但看曜广那一脸沉凝,身为儿臣的恪斓也就不多赘言,照着吩咐去做就是。 但……把晚灯抓了回来之后他发现,曜广这么考量似乎真有几分道理。 之前瞅着他昏沈的面容良久,以及与他醒来后的几句言谈,他不难体会出,翰凛疼宠他的原因。 那是一种难喻的吸引力,但,就如同翰凛那天对他形容的,晚灯晚灯温雅浅柔的气息真会令人忍不住深深沉醉 。 光看着他,听他说话,就会不自觉地陶然。 「……有这个必要吗?」 晚灯轻轻扯开一个像是微笑的弧度。 望着他那带些自嘲的模样,恪斓只是道:「你不知道你对他的重要性。」 不知为何,本想习惯性地带刺嘲弄, 可一出口,却平稳无波。 在甫听到曜广的几句形容,他也觉得惊讶,他知道翰凛高傲至极,没想到竟也在父王面前摆谱,而且,似乎就 只为了──晚灯。 重要性?不……他还真的不晓得。晚灯静了下来,没说话。 而恪斓轻轻站了起身,看了下桌边,才开口问:「要喝点水吗?」 晚灯微微偏过头。「不了,多谢王爷。」 沉默了会儿,他有缓缓道:「请问王爷……那么晚灯何时能够离开? 」 大概知道一时半刻走不了,他只好这么问。 恪斓不自觉地嗤笑了下。「你就这么急着想走?」 面对恪斓突如其来,不明意义的问话,他难掩疑惑,但有不知如何表示,下意识地蹙了下眉,浅浅地别开视线 。 没得到回答,只见着他这模样的恪斓,突然感觉不快了起来。 空气似乎更沉,更闷了,原本就不甚自然的氛围让晚灯更觉尴尬难安。 他轻轻挪开覆在身上的锦被,双脚踩上了地面。在可以堪称为陌生人的面前这么坐卧在榻上,难免教他有些不 太自在。 可,这一番举动看在恪斓眼里却有了另种涵意。 他淡淡勾出一个冷笑。「其实你也不用着急。」 眼眸微眯,他和晚灯的视线对个正着,「等到大事底定,不论你想要去哪都不会有人干涉。」 什么大事底定……?晚灯无言地表达了疑问。 恪斓笑着向前走近了一步,晚灯却不自觉地绷了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见状,恪斓的笑意似乎添了一丝妄然 。 「你想还能有什么?」 他伸出手,指间勾来一绺晚灯披落在肩头的柔黑长发。 那轻蹙的痕迹还没抚平,此刻又深深拢了一道,晚灯朝旁挪了一步,试图拉开他与恪斓的距离。因移动而滑落 恪斓右手的乌丝,在半空中飞划一抹悠扬弧线。 「……不久是你那主子翰凛九王爷的大婚盛礼么?」 如他所料,晚灯果然明显地震了一下。原本就显晰透的脸庞如今却退了浅薄的血色,在昏暗的烛光中竟然幽幻 地摄人心魂。 但,不知为何,回了神后恪斓却因此更感不悦。「作何讶异……这都迟早的不是?」 迟早……是啊……有什么好意外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7 ?早在之前他就知道的不是吗……可……是── 黑眸沉痛地一敛,他偏过头,觉得自己似乎就要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任何支撑的力量。 眼底映入他忧凄的神态,恪斓竟泛起一丝怜惜地,伸手攫住了他的臂。 ──不! 一直隐忍遮掩的伤口像是遭人撕扯了开,不论他怎么使力,都阻止不了情感的温度,灵魂的骨血,渐渐流逝消 散…… 下意识地抗拒任何外来的接触,晚灯一把格了开,晃着头,呼吸似乎显得困难,朝前踉跄了几步,终还是软了 膝盖。 在摊到前晚灯反射性地伸手一抓,把铺在桌几上的艳绸金绣给不小心扯了下来,房里唯一点燃的烛台倒了,光 线随着瓷杯茶壶的碎裂应声骤减。 眼看他宁愿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也不要他的扶持,恪斓一个振袖,往前跨了一步,依稀还踩到了一片细小的碎 瓷。 「是了,之所以把你留在这里,也是恐你妒心难忍,节外生枝──」黑暗中,那唇畔笑痕恶意仍然分明。「本 王爷不得不佩服翰凛皇弟,竟然也有人对他情深如斯……奉劝你,识点大体,为了他这么甘愿作贱,拋弃尊严 ──没有好处。」 不管是何缘由,见了晚灯那没了翰凛就仿佛没了天的模样,就教人横生十足怒气。 这一番侮了翰凛也辱了晚灯的言词,让他逐渐静了下来,那对总是逸着温雅光彩的眸子如今已不带有任何情绪 。 支在地板上的手指微微一移,顿了下,慢慢地握成拳,在没有人看得清的黑暗里,收拢的指节竟然已然陷进半 截破碎的杯身,流出一痕赤艳。 「……如今晚灯已非九王爷府之人。」 他淡淡地说着。「那么,晚灯今后是否与王爷府再无任何干系?」 闻言,恪斓轻皱了眉。「这是自然。」 随即,他嗤哼了下,继续道:「你也不用妄想翰凛会──」 在恪斓言语未尽之际,他笑了。 紧握右掌中断碎瓷就在下一瞬间,深深扎入胸膛…… 我与你,已没有丝毫关联…… 只要一消失,就再也没有任何屈辱你,还有我自己的任何理由了……是不是? 一阵寒风自敞开的窗口袭来,一下子就熄灭了立在榻边的烛台火光,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动作的翰凛,还是维持 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在一瞬间,他很轻微地,拢起了眉峰,半敛下眸。 因为,方才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胸膛上传来一股难喻的隐恸。 好象真有什么深深地锥进了心头,规律轻匀的跳动中竟释出一拍疼楚……且,良久不散…… 像是这一辈子,都化不开了。 第十二章 只是九王爷找人似乎是很容易的。 尤其,当赵湳一大清早便气冲冲地上他这儿要人,却发现人根本不在府内而转为一脸担忧,随即更是忍着满腹 怒意大大数落他的不是。 让他觉得若不做点什么就这么任人骂也实在有点无趣。 ──赵湳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好理由。 在确定了晚灯没有出城后,翰凛沉吟了会儿,站起身子,步出了制皖厅,教人备轿,便往皇宫而去。 然而不幸的是,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后,他就回来了,看来似乎是无功而返。 再度踏入王爷府的九王爷没有笑容,连一丝丝都没有,犀利的黑眸蕴着阴寒森冽的光点,背对众人的身影散发 着生人勿近的可怖气势,大有谁胆在这时惹他半点不快,他就会将那人生吞活剥的狠劲。 负着手,他一直没有间断地思考刚才与曜广之间的谈话,藉此抽丝剥茧,许能找出些线索。 ──不过一个侍从,居然还能劳驾你来这对朕兴师问罪的?哼,好大的面子! 就连赵前御医似乎都挺偏着他的,他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蛊?何以你会顾忌是朕将他藏匿?你也未免看低了朕! 仅是一个侍人之徒朕怎会亲自累手── 翰凛的眼睛微微垂敛些许。他已经可以肯定,他那高高在上帝父王就是幕后黑手,但,要算帐就要找在吃饭的 ,这是他一贯秉持的论调。 很显然,父王自信若此,就是因为人绝对不在宫内,他定是托了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他能够信任的 ── 翰凛不自觉地咬了下牙,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更加冷静,心头不知不觉益发汹涌地急躁,是怎么回事?是因 为事非所愿?还是因为……有什么再不快些就要来不及了……? 「王爷。」 收到几项消息,简申采立刻踏前唤了声。 「说。」 「是。」 简申采迅速而不失条例地道出几个最新打探到的情报,「……在昨夜丑时,京城天养堂弟两位大夫一同至八王 爷府中出诊,至今未归。」 虽不知这些消息有没有用,可主子吩咐只要是晚灯昨日离去后所有京城内地动向,不论多鸡毛蒜皮都要上呈。 闻言,翰凛回过身子,定定看着简申采。「……是八皇兄,抑或皇嫂有恙?」 见简申采不甚肯定地微微摇头,翰凛勾出一丝冷笑。「备轿。」 「王爷您--」 「咱们就去看看是什么能让皇兄如此慎重其事。」 一个挥袖,他率先迈出厅外。 知道主子今天情绪糟,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在王爷要跨出府前门槛时将轿子备妥,一刻也不敢耽搁 地疾往八王爷府而去。 而毫不客气地一脚跨入八王爷的府第,见恪斓皮笑肉不笑地缓步迎上,他劈头就是一句。「──你的责任已了 ,皇上让本王来领人。」 恪斓脸上客套的笑痕一僵,翰凛也同时逸出一抹阴寒的微笑。 然而,当他一见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雪,胸前却沾满了瑰艳血迹的他时……一瞬间,险些咬碎一口白牙。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8 是他的疏忽……明知恪斓会遣大夫绝对是出了什么事,他却只顾着来确认究竟人在不在这里,因为……他只想 快点见到他。 「──速把赵湳带来。」 向后伸手一抓,他随便拎住了一名侍从的衣领,冷凝地道,语毕,毫不客气振臂一甩,把吓得冒出冷汗的下人 给丢了出去,「迟了唯你是问!」 看翰凛把他府第的侍仆人当成自己的一样使唤,恪斓十分不痛快地蹙紧了眉,没料到翰凛下一步却是更绝。 「老简,带人去把八王爷府内秘藏的沈香,灵芝雪莲,点地梅──只要是珍贵的药材都一并给我取了来。」 这些东西全是父王给的,恪斓手上有些什么他心里有数。 简申采领命而去,而站在一边还没说到话的恪斓却是狠狠变了脸色。「翰凛你──」 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让他一把扣住翰凛的肩膀,有些恶狠地道:「放肆!这些都是大内贡物,皇帝御 赐,岂容你说拿就拿?!」 别处便罢,但他绝不轻许有人在他地盘上横行撒野! 瞅住他一双盛怒眼眸,翰凛优雅的唇线却扬得潇洒,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埋在他瞳仁深处的惊蛰杀气。「放心 ,估计你也用不着了。」 「──你什么意思?」 五指一个用力,他几乎掐进了翰凛的肩头。 但翰凛却只是挑了挑眉,抬臂一拨,就扫开了恪斓差点儿就要给他肩上开了洞的手,活像在赶只苍蝇般。「听 说皇兄这府宅也有几十年了吧,都旧了哪,皇兄若住起来不安全本王也不安心,所以本王会在带走晚灯后,亲 自找人来慢、慢、拆了──好答谢皇兄你为父王如此尽心尽力。」 ──这压根是迁怒!果然是任性妄为的翰凛才有的思维。恪斓凝了凝神,语态冷静了几分。 「你不会。」 他可知道他真这么做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翰凛淡淡笑了一下,似是讽嘲他的愚昧。「是么?」 恪斓皇兄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 不管皇帝有没有料到这后果,他都不得不夸他这一步下得好,若他真把晚灯人给抓到了宫中,他也是同样打算 ──饶是深宫内殿,他照样全拆个干净! 「你……」一把怒火有窜了上来,似乎烧红了他的眼。「不过就一个男宠!你竟要为他做绝到这个地步?」 翰凛还没说话,不远处一袭身影奔了过来,正是听闻翰凛来了八王爷府就准备跟上的赵湳,一跨入门槛,救人 为先的他在翰凛一个眼神后,立刻去探看晚灯的伤势。 喃喃念了几句,他他掏出一囊银针,严峻利落地吩咐其它人做别的准备,分毫也不耽搁地先缓住逐渐虚弱的心 血气脉。 「……老夫尽力。」 在挽起长袖准备医治晚灯时,赵湳回过头给他这么一句,隐晦地说明目前情况。 翰凛的眸黯了下来,瞥见地上有一抹没有拭净的红痕,他喃喃自语般地道:「他在你的地方上流了血……」是 以,恪斓绝对要为此付出天大的代价。 听出他言下之意,恪斓忍着没有一拳擂了过去。「疯子!」 他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逻辑?!「你简直不可理 喻!」 微喘着气,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闻言,翰凛却笑了。「如你所言,我是疯子。」 他笑得很是迷人,而且残忍。「──而你竟然蠢到要和个疯子 讲道理么?」 那阴寒的语调慑住了恪斓。他……到底惹了什么人?「你……」在顷刻间怒火仿佛全给冷意侵蚀攻占,恪斓也 握着拳僵硬地扯出一个冷笑。「难不成你也蠢到敢来动我?」 「动你……你是说直接杀了?」 翰凛轻松地道,看恪斓脸色愀然而变,几乎冻着了般,他笑了笑。「本王何以 要这么便宜你?」 翰凛踏前了一步,伸手抚过恪斓衣襟前的御赐首饰,笑得没有一丝人气,缓重而清晰地道。 「若晚灯救不活……八皇兄你,乃至你八王爷府上上下下共百余来活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地把肉一块块撕了 ,骨一根根拆了──全数拿来喂狗!」 说到这儿,他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恪斓的脸颊。 「本王不会做不到,而八皇兄您放心,翰凛定会做得很漂亮──连快皮都不会给您剩下的干、净、利、落。」 今天,八王爷府内像是闯进了个恶鬼,而那个能解救众人苦难的活佛还闭着眼躺在榻上生死未定,几乎所有知 情的人都在心底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们全喂了狗去。 许是诚意感天吧,听说那众人的保命牌伤势控制住了,稍微稳定了,一时半刻都还不会呜呼而去,不过遗憾的 是,他一时半刻也都不会醒来。 晚灯仍在昏睡。沉沉地,好象谁都无法打扰他的梦,只能在一旁等待,等着他忆起有人为他守候,才会有再度 睁开眼眸的一刻。 翰凛坐在床沿,细细凝睇着明明才一天时间不见,却犹如失去一世光景的──晚灯。 他身上的血迹都拭干净了……翰凛伸出手,缓缓拂过那和白雪一样颜色的脸庞,他突然怀念起之前的每个拥着 他醒来到早晨。 除非前夜累着了,否则晚灯向来比他清醒得早。 那时候,他总是半敛着眸,为了不扰醒他而安静地偎着,当他睁开眼看着晚灯静稳的面容,透着一抹健康的晕 色,总会想要揽过他吻上一口,当然,他也真的都以这方式来告诉晚灯他醒了。 他惑人的唇角很轻,很浅地,勾起一抹笑意,但这么恬稳定微笑没有维持很久,在看到晚灯右手时就淡淡退了 下。 他的指尖柔柔地划过他的手腕,没敢去碰所有包扎起来的地方,像是深怕疼着了还在沉睡中的人儿。 耳边传来了门开启的声音,接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但翰凛还是凝望着只要不仔细看,就几乎察觉不出他仍在 呼吸的晚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29 步伐在离他三尺外停住了。 翰凛浅浅回头,轻轻地,将食指点在唇上,对站得直挺的曜广绽出一个微笑,然后站起身子,又像想到什么, 他低下腰,俯在晚灯颊边,用只有他一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柔缓地道:「等我回来。」 接着,面对曜广,左手一抬,也一样轻声地对他说:「父王,有事儿咱们外头说。」 见状,曜广只是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又回身朝外走去,在随着曜广的身影前,翰凛还回眸望着晚灯,微微 露出了一个浅笑。 仿佛,晚灯并不是躺在榻上,而是坐在那儿噙着如同以往的柔静微笑,目送他走开。 「你究竟怎么打算?」 一出了门,踱下矮阶,直接问道,外头早已遣退了其它人,是以他也毫无顾忌。 「父王指得哪桩?」 他淡淡笑道,跟着一块儿走到轻覆一层薄雪的石板道上。 曜广负起手,走了几步,而后停住,半晌,才回过身子,瞅住翰凛一双黑眸。「皆有。」 他已经从恪斓那儿知悉来龙去脉,万万没想到翰凛竟搁下如此狠话……他对那晚灯是真心的?他可是男儿身哪 ……他意欲将他置于何等地位? 「皇上。」 翰凛笑得很温和。「儿臣会这般做的原因,您很清楚。」曜广也有责任,他要让他知道这点,若父王没有怀这 点心思,晚灯今天说不定也不至于如此。「至于恪斓皇兄……这笔帐翰凛记得清楚深刻,没得随便善了。」 只能说他倒霉。 曜广轻蹙了下眉,沉吟了会儿,轻轻叹出口气。「压根儿都没转寰余地?」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教他怎么是好 。「朕不愿护了这个,却保不了另一个。」 许是体认到翰凛的殊异,曜广口吻也大有让步之意。 闻言,翰凛笑纹压深,避重就轻,饶富深意地轻道:「……您掌握了我的弱点不是?」 其实他言下之意,很简单,也很明白──只要不动他的晚灯,什么都可以跟他好好商量。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曜广看着他,不发一语。 「您琢磨着。」 翰凛也不再多言,拋下这一句便转身要走。 「等等,翰凛……」他们话还没谈完。 翰凛却只是回眸轻扫,微微一笑。「儿臣犯相思了哪,父王。」 是啊,才离开晚灯不足一刻,他已经念起他来 了。 语毕,他英挺的身影又往前迈进,踏入了晚灯所在的厢房。 榻边,赵湳正为晚灯诊脉,探探他现在的情况如何,等放下手后,好象发现了什么,正要伸手探去时,翰凛却 轻轻制止了他,赵湳略微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翰凛没有多理睬,只是靠近了晚灯。 在烛光下,可以看见那张清雅的面容,被长睫掩盖而住的眼角,悄悄地,泌出了晶透的水痕。 ──他哭了……在梦里哭泣吗?就他孤单的一个人,在暗不着边的深沉中悲伤吗? 翰凛斜坐上榻,托住他的后颈肩,轻缓地将他扶了起来。 「王爷……」见状,微感不妥的赵湳出了声。 「退下吧。」 翰凛淡淡地道。「他不会有事。」有他在, 没有谁可以带他走。 他将他慢慢圈进了臂弯里,还轻柔地拨开他散在颊边的长发,嘴边还逸着一抹像是安心的浅淡笑意,见状,本 想说些什么的赵湳也站起身子,没再赘言。 将要步出房间,打算把安静宁谧的空间还给他们两人时,赵湳似乎隐约地听见翰凛柔哑的嗓音这么缓缓低喃。 「你一向只在我怀里流泪……以往今后,都没有例外……」 疼……心口的地方好疼。 他不是……要动手将它刨出来吗……这样子,就不会伤心悲哀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煎熬难耐?是因为 缺了口的关系……?那……要怎么才会好? 他不知道……身体好倦,眼皮也沉沉地,他好象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 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些许,干涩的感觉让他难受地又闭上了眸,微微眨动了几下才稍稍适应,但,等他聚清焦距 后才惊讶地发现,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庞竟然是──翰凛。 见他醒来,翰凛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缠锁住他的视线,微微地笑了一下,在晚灯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之 际,他侧过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记。 「……你醒早了。」 沉哑的声音,绵恬的语调,还有熟悉的语句……那是翰凛醒来若看见他已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对他说得话…… 晚灯有些怔楞。 若不是沉恸的记忆太深刻,若不是胸口未愈的伤口在抽痛,他真会以为……之前那些全都是他睡昏了时的恶梦 。 「你想问我什么,是吗?」 望进那对有些迷茫的眸,翰凛微微笑开,「晚灯,若是你,没什么跟我说不得的。 」 好象听懂了什么,晚灯微微瞠眼,深深地,与他四目相对。 翰凛似是赞许地泛开笑意,轻轻伸手划过他的唇,「如果你不愿忖测,我就不让你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 诉你。」 晚灯微微颤着睫,带些谙哑的声音逸出还有些苍白的唇。「真……真的……」 若不仔细听还真的辨别不出来到破碎语句,却让翰凛给了他一个保证的柔笑,「绝对做数。」他靠前,唇覆上 他的眼角,让他不自觉地闭上眼,「你老是醒得太早……乖,」 他又微微抬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再睡会儿。」 ……这么温恬的气息,这么柔煦的氛围,这样的翰凛……是场梦吧……半睁着眼的他浅浅释出一声叹息,然后 渐渐难忍倦意地睡去。 抬眼再瞧了瞧天色,翰凛低头看着敛上眸子的晚灯,然后微微拢紧了臂膀,跟着慢慢阖眼。 此后,他将成为他唯一的良知,最深的柔情。 没有人能够撼动,没有人可以分享…… 再歇会儿吧,反正不论要说什么,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晚灯 作者:赝品 分卷阅读30 往后,有的是时间…… 全书完 分卷阅读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