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正文 第 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 章 恋耽美.[]【苏飞】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涅槃 作者:越湘 楔子 御风坐在火前,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勺子,面无表情地瞧着锅里的肉菜翻腾,忽然听见年幼的徒弟萧玄兴冲冲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大叫。 “师尊,师尊,天上掉下来一个星星!” 对他的叫喊,御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火瞧,没有心情理会这小孩子家的兴奋。 这缥缈峰的夜景,别的没有,流星是从来不会少看的。萧玄住在缥缈峰,也有了五年,可看他现在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倒好像第一次看见一样,于是,虽然已经当了五年的全职保父,御风仍是莫名难解小孩子的心思。 见师尊不搭理自己,只顾盯着锅,萧玄急了。如果师尊做出来的能是美食,或许可以稍许转移他对流星的注意力,但论到这位师尊,除了武功高强这一点外,别的几乎是一无是处,他做出来的“食”,勉强只能充饥,让萧玄一点想念的心思都无。 “师尊,我跟你说真的!天上掉下来一颗好大的星星,正好砸在剑峰上!师尊你不要坐着不动嘛,快带我上剑峰,说不定能捡到星星的碎片!” 说着,萧玄一把扯起御风的手就往上拽,但御风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他哪里能拽得起来?好一会儿,御风熄了火,把锅从火上端了下来,瞥了萧玄一眼,终于开了口。 “急什么,缥缈峰没有别人,星星的碎片不会飞走,先坐下来吃饭。” 急旋风遇上个慢郎中,偏偏这慢郎中还是自己的师尊,萧玄委曲地撇撇嘴,也只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端过师尊给自己盛的大杂烩,三口两口地往下吞。 “慢点,小心烫到。”御风忙叮嘱道。 萧玄胡乱地应着,一心想着去捡星星的碎片,哪里真听得进去,没几下就把晚饭吃完了,眼巴巴地盯着师尊。给他瞧得没有办法,御风也只好赶紧吃完,碗还没放稳。就给急不可待的萧玄一把抓住手,拉着他往外就跑。 “师尊,快点!” 跟着萧玄一路往剑峰赶,御风无奈地叹息。遥想当年吒咤风云名震天下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过,堂堂风剑神,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要照顾小孩,洗衣做饭样样全包,好似老妈子不说,更是成天被这精力过剩的小破孩折腾得鸡犬不宁,头大三圈,真是前世作孽。 “哎呀呀真想不到,从来盐糖都分不清的御风大人居然会做饭了,你这现成的爹亲当得挺好啊!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把剑当成心上人来爱,准备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让剑里蹦出个女剑灵来,老天对你还真不错,剑灵是没出来,不过现在的儿子,倒是蹦出来了!” 突然想起某损友揶揄自己的话,看着连蹦带跳的萧玄,御风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一想到那句“把剑当成心上人来爱”,那抹笑容瞬间便敛去了。 “师尊,到了!”突然,萧玄的一声大嗓门,把御风从沉浸在往事中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抬头一看,两人已经来到了剑峰脚下。低下头看着仰着小脸,一脸渴望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御风笑了笑,弯下腰,将萧玄抱起。“抱紧,我们这就上去。” 平地狂风大作,风声呼啸中,御风抱着萧玄的身影拔地而起,直升空中。他名为御风,又号称“风剑神”,确是名符其实,擅长御风之术,如同风中之神,只是他甚少动用此术,因此萧玄虽是他的弟子,也极少这样在空中飞过,当下高兴得又喊又叫,要不是身在半空,又被御风紧紧抱着,真要兴奋得跳了起来。片刻之后,风声停息,两人落在了剑峰之巅。刚被师尊放下,萧玄就欢呼一声,朝着峰顶地面明显多出来的一个大坑飞奔而去。 御风看了看那平地多出的坑,认真地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坑的大小,又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 这个坑,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大啊…… 天天在看流星,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万一流星砸到缥缈峰怎么办?看这和缥缈峰毗邻的剑峰被砸得如此之惨,他的心里才产生了危机意识:如果刚才不是掉在剑峰顶上,而是砸在缥缈峰,怎么得了?稍加联想一下那不甚美好的下场,即使冷静如御风,心里也忍不住抽搐起来。真要有那一天,自己和萧玄搬家还是事小,一并被砸成大饼才是事大…… “师尊,这里有个人!” 萧玄的惊叫声再次传来。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一惊一乍,不就是个流星,至于么……虽然这流星砸的坑是大了点……等等,有人?! 从上了剑峰起,就一直想七想八,心不在焉的御风,到现在才算回过魂来,顿然一惊!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御风看到,那被流星砸出的大坑里,的确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年少的人。 那人虽是躺在坑中,一身的白衣却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御风心中纳闷,仔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左右,黑发披散,五官秀致。只是,虽然此人模样俊俏,却是一种相当中性的美丽,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男是女。他紧闭双眼,面色苍白,但从胸口的微微起伏上,证明着他是一个活人。 伴随着流星掉下来的,竟然是一个人,而在这巨大的坠落冲击力量下,这个人竟然还活着,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象。御风心中突地一跳,骤然想起一事,难道说,这颗流星,就是传说中的…… 祸星?! “乱世之始,祸星化形,逆天之女坠落人间,七星蔽日,天下灾劫。” 一个应毁天灭地之运而诞生的妖孽之女,七名为虎作伥的魔星,将给苍生带来灭顶之灾。紧盯着这神秘的少年,那多年之前,拥有最高神知能力的天下祭司,在祭天典礼上所做出的惊天预言,如同无法避免的梦魇一般,浮现在了御风的脑海中。 百年之前,这个预言的出现,曾经掀起无比的惊涛骇浪。天下祭司的预言从未有误,他所预言的灾难,便是不可避免的劫数,这个认知,令从皇室到民间,从人道三教到妖界魔道,精英齐出,寻找传说中的逆天之女。但无论各方派出多少能人异士,没有一个人能寻找到预言中的女子,也没有任何关于七星的蛛丝马迹,只是更让民间百姓心中惶惶不安。但多年过去,那预言中的灾难始终没有出现,而当做出预言的天下祭司去世后,人们更是逐渐将它淡忘,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成为让人置之一笑的笑谈。 但如今,亲眼见到这随流星坠落人间的神秘少年,那个久远的预言,竟如同鬼魅一样,在御风心中突然涌现出来。 祸星化形,逆天之女,天下灾劫,真的只是天下祭司年老昏馈的错误预言吗?御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仍旧将那个预言当作一个笑谈,只是盯着眼前雌雄莫辩的少年,一瞬间心里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萧玄早就跳进了大坑里,上上下下将少年打量个遍,此刻正好奇地蹲在少年身边,琢磨着自己的疑问。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明明看到是颗星星掉下来,怎么掉到地上竟会变成个人?萧玄当然不知道,此刻自己师尊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涛。瞅了对方好一会,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拍对方的脸。 “喂,醒醒,醒醒哦!” 在萧玄坚持不断的折腾下,昏迷的白衣少年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哈,你醒啰!”看他终于被自己拍醒,萧玄大有成就感,开心地对御风嚷道:“师尊,他醒了,他醒了呢!” 少年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蹲在身边的萧玄,转过视线又看到站在坑外穿得一抹黑的御风,眼里不由掠过一丝迷茫的神色。他支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是坐在一个巨大的土坑里,更加茫然。 “你们是谁……我是在哪里?” “这是剑峰!”萧玄笑嘻嘻地答道:“我叫萧玄,那个是我师尊!不过你又是谁啊,你真厉害,从天上掉下来都没摔死,厉害,厉害!” “我是谁?我是……” 话言戛然而止,少年眼神发直地望着他们,呆了片刻,突然抱住了头,眼中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我是谁……我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我是谁了!”他一把抓住了萧玄的胳膊:“你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啊!”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萧玄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追着去问别的人,当场傻了眼,好一会,才想起来去问御风:“师尊,他这是怎么啦?” 御风没有回答,只是瞧着少年,好一会儿,忽然问出了一句与现在的情形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回答我,你是男是女?”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 章 “我是……” 听到这个问题,少年立刻就要回答,却在话欲出口的刹那愣了一下,那表情,竟似是自己也弄不清是男是女的样子。直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总算感应清楚了自己的性别,少年终于回答说:“女。” “真的是女子?!” 御风心里猛然一跳,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紧盯着她,眼中寒意渐浓,五指慢慢收拢起来。 浑然没有发觉师尊的不对劲,萧玄单纯的心思全放在了这难得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现在应该说是少女——身上,见她掉眼泪,顿时慌了手脚。“喂喂,那个谁,你别哭啊,我师尊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别人会羞你的!” “我是女的!” 虽是如此说,少女还是强止住了哭泣,一边拭泪一边看了萧玄一眼,一双泪水浸透的黑亮眼眸落入御风眼里,御风心里一颤,长叹一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怎么下得了手,这只是个孩子啊…… “你好了吗?还想哭吗?”瞅着女孩擦眼泪,萧玄很小大人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拉着御风的手说:“师尊,她好可怜,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你想帮她吗?”御风低头问。 萧玄认真地连连点头。“师尊不是常常跟我说,我们修道之人,要急人所急,救人于危难吗?她从天上掉下来,又不知道自己是谁,缥缈峰只有我和师尊,不帮她的话,她不是死定了?” 看着萧玄清澈的眼眸,御风沉默了片刻,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为了一个百年之前的预言,他竟生平首次对一个孩子动了杀机,而就在刚才,又起了将她丢在剑峰自生自灭的念头。这一切,还是修道之人应有的作为吗?幼徒的话语令他汗颜,面对那双无邪纯洁的眼睛,令他油然而生起了难言的罪恶感。 良久,御风叹了口气,对不再哭泣,只是坐着发呆的女孩说道:“我名御风,乃是道门中人。我之一门,以武入道,术法为辅。孩子,你既然不知自己来历,又无处可去,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一听这话,不仅女孩骤然睁大了眼睛,萧玄也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眼眸。“师尊,你不是说我一个就够你受了,这辈子再不要收第二个徒弟了吗?” 御风摸了摸他的头,只是看着女孩。女孩并不知道御风究竟是何许人,也完全不清楚能够被他收为弟子,是何等的荣幸,只是看看萧玄,看看御风,又看看四周,梦游一般愣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愿意拜师。” “你真要拜我师尊为师?”萧玄顿时掩饰不住的满脸兴奋。“太好了!那你赶快拜师,快拜啊!你拜了,缥缈峰就又多一个人了!成天就我一个人对着师尊,我都快闷死了,以后可有人陪我玩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支撑着站起身来,在御风面前慢慢跪了下去。“师尊在上,弟子有礼了。”说着,恭谨地一连拜了三拜。对这年幼的女孩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似孩子的表现,御风只是处之泰然,受了她的礼后,伸手扶起了她。 看着女孩的脸颊,御风默然片刻,说道:“从现在起,你和玄儿一样都是吾徒了。你们要互相爱护,玄儿年方七岁,你要好生照顾他。你既是吾徒,又忘了自己是谁,那就由为师给你一个名字。” 抬头仰望晴朗的夜空,思索半晌,御风缓缓说道:“你的名字,就叫天降吧。不过,从今往后,你必须隐去原本身份,对外人要说你是男子。玄儿,从今日起,他就是你的师兄天降,你要记住,你的师兄是男子,切莫让人知道她本是女子,你可能做到?” 道门无男女,都是师兄弟,所以御风让萧玄称天降为师兄,也不算错,但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女子呢?萧玄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他相信师尊,既然是师尊的话,定然不会错,当下乖乖点头。“我记住了,师尊说的,我一定做到。” 不管这新出炉的师兄是男是女,对萧玄来说,只有师徒两个人的缥缈峰实在太孤单了,突然多出一个年龄相仿的伙伴,真是让他欢天喜地。于是,在御风一腔心事,天降满腹的震惊彷徨下,他兴高采烈地一手抱着师尊,一手揽着刚从坑里爬出来的新任师兄,三人一同从剑峰之巅飞落而下,回到了缥缈峰。 收下天降的时候,御风不是说心中没有彷徨,毕竟这弟子,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逆天之女。但随着相处时日越来越久,师徒感情越来越深,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对御风来说,天降实在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好的徒弟。她不但为人孝顺,尊师重道,疼爱师弟,更有着绝佳的习武根骨,可以说是世间难得一见,比起萧玄的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对学武也是皮皮塌塌,天降的武学天份,实在令他赞赏不止,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遍寻一生难觅敌手的风剑之神。而相比习武的天份,天降还有一处天份更让人高兴,那就是她的厨艺,实在让人胸怀大慰。 并没有刻意去学厨艺,但天降似乎与生俱来,就有做菜的天份。也未见她弄出什么花样,可做出来的饭菜,比起御风来就是好吃很多倍,打那以后,缥缈峰上就再没人愿吃御风的一锅煮了,包括御风自己。毕竟有美食可以享用,谁愿意自虐?从此以后,一天三餐荤素搭配,丰盛美味,吃得萧玄两眼冒心,尖尖的小脸都变得圆润起来,简直恨不能高唱世上只有师兄好,有师兄的孩子是块宝。偶然天降要外出办事,下山几天,就想念得不得了,一边吃着久违的师尊牌大杂烩,一边哀叹没有师兄的孩子是根草。 如此幸福无忧的生活过了七年,直到有一天,在有位神秘的客人,自称是御风的好友,来访缥缈峰之后,宣告结束。就在这位好友走后的第二天,御风突然宣称要闭关修行,领悟风剑之式的最高奥秘,而两个徒弟,也要下山去历练江湖,增长见识。于是,一头雾水的师兄弟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给一人扔了一个小包袱,丢出两把剑,交待了一堆注意事项和几件糊里糊涂的任务后,毫不客气地被踢出了师门。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第 2 章 大佛寺前,青烟袅袅,香火鼎盛,香客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庙门前摆着一个卦摊,旁边挂两杆招牌,左边一行大书“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右边一行小书“解签”,算命老者白眉毛白胡子,看起来也很有几分仙骨道骨,可惜他今天出门前似乎并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不知怎的,今天人来人往,就没有人肯往卦摊前一顾,而求签解签的人也不多,生意清淡。 正在打瞌睡,他忽然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从身侧传来。虽说旁边就是佛寺,檀香烧得正浓,但这股香气却和檀香明显不同,清香异常,似花非花,似药非药,虽是极淡,却令人心旷神怡,倍感舒服。 算命老者转头一看,只见两个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两人正昂着头,打量着庙门匾额,见这两人,一穿黑衣,一穿白衣,每人背上都背了把剑,应是练武之人,而看他们打量佛寺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远游到此的外乡人。 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看到这两个少年,算命老者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黑衣少年身量未足,年纪尚小,但只看现在那细眉凤眼的标致长相,长大后的模样可想一斑。而那白衣少年,更是光彩照人。他气质清冷,容如玉琢,一双眼眸晶莹闪烁,清澈如水,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冰冷气息,宛如冰山美人,可一旦露出笑容,便立刻春意盎然,暖人心腑,令人如沐春风。 这白衣的美少年,极具中性之美,沉默不语时,难辩男女。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只该隐于幽谷雪峰。老者抚着胡须暗想,如今却走到凡尘世间,真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芳心。 “师兄,这菩萨好大!”黑衣少年昂着头,打量着巨大的佛像,惊叹不止。“我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菩萨,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是啊,所以师尊让咱们下山,多见见世面,也是为了咱们好,师弟你就不要再抱怨了。”白衣少年的声音温柔清朗,听来十分舒服。 “师兄你就是什么都说师尊好!”黑衣少年耸了耸肩。“算啦,反正都已经被老头赶下了山,说什么也没用,师兄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白衣少年笑道:“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拜佛,顺便求个签吧。”师兄弟两人说着话,走进了庙内。 一听说两人要求签,算命老者立刻坐直了身体,等着生意上门。功夫不大,那两个少年就出来了,白衣少年手里多了支签条,一路走一路看,眉宇神色十分困惑,转眼间两人已经转到了摊前,看到那解签的招牌,黑衣少年点头道:“解签的就在这啦,师兄!” “公子得了个什么签?拿来给在下看看。”算命老者捋了捋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白衣少年犹豫着将签条递了过去,说道:“先生,这大佛寺里的签文,都是这么古怪吗?” “古怪?”老者接过了签条,低头一看,只见上面朱砂红笔批了四句鲜红的短语。 “七生于战场,七世不团圆。七星耀日月,七子终归一。” 怎么会有这样的签文?老者也不由一愣。前面两句看起来并不难解释,后面两句却是云山雾罩,事实上合在一起,四句都是不知所云,该怎么说呢?看解签的先生都在琢磨,好像难以回答的样子,那黑衣少年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这签写的,绕口令玩呢!其实师兄你也不用解了,我都猜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哦?照小公子说,这是什么意思?”老者满脸堆笑地问。 “那还用说,前面两句肯定是说我师兄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前七辈子的事,倒霉了七辈子,到这辈子该时来运转啦,所以耀日月啰!不说的那么玄,显不出自己很了不起,就是这么说的!”黑衣少年肯定地点点头,做了个挥拳的姿势,白衣少年不由莞尔一笑。 “嗯,小公子言之有理哦。”算命老者呵呵一笑,对白衣少年说:“要解这签,公子能否让在下看看手相, 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了左手,老者握住他的手掌,细细观看,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一会叹气一会失笑,表情丰富得让人如堕五里雾中,良久,老者才放开了他的手,连连点头。“妙哉,妙哉!妙不可言啊!” “先生,此话何解?”白衣少年一愣。 “公子这一签,前面两句应是前世之兆。公子前世,定是杀伐决断的大将之才,可惜杀星太旺,导致红鸾星暗,分明爱侣,却难成就。才有七生于战场,七世不团圆之说。但公子今生,已破此劫,再无此碍。看公子掌纹,这一生中当奇遇不断,尤以桃花运最旺,命中注定将能得到七位佳人相助,而这七位佳人,正是公子前七世,未能成就之爱侣降临人世,与公子再续前缘。七位佳人各有所长,人人对公子情深意重,以偿前世未了之情。如此佳人,这世上寻常人要得一个也难,公子却能独娶七位,令人羡煞,羡煞啊!”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 章 口沫横飞地描述了一番未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美好景象,横竖以白衣少年的美貌,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来,以后等着他的桃花运绝不会少,稍加努力,娶上七个,困在阵里给当场捉住。现在我们就是要烧死这只妖魔,救活那些姑娘!” 云天降微微一愣,正要思索,忽然,那被吊在树上,一直垂着头,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紫衣人,竟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 紫衣人一抬头,遮住面孔的长发迎风吹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被村民当作妖怪要殴打至死的紫衣人,竟然是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见他黑发披散,面容苍白,虽然脸上血迹斑斑,却掩盖不住那动人的风采。 这所谓的妖魔,竟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这紫衣少年从外表上,与常人没有什么差别,惟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双瞳色彩,竟是蓝中泛紫,映着阳光,光彩流动,美丽异常,却也妖异异常,难道,这就是妖魔的眼睛吗? 单从外表看,难以判断这少年究竟是人是魔。即使他眸色异于常人,听闻异族之人头发还有彩色斑斓的,岂能就此确定他是妖魔。但照刚才村长所说,村庄怪事丛出,是妖魔所为,而这少年又偏偏落入了太极阵,才会被擒,如果他是人,怎么会被捉拿妖魔的阵法困住?天降略一抬眼,看到那少年的表情,虽然饱受折磨,却并无恐惧之色,神色木然。他面无表情,天降却似乎能感受到,那深藏在眉宇间的,竟是一种逆来顺受的忧郁与悲伤。 村长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吩咐说:“大家不要再打了,再拖延下去,万一道长的法术失效,让这只妖魔跑了就麻烦了!赶紧点火烧死她!” “且慢动手!”天降见势不对,赶紧再次出声阻止。 “小伙子,你难道是想要救这只妖怪吗?”村长上下打量着云天降。“你不要看这只妖魔长的好看,就以为他是好人,你要知道,妖魔的长相都是变出来的,模样越好看,说明害过的人越多,小伙子,你年纪太轻,太容易被骗,跟妖怪是没有慈悲可讲的!” 吊在树上的少年听到这里,唇边掠过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却并没有作声。天降心中突然一动,从刚才到现在,这少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被殴打成这模样,也没有呼喊过一次,难道……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听到天降问自己问题,少年怔忡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何先摇头后点头,不过看样子,的确是不能说话,天降按下心中的疑惑,又问道:“告诉我,这村里的姑娘被害,和你有没有关系?” 少年看了他半晌,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小伙子,你何必和这妖魔浪费口舌?死在临头,再笨的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妖。”村长有点不耐烦了。“小伙子,这是我们村里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就是,少说废话,快点烧死这妖怪!”一些村已也已没了耐性,躁动起来。“这杀千刀的妖怪,丧尽天良,无耻下流,害了那么多女孩子,罪该万死!快烧死他,再耽搁下去,让他恢复妖法跑了,就麻烦了!” “等一下!”天降急忙拦阻:“你们要处死他,是因为他伤害了那些姑娘,但如果不是他做的话,你们这样草率行事,不是枉杀无辜吗?”。 “就算不是他做的,掉进降妖阵里,说明他就是妖魔,既然是妖魔,就该死!除非你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他不是妖魔!” “这……”天降愣住了。 不是没有办法分辨少年是否妖魔,即使他修行时间不长,也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与常人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他天生具有天眼之力。天眼之下,功力再深厚的妖魔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妖气,虽然他功力未足,但区区分辨妖魔之事,并不费力,只需开启天眼一观,便知分晓。 只是,天眼之力,惊世骇俗,为怕惹祸上身,师尊御风动用封印之术,将其天眼封印,就是担忧他功力未成,若不慎在人前显露,恐怕招来祸殃。现在的他想要动用天眼之力,就须提起全身功力,动用一次,便筋疲力尽,因此,自从天眼被封印后,他再不曾动用过这个能力。只是如今…… 一直站在天降背后的萧玄,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忘了师尊说的话了吗?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你有那个……能力!” “我知道,只是人命关天……” 生怕师兄救人心切,不顾一切开启天眼之力,萧玄急道:“师兄你别犯傻,在人前开天眼,你看他不是妖,他们看你倒是妖了!要救人大不了咱们把人扛走,谁拦得住?到没人地方咱们再问坏事是不是他干的,不是就留下,是就干掉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眼见火把已丢在了干柴堆上,干柴遇上烈火,刹时火焰腾腾燃烧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白光疾掠而过,如同风卷残云,带起一天火星四溅。站在火堆前的村民急忙掩面后退,等到疾风消失,再看火焰之上,已是空无一人。 “妖怪呢?妖怪哪去了?!”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 章 再看方才那两个外乡少年,也已了无踪影。 “妖怪被救走了!那两个家伙一定不是人,是他们把那妖怪救走了!” “呼……呼!” 山路上两道人影奔走如飞,原来是云天降背着那疑似是妖的紫衣少年,头也不回地飞跑,跟在他身后的是师弟萧玄,一路狂奔。 “师兄,等等,别跑了!他们……他们追不上来!” 萧玄跑得气喘吁吁,眼看已跑出几十里路,师兄仍没有停的意思,他实在吃不消了,站在了原地,叉着腰呼呼直喘。听到师弟停下了脚步,云天降这才止住了飞奔,回过头来。 “师弟,你跑不动了?” “跑得动……我也不跑了!这都跑出去几十里地了,不就是区区几个村民,能追上我们才有鬼!”萧玄一边喘气一边说:“师兄你干嘛……逃得跟鬼在追一样!你还怕他们啊!” “怕倒是不怕的……”天降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我这不是,生平第一次打劫嘛,总有点心虚,跑得越远,不是越安全?” “什么打劫,我们这不是救人吗?再说,我看这家伙一脸倒霉相,恐怕身上也没几个钱,给我们打劫!”萧玄直翻白眼。 “话不是这么说。”天降摇了摇头。“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能说服他们放人,我们这样抢了就跑,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对他来说,并没有洗刷身上的罪名。而且,要是再落到他们手里,不但他还是要死,我们也要背个同犯的罪名。唉,即使没开天眼,说不准现在,你我也都成了妖。” “妖就妖,我萧玄还怕他们?师尊说不准仗技欺人,可要是谁敢往我头上乱扣罪名,我就敢打回去!想说服他们?师兄你也不看看,那帮家伙一个个眼都红了,不烧死这小子誓不罢休,等你说完了,这小子也早就烧熟,可以片烤肉吃了!” “师弟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天降连连摇头。萧玄无辜地一摊手:“什么话,当然是实话啊!” 对于萧玄的性子,天降只能叹气,但叹气归叹气,他还是非常明白,别看萧玄年少,看问题却常常一针见血,即使言语毒了一些,却也总是实情,让人无话可说。 萧玄喘息平定下来,坐在了石头上。“喂,师兄,你背够了没?不嫌累啊,还不把他放下来歇会儿!” 天降转身,将背上少年轻轻放在了草丛中。那紫衣少年从他背上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到草丛中,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更加苍白,竟已昏了过去。 “本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晕了?” 萧玄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忽然点了点头。“一定是师兄你跑太快,把他颠晕了。师兄啊,怪不得师尊说你是他的得意弟子,看你这速度,不愧是风剑神的高徒,简直就是那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要是块头再大点,可以去拉车了!” “你别胡扯了!”天降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萧玄头上打了一记。“编排师尊不够,还要编排师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他在少年身边蹲了下来。 “他的头都被打破了,也不知身上的伤重不重,不过山里一定有草药,止血应该不成问题……” 他的目光落到少年头部伤口,突然“咦”的一声,语调十分诧异。 “师兄,怎么了?”萧玄转过脸来。 “师弟你来看,他的伤,正在自己痊愈,真是怪事!” 萧玄吃了一惊,一下跳了起来,跑到天降身边,只见天降正盯着少年的脸发呆。少年的头部,原有被石头砸破的伤口,脸上也有被打伤的血痕,然而此时,两人却清楚地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痊愈着,脸上的伤痕,就在两人注视下,缓缓消失不见。没过多久,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除了脸上犹有未干的血渍,几乎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萧玄呆了一呆,伸手就去解少年的衣襟,少年衣服穿得甚多,除了外罩这紫色棉袍,内里夹袄背心缎褂穿了几层。“哇咧,冒充有钱人哪,里三层外三层,穿这么多!”萧玄不耐烦起来,用力往下一扯,连着最里面的内衣都一同扒了下来,顿时一片莹白的肌肤晃人眼帘,少年的上身,已□出来。 天降呆望着被以如此利落手段扒光了上衣的少年一眼,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望了望萧玄,喃喃地道:“好险,亏得你是我师弟,否则我该向天祈祷,这辈子都别遇见你……” “师兄你说什么呀!”萧玄脸上一红。“这家伙怎么能跟师兄比!师兄你看,还真是,他的伤全都没了!” 不出所料,少年身体上的伤,已和头脸处的伤口一样,自动愈合了,只留下道道鲜红的血痕,昭示着这具身体曾经受过的伤害。 “这……这家伙,该不会真是妖怪吧?” 被这眼前的诡异景象弄得目瞪口呆,萧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师兄,我们会不会,救错人了?” “这个……”天降也有点犯难。看着眼前昏迷的少年,又看了看疑惑的萧玄,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就算他真的不是人,但如果并没有做坏事,那我们就没救错人。” 正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呻吟响起,原本昏睡的少年,慢慢张开了眼睛。 两人转脸看去,只见这刚刚醒转的少年,两眼迷茫地望着头顶的天空,似是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过了好一会,那双迷离的眼睛,才慢慢聚了焦,恢复了神彩。他支撑着身体刚刚坐起,衣袍就滑落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上衣都给人扒了,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红透到连耳根都染上了霞色,赶紧拉上衣袍,匆匆整理衣襟。 “你们,救了我?” 少年的声音十分柔和,但说话的语调很怪,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一样,但让天降和萧玄面面相觑的并不是他说话的腔调,两人愣了半晌,天降才纳闷地问:“你能说话?” “我能。” “既然能说话,我师兄问你能不能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装哑巴?装可怜骗我师兄同情你吗?”萧玄不悦地瞪起了眼睛。 “不是。”少年似是有些着急,想要辩解,但是说出来的话,语速仍然不变,依然是一字一句。“我那时,被法术困住,的确,说不出话。” 天降伸手按在萧玄肩上,止住了他。 “师弟,他没有骗我们。被人打成那样,甚至要放火烧死,他也没有申辩半句,是因为他根本没办法申辩。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村里的怪事,是不是你所为?还有,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人是妖?” 少年猛然抬起头来,美丽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如果,我不是人,你们就要杀死我吗?” “不会。”天降摇了摇头。“我不会因为你不是人就要杀你。只要你没有做坏事,是人是妖都无妨。现在告诉我,村里的怪事,是你做的吗?” 少年直视着天降的眼睛,神色坚定,一字一顿地道:“不是。而且,我不是妖,我是人。” “好,我相信你。”天降点了点头。 虽然这神秘的少年,容貌与众不同,又有着迅速自愈的能力,但这能算得了什么?最多只能说,他拥有某些常人没有的能力而已。想想自己,还不是因与生俱来的天眼能力,而被师尊强行封印。师尊封印他的天眼,同样是怕惊骇世人,误认为妖。而相对天眼来说,更让他烦忧的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自己就必须…… 绝情断爱,孤星照命,这就是自己将要背负一生的命运吗?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便无法抑制地烦闷起来。 他摇了摇头,挥去这些恼人的思绪,视线落到了眼前这少年的身上。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 章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就算这少年是妖,那又怎样?若是妖而无辜,难道就罔顾事实,只凭一个妖字就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吗? 听到天降的回答,少年眼中流露出了感激之意,低声道:“云师兄,谢谢你。”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天降不由一愣。 “你叫我师兄……你莫非,也是道门弟子吗?” “是的。”少年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略带无奈的笑容。“我是道门中人,可是,却总是被人,当成是妖。” “这个,都是误会,小师弟你不必太难过。”天降连忙安慰他。“这样说来,我们原是道友,不过看起来,大家都是俗家弟子。不知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风潇潇。”想了一下,少年又补充道:“云师兄,你们可以叫我,潇潇。” “好,潇潇。”天降温言道:“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吗?又怎么会掉到太极阵里?” “我不知道……”提起这事,潇潇俊俏的脸上,露出一片迷茫。“我真的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紫辰天朝的人,一直跟着师尊修行。那一天,师尊忽然把我赶出了师门,要我到凤天来。昨晚来到这个村头,想休息一下,谁知,走到村东一棵大槐树下,突然就掉进一个阵势里,没有等我回过神来,就有什么东西,在我头上狠狠打了一下,我便昏了过去,等我清醒过来,已被吊在了树上,大家指着,骂我是妖怪,殴打我,还要杀死我,我想辩解,可却发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要不是你们救我,我现在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你也是被师尊踢出来的?” 对于潇潇后半段的悲惨遭遇,萧玄毫不同情,反倒对他前半段的经历哈哈大笑。“原来这天底下的师尊都是一般黑,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家老头爱抽风,敢情都一样!” “师弟,不可对师尊无礼!”天降瞪了萧玄一眼。 说到他家师尊御风,那可是位集酷帅绝于一身,极受女子青睐的男子,可偏偏萧玄这个孽徒,人前人后时不时喊他老头,实在是不肖之极。见天降板脸,萧玄也不在乎,只是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脸不以为然。天降拿这个师弟也没有办法,当下只好转脸看向了风潇潇,却见他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悲伤神色。 “潇潇,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也许我真的不是人吧……否则,为何就连父亲,都视我为不祥的妖物……” 打从记事的时候,妖魔,这个名词就如影随形般地跟随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妖异眼眸,与生俱来的自愈能力,让人们都把他当成怪物一样看待。即使是亲生的父亲,也视他为怪物,对他没有半分喜爱之情。若不是在那个神秘的预言中,自己的存在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能否活到今天还未可知。而师尊收下自己为徒,也并非是因为喜爱,只是为了那个同样的原因。 “潇潇,你是和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的眼睛哪里可怕,分明是美丽的。至于伤口能自动愈合,更是习武者求之不得的好事,你该自傲才对。而且,是人是妖,并不重要。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凡事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足够了。” 听到天降的话,潇潇抬起头来,沉重忧郁的心情,隐约透出了一线阳光。 这萍水相逢的两人,救下了自己的性命,即使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自愈能力,也没有将他视为怪物。是信任吗?这种初次相见即产生的信任,是为什么呢?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他们对自己很好,这已让他感到足够的安心。 “谢谢你,云师兄,你真好。” 天降不由微笑起来,伸出手,轻拍了拍他的头。 “我相信这村里的怪事与你无关,不过,那村长说这村里有妖魔作祟,也并不是无中生有,潇潇为什么会被太极阵抓住暂且不说,但这村里的确有妖魔,而且还会再来。” 风潇潇和萧玄同时抬头,看向了他。“师兄,怎么说?” “你们没有感觉到,这村里灵气逼人吗?寻常地方,怎么会有这样充沛的灵气,一定有灵气之物在此。也就是因为这村里灵气太多,从而吸引来了真正的妖魔。至于那些姑娘,恐怕就是这些,或是这只,被引来的妖魔所害。必须要除掉那作祟的东西,否则还会有更多的无辜者受害。” “灵气之物?”风潇潇忽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是什么了,就是那棵,大槐树!” 第 3 章 入夜时分,三条人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大槐村,来到了风潇潇所说的古槐之下。 降妖除魔明明是做好事,却搞的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萧玄对此很有意见。但无奈师兄说的对,现在人家村民才不会领他们的情,说不定见到他们只会大喊妖怪,更不要说被认定是妖怪的风潇潇正和他们混在一起,更是铁证如山的同党,赖都赖不掉,为了避免惹事生非,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这个村落名叫大槐村,的确村如其名,村中槐树最多,尤以村东这棵最为巨大。借着新月朦胧,天降抬起头,仰望向了大槐树。只见树干粗壮无比,十几个人都难以环抱。槐荫遮天蔽日,冠盖如云,而满树累累悬挂着串串花朵,团团似雾,在朦胧的月色下,宛如碧树琼花,美不胜收。 一见这棵大槐树,天降便知道,风潇潇所说的不错,村中的灵气之物,就是这棵树。犹在远处,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逼人灵气。这棵槐树,恐怕已有千年树龄,若非千年之木,难有如此逼人灵气。如果道法巧妙,在这里布阵,足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一路走来,天降已经感受到灵气中透出若有若无的道气,就是说,那里的确布有道门术法,风潇潇确实被道法所擒。 是什么人在这里布下了太极阵? 按照道理来说,降妖阵只对妖魔才会起效,对人无用,若风潇潇被阵所擒,除非他身上真有妖魔之气。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不知为何,无论风潇潇是人非人,天降都从内心深处相信,他绝不是邪恶之辈。这种感觉极其微妙,难以用语言描述,虽无法解释,却是坚定的确信。 不管怎么说,这个阵势的存在,对他们打算捉拿真正作祟的妖魔,相当有利。天降沉思了片刻,对萧玄和风潇潇说:“你们两个站着别动,我到树下去看看。” 他往槐树下走去,每踏进一步,所感受到的道气就强烈一分。如果所料不错,槐树下就是这道门奇阵的中心了。正在想着如何利用这阵势,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模模糊糊似乎感到,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还未等他想清楚这种感觉是源自于何,变故突生! 周围的气流突然发生了变化,天降眼前的槐树骤然变得无比巨大,与此同时,四周的景物俱已扭曲起来,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摇动。未等天降明白过来,身体已浮到了半空,空中若隐若现,一个太极图形显现出来。刹那间,太极法印光芒四射,当头向天降打了下来,亏得天降反应敏捷,急掣宝剑一挡,虽然挡住了太极法印,那宏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撞到了周遭的结界上,一口腥甜登时吐了出来。 “师兄!”眼见变故突生,师兄重创吐血,萧玄大惊失色,反手拔出背上宝剑,就要冲上前去。 “不要过来!”天降按住胸口,厉声喝止。 “师兄,我要帮你!”“不行!这阵邪门,会把你也吸进来!” 天降已经明白,风潇潇定是和自己一样,刚到大槐树下就被阵势吸入,紧接着便被太极法印当场打昏,才会落入村民手里。这个阵势,从外表上看,的确和太极阵极为相似,亦是道气凛然,但实质上却根本不是那捉拿妖魔的太极降妖阵,这究竟是什么阵! 气流窜动,空间异变,原本平静的阵中,杀气顿现,嗤嗤之声不绝于耳,被无形罗网罩住的天降,身上顿现道道血痕。萧玄看到这幕情景,哪里还按捺得住,拔腿就飞奔过来。“师弟别过来!”天降大惊,却根本无法拦阻冲动的萧玄,眼看着萧玄刚一冲进阵心,登时阵势再度发动,将他整个人都吸进了阵中。 看到眼前的情景,风潇潇惊出了一身冷汗,拔腿就往阵中跑,天降见势不妙,疾声厉喝:“潇潇站住!” 幸而风潇潇不似萧玄那般莽撞,在天降声色俱厉的喝斥之下,他硬生生急刹住了脚步,才免除了又多一人陷于阵的的烦恼,但只能看不能做的无助,只让他更加焦急。 “云师兄,你给他们抓住,他们也会说你是妖怪,要杀了你的!” “你进来也帮不了我,这阵进一个抓一个,进两个抓一双,你进来只会给我添更多麻烦!我能进就能出,你不要乱动!” 身陷阵中,萧玄亦是既惊又怒,挥剑连斩,但他的剑势再利,在阵法面前,不但毫无作用,恰恰相反,反抗得越激烈,伤害也剧烈,眼看萧玄连遭气刃割伤,天降既心疼又着急,只得喝道:“师弟,不要乱动!让师兄来!” 咬紧牙关,天降提起全身真元,先天之气宏然汹涌,衣袖无风自舞,与四周道门之气呼应,鼓荡全身,只听一声大喝,声震九霄,刹时纯正的玄门之力澎湃而出,惊雷怒电,直击太极阵之阵眼。无法承受这样强烈的攻击,太极阵刹时崩毁,阵势毁坏,旋流气涡几乎同时消失,异变扭曲的空间,也瞬间恢复了原状。 天降和萧玄同时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风潇潇急忙冲了过来。“云师兄,你怎么样?” “我无事!”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 章 虽然自身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但心里最担心的,却并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师弟的安危。天降一个翻身跃起,赶忙去看萧玄。“师弟,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一点小伤!”萧玄跳了起来,拍了拍衣襟,抬头看了眼槐树,破口大骂。 “靠!这什么鬼阵,见人就抓!狗屁降妖阵,根本是害人阵!我和师兄要是妖,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妖!” 见到萧玄能够如此精力十足的骂人,显然没有问题,天降这才放下了心。萧玄平安,他心中大石也落了地,于是在树下坐了下来,吩咐道:“我调一下息,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打扰我。” 萧玄和风潇潇看着天降盘膝打坐,闭目运功,都不敢再说话,生怕惊扰了他。他虽没有被法印直接打中,但所受的冲击力并不小,加上破阵又耗费了大量功力,天降这一回伤得着实不轻。他坐定身形调息运功,真气缓缓流转,不多时,心中一痛,淤血上行,涌了出来。 “云师兄!”“师兄!” 眼看暗红的血液从天降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风潇潇和萧玄大惊失色,却见天降缓缓睁开眼睛,张口吐出嘴里残血,又伸手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两人,淡淡一笑。 “别怕,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可是,云师兄,你为什么还会吐血?”风潇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那是滞塞的淤血,将它逼出,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阵,会抓你们?我或许不是人,但云师兄你和萧玄,怎么也会抓进去?”潇潇困惑难解。 “这还有为什么?”萧玄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你个榆木脑袋,到现在还在犯傻,真以为人家是抓妖抓到你啊!现在明摆着这个阵就不是抓妖,而是抓人的!而且抓的不是寻常人,我和师兄,还有你,都是道门出来的,你说,是不是很凑巧?” 见风潇潇茫然地点了点头,萧玄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听不懂”的表情,恨恨地说:“我们都是道门中人,却给捉妖的阵逮了个正着,所以我说,搞不好那布阵的自己才是妖!贼喊捉贼!” “真的吗?”听到这里,潇潇似是恍然大悟,而且还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到他的表情,萧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所以恭喜你,你可以确定不是妖怪,是人了!真是呆子。”说到最后,他还是不放心,又追着天降问了一句。“师兄,你真的没事了吗?” “当然没事了,你不相信师兄吗?”天降微微一笑。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这棵参天大树,阵法被破,道气消散,流动在周遭的灵气,感觉就越加清晰。 “奇怪……到底是什么呢?” 此刻天降的心中,所关心的,不仅仅是何人在此布下此阵,目的又是什么,更对这异样的灵气,倍感古怪。即使槐树的灵气盎然充沛,他还是感觉到在这其中,隐藏着某种不一样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较那千年槐树之灵气更为强大,难道妖魔的觊觎,其实是这个东西?但他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虽说他具有天眼之力,却苦于被封印,不能自如运用,加之今天又消耗过度,无论如何再不能勉强,否则只能祸害自身。 道阵被破,大槐树下再无危机,惊魂稍定的三人在树边坐下来,靠着大树休息。原本还想利用这阵,不费力气地就将妖怪抓住,结果证明不但半点光休想沾到,还差点将自己陪了进去。风潇潇还好,白天虽然被暴打一顿,伤得不轻,但他天生的自愈能力,让他的伤势早已痊愈,可天降和萧玄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累得够呛,尤其天降,更是筋疲力尽。 要想抓住妖魔,只有另想办法,但是什么办法呢? 天降现在,已经累得什么都不要再想,当前第一要务,恢复体力要紧。看到他靠在树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风潇潇和萧玄都不再说话,或靠或躺,看着星星发呆。 夜色渐深,风渐渐大了起来,虽是春天,这夜里的风,却仍相当寒凉。一阵冷风吹过,风潇潇突然转脸,看了看靠在一边睡着的天降。只见他秀美的脸微微侧着,双目微闭,熟睡正沉。虽然他自己说伤势已经没有了问题,但是脸色,却并不像平时那般健康,仍然有些苍白,随着均匀的呼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越发显得清秀动人。 阵阵凉风吹起,那白色的衣衫被吹得紧贴在他的身上,明明是武功高强的男子,不知为什么,此刻却给人一种单柔而孤独的感觉。风潇潇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来回矬了两下,竟似微微的有些疼。 无法理解自己那种莫名的感觉,他皱起了眉,想了想,忽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轻手轻脚挪到天降身边,将衣袍盖在了他身上,再掖好衣角。听到动静,萧玄转头瞥了他一下,便又接着去看星星,没有吱声。 天边残月如弓,天空云层游动,月光时隐时现,不知不觉,已是夜半。 萧玄和风潇潇都已困倦,两人先后躺下,不多时,也渐渐进入了睡梦中。然而,就在此时,天降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西边的天空。 天降刚坐直身体,盖在身上的棉袍滑落下来,看到这件紫色的衣袍,他的脸上微露讶异之色,转头看向侧卧在树边,蜷缩着身体睡着的风潇潇,眼中掠过一丝怜惜。 这个傻孩子,明明自己冷得缩成一团,还要担心别人会冷,居然把衣服脱下来给别人盖。自己的功力比他可要深厚得多,也耐寒得多,哪里就需要他的衣服呢?低低叹了一声,天降将衣服盖回了风潇潇身上。他的动作虽轻,风潇潇却还是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天降,忙坐了起来。 “云师兄,你醒了?” “嗯。”见他醒了,天降也就不再费事,直接将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快穿上吧,脱了衣服给我盖,自己冻病了怎么办?” “我不冷。”风潇潇忙说。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穿的多,不怕,可是云师兄刚才受了伤,要被寒气侵袭,会容易生病。” “无妨,这大槐树灵气极盛,对功体恢复非常有益,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天降笑道。他和风潇潇说了这会话,见萧玄仍旧四仰八叉地倒在一边呼呼大睡。如果说风潇潇刚才的睡姿像只虾,那他就是像只翻过来的螃蟹,天降有些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伸手将他抱了过来。即使如此,萧玄也没醒,反倒是感受到了人体的温暖,咕哝了一声,本能地往天降怀里缩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 看他睡的这香甜模样,天降恶作剧心忽然大作,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弟,妖怪来了!” “啊,妖怪!在哪,在哪?” 原本睡得正香的萧玄,就像突然被人戳了一针一样,一骨碌爬起,二话不说就拔剑在手,一副气势汹汹要和人打架的样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也没看到妖怪在哪,直到对上天降忍俊不禁的笑容,他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师兄,你又哄我!” 成功捉弄到师弟,天降笑得很是开怀,连着风潇潇也跟着笑了起来,萧玄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把剑往地上一扔。 “师兄捉弄人,你是坏人!我接着睡了,不是真的妖怪来了,不准再骗我!” “唉,师兄怎么是坏人呢?”天降收敛了笑容,一脸受伤地道:“师弟这话,让我非常之心痛啊!我可没有哄你,不信你们看,西边天空是什么?” 萧玄重重地哼了一声,才不相信师兄的心灵会如此脆弱,这样就受伤了。他和风潇潇望向了西面的天空,只见一团黑气如同乌云,向这边疾速飞来。 “那云,跑得好快!”风潇潇有生以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十分惊讶。谁知话音刚落,就被萧玄重重拍了一巴掌。 “笨蛋,什么云跑得好快,那是妖气!” “师弟,你别欺负潇潇了。”天降摇头笑道:“潇潇可能一直呆在师门,从没下过山,经验难免少一些,慢慢积累就好了。潇潇,我这师弟就是这个性子,说话不大好听,但他没恶意的,你别生他的气。” “不会。”风潇潇摇了摇头。“从小,就没人愿意理我,现在,有人肯和我说话,我,很高兴。” 听他这样说,天降心中顿生怜惜。想必,是因为他那奇异的体质,和那双美丽却妖异的眼眸,让他从小到大,就被人视为妖孽。这样的人生,应是极度缺乏关爱与友情的。现在难得遇到不把他当作妖孽的天降和萧玄,他觉得十分开心,哪怕萧玄语气冲了些,态度恶劣了些,心里都是高兴的,是因为终于有人肯理他,把他当作平常人了吗? 而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风潇潇,居然还没有因此心理扭曲,愤世嫉俗,还是如此单纯善良,真是一块难得的珍宝。 “潇潇,你是好孩子啊,他们不理你,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你不要为此难过。” “真的吗?”风潇潇讷讷地问。“当然是真的。”天降微笑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潇潇很好,我很喜欢。” 萧玄撇了撇嘴,看到风潇潇眼中光彩闪烁,感动莫名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嘀咕。“这小子还真好拐。不过,师兄拐人的功力,也真是一等一的好!”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7 章 风潇潇忽然叫道:“云师兄,妖气不见了!”三人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原本笼罩在村庄上空的黑云,已不知所踪。 天降轻笑了一声。“这东西下去了,现在看不见不要紧,再等等,很快就会有动静。”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风潇潇手无寸铁,虽然这孩子也许、大概、可能,其实本领不错,但毕竟初出茅庐,性情又单纯,便叮嘱他道:“潇潇,你没有武器,待会如果妖怪过来,你不用帮忙,保护好自己就好。” “我能帮忙,我有武器。”风潇潇说。 “你有?”师兄弟两人闻言十分惊讶。一早萧玄差点把他的衣服都剥光了,也没有看到武器,真有的话,他藏在哪了?还是说,这小子根本不懂武器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一把裁纸刀? 看到两人不可置信的眼光,风潇潇缓缓伸出了手。“在这里。” 在两人惊奇的注视下,只见风潇潇张开手掌,突然寒光一闪,一柄形状奇特的兵器,闪着幽蓝的光泽,静静躺在了他的掌中。 “这就是我的武器,无妄。” 天降和萧玄对望一眼,心中倍感震惊。 风潇潇,这个险些被一群普通百姓活活烧死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只凭这虚空驭刀的能力,足可证明他的非同凡响,他真实的实力究竟如何,竟是难以估计。但风潇潇虽展现了这一手惊人的本领,他美丽的眼中,却并没有半点骄矜之色,只是期待地看着天降,仿佛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确信自己能帮上忙,而不是添乱。 “是我小看了你,原来潇潇很厉害。”镇静了心神,天降微笑了一下。“这我就放心了。” “云师兄。”风潇潇抬起头,期盼地看着他。“既然这样,就让我,去捉那妖怪吧。它害得我差点被烧死,我要亲手抓住它,证明我的清白。” 夜色已深,整个大槐村一片寂静。 白天劳累了一天,按理说,现在早该进入了梦乡。但大槐村的村长,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能睡得着呢? 老人的几个儿子,不愿留在家中务农,早年就都外出务工,另谋生计去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尚未成年小女相依为命。一直以来,被妖魔作祟,弄得整个村庄家宅不宁,有女儿的人家,人人自危,想方设法守着女儿,不愿让妖魔得逞,可还是无济于事,眼看着一个个妙龄女孩遭害,怎么能不痛惜,而自己的女儿虽然侥幸未遭妖魔荼毒,可那也是暂时的平安,一天不抓住恶妖,就一天不能放心。 原以为,太极阵抓住了那个少年,就是作怪的恶妖,可谁知半路杀出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竟然将人救走,除恶不尽,让妖怪逃了,万一他要报复回来,怎么是好?虽然那个阵还在,可吃过一次亏的妖,恐怕会想办法对付,万一卷土重来,太极阵又对他们不再起作用,又该怎么办才好? 越想越是心烦,好好平静的一个村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从哪招来这个恶妖的? 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没有看到,一团隐隐约约的黑气,不知何时已在屋内出现,飘飘散散,缓缓进了女儿的屋中。 老人正在床上睡不着,忽听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他惊奇地转过脸,只见女儿的房门开了,一条细小的黑影缓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柳儿,你半夜不睡觉,要干什么?” 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女孩丝毫也不理他,继续往外走。老人顿时觉得不对,一下坐起身来。 “柳儿,爹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女孩终于慢慢回过头来,映入村长眼帘的,是一张呆滞的,毫无表情的面孔。木木地盯了他好一会,女孩转过身去,继续向外走去。只听啪嗒一声,门栓抽开,女孩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柳儿,你怎么了,柳儿!” 老人大惊失色,鞋也顾不得穿好,冲出门去追赶女儿,可明明眼看着女孩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紧追慢追,却始终追不上。 “柳儿,你回来,柳儿!”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投射出晦暗的光,追赶着女儿的老人突然发现,女儿的身影,被月光一照,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却是细细长长,略带扭曲,完全不像是人的影子。 直愣愣地盯着那奇怪的影子好一会儿,老人汗毛倒竖,全身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爹,你怎么不走了呢?” 前方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话音未落,女孩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了老人。这一转头不要紧,当场把老人吓得心胆俱裂,眼前的面孔,的确是女儿的面孔,但是人类,怎么可能将头转上整整一圈?这个长着自己女儿面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女孩说着话,就保持着这头转向背后的古怪姿势,慢慢向他走了过来,老人一时好像吓傻了,僵立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女孩快要走到面前时,老人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妖怪啊!” 喊声未落,老人掉头就跑,奔逃的速度,是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飞快,但就如同他刚才怎么追都追不上对方,现在,是怎么逃都逃不开对方,背后刷刷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怪异的笑声,仿佛能感到冰凉的冷气吹进了自己的脖子,令人毛骨悚然。 完了,今天要死在怪物手里了!自己一大把年纪,死了也就算了,可是柳儿,柳儿怎么办! 危急万分的时刻,正在奔逃的老人,突然一头撞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用力一拉,等老人回过劲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紫色的人影,挡住了那追赶上来的怪物。 “不准再过来,否则,我不会客气。” 幽暗的月光,照耀着紫衣少年的脸庞,魅丽的眼眸光泽妖异,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闪出陶瓷般的光芒。手中奇特的兵器,横向前方,更是透出慑人的杀气。这神秘的少年,无疑是美丽的,但也是令人畏惧的,如今,他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月光之下,却令那真正的妖物,都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慌。 为什么会感到害怕?自己是有五百年修行的妖族,而这小子,虽然握着兵器,但本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何况就算他是一个武林高手,自己有五百年修行在身,也应不足为惧,为什么看到这个少年,心中竟然产生了恐惧? 妖物并不知道,如果在一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相信自己的直觉,急忙逃遁,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有谁知道,万劫不复,只源于一念之差,即使后悔,也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弥补。 压下心内那种无名的恐惧,妖物怪异地笑了起来。 “少管闲事,小子,不然,你也得死!” “你想伤人,不能允许!” 牢记着天降的叮嘱,妖魔诡诈,不可与其多做纠缠,以免上当,风潇潇话音未落,手中无妄刀已然一挥,一道刀气破空而出,刹时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号,划破了夜空。 妖物做梦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的兵器,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就伤到了自己的躯体?这具身躯,这具五百年修行的身体,即使是人间最锋利的兵器,也伤不到分毫,可今天,居然被这少年随手一刀,便被刀气伤到血如泉涌! 这少年的兵器,是柄神兵!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苍白俊俏的少年,手中竟握有神刀,一时不慎,竟然被他所伤,但看他年纪幼小,就算有神刀在身,也未必驾驭得了,何不趁此机会,杀人夺刀?夺到这把神兵,自己在妖界的实力,就可大大增强。心念一转,妖物恶念陡生,手臂突然暴长,两条长臂如同藤蔓一般直缠过来,同时嘴一张,一股浓浓黑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鼻而来,笼罩住了少年。 腥气直冲肺腑,少年一阵晕眩,险些被当场熏倒,说时迟那时快,那两条藤蔓一样的长臂已勒上了他的脖子,越绞越紧,竟是打算将他活活勒死。 那妖物喷出的腥气中含有剧毒,寻常人毒气一旦入侵,当场昏厥,任人宰割,但少年虽然晕眩,却并没有丧失神智,手起刀落,连斩数刀,刹时惨号之声响彻夜空,妖物长臂被斩,急速退缩回去,万没想到不仅是刀厉害,人更厉害,在它的毒气攻势下,这少年不但没有倒下,竟然还保持着清醒,他到底是什么人? 对手的神秘莫测,让妖物再也不敢恋战,身形一扭,只见一团黑气如烟,直升天空,转眼与天空黑云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是妖气,哪是乌云。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8 章 “小子你等着,我不会罢休的!待我伤势恢复,我要这整个村庄陪葬!”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清叱,划破了夜空。 “妖魔休得猖狂!” 黑暗的天空,突然云层破开,金光四射中,只见一个金色的太极印平空出现,如同一只神祇的巨手伸出,当头打在了那黑云之上。只听一声巨响,黑云爆裂,漫天碎云被狂风卷住,猛烈撕扯,如同有生命的物体一般在风中挣扎扭曲,但在太极法印的金光之下,转眼化作缕缕烟云,消失无踪。 如果槐树下那伪太极阵是妖人所谓,其目的是为了对付修道者,那么天降现在,就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他这一门虽属道门,但重在以武入道,讲究武道修行,于术法上面十分有限,即使有几项术法,也多是攻击性质,不会故弄玄虚。偏巧这太极法印,就是他师门所传术法中的一项,既然伪太极阵以此种法印伤人,倒真是撞到枪口上了,所以现在,他就让这妖物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玄门正宗术法,打他个晕头转向,一雪自己误陷阵中,被伤到吐血之耻。 黑雾散尽,明月又从云层中露出了它美丽的面容。月光洒在地面上,照得大地洁白如霜,一片安宁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皎洁的月光下,数道人影出现,缓缓走了过来。 “是你们?” 惊魂稍定的老人,认出了当先白色的人影,正是白天那个秀美的白衣少年。而刚才从妖物的追逐中救了他的,现在就站在他面前的紫衣人,可不就是那只……妖魔!? 可如果他们是妖,怎么会救自己?难道,真的是弄错了? “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妖?” 天降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结了一个手印,突然手一扬,向空中虚空一指。 “啊!” 只听一声惨叫,一道黑气在空中现形,随着天降手势的牵引,就如同被放飞的风筝一样,任它在风里如何摇摆,也无法逃脱风筝线的控制,一点一点地被拉扯了下来,最终,随着天降用力的一甩,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我和师弟是人,潇潇也是人。”天降一指地上那团东西。“只有它,才是妖,也就是在你们村中作怪的罪魁祸首。” 从天降背后探出头来,扫了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眼,萧玄很有些悻悻。 “唉,本来以为是多厉害的妖怪,谁知是雷声大雨点小,随便两下就搞定,什么忙都没帮上,没意思。” 看到在地上挣扎扭动的东西,在无形束缚的压力下,渐渐显出了原形,老人大骇。 “这,这是什么妖怪?” 借着月光,众人已经看清,那显形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那颗人的头颅,容貌艳丽,酷似美女,但下半截扭来扭去的蛇身,却令人毛骨悚然。 “蛇妖?” 天降快步走到风潇潇身边。“方才蛇妖喷出毒气,你可有事?” 风潇潇此时已不再感到晕眩,但稍稍回想一下那种腥臭气息,实在是超级恐怖的记忆,顿时一阵恶心。 “我没事,只是那个气味,太难闻,让人想吐!” 天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来,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把这吞下去。这是我师尊给的袪毒之丹,就算你体质异常,还是有备无患好。” 风潇潇接过药丸,吞了下去,等了一会儿,那种恶心的感觉渐渐消失。想起刚才的经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以前听说,江湖险恶,我不相信,现在才发现,这江湖,真的险恶。随便走走,就被当作妖怪抓住痛打,再走走,又遇到会喷毒的怪物,我都没有信心,能行走江湖了。” 看他俊俏的脸庞都快皱成了苦瓜,天降忍俊不禁。 “其实,这个江湖也没有那么险恶,只是你运气比较背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风潇潇半分也没得到安慰,一张俏脸立刻变得更苦,垂头丧气地收起无妄,跟着萧玄走到了蛇妖身边。 萧玄在蛇妖身边蹲了下来,拿剑柄敲打着它的头,完全无视它凶狠的瞪视。“你是何方妖魔?为何在此残害无辜?” “你给我放尊重点!你等何方小辈,竟敢破坏我的修行,我告诉你们,快点放了我,还能保住你们的小命,不然,要让主上知道你们胆敢与他做对,定要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被狠狠地打落下来,又被缚妖之术捆住,落得如此狼狈,妖物倒是旗枪不倒,依然凶横。听他这么说,萧玄嘻嘻一笑。 “哦哟,我好害怕哟,要我尊重你是吧?好啊!” 话音未落,萧玄脸色一变,狠狠一脚踩在了下半截的蛇身上。 “不要脸的死妖怪,干了坏事,还搞个破阵来坑我们,居然要我尊重你!脸皮这么厚,真不知你是蛇,还是猪!” 他下脚极重,只踩得得蛇妖疼痛难忍,翻来扭去,极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上那无形的压力。天降也并不阻止萧玄的行为,低头看着蛇妖,问道:“你残害女子,受害者至今仍昏迷不醒,要如何才能复苏?” “哼,我不知道!” “是吗?”天降冷笑了一声。“师弟,给我斩了他的尾巴!” 萧玄二话不说,噌的一下拔出宝剑,照准蛇尾一剑剁下,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惊天动地,蛇尾应声断落尘埃,鲜血喷涌。蛇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冰玉般的美人,居然如此心狠,眼看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号不止,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你们,好狠!给我一个痛快,杀了我吧!” 风潇潇虽然身怀神器,武功高强,生平却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眼见如此血腥景象,不由心惊肉跳,下意识地转开了脸。虽然他明知妖物作恶多端,但看到这般惨象,仍是有些不忍。 “不说是吗?你听好了,你若不老实回答,我就让师弟把你剁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做个烧烤蛇肉,既然你修行这么好,应该保证你哪怕剁到最后一段,还照样活着!” “交给我吧,师兄!我办事你放心,保证至少斩他个三百六十刀,还不让他断气!” 以兴奋的口气,说着残酷的话,萧玄似乎全然没意识到,听到自己这番话语后,不仅是蛇妖,即使是村长和风潇潇的脸,也变得更白了。他扬起手中的剑,做势欲斩,剑势尚未落下,就听蛇妖哀叫道:“别斩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明知此番被擒,必死无疑,无奈活罪难熬。也是这蛇妖作恶多端,应有此报。 “我乃蛇王玉镜,所作所为,皆为主上效力。主上有位夫人,两人情深意重,十分相爱,可惜夫人红颜薄命,不幸夭亡。主上悲痛万分,不惜施展逆天法术,欲使夫人复活。但夫人死得非同寻常,乃是魂飞魄散,飘荡天地之间,即使有返生之术,也无法让她复生。主上就命我等四处寻找天地造化,自然诞生的宝物,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它们炼成聚灵法器,以便聚集夫人的魂魄,让她死而复生。这大槐村的千年古槐,灵气旺盛,而在它的灵气中,更有一种蕴含异乎寻常力量的东西存在,我想那应该就是一样宝物。可是我功力不够,费尽心思也取不到此物。我就在此地留下修炼,希望提升功力,能够取到此物,谁知今天遇到你们,也是我命中的劫数到了。那些女子被我吸了精气,魂魄不稳,要救她们,只要稳住她们的魂魄,再喂以还阳草汁,就能苏醒。” “好,我再问你,大槐树下的伪太极阵,是谁所设?你家主上又是谁?”天降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玉镜闻言,也露出了一脸的迷惑。 “太极阵?不是村里请来一个道士摆的,准备抓我的吗?”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9 章 “胡扯!要是用来抓你的阵,怎么会把我们全卷进去?!”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来萧玄就火冒三丈。“要不是我师兄毁了那阵,现在我们大概全都被吊在村口当妖怪展览呢!” 一听这话,老村长老脸顿时一红,想到白天毒打那紫衣少年的场景,几乎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尽管那三人压根没有留神他。 “满嘴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苦头还没吃够,还想再多挨几刀!” “我说的是真的!”眼见萧玄举剑作势欲斩,玉镜一迭声地叫道:“什么太极阵,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因为这个阵,才打算报复村长,想好好整整他,没想到反被你们抓住。” “好好整整他?我看你是打算杀死他吧?”天降冷冷地说。“既然这阵和你无关,那你回答我,你家主上是谁?” “我家主上,我等谁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晓他并非妖族,但功力深不可测,行事神秘,一向都戴着黄金面具。要不是他亲口说出聚灵是要救回夫人性命,我等原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死者已逝,生者却痴情不断,一意要令逝者复生。情深不寿,总是生命中的遗憾。虽然并不知道那神秘的主上究竟是谁,但面对这样执着的情感,天降心中也深感惘然。 “不惜动用逆天之法,聚灵之术,只为了救已死的爱侣,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痴情人。” 对于蛇王玉镜口中所说的主上,究竟是什么人物,天降并无意追究。何况他心中清楚,能驱使非人间的力量,为其寻找聚灵之物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不是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小小弟子所能对付的。至于那伪太极阵,以这蛇妖的功力来看,也不可能是他所设,有那样的本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就被自己三人拿下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此设下这样一个陷阱,目的又是冲着谁来的? 重重迷雾遮掩中,无法看到背后的真相,天降心中困惑难解。好在令人宽慰的是,这桩大槐村的妖物作祟事件,终是有了一个交待,别的事,和自己无关的便罢,如果有关,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天降释出道门法印,蛇王玉镜灰飞烟灭,一缕妖魂重入轮回,不知所踪。 “师弟,潇潇,走了。” 萧玄答应一声,将宝剑系回背上,三人转身离去。直到此时,从刚才起就一直杵在旁边,呆若木鸡的老村长,才终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女儿和村里受害姑娘的性命,就在他们手上,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村长急忙喊道:“法师留步,法师请留步!” 天降脚下一顿,回过头来。 “法师……你是在叫我吗?” 看到天降诧异的表情,村长也有些疑惑。“公子收了妖怪,难道不是法师吗?” “哦。”天降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是吧。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天的事,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法师当成了妖怪。多谢法师不计前嫌,为我们村子除去了这个妖怪,只是法师啊,救人救到底,妖怪虽然死了,可受害的姑娘还没有醒,求法师大发慈悲,救救她们!” “你担心的是这个?”天降恍然大悟。“老人家,你方才也听到了,要救活她们,需要还阳草。我知道这附近的山里,哪有这种药草,但这还阳草日落而生,日出即枯,所以必须趁夜采集,我等正要前去采药,老人家不必担心。” 第 4 章 妖物已除,接下来的事虽然烦琐了一些,但并不困难了。三人采集了还阳草,回到村里挨家挨户救醒了受害的女子。既除了妖怪,又救活了受害者,村民们对这些恩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何况还有误把风潇潇当作妖怪,暴打一顿,险些烧死的劣迹在先,更是愧疚难安。于是大家拼命挽留他们,一定要他们多住几日,好借此弥补心中的亏欠。却不过众人的好意,天降三人只好答应,于是三人现在就住在村长家里,倒是过上了几天有房住,有床睡,有正常一日三餐的好日子。 天降留在村中,除了盛情难却,不得不多住几天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对大槐树内,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极感兴趣。初感受到灵气的时候,他就觉察这灵气非同一般,而蛇王玉镜也说,有一种异乎寻常东西的存在,却没有办法取到,那这东西是什么呢?他并不是一定想要得到它,虽然得到它,或许对修行大有帮助,只是天生的探索精神,让他放着个谜题不解开就要离去,实在不是很甘心。 这天吃过晚饭,再次到大槐树下转了一圈的天降,仍是一无所获地回到了村长家里。离入睡时间尚早,于是在堂屋里点了油灯,和村长一家围在一起,大家掌灯夜话,坐床谈心,最是打发漫漫长夜的良方。 闲聊之间,村长问起了天降日后的去向。 “云公子,你说你和师弟,是奉师父的命令下山修行,那你们离开我们村子后,打算往哪去呢?” “这个……”天降一时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离开缥缈峰后,他和萧玄基本是漫无目的,四处乱走,虽说御风并不是没有给他们布置下任务,但那个所谓的任务,有和没有也没多少分别。一想到下山这事,就想起了不负责任的师尊,说闭关就闭关,二话不说就踢他们下山,让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还不告诉他们何时出关。起先问他,他随口说会用飞鸽传书通知,可当萧玄追问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神鸽才能在从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的情形下还能找到他们,这向来冷冰冰,酷到家的师尊居然回答他们,等你们修炼有成,到时我一出关,你们自然会心血来潮,心到神知。 这番玄之又玄的回答,让师兄弟俩哑口无言,直觉得“风剑神”应该改名叫做“风神棍”才恰当。于是,既然已经被赶下山了,干脆趁此机会就好好游历一番,权当出来玩,这就是两人的初衷。 “潇潇,你打算去哪?”天降转头看向风潇潇。 “我,要去凤天都城,神都。”风潇潇的目的地,倒是十分明确。但正在抽烟的老村长听到他的回答,顿时一口烟呛进了肺里,咳嗽得老泪纵横。慌得他小女儿连连替他捶背。好半天,老人家才回过气来,瞪着眼睛瞧着风潇潇。“神都?你要去神都?” “神都,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就是去凤天的都城而已,怎么老人家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老人家竟能认出风潇潇不是凤天子民,而是紫辰天朝的人,所以认为他去神都,是图谋不轨不成?不过,老人家有这么忧国忧民吗?天降心中十分纳闷。 这个世界,分为迷界和惑境两个境界。迷界,便是人间道,凤天和紫辰,就是人间道中最大的两个国家。而凤天的皇上,名叫元凤照,是位女皇,统治凤天已有百年。因是女皇君临天下,现在的凤天无论男女,都能出仕为官,为将为辅,女子地位远较紫辰天朝为高。 如今的凤天和紫辰,可以说是迷界诸国中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而惑境,也就是妖魔道,妖界魔族鬼道各据一方,但与人间道的迷界之间有结界分离,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百年之前,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迷界与惑境两处境界,还有着第三境界,叫做解域,那曾是个有德才者管理天下,号称君子国度的地方,是个最令人向往的太平世界。但如今,解域已经成为了一个久远的传说。 那是一场缘于百年之前的悲剧。 百年之前,神秘的解域遭受了灭顶之灾。惑境的妖魔鬼三道,联手攻打解域。在那场战争中,解域顶峰的“天地山河,日月星辰”八名神将,几乎死伤殆尽。解域最高统帅,天王轩辕昊天,被一神秘的魔道高手所杀。轩辕昊天在临死前,以自身魂飞魄散的代价,动用逆天之禁术,将解域从空间剥离,封印在了“不归地”。从此,解域彻底在世界上消失。 解域灭亡后,惑境也元气大伤,无法趁势作乱,攻打人道。凤天和紫辰这两个人道最大的国家,越来越强盛,疆域面积,几乎占了迷界的七成,而惑境妖魔道的力量,在百年休养生息后,也日益增强,对人道虎视眈眈。如今的世界,即使表面上依旧平和,却已潜伏着无限的隐患与不安。 这些事,天降都是听御风所说。在告诉他这段故事时,御风还曾说过,凤天女皇元凤照,乃是天下最强的女子,令人敬仰,而她的皇夫,也是一位剑道顶峰的奇男子,名唤南离火。他虽贵为皇夫之尊,却不愿养尊处优,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一直守护着迷界和惑境三处通道之一的麒麟道,保护着人界,防止妖魔道的侵入。御风说这些话时,语气中既有钦佩,又有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绪夹杂其中,但那究竟是什么,天降并不清楚。 “爹,风哥哥说要去神都,你干嘛这表情?我听人说神都非常繁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说这话的是村长的女儿小柳。那晚蛇王玉镜潜入村长家中,可能的确如他所说,只是想报复村长,把他弄死,于是化身小柳,装神弄鬼地吓他,对小柳本人,只是弄昏过去,还没来得及下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没两天,小柳又恢复了原先的活蹦乱跳,精神十足。现在成天和三人混在一起,早已混得很熟了。 “无知,去了也是被人骗!”老人瞪了她一眼,将烟袋锅重重地在桌腿上磕了几下,磕出一地烟灰。 “你以为神都是我们这种乡下人能去的?那里遍地是骗子,到处是小偷,东西比其他地方贵几倍,你要是去,两天就变穷光蛋,最后只有要饭回家!” “啊?”风潇潇一听,顿时傻了眼。好半天,他才呆呆地对天降说:“云师兄,你知道,怎么赚钱吗?我身上没有几个钱,可我,也不想要饭回家。” “不用怕,我们是道门弟子,那个不叫要饭,叫做化缘!”天降拍了拍他的手,不是很负责任地安慰道。“不过老伯,神都,真有这么可怕吗?” 看你把风潇潇吓得,现在就在考虑要饭的问题了!本来他是第一次出门,就拜你们所赐,吃足了苦头,正在心有余悸的时候,你老人家又来这一通危言耸听,还让他怎么敢去神都? “怎么不可怕?”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村长抽了口烟,接着道:“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只看你钱多不多。可对你们来说,问题不在这儿。你们的麻烦,是相貌实在太俊俏了一点,这要到了神都,能不能保证安全,就很难说了。” “嗯?”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风潇潇才问道:“我不懂,相貌和安全,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老村长哈哈笑了起来。“傻小子,你得记着,你是在凤天,这个关系,可是大大的有!因为神都,有权有势的女人很多,有权有势又好色的女人也很多,有权有势又好色又霸道的女人还是很多,像你们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到了神都,搞不好给人看上,抢回家去做小老公,那就糟糕了!” “啊?” 听到这样的答案,三人终于目瞪口呆。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0 章 看到三个少年呆若木鸡的样子,老人将烟管叼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 “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毕竟神都太远了。我也是跟过路的商人聊天,听他们说起的。我们凤天的皇帝是女人,所以凤天的高官,女人也越来越多,就连女将军都不是少数。这世道就是这样,谁有权谁说了算,男人有权要娶一堆老婆,现在女人有了权势,也差不多。听说神都那些有权势的女人家里,除了正牌丈夫以外,也照样养小的,男人这个叫三妻四妾,现在女人这个该叫做什么?云公子你说说?” “三夫……四夫?”对于这种诡异的问题,天降实在没有什么想象力,只好胡乱回答。 “不对仗!”萧玄斩钉截铁地否定。“一听师兄你就是没有好好读书!” “师弟有好好读书,那师弟说该叫什么?”天降从善如流,谦虚求教。 “夫妻,姬妾嘛,当然是三夫四……姬……嗯……这个姬,也不对……” 想起姬指的是女子,于是萧玄自己也被卡住了,正在琢磨,却听风潇潇插话道:“鸡不对,那鸭呢?” 瞧着说出这种话的风潇潇,那一脸单纯正直,无辜得好似小白兔的纯洁表情,萧玄差点当场喷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风潇潇!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众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倒,而风潇潇却依旧表情茫然。天降好容易强忍住笑,心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原来这小子是个冷笑话高手? “错,都错!这个叫做,三夫四郎!”老村长板着脸,给出了正确答案。 “啥?!” 众人顿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齐刷刷掉了一地。 “三夫四狼……我怎么听着这么难听呢?!” “你们听着都觉得难听,做这些事的女人,可不觉得难看。自从皇帝在皇夫之外,另外又选了两位侧夫,号称侍君后,那些女人就说,既然男人能有正妻和小妾,女人就能有正夫和小郎,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说说,这叫什么话?皇帝开了先例,她们就都要跟着皇帝学!这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现在有一些霸王女,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看到漂亮的小伙子,就敢抢回家去做小郎!神都风气如此,听说慢慢地附近的都城也受到了影响,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哪天这股风会吹遍全凤天。自古以来,女人就是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当官当将军那都是男人的事,可看看现在这个世道,真是妖孽丛生,世风日下!” 前半段听老人说着,还觉得十分有趣,但听到最后那番议论,虽明知老人思想顽固,即使女皇天下已有百年,这种女人天生低人一等,必须依附男人的想法,仍是根深蒂固地扎在许多人心里,天降心里难免有些着恼。 “老伯此话有些差了。同是天地所育,禀赋阴阳二气诞生之人,男女有何贵贱之分?女子又因何不能行自己之事业?况且,莫忘了如今凤天的皇帝陛下,就是位女子,而凤天的强盛,是诸国所莫及,怎么能说,女人就不能成就事业,合该在家相夫教子呢?” 虽然说话的时候,天降语气仍是十分温和,但和他相处多年的萧玄却立刻知道,师兄心中不快。被天降反驳,老村长一时语塞,但转眼一想,又严肃地道:“就算女人也能做事,但女人贵在贞节,夫死不肯守节就算了,居然丈夫还活着,就公开纳小,实在太不像话!” 纳小,这的确不是值得称道的行为,但同样的事发生在男子身上,为何就称之为天经地义呢?眠花卧柳,姬妾成群,不但不是下流,世人还要赏他一个风流雅号。天降心中有气,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情知和这老人多说也无益,反令自己不快。 萧玄当然知道师兄的发恼从何而来,但这种问题,实在没有他说话的份。他正想着怎么让师兄高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而且还越想越好笑,笑到最后,只恨不得捶地才能表达自己的欢乐情绪。 天降转过脸,纳闷地看着他。 “师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这事可不能跟别人讲,师兄你过来,我悄悄地跟你说!”萧玄笑得捂着肚子,可恨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只能自己偷着乐。天降奇怪地瞧瞧他,也不知道这个师弟到底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还是往他身边挪了一挪,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萧玄凑到他耳边,嗤嗤笑道:“师兄,我现在突然觉得,大佛寺那个算命的,说不定没算错!他算你能娶七个,没准不全是胡扯,你想,三夫,四郎,这加起来,不就正好是,七个嘛!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萧玄实在忍不住了,倒在床上大笑不止,而天降的脸已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胡说什么!” 相形于萧玄的狂笑,天降的恼怒,小柳的惊讶,老村长的感叹世风日下,风潇潇却是默默无语。 他并不是如担心那些近乎荒唐的事,诸如一进神都,就因美貌而惹来是非,被某恶女抢回家去做小郎等等等等。毕竟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大的魅力。在他的心中,不要说会被人喜欢,只要能不被当成妖孽打,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就算真的有哪个脑袋进水的,非要招惹他,他也有操纵无妄之力,自保有余。 因为这与生俱来的自愈能力,再加上色泽奇异的双眸,从小到大,他总是别人讥讽辱骂的对象,甚至有时无故被殴打,都只因为对方好奇,要看看他的伤口究竟是怎样自愈的。自己是妖孽,这个认知根深蒂固地扎在了他的心里,他也认命了。后来,为了避免被欺负,他就经常躲到没人的地方,自己跟自己说话,虽然寂寞,但不用受气挨打,他的心里也不是很难过。 一个人呆久了,已经不习惯和人相处。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谁知忽然有一天,他就被师尊赶了出去,抛到了这个繁华的世间,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许新鲜有趣,充满新奇,但从来习惯了躲避和独处的人,突然有一天,要他面对这个热闹人世,要他直面各种未知的问题,只能面对不能逃避,那种心底的恐慌,实在是无法掩盖。 “云师兄……” 良久,风潇潇才鼓起勇气,慢慢说道:“我这一次遇险,幸亏遇到了你。但萍水相逢,总要分开,也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到你们?” 天降笑了笑,回答道:“若是有缘,总能再见,不必太在意。” 听他这样说,风潇潇感到心更加沉到了谷底。有缘再见,太过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可谁又能知道,未来有缘还是无缘?强行压下心头的抑郁,他低声道:“那么,若是无缘,是不是我就,再也见不到云师兄了?” “这……” 天降本来只是随口回答,却想不到风潇潇如此认真,见他神色之间,虽是隐忍,却难掩难过之意,心里不由一动。 他是太过寂寞了,因此,当他终于遇到对他友善的人,便再也舍不得分开吗? 说起来,天降和萧玄师兄弟俩,虽和师尊住在缥缈峰上,但并不是深居山中,从来不闻世事。师尊御风经常带着他们,到江湖上去行走,教授他们各种经验。而风潇潇却完全不同,他是初入江湖,是个第一次下山的懵懂少年。虽然相识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少年,天降却已经有了深刻的好感。想到要让他独自一人,孤行在复杂的世间,前往三教九流,声色犬马汇集,如同大染缸一样的神都,天降的心,就再也无法放下。 “怎么会再也见不到了呢?” 仔细一想,天降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伸手拍了拍风潇潇的手臂,笑道:“潇潇,你不是要去神都吗?反正我和师弟呢,闲着也是闲着,去神都看看也不错。这样吧,我们结伴同行,一同到神都去,多一个人,多热闹一点,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惊喜,风潇潇一下抬起头来,顿觉满天乌云尽吹散,一轮明月白如霜,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点头。 “好,当然好!云师兄要和我一起走,我,很欢喜!” “嘁!” 萧玄轻嗤一声,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抬起,瞥了一眼欢喜的风潇潇,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 5 章 夜色已深,人们都休息了。不知为何,往常沾上枕头就能入睡的天降,今晚却迟迟未能睡着。时至三更,才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叮当,叮当!” 这是何处,传来的风铃之音? 天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一处青翠的竹林之外。竹林的尽头,跳动着燃烧的篝火,无数的萤火在夜空中飞舞,和这火焰一起,照亮了漫天黑暗的阴霾。而篝火旁寂寞的身影,是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那个背负长戟,身穿铠甲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竹林外,一动也不动,无论周遭发生什么,依然不动如山,只是那样静寂地坐着,仿佛已等待了永生永世。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1 章 “你,是谁?” 天降负手在背后,暗藏剑诀,脚下步伐沉稳,一步一步向对方走去。 风铃声大作,萤火舞得愈加明亮,天降终于走到了那人面前,看向了对方的容颜,却如同隔着一层迷雾,即使近在咫尺,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 风铃声声,竹影摇曳,篝火跳动,流萤飞舞,这一幕的景象,恍若空山花开,透出不真切的虚幻美丽。可即使再虚无缥缈,那无所不在的,清冷又寂寞的气息,却真实地进入了他的心中。 那人沉静地坐着,仿佛与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融为一体,恍若静水,安宁如山,却又渗透骨髓,重重包围,就如同那令人魂销心碎,无处可逃的刻骨忧伤。 一只戴着黑色护甲的手缓缓抬起,伸向了他。在那铺天盖地的忧伤气息中,天降心中再没有了警惕与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无法描述的情怀,仿佛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深切地怀念着这个人,怀念着这个气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了这只手。 那是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在握住这只手的瞬间,融入了整个身心。天降忽然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心酸,这种悲伤,不知来自何处,却又仿佛已经深埋在心底多年。不知何时,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落在那戴着黑色护甲的手背上。 “告诉我,你是谁?” “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幽幽的叹息,眼前人的身影,忽然模糊了,就在天降迷惘的目光中,幻成了点点星光,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天降骤然惊醒,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夜依然深沉,人们都在熟睡,一片安静中,偶有虫鸣声声。他慢慢收拢了五指,掌中的温暖已然失去,熟悉的感觉却仍萦绕在心头,如此真实,如此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墙角,萧玄和风潇潇并头躺在床上,熟睡正香。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正打算躺下接着入睡,视线的余光中,忽见窗外幽光点点飞舞,心头一跳,轻轻推开窗户往外一看,只见无数萤火闪耀,上下飞翔。 那个梦,梦中的萤火! 难道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一场梦? 天降急忙起身下床,匆匆穿上外衣,想了一想,返身将剑拿在手中,悄悄开门,走了出去。那些萤火仿佛有灵一般,见他出来,绕在他身边飞舞片刻,忽地改变方向,径往东边飞去。 跟随着这神秘的萤火,天降一路往东行去,越走,空气中的槐花香气越浓。他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明白了这些萤火,要将自己引向何处。而今夜的梦,也定然与此有关。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那棵千年古槐之下,天降停住了脚步。 萤火,梦中身穿铠甲的不知名武将,蕴藏神奇灵气的千年古槐,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梦中的萤火会真的出现,并且将自己带到了这古槐之下? 绕着古槐飞舞片刻,那些萤火忽然相继朝着古槐中央飞去,在天降惊异的目光中,无数的萤火,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尽数消失在古槐之中,转眼无影无踪。 古槐之中到底有什么?早就感受到,这千年古槐的灵气之中,蕴藏着另一种无形的力量,但却不知那是什么。但此刻,目睹那些萤火的消逝,天降忽然福至心灵,或许,那种东西,那种力量,就在此地,就在眼前! 心念微动,天降一手拔剑出鞘,他将剑鞘丢在地上,双手握剑,注视着萤火消逝的地方,凝神片刻,忽然举剑一挥! 一道剑光划过,就听喀嚓一声,古槐粗壮的树干中央,忽地裂开一道五指宽的裂缝。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疾!” 天降脚踏禹步,五指剑诀发出,一道罡气直贯而出,径直冲入树干裂缝之中。刹时只见光芒一闪,一团白光应声而出。天降将手一张,虚空一拢,那团白光恍若有灵性一般,堪堪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凝视着手中闪烁不止的光团,在月光下流光溢彩,折射出异样的光辉。此是何物?似是灵气凝结而成,虽无实质,却又凝而不散,而且其中,更蕴藏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这就是妖魔想要夺取的宝物吗?那么,它有何作用呢?天降不能明白。 还有,那个奇特的梦,以及那个面容迷蒙,如在雾中的梦中人,和它又有什么联系? 一时思绪纷乱,天降只是注视着手中的光团出神。他并没有施展任何术法来困住这团灵光,但这灵光落在他的手心,却是一动不动,宁静得仿佛天降的手掌,就是它期待已久的归宿。 天降正在思索,灵光忽然旋转起来,紧接着,从他的掌心缓缓升起,未等天降回过神来,只见灵光一闪,径直射入了他手中宝剑的剑柄之中,立刻消失了踪影。 天降吃了一惊,只见剑柄之上,原先镶嵌的一块碧色玉石,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透明状,色泽更加纯净。他将剑提起,对着月光细看,那碧色的玉石之中,隐见微光闪动。片刻之后,光芒隐去,玉石又恢复了原状。 这柄剑是御风所赠,名唤夜杀,天降一直以为这只是柄普通的佩剑,纵然锋利程度堪称宝剑,但并无神异之处,此时亲眼看到灵光投身剑中,他的心中终于产生了疑惑。或许,这柄夜杀,和萧玄所获得的开阳,都并不是寻常的剑,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玄妙之处。至少,那块镶嵌的玉石不是普通之玉,否则,这灵光不会将其当作栖身之所,隐入其中。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再费力思索也得不到答案,只有暂时不再试图求解。天降将剑插回鞘内,回到了村长家中。 他悄悄走进下榻的房间,瞧见萧玄和风潇潇仍旧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同屋的人曾经出去。想起风潇潇睡在槐树下的时候,稍微有点动静,就惊醒了,可现在却睡得这么沉。也许是因为如今是睡在人的家里,而非露宿荒郊,警觉性下降了很多,才会睡得这么香甜吧? 也许,我是该想办法多赚点钱了。 虽说身为修行之人,风餐露宿都是常事,但长期过着这样的生活,实在太过艰苦。若有可能,还是应尽量白天维持一日正常的三餐,晚上投宿客栈,有床睡,有被盖,比较好。只是要想过这样的旅途生活,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赚钱的任务,勿庸置疑要落在自己肩上。谁让三人之中,自己最年长,武功也最高。俗话说的好,长兄为父,何况那两个对他又极为依赖,若不照顾好他们,心中实在会产生浓浓的罪恶感。 在大槐村停留了几天后,即使村民们如何盛意挽留,天降三人终于还是上路了。为了表示对他们除去妖物的感谢,村民们不但送来了干粮衣服,全村上下还又凑了一些盘缠,送给他们留着路上用。面对如此拳拳盛意,三人十分感激。天降收下了这些东西,带着萧玄和风潇潇,离开了大槐村。 绿城芳草,杨柳清荫,烟波拍岸,春水如碧。 眼下正是春天,三人一路行一路看,只觉得春光无限。对于天降和萧玄,缥缈峰常年落雪,是见不到这样春天景象的,而对风潇潇来说,纵然他所居住的地方,四季美景如画,却无法弥补心底的孤单。美景若无欣赏的心情,再美又有何用。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春天如此美好,生命如此欢乐。 师尊给的银两,大槐村民赠的盘缠,加在一起虽仍是有限,但一路上若能找点赚钱的短工,支撑到神都应该不成问题。以前在缥缈峰的时候,他们多是采药下山去换钱,有时也会去打猎,将猎物拿下山去换钱。现在走在路上,采药这个方法不太行得通,至于打猎,不是必要,天降也并不想杀生太多。 这一天,三人来到了双喜镇。离双喜镇不远,是一座城池,名唤千里,而双喜镇就是千里城外最大的镇,虽算不上正式的城市,但比起乡间,已有了一番城镇的景象。 时值中午,三人都是又累又饿,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吃点东西。可这双喜镇和其他地方相当不同,那就是其他地方常见的街头小饭铺,在这里竟是一家也看不见,三人走了半天,一无所获。直到饥肠辘辘,才终于看到了一家饭店,高悬招牌“仙味居”。 “走了半天才看到这一家,一个小饭庄都没有,难道这地方就这一家饭店?没办法,就这吧。” 这间仙味居看起来应是新盖不久,走进店内,只见相当敞亮。它一共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上是雅间,楼下则是大堂。因眼下正是饭点,里面有不少客人。三人走进店内,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天降瞧了瞧那些挂着的菜牌,鸡鸭鱼肉□俱全,可惜他身上盘缠有限,实在不敢奢侈。 “店家,来三碗米饭,一盘炒青菜,再来一壶热茶。” 这三个人,容貌甚是出众,气质也不同凡俗,一进店,用餐的客人就无不注目。店小二尤其高兴,还以为这是有钱人家年少的公子,结伴出来游玩,正想着可以狠赚一笔,谁知一点菜,竟如此寒酸,店小二心中那叫一个失望,满腔热情立刻降到了冰点。虽然如此,也不能不招待,应了一声“就来”,抽身就走了。 楼上的第三个雅间,只有一个客人,三人进门的时候,他正一边饮酒,一边随意往楼下看。一眼看到天降,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他们来。等到天降开口点菜,一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这人脸上顿时露出失望失色。 “原来是个男的?可惜了,这么出色的美人,居然不是女人。” 转念一想,他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男人也好,都说这世上美女很多,男人像样的却没几个,这倒也为我辈男儿争了气。” 不论男女,终归是个美丽的人,人也总是乐于欣赏美景美人。尤其是他那样的家世,可以说抬头低头,看到的都是俊男美女,简直都有点审美疲劳了。谁知跑到这天高皇帝远的乡下地方,只觉满眼看去都是歪瓜裂枣,不要说是美人,稍微有点姿色的都罕如珍宝,如今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气质独特的冰雪美人,管他男女,也要多看两眼,好好养养被虐待了许久的眼睛。 并不知道楼上有人在看自己,天降现在一心想的,不过是吃午饭。可等来等去,就看到店小二端着盘子,这桌那桌的送,只没见自己这边的饭菜送来。偶然拉住一问,得到一句不冷不热的:“青菜要洗,等一下!”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2 章 三人继续等了一会,萧玄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师兄,这不对呀。”他指了指邻桌。“人家比我们来的迟,红烧鱼都上来了,怎么我们的还没有?难不成我们点的不是炒青菜,是炒竹皮?” “不是炒青菜费时,不过是他们懒得炒罢了。” 天降伸手按住额头,吁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是嫌弃自己三人穷酸,店家有意怠慢,故意给他们脸色看。还真是嫌贫爱富,势利到了极点。自己三人来店里吃饭,就算花的钱少,毕竟仍是花了钱的,凭什么花钱还要受气? “什么?”萧玄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好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我去厨房催一下,要是他们还不给我做,我非烧了他这破店不可!” “师弟!” 天降叫不住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萧玄气冲冲直奔厨房而去,心中实在担忧这脾气杂毛的小子会惹出什么事来,幸好没过多久,萧玄就端着一个红漆木盘回来了。盘内稳稳盛着三碗米饭,一盘青菜,外加一壶茶。 “那狗头实在可恶!闹了半天,他根本就没给厨房说,我一去催,大师傅才知道,赶紧给我炒了菜。该死的狗东西,竟敢欺负到我头上,看我怎么收拾他!” “师弟吃饭罢,别惹事了。”天降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吃饭。“哼!”萧玄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何况被人明着这么欺负,怎么肯咽下这口气?眼见那势利眼的小二正招呼着一个长得脑满肠肥,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就是有钱人的家伙,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火气更大,于是他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却暗暗结了一个印。 萧玄指尖一弹,一团火焰直射而出,正中那小二的臀部。他这火焰,是用道力化成的三昧天火,不是凡火能比的,虽然萧玄功力不深,而且又怕闹出人命来,只用了一分道力,但烧到人的身上,却也不得了。就听轰的一声,火焰一下子腾起三尺多高,吓得满屋客人面目失色,杯盘落地。 “火,火!烧起来了!” 那小二正在招呼这个客人,忽然觉得屁股滚烫,再看满屋客人,个个面容失色,人人指着自己的屁股大叫,回头一看,顿见火焰熊熊之势,当场惨叫起来。“哎呀我的妈呀!”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店小二如同喷火的人形怪物一样(虽然喷火的位置有待商榷),直往厨房逃去,一路逃一路扑打,可却是越扑越旺,烧得他哇哇大叫,终于冲进厨房,一头扎进了水缸里,那熊熊的无名之火,才总算被压住,慢慢熄了下去。 等到火势终于熄灭,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出水缸,裤子已被烧光,屁股也被烧得焦黑,弄得狼狈之极。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客人们,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满屋笑成了一团。 “谁,谁干的,给我出来!出来!” 急忙拿厨师的围裙系在腰下,挡住自己的丑态,小二气急败坏,赶紧去找裤子穿,满屋客人无不吃吃发笑,风潇潇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想笑又不敢笑得太厉害,生怕被人看出是他们这边放的火,引来麻烦上身。其实他这可真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不要说一般人根本不知火从哪里来,就算有某人看出了来龙去脉,那某人现在也正笑得前仰后合,笑出来了,哪里会说出去,给他们添麻烦。 虽然嘴上说不许萧玄惹事,但真看到他如此捉弄那人,天降也只是拿筷头敲了一下萧玄的手,以示警告之意,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玄却跟没事人一样,心情好得不得了,挟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味道不错,吃饭!” 三人早就饿了,饭菜又等了半天,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很快就一扫而光。吃完饭,三人坐着喝了会茶,休息片刻,天降正打算付账走人,忽听楼上传来了尖锐的叫骂声,不是别人,正是刚被萧玄烧了裤子的小二。 “真是奇怪了,这家店掌柜的脑袋装浆糊了吧,有个这样的小二,还要不要做生意?嫌自己客人太多了?”萧玄奇道。 那小二可能刚才出了大丑,沦为众人笑柄,心里窝火却没处发,现在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只见他横眉怒目,高声叫骂,整个人简直如同凶神恶煞。 “我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就没见过哪个敢在我面前吃霸王餐的!身上没钱,还敢进店吃饭,还敢要雅间,点最好的菜!今天你要么把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要么让我这伙计们把你痛揍一顿,不然别想走出这个店!” 天降抬头看去,只见楼梯上除了那凶恶的小二,另外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当然,这时候那小二已经换好了新裤子,不是那丢人的模样了。天降目光落到他对面男子脸上,略一打量,不由心中赞叹。此人不仅衣着华美,身段风流,而且生得眉清目明,秀色夺人。一张俊美无伦的脸上,最是迷人的,就是那双迷离的眼眸,似喜非喜,似嗔非嗔,顾盼之间,只见波光流彻,宛然多情。 但是此时,这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是半点意气风发之态全无,而是正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对小二求情。 “店家,何必如此生气呢?我原是遭了贼,身上的钱被偷光了,我也是直到刚才,才发现这事,绝不是故意要赖账。人在江湖,难免有急难的时候,今日你若高抬贵手,他日我定当十倍还报,绝不食言。” “我呸!”小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手指差点直戳到那男子高挺的鼻梁上去。 “看你长的人模狗样,原来是个无赖!你也知道人在江湖,江湖那么大,现在让你走出店门,我以后到哪去找你?还十倍还报,你当我是傻瓜?我告诉你,想吃白食,门都没有!伙计们,给我上,把这个吃霸王餐的无赖衣服扒光,狠揍一顿,扔到大街上去!” 就听一声吆喝,呼啦啦钻出七八个汉子,人人手里抄着木棍门栓,个个气势汹汹。那男子见这阵势,脸色白了一白,后退了两步。 “你们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帮野蛮人,我告诉你们,打人是犯王法的!” “打的就是你!你个小白脸,也不打听打听,这店是谁开的,敢跑到这里混吃混喝,别以为长得水就不打你,伙计们,给我狠狠地打!” 霎时木棍与门栓齐飞,这帮粗汉哪里有怜香惜玉的,何况这还是个男人,再漂亮也不是香玉。眨眼间那男子已连挨了十好几棍,只听得哀叫连声。混乱中他不知被谁一脚踢倒,当场摔倒在地,一骨碌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巧滚到天降脚下,一把伸手抓住了天降的脚。 “英雄,好汉,壮士,快救命啊!” 萧玄一口茶好险没喷出来,天降心中那个滋味,就不用提了。也不知这家伙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是壮士,英雄好汉就算了,竟然还是“壮士”…… 我就长得那么雄壮?! 就算原本想救,也给这一声“壮士”气得半点不想搭理他,天降冷冷瞧了他一眼,只见刚才还风姿迷人的男人,此刻已是头发散乱,面颊青肿,狼狈不堪。 “臭小子,你叫谁也救不了你!”那群凶悍的伙计并不罢休,一路追下楼来,抓着他往门外就拖,那男子死死抓住天降的脚腕,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松手,那份力道,攥得天降脚脖子生痛,如果不是不想当这帮恶伙计的帮凶,早已一脚踢飞了他。虽然那男子毅力可佳,最终还是扛不过群体暴力,仍是被人掰开了手,硬生生拖到了门外,按在地上继续暴打。 一边暴打这男子,这些恶伙计一边就动手剥他的衣服,忽然发现内衣料质很不错,竟然也不放过,一起往下扒,只吓得那人脸色惨白,再顾不得护住头面,双手拼命扯住衣襟,誓死不让人扒,竭力挣扎,大声呼救。 “不可啊!救命啊!非礼呀,救人啊!” 店内客人虽有想劝架的,但看那帮人如此凶恶,谁也不敢多事。眼看再不阻止,那人不但要被打成猪头,衣服也会被扒得精光,就算对那一声“壮士”仍不能释怀,天降也还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喝道:“住手!” “嗯?”那为首的小二一抬头,看到原来是天降,可不就是今天客人中最穷酸的一位,不禁面露讥笑之色。 “哎哟,还真有人多管闲事,是不是小公子初出江湖,想要来个英雄救美,过把当大侠的瘾?可惜这小白脸可是个男人,除非搞男色,不然救了也没法用!” “满口胡柴!”没想到这小二说出这番话来,原本并没有动怒的天降,顿时给气得七窍生烟。“我问你们,这样打人,眼里真的就没有王法吗?” “当然有王法,这走到哪里,欠债还钱就是王法!”那小二冷笑道:“他没钱还吃霸王餐,身上又没贵重物品,就得扒了衣服还钱,想要放过他也行,除非你替他出这笔饭钱!” “他欠你多少钱?”天降怒道。 “三两三钱银子!”店小二斜睨着眼睛,瞅着天降,一脸嘲弄。“人家可是专拣好酒好菜点,不是最好的不要。他这一顿,够你吃上几个月的了!” 风潇潇和萧玄对望了一眼,都不说话。要知道三两三钱,对他们来说绝不是笔小数目,他们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两碎银子,其中还有几两是大槐村的村民辛辛苦苦凑起来的。难道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就要付出那么一大笔? “三两三钱是吧!”天降一咬牙,伸手从褡裢里取出银两,往桌上重重一拍。“看好了,我们的饭钱也在里面,别说我也赖了你的,拿去!” 一见银子,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行了,既然你付了账,那就没事了。小子,算你走运,不然今天非揭了你一层皮,好走,不送!” 天降哼了一声,将包袱往背上一背。“师弟,潇潇,我们走。”转身走出了饭店。 眼睁睁看着师兄拍出去那锭银子,萧玄心里那个疼劲就别提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气鼓鼓地和风潇潇一起,随着天降走了出去。 离开饭店,萧玄一路走,一路抱怨。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3 章 “咱们就这么点钱,却给个素不相识的人付了那么多!师兄,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干脆让我直接上去打比较好!不然仗义疏财的戏码多来上几回,咱们就真得去化缘啦!” 天降也知道,自己这次确实鲁莽了,虽说是救人急难,也该量力而行。至少,也要问下师弟和潇潇的意见。如果他们盘缠充足也罢了,偏偏本就囊中羞涩,却还不管不顾拍出了那一锭银子,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只有向两人道歉。 “是,这次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些钱赚回来的。” “不是云师兄的错。云师兄要不帮那人,他不但会被打成重伤,还会被剥得光光扔到大街上去,这还怎么见人?现在虽多花了些钱,但能救一个人,总是好事。” “我没说不好……”萧玄抓了抓头。“反正钱都已经给人了,还能怎样。不过真奇怪,这个饭店的店小二怎么这么凶?难道他不是一般的店小二?” “恐怕你说的对,你们看这个镇,居然连个路边的小饭摊都没有,或许这店真不是一般人开的饭店,这也不是个一般的店小二。不过不论事实如何,我们都只是过路客,这并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事。”天降摇了摇头。“还是多留些神,看有什么短工可以做,赚点钱吧。” “……唉,师兄啊,为什么我们这么穷啊!”萧玄终于仰天长叹。 损失了相当可观的银两,虽然心疼,但花出去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只好不再去想这事,三人打起精神,刚要准备上路,就听背后有人喊道:“恩公,请留步!” 三人转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吃霸王餐被痛打,且险些被剥光衣服的男人,已追了上来。 他的脸上犹有被打后的青紫痕迹,但刚才那一团混乱中被扯散的头发和凌乱不堪的衣衫,都已经重新整理过,如今已恢复了整齐,又是一副翩翩美公子的模样。但天降看到他追过来,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右手背在背后,暗暗捏了一个手印,好胆你再叫我一声 “壮士”试试! 幸亏这回那人相当识相,转眼间已赶到了三人面前,向着天降深深一揖,一脸诚恳地说道:“感谢恩公相助之恩,在下任苍穹,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天降微松了口气,当下还了一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哎,要挂,一定要挂!”自称任苍穹的男子赶紧说道。“恳请恩公务必告知名姓,好让在下他日能有相报之时。” “我助你并非图报,萍水相逢,似不必放在心上。” 实在很不想和这个把自己叫做“壮士”的家伙牵上什么关系,天降拱了拱手,便想要离去,谁知任苍穹并不罢休,反而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满面庄重。 “恩公施恩不望报,是恩公有德,但却让在下置于不义之地了。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恩不报,禽兽何异?何况恩公与我素不相识,却救我于危难之中,如此古道热肠,令人钦佩。而今恩公不留姓名,是自身修德,却不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吗?这岂不是令我终身负疚,寝食难安?我从今往后的生命,难道都要在亏欠恩公的歉疚中渡过?恩公你或许自己觉得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恩公你既然救了我,万万不可陷我于不义啊!” 自己一句话,却招来了他一堆话,而且简直是字字血泪控诉,怎么救的是这么个极品的家伙?天降直觉得有些头晕。原本不想多生枝节,如今看来,是不留名也不行了,否则依他所说,倒是自己害了他后半生?! “云天降。” 任苍穹正要继续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忽听天降回答了这三个字,立刻笑容满面。 “原来是云兄!今日得遇云兄,实是任苍穹三生有幸!不知云兄三人,欲往何处?” 他这转口转得极快,恩公立刻就变成了云兄,如此自来熟的本事,实在令人钦佩。天降略一沉吟,尚未想好如何答了,风潇潇已先说道:“我们要去神都。” “神都?太好了!” 就见任苍穹如同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白底缎面的折扇来,拿在手里潇洒地扇了几下。 “原来诸位要去神都,巧得很,在下家正住在神都,眼下正要返家,既然同路,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这样到了神都,正好可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以表感谢之意。” 天降十分无奈地看了风潇潇一眼。 这傻小子,也实在太单纯了,居然对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也要一五一十地交待自己的行踪。这要遇到人贩子,估计第一个被卖的就是他了。但既然潇潇话已说出,他也不好改口,只得说道:“我等与阁下素昧平生,结伴同行,似为不妥。” 即使听到对方如此明显的拒绝之意,任苍穹依然面不改色,笑容可亲。 “云兄这话,可就太伤我心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况云兄对我有恩,是我的恩人,既是恩人,怎么能说素昧平生呢?现在云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认为我是坏人吗?我若是坏人,云兄又为什么要救我呢?既然救我,就说明云兄认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那么云兄又担心什么呢?” 被他一通绕口令一样的论调,绕得天降头都发晕。眼前这个男子,即使脸上带伤,略显狼狈,但看起来仍是如此风度翩翩,仪表非凡,真是十足的美男子,谁知居然是属牛皮糖的,一旦粘上,就怎么都拿不下来了? “哈!”萧玄忽然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大概是钱被偷光,没法回家了,生怕路上饿死,看准我师兄是好人,就想赖定了他!喂,我说的对不对?” 饶是任苍穹面皮再厚,被萧玄毫不客气地当面揭穿,俊脸仍是一红,当下轻咳了一声。 “这个嘛……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云兄如此古道热肠,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我身上没有钱是真,但家在神都也是真。这次出来游历,原是带了足够的盘缠,谁知这里的贼竟然比神都还厉害,偷得我一文不剩,真真过份!我家在神都,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但家道也算相当宽裕,任苍穹可以对于发誓,只要我回到家中,欠你们的必将百倍千倍地回报,如若违誓,五雷轰顶。云兄,现在,你信我了吗?” “不过多一个人吃饭而已,何必发这么重的誓?”天降忽然一笑。 他容貌虽然秀美,但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气质却稍嫌冰冷了一些,可是,一旦他笑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尽显温柔可亲,极为动人。看到他笑的样子,任苍穹忽然呆了一呆,竟似有些被电到,不过,他立刻就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位美人是个男子,虽然可惜,却也迅速收敛了心神。 不论任苍穹缠上他们,是何动机,天降已经想明白了,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这人真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不让他跟着,反倒防不胜防,还不如明枪易躲。但这也是谨慎过度,想想也不至于如此。大概就真的是他自己所说,他是钱被偷光,困窘之下想跟着他们,好搭个伙能回家,这也不过多个人吃饭,不算大事,无外乎多吃干粮,少住客栈,多打点短工而已。 “我们自己盘缠也不足够,若要和我们同行,三两三钱银子一顿饭,是绝不可能了,露宿野外也是常有的事。还有,若有短工可做,你也要去做,你受得了吗?” “受得了,受得了!”一听天降的意思是答应了,任苍穹一把收了折扇,眉开眼笑。 “看到云兄生活之俭朴,顿感我以往之生命,都是奢侈浪费,从今往后,定要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线,恒念物力维艰!既然这样,云兄,我们走吧!” “怪人!” 看着他忻忻然率先而行的背影,萧玄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 第 6 章 虽然对于这个自己送上门来,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一块走的家伙,一时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但既然师兄答应了,他也没有话说。况且任苍穹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到了神都,一定要重重酬谢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带上这个拖油瓶吧! 没办法,人穷志短啊! 和不擅言辞的风潇潇完全不同,任苍穹却是生性活泼,极其健谈,有他同路,颇不会寂寞,而且他似乎时常四处游历,各地风土人情,民风民俗都了如指掌,听他一路走一路闲谈,既增长了大家的见识,又增添了不少趣味。再加上他那天生自来熟的本事,没过两个时辰,就已和众人打成一片,混得相当熟稔了。看到他和大家一路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知情还会以为他们本是多年的老友,谁能想到总共认识还不到区区的半天? 春天的天,孩子的脸,中午时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眼下却已浓云密布,隐隐听到了雷声。 “要下雨了。”天降抬头看了看天。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亭子,是专供游人歇脚的。”任苍穹伸手一指前方。“我们快到那里去吧。看样子,这雨转眼就会下起来啦!” 说着话的时候,风越来越大,眼看着云层滚滚,雷声隆隆,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大家也顾不上再多说,按着任苍穹指的方向,急匆匆往凉亭的方向跑,刚刚跑进亭子里,就听“哗啦啦”一阵如同倒豆子般的声音,大雨瓢泼而下。 虽有亭子避雨,但这凉亭只是供游人歇脚所用,地方不大,眼下又站了四个人,更显拥挤。而风势助着雨势,仍将雨雾扫到了他们身上,不多时,众人衣衫俱被打湿。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4 章 看着亭外雨幕连绵,雨珠密集如线,打落路边池塘,溅起无数的漩涡。塘内还伸展着几片新荷,雨珠一打,更加青翠欲滴,偶有还有鱼儿受惊跳出水面,掀起一泼水花。 “虽然没有名胜风景,却也相当的有野趣,要是有个鱼竿,等雨停了去钓鱼,实在很有意思啊!”任苍穹感慨道。 “你想吃鱼?”天降转头看了他一眼。 “哎,看云兄相貌如此清雅出尘,怎么一说到钓鱼,第一件事就想到吃呢?俗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钓翁之意当然也不在鱼,在乎怡情尔,云兄啊,你真是忒没情趣了。” 任苍穹百般无聊,干脆打开了折扇,拎起被打湿的衣裾,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衣服猛扇,似乎这样就能把衣服扇干一般。 “为了情趣?那你钓上鱼之后,是会把它们再扔回水里吗?” “钓上来自然是要吃的,只是钓鱼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吃,吃鱼只是顺带的乐趣,享受自己的成果而已。”任苍穹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手里扇子摇得更猛,可惜就算他摇得手酸,衣服该湿的地方还是不会干。 那还不是为了吃?就算动机不同,结局还是相同,鱼都是要下锅的。天降瞥了他一眼,心里颇不以为然,不过也不想多说。对于文人雅士的爱好,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想恭维。 “好大的雨,看起来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呢。云兄,你说对你而言,露宿野外是常有的事。但若是天气晴朗还则罢了,要是像现在这么大的雨,不都成了落汤鸡了,还怎么过夜?” “自然要寻能躲雨的地方。山洞,桥洞,房檐,哪里都可。就算实在找不到避雨的所在,”天降拍了拍背上和包袱扎在一起的雨伞。“这边也还带着伞,无妨。” “听你这么说,云兄以前过的日子,一定很辛苦。我还真是养尊处优,不知世情艰苦。”任苍穹摇头叹气,继续猛摇扇子。见他明明扇了也白扇,还如此锲而不舍,天降也实在看不过去了,轻咳一声道:“任公子,你想要把衣服弄干,我看还是生堆火烤,比较管用吧。” “云兄,你怎么这么见外,还叫我公子?” 任苍穹的注意力,压根没有落在重点上,他停止了扇风的举动,瞧着天降笑眯眯地道:“大家也算是朋友了,这一路上要总这么客气,如何是好?我的朋友都叫我苍穹,云兄你也这么叫我吧,听着多么亲切。” “这个……”天降怔了一下。 自己和这人相识不到半日,就直呼其名,会不会太过了一点?若是多年好友还罢了,才短短几个时辰,交情就好到这个地步吗?任苍穹是个人精,见他犹疑,哪能不知他在想什么,当下表情夸张地捂住胸口,说道:“你面有难色,难道说,云兄你看不起我吗?” “不是……好吧,苍穹。” 总的来说不过是个称呼问题,叫他一声苍穹也算不上什么事,若是因此招来他更多的长篇大论,更加麻烦。既然他本人都没意见了,自己还纠结什么,不如顺了他的意,好歹能换个耳根清静,于是天降直接认输。 “哎!”任苍穹立刻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笑得眉眼俱开,可没等他笑多久,萧玄不冷不热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让我师兄叫你苍穹,那我们以后,也都这么叫你了?” “那怎么行!”原本笑容满面的任苍穹,立刻拉下了脸。“小鬼,我比你们大,你们当然该叫我任大哥!” “你比云师兄也要大,为什么不要云师兄叫你任大哥?为什么你反而还要叫他云兄?” 没想到这看起来呆呆木木,亦不是很擅言辞的风潇潇,这句话居然说得如此一针见血,让任苍穹略有些尴尬。不过他向来反应很快,立刻道:“我和你云师兄是朋友,那个云兄只是朋友间习惯的称呼,不懂就不要乱讲。再说,我比他大不了两岁,哪是你们两个小孩子能比的?所以,你们要叫我任大哥,不准直呼我的名字,那样很没礼貌,好孩子不该学!” “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云师兄,只小两岁。”风潇潇却不买账,一字一句地道。 “啊哟!” 任苍穹一连后退了两步,拿着扇子连拍胸口,一副吃惊的模样,也不知是真的吃惊,还是有意逗弄人。只见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风潇潇一番,到最后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0 “你确定你真的有十七岁了?这么傻傻呆呆的,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嘛!” 眼见风潇潇一听自己这话,立刻变得十分不悦的表情,他立刻又改了口。 “好吧好吧,就算你是十七了,可比我还小四岁呢,要知道三岁就有代沟啦,你没听说过吗?所以,当然要叫我大哥!小玄就更不能例外,他比你还小,本来就是最小的呢!” “我才不会叫你大哥!”萧玄哼了一声。“你占他的便宜可以,可别想占到我头上!三两三!” “你叫我什么?!” “你是我师兄用三两三钱银子买下来的,难道不是三两三吗?”萧玄双手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瞅他,一脸的似笑非笑。 “喂,喂!”任苍穹差点没跳脚。“小鬼,说话可要负责任,我什么时候成云兄花钱买的了,还只值三两三钱?我有那么不值钱吗!” “本来就是!还有,谁是小鬼?!你再叫一声别怪我收拾你!” “来呀,明明就是一只小鬼,还不承认!” 只因萧玄不肯叫任苍穹大哥,还非要给他起个“三两三”的外号,于是两人就为了一个无聊的称呼斗来斗去,吵得不亦乐乎。天降极度怀疑要不是自己就在边上,这两个半点自觉性没有的家伙,说不定真会为了这点破事打成一团。原以为在称呼上顺了某人的意,就能耳根清静,谁知还是清静不了,真是麻烦。也亏得任苍穹好意思逮住别人逼着叫大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哪有半点大哥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 不过,说心里话,对任苍穹这样的性格,他也并不讨厌。可不讨厌归不讨厌,也实在受不了如此没有水准的吵架,天降终于出声制止了他们。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雨快停了,天黑之前再不进城,我们今晚就得住在野外,想来你们也不愿意露宿吧!” 雨势渐渐减弱,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片刻过后,终于停了。满天的云朵慢慢散去,又露出了青色的天空。 云散雨歇,众人便离开了避雨亭,加紧赶路,终于赶在天黑关城门前,进了千里城。 千里城并不是一个大城市,但城中人口却也不少,街道上店铺林立,看这光景,应该称得上是座繁华的城市。只是四人进城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各家店铺关门的关门,打烊的打烊,只有几家摆在路边的小摊贩,还未收工。 “这千里城看起来还不错嘛,要是白天逛逛,一定很热闹吧!”任苍穹夸奖道。说着话,他随手指了指前方一家挂着金字招牌的店。“云兄,那不就是一家客栈吗?咱们进去吧!” 天降瞧了瞧那家一看就是气派非凡的店,再瞧瞧全没半点自觉意识的任苍穹,顿时觉得这人吃霸王餐被揍被鄙视,那都是活该自找的。 “那家客栈看起来的确很好,可惜我的钱袋没有这么饱满。若然想住,你自己去住吧,恕我等不能奉陪了。” 眼见天降抬脚就走,任苍穹急忙追了上去。 “哎呀,我只是随便说说嘛,我这不是平时习惯了,一时忘了没有钱这回事,我改,下次我一定改还不行吗?” 上好的客栈,因为钱少而住不得。而极其便宜的客栈,又因为太过脏乱差,任苍穹实在害怕招惹一身虱子,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不肯住,却是一脸的为难痛苦。天降也不想责怪他,毕竟便宜虽便宜了,环境实在太糟糕,他自己也十分嫌弃,要住这种地方还不如露宿野外,还免了花钱。如此众人在城里几乎兜了大半圈,终于在一条名叫杨柳街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来福客栈。 “几位客官来得正好,本店还有两间上好的厢房,干净敞亮,向南通风,包客官满意。”一脸和气生财的店小二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介绍。 这样的小二,才叫做小二嘛! 被那家饭店凶神恶煞的小二刺激到都有心理阴影了,如今看到这样和气的小二,真是天壤之别,让四人无不感动异常。尤其是被暴打再加险被剥光的任苍穹,简直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 “上房我们就不用了。”天降道:“店家,我们兄弟四人要行远路,身上盘缠又带得不多,只要最普通的客房就足够了。不知你这里是否还有这样的空房?”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5 章 “这样啊……”小二打量了一下四人。天降师兄弟和风潇潇,看起来倒没什么,可那任苍穹,分明就是花花公子的模样,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摇啊摇的,摆足了公子爷的款,说他没有钱,真是很难让人相信。而说他们是兄弟,这兄弟几个也未免太不像了。不过这都是客人的事,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着就好。 “很抱歉,客官,我们店里除了这两间上房,别的房都有人了,只除了……”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天降便问道:“除了什么?” “我这楼上,最北的有处套间,是两明一暗,但那房间……不是很干净,如果客官不在乎的话,我们可以给算一间单间厢房的钱。” 有这样好的事?一个套间只算一个单间的价钱?任苍穹的眼睛一下亮了,赶紧道:“不干净的话,打扫打扫不就行了,话说店家,你当真只收一个单间的钱?” “我说的不干净……不是里面灰大,没人打扫,而是……”小二小声说:“那里面有时会有些奇怪的动静,怕会吓到人,所以这房子一般都不给人住。不过看客官兄弟四个,阳气旺盛,大概能压得住。” “嗬!”任苍穹吓了一跳,往后一连倒退了几步。“你的意思,该不是说那房里死过人吧!” “客官小声些!”他这一惊一乍的,小二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东张西望一番,幸好没什么人留意这边。 “没有,绝对没有!真要是死过人,我怎么敢给客官介绍!就是有时会有些奇怪的动静,别的倒没有什么。胆子大的,住了也就住了。我是看这两位客官都带着剑,想是有本事的人,谅必不会害怕这些。” “的确无妨。”天降点头道。“既然这样,就劳烦店家引我们上楼,我们就住那里了。”小二连连答应,连忙引着四人上了楼,来到了最北的那处套间。 第 7 章 小二拿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刚一推开房门,众人就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想是这处房间朝北,终年不见阳光之故,不过若是夏日,应该相当消暑。 “客官请进。”小二恭敬地道。天降迈步走了进去,房间虽然阴暗,却是十分宽敞,里外三间,足够休息。萧玄刚要进去,回头一看任苍穹还站在楼梯上,一副想上来又不敢挪步的样子,顿时一脸鄙夷。 “喂,又不是你一个人,你怕什么?还好意思让人叫你大哥呢,这么胆小!” “话不是这么说。”被他这样一激,任苍穹立刻走了上来。“对于不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物,有些莫名的恐惧,这是人之常情。我也并没有那样的能力,能对付那些东西。” “不要怕,苍穹。”天降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似是安慰,又似是揶揄的笑容。“有我呢。” “哎哟……” 乍见眼前人展颜一笑,原是冰雪气质的美人,一笑起来却是如此和煦温暖,对自己的称谓也是如他所愿的亲切,可为什么……却是如此的台词?不要怕?任苍穹的自尊实在有些受伤,只得拿扇子敲了敲头,一脸的尴尬无奈。 “云兄见笑了。不过云兄,你当真不怕那些东西?难道云兄你是法师吗?还是你会避邪之术?” “我不是法师,也不会避邪之术。”天降摇头。“不是?那你……”任苍穹面露惊讶之色,刚要说话,却听天降又道:“我不会避邪,只会杀掉它们。” 任苍穹吃惊地看着他,只见天降表情严肃,显然不是开玩笑。于是释然一笑,用扇柄轻敲着手心,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担心什么?云兄,那说定了,真要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出来捣乱,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当然。”天降忍俊不禁。“尽管放心。” 小二又进屋来,给外间掌上了油灯,又问众人晚上要吃什么。天降照常点了最简单的饭菜,小二也全无不悅之色,仍旧笑容满面地下去了,很快便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一一摆在桌上。 “各位客官用饭吧,小店手艺不好,请多担待。” 任苍穹拿筷子夹了一口嫩绿的蔬菜,尝了一下,顿时赞不绝口。“味道真是不错,这么简单的菜也弄得这么可口,还说手艺不好,店家太过谦了。” “客官满意就好。”小二笑道:“客官吃完晚饭,要不要洗个澡?要的话,小的这就去叫人烧水,烧好了再送上楼来。” “多谢,有劳店家费心了。”天降欠身道谢。“不敢当,客官要没什么吩咐,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小的就在楼下,知会一声就好。” 想起中午吃饭时的遭遇,再比较一下现在的待遇,萧玄不由得大发感慨。 “同样都是店小二,那个仙味居的就凶得要命,你这个客栈又客气得不得了,人和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仙味居?”店小二愣了一下。“客官说的是双喜镇上那家饭店吧?” “是啊,你知道?” “小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店小二笑道:“客官想必发现,那整个镇上,除了那家饭店,连个路边饭摊都没有吧?” “是的,好生奇怪啊,这是怎样一回事?”天降问。 “客官有所不知,那家仙味居,是本城郡守三夫人的哥哥家里开的店……谁不知道郡守大人最宠爱的就是这位三夫人。三夫人是双喜镇人,她哥哥在镇上开了饭店,别家就再不准开,郡守大人的亲戚,谁敢和他争?他们店里的人,多半是本家的亲戚,仗着郡守大人撑腰,蛮横一点,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双喜镇就他们一家饭店,不去那吃,就得一直饿着肚子走几十里地,撑到进城才能有饭吃,所以就那个样子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不过……”小二压低了声音。“郡守大人家里,现在正烦心着呢,本来娶了一位四夫人,比三夫人更漂亮,正是高兴的时候,谁知道这四夫人进门以后,家里突然闹起鬼来,闹得家宅不宁。听说郡守大人花重金请法师捉鬼,没有一个行的,反叫鬼给打了,现在郡守大人头疼得要命,想方设法找有本事的法师,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闹鬼?” 天降忽然想起了大槐村的蛇妖玉镜,虽说一个是妖,一个是鬼,但都是非人间的存在,为何这些事近年来如此频繁呢?他的心中深感困惑。 小二离开后,大家围着桌子开始吃晚饭,天降吃得很慢,多半的时候,只是端着碗出神,风潇潇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停下了筷子。 “云师兄,你怎么不吃?还是,有什么心事?” 他话一出口,另外两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天降。天降回过神来,向着三人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近些年来有关妖怪的传闻,好像越来越多了。难道说是人界和惑境之间的结界出了问题,可是,凤天这边,皇夫南离火不是一直守卫在麒麟道的结界,防止妖魔道入侵吗?难道说其他两条通道出了问题?” “其他两条通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麒麟道这边,大约是因为这些年帝后不合,皇后心情不好,没有办法全心守护了吧。”任苍穹随口答道。 乍听这话,天降着实吃了一惊。“皇后?你说的是谁?” “做什么这么吃惊?”任苍穹不以为然。“我说的当然就是南离火陛下。啊,你们以为皇后就一定是指女的吗?” 瞧瞧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他绷着脸,用筷子指着他们,教训道:“傻了吧?所谓皇后,意思就是站在皇帝身后那个最重要的人,我们凤天的皇帝是女人,那么皇后当然就是指她的正夫,现在很多人私下里都这么叫了,你们居然还没转过弯来,食古不化,真是食古不化!” 自己等人果然是孤陋寡闻,不过师尊跟自己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用“皇后”二字来称呼南离火,哪能怪得了自己?要怪,也是怪师尊久居深山,跟不上时代了吧! “是,你教训得是。” 好在天降的优点之一,便是从不固执己见,能够虚心承认错误。看他态度如此良好,任苍穹满意地点点头。天降又问道:“不过,你方才说结界出现问题,是帝……后不合,所以皇夫没有心情尽职守护,是真的吗?” 要用“帝后”来称呼元凤照和南离火,天降真是有些别扭。想起师尊对自己说起的那些故事,南离火,那个站在剑道顶峰的男人,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今突然听人以“皇后”二字戏称,简直汗毛倒竖,何止一个不习惯了得?想到这,他就坚决不肯跟着任苍穹胡闹,仍以“皇夫”称之,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好在任苍穹也并不坚持,笑盈盈地回答道:“是啊。不过天高皇帝远,凤天又这么大,也难怪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不知道。皇帝和皇夫不合,已经是好些年的事了。自从他们的女儿,九霄公主死了以后,他们的感情就不行了,否则好好的恩爱夫妻,南离火为什么一呆麒麟道就是几十年,就算再盛大的节日都不回神都?守护麒麟道固然重要,但至于一次都不能离开吗?”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6 章 “为什么九霄公主死了,他们的感情就不行了?”风潇潇不解。 任苍穹笑了起来。 “潇潇啊,别看你什么都不知道,问起问题来,还总是问到点子上。好问题,为什么公主死了,他们的感情就不行了呢?一个公主没有了,可以再生一个啊,怎么就不行了呢?” “也可能……”天降想起了大槐村村长说的话,“是因为皇帝选了两位侍君,皇夫生气了吧?” “不是。”任苍穹摇头笑道:“你不知道,皇帝选两位侍君,是在九霄公主死后的事吗?帝后当年,感情一直非常深厚。可是九霄公主一死,南离火就离开神都去了麒麟道,从此就再没回来过。皇帝连下圣旨召他,也召不回去,帝威被冒犯,皇帝怒不可遏之下,选了两个侍君,就是为了气南离火,向他示威,可即使如此,皇夫仍然没有回去。据说南离火撂下了狠话,不要说是两个侍君,哪怕皇帝后宫三千也与他无关,因为他和皇帝,从此相逢是路人!”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的关系,破裂如此?”天降十分困惑。 任苍穹见问,四处看了看,明知并没有别人会偷听他们说话,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极其神秘。 “我悄悄地告诉你们,这件事,可是皇室秘辛哦。因为,九霄公主,是凤照女皇亲手杀死的,而且,尸身还用三昧天火烧成了灰烬,据说是她出生时出现奇异天象,钦天监占卜得知,帝女九霄,乃是天魔转世。不仅生来克父妨母,更加会动摇凤天国本,所以女皇即使起初顾念母女之情,而将她养育,最后,却还是狠下心杀了她。不仅如此,女皇还担忧她真是妖孽,会死而复生,又彻底毁了尸体。但就算九霄真是天魔转世,女皇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呢?而南离火陛下,向来把九霄当作掌上明珠,爱若珍宝,女皇却这样残忍地杀了她,换作任何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又怎么能原谅做出这种残酷之事的母亲?” 听了任苍穹的叙述,众人只觉毛骨悚然,无不心底发寒。 虽然从来都只是跟随着师尊,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却也知道,母亲是怎样一种令人幸福的存在。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如今,却有一个身为母亲的女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只因为她是九五至尊,便可以如此无情吗?亲母杀女,这是人世间何等残酷的事。 对于这个故事,天降并没有发表评论,他只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任苍穹。 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任苍穹忍不住问:“云兄,怎样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既是皇室秘辛,你又怎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说这个吗?”任苍穹笑了起来,往后一仰,拿起折扇打开,悠然自得地摇了起来。 “我呀,就是人们所说的富贵闲人一个。既然是富贵闲人,总有些渠道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没有什么稀奇。云兄你何必这么严肃地看着我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认为,我会是南离火吗?根本不可能嘛,一来我才二十一岁,二来,我才没有那么倒霉,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呐!” “我可从没有认为你会是南离火陛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天降板起了脸。“陛下英武神勇,威名远扬,多年来守护麒麟道不辞辛苦,怎么可能会是你这样的富贵闲人?我再没有眼力,也不会认错到这个地步。” “那就好,那就好嘛。”任苍穹嘻嘻一笑。“云兄你可知道,你长得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样,严肃的时候可真是寒气逼人,很有些吓人,要知道我天生胆小,禁不起你吓啊!” 这样拿着皇室秘辛当茶点,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家伙,还敢说自己胆子小?天降真的不知道,这任苍穹究竟是何等来历,却也明白,即使问他,他也未必会完全说实话。富贵闲人,想必是半真半假的回答。好在他并没有恶意,就算来历不一般,也无须太过担心。 “九霄公主真是可悲,被自己的母亲杀死,一定,很痛苦。”风潇潇低声道。 任苍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叹息了一声。 “是啊,一个女子,生来却背负着天魔乱世的命运,该是何等残酷?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六十多年前,御武曾经出了一位著名的女神将,名叫寒山雪,有人说,她就是九霄公主的转世。” 对寒山雪这个名字,风潇潇或许没有听说过,但对天降师兄弟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因为他们的师尊御风,生平好武成痴,最感兴趣的就是遍寻天下高手,印证武学,只要在武道上有相当成就的高手,无论男女,一视同仁。在缥缈峰上,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常常会和徒弟说起那些不世高手,流传在世间的著名事迹。 御武朝,地处极北的一个小国家,虽有御武之名,实则相当弱小,又位处人界与惑境三条通道之一的凤凰道。日益强大的妖界时常侵犯人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御武,而守护凤凰道的暗夜神子独力难支,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 但是,就在六十多年前,御武出了一位百年难遇的神将,名叫寒山雪,镇守凤凰道,力阻妖界入侵。这位神将,与暗夜神子一起,共同保卫着人间道的平安,被天下人尊称为继解域之王轩辕昊天之后的又一位战神。而更让人惊诧的是,这有战神之名的寒山雪,竟是一位女子。 寒山雪,不仅是个武功绝顶的神将,更加是位容貌倾城的绝代佳人。正因为她绝世的美丽,御武朝的国主对她念念不忘,一直希望将她收入后宫,做自己的妃子。但寒山雪志岂在此?无论国主如何费尽心思追求,自始至终,严辞拒绝。御武国主用尽千般心计,也不能得到她,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丧心病狂地与妖界勾结,双方共同定下一条毒计,最后,终于成功地陷害了这位女战神。 在御武国主看来,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只该深藏金屋,被男人宠爱,用美色取悦男人,而不是在战场上厮杀,任岁月的风霜侵蚀了如花的容颜。他秘令安插在寒山雪身边的内奸,将妖界异毒“彼岸忘情花”酿制的无色毒水,悄悄下在了寒山雪日用的茶水中。这种毒水,不会伤人性命,却会破坏中毒者的功体,令人功力逐渐被侵蚀,终究彻底消失,沦为常人。 御武国主极度自私的用意,就是要将这位天下无双的女战神,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美女。妖界答应他,不伤寒山雪的性命,而是将她生擒,私下献给国主,到那个时候,战神寒山雪就已死去,活在世上的,只是御武国主的后宫中,一名美丽的姬妾。 就在寒山雪遭受毒计陷害,身中妖毒之际,暗夜神子又被御武国主以冠冕堂皇的国事为由召入皇宫,调开了了她身边最可信任之人。妖界趁了这个空隙大举侵犯,战斗之中,寒山雪毒性发作,功力大减,渐渐不能支撑,属下战士亦死伤惨重。眼看寒山雪将要面对的,是她生平的第一次败战,在御武国主的如意算盘中,这也将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战役,此战过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以任凭自己摆布。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妖界,都忘记了寒山雪究竟是何等样人:虽是女子,却身为一代战神的她,怎么能容妖邪诡计得逞?就在最后关头,身受重伤的寒山雪提起全身真元,自行爆体身亡,与企图生擒她的妖界将领同归于尽。 寒山雪战死,血肉之躯化做漫天红雨,碧血飞溅苍穹之际,忽现山摇地动,日月无光之奇象。这一幕情形,与当年凤天帝女九霄死亡时的情景惊人的相似,以致于在后世的传说中,有人认为,寒山雪就是帝女九霄的转世。她前世被母亲亲手所杀,转世之后成为神将,谁知却被小人陷害,死在如此卑劣的伎俩之下,命运之悲惨令苍天也为之哀伤。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寒山雪死后,人们才得知,寒山雪并非如世人所以为的,是不知情爱,冷面冷心的冰山美人,恰恰相反,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位情深意重的意中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凤凰道的守护者:暗夜神子。 得知了寒山雪的死讯,暗夜神子悲痛欲绝。他日夜彷徨在那片荒凉的战场上,可除了遍地殷红碧血,再也无法寻找到任何证明爱人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竭力隐瞒了寒山雪真正的死因,为战神之死而震撼的妖界,不知是出于对可敬敌手的敬重,还是其他原因,最终还是将真相泄漏了出来。得知至爱之人竟是因为卑劣无耻的算计而死,悲愤万分的暗夜神子,却无法哭出声来,只有沉默的血泪流淌。向来温柔善良的他,终于动了惊天之怒,闯进御武王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祭出神刀玄寂,活生生将那罪魁祸首的御武国主钉死在了王座之上,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战神寒山雪死,凤凰道危机再现,暗夜神子生无可恋,他倾尽全身神力,融合了寒山雪的鲜血,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化为血印,封住了凤凰道。在彻底消失之前,暗夜神子留下了最后的遗言,在不可知的未来中,如有能开凤凰道者,只有寒山雪与他的转世。他将再入轮回,寻找寒山雪的灵魂所向之处,永生永世,永不放弃。 这个悲伤而惨烈的故事,曾令天降感慨万千。为何人心之中,竟有如此丑恶的存在,只为一己私欲,不惜自毁长城,去陷害守护人界的战神。若不是暗夜神子的牺牲,凤凰道一旦全开,人界岂还有安宁之日?只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寒山雪还有九霄转世之说。但如若她真是帝女九霄的化身,这位公主,真的非常不幸。 第 8 章 听着任苍穹说起这段故事,风潇潇一直沉默不语,但不知何时,晶莹的眼泪却已沁出了眼角,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天降转过脸来,却意外地看到了他的眼泪。 “潇潇,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风潇潇抬起头来,看着天降,两行清泪止不住地直往下落。 “我听着这个故事,只觉得心口酸痛,难过得仿佛透不过气来。我不相信,她是天魔转世,一个为了守护人界,选择与妖魔同归于尽的战神,我绝不相信,会是乱世的天魔。” 荒无人烟的战场上,失去了寒山雪的暗夜神子,失魂落魄地徘徊在那广漠的荒凉之中,四处寻找爱人的踪迹,可她留给他的最后遗迹,只有遍地碧血。悲伤,彷徨,绝望,汇集神子心中那万千痛苦的思绪,为何如此令人感同身受,如此令人哀伤。 看着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天降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触动了心弦,让他的心里也泛起了难言的酸楚情绪,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抹去了少年脸上的泪。 “不要再伤心,那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了。” “潇潇,你哭了?”任苍穹惊讶地瞧着风潇潇,忽然拿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 “这只是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而已,你居然会这么难过?都是我的错,忘记了潇潇你是个太纯情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在如今的世道真的不多了,实在要好好珍惜。你听我说,不要为他们难过,虽然他们都死去了,但经历了如此的劫难,他们的心依然没有分开。即使生命消亡,爱也永恒不灭,无论天上人间,神子都追逐着寒山雪而去,这是何等珍贵的感情。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都已轮回,在这个世界上再度相逢,所以,不要再伤心了。” “重生之人,还能记得前世的事吗?”风潇潇惘然若失。 “或许会有暂时的遗忘,但那并不代表永远忘记,相信我,终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拾回前世的记忆,幸福地相聚。”任苍穹安慰道。 “我相信。” 风潇潇点了点头,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笑容。 本是饭后的闲聊,谁知一个久远的故事,竟然勾起了风潇潇莫名的伤感,把好好的气氛弄得沉重起来,任苍穹自知都是自己惹的祸,赶紧要弥补过失,让大家重新开心起来。于是他想尽办法插科打诨,要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好在他生性诙谐,又极为健谈,在听他谈论了一堆令人捧腹的旅途趣闻后,终于,大家的心情都从那个悲伤故事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用完了晚饭,客栈小二进来收拾了杯盘,同时也告诉他们,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7 章 直到这个时候,天降才发现了一个被大家集体忽略了的大问题。 那就是意外多出来的这个拖油瓶任苍穹,他除了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和一把扇子,什么都没带,也就是说,洗完澡,他根本没有可换洗的衣服!于是任苍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赶紧要求借天降的衣服穿,被天降断然拒绝,要他去向店家借,他却挑三拣四,嫌弃店家的衣服不干净时,忍无可忍的天降,终于发火了。 “你出门在外,除了拿把扇子附庸风雅之外,一件换洗的衣服都不带吗?你还好意思嫌弃别人的衣服不干净,就这样几个月都不换衣服,我看你身上都该长虱子了!” “啊呀云兄,不要生气,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嘛!” 眼看冰山美人发怒,竟然怀疑自己是邋遢大王,任苍穹慌忙要给自己分辩,赶快挽回形象。“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不讲卫生的人,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不要告诉我贼偷了你的银两,连你的包裹也一并偷了,那么大的包裹丢了你都不能察觉,你还敢出门?一辈子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才最适合你!” “不是,不是啊!”任苍穹连连顿足。“你听我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并不是一个人出门,还带了一个随身侍卫,包裹什么的,都是由他背着。结果我……也不知怎的就鬼迷了心窍,嫌他跟着太麻烦,就想法甩开了他,自己单独出去玩,没想到竟然就失散了,我又遭了贼,钱也没了,包袱也没了,弄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自己想的,云兄,你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一下,好不好?” 担街?要我怎样担待?! 外衣,借一两件给你穿,倒也罢了,内里衣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才发现,让你跟着我们一路同行,我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添了这么一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如今粘上手,是甩都甩不掉了,唉!您下载的文件由 (爱 去 )免费提供!更多哦! 不管任苍穹怎么不情愿,最后还是得向店家去借换洗的衣物。不过这店家十分厚道,送来的衣物,虽然料质普通,的确远远比不上他自己原先穿的,但却是干干净净全新,让他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四个人洗过澡后,把各自的衣服洗好晾干,便都休息了。 三个房间,风潇潇和萧玄睡一间,天降一间,任苍穹一间。因为听说这房间不干净,任苍穹害怕闹鬼,有些胆气不足,天降便让他睡在最里面的一间。大家奔波了一天,都已相当疲倦,安排好了房间,就都睡下了。 时已后半夜,残月如钩,天空云朵如絮,偶有几颗寒星闪烁。屋内熟睡的人,正是香梦沉酣。全然不曾知道,将要有什么奇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任苍穹睡得迷迷糊糊中,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素来都是独寝惯了的,很不习惯自己床上有别的东西,虽在睡梦之中,仍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推。触手之处,滑腻温软,竟像是一个人,与此同时,耳边仿佛有人轻笑了一声,他猛然一激灵,双眼一睁,顿时大吃了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熄灭的油灯再次点燃起来,借着幽暗的灯光,他看到自己的床上,竟然多了一个女人,一个乌发如云,容貌妖治,全身赤 裸,媚眼如丝的女人。 哇咧,好大的胸! 这是任苍穹对那裸女的第一印象。 这么巨形的胸,该有半个西瓜那么大了吧!虽说女人要丰满一些才叫做有女人味,但适度的丰满那是美丽,若是丰满过了头,可就有些不对劲了。任苍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 且慢!为什么会有一个大胸女人在我床上? 难道我是在做梦?他暗暗下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瞬间清醒过来。 这一疼,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不是做梦,这女人是真的! 她是鬼,还是妖?! “你是什么人?!跑到我床上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呢?” 听了这话,那女人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 “公子这么美貌,怎么如此不解风情,问出这样的傻话?如此良辰如此夜,孤男寡女共睡一床,能做什么呢?奴家,当然是来陪公子共渡良宵的……” 女人一边媚声笑着,一边向他怀里贴去。但对这诡异的飞来艳遇,任苍穹可没有认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桃花运,脑海中只是转着一个问题,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自己可是睡在最里间,她是怎么做到不惊动外间那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溜进来,爬到自己床上的? 任苍穹再傻也该明白,这个女人绝不是凡人,何况他从来就不傻。眼看女人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只感觉到一阵恶寒。 “你是什么怪物!离我远点!” 用力一把狠狠推开了她,他下手的力气极重,全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意。那女人吃痛,哎哟了一声,却没有生气,只是笑得更加妩媚,一对勾魂的笑眼眸光摇曳,秋波横生。 “公子,怎么这样粗鲁啊!推得奴家好痛!” 女人娇滴滴地笑道:“奴家久居在此,孤单寂寞,谁知今天公子来到了这里,真是天赐良缘。奴家第一眼看到公子,就爱慕上了你,公子这般美貌,真是令人爱煞,所以,夜半前来自荐枕席,共渡良宵。这,难道不是公子这些文人雅士梦想的风流韵事吗?公子却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奴家,难道是嫌弃奴家不够美吗?” 美你个大头鬼!就算美得像天仙,你也只是个妖怪! 云兄啊,你不是说有你在,我尽可放心高枕无忧吗?这妖怪都钻到我床上来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啊!任苍穹暗暗叫苦。眼看她又缠了上来,他急一闪身,反手就是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当场将她掴下床去。 女人跌在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万没想到任苍穹竟敢掴她的脸。更想不到的是,眼前这看起来一派斯文模样的男人,力气却如此之大,这一掌,只打得她眼冒金星。她一手捂着脸,抬起头来,凶狠地瞪着任苍穹,刚才的柔媚之意,尽数化作了阴狠愤怒。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我!” 任苍穹哪里和她废话,腾身跳下床来,转眼已到门边,想要夺门而出。谁知他手一伸出,还未能碰到门帘,突地一道白光袭来,直贯他的手臂。他“啊”的大叫一声,只觉如同被人用铁棍在臂上狠狠击了一棍,顿时整条手臂都麻了。 女人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我倒低估了你,原来你竟是有些本事的。可惜那些凡人的本事,对我没用。倒是你那几个朋友,有些不一般,但我既然敢进来,还会怕他们吗?实话告诉你,你这屋里我已设了结界,别说你出不去,就算半点声音,也传不出去。所以,他们不会来救你的,你也不要妄想反抗了,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话音未落,只见无数白练疾射而出,不容任苍穹反抗,已缠绕住了他的全身,团团捆住,眨眼间,已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女人手臂一扬,任花穹身不由己地全身离地,漂浮在了半空,她再顺势一拽,就听嗵的一声,他就像只沙袋一样,被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任苍穹,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悲惨的感觉。女人把他扔到床上,收去了绑缚他全身的大多数白练,只余手脚处的束缚不除,将他四肢缚在床沿上,随后欺身而上,下手再不容情,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剥了个赤条精光。 “妖妇,你放开我!” 任苍穹又惊又怒,拼命挣扎,竭力呼救。“云兄,云天降!你睡死了吗?快点醒醒,快来救我啊!” “哦哟,叫你那个杀气极重的白衣朋友来救你吗?我好怕哟,可惜呀,你再叫也是白费力气,他压根听不见!不过呢……” 妖女轻轻拿起他的右手,将他修长的手指含入口中,一根根仔细舔过,舌尖轻舐,丁香微吐,嗓音略带沙哑,却又极尽诱惑之能事。 “尽管叫吧,我……喜欢听你叫呢。” 妖女言辞暧昧,阴狠之态隐去之后,又是千娇百媚。 “别怕,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是要你的人而已……” 女人缠住了任苍穹的身体,俯身在他身上,放开了任苍穹的手,殷红的嘴唇移到他的身上,开始细细亲吻。灵活的手指也自上而下,熟练地挑逗着他,从她的娴熟程度来看,任苍穹情知,这种事对她来说,显然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这就是这间客房的不干净之所在吗?原来竟然是隐藏着这样一只色妖!自己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以前的客人,恐怕也有经历过同样遭遇的,可现在,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她摆布了吗? 任苍穹的心中痛恨不休,他早就听说过,大凡妖物与人交 合,多是为了摄取人之精气,以供自身修炼之用。这个妖女,恐怕也是把自己当成了采炼的对象。可这边虽然样貌风流,好似花花公子,但骨子里却货真价实是一块璞玉浑金啊! 虽然神都风气十分开放,到了任苍穹这样年龄的贵公子们,极少还有从未通晓风月情事的,但在他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定要寻到真心所爱之人,方能灵肉交融,这样,才是人间至美至乐之事。为此他也被朋友们嘲笑过无数次,但即使再被笑成迂腐,他依然初衷不改。谁知道今天遇到这个妖妇,难道说,自己守身如玉的结果,就是给这天杀的妖怪做了补品?这叫他如何肯甘心! 纵然心中愤怒而屈辱,但身体的本能,却无法控制。妖女在风月之事上何等经验,在她熟练的挑逗下,没过多久,他的身体便不听使唤地热了起来,然而,这只能令他更加愤恨。他咬紧牙关,想要忍住这奇特的感觉,不能让这妖女得逞。忽而妖女贝齿轻含,噙住他一侧的乳首用力一咬。任苍穹吃痛一颤,尖锐的刺痛后,妖女又用舌尖轻舔被咬之处,滑腻温润的感觉令人难以形容,趁他茫然之际,樱唇猛一吸吮,他顿如触电般全身猛一痉挛,手脚皆颤抖起来,无法抑制地呻吟了一声。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8 章 “啊!” 第 9 章 绵软沙哑,充满淫靡之意的呻吟声一出口,任苍穹登时面红耳赤,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意志力这样薄弱,竟然如此禁不起挑逗,明知对方是妖,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情了,这与禽兽何异?恼羞成怒之下,简直恨不能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妖女这才明白,原来这俊美如斯的男子,竟是未历人事的童子之身,真是意外的惊喜,笑得更加得意。 “原以为公子这般风流,当是久历风月,谁想竟然元阳未失,奴家可真是幸运啊!” “该死,你休想!”任苍穹怒不可遏。他握紧双拳,积攒起全身的力量,竭力挣扎,想要挣开手脚的束缚。 他挣扎的太过激烈,令那妖女实难下手。她狩猎男子无数,从未遇过像这样难缠的男子,寻常男人,不是见色心喜,自以为是风流艳遇,主动和她翻云覆雨,就是起初正经,可稍一挑逗便缴械投降,哪像这个男人,明明一脸风流花哨样,却这样难得手,死活不肯就范。 适度的挣扎是情趣,反抗得太激烈,如何成其好事?妖女于是口一张,“呼”的一声,只见一缕白气,直扑他的面门,任苍穹脑中突然一晕,一股凉气直浸全身,被这股凉气一浸,他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修长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了床沿,再也挣扎不动。 “好难缠的男人,终于听话了。” 女人轻舒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双手拉到头顶,欣赏着这美男子急怒交加,却无力反抗的模样,越看越爱,越看越欢喜。“公子,你好可爱……” “滚开!” 遭受如此羞辱,任苍穹暴怒难当,就在他怒气暴涨之刻,妖女突然看见他眉宇间红光一闪,瞬间竟有强悍杀气泄出,心头一凛,还未来得及再看,忽听一声厉喝:“放开他!” 妖女心中顿时胆寒! 强大无形的杀气汹涌而至,非同寻常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她这才发现,她太低估了那个白衣少年。但后悔已经晚了,有些错误一生也不能犯一次,一旦犯下,就将给她带来致命的打击。她只知道他有凡人没有的力量,却没料到他的力量如此危险,这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云兄!” 妖女胆寒,任苍穹心中却一阵狂喜。就在此时,妖女突然勒住了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拖起,挡在自己身前,喝道:“你别过来,马上出去,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嗯?” 天降闻言,双眸猛地一睁。任苍穹眼前骤然一花,一瞬之间,他仿佛看见天降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还未弄清是不是自己出幻觉,就听身后妖物一声嘶叫,脖子上的压力顿时松开,天降身形分明未动,而那妖物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登时弹飞出去,狠狠撞到墙上,随后,重重地摔落了下来。 “这种力量……你到底是谁?!”倒在地上的妖物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手捂住胸口,不住地喘息,狠狠地瞪着天降。 “无谓纠缠,徒劳无用,交出妖元,饶你一命。” “休想!”妖物怒吼一声,全身突然发出了红光,无数妖邪之气腾腾升起,妖气之猛烈,让天降都感到了吃惊。他抬起头,看着团团妖气化作无形的风刀,向自己飞旋而来,情知若被这妖气沾身,立刻被削成碎片。 “云兄小心!”任苍穹也看出不妙,大惊失色,刚刚出声提醒,忽听一声雷霆巨响,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与此同时,眼前金光一亮,一直紧紧束缚住自己的白练突然消失,方才还活生生的妖艳女子,立刻失去了踪影。 她这是死了吗?任苍穹惊愕地想。不管怎么样,自身的危机终于得到了解除,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全身汗湿,如遭水洗,虽然妖物被消灭,他却仍是全身瘫软,一动也不能动了。 任苍穹稍稍定下神来,定睛一看,只见天降站在床前,右掌张开,掌中犹有残存金光闪烁,此刻,他正侧脸看着窗外,脸色阴沉。 “何苦定要自寻死路?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又有何用。” 任苍穹看到天降的掌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团奇异的白光,正在他的掌中缓缓旋转,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云兄,那是什么?” 事实上,不仅任苍穹吃惊,天降的心中,也异常震惊。掌心雷击中妖物的瞬间,这团灵光从妖物身躯内破体而出,如同认准目标一样,径直飞到了他手中。他看着这团舞动的灵光,仿佛能感受到内中蕴藏的,竟似是欢喜与悲哀交织的情绪,不过一团灵光,为何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而且,为何这灵光,与大槐村千年古槐内蕴藏的神秘力量如此相似,二者竟似同出一源。 怪不得那妖物只是一只小小的魅,却居然能发出那样强烈的妖气,看来,正是摄取了这强大的灵力所致。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无解之谜,再添疑惑,想起上次的灵光,是被夜杀剑上玉石所吸取,那这一回呢? 心念一转,天降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 看到他居然理也不理自己就出去了,任苍穹要不是全身正僵硬着,当场就要跳了起来。 “喂,云兄你去哪!等等,拜托,你别这样丢下我就不管了啊!” 任苍穹连喊带叫,也没喊住他,差点给气背过去。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救人不及时就不说了,救了也不救彻底,居然丢下一动不能动的他,拔腿就跑了!难道要这样光着身子直挺挺地躺一夜?恨哪! 正在任苍穹牢骚不休,大恨自己遇人不淑的时候,又听见脚步声响,原来天降又回来了。 “云兄啊,你总算回来了!” 任苍穹也不知道,到底是天降良心发现觉得不该丢下自己不管,还是总算想起这边原来还躺着一个?不管怎样,总算是有救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天降低头一看,只见任苍穹头发散乱,脸颊潮红,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幸而半条薄被还斜搭了一部分在身上,不致于春光泄尽。但即使这样,毕竟生平第一次看到赤身裸体的男人,天降仍是甚窘,脸上不自觉地发烫。但他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转开了视线,竭力不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异样。 “对不起,我来迟了。” “好说,好说。” 任苍穹直挺挺地躺着,只觉自己眼下这副模样堪比僵尸,虽说比起僵尸来要柔软许多,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既难看,又难受。 “拜托,云兄,不要站在那边发呆,帮我一把好不好?我不能动了!” 天降顿了一下,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走到床边,先扯过歪斜得不像样的被子,将他盖好,免得一不留神被子就掉到地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但余光一扫,还是看到他胸口被牙咬过的痕迹,还有残留的唇印,不由脸上更热,幸好屋内灯光十分幽暗,任苍穹现在又心神恍惚,没有留神。 天降一手扶着任苍穹的肩膀,一手撑住他的腰,扶他起来。触手沾了一手汗水,又湿又滑,任苍穹身体又软绵绵的毫不着力,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将他拉起,让他坐直了。 “你妖毒沾身,才会暂时不能动,幸好并不严重。待我为你过一下真气,就可无事。” 将掌心抵在他背上,先天真气游走任苍穹全身经脉,不多时丝丝白气冒出,任苍穹只觉全身一松,无形的桎棝消失,恢复了运动的能力。见他好了,天降连忙撤开了手掌。 任苍穹并未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一边穿衣,一边抱怨不休。 “云兄,说好了要保护我,可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害得我的豆腐都快被那妖怪吃光了!可恶,真可恶! ” 他俊美的脸庞上,犹有□尚未完全消退的绯红之色,即使是在生气,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眸,依然似含笑意。天降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去。太过迷人的男子,实在是一种罪孽,即使是自己,都无法不受到诱惑,虽然他十分清楚,这世间的情爱,恐怕早已与自己无缘。 “妖物化形,媚色无双,人间难求,我看她应是只求一夜之欢,并无害你性命之意,你有何不满?” “就是不喜欢胸大得跟西瓜一样的女人,不行吗?又不是找奶妈!” 提到那妖女,任苍穹就火大。“再说抱我亲我,那是我亲亲娘子才有的福利,居然给个该死的大奶妈捷足先登,叫我怎么对得起我那亲亲娘子?”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19 章 天降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他忍了又忍,才总算忍住了要用暴力去制止他那杀伤力强大之言辞的冲动。 “你娘子……你成过亲了?” “当然没有,我是说未来的!”任苍穹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怎么你有意见?不行吗?” “……行,当然行。” 反正那是你的事,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能有什么意见? 看到任苍穹依旧精神十足,活力旺盛的样子,应该并没有被妖物的骚扰当真吓到,不过尽管这样,等到任苍穹穿好了衣服,天降还是在床沿坐了下来,向他道歉。 “想不到这妖怪如此大胆,是我察觉得迟了,让你受惊,对不起。” 毕竟任苍穹十分清楚地说过,他害怕那些未可知的东西,没有能力对付它们。自己也答应了他,如果真有妖物作祟,有自己在,绝对会保护他的安全。却不料,那妖物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作祟,设下结界封闭了自己的认知,让自己竟一时无所察觉,耽误了那么久。若不是他拼命反抗,保全自身,恐怕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已被那妖物得了手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歉意更深。许下的诺言就必须实现,若不能实现,就不可轻许诺言。而现在自己许了诺,却险些不能兑现,以致于妖物一逞淫威,实在是对不起任苍穹。 “没事,你这不还是救我来了吗?我也没真的怎么样。”听到天降道歉,任苍穹的火气立刻消失,心情转好,又是一脸的笑意盈盈。 “云兄果然是高人,能够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啊!对了云兄,那妖怪哪去了?你是杀了它,还是赶跑了?如果只是打伤它,让它跑了的话,万一它发狠报复,伤害这里的人可怎么办?” 自己刚从危机中解放出来,又考虑起别人的安危,这人倒也真是善良。天降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送上门来的朋友,虽然性格略嫌轻佻,外表也十分花哨,心地却是相当的纯善,总算没有交错朋友。 “你放心,那妖物从此不会再作祟了。” “哦?”任苍穹眨了眨眼。“这么说,你是杀了她吗?刚才的雷声,是什么?” “那是掌心雷。”天降微微一笑。“我本以为她是妖魔道中人,原来却是只魅,不过小小的魅,居然能有这样的力量,竟然还能布下阻断的结界,确实很不寻常。” “魅?”任苍穹吃了一惊。顺着天降的目光,他抬头往墙上看去,这才发现,墙上原来悬挂着一幅画。画面已经焦黑,像被火烧了个大窟窿,只隐隐看到半幅山水,几片衣裙,似乎是幅仕女游春图。 “这这这……”任苍穹目瞪口呆。 “云兄,你该不会说,那女人,是这幅画成精吧!” “怎么可能?”天降失声笑了起来。“一张画也能成精为怪,谁告诉你的?跟你说小说不要看太多了。” 任苍穹脸一红,的确是小说看太多了。 从小到大,他是正经书从不愿读,乱七八糟的杂谈小说,书房里倒摆了一大堆。不要说老爹恨铁不成钢,就是某个以自己人生监督者自居的家伙,也是一见到他不务正业时就摆出一副棺材脸。想起那张棺材脸,他心底猛一阵发寒。 我好胆居然甩下他就跑了,估计现在他还不知怎么无头苍蝇一样的找自己呢?我真是有勇气呀,竟然敢放他鸽子!自己赞扬了自己一把,立刻就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跑再远也总要回家的,回家后那还往哪里跑?想想那下场,可就不怎么美妙了。呜,还是赶快抱紧云天降这棵大树,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打得过那棺材脸,到时万一要被揍,就躲到他背后寻求庇护。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一定! 也许……是这样……吧…… 第章 天降哪里知道他在转什么鬼脑筋,耐心解释道:“这不过是精魅借形,栖息于画之内。这种无形无质的魅,原本极其弱小,不可能为患,只是这一只,得到了异乎寻常的奇遇,不仅有了形体,还有了相当的妖力。不过被掌心雷打中,她如今妖力俱失,栖身的画幅也被毁坏,既无害人之力,也无法再留在此地,不会继续为祸了。” 他走到墙边,伸手抚摸了一下半幅残画,想起刚才,那团灵光就与上次一样,隐入了夜杀剑柄的灵玉之中,与千年古槐中的力量毫无二致。这样奇异的灵光,究竟是何物,为何又总与自己有缘,他的心中十分困惑。 “今夜让你受惊了,不过魅已经被赶走,不会再有事,你接着睡吧。” “等等!”见天降转身要走,任苍穹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天降微皱起眉,看着他道:“又怎么了?” 看到天降皱眉,这才发现自己一个大男人,紧紧抓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委实有些不雅,任苍穹赶紧松开了手,不无委曲地道:“云兄,好歹我刚刚遇到妖怪,现在惊魂还未定。你不怕妖魔,是因为你不是寻常人,但你别把别人都当成和你一样好不好,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就不能留下,安慰安慰我么?万一还有别的妖怪来怎么办?像刚才那只,只图我的色还好说,至少还不要我的命,万一是要拿我当点心吃,你又来迟一步,我就算不死大概也被啃去了一条腿,我还年轻,风华正茂,可不想变成残废啊!” “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过丰富了,哪有那么多的妖怪?”天降无可奈何地道:“你要我安慰你,怎样安慰?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我哄你不成?若你只是和我师弟一般大,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听我说,尽管放心睡吧,没有妖怪了,你不会被吃掉的!” “云兄,你这话说的,没法让我信服啊!”任苍穹哀叹一声,翻身倒回了床上。 “罢了罢了,要是再有妖怪来,管它要上还是要吃,我都躺平了随便它吧!云兄,明天早上你要看到床上是一堆骨头,千万不要吃惊,拜托你帮我收拾收拾,送回神都交给我的家人,我在天之灵,一定会记得你的恩德的!” 他越说越离谱,天降越听越糊涂。只不过,即使明知道他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却也狠不心来掉头就走。毕竟,凡事都不能绝对,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真要变成现实,就糟糕了…… 红颜,白骨…… 好吧,这家伙不是红颜……但变成白骨……也的确甚不美好…… 忽见天降拔剑出鞘,右手食指在剑锋上一抹,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任苍穹大吃了一惊。“云兄你干什么?” “抬起头来。” 任苍穹诧异地一抬头,天降已将食指按在了他额上,用鲜血画了一道符,默念咒语,那道血符闪过一道红光,倏尔隐没不见。 “好了,如果再有什么东西前来侵扰你,我就会有感应,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你的手给我看看……”任苍穹急忙伸手,想要拉过他的手看看。“我的手没事!”猛将手背到背后,似是不愿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天降说完,就急匆匆掉头离开了房间。 瞧着他的背影消失,任苍穹伸手到额上抹了一下,却并没有擦到意想之中的血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本是和他开个玩笑,目的只是想胡赖他一番,最多不过想要让他今晚留在自己房间,让自己安心而已,谁知却得到这个意外的收获。不知他在自己额上,究竟画了什么? 也许,有了这个,自己真的不用再害怕妖魔了吧?这样想着,份外感到安心,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梦乡。 任苍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一身武将装束,头戴金冠,身穿火红色的铠甲,站在火焰之巅。他的脚下,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杀气腾腾地指向了火焰另一端的人影。 那个一袭黑色战袍,背负玄色神剑,一头银色长发随风飞舞的年轻武神,究竟是谁?如此俊美,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似曾相识。 “天上地下,我族独尊。吾皇苍穹,盖世无双!” 红与黑的交织,剑与剑的交锋,恩与仇的纠葛,情与恨的迷惘。 利剑穿透了谁的身躯,是谁的血泪在流淌? 他如同被束缚在躯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明明心痛得将要死去,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无法阻止那最后挥出的惊天一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溅的鲜血,在自己眼前绽开了凄艳的花朵,那冷秀无双的美丽面容,留下最后一个迷惘的微笑,最终模糊消失,只余那无法捉摸的气息,飘散在风中,令人黯然神伤。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0 章 “天降!” 一声大喊,任苍穹猛然惊醒,登时坐起身来,手抚胸口,已是一身的冷汗。 梦中那黑衣银发的美人,纵然容貌气质与现实中相比,改变了许多,黑发变成了银发,白衣换成了黑衣,温和不再,凌厉异常,任苍穹却清晰地知道,那个俊美无双的年轻武神,正是云天降! 我杀了他?在梦中,是我杀了他?利剑穿过身躯的感觉,梦中撕心裂腑的悲痛,是如此鲜明,鲜明得令人心悸。 我是谁,他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任苍穹,你怎么了?” 天降正在睡梦中,被他这声惨叫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而这回被惊醒的不仅是他,连萧玄和风潇潇也都被吓醒了,全都爬了起来,跑进任苍穹的房间一看究竟。 是又有妖魔来侵扰他?这地方难道是妖怪扎堆,赶走一个又来一个?而且为何我毫无感应,难道是因为初次应用这种法术,不纯熟的缘故,导致法术不灵? 等到天降冲进房里,一眼看到的,是任苍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满头满脸都是汗,这副模样,应该只是做了恶梦,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做了个恶梦,吵醒你们,真是抱歉!” “叫得这样凄惨,害我还以为来了强盗!”一看原来只是某人发恶梦,本就没大清醒的萧玄放下了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回去接着睡觉了,再做恶梦,拜托别再叫得这么惨,吓死人了!” 任苍穹清醒过来,也觉得这个梦做的太过荒唐,而竟然会被一个梦吓得半死的自己,更加荒唐。看看没事,风潇潇和天降也就都回去了,任苍穹也接着睡去。谁知后半夜的几个时辰,仍旧恶梦连连,而且是越来越不正经,一个比一个更荒唐。 他忽而梦见自己睡在一块冰里,冷得全身发抖,几乎冻死,忽而又梦见自己火烧心,抱着一块超大的冰猛嚼,忽而又梦到和一个头上长角的女人抱在一起,啃得不亦乐乎,最后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梦见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据说是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那长角女人的孩子! 我的亲娘喂,真是要命了,救人哦! 活活被从梦中再次吓醒,他再也不敢睡下去,生怕还会把那荒唐的情节继续下去,从十月怀胎再梦到最后生孩子等等超级恐怖的情景,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这一夜恶梦的结果,就是他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呵欠连天不说,还外加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让人好不诧异。 等他洗漱完毕,天降等三人已经在楼下吃早饭了,看他没精打采地走下楼,店小二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道:“客官,您起啦!” 任苍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他的那份早点早已摆好,一碗豆浆,两个烧饼,一根油条,他撕下一半油条,用烧饼卷起来,就着豆浆吃喝。看他那个霜打了茄子的蔫样,完全没了昨天的神采飞扬,萧玄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喂,三两三,瞧你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生病啦?” 居然听到“三两三”的绰号也没跳起来,任苍穹只是斜眼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饭。萧玄心中奇怪,怎么他今天这么好欺负?这家伙真的是昨天那个话匣子吗? 可疑,实在可疑! “任苍穹,你怎么了?” 天降一早就发现任苍穹十分的不对劲,这精神状态和昨天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心里十分纳闷。难道这是被妖女调戏的后遗症?可彼时看他不还是劲头十足,愣和自己胡搅蛮缠了半天吗? 听到天降问话,任苍穹突然想起那个血与火交织的梦中,他呼唤自己的声音,是那样殷切而悲哀,心里顿时一跳。 自己昨天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就拼命的做恶梦呢? 能告诉他是因为做恶梦做了一夜,所以现在很没精神吗?那个和他决战的梦,自然是不好说,而后来那堆乱七八糟的烂梦,更是不能说:要让那三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发恶梦,不但竟然梦到自己怀孕,而且怀的还是牛魔女的孩子,别人会怎样先不说,萧玄那小子,肯定要笑掉大牙了! 一想到这事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必将沦为笑柄的后果,任苍穹止不住地打了个寒战,急忙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没有睡好,不用担心。” “客官昨天没有睡好吗?”小二正好听到他的话,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所以惊到客官了?” 当然有动静了,而且是好大的动静,差点被个妖女给□了!可那么丢脸的事,是绝对不能对人说的,任苍穹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认床,所以才没睡好。” “那就好。”店小二舒了口气。就听门外有人喊:“菜买回来了,来个人手,帮忙卸一下!” 一大早去菜场买菜的厨房伙计,这时正推着一大车的菜回来,停靠在了客栈门前。店里的人手立刻都出去帮忙,立刻人声不断。忽听那买菜的伙计说:“你们知道吗,早上买菜,听说郡守大人家里出了事,昨晚府里闹鬼,四夫人的贴身丫环叫厉鬼给杀了,脸都给剥了,死得好惨!郡守大人急得不得了,悬赏一千两银子,寻找法师捉鬼!” “唔?”任苍穹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千两银子?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告示都贴在城门口了,无论是谁,只要替他除了那只鬼,郡守大人立刻送上一千两银子,要是法师还没成亲,府内上下女眷未婚的,不管法师看上谁,郡守大人都答应把人嫁给他!” “哦哦哦!是真的吗!”任苍穹两眼立刻闪闪发亮。“我可是听说郡守大人有个女儿,叫做若兰,是位远近闻名的绝色美女啊!” “客官应该不是本地人,怎么不但知道郡守家千金是本城第一的美人,还知道她的芳名?”店小二十分惊讶。 “好说,好说。”任苍穹拿起扇子,十分风雅地摇晃着。“这位若兰小姐,她的美貌与芳名早已传扬,我向来是最倾慕佳人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正所谓:芙蓉面,杨柳腰,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男儿竞折腰!” 看到一提美女,原本蔫儿叭叽的家伙,立刻像喝了鹿血一样亢奋起来,天降要不鄙夷都难,而萧玄更是鼻孔出气,两字箴言当场送出。 “色狼!” 任苍穹正要反驳,一直听着他们说话,默不作声的风潇潇忽然说话了。 “什么是色狼?” 此话一出,三人皆惊。 天降看了任苍穹一眼,眼中斥责之意表露无疑。都怪这个好色的家伙,多么单纯无邪的潇潇,眼看着就要被他教坏,污染了一颗纯洁无瑕的心。任苍穹眉眼一挑,斜看了回去,表示拒不接受他的指控。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告诉你……” “潇潇,我告诉你,这个色狼嘛……顾名思义,就是五颜六色的狼了!”萧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苍穹打断了,他转过脸去,看着风潇潇,笑眼弯弯,一派诲人不倦风度地道:“你没见过吧,很神奇哦!所以书上说,这种七彩的狼,就是天狼,也就是星宿中的贪狼星是也!” 天降差点晕倒在地,这种鬼话,亏得他也说得出口,也就是潇潇,才会当成一回事,认真放在心里!果不其然,就见风潇潇转脸看着自己,十分具有学术精神地问道:“云师兄,他说的对吗?色狼,是这种解释吗?”那严肃的样子,似乎觉得任苍穹的这一番胡诌,相当十分非常的有道理。 “潇潇,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他是在骗你,你要信了他的话,以后你走在江湖上,只会被更多的人骗!”天降急忙纠正他的错误观点,以免被某人误人子弟。 “没错,听他鬼扯你要过错年!我告诉你,色狼的正解是:见到美女就口水直流,说到美女就两眼放光,听到美女就像打了鸡血,比如你眼前的,姓任名苍穹,诨名三两三的某人是也!”萧玄给出了最精辟的答案。 风潇潇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色狼就是任苍穹,任苍穹就是色狼。”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1 章 霎时满屋哄堂大笑,就连店里的伙计都一个个笑得忍不住了,天降笑得弯下了腰,几乎趴在桌子上,萧玄更是前仰后倒,大笑不止。 “啊!天哪!谁告诉你是这样解释的!” 眼看着满屋之人,只除了那始作俑者风潇潇面无表情之外,余者都笑成了一团,任苍穹伸手直指着风潇潇,简直快要抓狂。 “你……你这小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不对吗?”风潇潇依旧严肃认真。 “你……你……不懂就不要乱讲,知好色而慕少艾,此乃人之常情,什么叫做色狼?实在太没有品味了!俗人,一群俗人!跟你们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天降本来费了半天力气,才总算忍下了继续狂笑的冲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破了功,又大笑起来。心想我怎么会遇到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活宝,莫非这是老天怕我和师弟旅途寂寞,特地送来调剂生活,增添乐趣的? 好半天,他才停住了笑,可一看到任苍穹气乎乎的模样,就又想发笑,忍了半天才忍了下来。算了,还是不要再笑了,赶紧安慰一下他那受伤的脆弱小心灵吧。 “莫要生气,潇潇他绝不是故意的。好了,大家接着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要上路了。” 就因为他不是故意的,我才更加生气!任苍穹愤愤地想。想我聪明一世,居然被一个天然呆给涮了,叫我的面子往哪搁? “云兄,何必那么着急走呢?你不是说身上盘缠太少,要打短工赚钱吗?眼下这不正好有个机会?” 说笑归说笑,正经事不能忘,天降一说要走,他立刻就想起了刚才就想对天降说,却被打岔打得差点自己都忘记了的那件事。 “嗯?是什么?”天降问道。 任苍穹简直想去撞墙,这个人,空有一身本领,怎么却如此没有抓住机会的意识呢?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大钱? “你没有听到刚才那伙计说,郡守家找法师捉鬼,酬金一千两银子?这么大一笔数目,你都没往心里去?” “你说要我去吗?”天降犹豫了一下。“他要找的是法师,但我并不是法师,也不会捉鬼的法术。” “你这也未免太呆板了吧!就算你不是法师,但就凭你那一记掌心雷,便把妖魅打散妖力的本领,我就不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鬼敢惹你?!” “不是这样的。” 虽然知道任苍穹提到的,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天降心里却另有一番想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他听。 想了好一会,天降终于缓缓地道:“人死魂魄离体,本无形质,死后再入轮回,是天地之道,按道理说,并不存在所谓的鬼。若真的有这种东西,应该是死者生前执念太深,魂魄竟然凝结成了实体,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妖。但我虽是道门弟子,所学的术法却有限,而且都是攻击之术。那些摇铃捉魂,符水驱邪的术法,与我门一点关系都没有。让我去对付他们,我一下手就是重手,可杀了他们,那就是魂飞魄散,再没有轮回的机会,如此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酷,非我道门中人所为。” 听了天降这番话,任苍穹看着他,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你这种想法,的确是慈悲之心,你有强大的力量,却又有如此的慈悲之心,实在是非常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呢?”天降问道。 “慈悲,当然是件好事,但有些时候,慈悲心也不可滥用。你怜悯那些鬼魅,不忍伤害他们,那谁又来怜悯那些无辜受害的人呢?就拿这件事来说,难道那位侍女,就该死吗?你担心加害者不得超生,却忘了受害者的无辜,有能力阻止却不出手,这种慈悲,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天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看到他一样,上下打量着任苍穹。万想不到刚才那番语重心长的话,竟是这轻佻狡黠的男子说出来的。见他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任苍穹突然一笑,往椅子上懒洋洋地一靠,折扇轻摇,迷人的眉眼弯成了两弯新月。 “怎样,肃然起敬了吧!” 见他还没正经两下,就又变回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天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居然刚才自己还被他蒙到,一瞬间竟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刮目相看的情绪,觉得他颇有过人之处,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哎哟,别瞪我嘛!”任苍穹身子前倾,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话说回来,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过了这个村就未必还有那个店了,不然咱们这一路节衣缩食的,还要边走边打工,神都又那么远,就算走上一年,也走不到啊!” 看到他眼巴巴的那个样,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就差没有尾巴伸出来摇两摇了,天降不由轻笑了一声。虽说这样子很有趣,让忍不住就想要再怄怄他,但想起萧玄和风潇潇,还是算了。既然有赚钱的机会,别的不说,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该去试一试,尽量为他们能过几天好日子做打算吧。 “好吧,吾就看在你诚心建议的份上,准了。” 任苍穹大喜,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山,正在向自己招手。心情爽快之下,就连嘴里喝着的这有滋没味的淡豆浆,都份外香甜起来。 第章 听说是法师来给府上除鬼,郡守府的看门人急忙通报进去,没过多久,就有管家出来亲自迎接,将一行四人迎进了府中。 虽然千里城并不大,但对天降来说,这郡守的府第已经是他见过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了。萧玄和风潇潇也都一边走一边张望,觉得十分新鲜,只有任苍穹目不斜视,一路自顾自摇着折扇,仿佛这些富贵荣华,全然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沿途上,不少郡守府中的下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们。自从闹鬼以来,府上法师请了无数,来来往往的就像走马灯一样,但却没有一个像这次来的这样年轻。 在他们眼里,这一次来的几位“法师”,论品貌虽是不错,但未免太年少了一些。只除了天降和风潇潇,天降面容严肃,气质冰冷,一眼看去就有高手风范;风潇潇一双蓝紫双眸光彩异常,所谓相貌奇异之人定有奇特本领以外,那另外两人,萧玄顶多十四五岁,任苍穹则典型是个花花公子,想想请来那么多的法师都不管用,就凭这几个年轻人,真的有本事对付府里作祟的厉鬼吗? 四人被引进东客厅,在厅内等着他们的,就是本城的郡守容传了。 天降打量了一下这位容郡守,见他身穿家常便服,三绺长须,虽然年纪不小,但眉目清秀,气度不凡,可以想见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而容传一见管家引进来的这四个人,虽然面上没有立刻露出失望之色,但眼中仍是多了几分疑惑。 “诸位,就是来我府上驱鬼的法师吗?不知各位法师尊姓大名,师承何门?恕容某失礼,只因家中鬼魅凶悍,昨夜更是残害了一名侍儿,看法师年纪轻轻,想必修行时日并不长久,真的有办法降服如此凶悍的厉鬼吗?” 也不能怪他疑惑,毕竟在他看来,天降等人不但太过年轻,而且外表与他所熟知的法师形象相差甚远,由不得他不多加留神。毕竟家中作祟的东西,实在太凶悍,如果不是真有本事的,可不要白白来送死,虽说一千两银子是笔巨大的诱惑,但有钱也要有命花,钱没赚到却送掉性命,未免太不值得。 天降微微一笑,略一欠身,行了一礼。 “吾名云天降,乃是缥缈峰传人,这位是我师弟萧玄。我二人蒙家师传授道门秘术,而今奉命下山入世修行。这两位是与我师兄弟结伴同行之友人,风潇潇,任苍穹。今日听闻郡守大人府中有事,伤及无辜,吾等道门中人理当慈悲为怀,因此特来相助。敢问郡守大人,府上作祟鬼魅,究竟是何情形?” 他态度虽极温文谦恭,但眉宇之中,却尽显镇定与自信。看到这白衣少年从容自若的神情,那种仿佛一切都在心中的气魄,让郡守忽然想到传说中隐世的三教高人,道行越高,越显年轻,哪怕数百岁,容貌都只如妙龄。这少年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可言谈举止,一派高深莫测,说不定,其实他就是这样的一位世外高人,而今来到红尘,游戏人间而已? 既然是高人,就不能用常理来推论,即使是那一脸花花公子模样的男子,也只是大隐隐于市的一种表现吧! 想到这里,郡守由不得肃然起敬,看着天降的眼神,立刻多出了几份敬畏。 “原来是云先生,云先生世外高人,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快请上座。” 这样,就算蒙混过关了?天降由不得心中纳闷。 原来任苍穹说的不错,装神秘真的有用,不管对方信不信,先从气势上压倒他再说,这个,算不算也是一项蒙人的秘诀? 天降认为,自己明明不是法师,却硬要对人说自己是法师,这不明摆着就是骗人?但任苍穹却坚定地说这绝对不是骗人: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把鬼赶走,是不是法师又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没有本事对付鬼怪,只是因为世人愚昧,非要以为只有法师才会抓鬼,不得不配合他们罢了。所以,就算伪称自己是法师,也绝对不是骗人。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2 章 给他在耳边念叨洗脑了半天,生平从未骗过人的天降也只好勉为其难,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仙师模样。没想到,这副高人的气势,再配上他自己天生的容貌气质,竟然相当的契合,成功地唬住了阅人无数的郡守容传。 看到郡守脸上那一副敬仰的表情,任苍穹拿扇子挡着脸,遮住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笑意。这样容易就成功过关,他的心中不由连连感叹:啊,云兄,你果然有骗人的天赋,一点就通! 众人分主宾落座之后,郡守立刻命人奉上香茶,饮茶之间,他才对天降详细道出了这段时间以来,府中发生的事。 原来这位容传郡守,月前出城踏青,无意中邂逅了一位美丽女子,名唤桃秀。也是前世孽缘,两人一见钟情,难舍难分。桃秀明知道他家中已有三房妻妾,仍旧愿意以身相许,于是郡守回府后,立刻派媒人前去下彩礼,将桃秀娶回家来,做了第四房夫人,成婚之后两人恩爱异常,很是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郡守整日沉浸于温柔乡时,一向太平无事的府第,忽然闹起了鬼。 最先发现异样的,正是郡守与桃秀两人。 自从成婚后,郡守将前三位夫人全都抛在脑后,即使原先最宠爱的三夫人碧荷也不例外,只是夜夜伴在桃秀身边,恩爱情浓,如胶似膝。但是一天夜晚,就在这对鸳鸯缠绵的时候,两人忽然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那哭声,起先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两人还以为不知是哪房里的侍婢受了气,竟然跑到主人窗下哭泣,十分恼火。谁知推窗寻找,却看不见半个人影。直到后来,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两人才发觉,声音竟是从自己房里发出来的。 这呜呜咽咽的哭声,让人毛骨悚然,两人吓得当晚就不敢在那间卧房睡觉,搬到了别的房间,叫人满室搜查,翻来覆去找了个遍,就连床底都不放过,却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这间最初发出奇怪哭声的卧房,从此就被封了,郡守还不放心,又请来法师,将符咒贴在门口,以为从此就能无事。两人搬离到别的房间过后,确实太平了几天,就在他们刚松了口气,以为从此太平之时,万万想不到,那奇怪的哭声却又再次出现了。 从此以后,那只无形的鬼魅,越来越猖獗,而且,它似乎盯上了桃秀,专门和她作对,无论她躲到哪里,都逃离不了它的纠缠。 镜中鬼影,清水化血,夜半哭声,一件件离奇恐怖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桃秀面前,只把她吓得魂不附体,惊恐万状。眼看着心爱的女子被折磨得一天天憔悴下去,郡守焦虑万分,重金礼请本城最著名的法师前来府中作法,法师来府中看了一圈,告诉郡守,府内是有厉鬼作祟,当下做了一场盛大的道场,以驱鬼魅。 本以为以法师的盛名,做完道场,一定能成功赶走鬼魅,却不料这场道场,不但没有起到期待的用处,更好似激怒了那鬼魅,就在昨天晚上,桃秀的贴身侍女小玉被人发现惨死在她的房内,整张面皮都被剥去,血肉模糊,形状惨不忍睹。见此惨状,桃秀当场吓昏在地,如今高烧不退,呓语不断,请来医生看诊,正是极度惊吓所致。 “云先生,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了。也不知这鬼物是什么东西,为何这样凶狂,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应对?”郡守期待地问道。 天降想了一想,问道:“大人,在下斗胆,不知可否能到昨晚出事的房间看一看?还有,那位婢女的尸首,在下也想一观。” 听到郡守描述婢女之死的惨状时,任苍穹就觉得脊背阵阵发寒,眼下却听天降说要亲眼去看看,心里暗暗叫苦。我已经知道了,你反正是高人,天不怕地不怕,可既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这种可怕的现场,可不可以不要去看? 郡守听说,连忙站了起来。“先生,请跟我来。” 四夫人所居住的庭院,园中树木郁郁葱葱,花草绚丽,草木之间时有蜻蜓飞过,时而还有画眉婉转的鸣叫声。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所充满生机的庭院,却蕴含着常人难以查觉的杀机。 任苍穹看着那扇半掩的房门,觉得那里似乎盘踞着一只无形的怪兽,正张开了巨口,等待吞噬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果天降不来,那么,在那受害的婢女小玉之后,谁又将是下一个受害者? 容传推开房门,恭敬地对天降道:“就是这个房间了,先生,请进。” 天降迈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从那混杂了花香以及脂粉香的空气中,嗅到了丝丝掩不去的血腥味。从这房间的布置,就可以看出郡守是如何的宠爱这位四夫人,样样器具精美绝伦,淡雅而不失华贵,满眼看去,只觉精致异常,美仑美奂,当真是香熏绣阁,花耀玉堂,实在难以想象,这竟然只是一个妾室的房间。 但就在如此华美的房间,却出了那样残酷的人间惨剧。事发之后,郡守立刻又将桃秀搬出了这里,另寻他处。只是,无论她搬到哪里,都是在这郡守府中,又如何能避开那鬼魅的侵袭? 在房内走了一圈,天降仔细地审视了屋内,包括琴棋画屏都未放过,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容传看着他在屋内踱步,也不敢多问,直到看见天降停下脚步,低头思索,才问道:“先生,怎么样?“ 天降回过头来,说道:“大人,现在可否领我去那名婢女停尸的所在?” 容传连忙答应,正要动身,天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师弟,潇潇,你们就不要跟过去了,大人,可否先给他们安排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那是当然的。”容传连忙答应,立刻叫进管家,去给安排上好的客房,供客人休息。萧玄并无意见,风潇潇却有些不解地问道:“云师兄,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那种情形,不是什么好场面,你们还小,还是不看为好。”天降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任苍穹急忙道:“既然他们都不过去,那我也不用过去了吧?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客房吗?” “不行。”天降微微一笑。“你要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 任苍穹连退数步,大受打击。“为什么他们可以不去,我就一定要去,明明他们都比我厉害好不好,云兄你做人不要太偏心呀!” “因为,你是成年人。”天降直接丢出了答案,任苍穹险些趴倒。 “就为这?!” 天降瞥了他一眼,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师弟和潇潇,他们两人,一个年幼,一个单纯,而你却是经历丰富的成年人,怎能是他们两人能比。我一个人,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提点一二,不可忽略任何一个细节,如果有你相助,或许很快就能找出真相。何况你也说了,那位侍女何其无辜,要我以慈悲之心为亡者伸冤,还生者安宁,既然如此,你也该尽一分心呀。” “哎哟……”听了这番理由,任苍穹痛苦得直想撞墙。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这光景,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好吧,既然云兄这么说,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第章 小玉虽是郡守家的侍女,但因为她的死太过离奇凄惨,事情早已在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即使容传身为本城郡守,也不能遮掩此事,因而现在,她的尸身已转移到了官衙停尸房,等验尸结案后,才能下葬。天降提出要验看尸身,郡守便命人陪着他和任苍穹,到府衙走一趟,萧玄和风潇潇则留在府内,等他们回来。 当天降和任苍穹进入阴暗的停尸房时,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发霉的气味,而这股霉烂的气息中,更是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任苍穹虽然自少年时,就喜游历四方,但毕竟是锦绣花丛中长大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从来不肯亏待了自己,哪里可能会去光顾这种污秽地方,去闻这些不洁气息。这一回,实在是他破天荒头一次,贵足踏贱地。虽然是生怕被天降鄙视,而不敢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还是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只得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皱着眉头跟着天降走了进去。 “仙师,这就是小玉姑娘的尸身了。”仵作领着二人来到一张停尸床前,指着床上覆着白布的尸身,恭敬地道。 天降低下头,看了一眼床上,伸手揭去了白布。一见他掀开白布,任苍穹立刻转过脸去,不敢多看一眼。然而此时,就听天降轻轻“噫”了一声,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听他语气有异,任苍穹小心翼翼转过脸,偷偷瞄了一眼,不由也吃了一惊。只见床上躺着一具身穿翠绿裙袄的女尸,全身上下都是血污,就连身下的灵床都被鲜血浸透,想必她的鲜血,都已流干了吧?任苍穹不由心中恻然。虽然看不到脸,但看她身形娇小,体态苗条,料想活着的时候,也是个标致的女孩子,可怜却遭受到这样残酷的命运。而令天降,也令他感到惊奇的就是,死者从脸部至胸前,都贴着金黄色的符纸,纸上龙飞凤舞,画着奇特的符咒。她的脸上,更是密密贴满符纸,将整张脸完全盖住,因此只能看见纸上微洇出的血迹,并看不到面容如何。 “仙师有所不知,只因小玉姑娘是凶死,怨气太深,死的时辰又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传说这样的死法,人死后会变成最难缠的厉鬼,为免厉鬼为患,所以才用镇魂的符咒贴在她身上,以免发生异变。” 天降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位姑娘无辜惨死,本已非常不幸,死后还被符咒镇压,让她的灵魂无法安息,岂非雪上加霜。” 天降说着,伸手便去揭女尸身上的符咒,仵作吓了一跳,急忙阻拦。“仙师,不行啊!这是郡守大人的吩咐,要让大人知道揭了符咒,万一出了什么事,小人实在吃罪不起!” “既称吾为仙师,何惧鬼魅作祟?”天降有些不悦,冷冷地道:“护生者平安,令死者安息,才是慈悲之道,而非倚仗道术,一昧镇压。我今揭去符咒,自不会让她成为厉鬼,而是送她重入轮回,寻求往生。若有任何不良后果,我自当一力承担。” 任苍穹呆看着天降一一揭去女尸身上的符咒,一时没有回过劲来。直到天降手起符落,覆在尸体脸上的符咒落在地上,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赫然呈现在眼前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天降是在做什么,然而此时闭上眼睛,已经来不及了。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3 章 任苍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冲出停尸房,跑到院子里的大树下,猛烈地呕吐起来。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景象,实在禁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只看了一眼,就几乎超越了他的忍耐极限。 那团高低不平的血糊烂肉,竟然曾是少女秀丽的面孔。那对黑洞洞的眼眶,竟然曾是秋水善睐的动人明眸。可怜的受害者,可怜的姑娘!到底是什么鬼物这样凶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 “任苍穹,你怎样了!” 天降连忙追了出去,只见任苍穹在树下弯着腰,扶着树干狂吐不止,脸色已经比蜡还白。虽然知道他胆气不算太壮,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天降忙伸出手,在他背上连连轻拍,帮他顺气。好一会儿,任苍穹才总算回过气来,停止了呕吐。 “好些了没有?” 任苍穹抬起头,无限哀怨地看了天降一眼,虚弱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哑了。 “你说呢?” “这……”看他的样子,无论如何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天降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你就留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进去看。” “你还要进去?”任苍穹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那种可怕的东西,你还没看够吗?还要一看再看!” “我必须弄清楚,是什么害死了她,不然我来这一趟做什么?你既然害怕,就不要进去了。”天降说着,挣脱了他的拉扯,转身往停尸房内走去。 “冤孽哦!” 望着天降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任苍穹唉声叹气地直起腰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蹭到了停尸房门外。既然是两个人来,就要两个人进,只让天降自己进去面对那可怕的场面,实在不讲义气,但要他自己直面,又实在鼓不起那个勇气。想要往里张望,又实在不敢,他只得拿出扇子挡住脸,一边往里挪,一边低声下气地道:“云兄,拜托,你把她的脸盖上,好不好?” “好。” 听见天降应了一声,又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应是他正在找东西盖尸体的脸。“好了吗?”“好了。” 虽然听到天降这样回答,任苍穹还是等了好一会,才壮起胆子慢慢移开折扇,眼睛犹是闭着的,半天才勉强张开一条缝隙,偷偷瞥了一眼,看到天降果然已用白布盖住了尸体的脸,总算放下心来。只要不看那张可怕的脸,别的,他还可以强撑着忍受。 “怎么又进来了,你不是害怕吗?” “我是害怕,可既然给你拎来了,就陪你到底吧。你赶紧验尸,验完了咱们就快点走,这个鬼地方,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任苍穹叹气道。 天降笑了笑,不再和他多说,便在仵作的帮助下,开始仔细检查小玉的尸身。 这一检查,天降也不由暗暗心惊。只见死者的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似是被什么锋利尖锐的利器穿透全身,导致失血过多,在极度痛苦与惊惶中死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脸,应该是死后才被剥下,而非生前所为。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让鬼物杀了她还不够,竟然还要毁掉她的脸? 见天降呆了半天,没有任何继续的动作,任苍穹忍不住移开扇子,低头瞥了一眼女尸。“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位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将她伤害如此?”天降指着尸体,道:“你看,她身上伤口密密麻麻,看伤口形状,凶器应是圆形锐利的物体,只不知是什么凶器,能造成如此密集的伤?”琢磨了片刻,天降忽然想到了一物。“莫非是,铁钉?” “铁钉?”任苍穹有些纳闷。“那岂不是要万钉齐发,才能将人打成这般马蜂窝的模样?”他鼓起勇气,弯腰靠近女尸验看,想要看个端倪出来。起先离得太远,又不敢看尸身,什么都发现不了,这一壮胆靠近,却让他立刻感到了异样。 “咦?”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尸身伤口抹了一下,随后送到了鼻端,轻嗅了一下,便将食指送到了天降面前。 “这血气中另有一种味道,云兄,你闻闻,这是什么气味?” 天降仔细闻了一下,却没有闻到什么异样,纳闷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只有血腥气而已。” “你闻不到吗?”任苍穹顿了一下。“这血气中隐有一种花草之气。相信我,我对花草的味道向来最为敏感,绝对不会错。” “真的有花草气?”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应该不是在胡说,天降相信他的同时,却又感到十分困惑。“花草气,这是怎么回事?” “花啊……”任苍穹直起腰来,努力思忖。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抬起头来。 “云兄,你说这姑娘身上的伤,像是被无数铁钉穿透,导致她失血过多而死。但这只是依常理判断,现在我们的对手不是人,就要另辟蹊径。死者血气中隐有花草味道,死因想必与花木有关,若我猜的不错,这个像是钉子的凶器,并不是铁钉,而应该是……花刺!” “花刺?!” 被他这一提示,天降立刻明白过来,急忙低头,再次仔细检查死者身上伤口。 “你说的不错,的确像是花刺造成的伤,而且这刺极坚硬极锐利,不知是何花木,有此利刺。如果真是厉鬼,会用花刺杀人吗?看来这郡守府隐藏的凶手,未必是所谓的厉鬼,倒极有可能是……” “你的意思,难道凶手是妖吗?”任苍穹惊道。 厉鬼虽然不像,但真的是妖吗?天降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他伸出右手,将掌心向下,悬空按在死者尸身之上,从头至脚来回逡巡了数趟,试图感受残留在死者身上的灵气。突然间,一点异样的气息,在空气中微微波动,天降心头猛然一凛,再次确认之下,那种气息愈加清晰,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云兄,你发现了什么?” 任苍穹话音未落,忽然门外灌进一阵冷风,刮得人汗毛倒竖。冷风乍起,就见覆在女尸面上的白布骤然掀起,落到了地上,那血肉模糊的面容,赫然再次映入了任苍穹的眼帘。 “啊啊啊!” 只听任苍穹一声惨叫,霎时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飞速逃出了房间。其速度之快,竟连天降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劲时,任苍穹已跑到了树下,再次狂吐起来。 “云兄啊,求求你大发慈悲,让我回去吧!要不咱们不赚这钱了行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唆使你来接这差事,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这钱了,这种差事真的会要人命啊!我不干了,实在受不了了,呜呜呜呜呜……” 第章 天降和任苍穹离开后,郡守命令管家,先引潇潇和萧玄两人,去专供贵客休息的桃苑休息。 桃苑之名,名如其实,院子里种的全都是桃树。眼下正是春天,桃花盛开,一进院中,只见满园灼灼,绚烂夺目。 在缥缈峰上,见到最多的只是雪景,这样春天的美景,令萧玄惊叹不止。两人跟着管家进入客房,这郡守府的客房,更是富丽堂皇,是那大槐树的农家远远不能比的。萧玄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打发走了管家,就听他欢呼了一声,立刻冲到床前,一头倒在那熏得香喷喷的床榻上,哈哈大笑。 “好舒服!我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他抱着锦绣缎被,快活得恨不能在床上打几个滚,对着潇潇笑道:“怎么样,跟着我师兄就是没错吧,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你要是一个人走,哪天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潇潇,算你走运,跟对人了!” 潇潇点点头,并没有反驳他,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按了按柔软的床褥。 “云师兄不让我们跟着去,说那种场面看了不好。萧玄,你真的会害怕吗?” 想起萧玄是怎样对付大槐村的那只蛇妖玉镜的,潇潇就觉得,天降说他们都小,所以不让跟过去这个理由,不是很站得住脚。萧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会不会害怕我不知道,不过确实不想去看。想想,一个被剥了脸皮的女人,你有兴趣去欣赏?”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4 章 “……” 潇潇愣了好一会,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那么云师兄,他就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别跟我师兄比,他那人就是个怪胎。”听到提起师兄,萧玄一骨碌爬了起来。 “从小他就是什么都不怕,记得第一次和他去山里打猎,本来以为他会不敢杀生,谁知道他杀熊猎狼,哇噻!比师尊还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师尊说,要不是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简直不能相信他居然是……总之照师尊的说法,我师兄是那种天生杀气特别重的人,妖魔鬼怪一律退让,大概他上辈子真的是在战场上过来的,所以和一般人不同吧!” 潇潇点了点头,听萧玄这么一说,他对云师兄,情不自禁更添了几分由衷的景仰。不让他们去,应是出于云师兄的爱护之心,不过,让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既然怕他们看了难受,为什么云师兄却非要拖着任苍穹去?即使迟钝如潇潇,也能看得出任苍穹真是非常的不情愿,硬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着去的。其实他们三人中,最害怕、最不愿意去的人,就是他才对吧!为什么云师兄偏偏对他就没了爱护之心呢? 想不明白的事,还是不要多想。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那就不用操心,只管安心等待就好,不需无谓的担忧。于是,就在郡守府婢女们异常热情的侍奉之下,两人吃了三盘点心,两盘水果,百无聊赖之余,又下了一盘棋后,才终于等到天降和任苍穹回来了。 在看到两人的时候,潇潇和萧玄都吓了一跳。天降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可是任苍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去的时候是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回来时却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叹气,只见他手握折扇掩在胸口,原本那红润的脸色,现在居然是惨白如纸,看他形容憔悴,颜色黯淡,活像刚刚大病了一场。 “你还好吗?”两人走到门外时,天降忽然回头问道。 “还死不了……”任苍穹有气无力地回答,一进了门,一下子歪倒在椅子上,就再也不想动了。 “任苍穹,你这是怎么了?”潇潇十分诧异。那边任苍穹歪歪倒倒靠在椅子上,看着天降,一脸悲愤地地道:“我怎么了,去问你的好云师兄呀!” “抱歉,是我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 天降虽则口头道歉,可瞎子都看得出来,实在没有多少诚意,只惹得任苍穹牢骚更大。 “你还用得着高估我,我都说了我不能去,你有听我的吗?云兄,我这次可真被你坑惨了!” “不要紧,你是第一次看这种场面,难免不太适应,多吐几次,也就习惯了。堂堂男子汉,太过怯懦惹人笑话,我这也是为你好。当日后众人仰慕你的英雄气概时,你定会想起今天,说不定,到那一天你会感谢我,也未可知。” “还要……多吐几次?!”任苍穹一把扶住椅子扶手,才避免了一头摔倒的危险。 “云兄啊,拜托你饶了我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我实话告诉你说,我在神都长大,认识的王孙公子,三教九流,可不是一个两个,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没有一车也有半车,但像你这样,温如玉,冷如冰的人,我可是第一次见识!你就不知道怕的吗?至少要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啊!” “那种场面的确不好看,但并不是不能忍受,我也不知,为何你会怕成那样?”天降反问道。 “拜托,我那是人之常情,像你这种无所谓的反应,才不正常好不好!为什么你就不知道怕?”任苍穹恼道。“你非得给我说个明白不可,不然我今天都白吐了!” “答案就是……我不知。” 天降话音刚落,看到任苍穹直翻起白眼来,好像马上就要挂掉的样子,连忙补充道:“好吧,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有前世记忆。我的前七世,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所以如今,无论什么东西都吓不到我了,你信不信?” “你说的是真的?”任苍穹大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看着天降。 看他认真的样子,天降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他在停尸房外吐得天昏地暗,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总算稍稍动了恻隐之心,收敛起玩笑之意,正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然是,假的。其实是因为我从小跟着师尊,常常需要去打猎,猎杀野兽,比这血腥的场面多了去了,所以,这有什么呢?你不过是第一次,适应不了,多看几次,就无所谓了。” “我……不……要!”任苍穹坚决拒绝。 “如果为了显示英雄气概,就得去看那种东西,那我不要当英雄了,可不可以?再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当英雄啊!”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在萧玄看来,对这种家伙根本无须费劲去日久见人心,只一天功夫,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德性了,懒得再听他唠唠叨叨的抱怨,萧玄转向了天降,提出了问题。 “师兄,你去走了这一趟,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啊……幸而你们没有去,这的确是一桩人间惨事。”听师弟问起此事,天降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想起那凄惨的景象,即使天生不知胆怯何物的他,也被深深震惊,究竟是怎样凶残的恶魔,才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残酷行为。 “云师兄,那位姑娘的死,真的是恶鬼害人吗?”潇潇问道。 “恶鬼,不像。”天降眉头轻蹙,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在那位姑娘身上,感受到鬼魅残存下来的灵气,她的身上,的确残留着一种非人类的气息,但那并不是鬼气,甚至也不是妖气,而是另外一种罕见的气息。这个,正是我感到问题古怪之所在。” “哦,那是什么?”任苍穹顿时忘了抱怨,惊讶地问道。 “魔气。” 听到这个答案,萧玄和潇潇对望了一眼,异常震惊。 惑境的妖魔鬼三道,原本以魔道最为强大,三道之中,魔皇独尊。但在百年前的解域一战中,魔皇麾下六大高手,在与“天地山河,日月星辰”八将的对决中死伤惨重,就连号称三道最强的魔皇,也被解域之主轩辕昊天所杀,一代魔皇瞬间灰飞烟灭,仅仅保住一点魔灵未泯,不知散落何方。 魔道死伤惨重,更失魔皇,从此一蹶不振。魔道倾尽全力,也未能将皇者魔灵寻回。于是魔皇最心爱的妃子,也是六员战将中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魔妃赤焰,在重伤后封闭了魔道,等待魔皇转世重生。传说魔皇觉醒之日,也就是魔道再度开启之时,而一旦魔皇重生,魔道再开,恐怕又将是一场人间的浩劫。 “不是说惑境三道,魔道已经被封印了吗?这人界已经百年,都没有魔物出现,你说从那死者身上感应到残存的魔气,难道说,已经有魔物进入了人界?他是怎样进来的?如果当真是魔皇复生,导致魔道封印解开,可了不得了!” 任苍穹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毕竟百年前的解域一战,如果不是魔道付出了几乎全灭的代价,想要消灭解域,杀死有战神之称的轩辕昊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最后轩辕昊天力竭战死,杀他的人,据称是一位神秘的魔道高手,而直到今天,也无人知道那神秘高手究竟是谁。魔道之强悍,可想而知。在百年的和平岁月之后,如今人界的力量已远不及当年强大,呈现日益式微之势,而被封印的魔道中,是否仍有和当年杀死昊天的神秘人物一样的,隐藏的超一流高手?如果被封印的魔道再出,与妖界和鬼族联手,那么很难说,解域的悲剧,不会再度上演。 “不要想的太多,如果魔道重开,惑境卷土重来,是命中注定的劫数,那么天命之事,也必将有天命之人出现。我们只是芸芸众生,担忧也无用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出真相,杜绝这样惨烈的杀人事件,再在这里发生。” 听到天降这样说,潇潇低下了头,眉头微蹙,似有心事。 “你怎么了,潇潇?”察觉了他的异样,天降关切地问道。 “没有什么……”潇潇连忙摇头。“云师兄,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见他眉宇低垂,面容忧郁,分明是有心事的模样,却不愿意说出来。这单纯的少年,一旦有心事就无法掩藏,又能瞒得住谁呢?只是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忽然有了心事? 天降虽然困惑,却也不想勉强他,于是微笑道:“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郡守大人,如果有可能,也想见见四夫人。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她进府之后才发生的,或许见到了她,有些问题就可以找出答案。” 第章 连日来家宅不宁,已经让人心力交瘁,而婢女的惨死,更是弄得合府上下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虽然拿出郡守的威严与气魄,勉强压住府内甚嚣尘上的各种流言蜚语,而云天降一行人的到来,又暂时安定住了人心,现在的容传,仍是感到筋疲力尽。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让三夫人碧荷,这位曾经宠爱一时的女子,为他按摩推拿,解除一天的疲劳。 碧荷纤细柔软的素手,灵活地按压着他头部的穴位,指尖所到之处,酸痛异常,但酸痛过后,却是一阵的轻松舒适,容传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 “大人,你好些了吗?”碧荷悄声问道。 “舒服多了,碧荷,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累了一天,到你这里一躺,什么乏都解了,真是享受啊!”容传感慨道。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5 章 “大人若是喜欢,就尽管叫碧荷来,碧荷一定会尽心侍候大人,让大人轻松愉悦的。”女子温柔一笑,尽是掩不住的柔情厚意。 自从娶了桃秀以后,容传已经很久不曾进过这位三夫人的门了,此刻看到她秀丽的笑颜,心中怦然一动,当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叹道:“碧荷,这段时间,是我冷落你了,你会怨我吗?” “若说不怨……那是假的。”碧荷秀眉低垂,幽幽叹息。 “碧荷早该知道,以大人的才华相貌,爱慕大人的人,绝不会只有碧荷一个。四妹美貌可人,更在碧荷之上,碧荷自认不及。只望大人在新人进门时,莫忘旧人,偶然眷顾旧情,回望旧人,碧荷也就,无怨了。” 说是无怨,可真的能无怨吗?不知何时,女子的眼中,已悄悄笼上了一层水雾。 犹记并不久远的当年,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如何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此生爱她不渝。他说,虽然他有一妻一妾,可是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何谓真爱。他的妻子,是奉媒妁之命娶的官宦小姐,妾则是随妻陪嫁过来的侍女,只因妻只有一女,未能生子,而不得不纳。可官宦人家的娇纵习气,让他难以忍受,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情意,此生不能娶她,终身后悔。 她相信了这个美丽的承诺,于是嫁给了他,成了他的三夫人。虽然并不是他的正妻,但她还是很幸福,因为她找到了真正爱自己的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而今终于找到了终身的依靠,怎么能不幸福?可谁知,人心如此易变,转眼间,风流易散彩云薄。一场短暂的爱情,已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仅仅两年,这个风流的男人,就又有了下一个爱人。在面对那娇憨可人的桃秀时,他所说的又会是怎样的甜言蜜语?依然是没有真情真爱,只是她的出现,才安抚了他的寂寞吗?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还是说,他每次付出的都是真心,只是每一次的真心,都极其短暂?每当看到那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女子,她的心中就说不出的滋味,曾经那温暖的怀抱只是属于自己的,而如今却被另一个更加年轻,更加美貌的女人拥有,自己所独自品味的,是哀愁,是忌妒,还是怨恨?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管家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 “大人,云先生回来了。他说,他还有一些问题想请问大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大人能允许他见见四夫人。” “哦,快请他过来!”容传一下坐了起来。“本官也正想请教云先生,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云先生?”碧荷听了,有些好奇。“大人,这云先生又是什么人?” “这位云先生,就是今天到府里来的法师。”容传叹气道:“那鬼魅闹得越来越凶,现在居然开始杀人,眼下是小玉死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死更多的人?不除掉这个厉鬼,这日子还怎么过?” “可是,以前咱们府里不是也请过法师吗?结果全都是骗人的,一点用都没有,这位所谓的云先生,会不会也是个江湖骗子?” “不会。”容传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道:“别看这位云先生年纪轻轻,相貌更是俊俏得像美女一样,但我却觉得,他绝不是一般人,是以前那几个法师,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我看人的眼力不会错,别的不说,只看跟他来的那几个朋友,个个都品貌不凡,其中有位风姓少年,更是天生妖瞳,流光溢彩,生平见所未见。所谓奇人,奇相,奇术,我可以断定,这几个人,绝非凡人。” 听了郡守的话,碧荷不由微笑道:“大人很少夸奖人的,今天听大人这样赞赏这位云先生,真让碧荷好奇,真想见见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能得到大人青眼有加?” “你想见他,那还不容易吗?”郡守也笑了起来。“管家正去请他过来,等一下,你就可以看见他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少女银铃般的声音。 “爹,爹!你在里面吗?” “是若兰来了。”碧荷连忙起身,含笑迎了出去。“三娘,你也在呀!”伴着这个声音,一位身穿杏黄衣衫,娇艳绝伦的少女和碧荷一起走了进来。 这位来者,正是容传最心爱的独女容若兰,也就是那任苍穹未见面就已倾慕在心的,这千里城内的第一美人了。 “若兰,你来做什么?” 容传虽有一妻三妾,但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女容若兰,就是眼前这位少女,是他正妻所生,次子容若月,为第二房妾室所出。碧荷进门两年无所出,桃秀新娶,更不用提。容传正妻笃信佛教,女儿出生没多久便和丈夫分了居,对女儿也冷冷淡淡,断奶之后便交给了妾室养育,只管在家中庵堂带发修行。子女本就不多,又怜惜女儿缺乏母爱,对容若兰,容传从小就是极其娇宠溺爱,当真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放冻了。也正因此,这位千里城的第一美人被他娇惯得任性异常,幸好少女天性善良,虽是任性了些,倒也从未闹出什么出格的事。 “爹,听说府里来了位叫什么云先生的法师,丫环们都在背里悄悄地说,这位云先生虽然是男的,可容貌却比美女还要美,女儿就不相信了,一个男人能美到哪去?当然要亲眼看看不可!” “你又任性了。”容传责怪道:“云先生是来府里驱邪的,不是来和谁比美的,你不关心正事,那么关心他的相貌做什么?” “不是爹你说的吗,谁要除了咱们家这只鬼,你不但给一千两银子做报酬,要是人家还没成亲,府上未婚的女眷都随他选,万一那家伙看中了我,怎么办?我当然要看看他长什么样,长的不顺眼,我才不要!”容若兰很不高兴地嘟着嘴道。 碧荷刚听说有这样的事,不由得吃了一惊。 “大人,你真的许下这个诺言了吗?谁不知道兰儿是咱们千里城第一美人,万一对方真要兰儿,那可怎么办?幸好这位云先生是个美少年,万一是个糟老头,那……” 见妻女脸上都有不悦之色,容传连忙道:“放心吧,我怎么会拿兰儿的终身幸福做赌注呢?谁不知道兰儿是我容府的千金,怎么敢生妄想?赏银千两,标致婢女一名,还不足够?若真有那人一定非要兰儿,兰儿又不喜欢,我自有办法处置,你们不用担心。” 三人正在谈话,门外管家禀告:“大人,云先生到了。” 不多时,管家便领着天降来到了。 天降走进门时,容若兰和碧荷都避入了内室,躲在帘后偷看。凤天在男女大防上并不苛刻,早已没有了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陈规陋习,两人回避,只不过因为天降是游方之人,又背负着法师之名,在上层人物眼中,不过三教九流之辈,难登大雅之堂,身为大户人家的内眷总要矜持一二。但看到天降进来,容传却并不敢摆官架,立刻站起来,亲身迎接。 “先生来了,快快请坐。” 等到天降坐定,刚接过茶杯,还没来得及揭开盖子,容传就已迫不及待地问道:“云先生,不知你此行可有收获?” “嗯。”天降双目微闭,缓缓点了点头。“不瞒大人,确实有所发现。” 听天降如此说,容传连忙追问道:“先生既然有所发现,那能否告知,到底是个什么厉鬼,竟然如此凶残?” 在死者身上所发现的,并不是恶鬼之气,而是魔气,这个答案,天降暂时并不想告诉他。毕竟魔道已经封印百年,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若贸然说出是魔物为患,既有危言耸听之嫌,又有打草惊蛇之虞。沉默了片刻,他才答道:“在找出那为祸的厉鬼之前,我还有几件事,希望大人允准。” “先生有话尽管吩咐,只要能除掉那厉鬼,容传无不遵命。” 知道容传是被那魔物弄得心力交瘁,只要能帮他除去魔物,恢复家宅安宁,自己如今说什么,他恐怕都会答应,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否则自己不过一介游方之人,无名无望,岂能让堂堂郡守如此礼贤下士,天降不觉笑了一笑。 “在下并没有什么吩咐,只是……不知大人可否允准,让我见见四夫人?” 据说府中一切的怪事,都是在这位美貌的四夫人进门之后才发生的,而惨死的小玉,又是她的贴身婢女,天降虽不知道四夫人与此事是否有瓜葛,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容传也是聪明人,其中关窍岂能不明白,只是新婚燕尔,恩爱情深,如果不是闹出了人命,他并不愿意去将这些怪事,与那心爱的女子联系起来。 “先生要见她,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昨晚出了那桩惨事,令她受惊过度,眼下正卧病在床,高烧不退,恐怕……很难给先生有用的帮助。” 天降想了一想,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若四夫人只是受惊导致神魂不稳,云某不才,尚可为夫人试试安神之术。” 容传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那就有劳先生了,既然如此,先生请随我来!” 天降站起身来,临离开时,他微一转脸,瞥了帘后一眼,随后和容传走出了房间。两人出门后,容若兰和碧荷掀开门帘,从内室走了出来。凝望着门外两人身影消失的地方,少女粉颊隐现娇羞之态。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这样神仙一样的少年郎!我还以为丫环在骗我,原来是真的!” 虽然听说这次来的法师非常年轻,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如此一位气质非凡的美少年。碧荷转脸,看了少女一眼,见她俏脸晕红,目光流连,一脸魂不守舍之态,这模样分明就是少女怀春,对那位俊美异常的年轻法师一见钟情了,不由暗暗叹气。 “若兰,你觉得这云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好人!”容若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哦?”碧荷忍不住笑道:“若兰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云先生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字吗?”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6 章 “因为……因为……”少女咬着下唇扭捏半晌,忽然一跺脚。“因为他很美,这么美丽的人,一定是好人!” 听到这样天真的回答,碧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这女孩的善恶观不知做何评价才好,只有好言告诫道:“若兰,好人与坏人,可不是靠长相来分别的,这世上,有的是表里不一之人。”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惆怅。 “有时候,越是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却越是丑恶的内在。不要被美丽的外表欺骗,就如同外表艳丽的蘑菇,往往会有剧毒,误食了它就会被毒死。外表美丽的人,也说不定暗藏凶险,你一定要当心。” 少女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纳闷地看着她,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中满是疑惑。 “三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的意思是说,云先生就是一个毒蘑菇吗?” “哎,你……” 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会被她理解成这样,碧荷只觉得一阵头痛,对这个天真的少女,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要当心,不要以为人长得好看就是一个好人,这二者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要我当心云先生吗?”容若兰俏脸一红。“三娘,我跟你说,我觉得云先生一定不是坏人。我喜欢他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明亮,有这样眼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哦对了,光顾着和三娘你说话了,我都忘了云先生还不认识我呢!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去认识他!” 话音未落,少女一溜烟地就跑了,徒留下碧荷一个,望着她的背影叹息。 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见钟情于英俊的金鞭美少年,真是如同梦幻一般的故事,可这个故事,能得到真正美好的结局吗?而云天降,那个神秘的白衣少年,他真的如容传所说,是个世外高人,拥有妖魔避让的力量吗? 第章 客房里,潇潇坐在桌前看书,萧玄躺上床上睡觉,任苍穹则靠在太师椅上,一边跷着脚,一边悠然自得地摇着折扇,甚是惬意。 “云师兄怎么还没有回来?” 天降离开已有很长时间,仍然不见回来,潇潇虽在翻书,却好似有些心神不宁。良久,他终于放下了书,看向了门外。 “哦哟,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想他了?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任苍穹摇着扇子,笑嘻嘻地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潇潇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看到他木然的表情,本想调侃他的任苍穹,突然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当下直起身体,叹道:“潇潇,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潇潇回答。任苍穹刚“哦”了一声,却又听潇潇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啊?”任苍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答案还不简单?因为有爱,所以思念;因为思念,所以才会不愿分离。即使短暂的分离,也会让人觉得漫长而焦灼,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潇潇听了,似是明白了什么。 “这样说,我想念云师兄,不愿和他分离,是因为我爱他吗?” 只听“扑通”一声,任苍穹当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潇潇的发言实在太过劲爆,即使脸皮强悍如他,也有些招架不了了。 “潇潇,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潇潇的态度,一如既往地严肃而认真。“不是你说,因为有爱,所以思念;因为思念,所以不愿分离。既然这样,那么云师兄不在身边,我便会思念,就是说明,我爱他。” 任苍穹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早该想到这小子是只天然呆,和他绕来绕去,只会把自己绕进去,只得想方设法要纠正某人的谬误。 “潇潇,听我告诉你,这个‘我爱谁谁谁’,这句话是不能乱说的。这话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亲人说,那就是男女间表白爱情时才能说的。但你和云兄非亲非故,而且你和他还都是男的,这话说出去,知道的说是你和云兄感情好,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是一个断袖!” “断袖……是什么意思?” 听到潇潇以困惑的口气问出这个问题,任苍穹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倒回了椅子里。 “罢了罢了,看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是我和你说,也是说不清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现在我只告诉你一句,你千万别傻乎乎地跑到云兄跟前对他说‘云师兄,我爱你’,不然被扁被殴飞可别怪当大哥的没提醒你!” “为什么和我说不清?为什么我不能对云师兄说‘我爱你’?云师兄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却会因为这句话打我?” 潇潇却不罢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连串的“为什么”连珠炮发,直打得任苍穹晕头转向,终于发现这呆头呆脑的小子发起拗劲来,简直能把人烦死,可这还不算完,潇潇还有更困惑的问题在后面。“断袖又是什么意思?我爱云师兄,和袖子断不断有什么关系?” “救命啊!!!!” 任苍穹抱住了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相形这一大堆的问题,那刚开始把他震趴下的“我爱云师兄”这句话,如今听起来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到时被你云师兄痛扁,可不关我的事!” 两人这样的一番吵闹动静,就算睡在床上的是一只猪,也该被吵醒了。萧玄极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吵死人了!你们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好好的我师兄又要扁谁?” “萧玄,你醒了!”看到萧玄醒来,潇潇很高兴,连忙问道:“你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吗?” “断袖?”萧玄正揉着惺松的睡眼爬起来,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潇潇,你是闲得太无聊了?怎么想起要研究这个问题?” “我没有,是任苍穹,他说我是断袖。” 潇潇此言一出,任苍穹差点又要翻白眼,萧玄也呆了一下,立刻瞧向了任苍穹。“三两三,你吃撑了?还是说……你想对潇潇断袖?!” “胡扯!别说我不是断袖,就算我要断,也不会看上他!” “哦,那你看上了谁?”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有点迷糊的萧玄,突然一下清醒了过来。 “难道说你是对我师兄……怪不得你死缠烂打非要跟着我们!三两三我警告你,要断袖你断别人去,不准动我师兄的歪脑筋,否则别怪我扁死你!” “谁动云兄的歪脑筋了!你别胡说八道!” 任苍穹当场跳了起来,断然拒绝这顶“断袖”的大帽子套在自己头上。可即使他再义愤填膺也没用,萧玄依然用怀疑和不信的眼光盯着他,弄得他头大如斗之余,还得赶紧给这小祖宗解释。别的不怕,他只怕萧玄继续发挥他那强大的想象力,想到更歪的地方去。要是一个不留神,让天降给误会了,以为自己真是居心不良之徒,那可就糟糕透了! 为什么,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任苍穹心中连连哀叹,真是造孽哦! 任苍穹一番乱七八糟的解释后,萧玄总算弄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知道了这场争论的源由是什么,他倒并不担心潇潇说爱自己师兄,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对劲,那小子有几根筋他还不明白?但关于这“断袖”怎么解释,真是个大问题,他也实在说不好。以潇潇的呆劲,萧玄都不用费力,就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答案出来后,他会怎样发扬光大。如果解释说“断袖”就是男的爱男的,那么父子情,兄弟情,搞不好也被他从此定义成断袖,那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去了! “这个问题,基本上,很难……所以,你去问我师兄吧!” 于是,萧玄很不负责任地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师兄。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7 章 此时,跟着容传走进四夫人桃秀房间的天降,哪里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宝贝师弟给卖了。他刚刚进屋,就觉迎面一阵香风袭来,顿时鼻子一阵发痒。 “阿欠!” “云先生,你着凉了?”容传回过头,关心地问。“没有,只是这屋内香气浓了一些,我一时不太适应罢了。” 大凡有钱人家,都爱用香,熏香就是最常见的一种,但熏香的弊病,就是时常弄得屋内一股烟熏火气,不过这四夫人房间内的香气,却其清甜,如同天然芬芳,让人呼吸之间,只觉满屋甜丝丝的。起初觉得香味稍嫌浓郁,但闻久之后,就觉得那香气渐渐变得清淡起来,而且那股清甜,一直沁到人的心脾里去,让人倍感舒适,但他却分辩不出来,那是什么香气。 “香气?”容传有些惊讶。“云先生是说,这房内有香气吗?”“嗯。”天降点了点头。容传面色顿时变了。 “可是先生,我这四夫人的房内,并没有使用任何香料啊!” “哦?”天降愣了一下,便问道:“夫人房内,也没有花草吗?” “花草是有一两盆,但并没有先生所说的香味。”容传摇头道:“桃秀生来敏感,闻到香味就会睡不着觉,所以她屋里从不熏香,就连种的花,也都无香。先生还是第一个说这屋里香味浓郁的人。” 天降想了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见他沉默不语,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但面对着这位年轻的法师,身为一城郡守的容传,竟然不敢多问什么。 眼前的白衣少年,容颜秀美,气质温和,明明是观之令人可亲的人,但为什么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有种天然无形的威势?想他当年,尚在神都为官,未曾外放的时候,即使面对着那些王公贵族,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令人一见而从心底慑服的气息,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但那个人是何等高贵的存在。这云天降,只不过是一介游方之人,为何他的身上,竟然有着与那人如此相似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令人困惑难解的熟悉感觉,容传心头一阵凛然,急忙制止了自己的思绪。 侍女连忙打起珠帘,请二人进入内室, 只见卧房中央,那张红木雕花的绣床上,红罗幔帐低垂,隐隐绰绰可见其中躺着一个人的身形,应该就是四夫人桃秀了。 天降进入内室后,觉得那股香味更加鲜明。他目光一转,一眼看到窗台上摆放着一盆花。 这盆花单看叶片,就像是寻常的碧萝,但与碧萝不同的是,那青翠的叶丛中,独独抽出一枝花茎来,绽放出的,竟然是浅蓝色的花朵。只见花瓣上微泛着柔光,姣美异常,花茎柔细,无风自曳,如同美人含笑,翩翩起舞。虽然只是一株小小的花朵,却有着难以描述的优雅妩媚之姿,恰似幽谷佳人,遗世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看到天降一进屋来,不急着看病人,反倒是被一盆花引去了注意力,目光落在那花上半晌都未移开,郡守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位云先生刚进来就说屋内有奇怪的香气,现在又盯着这花看,难道是这花有问题?以前从未留神这些琐事,即使对桃秀宠爱异常,也不会注意到她屋里种了什么花,但现在府上怪事丛生,到如今即使是这花花草草,看来也不可靠了。 “这是什么花,从哪里弄来的?”郡守立刻问侍女道。 侍女连忙回答说:“这盆花名叫漫落兰华,是大夫人送来的。大夫人说,这是一位高僧赠送的人间奇兰,能够安神宁心,镇惊解忧。四夫人因为不爱花香,也就从不喜欢兰花,但对这盆漫落兰华,却爱得不得了,不论搬到哪个房间,都一定要将它带去,摆在窗台上。” “漫落兰华吗?”天降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翠绿的叶片。“的确是盆奇花,非常之奇。”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花朵,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熟悉感。但这种熟悉感,却并非亲切或者喜悦。天降也不明白,这莫名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虽然这名叫漫落兰华的花朵,如此素雅妍丽,但他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欢,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厌恶。但这种奇异的感觉,却是无法说出的,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于是,他走到了床边。 第章 “大人,可否掀开幔帐?” 郡守亲手打起了幔帐,用挂钩挂起。天降定睛一瞧,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美貌女子,看她的模样,满面绯红,额上见汗,应该是正在发高烧。但即使是病中,也丝毫未减其丽色,反倒越显得容色如霞,光艳夺目,真是一位难得的美女。 难怪传闻郡守将先前最宠爱的三夫人弃之脑后,如今一心一意只对这位四夫人好。的确,对于这样美丽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应该没有多少抵抗力吧?一旦得到,的确是要倍加珍惜。只是,这样的爱,又能持续多久? 幔帐一掀起,外面的光线映到了脸上,原本昏睡的桃秀,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害你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听到爱妾昏迷中的痛苦呓语,想必是因小玉的死而惊吓过度,容传心痛万分,也不顾天降就在旁边,急忙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桃秀猛然睁开了眼睛,紧紧攥住了郡守的手,一脸都是冷汗。“大人,救我,救救我!小玉她死得好惨,她怨我,都是因为我,才害死了她,她现在变成厉鬼,回来找我索命了!” 容传急忙将她抱在怀里,百般安慰劝哄怀中瑟瑟发抖的美人。“不要怕,没事的,我请了法师,一定可以把鬼怪赶走,没事,不要怕!” 他转脸看向天降,一脸恳求地道:“云先生,你看怎么办才好?家里的这只鬼魅,就是缠上了她,不管她搬到哪里,都躲不过去,白天还好,晚上她是连觉都不敢睡!眼下小玉又被杀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她可怎么受得了?可否请先生大发慈悲,赐道符咒,让她能安稳地睡一夜?” 听他这样恳求,天降却有些犯难了。 跟随师尊学艺七年,满打满算,师尊一共只教给他三种符咒。这并不是师尊藏私,说白了,就是师尊他也只会这三种符咒,已经是倾囊相授了,再别想从他那挖掘出什么私房来。像昨晚画在任苍穹头上的血符,就是三种符咒之一的连命符。只是那三种符咒,哪一种都不适用现在的情况,别的符他又不会,这可怎么办呢? 果然法师也不是好当的。任苍穹说的容易,但真要事到临头,只这画符一招,就把人难倒了,难道跟郡守说符咒我不会?自称是法师却不会画符,那不被当成骗子都难了! 急中生智,天降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 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皆离吾榜;三界之内,惟吾独强。” 脚下按太极八卦方位,随意念颂精简的咒语,天降在屋内缓缓行走。他右手扣成剑指,随着步伐的前进,每踏出一步,指上便发出一道银光。按八个方位走完一圈,共发出了八道银光,瞬间布成了一张银色的罗网,在郡守惊愕的目光中,这张似无形似有形的罗网,已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目睹银色罗网成形之后,很快便消失不见,最后彻底隐没在虚空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郡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天降缓缓回气收功,片刻之后,收功完毕,才向郡守解释了他的疑问。 “府上妖魅凶残,不是符咒所能治得了的。大人所见到的银光,是我自身发出的罡气,那张罗网,就是罡气构成的法界。如果是厉鬼,一旦接近,就会被罡气所伤。虽不至于魂飞魄散,却将立刻被打入六道轮回,再不能在人间为祸。若对方是妖魔,除非他的力量胜过我,否则也破不了这道罗网。至于凡人,进出则不受阻碍,不必担心。” 这个术法,并不是御风所传授,而是天降临时想出来的。因为法师那套把戏,他真的都不会,但不论对手是人是妖,是魔是鬼,御风教授给他的最终信条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者为王。在这个江湖,有实力,才有选择的权力。若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虽然御风说的是在江湖生存的准则,却也是种放眼四海皆准的法则,就如身为道门弟子,若想要降妖伏魔,可却没有自身修炼的道力,那么,哪怕咒语背得再纯熟,会画再多的符,也完全没有用处。 刚才布阵之时,天降念的那所谓的咒语,不过是随便念念用来撑台面的,其实毫无作用。真正有用的,只是他自身道力化出的那八道剑气。将此充满肃杀的剑气布下无形道阵,胜过任何有形的符咒,一切妖祟退让三舍。 “敢问先生,这道法界,能维持多久?” 亲眼目睹天降施展法力的郡守,即使原来心中还存有一丝半点的不信任,这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唯一剩下的想法,只是这道法界能有多久的功效,急忙追问道。 “七天后,罡气自消,法界便失效了。” 容传顿时一阵沮丧。虽说这法界能将厉鬼打入轮回,但万一……万一作祟的不是厉鬼,而是妖物怎么办?事到如此他也不能肯定,那作祟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如果那东西真的不是厉鬼,那它被法界所阻,一时虽奈何不了桃秀,也只得七天,七天后该怎么办?到时罡气一消,它卷土重来,恐怕报复得会更凶,那可如何是好! “先生神妙法力,在下今日得以见识,佩服之至。只是这只作祟的鬼怪实在凶狂,我如今都不知道它究竟是鬼还是妖了。如果是厉鬼,依先生所说,触到法界立刻进入轮回,倒也罢了。但若真是妖魔,那就算一时被先生法力所伤,难保日后伤愈不会再来报复,还望先生大发慈悲,找出真凶,为我府上彻底除去这个怪物,在下感激不尽,否则我府里恐将永无宁日啊!” 天降当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知道他生怕自己布了个道阵算完事,便要拿银子跑路。毕竟是你自己说闹鬼的,那么这个道阵布下,鬼魅一触立刻打入轮回,自己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但对天降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有失厚道,不是他会做的事。就算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千两银子,但君子爱财有道,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如此不负责任地只做一半,便不管了。更何况,他已经清楚地发觉了魔气的存在。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8 章 “大人不必担心,不论凶手是鬼是妖,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在这七天之内,我都一定会给大人一个交待,还府上彻底的安宁。” 他看了蜷缩在郡守怀中,一脸冷汗,颤抖个不停的柔弱女子,心中油然生起了一丝恻隐之意。不论魔物是什么动机,这样折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甚至残杀无辜,实在太过残忍。心念一转,他伸出右手,虚罩在了女子前额。 郡守惊讶地看到,他的掌心之间,忽然现出了一轮柔和的,如同圆月般的光芒。当这轮如月之光缓缓进入了女子的印堂之中,消失不见后,他怀中女子颤栗的身躯已渐渐平静下来。低头看去,只见她闭上了眼睛,惊恐不安的神态变得安祥起来,呼吸均匀,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是府内鬼魅作祟以来,难得见到桃秀的一次安睡,容传心中十分喜悦,对这位云先生的法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份内之事,不必言谢。”天降收回手,看了桃秀一会。“这几天之内,暂时不会再有事,大人尽管放心。大人要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先告辞了。” 容传连忙答应,亲自送他到门外。两人走到门边时,天降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室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对容传道:“大人,那盆漫落兰华,以在下之见,还是暂且搬离夫人的卧室,这样对夫人病体痊愈,或许更有益处。” 告诫容传搬走这盆花,不过是天降的直觉。如果容传真要追根问底,他并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漫落兰华究竟有何奇特之处,是否真的会对人体有害,只是不知为何,他本能地对它就有一种抵触的情绪。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情绪有些无稽,但直觉告诉他要远离这花朵,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好在容传现在对他奉若神明,再无怀疑,一听天降的话,别无二话,立刻就叫人搬走了那盆花。看着那盆摇曳多姿的素雅花朵搬出了这间房间,室内再没有可疑之物,天降这才放下心来,告辞离去了。 美人如玉,扇舞风流 跟着管家来到桃苑,一进院子,两人就看见几个小侍女躲在迎面的大假山石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一边看一边小声叽叽咕咕,每张小脸蛋都红扑扑的。她们到底在看什么,看得如此激动? “我喜欢紫衣服的那个,真漂亮!”“我觉得穿黑的好可爱!“真没眼力,要我说拿扇子的才最好!” 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天降哑然失笑。 只见桃花树下,潇潇和萧玄对坐石桌前,全神贯注地在下棋,俨然风雅之态。而任苍穹则站在他们身边,低头看着两人对弈,时不时地还握着扇柄在棋盘上指指点点,一派其乐融融的悠闲模样。 想不到这三人倒真有雅兴,看来在这郡守府呆得很高兴嘛,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玩得多么开心。可惜别人能逍遥自在地玩乐,他却只有出力打工的份,一天下来从东跑到西,基本上就没有消停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能者多劳? 院子里桃花盛开,满目云霞,绚烂似锦,想必他们就是看这桃花开得艳丽,才到院子来玩,一边下棋一边欣赏风景,何等风雅,只是没想到自己观赏风景的同时,也被别人当成风景观赏起来。这个,是不是可以考虑收一下参观费了?天降心中正在好笑,就听身边的管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管家老脸有些泛红,怎么说这些也是郡守府里的侍女,应该有些矜持和教养。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怎么这几个小丫头,就激动成这样?再者说,做贼也要有做贼的自觉,偷看就算了,居然还偷看得如此热血沸腾,都不知道留神一下四周动静,偏偏被贵宾撞了个正着,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他觉得丢脸,天降可没这么想。事实上,他打心眼里很喜欢这些女孩子。即使在府内遭遇鬼魅,发生了那样的恐怖事件之后,府内上下都人心惶惶,可这些女孩子们,在看到可人心意的少年郎之后,就浑然忘却了闹鬼的恐怖,仍旧如此兴致勃勃,实在是天真无邪,令人可爱。 一声咳嗽,惊散一群小燕子,小侍女们受惊回头,一看到是管家和云先生站在背后,顿时集体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大家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没等管家发话,就一个个红着脸,比兔子跑得还快地溜之大吉了。 树下的三人也被惊动了,同时看向了院外。潇潇莫名地看着四五个花花绿绿的小姑娘一溜烟跑过,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任苍穹唇角一扬,抬起头来,看着天降,微微一笑。 “云兄,你回来了。” 东风乍起,漫天桃瓣,纷纷飞扬。桃花下斯人独立,温柔含笑,宛然多情。忽然间,天降有些怔忡了。 不知何时,他已然停下了脚步,默默凝望着前方,心中掠过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惘然。 那人站在桃花树下,轻展折扇,无限悠然。一笑之间,清风拂面,春水含波。顿觉这满树云霞,三千芳华,黯然失色。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仿佛有什么在心头闪过,待要仔细捉摸时,却又看不见,触不到,留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惆怅,与隐隐的酸楚,究竟从何而来,令人难以明了。天降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这些莫名的多愁思绪,这时,萧玄已三步并做两步地窜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师兄,你回来了!事情怎么样,有进展吗?” 天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任苍穹笑道:“哎,小玄,怎么一见面就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云兄忙了一天,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他吗?你现在该问的是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最好再给他捶捶背,捏捏肩,这样才是体贴乖巧的好师弟哦!” “哦,你又知道了!”萧玄瞪了他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你多有心得,孝敬过十个八个兄长似的!” 他嘴上排遣任苍穹,手下却拉着天降要他坐。等天降坐下,又端了杯水递给他,看天降喝完了水,就真给他捶起背捏起肩膀来,直让天降哭笑不得。 “好了师弟,我还没那么老,需要你来给我捶背的,还是留着以后孝敬师尊吧。你的心意师兄心领了,歇着吧。”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就是这么惯他!我说啊,云兄,你这样总有一天会把小玄给惯坏了!”任苍穹摇头叹气道。 “我师兄疼我那是我师兄的事,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萧玄反驳道:“怎样,你忌妒了?不服气,回家找你兄长疼你啊,话说回来,你又有兄弟吗?” “我的兄弟啊……”任苍穹晃了晃手中折扇,浅浅一笑。“当然是,有了。” “哦!你居然也会有兄弟?!” 见萧玄一副听到天下奇闻的惊讶模样,任苍穹不由摇头叹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兄弟又有什么稀奇?” 如此极品的家伙,世间少见,本来当真要以为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了。今天第一次听任苍穹提起自己还有兄弟,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到底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爹娘能养出这种宝贝来?天降不由得深感好奇。 “你在家排行第几?有几个兄弟?” “哟,难得云兄你会关心我的私事,感动。兄弟嘛,贵不在多,在于精,好兄弟一个就够,我啊,上有一位兄长。” “听你的意思,你和你的兄长,想必是感情很好了。” 任苍穹眉眼一抬,看了天降一眼,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啊,我和我兄长,感情的确很深啊。不管我在哪里,最惦记我的人,永远都是他,如今我离家很久,这么长时间没见到面,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的惦念我呢。”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天降只觉得他的语气十分奇怪,这么兄弟情深吗?为什么却总觉得,他说到那位手足情深的兄长时,隐隐有些磨牙的感觉呢?难道这是我的错觉?他看了任苍穹一眼,见他面上依然含笑,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心里纳闷,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 看到他们谈话,都是一些私人话题,并没半字说起府里那只鬼,再听下去未免失礼,管家也就识趣地告辞退了出去,等到他走远了,天降才对三人告知了自己这一趟行走所观察到的大致情况。 从天降坐下的时候,潇潇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等听天降说完了情况,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困惑的原因。 “云师兄,你的身上,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香气?” 天降闻言,不由抬起袖子闻了一闻,鼻端闻到的是漫落兰华的甜香,心头十分诧异。 任苍穹对花草的气息极为敏感,就连混杂着血腥气味的草木之气,他都能分辨出来,原以为这漫落兰华的香气,他也一定能够闻到。但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聊了有好一会儿,看他却是一副完全没反应的样子。以他的性子,要是让他闻到自己身上这股异常的香气,绝不可能无动于衷,能不大呼小叫就算是好的了。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对自己身上的花香,没有任何察觉。 难道这漫落兰华的香味,只有自己能够闻到?但听潇潇发问,却又不是这么回事,潇潇所指的,应该就是漫落兰华沾染在自己身上的残留气息,只是就连对花草气息极为敏感的任苍穹都无所察觉,为什么潇潇竟然也能闻得到? “潇潇,你能闻到我身上的香气?” “嗯。”潇潇点了点头。天降犹然有些难以置信,便又更进一步确认道:“那你说说,你闻到的是什么样的香气?”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29 章 “是种很甜的香味。云师兄你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但过了一会,又变得很淡了。这种香气,乍一闻像是玉兰花香,再过一会,又好像变成了某种果实的香气,仔细分辨,却又都不是。” 潇潇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这种香气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喜欢。云师兄,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沾染上这一身的奇怪香味?” “这个,是种花香,我今天看到了一盆奇怪的花……” 天降话音未落,就被另外两人打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花香?哪有花香?” 听着天降和潇潇对话,萧玄和任苍穹都很纳闷。尤其任苍穹,完全不可置信。以他对草木花香气息的敏感,他根本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自己闻不到,而别人却能闻得到的花香。但看天降的表情,这花香气味却并不是潇潇平空杜撰出来,而是真实存在的。 “真是奇了,云兄你身上有花香?我怎么会没有闻到?奇哉怪哉!让我来闻闻!” 任苍穹说着靠近了过来,好奇地东嗅西嗅,凑到天降肩上的时候,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哎呀呀,真的有香气!” 他一边闻一边分辨,连连摇头。 “好独特的香气,有些像是花香,但比花香更淡,像是药香,又比药香更雅,真是沁人心脾!原来不是花香,是云兄你身上天然带有的体香之气,真是大发现,这要说出去还不让天下美女忌妒死,这可是佳人们求之不得的天赋啊,稀奇,真正稀奇!” 眼看着他嗅来嗅去,脸都快要埋到自己怀里了,天降吓了一跳,急忙伸手一推。只因下手太仓促,一不留神失了准头,五指一下扣到了任苍穹脸上。但现在他也顾不上搭理任苍穹龇牙咧嘴地抗议自己戳疼了他的鼻子,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 “注意仪态,成何体统!” “三两三,你是属狗的啊!离我师兄远点!”萧玄急忙用力一拉,将任苍穹扯到了一边,不让他再靠近天降。 这家伙可真是个危险人物,就算他不知道师兄的秘密,可照这么发展下去,没准哪天就要给他发现了!就算不发现,照他这么喜欢和师兄粘乎的态度来看,没准就是个断袖,居心叵测! 这真是断袖也麻烦,不断也麻烦,如此复杂的问题,让萧玄心中苦恼顿生。更要命的是,看自家师兄的样子,似乎还很有些喜欢这家伙的意思,对他这么纵容!师兄虽然很厉害,可武功再高,毕竟还是一个……弄不好就会吃亏的! 真搞不懂那家伙哪里招人喜欢了,也不知道师兄到底是什么心思,我也弄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以后我一定要多加留神,看好这家伙,不然一个不小心,让这好色轻浮的家伙占了师兄的便宜,这还了得了! “哎哟,我只是闻一闻,又不是打算咬你师兄,你那么生气做啥?” 对于萧玄恶劣的态度,任苍穹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完全不生气,只是揉了揉鼻子,一脸的无辜。 “抱歉云兄,是我有失仪态,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实在是你这身有异香,真是罕见的天赋,我活这么大,只在传说中听说过。所谓绝代佳人冰肌玉骨,吐气如兰,体有芬芳,那都是文人墨客夸大的形容,可望而不可求的,难得我今天亲身见识到了,更稀奇的是云兄你还是个男人,这要让多少佳人心碎一地啊!所以我惊叹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任苍穹,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一种气息吗?” 萧玄到底在恼火什么,潇潇并没多想,对任苍穹的话也没有太多感想,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听他所描述的,和自己所闻到的香气,根本就不像是一回事呢?是我闻错了,还是他说错了?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那里纳闷,但天降略一思索,就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对于自己的情况,天降当然再清楚不过。他的确生来身上便带有香气,但是这种香气其实很淡,若不是近身或者嗅觉极其灵敏的人,就难以察觉,当然既招不来蜜蜂,更招不来蝴蝶。如今听任苍穹所描述,他闻到的应该就是自己自身的气息,而并非漫落兰华的香味。 看来漫落兰华之香,只有自己和潇潇能闻见,别人一概无法察觉,真是奇怪的事。他从来都没发现,自己在嗅觉上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禀赋,真不知道那漫落兰华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只有他和潇潇能闻到气味呢? “漫落兰华?” 听到这个花名,任苍穹有些困惑,想了半天,他摇了摇头。 “云兄,不瞒你说,我生来最是爱花,对此道颇有研究,也搜集了许多的名花异草。不是我自夸,天下奇花我就算不能了解十成,也有了九成,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花名,你能否告诉我,那花是何等形状,什么颜色,香味到底如何?” 天降见问,就将自己所见那盆漫落兰华的外观,花形,色泽,香气等特征,尽量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任苍穹听完之后,仔细思索了许久,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那到底是什么花?”天降惊讶地问道。 “听你描述花的特征,再加上除了你和潇潇,任何人都闻不到它气息的奇异禀性,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那种花,并不是我们人界所有的。” 任苍穹说话间,冷汗不知不觉已从额上沁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想错,这盆所谓的漫落兰华,根本不是什么人间奇兰,甚至不是人间所有的花。而是妖界奇花:彼岸忘情花!” “妖界?!”天降大吃了一惊。 任苍穹点了点头,神色越加凝重。 “是的,彼岸忘情花,是妖界第一奇花。这种花盛开的时候,会散发出无色无味之毒,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这还罢了,最关键的是,它有个极可怕的特点,就是生有奇香,但这种奇香,凡人是闻不到的,但是各方游魂鬼魅,却能够察觉到这种香味,而且最易被它吸引。凡人拿它摆在房间当摆设,等于在那里摆个现成的招邪之物,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天降听了,不由低头沉思。 他记起侍女所说,那盆漫落兰华是大夫人送来的礼物,而大夫人又是从一位高僧那里得来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既然是佛门高僧,怎么会送这样一盆妖邪之花给凡人?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谎话,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高僧赠花,漫落兰华的出现,只是为了想要引来鬼魅伤害四夫人,而包藏祸心的人,其实就是郡守那位据说虔心向佛,终日闭守庵堂的正室夫人?这么说,四夫人的侍女小玉惨死,是否也和她有关呢? “想不到这小小的郡守府,不但有魔气现身,竟然妖界奇花也同时出现,妖与魔侪侪一堂,真可称得是藏龙卧虎,不可掉以轻心。只是,彼岸忘情花……为什么这花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云师兄,你忘记了。”潇潇低声道:“昨天任大哥给我们说的故事里,守护凤凰道的战神寒山雪,就是被这种花,给害死的。” 天降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昨天在任苍穹讲故事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彼岸忘情花提炼的无色毒水,能将有战神之名的寒山雪毁于一旦,这妖花的危险可想而知。不过任苍穹说这花香游魂鬼魅才闻得到,天降就想不明白了,那为什么自己和潇潇就能闻见呢?难道说他俩都是游魂野鬼的体质? 岂有此理! “云师兄,你说你用八道剑气封住了四夫人的房间,布下了法阵,可这样做,实在太伤功体了,难道就没有既简单,又有效的的方法吗?” “当然有这样的办法,但是我不会。”听潇潇这么一说,天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师门虽然也是道家一门,但于术法上极其有限,对咒术法阵之类完全不擅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你放心,布这个剑阵,对我的功力还形成不了影响。而且,如果在这府里作祟的只是厉鬼,布此剑阵的确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但若是妖魔为患,不是此天罡剑阵,恐怕就不足以镇压了。” 任苍穹越听越心惊。本来以为只是厉鬼作怪,那以天降的实力,除掉它完全不在话下。但如今的情形,到底是怎样?先有死去的侍女身上发现残留魔气,后在四夫人的卧房里看到妖界毒花,眼看事情竟是越来越大条。到底这郡守府里是什么东西为患,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道门奇阵,剑气杀人,一日千里,御风飞行等等,这些剑侠神术,对任苍穹来说,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虽然他打一开始就知道天降是仙侠一流的人物,却并不清楚对方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就如眼下郡守府的妖物或者魔物,到底有多强,以天降的能力能不能对付,任苍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把握。 “云兄,如果真是妖魔作怪,而这妖魔又太强的话……” 任苍穹四周张望了一眼,确信没有外人在场,这才小声说:“我们还是快离开吧!钱是要赚,但绝不能拿命冒险,切记安全第一,不打无把握之仗,千万不可逞强!” “哦,你觉得我不行吗?”天降瞥了他一眼。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0 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任苍穹赶紧解释,生怕天降误会自己看低了他。“我当然知道云兄你很强,一定强,可人外有人,妖外有妖,魔外还有魔,谁知道这只妖或者魔有多厉害呢?你毕竟太年轻,我怕你吃亏啊!” 从他焦虑的语气中,天降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虽然觉得他是无谓的多担心,难免也有一些感动。 “不用担心。我云天降虽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对付这些东西,还不成问题,否则我师尊真是白白教导我了。我能够感应得到,虽然有魔气的存在,这股魔气并不强烈,尚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我有自信能对付得了它,也能够保护你们,尽管放心。” “师兄,其实你这个‘保护你们’的‘们’字,可以省略掉。”萧玄双手抱臂,漫不在乎地道:“我和潇潇能够保护自己,绝不会拖累师兄,只有某人才是个拖油瓶,大麻烦,师兄你真正要费神保护的人,就只有一个他!” 天降看了任苍穹一眼,想起他虽然既怕鬼又怕妖,但即使胆怯,却还很够义气,硬撑着陪自己去看死尸,并且在他的帮助下,找出了小玉真正的死因,也算得上是有功之臣。又想他出完力的结局,却是吐个昏天黑地,好险没丢掉半条小命,这个亏,怎么说都是自己让他吃的。看他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位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难得他竟能硬生生吃下了这个亏,实属不易。想到这里,天降的心也就软了。 “师弟莫要怪他,这也不是他的错,毕竟他不是修行之人。好吧苍穹,我一定能够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说到做到,你放心吧。” 任苍穹俊脸一红,极难得的,讷讷了半晌,没有再说话。 第章 夜色,渐渐降临了。 出门在外之人,旅途辛苦,都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眼下才过二更,桃苑里住的几个客人,就都已经安顿睡下了,只见房内灯火熄灭,一片安静。 “都已经睡下了吗?” 黑暗的房间里,一条黑影茕茕孑立,凝神注目着窗外,半晌一动不动,仿佛在想什么心事。 “如今这世道,世风日下。传说中的三教高人,早已难见踪影,多是欺世盗名之辈。就不知道这个云先生,云天降,究竟是哪一种人物?” 良久,黑影低下头,抚摸了一下怀中的物体。 “你等不及了吗?不要着急,因为我也不耐烦了。今晚你就去吧,我已厌倦了不断地周旋与忍耐,该死之人终归要死,从现在起,不论是谁挡了我的路,不必再留情,杀。” 夜半三更,风声渐起。 风越来越大,树影摇曳,将映在窗纸上的黑影,拉扯出奇形怪状的形状,影影绰绰中,仿佛有离奇的鬼影在暗处偷窥摇动。 桃苑的客房,是一排五间的房舍,天降一行四人,一人安置一间尚有富余,因此今晚潇潇和萧玄,也再不用挤在一起休息。安静的房间内,潇潇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双目微闭,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神态安宁。 风声动,黑云渐浓,不知何时,皎洁的明月已渐渐躲进了云层中。忽然,潇潇猛地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杀气。” 潇潇起身下床,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望着屋外的夜色。黑暗中,那双色彩奇异的眼眸,却显得异常明亮,闪出慑人的光辉。屋外风声愈大,夜色更浓,潇潇不动不动地站立着,仔细分辨空气中透出的异样动静,面色愈见凝重。猛然,他右手一伸,五指张开,蓝光一闪中,只见一团幽蓝的光芒,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潇潇手一扬,那团幽蓝光芒顿时破窗而出。只听风声一响,幽蓝光芒在空中现了形,只见寒光闪烁,刀锋凛然,竟是神刀无妄! 神刀破空飞出,如同离弦之箭,直射到天降房门前,骤然停在了空中。潇潇双眼一睁,身不动,手不动,神刀却已在空中疾速旋舞,划出道道剑光。无声,无息,亦无语,潇潇瑰丽的眼中,映出的景象,却是隐隐的黑气,正从那肉眼无法分辨的空间中渗透出来,慢慢飘散。 手一招,无妄刀再度化为光影,瞬间回到了潇潇的掌心,转眼消失不见。潇潇收了无妄,返身回到床上,侧身躺下,继续睡了。 房内静悄悄的,房外也依然安宁,云散风止,一片祥和。刚才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若非窗户纸上多出了一个破洞,方才神刀无妄的出现,仿佛只是一场梦。 天降的房内,忙碌了一天的他熟睡正香。 方才的睡梦中,他似乎感应到了空气中透出了不寻常的动静。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悄然出现,但来到天降门外时,却只在外面徘徊,不知顾忌什么,迟疑着不敢进入。虽然并没有真正骚扰到他,但因着这种无形无声,却又隐含敌意的气息,仍旧让天降无法睡安稳,眼看他就要醒来,却在他将醒未醒之间,又感受到了另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出现,随即那种异常的气息就此消散,再无动静。倦懒困眠的人,找到了可以不醒的理由,也就不愿醒来,于是他翻过身去,再次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神秘而不可知的梦境中,他仿佛迷失在夜色中的旅人,茫然四顾,踟蹰行走,却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我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无限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点点光明。 天降迷茫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简朴的房间。影影绰绰中,出现了两个人影,分明素不相识,却又似曾相识,又是谁呢? 面容忧郁的青年坐在案前,双手撩动,轻抚琴弦。案上轻烟袅袅,一曲琴音静静流淌,如流水,如清泉,安宁静谧。 一曲已毕,青年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轻叹了一声。 “国主不知何故,忽然召我进宫,三天之后才能回来。最近凤凰道并不太平,好友,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小心。” “嗯。” 坐在他对面的,是位年轻的女子。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映得身上穿的黑色战袍,愈显威严肃杀。听着青年弹琴时,她的双目一直低垂,神色安祥。等到青年说出关心的话语,她才抬起头来,碧眸一闪,神光离合,如海如波。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你总是这样说,但你的每一次出战,都是出生入死,让人怎么能不担忧。可叹我空有法力,却无法看到未来。这些年,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直非常安心。但不知为何,最近却总感到隐隐的不安,不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即使看到未来,却又无法改变。那么,这样的未来,也无须了解。”女子回答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身为战将的宿命,就是生于战场,死于战场。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你也无须为我伤心。” 女子修长的手缓缓伸出,轻轻握住了青年的手。两人十指交缠,深深凝望,眼中蕴藏着的,是怎样的深情,以及无法诉说的对命运的迷惘? “你总是为我担忧,但人终有一死,活着,就要让自己快乐,何必让心太倦。纵然有一天,我终将迎接自己最终的命运,即使灰飞烟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中,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七生于战场,七世不团圆……”青年低声自语,神色越见忧伤。 “这就是你的宿命吗?不,我不相信。如果这就是你的天命,那么,即使逆天而行,我也要改变你的命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更鼓三响,一直沉睡着的四夫人桃秀,悠悠醒了过来。 高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身上的汗也都干了,不再有头重脚轻的感觉,身体感觉松快了不少,只是口渴得厉害,迫切地想要喝水。 “小玉,小玉!给我倒杯水……” 睡在帘外的婢女春华本就睡得不安稳,桃秀这么一唤,立刻惊醒过来,连忙披衣下床,给她倒水。虽然房里点着蜡烛,可看着那幽幽的光芒忽明忽暗,还是止不住地心里发怵。如今这位宠冠一时的四夫人房里,已经成了合府上下望而却步的存在,小玉之惨死更是让人胆寒,真心实意地说,谁还愿意来侍候她?只是身为奴婢,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听天由命。唯有希望今天来的法师真的管用,厉鬼从此不再来,否则谁能保证下一个受害者不会轮到自己。 桃秀高烧方退,又刚从睡梦中醒来,头脑昏昏沉沉,一时忘了小玉已死,话一出口,才想起这件事,不觉一阵悲从中来。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可自己活到这么大,并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那鬼怪却缠上了自己?虽然容传并没有说什么,对她宠爱如初,可她心里十分清楚,府内上下都在背后议论她是不祥之人,将灾祸带进了府内。否则一向太平无事的郡守府,怎会在她进府之后就妖孽横生?而如今小玉惨死,更加坐实了她灾星的罪名。 她虽倍受容传宠爱,但毕竟只是妾室,又尚无所出,在这个家里,所可依赖者,唯有容传的爱。不是她不相信他对自己的爱,可发生了这么多事,又加上小玉的死,万一他因此也认定自己是不祥之人,而不再爱自己,那就算鬼怪没有要自己的命,她在这府内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喝着甘甜的水,干渴的感觉得到了舒缓,难过的心情却并没有得到缓解,不知不觉间,泪珠悄悄落了下来。看她掉泪,春华连忙安慰道:“四夫人,不要难过,今天大人又请来了法师。听说这回请来的,非常厉害,一定可以把那只厉鬼收了。”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1 章 桃秀摇了摇头,对春华的话并不放在心上。自从闹鬼以来,府内请了多少法师,没有一次有用。她的心情,也从最初的希望,到一次一次的失望,直到今天的绝望,唯一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 见她神情呆滞,春华也不再多说,接过空了的茶杯往外走去,还没走两步,忽觉衣袖一紧,已被桃秀拉住。“四夫人,怎么了?”春华回头忙问,却惊见桃秀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之色。 “你……你看看窗外,那是什么?!” 春华转脸一看,顿时吓得惊叫一声,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顷刻摔成了碎片。 不知何时,窗纸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影,恰似一副完整的人形,只见头颅四肢躯干俱全,只是细长扭曲,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抻成这种古怪的模样,摇摆不定,煞是可怖。 “应……应该是……树的影子吧!” “大,大概是吧!” 虽然竭力想要说服自己,那不过是树的影子投到窗户上,恰恰好显出这样的形状来,但这种暗示却并不能给她们壮胆,两人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哆嗦。桃秀一下缩进了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团团包住,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一些。“春,春华,你过来,今晚睡我床上,别睡外面了!” 虽然心里也在害怕,但这个时候,春华居然还记得主仆尊卑有别,没有资格睡主人的床。“四夫人,春华是奴婢,不能……” 话音未落,一直关得好好的门,突然“咣”的一下,自己开了! “啊!”两个女人同时尖叫了起来。 门一开,一阵寒凉彻骨的冷风灌进了屋内。肉眼所见,并没有任何东西的存在,却能清晰地听到“哒哒”的声音,仿佛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朝屋里冲过来,春华吓得尖叫一声,惊恐之中哪还再记得起什么尊卑之别,猛地跳到了床上,两个女人顿时抱成了一团,盯着帘外瑟瑟发抖。 冷风刮过,一直飘动不停的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这时,两个女人终于看到,帘外站立着的,是一条长长的黑影,飘飘荡荡,紧接着,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钻进了她们的心里。 “看你还往哪里逃!” 原本虚无缥缈的影子,渐渐幻化出了实体,虽仍旧黑漆漆的一团,已依稀能够分辨出是个男人,只是看不清他的面貌。亲眼见到鬼魅现身,情知无处可逃的桃秀,虽然害怕得牙关打战,却还是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虽然问出了问题,却并没有指望鬼魅能够回答自己,然而桃秀意想不到的是,听到她的质问,鬼魅竟然发出了尖厉的笑声。 “为什么,因为我不能超生啊!只要你死了,我就能超生,我等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桃秀还能有勇气的话,定要愤怒质问这只鬼魅,你不能超生是你的罪孽,与我何干?然而她的勇气在问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了,听到鬼魅尖笑的刺耳声音,更是吓得全身发软,不要说是无处可逃,就是想逃也已完全没有力气。两个女人唯有紧紧抱着,颤栗地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鬼魅不停地狂笑着,如同捉弄老鼠的猫,要把猎物戏弄个够,才肯下手发出致命一击,看到二女惊恐万分的样子,只让它更加得意,反倒并不急着杀人,而是尽情恐吓两个柔弱女子为乐。直到它觉得玩得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这才向猎物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呼”的一声,一只黑色的手臂突然暴长,向着床上抓了过来。死亡近在咫尺的瞬间,桃秀和春华再也忍受不住这无比的恐惧,放声尖叫起来。 “不要,救命啊!” 就在这时,原本黑暗的房间,突然光芒大作。 疾风乍起,珠帘猛烈摇动,桌上的纸张顿时卷起,被扫得满屋乱舞。与此同时,一张闪着银光的罗网平空现形,耀得整个房间明如白昼,就在两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当场将那鬼怪牢牢罩住,令它无所遁形。罗网穹顶,如天幕张开,银色光芒如同万把利剑射出,道道寒芒尽数刺入鬼魅幻形,只见方才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鬼魅,顿时惨叫着挣扎起来。无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它越是挣扎,那剑光就越强烈,耀得二女眼睛都睁不开,转眼之间,鬼魅之形迅速淡去,渐渐化为虚影,最终只见一缕淡淡雾气消散,彻底消失了踪影。 亲眼目睹这惊人的一幕,二女惊愕万状。直到光芒消失,屋内又恢复了黑暗,两人都没有回过劲来,仍旧呆若木鸡地坐着。 良久,桃秀才终于微弱地说出了第一句话,舌头仍是僵硬,声音依旧颤抖。 “春华,鬼怪哪,哪去了?” “被……被打死了吧!”春华的声音也战栗不止,结结巴巴地道:“听,听说今天的法师,在这屋里布了,道,道阵,刚才的白光,大概就是法师的法力显灵,把鬼怪打,打死了!” “你说,鬼怪被打死了?这只恶鬼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被打死了?” 自打府中闹鬼,折腾得人心惶惶,法师不知请了多少,但刚才的景象,却是桃秀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术发动情景。看那剑气凌厉凶悍的程度,不要说是区区凝魄成体的脆弱鬼魅,就算是只妖怪,也会被那万剑齐发之势轰杀至渣。桃秀此时心中再无怀疑,那只折磨自己多日,残杀小玉的恶鬼真的被打死了。盼星星盼月亮,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终于盼到了救星,从这场恶梦中解脱出来,明明是如此欢喜的事,可桃秀不知为何,却突然倍感伤心,抱住春华放声大哭。 春华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号啕大哭的四夫人,劝道:“厉鬼总算被除掉了,小玉的仇也报了,四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这回可好了,咱们府里总算太平了,总算太平了!” 抱着今晚共同患难的婢女,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无数惊吓和委曲,桃秀哭得好不伤心。 第二天一大早,任苍穹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了。 虽然画眉的啼声婉转动听,但当清晨人还在睡梦中,只想多睡一会的时候,窗外却有一群画眉鸟排排站,比着嗓子一样的你来我往鸣声不停时,就很难让人享受它歌声的美妙了。任苍穹起先还想赖床,于是钻进被窝里把头包起来,试图挡住噪音,却发现完全不管用,不但隔绝不了噪音,还把自己闷得半死。最后,他只得不甘不愿地爬起身来,梳洗穿衣。 任苍穹梳洗完毕,走出房间,来到院内。呼吸了几口清晨微凉的新鲜空气,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神清气爽。他来到桃树下,抬头看着枝头桃花,只见花瓣上点点露珠,如同晶莹的珍珠闪烁,在晨光映照下,愈显娇艳欲滴。 正在欣赏这清晨的景致,他忽然听到假山石后传来了风声,像是有人在舞剑,不由好奇心起,走过去一看究竟。 假山石后,睡莲池畔,剑风呼啸。剑光人影两相映中,那舞剑的修长身影,不是天降又是何人?任苍穹注目观看,注意力不觉被深深吸引了。 虽然天降曾以掌心雷的术法,从妖魅的手中救下他,但天降的剑术,任苍穹还是第一次见识。剑术高明的人,任苍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仙侠一流的人物,他也不是从未打过交道。但观看天降的剑术,任苍穹也不由得暗暗称赞。 此时的天降,正在全神贯注地练剑。剑心高度专注中,除了剑,什么都进入不了他的心中,于身外之事一无所知,一无所觉。剑如流星,寒光闪动,剑起剑落间,如同风过天际,宁静时似和风拂面,柔情似水,狂暴时却能摧山倒海,毁灭众生。神秘,飘忽,诡异,捉摸不定的动静之间,却是任苍穹第一次领受到的风之气韵。 记得天降说过,他的师尊素有“风剑神”之称,今天一观他的剑法,“风剑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想来天降的剑术如此高明,一定是其师尊的得意爱徒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能教出他这样的徒弟?于是对那从未谋面的御风,任苍穹也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 春天的早晨仍然寒凉,但一趟剑法演练下来,天降身上还是隐隐有了汗意,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就是草草束起的头发,早已变得十分凌乱。 伸手扯下束发的带子,天降略微弯下腰,就着一池睡莲之水照影,理顺散乱的长发,再重新束好。他低着头只顾整理头发,完全没有注意任苍穹就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默默地看着他。 轻风微拂,晨光映照着水边伫立的人影,如玉如冰,风华撩乱。 任苍穹忽然愣住了。 那临水照影、长发飘拂的身姿,隐去了淡淡的冰冷,亦与往日的英武也大相径庭,透出的,却是一种异样温柔美丽的气息。这个人,真的是我所认识的云天降吗? 若不是自己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并亲身领教过他的力量,方才这一瞬间,任苍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女子?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女子…… 任苍穹脑中迅速窜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立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这不可能。 他虽然容貌美丽,但是,却绝不可能是位女子。天下的女子,除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再不会存在第二人拥有这样非凡慑人的气度。只是,明明知道是这样,我刚才的莫名期待又是什么? 这一刻,任苍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更不能明白,方才还是满目绚烂的春光,为何却一下子黯淡了颜色。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2 章 不愿费神去理清这些微妙的,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思绪,任苍穹轻咳一声,向着天降打了一声招呼。 “早啊,云兄!这么早就来练功,真是勤勉啊!” 天降一转脸,看到任苍穹站在树下,含笑向自己打招呼,也笑了一下。 “你也早。” 视线落到对方手上,就见到任苍穹手里握着折扇,天降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人一大早起来,手里就拿着扇子,好似这折扇成了他的必备行头,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一样。 “拿着扇子,你是打算来练舞扇功的吗?” “哈哈哈,你这样说也没错了!” 听他调侃自己,任苍穹哈哈一笑,随手将折扇一甩,扇子刷地飞上天空,在空中打着漂亮的转,飞旋落下,任苍穹身形疾转,脚下犹如凌波微步,轻盈地飘到天降面前,只见风中衣袂飘扬,姿势极其优美。他将手一扬,以最华丽的姿势接住折扇,优雅地展开了精致的扇面,随后看着天降,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怎样,不错吧!” “倒是熟能生巧,却也风流倜傥。”看他刚才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以及华丽无比的扇舞姿势,天降的确被绕得有点眼晕,当下笑道:“不过,好看固然是好看了,请教这门功夫有什么实际用处?难不成以后遇到坏人,你就打算跳扇子舞来迷惑对方,先绕他一个眼花缭乱,好趁机扇遁不成?可惜啊……” “可惜什么?” 听天降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明知他这一定是挖了个陷阱等着自己跳,任苍穹还是管不住地跳了下去。 “可惜你这扇子舞,跳得还稍欠火候。” 天降说话的态度,仍是一如往日的平静认真,搞得任苍穹以为他在做严肃的学术研究,于是赶忙虚心求教。 “哦?那要怎样才叫够火候?洗耳恭听。” “这个么……你若真想能达到迷惑人的地步,仅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君不见以一舞颠倒众生的天魔舞,舞姬翩翩起舞中,是何等的媚眼流波,风情万种?不妨好好去学学。还有么,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跳舞时万不能穿得这么多,所谓罗衫轻薄,半遮半掩,最是撩人,再适当摆些香艳姿势,效果,应是不错。” 也许是天降的气质太正经,太严肃,任苍穹居然一时不能理解如此正经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觉得自己理解力直线下降的任苍穹,呆望了天降好一会,表情都有一些发傻,看得天降忍俊不禁。直到看到眼前这位疑似冰山美人的“云兄”,貌似淡然的神情里,却隐隐透出的一丝狡黠,任苍穹才回过劲来,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天降这看似学术的话,骨子里到底是什么含义,顿时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啊,你调戏我!” “我被调戏了,我居然被冰山美人调戏了!”他拿扇柄指着天降,悲愤莫名地道:“云天降,你不讲道义,你难道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戏,啊不对,是朋友不可戏吗!” “抱歉,我的确没听过后半句。”对他的控诉,天降依然是一脸的庄重淡然。“再者,是你想太多了,我纯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提出的建设性提议。” “啊哟……”看他还是那么一副仙气凛然的样子,十分的高人高高人,但现在已经深刻体验到人不可貌相之真谛的任苍穹,再会上当就有鬼了。 “你就跟着萧玄学坏吧,欺负我打不过你是不是?告诉你,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用扇子当武器的,可也是有的!云兄啊云兄,你别小瞧了我,提防我就是那世外高人,哪天大展神威,用扇子敲得你晕头转向,可别后悔!” “大话可不要放太早,如今这世道,弄不好吹牛也是要上税的。”天降轻轻一笑。他平常笑起来就极为好看,眼下这略带调侃的笑意,与往日又显不同,更添风采,任苍穹又是一怔。 “等有朝一日你能大展神威,用扇子敲晕我再说吧。至于以扇当作武器的世外高人,诚然是有,但我相信,一定不会是你。” 说着,他反手将剑插回鞘内,右手负在背后,从任苍穹身边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目送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任苍穹有着一瞬的怔忡,随即以扇掩面,低声叹了口气。 唉,瞧这步履潇洒的姿态,我都走不了这么帅,怎么可能会是个女子啊! 是啊,怎么可能呢?天下哪个女子,能有这样潇洒的风华气度?即使是那万人之上,凤天至尊的女皇元凤照,她的英姿焕发,冷艳无双虽令人折服,但那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在我看来,依然不及你这般冰冷中却透着无言的温柔,令人心动。 虽然明知是妄想,但刚才你对着我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幻想起来:如果我是女子,遇到你这么既温柔俊俏又本领超群的男子,哪怕缠死你也要嫁给你,正所谓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错过了后悔终生;而如果你是个女子,那么,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娶你为妻。 任苍穹忽然打了个寒战,挥扇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不就是刚才有那么一刻,看着云兄好像一位美女子吗,怎么想象力就丰富到如此地步,竟然想到我嫁你你嫁我的问题上去了? 人太聪明了也麻烦,我果然是太跳跃性思维了!算了,别再多想了,万一想拧了钻了牛角尖,真断上就糟糕了。到时不要再去讥笑潇潇断袖了,人家那是天然呆不懂事,我才是真的有问题! 我可以拿我老爹的人品对天发誓,我才不是断袖啊! “云兄,你是要去吃早饭吗?等等我一起去啊!” 天降早已走得影子都不见了,任苍穹才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声,急急忙忙跟上,惹来从刚才起,就躲藏在树后偷看他表演扇舞风流的侍女们一阵吃吃轻笑。 郡守府给贵客准备的早点,自然是十分丰盛,熬得香喷喷的碧糯米粥,再加各色精美点心,以及种种花色小菜,荤素搭配应有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洗过手,四人围着八仙桌坐下,任苍穹拿起筷子,先拈了一块松花栗粉糕,放进口中尝了一尝,皱皱眉头,摇了摇头。“不好,做得不好!” 天降闻言,也夹了一块尝尝,入口甚是香甜,大为不解地看着任苍穹。“很好啊,到底你觉得哪里不好了?” “啧啧啧,这也叫好?”任苍穹连连摇头。“你这是没吃过好点心呢!像这糕点,栗粉不够精细,糖又放得太多,一口咬下只觉甜腻,不要说是松花香,就是原本的栗子清香都被盖住,我看除了不粘牙外,它也就没别的好处了。口说无凭,云兄,且等到了神都,我请你尝尝神都第一点心大师做的糕点,那才叫口齿留香,包你一尝难忘!” “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挑三拣四?照你这么挑,穷人家还不要活了呢!”萧玄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人家一顿饭十几个铜钱,你一顿就吃掉三两三,看来对你来说,三两三还算是节俭朴素了!” “是啊,凡事不可太挑剔,不然会折福的。”天降笑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你放心什么?”任苍穹很奇怪。 “本来我还担心你是惯吃霸王餐的江湖骗子,所谓家在神都云云不过是骗人的伎俩。现在么,我基本可以确信你家里的确有钱,那么我的收容费和保护费就都有了实在的着落了。” “哎!”任苍穹给他噎得直哽,连连叹气。“虽然明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还是让人伤心呐。像我这么正直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骗子!太伤人心了!” 潇潇听着他们说话,也不抬头,一言不发地吃粥。天降留神见他只是吃粥,并不碰面前的一应甜食点心,想必是不喜欢吃甜的,却又不好意思站起身去夹别人面前的东西,便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盘蒸饺和一碟酱萝卜推了过去,找了找,又递过去一碟腌鹅脯,心想这些总不会甜了吧? 看到面前忽然多了几样东西,潇潇讶异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天降问:“潇潇,你不爱吃甜食?”潇潇愣了一下,点点头。天降便道:“这几样都不是甜的,你先尝尝这饺子,看看合不合你口味?”潇潇举筷夹了只蒸饺,放进口中品尝。“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光喝粥怎么够?至于这些咸菜,虽然口味不错,却不可食用太多,因为咸味太重,有伤身体。还有,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腼腆,想吃什么就自己去夹,这一点你要好好向苍穹学学,你看他多好,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 “是,云师兄,我记住了。” “喂!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你教导他就教导他,干嘛把我拉出来当反面教材?”任苍穹忍不住抗议。“怎么会呢?我真的是在赞扬你。”天降道:“我很欣赏你的率性而为,希望潇潇能够向你学学。” “有你这么夸奖人的吗?”任苍穹嘀咕了一声,但人家都说了是赞扬他的率性,他也只好把这当作是奉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说起来,怪不得潇潇喜欢你,云兄你对待小弟可真体贴,做你的小弟,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天降闻言,一本正经地道:“你若是羡慕,我也不介意把你当作小弟。”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3 章 已经吃亏上当过一次,这一回,任苍穹二话不说,伸过筷头就去敲他的手背,可恨天降手缩得太快,硬是没敲着。 “你就时时刻刻不忘要占我便宜!这可没你的份,我实实在在是有兄长的。唉,要是我那兄长待我有你待潇潇这一半的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昨天不是说,你和你兄长感情很深吗?”萧玄诧异地问。 任苍穹哈哈一笑,自知失言,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道:“感情深是一回事,会不会体贴人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啊。萧玄,你有这么一个好师兄,是你的福气,你要珍惜。”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四人刚刚吃完早饭,就听到厅外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只见郡守容传携着一位盛装的丽人,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一见天降,容传快步走了上来,连连作揖。“先生神术,令人钦佩,容传在此多谢了!”那美人也走上前来,深深致福。“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受小女子一拜!” 这女子本就生得美貌非常,再加上又打扮得极为华艳动人,金步摇,白玉簪,环佩叮当,一进厅内时,众人好险都被耀花了眼。天降见她过来行礼,一时都不知道这位美人是谁。直到听她开口致谢,才认出来她原来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位四夫人桃秀。只不过昨天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发高烧,病得昏昏沉沉,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气色精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是对她用了安神之术,让她能够好眠一夜,居然就达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天降深感意外。不用等他发问,那两人坐定之后,容传便迫不及待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 听到昨晚道阵发动,将再度现形作恶的鬼魅当场击杀的事,虽在天降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家里来了法师,不管那作怪的东西是什么,总要收敛一二,想不到竟如此大胆,迫不及待地继续害人,被收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是,真的只是厉鬼作祟这么简单?那在小玉身上所查觉到的魔气,又是从何而来? 天降虽然心里疑惑,但看到郡守和桃秀欢天喜地的样子,也不便说出来。此时说出,不但扫了他们的兴致,而且又添加了新的惶恐。 听了桃秀的叙述,任苍穹真有些疑惑以那道阵的威力,那只鬼魅究竟是如天降所说的被打入轮回,还是其实已经被轰得魂飞魄散了。想要去问天降,他又担心万一自己发表了怀疑的意见,天降会不会不高兴,觉得自己不信任他?还是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没魂飞魄散就是没魂飞魄散,自己还是不要多事,去讨他的嫌了吧。 不过,以恐吓女人为乐,专门欺凌女人,杀害女人,这种东西想必活着做人的时候就是人渣,死了也是鬼渣,就算真的灭掉了,也不值得可惜。眼下听郡守的意思,厉鬼已经除掉,不是不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就是可以拿钱了?一想到一千两银子马上就可以到手,任苍穹心花怒放。 看着郡守只顾兴高采烈地和天降攀谈,却一直没有提到钱的事,任苍穹往靠椅上一靠,一边展开折扇轻摇,一边心中盘算。提钱伤感情,不提伤我心,你家里的鬼除掉了,也不能光顾着自己高兴是不是?这个地方奇奇怪怪,不可久留。反正你贴告示说的是抓鬼,现在鬼已经除掉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妖呀魔呀什么的,那就不该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了。我该怎么婉转地暗示他赶紧付钱,我们好收拾收拾走人呢? 任苍穹正在盘算,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一抬头,就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二夫人病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和天降谈得开怀的容传,听到管家这报告,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请大夫了没有?” “这……”看了天降等人一眼,管家欲言又止。容传会意,便向众人告了声罪,命桃秀继续作陪,自己起身向屋外走去,管家连忙跟了出去。 看管家的意思,似乎是指那位二夫人病得很蹊跷,难道,不是寻常的生病?任苍穹暗想,有钱人家就是三多,人多钱多麻烦多。而那些麻烦的根源,往往又是来源于老婆多了孩子多,导致破事更加多,成天不整出点夭蛾子就不算完。比方说这郡守,一会儿四夫人出事,一会儿二夫人出事,没完没了,你如果只娶一房,哪还有这么多事?但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与己无干,想也是白想,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早点把钱拿到就好。 他想得如意,可天下却偏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正所谓越想省心,越省不了心。在外面谈了没过片刻,就见容传又回到了屋内,脸上已满是阴郁。只见他走到天降面前,忽然一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天降急忙站起还礼,大惑不解。“大人这是何意?” “这……”容传脸色阴晴不定,似是难以启齿,变幻莫测的神色中,复杂的情绪表露无疑。 “仙师,这件事,在下真不知如何启齿,还望仙师能移驾随在下一行。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容传又是深深一礼,恳请之色溢于言表。 “大人,究竟出了何事?”桃秀大惑不解,悄声问道。 容传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唉,不要再问了,去看看她,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又转向了天降,神色哀恳。天降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他仿佛倍受打击,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但毕竟在人府上住着,主人有事,请求相助,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点头答应。 任苍穹心念一转,一下想到了什么,急忙站起身来。“等等云兄,我也去!” 他要同去,天降没有意见,郡守也不好拒绝。毕竟这位是仙师的朋友,说不定也是位高人。于是一行五人离开房间,动身往二夫人处去,刚刚走到院中,迎面就见一条红色人影跑了过来。 “爹,四娘?四娘你病好了?你们要去哪?” 昨天晚上,容若兰翻来覆去睡不着,如同着了魔一样,白天那位云先生的音容笑貌,只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让她心跳加速,兴奋莫名。人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却都是明天去桃苑,该怎么梳妆,怎么打扮,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香袋,到时该说什么才好?总之想了半天,都是在想怎么才能给云先生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印象,这样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直到快四更才朦胧睡去。天一亮她就起身,草草吃过饭,就叫丫环帮自己梳妆打扮,好容易收拾得满意了,出发往桃苑来,刚进院子就看到一行人出来,容若兰第一眼就看到走在最后的天降,然后才看到前面的父亲和四娘,心头好不诧异。 看到容若兰,容传也有些诧异,但现在不是闲话的时候。“你二娘病了,你也过去看看她吧。”“二娘又病了?!”容若兰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容传也无心再和女儿多说,闷着头继续往外走,容若兰转头望了走在后面的天降一眼,见他正和身边的一个男子在说话,那男子年青华美,神采风流,只是十分面生,不是自己府里的人,而看两人的态度之熟稔,应该是一起来的朋友。 看着那两人边走边低声说话,容若兰突然一阵脸红心跳,没来由地心慌意乱起来,急忙跑到桃秀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 容若兰一路走,一路不时偷看意中人,只是少女情怀,又怕被天降发现,一瞥之下就急忙转过视线,等一下趁他不注意,再偷眼去瞄。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孰不知天降固然是没有留心,却早就被任苍穹看在了眼里,暗暗好笑,轻轻拿肩膀撞了撞天降。 “做什么?”天降纳闷,任苍穹嘻嘻一笑,附到他耳边,悄悄道:“桃花运哦,你有桃花运啦!看!” 他说话的气息,直扑天降的耳际,天降心里微微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尽量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抬眼望去,正对上容若兰投过的目光,两人眼神这一对上,容若兰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飞快地转过脸去,拉着桃秀直往前赶,一个劲地催促容传。“爹,咱们快点!” 看着若兰拉着桃秀跑到了前面,容传还以为是女儿对二娘太过关心,心里苦笑,却不好说什么,只得也加快了脚步。 “是个可爱的小美人呢。”任苍穹拿扇子挡住笑容,笑道:“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哦,没准这就是你的缘份到了,怎样,喜欢不喜欢?” “的确可爱,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天降面无表情。 “哦?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美人?说出来听听,我给你参考参考,如何?”提到这风花雪月之事,任苍穹最是有兴趣,可惜天降并没有兴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做正经事,走吧。” 来到了二夫人的院落,一进院子,就见院中站立着不少下人,人人表情惊惶,议论纷纷。容传也不多话,径直往二夫人房间走去,尚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哭泣的声音。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娘亲!” 卧房地面上,横躺着一个女子,一个少年跪在她身边,哀哀哭泣。众人一进房,看到的就是这幕景象。听到有人进来,少年抬起头,看见容传,立刻泪眼汪汪地扑了过来,抱住了容传的腿,哭道:“爹,你看娘亲她这是怎么了,快救救她吧,爹!” 这少年就是容传与二夫人白梨所生之子容若月,也是他唯一的儿子。白梨本是容传正室陪嫁的婢女,后因正室无子,看中她素来温婉小心,侍候容传极其妥当,又生得标致,便被容传收了房,才生下这一子。虽然容传对她算不得如何情深,但毕竟有了儿子,对她也是相当看重,万万想不到,如今会闹出这样的事来,令人失望遗憾。 天降一进来,看到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半身焦黑,面目都看不清了,心中一凛。这副模样,明明是被火烧伤,可为屋里却并没有任何遭受火焚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他再仔细一看,只见那女子一只右臂,更是整节都被烧得焦炭一样,枯黑的手指间,却还紧紧捏着一张纸。奇怪的是,那女子身体被烧得这样厉害,这张纸却只烧掉了半张,残存的金黄纸片上,鲜红硃砂清晰可见,分明是一张符咒。 一见这张符咒,再看那女子被烧伤的惨状,天降心中已明白了几分。而看容传的样子,也似乎心里有数,只听他叹了口气,看向了自己,说道:“仙师,你看她这是……” “这是私行术法,结果术法被破,导致法术反噬,引火烧身。” 虽然平日并没有多少来往,但看到好好一个秀丽的女子,变成眼下这副模样,桃秀仍是为之胆寒。她并不是笨人,看到容传表情异常,再听天降如此说,顿时明白了过来。 “二姐会法术,为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昨天厉鬼刚被道阵收了,今天二姐就变成这个模样,难道说,难道说……” “如果没有料错,昨晚四夫人房里的鬼魅,应是受二夫人驭使,只是被道阵所破,术法反噬自身,被阴火烧身,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天降平静地道。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4 章 容若月呆了片刻,突然伏地大哭。 “哭什么!你娘这是自作孽,怨得谁来!我自认从未亏待过她,为何她竟生此歹念,残害无辜,真是令人痛心!”容传怒不可遏。 “爹,娘不会做这种事的,不会的!”容若月哭道:“看在娘平日尽心侍候爹的份上,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母亲已成这般惨状,父亲却并不请医救治,还指责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何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发生如此变故?少年如何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只是伤心痛哭。 看到容若月哭得凄惨,天降心中一软。母亲有罪,稚子无辜,再怎么样,让他看着母亲这样凄惨的模样,实在太残忍。虽然犯下罪行就要受到惩罚,但法外施恩,也当顾念稚子之心。心念一动,天降走上前去,看了看这半身焦黑的白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掌来。 “喝!” 随着天降一声叱喝,众人只见白梨的身上,渐渐升起了一股黑气,如同黑蛇蜿蜒游动,径往天降掌心而去。知道阴火之力不可小视,天降不敢怠慢,凝气在掌,全力化解吸取而至的阴火之力。随着阴火的侵袭,他白皙的掌心渐渐透出黑气来,看得任苍穹心惊肉跳,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想要阻止他,却又不敢阻止,只得硬生生忍着,生怕自己一出声,反而打岔让他分了神,被火力烧伤,那就罪无可恕了。 运气三转,阴火之力终于化去,天降的手逐渐恢复了原状,再看地上的白梨,一身焦黑已然褪去,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只听她低低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娘!你醒了,娘!”一见母亲醒来,容若月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白梨刚刚醒转,尚还有些愕然,待看到满屋是人,又见到容传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以及地上符咒的残片,顿时脸色变得惨白。 “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仙师慈悲,你就亲自去向小玉赔罪去吧!”容传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大人……我……”白梨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辩解。 “云兄!” 这边的任苍穹,早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里还顾得上去管容传怎么审问白梨。好不容易等到天降回气完毕,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其拽出房间,拉到院子里,抓过他的手,不容他拒绝,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 被他紧握着手,天降有些尴尬,想要抽出,却发现对方握得如此之紧,竟然抽不出来。只是,从没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平时总是嘻笑没个正经的脸,此刻却是一脸严肃,焦虑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令他无法不为之感动。 “我没事,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天降笑道。 “差点你这手就要变成烤凤爪了,还好好的?”看看没事,任苍穹才放下心来,不过仍是不甚气平,将他的手用力一甩。 “好吧,我反正是外人,没有说话的资格,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跟萧玄说的,你就等着你那宝贝师弟对你掀桌吧,看你怎么办!” 一说到萧玄,天降还真有些忌惮。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就连师尊见了他都要发愁,哪里降得住他。这件事,任苍穹真要在他面前告上一状,恐怕萧玄当真会发飙,这小子一旦变成喷火龙,那就有得自己头痛的了。于是任苍穹的这个威胁,还真威胁到了点子上。 “好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天降忙道:“莫要生气,我并不是为了她。”他看了看房内,轻声道:“毕竟,那少年是无辜的。” “的确他是无辜。”任苍穹嗤笑了一声。“但因他母亲死了的人,可不更无辜。云兄,我知道你有慈悲心,可对坏人慈悲,就是对好人的残忍。他母亲用邪术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慈悲,残害那小玉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慈悲?” 天降叹了口气,情知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不再多说。 屋内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阵阵传来,听得任苍穹极不耐烦,撇了撇嘴,示意天降。“现在这情形,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这是别人的事,与你我无关。” “咦?”看着天降往外走去,任苍穹甚是吃惊,连忙赶了上去。“你不管了?我还以为你会冲进屋去,义正辞严地要求严惩凶手呢!” 天降眼皮直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哪来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走吧!” 碧荷坐在窗前专心刺绣,虽只绣了一半,已能看出绣面上一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她偶然歇下针线瞧上一瞧,自己也甚是满意,正在自我欣赏,忽听若兰的声音从外传来。 “三娘,三娘!”容若兰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这样急急慌慌的?”碧荷连忙站起,拿起手帕去擦她脸上的汗,嗔怪道:“姑娘家成天风风火火的,也该有点温柔贤淑样,不然将来可怎么得了?” 对于这位三娘,容若兰一直都是和她最亲。她生母生性寡淡,儿女心也平淡,成日只是独守庵堂,闭门念经,敲木鱼的时间比陪她这个女儿的时间都长,令她虽有母却好似无母。碧荷虽然比她年长不了多少,但性情沉稳,又颇疼爱她,因此在父亲的妻妾里,容若兰就和她最是合得来,有事没事就来找她,也算是弥补一下缺少母爱的遗憾。 “三娘,可不得了!”容若兰抓起桌上的茶杯,一连灌了几大口水下去,气喘吁吁地道:“咱们家的鬼抓到了,你知道是谁吗?真是太可怕了!” “咱家抓到了鬼?是谁?”碧荷惊讶地问道。 “是二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爹对她和若月那么好,可她还不知足,生怕四娘过了门再生个弟弟,将来会和若月抢家财,竟然招鬼要杀四娘,结果昨天被法师抓个正着,差点烧成焦炭,要不是法师救她,现在已经去向小玉请罪去了!” 容若兰越说越气,小脸气得通红。 “娘当初真是走了眼,怎么想起让爹把她收房,居然这么坏!三娘,你不知道,她自己做了坏事,不承认就算了,竟然说是府里有人勾结法师害她,还想把脏水泼到法师身上去!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现在爹还健在呢,就想着四娘生孩子将来会分家财,那还有三娘你呢?再保不住四娘没了,爹再娶个五娘回来呢?那她是不是要把你,娘亲,爹和我一起收拾掉,郡守府就剩下她和若月两个,才叫满意啊!” 想到爹竟然娶了这么个女人,而自己平日还一口一个二娘地叫着,谁知竟是一条毒蛇,容若兰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白梨是死活不认,坚称府里的事全都与她无关,至于那符咒,只是她在卧房地上发现,好奇捡起来看看而已,谁知咒上突然起火,才会把她烧伤。 说到最后,白梨竟然指责是请来的法师有鬼,说不定是府里看她不顺眼的某人勾结来的,故意借着府里闹鬼的情形,用邪术符咒害她,等等等等,只气得容若兰火冒三丈。要不是被父亲拦着,只怕冲上前去就要抽打白梨,也不管她是不是二娘,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说的勾结法师的某人是谁?指名道姓说出来!要不是法师慈悲,救活了你,你现在就是一截焦炭,哪容你在这胡言乱语地诋毁他! “莫气莫气。”碧荷忙拍拍她的手,劝慰道:“若兰,你还小,不懂人心。她就若月这么一个儿子,疼爱在所难免,若月现在是大人唯一的儿子,她怕将来再有人生下男孩和若月争宠,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她不该私心太重,迷了心窍,如今真是咎由自取。” “三娘,你怎么就不生气呢?她说有人勾结法师害她,说的是谁,你都没想一想吗?”容若兰怒道:“我是不会原谅她的!留在她府里,早晚有一天咱们全都要像小玉一样给她害死,说什么都不会饶了她!” 碧荷赶紧给她顺毛息怒,柔声劝道:“不气不气,若兰,相信你爹,一定会处置她的,别为这么个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哼!”容若兰仍是余怒未消,碧荷见状,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抿嘴一笑。 “我知道了,不光是因为她害了小玉,而且,还因为她说云先生的坏话,把罪过往云先生头上推,若兰才会气上加气,气坏了吧!” 一下被戳中了最敏感的心事,容若兰顿时俏脸飞红。“本来嘛,云先生救了她,可她竟然还攀诬他!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良心都被狗吃了!” 碧荷看着她吃吃发笑,笑得容若兰小脸更红。良久,才扭捏地拉着她的手道:“三娘,我要去桃苑,去向云先生道谢,你陪我去好不好?” “哦,道谢呀,那你就去好了。你又不是不认识路,要我陪着做什么?”碧荷明知故问。容若兰情知她在揶揄自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硬是拉起她的手往外拽。 “三娘,你就别为难我了,你明明就知道嘛!陪我去吧,不然我一个人跑去怎么说话呀,好三娘,你帮我这一次,下回我把我娘庵堂那盆绿牡丹弄来送你,我知道你已经看上它很久了!” “你呀!”碧荷忍俊不禁,伸手在她额上戳了一下,还是被她哄出了绣房。 白天的千里城,一片繁荣景象,沿街两旁的店铺里人头攒动,街道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热闹景象。 迎宾客栈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光芒闪闪,这是千里城最好的一家客栈了。客栈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正拨打着算盘,算着这月的进账,忽见一道阴影,投在了账本上。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青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柜台前,正阴沉着脸看着他。 “客官,您来了!请问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欠了这男子八百两银子没还,使他露出这么一副讨债鬼似的表情,一眼瞅到男子背后背着的大刀,掌柜的更是心跳加速,勉强堆出一张笑脸来,小心请教。就听男子沉声道:“我不住店,店家,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5 章 “什么人?”掌柜的满脸堆笑。“客官请说。” “掌柜的,你和你店里的伙计,有没有见过一位个子这么高,长的很漂亮,穿的很华丽,手里面总喜欢拿着一把折扇的青年公子?” 长的漂亮,穿的华丽,喜欢拿折扇的青年公子?掌柜的茫然摇了摇头。“抱歉客官,小店从没来过这样的客人。”“再好好想想,你真没有见过?”青年大失所望,却又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小的怎敢欺瞒客官,这么招眼的客人,小的要是见过了绝不会忘记,实实在在是没有,还请客官海涵。” 掌柜的点头哈腰,生怕不一留神,就得罪了这位大爷。别的不说,只看他背上沉甸甸的那把刀,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这位大爷,会不会是个江洋大盗! 青衣男子眉头皱得快要拧成了疙瘩,到底到哪去了?这千里城就这么大,像点样子的地方都跑过了,而今跑了一大圈,那小子连个影子都没有,难道他学会了飞天遁地不成? 就是怕他一个人到处乱跑会出事,老爷子再三嘱咐自己要看好他,保护好他,谁知那臭小子,竟然耍花招把自己甩了!虽说那小子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江湖险恶,这不识人间疾苦的贵公子,谁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向老爷子交待?想起那张成天嬉皮笑脸的可恶的脸,青年就恨得牙痒痒。 “敢放我的鸽子,跟天借了胆了!你小子,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不然你就死定了!”青年握紧拳头,对着天空怒吼。 “啊欠!” 郡守府桃苑内,正和另外三人在玩马吊(麻将)的任苍穹,一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 桃花树下打麻将,人面桃花相映红,甚是风雅。 难得天降也在,大家不好好玩玩,太可惜了,只是一起玩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呢?下棋,四个人怎么下,要是拿两副棋来,大家一对一对地下,弄得好像下棋比赛,气氛也未免太沉闷了。于是,任苍穹便想到了打马吊这种老少咸宜的游戏,只无奈那三个人,谁都不会玩。 在玩马吊这个问题上,天降和萧玄,先天条件便不足。缥缈峰加上他们的师尊御风,总共只有三个人,那是永远的三缺一,就算御风有此雅好,也玩不起来,何况……他有没有还是个大问题。至于潇潇,不用管他家师兄弟有几人,任苍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是会,那才真是稀奇事。 寓教于乐也是乐趣,左右闲来无事,那就一边打一边教吧,也是不错。好在那三人也没谁打算要当世外高人,不屑玩这种下里巴人的游戏,于是四个人就这样凑成了一桌,任苍穹一边教,另外三人一边出牌,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开打起来。 “你着凉了?” 看着任苍穹拿着手巾直擦鼻子,天降问道。 “没有。”任苍穹揉了揉鼻子。“突然鼻子就痒了起来。”“春天的缘故吧?这院子里桃花太多了。” “我对花粉从不敏感,不然我也不用养花了。我看,大概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吧!”任苍穹说着,很有点磨牙的味道。 “你怎么就想到是说你坏话,而不是有人在想念你呢?”天降放下了一块牌。“人品,兄台,人品啊。” 萧玄嗤嗤直笑,潇潇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再一次深刻认识到人不可貌相真谛的任苍穹,向天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忽然闻到一股脂粉香气从院外传来,不由转脸往外看去。天降也抬起了头,只见郡守那位漂亮的千金小姐,正挽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姗姗而来。 任苍穹嘻嘻一笑,往椅子后一靠。“云兄,郡守千金来看你啦!”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看云师兄的?”潇潇问。 “不是来看你云师兄,难道是来看你的?”任苍穹嗤之以鼻。“傻小子,萧玄,我告诉你们吧,这位小姐是看上你们师兄了,所以你们两个最好识相点,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杵在这破坏人姻缘,不然要遭马踢的!” “不要胡说!”天降瞪他一眼,站起身来。这时,容若兰和碧荷已来到了面前。 “云先生!”容若兰脆生生叫了一声。“这位是我三娘!我们是特意来感谢先生的!” “原来这位先生,就是云先生。”碧荷欠身福了一福。“听说府里请来了一位仙师,风姿秀雅,人品非凡,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世外仙人。多谢先生出手,收伏了厉鬼,为我府上平息了这场风波,碧荷感激不尽。” “夫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天降连忙还礼。早有侍女又搬来了椅子,于是容若兰和碧荷也在桃树下坐了下来。对于容若兰来说,当然希望在场的只有天降与自己二人,但无奈别人不走,也没有办法。那边萧玄和风潇潇,根本不曾听任苍穹的话,要去成全他们云师兄的好姻缘,坚定地留在院子里,反正任苍穹自己都不走,凭什么要他们走? 碧荷和天降殷勤叙话,容若兰则有意坐在天降旁边,想方设法和天降搭话。只要天降一接她的话,她就高兴得眉飞色舞,那种欢喜之情掩都掩不住,看得碧荷心里叹息,这小儿女的心思,就算是个傻子都该看得出来了,可惜那位云先生的表情,却一直淡淡的,完全没有热络的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让人忍不住要替那情窦初开的少女,挥一把注定的失恋之泪。 明明知道坐在这里就是根碍眼的大蜡烛,可刚才还赶潇潇和萧玄走的任苍穹,自己却照样坐得稳如泰山,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就是不想走。无视容若兰幽怨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地打开扇子,自得其乐地摇着。 摇着摇着,忽然,他摇扇的手势顿住了,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有了瞬间的僵凝。任苍穹微微抬起眼帘,目光来回扫视了几遍,不知在看什么,若有所思。 碧荷深知姑娘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心急吃不成热豆腐,总不能现在就和云先生提亲吧。寒暄了一阵,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就算明知容若兰不想走,碧荷也只有起身告辞。天降有礼地送她们出了院子回来,前脚刚踏进院门,后脚便被任苍穹一把拉走,拖着他直奔屋内,关上房门,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 “你说的是真的?”天降先是一惊,随即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拿着正经事开玩笑的人吗?”任苍穹神色凝重。“云兄,你一定要相信我,还是去看看四夫人吧!” 天降刚要回答,就听到院外侍儿的声音:“云先生,四夫人来看您了!” “刚说要去找她,人就到,倒是省事了。”“你打算怎么办?”任苍穹问道。“放心,我自有计较。”天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招他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任苍穹连连点头,于是两人一先一后出了房门,只见四夫人桃秀,正含笑站在院中。 见到天降出来,桃秀连忙上前,盈盈下拜。 “感谢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能逃出生天,都是先生恩德,此恩此情,没齿难忘!” “四夫人言重了。”天降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三人围着石桌坐了下来。看着桃秀娇美的容颜,天降轻叹了一声,说道:“虽说府上厉鬼已被收服,但四夫人一直遭受厉鬼纠缠,恐有邪气缠身,请恕在下唐突,为夫人一诊脉象,看看有无阴邪之气残留,以绝后患。” 对这位天人一样的云先生,桃秀已是敬仰非常,一听要为自己诊脉,岂有拒绝之理,连忙伸出手臂,放在桌上。“有劳先生。”天降点点头,右手按上了那截雪白的玉腕,轻按脉息,过了片刻,收回手去,看着她笑道:“恭喜夫人,阴邪之气已完全袪除,从此再无后患了。” “真的?”桃秀欣喜非常。“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谢字嘛,就不用了。”任苍穹忽然出了声,只见他靠着椅子,懒洋洋地道:“我们并不是神仙,想要普济众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郡守府富贵之地,也不是游方之人久居之处,还请四夫人转告一下郡守大人,莫忘了早付酬金,我们也好告辞离去了。” 任苍穹这话,就是□裸地在要钱了,如此直白地提钱,实在是有损仙师的高雅形象,但桃秀也不敢有任何意见,连连答应。待她离去后,天降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任苍穹,看得任苍穹心里直发毛。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知你拉不下面子,只好我去唱红脸,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很好。”天降笑道。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缓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任苍穹望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地琢磨他这句“很好”,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话。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不久,郡守容传亲自来到了天降的房间。 虽然二夫人白梨的事,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但现在的容传,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面带微笑地走进门来。 扫了一眼其他人,容传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云先生,在下有一事,想和先生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天降看了看他,心里有些纳闷。白天任苍穹跟桃秀说的话,想必她已经传给了容传,现在容传过来,不是为了付钱的事吗?这有什么要大家回避的,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却见任苍穹洒然一笑,率先站起身来。 “既然郡守大人有事要和云兄单独商谈,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了,潇潇,萧玄,我们且回避吧。” “大人有何事,敬请直说。”看到众人都离去了,天降开口问道。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6 章 郡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才期期艾艾地问道:“在下冒昧请问先生,家中可有妻室?” 这是什么问题?天降愣了一下。 “无。”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或许自己回答有妻室会更合适,但并不习惯说谎的人,脱口而出的就是正确答案。“先生是没有妻室,还是订亲了尚未成婚?”容传并不到此为止,继续追问。 “这个……我并无妻室,亦无婚约。” 这算什么情形,追查户籍?还是说……话音刚落,他就见到容传面露喜色,顿觉不妙。果不其然,就听容传喜孜孜地道:“先生人才一流,气宇非凡,真是罕见的人中龙凤,谁家姑娘能匹配先生,实乃前生修来的造化。在下有一小女名唤若兰,容貌品格俱还端方,且对先生仰慕在心。若先生不弃,情愿奉为箕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就算此时突然看见任苍穹打扮成花魁来跳舞,也比不上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撼,天降当场呆住了。 这位大人晚上登门,原来是为了给女儿亲自做媒来了?真是慈父之心,可表天日。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子女婚姻最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即使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巨富之家,而今自己这等一文不名的游方之人,他竟然也能看得中,并且亲自来说媒,该说他是爱女心切,还是不拘一格爱人才呢?天降一时哑口无言。 见天降愣了半晌,只是一言不发,容传连忙唤道:“先生,先生?” 天降骤然回过神来,赶紧推辞。“在下不过是一介游方草民,怎能配得上郡守千金,大人切莫玩笑,折了在下的福份。” “儿女婚姻,岂能玩笑。”容传微皱眉头。“莫非先生是嫌弃小女容貌粗陋,配不上先生?” “当然不是,在下岂敢。小姐花容月貌,人称千里城第一美人,怎能说是容貌粗陋,在下惶恐之至。”天降额上见汗,想起任苍穹打趣自己的话,暗道这哪里是桃花运,分明是桃花劫。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忙道:“实因云某是道门弟子,不宜成亲。” “我看先生发式装束,并未出家,婚姻之事应无障碍。”容传却不肯借着这个台阶下去,步步追击。“先生何必以此理由推辞,莫非是看不上小女么?”说到最后,已是笑容全无,神色已透出不悦之意。 为了女儿的心愿,他放□面充当媒人,亲自来提亲,却不料对方完全不给面子,再三推托。如果换作别的事就算了,毕竟对方是仙师,不好得罪。但眼下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就算是仙师也顾不得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旦事涉爱女,连对着往日毕恭毕敬的仙师,一旦他让女儿伤心,就难再和颜悦色相待。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降也不想过分得罪他,让他难堪,但要娶容若兰,实在是万万不能,正苦恼该怎样收场,忽然门砰的一声开了,他抬头一看,只见容若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门口。 “先生种种借口,是不是因为,其实你很讨厌我?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满怀期待偷听意中人和父亲的谈话,谁知意中人竟完全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容若兰何等伤心委曲,她咬着下唇看着天降,泪珠已在眼眶里直打转。 天降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他眼前哭,尤其是女孩子哭。一见这娇小美丽的女孩,那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顿觉让她伤心哭泣的自己,简直就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是,当然不是!小姐切莫多心!” “不是讨厌我,那为什么不肯要我?我真心喜欢先生,想要嫁给先生,就算先生将来想娶三妻四妾,若兰也不会有二话,这样都不行吗?”容若兰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伤心。 “若兰!”容传心疼地将女儿揽入怀中,再看向天降时,已是带了几分哀恳之色。他是看出来了,这位云先生绝对是个面冷心软之人,看他见到女儿哭泣,就已经有些乱了阵脚,那么攻心为上,多来几场苦情戏,他大概就要招架不住,缴械投降了。 “大人厚爱,在下铭感五内,只是,并非在下不知好歹,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实是事出有因。” 看容若兰哭得梨花带雨,天降只得苦笑。 “什么原因?”容若兰哭着问道。“因为,我不喜欢女人。”情急之下,天降脱口而出。 “什么?”容传大吃一惊,就连容若兰也惊得忘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瞧着天降。“你……先生,难道你是……” “实不相瞒,我本是个断袖。”天降一横心,咬牙道。 “断袖?!”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郡守和小姐同时都惊呆了。“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我岂会开这种玩笑,实是我从不喜欢女人。” 横竖刚才那句话一出口,好名声已经保不住了,就再多说一次也不算什么,天降狠心又说了一遍。“因此,不能误了小姐青春。请大人见谅。” “这,这……” 虽然知道这世上断袖并不算是太稀奇的事,但这位宛如仙人的云先生,居然也是断袖,容传着实吃惊,却仍是不肯死心。 “其实,就算是断袖,也……并不妨碍娶妻,阴阳和合才是天道,先生是修道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逆天道而行,终非长久,还望先生三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大人,要向云兄提亲,至少应该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吧!” 随着这声音,就见任苍穹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为什么要问你? 容若兰目瞪口呆地瞧着他,认出了此人就是那天和天降甚为亲密的男子,脑中灵光一现,顿时一惊。 “你……难道是你?” “聪明。”任苍穹啪一声收了折扇,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气的微笑。只见他走到天降身边,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搂住了天降的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天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正要挣脱,那人已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不想当上门女婿就别乱动,我这可是在帮你!”他顿时僵住了身子,一动不动地任凭其所为了。 本来是乖乖地和潇潇与萧玄去到隔壁房间,让容传和天降密谈的,谁知谈着谈着,竟然容若兰跑了进去,没过一会,就听到她哭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三人溜到门口偷偷一听,才知道竟是姻缘上门,而天降的意思,明显是不愿意,到最后看他为了拒婚,竟然连断袖的理由都抬了出来,再不赶紧出面拉兄弟一把,就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千叮咛万嘱咐好萧玄为了师兄能顺利脱身,千万不要进来搅场,任苍穹才从容不迫地迈进门来。 “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和云兄,名义上是好友,其实是情人,大人要让他娶妻,岂不是要棒打鸳鸯,强行拆散我们?” 任苍穹慵懒地靠在天降肩上,眉眼微睨,斜斜瞧着他,也不管天降已经被他这撩人的姿态寒得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齐来报到,依然的媚眼流波,风情万种。 “你曾答应过我不离不弃,现在见到郡守小姐美貌富贵,就动了心,想要抛弃我吗?我还没有老呢,你就嫌弃我色衰,真是薄幸的负心人!” 话音未落,他居然一仰头,一张口,在天降耳垂上不轻不重地一咬,天降猝不及防,猛一吃痛,登时一把推开了他,伸手捂住耳朵,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演戏归演戏,不要演得太过头了! “先生没有嫌弃你,但你是个男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能给先生生儿育女,是你应该离开先生才对!”见他和天降如此亲昵,容若兰生气之极,却还不忘要给先生证明清白。 “我是男人又怎么样,他喜欢我,就不在乎我是男是女。”任苍穹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一派漫不经心。 “他不在乎,难道你就能狠心让先生断子绝孙吗?为了先生好,你就应该让他娶妻生子!霸占着先生不肯放,你太自私!”容若兰义愤填膺。 “小姐,是你年纪太小,不知道爱情这东西,就是自私,可以分享那就不是真爱。”任苍穹不屑地道:“说什么三妻四妾都不在乎,你对天降的爱,也只不过是迷恋他的表相,一时冲动而已。有朝一日,等你真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分享,只有爱情,绝对不能分享!” “你……你……” 看着任苍穹揽着天降的胳膊,一副宣示所有权,谁敢动他我就跟谁死嗑的架势,容若兰委曲之甚,大哭起来。 “坏人,你是坏人!一点都不为先生着想,先生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坏人!呜哇呜呜呜!”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7 章 看到容若兰哭得伤心,天降无奈地低下头去。姑娘,你哭了半天,可知所哭非人。我若真能娶妻,你这一哭倒还不算冤枉,实实在在我是不能娶,你伤心何用? 潇潇站在门外,看了任苍穹和天降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走进屋内,来到天降身后,二话不说,也伸手搂住了他,并把脸埋在他背上,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 被潇潇这一抱,本就已经晕头转向的天降,顿时只觉晴空一个巨雷劈下头顶,整个人都被炸到焦糊糊了。 潇潇,你来凑的什么热闹!他抱你也抱,当是抱着好玩吗?! “怎样,小姐,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一定要做云兄的妻子吗?” 瞥了潇潇一眼,任苍穹恶质地笑道:“其实,我也并不真的介意多个你,反正云兄并不喜欢女人,相比之下,你对我的那点威胁,还比不上这小子。既然这样,三妹,以后咱们可要好好相处啰!” 一声“三妹”,其杀伤力强大到足可媲美五雷轰顶,容若兰再也忍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大哭着冲出门去。容传虽然心疼爱女失恋,却万万不想让女儿以后成天和几个男人争风吃醋,当下尴尬之极地站起身来。 “先生私事,在下不便打扰,告辞了。” 即使他娶了四个夫人,但几个男人之间感情的一团混乱,已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实在无法提出金玉良言,只得落荒而逃。 容家父女离去半晌,桃苑内依旧安静异常,四个人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半晌,忽听萧玄的怒吼声,震动云霄。 “你们两个,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还不放手,滚呀!” 砰,乓,咣! “苍天啊,大地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过河拆桥啊!” 第二天一大早,郡守再次登门拜访。这一回,他不仅带来了一千两纹银的银票,还额外送了一个包裹,里面俱是干粮衣物等行路用品,道是妻妾女儿特意为先生准备的,聊表寸心。天降也不客气,道谢收下后,便向郡守告别,一行四人就此走出了郡守府的大门。 四人同行,任苍穹一反活泼好动的常态,折扇不离手地挡着脸,闷声不响地走在最后。平常就数他话最多,现在他不说话,一行人的气氛便沉闷了许多,这样走了十几里路,来到城外,天降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看他。 “好了,你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任苍穹不理他,只拿扇子挡着脸,闷着头往前走。天降无奈,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师弟下手是重了些,但他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至于要和他计较到底吗?” “我要计较,我就是要计较!” 任苍穹刷地一下收起了扇子,露出了一直遮的严严实实的脸。面孔一露出来,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挡着脸,只见他那张漂亮的面庞上,一团青紫赫然入目。 他指着脸上的伤,气哼哼地道:“打人不打脸,可你看看他,把我的脸打成这样!我又不是真的断袖,还不是为了云兄你能脱身才演戏的吗?说什么我居心不良,那潇潇抱得才叫一个结实,为何只打我,不打他?差别待遇,我要抗议!” 潇潇木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见他那张天然无辜的脸,任苍穹就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因为自己长得花俏了点,就注定要遭受歧视,而这小子长了张诚实的面孔,于是不管他做什么就都可以选择性忽视了吗? 瞧着任苍穹脸上的青紫,萧玄全无道歉之意。“潇潇才没有你那么肉麻,害我鸡皮疙瘩嗖嗖起一身,你要不是断袖,能装得那么像?三两三,你老实说,是不是本来就是个断袖!” “你懂什么!”对他的质疑,任苍穹一脸的不屑。“所谓演戏,就是要全身心地投入,想象自己就是扮演的那个角色。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能骗了,又怎会骗不了别人?所以,当我扮演断袖的那一刻,我身心都是断袖!” 惊世骇俗的言论,顿时震倒一大片。潇潇呆若木鸡,萧玄一脸欲吐的表情,就连天降,也快要招架不住了。 “身心都是……你……你入戏得会不会太深了?!” “你在担心什么?”任苍穹眉眼一挑,轻笑了一声。 “所谓入戏快,抽身也快,这才叫一流的演技。若是入了戏却脱不了身,以为自己就是角色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便是失败中的失败,终有一天会变成疯子。” “是,你说得是。”天降连忙应道。“昨晚的事,我代师弟向你赔罪,有冒犯之处请多海涵,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怄气,可否?” 任苍穹瞥了瞥萧玄,萧玄哼了一声,被天降狠狠瞪了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扭过头去。瞧着小祖宗终于服软,任苍穹才勉强点了点头。 “既然云兄你这么有诚意,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一行四人继续自己的旅程,很快,便消失在无人的旷野中。 郡守府经过了一场恐怖的风波,终于收服了厉鬼,而因贪欲动用邪术杀人的二夫人白梨,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全府上下,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三天后,郡守容传携着妻妾儿女,到城外的极乐寺上香,祈求合家平安。 钟声悠悠,香烟缭绕,大殿中,高大的佛像慈眉善目,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桃秀跪在大殿中,虔诚再拜,祈祷佛祖保佑,从今往后的日子,只有平安喜乐,再无任何劫难与灾祸。 极乐寺坐落山顶,风景宜人。拜过佛,一家大小在寺内寺外随意走走,欣赏风景,瞻仰佛像。自从家里闹鬼以来,郡守已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了,如今上山礼佛,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桃秀走在院中,忽然眼前云气渐渐升起,遮住了视线。云雾弥漫的缥缈之中,隐隐见到亭台楼阁显露云端,恰似天界胜境。 这是怎么回事? 桃秀惊讶地转脸,身边早已不见了容传和若兰,只有自己一人,置身于这仙境一样的云海之中,四顾迷茫,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大人,若兰!你们在哪?大人,若兰!” 没有回音,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回响,桃秀心中顿时产生了异样的恐慌。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是和大人与若兰来上香的吗?现在他们都到哪去了?这疑幻疑真的幻境,难道只是我的梦? “大人,大人!你们在哪?大人!” 耳边忽然传来了梵音悠然,随着这悦耳的梵唱,一尊端庄秀美的菩萨法像出现在云端,全身佛光普照,一见菩萨法像,桃秀如获救星,慌忙下拜。 “菩萨,我这是在哪里?菩萨救我!” 菩萨微微一笑,将手一指,只见一道金光从云端照下,云雾散开,现出了平坦的大道。与此同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就可出此幻境。” 菩萨的笑容如此温柔美丽,让人安心,只是,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笑容?这个时候,桃秀没有心情多想,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奇异的幻境,于是,她沿着这条道路,迫不及待地奔跑起来,要赶在云气重新聚集起来的时候快点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她不停地奔跑,耳边风声呼呼,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少女惊恐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四娘!” 虚无缥缈的幻境突然消失,桃秀惊恐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已冲到了悬崖之巅?!明明自己是遵照菩萨的指点往前跑,为什么菩萨也会骗人?此时她想要停下,却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即将坠下悬崖前的一刻,脑海中灵光突显,她终于想起见到菩萨的笑容时,那隐约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8 章 容传冲上前来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桃秀冲出悬崖,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下了万丈深渊。 “桃秀!”眼看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眼前坠崖,容传无法理解,来时还好端端的,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就跳了崖了?他扑到悬崖边上,看着山下弥漫的云气,哪里还能见到那女子的踪影,顿时心如刀绞,痛哭失声。 “桃秀!桃秀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容若兰惊呆了,明明四娘好好地和他们在院中散步,为什么突然就着了魔一样往外冲?爹亲跟在后面拼命追都追不上她,她就好像脚踏风火轮一样,义无反顾地飞奔扑向悬崖,纵身跳了下去,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容传伏地恸哭,正在悲痛欲绝的时候,容若兰忽然惊叫了一声:“爹,你看!四娘!” 容传惊愕抬头,只见悬崖之下,一团金色光芒缓缓升起。光芒之中,那方才掉下悬崖的女子,正安卧其中,状若熟睡。金光漂浮,包围着那女子渐渐飘到容传面前,落入了他的怀中。 一把抱住怀中佳人,那温软的身躯,平静的气息,无不昭示着生命的迹象。容传又惊又喜,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平地疾风乍起,卷起漫天沙土,在场众人无不被迷得紧闭双眼。等到风声平息,众人睁开双眼,惊讶地看到不知何时,山顶上平空多出几个人来。一见那风姿卓绝的白衣少年,容若兰惊喜交加。“云先生!” 天降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伸手向前一指。 “出来吧,魔物,不必再隐藏了。” 容传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天降手指的指向,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温婉美丽的女子,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天降。 “仙师,你是不是弄错了?她……她怎么会是魔物?” “她若不是魔物,那小玉姑娘也就不会死了。”任苍穹从天降背后走出,看着那女子笑道:“我很想知道,夫人你是用什么东西杀了那姑娘,而且,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杀了她还不罢休,竟要剥下她的脸?” 美丽的碧衣女子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容传,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任公子说得如此坚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任苍穹笑了一笑。“那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草木气息,这种气息,和小玉姑娘尸身上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或许旁人分辨不出来,但偏偏不才在下就有这个长处,可以辨认这个世上一切花草树木的生气,所以夫人,你不该到桃苑来的,我不知道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若不来,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凶手原来是你。因此,云兄才借诊脉之便,于四夫人体内留下一道真气,借以保护她的安全,也同时认清了你的存在。” 女子正要再说什么,这时倒在容传怀里的桃秀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她,一时还有一些迷茫,然而,当她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那女子面孔上时,顿时尖叫了一声,缩进了容传的怀里。 “是她,就是她!她不是人,她是妖怪,她竟然变成菩萨的样子来害我!” 桃秀纤细的手指,直指向的,正是那端庄秀丽的碧衣女子:碧荷。她这当场指证,令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避之惟恐不及地往远处躲开,只余下那女子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碧荷幽幽的目光,投向了容传,对上她的眼神,容传情不自禁地抱着桃秀后退一步,目睹此情此景,碧荷终于面色惨变,仰天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你已不再信我,我再隐藏又有何用。不错,小玉是我杀的,白梨也不过是我的傀儡,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所为。” “三娘,真的是你?”容若兰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我曾经以为,寻找到了重生世间的意义,那就是爱与幸福。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所得到的爱,只是一场梦境。是我的错,魔,本就不应爱上人类。” 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与来到世间的使命,一心一意想要以人的身份在人世间生活下去,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为什么,人心如此易变?当爱如流水,一去不返的时候,感情依旧执着而强烈,却屡屡失望痛心的魔,终于露出了深藏的本性。 亲耳听她说出这番话,容传大惊。“你真的,不是人?” “我当然不是人。”凝望着这个深爱的男人,碧荷淡淡一笑,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我本是魔道皇妃赤焰的部属,红月就是我的真名。百年前解域一战,魔皇战死,我也身在阵亡者之列。是魔妃将我的元灵送入六道,复活在这世间。我在这世上的任务,就是要寻找重生的魔皇,可我……却爱上了身为凡人的你,而想要抛弃前世的一切,与这魔的身份,可惜天意弄人,原来,魔与人,真的不该相爱。” 被爱蒙蔽了眼睛,被恨冲昏了头脑,而将毒手伸向了爱人那年轻美丽的新欢。夺去她的生命,毁去她的美貌,一消心头之恨。却谁知,黑夜中的袭击,真正的目标却不在房中,无辜的少女成了替死之人,被魔操纵的妖魅将之残酷杀害。 “我讥笑白梨,为了财产而心生魔念,轻而易举地受我操纵,可说到底,我又比她强到哪里,也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碧荷——魔女红月,轻轻一笑。 “一心想着杀害情敌,却忘记了爱人的心已不在我身上,就算杀了一个桃秀,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桃秀,杀之何用?可惜我觉悟得太迟了!” 话音未落,红月手一扬,一道劲风夹杂着戾气,向着容传劈面而来。容传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说杀就杀,眼看这道劲风来得如此迅猛,他已无处可逃,忽见寒光一闪,一道紫色人影疾掠而至,无人看清风潇潇是何时拔刀,神刀无妄已然挥出,将那劲风当头拦下。 那道劲风,原来是条长长的藤鞭,在红月的手中任意盘旋,看着那藤鞭利刺横生的狰狞模样,天降已明白,小玉究竟死于何因。 “潇潇,小心。” 潇潇点了点头,横刀身前,目光冷冽。“他是你心爱的人,为何要杀他?” “是你!”红月瞪着潇潇,神气中已是掩饰不住的惊愕。“我还以为是他,原来是你杀了我的使令,操纵神刀的非凡之力,你到底是谁!” “风潇潇。”潇潇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回答我,为何要杀他?” “为什么?”红月忽然放声大笑。“因为,既然我的爱人不再爱我,那么,我也要让他再也不能爱上别人!” 风潇潇眉头一皱,俊秀的面庞隐现怒色,不再多发一言,手中无妄神刀疾挥。知道眼前少年非同小可,红月不敢怠慢,藤鞭所过之处,碎石崩裂,威力惊人,打到人的身上,必定骨断筋折,性命难保。但那旁人眼中滴水不漏的藤鞭,在少年眼中却视若无物,潇潇无妄挡住藤鞭攻势,双眼微睁,尽寻破绽,忽然间脚下步法一变,无妄刀轻巧地一转,红月只觉手腕一麻,藤鞭顿时失了方向,潇潇已破阵而入,手臂径直往前一送,红月顿觉胸口一凉! 红月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只见无妄刀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心口,受此重创,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武器,藤鞭坠在了地上,瞬间化为原型,却是蔷薇的花枝。潇潇一刀命中,并不迟疑,手腕一转,用力往外一抽。 “啊!” 红光四迸,血溅如雨,红月身形连连摇晃,踉跄数步,却坚持着不肯倒下。眼见她受此剧创,容传再也忍不住了,痛呼了一声:“碧荷!” 眼看容传冲动地想要扑过去,天降一伸手拉住了他。“不要过去!” “不,不!放开我,你放开我!”容传拼命挣扎,奈何被天降紧紧抓住,丝毫挣脱不得。“仙师,求求你让我过去!她是我的妻子,就算她是魔,她也是我的妻子啊!” “大人!”看到容传要冲过来,红月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而此时,天降也放开了手。 桎棝消失,容传正要往前冲去,就听天降在背后冷冷说道:“的确,她是你的妻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若真心爱她,舍得下这红尘繁华,不妨就陪她一起去吧,也不枉费了她的心。” 容传如遭雷击,顿时僵住了身子,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看到他的表情,红月万念俱灰,泪珠滚滚落下。 “不求同生,但愿共死。海誓山盟的誓言,不过是这世上最优美的谎言,可笑我明明知道,居然还看不清,还怀抱着最后的幻想!容传,你辜负了我,从今往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见!” 红月厉叫了一声,全身上下忽然腾腾升起了红色的火焰。火光之中,只见碧荷的身体颓然倒下,虚空浮现出的,却是红发飞扬,容颜艳丽如火的魔之原身。 “云兄,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这幕情形,任苍穹惊讶地问道。 “她这是心萌死志,自毁元灵了。”天降轻叹一声。“想不到此魔之心性如此刚烈绝诀,竟连魂魄都不愿在这世上留下。“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39 章 “什么?!”任苍穹大吃一惊。“就算她杀了人,一死赎罪也就罢了,何必要自毁元灵?这岂不是彻底消灭,连来世都没有了?真是太傻了!” 不知为何,对这因情疯狂的女魔,任苍穹竟难忍恻隐之心,眼见她一意自绝,再也按捺不住,一收折扇冲上前去,急伸手去拉她。刚一触及,火焰燃烧的剧烈灼痛,让他不得不缩回手去。 “红月!今生已误,还有来世,为何要自毁元灵,太不值得,太过愚蠢!” 红月只是凄然地看着他,并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任苍穹心中焦急,再不顾那烈焰烧得自己剧痛难当,再次伸出手去,死死拉住了她。 “你既然揭穿了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救我?” 红月的元灵已逐渐变淡,渐渐变成透明的影像中,她睁开迷茫的眼眸,不能理解地看着任苍穹。任苍穹并不理她,只是一边徒劳无用地想将她拉出火焰之中,一边向天降恳求:“云兄,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她杀人有罪,但罪不至于元灵俱毁,云兄你高抬贵手,救救她!” 他紧紧拉着红月的手不肯松开,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他的额间忽有红光一现,与此同时,红月那已淡得看不清形状的元灵,忽然发出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魔女突如其来的狂笑何来,忍受着烈火焚身的痛楚,任苍穹的额上,冷汗已经滚滚落下,却依然不肯松手。 “任苍穹!还不放手!” 天降急将他用力拉开,抬手一指,一道白光过处,那焚烧着元灵的火焰便渐渐熄灭了,天降再将手一招,红月残存的元灵立刻化成一团白光,飞到了他的手中。看了看掌中元灵,天降口唇翕动,低声念起咒语,片刻后将手一挥,元灵便化成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中。 任苍穹正要说话,天降已回过头来。“如你所愿,她已再入轮回,但她元灵重创,从今往后,永不会有前世任何记忆。” 低头看到任苍穹受伤的手,天降皱了皱眉,轻轻伸手握住,一边运真气替他拔除火毒疗伤,一边问道:“为何对这个魔物你竟如此关心,你不是常说,对坏人慈悲,就是对好人残忍?为什么宁愿被烧伤,也要救她?” 任苍穹忍痛道:“她的确有罪,但其罪可诛,其情可悯。毕竟,她也曾经只想当一个人类,当一个好妻子。只是魔之心性,让她在爱人背叛的时候,选择了最极端的道路。今生罪孽,今世赎还,若连来世一起终结,未免太过残酷。” 容传此时方才如梦初醒,扑上前去,抱着碧荷的尸身,号啕大哭。容若兰守在一边,想起平日碧荷对自己的疼爱,即使她是魔,也禁不住悲痛难忍,放声恸哭。 “碧荷,你怎么这么傻!我从来没有不爱你,就算我娶了桃秀,你还是在我的心里,为什么,你要做出这样的傻事来,碧荷啊!” “那是因为,你并不真的了解她。”任苍穹长叹了一声。“你看到的她温柔美丽,以为她的性情,也当温柔如水。却不知道她本是魔,并非人,性情非水,而如火焰。她付出全身心的感情,只为了你一个凡人,而你,却朝三暮四,辜负了她的心。即使杀人的是她,你也同样背负着洗不清的罪孽。” “无论是人,还是魔,若真能忘情,或许就不会有烦恼。忘情花,虽有忘情之名,可纵然它是妖界奇花,又何能使人忘情?” 天降低下头,看着哭泣不止的容传,叹息了一声。 “红月已死,大人不必太过难过。怀念死者,也当顾惜生者,即使是久坐庵堂之人,又岂知她的心究竟是一心向佛,还是更希望得到世俗的温暖。” 默然看着眼前这幕情形半晌,潇潇走到天降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云师兄,我们走吧。” 清凉的山风中,飘荡着异样悲伤的气息。身后的哭泣声,越来越隐约,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忘情花》完 第三卷 夜雨秋灯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上的落子,黑白战局已明,无力回天,她不得不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道者,弃子认输。 “我又输了。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道者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眼睛。“你今天心神不宁。秋灯,你有什么心事吗?” 夜雨秋灯眉头微蹙,望着眼前风神清雅的道者,半晌才说:“清远,天命应劫,命定之人出现,你入世之时已到。只是,纵然命运如此,可数百年清修毁于一旦,你不在意,也不惋惜吗?” 道者微微一笑,推开棋盘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白云亭边。 凝望着山崖下万顷的浩渺烟云,滚滚如波浪,汹涌澎湃。都说人生如梦,浮云易散,而今百年浑如一梦醒,这烟云却依旧未曾散去。 “众友尽皆战死,轩辕魂飞魄散,始换来解域这一点生机。相形之下,数百年清修又值几何?解域被封已有百年,既然只有逆天者才能挽救解域,那么,即使入世遭遇劫数,山色清远也当勇往而不悔。” 夜雨秋灯抬头望向了头顶的天空,夜空沉沉,寒星点点。她是观星师,夜观星象是她的使命。现在,这里是深夜,但无论再过多少时辰,晨光也不会到来。因为,这里是不归地,是只有永远的黑夜,永远的星空,永远不见天日,永远沉眠直至消亡的不归地。 “百年了吗?在这个不归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却原来,轩辕他不在,已经有百年了。” 遥望着夜色中的寒星,观星师的眼角滑落下了晶莹的泪珠。 “解域能够冲破封印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清远,你去吧,寻找逆天者,你的命定之人。解域的未来,就在你们的掌中。” 寂静的山道上,一位道者茕茕而行。 沿着荒山古道一路行来,只见怪石嶙峋,古木擎天,林木遮天蔽日,山涧中云雾缭绕。而遥望悬崖峭壁,山势险恶,陡峭非常,时而听到幽谷之中猿声哀鸣,子规啼血,更显古道凄凉。 这条古道,并非前往并州城的必经之路,但从官道而行,需要绕行多达三天的路程,因此过往商贾,若是急着要赶时间,只有选择这条捷径。但这里地势险峻,常有盗匪出没,商贾要过此地,必须雇用镖师护送,才敢经过。而今这位孤身一人的道者,独行走于此荒凉古道,又是要去往何处? 天色渐渐变暗起来,道者停下脚步,仰望了一下天空,只见天际乌云渐浓,遮住了明亮的阳光。是要下雨了吗? 云层迅速变浓变黑,要是落雨,这必将是一场暴雨。如果天黑之前不能及时下山,一旦暴雨倾盆,陷在这深山老林中,真不知是何等的滋味。 道者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锣鼓声响,惊起林中无数鸟雀乱飞。他抬头一看,只见草丛中呼啦啦窜出一群人来,人人手持钢刀,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中过,留下买路财!” 听那为首的大汉粗声粗气地念完这四句,道者恍然大悟,原来是遇上了剪径的强盗。但是,他只听说过打劫富商,打劫员外,却从未听过有打劫道士的。难道说是自己离开尘世太久,而今的世情已经不是他所了解的世情,现下的强盗们,就连和尚道士都不放过了? “牙缝说不字,管杀不管埋!” 道者犹在发愣,那盗首已例行公事地把打劫的台词念完,而后钢刀一挥,指向了道者。“那边那个道士,留财还是留命,想好了没有!” 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商队经过,虽然多年抢劫来的财物足够他们花天酒地,但向来习惯了抢劫的强盗们,吃喝玩乐之余没有打劫作为消遣,一个个就觉得无聊之极。忽闻喽罗报告山下有个道士经过,管他是谁,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今天哪怕是只铁公鸡飞过,也要拔下它的毛来! 话是如此说,然而只是一个道士,能打劫到什么财物,强盗头子自己想想都要泄气,只权当是个消遣。谁知一见到那道者的面,他顿时心中大乐,赞叹老天有眼,今天这场打劫,还真是没有劫错。这个道士,就算他没有钱,也绝对很有财!您下载的文件由 (爱 去 )免费提供!更多哦!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这强盗头子看到这位道者,如此心花怒放? 和尚道士,从来人们都见得多了,但恐怕却没有一个,能像今天他们见到的这位一样,如此与众不同。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0 章 只见这位道者,乌发浓密,高束道冠,身披鹤氅,白羽翩然。他的面容迥异于凡人,精致异常,宛如天上神笔丹青,妙手悉心描画出的一般,秋水为神冷玉为骨,风姿俊雅,高洁如仙。 强盗们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有见过这样世外仙人般的人物。其风采之非凡,令人心折。若不是这帮强盗从无拐卖男人的习惯,只怕连人都要一起打劫了。而最让盗匪们贪心大盛的,就是道者随身所带之物,明眼人一看便知,每一件都价值不凡。 道者的背上,背着一对宝剑,剑鞘乌金打造,鞘上花纹古拙,即使隔着鞘,依然有紫气隐隐透出,一望而知绝非凡器。而道者的腰间,又系着一枝长笛,笛身通体光可鉴人,紫光流转,温润异常,竟是枝紫玉制成的长笛,显而易见,也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盗首心里盘算,只凭那对双剑和紫玉笛,拿到当铺里最便宜也能当个一二千两银子,说不定还有其他意外收获,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只肥羊吗?只是他想得得意,却不曾好好思索,这位道者既然背着双剑,难道只是用来看的,何况他孤身一人行走在这荒凉古道,若没有足够的底气,又何来此胆量。只是财迷心窍,利欲熏心,就算想到了这些,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肯认真考虑。 见自己这边气势摆足,那道者却既不回答,也没有露出惊慌害怕的神色,只是看着这边发呆,盗首耐不住性子了。 “道士,发什么呆,听不懂人话吗?不是说出家人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本大王看上了你的身外之物,你就该双手献上,快把剑和笛子交出来,本大王饶你一命,放你过去!” 面对他的粗俗无礼,道者并不生气,只是笑了一笑。 “大王息怒,有话好商量。” “少啰嗦!没得商量!快把东西交出来,别拖拖拉拉惹得本大王不耐烦,一刀让你小命交待!”“对,交出来,交出来!”众喽罗敲锣打鼓,齐声吼叫,其声喧哗,震耳欲聋,惊得刚安静没多久的鸟雀们再度乱飞,仓惶中四处逃窜,竟有惊慌中不辩方向一头撞到树干掉落地上者,道者见状,叹息了一声。 “罪过。” 道者缓缓从腰间解下了紫玉笛,强盗们还以为他是打算将玉笛双手奉上的时候,却见道者抬起手臂,将笛子送到了唇边,略一运气,唇间气流吐出,只听一声笛声清越而出,仙音嘹亮,宛如凤鸣九天。刹时,惊惶乱飞的鸟雀们突然平静下来,不再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些飞到树梢之上停歇下来,有些钻入草丛之中,更有胆大的一只白雀,竟落在了那道者的肩上,一双黑漆漆的小圆眼滴溜直转,叽叽喳喳欢叫不停,煞是可爱。 道者伸手抚摸了一下白雀,缓缓开口说道:“非是出家人执着身外之物,实因这几样物品,俱是友人所赠,而今友人已故,唯留遗物睹物思人。我若将其失落,愧对好友之心,还请大王见谅。” 道者的声音略显低沉,配上他天人般的容貌,却显得更加温柔优雅。但这分明是温和无害,似乎可以手到擒来的猎物,可面对着他,劫人无数的盗首竟产生了一种隐约的压迫感,始终不敢逼近他,更不敢妄动武力强行抢夺。 方才笛声响起的时候,盗首有一瞬间,仿佛看到道者那幽黑的双眼中,隐现紫光,虽是一闪即逝,但心中一种莫名的畏惧感觉,却油然而生。只是明明对方如此温和,这样的胆怯令人难堪,盗首纵然底气不足,嘴上却仍强横异常。 “俗话说的好,贼不落空,今天既然拦了你,就没有不留下东西过去的理。本大王可不管你什么朋友送的东西,要是不交出来,就别想过去!” 听了这话,道者并不动怒,淡淡一笑。 “既然大王执意要在下留一样东西,才肯放我过去,在下不敢不奉钧令。只是友人之物万不能舍,而在下自身除了道袍,就只有这枝发簪尚值几何,若大王不嫌弃,愿将此簪献上,聊作买路之资,不知大王可否答应?” 盗首抬头一望,道者头戴道冠,束住发髻,而那别住道冠的,横看竖看都只是一枝最普通的翠竹青簪,毫不值钱,顿时有种被耍的感觉,对着道者怒目而视。 “一根两文钱不值的竹簪,也能充当买路钱,这山上山下哪没有竹林,这种破簪子要做成千上万都有,当本大王没见过竹子吗?!” 道者正要答话,忽见盗匪群骚动起来,紧接着,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让来,都给本小姐让开!” 人群齐刷刷让开了一条路,道者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手持皮鞭的红衣女子,正大踏步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人人让道,个个低头。见到刚才还凶横无比的汉子们,此刻一个个乖顺地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道者看在眼里,不由心生诧异。 女子直冲到最前头,火辣辣的目光,毫不忌惮地扫遍道者全身,似乎眼前这位道者,就是那摆在人口集市上的货物,在等买家待价而沽。那毫不掩饰的慕色眼神,几乎是用视线把对方衣服剥光,从头到脚彻底意淫了一遍才罢休。亏得道者性情沉稳,不动如山,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依然安之如素。 打量了道者片刻,女子满意地点头一笑,转过脸去对盗首道:“爹,这个道士,我要了!” “啥?”盗首以为自己听错了,挠了挠耳朵。对父亲这不知所谓的表情,女子极不满意,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我说了,我要他!东西归你,人归我!” “你要他做啥?”盗首大惑不解。“一个道士,能吃还是能喝?” “我要他,做我的压寨夫婿!” 女子宣言一出,包括盗首在内的众人,齐齐吓了一大跳。 “你要嫁他?女儿,你难道没看见,他是个道士!道士是不能娶媳妇的!” “道士又怎么样!”女子毫不在乎地一挥手中皮鞭,指向了道者。“他不能娶妻,那我就娶他为夫好了!我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今天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留下他来,做我的夫婿!” 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变化,原本不过想打个劫找点乐趣的强盗首领,这时真正感到了头疼。原来今天不但要抢东西,还要抢人。那么,是要顺女儿的意,把这位道者抢上山,做自己的好女婿吗? 这个念头只稍微转了一下,盗首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道者的容颜气质,恰如世外仙人,这样的人物,恐怕不是凡人能亵渎的。若真依了女儿的心,将他抢上山去,之后的事,会怎么样?他一定是誓死不从,接下来再想象女儿好似恶棍流氓一样的嘴脸说,落到本姑娘手里今天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然后再接下来就是霸女硬上弓,如此这般那般…… 这会不会遭天谴,招来五雷轰顶啊?! 虽说多年以来一直都活在女儿的淫威之下,捏扁搓圆从来由她说了算,但这次,盗首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犹犹豫豫地对女子道:“女儿,你看上哪家的好男人,爹都保证给你抢来,就是这个道士,爹看你还是别要了,虽然他没剃头,好歹也是出家人,不大……合适吧?” 听老爹这样说,女子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将皮鞭一挥,指向了道者面门。 “那个道士,你叫什么名字,给本姑娘报上名来!” 对这女子的无礼,道者并不生气,后退一步,略略躬身。 “山色清远,有礼了。” “山色清远?”女子哈哈一笑。“好名字,真是名字美,人更美!山色清远你听着,本姑娘火莲,看上你了!我要娶你做个压寨郎君,你可听清楚了?” 话说这位火莲小姐,就是盗首唯一的宝贝女儿,也是这山寨的女霸王。若问她霸王到什么程度,那真是要月亮不敢给星星,说太阳是方的就没人敢说是圆的。即使如此,听到她如此放肆地当众调戏一个道士,其言辞比起恶少街头调戏美人的台词不遑多让,一干众人的表情也都要扭曲了。但那名为山色清远的道者,面上却仍不见丝毫不悦之色。 “承蒙姑娘青目,山色清远不胜感激。只可惜我与姑娘并无缘分,恕难从命。” “有缘没缘,不是你说了算的。”火莲抖弄着手中的皮鞭,似笑非笑。“我说有缘,就是有缘,今天,你是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山色清远,本姑娘不吃空心汤团,你既然感激我对你的青目,那就以身相许来回报吧!” 这样的言辞,几乎已是□裸的调戏了,但山色清远却依然不为所动。 “若姑娘是在下的天命之人,山色清远无不从命,以身相许,亦无不可。可惜,姑娘不是,因此,还望姑娘让开一条道路,莫再阻拦。” “想走吗?”火莲冷笑了一声。“本姑娘偏不让你走,你能走到哪里去!”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皮鞭发出了尖厉的哨声。“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绑到山上去!” 女霸王发令,无人胆敢不从,即使是她亲爹,也只有听命的份,众人得令,呼啦啦四散开来,将山色清远团团围住。 “道士,不是我非要抢你,实在是我女儿看上你,我也没有办法。我女儿的性子,你也看见了,惹恼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你还是不要反抗了,乖乖跟我们上山去吧!” 山色清远没有说话,只是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笛子。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盗首心生凛然,不敢造次。多年风口浪尖形成的危险直觉在提醒他,这看似温柔的俊雅道者,绝不是个寻常人,不可轻举妄动。首领不动,喽罗们也不便动,于是在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形下,双方竟然奇妙地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这个时候,远处的山路上,走来了几个人,正向着这里一路行来。 “师兄,你看这天,好像快要下雨了。马上天就黑了,我们还在这转来转去,这要再转不出去,咱们可就够呛啦!”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1 章 这一行四人,正是云天降等人。 从千里城出来,身上多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样大笔的财富,只要不奢侈浪费,大家过上一辈子都够了。于是感叹有钱人真有钱之余,四人最近的日子,过得亦是相当的不错。 要去神都,必先经过并州,原本天降打算从官道走,但任苍穹认为既是旅行,若是从大路走,固然路途是平坦了,却缺少了很多乐趣,提议大家走山路。这样沿途可以欣赏古道奇绝秀丽的风景,也不枉旅行一趟。至于强盗的存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连魔都能杀的人,难道还会怕强盗? 荒山古道,人迹罕至,四人一路走来,只见古树参天,荒草连绵。草丛之中,常有野兔窜出,头顶上不时还有野鸡啪啦啦拍着翅膀飞过,拖着色彩斑斓的尾巴,站在树上往下看,全不怕人。沿途又见野花满坡,星星点点,与碧草相映交辉,更显生机盎然,的确是那平坦大道所见不到的幽丽野趣。 天下事皆有正反两面,就如走这荒坡山道,风景诚然可嘉,道路却是崎岖难行。要黑了,这古道却依然仿佛没个尽头,到底何时能走下山?大家心中都没有了底。天黑并不可怕,但看天际浓云密布,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若是下起大雨来,今晚该栖息何处? 虽是任苍穹提议走的这条路,但既然大家都接受了他的意见,而今困于山中,就不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所以即使是平常最和他过不去的萧玄,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指责他。于是四人商议之后,爬上了山坡,来到高处往山下张望,寻找下山的最近道路。 “云师兄,那边有人!”潇潇一眼就看到前面地势较低的山道上,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人在中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果然是有人啊,而且还是很多人。” 大家都站在一起往下看,瞧着那场面,天降等人便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只有潇潇感到困惑。“云师兄,他们在干什么?” “傻小子,这都不知道,打劫嘛!”任苍穹摇头笑道。往那边仔细看了看,他忽然大笑起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帮强盗吃错药了吧,出动这一大群人,我还以为有多少车财宝要抢,原来只是一个道士!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天已黄昏,但居高临下的他们,看的还是很清楚。在看到道者的时候,天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位道长,是个高人。” 萦绕全身的无形之气,不怒自威的巨大压力,难怪那帮强盗只是团团围着他,却不动手,看来正是被那气场所震慑,而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啊?真的吗?” 听天降这样说,任苍穹更加仔细留神地打量了一番那道者,随即笑道:“高人不高人,我是看不出来,不过,我倒是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强盗要打劫他了。” “哦?”天降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任苍穹以扇柄指着山下道:“你们看,那道长背上那对双剑,还有他手上那枝紫玉长笛,每一样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物,价值连城。不说这几件稀世珍宝,就看他束发的那只发簪,依天然纹理,制作得浑然天成,就如真正的竹质一般,事实上却是极品的翠玉制成,拿到珠宝商那里,少说也能值个五六百两哩!” “你的眼力倒真是好,这么远都能看清别人的发簪是什么材质,居然连价都估了出来,了不起。”天降也不知是赞赏,也不知是揶揄地道。 “哎,云兄过奖了,我这人也没别的长处,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小见识。” 也不管对方这话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任苍穹只当他是夸奖,全盘收下。“要说这帮强盗,眼光真是不错,哪怕这道士一文不名,就凭这么水当当的一个美人,拿到神都去卖,也能卖个五六千两!”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你是人贩子吗?!危险的家伙,离我们远点!” “喂喂,我只是顺便估个价,至于这么紧张吗?”瞧着众人一下子闪得离自己远远的,好像自己头上已经写了“人贩子”三个大字一样,任苍穹大为不满。 “我不过跟你们报个神都的行情而已,看你们大惊小怪的那个样!实话实说,就这道士的模样,如果他在神都混不下去,哪天打算把自己卖了,就算出价五六千两,我敢肯定有人照样眼都不会眨的照单全收。信不信由你们!” “我信。”风潇潇双眸一闪,看向了天降。 “云师兄,我现在觉得,神都似乎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东西很贵,到处是骗子和小偷,有人抢人,有人买卖人,真可怕。” “喂喂,没这么可怕吧?”任苍穹纳闷地问:“谁给你们灌输神都到处都是骗子和小偷的,有这么离谱吗?我在那长了二十年,怎么没觉得有这么恐怖?做人可不要有太多偏见啊!” 从听任苍穹描述那道者身上的物品如何如何珍贵时起,萧玄就开始纠结了。以至于对人贩子的话题,他都没有太多兴趣去思考。 “同样是道门中人,为什么他身上随随便便拿出来一样都是宝贝,咱们师尊却是穷得叮当响,全身找不出一个大子来?难道这就是出家和没出家的分别?” “哪有这种分别,别乱说。”天降咳嗽了一声,有点尴尬。潇潇接话道:“我师尊是出家的,他也没有钱,所以我想,不是这个原因。” 任苍穹并不理他们在说什么,仍在打量那道者,赞叹不止。 “好一个出色的人物,居然是个出家人,真是可惜了!我说云兄啊,难道是你们道门多美人,我忽然很想哪天一定要见见你们那位师尊了!” “你想干嘛?”萧玄警惕地看着他,任苍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然是看到你和云兄这么出色,于是想知道你们的师尊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能教出这样了不起的徒弟来!” 果然是一看到美人就两眼放光芒的家伙,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自己不是断袖,对美人的爱好,完全出于无差别的审美之心,天降真的要怀疑他的居心何在了。 “既然有人,那么就可以问路,不要站在这边看热闹了,我们下去吧。” “啊?云兄你打算去找强盗问路?别人是与虎谋皮,你是与盗问道啊!”任苍穹挥了挥折扇,轻轻一笑。 一行四人下了山坡,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与盗问道,的确不算什么好主意,别人见到强盗逃之唯恐不及,他们还要主动送上门去,可惜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想在黑夜暴雨倾盆之际,陷在深山老林里。 本是打劫财物,谁知意外生变,女霸王火莲看上道门高人山色清远,而欲将其强抢上山。山色清远虽然温和雅让,谦谦君子,但温雅中透出的一种无形威压,却让众盗不敢轻举妄动。双方正在对峙的时候,忽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对不起各位,打扰一下,请问,这里到最近人家的路,该怎么走?” 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竟敢在自己忙碌终身大事的时候打岔?! 火莲姑娘恼怒地一转头,谁知一张俊美的桃花脸,立刻映入了眼帘。而此刻,这张迷人的面庞上,正带着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完全是错觉,根本只是求知的眼神)。于是一瞬间,她满腹的怒火就好像雪狮子向火,哧啦一下,化为乌有了。 今天真是红鸾星君当头罩,姑娘一辈子的桃花运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只见满山遍野,桃花朵朵开! “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盗首哈哈大笑起来。“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们可是这山上的好汉,竟然有人来向我们问路,真是太有趣了!” “哎,我当然知道各位好汉是这山上的大王。”任苍穹折扇轻摇,面带微笑道:“只是眼下我们迷了路,除了各位也实在找不到别人好问,因此才冒昧打扰一下。我保证问完我们就走,绝不耽误各位的正事,各位要做什么,只管继续,继续。” 盗首闻言,更是笑得前仰后倒,半天才捂着肚子对火莲说:“女儿啊,其实我看这小子不错,很合我胃口。你看他人很有趣不说,长的也不差嘛,你要不考虑一下,别抢那道士了,你那压寨夫婿的人选,换成他怎么样?” “啊?”一听这话,任苍穹吃了一惊。闹了半天他们围着那道士,敢情不是为了抢财物,而是为了抢人的?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啊,就连道士都不安全了! 火莲的目光转向了这边,目光上下在任苍穹身上打转,一见她那人肉贩子的眼光,任苍穹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忙拿扇子挡着脸道:“姑娘切莫看我,这边已是名花有主,当不起你的压寨夫婿!” “有主?”一听这话,火莲没来由地就对那素不相识的女子恼得牙痒痒。“是谁?!” 无视火莲姑娘几乎要杀人的眼光,任苍穹完全不负责任地随手往天降身上一指。“他!” “什么?!” 不要说是火莲了,就连天降也给这句话惊得脚下一跄。“你说什么?!”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2 章 这家伙,究竟是冒充断袖上瘾了,还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 “喂……你……”火莲拿鞭子指着天降,犹犹豫豫地道:“你是男人,而他看起来,应该也是个男人吧!” “是呀,不过有问题吗?”任苍穹嫣然一笑,笑得比山茶花还要艳丽,耀得姑娘目眩神迷之际,就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轻言细语地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实不相瞒,我本是个女人。” 一言既出,众人当场石化。 萧玄从僵化状态中回过劲来时,差点控制不住要狠狠踢他一脚的冲动。这超级欠扁的家伙,一天不语出惊人就不罢休,莫非他人生的乐趣,就是誓以恶心死别人为己任吗! 山色清远当然也听到了任苍穹的惊世宣言,神色却依然安稳如山,只是略略抬眼望了一下这几人,俊雅的容颜上,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火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来来回回打量着任苍穹和天降片刻,一张脸蛋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她是盗匪之女,虽骄横跋扈了一点,可并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任苍穹是在拿自己开涮,如此藐视她的威严,令她顿时恼羞成怒。 “什么男人女人,以为本姑娘是瞎子吗!看我抓到你,不扒光你衣服验明正身,本姑娘就跟你姓!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围着山色清远许久却不敢动手,群盗早就憋得慌了,而今听大小姐一声令下,既可以不用再与这仙人般的道长对峙,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又终于可以有事做,群盗就像得到了解脱,立刻舍了山色清远,直奔天降等人而去。 “哎呀!”一见群盗汹汹而来,任苍穹立刻躲到了天降背后。“云兄,你都听到了,她这是明目张胆地要非礼我,你还不帮我挡住他们!” “你这是自找的!”天降既发恼又好笑,举剑一挥,挡下冲到身边的盗匪。“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我真不该管你,就让你给她抓去好了!” 任苍穹脚下步伐灵活,转来转去,就是不离天降左右,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仍不忘要和天降辩上一辩。 “云兄啊,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好歹咱们也是朋友,你就能看着我掉进火坑里吗?况且她还说了,要抓住‘他们’,那也包括了你,你就不怕她抓到你,连你一起验明正身,好看看我俩到底谁男谁女?” “……都是你惹的祸!潇潇,师弟,速战速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降被任苍穹一语堵得气结,却又没有办法,真是有苦说不出,只有先赶走群盗,等下再找那惹祸的家伙算账。 风潇潇和萧玄答应了一声,各自拔出兵器,冲进了人群中。这些强盗虽是占山为王,抢劫过往客人,但却都是普通凡人。即使过往曾犯下人命罪孽,可这是受世俗王法制裁的行为,他们身为道门弟子,却不能随意杀人,只能打跑算数。 不过,萧玄从方才起,就想殴打任苍穹的冲动,此时终于找到了渲泄的途径。憋着一肚子气要打人,如今这火气全发泄到了强盗头上,拳打脚踢自不用说,更是拿着剑鞘当棍棒,见一个砸一个,直砸得对手满头大包,一个个抱头鼠窜,这才深刻领教到了和这些少年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根本无法对抗。 眼看再不撤退,今天这亏就要吃大了,抢女婿的事容后再说,眼下赶紧逃跑要紧,盗首急忙打了个唿哨,吆喝了一声:“风紧,扯呼!” 一声令下,强盗们呼啦啦全部四散逃开,径往深山之中逃去。眼看众盗径相逃窜,达到目的的众人自然不会乘胜追击,各自收起兵器,回到了天降身边。火莲姑娘虽仍怒火满腔,无奈眼下形势比人强,只得暂且一同退走,只是她实在气不服,退到林中前,用皮鞭指着任苍穹,恨恨地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抓到你!竟然敢耍我,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哦,请问姑娘要怎么收拾我?”任苍穹笑得轻浮,这懒洋洋的笑容落在火莲眼里,只令她火气更大,无奈一时想不出多么恶毒的台词,只得恨恨地道:“你等着,我要收拾你就对了!” “臭小子,敢欺负我女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女儿,将来抓到这臭小子,不用客气,给他来个先奸后杀,杀完再奸,奸完再杀!完了再给他光着吊在山寨门口上!” 盗首粗哑的嗓音犹回荡在林间,人已拉着火莲一溜烟钻进了密林之中。 “哎呀!”任苍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连倒退了好几步。“你好毒!敝人只是开个玩笑,至于要如此残忍的报复吗?” 不过这时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强盗们早已作鸟兽散,不见了影子,任苍穹呆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事,扇柄重重地一敲手心。“咱们本来不是要问路的吗?这人都打跑了,还往哪里问去?!” “你还敢说?”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天降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倒唯恐我健忘。刚才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才惹恼了那个女盗,不然至于要打这一场吗?” 眼看这边刚打跑了强盗,就要内讧起来,那边一直纹丝不动的山色清远,终于动了,只见他缓缓迈步,向天降这边走了过来。 “多谢诸位相助,在下山色清远,有礼了。” 情知眼前这位道长,定是世外高人,他的实力之高深莫测,令人敬畏。天降不敢怠慢,连忙以道门的晚辈礼节,恭敬见礼。 “晚辈云天降,见过道长。” 他这一行礼,同为道门弟子的潇潇和萧玄也跟着一起行礼,就听山色清远道:“姑娘客气了,敢问姑娘,你们也是道门弟子么?” “这……”乍听山色清远对天降的称呼,众人都是一惊,天降更是心头大震,登时抬起头来。 “晚辈确是道门中人,只是……” 只是我是男子,不是姑娘? 这种话对着别人说说也就罢了,面对这样一位似能洞察人心的高人,如此真实的谎言,又如何说得出口。幸好,已经有人主动替他解决了问题。 “道长,你认错了!云兄是道门弟子不错,不过他可不是姑娘啊,是公子!” 听任苍穹如此说,山色清远神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虽然他的笑意浅淡,但天降却觉得,他的眼中似乎蕴藏着一些更深的东西,即使没有说出来,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了然之中。 “原来如此,恕在下眼拙。云道友,你我虽同属道家,但并非同一师门,不必持晚辈礼,平辈论交亦无妨。” 听他这样说,天降松了口气。不管山色清远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他无意纠结自己对外的身份。又听山色清远问道:“适才听诸位向盗首问路,你们是要下山么?” “是的,我们本来想走近路,顺便观赏风景,可没想到山里的路不好走,眼下,似乎是迷了路,转不出去了。”潇潇答话道:“道长,你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最近的人家吗?”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山色清远将手一指前方。“出现一处三岔口后,走正中那条,即可下山。下山之后,看见一棵古柏,再往南一直前进,就会找到一处适当的所在,可供休憩。” 山色清远说完,转身向着众人来时的方向走去。四人互望了一眼,面面相觑。“道长,你要去哪里?天要黑了,你不一起下山吗?”天降在身后问道。 “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且去吧,此行必有奇遇,不必迷惘。而我与道友,有缘也会再度相逢。”山色清远并没有停下脚步,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容离去。 “百年浑如一梦醒,山在虚无缥缈间。” 随着这回荡在山间的悠长语音,山色清远的身影,就这样平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见了!那位道长,他就这样不见了?”任苍穹惊讶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山路,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我说,他是一位高人,现在你相信了吗?”天降道:“好了,既已知道道路,我们就下山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云层也越来越浓,甚至已听到了隐隐的雷声,一行四人加快脚步,匆匆前行。行不多时,果然看见一处三岔路口。于是,按照山色清远方才的指引,四人选择了中间的道路,一路往前走去。 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四人终于下了山,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眼望去荒草连天,延绵无尽,渺无人烟。 想不到下得山来,竟是这样一幅景象,四人不禁有些不知所措。望着眼前荒无人烟的平原,任苍穹喃喃道:“奇怪了,我虽没有来过并州,却也听说并州地方富庶,人口众多,怎么会有如此广袤的荒原?”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3 章 “是有些怪异。”天降也皱眉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时,天际响起了雷声,起初尚离得很远,渐渐地隆隆声越来越近,偶有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如同火蛇窜过。 “糟糕,再不快点,这场大雨是躲不了了。”任苍穹抬头看天,有些焦急。“那道士到底是不是在骗我们,什么找到古柏朝南走就有人家,就这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的平川,哪里有人家啊?” “这里有棵柏树,云师兄,这应该就是道长说的古柏吧?”风潇潇指着离离原上草中,唯一矗立的一棵大树道。 柏树参天,随风送来柏叶的清气,任苍穹走到树下,仰头看着大树,说道:“好大一棵柏树,不过为什么这么大的平原上,就只有光秃秃的这一棵树?不用说,就是那道士说的古柏了。只是看到古柏后往南走,南,南……到底哪里是南啊?” 天色已经黑了,黑暗的天空中,既看不到太阳,又看不到星星。在这没有参照物的荒原上,他绕树转了一圈,很窘地发现,自己找不着北了。 早听人说,迷失方向的时候,靠树皮的粗糙与光滑程度,能辨别南北,可任苍穹仔细摸来摸去,两边感觉一样的粗糙,并没有哪一侧光滑一些,更让他无所适从。 “南,是这个方向。”风潇潇却并不彷徨,伸手一指。 “你怎么知道?”萧玄也正为东南西北不分而烦恼,见潇潇如此斩钉截铁地指出方向,十分困惑。“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我的方向从不会错,知道那个方向是南,就一定是南。” “潇潇说哪里是南,那就是南了。”天降道:“我们就朝着那个方向走,相信道长不会骗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过夜的地方。” 原以为下了山,就能够找到人家,谁知下得山来,却比在山上更加困惑,竟已经完全迷失了道路。而今即使前方是一片无人的荒原,也只有相信山色清远的指引,与潇潇的方向感,一行四人就这样按照潇潇所判定的方位,一直向南方走去。 路越走越远,天越来越黑,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四个人里,只有天降和萧玄的行李中带着伞,于是撑起伞后,四人分成两组,按一大带一小的方式合用一把伞,并肩走在雨中。天降撑着伞,照顾潇潇,而任苍穹则打伞罩着萧玄。 雨点密集地打在伞面上,挟着风势,不停地往脸上扑。风潇潇跟在天降身边,寸步不离。黑暗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荒凉的草原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即使平时话最多的任苍穹,也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耳畔只有风声呼呼,全身被雨扫过,冻得冰冷。 默默地行走中,潇潇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迷茫的感觉,他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梦境中的场面,都是虚幻而不真实的。 他伸出手,握紧了天降没有撑伞的左手,那种温暖的热度由手掌传来,给了他一种真切存在的感觉,缓解了他内心的惶惑。“潇潇,怎么了?”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天降转脸问道。 “云师兄……我忽然有些害怕,似乎这一切,都好像在做梦。我们到底走进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觉得,很不对劲。” “虚幻不实的感觉吗?”天降低声道:“不要害怕,当你感觉恐怖的时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多想,就无所谓了。” 说着,天降提高了声音:“师弟,苍穹,你们走近些。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有回音,只有风声呼啸。雨幕连绵中,他只看到任苍穹和萧玄打着伞,继续埋头前行,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嗯?”天降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再次呼唤了一声:“师弟,苍穹!” 仍旧没有人回答。 天降心头一凛,连忙赶上几步,伸手去拉萧玄,触手之处,他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所穿过的,竟是虚空。 见此情景,潇潇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更加握紧了天降的手。他握得如此之紧,仿佛稍一松手,天降就不见了。感受到潇潇的紧张,天降反手回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镇定。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已陷入了迷幻之阵而不自知,他和潇潇,竟已与任苍穹和萧玄,被分隔在了不同的空间之中。明明可以看到对方,却无法沟通,更无法接触。 自己这边是这样的情形,萧玄和任苍穹也并非迟钝的人,想必他们也发现了异样。但他们二人的情形更不容乐观,任苍穹对道术一窍不通,师弟又年幼,遇到这种情形未必知道如何处理,只会比这边更加着急。 天降忽然明白过来,从他们下山的时候,其实就已陷入了幻阵,只是那时众人都未曾察觉。这样惑乱的迷幻之阵,究竟是什么人所布,竟能轻易将自己四人全部困住? 天降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中纹,掐了一个法诀,将手一挥,天罡正气疾射而出,周遭情景却没有任何变化。 破阵之力,竟然无用,他们仍旧被困在阵中。面对这非同一般的阵势,天降首次感受到了忧虑。 若要破阵,必先找到阵眼。只是这样广袤的空间中,究竟哪里才是阵眼呢?天降转脸看了看潇潇,潇潇虽有一些困惑,但毕竟有他在身边,并没有太多的不安。最令天降顾虑的,是任苍穹和萧玄,不知他们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形,尤其是师弟萧玄,最令他放心不下。 再次看了潇潇一眼,天降下定了决心。 “潇潇,等下我要设法解开这个幻阵,到时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奇,也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对他的话,潇潇并不解其意,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好,云师兄。” 天降点了点头,当下收敛心神,脚下按巽步踏定方位,右手缓缓抬起,剑指在额前缓缓划过。 “赫赫太极威,天眼观三界。” 潇潇屏息宁气,看着天降施法。随着手势的变换,他震惊地看见,天降的额前,突然出现了一轮金色的太极印,金光一闪而过,深藏额间的一枚紫色道印,缓缓显现出来。 潇潇目瞪口呆,虽然并不知道这道印是什么,却也明白绝对非同一般。事实上,这是天降被御风封印的天眼,睁开了。 随着那道印的渐渐开启,天眼之中,猛然射出了雪白的毫光,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而天眼张开之际,天降自身的道力,也骤然提升到了顶峰。潇潇只看见,天降的全身,都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之下,原本黑色的头发,在金光中竟隐现出银色的光辉。 天眼之中,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 “生来克父妨母,身带逆天之罪而生的女儿,若让你长大成人,必将为祸世间,令神哭鬼号。吾儿九霄,你命中注定是祸殃之星,所以,即使你是朕亲生之女,也断不能留,莫怨母亲心狠!” 生来有罪,却从未犯罪,无辜而被杀,烈焰焚身的无尽痛苦中,心头难抑的,是不为天地所容的悲恨。 生我者母,养我者父,非我意愿,降临此世。从未为恶,更未害人,所谓逆天,罪从何来?为何要承受为亲母所杀,受天火焚身,七世轮回,七生横死之痛? 被镇压的灵魂,最终破解了封咒,回到了本原,但生生世世积压的无限恨意,已深深地烙印在了灵魂深处,就如那滔滔的洪水,被强行挡在堤坝之内,即使表面看似平静,一旦堤坝溃决,后果将不堪设想。 心头汹涌的恨意,因何而来?这要烧尽一切的怒火,从何而生! “啊!!!!” 突见天降情绪失控,风潇潇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急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云师兄!云师兄!” 只见天降神色变幻不定,额上汗珠不断落下,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竟是将要虚脱的模样。“云师兄!”风潇潇一手扶住了他,另一手抵在他背后,急忙运起玄功,试图帮助天降。但天降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半垂着头,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无边无际的静寂之中,忽然响起了风铃的声音。仿佛深陷于梦魇中的天降,听到这似曾熟悉的声音,心中微有所动。正在迷茫中,他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包围了自己,与此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忧伤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中,但这气息,却令天降纷乱的心感到了安宁。他慢慢抬起头,茫然的视线中,映出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身穿战甲,面容朦胧的武将,究竟是谁?为何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而为何,自己从来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天降知道自己陷于幻境,只是,此时的他,却无法从幻境中醒来。怔怔望着眼前的武将,他只觉得满腔的心酸与悲痛,想要倾诉,却无从说起,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悄悄落了下来。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4 章 “回去吧,这不是属于你的世界。既已重生,就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被七生的仇恨蒙蔽了心灵。” 男子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虚幻的人影,已缓缓在天降面前消散。 “不要走!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罪孽在吾,稚女何辜。望月终劫,有眼无珠。吾生有尽,其恨不尽。一生一憾,天意难复。” 那低低的,犹如耳语般悲凉的声音,尚在耳边回响,潇潇的声音突地传入了耳中。“云师兄!” 天降猛然一惊,一切幻境全部消失,回到了现实中。 他睁开了眼睛,只见潇潇那张向来木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露出了明显的焦虑不安,美丽的眼眸中,全是惊惧之色。 “我没事,不要担心。” 终于听到天降的回答,急得不知所措的潇潇心头一松,突然一把抱住了他,自己都未发觉,语气之中,已带出了隐隐的哭音。 “你到底怎么了,云师兄!我……我快要急死了!” “没事,我没事。不要害怕。” 被潇潇紧紧抱住,感到他的头伏在自己肩上,身体不停地轻轻颤动着,天降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连忙轻声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担心,我已找到破除魔障之法,这就可以和他们会合了。” 潇潇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犹有悲伤之色。天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当下从背上抽出夜杀剑,举剑一挥,刹时一道剑光疾射而出。 “魔障,破!” 剑光闪过,潇潇只觉得眼前景物突然扭曲了一下,脚下似乎有些晃动,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两人便清晰地听到了任苍穹和萧玄的喊声,已明显地带出了几分焦躁。 “师兄,师兄!” “云兄!” “我在。”天降答道。 听到他回答的声音,那两个早已急得满头大汗的人,总算松了口气。 “我和萧玄刚才喊了你半天,怎么都只顾埋着头走,不答理我们?” 不想告诉他,刚才大家已莫名地陷入了一个幻阵,而自己更是险被幻阵乱了心神,天降只是笑了笑。“想必雨声太大,一时没有听见。” “雨声太大吗?”任苍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天降只当作没看见。见他装糊涂,任苍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死道士胡说八道,糊弄我们说什么朝南走就能找到休息的地方,现在大家都淋成落汤鸡了,也没看到人家,云兄你真没看走眼,他真的是个高人,而不是只神棍吗?”想起山色清远所说的奇遇,再看看眼下这落汤鸡的待遇,任苍穹不禁恼火地道。 “这……”天降尚未来得及纠正他的无礼,这时,萧玄惊喜的声音,已打断了任苍穹的牢骚。“师兄你们快看,前面有灯光!” 连绵不断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灯光。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相比,这灯光即使如此的微弱,它给人心所带来的温暖与力量,却是不可限量的。 “终于找到人家了,大家快走!” 四人加快脚步,转眼之前,已来到了灯光的所在地。到了近前一看,大家才发现,那灯光,原来是悬挂在檐下的灯笼,而在这黑暗的夜色中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建筑物,竟然是一座威严的庙宇。 “神女庙。” 借着灯笼的光芒,念出了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天降觉得十分纳闷。不知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女,为何坐落在这如此荒凉的地方?但看着眼前那漆得锃亮的朱漆大门,以大红缎带系着的匾额,以及高悬门楣的大红灯笼,这整座神女庙,分明是刚刚翻新过的,而且透出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但这股喜气,与这雨中无人的黑夜相衬,却给他一种更加诡谲的感觉。 任苍穹连连跺脚,将伞上水甩掉,又将被打湿的衣服拧干,走到门前开始敲门。 “庙里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客人,遇到了大雨,想在这庙里借宿,请问有人吗?” 他敲了半晌,没人回答。 “看来没人在。”任苍穹回头看了天降一眼,无奈地耸耸肩,无意间手下往里一推,忽听吱呀一声,朱漆大门竟慢慢开了,原来里面并没有上栓。 “咦?”任苍穹好奇心起,索性将门推得更开,迈步走进了庙中。“里面可能很黑,小心些。”天降抖着衣服上的水叮嘱道。“我知道,我知道!”任苍穹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门后。 才刚进去没一会,就听到他惊喜的声音从里面远远传来:“云兄,你们快进来,有好东西!” 听他的声音兴高采烈,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大家互望了一眼,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黑夜里看不出来,一进去才发现,这座神女庙竟非常之大。它的建筑,仿的是佛寺的规格,最外间的殿供的应是守护神之类的神像,真正的大殿,还在后面,而到大殿之间还有照壁回廊相隔。绕过长长的照壁,众人终于来到正殿门前时,刹时眼前一片灯火通明。 “哇!” 映入眼帘的,满目都是红通通,灯笼是红的,幔帐是红的,蜡烛是红的,柱子是红的,就连神翕都是朱红的。最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柱子,包括内殿大门上,都贴着大红双喜,要不是看到正中供奉着一尊神像,大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进了谁家的喜堂。神像面前,垂着轻薄的红色纱帐,让他们看不清神像的模样,红纱随风飘动,更添喜庆,但这与神庙庄重气氛格格不入的喜气,却更让人诧异。 “这到底是神庙,还是喜堂?”看着眼前的情景,众人无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任苍穹道:“管他呢,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想。也许是这地方的风俗,神庙就要布置成这样吧?谁知道呢?我让你们看的是这个,看!” 其实不用他说,天降也已经知道他所说的好东西,指的是什么了。在这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方长条案,而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的全是一盘盘的珍馐佳肴。条案的最前方,还有一方青铜酒鼎,一对大红绸缎系在一起的合欢酒杯并列鼎前,杯中满斟美酒,远远即可闻到酒香。 天降越看越觉得纳闷,这哪里是什么神庙,分明就是喜堂。眼前摆放的,可不就是洞房中的酒宴,连交杯酒都齐全了。只是满桌美酒佳肴,杯盘碗筷样样俱全,却不见一个人影,实在透着蹊跷。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贴着大红双喜的内殿大门紧闭,任苍穹提高嗓子对着里面喊了两声,仍旧没有丝毫回音。“没人啊,看来这个庙没有住持,那我就不客气啰!” 任苍穹说着,挑眉一笑,径直走到条案前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圆子,便送进了口中。 “喂,你还真敢吃啊!”萧玄目瞪口呆。虽然他也早就饿了,看到这一大桌好酒好菜,更加觉得前胸贴后背,可眼前情势不明,他还没有任苍穹这样的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我说,这些东西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任苍穹笑道:“你怕有毒不成?放心吧我看过了,没有毒,而且味道很不错,来来来别看着,大家都饿了吧,还不坐下来一块吃!” “这……这看来应该是神庙的供品吧,不告而取谓之盗,何况你把供品吃掉,就不怕冒犯神灵吗?”天降犹豫地问道。 “泥塑木雕的神像,摆上这一大桌,它能吃吗?”任苍穹对神全无半点敬畏之心,不以为然地说:“再说什么叫做盗啊,这东西不吃,就是摆在这里白白放坏了,岂不可惜?云兄,做人不要太迂了,咱们现在又累又饿,正好来到这里有一桌酒菜等着,这就是有缘,也算是这位神女有灵,造福咱们凡人吧!” “云师兄,道长说咱们必有奇遇,又说往南走能找到休息的地方,应该指的就是这里吧?”潇潇想起了山色清远的话。“没错,就是这里了!”任苍穹对着天降招招手。“别发呆了,坐下吃饭吧,我就不信你不饿。既然高人都说可以吃,那就不吃白不吃!” 山色清远的原话里,哪有“可以吃”三个字?天降哭笑不得。看萧玄已经禁不起诱惑,被他叫过去坐了,两人吃得好不开心。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5 章 “师兄,潇潇,你们不饿吗?过来吃吧!” 这就大摇大摆地吃上了?天降看看四周,横竖都已经开吃了,自己要再多说什么,恐怕要被批成迂夫子了,何况这酒席看来确实也没有主人。于是他和潇潇也走到案前,坐了下来,一人拿了一双筷子,加入了吃晚饭的队伍中。 满满一大桌的酒菜,不要说四个人,就是八个人也吃不完。任苍穹对那酒很感兴趣,不过他没有动合欢杯里的酒,只从酒鼎里另倒出酒来喝,并力劝天降也尝尝。御风生□酒,在缥缈峰的时候,天降每回下山,都要为他买酒回来,也知道一些酒的好坏。眼下一尝这杯中酒,只觉甘洌绵长,回味无穷,确实是极品的美酒。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想不到这荒郊野径,竟有如此美酒。神庙里摆下了一桌酒席,就像是洞房花烛夜的酒宴,不过却是个没有新郎和新娘的洞房花烛。道长说必有奇遇,还真让他说对了,果然是奇遇啊,奇遇。”任苍穹敲击着桌案感慨道。 “这时候你最好不要再说什么新郎新娘了。”瞧瞧桌上的残席,天降吐了口气。“酒菜都让咱们吃得差不多了,真要突然来了新郎新娘,才真是打不了的饥荒,拿什么赔给人家!” “云兄你多虑了。”任苍穹站起身来,在庙内闲闲走动。“我想来想去,觉得这种情形很像是传说中的神婚。如果真是神婚,你就大可以放心了,绝不会突然跳出一对新郎新娘来找咱们算账,赔他们婚宴的。” “神婚?”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由疑惑地看向了他。 任苍穹解释道:“所谓神婚,就是受神保佑的这方黎民百姓,受到神的托梦,告知自己将与何日何时,与另一位神灵缔结婚姻,于是当地百姓就开始筹办婚礼,到神说的那一天在神庙内举行婚礼仪式,把两座神像并列摆在一起,从此这两位神灵就是一对夫妻,这就是神婚。而这些酒菜,当然就是酬神,请神的贵宾来享用的,哈哈!只不过今天神是没有来,来的是咱们几个打秋风的。” “神婚,听起来很玄妙。不过,神灵真的会托梦告诉凡人,说自己要成亲吗?成亲是他们自己的事,为什么却要凡人帮他们筹办婚礼呢?” 任苍穹哈哈一笑,伸手敲了敲潇潇的头。“你说呢?有些时候,有些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什么都说白了,那就没意思了。” 天降道:“我为什么想起了土地公和土地婆?不管怎么样,咱们来到神庙,还没有给庙里主人见礼,就吃了她的供品,未免大不敬,若今天真是她的大婚之日,礼当道贺才对。” 一进庙里,短暂的惊诧之余,注意力就被丰盛的酒宴吸引了过去,竟然没人想起来要给这庙的主人,那位不知名的神女上香,实在是大不敬。而且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想起要瞻仰神像,更是罪过。天下最没有礼貌的客人,非他们莫属。天降走到神像前,拿起神龛上现在的香,就着烛火点着,欠身行了一礼,将香插进了香炉中。 他行礼后,接下来是潇潇和萧玄,依次进香行礼,片刻间,庙内便缭绕着檀香之气,但这香味却是十分清淡,几乎没有烟气,与寻常的香大不相同。 任苍穹是最后一个敬香的,他上过香后,伸手掀开了遮住神像的红纱幔账,瞻仰神像。抬头一望,神像栩栩如生的容颜,顿时跃入了眼帘。 没有想象中的双神并列,神龛之后供奉着的,只是一尊神女像。 这尊神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幔帐一掀,微风拂过,她银色的发丝似乎都在随风飘动。只见她身穿铠甲,仗剑而坐,容貌美丽,威武端庄。 神女的背后,是一片山水的壁画,仿佛她正席地坐在山水之间,注目这大好河山。她秀美的容颜上,神情异常忧郁,目光深遂,英武中却带着温柔,令人禁不住想要揣测她深沉的内心情感,究竟为何而忧伤。 “好一位美丽的神女!” 如此栩栩如生的神女像,究竟是出于何等名家高手?任苍穹仔细观看,视线几乎无法离开。他不明白,这美丽的神女,她的神情为何如此忧伤? 他爱好游历,生平见过多少大小庙宇,却从未见过这样酷肖真人的,美丽端庄的神女像,令人一见之下,便油然而生倾慕之心,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尊雕像,却依然有着震撼人心的魅力。 就在众人昂着头,目不转睛打量神女像的时候,潇潇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像是压抑着的,呻吟的声音。 “有人!” 他刚一发出警告,天降也感觉到了异样。刚才任苍穹高声询问有没有人的时候,并无半点回音,让他们以为,庙里无人,但此时,他却清楚地感到了,这神庙内除了他们,原来还有第五人的存在。 将夜杀剑拿在手中,天降用力一推内殿之门,门很涩,似乎轴很久没有上过油了,推开之时颇为费力,但并没有上栓,就这样被推开了。殿门刚一打开,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众人一眼望去,殿内漫天红纱飘舞,在这层层叠叠的轻纱之后,是一片朦胧景象,看不清纱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营造出了一种旖旎,却又诡谲的气氛。 视线被挡住,除了一片红雾雾,什么也看不清,萧玄没有耐心地用力一扯,扯下了挡在眼前的几条纱,却还有更多的纱飘来飘去。生平最见不得藏头露尾的他,大惑不解之余,更加不耐烦。“这搞的什么鬼名堂?烦哪!” 萧玄的耐性是极差的,一言未毕,已拔出了开阳剑。就见他手起剑落,随着嗤嗤数声,挡住他们视线的红纱片片碎裂,飘飘洒洒落了下来,一地碎红。红纱幔帐毁坏的同时,众人终于看到了那纱幔遮挡下的真实景象,再度吃了一惊。 内殿中央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长长的神案置于中央。而神案上,躺着的是竟是一个人,一个被牛筋软索牢牢缚在案上的年轻男子。 这个被绑在神案上的男子,却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恍若喜庆般的礼服,原本闭着眼睛的他,因着他们的闯入,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向了这些陌生的闯入者。 萧玄走上一步,好奇地看了看这被绑在神案上的红衣青年。“你是什么人?怎么被绑在这里?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你们是凤凰神女的神使吗?”红衣青年低声问道。 “什么凤凰神女,神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萧玄皱起了眉头,困惑地回头看了天降一眼。 “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无意间来到这里。”任苍穹走上一步。“这偌大一座神庙,为何只有你一人?而你,又是因为什么,被绑在神案上?” “无意中来到?”听了任苍穹的话,红衣青年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愕的神色。 “这不可能,这所神庙身处结界之中,外人根本无法看到,更加无法进入,你们若非神使,如何能来到这里?” 众人互望了一眼,这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这所神庙的诡异之处,究竟何在。 “我们在山上迷了路,是遇到一位道长指点,按他所说的方向而行,便来到了这里。”天降道:“至于结界,我们的确并不知情。”他低头看了青年一眼,问道:“你被何人绑在此处?莫非遇见了盗匪吗?” 天降伸手按在青年臂膀上,手指勾住了牛筋软索,打算替他解开绑缚,却见青年摇了摇头。 “不,不要管我。这是我的命,无可逃脱。你们既非神使,就快离开这里吧,此地危险,不可久留。” “危险?什么危险?”天降讶异地问。 “性命危险。”青年一字一句地答道。 他的神色慎重,眉宇间俱是忧虑之色,天降本能地意识到,这番话是出于真心,绝非危言耸听。而他自身被绑缚在此,想必正面对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但却不肯求救,只是提醒误入此地的陌生人尽速逃走,这种担当也非常人所能。天降想了想,忽然手指一动,也未见他如何用力,绑缚着青年的的牛筋软索竟已寸寸断裂,落在了地上。 “你……”青年抬头看了天降一眼,难掩震惊之色。要知道这牛筋软索极其坚韧,且又以油浸泡过,不要说是用手去扯,就算寻常刀刃,都难以割断,而这容貌清秀,宛如少女的白衣少年,却仅以手指,便将绳索扯断,这种非同一般的功力,岂是常人所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人。” “过路人?”青年道:“此地危险,为什么不快离开,却要救我?”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天降答道。 为何会误入这神秘的神庙,那所谓的危险又来自于何处,而这神庙之中究竟在举行什么仪式,这被绑缚在神案上的青年,又是什么人?想起自己这一行人是因着山色清远的指示而来到此处,却被陷于幻阵,天眼中的幻境令他莫名的心绪失控,悲伤愤怒、却又困惑异常的情绪到现在还在困扰着他,在这所有的疑问未能得到解决之前,天降万万不肯就此离去。 “你说离开神庙,我们会有性命危险。”任苍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含笑打量着青年。“但你还没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性命危险。我们就这么贸贸然地跑出去,谁知道外面会不会更危险?何况现在正在下大雨,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在这里避避雨也是不错,你说是不是?” 红衣的青年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被绑得麻木的手臂,看着眼前的四人。原本不可能会有任何人能进入的,被结界封印住的神庙,忽然闯入了陌生的来客,而这些来客,来历又好似非同一般。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吗? “这所神女庙,供奉的,是我们祥云一族的守护神,但我们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一直尊称她为凤凰神女。” 沉默了一会,青年终于说话了。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6 章 大约六十年前,祥云一族代代居住的祥云山附近,最高的青岭峰上,妖魔横行。这群妖魔心性残忍,噬杀成性,在青岭峰杀人修炼,导致一方生灵涂炭,却无人能够降伏。就在危急的关头,一位身穿战甲的神女忽然来到青岭峰,与众妖恶战一天一夜,终将妖魔诛杀,随后离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为了感念这位神女的恩德,祥云一族合力出资修建了这座神庙,供奉于她,但却不知道她的名姓。因那神女与妖魔战斗时,漫天火焰弥漫,恰如凤凰涅磐,于烈火中展翅苍穹,因此被人们尊称之为凤凰神女,从此成为这一方的守护神。 “原来是这样。”任苍穹点了点头,追想当年神女风姿,不禁悠然神往。 “好一位凤凰神女,为民除害舍己为人,却不求回报,有她护佑一方百姓,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虽是神女慈悲,却……” 红衣青年欲言又止,面上掠过了一种复杂的神色,似是有些伤感,又似有些悲哀。 “却?”天降看了他一眼。“听你这样说,莫非这件事还有变故?” “神女天人之姿,恩泽一方,若是没有这献祭的风俗,地方黎民将会更加感激她的恩德。” 天降一愣。“献祭的风俗?你指的是什么?” “三年一度,活人生祭。” “什么?!”青年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吃一惊。“活人生祭?!” 所谓活人生祭,顾名思议,就是杀生人以祭神。如此野蛮的风俗,不是没有耳闻过,但在凤天境内,消失已久。而今却从青年口中听到这个词,怎不令人震惊。 “是的。”青年点了点头,微微苦笑。“相信各位都看见了,这神庙里的布置。但这并非神婚,事实上今夜,是三年一次的祭献之期,而我,就是祭品。” 三年一次的祭献之期,挑选族中最俊美的青年男子,作为祭品献给凤凰神女。而每一次的祭献,被结界封印的神庙内,除了作为祭品的青年男子,不再有第二个人。到了第二天早晨,神庙开启之时,那作为祭品的青年男子,已经死在了祭台上。死者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伤痕,神情平静,就如同在熟睡之中,无知无觉地失去了生命。 持续了三十年的生祭风俗,三年一条年轻生命的代价,而今,已经牺牲了九条性命。 听了青年的叙述,众人面面相觑,任苍穹停止了摇扇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难道是说,祥云一族每过三年,便要选一个年轻的美男子做为祭品献给凤凰神女,他们都死去了,而你就是第十个牺牲品?” “是的。我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多留在这里一刻,危险便多一分。所以,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吧。” 沉默了一会,天降忽然问道:“要我们走,你不走吗?我已解开了你的束缚,你不打算逃走?” 青年摇了摇头。 “我不能离开。我是选定的祭品,若只顾自己性命逃之夭夭,灾难便会降临到祥云一族头上。” 任苍穹站起身来,他皱着眉头,一边用扇子敲打着手心,一边在殿内来回踱步。 “真是奇了,我从未听说泥塑木雕的神像会杀人。而依照传说,凤凰神女为祥云一族力战除掉了妖魔,却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就连名姓都没有留下,这样一位善良慈悲的神女,怎么可能会要生人做什么祭品?她是这种人吗?她是这种人吗?不可能,绝对有问题!” 萧玄瞧着他踱来踱去,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想起他在千里城时,一听到有魔气,就恨不能拉着师兄逃之夭夭的表现,与现在这严肃的样子大相径庭,实在心中纳闷。 “喂,你不是应该一听到有危险,就马上撺掇我师兄逃跑吗?怎么现在这么认真,一副要解决问题的样子,居然都不想着逃跑了,这实在不像你的个性啊!” “啊?”任苍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只见他一把抓住萧玄的手,一脸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表情,笑得极其灿烂。 “哎哟小玄,还是你了解我,一眼看出我最想干什么。我当然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啊,不过你看外面那么大的雨,跑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最后不幸遇到妖魔鬼怪而□掉,还不如大家呆在房子里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解决问题,你说是也不是?” 萧玄给他这杀伤力强大的笑容笑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连忙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师兄,你看看他!成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还逢人就说是你的好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以后别跟人说我认识他!” 对萧玄的讥讽,任苍穹只当作没听见,依然故我地面带微笑,潇洒地摇着扇子。看了他一眼,天降笑了,不知为何,他觉得心中一阵轻松。从进入幻境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沉重忧虑和不安,仿佛一下都散去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那红衣的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明知危险,你们也不打算离开吗?” “离开,又能上哪里去?”天降道:“你已说过,这所神庙身处结界之中,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可我们已经闯入这里,便是奇事。而今若要离去,恐怕也非易事,何况苍穹说的对,眼下深更半夜,外面又大雨倾盆,出去,也未见得比留在这里更安全。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想看看,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看了青年一眼。 “你应该也想弄清楚,从前的牺牲者,究竟是怎么死的吧。若不明真相便轻易就死,恐怕也非你所愿。” 青年默然了片刻,转过头去。 “随便你们。” 将扯下的红纱铺在地上,天降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盘膝坐了下来,萧玄走到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膝上,伸手捂了捂嘴,打了个呵欠。 “师兄,我困了,想要睡觉。” 天降点了点头:“困了你就睡吧,我会守着你的。”萧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困意朦胧地说:“师兄,那我睡了。要是有妖怪来,你就叫我!” 看着萧玄合上就睡着了,任苍穹不由叹道:“这种时候也能倒下就睡着,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烦恼害怕,他还真是厉害。能吃能睡,有福之人也。” “我看,你也差不多吧。”天降背靠着墙,合眼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也差不多?”任苍穹不服气。“你诚然见过我吃饭,什么时候见过我睡觉?难不成,你偷窥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 天降眼睛微微张开,瞥了他一眼,那不置可否的表情看在任苍穹眼里,是分明地写着四个大字:懒得理你。 “潇潇,你也累了,到这边来睡吧。放心,如果真有妖物作祟,我会叫醒你的。” 看着潇潇乖乖走过去,也在天降身边睡了下来,天降还特地从身边包裹里拿出两件衣服来,替两人盖上掖好,任苍穹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我说,你对他们还真体贴啊,一路同行,为什么从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你?”天降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你要也想过来睡,请便,随意,我没意见。” 任苍穹瞧了瞧萧玄和潇潇,再看了看自己。好歹已是成年人了,要他向萧玄那小子学习,浑然天成地向天降撒娇,他脸皮还没厚到那地步。若向潇潇学习,也做不到那般的天然呆,当下只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 “说说而已嘛,别当真。我说你啊,总是这么温柔体贴,将来你要是爱上谁,那个被你爱的人,可真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7 章 “爱……吗?” 天降低语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秀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的表情。他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闭上了双眼。 看他不语,任苍穹也就不再说话,而那红衣的青年,更从刚才起,就已一言不发。在这神秘的神殿内,众人各自休憩,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片沉默寂静。 夜雨秋灯举着手中的灯,默默走在这万年的冰川中。雪茫茫,风萧萧,雾漫漫,在这永久寒冷的黑夜中,不是手中的孤灯,而是心中的一点微光,支撑着她一直走下去。 广漠苍凉的大地,永恒安宁的净土,漫无边际的冰川之中,掩埋的,是谁的誓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着眼前平滑如镜的冰面。 “我来看你了,昊天。” 冰下埋葬的男子,身穿着黑色的铠甲,伤痕累累的手中,犹紧握着战戟。他静静的沉眠在冰下,失去生命的身躯,犹保持着最后倒下那一刻的姿态,长发上扬,头颅微微往后仰起。那紧闭的双眼,微蹙的眉头,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刻在他心中的并非自身的死亡,而是想要印证未可知的困惑,却在飞溅的鲜血中,再也无力解答。 他便是解域之主轩辕昊天,曾是一代天骄,威震八荒,令群魔胆寒的战神,却在百年前与魔道一战中,力战而亡。这令天下人仰慕,也令她倾心爱恋,至死不渝的心爱之人,最终的结局,却是魂飞魄散,永恒寂灭。 明明知道,封在冰川中的,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而他的魂魄,也早已散在天地之间,夜雨秋灯却仍然执着地保护着他的躯体。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心中那无法说出的一点渺茫希望。 这封在冰川中的身体,是他曾在这世上活过最后的证明,如果连躯体都毁灭了,那么轩辕昊天曾经活过的痕迹,就将彻底泯灭。 “清远出关了。百年前的一战,八名顶峰高手,只剩下了他一人,而他也身受重伤,九死一生。直到最近,才伤势痊愈,破除封印而出。” 凝望着冰中人宁静的容颜,夜雨秋灯低低叙说。 “清远所修,乃是仙道,无欲无情。但天命难违,若要挽救解域,必须得到逆天者的力量,可逆天者却是他的命中之劫。以清远之能,若避开此劫,闭关不出,仙道定能大成,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应劫出关。离开不归地,他的命数便不在我的天机之中,我不知道他会遭遇怎样的劫数,唯愿他能顺利地度过劫数,得到逆天者的力量,拯救解域的未来。” 晶莹的泪珠落在水晶般的冰面上,夜雨秋灯抬起头,仰望着黑暗的夜空。 “昊天,我知道你的灵魂飞散在这天地之间,可天地之大,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雨夜的林中,忽然亮起了一片光华,雨声之中,只闻琴声铮琮。 山色清远坐在树下,面对一方琴案,案上横放着一张古琴。他双眼微垂,十指轻抚琴弦,如波如澜的琴声,穿透了无边的黑暗,令这广袤的天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苍茫。 “百年不见,好友的琴音,更加慑人心魄,令人神往。”空旷的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剑师过誉了,能得天音古琴一抚,是吾之荣幸。” 山色清远微一欠身,表示谢意。 “长夜寂寞,知音难得,感谢清远为我抚琴一曲,聊慰百年寂寥。不知清远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外雨声连绵,林中却滴雨全无,山色清远一曲已毕,站起身来。 “今日前来别无他事,我所求者,重铸日月双剑。” “哦?”无形的声音中,略带了几分惊讶之意。 “日魂月魄,俱是道门圣器,随你数百年,斩妖除魔无数。为何如今想要重铸?神剑皆有剑灵,若重新铸造,恐将与你之功体不再相符,好友三思。” “我有此心,实属无奈。”山色清远从背上解下日月双剑,放在了琴台上。“剑师请看。” 离开了山色清远的身体,双剑突然无故自鸣,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竟是不安心呆于剑鞘内,要从桎梏它的鞘中跃跃欲出。 “这是……魔气?!” “日魂月魄本是道门圣器,为何魔气如此浓重,竟然封神之鞘都已镇它不住?” “百年前与魔道一战,我受魔道重创,魔气侵袭全身,日魂月魄为护我不堕魔道,以自身清圣之气化解魔气,不幸遭劫。夜雨秋灯用百年时间,替我疗伤,复我道心,而双剑却憾未能复,而今清圣之气几乎泯灭,魔性日渐增长,一旦出鞘,必见血方能回鞘,长此以往,道门圣器将成魔剑。” 山色清远长叹了一声,眉宇间忧虑之色渐深。 “日魂月魄,这对道门圣器与我已经相随三百年,如今缘份已尽,虽心有不舍,亦无可奈何。重铸之后,当赠予有缘人。” “有缘人吗?” 那声音沉吟了一下,说道:“缘份已尽,天意难违。道门圣器被毁至此,难怪清远忧虑。既然如此,慕良真自当从命,为你洗去剑上魔气,再铸神剑,令日月双剑重生。” “多谢。” 将手按在剑身上,看了看因他的气息而平静下来的日月双剑,虽是道门高人,生性恬淡,万事随缘,但对这相伴三百年,为守护自己不堕魔道,而同时遭劫的一双神剑,山色清远也难掩不舍之意。 “一切劳烦剑师,山色清远就此告辞,请了。” “清远,且慢离开。”慕良真唤住了他:“你将日魂月魄留下,再无傍身兵器,此去前途多舛,叫我如何放心?” 话音未落,一柄朴实无华的宝剑已飞到山色清远面前,落在了他的手中。 “此剑名为上善若水,铸成已近百年,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剑者。你如今失了日月双剑,我就将上善若水赠予你,以做防身之器。” “感谢费心。”将上善若水系在背上,山色清远再次欠身道谢。 “你我相交何止百年,区区一剑,何必言谢。”慕良真叹息了一声。“天意难违,魔道终将重回世间,料你此去,前途多难。赠剑也只为我一点私心,清远,保重。” “吾当尽力。”山色清远道:“今日不再打扰剑师修行,他日剑师出关,山色清远定当再度前来,一探友人。” “他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可否?” 慕良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 “自当奉陪。” 山色清远亦是一笑,随后转身,步出了树林。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离的雨幕中。 雄鸡一唱,天下皆白,当神殿内众人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到了脸上,任苍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伸手去遮阳光,突然一个激灵,一翻身爬了起来,盖在身上的一件白衣滑落到了地上。 任苍穹一眼认出,这件白衣是天降的衣服,应是昨晚自己睡着以后,他拿了盖在自己身上的。任苍穹攥着衣服看了会儿,脸上掠过了一丝奇特的表情,转脸往对面看去,只见天降仍维持着打坐的姿势,靠着墙,瞑目而坐,潇潇和萧玄在他腿边睡得正沉,而昨晚那个红衣青年正靠着祭台,闭着眼睛,垂着头,样子好似睡着了,但看在任苍穹眼中,却是另有一番想法。 任苍穹起身走到天降身边,悄声唤道:“云兄,云兄!”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8 章 天降缓缓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或许是初醒的缘故,往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却仿佛笼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带着一种朦胧的慵懒,他茫然地看着任苍穹,如此近距离的视线相对,任苍穹忽然觉得心中乱跳,急忙避开目光,收敛心神。好一会儿,才听到天降略带沙哑的声音,慢慢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任苍穹回头看了看红衣青年,小声道:“你先别动,我去看看,那小子还有气没有?” “你……” 天降哑然,就见任苍穹一步一步走到红衣青年身边,伸手往他肩上一拍。“喂,小子,还活着吗?” 红衣青年身体一动,一下抬起头来,倒吓了任苍穹一跳。 “天亮了?”看着殿内的阳光,青年似是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还活着,竟能看到今天的太阳,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啊,天亮了。”任苍穹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一觉睡醒你就断气了,这不活的好好的么,看来神像杀人一事,别有玄机啊。” 说着,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小玄,潇潇,起来了!你们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被他这一吼,萧玄和潇潇几乎同时惊醒,坐了起来。“有妖怪吗?有妖怪吗?!”萧玄一骨碌爬起来,东张西望。 “拜托了,就算有妖怪,凭你睡下去就和死猪一样,也不会知道!”任苍穹揶揄道。 萧玄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后腰上,任苍穹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往前一头扑倒,天降躲闪不及,任苍穹一下就栽进了他的怀中。 突然一个大男人撞进自己怀里,即使这人是早已熟悉的朋友,天降也一时愣住了,直到那人呼吸的热气直扑耳际,他才反应过来,急忙用力推开了任苍穹。 “叫你没事不要招惹我师弟,就是不听!” 被天降接住,才避免了去亲吻地面的厄运,任苍穹站稳了身体,却并没有留意天降在说什么。不是第一次和天降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但像刚才那样,直接撞到他怀里,却是从未有过。近身接触,能清楚地感到那人身体的温暖,还有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这独属于那人的温柔气息竟令人心生贪恋,不忍离去。 我这是怎么了? 任苍穹心头一凛,急忙借着整理衣衫,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哈哈,天都大亮了,也没见什么古怪,大概是因为云兄你在这里,百无禁忌,一切妖魔鬼怪尽皆退让了吧!” 有些意外任苍穹的话为何和师尊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一致,天降纳闷之余,也只好笑笑。举目神殿四周,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份外光明,明明还是同一所神殿,给人的感觉却与昨晚大相径庭。 虽是性命无碍,但红衣的青年却一直眉头紧锁。他想不明白,为何在这三年一次的献祭典礼过后,自己竟能平安无事。没有死,诚然是件好事,但过往死去的人,究竟又是因何而亡?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了有人喧哗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天降看了他一眼,这一回,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不待发问便回答道:“天亮了,神庙结界已经打开,这是来为我收尸的。” 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中,夹杂着隐隐的哭声,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忽然灌入了耳中。 “哭什么,一个卑贱的下人,能够侍奉神女是他的荣幸,还要劳动本小姐亲自来为他收尸,有什么可伤心的!” 这无情无义,冰冷寡淡的话语,令天降等人心头都为之一凉,看了红衣青年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一片混乱之中,内殿大门打开了,五六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迎着阳光,红衣青年伫立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只听一声惊呼声响起。 “沈默!你……你还活着!” 来人之中,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女子,径直走到了青年面前。见到这名女子,青年低下了头。 “小姐。” 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冷笑起来。 “你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两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打在了沈默脸上。众人目瞪口呆,只见沈默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嘴角流出了鲜血。 “喂,姑娘,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 任苍穹惊讶地看着那黑衣女子,只见她容貌颇为姣好,但眉宇间却透着冷漠狠厉的气息,一看就知不是容易亲近之人。 黑衣女子闻声,转过脸去,冰冷的视线投到了他的脸上。 “他是我的下人,我要打就打,用你多事?我还没问你们,是哪里来的人,为何会在这神庙之中?!” 任苍穹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名为沈默的青年已然开口了。“小姐请勿无礼,他们正是凤凰神女的神使。”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神都,凤天皇城。 一名红衣少女急匆匆奔走在回廊之中,如若无人之地,来往的侍卫见到她无不屈膝行礼,她却只当没有看见,一路跑进了界天宫。 “母皇,母皇!” 身穿皇袍,坐在书案前闭目沉思的女子,听到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跑进来的红衣少女,女子冷艳端庄的面容上,透出了一丝慈爱之意。 “九萱,何事?” 这身穿皇服的女子,便是凤天女皇元凤照,也就是红衣少女元九萱的亲生母亲。 元九萱气喘吁吁跑到母亲面前,双手撑着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母皇,我……我不要那个紫辰皇子,我不喜欢他,不要和他成亲。母皇,您千万不要答应紫辰的求婚,我才不要那个紫辰的什么皇子月如冰啦!” 元九萱,凤天皇朝最小的公主,也是女皇最心爱的女儿。虽然她的父亲并非女皇正夫,但女皇对她的宠爱,却远远超过了和皇夫南离火所生的皇子元九夕。从小到大,但凡九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承欢双亲膝下的她,尽享父慈母爱,对外人而言严厉冷漠,令人敬畏的女皇,在九萱眼中,却是一位严肃却不失慈爱的母亲。 “萱儿,你从未见过紫辰皇子月如冰,何来不喜之说?”元凤照微露诧异之色。“月如冰是紫辰诸皇子中,心性最为纯良,容貌也最为出色的一位,萱儿你若见到了他,应该会喜欢的。” “我……”元九萱跺了跺脚。“就算他好到天上去,我也不要嫁给他,我不要离开母皇,我要留在凤天,哪儿都不去!” 她撒娇地拉着母亲的袖子,哀求道:“母皇,您向来都是最疼萱儿的,您就舍得让萱儿离开您,嫁到异国他乡,多少年也不能回来一次,就是想见您一面,都没有办法见到吗?” 听到女儿这么说,元凤照微微一笑,伸手到眉间,轻揉了揉眉心。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49 章 “萱儿是因为这个而担心吗?放心吧,母皇怎么会让萱儿嫁到异国他乡受苦呢?当然是紫辰皇子月如冰,入赘我凤天皇朝,成为凤天公主元九萱的夫婿。” “啊?”元九萱呆了一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可是……” 在知道紫辰天朝派来使节,商议与凤天联姻一事时,她就知道,自己逍遥快活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若她没有喜欢的人还罢了,可她却已经有了一心想要追求的意中人。如今,追求意中人的事八字尚未一撇,却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未来夫婿,那未曾谋面的紫辰皇子月如冰,竟然就是自己将来成亲的对象,虽然母皇亲口说出,不是让她嫁到紫辰,而是月如冰入赘到凤天来,元九萱心中依然充满抗拒,不愿接受这场婚姻。 “可是什么?”元凤照抬眼看了女儿一眼。“萱儿,你是不是想说,北海王爷家的小公子?” “是,是啊!”元九萱忙不迭的点头。“母皇您也很喜欢他的,不是吗?如果我和月如冰成了亲,他……他怎么办?” “那孩子是个天生的开心果,母皇的确很喜欢他。这样吧,与月如冰成婚之后,你再把他娶回来做侧夫便是。”元凤照说。 “天哪!”一听母亲这话,元九萱几乎有撞墙痛哭的冲动。 “这话对别人说还可以,对他说……母皇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我要真把这话跟他说了,他非用扇子把我打的满头包不可!” 稍微在心里想象了一下彼时的场景,自己战战兢兢地对他说,我要和紫辰天朝的皇子成亲,他会是我的正夫,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所以可不可以委曲你一下,做我的侧夫?这话一出口,只怕那人笑如桃花的春颜,立刻就要变成青面獠牙的嘴脸,想到那情形,元九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元凤照看了九萱一眼,摇了摇头。 “萱儿,别的事母皇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事,不能。凤天与紫辰的联姻势在必行,身为凤天公主,萱儿你也要为母皇分忧,不要再让母皇操心了。月如冰温和纯善,是联姻的上好人选,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至于你和任小公子的事……母皇也不便插手,他如果真心喜欢你,应该会理解你的苦衷。” 母亲淡然却又坚定的口气,让元九萱知道,与月如冰的婚事,已再无回寰余地,不由沮丧地垂下了头。 在众人的眼中,那人笑若春花,性情爽朗,人见人爱,风流多情。 但与他纠缠多年的元九萱,却已深深地知道,所谓多情,不过是水月镜花。自己对他的恋慕,整个神都都知道,可他不但不肯回应,恰恰相反,是见了自己就跑,有多远便跑多远,好像自己就是瘟神。这不,本来一年就有大半年不在神都的他,眼下又不知跑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 元九萱苦着脸,长长叹了口气。 难以实现的爱情,或许还有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的一天,而如今却因着月如冰这个名字的出现,将要彻底终结。 目送着元九萱的身影消失,元凤照伸手支住了头,若有所思。 解域灭亡后,惑境妖魔鬼三道也遭受重创,无力作乱,以无数鲜血换来的太平,维持了百年。在这百年之内,凤天和紫辰,成为了人界最强盛的两个国家。 岁月悠悠,光阴似箭,随着时间的流逝,蜇伏百年的惑境,再度重现。丧失魔皇的魔道虽尚无动静,妖界却已蠢蠢欲动。紫辰天朝的状况难以了解,麒麟道的情形纵不可知,元凤照却清楚地知道,位于凤天境内,由南离火守护的麒麟道屡屡遭受攻击,正印证了那令人界不安的隐忧,正在日益扩大。 南离火…… 想到这个名字,元凤照微皱起了眉头。 为了九霄之死,明明深爱着她的南离火,却与她彻底分崩,一去麒麟道再不回头。也曾软硬兼施,想要迫他回到神都,却始终未能如愿。直到两位侍君被立,南离火都未曾露面,甚至说出了哪怕她三千后宫都与他无关的话,元凤照终于明白,她和南离火的婚姻,已经彻底破灭,在有生之年,那个男人都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 拿起麒麟镇纸在手中,元凤照面无表情。 无法留在身边的,强留也无用处,但人的一生,总有无论如何,都想要留下的人。就算为了留住这个人,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也不愿放弃。 “即使逆天而行,我也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哪怕带着对我的无限恨意而回,也在所不惜。” 正在低头沉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索。 原以为是九萱去而复返,元凤照一抬头,却见一个面貌清秀,身穿纯黑长袍的男人急匆匆走进门来。 “陛下!”看着男人走到桌前,躬身行了一礼,元凤照眼中掠过了一丝异色。 “久不见太傅,今日忽然未奉召便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陛下,非臣不识礼仪,实乃事出紧急,陛下可知,幻谷莲塔出事了!” 男人话音刚落,向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的元凤照,骤然变色。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男子神色忧虑,虽极力维持着镇定,却见额上冷汗涔涔渗出。 “陛下,臣昨日前往幻谷莲塔探视,惊见谷中千年迷雾已散,而镇压莲塔的封印,更是不知何时破解。封于塔中的帝女之身,已消失无踪。” 元凤照闻言,顿时双目一睁,腾地站起身来。 “幻谷莲塔千年封印,无人能解,而今竟然破解,看来,是她复活了……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力量,竟能在莲塔封印之下,死而复生?” “陛下,难道真的是帝女复生?若果如此,应如何是好?”男子忧心忡忡地问道,秀美的面容上,俱是忧色。 元凤照看了他一眼,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笑意。 “太傅,九霄当年也曾是你的弟子。若朕记忆不错,她所爱之人唯有其父王南离火,与太傅你奉春秋二人而已,太傅你对她也颇为重视。今日听到她死而复生,太傅难道就没有丝毫欢喜之情吗?” “陛下,臣与帝女虽有师徒之情,但帝女却并非凡人,而是天魔化身。” 奉春秋正色道:“天魔乱世,这等惊天后果,岂是区区师徒私情所能遮盖。即使帝女曾是臣最心爱的弟子,一旦化身成魔,臣就不会,也不能再爱她。天魔的力量无以伦比,百年前虽被陛下强行封印,却始终无法彻底消灭,此次苏醒,一旦恢复力量,又记起当年死亡一事,臣担心天魔定当疯狂报复,祸乱众生,给人界带来无边灾劫。” 说到这里,奉春秋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者,帝女不祥之身,生来祸延双亲,克父妨母。若臣只顾念师徒私情,岂非置陛下与皇夫的安危与不顾,为人臣者,亦是不忠矣。” “克父……妨母……” 听了奉春秋的话,元凤照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她紧握右手,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九霄,生来带罪的妖孽,你出生在这世上,就是一个错误。是朕一念之差,犯下这个错误,绝不能一错再错。” 凤凰神庙内,沈默一言既出,在场众人皆惊。 “他们是凤凰神女的神使。” 明明知道自己一行人只是无意中撞进神庙的过路客,却对众人说他们是凤凰神女的神使,不知道沈默为何会出此言,天降心中吃惊,面上却不着痕迹。他瞥了沈默一眼,只见其面无表情,神色异常肃穆,仿佛对自己所说的话极端负责,毫无半分疑惑。随行黑衣女子而来的一群人开始骚动,有些人露出了畏惧神之色,而那黑衣女子短暂的震惊过后,却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贱奴,竟敢如此胡言乱语。你说他们是神使,有何凭证?若无凭证,便是你信口雌黄,假借神名脱罪。依族规重处,不但要你五马分尸,便是他们几个……” 女子伸手一指天降众人,一字一句地道:“擅闯神殿,亵渎神灵之罪,亦是其罪当诛!” 见这黑衣女子一身戾气,开口分尸,闭口杀人,仿佛别人的性命在她眼里只如草芥,天降不觉怒从心起。只是他性情内敛,纵然恼火,尚不至于怒形于色。但在他们之中,就数萧玄的脾气最为火爆,哪里能忍得下,听到黑衣女子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0 章 “其罪当诛,诛你个头!你敢碰我师兄一根毫毛试试!” 萧玄话音刚落,那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突从腰间取出一面镜子,对着众人就是一晃。 古朴的镜面,忽然光芒四射,耀得众人睁不开眼。就听沈默一声:“摄魂镜,小姐你竟然!”红色的身影已飞腾而起,拦在众人面前,挡住了镜光,未等大家明白过来,就听“扑通”一声,沈默的身体,已颓然倒了下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沈默,沈默!” 天降大吃一惊,急忙俯身去探,触手之间惊觉他已是脉息全无,呼吸断绝,这与他们无语相处一夜的红衣青年沈默,竟是在那镜光之下,当场身亡。 “你……你竟然杀了他?!” 天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着黑衣女子,眼中已现怒色。那黑衣女子却只是看着倒地的沈默,轻笑了一声。 “愚蠢的贱奴,不识抬举,找死!” 她冷眼扫过众人,面若寒霜。“所谓凤凰神女的神使,欺世盗名,亵渎神灵之辈,一起将灵魂献给这面上古神镜吧!” “妖女!”萧玄大怒,开阳剑当场出鞘。“赤炎流!” 萧玄狂怒之中,炎火之流的力量,犹如狂龙席卷而出,直扑黑衣女子。却见黑衣女子面不改色,只将手中神镜一举,突然疾风气流乍起,不知何处而来的旋风之势席卷神殿,殿内刹时狂风大作,门窗俱碎,风火之气盘旋一处,猛烈如同利刃,所过之处一应物品立毁,当场倾颓在地,化为灰烬。 “不妙!” 赤炎流之火被风卷住,眼见火借风势,竟是径直往回倒卷,直朝众人回扑了过来,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丝毫道术皆无的任苍穹。任苍穹心中惊骇非同小可,仓促之间却是躲闪不及,只能睁睁睁迎上了汹涌的火焰。那火焰的威力,金铁之物尚能消融,血肉之躯如何抵挡,一旦触身,肉体必定当场成灰。 吾要灰飞烟灭了吗? 不,吾不甘心!吾绝不甘心! 茫茫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此念,来不及仔细思索,忽听一声:“快闪!”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臂已被人用力抓住,紧接着一股力量让他身体不自主地往后撞去,等到回过神时,已经趴在了天降背上。 眼见火焰扑来,任苍穹竟然只顾着发呆,仿佛全然不知危险降临,天降大惊,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拖到背后,随即双手往外一推,霎时一轮金色的太极印平空出现,形成了一道障壁,强大的道门圣印,将那霸道十足的风火炎流隔绝在障壁之外,护住了众人平安,看了一眼沈默的尸身,天降生平第一次动了雷霆之怒。 夜杀剑握在天降手中,只见那闪着寒光的剑锋在他手中迅速隐去了兵器之形,化成一柄精致的扇子,扇上凤凰展翅,栩栩如生。天降左手捏了一个道门法印,右手握着神剑所化之扇,高举折扇,用力一挥,就听一声清脆的凤鸣声,响彻云霄,火焰之中,一只金色的凤凰翱翔而出,在神殿上空盘旋。忽然,凤凰再次昂首高鸣,凤喙一张,满殿风火集结汇成一道火柱,蜿蜒直入空中,就如同蛟龙吸水一样,尽数被吸入了凤凰腹中。刚才还气焰滔天的邪风之火,猖狂顿灭,转眼之间烟收火熄,竟已消泯无痕。 “凤凰,是凤凰啊!” 看到凤凰的影像在空中盘旋飞翔,黑衣女子身后众人,无不惊惧异常。“是神使,真的是神使!” 看到凤凰出现,黑衣女子也愣了一下,难道沈默所言不虚,来者真是凤凰神使?! 但摄魂镜一出,就杀了沈默,又几乎将任苍穹置于死地,看到天降愤怒的表情,她已知道,此事骑虎难下。暗暗将心一横,不如一不作,二不休,管他神使与否,凭借摄魂镜之神力全部杀死,否则今日定将难以善了。 她心念狠毒,怒不可遏的天降,却已不容她再有伤人之机。天降手中折扇连舞,施展出纯正的驭风之术,令满殿气流俱在他的操控之下,黑衣女子只觉得狂风裹挟着手中神镜,手竟像不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根本无法操纵神镜,只听一声惊呼,摄魂镜脱手而出,在风流之中旋转飞舞,直向天降飞去,最后,轻巧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抓住神镜,天降看了一眼终于露出惊惧之色的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姐,汝是否也想尝尝神镜夺魂的滋味?”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手下留情!神使,手下留情!”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往这边赶了过来,一边赶,一边连声道:“神使息怒,手下留情!” 男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众人面前,对着天降深深一揖。“在下沈西风,祥云一族的族长,不知神使驾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小女无知,冒犯神使,原是罪该万死,只是在下夫人早年亡故,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还望神使大发慈悲,饶她这一次,在下感激不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沈西风如此谦卑的态度,即使天降有再多的怒火,也不能对着他发。天降反手扣过神镜镜面,指着地上沈默的尸身,说道:“不是我不饶她,是她不肯饶人。倚仗神器在身,就随意滥杀,实在太过可恶。若不是沈默以身相挡,现在死的就是我们。我等欠了沈默一条命,若饶过她,如何对得起死者之灵!” “什么?” 沈西风一低头,这才看到倒在天降脚下的沈默,脸色顿时变了。他弯下腰去一探,发觉沈默果然已经毫无气息。 “孽障……孽障!” 沈西风直起腰来,突然一抬手,“啪”的给了黑衣女子一记耳光。黑衣女子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掌,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怒意。 “你竟然打我?他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爹你竟然为了一个奴才打我!” “打你,我只恨平时太宠着你了!” 沈西风抬手指着她,气得全身发抖,好半天才说道:“神镜是我祥云一族的镇族之宝,是用来守护族人平安,不是让你用来滥施淫威的!沈默救过你的命,又代替你那未婚夫成为祭品,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如此待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狠毒的畜牲!”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又有何用?”任苍穹险死还生,惊魂平定之后,怒火也已腾腾升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沈默从前是什么身份,既然他献祭给了凤凰神女,就是神女的人,现在他被小姐镜杀,这条人命无论如何是要讨回来,除非死者复生,否则就算说破天,小姐也要为他的死负责任!” “神使暂且息怒。”沈西风长叹了一声。“被摄魂神镜所杀的人,实际上灵魂被神镜摄走,封在镜内,在断气不超过三个时辰之内,只要释放出其灵魂归窍,就能够救活过来。” “哦?”听他这样说,天降心中不由一松,为沈默有了获救希望而感到欢喜。虽然只是短短交谈了几句,但这个青年却是为了他们而死,如果不能挽救他的生命,那就是一生一世,都要背负下这个沉重却无法偿还的人情而活。这样的事,是天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 “请问族长,如何救人?” 沈西风指了指天降手中的神镜,解释道:“神使只须将神镜背后机括转动,就可令镜面太极图倒转,令阴阳双鱼阳者在上,随后再以镜面照射死者,灵魂即可归位,死者便能起死回生。” 天降翻过神镜背面,伸手在上摸索,果然寻到机括。用力一转,镜面太极图开始旋转,待转到沈西风所说的位置后,天降松开机括,将神镜举起,对着沈默一晃,霎时一片光华罩住了青年全身,待到光华散尽,他再伸手一摸,惊喜地发现,刚才已经气绝的沈默,又重新恢复了脉息,虽然呼吸仍旧微弱,却的的确确是恢复了生机。 “沈默,沈默!” 天降试着唤他两声,却见沈默依旧紧闭双眼,昏迷不醒。沈西风见状说道:“神使稍安勿躁,他魂魄被摄魂镜强行摄走,如今刚刚魂魄归体,于生死间走了一个来回,而今神魂十分脆弱,要想苏醒,并不容易,必须要调养数日,才能醒来。” “调养?”天降抬头看了一眼那的黑衣女子,尚未说话,那边任苍穹瞥了他一眼,已先开口道:“族长的意思,我等是明白的,只不过,实在难以放心呢。听族长方才所言,沈兄是自愿代替小姐的未婚夫而舍身成为祭品,就算不感恩,也应当得到最起码的尊重,可我看到的却是贵小姐张口就骂,抬手便打,全不把他当人看。而沈兄告知小姐,吾等是凤凰神使之后,贵小姐依然不屑一顾,二话不说就拿摄魂镜来招呼我们。如此气魄胆色,真乃‘巾帼英雄’也,着实令人佩服。也不知吾等离去之后,贵小姐打算如何照料于沈兄,令吾等安心?” “可否拜托你,不要侮辱了巾帼英雄四個字?”虽然知道他在说反话,但听到这四个字,天降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甚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任苍穹一笑,对他露出一个“别当真”的表情。而那边沈西风听到任苍穹的话,却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神使恕罪,是在下教女无方,才使她如此任性妄为,此番一定严惩于她,还沈默一个公道。从今往后定当严加管教,再不容她重犯。”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问道:“祥云一族供奉神女多年,始终未见神女再度降临,不知这次神使驾临祥云一族,有何训诫?” 天降从来从没想过要冒充凤凰神使,也不知道沈默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如此说,要不是黑衣女子无故生事,将事情演变到这个糟糕的局面,他真不想将错就错,默认下神使之名,因为这实实在在是在骗人! 为什么自从遇到任苍穹之后,我就似乎常常在骗人?天降心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转眼瞥了任苍穹一眼,天降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地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让他听到了,这家伙一定要抗议到翻天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冒充神使下去。不然别的不说,就凭那小姐的歹毒性子,这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沈默,恐怕还是性命难保。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1 章 只是沈西风问到来意,天降还是犹疑了。有何训诫?什么训诫,能有什么训诫?不过是迷路的一行过路人,在前辈高人的指点下,糊里糊涂撞进了结界封印中的神庙,随后撞上这一堆麻烦事,如此而已。想到这里,天降就难免困惑,山色清远所说的奇遇,到底是什么?难不成就是指的这堆倒霉事??? 道长啊,你若早先把话说清楚,让我知道奇遇就是指的这个,我才不要来趟这趟浑水! 他什么都还没说,任苍穹却已明白了他的心思,当下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训诫,是没有的。只不过是对祥云一族这献祭的风俗,有所存疑。”“啊?”沈西风一愣。任苍穹不理他的惊讶,继续眼都不眨地扯道:“神女美丽慈悲,岂是妖邪之神,尔等却以生人活祭,置神女于何地?神女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事,惊诧莫名,因此命我等前来,了解究竟。” 任苍穹说谎都不用打草稿,面不改色,从容自若,他这话一说出来,人群立刻起了轻微的骚动。 可想而知,持续三十年的生人献祭风俗,如同阴云罩顶一样,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如今忽然听到“凤凰神使”亲口所说,这一切都与神女无关,神女完全不知此事,那么从前死于献祭的年轻生命,到底又是因何而亡? 不容大家有质疑的机会,任苍穹折扇一指沈默,说道:“有何疑问,随后再说。眼下救人要紧,还是先将他救活再说吧!” “等一下。”天降手一抬,止住了沈西风让人抬走沈默的打算。“他被神镜所伤,是为了保护我们,因此还是让他和我们在一起吧。”说到这他抬眼看了黑衣女子一眼,淡淡地道:“这样,我也好放心。” 沈西风当然知道天降话里的含义是什么,脸上满是惭愧之意。这边天降话刚说完,一直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动作的风潇潇忽然走了过来,弯腰搭起昏迷不醒的沈默,将他背在了自己背上。 “云师兄,我们可以走了吗?” 终于走出了令人倍感压抑的神女殿,霎时只觉得外面的阳光份外耀眼。天降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待到适应了这明亮的光辉之后,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竟与昨晚所见完全不同。 一望无际的荒野早已无影无踪,他们所在的地方,原是碧树参天,怪石嶙峋的山峰之上。不要说任苍穹不解玄门变幻的奇妙,看到这种景象而目瞪口呆,就是天降自己,也深受震慑。这样的所在,是他们原本根本不可能来到的地方,却因山色清远的指点,便轻而易举地进入结界,来到了神女庙。 要我来到这个地方,究竟有何用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 真的是……就真的是见鬼了。 天降忽然有种想要去找山色清远的冲动,那风姿优雅,神秘莫测的道门高人,究竟为何而来,又往何处而去?如果如他所说,还有再见的机会,那么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请他为自己解答心中的困惑。 一望无际的苍翠林海,气势恢宏的崇山峻岭,蜿蜒九曲的玉带长河,好一片广袤的大好河山。任苍穹举止远望,忽然叹息了一声,略显出了忧郁的神色。 难得见他露出如此正经的表情,走在他身边的天降纳闷之余,还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 “云兄,你看这壮美的山河景色,心中就没有一些感慨吗?”任苍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 “感慨?”天降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指什么样的感慨?莫非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吗?” 任苍穹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人界的天地如此美好,难怪惑境三道无论如何都想将其占为己有。所谓美好的东西,人人都爱,即使妖魔鬼怪,也心向往之。”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似乎是在正经地忧虑,严肃地思考,真是极为难得,不过却实在不符合天降对他的一贯认知,片刻无语之后,天降才说道:“天下美好的事物何其之多,难道只要喜爱了,就一定要占为己有?我不能赞同。” 任苍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赞同,我也只是忽然想起当年解域一战,轩辕昊天魂魄俱散,魔皇至尊灰飞烟灭,如此惨烈的结局又换来什么?假设我是魔道中人,我为什么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也一定要与人界为敌?如此一想,不知是不是可以更多的理解一些。” “要去理解魔的理念?”天降不敢苟同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啊……说白了就是闲极无聊,胡思乱想。这些事,你想了又有何用?你既不能著书立传,做个圣贤哲人,又不能时事造英雄,成为终结人界与魔道宿怨的伟大人物,所谓多想多伤神,说正经的,眼下你最该想的,还是这个凤凰神使,怎么做吧。” “啊,说的也是啊。”听到凤凰神使四字,想起刚刚差点被烧死的待遇,任苍穹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说起来都怪那个混蛋道士,什么必有奇遇,简直坑死人不偿命!别再让我见到他,不然我非要他好看!” “喂,不准对道长无礼。”天降又好气又好笑。“真要再见到道长,你想怎么样?道长是隐世高人,哪里是你奈何得了的,难不成你去咬他?” “哎哟……我说云兄啊,你怎么老是胳膊肘朝外拐,好歹咱们才是一家的,你怎么老向着那才见过一面的道士呢!难不成是你看他……你偏心!”任苍穹大为不满,牢骚满腹地抱怨道。 “是你想太多!什么我总是向着道长,我明明只是就事论事。别胡扯了,快走吧!”天降瞪了他一眼,用力拉了他一把,由于力道过大,只扯得任苍穹脚下一跄,差点绊倒。天降也不理他,径直前行,任苍穹也不敢再抱怨什么,只得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带着沈默,随着沈西风,一起下了山去。 在往祥云一族村庄的路上,从村民的口中,天降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原来,那位名叫沈默的青年,本是一名沈家的护卫,但他虽是护卫,却并非那小姐,沈西风的独生爱女沈束香口口声声所称的奴才。 沈默是族长沈西风捡回来的孤儿,由他抚养长大。沈西风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因此这沈默名为下人,事实上与义子相差无几。祥云一族素来尚武,以武技论英雄,沈默也不例外,自幼刻苦习武。他于武学一事上天份甚高,武功极为高强,尤其擅长横刀之术,自打他成年之后,祥云一族每年一度的比武大会,都是由他独占鳌头,无人能撄其横刀斩鬼,泣神之锋。 论起沈默的武功,若到江湖上去闯荡,应是一位难得的武林高手,只是他顾念沈西风的养育恩情,不愿远游,因而一直留在沈家效力。但是,他虽然深受沈西风的信任与喜爱,却不知为何,被小姐沈束香所厌恶,对他从来态度恶劣,百般刁难于他,他却只是默默忍受。为此沈束香也被父亲教训了几次,却是毫无成效,反而变本加厉,但沈默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的非难,仍是逆来顺受,毫不反抗。 此次适逢三年一次的献祭之期,祥云一族按例必须选出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作为祭品生祭。为示公平,每次选出祭品,都是将族中适合的男子姓名列出,由祭司做成名签,在神前抽签决定,所谓生死由命。而这一次,抽出的不是别人,竟是沈束香的未婚夫,有祥云一族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沈子乾。 得知中选的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夫,这还了得?沈束香只闹得天翻地覆,以死相胁父亲,定要改变人选,但族中谁都知道,所谓献祭凤凰神女,说的好听是侍奉神女,事实上就是送死。神前中选即是判死,生死大事,谁肯代替?沈西风虽然心疼爱女和女婿,只是面对既成事实,实在无计可施,日夜忧心,不思茶饭,日见消瘦。 就在这个时候,沈默突然找到了祭司,表示不忍见到沈西风如此忧愁困苦,愿意自己去代替沈子乾成为祭品,权当回报沈西风多年的养育之恩,希望祭司大人能够成全于他。感念于他的孝心,祭司没有多做坚持,答应了他。但知道这件事后,沈西风却是激烈的反对。虽然沈子乾是他的女婿,可沈默对他来说,也与半子无异,要他一命换沈子乾一命,同样是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无奈沈默心意坚定,若沈西风不肯成全,他便以斩鬼刀自尽,沈西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让他代替沈子乾,做了祭品。 这,就是天降等人在神殿内遇到沈默的前因后果。 沈西风将天降一行人引回村中,向村民们介绍这是凤凰神女的神使,并不可避免地说到维持了三十年的献祭风俗,竟与凤凰神女无关时,在向来安宁无争的祥云一族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历经九次的献祭,九条年轻的生命,若与凤凰神女无关,又是因为什么而失去?但沈默还活着的事实,却又如同铁证如山的证据,让人不得不进行痛苦的反思。 祥云一族的村庄坐落于群山环抱之间,风景优美,与世隔绝。从村中那大片大片整齐的宅院也可以看出,这个安宁无争的村庄相当富裕,而作为一族的族长,沈西风的住处自然更加不会差,主人精心的招待,让他们这些远游的客人身心俱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与惬意。 沈默虽然起死回生,但毕竟魂魄曾被强迫离体,遭受重创,一直昏迷不醒。天降又担心沈束香心怀怨愆,对他有所不利,回到沈家后,也不敢把他直接交给沈西风,便要求对方把他安置在潇潇和萧玄下榻的客房,方便就近照顾。沈西风自然不会违拗,一一答应。 “云师兄,他什么时候会醒?”将沈默安顿好后,潇潇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天降摇了摇头。“他受的是非同寻常之伤害,魂魄强行离体,如今虽然归位,却还是神魂不稳,究竟要多久才能醒转,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哦。”潇潇点了点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失望的表情。 想不到素来闷声不响,无论周遭发生什么事,反应都很迟钝的潇潇,居然会对这个沈默表现出兴趣来,天降很有一些纳闷。“潇潇,你很关心他?” 潇潇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他是个刀术高手。” “哦!”瞧了瞧潇潇一本正经的表情,天降恍然大悟。 昨晚在神庙中的相遇,沈默的言语并不多,在在告知他们此地危险,应当离开而无果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彼时众人毫未查觉他身上有武者的气息,如今才知道,这个外表看来毫无杀气之人,竟是一个刀术高手。能将杀气如此内敛,想必他的刀术造诣,非同凡响。风潇潇的无妄刀虽是神刀,但神刀也是刀,属于刀的范畴,因此对于各种刀术,他还是颇有兴趣的。听村民将沈默的刀术夸奖得十分厉害,在少年的心中,大约生起了一种向往,又或者,是好胜的情绪。 只是好胜……这个少年,他也会有好胜这种情绪吗?天降又看了潇潇一眼。 虽然一路同行的时日也不短了,但这个少年跟在身边时,总是一声不响,一天也难得说几句话。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沉默寡言,表情木讷,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没有情绪的。而自从任苍穹出现以后,风趣诙谐,天性活泼的他,抢去了天降大部分的注意力,本就不怎么抢眼的潇潇,存在感就更加薄弱。直到现在,留神到潇潇对沈默的刀法表现出来的兴趣,天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关注似乎太少了。 天降这样想着,再看看潇潇脸上难得露出的一丝孩子气,不觉伸出手去,在他头上揉了几下。潇潇的黑发很柔软,很容易就被揉成了一团乱草,看到他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眸里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天降不由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走。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你再去讨教也不迟。” 一路和友人同行,寄情山水之间,虽然快乐逍遥,却也旅途辛劳。晚饭后没多久,任苍穹就早早上床休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他似乎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飘来。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2 章 那缥缈的笛声,缠绵而哀伤,如泣如诉,在耳畔越来越清晰。任苍穹恍惚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哪里来的笛声?” 任苍穹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天际夕阳如火,晚霞似锦。这绚丽的景象,让他瞬间迷茫了,一片金色的余晖中,一道清秀颀长的人影正站在夕阳下,手持横笛,闭目独奏。 那人的装束,是一袭的道家装扮,她身着宽大的青色道袍,衣袂迎风飞扬。只是,那一头长及腰间的乌黑秀发,并未如寻常道门弟子那般,以道冠绾发,而是随意披散而下,微风吹过,细长的发丝飘动,掠过她清秀的面颊,更增添了几分不寻常的美丽。 这个女子是谁?为何如此熟悉,恍若似曾相识?任苍穹的心中一片迷茫,恍然似有所悟,等要仔细捉摸,却又是一片空白。 “你在这里做什么?”良久,他终于轻声问。 那人仰望着天际的夕阳,神情落寞。 “我在等一个,把我忘了的人。” “忘了你的人?他是谁?”任苍穹喃喃地道。 “他是我的,心上人。” 放下手中的笛子,那人慢慢转过脸来,神情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落寞寂寥。 看着眼前人的眼睛,任苍穹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不知为何,泪水已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 “不,他没有忘了你,他不会忘了你。就算忘了世上的一切,他也不会忘了你,因为他这一生,所爱的人只有你!” 忘情地伸出手,将那清秀的人影拥入怀中,如同拥抱着一场不醒的迷梦。他已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纷扰的思绪,错乱的空间,怀中的人影是真是幻?那人清澈的眼眸,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自己,渐渐地,那张秀丽的面庞缓缓靠近了他,一点温暖,如同蝴蝶落在花间的轻柔,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 “不要忘了我……” 任苍穹尚未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的人影如同琉璃光影,瞬间碎去,消失在落日的光芒中。 “天降,天降!不!” 任苍穹大喊一声,猛然惊醒过来,双眼一睁,却见自己依然躺在客房的床上,窗外月光皎洁,方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面颊,面上湿湿的,却是泪痕未干。 这是怎么回事?天降……我竟然梦到的是天降,在这个梦中,他竟然成了一位女子?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难道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我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任苍穹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了。 若说一切都是幻,梦中的情感与悲痛,却是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痛心难忘;若说是真……遗憾的是,那风华撩乱,绝世独立的人,却并不是梦中的女子。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呢?” 披衣起床,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夜,任苍穹已了无睡意。在这花香风清的良辰美景下,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深切的困惑,与难言的迷惘。 天降靠在轩窗前,和潇潇一起趴在窗台上看月亮。向来寡言的少年,此刻一如往常的安静,只是抬头仰望着外面的夜空。今夜月朗星稀,一轮圆月如同银盘高挂碧空,如水的月光照耀着大地,映得这月下的人间格外安宁静远。 潇潇今晚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他说话。但说是聊天,并不擅于言辞的他也说不了什么,于是结果就是两人并排趴在窗台上看月亮。也不知为什么,往日他是倒下就能熟睡的,可今天晚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心中似乎有一种异常的烦躁。看他一个房间的萧玄早就进入了梦乡,他却全无睡意,翻来覆去的折腾。幸好云师兄没有太早睡觉的习惯,可以陪着自己看看月亮说说话,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晚是满月之夜,月光异常明亮,照进屋内,一片亮光,烛火顿显黯然。潇潇出神地望着天空,半晌,他忽然说道:“云师兄,起云了。” 天降抬头一看,就见银镜一样的圆月旁,隐隐出现了黑色的云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云气渐渐扩大,明月的光辉在云气的遮掩下,不知不觉黯淡了下去。难道是要变天了吗?天降刚想到这,忽见远处的青岭峰之上,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恰如火焰照天,映得半边天空一片血红。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大吃一惊。与此同时,潇潇也感受到了空气之中,那非同寻常的异样。“云师兄!” 青岭峰之巅,高耸入云。这传说中凤凰神女降妖除魔的神圣之地,今夜却是暗影憧憧,妖氛异常。 “主上。” 头挽双髻的红衣少女双手持着透明的水晶匣,毕恭毕敬地走到背负双手,站在高坡之上的黑衣人面前,俯身跪下,将匣子高举过顶,柔声说道:“我等奉主上钧命,百年守候,只为等待今夜七星连珠之刻,而今再生花终于应劫出世,恭喜主上,百年心愿将于今夜成真。” 身材修长,罩着黄金面具的黑衣人没有说话,伸手拿过了少女奉上的水晶匣,注视着匣中那安静绽放的再生花。这逆天的艳丽之花,是牺牲了多少无辜的生命,用鲜血浇灌,才终于诞生的再生之花。它是残酷与多情的见证,一出世,便血光冲天,直贯明月。一人再生,万骨成枯,苍天若有灵,这以残酷换来的再生,是否真能无视罪孽,实现那百年的逆天心愿。 即使是黑衣人,持花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压抑下内心的思绪,黑衣人冷声吩咐道:“吾作法期间,尔等守于洞外,勿得擅闯,违者死罪!” “遵命!” 看不见的黑暗里,似有众人齐齐躬身施礼的声音,黑衣人大袖一扬,黑色的身影径直消失在了山洞口。转眼,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山洞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 黑暗里有了片刻的骚动,这声音……这充满绝望与痛苦的声音,不是主上又是谁?! “主上,您怎么了?”红衣少女不敢进入洞中,只得在洞外问道:“出了什么事?” “再生花……再生花!”黑衣人近乎疯狂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夜空。“为什么,为什么无用?!万人之血开出的再生花,为什么仍是不能让你再生!” 红衣少女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反应是好,欲进洞中又止步不前,正在犹豫,忽听黑衣人音声再起,已不复方才的疯狂:“镜轩!” “在!”听到召唤,红衣少女急忙应了一声,迈步向洞内走去。从外面看去,洞内一片漆黑,但进得洞中往里走去,一路渐行,便渐看到山洞深处传来微弱的光芒,越往内走,光芒越亮。 等到镜轩走进山洞最深处时,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不禁一怔。黑衣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在他的脚下,横卧着的,似乎是一具人的躯体。之所以是似乎,因为那具躯体五体四肢俱不清晰,应是面容的部位,更是十分模糊,只能隐约看出大致是具人形,却完全不具备人的相貌。 看到这具不成形的躯体,镜轩已经隐约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血之灌,不惜残害无辜,屠戮生灵,而绽放出的逆天之花,刚一出世,便招来天怒。那个强大无比的人,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却只为救活一人,一个早已死去,尸骨无存的人。他要为那人重塑肉身,唤回灵魂。然而,百年苦候,却仍是一场空。眼前这具不成形的躯体,无情地昭示着他的失败,肉身的塑形未成,更罔论逝者还魂。 “再生花能令死者重回人间,此乃汝族神圣典籍所载。镜轩,你能否告诉本座,眼下的情景,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黑衣人的声音,虽然稳定无波,镜轩却清楚地知道,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如果给不出一个满意的解释,不但是她,今夜所有集合于青岭峰的群妖,都将难逃一劫。 她心中忧惧,面上却不露表情,小心着自己的措辞,生怕激怒眼下情绪已如同活火山的主上,惹来杀身之祸。 “主上,吾族典籍的确记载,再生花能令死者还魂,即使魂飞魄散,尸骨成灰,也能重新聚灵,再塑肉身,复活于世间。但……主上也知,吾族历经百年战事,典籍散乱,而今看来,恐怕是记载有所遗漏。再生花定能让死者复生,毋庸置疑,只是,必是仅有此花并不足够,尚需要其他宝物的相助。” “其他宝物么?”黑衣人冷笑了一声。“既如此,此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一月之内,找不出塑形失败的原因,你就不用再想见到你的父王了!” 黑衣人言毕一挥衣袖,霎时一团烈火,在地上那具躯体从头至脚燃起,很快,便烧成了一堆灰烬。镜轩心头一凛,暗暗握紧了拳头,无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3 章 跟随在黑衣人身后,镜轩走出了洞外,看到她安然无恙,洞外守候的众多黑影无不松了口气。但碍于黑衣人在前,并不敢露出欢喜的表现,黑衣人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若有所思。 百年等候的心愿,原以为今夜定能实现,却谁知,依然只是一场泡影。巨大的失望所带来的震撼与打击过后,他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为了那个人,已经犯下了万重罪孽,那么,即使罪孽再多一万重,又能如何! “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哪怕你已魂飞魄散,我也要重新聚回你的魂魄,令你再生世间。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想要,即使你用死亡来逃避我,亦无可能。” 镜轩看着他神色不动,不敢作声打扰,正在心头思绪百转,忽见黑衣人抬起头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镜轩尚未回过神来,黑衣人翻手一掌,向着密林之中打去,她骇然转脸,只见轰然掌力所过之处,满目参天大树,眨眼尽化灰烬。就听一声惊呼,两道人影如同断线风筝般,径撞在了山石之上。 “主上,这是……” 被青岭峰上冲天血光与异样妖气所震撼,云天降与风潇潇前往青岭峰看个究竟,谁知刚入林中,便遭意外突袭,郁郁葱葱的密林瞬间消失,化为灰烬,二人猝不及防之下,便被那如同天外飞来的宏大力量当场击飞。 风潇潇刚一落地,喉中一甜,忍不住一张口,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潇潇!”天降功力比他深厚,也感到胸口气血翻腾,不由心惊。那黑衣人一掌发出,并不停手,翻手又是另一掌,天降见势不妙,急双手一拨,太极圣印,以虚化实,其实转虚,抵挡那骇人的力量。虽将正面攻击的力量卸去大半,仍被掌力余风所震,顿时被震飞数十丈外,重重撞在了山石之上。这一撞非同小可,他只觉眼前发黑,背后剧痛,与此同时胸口一窒,情知不妙,虽极力想忍,仍是无法忍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风潇潇刚回过气,便见到天降被震飞的这一幕,不由大惊。“云师兄!” 在风潇潇的心中,云师兄无异于精神上最可靠的支柱,是令他可以放心依赖的强大存在,面对一切妖魔鬼怪,百无禁忌。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夜青岭峰上,遭遇到这神秘的黑衣人,竟连招架之力都无,便已身受重伤。这令人胆寒的力量,那黑衣人究竟是谁,竟是生平从未想象过的可怕! 黑衣人连出两掌,都未能将对方击杀,心中也微感诧异。在这世上,能挡下他一掌的人已不多,即使他现在的功力,还不到正常时的一半,这来者竟能连续受他两掌而不死,已是非同小可。从方才对方接他一掌使用的道门功夫来看,应是道家弟子无疑。 眼见黑衣人手势再变,似是要发第三掌,心知天降若再接下这一击,九死无生。风潇潇双眼一睁,眸中紫光乍现,他将手一举,无妄神刀寒光凛冽,脚下一纵,平空跃起,高举神刀,奋力向黑衣人当头斩下,这一击,已耗尽了他全部的修为,生死只在一刀之间。 “云师兄,快走!” “潇潇!”见潇潇祭出神刀,竟是玉石俱焚的战术,天降顿时大惊失色。“不可啊!”他情知黑衣人实力之神鬼莫测,潇潇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即使释放必杀技,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若不设法阻止,潇潇当场必死。说时迟那时快,天降反手拔出夜杀剑,身形如疾电一样直冲上前,挥剑直刺黑衣人,力图救下潇潇,电光火石间,黑衣人衣袖一扬,天降直觉一闪,但仍是迟了一步,他只感到肩上一凉,尚未觉出疼痛,血光已然迸出,与此同时,风潇潇已从半空直直地坠落下来,生死不知。 顾不得自身受伤,天降疾冲上前,双手一接,将潇潇接入怀里,坠落的冲击力将他撞得一连倒退十数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再抱不住潇潇,潇潇从他怀中摔在地上,一连滚了数圈,终于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潇潇,潇潇!”天降连爬数步,近前一看,只见潇潇满身鲜血,衣襟被染得血红,竟不知伤在何处,顿时心中剧痛,急忙伸手去探他呼吸,幸好尚有气息,才略略松了口气。但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自己和潇潇的性命,仍危在旦夕,事不宜迟,赶紧脱身为上,否则今夜的青岭峰,便是他二人的葬身之地。 “潇潇,你要撑住!” 一手将潇潇紧抱在怀里,一手抓起地上尘土,往空中一洒,天降再展道门之术,顿时狂风大作。黑衣人一抬头,只见天空刹时乌云密布,狂暴的飓风挟卷着万里狂沙,如同千军万马滚滚而来,不由一愣。 “嗯?” 毫厘之瞬,生死决断。挣得喘息之机,天降立刻背起潇潇,施展遁地诀,逃之夭夭。 眼看万里狂沙来势凶猛,镜轩心生怯意,却不敢后退,却听黑衣人轻笑一声,随手一拂,眼前恶梦般的景象,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湮灭无痕。 直到这时,镜轩才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主上,他们是什么人?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追?” “不必。”黑衣人衣袖一拂,往身后一背。“多管闲事的小道士,中了我的剑气,活不过三天,不用费心管他们了。”他转过身来,看了镜轩一眼,冷冷地说:“镜轩,你也去吧,好自为之,莫再让我失望!” “属下明白,主上放心,属下告退。”镜轩毕恭毕敬地躬身施了一礼,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随着她的离去,青岭峰群妖一同消失,整座山峰又恢复了宁静,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不速之客,从来没有发生任何妖异的事件一样。 黑衣人低下头,张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红如丹霞的艳丽花朵,暗自沉思。 “再生花,依然不能让你复生,究竟还需要什么呢?” 但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那个人复活,即使倾尽天下,带来举世浩劫,他也在所不惜。 背着潇潇在夤夜之中奔驰,天降清楚地感到背上之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裳。黑衣人未动兵刃,但以指代剑所幻出的无形剑气之威力,令人心惊胆寒。此时此刻,天降无心去追究黑衣人的身份,心中唯一所想的,只有潇潇的安危。他不知道潇潇伤得有多重,只知道他全身是血,若不及时抢救,恐怕性命堪忧。 “云……师兄……”背上之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呻吟般的呓语,“潇潇?!”天降急忙转脸。“你想说什么?”就听潇潇微弱地在耳边道:“你在……流血……放我……下来……” “你别管我了,现在是你伤得更重!”天降急道:“别再说话,就快到祥云村了,忍一忍,马上会有大夫来救你,不会有事的!”潇潇还想再说什么,无奈失血过多,伤势太重,又昏了过去。天降心急如焚,顾不得肩伤血流不止,御风如飞,终于赶回了沈家大宅。 从梦中惊醒,再无心睡眠的任苍穹,此时正坐在窗前独自赏月,忽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心中诧异。刚想出门问下出了什么事,就听有人喊道:“族长不好了,出大事了!凤凰神使,凤凰神使受重伤了!” “天降!” 任苍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登时跳了起来,旋风般地冲出门去。 院落之中,火光摇曳,人头攒动,沈西风接信急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一身白衣尽数染成红色的天降,背着昏迷不醒的风潇潇冲进来的情景。两人身上全是鲜血,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这幕景象令人触目惊心。“神使,出什么事了?!快把大夫叫来!” 将潇潇放在地上,天降这时只感到受伤的左肩剧痛异常,伤处鲜血更是迸流不止,急伸右手按住伤口,忍痛道:“今夜青岭峰妖气浓重,我与潇潇前往查看,却被不知名的高手所伤。潇潇伤势很重,麻烦族长,快些找人为他医治!” 说话间,大夫已经赶到,看到两人浑身浴血的情景,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在天降的示意下,赶紧去看潇潇伤势,先叫人将他抬入偏房,检查伤情。天降跟随进入,心中就似油煎,自身的伤势疼痛根本顾不上,只担忧着潇潇的安危。他被黑衣人剑气伤及全身,失血太多,也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 正在忧心如焚,忽听大夫“啊”了一声,手中药箱当场落地,似是十分惊骇。天降不由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大夫,怎么回事?”这大夫似是受惊不小,呆看着天降半晌无话,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想起眼前此人乃是凤凰神使,本来就不是凡人,这才定下神来,终于回答道:“云神使不要担心,风神使虽然伤势极重,换了平常人早就死了,但他身负神力,能够自行痊愈,眼下已经止血,伤口也在自行愈合,多调养几日便可无碍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直到这时,天降才想起潇潇那奇异的不毁之身,终于在今夜对上那神秘的黑衣高手之时,救了他一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的同时,他却感到肩上的伤口疼痛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正从内而外,急欲破体而出,掌下皮肤火烫,血脉跳动得几乎按压不住,手下一松,刹时一道血箭从他肩处喷射而出,喷溅得雪白的墙壁上,血雨如华! 天降眼前一黑,一连倒退几步,只觉天地旋转,眼看就要颓然倒下,忽听一声惊呼:“师兄!”他已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原来是萧玄闻讯赶到,及时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师兄,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师兄!”想不到才一个时辰不见,师兄就成了这副模样,萧玄又急又痛,抱着天降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师兄!” “我……不要紧,师弟……扶我回房间……”天降咬紧牙关,极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厥过去,看到师兄如此,萧玄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又没有办法,只得按他的吩咐,扶着他回房间,回头看到沈西风呆若木鸡地站着,不由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拿伤药纱布过来,还有热水!” 等任苍穹匆匆赶到时,见到的只是昏迷的风潇潇,天降已被萧玄扶回了房间。不论任苍穹如何焦急敲门,房门始终紧闭,除了萧玄,就连大夫也无法入内。 “云兄,开门,开开门哪!”怎么敲也敲不开房门,只急得任苍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受伤了就要看大夫,不能乱逞强呀!云兄,你听见了吗?云兄,云兄!” “吵死人了!” 房门忽然打开,萧玄端着水,气势汹汹站在了门口。“叫什么叫,叫魂啊?我师兄正在运功疗伤,惊扰了他走火入魔,你负责?帮不上忙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里添乱,吵得我师兄心烦!” “啊?!” 任苍穹低头一看,只见萧玄端着的盆中,半盆全是血水,顿时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血……怎么这么多血!”“呸,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清洗伤口的水,要全都是我师兄的血,那还得了!”萧玄极觉晦气地瞪了他一眼。“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这个时候,任苍穹也无心在意萧玄的态度,连忙追问道:“那云兄伤的怎么样?重不重?要不要紧?”萧玄苦恼地皱紧了眉头。“血止不住,不知被什么所伤,师兄伤口的血,就是止不住!现在他正在运功疗伤,你不要打扰他!” 等帮助天降清洗完伤口,萧玄又回到屋中,坐在卧室门外,守护他运功。外面的人忧心忡忡,担忧着至亲之人的安危,而屋内的人,也在忍受着伤势的无情折磨。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4 章 紧闭的房门之内,天降强忍剧痛,盘膝坐在地上,运起道门玄功,进行疗伤。 卧室的地上,堆放着的,浸透了鲜血的内外衣裳,眼下的天降,全身上下只余下最贴身的衣物。方才在萧玄的帮助下,清洗干净伤口,但试图止血疗伤的手段,却未能奏效。唯今之计,只有运功疗伤。除去了任侠少年的伪装,此时此刻的天降,终于现出了本来面目。 姣好的面庞,明净的肌肤,秀丽的体态,无不昭示着动人的少女风华,然而,就在那洁白如玉的肩上,却有一道深入寸许的剑伤触目惊心,殷红的鲜血如同泉水,正止不住地往外涌出。 即使点穴,也没有办法封住血流之势,体内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逼迫着鲜血破体而出。他只有运用全部玄功,来与这种无形之力相抗,延缓血流的速度。这种情形,在他年轻的生命历程中固然是见所未见,却并非是从未听闻。在缥缈峰的时候,他曾听师尊说过,剑气伤人在高手来说虽属寻常小事,但不伤到致命处,总能有救。但世上还有一类武功,一旦其剑气入体,便从内部破坏人的身体,受伤处血流不止,若不能将剑气拔除,即使不是伤在致命处,伤者也终将因失血过多而亡。而现在自己的状况,正应了师尊所说的这种情形,难道将要丧命于此地吗? 默运玄功,冷汗涔涔,天降咬紧牙关,全身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道被强行贯入体内的剑气,竟是如此霸道,耗尽全身功力,都无法驱除,莫非只能坐以待毙?天降一横心,扯出萧玄拿来的绷带,一圈一圈,将其紧紧扎在肩部伤口,用外力强行压迫血脉,来阻止流血。虽然知道这样做治标不治本,总比不扎要强。等到将伤口包扎完毕,他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喘息方定,再匆匆穿起衣衫,等到忙完了这一切,他只觉得全身近乎虚脱,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女子,却必须要以男子的身份行走世间? 倒在床上,看着帐顶,天降茫然地想着。从前在缥缈峰的时候,一心一意随着师尊学艺,心思单纯的他也没有多想这些问题,下山之后,也依然没有多想。但这一回受伤如此之重,却不能,也不敢请人医治,只因为不能令真实的身份暴露,这说不出口的苦衷,终令他感到了无尽的困惑与苦恼。 对于这个问题,师尊御风只说一旦他以女子面貌现于世间,不仅会引来杀身之祸,更会产生不可想象的劫数。但为何会有杀身之祸,又将带来什么劫数,御风却一直讳莫若深。 “师尊……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萧玄守在屋外,听到屋内略有动静,过了片刻,又安静下来,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出声问道:“师兄,你还好吗?我能进去看你吗?” “还好,你进来吧。”天降的声音,异乎寻常的虚弱,萧玄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萧玄就看到天降和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黯淡,一脸疲惫。一低头,又看到地上血衣,心里更加不好过,赶紧走到床边。“师兄,怎么样了?” 天降闭着眼睛半晌没有作声,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萧玄。 “剑气入体,我耗尽全身功力,也无法驱除,眼下只能减缓出血速度,却无法止血。师弟,我想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回缥缈峰找师尊,才能救得了我。” “要回缥缈峰吗?”萧玄忙道:“好的师兄,你伤势不能耽搁,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动身!师兄有伤在身,没有力气,我来背你!” “好……只是我现在很累,一动都不想动,你让我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动身。” 萧玄看着天降再次闭上了眼睛,自己便在床头坐了下来,小心地守护着他。天降只觉得疲倦异常,即使伤口仍在渗血,即使疼痛一直折磨着他,但他已累得什么也不愿再想,只想睡觉,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躺着,很快就朦胧过去,沉入了睡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任苍穹焦急的声音,惊醒了他。 “云兄,你到底怎么样了,给个声啊!” 在门外等了近两个时辰,始终没有等到任何动静,任苍穹的耐性终于全盘告罄,再也忍耐不住,哪怕萧玄暴力拦阻,也要不顾一切地闯进去看个究竟。“萧玄,开门,让我进去,快开门!” “这人真烦!”看到师兄被惊醒,萧玄一下跳了起来。“吵人睡觉,看我不揍他!”“师弟,别!”天降赶忙阻止,看着萧玄笑了一笑。“他也是关心我,怕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体谅别人的心情,让他进来吧。” 萧玄不高兴地板着脸,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任苍穹一头就撞了进来,抬头看到萧玄刚要说话,就听萧玄气冲冲地说:“看什么看!我师兄刚睡着,就让你给吵醒了!” “云兄,你怎么样了?!”任苍穹冲进卧房,一眼就看到天降躺在床上,憔悴的神情,苍白的面容,哪里还能看出往日里的神采飞扬? 天降以没有受伤的手臂支起身体,坐了起来,看着他道:“你来了,请坐。”任苍穹走到床边坐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虽然天降没有说到伤势如何,但他的直觉却令他异常不安。“云兄你……”他想问天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人伤了他,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说不出来。正在看着天降发呆,忽然听见对方说话了。 “苍穹,抱歉,我不能陪你一同前往神都了。” 任苍穹骤然一惊。“为什么?”“我被不知名的高手所伤,伤虽不重,但剑气入体,无法拔除,难以止血,唯今之计,只有回缥缈峰,找我师尊相助,因此,不能和你们一起上路,同去神都了。” 天降说着,示意萧玄拿过包裹,从里面抽出一叠银票,递向了任苍穹。“这些银票你拿去,和潇潇做路上的盘缠。你也知道,潇潇性子单纯,不谙世事,一路之上,还请你多加关照,到了神都,若有可能,希望你也能尽量照应照应他,好么?” “照应他,可以。银票,我不要。”看着天降递过来的银票,任苍穹并不肯伸手去接。“为什么不要?”天降感到奇怪。“没有盘缠,你怎么回家?”“我不急着回家。”任苍穹转过了脸。“你回缥缈峰去治伤,我等你回来。” “你……”天降几乎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此番所受之伤,非同小可,虽说回去找师尊求助,他却并不知道师尊究竟有没有办法救自己,若是师尊也没有办法,能否保住性命还很难说。任苍穹真要等自己,谁知道能不能等到,又要等到何时? “我这次回缥缈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下山,你怎么能等我呢?”天降摇了摇头,勉强笑道:“还是你们先回去吧,等我伤好了,将来去神都找你们,别的不说,你还欠我的债呢,我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任苍穹情知现在并不是任性的时候,若是自己一味执拗,只是添乱,当下只好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和潇潇先上路,等你伤好了,一定要来神都找我。我家住在城南朱雀大街十号,你一去就知道了,街上最大的那一幢房子,就是我家。” “朱雀大街十号……”天降念了一遍,点点头,道:“我记住了,那府门上的匾额呢,就是任府?”“那个,不是任府。”任苍穹犹豫了一下,声音突然低了半截。“是,北海王府。” “北海王府?”天降顿时一怔。虽然从他的行为作派中,早猜到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必然是个贵介公子,但听到他亲口自报家门,还是有着短暂的惊愕。“原来你是个王爷?!”“我不是,那个是我爹!” “哦。”天降想了想,忽然笑了。“这么说,你原来是个小王爷了。还没有请教小王爷尊姓大名?” “云兄你别损我了,任苍穹就是我的名字,如假包换,绝对真名!”任苍穹尴尬道:“再说小王爷又有什么啊,神都是天子脚下,那可是公侯遍地走,贵人比牛还多。北海王爷不值几个钱,至于小王爷,更加不值钱!” “胡说,你不值钱,那这世上还有几人值钱?”天降板起了脸。任苍穹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我很值钱吗?一直以来,我不就只值三两三吗?” “等一下,你说你是小王爷?”萧玄突然回过劲来,直瞪着任苍穹。任苍穹有点心虚地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说?!小王爷不是很跩吗?明明有钱有势,还装得很穷的样子,想耍我们吗?” 任苍穹一听这话,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谁装穷了,我就是真穷!换作你是我,钱被贼偷光了,又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跩一个给我看看?再说人心难测,江湖险恶,我要见到一个人就吹嘘我是什么北海王府的小王爷,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那你后来和我师兄称兄道弟,好得很的样子,为什么还不告诉他?”“云兄是什么人,世外仙人,一个世俗显贵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说出来显摆吗?”任苍穹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了?”任苍穹伸手用力拍了拍心口。“朋友要以诚相待,再隐瞒下去,就不见我的真心!” “我听你再扯!” 听任苍穹眼都不眨地将萧玄的质问全部挡下,天降狠狠瞪了他一眼,想想又觉有些好笑,终于笑出声来,看他笑了,任苍穹心情也略微轻松了一点,当下伸手,握住了天降的手,诚恳地道:“云兄,我听你的,先带潇潇回神都,但你也要答应我,伤好了,一定来神都找我呀!不然……不然你那些保护费,收容费,以及现在这些盘缠钱,别说翻倍,连老本你都一文捞不回去,你要有思想准备!” “好,好好!”天降想要绷脸,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你狠。你放心,等我伤好了,一定会和师弟上门找你,你若是赖账不还,才要有思想准备!” “那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我……等你!”任苍穹认真地道。 “我会回来,记得好好照顾潇潇。”天降说着,看向了萧玄。“师弟,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动身吧。” 天降下了床,套上靴子,刚弯腰去系靴带,就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身体一晃。“云兄!”任苍穹站得最近,见势不妙,抢在萧玄之前伸手扶住了他。“你不要紧吧!”“没什么,只是有点晕。”天降扶着额头,微闭着眼睛答道。“一定是你失血的缘故,才会头晕。别弯腰了,你先坐下来,我帮你系!” 任苍穹不由分说,按着天降在床沿坐下来,自己蹲下身去帮他系鞋带。“谢谢。”天降低声道谢。见师兄的事自己都快插不上手了,萧玄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嘀咕道:“也不知是不是二十四孝的孝子,还真是二十四孝的好友,最好别进化成二十四孝的其他!” “师弟,你在说什么?”天降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萧玄忙道:“师兄,我们走吧!” 眼看天降要走,任苍穹虽然舍不得他离开,却又情知他的伤势不能耽搁,留之不得,当真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西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神使,有要事相告,请开门,神使!” 天降示意萧玄去开门,只见沈西风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见天降便急着道:“云神使,您的伤情如何了?外面有位道长求见,说要见您!”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5 章 “道长?”天降一愣。“是哪里来的道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那位道长从何何来,他突然半夜敲门求见,自称今夜夜观天象,见到青岭峰上空出现异象,红光贯月,就连夜赶来查探,虽然未见妖踪,却查觉到峰顶有尚未散尽的道气,以及血腥之气,便知有同道中人在此遭袭受伤,且受伤不轻,就一路追寻残存道气而来。他说神使是他同道中人,因此请神使务必一见。” “莫非是他……山色清远?”听了沈西风的话,天降不觉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沈西风惊讶地点了点头。“没有错,那位道长是叫这个名字,这么说神使原来与他认识?真是怠慢,我这就请他进来!” 当沈西风领着一位风神俊逸的道者来到房内时,众人一见之下,果然就是那曾有一面之缘的山色清远,虽然彼此并不熟识,在这个时候再见,也可算是故人重逢,亲切感油然而生。 只是眼下并不是叙旧的时候,山色清远也并不迂回兜转,坐定之后,开门见山地便道:“今夜青岭峰上受伤之人,想必就是云道友与同伴,不知道友被何人所伤,伤势如何,是否要紧?” “这……”回想当时情景,天降依然有些心有余悸。“不瞒道长,我和潇潇看到青岭峰上突现红光贯月,妖氛异常,打算前往一看究竟。谁知刚到顶峰,就被天外飞来一掌打伤。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我们根本看不出他的来历路数,便被打成重伤,若不是凭借师门秘术逃脱,今夜我俩性命都要交待在青岭峰。潇潇受伤很重,幸好他天赋异禀,伤后能够自行痊愈,总算没有性命危险,只是我被剑气贯入体内,无法拔除,不仅伤口流血无法止住,剑气更不断侵袭功体,破坏我之奇经八脉,所以……”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任苍穹就在身边,不该让他知道真相,立刻打住,不再继续说下去,但听到这里的任苍穹,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终于明白天降的伤势,绝不是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似乎只要一回缥缈峰,就万事大吉,竟是有性命之忧,脸色顿时变了。 “云兄你!” “抱歉,吓到你了。” 天降只好对着他苦笑一下。“不过不用担心,相信师尊一定会有办法救我,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任苍穹直瞪着他,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在他心绪乱成一团的时候,忽然听到山色清远开口道:“云道友伤情如何,可否让我一诊脉象?” “当然可以,有劳道长。”天降伸出了手,山色清远四指轻按,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为他诊脉。 屋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山色清远替天降诊脉的那只手上。眼前这位道长,应该是位世外高人。就在遭遇意外劫数的此刻,他竟于夤夜之间突然来到,难道是冥冥中的旨意?他能否解除天降剑气贯体之苦,为其消灾避劫? 山色清远凝神静气,仔细查探天降的脉象,过了片刻,他缩回了手,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他看向天降,缓缓开口了。 “道友,那无形剑气极为险恶,入体便从内而外,破坏伤者身体机能,三天之内伤者全身崩毁,有死无生。幸而道友功底不浅,受伤之后强行将剑气压制,才能支撑到现在,但若不立刻将其拔除,凶多吉少。我愿为道友疗伤,拔除这道邪剑之气,不知道友是否答应?”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未等天降答话,任苍穹已着急地道:“只是道长,你真能救云兄吗?你要真救得了他,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你!” 天降神色变幻,抬头看向山色清远深幽的双眼,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内室之中,山色清远为天降疗伤,拔除入体剑气。而内室之外,是萧玄与任苍穹在焦虑地等待,希望上苍保佑,天降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天降盘膝坐在床上,十数枚银针,正由肩及背,刺在他背上的主要穴位之中。他双目微闭,静心守一,让体内真气流转,而山色清远则坐在他身后,右手掌心抵在他的背上,运动玄功,将自身真气贯注入天降体内,以先天真气之力,压抑无形剑气之威,逐步将那道已经侵袭到天降全身经脉的剑气,驱出体外。 随着真气的入体,天降的额上,逐渐渗出了汗珠,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仅他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身上也已经汗湿衣襟。山色清远继续催动玄功,与此同时,下手如飞,转眼间已将天降背上银针悉数拔除。就在最后一根银针离体的刹那,山色清远右掌一抬,在天降背心用力一拍,只听天降闷哼一声,身体猛然一晃,一道血光从他肩上剧烈喷射而出,天降身体一晃,已应声倒下。 山色清远急伸手接住了天降,与此同时,道者食指疾弹,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无形真气已撞上了那道血光,血光顿然偏离了方向,如同一道利箭疾射而出,正中卧房中央的梨木大桌,只听轰然一声,坚硬的梨木桌已化为一堆粉末。 看到梨木大桌瞬间化为齑粉,山色清远却轻舒了口气。他弯下腰,将倒在自己臂弯中的天降轻轻放在了床上,起身下了床,从桌上自己的行囊中,找出了金创药,再回到床榻边,替天降治疗外伤。他小心解开天降的衣扣,将其左边衣襟拉下寸许,露出受伤的肩膀,将瓶中药粉均匀地洒在肩上的伤处。因为剑气已被驱除体外,山色清远用的药又颇具奇效,很快的,天降伤口处的流血便止住了,山色清远再用干净的纱布为他包扎伤口,等到一切停当之后,再把天降衣裳拉起,整理整齐。 整个过程中,天降一直昏沉不醒,山色清远亦声色不动,神情安宁无波,心则静如止水。等做完了该做的,最后再将被子盖在天降身上,山色清远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闭目凝神,静等天降醒来。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天降便逐渐醒转过来。 “你醒了?”查觉到天降气息微动,山色清远睁开了眼睛。看到对方以手臂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连忙扶住了他,让他得以靠着床沿坐起。“剑气袪除,你性命已然无碍,只是真元受损,短期难以复原,不要妄动,好生调息。” “多谢道长相救,不胜感谢。”天降靠着床沿,欠了欠身,表示谢意。“不必多礼。”山色清远笑了笑。“这是我份内之事,道友不用放在心上。” “道长说哪里话。”天降苦笑道:“滴水之恩,尚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道长仙乡何处,欲往何方?” 山色清远双目微合。“道友,可曾听闻过解域之名?” 听到这并不陌生,却又从不熟悉的名字,天降为之一愣。“道长所说的,可是曾在人界与惑境之间,那有君子国度之称,却在百年前与魔道一战中覆灭,最后消失在异空间的神秘境界解域?” “是的。”提及此事,山色清远不由轻叹了一声。 “在百年前的那一战中,守护解域的‘天地山河,日月星辰’八人,七人战死,解域之主轩辕昊天,更在此战中形神俱灭,魂飞魄散。而我,就是那八人中侥幸活下的最后一人,‘山’。” “山?!” 山色清远言语平静,但听在天降耳中,不啻于平空一声惊雷。解域,神秘消失的解域,早已是一个久远的传说,谁知今夜遇见的,竟然就是那传说中的解域绝顶高手,天降终于震惊。 “你是解域中人?你就是那八名解域顶峰之中的‘山’?!这么说来,解域,要再现人间了吗?” 山色清远摇了摇头,一直平静如水的神色,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凄楚。 “当年,为保住解域最后一点生机,天王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强行施用逆天禁术,将解域封入不归地。我等幸存之人,悉数被封印在不归地,不见天日。我在那一战中受伤沉重,虽然保住性命,却也沉睡百年,方才醒来。而今的解域,元气几乎损伤殆尽,现下,有能力冲破封印返回人间的人,只有我一个。” 看到这如同世外仙人的道门高人,却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天降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而起。好一会儿,才说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道长不要太难过了。我想,既然道长能够从封印中醒来,破关而出,或许这就是天意,终有一天,解域会重返人间。” “多谢道友吉言。”山色清远敛去愁色,微微一笑。看到天降似有打算下床的举止,伸过手去轻按他的手臂,止住了他。 “道友切勿轻举妄动,你的伤势虽然稳住,但毕竟失血过多,太过虚弱,还是先行调息片刻,再作处置。” 听了道者的话,天降依言行事。体内致命的剑气被拔除,他的功体得以渐渐恢复,真气运行已经顺畅无碍。山色清远静静等候在一边,过了片刻,只见天降的气色比刚才好转了一些,那因伤而变得灰白的唇,已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 天降缓缓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此番遭劫,多蒙道长相救,愧无回报。他日若有需要之处,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天降在所不辞。” 山色清远深邃的眼眸中光华一闪,旋即敛去,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有缘无缘,天命相逢。或许,他日我真的需要道友的鼎力相助,也未可知。只是……” 说到这里,山色清远顿住了,竟似将要说出的,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令他有口难言。 “只是?”天降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道长,有什么为难的问题吗?尽请直说。” “如此,请恕清远冒昧了。”山色清远垂下双眸,低声道:“云道友,你本是一位……为何要隐藏本来面目,以男子身份行走世间?虽然道友修为甚深,但你所要经历与承受的责任与负担,对于一位年少的女子来说,仍是太过忧苦而心劳。” 听到山色清远这个问题,天降愣住了。 这个问题,不要说是山色清远不知答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所谓生死之祸,所谓不可知的劫数,师尊的话语萦绕在心头,他时时刻刻不敢忘,不能忘,但究竟师尊所说的是何意,他却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为什么。”良久,天降才终于低低地回答道。 “从我有记忆时起,师尊便将我当作男儿教养至今。他告诫我说,如果我以本来面目现于人世,不仅自身将遭杀身之祸,还会带来不可知的劫数。但师尊言止于此,再无其他交待。师尊严令,不得不遵,况且……”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6 章 天降苦笑了一下,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被当成男子教养,已经习惯成自然。事实上,我已经不知道,我的本来面目应该是个什么样?又或者,如今的我,就是真实的我。既不是男人,却也不能算是女人。” 隐藏了真实身份的同时,也失去了天赋的权利。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若说心中没有迷惘,只是欺人自欺。 “抱歉。” 听出天降的话中,满含自嘲之意,山色清远甚感歉疚,低头道歉。“道友,是我失礼了。以我想来,令师的安排,一定自有他的道理,道友不必迷惘,一切顺其自然。总有一天,道友会明白令师真实的用意,寻找到自我之所在,不再迷惑彷徨。” “感谢道长劝导,天降明白。”天降微展笑颜,抹去了眉间那一闪而逝的忧伤。 门外忽然传来了凌乱的动静,紧接着,风潇潇焦急的声音响起。“云师兄,云师兄!”任苍穹慌乱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潇潇,冷静!清远道长正在给你云师兄疗伤,别惊扰了他走火入魔,就糟糕了!” “哎呀,我忘记外面还有人着急了。”听到声音,山色清远不由一笑。“云道友,你现在已经无碍,可以开门让他们进来了么?” “当然,有劳道长了。”天降靠着床背坐直身体,不由得也笑了。 门一打开,外面三人如同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刚刚才从昏迷中醒转赶来的风潇潇,更是第一个奔到床边,二话不说,一头扑进天降怀里,抱着天降大哭起来。 “云师兄,呜呜呜呜……云师兄!” 明明他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要不是他的不毁之身,恐怕已经死了,可看现在潇潇哭成的这个样子,天降都快要弄不清刚才到底是谁奄奄一息,濒死一线了。 “别哭,别哭,我没事。”轻柔地抚着潇潇的头发,天降柔声安慰道:“比起你来,我伤得轻多了,不要紧的。” “可我……能自己很快好起来,云师兄你却不能!”潇潇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 “你背着我奔跑的时候,伤口的血就像泉水一样往外喷,我想帮你按都按不住,让你放我下来你又不听,我……我好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天降拍拍他的脸,微笑道:“你云师兄我命硬得很,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放心吧。” 看到师兄没事,萧玄终于松了口气,他在床头坐了下来,一把抱住天降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肩上。 “师兄,你没事,太好了!刚才我都快要吓死了,万一……万一回到缥缈峰,师尊也没有办法,可怎么办?那个神棍,一点都不可靠!” “胡说!”天降板起脸,抬手在他额上轻叩了一下。“早跟你说过了,不许说师尊坏话,又不听!”萧玄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告饶。“好啦师兄,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说老头坏话可以了吧?我们先不说师尊了,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混蛋,竟然把你伤成这样,我萧玄这辈子和他没完没了,总有一天要找他算账!” 任苍穹轻轻吁了口气,看潇潇和萧玄缠着天降的样子,一时半会他是别想挤进去表达关心之情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呢?只要那人没事,那就来日方长,悬在心头的千斤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晨光初映,朝霞缤纷。 白衣飘逸的少年,缓步走在无人的林间小道,且行且欣赏风景。遥望远方青山延绵,微凉的清风送来新茶的清香,令人身心舒畅。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琴声,在这寂静的早晨,琴音显得份外悦耳,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四顾张望。 只见竹林之畔,杏花树下,山色清远安宁静坐,面对着面前石案上摆放的古琴。道者十指轻拨琴弦,音韵琤琮,如同流水潺潺,温柔流淌过人的心田,恍若春暖花开,桃李芳菲,使人心绪倍感平静,以及一种隐隐的,欢乐又迷朦的幸福。 循着琴声,少年缓缓走近了道者,听到脚步声,山色清远停下了抚琴,抬起头来。 “道友,伤势无恙否?” 天降欠身行了一礼。“感谢道长关心,道长的药极具灵效,现在伤口已经不再疼痛,感觉好多了。”他原是被道者的琴声吸引而来,此时道者停下了抚琴,倒令他有些失望。“道长,您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真是动听。” “杏花影。”山色清远答道。“道友喜欢的话,这里有曲谱。” 顺着山色清远手指一点,天降目光一转,只见古琴之旁,除了一卷琴谱,还有一枝玉笛。那笛正是山色清远随身携带的紫玉笛,天降伸手拿起曲谱翻看,不由得问道:“道长,您除了擅琴之外,也会吹笛吗?” “是的。”山色清远看了他一眼。“原来道友也擅长音律,人生难得知音,能遇到道友,实是吾之幸事。” “我……”天降脸上一红。“道长太过奖了。我对音律所知其实并不多,只是师尊喜欢吹笛,闲来无事教过我一些,也只能说是附庸风雅而已,怎敢称作擅长。” 他脸上发热,山色清远却似乎一下产生了兴致,清雅的面容上,泛起了笑意。 “哦,原来道友亦会吹笛?如此甚好,道友可知这首《杏花影》,原是琴笛合奏。道友既然喜欢此曲,可否与我合奏一曲,也不辜负了谱曲者的心意。” “啊?”天降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绝,但看到道者含笑的双眼,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良久才道:“我学艺不精,恐怕配不上道长的精妙琴艺,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无妨。”山色清远微笑道:“所谓技艺,功到自然成。而无欲,有情,青空一点,混沌初开,透彻无明,方是世间最为难得。” 任苍穹走在晨露微湿的小径上,深深呼吸了几口带着清香的凉爽空气,心旷神怡之余,颇有一种雀跃的感觉,连日以来,那一直压在心中的难言抑郁,都在这晨光中,翩然散去了。 寂静的林边,忽听晨风送来琴韵两三声,未成曲调先已有情,随之而起的,是宛转清亮的笛声,穿云渡水而来,与琴音相偕共奏。 琴声清灵,扣人心弦,如见春水微澜,远山花开,桃红杏白,蝶舞莺飞,一片姹紫嫣红的春光明媚。而与之相应相和的,是笛声悠扬,穿越云霄,恰似众里寻他千百度,无意回首之间,却见伊人于杏花疏影中,含笑而独立。 任苍穹一动不动地站住了,他几乎入了神,只是凝望着前方,但见杏花影中,人影宛然,真如水墨气韵,浑然天成。 那白衣飘洒的少年,悄然伫立,横笛吹奏。眸光流转间,恍若含笑,虽不语却自多情。而那坐在树下的道者,琴声旖旎,气度悠远,似流花雾霭,又如云缥缈。 一曲杏花影,遥记百年情。流水去复来,故友今安在。 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任苍穹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但当他想要仔细追寻的时候,却又发现,分明了无痕迹。 记忆中没有发生过的事,却又何来迷茫的影像?任苍穹感到异常困惑,他伸手扶额,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启示,当然是毫无作用,反而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刺中了某根敏感的神经,竟然觉得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哈!我又没有失忆,为什么想想竟然还会想得头都会痛起来?”任苍穹自嘲地一笑,干脆不再胡思乱想,他正要迈步向对面走去,忽听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任苍穹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面容似曾相识的青年男子,正沿着小径向这边走来。 青年男子一身武者装束,腰间悬系着一对横刀,一路走来,步伐稳重,不疾不徐,十分从容,只是眉头紧锁,神色忧郁,似是心事重重。 “咦?是你?!你已经醒了?” 刚见到这人,就觉得似曾相识,等他走近时,任苍穹终于认了出来,这青年不就是沈默吗?只是那天他一身大红锦袍,十分抢眼,使人的印象更多地停留在了那华艳的服饰上,以致于今天突然换成如此朴素的衣着,前后反差太大,叫人一时之间,竟然对不上号了。 那天神庙之中,气氛诡异,任苍穹并没有怎么留意沈默的相貌,印象中只觉得颇为平常,不知怎么就能被选为凤凰神女的祭品,这让他还顺便小小地质疑了一下祥云一族的审美眼光。今天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此人虽然五官相貌算不得如何俊美,眉眼间却极具气质,初看平凡,多看几眼后,就觉得越看越好看起来,那么能被选为祭品,也就没有什么稀奇了。 不过看到是他,任苍穹还是吃了一小惊。因为据沈西风所说,被摄魂镜所伤的人,不昏迷上四五日是万万醒不过来的,到今天才是第三天,他就已经醒转过来,而且一大早就在外面走,这恢复的速度,着实出人意料。 看到任苍穹,沈默也认出他来,停下脚步,微一欠身致意,任苍穹连忙还礼,同时问道:“沈兄,你身体还未复原,这么早起来,难道是要练武吗?”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7 章 “不是。”沈默答道:“我是来向恩人道谢的。” 恩人?这说的应该是天降吧?任苍穹心想。只是看他这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任苍穹不由暗自嘀咕,他这样子像是来向天降道谢的吗?怎么感觉是天降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一直没还呢? “你是说云兄吧,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我听到笛声。” “哦?”任苍穹大惑不解。“在我灵魂出窍之时,听过同样的曲调。”沈默简短地解释道。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任苍穹更加听不明白了,不过沈默也没有继续详加说明的意思。两人短短地交谈了几句,这时山色清远已与天降缓步走了过来。 “道长!” 见到山色清远,任苍穹和沈默不约而同地躬身行礼,山色清远还礼,随后说道:“诸位有事慢谈,我先走一步,请了。”说罢离去。 沈默径直走到天降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在下沈默,前日多蒙神使相救。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图报。” 一听这话,天降着实地吃了一惊,赶紧还礼道:“本来是沈兄为了救我们,以身相挡摄魂神镜,才险些断送性命,应该是我们感谢沈兄才是,怎么能说得上对沈兄有恩情呢?再者所谓的‘神使’,他人不知情,沈兄难道还不知情么?真是令人汗颜。” 沈默抬眼看了天降一眼,又垂下了眼眸,慎重地答道:“神使一事……并非在下信口开河。” “什么?”听到他这样说,天降不禁感到惊讶,只听沈默接着说道:“在与凤凰神庙相遇那天的后半夜,我梦见了漫天的火焰,在火焰之中,我看到了凤凰神女的影像出现,那影像在火焰中不断变幻,最后幻化成了,云公子的样貌。” “啊?!” 不要说天降目瞪口呆,任苍穹也登时傻了眼。“你的意思难道是,你梦见凤凰神女变成了云兄?天哪!”他转脸看了天降,满脸不甘心地道:“这么说,云兄你上辈子难道就是凤凰神女?你真是凤凰神女的话……怎么就转世成男人了呢?遗憾,太遗憾了!” “你遗憾什么!”天降瞪了任苍穹一眼。“不要胡说!” 生怕惹恼了天降修理自己,任苍穹识相地赶紧闭嘴,不过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就没人管得了了。沈默的面色,却依旧十分严肃。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含义。但事实是,从来没有人能在祭礼的第二天还活着,我却没有死,所以那个梦,应该就是神女给我的启示,云公子,定然是凤凰神女选中,在人间的使者。” “原来如此……”天降明白过来,笑了一笑。“幻梦之事,不必太过当真。这是沈兄吉人自有天相,才能够逃过此劫。” 沈默默然,垂首半晌后,问道:“请问神使,能在族中停留多久?” “云兄日前受伤,伤势不轻,等他伤势好转一些,我们再上路。”任苍穹说道。 沈默点了点头。“神使光临我族,是祥云一族的荣光,神使若能够多停留几日,幸甚之至,我想,族长应该也是如此希望。”说罢,他微一躬身,“不打扰神使了,在下先行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任苍穹忽然道:“这个人,我觉得他在祥云一族的日子,一定并不开心。” “何以见得呢?” “不要告诉我沈束香欺负他,你没有看到。”任苍穹揶揄道。“哦,只是为此吗?”天降微微一笑。 任苍穹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如沈西风所说,他是一个优秀的武者,这样的武者,心思一般都不会被外物轻易影响。如果只是因为沈束香看他不顺眼而欺负他,他的眉宇之间,不会有如此重的忧郁。只是,他又是因何而忧郁呢?” 说到这里,任苍穹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不说他了。云兄啊,我看你和清远道长,倒是挺投缘的嘛。一个弹琴,一个吹笛,好生风雅。” “道长是位高人。”天降严肃地答道。 “打住!”任苍穹连连摆手。“我一说到道长,你就拿这句话来应对我,投缘不投缘,和是不是高人有必然关系吗?” “可是,道长真的是高人呀。”天降一本正经地说。 “算了,算了,高人就高人了。”任苍穹败下阵来,觉得还是不要就这个高人话题继续扯下去才比较明智。“咱们说正经事吧。云兄,你和潇潇在青岭峰被妖魔所伤之事,实在非同小可。吃了如此大亏,却没有半点头绪,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也不知道。” 仔细回想当夜情景,有件事令天降至今也感到异常困惑。“苍穹,你有所不知。那夜青岭峰上虽然妖氛冲天,但是伤我之人,我却觉得并不是妖魔,身上没有丝毫妖魔之气。” 不是妖魔,那就是人了?对于这个认知,任苍穹惊讶万分。 “如果对方真是人类,那就说明他不但修为深不可测,并且能够役使群妖听从号令。云兄,那人究竟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 天降摇了摇头,对这个问题,他也无法给出答案。 “那人身穿黑色长袍,脸上罩着面具,我完全看不到他的长相,也不知是男是女。” “这样啊……”任苍穹皱眉思索,理不出半点头绪来。“百年之前,三教鼎盛,人才辈出。可惜那场大战过后,无数风流人物就此凋零。人界实力早已衰微,想不到如今的世上,还有人具有这样高深莫测的实力,实在令人惊奇。” “是的,那人实力,堪称一位绝代高手。”天降深深叹息了一声。“可是,这神秘高人的出现,却只是一场未知的劫数。血光贯月,定为不祥之兆。” 任苍穹笑了,伸手在他没有受伤的右肩上拍了拍。 “哎,不要忧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一个劫数,就有一个解数。你曾经说过,我们只是芸芸众生,就算真有不祥之事发生,想来天下这么大,除非都没人了,不然千钧重担怎么也不会落到我们头上。要我说嘛,我们只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你说是也不是?” “说的也是,是我多虑了。”天降展颜一笑。 “就是!”任苍穹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胸口。“你呀,以后凡事不要都自己担着,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这边一定为朋友两肋插刀!” “插什么刀啊,就你这公子哥,不要说是两肋,只怕一刀你就要报销了。”“喂,瞧不起我?” “哪里,哪里!”天降笑着伸手,一推任苍穹的肩膀,道:“不早了,这里露气重,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接着说吧。” “走,走,哎哟,不要一直推着我,我自己会走。云兄,难道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对我好像比以前亲切起来?”“这么,我想通了一件事。”“哦?什么事?”“无可奉告。”“……不够意思。” 两人一路远去,说笑的语声,渐渐消失在林间。 迈步露水未干的草地,山色清远缓步来到溪边,蹲下身体,以手掬起溪水洗脸。凉意沁人的水洒在脸上,精神为之一振。 大约是刚在林中习练道术的缘故,道者微有热意,洗过脸后,就将右手浸在水中,体会溪水清凉的感觉。他的右手自然垂下,皓白的手腕浸在水中,修长的手指犹如白玉琢就,完美无瑕。溪水在短暂的波纹过后,恢复了明镜般的清澈,清晰倒映出道者的容颜。那恍若端凝了远山静水的眉眼间,透出超凡脱俗的仙逸之气,却又并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观之温柔,令人可亲。 望着远处的青山,山色清远眉峰微锁,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正在出神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背后的林间,仿佛有极细微的异常气息,不由转过头去。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林间忽有白影一闪,快得令人还来不及看清究竟是什么,就消失了踪影,山色清远站起身来,心中疑惑,暗自沉思。 他思索了片刻,并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在窥视自己?他能清楚地感应到,那窥视中透出的,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气息。但一掠而过的白影,犹如浮光掠影,完全无法捉摸到踪迹,虽然明知古怪,在什么都模糊一片的情形下,山色清远也只有将此事暂时搁至一边,回去再说了。 等到山色清远的身影彻底消失,林间的空气中突然异常地震动了数下。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8 章 “美……真美……完美无瑕的容颜,上天造物的造化,这是神灵恩赐的礼物,我要,我一定要得到,呵呵呵呵呵……” 走在回房的路上,山色清远心中忽感一阵无名寒意升起,透心沁骨。 冬去春来,即使是终年积雪的缥缈峰,也不再那样严寒。冬雪微融,生机浅萌,为这荒凉高峻的山峰,平添了些许淡淡的暖意。 一道黑色的身影,伫立在峭壁之巅,微闭双目,享受着山风带来的气息。 缥缈峰上别无他人,这个人,就是天降与萧玄的师尊,也就是宣称为了领悟剑道奥义,而闭关修行的剑神御风。 若是让萧玄看到,这个为了闭关修行而把他们赶下山去的男人,只是整天逍遥自在地东游西逛,没事干就站到山顶吹吹风,偶然还要摆弄两下竹笛,根本看不出有半分闭关苦行的打算,不跳脚都见鬼了。 御风站在山顶许久,大约是吹够了风,才找了块干净的山石坐下来,从袖中摸出竹笛,送到唇边试了试音,随后开始迎风吹奏。 他的笛声并不缠绵,亦无多情,古拙沧桑的意味中,透出浓浓的荒凉空寂。绝代剑者,避世独居,是看透红尘,是厌倦人世,抑或是其他?隐世者的背后,常有着不能为人所说的故事,而他的故事,又是否可为人知。 笛声愈来愈高亢,愈高愈细,愈细愈高,如同一丝细线抛入云端,只见其首而不见其尾,竭力追寻却不可得,忽听戛然一声,竹笛突然震裂开来,刹时万籁俱歇。 御风放下了竹笛,垂眸看着笛身裂纹半晌,忽然开口道:“何方高人,既已来到缥缈峰,何不现身一见?” 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前方。不知何时,一道飘逸的人影,已然出现在了缥缈峰上。此人身罩一顶天青色的斗篷,斗篷的兜帽罩在头上,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真面目。 上来打量着此人,御风冷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缓步来到御风面前,在离他还有十数步的时候,忽然伸手一掀,揭去了兜帽。 “多年未见,好友御风,竟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兜帽掀去,现出眼前之人庐山真面目,顿觉艳光逼人。只见来人,眉眼明媚如光似宝,气质冷洌欺霜赛雪,朱颜华美,仙姿清绝,竟是一位珠明凤翠的女子。 “是你……” 看到这女子, 纵使孤高傲然的御风,竟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似是查觉到自己失态,他迅速镇定下心神,看向了对方。 “经年未见,旧友相逢,实为幸事。未知今日百忙中前来缥缈峰,有何要事?皇帝陛下。” 今日的缥缈峰,气氛异常,竟然是凤天皇朝九五至尊,皇帝元凤照,亲临孤峰。这位万人之上,尊贵雍容的女皇,却孤身一人来到这险峻的孤峰,一会隐世剑者:剑神御风,究竟所为何来? 元凤照举目四顾,缥缈峰的景色,尽收眼底。山下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孤峰之上却如此荒凉,真是两重天。遥想当年,眼前冷峻的剑者也曾恣意飞扬,任情江湖,却又从何时起,永远消失了那春风少年。 “必要有事才能前来,何时你我竟生分至此了呢?唉。” 元凤照的话中,透出了一丝淡淡的落寞。御风低垂了眉宇,轻声道:“陛下,缥缈峰风寒雪冷,就请随我进屋吧。” 多年旧友,他了解元凤照,早在身为皇女之时,她便有着他人所不能及的智慧与毅力,强大与坚忍。即使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但那并不能动摇她的心情。 在元凤照尚未登基,只是一位普通皇女的时候,彼时的御风也不是如今隐世独居的剑者,只是一位热爱剑道的任侠少年。对御风来说,他所最在意的,就是武学之道,而他与元凤照建立友情的起始之源,也在于剑道之争。元凤照虽是女子,但在武学上,她所拥有的惊人天份与领悟力,却令世人望尘莫及。那超凡入圣,出神入化的绝世剑术,令高傲如御风者,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三次论剑,三战之败,却反而令他们缔结了深厚的友情。 因为论剑而结下的情谊,使得御风,元凤照,以及另外一个人,成为莫逆之交,三人关系非同寻常。这三位好友之中,御风与元凤照之外的第三个人,便是如今的麒麟道守护者,元凤照的元配皇夫,“千里火云”南离火。 元凤照与南离火由好友变成夫妻,最后却又反目成仇,相见不如不见。究竟是因为什么,个中缘由,御风虽不清楚,也不想过问。面对已成为凤天皇者的昔日好友,这多年之后的再次重逢,又谁知那少年时代的情谊,还能留下几分。 走进那位于缥缈峰顶的房屋内,元凤照环顾四周,只见整间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以及一桌一椅,看起来空荡荡的。 “四壁萧然,独有清风明月相伴,这么多年来,你的生活,就是如此么?即使是为修行剑道,也未免太过艰苦。” 不待御风动手,元凤照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屋内椅子就只有这一张,她坐了椅子,御风就只有坐在床上。刚一坐下,他忽然想起应尽地主之谊,连忙又起身站起,打算倒茶,可提起桌上水壶一倒,倒出来的只有半杯冷水,再晃一晃,就连一滴冷水都倒不出来了,就算是御风,也不由尴尬起来。 以前天降和萧玄在山上的时候,这些烧水做饭的生活琐事,都由天降打理得好好的,完全不用御风操半点心。现在心爱的徒弟下山远游去了,把师父一个人留在山上,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连热水都时常没有,真是好生悲凉,好生凄惨。 “有劳陛下稍等,我这就去烧水。” “不用了。”元凤照伸手阻住了他。“御风,我此次来找你,是有一件要事,想请你相助。” 在御风面前,这位凤天最尊贵的女皇,放下子皇者的架子,并没有以朕自称,冷冽的眉宇间,也隐去了那至尊的威严之气。显然,她并不希望与多年未见的好友,更加生分,个中缘由如何,不足为他人道。只是御风是否领情,却未可知了。 “请问陛下,是何事呢?” 对她的话,御风并不惊讶。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彼此断了联系几十年后的今天,元凤照忽然找到了他隐居之地,她的来意,绝不仅仅为了叙旧,究竟所为何事,立刻就要见分晓。 “御风,你可曾听闻过碧涵石的传说吗?” 听到“碧涵石”三字,御风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悠然答道:“北方极寒之地,千万年冰寒之气,凝结而成的冰石,色碧如青,内涵奇珠,坚硬无比,是为稀世之物。” “不错。”元凤照点了点头。“碧涵石中所孕奇珠,称为引魂珠,能聚集天地灵气,以及将死之人的魂魄,只要一息尚存,就能令其复生。但那碧涵石所在的极寒之地,却是灭绝一切生灵的死亡之地,没有人能活着到达那里,取得引魂珠。” 说到这里,元凤照话锋突然一转。 “但凡人去不了的地方,却拦不住剑神的脚步。御风,我听说你曾于二十年前,前往过那极寒之地,并取得了碧涵石。” 御风眉头一挑,微微一笑。 “我得到碧涵石一事,不知陛下是由何而听说?” “这样说来,你确实是得到碧涵石了?”元凤照眼中泛起了喜色。“御风,实不相瞒,我如今急需碧涵石一用,希望好友能够相借,感激不尽。” “我的确去过极寒之地,取得了碧涵石。”御风坦然答道:“原本陛下亲自驾临借取,理应奉上。只是碧涵石如今并不在我身边。不知陛下需要碧涵石,所为何事呢?” “我,是为了我的皇儿,九夕。”元凤照的脸上,露出了异样忧愁的神色。 “我之爱子九夕,在月前的一次狩猎中,离奇坠马昏迷,至今没有苏醒。遍请御医诊治,毫无用处,百计莫无可施。直到三天前,我请来护国天师,才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九夕的的魂魄,已不在了!” “什么?!”御风大吃一惊。 “魂魄不在?那么,他的身体状况呢?” 元凤照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事情就奇怪在这里,九夕的身体,并无异状,呼吸平静,脉搏正常,如同熟睡无异,却醒不过来。天师说,要想救活九夕,只有让他魂魄返回本体,但即使是天师的法力,也找不到九夕的魂魄,不知困在何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引魂珠,希望借助引魂珠的力量,能唤回九夕魂魄,让他醒来。”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59 章 御风眉头紧锁,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身为凤天女皇的元凤照,一生总共生有五个子女,其中长女元九霄和次子元九夕,都是她与皇夫南离火所生。九霄早年夭折,如今凤照和南离火的孩子,就只剩下了九夕。对于御风来说,若是其他皇子皇女出事,他自可漠不关心,但九夕却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至交好友南离火唯一的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九夕出事,他如何能置身事外。 见元凤照,这位尊贵威严的凤天女皇,却流露出这样忧伤的神情,想来爱子出事,她也痛苦难当。即使是至尊皇者,也是为人母者,母子连心,如何能够忍受揪心煎熬?虽然对于凤照其人,御风的心情委实诸多复杂,还是出言劝慰道:“九夕之事,陛下切勿过度忧心。碧涵石虽不在我身边,但我一定尽快为陛下寻回,届时亲自送到神都,助陛下相救九夕。” 听他这样保证,元凤照忧色稍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感谢好友相助,九夕之事,就劳烦好友费心了。” “份内之事,不必言谢。”御风淡淡地道:“他是南离火唯一的儿子,就是为了南离火,我也必须相助。” 听了他的话,元凤照没有多说什么,唇边微泛苦笑,垂下了眼帘。 虽然故友相聚,却似陌路相逢,几乎无话可说,在这样的气氛下,元凤照在缥缈峰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告辞了。 送走尊贵的客人,御风回到了屋内,暗自沉思。自己于极寒绝地得到碧涵石之事,元凤照是从何听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取回碧涵石,相救九夕。 只是,碧涵石现在的下落么…… “吾徒,你如今行到何处了呢?”御风来回踱了几步,想起被自己赶下山去,而今早已去向不明的徒弟,颇有些苦恼地发起愁来。 孤帆远影,白浪拍岸。江岸边,一位身穿蓝白色衣袍的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礁石上,注目远望着江中远去的扁舟。 男子没有束发,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任江风撩乱。他的衣饰虽然并不华丽,但那蓝白相间的袍袖上,却绣着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纹绣的龙形花纹,彰显了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男子腰悬长剑,气质英武,似是武道中人,只是眉宇间俱是悒郁之色。从他出现在江边直到现在,眉头都始终未曾展开,不知为何而烦恼,闷闷不乐。 “陛下,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惊动了沉思中的他。回头一看,一个侍卫装束的青年,正向这边急匆匆跑了过来。 看到来人一脸慌张失措的模样,男子微有诧异之色。 “白飞雪,何事惊慌?” “陛下,可算找到您了!”青年侍卫擦了把脸上的汗,喘着气道: “快回行宫吧!刚刚神都来人送来消息,说是……说是九夕殿下,他出事了!” “九夕?”听到这个时常掂念在心头的名字,男子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登时站了起来。“他出什么事了?!” “半个月前,九夕殿下狩猎时坠马昏迷,至今不醒!” “什么!”男子身形一晃,险险站稳了脚步,面上血色已失。“怎会发生此事?!”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立刻回行宫要紧,急唤来坐骑,纵身上马,神骏仿佛也感到了主人的忧心如焚,四蹄生风,一路风驰电掣一般,赶回到了望月行宫。 行宫之内,神都来的使者手捧诏书,焦急地往外张望,等待着此间主人的归来。忽听殿外马蹄声乱,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内。 “陛下!”见到男子出现,使者急忙赶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行礼,男人已厉声道:“九夕出什么事了?” 男子的声音里,俱是压抑不住的戾气,吓得使者打了个哆嗦。“陛……陛下息怒……” “我息什么怒!我是在问你,九夕出什么事了!快说!” 这个被称之为“陛下”的男人,正是凤天女皇元凤照的原配皇夫,亦是早已死去的帝女九霄,以及如今出事的凤天皇子元九夕的亲生之父:南离火。 神都派出的皇帝使者,去到任何地方,都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存在,正所谓钦使驾到,如朕亲临,谁人不惧。但这所有的权柄与气焰,来到望月行宫,就荡然无存。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在凤天唯一能与皇帝比肩的人:皇夫。就不论南离火身份之尊贵,就是他的暴烈脾气,也是天下闻名,从不买任何人的账,就连元凤照也对他无可奈何,何况一个小小的皇帝使者?想到自己这次来传的,是这样一个信息,使者心中实在忐忑,无奈皇命难违,使者只有硬着头皮,结结巴巴说了下去。 “陛……陛下,是这样的,殿下他……他半月前参加狩猎时,坐骑突然马失前蹄,殿下摔下马来,不幸撞伤了头部,一直昏迷不醒,皇上遍召名医,也无计可施。因此……皇上下……下诏,希望陛下能够看在父子情份上,回……回神都探望……皇上说,陛下如果再任性妄为,不肯回去,恐将终身抱憾,因为这或许……或许是……最……最后……” “住口!”一听这话,南离火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只听喀嚓一声,桌子当场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碎木。 “你好大的胆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乱世的预言,令南离火痛失爱女九霄,九夕已经是他唯一的孩子。不是不曾想过,让九夕离开神都,随自己一同到江陵来,但想到麒麟道并不太平,为了九夕的安全,南离火才打消了将他接到自己身边的念头。谁知今天得到如此噩耗,令他在忧心之余,更加愤恨。 “陛下息怒,息怒!”白飞雪见势不妙,急忙劝阻。“这是皇上的口谕,与使者无干呀!” “元凤照!”南离火额上青筋暴跳,怒意滔天。“九霄是暴病身亡,九夕又是坠马出事,好,真是好!怕我不回神都吗?今番就如你所愿,九夕之事,我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听到“九霄”的名字,使者心中一悸,冷汗涔涔而下,竟是汗透衣襟。 天下几乎人人皆知,南离火与元凤照,曾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夫妻,却在多年之前,因为帝女九霄之死,彻底分崩离析。但天下人所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九霄之死,竟使南离火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以致于离开之后,数十年间,再也未曾回到神都。 九霄…… 虽然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早已离开了人世,但始终无法抹去的,是骨肉情深。即使事隔多年,但每当想起这个名字,至今也令南离火心痛异常。 元九霄,他最心爱的女儿,却只因为一个不祥的预言,一个天魔乱世的诅咒,便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悲惨地死于亲生母亲手中。而他,身为人父,却无法相救,甚至连她真实的死因,都是在多年之后,才获悉真相。 “九霄,我的女儿……”回想往事,南离火的心中,满怀忧伤。 梦中,那个白衣银发的飘洒身影,独行在红叶飘舞的枫林中。夜风瑟瑟,寒星迷离,唯一鲜明的,是那枫叶火红,绚丽飞舞在她一路前行的道路上,宛如凤凰涅槃的火焰。 不止一次地想要看清那白衣人的面容,但留在视线中的,却始终只是一个远去的身影,孤寂,沧桑,落寞,悲凉。 逆天的存在,乱世的诅咒,如果真的背负着这样的命运,帝女九霄的生命,又岂是人力轻易所能抹杀。 第章 走在回沈家的路上,任苍穹和天降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顺道欣赏沿途风景,十分惬意。正在边走边闲话,两人忽然听到附近树林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 “什么声音?”被这叫声吓了一跳,任苍穹登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刚刚是什么野兽在叫唤?叫得那样惨,怎么回事?”“我想,应该是林中有猎人下的捕兽夹,那东西不小心踩到,被夹住了。”天降回答。“是吗?反正你我闲着也是闲着,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刚的哀鸣声,只叫了一声,就沉寂下去,任苍穹正在猜测,那东西是不是受伤过重已经死了,进了林中,他却一眼看见,前方的草丛中,趴着一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小兽,正在扭着头,奋力撕咬着腿上的东西。 “是白狐狸!”看到这东西,任苍穹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愧是祥云一族,竟然有这种稀罕的狐狸,这家伙要是被夹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见趴在那里的,居然是只罕见的白狐,天降也来了兴趣,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跟前一看,果然是被猎人的捕兽夹夹住了后爪,皮开肉绽,鲜血涔涔。虽然伤势不轻,但看到天降靠近,狐狸却一下抬起头,警惕地瞪着他。 对狐狸的戒心,天降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一手揪住它的脖子皮,一手抓住捕兽夹,手下用力,只听喀嚓一声,捕兽夹应手而开,与此同时,狐狸已经被他拎在了空中。 “伤得不轻,看样子腿骨已经折断,需要接骨才行呢。”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0 章 天降说着,从袖中取出手帕,示意任苍穹过来帮忙,先把狐狸腿上伤口包扎起来,免得接骨之前,就因失血过多而死掉了。任苍穹仔细将狐狸的伤包扎好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只白狐,只见它全身雪白,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真如同一个雪球一样,美丽异常。 “真是只漂亮的东西,云兄,你想养它吗?据说白狐有灵,能够修行得道,你今天救了的这只,没准就是只灵兽,说不定哪天会来报恩呢!” 在摆弄白狐的同时,它一直非常乖顺,仿佛是感应到了对方的善意,因而不作任何挣扎反抗,等到伤口包扎好了,天降随手将它抱住,它也就乖巧地趴在了他怀里…… “报恩?”低头看看怀里的狐狸,天降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管是不是灵兽,充其量这就是一只白色的狐狸,你说它怎么报恩?” “这嘛……”任苍穹想了想,狡黠一笑。 “哎呀,原来那狐狸,是只千年修行的狐仙,今日劫数难逃,落难猎人套中,幸得公子云天降相救。话说这位云公子,原来是位翩翩美少年,狐仙回到山间修行,难忘公子风采,于是摇身一变,化成一位绝色美人,前来报恩。这正是云公子林中救狐,白美人倾身报恩,好一出千古情缘,人狐相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你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人才了!”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连说书先生的口气都出来了,天降又好气又好笑,再看那只狐狸,只是耷拉着脑袋,毛茸茸的耳朵垂着,怎么也不能从这张狐狸脸上看出半点佳人样。这时,任苍穹忽然伸出手,从他怀里抱过狐狸,举在了空中。 “来,小狐狸,让我看看!” 天降还没弄明白他要看什么,就听任苍穹道:“可惜可惜,原来是只公狐狸!”天降下意识刚一抬头,忽听任苍穹“哎呀!”一声,脸猛地一偏,双手一挥,只见那只白狐像只毛球一样被扔到了草丛中。 “苍穹!”天降见状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心情管那狐狸,抢上一步问道:“你怎么了!” “它抓我的脸!好痛!”任苍穹捂着脸,只见指缝之中,鲜血丝丝缕缕渗了出来。天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急抓住了他的手腕。“没伤到眼睛吧?!让我看看!” 小心挪开他的手,天降只见任苍穹右边眼角之下,面颊之上,赫然数道长长的鲜艳血痕,犹自不停地往外冒血。狐狸指爪锋利,这一爪下去非同小可,若非任苍穹反应得快,好险他的右眼,都要毁在它的爪下。 看他脸上伤成这样,天降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急忙从腰间解下汗巾,按在他的伤口上止血。“快回去找道长,他那里有药!” 脸上火辣辣地痛,任苍穹一手紧按着汗巾,一手被天降握着,任他拉着自己一路往回疾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貌似温驯的狐狸竟会突然发难,给他狠狠一爪。即使侥幸没有伤到眼睛,但以那狐狸下爪的狠劲来判断,任苍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容貌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恐有破相之虞。 “云兄,狐狸!”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狐狸!”天降怒道,头也不回地拉着他疾走。任苍穹看着他的侧脸,虽然极力镇静,却掩饰不住心中的焦急不安。虽然脸上还在剧痛,但不知为何,任苍穹的心情却意外地没有变得很糟糕,反而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甜意。 “云兄,别担心,我的眼睛没事。”任苍穹道:“只是我的脸,恐怕……” “放心,你不会破相。”天降略放缓了脚步,语气也和缓了下来。“道长有灵药,不会让你留下疤痕的。” “是吗?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要说任苍穹对破相一事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人就不能不在意容貌。但天降焦急的关心,却极大地抵消了容貌受伤的担忧,想着有他陪在身边,就算脸上从此落下伤痕,也不是太过难受的事。如今又听他这样安慰自己,任苍穹喜悦之余,更加彻底放下了心,回想刚才的事,惊魂稍定后,竟有一些好笑。 “唉,我就不该招惹那狐狸,看它漂亮乖巧,谁知突然就发飙了。莫非真是灵兽,还知道害羞?但它又不是母狐狸,让我看一下又怎么样啊!” 天降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若你真被它伤了眼睛,管它是否灵兽,我都不会轻饶了它。” 院中,山色清远站在树下,独自出神。他手握一卷道经,却无心翻阅,只是遥望着远处青山,若有所思。 晨风扬起,片片落花随风飘拂,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感觉到了凉意,山色清远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花瓣。 天降急匆匆拉着任苍穹回到院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那风姿清绝的道者独立树下,低头看着掌中的花朵出神。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在这一瞬间,天降忽然感到从道者身上,透出一种浓浓的、深入骨髓的,不与世间相合之孤寂,分明他的人真切就在眼前,却又恍若远在云端。这虚无缥缈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致于原本心中焦急的他,都一时停下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山色清远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任苍穹的状况,不由一怔。 “怎么了?” 他一开口,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孤寂感,便倏然隐去了。此时的他,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恬淡温和的前辈高人。天降突然一阵迷茫,仿佛方才那种异样的感受,只是一种海市蜃楼的幻觉。 “道长,苍穹的脸被野兽抓伤了,请您帮他看下好吗?” “哦?待我一观。” 天降拉着任苍穹在树下坐了,移开捂在伤口的汗巾,只见那张俊美的桃花脸上,数条血淋淋的抓痕赫然醒目,着实令人惊心。山色清远低头看了片刻,开口问道:“是何野兽,将你伤成这样?” 就为看一只狐狸是公是母,结果被挠成这样,任苍穹实在觉得丢脸到家。但脸上的伤,是要求山色清远治的,要不然铁定就要破相。同样是面子问题,后者明显更加重要。虽然山色清远不可能因为他不老实交待,就不给他治,但面对这样一个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高人,要对他拿出那套胡编乱造的本事,实在难上加难。 “狐狸……” 听到任苍穹蚊子哼似的的声音,山色清远有些诧异,看了天降一眼。天降瞧瞧任苍穹,心想亏你还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真是难得。 “道长,是这样的,我和苍穹在林中看到一只狐狸被捕兽夹所困,就把它解救了出来。原本狐狸还算温顺,谁知苍穹把它抱过去逗弄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野性大发,狠狠抓了他一把,差点伤到他的眼睛,他的脸也被抓成了这样。” “原来是这样。”山色清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兽类野性难驯,还是不要轻易亲近的好,免得受伤。” “我怎知一只狐狸还要装矜持,真是活见鬼了……”任苍穹嘟哝道。他脸上辣辣地痛,一说话就更痛,一个劲地抽气。“道长先别说这些了,有什么药快给我敷一下好么,这狐狸爪子该不会有毒吧,怎么越来越疼了呢?” “别担心,你这伤没有大碍。不要急着敷药,上药之前,待我先为你清洗一下伤口。” “不敢劳烦道长,让我来吧,我这就去打水。”天降说道。任苍穹连忙叫道:“哎,云兄你肩上有伤,别端重物!” “你不用操心我,操心你自己就好。”这家伙自己脸上挂彩挂成这样,不见担心,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七想八?当真是信了自己,觉得有道长在,一定不会破相,所以信心笃定?天降摇了摇头,掉头走开,片刻后回来,已打来了一盆清水。他手中捏着干净的帕子浸到水中,蘸足了水,随后弯下腰,将帕子贴到任苍穹脸上,替他清洗伤口。 虽然冷水浸到伤口,感觉更加刺痛,但任苍穹这回却没有再抽气,只是入神地看着天降靠近自己的脸庞。那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微微忽闪,偶一抬眼,眸光流转,任苍穹的心脏顿时骤然狂跳起来,又恐对方查觉异样,他极力平静着呼吸,心里却感觉更加难受,而那人身上独特清幽的暗香,更是在近距离的接触中,丝丝缕缕渗入鼻端,令人心旌摇曳间,渐渐恍惚。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为什么他一看我,我的心就跳得这么快,气都快要透不过来了?就好像,是和意中人相处一般的激动?没错,我和他是好友,但朋友之情,会是这种感觉吗? 如果不是朋友之情,那这又是什么? 一瞬间,任苍穹几乎是绝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不会真的成了断袖吧! 不要啊! 我要娶妻的呀!如果我命中注定的人是云兄,我和他究竟谁娶谁?我娶得了他吗?那么是我嫁?不对,就算我愿意嫁,他也不愿意娶…… 还是不对!不对!不对!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1 章 “脸侧过去一些。” 任苍穹在心里叫苦不迭,天降哪里听得到他那些胡思乱想,只是看到树影落在他半边脸上,便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转了个方向。他的用意只是打算让任苍穹受伤的侧脸正对着阳光,可以将伤处看得更加清楚。谁知手指一碰到他的脸,任苍穹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一下跳了起来。 “哎呀!” 天降一愣。“你怎么了?” “呃?”任苍穹捂着脸,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连忙老实坐了回去。“没……有点疼!” “是吗?我会再轻点。”天降凑近了看那伤口,更觉狰狞,那狐狸的一爪委实不轻,于是,他接下来清洗伤口的动作放得更是轻柔,“怎样,现在还痛得厉害吗?” “好多了。”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心里有鬼,明明伤口一碰就疼得要死,任苍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无奈伤在脸上,这一笑扯动伤口,痛得更厉害,连着笑容都变形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痛就痛了,何必逞强?”天降轻嗤一声,继续替他清洗。过了半晌,他直起身来,转向了山色清远。“道长,好了。” 山色清远衣袖一挥,右手张开,一方紫檀木匣已出现在他的手中。任苍穹睁大了眼睛,只见山色清远打开匣盖,顿时一股清新的药香扑鼻而来,原来匣中盛的,是一盒碧色药膏。山色清远从匣盖内壁上抽出一枝银簪,蘸了膏药,均匀地抹在任苍穹脸上。 药膏抹到之处,疼痛顿消,凉意沁人。任苍穹惊奇地眨了眨眼睛。“道长,这是什么药?效果真是立竿见影,一抹上去,伤口立刻就不疼了。” “此药名为沉香碧,可治一切外伤。”山色清远答道。“从今天起,一天上三次药,七天之内,即可痊愈。” “谢谢道长。”任苍穹感激地道。山色清远上完药,端详了他片刻,再一挥手,于是手里多出了一卷纱布。 “等,等下,道长你要干嘛?” 看山色清远扯开纱布,状似要替自己缠起来的样子,任苍穹连忙叫道。山色清远看了他一眼,正色答道:“上过了药,伤口自当妥善包扎,有什么不妥吗?” “不会吧!” 任苍穹惨叫起来,想象一下自己被缠得满头满脸纱布的样子,就打了个哆嗦。“道长,打个商量,不包扎也行吧?缠成那个样子,怎么见人哪!” 天降在边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任苍穹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当下脸更苦了,连拽他的袖子试图寻求盟友:“云兄……”天降根本不理他,转向山色清远,正色说道:“道长,您别听他的,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不理他就对了。”说着他瞥了任苍穹一眼,嘲笑道:“你也不拿镜子照一照,缠着纱布不能见人,现在这一脸花猫的样子,就能见人了?” “啊?” 任苍穹垂头丧气地放弃了抵抗,任凭山色清远将他缠了个满头纱布,酷似重伤病患。想想萧玄看到自己这副尊容时,一定是捧腹狂笑的样子,提前在心中哀叹。 伤口处理好后,任苍穹便想起了那被扔在林中的白狐。 被捕兽夹折断了后腿,如果不及时医治,估计那只白狐的最终结局,便是死于林中。虽然它穷凶极恶地给了自己一爪子,但任苍穹向来喜爱与欣赏美丽的事物,何况这只白狐,还是珍稀兽类,看在它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实质性伤害的份上,还是不和它一般见识,把它捡回来,救它一条小命。 只是云兄……似乎很不喜欢那家伙的样子,一开始的时候,他明明也是对那狐狸相当感兴趣的,后来讨厌它,应该是因为它抓伤了自己,令他发怒,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关心自己的缘故。想到这里,任苍穹心中难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且慢,你在得意什么啊! 换了别人,比如潇潇,山色清远,或者是沈默……(等下,我为什么会想起他来?不相干的人好吧!)就算是那族长沈西风,如果今天是他带着一只白狐,再顶着一张被抓成花猫的脸回来,估计天降看到了,也只会觉得畜牲野性难驯,不会因为那狐狸多珍稀而多么喜爱它的。尤其是萧玄,他的宝贝师弟,要是换成他被抓花脸,估计云兄会暴走到当场把那狐狸宰了吧!想到这里,任苍穹顿时觉得自己得到的待遇,实在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欢天喜地的,突然就泄了气,沮丧起来。 “云兄,那只狐狸……” 他刚一开口,天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把它捡回来?” “不捡它回来,它大概就死定了吧。”任苍穹没什么精神地道:“总算它也是只珍稀东西,死了可惜,咱们不和一只狐狸一般见识,你说是不是?”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随便你了。”天降看了他一眼。“不过,再被它抓了的话,就别再抱怨。” “不会,不会!”任苍穹道:“这回被它抓伤,是我没有防备。要是再被它抓伤一次,那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哦,是这样吗?可是三两三,倒过来不还是三两三?”天降揶掄道。 “喂!”任苍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天降已经笑道:“好了好了,你等着,我这去带它回来。” 狐狸,被捡回来了。 任苍穹遭受突然袭击的时候,脱手把它扔飞出去,不知摔到了哪里,天降找了一大圈,才将它从草丛中捡了出来。天降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势,后腿骨是彻底折断了,估计狐狸也是痛昏了,被抱回去的一路上,一直紧闭着眼睛,动都不曾动一下。要不是手心的感觉仍是热热软软的,天降几乎要怀疑这家伙已经被任苍穹给摔死了。 “师兄,你回来了!” 天降抱着狐狸刚回到院中,迎面就看到萧玄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三两三说你去捡狐狸了,狐狸在哪,让我看看!” “喏。”天降将怀中的狐狸一举,一见那毛茸茸雪白的一团,萧玄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去摸那柔软的毛皮,爱不释手。“真漂亮!” 这时,一直蜷在天降怀里昏睡的狐狸,突然动弹了起来,看样子是要醒了,天降见状,手下微一用力,将它牢牢篏紧,不让它有机会乱动,防患于未然。“这狐狸会伤人,师弟提防些。” 任苍穹和山色清远对坐在桌前,见天降抱了那让他吃足苦头的罪魁祸首回来,摸摸自己半边脸上的纱布,再想想刚才萧玄看见自己时,那狂笑不止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当下起身走到天降面前,瞧着蜷在天降怀里装死的某只狐狸,用手指去弹它的脑门,道:“让你狠,有本事就别装死!这回落到我手里了吧,再敢撒野,看我不拔了你的爪子!” “你也就只好这时候发狠了。”天降一本正经地道:“别动手动脚的,当心它再咬你一口,你又要哭了。”任苍穹一听,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忙不迭地缩回手去,天降忍不住笑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咦,师弟,潇潇呢?” “不知道!”萧玄答得很干脆。“一大早就把他的刀变出来跑出去了,不知想干嘛。” “大约是找人切磋武功去了。”回答了天降问题的,却是山色清远。 他坐在桌边喝茶,自然也看见了天降怀里那只白色的生物。只是莫说是只白狐,就算是稀罕一万倍的东西,也不能令他为之动心,是以起先并未在意,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但不看则己,一看之下,他似是一怔,又留神仔细看了一下,垂下了眼睑,若有所思。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案,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对天降说道:“云道友,这只白狐,可否让我一观?” “当然!”天降连忙回答,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道长小心。” “多谢。”山色清远不由得笑了。 他从天降手中接过白狐,放在自己腿上,着手检查它的伤势。这只白狐的全身上下,有多处明显的擦伤,不知是何原因所致。不过,令它失血太多并直接导致失去行动能力的,并不是这些伤,而是后腿骨折。 替它接合好断骨,敷上伤药,再以夹板固定好伤腿,在山色清远为白狐治疗的过程中,白狐早就醒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为它治伤的人,竟然没有分毫的挣扎。 “这狐狸,我看恐怕还真有些灵性。”任苍穹一旁看了半晌,忽然道。 “万物皆有灵性。”山色清远将白狐放在了石桌上。“待它伤势痊愈,就将它放归山林吧。” “师兄,咱们不能养它吗?”萧玄十分舍不得地瞧着白狐,又瞧瞧天降。天降摇了摇头。“道长说的对,它本是山林之物,野性不羁,并不适合被人豢养,所以,就让它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吧。”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2 章 萧玄虽然觉得十分可惜,但既然师兄这样说了,他也就不再坚持。毕竟他们都是要上路的,带着一只狐狸怎么行路。 “那师兄,养伤这段时候,咱们总得给它临时搭个窝吧?不然它睡哪?” 夜色,渐渐降临了。 房间的角落,放着一只大大的竹篮,篮子的底部,垫着干草与棉絮,白天捡回的那只白狐,就趴在篮子里,尾巴绕过身体,从头到尾蜷成一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篮子的面前,摆了一个盘,一个碗。盘中盛着一些饭菜,全是素食,而碗里则是水。虽然一般来说,狐狸是爱吃鸡的,可祥云一族多喜茹素,沈家的晚餐自然也都是素菜,不可能为了一只狐狸特意去杀鸡,因此狐狸也只有跟着茹素,不知有无怨言。 因为有出爪伤人的劣迹在先,所以即使它现在看起来再柔弱无害,乖巧听话,天降也不愿把它放在谁的卧房内,于是向沈家借了处平常没人住的小房间,将狐狸装进竹篮里,再准备些了吃食和净水,就将它锁在了屋里。 明月渐升,光华如霜。 随着时间的流逝,月光渐渐西移,透过柴房的窗棂,照进屋内,也照在了竹篮之上。 圆月明亮的犹如镜面,四周万籁俱寂,那静谧的空气中,似乎隐隐透出一种异样的气氛,仿佛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 一直蜷着熟睡中的白狐,突然抖动了一下尖耳,抬起头来。 这时,奇异的事发生了。 月亮的光芒照在白狐的身上,只见洁白的光辉之下,那雪白的皮毛,恍若染上了一层墨晕之色,从尾至头,那墨色迅速在全身渲染开来,越变越深,越变越浓,转眼之间,它全身的毛色已尽变成了漆黑,黑得发亮,方才分明还是一只雪狐,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只全身乌黑的墨狐! 屋外风声渐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黑狐竖起一对尖耳,警惕地盯着门外,忽听喀嚓一声,门锁落地的声音在夜色里份外清晰,紧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屋里。 黑影居高临下地盯着竹篮内的黑狐,突然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妖狐一族沦落至此了吗?身为堂堂狐族之王,竟被人类的捕兽夹夹断腿,还被当作宠物装进篮子豢养,居然还甘之如饴,可真是妖族之耻呀!” 黑狐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却没有动弹。 “看你落魄如此,若要赶尽杀绝,实在令人与心不忍。”来者语带嘲讽地冷笑。“念在昔日的情份上,你若乖乖交出天珠,我就饶你不死,也给你妖狐族留下一线生机,如何?” “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要吾交出天珠,绝不可能!”沉郁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 话音未落,黑狐全身光华乍现,霎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现出了形体。 现出人之形貌的男子,黑发黑衣,面容奇异地揉合了艳丽与冷峻两种不同特质的存在,他的眉既长又黑,如同墨笔描画一般,而睫毛更是极其浓密,衬托出眉心间一道浅青色的剑痕,异常鲜明。 “怎么,终于愿以人身现世了,我的无伤殿下?” 黑影上前一步,一手挑起他的下巴,语带轻佻地笑道。 下一瞬间,黑影的手已被重重打落。 “怎样,生气了?” 黑影的语调中犹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听在人的耳中,却是毫无暖意,冰寒透骨。“无伤,如此待你,并非我之本心,若是你一开始便交出天珠,狐族又何至遭此无妄之灾。如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天珠,我就饶了你,否则,莫怨我无情。” “痴人说梦!”无伤冷笑了一声。“我狐族因天珠而亡,就算我今日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休想得到天珠!” 他一手按着墙壁,勉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一条腿已断,全身重量都压在那未伤的腿上,若不是以手肘靠着墙,根本无法支持到现在。 “一心求死是么?”黑影轻轻一笑。“真是顽冥不化。只不过,你想求死,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黑影手腕一翻,掌中金光乍现,只见一枚长约五寸,粗细如同竹筷的金针,赫然出现在他掌心中。一见这枚金针,无伤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未及反应过来,黑影将手一扬,锐利的金针当场贯穿了无伤的肩胛,透骨而入。 无伤猛一张嘴,似是要惨叫出声,然而强烈震撼的剧痛,竟令他连叫声都发不出来。那本就依靠墙壁才能站立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往后一仰,眼看就要倒下,却被黑影手臂一伸,搂个正着,将他接入怀中。对方似是怜悯般地伸出左手,拭过他脸上颗颗滴落的汗珠,右手却毫不留情,起手之间,又一枚金针拍入了他的体内,只是转瞬之间,七枚金针尽数入体,狐王无伤已面如白腊,却依然没有昏厥。 “居然能够熬过七针,仍未昏厥,不愧是我的狐王。”黑影轻轻的笑声,在黑暗中愈发令人心悸。 金针入体,功脉尽数被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为了天珠,他不会轻易就将狐王杀死,但这不杀,却比杀,更加令人恐惧。只因天珠一事,狐族已几乎尽数灭绝在他手中,而狐王自己,也是在族人付出惨重代价之下才侥幸得以逃脱。竭尽全力的遁逃,一心想要借助天珠的力量提升修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谁知天意弄人,竟于青岭峰上遭受无名之伤,以致今日终究还是落在了对方手中。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生而落在如斯恶魔之手。自己所面临的将是怎样的遭遇?即使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在面对这样的境地之时,狐王的心中,终于产生了濒临绝望的恐惧。 救我,谁能,救我!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道长,您要我到这里来,是看什么呢?” 无伤心头一震,这是白天那个少年的声音! 对方离这里的距离尚远,但身为狐王的听力,是何等敏锐,听得一清二楚。半夜三更,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担心自己原身的伤势吗?但眼下这种情形,若让那少年撞上身边这人,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不要过来! 他刚想出声示警,颈侧突然一麻,登时半点声音也再发不出来,竟是被那人点了哑穴。无伤惊骇已极,这恶魔究竟想干什么? 未容他多想,他已听到了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友不必疑惑,到时便知。” 男子的声音略显低沉,言语之间语调舒缓,平静若水,具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无伤一听之下已分辨出来,这是那位道长的声音。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他原本焦灼如油煎的心情,竟奇异地得到了平息。相救自己的少年,实力如何他看不出来,但那位道长,却绝非等闲之辈。纵使挟制自己的人功力高深,以那位道长的能力,应该能够查觉这里的异样气息,即使不能胜过那人,却不至于懵懂受害。 他却无法发觉,在听到山色清远声音的同时,身后那黑影的气息,也在一瞬间改变了。 山色清远和天降在夜色中信步前行,两人一前一后,步履从容,似乎全然没有查觉四周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快要来到门前,山色清远忽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一瞬间,紧闭的门猛地自己打开了,与此同时,黑洞洞的屋内突现一道金光,挟带骇人的劲风,直射山色清远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山色清远右手一抬,五指手印一扣,那道来势凶险的金光,硬生生被阻住去势,停在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道者双眼猛然一睁,眸中紫光一现,那道金光便坠落在了他的掌心中,现出了金针原形。 风,起了。 道者衣袂飘飞,未束道冠的长发迎风飞舞,掌中金针寒芒凛冽,他的神色却依然不动如山,抬眼注视着室内,缓缓说道:“何方高人,既已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果然是你,山色清远!解域已亡百年,你这妖道竟然还活着!”黑暗之中,响起了一个充满憎恶与厌恨的声音。 虽然早就察觉屋内有古怪,但即使是山色清远,也不曾料到屋内之人竟能叫出自己的道号,微感诧异之下,对对方的不逊言辞也并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3 章 “听阁下之言,原来是故交。只是,吾乃修道之人,并非阁下一族,不可妄言。” 天降站在山色清远身后,冷幽的双眼直视屋内,纵然屋内无光,漆黑一片,一双慧眼仍然洞若观火,清晰地看见了黑暗中的景象。 进入天降视线的,是一个披发黑衣的男子,而他的身后,是一个高大的黑影,乍一看去,他仿佛是被那黑影拥抱在怀中,但细看之下才发觉,他分明是被对方禁锢住了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屋内除了这一人一影,再无其他生物,那只白狐,早已无影无踪。 这就是道者想让自己看的情形吗?那白狐并非普通狐狸,而是妖物?那么眼前这一人一影,到底谁才是那只白狐? 天降直觉感到,那黑影全身上下,充斥着邪恶的气息,而这气息,是白狐身上所没有的。那么,难道这被禁锢的黑衣男子,便是白狐的化身? 他的心中异常惊讶,毕竟在常人的认知中,若是白狐化形为人,应该是白色才对,为何自己所见之人,却是全身黑色呢? “山色清远,你道门素来最是多管闲事,但我与这狐王乃是私事,你最好莫要插手,否则,他日定要你后悔莫及!” “哦?”道者衣袖一扬,轻笑了一声。 “山色清远修为有限,难离凡人恐惧之心,只这‘后悔’二字,却从不在畏惧的范围之内。”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动弹不得的无伤脸上,平静地道:“不论这狐王与你是何关系,既然他是被我道友所救,我道友又无抛弃他的打算,那么当下就是我道友的责任,因此今日,我绝不会让你带走他。” 道者虽然言者无心,然则话语中,无形中却带出了几分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意味,所幸狐王伤重,正是痛得发昏的时候,没有多余精力多加揣测,否则不知作何感想。 “如此说来,今日你是定要与我作对了?”黑影勃然大怒。“口口声声是你道友,你道友之事又与你何干!你们道门,不是素来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山色清远秀丽的眉微微一挑:“如此中伤我道门,阁下就不怕造口业,将来下拔舌地狱?” “笑话,你是道门弟子,什么时候信起佛家那套了!” 黑影话音刚落,突见寒光一闪,周遭气流刹时异动,无形之气竟化作万千有形之剑,无声无息破空而出,直取山色清远。山色清远面不改色,衣袖一场,护体真气瞬间发出,封阻对方剑气,转眼消弥无痕。 “以化体之力,应对我之全功,你今日绝无胜算。” 即使眼下的情势,是己方立于绝对上风之境,山色清远的神色依旧淡漠如常,看不出半分稳操胜券的骄矜。“识时务者为俊杰,留下狐王,你自行离去吧。” 化体? 一直在一边安稳作壁上观的天降,听到山色清远这句话,顿时恍然大悟。 刚才观察那黑影,虽然明明是人的形体,他的周身却黑气弥漫,令人分辨不出真实的形貌。在天降的眼中,只觉得这个黑影并不似真人,倒像是个虚影。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他也十分莫名。现在听山色清远说出化体二字,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黑影,的确并不是对方的真身,而是化体。但仅仅是个化身,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对方真身出现,那么该是怎样的力量?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又为何要捕捉狐王?听他刚才看到道者出现时所说的那番话,应该与道者在旧日曾经相识,但看道者的态度,却似乎根本记不得他是谁。若说是昔日强大的敌人,没有理由道者完全没有印象,那么,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好,很好,山色清远,今日你既定要这只狐狸,我就将他给你,只望你他日莫要后悔!” 黑影将手一挥,将狐王用力扔了出去,立刻消失了踪影。 眼看狐王的身体就要狠狠撞上山色清远,只见道者衣袖一招,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冲击的力量,轻巧地将狐王接住。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面如白纸,神情颓顿的狐王,状似自语地说道:“雪狐转黑……入了魔道吗?” 天降这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狐王的人形样貌。早就听说狐妖化形,美色惊人,也只是听说,从没有机会亲眼得见,今天终于看到一只真正的妖狐,大开眼界。虽说对方是个公……男妖狐,但是看到眼前这黑衣男子,面容虽然冷峻,眉眼间仍是揉合了几分艳丽之色,使得那张原本冷漠的面容整体都亮丽起来,或许,这就是妖狐天生的魅惑妖异。 看了男子一会,天降心中急速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其中恶魔一样萦绕心头的,便是那挥也挥不去的,任苍穹被狐狸抓伤的情景。那只暴起发难的白色狐狸,和眼前这神情委顿的黑衣美人,居然是同一生物,真令他怎么都无法抹去那异样古怪的违和感。 “你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天降终于问道。 “狐王无伤。” 这是天降第一次听到狐王的声音,沉郁,低哑,与他亮丽的容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话音刚落,天降便看到面前黑衣男子的身体突然发出光来,在光芒中,只见他的身体迅速缩小,转眼便隐去了人形,再次化为一只黑色的狐狸。 在不知道狐狸能变成人之前,让天降抱着它,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现在,亲眼看到那个黑衣男子就在自己面前幻成狐狸,在惊讶于为何白天的白狐现在变成了黑狐的同时,再让天降去抱它,已经有了极大的心理障碍。山色清远含笑看了他一眼,弯下腰,伸手抱起了趴在地上的黑狐。“走吧。” 深沉的黑夜里,一片安静,林间小径上,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浮云中忽隐忽现的月光,映照出他的面容,没有如同白日那样刀不离身,这一身青袍行走在深夜中的夜行者,原来是沈默。 走到溪流的转弯处,他停下了脚步。只见前方的树下,正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一个黑影,似乎正在等他。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走上前去,迎向了那黑影,躬身行了一礼。 “小姐。” 黑影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一如往日倨傲而不屑,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中瞬间闪动的异样光芒,其中所蕴藏的思绪,却远非他所能理解。 “我让你来,你就来了,还真是听话。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都要你死了,你怎么还不怕,还敢一个人来见我呢?” 沈束香玩弄着垂到胸前的长发,百无聊赖地绕着圈,眼神瞥着他,表情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避开她的目光,沈默低下头,沉声道:“誓言在先,虽死不回。” “誓言……哈,你说那个誓言啊……”沈束香抬起头来,飘忽的目光追逐着天际的浮云,若有所思。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居然还记得。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木头,只会在意誓约,武道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在心上。我对你好也罢,对你不好也罢,你都不在意,反正,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她瞟了他一眼,忽然笑靥如花。 “告诉我,你已经忍我很久了,是不是?要不是那个誓约,你早就跑了,哪会留到现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破除誓约的条件即将达成,你只要再为我做一件事,就可以跟着那个人走了,远远离开祥云一族,再也不回来。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这一天,终于被你等到了,你很高兴吧?” 沈默没有回答,他不说话,沈束香也不生气,依然笑意盈盈,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以一种暧昧的姿态,轻轻抚过他的面颊。 “真是奇怪,明明子乾比你好了不止十倍,为什么我却总是会想着你呢?你既不美,又不温柔,而且一点都不识抬举,真是让我生气,气得我想着,总有一天要弄死你,你死了,我也就不会再憋气,不会再想你。本来么,能配得上我的,只有子乾那样的人,像你这种出身低贱的下人,又哪里配得上我喜欢呢?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丢脸。” 沈默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不说话?”沈束香笑道:“难道,你也知道生气了?哦,难怪,眼看着凤凰神使要走了,你很着急,想要求他带你一起走,又因为誓约还没有完全履行而走不了,所以心里跟火烧一样,是不是?莫急,我这不是叫你来了么?我要你做的最后的一件事,马上就告诉你,只要做到这件事,我就放了你,你我的誓约,从此一笔勾销。” 抬起头来,沈默终于开口了。 “是什么。” “是……”沈束香慢慢靠近了他,声音却低微得几乎听不见。沈默绷直着身体,凝神想要听清她的话,却忽略了她眼中闪过的异样光芒,就在她接近的一刹那,他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直冲肺腑,没有等到回过神来,眼前一黑,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4 章 “你,以为我会这样放你走吗?” 冷冷盯着倒地的他,沈束香从适才起,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骤然消失了,神情寒冷如冰。 “喜欢上你这种卑贱的人,真是我的耻辱,但即使是耻辱,喜欢一样东西,还是必须得到。在那之后,只要把那东西毁掉,就没人知道这样的耻辱。沈默,这一次,你的凤凰神使再也救不了你,你只有永远留在祥云一族,永远埋葬在这里。” “小姐说的对,有时候,只有死亡才能永远留住心爱的东西。就如蝴蝶,活着的时候无法留住,死后制成标本,美丽却能永远保存。”密林深处,忽然响起一个妖治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条黑色的身影平空出现。但对这个人影的现身,沈束香却没有半分惊诧,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未改变一下。 “小姐。”黑影来到她面前,微微笑道:“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带走你的蝴蝶吗?” 马车的咔哒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在祥云一族呆了好几天,天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势一好,也就没有耐心再在这里停留。虽然沈西风极力挽留,但他心里有数,那是因为对方将自己当作凤凰神使,所以尊敬有加,但自己是不是神使,别人不明白,自己还能不明白?在他看来,现在自己这一干人,就快和招摇撞骗没有什么两样了,时间呆得越久,心里越是不安,所以,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也求个心安。因此,即使沈西风再怎么挽留,他还是坚定地辞行了,沈西风无奈,只得为他们准备了马车,早饭后,亲自送他们登上马车离去。 送他们的人,除了沈西风和几位族中长者以外,就没有认识的了。沈默自从那天早上在林边见了一次外,再没踪影,眼下辞行,也没有见到他。想起沈束香对他的莫名恶意,不期然又想起那人眉锋间隐藏的忧虑,不知怎的,对于沈默的命运,天降心里泛起了一丝奇怪不祥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挥去了心头隐隐的感觉,靠着车身闭目养神。车厢很宽敞,足够坐四五个人。这不,除了他,任苍穹、萧玄、潇潇,都坐得下,确切地说,除了四个人,还有一只狐狸,因为车厢一侧的角落里,正趴着一只捡来的拖油瓶狐狸,狐王无伤。 山色清远没有和他们同行,先行离去了。他留言天降两日后再会,暂将狐王托付给他们照顾,就没了踪影。 此时此刻,天降正盯着狐王发愣。明明昨夜亲眼看到那只黑狐狸黑得通体发亮的毛色,眼下却是一根乌丝俱无,又恢复了无瑕的雪白。 “真是奇了,居然是一只变色狐狸。” 瞧着这只正在睡大觉的白色狐狸,天降心里暗暗嘀咕。但再怎么嘀咕,也只好在心里想想而已,不敢说出来。毕竟已经亲眼见过狐狸的本尊相貌,知道对方是能变成人的,万万不能再当成无知的野兽看待,而口无遮拦。只是,想起昨夜他的人形样貌,再看看眼前这慵懒卧在角落里的狐狸,怎么都不能从这张狐狸脸上找出一星半点黑衣美人的风采,只有一双眼睛中的琥珀色,看起来一模一样。 瞧了瞧那睡得正香的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绕成一圈,当成被子给自己盖,那眯着眼睛,甚是惬意的模样,看在天降眼里,心里的感觉更是怪异得难以形容。 这家伙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只狐狸,但其实更加是个男人。想想昨夜看到的那黑衣男子,再看看眼前这只狐狸,又想起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抱过这家伙不止一次,怎不叫天降心里郁闷。 当然,他并不知道,狐王体内被贯入了七枚金针,封锁住了功体,如今,已经再没有力量维持人形,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以狐身现世。山色清远昨夜,虽然替它拔除了其中三枚,但拔针时的痛楚,更甚于被钉入时的痛苦,狐王痛得不止一次昏厥,险些回复不过来,所以剩下的四枚金针,山色清远也只有等待狐王慢慢调养,体力逐渐恢复后,再设法一一拔除,恢复功力。 任苍穹坐在一边,瞄着天降的眼睛老是瞅着狐狸,心里十分纳闷,心想今天那只死狐狸脸上难道长出了花不成?怎么云兄老是盯着它,瞧得这么认真呢?不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吗? “云兄,你在想什么?老盯着那狐狸做什么?” “啊,没什么,随便看看。”天降连忙收回眼光。“哦?你该不会喜欢上它了,想要养它?”任苍穹笑道。 “哪里。”天降严肃地摇了摇头。“这么宝贵的灵狐,我养不起。” “是么?”任苍穹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养不起你不还是带上路了?虽然目前看起来,狐狸应该算是道长的宠物,但道长如今人在哪里?还不是一走了之,交你保管了! 天降一手托着脸,瞧着任苍穹那半边脸上的纱布,百无聊赖地想,如果让你知道,这只狐狸真的能变成人,没准要翻天了吧?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的好,如果让他知道狐王无伤的真相,那么这两人的梁子,可就算从此结下了。 只是,就算不说,也只是任苍穹单方面的不在意吧?在那狐王的心里,恐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天降想到这里,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离狐王远些,不让他再有招惹对方的机会,免得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看到天降不看狐狸了,转成盯着自己瞧,任苍穹眨了眨眼,拿起折扇展开,挡住半边受伤的脸孔,半垂着头,羞答答地道:“那个,云兄,不要老是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呃……”天降表情一僵,萧玄二话不说,伸腿过去,给他就是一脚。“人家,人家你个头啊!” “啊!”由于马车的颠簸摇晃,萧玄这一脚踢得失了分寸,正中任苍穹右腿胫骨,他猝不及防之下重重吃痛,当场痛得眉头都拧了起来。 “怎么了?”听他突然惨叫一声,天降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脸去看,只见任苍穹抱着腿,声音都有些不稳:“痛,好痛!” 难道萧玄这一脚,竟把他的腿骨踢断了?天降心里砰砰乱跳,无暇去责备萧玄不知轻重,赶紧移到任苍穹身边,掀起裤脚去看他的腿,只见对方小腿的腿面上,已经乌青了碗口大的一块,看得天降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想而知这一脚踢得相当不轻,只希望老天保佑,千万不要伤到骨头,他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试探着去按他的腿骨,一探之下发现幸好没有骨折,这才松了口气。 “万幸,骨头没断,消了肿就会好了。”他一边安慰任苍穹,一边训斥萧玄。“师弟,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打打闹闹开玩笑罢了,怎么真的下脚这么狠?万一真踢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萧玄自知理亏,被师兄一顿训斥,灰溜溜地低下了头。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任苍穹忍痛道:“算了云兄,你也别怪小玄,他不是成心的,一时失脚罢了。” “我知道他不是成心的,但这种鲁莽的坏脾气也该改改了,做事没轻没重,万一哪天闯了大祸,都不知道是怎么惹的!”天降说着,狠狠瞪了萧玄一眼,萧玄委曲地耷拉着脑袋,也不敢辩解,倒是潇潇见他别扭,伸手拉住天降的袖子,摇晃了两下,替他告饶道:“云师兄,萧玄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被潇潇这么一求情,天降的火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再说毕竟萧玄是他素来最疼爱的,其实真心也恼不了多久,于是板着脸道:“好吧,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听到了没有!” 萧玄嘟哝了一声,不知应了句什么,天降也不追究了,看着任苍穹腿上那一大块青紫,难免有些心疼。萧玄这一脚踢得确实重了些,人的胫骨部位相当脆弱,痛感也十分敏锐,任苍穹无端挨上这一脚,虽然骨头没断,疼痛却是钻心,都是师弟惹的祸,叫他这个当师兄的,心里实在难安。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任苍穹受伤的部位,运起真气,熨贴着那片淤血处,柔声问道:“怎样,疼得好些了吗?” 任苍穹只感到丝丝缕缕的寒凉之气,从对方掌心透出,一点点渗进自己的肌肤里,却并不深入,只围绕着外伤之处打转,凉气所到之处,那原本疼得钻心的感觉,已渐渐淡去。疼痛的感觉不再剧烈,他便敏感地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柔软,那纤长的手指沿着腿面寸寸轻揉,微凉却不冰寒,如同凉玉贴着肌肤,慢慢厮磨,原本疼痛的地方,痛感变得很钝,取而代之的竟是丝丝麻麻酥酥的蚁行感,令他心里油然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天降手贴在对方腿面上,正在运功替他化开瘀血,忽见任苍穹猛地缩回腿去,不由诧异。“怎么了?”抬头一看,只见任苍穹抱着腿,躬着腰,死命低着头,不知何时,竟已面红过耳。 “你……你别碰我!” 对他的反应,天降有些纳闷,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弄疼你了?”“不,不是!你别管我!”任苍穹面红耳赤,头都不敢抬,如果此时马车里突然出现条缝,估计他能当场钻到那条缝里去。 “云师兄,他怎么了?怎么脸红得这么厉害?发烧了吗?”潇潇困惑不解,悄悄问道。“我不知道,应该不是发烧吧?”天降说着,探身过去,在任苍穹毫无预警的状况下,手掌已帖上了他的前额。 “啊!” 任苍穹一声大叫,吓了天降一跳,也不知自己怎么着他了,居然他的反应就如此激烈,尴尬地僵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等任苍穹自己回过神来时,已是欲哭无泪,心中只想着,上天啊,干脆来个雷劈死我吧! 我竟然,我竟然…… 还说我不是断袖,人家只不过替自己活活瘀血,揉了两下而已,我竟然就…… 真是太无耻,太下流了! 正在他陷入严重的自我唾弃和天人斗争时,一直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人吩咐,怎么车停了? 众人对望一眼,还未掀起车帘,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请问,有位姓任名苍穹的公子在车上吗?” 听到这个声音,任苍穹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原本红通通的脸色,一下变成了铁青色。 天降掀起车帘,只见山路上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背负钢刀,双手抱臂,气势十足地挡在马车前,看到车内想探头往外看,又不敢出来的任苍穹,唇角泛起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 “小王爷,久违了。”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5 章 天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回头看看死活赖在自己身后,就是不肯探身出去的任苍穹,心生疑惑。而那男子扫了他一眼后,视线又落回到了那拼命冒充缩头乌龟的任苍穹身上。 “既然让我抓到了,就别装死。有胆做就要有胆死,小王爷,现在咱们就好好算一算,你竟敢放我鸽子,自己溜之大吉的旧账吧。” “敢问阁下是……” 分明感到任苍穹的紧张,虽然不明所以,天降也本能的不忍心,当下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男子听问,突然朝着他一笑。 “华夏。我叫轩辕华夏。” 第20章(第一部完) 拦路的陌生男子面对天降报上了姓名,而这时,从刚才就一直躲在马车内不肯出来的任苍穹,终于算是想开了,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豁出去精神,探身出去,跳下了车。 “我还以为遇到了拦路的强盗,原来是华夏你啊,巧遇,真是巧遇,别来无恙?” 他面带笑意,挥动着手中的折扇,状似潇洒自若,但不知为什么,天降却分明感觉到他内心很紧张,似乎对面前这个华夏颇为忌惮。能令他忌惮如此,这华夏究竟是什么人? “我当然很好。”华夏唇角微扬。“倒是小王爷许久不见,着实令人挂牵。” 话音未落,华夏的身形突然侵到任苍穹面前,右掌一挥,向他肩上便是一挥。这毫无预兆的一掌极为狠厉,如若任苍穹实实挨上这一击,半边身体都要废掉。万没料到此人说出手便出手,而且出手如此狠辣,天降大惊之下,却见任苍穹脚下一点,人竟已退至两丈开外,华夏那一掌落了空。 “喂,我顶多就是放你鸽子而已,不至于这么狠吧?” 紧握着手中折扇,虽然神态看似不变,但任苍穹的额上,冷汗已经不听话地渗了出来。 “哪里。我不过是想看看这段时间,你长进了多少?” 丝毫不理睬他人的惊骇,华夏脚下步法一变,径直欺上前去,手上又连出数招,招招不离任苍穹身前要害,任苍穹哪敢怠慢,匆忙回身招架,一来一往,见招拆招,转眼两人已过了十数招。 原本见华夏出手狠辣,天降心中担忧,想要替任苍穹挡招,谁知过招之间,却见面对华夏的凌厉攻势,任苍穹虽然似无还击之力,却每每都能闪开对方致命的攻击。天降这才略微放下了心,堑且在一边观战。他心里暗暗琢磨,看这华夏的武功,分明是位一流的高手,在他的手下,任苍穹居然能够应对到这个地步,应也是不可小觑。 原来,是位武林高手么? 就在任苍穹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之时,华夏忽然停下了攻击,跃开数步外,瞧着任苍穹,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不错,居然还没有生疏。我本以为你整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教给你的东西,全部都要还给我了。” “怎么会呢?”任苍穹干干地一笑,在方才华夏凌厉的攻势下,他几乎被压迫得没有喘息之机,眼下见华夏不再紧逼他不放,才总算松了口气,可刚松懈下来,突然想起一事,顿时心中叫苦不迭。 他慢慢地转头看向天降,只看见那人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云……云兄……” “唔,身手不错嘛。”天降看着他,面上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从他的笑容里里看不出不悦,相反,还相当温柔,但这笑容落在此时的任苍穹眼里,却竟然感到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整个人都惶恐起来。正所谓做贼心虚,明明努力想要说点什么给自己辩解,但在对方的笑颜之下,往日的伶牙俐齿都不知跑哪去了,竟然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天降表情不变,微微弯起了一双笑眼。“明明是位高手,却还要挨店小二的打,真是委曲你了,很辛酸哦?” 听到这句话,任苍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摆出一幅无辜模样,满脸堆笑,一双桃花眼不停眨啊眨,拼命向着天降放电,仿佛这样就能把天降电晕,妄图蒙混过关。无奈天降从来就不吃他这一套,哼了一声,衣袖一甩,转身径直上了车,亏得任苍穹反应得快,见势不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二话不说攀上马车,窜进了车厢。 “云兄,你莫生气,听我解释呀!” 天降也不理他,只是对着潇潇道:“潇潇,还记得在大槐村时,老村长是怎么说神都的吗?” 潇潇不明所以,诚实地点了点头。“记得,他说神都遍地是骗子,到处是小偷,东西贵几倍,还有很多好色又霸道的女人,会抢我们回家当小老公。” “咳,咳!” 潇潇此言一出,一旁的萧玄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就连一直趴在车厢内打盹的狐狸都猛然瞪大了狭长的眼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在潇潇脸上直扫。其他人固然不会注意狐狸的反应,天降心里却是明白的,瞥了一眼狐狸毛茸茸的脸,和那双黑豆似的眼睛,暗忖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笑,心里忍不住有点尴尬。这孩子也忒实心眼了,怎么把这记得这么清楚,还出来,自己想问的,可不是这个! “潇潇,最后那两句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太当真。不过么,神都遍地是骗子这句话,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理。” 说到这,他抬起眼眸,瞥了任苍穹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分明写着“不用看了,说的就是你!”。揣摸着他虽面上无波,心里还不知有多窝火,任苍穹这个时候哪里还敢犯顶,只有一个劲陪笑,见天降根本无动于衷,也顾不得脸面了,干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摇晃着天降,用着腻死人的语调唤道:“云兄……” 天降给他这一闹,只觉得脊背都发寒了,差点没冒出一身鸡皮疙瘩来。这么大一个男人,学人小孩子撒娇,这样子能看吗?当下把脸一板,一甩衣袖,喝道:“放手!”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 一见这家伙居然耍起赖来,天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还有理了?任苍穹也不在乎,反正里子面子都已经没有了,索性就耍赖到底。所谓恃宠而骄,不外如是。仗着天降性情温柔,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揍自己,仍是拽着他不放。 “云兄,你听我说,我没有成心骗你,我自己吃了人家霸王餐,本来就是我的错,怎么还好意思动手打人呢?就让他们打打出出气了,后来你来帮我,能不挨打当然好,所以我就顺水推舟了,真的没有存心要骗你!” “哦?”天降秀眉一扬,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来,你没有骗我,只不过是我会错了意,自作多情,都是我的错?” 一听这话声气貌似不好,任苍穹脸色都要变白了,慌忙摇头不迭。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兄,没对你说实话,是我的错,但我是真心想和你结交的,绝对没有半点别的意思,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任苍穹要不是真心交友,而是抱着戏弄的心,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闭嘴!”听到这句话,天降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未加思索,一声怒斥已经脱口而出。从没见他表情这么凶狠地瞪着自己,任苍穹吓了一跳,连忙住了口,讷讷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思。 事实上,对于任苍穹身怀武功之事,凭天降的眼力,怎么可能真的看不出来,非要说有什么不清楚的话,最多也只是武功高低程度而已。只不过对方不曾明说,他也懒得点破,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方才也不过是玩笑而已,却不料竟把任苍穹吓的脸色都变了,连毒誓都发了出来,急忙叫他闭嘴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有些郁闷。自己就当真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明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和他开个玩笑,都看不出来? 愣了好半天,任苍穹终于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一挪,小心翼翼地道:“云……云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天降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仍是掩不去的惶恐之色,终于无力,往车厢上一靠,长叹了一声。 这叹气算是什么意思?任苍穹傻了眼,看了看车内另外两人,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可潇潇比他还茫然,一会看看天降,一会看看他,那表情看在任苍穹眼里分明就是一脸呆样,不由暗暗鄙视自己,怎么能想到要指望这个小呆瓜?简直是比他还要呆!那么萧玄…… “笨蛋!” 很受不了对方期盼的星星眼,萧玄毫不客气地丢出两字评语,要不是刚才不慎踢伤了他的腿,心里有愧,现在非抢过那人的扇子猛砸他的头不可。这人看着倒聪明,怎么真遇到事就比潇潇还要呆。师兄怎么可能当真看不出他会武功?真当师兄是傻子了?瞧那诚惶诚恐的样,简直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也难怪师兄都懒得理他了。有谁本来只想和人开个玩笑,谁知却把对方吓个半死,能高兴得起来啊! 笨蛋? 任苍穹摸了摸头,好在他总算不是真笨,只是一时着急则乱,现在心逐渐定了下来,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心里顿然一松,脸上露出了笑意。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6 章 就在这时,车帘猛被人掀开,山风一下灌了进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华夏不客气地钻了进来。 虽然这车里的人,他只认识任苍穹一个,却是不见外,径直往任苍穹身边一坐,一开口便让人黑了脸。“怎样,招供完了?” “什么招供完了,我又没做贼!你上车来干什么?”任苍穹没好气地道。 倒是没做贼,不过怎么看着一脸小媳妇样?华夏心里这样想着,倒也没说出来,只是道:“当然是看着你。你小子真够胆,竟敢丢下我自己满世界乱跑,也不怕危险?真要出了事,你让王爷和夫人怎么办,真是个不孝子!” 任苍穹哑然了一阵,才道:“爹娘都还好吧?” “我也不在神都,怎么会知道?你这次离京的时间也够长了,想你爹娘的话,就早日回去。” 说到这里,华夏看向了天降等人,道:“小王爷,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任苍穹这才想起应该对众人介绍一下华夏的身份,于是便说:“云兄,这位是家父的贴身护卫,也是教我武功的老师,华夏。” “幸会,在下云天降。”天降坐直身体,向着对方拱了拱手,顺便介绍了一下萧玄与潇潇。华夏王爷侍卫的身份倒没有什么,反正任苍穹都是王府世子了,再多一两个侍卫算得了什么?想必这位华夏,就是任苍穹以前说过,替他背着包裹行李,结果却被他放鸽子甩了的那位侍卫吧!难怪见面就要揍他,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除去身份,华夏真正令天降感到惊奇的,是他的姓氏。在天降的认知里,除了解域之主轩辕昊天之外,再没有听说过第二个姓轩辕的,这轩辕华夏,难道与解域有什么关联吗? 与此同时,华夏也在打量着天降。这容貌宛如少女的少年,一双明眸分明清澈如水,待要看进深处时,却又好似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迷雾,迷离恍惚,让人无法看透其真实。云天降……这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何会和任苍穹走在一起,成为朋友呢? 屏气凝神,华夏微微合上眼睛,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风华俊秀的儒衫少年漫步在枫林中,与他并肩而行的,是眼带笑意,神采翩翩的美丽贵公子。两人一路相伴行来,宛如一双璧人,令人心羡。秋风拂过,枫叶随风飘落,落在少年的肩上,那美丽的贵公子轻拈起那片枫叶,含笑望着他的眼睛,良久,慢慢伸出手去,环过他的腰身,拥住了他。少年深深凝望了他片刻,渐渐低下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黑白交映,太极阴阳。缘起缘灭,一世纠缠。 华夏骤然一惊,猛地睁开了双眼。 天,我都看到了什么?! 华夏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任苍穹,又看了看云天降,还未来得及从那画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任苍穹大笑道:“云兄,是不是觉得轩辕这个姓,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大人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上当受骗,以为他和当年的解域之主轩辕昊天有什么关系,其实,他的名字是我爹给取的。我爹捡到他的那天,刚刚从一个仙风道骨的游方道士手里买了一柄剑,号称是上古神剑轩辕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那叫一个爱不释手,然后就捡到了他,正在兴奋头上的老爹脑袋一热,给他起了个名就叫轩辕华夏,别人再怎么跟他说一个侍卫啊,叫这个名字实在不合适,他就是不听,后来嘛……” 任苍穹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事实证明,我爹被道士狠狠骗了一把,那所谓的上古神剑,就是一个假货,值三十两都顶天了。所以,你们喊他华夏就好,千万不要叫他什么轩辕兄,尤其在我爹面前,不然就会让我爹想起他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个假货的不好回忆,还有就是,从那以后,我爹特讨厌道士,越是仙风道骨的越讨厌。” 众人忍不住都笑出声来,华夏纵然此时心中疑窦丛生,也仍是被他逗笑了。 “浑小子,老爷子这点糗事让你逢人就说,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哎呀!”任苍穹突然回过劲来,惊叫了一声。“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云兄,到了神都,你可千万不要跟我爹说你是道士!” “我本来就不是道士,只是道门弟子而已。” “道门弟子……还是不要提这个道字了,我爹现在一听道字就头晕。”任苍穹恳求道:“云兄,看在我的面子上,见了我爹你就不要提道门了,好不好?” 虽然觉得任苍穹这实在是多余的担心,但天降也懒得和他较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答应了一声,任苍穹这才放下了心。 这段时间以来,任苍穹跟着天降一行人结伴同行,寄情于山水之间,将那些世俗之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看到华夏,才想起来要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自己实在落伍很久了。结果,华夏的第一个消息,就令他大吃了一惊。 “皇帝已经为九萱订下婚约,你知道了吗?” “九萱订婚?和谁?” 任苍穹大吃一惊,脸色刹时都变了,华夏看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他竟是真的不知道。素来热爱八卦的家伙,居然对最新最热的消息落伍至此,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只是看他脸色大变,心知他在担心什么,华夏连忙安慰他道:“你不用怕,是与紫辰皇子月如冰订婚,凤天与紫辰联姻,这是何等大事,你竟完全不知道,也真是奇了。” “月如冰?”任苍穹怔了一下。紫辰皇室之姓为月,但这月如冰,是第几位皇子?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名字真的十分陌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个怎样的人?” 华夏正要回答,马车突然咯噔一下,猛的一晃,似是前轮陷进了大坑里,紧接着又是狠狠一震,就听“咚”的一声巨响,潇潇一头撞上了车壁,“哎哟”一声,捂住了头。 “潇潇!”天降赶紧拉住了他,只见潇潇紧紧捂着额头,撞得眼泪汪汪,看来真是撞疼了。天降拉开他的手一看,只见那光洁的额头上一块青紫,眼睁睁地就肿起一个大包出来,这下撞得可实在不轻,天降心疼之下,连忙伸手放在他额上,运功替他治疗。潇潇倒吸了口气,仰着脸乖乖地让天降帮忙,目光却斜移到了华夏身上。 “你刚才说……什么月如冰……订婚?” 打量了这个少年两眼,看到那双奇异的蓝紫色眼眸,见多识广的华夏心中也难免称奇,面上却不露声色。 “是我们凤天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元九萱,与紫辰十一皇子月如冰订婚,这是凤天与紫辰两大皇朝百年来首次联姻,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联姻?”潇潇呆呆地重复了一遍,看到他的样子,任苍穹忍俊不禁。“潇潇,你别告诉我,你不懂联姻是什么意思?” “啊?”潇潇茫然看了他一眼,任苍穹终于笑出声来。“华夏我告诉你,有事没事别跟他说太艰深的话题,这孩子是呆的,是个小傻瓜,很多事都弄不懂。来来来潇潇,要不要任哥哥跟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做联姻?” “我知道。”潇潇抬眸看了他一眼。“就是成婚。” “哦!”任苍穹受惊似地拍了拍胸口,取笑道:“难得呀潇潇,竟然知道联姻就是成婚!那么……你知道成婚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我……”看到潇潇求救似地看向了天降,任苍穹忍不住大笑起来。“不懂了吧!听哥哥告诉你,所谓成婚嘛,就是男人和女人举行一个仪式,从此以后就可以同住同睡同生孩子,嗯……按照你们道门的说法,就是一辈子双修啦!” 华夏笑了出来,天降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结婚就结婚呗,非要扯到什么道门,什么双修,简直胡说八道! “潇潇,你莫听他的,成婚就是相爱的人结成夫妻,同甘共苦,白首与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是说,相爱的人双修?”潇潇似懂非懂地看着天降,面对他认真的眼神,天降却几乎一头栽倒。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听话不听重点,专和双修过不去了呢?就见任苍穹插话道:“谁说的,不相爱也照样可以双修,从来同床异梦的事多的是,不然所谓怨偶,是怎么来的哩?” “你再提双修两个字试试!”天降火冒三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提就不提。”任苍穹嘀咕道:“不过云兄,小孩子还要是启蒙的嘛,像你这么护犊可不好,小心他依赖惯了你,哪天你一不在身边就给人骗了,到时真被人拐回家当小老公,哄上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任苍穹!” 天降几乎忍无可忍,差点按捺不住抽他的冲动,这家伙,脑子里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没别的了吗,真是教坏小孩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任苍穹赶紧举双手投降,只觉背后寒气嗖嗖直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无委曲地小声道:“你太凶了,云兄……” 华夏瞧瞧他,又瞧瞧天降,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虽然逗弄潇潇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但招惹天降却不是件很有趣的事,谁说温柔的人就一定不可怕?下次再让他听到这话,他一定跳出去用折扇抽人!就如此刻,纵然他依然贼心不死,无奈有贼心没贼胆,实在不敢再去惹那位的保护人,只好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展开折扇,摇了两摇。心念一转,一想到刚才华夏说的这件事,他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凤天与紫辰联姻,嗯,果然利国利民,真是可喜可贺,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了华夏,那月如冰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听说他是紫辰的十一皇子,性情温良,容貌秀美,只可惜母妃是位不受宠的妃子,连带他也不受器重,不然紫辰皇帝也不会舍得让他入赘到凤天来。”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涅槃 作者:越湘 第 67 章 “哟!这么说,这月如冰可是赚到了,他紫辰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却婚配给了咱们的九萱公主,谁不知道九萱可是凤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儿!” 瞅着任苍穹眉开眼笑的样子,华夏的心里突然对元九萱感到同情起来。神都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元九萱一心爱慕着北海王府的小公子,苦苦追求,但这美丽的贵公子,却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一早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不可能会爱她,请她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虽然他并没有错,但无论怎样,在那位公主为了不能抗拒的婚事而烦恼莫名的时候,她的心上人却好像总算把烫手的山芋甩出去似的兴高采烈,实在令人觉得有些心酸。 可是,也确实无奈啊,或许这天下,最不能勉强的,便是感情之事。如果对方不是一直苦苦纠缠着他,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元九萱,而只是一位普通朋友,那今天在听到她的婚讯的时候,他怎样都会关心一二,而不是如此无情的态度。 “小王爷,公主最近比较苦恼,你若回去神都见到她,最好不要露出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是劝解她一二,怎么说,你们也算是朋友。” “又怎么了?”任苍穹不解地抬起头。“不就是和月如冰订婚了吗?” 这还不够她烦恼吗?华夏顿了顿,脑海中不期然,却又浮现了方才看到的画面。以那人对九萱的无情态度,令他以为其尚不识情字,然而现在看来,却未必尽然。他的预知能力从未出错,这也就是说,那人情生意动的另一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做云天降的少年吗? 那样多情的相望,那样温柔的相拥,不是情侣之间,又能是如何? 不妙,真是不妙。 难道说,这个美丽的贵公子,命中注定的,竟然是一场断袖情缘? 他再次看了云天降一眼,纵然这少年容颜秀美,气度非俗,可惜,为何却是个男子。想起方才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如果他是女儿身,那么,与任苍穹真堪称一对神仙眷属。 断袖之事,就算世间并非太过罕见,终归不被世俗所认同。即使是在风气最为开放的神都,也只能称之为一场风花雪月的罪过,以爱为名,终不可能。 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明知将要发生的,是不该发生的事,难道却只能坐视不理? 看了天降一眼,华夏心中泛起了冷意。这少年既是修道之人,便该知晓不可逆天悖伦,只是眼下并非是处理此事的时机,等到仔细考虑之后,方可再做决定。 “是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发生,皇夫回宫了。” 第一部《涅槃》完 恋耽美.[]【苏飞】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6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