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师与冷公子》 分卷阅读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 ? 书名: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文案 她是一个徒手就能扛米上楼,修锁、修电器、换灯泡、改电路无一不通的工科生女汉纸,但,她也是一个娇滴滴渴望被人疼被人爱的小女子! 婚姻失败后,又在工作中遭遇了意外,一觉醒来,已成为霁月山庄一个被亲娘唾弃的大小姐! “大哥,别往这边靠,你冷死了!” “好哥哥,别恼我,你看,你的好处可多着咧, 你看,我发烧的时候,你那体温不是正好用上了吗? 还有,夏日的时候啊,我就最喜欢靠着你读书了,连扇子都不用打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日凝,薛日恒 ┃ 配角:其他 ┃ 其它:其他 ================== ☆、第一章 “喂!宁工,鸿禧大厦昨日新装的rxt7型号电梯出了一点问题,麻烦你赶紧过来这边一下好吗?” 电话那头,机装部老师傅已经极力抑压着心底的焦躁,语气恭敬地说。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之前,他已经在那边跟客户闹得很不愉快,给她拨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接。 宁柠纤细葱白的手抓着七寸大屏没有任何修饰、一板一眼的黑色手机,单手拨了拨滑落额前的几缕柔顺的短发,把它拨过了脑后,极力深呼吸一下试图镇定下来。 等她认为自己的语气能恢复正常之后,终于语调平稳地说:“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冰凉的指尖覆在额角上,环顾了四下,在矮桌边找到了刚才被自己身体撞击而滑落到地上的黑色斜包,按扣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她“呼”一下垂着头蹲在那里,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拾。 尽管低垂的脸部被轻柔的秀发掩覆,但轻微抖动的修长光洁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宁柠,”一声隐隐带了些喑哑的男声响起,瞬即盖过了室内那个四十瓦大灯泡由于电压不稳而发出丝微的“滋滋”声。 “我们···不合适,还是离婚吧···”虽是说着这么决绝的话,可男人的语气却是犹豫的。 宁柠把东西捡好,把包往身上一挎后,始终没有正眼瞧他一下,兀自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这是套复式的房子,当初是她给的一百万的首付,婚后两人每月一人一半月供。那男的母亲就说:“与其有那一百万还不如买一套小一点的一层的一次性付完,还让我儿子每月和她平摊供房,谁不知道她薪资高啊,我儿子事业才刚发展,还不到她一半的薪资居然让每月出一半的钱!” 事业才刚发展?!据说他可是比她早一年毕业的,混到如今还是一个连小主管都升不上的小销售。那也就算了,闺蜜们都拼命安慰她最重要人好,有潜质,钱多钱少不重要。好,那不重要。可是当那些刚毕业的新人每天除了拼命上班加班外,回到家也发奋地分析潜在客户、钻研客户心理,练习说话技巧销售技巧的时候,他又在干的什么呢? “每天按时回家不过是想多陪陪你嘛,好男人好男人。”闺蜜小乔说。 “可他回来只会躺在沙发上抓着手机玩游戏呀,有时候我跟他说话他压根都没听清我说话,只会嗯嗯地回答。”宁柠很困惑,“而且他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你当初不说农村出来的孩子早当家,什么家务活都会抢着干的吗?” 其实这些,宁柠都觉得不是最难忍受的。反正,他没钱,不要紧,她有;他不会做家务,她工作累了就兼着做做,就当是休息,劳逸结合;他不喜欢工作上给自己压力,也不要紧,反正他自己的工作他自己看着办,她也不会干涉太多,她有自己的事业就很满足。 家里无论大小事务,就连修锁、修电器、扛米、换水、换灯泡···所有攀高爬低的工作身为一个工科生的她都能做。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她寂寞的时候在身边陪伴,于是就一不小心跳进了婚姻的坟坑。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是一个“孝子”,非常非常愚孝那种。 婚后他要求把自己农村的母亲接来婚房住,没问题。但她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又为了方便照顾老人,这才执意要买一套复式的。 谁知老人知道后,硬是说媳妇大手大脚把儿子的血汗钱花光,又说她嫌弃她老人家什么的。 听说自己媳妇在一队男人堆里工作竟然还要死要活让她把工作换了,说是结婚后还在一堆男的里面混,败坏家声。宁柠不愿意,她就去和自己儿子说,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但始终这个家主要经济支柱还在宁柠,事情梗在那里后来还是作罢了。 有次宁柠生病了,路过客厅想倒杯水喝,见自己丈夫把衣服乱摆已经滑落到地上了,才忍不住沙哑地开口朝沙发上翘着腿躺着抓着手机玩的老公说了两句,让他自己把衣服放好和洗掉。 结果你猜怎么着? 刚好老太太炖了一盅牛鞭补阳壮肾大补汤上楼来,一听媳妇颐指自己宝贝儿干活,立马那个不情愿呀简直在面上表露无遗。 “哎呀,哎呀,松手快松手!衣服脏了没人帮你洗不要紧,有娘在呢!你辛苦一天累了,就这么躺着怎么了?”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媳妇一眼,又絮絮地跟自个儿子叨唠:“哎,你说我们老家隔壁那个小花多好呀,人又乖巧又体贴,当初你要是听娘的早早回家和小花结婚了,那现在这些活哪会让你干呀!小花铁定把你照顾妥妥的,根本轮不着娘操心,娘现在已经不指望有人能照顾娘,只盼着有人把你照顾妥当,让娘不费心!你说我怎么这么苦呀,那死鬼早早地去了,我辛辛苦苦···” 每当这个时候虽然老公会在一旁劝服老太太别在她跟前说了,但一来二去都是这样,她也已经麻木了,刀枪不入了。不累的时候还会挤出笑脸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衣服,笑眯眯说妈,不用了,我洗。不舒服生病的时候她也是不会委屈自己,转身就跑进房间躺下。 其实这些琐屑的事情远不及她图纸上复杂零碎的零件,那么多复杂架构细致的零件,她还都有耐心一丝不苟去画,那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又怎么能难得了她? 只是虽然她大大咧咧的女汉纸一枚,但始终也是个女人呀。女人最难接受的事情到了她身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那天,她正好要到工程现场去,开车经过一个旧区的十字路时正好红灯停下。无意在人群中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年老佝偻着站在一米开远的,身上穿着暗色碎花衫的显然就是自己的婆婆,从侧面看她似乎眯眼笑着朝不远处挽着手很亲热地黏在一起的青年男女笑着挥手。 而那对男女中,男的居然是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 她老公! 然后她就眼巴巴看着那对男女手挽手走上那栋老旧楼房的楼梯,目光稍微一上移,就看见鲜红鲜红的牌匾:莺燕宾馆。 本想把事情搞清楚,但无奈这个时候交通信号灯转了,后面排着车水马龙一般的车队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于是她只好悻悻地驾车离开。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把事情弄明白,老太太就趁着儿子不在家把脸撕开了。 她用无比鄙夷仿佛她媳妇儿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的目光盯着宁柠看,皱巴巴的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从怀里扔出一叠钱。 “啪”的一声,像电视剧里面多么豪气的贵妇向勾引自己儿子的狐狸精迎头盖面甩来大叠大叠的钱要求她离开自己儿子一般。 “这些钱给你!有五百块呢!你去跟坚仔提离婚,坚仔心肠好不忍心提,那么你来提吧!” 宁柠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地上不多的纸币,又看了看老太太,心里着实还捉摸不透老太太这次演的是哪出,这些钱是···分手费? “怎么?还嫌少哪!再给你两百又怎样?”老太太见宁柠不做声,又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纸币,脸上依然一抹冷笑,无比得意道:“我告诉你吧!坚仔已经跟小花一起了,很快小花就会怀上崽,哪像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结婚一年了都还不肯怀崽,之前我还摸不着头脑呢,你可把我这老人骗透了,你这个自私冷血黑心肠的坏女人!” 然后宁柠终于想起那个莺燕宾馆,那对黏在一起亲热的男女。 然后她就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是结婚以来头一次冲撞了老太太。于是就有今天的这一幕,那个孝顺儿子得知自己老娘受委屈后,事情都没有问清楚,见宁柠回来迎面就刮了她一巴,她身体一个不稳就撞到矮桌上。 宁柠左手摸摸脸上那个发热的红印走下三两级台阶后,嫣然回头笑了一下:“好,离吧。” 由于心绪不宁,她最后还是决定坐出租车前往。 坐在车里,爽朗开怀的司机和宁柠聊了一路上的话,但她显然心不在焉,只微笑地应答几句,更多的时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听着司机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司机的声音换成了机装部老师傅急躁的声音。 见她目光呆滞,老师傅不禁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工?宁工?你怎么了?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在听,在听,机器···震动···下不来···是吧?”宁柠回过神来脸带歉色道。 “欸···你还是亲自上去检查一下吧。”老师傅挠了挠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平时这个干练的宁大工程师可从未在工作的时候走过神的呀。 宁柠点了下头,立刻把纱质的衬衫袖撩到了手臂上,露出雪白凝脂般的双手,看这双那么好看的手别人只会联想到是用来弹钢琴或者是抓笔的,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柔荑般的手抓起大扳手来显得那么有力量,带着韧性的美,看着也感觉很合适。 瘦长的身子一下子就敏捷灵活地蹿上了电梯顶部,她举着电筒仔细地检查起来,打开了减速箱看,没有问题,导向轮也没有磨损,嗯,机油似乎不够··· 灯光一寸一寸地移动着,电梯顶部有点闷热,宁柠不断用手擦汗,不知不觉脸上就占满了黑色的油垢。 突然,听到“咔”一声响,导轨似乎断裂了,“轰隆”一声,机器直直往下坠,来不及意识发生了什么,宁柠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了,似乎是失重了,意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旁边一个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的女娃笑了,一个旋身就边往外跑边奶声奶气地朝外面高兴地嚷嚷:“爹!娘!姐姐醒了!” 宁柠除了感觉头部剧痛外,全身上下都钝痛钝痛的。 她挣扎着身子想坐起来,一旁挽着两个发髻看起来十来岁左右的女孩赶忙过来扶她:“小姐,好生躺着吧,你的伤还没好呢。” 宁柠眯着眼环视了一下四周,暗红雕花彩漆大梁,糊纸支起的窗户,满屋子古色古香的摆设和家具。 “这,这是哪里?”话音一落,又是一奶声奶气的声音,宁柠顿了一顿,伸出手看了看。 这···这嫩嘟嘟的奶油般的小手···分明是一双小孩子的手。再瞧瞧双腿,啧啧,那小短腿简直不忍直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这是你的闺房,你滚下山崖,大公子救得你,你忘记了?”那个头顶双髻,眉弯弯,眼睛细长舒缓,看上去清秀乖巧的女孩开声道。 ☆、第二章 “那···”宁柠还想问,房间的门就“砰”一声被推开了。 “凝凝,感觉好些了吗?”首先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面容清朗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他一进来就坐到宁柠的床前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问。 接着一个年纪相当头发挽起容貌脱俗的年轻女子也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心疼和不舍,但始终只是站在离她床边一定的距离处,喃喃道:“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宁柠僵在那里,不知道进来的这两人和现在的这身躯体原来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书生模样的男子看她那样的神情一下子就笑了:“怎么一下子摔傻啦?连爹都不认得了?” “爹?”宁柠疑惑,那么年轻一个小伙子,年龄看上去和她的实际年龄相差不大,竟然要来当她的爹吗? “那···她是娘?”宁柠又指了指旁边的年轻女子。 夫妇俩见她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去找郎中。”年轻少妇立马冲出门外。 进来的郎中是一个皮包骨的老叟,那如同千年干枯树枝般的手指在她肉嘟嘟的手腕上盘踞了半晌,转身对年轻夫妇作了一个辑,声音沙哑道:“大小姐没什么了,只要好生调养身体上的伤会慢慢好的,现在忘记了一些事可能是头部积了淤血,我再开些祛瘀的药,悉心调理下应该会有好转,你们也可以给她多说说以前的事。” 过了好些时日,在婢女小巧一日端三回参汤、两回红枣枸杞炖雪霰的辛勤劳作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在小妹日清和年轻英俊的爹爹每日定时定候地过来她床边聊天后,她慢慢知道她现在的这身躯体原来叫薛日凝,今年七岁,是雪霁山庄的大小姐,爹是雪霁山庄的大当家薛逸朗,娘赵晴儿是爹唯一的也是最宠爱的妻,爹为了她这瓢琼露甘愿放弃世间三千弱水。还有一个尚差两岁才到舞勺之年同母异父的哥哥薛日恒和一个同父同母的小了自己两岁的妹妹薛日清。 听妹妹说,在她出事之前正要去找大哥日恒的麻烦。 “为什么要找大哥麻烦?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 ”日凝问。 “因为那天大哥抢了清清的小狗,姐姐很气愤,说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五岁的日清说起话来和小大人一样,有板有眼的,看来古代的孩子还是比较早熟的。 说起这个大哥日恒,可能由于和姐妹俩是同母异父的关系,加上又是男孩,和小姐妹不亲。加之那个古怪的娘亲,那天日凝明明从她眼里看出她很想疼爱女儿的,却又总是隐忍着,可对大哥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几乎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大哥,像是每年山庄里新购置布料做新衣时,娘总会把最好的料子挑给大哥,剩下的才是姐妹俩的。单单是配给大哥的婢女就有三个,一个伺候穿衣,一个伺候茶水和吃食,一个在书房专门伺候笔墨。可日凝和日清也就只有一个而已,先前日清身边还有一个奶娘,后来由于日清也长大了,而奶娘正巧要处理老家的丧事,干脆就把奶娘撤了。 娘从来只会维护大哥,无论三兄妹发生什么矛盾,她不问青红皂白总是第一个跳出来维护大哥。 她对大哥和姐妹俩的态度差别最显而易见就是在饭桌上了。 每次一家子围在一起用膳的时候,明明姐妹俩最爱吃的糖醋鱼排和葱油鸡就放在姐妹俩跟前,她硬是要动手去把那些菜盘换过来,把大鱼大肉的都搬到大哥跟前,姐妹俩跟前的就只剩一些青菜和豆腐之类的。 爹爹虽然表面上三兄妹一样疼,但私下里还是对娘这种做法隐隐不满,每次他带着亲切明亮的笑容夹给姐妹俩一人一只大鸡腿时,娘就会扳动筷子从日凝的碗里夹出鸡腿放到日恒碗里,随即会瞪了瞪爹爹。 “那我一定是娘捡来的。”听到这里,日凝玩笑着和日清说。 “呀,姐姐勿要这么说,这庄子上下的人哪个不是说姐姐简直和娘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啊,就是爹爹没有儿子,娘疼大哥理所应当,但是对闺女也不能差那么明显呀。”日清嘟哝着,和那漂亮娘亲一样俏丽的柳眉紧紧蹙就着,一双又大又长的丹凤眼简直就是那个英俊爹爹的复刻版,说起话来如豆腐般颤巍巍的小脸蛋真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吃一口,艳红的小嘴巴像极了饱满多汁的红莓,高高撅起张张合合地从里面吐出些老成的话来,也不知道年纪小小的怎么就懂得那么多。 “镜子拿我瞧瞧。”日凝突然想起来到这里个把月了,还没想到要看看如今的这副面容长成什么样呢。 “蛤?”日清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待宁柠再次催促这才从奁里拣出一面精致的镶着玉石的铜镜递过来。 古代的铜镜没有现代的镜子看得那么真切,就如无论肤色深还是浅往那一凑,一律地都是古铜色,不过就手脚的肤色来看,日凝大约猜到脸上也一定如这个日清小妹妹一样嫩得像水豆腐、白得像凝脂像屋外堆砌的晶莹的雪。 巴掌大嫩嘟嘟的脸,下巴已经开始尖尖的初成美人的雏形了,眉毛长得没有像娘也没有像爹,细长而舒扬,就如远山含黛。眼睛则是像娘,杏仁大眼,眼内似有星辰眸光,又似艳日之下悦动的溪水流光,荧荧耀耀的。光洁滑腻的小鼻秀秀巧巧地直挺着,十分立体。嘴唇的颜色相对日清的略逊色了些,但唇形却是极其有韵味的。 这样看来,她长得确实是像她娘,却是在她娘亲的外貌基础上更加细致精巧了。 “姐姐?姐姐!”日清见她摸着自己脸蛋对着镜子发呆,不由地担心起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此时日凝在想什么呢?她是在想要是能生出那样漂亮的女儿,她倒宁愿生孩子了。 可惜,她与宏坚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 她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扫视了自己的身体和手手脚脚,竟生起些自嘲来。 “姐——”见她没有反应,小萝莉挨着床沿往踏脚坐了下来,扬起小脸眨巴着水灵灵略带忧虑的大眼看着日凝。 “诶!怎么了?”日凝突然意识到这个小萝莉已经唤了自己许久。 “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想到娘跟大哥了吗?”日清伸出粉嫩的肉手帮宁柠抚平了额上微微蹙起的皱褶。 “哦,对了,你不是说大哥抢了你的小狗,那小狗后来怎么了?”日凝打起了精神,决定好了不再想那些前尘了,一心一意当她的薛日凝。 听到“小狗”二字,日清那又大又长的眼睛立刻布满了红丝,下一刻泪水就从里面决堤涌出,随即哇一声大哭起来。 日凝用力抓了抓一侧的平髻,系在髻后的丹朱色雪缎带的结松垂了下来,她苦着脸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她还没学过怎么哄这么点大的孩子呢! 她决定帮日清把小狗要回来,不就是个屁点大的毛头小子吗!既然小狗是日清的,直接问他拿回就是了,仗着有娘亲溺爱就抢妹妹心爱之物长大后必不是什么好树,让老衲前去训一训,顺便帮人教教儿子,谁让日清梨花带雨的模样激发起她的母爱呢? 不过说起来自从躺在房里养伤以来,就第一天的时候见了娘以外都没见过了,所谓的薛家大公子更是连瞧也没瞧过。 等日凝终于能站稳迈出房门那一刻,她的眼睛几乎被外面白皑皑的雪给刺伤了。虽然在房间的时候也能透过窗看见外面的雪,房间的碳火也一直没有停过,听小巧说,雪霁山庄所有房子的石头墙壁基本都是夹心的,必须全年无休地往里面注上碳火。 这不,她一说要出房间门,小巧立马就备好毛茸茸的狐裘披肩和配成一色的暖耳了。 房间外头确实很冷,因为无论地上、岩石上、树梢上、假山上、房檐上,甚至抄手游廊上面的朱漆栏杆上都轻轻覆着一层薄雪。 日凝的雪色狐裘下面是鲜艳的丹红色,和绑着黑发双髻上的雪缎绸子一样的颜色,站在雪地里,仿佛悬崖边被皑雪一点点淹没的雪霰红花。 “小姐,小姐,我问了小翠,大公子不在屋里呢,说是吃过早饭就到山下的垂碧湖去了。”小巧别过那个穿浅蓝棉袄的侍女,气吁吁地从前方跑回来。 “那走吧,我们去垂碧湖。”日凝呵了呵气就要拉着小巧走。 可小巧却有点为难,温温吞吞道:“小姐···呃,你失忆了可能不知道,山下的垂碧湖一带的房舍都是夫人要求建来给大公子作为别苑的,除了跟着他的婢人,其他人都不准进去的。” “什么?”日凝顿时心想,这个娘亲真的要把儿子宠上天了,十来岁的黄毛小子居然就开牙建别苑了,女儿却连只鸡腿都吃不上,世上有这么偏心的娘都非她莫属了。 “走!有什么事我担着。”日凝就不信了,她不但要到那什么垂花垂柳的湖去,还要在里面游趟泳,他们能把她怎么了? 拽着小巧的温热的小手在游廊上飞快地踏过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 ,面前除了有凌冽的带着霜气的风把她嫩嫩的脸蛋刺得生疼,还闻到了在霜气里萦萦绕绕时隐时现浮动着的暗香。 期间她稍微停驻了几次,往四周张望,终于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中发现了遍布了四周的一簇簇在风过时会微微暗动的梅花,与雪一色。在初初发现的瞬间,她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然后眼前的视野随即广阔明亮了,如误入山水林子尽处忽见世外桃源一般。 等她拉着小巧越往山下走,雪被就愈发薄了,寒气就越是消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运动起来气血运转的缘故。 到了能看得见山下景象的山腰处,日凝已经热得要把身上的狐裘披肩脱掉了。 小巧见自家小姐把暖耳和披肩脱了,就喘息着下意识伸手去接,不料日凝似乎没有看到,一下就把衣物夹在腋下,步履平稳地朝山下走。 其实一路上她还是为了让小巧能跟得上才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换作以前她在一堆男的里面混,别说陡峭的山路,就是爬上几层楼房那么高的器械上面,她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很快就蹿了上去,那些男的都没有她敏捷呢。而且,小巧的体力似乎也太弱了点,下山走不到几步就气喘,走着走着慢慢得扶着路旁的树走,最后到了山腰之后就得让日凝搀扶着了。 越来越接近山下,日凝开始看见那眼如同碧玺一般的湖,湖水根据湖底凹凸特殊的地势而被阳光折射成或深或浅的碧色,深得是无底地洞里的海,浅得是智者椎骨上荧荧发亮的舍利。 湖面还覆满了一点一点一瓣一瓣的黄花瓣,看上去就像在碧玉玺上撒上金箔点点,缀得格外华美。 泪滴形状的湖,远处是一条汇水进来的狭长的河流,蜿蜿蜒蜒通往远方。 湖边除了种的那些会长黄色花的花树外,近湖的地方还垂了一排排拂面的翠柳,风过时一排一拂,湖面荡起涟漪,不知湖仙如果有灵会不会觉得面部被挠得痒痒的? 黄花尽头是几乎把垂碧湖围绕起来的一排红墙绿瓦的房舍,在近一个时辰之后,日凝终于牵拉着气喘吁吁的小巧出现在那排房舍跟前。 虽然山上严寒似冬,山下不至于温暖如春,却也只是如同南方初秋一般,基本穿一件单衣即已足够。 “一个小孩子住得下这么多房子?”日凝松了松领口,扫视了那排房舍一下,不自觉地用起“大人”的口吻说话。 一旁的小巧听了,颤颤地说:“小姐···大公子比你要大上四岁呢。” 绕过那排房舍,就看见树影下一只白色的东西在左窜右蹿。 日凝眯着眼,指着那只白影问小巧:“那是不是清清的小狗?” 小巧定睛看了看,随即点点头道:“是的,就是那只。” “好,我去把它抓来。”日凝说着已经丢掉了腋下的披肩和暖耳,很洒脱很习惯性地脱掉了外层红得似血的外衣,挽起里面亵衣的袖子大步往前走去。 这时一旁的小巧吓得立马捡起地上那件红衣裳朝自家小姐奔去,边跑边高声嚷道:“小姐!小姐!你的衣裳!你不能这样···” 可是,她家小姐此刻已经灵活得像只活跃在林间的白色猿人一样,在树影下和那只白色小狗角逐着,时而落到那只家伙的后头,时而在它前头包抄,时而又从灌木中张开四臂突然扑出,把小狗吓得尿流屁滚、嘤嘤而泣。 最后小狗自然是制服了,但日凝手臂上大半截的袖子都挂到了灌木丛里,露出延伸至臂膀的嫩白玉臂。 “啊呀!小姐···小姐···”抓着红衣裳从远处狂奔而来的小巧看见小姐这副光景自然就更加激动了,一个心急往前跨步不小心误踩了拖延到脚下的红色衣摆,结果面朝地直直往下坠去。 由于在下坠的过程中,小巧尽责双手死死地拽着那件红衣裳高举过臂往两边扩展,结果听到“嘶咧”一声,衣服被撕成两半。 “啊!衣服···”小巧摔个狗吃屎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把脸上的灰土拨掉,而是无比绝望地看着手边已经撕成两半的衣裳。 “小巧!”正当日凝看见后方黄雾纷飞和裹在黄尘里沮丧着小巧,单手稳抱小狗,高叫唤了一声准备往前扶起她之际,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略沉的属于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凝妹妹。” ☆、第三章 日凝回过头去时,才刚刚闻到一股似薄荷非薄荷似兰非兰的寒香,一件月白色的薄袍已经迎头落到了她的脸上。 阳光透过树丫散落,透过贴着脸能感受丝丝凉意的薄衫居然也能看得见身后那个伫立在光束下烨烨生辉的少年。 那立体标致的五官简直就像刀削一样刻在瘦削初成棱角的轮廓上,尤其那道剑锋般斜入鬓的眉,那张紧抿邪魅的薄唇,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性感初现。 少年比日凝高了有两个头,现在她是仰着头和他对望的。 匆匆上前来的小巧赶紧把日凝脸上的薄衫扯下,盖到她身上。 在薄衫被扯下的瞬间,她看见了少年那双漆黑如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头淬着暗色的光,像是阳光被揉碎了深深埋进眼珠子里,看上去多了几分成年人都不多见到的睿智和深沉。面色稍微苍白了,比她这个重伤初愈的人的气血还差。 在日凝不留神之间,手边的小狗已经跑到了少年的怀里去了。 少年微笑着一手抱着小狗一手轻轻摩挲着那雪色的长毛,小狗似乎也跟他很亲昵,不断摇摆着尾巴露出粉色的嫩舌轻轻舔舐少年的白衫。 “大···哥?”要日凝唤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做大哥的感觉着实有点怪异,她把心情调整了几次,终于唤出声来。 “凝妹妹身子大好了?”少年说话期间,日凝感觉他身上有阵阵凉气迎面逼来,他的脸色也如同那些雪一样。 这样外表看上去干净斯文的少年怎么也不像是会欺负妹妹和抢夺妹妹小狗的孩子吧?果然人类的眼睛是极容易被蒙蔽的,看见这孩子长得好看,她居然就心软了。 “大哥,这小狗是清清的吧?把它给我,我给清清送去,那孩子伤心得紧呢!”日凝看着他眼睛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种感觉会觉得他接着会微笑着说,还以为是多大点事呢?给你就是了。 果然少年微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有种直击人心的魔力,日凝看痴了,幻想着如果以后生儿子一定要生这样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少年身后多了两个同样穿浅蓝色衣裳看上去年龄比少年大的丫鬟,少年微笑着把怀中的小狗交给了一侧的丫鬟,随即两个丫鬟进了旁边的屋舍,少年依然云淡风轻笑意加深站在那儿和日凝对望着。 “呃···不用拴链子了,我直接抱上去就是。”日凝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恍然大悟般朝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 少年摆摆手。 “妹妹,”少年的笑容凝住了,“小狗我不会还你的,请回吧。”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朝着那排房舍走去。 “等···等等!”日凝大声叫住日恒期间,小巧已经非常手巧地帮她把衣服穿好,并且把过长的袖子和衣摆都用随身携带的针线包撩起缝好了,她往前跨步时,衣服的长度刚好不会让她踩到绊倒。 日凝小跑到少年跟前,叉着腰仰起头对着日恒,语气不客气道:“小狗是清清的,你凭什么不还?凭娘亲疼你吗?” 日恒眼睛望过来时眸光一闪,斜睨她一笑,“那天你也是这么问的,你滚下山崖那天。” 日凝突然想起日清和她说她出事那天正好去找大哥的麻烦。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两手死死扯住日恒的袖子,不让他走,“我那天怎么滚的山崖?那时候你在现场?那时候正好我去找你?” “你都忘记了不是吗?”日恒转过一边脸,扬起一边嘴角,“是我推的,那又怎样?” 他挣开了她的手,瞟一眼表情惊呆的她,兀自又朝前面走。 怎么能有这么顽劣的小孩?日凝发现一贯好脾气的她被气到了,朝着他的背影气愤地嚷道:“年纪小小的不学乖,竟然把妹妹推下山崖!一不小心就把人杀了你知不知道?!长大那还得了?我把事情告诉你爹娘去!” 大概是她说话的口吻着实是太奇怪了,日恒和身后抱着一堆红色布块的小巧都同时惊诧地看向她。 但日恒眼神很快恢复了暗沉,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随你,我已经对娘说过了,娘不怪我,也不准爹怪我。” 说完,他提起黑色布靴的步子转身继续往前,往前几步后,又突然停下,背对着她,声音带点落寞带点酸带点嘲讽道:“你知道吗?那天我跟娘说你是我推下去的,娘对我说,只要我没事就好,别的,她管不了。” 日凝喉咙被酸意噎住了,虽然她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但她也隐隐感受到,那种被亲娘无情抛弃掉的凄凉。那种感觉是比以前被婆婆责备无视被丈夫曲解不理解被两人合起来绊她出局的感觉还要难受。 因为那毕竟是将她生下来的亲娘,血脉承传的,连她都不爱,那世间上还有谁够资格给爱? 日凝似乎感应到潜藏在这具幼小的躯体潜意识上的情感,觉得心里头一压盖过一压的酸涩难以抑止。 低头寻思着有哪只大蚂蚁给爬进裤管了,然后就看到地上两滴开了花的雨滴,接着,一滴接一滴不停地往地上砸,只是奇怪,为何只有她脚下的这小片隅地方才有雨。 “小姐···”小巧心疼地走上前,把手边的红布凑过来往她脸上擦,擦了半晌突然僵住,连连抱歉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手帕接着擦。 日凝用手抚了抚脸庞,发现上面湿涟涟的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但她看向自己的手时却吓呆了:“血?!我流血泪了?” 天哪!原来一个人伤心欲绝到极处时真的会泣血! “不是的,小姐!”小巧挠挠发髻,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是···是衣裳掉色了,抱歉啊,小巧方才忘记原来有带帕子了。” 那一刹那日凝眼黑昏倒过去,原来娘的偏心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大哥身上穿的是最好的薄蝉丝,女儿连件衣裳稍微沾水都掉色。 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到一张红木镂空雕花月洞床上,上面没有罩帘,身下的褥子也有一股在木柜里放久了的木头腐化气味,似乎是临时置好的。 小巧见她醒来,立马伸手去扶,“小姐,你醒了!吓死小巧了,都说小姐你初愈不要下山了,你又不听,大公子让小菱给你煮了红枣茶,还暖着呢,我去端来给你喝。” 说着小巧轻巧地从旁边五步以内的圆几上端来一个小盅递到她面前。 “这是哪里?”日凝没有伸手接过茶盅,而是环顾了四下,这里的家具和装饰摆设似乎比自己房间的还要精巧高档。 “小姐啊,这说来可真是奇了,这里小巧也是沾小姐的光第一次进来呢!”小巧清了清嗓子,咽了口水继续说,“这里啊,是大公子垂柳湖边的其中一间屋舍,以往啊,除了侍候他的几个婢女,就连夫人他也不让进呢!大概是看小姐晕倒了可怜,所以才允许抱你进来的!” 可怜?日凝哂了哂,确实是挺可怜的。 见小姐的表情不对,小巧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把茶盅放下,连连咳了几声打算转话题:“对了,小姐,我看大公子这房间里的摆设还有用具都好精致好漂亮哦,你看看这床的桂花雕得多细致,跟真的一样,还有那珍宝架子上摆的哦,件件都是宝贝呢!” 见日凝脸色更黯淡了,小巧挠了挠头,识趣地闭了嘴。 “吱”一声,听到外间的门开的声音,几步轻快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白色的影子拉开珠帘走进里面来。 是大哥薛日恒,手上还捧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就那么往圆几上一放,道:“哥哥琢磨着妹妹下山的时间,大概还没来得及用膳吧,这些点心妹妹凑合一下吧,如今天色已晚,妹妹还是在哥哥这里凑合一晚,明早随哥哥上山吧。” 这么说起来,日凝确实感觉到肚子咕噜噜转了,但一想到日清的眼泪,又忍不住道:“大哥,你要怎样才肯把小狗还回来,你说,什么条件妹妹都答应你。” 日恒叹息一声,微微往前踱步,道:“这样吧,我早就想给小菱和小玉放几天假,这几天妹妹如果能充作她们二人,那这几天过去后,只要清妹妹配合我几个条件,我就把小狗交还给她。” “什么意思?既拿我当丫鬟,又要清清答应你什么条件?”大概是语气里带了点火气,肚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很响亮地“叽哩噜”响了一通,在响完一通后以为要结束之际,像是空谷回响一样又细碎奏了一通余音后才安静下来,听得一旁的小巧都赶紧用帕子遮住了半边脸。 屋内沉默了半晌后,那如薄荷清新的小公子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终于扬起满面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一边叮嘱着日凝用膳,一边轻轻踱出房间。临踏出拉开珠帘那一霎,他再次回过头来笑着看了她一眼才走,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糗事一般。 日凝感觉脸上烫烫的,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还不是出虚恭呢。但见旁人笑成那样,自己也就不知不觉窘了。 当伸手还不见五指,天上连星星都隐去的时候,日凝就被小巧摇醒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时间不早了,该起来了,大公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小姐!小姐!···” 日凝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张开手掌往小巧头上一罩,手指前后左右地摸寻着按钮试图让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 安静下来。 摸寻半天不得要领,耳边依然响个不停,日凝双手抓起被褥往上一提,把头盖住了,翻滚了几下,像卷寿司一般把整个人卷成了长条紧贴墙壁。 “小姐!!”梳着两个可爱双髻的小丫鬟发力了,高吼一声爬到床上拉起被褥一侧用力往外一扯,小日凝咕溜咕溜随着受力往外滚,滚到床沿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但已经来不及了,啪啦一声滚过脚踏就摔到地上了。 可怜的小日凝,昨晚小巧趴在脚踏上睡得呼呼香的时候,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不怪她,先前养伤的时候都是不分昼夜想睡就睡,想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可能是之前睡得太多,加上不太习惯古代的作息,所以她直到三更都完全没有睡意。 但那个时候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要知道,古代晚膳都是申时吃的,相当于现代下午茶的时间,那个时候吃下的食物到了凌晨早就饿得不行。以往在山庄还随时能伸手抓来些散食,但这里始终是“人家”的别苑呢。 本来想把小巧叫醒帮她弄点吃的,但那厮可能是白天下山累,竟啪拉了几下脸皮都没有醒来。日凝也不忍心这么难为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于是就自己到外边找吃的了。 幸好虽然不像现代那样晚上上街也灯火通明的,但至少天上的一轮圆月能让她不致于摸黑。 她路过几间房舍,挑了一间最像灶房的进去了,这时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有点后悔不带个火折子,但她也不知道那玩意哪有。 寻思着灶房应该会有火折子吧,于是就蹲到地上乱摸一通。 摸着摸着,就摸到了一堆像是柴薪般刺人的东西,然后顺着往上一抹,就摸到一堆冰凉冰凉滑溜溜软软的东西,日凝的背脊一下子发冷。 这触感令她联想到日式料理店放在冰盘上的刺身,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死尸。 正当她一步一步小碎步往外挪的时候,忽听那柴薪上呼啦一声响,似乎是有东西在上面挪动,还有柴条滚落的声音。 日凝吓得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房间。 唉,女汉纸也是女人呀! ☆、第四章 “小巧啊,我昨晚梦到鬼了!”日凝顶着一双熊猫眼散乱着头发盘腿坐在地上。 “啊呀,小姐,一个闺秀人家不能那么坐,梦而已啦,别怕,有小巧在呢!”小巧心灵手巧外加十二分尽忠职守立马帮坐在地上的日凝束好了头发,然后托着她的手站起的瞬间已经把那件本来已撕成两半不知何时缝好的红衣裳套在了身上。 日凝低头瞧了瞧,发现红衣裳上原来裂缝的地方生成了一支盘根缠绕的菟丝花纹样,在那样显眼的地方不但毫无违和感,反而显得格外时尚富含美感。 “小巧,想不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放到以后的时空里必定是个出色的时装设计师。”日凝不禁赞叹。 “啊?”为了让那花纹不致太突兀,小巧还缝制了一条绣着同样花纹的腰束,此时正蹲下来帮日凝系着,听不大懂她的话。 等日凝推开房门,就看见三盏明角灯在眼前,日恒笑着把手里的灯往小巧那一塞,道:“凝妹妹,咱们走吧,赶到早膳之前上山。” “啊?难道不是先用完早膳再上山吗?”日凝有点不情愿,双手揉揉腹部,她的肚皮已经紧贴后脊了。 这时那白衣小公子身后一个丫鬟委婉开口了:“大小姐有所不知,大公子每天都是这个时辰上山去,就图着给老爷夫人定省后还能陪夫人用用膳呢。” “你···除了早上定省和早膳的时间,其余都在这山下过吗?”日凝有点惊讶。 “小姐,”旁边的小巧推推她,“大公子因为身子弱,大多时候都是在山下暖和的地方,山上不是经常待着,之前教习的刘先生会要求他在庄子里在寒冷的地方锻炼身体,所以跟先生上课的时候会在庄子上,小翠就专门留守在大公子山庄的书房里伺候的。就是近日刘先生才因为家中的事暂且辞去,所以大公子又回到山下了。” “哦。”日凝点点头,这时日恒已经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油纸袋,袋子还是温暖的。 “这什么?”她疑惑道。 日恒哂笑:“昨夜我见妹妹摸黑到灶房,想必是饿了吧?后来把妹妹吓跑了,想必是饿了一夜了,这才大早准备了一些点心给妹妹路上充饥用。” 日凝呆住了,昨夜···那些刺身是··· 一路上,只有灯烛昏黄的光能勉强照亮那陡峭的山路,大公子和两个婢女走在前面,日凝和小巧跟在后头。 实在不是日凝走得慢,而是挑灯的那个速度奇慢,她有好几次强迫症发作想要一把连灯带人举着小巧走,最后都好脾气地抑压住了。 “小巧···你还是上来吧,我背着你走。”日凝看了看前方越走越远的三人,又瞧了瞧娇喘连连、弱柳扶风、动作已经如同驮上千斤重的乌龟一样举步维艰的小巧,叹着气身子微微俯下道。 这下小巧像是受宠若惊之下哮喘病发作一样提不上气来,瞪大了那双细长的眼睛,喘着气摆着手断续道:“不···不···小姐···” “别婆婆妈妈的。”日凝说完,挽起袖子弯腰双手往小巧的膝内一提,小巧身子踉跄了几下终于扶住了日凝瘦弱的肩膀。 以前做惯了重活,虽然换了一个躯体力量不是很足,但胜在有精神力支撑着,所以背起小巧来虽说不十分轻松,但还是比小巧独自走的速度要快。 “小姐,放我下来吧,这样十分不妥,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得责骂小巧了,而且···你的伤才刚好呢。”这时小巧已经歇得差不多,气也不喘了,就是感觉非常尴尬不安。 这时二人已经离前面的人非常接近了,日凝专心地看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就闻到了那股寒香离自己越来越近。 “凝妹妹。”前面的人说话了。 两盏昏黄的光晕相互交叠处,日凝看见那双黑色的沾着泥雪的布靴,目光顺着往上移,只见日恒已经披上了裘衣挑着灯在一边等她。 这山越上到上面就越寒冷,只是日凝这么背着小巧则完全感觉不到寒意。 他的眼瞳很黑,眼底很亮,眼神很清澈,表情是平静和缓的。 “不知妹妹,是否已经有主意了?”白裘少年衣袂飘飘,站在上坡居高临下面对弓起身子背着人更加矮了几分的日凝说。 “小姐···我还是下来好了···”注意力一下子被日恒吸引,日凝一个不留神让早已在后背窘迫不安的小巧一下子溜了下来。 背上一下子轻了,这时日凝也已经香汗涟涟。 “小姐,山腰风大,把狐裘披上吧。”这时小巧把明角灯摆在地上,把手里的白裘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7 日凝身上披。 日凝缩了一下,转过头摇着手扇风:“不要,热死了。”然后又回过头问日恒:“什么主意?” 日恒望着她,笑了一下:“妹妹气力大着呢,想必一人充二人的活应该没有问题。” 日凝“···”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天亮了。 日恒给日凝的那油纸袋点心半路上就已经吃完了,在快到山庄的时候,她牵着哈巴狗一样喘息着几乎扒拉到雪地上的小巧,而日恒人已经跨进霁雪山庄的门槛了。 日凝跟着日恒进去给爹娘问安时,爹很明显表情亮了亮,微笑着和日恒寒暄几句后又来问日凝的身体状况,看上去那关注的程度是一样的。 而娘则非常怪,明明看到日凝的那一瞬间眼里有点喜色,瞬即又变回了冷淡,然后又一脸慈爱过去帮日恒整理袍子就再也没有正眼看日凝了。 这时小妹日清也过来了,看见日凝时她黯淡的表情一下子放亮了,跟爹娘问安过后就拽着姐姐笑吟吟的:“姐姐,你昨儿怎地不跟妹妹说一声就走了?”然后她很神秘地附在日凝耳边小声问:“姐姐,怎样了?” 日凝拍了拍她的头说:“一会儿来我房里说。” “姐姐,姐姐,怎样了?”跟爹娘问安过后,娘说日恒的衣服有点少,于是让他回房穿衣,并且也让姐妹俩先下去,等日恒一起用膳。于是,日清就趁机到姐姐的房间里询起她的小狗的情况了。 “那个···小狗很健康也很活泼。”日凝勉强挤了挤笑容。 “我不是问这个,那个,大哥会把它还给清清吗?”日清心情紧张捏着姐姐的手问,小手里满是湿汗。 “清清啊,其实,小狗它在大哥那儿也过得很快乐,大哥看上去也没有虐待它,那么,是不是,只要它过得开心,就不要管它在哪个地方呢?或者,姐姐再去求大哥看能否偶尔把小狗带上来给清清看···”日凝用心地说服着日清,但小丫头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最终委顿在地上,垂着头眼睛红红的噙满泪,不哭也不闹,只是身后的那堆影子看起来那么落寞。 日凝一下子就想到她们的那个娘,看上去清清和她一样得不到那个娘的重视,那么小的孩子就得不到亲娘的关怀,除了和小狗建立起依赖的感情外,就只有作为男性的爹和她这个姐姐了。你说要是不帮这可怜的小家伙,还能帮谁? 反正,婢女的工作相对于她以前的活来说也很轻松而已。 “清清,我答应你让大哥把小狗还回来,但是到时候大哥可能会有点为难你,不要紧,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日凝蹲下来抚着日清红红的小脸说。 那双盈盈的大眼一下子欢悦起来,“只要能要回小狗,让清清做什么都愿意!” 这时,日恒已经在日凝房间门外了。 他敲了敲门,唤了一声:“凝妹妹,好了没?早膳都快好了。” 这是日凝痊愈以来也是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和这身体的父母同桌用膳,果然也真如日清所言,娘总把大鱼大肉的端到大哥跟前,只是,当爹爹把仅剩最后一只大鸡腿放到日凝碗里的时候,娘也没有反应,低头安静地扒着饭。 用膳过后,日凝打算去告诉日恒同意让他差使几天,谁知刚走到他房前的廊庑时,就听到屋内爹薛逸朗和他说话的声音传出。 “恒儿,叔对不起你,其实近年来叔在山下经营的其他营生已经渐渐有起色了,那些雪霰,你就甭管了罢。” “哎!都四年过去了,这四年来一直平安无事,哪想到它现在···” “叔,我听说您山下的古董生意最近周转上出了问题。” “不,没有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又是七叔公吗?不,你别听他的,那些小问题叔自会解决的。” 屋里沉默了一阵,日凝本想趁这个时机进去,谁知前脚刚刚跨过门槛,又看见她爹抓住日恒的手道:“恒儿,记住,这些事,你千万别告诉你娘。” 当薛逸朗说完这句,看见日凝的一刹那,表情稍稍震惊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日恒轻轻拨开了继父的手,作了作辑,脸上一抹冷笑:“叔对我的养育之恩重如山,恒儿不敢忘记,又怎会让叔难做?” 日凝僵在那里,后脚一直悬空,感觉就像撞见了别人的秘密被当场抓获了一样。 但既然这时两人已经看见她了,就无谓忸怩,干脆大方地进来吧。 “凝凝···”爹面露难色:“你听到了多少?” ☆、第五章 “我也不知道你们说了多少,只是知道爹的古董生意出现问题,还有,似乎四年前有什么难题现在出现了一样,爹,你要大哥瞒着娘什么?”日凝确实听到的只是很少,从那些只言片语大概也只能猜到这么多。 薛逸朗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和缓恢复了亲切的笑容道:“凝凝,你还小,那些营生上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你也别要告诉你娘,我只愿你们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而且,真的只是些小问题。” 日凝原本也不是很在意,知道她爹不愿意让她知道,于是她也很识趣地“哦”了一声。 “凝妹妹找哥哥可有事?”日恒目光锐利盯着她看,看得她不寒而栗。 日凝看一眼爹,说:“爹,我有些话要跟大哥说,您可还有事?” 薛逸朗笑笑,上前揉揉日凝的头道:“你这小丫头,长大了,有体己的话不跟爹爹说,要跟哥哥说了?罢了,我账房里还有点事,正要走了。”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大叠银票,往日恒手里一塞,道:“恒儿,你在山下需要什么吃的用的就差人去买些吧,千万别给我省着,叔再···那个也万万不能短你的用度。” 日恒推了推,“叔,真的不用,您留着店里营转,我那还有。” 薛逸朗明显也不依,皱着眉头道:“你拿着,收好!叔这些年苦了你,你不收下叔是寝食难安哪!” 日凝盯着那大叠白花花的银票都有些把眼睛晃花了,不是她婆婆学电视剧里的贵妇在她面前掟下的五百元,而是真的就好像电视剧里的贵妇,需要一个小提包才能放得下的银票,也不知道她爹是怎么把这个数量的银票揣在怀里的,难怪她刚才进来时看见一贯瘦削的爹爹腹部竟像是发了福一样了。 日恒没有接,薛逸朗最终是放到圆桌上匆匆离开了。 这时候,日凝的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了,难道是她的直觉不准了?还以为爹是比较疼她和妹妹的,想来也是错了。 “你爹走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日凝神游之际,一声冷冰冰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 日凝撇了撇嘴,眼皮垂下斜着瞥他,语气懒散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供你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8 天使唤就把小狗还给清清吗?我答应了。” 日恒听了,笑意浮了上来,伸手一指圆桌那堆票银,道:“好,那先把这个收拾一下,一会我跟娘说声你就随我一块下山。” 日凝不甘不愿地挪到圆桌边,拿起日恒递过来的包袱皮开始收拾,然后就想到了什么,一扭身对着正要跨出房间的日恒道:“对了,你预备怎么跟娘说?” 那人背对着她,头也不回,“直接说就好,就说是你自愿来给我当几天丫鬟。”说完,那张清冷秀美的脸孔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她,笑了:“你认为照实说我会为难吗?还有,刚才你完全不需要把你爹支走了再说,就算被他知道了,他也不敢说什么。” 被宠坏了的孩子原来使坏的时候能这么嚣张!日凝简直瞠目结舌了,为第一次见面时对他有好感而深深地愧疚着。 “一会儿收拾好了,到山庄北面雪浅的地方等我吧。”日恒说。 霁雪山庄在山上以南的地方,北面还有大块的地方都积满了雪,越到北面地面上积的雪就越厚。 北面直到悬崖边的地方都是种植雪霰花的地方,雪霰花是一种长得跟刺猬一样布满鲜红色刺的花,细长如针的刺就是花的花瓣。这种花必须在积雪足够厚的地方生长。 这是一种圣花,尤其是用来入药,能治百病,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在短时间恢复过来。 霁雪山庄薛家世代就是靠这种花来营运的。 卧床的时候听日清说,这种花虽然埋在深雪堆里,可是可显眼啦,就是远远那么看去,也能看见红艳艳的三两成堆,就像是雪地里染红了的血花。 可是日凝现在一看,除了一些枯槁的荆棘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哪有什么妖娆艳红的花? 由于积雪太厚,还没等走到悬崖边那些积雪已经没过了大腿根部,实在不能继续往前了。 望了望前方的崖边,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孤零零地深扎进雪里,低着头在看着那些褐黑色的荆棘。 然后,他从狐裘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瘦长的手,在那么远的距离,只看得清他的手往下一摆,似乎是摸着那些荆棘。然后,她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红色。 这时她是背着包袱一边往回走一边不时地扭头看的,见他在那里像冰雕一样驻着不动,而她实在冷得不行,只好往积雪浅一些的地方等。 最后她是在一截倒在雪地里的枯树干上坐着打瞌睡了,才被人拍拍肩膀拍醒的。 “等很久了?”他的声音有点虚,却像是极力稳住,极力掩饰一样。 日凝抬头看了看他,吓了一跳。 原本他的脸已经够白的了,这时,简直像吸血鬼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苍白中带着败腐的青紫。唯有精神是极力支持住的,那个笑容跟第一次见面时那些饱满的笑容一样。 “大哥?你怎么了?”日凝下意识地关心他。 “没事,就是身子原本有些虚,这儿风霜厚。但是,作为孝顺子,不得不亲自帮叔照看一下咱们家用来营生的药花。”他自嘲地指了指日凝背着的包袱,“我总不能光拿钱吧?” 日凝心下思付着,这儿哪有什么雪霰花啊,都是枯死一片的荆棘,难道是他··· “走吧,我们从这儿下山比较近,对了,怎么没有带上你的人?”日恒走在前面,见她站着不动,回过头来说。 “你说小巧?她体力差,我就让她在山庄待着了,反正是我去当你的丫鬟,没见过丫鬟还带着丫鬟的吧?”日凝朝他努了努嘴。 日恒赞赏道:“明智!” 很快,日凝就体会到他说的明智原来是这个意思。 往山下走了一会时,原本和她平齐走着的日恒,忽然像一支箭一样下山,正确来说是像一支箭一样的速度滚下山。 日凝吓了大跳,连忙追着那团白色的“雪球”。 终于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撞到山腰的一棵树上,身上的雪都撞散开来。 看着他青紫的脸,她不禁吸了吸气,这里如果往山上走还很远,但距离山下却是近了,而且下山的速度总比上山速度快,那还是先把他弄下山了再看着办吧。 于是,她把包袱挽到了手臂上,抓起了他的双手往自己背上拽。在她接触到他的手臂时,她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完全是像冰块一样冰冻的人了,要不是见他还有呼吸,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 她发现虽然小巧和他年龄相仿,但背小巧和背他还是有很大差别。小巧虽然重,但还能背得起,但日恒就身躯就长了她那么多,背起来极是不便,他的身体都得拖到地上了,所幸的是他并不比小巧重多少。 日凝哀叹一句倒霉,一边弓着身子艰难地往前,一边自嘲着,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说要是这时候加上一个小巧,那还让不让人活? 到了山下,日凝拖着昏迷的日恒汗叠汗地打开每一间房舍看,除了那天她睡的那间房间和炊房隔壁的一间有床外,一整排的房舍都没有像薛家大公子睡觉的地方。 原先她还有耐心拖着一间一间找,找到最后她累得干脆把他扔在地上,自己挽起袖子一间挨着一间把房舍的门踹开。 奇怪?他究竟睡哪?她那天睡的房间的床是新铺的肯定不会是他的,而炊房隔壁搁置了两张很朴素的床,应该是小菱和小玉的房间。 这时,炊房里一只白色的长毛犬从里面蹦了出来,“汪汪”地边嚷着边摇着尾巴来到倒在泥地上的它的主人旁边,见主人苍白着脸躺着,它瞪了日凝一眼,然后又用嫩舌舔着主人的脸发出悲怆的鸣叫。 日凝这时才醍醐灌顶,想起前一晚上在炊房的柴堆里摸到的一摊“冻肉”。 最后她还是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烧了水用热毛巾给他全身上下擦拭一遍之后,他的脸色慢慢回缓。 煮了姜汤搁温了然后掀开他的嘴唇,掐着他的下颚,把汤一羹一羹喂下。 喉间不停发出“咕哝”的吞咽声,见他眼皮半撑了一下,眼神似乎还很迷惑,然后又紧闭了。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窗外被染得火红一片,日凝搬小凳子在一旁喝着鲜美的蘑菇粥。 那些蘑菇是她在厨房翻了半天翻到的,煮了粥打算等人醒了一起喝,但虽然见他脸色好了,人却始终未醒,她自己也操劳了一天早就饿了,这才舀了小碗坐在旁边喝。 大概是闻到蘑菇粥的香味吧,日凝放下碗的时候,看见日恒正怔怔地睁着眼扭过头来看着她舔嘴巴。 “你···醒了?”日凝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道。 “嗯。”日恒定定地看着她,表情安恬,眼珠很黑,眼底深处是室内摇曳的烛光和烛光里摇晃着的她的脸庞。 “饿吗?给你舀碗粥吧?”她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9 舌头往上舔了舔上唇,问。 “好。”他很乖巧地躺在那里应了,这么看上去就正如普通生病中让人照顾着的孩子没两样嘛。 日凝一边舀着粥,一边回过头来看看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挺让人心软的。 “来,坐着喝吧,小心烫。”她小心地扶起他,把碗放他手里,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歪在那里,看着她又看看粥又看看她。 “怎么了?”日凝疑惑道。 “通常这个时候小玉会喂我喝的。”他终于道。 日凝也终于想起了她这次随他下山来的目的,啐一声“这孩子真不可爱”然后就用调羹舀着往他嘴里送。 很快一大锅粥就见了底,日凝端着那个空碗问:“还要吗?” 日恒学她那样舔舌头,倚在床边懒懒道:“不了,我再喝你就喝不饱了。” “算你还有良心。”日凝朝他一笑,然后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他猝不及防地一颤,感觉到她小手温热的感觉放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把热量传递过来,这感觉很舒适。 “怎么还是那么冰啊!”她嘟起红艳的小嘴,似乎有点不满,“都喝下去大锅的热粥了,身体怎么还暖和不起来啊。” “你笑什么?”日凝发现他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以为他又在嘲笑她,忙抹了一下脸,反而把手上的粥油糊在脸上了。 ☆、第六章 日恒刚想伸出手帮她擦,就被她阻止了:“欸!我自己来!”说完,她就匆匆跑了出去汲水洗脸。 那晚上日凝伏在圆桌上睡了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回了床上。 其实昨天晚上她困得不得了的时候,本想把日恒往床里一推自己躺外侧睡的。但是日恒被她惊醒之后死活不肯,说是什么自己回柴房睡,把房间还她。倒是稀奇这个小子是不是被人宠惯了生起了这么个爱睡柴堆的怪癖,还是他有自虐症? 后来她想想他是个病人,当然也不忍心叫他去睡什么柴堆,于是就想效仿小巧睡在他的脚踏上,他又忸怩了。于是最后她气得一头扎在圆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那小子抱上床睡的吧?算他还有良心。 她走出房间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忽然想起他丫鬟说他每天都会一早上山定省,吃过早膳后下山。他没有叫醒她一起,大概是感念她昨晚一晚的照顾不忍心劳累她吧?但是他的身子还没有大好,独自一人走上山有没有问题呢?始终还是个孩子呢。 日凝想到既然他上山去了,那自己的早饭还是得准备,但昨晚明显翻了厨房除了蘑菇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于是,她又想到自己昨天在这附近发现了一片长着野梨子的树林,但无奈自己现在的身量矮小,搬着竹竿也够不着,即使是爬树,这副身材也很有限制。 于是她想起了以前小时候曾经发明的“果子收割机”。 是用简单的杠杆原理把渔网和剪刀用几根竹竿固定起来,把渔网调整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拉动杆杠把加长了的竹竿固定的剪刀操作起来,拉一下掉一个果子下来,很快就能收割满满一渔网的果子。 那时候因为这点小聪明被姥姥姥爷鼓吹着以后当个机械设计师,想不到还真有那么一天。 日凝兴冲冲地钻进炊房,搜罗了一切可以用的材料,把那些木柴削圆滑了拼在一起当竹竿用,到角落拿了几块破布缝成了渔网,就这么凑合着做了一架“收割机”。 果然和小时候一样,很利索地拉动一下杆子就掉一个梨子下来,虽然造机器花了不少时间,但至少留着以后都能用。 就在日凝很轻松地一边啃着梨子一边拉动杆子欣赏梨子自由落体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她转头一看,就看见日恒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攥着网往这边来。 “咦?你这么早回来?不是要吃完早膳才回的吗?”日凝问。 “我今天没有上山,昨天娘让我这几天留在山下好好休息不用上山定省了,说是刘先生很快要回来了,让我留在山下不要太劳累,到时候有的我受的。”日恒放下了木桶,日凝就看见里头摇曳着的水光,不时有扑哧的水声和冒起的气泡,“刚才我到垂碧湖里捞了些鱼,打算顺道过来这里摘些梨子回去。不过,看来你已经用这古怪的东西摘了很多了。” 日恒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梨子好吃吗?” “挺甜的。”日凝舔舔舌头道。 日恒捞的鱼和日凝摘的梨子已经够吃好几顿了。日凝选了一条大皖鱼,打算做个红烧皖鱼段,把头割下来熬成汤,但无奈身子站在炉灶旁,手就翻不动大铲子了,最终还必须在日恒的帮助下才顺利出了一道皖鱼段。 日恒笑着说:“有你这样当丫鬟的吗?到时候我可不知道清风肯不肯跟你走哦。” 清风是日恒给小狗取的名字,日凝听后立马嚷着不能这么耍赖,然后就说下回不用他帮忙了,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日恒笑问又把我的床板削了拼联一起来吗? 两人把桌椅搬到了黄花树下,一边啃着红烧皖鱼段,喝着浓郁的鱼头汤,一边欣赏偶尔落下的黄花瓣,清风倚在一边啃着鱼骨头。秋风徐徐掠过,把地上的花瓣卷起,便有须臾在半空旋动飞舞的黄衣精灵。不远处缕缕条条的柳枝一点一点地低头,纵横交错的柳影间,一高一矮,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靠在花树下,末了,啃上个秋梨,甜甜的睡意立马笼罩上来。 晚间,日恒搬一个板凳提一个铜油灯就坐在花树下,身边堆着一节节长短不一的竹子,手里拿把小匕首细细地削着什么,火光下就看见细碎纷飞的碎屑散落开来。 本来就是夜猫子的日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到房舍外面细微的“萧萧”声,于是就披上件红衣裳提了灯走出来。 今夜月色皎皎,秋日里的朗月分外明亮,映得地上树影婆娑叶如剪,烛光下,屑纷飞。 日凝走到光影处,把油灯并排放在桐油灯盏旁,一阵凉风过,烛焰忽明忽暗,她挨着那股凝神的寒香盘腿坐下,少年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看她,又兀自低头继续削。 “你在做什么?”日凝把玩着手里的竹子,扭过头去问他。 日恒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只是淡淡道:“这个时辰你还不睡,明天要早起随我去邻镇的市集采购些物什,你要是起不来这次任务就不合格了。” 少年变声期低哑略沉的声音伴着萧萧声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中听着竟多了一份柔情。 “那你还不是一样没睡?”日凝托着腮斜睨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男生的脑门,嘟囔道。 经她那么一戳,日恒动作一兀,“嘶”了一声停了下来。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0 “怎么了?”日凝发现了异样,双手伏在泥地上整个人爬到他面前坐下。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削个竹子都能削到手。”日凝惊呼一声,立马往衣摆处撕下一块布碎。 日恒白了她一眼,那还不是你害的? “来,把手伸出来。”日凝抓过被按压着伤口的手,顿时传来一种冰凉的感觉,用红布块缠着那里一层层缠绕起来。 在包扎手指上伤口的时候,她发现他手心也有伤,像是被许多支绣花针扎出的一个个针孔,而且从那些针孔的排列看得出那些针似乎是呈球弧状的。 “你被绣花针扎成的针球刺到了?”她捧着他的手问。 日恒怔了怔,点了点头:“对,差不多是这样。” 包扎完伤口,日凝随手拾起地上的竹片看。 “差不多好了,给我。”日恒夺过了她手中的竹片,然后从身旁拿出一根细长的圆棒子,把棒子的那头往竹片一接。 他朝她得意地笑了笑,拂拂袍子站了起来,衣袍上的那些竹屑就扬落到地上。他往手心呵了呵气,双掌摊直把细棒子搓了搓,那东西就旋转着直直往上升,然后徐徐落下,落到丈外处。 身后传来小女孩不屑的声音:“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竹蜻蜓嘛。” 白袍公子没有作答,只是走过去拾起竹蜻蜓,眼里似有些濡湿,脸上却是带着抹看不懂的笑意,那个眼神很深刻,在烛光照影下格外沉黑,黑得如同墨玉,如同那汪黑夜里的垂碧湖。 日凝站在那里都有点看痴了,然后那散发出幽兰般寒香的小公子平静地开口了:“晋书《抱朴子》一文中有记载,或用枣心木为飞车,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或存念作五蛇六龙三牛、交罡而乘之,上升四十里,名为太清。太清之中,其气甚罡,能胜人也。” “什、什么?”日凝以前理科学得好,古言方面是比较差的。 “这竹蜻蜓制作的原理就是根据这里制作飞车的原理制作而成的,你说,要是真能造一个巨型的竹蜻蜓,能带人直飞入苍穹,探一探那天府的奥秘该有多好。”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张开双臂,似要把整个寰宇拥抱入怀,月白的宽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要是让这家伙知道,苍穹之上另有苍穹,宇宙无边无际,自己只是生存在宇宙中其中一颗尘埃上的尘埃时,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日凝想象着,不禁觉得好笑。 “大哥,难道你就只想飞得高,不想飞得远一点吗?”日凝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意。 “那该如何飞得远呢?”日恒问。 “你这竹片子给我一点吧,早点歇息明早就知道了。”日凝对他笑了笑,他看着她,点了点头当作应了。 是夜未央,只有守在柴房的那只清风在“汪汪”吠叫,清扰了夜的宁静。 接着,就是“啪啪”的拍门声。 日凝大字型躺在床上,被褥已经滚到踏脚上了,雪色的亵衣翻到了脐眼以上,她闭着眼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哝一声翻了翻身,用手抓了抓肚脐。 似乎感觉肩上有些寒意,鼻子痒痒的,终于忍不住“蛤嗤!”一声打出个喷嚏来。 “妹妹!妹妹!赶紧起来了!”房外那小子还在拍着门。 日凝“腾”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屋内依然漆黑一片。 她赤着脚走出房间开了门,“吵什么呀?天还没亮呢!” 日恒见她居然只穿亵衣走出来,别过脸赶忙把她往房内一推,关了房门,“妹妹,已经寅时快到卯时了,再不走市集就开了。” 日凝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什么玩意,子、丑、寅、卯···才半夜四点多而已嘛!”她半眯着眼伸出手指数着,“还有,以后别妹妹、妹妹地叫,叫得怪别扭的,就叫宁柠好了!” 大概是大半夜被叫醒生了些起床气,再看到这半大的小子一句一声“妹妹”地叫,叫得她心里不大舒畅。 “好,凝凝,赶紧梳洗好出来,我在黄花树下等你。”外头安静了半晌后,那低哑略沉的声音响起。 ☆、第七章 日凝拍了拍脑袋,摸黑把灯盏点亮了,架起铜镜。 因为嫌双髻太麻烦,于是用红绸绑了一个清爽的马尾,套上红绸衫。铜盘上有水,双手舀了一舀洗了把脸。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制作到很夜的玩意,然后又折了回来用包袱皮把床头的那个玩意小心地包了起来,这才出了门。 开门那一霎,就有一阵清爽的风拂来,揉乱了她额上的刘海,露出了嫩白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含黛的远山眉。 花树下,一个月白衣袍的少年安静地等着她。 “大哥,走吧,市集往哪个方向?”红衣女孩盈盈站立着,捋着鬓发问少年。 “不知何故,现在听你叫大哥也总感觉怪怪的,以后你叫我阿蘅吧。”记忆中,那个素衣美人手执三岁孩童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这个“蘅”字,笑容很美,慈爱地看着那个同样很美的男娃,“阿蘅记住了,这是你的蘅,因为你一出生就带着蘅草香,所以娘给你取名为蘅,希望你长大能像蘅一样芬芳含蓄,造福万民。” “好!就这么说定了,叫大哥哪有叫阿恒来得亲切,对吧?”日凝笑眯眯的,终于不用叫小子做大哥了。 日凝跟随日恒上了停泊在垂碧湖旁的小舟,由日恒撑着木桨把水划开,小船徐徐往前。 他们上船的时候,天空还是洇墨一片,当他们撑至湖与河流交汇的地方时,东边就开始泛起鱼肚白,也闻见不远处花树下鸟雀的啼叫声。 “阿恒,我们去市集买什么呀?”日凝弯起膝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 “给你添一床被子,几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你需要一个床罩帘子,我再到书肆挑些书籍。”日恒站在船头,拉起木桨道。 “我那不是有被子吗?还要买吗?”日凝问。 “嗯,买一床新的,那被子以前有人盖过。”日恒道。 小船顺着蜿蜿蜒蜒的河道来到人气渐剩的地方时,两人下了船,这时,太阳已完全升起,把人照得很舒服。 “对了,你包袱里装的什么,看起来沉坠坠的。”日恒走在后头,看着前方走得马尾一甩一甩的小女孩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走在前头的日凝听到声音立马停住脚步,转身过来解开包袱。 一向波澜不惊的黑色眸子此刻也惊奇地看着日凝手上捧着的木制品,这是一只张开双翅的鸟儿形状的东西,又仿佛有点不像,翅膀的地方是用很薄的竹片制的。 日凝朝他富含深意地一笑,双手高举那只“木鸟”,使力往前一掷,这时,恰好风起,风向也正好是她前掷的方向。 那只“木鸟”就如同御风而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1 行,凌驾在风中,平直地“滑”到了很远很远,最后消失成一点。 “怎么样?昨晚我跟你说过了,今天让你看看如何飞得远了吧?你那竹蜻蜓比不上吧?”日凝哈哈笑着,走过来很大气地拍了拍日恒那比她高一个头的肩膀。 日恒还定在原地,盯着远处看了很久,终于兴奋地抓住日凝的手说:“凝凝,要是能把这物什做大一点,人在下面高举着顺着风向跑,说不定人就能飞起来!” 日凝被他握住的双手顿时感觉冰寒冰寒的,心想,当然能飞起来了,滑翔机也是这么办的! 日恒抓了她一下手就放开了,径自小跑着到前面去把木制飞机找回来。 日凝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小手看,凑近鼻子嗅了嗅,还残留股如玉兰加薄荷的香气。 “凝凝,这只木鸟赠我可否?”如玉兰般的公子站在离她不远处高举着木飞机对她说。 “好,那与清风来交换吧。”日凝笑得一脸奸诈。 “凝凝,你这么做是不对的,”白袍公子轻步踱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道:“那清风本来是清妹妹的,我怎能拿来跟你交换木鸟?这样吧,我看这个挺合适你的。” 日恒取下自己脖子上用七色绳打的结,把它戴在了日凝的脖子上,然后笑着叮嘱她:“好好保管了,日后我可要察看的。” 日凝把玩着那个精致的结,上面有和日恒一样的气味。 刚刚赶上了市集,这时人流还比较少。日恒先带她到成衣店挑了几套丹红、朱红、映山红、胭脂红、杜鹃红的衣裳,惹得日凝不满道:“为啥挑的都是红衣裳啊!” 日恒则很无辜地把衣裳包好往她怀中一塞,道:“难道你不是只喜欢红衣裳吗?从你出生到现在我都没看你穿除了红以外颜色的衣裳。” 逛着逛着,人气渐渐旺盛了,摊贩前不时流连了一些挑胭脂、玉簪的姑娘,还有挑着担子经过,不时搓着手停驻的小伙,孩童蹦着跳着拽着大人的手围在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摊子前,也有衣着偏偏的公子摇着被婕妤怨恨的秋扇招摇过市。 此时日凝已经被手抬着的如山高的被褥和衣裳遮挡了前面的视线,只得亦步亦趋地低着头在人群中紧认着日恒的靴子走。 “薛日恒你就不能帮忙拿点吗?”日凝不满地对着两手空空闲适负手而行的日恒嘀咕着。 前方立刻传来白衣公子的回应:“凝凝难道忘记了此趟下山来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啦!知道啦!不用你提醒了!”日凝没好气道,该死的清风,对她凶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和日恒一样讨人厌地跋扈,清清咋会这么痴迷? 前方立刻哈哈笑了,笑着说:“我相信你,这些东西远没有我或者小巧重。”然后在一堆聚满和她一样小短腿的地方停驻了。 于是她也顺应着停了下来,过了良久,从那些山堆般高的纺织物旁,伸出了一串红澄澄的东西,一股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日恒的半边脸出现了,只见他伸出一只手举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她嘴边,他那墨黑的眼睛笑眯眯的:“来,奖励你的。” 日凝诧异地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周围的都是年龄和现在的她差不多的小孩子,都高高兴兴地一蹦一蹦地走着吮着糖葫芦,有的还挂着着两条清涕,吸一吸,鼻涕进去了,舔一舔,出来了。 “不要客气,吃吧!”日恒笑着把糖葫芦塞进日凝嘴里,像大哥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又负着手往前面走了,留下身后僵化着含着葫芦串欲哭无泪的日凝。 日凝抬着织物站在一个书肆门口等着,那文人打扮的老板不时地看着书肆外,指指那个嘴含糖葫芦的小女孩对日恒说:“薛公子,这小丫鬟没见您带过,小小年纪看起来挺厉害的。” 老板指的是她的气力,很少这么小的小女孩会抬着这么重的东西站得动也不动,而且眼神也沉稳老练得很,从不往四周东张西望,只是嘴上含的那串葫芦证明了她确实是个七岁的小女孩。 “老秦,那是我妹妹。”白衣公子翻手把卷籍合上,道。 “那···那孩子是晴儿的女儿?怪不得一个模子似得。”那叫老秦的书生模样老板道。 “嗯···老秦,你这儿有没有水镜监录的上册原手抄?”日恒问那人。 那老秦神情变幻了一下,点点头会意,语气似有深意道:“薛公子请入内堂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凝站得双腿酸痛得紧,口中那颗糖葫芦都要含化了,终于把杯子包袱往地上一放,自己往书肆门口的阶级处坐了下来,拔出那串葫芦,用舌头舔了舔起皱的口腔壁。 等到日凝百无聊赖地吮完了那串糖葫芦,用竹签子在地上划了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在准备赛跑时,才听到脚步声自内堂传出。 日恒一见那放到地上的被子时立刻责怪道:“怎么把被褥放地上了,弄脏的话得自己洗。” 老秦立刻摸着头过来帮日凝抬起那些东西,歉疚道:“抱歉抱歉!忘记给大姑娘搬凳子坐了。” 于是日凝在那堆如山高的东西之上,又多了一包袱的书籍。她只能哀叹几声时运不济,低着头跟随日恒走。临走的时候老秦在后面问了句:“刘先生近日可好” 日恒回头道了句:“过几天就回”然后就走了。 之后的几天,日凝天天在房舍里帮日恒整理书籍。 原来日恒垂碧湖的房舍里那么多的房间大多都摆满了书籍,天文、地理、历史、军事、医药、诗经、小说,就连玄学风水和一些民间的发明类记载等等书籍都有,也不知这薛日恒往日里是不是就这么埋头在书籍里,当一条书虫子。 日出的时候除了要给他准备早膳晚膳的食材外,还要把房间里的书籍搬出来放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晒,而傍晚的时候又得把书籍搬回房间。其余时间除了伺候日恒吃饭就是把前一天搬回房间的书籍进行分类、归纳,然后放好,做好标记。 这几天下来都累得不行,天没暗都盼着它暗,一躺床上不到十秒就打起呼噜了。 这天,日凝搬着书籍往房舍尽头的那片空地去,经过花树下的时候,看见日恒卷着一本书籍靠在树下看,头上、肩上已经缀满了黄色细长的花瓣也不自知,这么远远看着,倒像是白袍子上新绣起的花纹。 日凝放下书籍大步走了过去,绕到他身后,弯着腰慢慢凑上前来,薄荷般的寒香混着凉意幽幽地袭击着她的脸庞。 就在双手和脸快靠近他的时候,伸手用力向下一按,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那肩膀上的黄花瓣抖落下来,公子惊吓了一下,本来端坐着的身子往上跳了跳,立刻机警地往后一转头。 那墨玉般的眼睛对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2 了杏仁般的大眼,两人的鼻息靠得很近,近得能把那股寒香摄进身体里。不时有黄色花瓣从他头上落下,断断续续地阻隔了两人相对着的视线。 墨玉的眼睛泛起了阵阵涟漪,公子一贯冰凉的脸庞竟泛起了些热意。 日凝扑闪的大眼闪了几闪,突然“噗嗤”一声抱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那公子的头笑得差点岔了气:“你···你···你怎么学大姑娘家用起了花钿?” ☆、第八章 就在日凝到山下的第九天,一向在山庄上的书房候命的小翠突然下山来。 原来是教习日恒的刘先生来信就是这几天到了,薛夫人让宝贝儿子提前上山庄待着,以恭候刘先生。 于是,日凝的丫鬟生涯也终于要结束了。 这天,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日恒身后兴高采烈地连蹦带跳走着,现在的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躯体,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走了一段路,日恒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睨着身后情不自禁哼着歌儿的日凝,怀里的清风依然乖巧地躺着。 “你好像很高兴?”他的语气里有点不满。 日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逗弄着日恒怀里躺着的清风,小声道:“你啊,你这只家伙,我花尽那么多心思,终于马上要把你带回给你的小主人喽!” “那可未必!”日恒冷笑道。 “你想反悔?!”日凝“腾”地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丢到了地上,抓着白衣公子的衣领道。 一旁的小翠看见了立马走过来劝架。 日恒却依然保持着姿势,脸带笑容地:“不要忘记,还得清妹妹答应我几个条件。” 日凝听了,理亏地松开了他的衣襟,退后了一步,语气和缓了一些:“那什么条件,现在能说了吗?” “不急,待会看到清妹妹的时候再说吧。”日恒说着,抚抚清风的脑门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次上山由于少了小巧这个累赘,所以倒是相对轻松。 回到久违的自己的房间,虽然只是在这里短短住了一个多月,但也有了一种归属感。 可是在房间等待她的却不是小巧,而是一个胖乎乎的,脸蛋儿又圆又宽的丫头。 一看见她,胖丫憨憨地笑得露出了一口的缺牙,“呵~是大小姐呀,我是甜妞啊,叫我甜妞吧,呵~我来伺候小姐呀,呵~” 看着这个语速比一般人慢上一个节拍的胖丫,日凝心里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咬,难受得紧。 “小巧呢?” “哦~小巧呀~呵~小巧姐姐呀,她呀~今天没在,她~呵~她昨天也没在,哦~这几天也没有在呢~都是我在,都是我在小姐房里候着~嗯···” 日凝听着听着,手在快速地搓着手指,她说了大半天还没有说出主要内容,日凝已经快把手指皮搓破了。 “好了,到底小巧在哪?”她好脾气地耐着性子重复问了一遍。 “嗯~小巧呀~小巧姐姐她~呃~她···”日凝搓动手指的速度加快了。 “你只要告诉我小巧在哪就好了,”日凝加重了“在哪”这两字,“明白吗?回答我一个地方名。” “哦~回答地方呀~嗯~地方的名字~那个~是在~外庭~南边~的~倒置房···”还没听胖丫说完,日凝已经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刚刚在听胖丫说话真的能让她强迫症发作,甚至想要替她把话说了。 她最看不过眼的,就是“慢”了!以前在学校画零件手绘图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完成,那时候她们班有一个男生画零件的速度特别慢,老师让她到旁边指导,她见他磨磨蹭蹭画一条直线还拖拖沓沓的样子,真的让她难受得犹如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 最终她是霸气地握着那男的手飞快地完成了。 后来那男的向她表白,被她一口婉拒了,理由是:“我受不了太慢。” 日凝裹着狐裘踏散了地上的雪,一身冰寒地来到外庭的南边,恰好有一个丫鬟走过,她一把抓住了问:“知道小巧在哪个房间?” 丫鬟伸手指了指倒数的第三间,日凝道了声“谢谢”立马拂了拂衣袍走了过去。 “小巧,你怎么了?”一进屋就看见小巧躺在床上搂着一个手炉,脸上是一副痛苦的表情,额上沁满了细汗。 “小姐,你回来啦···”小巧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撑着手想要坐起来。 “不舒服就躺着嘛,到底是怎么了?”日凝忧心地看着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床前,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发现冰凉一片,见她总是把手炉放在腹部的位置,立马就猜到了一点。 “以前没试过吧?”日凝问。 “嗯,没有···”小巧拧着眉毛,就有汗水从那上面拧出。 “有找郎中看吗?”日凝又问。 “没···没有啊··我们这些小丫头怎么叫得起郎中啊···而且···”小巧吸了吸鼻子,“小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怎么说话的?哪有那么严重!”日凝呸了一声。 “真的···我只跟别人说我不舒服,没敢说是怎么回事,我···我··很多血···流了很多血··有几天了。” 日凝一听,果然是这样,于是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外,让别的丫鬟赶紧去煮一碗红糖姜汤,顺便烧一盘热水来。 小巧抽泣道:“小姐,应该不是风寒···” “我没有说你是风寒。”日凝关上门,继续坐到小巧床边。 “那你让人煮红糖姜汤?”小巧吸着鼻子。 日凝叹了叹气,“必须风寒才能喝红糖姜汤吗··”一边掀开小巧的被子,发现她□□垫了好几块破布,上面都已经沾满了血迹。 “裤子脏了要换,要保持干净、保持通风。”日凝说着想要过来拿那些破布,小巧赶紧制止她,一抬头,叉了叉腰又问:“对了,你们这儿哪里有月事带?” 小巧则疑惑地看着她:“月事带?那是什么?” 日凝又叹了叹气,难道山庄上的老嬷嬷都没有给这些到了年龄的小丫头讲解这些生理知识吗? 于是,她把椅子拉近了一点,开始给小巧讲授一些科学的生理知识,听得小巧一愣一愣的,脸红耳赤。 完了,小巧还是很疑惑地道:“小姐,你怎会懂这么多?难道你已经来过月事了吗?” “拜托,这种生理常识就该及早知道的好吧?”日凝拍了拍大腿,小巧看着这个身形小小的却沉稳老练端坐在椅子上的小姐,心想,这说话的口吻听着真像那些二十多岁的妇女。 红糖姜汤和热水端来之后,日凝又让那丫鬟去拿月事带,那丫鬟惊讶地看了看这个还不足八岁的薛府大姑娘一眼,还是去办了。 日凝让小巧服下红糖水,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3 协助她清理了秽物,这时小巧躺在床上已经舒缓多了,肚子也没有那么疼了。 等小巧睡着后,日凝就回了自己屋里,这时,妹妹日清已经在她房间等了很久了。 一见她进来,日清立马蹦着跑了过去拥住了她:“姐姐!” 日凝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清清,这几日过得可好?” “不好!”日清嘟了嘟嘴,“小狗没了,姐姐又不在,清清可要闷死了。对了,姐姐,我看见大哥是抱着小狗回来的,他是不是要把小狗还给清清?”日清又大又水润的眼睛朝日凝眨了眨。 日凝正要开口,门外就有人来敲门了,是日恒。 “凝凝,在吗?” 日清一听,皱着眉头朝姐姐嘟囔道:“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叫姐姐的?” 日凝笑着拍了拍她的肉手,随即应了一声,日恒抱着清风走了进来。 日清一见,立马笑开了,蹦跳着朝清风走来,谁知清风龇着牙朝她发出警戒的声音。 “原来清妹妹也在呀,那好,我就把条件说开了。” 从外面徐徐进来的胖丫正要拖拖沓沓地“呀~啊~是大公子”直到说要去奉茶的话说出,日凝就已经机智地自己冲出门外把茶泡好了端进来了。 “阿恒,喝口热茶再说吧。”日凝说着已经把茶递到他面前。 日清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和大哥,这两人在山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回来就全然没有了辈分的称呼,唤得随意了。 日恒坐在圆桌旁,接过杯子,冰凉的指尖触到日凝的手时微微一怔。 “大哥,你就说呗,要清清做什么?”日清已经撅着嘴耐不住了。 “其实我也只有三个条件。”日恒抿了口茶,把杯子放到桌上,徐徐道,“第一,不许对小狗做它不喜欢的事情,包括把它埋在雪堆里、拿簪子往它头上乱刺、晚上把它赶出房间、拴着它等等···” “我没有拿簪子刺它,我是帮它打扮,还有,我把它赶出房间放到雪堆里是因为我用雪给它盖了一个房子,我也没有拴它,而是···”日清不服。 “好了,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是必须按时给它喂吃的,不能喂一天饿一天。”日恒接着道。 “好,知道了。”日清耷拉着脑袋。 “最重要的是第三个条件,只要它愿意跟你,那你就可以带它走。”说完,日恒把清风放到日清旁边,清风立马狂吠着缩回了日恒脚下。 “看到了?”日恒无奈地一摆手,“它不愿意呢,那就没办法了。”说完,他就抱起清风准备走出房间。 眼看着日清的眼泪就快喷薄而出,日凝慌忙叫住了他。 “阿恒!那我在山下那几天算什么?” “当初说好了的。”日恒说着,转过了头,冷笑着,“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供我差使的,能怨谁?” 这时,蹲在地上的日清一边“哇”地大哭着,一边使劲用手臂擦泪。日凝慌忙安慰着,轻拍她的背。 “姐姐,我真的没有···”日清红着眼望着日凝,哽咽着,“我最疼小狗了,我还把我心爱的珠链子给它戴呢···我只不过··偶尔忘记喂食而已嘛···”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也知道大哥一向是这样的,姐姐再想想法子吧。”日凝看着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心里柔软极了。 ☆、第九章 到了用膳的时间,见娘对她们姐妹俩依然是那副视若无睹的表情,真的让日凝很心寒,明明日清看起来情绪那么低落,那双眼睛像兔子眼一样,低着头只懂扒着白饭,食不知味,饭桌上对着她的永远只是一些青菜或者鸡屁股鸡头。 日凝瞧瞧偎在娘旁边碗里永远一堆大鱼大肉的日恒,又看了看自己这个被忽视的角落。正在想着,爹已经给姐妹俩一人夹了一箸鱼肉,慈爱地笑着道:“清清和凝凝要多吃点,快高长大。” “爹,娘为什么要那么偏心?”等其他人走后,日凝忍不住问薛逸朗。 薛逸朗怔了一怔,脸上似乎有愧疚的神色:“你娘她只是···只是···咳,因为你大哥他身子比较弱,需要的关怀多一点,你就别跟你大哥计较了。” 可是···那明明不是只是需要关怀多一点。日凝想起第一次到山下,日恒跟她说亲口对娘说是自己把她推下山崖时,娘说只要大哥没事就好,别的她不管。想到这里,就觉得很心酸。 想着想着,突然就想起上次回山庄时的事,于是就开口问了问:“对了爹,我们山庄北面是用来种雪霰花的吗?” “是啊,那些花都养了雪霁山庄好几代的人了。”薛逸朗心情似乎挺好的,展开了砚墨写起了大字。 “这个时候都过了花期了吗?”日凝想起上次去到只有一堆枯槁的荆棘。 薛逸朗笑着道:“傻孩子,雪霰花一年四季都是花期。只要积雪足够厚,它就不会凋谢。” “那···”日凝皱了皱眉,难道,是阿恒把花都摘去了?所以那天在雪崖边看见他,隐隐看见一些红色,那是他把花摘掉扔到崖下去了吗?然后,她又想起日恒手上的针伤,还有那次在日恒房间遇见爹和他说话时,他眼神里对爹的蔑视,他其实是厌恶爹的,所以才会··· 要是没有了雪霰花,霁雪山庄怎么维持营生? “爹,怎么办?”日凝看起来忧心忡忡的,“雪霰花被摘光了的话,还能长得出来吗?” “怎么会摘光?”薛逸朗放下了手里的笔,提起纸张往刚写好的泛着笔墨清香的大字上吹了吹,笑道,“每次我们采摘都会剩下一些,雪霰这种东西是只要在附近一处有一株在,其他的很快就会开了,但要是全摘掉,那所有根茎部分就会枯死,再也不能长出来了。” “那就不好了!”听到这里,日凝禁不住跳了起来,上前抓住爹的手就往外跑。 “凝凝···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雪霰花全都没了?!”薛逸朗一边焦急地跟着日凝走着,一边恐慌道。 “是真的。爹你···”日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他,怕他再受不了刺激。 薛逸朗走着走着就腿软了,他想起自己在外面经营的几家营生借来的巨债,他就等着找到雪霰的买主,用那一大笔钱填了那些外债,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些店铺的营生就能起来了,以后就可以不用光靠雪霰生活了,但要是这时候雪霰花再枯死的话··· 父女俩忧心忡忡,各怀神思来到山的北面积雪地带。 远远的就看见前方一大片血红,宛如杀手溅射到雪地上的血花,映得周围的雪里也彤光一片。 薛逸朗长吁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日凝疑惑了,明明,那天看见的不是这样的··· 日恒感觉体内的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4 寒气更甚了几分,在山庄上的时候,即使屋子里里外外都烧着碳火,夹层也透着暖气,他还是感觉到骨子里透出了寒气来。 现在除了每日定省,连用膳也不出房门了,于是娘就特意为了他把用膳的地方改在他房间里。 自然,日凝和日清都不愿意过去用膳了,因为心里窝火。而爹则两头照顾,于是先到日恒的房里吃几箸菜,又到姐妹俩那里去喝杯茶。 有一天,日恒书房里的小翠过来凝露阁找日凝,说是大公子有好玩的东西给大小姐看,让她得空了过去一趟。 日凝白了白眼,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事情不自己来找,还巴着我们都过去他那儿,以为自己是皇帝吗?传令一声所有人都得到他跟前去。” 这话恰好让小翠听到了,她就眼红红地跟日凝说:“大小姐,话不能这样说的,大公子是因为身子真的不好,而且,他一个人真的挺孤独,挺寂寞的,平时他话都不多的,但自从大小姐跟着他下山一趟之后,回来他就变得活泼了,他是真心喜欢跟大小姐一处的,你不知道他每次看见二小姐往你这儿聊天谈笑时他有多羡慕。其实公子真的很可怜。” 小翠都那么说了,日凝还是不好辜负小翠那一通眼泪,于是,她挑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晃晃悠悠地经过那一簇簇开得正盛的芬芳的香雪,夹了一身雪屑的狐裘大氅逶迤了一路。突然想到自己空着手去,于是,顺手摘了一簇梅。 来到他书房前半敞的月洞窗前,一靠近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暖气,看见日恒正坐在案上,一手执着半卷的书籍,伸出一手让一个三十来岁着青衫留八字胡的男人把着脉搏。 “嗯···公子,您这体内的寒毒似乎加深了,难道···”那八字胡男人捋了捋胡子揪着眉头道。 “这儿天寒,刘先生您硬要我留在这,寒毒加重也不足为奇。”日恒眼神似有闪忽,并没有正眼看刘先生。 “不,不对。我让您留在此处只是因为这里山高,灵气盛,而且外界冰寒的环境也适合你把毒延缓,不可能加重,况且,您那毒是从内而外发出的,跟这天寒不寒没有多大关系。”刘先生正了正色,放开了搭着他腕上的手。 “莫不是又如四年前那样,是薛逸朗逼您···” “刘先生!我说过了,那件事不要再提了!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刘先生还没说完,日恒就高声喝住了他,然后道,“你不是到外头寻找名医,找得怎么样了?” 刘先生叹了叹气,摇摇头道:“那神农老子自称尝过百草,解过百毒,却是从未听闻有中雪霰花寒毒的,他说需要时间研究。” “既然如此,那也并不是毫无法子嘛,至少,还是有希望的。”日恒的目光清淡沉稳,表情从容,仿佛谈论的是别人中的毒一样。 日凝发现自己这次来得也很不是时候,于是把手里的雪色梅花往窗前一放,转身就拖着大氅走了。 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日恒满脸苍白,身上连外衣也不披一件,抖着身子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转身的一霎,看见他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然后,下一刻,他就抖着透着寒香的身体把她拥了入怀。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冰窖。 他苍白的嘴唇贴在她的鬓边,瑟瑟道:“凝凝,我好冷。” “还小吗?知道冷还不会穿衣服?”日凝拖着他进了房间,叉着腰指责他。 他则笑得一脸灿烂:“你不是总开口闭口说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日凝气噎。 “谢谢你的礼物。”日恒把玩着手里的梅花,鼻子凑上前嗅了嗅,然后找了一个精致的绘着高山流水的古董花瓶插着。 日凝瞥了一眼,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十分昂贵的花瓶,冷淡道:“其实爹和娘都对你那么好,该可怜的是我和清清才对。” 那只把玩着梅花的苍白修长的手滞了一滞,英气的眉眼皱了一皱,随即就笑开了:“你嫉妒了?” 说真的她本来就只是寄住在这躯壳里的而已,那毕竟不是她的亲娘,她只是替清清不平,还有就是有时涉及爹娘偏心的问题时,这具躯体的原生情感仿佛也会倾泻出来一般,有时候甚至会严重影响她的行为。 “你别太嘚瑟了,不过就是长对了性别嘛!真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日凝扁扁嘴。 日恒含笑不语。 “对了,你到底叫我过来看什么,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日凝觉得有点无趣,环着手单脚挑起了前面的凳子。 “是这个。”日恒依然微笑着从书案下面掏出了一个家伙。 原来是日凝给他的木飞机,只是,飞机上多了一个相对巨大的“竹蜻蜓”。 “这是我琢磨了几天想到的,那时我在想,要怎样让木鸟在没风的房间也能飞得高飞得远?”日恒举着飞机走到了日凝跟前来,嘚瑟地在她面前卖弄起来,“于是就想到了这样。” 他双手捏住了竹蜻蜓杆子上一左一右的两根细绳,一抽动,竹蜻蜓就旋转起来,飞机也随着上升然后朝着前方滑行,从日凝的鼻尖掠过,扇起了一阵轻风。 在这个时代能想到“直升机”真的是一项伟绩了。 日凝盯着他看,由衷地拍了拍掌,“不错,想法真的不错!” “等一下!”日恒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房间的另一头拾起了滑落的飞机,然后跑出去一会又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周身带着寒气,身子不断地抖动。 ☆、第十章 日凝站在另一头,嘲笑他:“病猫子还四处走动,出去也不穿外套!” 日恒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心急了嘛,来不及穿。”说完就站在门边抽动细绳,让飞机往日凝的方向飞去。 “凝凝,伸出手来,接住飞鸟!”日恒兴奋地朝她喊着,眼底满是喜色。 日凝伸出双手,恰好飞机徐徐在她摊开的手心上降落了,然后,她就看见拴在飞机尾部的用泥捏成的红衣小人,手上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这个送你,你吃糖葫芦的样子最可爱了。”那寒香公子笑得眉眼都开了。这天,他都在笑,真有那么高兴? 那天夜里,日清感染了伤寒连夜发起了高烧。 爹急得连夜带人到山下找郎中,而娘始终没有到过清清的清风阁,床边就只有服侍日清的丫鬟和日凝。 小丫头烧得满脸红霞,闭着眼迷迷糊糊嚷着要娘,日凝在一旁帮着熨帖湿巾,听得心都酸了。 终于大半夜的时候,日清哭得把吃下去的都吐了出来,还声声叫着要娘,于是日凝握了握拳,咬了咬牙摸黑挑着灯跑了出去,敲响了翠云轩正房的房门。 夜里更深露重,寒意更胜了几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5 。黑夜的冷风里夹着些许雪飘絮,把日凝的青发都缀成了白头,油灯已经熄灭倒在雪地里,她仍在一下下地拍着那个房门。 “娘!娘!求您了!开门哪!清清病得很重,她想见您···”喊着喊着,嗓子都哑了,气力都消了。日凝背靠着房门坐了下来。 地上很冰,都冰不过此刻的心。 “娘···”啪啪!“出来哪!”啪啪!“清清要您···”啪啪··· 叫着叫着都麻木了,泪水也干透了,只感觉被风刺得生疼。 “你回去吧,外边冷···你爹已经找人去看清清了···”这时房内终于传来一声喑哑的女声,“娘不能过去···要是染上了再传给你哥哥就不好了···” 那瞬间,日凝感觉心的某处很疼,她相信不只是这具身体原生的主人感觉到疼,她自己都感觉到疼。呵!好狠的心哟! 拖着白袍往回走那一刻,日凝攥紧了拳头,有种想把大哥日恒推下悬崖的冲动,等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怕时,背脊已经冷汗淋漓。 “清清···”日凝连外氅都来不及摘下,就披着一身风霜坐在日清的床头,此时她已经累得睡过去了,脸上依然很红。 日凝握着她的手,垂下了眼帘,一滴晶莹的泪滴落下来,“清清,对不起,我叫不来娘,以后,我来当娘吧?” 第二天郎中赶到的时候,日清已经退了烧,但日凝却烧起来了。 迷糊中,她又回到了自己那个双层复式的宅子。 宏坚公然带着那个女子进了家门,和她在他们的床上恩爱着,笑着在那女的耳边说:“那哪是一个婆娘?明明就是一个汉子,她呀,连瓦斯都能单手挑着上楼!” “哈哈哈哈!!!”耳边不停地回响着男女讪笑的声音。 然后,那个穿着金光闪闪衣服的婆婆拿着一把龙头大权杖往她头上重重一击,鄙夷道:“你这个自私冷血黑心肠的坏女人!” 你这个自私冷血黑心肠的坏女人! 你这个自私冷血黑心肠的坏女人! 这句话不停不停地在耳边回旋着,回音叠着回音,直到她的头痛得快要炸开。 然后又来到一个地铁站,列车还没到站,她就单手夹着一叠文件,一手拿着笔在图纸上涂涂改改,嘴里还含着笔盖。 这时,一阵风吹过,她的下胯刚好松了松,那些文件立刻飞散开来。 她揉了揉齐耳的短发立马蹲下去拾。 大部分的还是捡回来了,但此时还有几页落到了轻轨上。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看了看表,估计列车没那么快到来,于是跃身跳了轨。 谁知其中一张被铁轨的缝隙夹住了,一旦用力拔出会把纸张弄烂,那些零件的细节部分就毁了。 于是,她小心地一点一点往外挪。 “开往机场东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勿靠近站台,请排队候车并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就在悦耳的女音用国语、粤语、英语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纸张还没被扯出,在场的人都把地铁站围得水泄不通,都在看这位轻生的女子。 “让开一下!”一个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想也不想就跳下了轨,把短发女子一把抱了起来,就在列车的隆隆声已经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奋力往上一跳,终是抱着女子冲上了月台··· “小姐,生命诚可贵!”男人义正言辞地说。 “设计稿···价也高。”宁柠看着他,呆呆地说。 宁柠,我爱你。 宁柠,我们结婚吧。 宁柠,我们···不合适,还是离婚吧··· 宁柠··· “凝凝,凝凝···”耳边成熟的男子声线不知何时变成了少年略沉的即将转成男人的声音。 全身都烫得绷紧、发疼,整个人是浮动的,有种踩在云边踏不着地的感觉。 意识很快扭成一片混乱。 然后,就感觉额上一片冰凉,那种感觉让她很舒服,就像干旱灼热的沙漠上遇见了绿洲。随后,身体也笼罩在一片清新的凉意中。 那股凉意还夹着股清爽薄荷般的香气。 她觉得身体不那么紧绷了,也不那么灼热了。 突然,那股凉意像是远离了一下,她急得想要伸手去拽住,紧紧地拽住。 于是,她就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搂了过来。 按在怀里,拽得紧紧的。 这下,就像炎炎夏日里在空调房搂着冰西瓜一样舒服。 她甜甜地笑了,喃呢一声,舒服地进入了黑甜乡。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那英挺秀致的鼻子和洋娃娃一样长长密密的眼睫。 “天哪!我居然抱着一个娃娃睡。”醒来开口第一句,日凝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日恒早就醒了,发现日凝身子已经不烫而且出了汗之后,他就小心地把身体挪开,担心会冷到她。 昨夜得知日凝高烧不退的时候,他急得外衣也顾不得披就来了她的房间。 因为小巧刚好又到生理期,疼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房里又换成动作奇慢的胖丫甜妞。 日恒实在是看不惯她的动作,温温吞吞的,湿毛巾还没覆到额上就已经干透了,于是他就用自己的手覆在日凝额上。 见她身子也很烫,于是就拨开了被子隔着衣服帮她冷敷。 可是这个时候,娘亲赵晴儿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把日恒扯开了,告诫他不要靠得太近,说要是被传染就不妥了。 但日恒不肯离开,就在母子俩争执着的时候,日凝迷迷糊糊地伸出双臂把日恒拽了过去紧紧搂住了。 这个时候,日凝脖子上绑着的七色绳结露了出来,赵晴儿怔住了。 而这时候薛逸朗也来了。 日恒很坚决地要求留下。 于是,薛逸朗就劝着自己夫人离开,赵晴儿也没有挣扎几下就被丈夫夹着出去了。 “阿恒,你怎么在这里啊?”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日恒后,日凝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双手向外扩展了一下。 “手好酸,脖子也好酸!”日凝嗔道。 日恒笑:“那当然,你昨晚搂了我一夜。” “不会吧!”日凝讶异,随即笑道,“难怪,昨晚梦中就感觉像搂了一个冰西瓜,冰冰凉凉的,可舒服啦。” 日凝的反应就是搂着一个冰西瓜睡了一夜,而日恒甘心当这只冰西瓜。 一个月过去后,红菱捧着一个小包袱来到凝露阁,碰巧日凝又不在,于是又把包袱给了小巧。 小巧打开一看,又是些新缝制好的月事带,上次因为太匆忙没来得及,于是这次连忙跑上前向红菱道谢。 这个红菱就是上次日凝回来去南边倒置房看望小巧那次,唤了去煮红糖姜汤和拿月事带的丫鬟。自那次之后,红菱又来送了两次月事带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6 ,上一次是一个月前。 听起来,小巧像是以自己名义跟她道谢,红菱感到很奇怪:“小巧,这···这个是给大小姐的呀···” 小巧困惑:“这种东西给小姐做什么?而且,要是小姐要用到的话,我早就做好一堆放那里了。” “难道上次不是大小姐来月信?”红菱讶异。 小巧摇摇头,指指自己,“上次是因为我。” “天哪!”红菱惊呼,“我还以为小姐来初潮了,现在夫人那儿、全府上下的嬷嬷都知道了!最近夫人更是在着手大小姐的婚事了呢!” 原来这个时代定亲的年龄是不确定的,一般是在女子初次来潮之后,女子的家人就可以找媒婆,可以给女子先定下亲事,待十五岁及笄之年就可以行婚嫁了。而那些十五岁还不来初潮的,相应地即使有人上门提亲也必须婉拒。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巧气喘吁吁地跑到清风阁找日凝,这时日凝正用木头做了一个一拉动就能自动行走的木制机械狗,坐在一旁看着日清玩着正高兴呢。 “怎么了?急成这样?”日凝忙帮小巧抚着后背顺气。 小巧喘了几下,日凝递来的茶也顾不上喝,就道:“夫人···夫人要把你许给缁城的富商,裴家的大公子···” ☆、第十一章 “开什么玩笑?”日凝不以为然,一口把那杯茶仰头灌掉,“我今年才八岁欸。” “可是···可是伺候夫人的婢女红菱以为上次来月信的是小姐,夫人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来都在帮小姐物色人选,今天···今天红菱才知道自己摆了乌龙,可是去跟夫人说的时候,夫人说···夫人说人已经挑好了,等男方那边合过时辰八字之后就会选日子上门纳征了。” “那现在知道摆乌龙了让娘去跟人家解释一下不就好了?”日凝还未在意,站起来走到木制小狗前,俯下教日清“启动”小狗。 “姐姐,你这么早就要嫁人了么?清清舍不得。”日清在一旁眨动着忧愁的泛着水光的大眼睛,心事满满地看着日凝。 日凝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不会的,姐姐不会嫁的。” “小姐!”小巧加重了语气,双手急得握成了拳,“已经跟夫人说过了!但夫人好像已经铁了心一样,说是我们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要是十五岁之前小姐还没来潮就让郎中来开些催月信的药···” 日凝揪着眉头沉默着,思考了片刻,问道:“我爹知道吗?” “老爷知道准备定亲的事,但···不知道月事弄错了的事···”小巧垂下头红了脸,显然这种事不好跟大老爷们说。 “那,定亲之后要到多少岁才出嫁?”日凝又问。 “行笄礼之后就可以了。”小巧说。 日凝掰了掰指头,暗自说:“那也还有七年嘛。” “小姐,你想···” 日凝心想,反正在这个年代,早定亲迟定亲都是要定亲的,婚姻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对于自己挑选的人尚且过得如此,就更别说别人替你挑的了。而且,她可不想被困住,不想成为这个封建社会家庭地位最低的角色。 在十五岁之前,她得定下一个逃跑的计划,她要过一个人的肆意生活。 可是,在这个一无所知的时代里,要逃跑谈何容易呢?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路线和目标的问题。 她想起山下的垂碧湖房舍里,堆满大量的书籍,那些书籍或许可以帮助她了解时事或是找到合适的目的地。 这么说来,自从上次她发高烧日恒帮她降温降了一夜后,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去跟人说声道谢呢。 于是,她又顺手在庭院里摘了几簇梅,打算到庆恒轩找日恒。可却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他披着一身玄色大氅,把所有头发高高梳起束成了一个四方髻,用一根镶玉簪子固定着,看上去十分清爽,只是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眼神却墨黑而有神。 “凝凝。”他的声音听起来更沉了,斜竖的双眉间蹙起了皱褶,“你去哪儿?” “巧了,我正准备找你呢。”日凝说。 “那去你那儿吧,我也是来找你的。”日恒朝日凝挥挥手,示意她跟在他身后。 日凝睨了那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瘦弱身影,心里暗暗道,这小子还是一副跋扈的样子。 进了屋子后,才见那家伙的脸没那么苍白了,日凝随手把几簇花塞进他手里就去倒茶。 “这什么?”日恒把花往半空扬了扬。 “花呀,太笨了,难不成是雪?”日凝摇摇头。 “我是在问,干嘛成天给我这花?”日恒好笑道。 “我去找你,想着空着双手,刚好看院子里有梅花,就摘些呗,而且,看到这些花,感觉跟你挺像的。”日凝高高地举着茶壶,往下倾泻,那些热茶经过长长的距离流进杯子时,温度刚刚好能喝。日凝把手拨一拨茶杯,“来,喝茶。” “哪里像?”日恒又问。 日凝笑得眉眼弯弯,“就是像。” 日恒岔了岔神,又晃了回来,“哦”了一声,放下茶杯,清清喉咙道:“听说,娘已经帮你找了人家?” 没想到他来是管这鸡婆的事,日凝不禁怔了怔,佯作责难道:“那都是你,害得娘看我不顺眼了,想要早点把我嫁掉。”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令日恒生了内疚,见他低着头不语,日凝又打圆场道:“好了,只要你帮我一件事就不怪你了,做女子的都是要定亲的,早定晚定还不是一样?” “那你对男方满意吗?”日恒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见都没见上一面呢!”日凝笑道,“满不满意都无所谓了。” “那···你让我帮你何事?”日恒又问。 日凝凑过来,小声道:“你那垂碧湖房舍里的书,能不能借我看?” “你认得字?”日恒眯着眼,虽然以前曾请西席教过她认一些字,但看那些书籍应该还是有困难的。 “我···我···这不是想学嘛!不然你念我听?”日凝支支吾吾地,担心被人识穿。 日恒真当回事般寻思了一番,才道:“下月初吧,刘先生允许我从下月开始搬到山下接受授学,到时候你随我一道去,每天得空了我就给你念一段。” “当初不是说刘先生让你留在山庄上磨砺好身子的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日凝疑惑。 日恒笑笑并不作答。 “那就这么说定喽?”日凝又道。 “有个条件。”日恒笑嘻嘻的。 “就猜到你小子没那么好心,又要谈条件。”日凝嘟囔着,站起来才比他高一个头挥手往他头上拍了一拍,立刻就被日恒抓住了。 腕部冰冰凉凉的,日凝不禁颤栗了一下,就见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7 他笑着出声:“也没什么,就是让你把我和刘先生的几顿饭包了而已。” “你不是有小菱小玉吗?”日凝大嚷。 “山下没地方,我不打算带她们了。”日恒抿了一口茶,淡然道。 日凝十分懊恼,龇着牙,伸手把冷公子面两旁的脸皮当面条拉去。 这一天,刘先生让日恒脱了大氅在院子里耍一套剑法,尽管使出的双臂遒劲有力,耍出的剑气如风、气贯如虹,但他的脸色却愈来愈苍白,愈来愈难看。 “公子,好了,停下吧。”刘先生揪住了双眉摇了摇头,伸手捋一捋胡子,哀叹一声道,“公子还是到房里去吧。” “刘先生,下月开始我就搬到山下去吧。”日恒把剑背在身后,上前来突然这样说。 刘先生却像惊喜万分道:“公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以前我让公子留在山庄时,公子想到山下去,后来我见公子寒毒严重了,让您到山下去,您又不肯,如今为什么又愿意了?” 日恒抿了抿唇,没有作答,只是说:“先生这几天准备一下吧。” 日恒原本以为下山去顺道捎上日凝的事,像之前一样跟赵晴儿提一下就行,可是这次明显没有那么顺利了。 赵晴儿听到日恒的话后,原本捧着的茶杯“砰”一声掉到地上去,脚边的裙裾都湿了大半。她皱着眉头,秀丽的眼眸里闪过丝惊慌,双手不断战栗,最后右手“碰!”一声拍在了高桌上,唇边颤动着,酝酿了好久才说得出声:“不···凝凝不能到山下去!” 本来低头作辑的日恒疑惑地抬起头:“娘?” 赵晴儿的嘴唇依然颤抖着,伸手抹了抹眼睛,颤着声音道:“既然你能叫我娘,我就决不允许···凝凝的夫家马上就会上门纳征了,凝凝将会嫁到缁城去···” “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日恒继续作辑,表情诚恳:“可不要因为恒儿误了妹妹呀。” “误会?”赵晴儿笑得凄楚,“凝凝脖子上挂的七色结是你给她的吗?” “你现在是我的儿子!凝凝是你妹妹!知道吗?亲妹妹!”赵晴儿从高椅上下来,鞋底压过湿地上的杯子碎片来到日恒跟前,她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地抓住那个和她齐头的少年的肩,指甲深深地陷了下去,“这种结,是把自己的头发混入编织的,是送给心爱的人寓求相守相伴的‘发结’!那个时候,我给···送过多少出去,你父···你爹都没有回应···” 日恒听后吓了一跳,忙垂首道:“娘!恒儿真的不知道这种结有那种意思,只是···只是那时候见···见恒儿的亲娘时常打这种结···恒儿思念她,才会结来带在身上玩的,是··是为了和凝妹妹交换物品才换了出去的!”说完,日恒就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真的?”赵晴儿听他语气诚恳,表情才和缓了一点,“你···那时候才三岁,怎么记得这些?” 日恒伏在地上的头这才抬了起来,眼神隐晦,道:“恒儿不但记得亲娘天天结这种结,还清晰记得每一丝一线都是怎么打的,记得···她总是一边掉泪一边结,常常打完一个结后,那个结就湿透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 赵晴儿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也偷偷抹着眼泪,“恒儿···苦了你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记事呢···那时你连话都不会说···”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娘,恒儿那时候不是不会说,”日恒眼里泛着水光,隐忍着,握了握拳,语气隐忍,“是知道说不得。” “好孩子···”赵晴儿抹把泪把跪在地上的日恒扶了起来,“娘误会你了,既然如此,你就赶紧把那七色结从你妹妹那要回来,以免惹人非议。那裴家的大公子娘也看过,一表人才的,总不会苦了你妹妹,虽然定亲是早了点,但还得及笄之年才嫁过去呢,这件事就这样吧。” “那···下山的事···”日恒小心地问。 “既然你与你妹妹聊得来,那就把她带着也好解个闷,你自己看着办吧,钱这里我多给你一些,以后也不用天天上山来,过节的时候上来一下就行,家里有什么事会派人下去通知你的,你不用担心。”赵晴儿帮日恒扶了扶发髻,又露出那种慈爱的眼神,眼睫上仍挂着串串晶莹。 ☆、第十二章 动身下山的那天,小巧早早就准备好一大堆的行装了。幸好日凝机警,预先准备好一辆木头车,到时候就可以连人带物一起运下去,能省不少功夫。 临行拜别过爹娘,日凝和小巧就跟着日恒和刘先生下山去,这时一直红着眼躲在爹身后的日清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奔跑过去抱着姐姐的大腿,眼泪鼻涕都几乎粘到上面了,哭得梨花带雨道:“姐姐···你可不能扔下清清呀,你不是说···你在清清生病的时候不是说过以后要当清清的娘吗?怎么才几个月又要离开清清了呢?” 日凝心疼地抚着日清的毛发,一脸为难,继而望了望日恒,日恒皱了皱眉,抚了抚怀中清风光滑的皮毛,摇摇头:“山下已经没有位置了,你带着小巧总不能以后都让小巧睡在你的踏脚吧?” 日凝叹了叹气,蹲了下来,捧着那哭得如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可怜的脸蛋,伸出手指拭了拭,耐心道:“清清乖,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有空就常常往山上走了,而且···”她神秘地凑在日清耳边小声耳语:“我把大哥带走之后,鸡腿是你的了,鱼腩是你的了,连娘也是你的了。” 日清懵懂着表情,会意地停止了眼泪时,日凝已微笑着把脸移开了。 “好了,清清,爹,娘,我们走了!”日凝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跟上了日恒他们。 日恒转过身问她:“你跟清妹妹说了什么?怎么说完之后她看上去高兴了许多?” 日凝“嘘”了一声,盯着他摇了摇头,“别提了,还不是一切缘由皆因你而起?”说完,就抓起木头车拉着小巧和行囊“咯咧咯咧”地往山下走去。 一旁的刘先生捋着胡子不时赞许地点了点头:“这薛家大小姐虽年纪小小的,看起来力气倒蛮大的,说不定又是个习武奇才。” 来到山下,由于房舍又有好几个月没有住人,一进房间就明显感觉到喉头溢满了尘的味道,在阳光照影下,那些尘土在半空翻飞舞动,纷纷扬扬开来。 小巧忙在前头替日凝扇着,“小姐··咳咳··还是等小巧清扫干净你才进来吧。” 这时日凝已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食指摆在鼻翼下擦了擦道:“小巧,快别扇风了,越扇尘越大,我跟你一块打扫吧。” “凝凝,”日恒在她身后叫了起来,“我和刘先生的房间就拜托了,给清风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8 喂点吃的,我现在先和先生到那边习剑,完了麻烦你们把晚膳也准备一下吧。”说完就头也不回提着剑走了。 日凝呆立在原地,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小巧在一旁替小姐难过地拉拉她的衣袖,“小姐···那个,让小巧来就好了啦。” “不,小巧,”日凝回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是好姐妹嘛,我才不像某人那样,总爱趾高气昂地吩咐别人做事,而且房间那么多,你要收拾到何时?” 小巧一脸感动:“小姐···可我总累你那么多,连上下山都让你背着、拉着··”她擦了把泪,细长的眉眼弯弯的,“那我们一起收拾完后,晚膳我来弄吧!” 用过晚膳,喂了清风一点肉汁捞饭,收拾好锅盘之后,日恒终于能空下时间来给日凝念书了。 他先把日凝拉到其中一间书房,问:“凝凝,你想从哪一本书开始?” 日凝走过去,一边看一边伸出指头往书籍上平移过去,划起了不少尘飞扬到空中,她忍不住捂起鼻子咳了咳。 日恒走过来把她拉离了一点,摇摇头道:“明天你开始整理一下书籍,把它们搬出去晒太阳吧。” “啊?又来?”日凝满脸的不情愿。 日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啦,得空了我会帮你一起弄的,也就每两个月搬出去晒晒就好,不会花多少工夫的。” “每两月一次?”日凝伸出耷拉着的两根指头,皱着的眉头艰难地伸了伸,露出哭丧的表情,“我还以为一年一次呢!” “好啦,要看哪一本?想好了吗?”日恒微笑道。 日凝伸出手搁在额前从下而上看,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书架最上面那本薄薄的淡蓝色封面的书雀跃道:“就那个吧,异人山水志!” “好!”说着,日恒已经伸手拍按了一旁的案桌,“腾”地一下借助墙壁和书架的框架飞腾了上去,一下就取下了那本书籍,轻盈着地,衣摆翩跹。 日凝惊异地盯着他,两眼闪闪发亮,双手合十摆在胸前道:“阿恒,你那个是轻功吗?我还以为是拍电视剧的忽悠人呢!想不到还真有那么的···” 日恒只是笑笑,拉着她到案桌前坐下,开始给她念起书来:“试一望兮不磝不礐,匪黛匪青。夹路无石,半山有亭···” 念着念着,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日凝舒展了一下筋骨站了起来,去把铜油灯点亮了提过来。 坐下的瞬间,脖子上挂着七色结的绳子露显了出来。 日恒盯着那截雪白纤细的颈项,不禁伸手过去把绳结提了出来。 “你干嘛?”日凝被绳子勒了一下,转过头对着他抱怨道。 “你一直戴着吗?”日恒把绳结捏在指间,墨玉般的眼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废话,你不是让我戴着的吗?”日凝觉得莫名其妙的。 “你喜欢吗?”日恒又问。 “有差别吗?”日凝没好气,反正不管喜不喜欢,还不是得把飞机交换出去了?这个仗娘疼爱就嚣张跋扈的家伙!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把它还我。”日恒缓缓放下绳结道。 “哦?那木鸟已经厌倦了吗?准备把它还我了?”日凝单手托着下巴,伸手握住那个绳结,斜睨着他。 “不,我用另外的东西跟你换,”日恒四下张望了一下,终是提起了案桌上锦盒里放着的一支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镶银玉石管狼毫笔,“这个你喜欢吗?” “对不起,我对这等俗物看不上眼。”日凝说着,更加宝贝地握着胸前的绳结,侧着身把它护到一旁,她心想,这绳结这么普通,这家伙居然用那么昂贵的东西与她交换,想来必定意义非凡,她就想看看他着急的样子,所以,说什么也不换! “那这个呢?”日恒搬出他珍藏已久的书画。 “不!”日凝坚决地摇摇头。 “这个呢?”日恒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支精致小巧的木制玩意,雕刻成一个木头女子手提一支棒,面前有大大小小的鼓,往嘴里轻轻一吹,木头女子就不停敲动大大小小的鼓,发出抽抽搭搭的木头响声。 “不要!”日凝还是摇头,长长的眼睫轻轻覆在眼睑上,捏着绳结往鼻尖处嗅了嗅,假装陶醉煽情道:“这七色结可是我哥哥心爱之物,上面沾了他身上的薄荷体香,我每晚必须要在胸前熨帖一番才能睡得着啊!我可不能与你换!” 日凝本想说这么一番话来,看看他能继续搬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出来交换,想不到他听完之后竟气得脸色绯红一片,垂下了头不看她,再也没有提起要把绳结要回来的事了。她心里多懊悔啊,早知当初拿出木制玩意的时候就换下来好了。 以前,薛大公子读书写字时,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但是,最近刘先生在教习大公子策论时,总发现他偶尔会神思不集中,容易被窗外一些嘈杂声扰乱心神。 就像是上次薛家大姑娘和她的婢子说说笑笑地抬着书籍从窗前走过,那只大公子命名清风的小狗从远处一下子扑过来,把大姑娘扑倒在地,散落了一地的书籍,然后薛大姑娘抚着后臀艰难站起,把小狗的前肢提拉了起来,侧着眉佯装生气提着小狗在半空旋了一个圈,把小狗吓得惊魂不定,“嗷嗷”地夹着尾巴逃。 那时候,就见大公子握在手指尖的羊毫笔此时已经停在半空许久了,连上面的墨汁滴落到宣纸上,洇墨一片也不知道。看见小狗和大姑娘斗气那一幕,他更是禁不住嗤笑出声。 刘先生要拼命咳嗽他才有所察觉,红了脸低头继续铺写。 不仅如此,就连练剑时都能让人轻易挑出破绽。 那一次,刘先生在梨树林里挑了剑负手与大公子对招,原本两剑对峙正打得铿锵有力、火光四溅。在大公子越来越密集的攻击中,刘先生被剑气压得被迫后退,正节节败退之际,突然被刘先生看准了一个非常时机。 只见大公子面前因剑舞动而升起的那阵剑气中,手势迟缓了一下,刘先生立马趁着空隙破风而入,直指公子咽喉。 “哐当”一声,大公子手里的剑掉落到地,眼睛似乎还在看向别处,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刘先生就闻见背后一少女的声音:“小姐!幸好小巧拉住你!你怎么自己设的陷阱都忘了?差点要掉下去了呀···” ☆、第十三章 “公子,”刘先生决定找来日恒谈谈,“您最近常常走神啊···” 日恒面红了红,满脸不自在眼神左闪右避,拱了拱手,“先生的提点日恒谨记了,以后会益发努力的。” “先生并不是怪您,我也知道公子平时很努力···”刘先生捋捋胡子,像过来人般意味深长道:“公子长大了,也是时候行初礼了,那个丫头乖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19 巧伶俐的,是叫小巧吧?身份是低了点,也不妨收作通房···” 日恒猛地咳嗽,脸像傍晚天边的红霞,“先生···先生误会了···而且··日恒还必须保持血液纯净···” 一听到这里,刘先生立刻怒了,低垂的胡子也像蓬张着一样,“笑话!凭什么为了他薛逸朗保持贞童血?他知不知道公子···” “好了,先生,别说了!”日恒喝止他,“他始终对我有养育之恩,而且,我现在吃喝还不是得靠那些雪霰花?我只是在为自己而已。” “为自己?”刘先生冷哼了哼,“为自己而寒毒侵体?公子您老实说,老夫上次走后,您是不是又帮薛逸朗那家伙让那雪崖边的邪花噬血?” 日恒没有作答,只是背负着剑往丛林深处走了几步,背对刘先生道:“这重要吗?反正寒毒是多是少,还不是那样?” 山下的冬天虽然也有飘雪,但远远没有山庄上那么冷。那时候,满树的黄花都已经凋零了,叶子也腐化在泥地里了,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日凝时常会把落叶扫成堆,从山林里挖来红薯藏在里面煨,然后拿上一卷书拉着日恒坐着取暖。 拢拢衣襟,一边取暖一边闻着红薯的香气,一边听着日恒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朗读着那字句行间匿藏着的旖旎迷人山水风光。 等到那红薯从燃着火光的灰烬中扒出时,清风就会一阵风一样掠过,鼻子往那一嗅,碰了碰,马上又缩开了。 日凝哈哈大笑着剥下一小口金黄飘香的薯蓉,吹了吹,放到地上,等放置温了,清风就会摇着尾巴低下头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日凝常常会吃得满嘴满唇都是金黄,舔一舔唇,砸砸舌。有时日恒看着看着很想也凑过去舔舔,因为那看起来像是很香甜的感觉。 春天的时候,房舍外的那些秃黄的枝头又会抽出新叶,湖岸边的翠柳更加嫩脆了,和缓的柔风拂过,往湖中一点一点的,泛起了圆圆圈圈的涟漪。 日凝把那只通往缁城小镇的木舟改良了,在船头的位置安上了一个螺旋桨,不断拉动杠杆和方向盘就能让小船前进和左右摆动。 她经常拉上日恒陪她泛舟湖上,顺着汇成湖的河流一路南下,有时候会到缁城镇上逛逛市集,有时则会漫无目的地顺着河流而去,一直走一直走。 有时候带足了干粮,就瞒着刘先生去了足足半月有余。 日凝本想独自前往的,但想起自己现在始终也只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儿童,加之见日恒的剑术武艺日益长进,想着带上个侍卫在旁防防身总是好的,而又会嫌弃小巧的体能,所以一般只会带着日恒。 大约是日恒每天被刘先生鞭策得紧了,需要缓一缓气,所以每次带上他去浪游时,他都显得异常兴奋。 沿途有不断变幻的花树,每过一堑就换一途风景。有时是落英缤纷的粉浪和馨香的馥郁,有时是茂密的翠竹和越驶越密蜿蜒狭窄的河道,有时是站在河道两旁高过人头、摇摇晃晃,活像在朝你招手的芒草,有时,则是畸石突起,嶙峋陡峭,让船只无法再往前航行,两人不得不下来托着船越过这段河道。 在日凝十二岁那年春末,也是携带了满满的粮食决定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探探。 那年,日恒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形挺拔修长、芝兰玉树的英伟男儿了。而日凝的身量也长高了不少,眉目间已经多了几分少女的媚态了。 那一天,也是航行到那堆乱石突起的河道,由于水流过激,船一下子就撞到大石上,螺旋桨被撞断了。 于是两人不得不趟下水把船拉上岸修理,这里由于河水浅,人可以直接在河底走,走着走着,日凝的脚一滑,整个人就趴到水里去了。 扑腾几下之后,日恒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日凝顿时感觉到寒气凛然。 日恒把她放到岸上,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把脸,可惜那帕子也已经湿透了。 “凝凝,可有受伤?”日恒关切道。 这时日凝已是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紧紧地黏在身上,突显了少女微微凹凸的有曲线的身材上。 日恒顺着那抹曲线一直往下看去,突然,就瞅到了鲜红的血迹。 “流血了!我看看。”说着日恒就想去扒那里的衣物,那些血迹是从大腿内侧一直蔓延到小腿的。 日凝的脸红了红,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别!那不是受伤···” “不是受伤?”日恒脸色疑惑。 “是···是···”日凝绞着手指脸红红的,该怎么跟他解释呢?像那时候的小巧一样给他讲解那些事吗?她难得的害羞让日恒感觉非常可爱,想不到她也会有如此娇羞的样子。 “就是···那个··女孩子长大了就会···”日凝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 听到这里,曾读过些医书的日恒已经猜到是什么了,立马也红了脸,柔声道:“好了··不用说了···我带你找个客栈住下吧。” 说完日恒将包袱通通搁在一条臂膀上,拦腰抱起日凝。 日凝感觉到身子一轻,身上一凉,被人那么往上一提,地面立刻就离她很远了,只见面前的男子轻而易举就把她稳稳地抱着,走起路来轻松自如。 这几年来,他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长成了一个拥有男人一样结实强壮臂膀的男儿,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当年她能背得起的病弱小子了,虽然直到现在,他的身子仍一如既往地冰凉,仿佛是从凡尘以外的世界来的冰雪仙人一样。 “阿恒,”她被抱在冰凉的带有寒香的怀抱里,不禁深有感触,“记得那年到山下找你时,你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呢!” 日恒睨了睨怀里的小人儿,忍不住啐她:“你才小孩呢,你到现在也还是小孩。” 日恒体贴地把身上月白的薄袍披着日凝身上,刚好能遮住她身上的曲线,但他自己却露出了结实姣好的半个胸膛,看得见袅袅寒气从那里升腾而起。 “阿恒,你会不会冷?”日凝进入客栈的房间时,突然扭过头来问。 日恒想了想,笑了笑:“会,那你能当一个暖西瓜吗?” “什么嘛,你这小子!”日凝跳起拍了拍他的头,“关心你还耍我,房间里应该有手炉吧?” “怎么可能?夏天都要到了。”日恒道,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了丝期待。 “那好吧,被子不够的话尽管找我拿。”说着,日凝就“砰”一声关了房门,日恒在房外叹了叹气。 日凝换过了一身干爽的淡粉衣裙时,房外有人敲响了门。 一边解下绸带,把乌发披散到肩上,一边走过去打开了门,就看见一双墨黑发亮的眸子正对着自己。 日恒笑着踱步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此时他已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0 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了,头发虽还是湿漉的却还是高高束起。 他把那个包往日凝手里一递,微笑了道:“这个你会用上。” 日凝打开一看,是一堆长长的有夹层的布带,她看了看布带,又看了看日恒,尴尬道:“你上哪弄来的?” 日凝疑惑他一个男子是怎么向人开口要月事带的。 “咳···”日恒窘了一窘,把脸转过一边道:“这个···你会用吧?” “嗯。”日凝留意到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那就好···那我回房了。”日恒眼睛不敢看她,说完就匆匆离去。 到了快掌灯的时候,房里昏沉一片,日恒躺在床上,冰凉的身体某处,有一个地方在试图把温度提升。 心像被猫挠了一挠一样,难受得紧。日恒控制不住地想起那片蔓延至小腿的鲜红的血迹,一甩头,又是挥之不去的旖旎。 “阿恒。”糊在门上的窗纸上映出了一叶火光,清婉的女声从门外传入。 日恒全身像触电一般抖了一抖,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倚在床沿问:“什么事?我已经睡下了。” 门外的人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一样,说了一句:“那我进来喽”然后门就“支呀”一声开了。 日恒“腾”地坐了起来,马上扯过被子盖住了某处。 “阿恒,你怎么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日恒的心擂得像鼓一样。 “不舒服吗?”那盏油灯放到了圆桌上,身旁的床褥陷下去一点,带着馨香的女子坐在了旁边。 她伸手贴到了他冰凉的额上,惊呼:“天哪!好凉!” 日恒斜睨她:“我全身发凉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吧?” 日凝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站了起来替他取下束发的带子。 “你···做什么?”日恒惊道。 这时,他湿漉的乌发已经垂披下来。 ☆、第十四章 日凝一边用帕子帮他一点一点擦着,一边用低柔的语气道:“不擦干头发睡会生病的。”这时她披散的头发早已干透,用一根红绸子松垮垮地挽着,看起来甚是慵懒随意。 “嗯···”他正襟危坐着,感觉头发丝微微拉扯着头皮,一种酥麻的感觉轻轻地漾开了,他颤动着长密的眼睫轻轻闭起,静静地在昏黄的光罩里感受这种丝丝缕缕、一点一点聚结而成的甜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头皮边的扯动停止下来,他仍意犹未尽地闭着眼侧靠在日凝身上。 “好了,头发干了,阿恒,阿恒?睡着了吗?”日凝扶着他,他就顺势把头搭在她的腰间,装作睡去。 他的身体很冰很凉。日凝在昏黄的光线下看他的睡颜,那么绝美的男子,身子怎么这样? 她轻轻地手托着他的头往枕上放,在她弯腰期间,项上的七色结垂了下来,那结上有着属于他的气味,他和她的气味。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鼻翼碰触到那个七色结时微微地蹙了一下,心底翻腾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双手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处微微向上弯起,微微抖动着,向上移动一定位置又停了下来。他想像小时候她伸手把他当成冰西瓜拽入怀一样,也把她搂紧怀里。 但手抖了好久,连眼睫也开始微微抖动了,始终没有行动,直到她身上的气味渐渐远离,那抖动的张起的双手终是攥紧成拳。 火光渐渐远离,“支呀”“啪啪”地传来开门然后关门声后,他睁开了眼,在黑暗中深叹了叹。 翌日起来,日恒脸色苍白了许多,打自这些年习武以来,虽说不能把身体内的寒毒去除干净,但总比以前脸色缓和了,此时,仿佛又如几年前一般了。 但日凝脸色也并不好看,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走下台阶的时候差点就扑腾了下去,幸得日恒抓住了她的手。 但在抓住她的手的刹那,竟然感觉到她手的温度明显比他低。 “阿恒,是我错觉吗?为什么我竟感觉你的手是温的?”日凝拧着眉毛对他说。 “你···肚子疼吗?”日恒蹙了蹙眉,还是问。 “嗯。”日凝点点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大概是别人所说的痛经了。以前她那身体从来没试过,或许是换了一副躯体,而且这副娇弱的千金大小姐的躯体还曾滚下山受过重伤,想必此时也是因为体质弱了,所以才会疼得如此厉害。 “那你怎么不说?”日恒责怪着,一边揽过她手上的包袱,弯下身子,“我背着你走吧。” “可你身子很冷。”日凝觉得肚子一旦痛起来就浑身发冷,更不想接触到冷公子冰凉的身子了。 日恒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于是最终还是搀着她走,打算尽快把小舟修好回去。 “我看还是先带你看郎中吧。”日恒见她痛苦的表情有点不忍。 “不要,看那不管用,不然你去看看有没热的红糖水,我喝点就没事了。”她想起之前小巧的时候也是靠红糖水缓解痛苦的。 “好,那你先在这里坐坐,我马上回来。”日恒把她搀扶到一片墙角坐下,转身就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或许正巧碰上集市,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一大片,看得日凝头昏眼花。这时,从人群中跳出两名大汉,长得流里流气的,露胳膊露胸的,一看见她就像垂涎肥肉已久的大狼狗一样,伸手往她身上揩去。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跟哥哥们走吧,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日凝拧着眉,这时那种绞痛的感觉益发厉害了。她首先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可以自卫的武器,发现墙边有菱角尖锐的石头,于是,装作害怕把身子挪过去一点,背着手把石头攥紧在手。 “哥哥们要带我去哪呀?不巧,我也是跟我哥哥出门的,他就在那边,不如我唤他一声,咱们一起去吧?”日凝疼得鬓边沁出了冷汗,背后的手握紧石头摩挲着。 “不用了,我们只带姑娘玩。”那瘦长的大汉蹲坐着把恶心的脸凑了过来,嘴里散出大蒜的味道。 另外一名胸前有纹身的大汉开始去拉她的手,两个大汉但她只有一颗石头,就在她犹豫着,琢磨着该砸哪一个之际,那个有纹身的大汉被后面一个人拽着扔出了丈外远。 惊动的人群立刻挪开了一片空地,站在安全的位置观看着。 这时日凝终于鼓起勇气双手紧攥那块石头,趁着混乱对准瘦长大汉的额门奋力一击,那汉子的额头顿时鲜血四溅。 “这□□!”那大汉暗骂一声,冲上前来想抓住日凝,无奈身后又被那击倒纹身大汉的人拉了过去,腿脚击了几下,那汉子痛得“嗷嗷”叫,然后和那纹身汉拐着脚走了。 日凝正疼得紧呢,没有心思欣赏这场精彩的打斗,此时正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1 蜷缩着身子躲在墙下,汗水已经滴落到眼睛里。 “小姑娘,你没事吧?”浑厚的声音响起,日凝顺着那只伸出的手往上一看。 那直爽憨厚的眼神,多么熟悉的眼神! “宏坚?”日凝抱着小腹,拧着眉,撑着眼皮道。 那人笑了,作辑道:“姑娘认错了,在下名叫镇东。” 顺着那声音看了开去,那深刻的五官,硬朗的轮廓,果然不是宏坚,只是眼神像而已。 “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那人终于发现日凝不妥,“不如我去找郎中来吧?” “不用了。刚刚谢谢你啊。”日凝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摆了摆,眼睛越过那男子往人群里张望,该死的薛日恒,上哪去了那么久? “姑娘不必客气。你可是跟人走散了?”镇东发现了她目光一直朝人群里搜寻。 这时,一个素白身影的男子拨开人群飞奔了过来,看见那个深蓝衣袍的人弯着腰对着日凝,立马过去一把从后锁住他的双臂。 镇东被他揪得生疼,□□了一声。 “阿恒,他是救我的人。”日凝捂着小腹艰难地站起。 日恒闻言,立马松了手,随即过来扶住了日凝,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拧开了盖,“红糖姜汤,来,小心烫。”然后,又转身对深蓝衣袍男子说:“这位兄台刚才多有得罪了。” 镇东捋了捋袖子,笑道:“言重了,不知公子是这位姑娘的···” “我叫薛日恒,这是舍妹薛日凝。刚才多谢公子相助。”日恒向深蓝衣袍男子作了作辑。 “薛日凝?”镇东眼睛闪过奇异的光,又看了看白袍男子背后的女子。 这女子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似乎是身体不适,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临危不乱,出手的力度还那么狠···镇东不禁觉得很有意思。 “对了,薛姑娘好像身体不舒服,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帮得上的地方?”镇东看了看日凝一眼,这时她已经喝完那些红糖姜汤,表情缓和了一些,此时正背靠着墙闭目养神。 “多谢公子,不过不用了。”日恒的语气淡淡的,说完就把日凝抱了起来。 一接触他冰凉的怀抱,日凝呼喊了出来:“阿恒,你好冷!” 日恒愣了愣,随即就把她放了下来。 镇东笑了,问日凝:“不知二位要到哪去?” 日凝按着小腹道:“万青河边的畸石河道那里。” 镇东这时已弓下身子道:“姑娘不嫌弃的,在下愿意代劳背你过去。” 这时日凝疼得身子有点虚,见这男子也有种熟悉的感觉,看起来人也憨厚,于是也就不忸怩了,把手揽在他肩上就让他背了起来。 身后跟着两人走着的日恒脸色很难看,表情一直臭臭的。 直到来到畸石河道,他一直一声不吭,前头的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聊着聊着,日凝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后,就心情大好地和镇东开起了玩笑。前方笑声不断,后方则愈加凝重了。 镇东告别二人后,日恒仍一声不吭地坐在大石边托着小舟在修理。 日凝这时已经好多了,就坐了过来一起研究。 “哎,阿恒,这个杆断了,你看看附近有没东西可以代替?”日凝盯着那个螺旋桨,对他说。 可他只黑着脸埋头弄着,并没有理睬她。 “哎,阿恒!”日凝摇了摇他,他也依然不言不语。 “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小孩子脾气了?”日凝不解,伸出手捧过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从左往右地仔细看着那几乎要凝霜的精致绝美的眉眼,道。 白衣公子垂下了眼帘,拉开了她的手,正坐了起来,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我知道自己身体冰凉,你不要碰我,以免冷着你。” 这时日凝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初愈还虚弱着的脸“噗”一下笑了,扯了扯他的白袍袖子撒娇道:“哎哟,我的好哥哥,原来你恼我说的话啊,对不起了,我随便说说的,你看,我发烧的时候,你那体温不是正好用上了吗?还有,还有,夏日的时候啊,我就最喜欢靠着你读书了,连扇子都不用打了。” 郁翠的大树下,傍水而靠着一艘木舟,木舟旁,一个粉衣少女笑容甜美地仰着头,不停拉扯着旁边伟岸英气的白衣男子的阔袖,男子垂着头认真地修船,不时看看那少女扑闪的大眼,冷硬的表情一点点软融。最后,少女笑着把头靠在男子身上,撩起指尖趁其不备时触动他腋下的胳肢窝,白衣男子猛地握住了她双手,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第十五章 日凝和日恒把小船修好之后,在日凝的强烈要求下,没有驶往回程,而是继续往南游历了又大半个月。途中看过了不少精致秀美的青山绿水,雅致宁静的山村院落,繁盛载歌载舞的大城。 在他们终于尽兴而归的时候,又过了一个月。 这时,夏天已经到了。 那垂碧湖的水一到夏日愈发碧翠得透心,日凝就近靠着日恒,沾着些凉气解暑,一路说说笑笑而归。 在他们下舟的时候,小巧就满脸难色地跑过来迎接,哭丧着脸,手里攥着一包什么。 “小巧,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你看,这是雷城的芝麻酥,这是洪庄的姜汁软糖···”日凝一边笑着,一边往布袋里把礼物数落出来。 但一旁的小巧却脸有难色,“小姐,刚刚你们回来之前,夫人派了红菱下山来,给了小巧这包东西。” “什么?”日凝见小巧完全不对那些小点心感兴趣,不禁感到疑惑。 “之前一直拖着迟迟不来纳征的裴家,夫人老爷本来想着反正小姐尚未来月信,也就不急在一时了,但那裴家无声无色了几年,居然在半个月上门纳征了,据说那裴家大公子更是已经拜见过老爷夫人了。”小巧捏着那个纸包说着,几乎要捏出皱褶来。 “然后呢?”日凝一边听着,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始把拾落的点心重新一个个放进布袋里。 “然后,然后夫人就急了,请了郎中开了些催月信的药,说是要在十五岁之前必须让小姐你来月信···”小巧说完,垂下头看着手里那纸包,等着小姐发话。 日凝一把夺过小巧手中的纸包,“就是这个对吧?”日凝说完,就撕开了包纸,里面乌漆漆的药材散落了一地。 “小姐!”小巧惊呼道。 “别急,”日凝呼了呼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等她把事情告诉小巧之后,小巧才吁了吁气,如释重负,只是不知道问题既已解决,为何小姐却高兴不起来。 如今距离及笄只剩下两年多了,这些年以来倒是和日恒乘着小舟到过了不少地方,但一旦要逃跑的话,还得去更远的地方,而且,经过上次在路边被大汉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2 调戏的事,日凝醒悟,到时只身一人的话,还是得有点武艺防身。 她想到了日恒,但日恒自从回来后,就被刘先生拉进了房间一直都没有出来,据说还有一个男的在我们出游期间过来了,听小巧说是来找大公子的。 日凝捧了一本书挑了灯坐在靠窗的案桌上打着盹儿,对面床上的小巧早已睡熟。自从跟着刘先生和日恒下山之后,刘先生住到了日凝原来的房间,而日凝和小巧则住在炊房旁,就是以前小菱和小玉住的房间。 就在日凝的头快要点到桌上时,听到隔壁房间的门“砰”地关上,顿时倦意全无。 日凝立刻站起冲出门去,原本她就是坐在那里等日恒的。 她挑了灯来到炊房前,伸手一推就把门推开,正要朝里面的人喊“阿恒”,喊出的却是一声惊呼,随即就把门关上了。 倚着红褐色的门板,心跳依然起伏着,过了一会,她又朝门内的人喊:“把衣服穿起来,我有事找你。” 等到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时,日凝疑虑地用眼角瞅了瞅,然后才转过身去,满脸怨怼用长辈的口吻说教道:“阿恒,你能注意一点吗?我不是对裸睡有什么意见,只是你的身体都那样,你干嘛学人脱了衣服睡?而且睡在那些扎人的东西上,那些东西又很脏,你就不怕感染?” 日恒很无辜,明明那么多年来他一直那样睡都相安无事的,“凝凝,你找我有事吗?” 日凝拉着他到黄花树下挑灯走着,叹了好几声,走到一个刚好有清晖洒下的秃枝丫下转过了身,仰着脸看着他:“阿恒,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教我习剑或者一些其他傍身的武艺吗?” 日恒疑惑:“你的时间为何不多了?你要去哪里?” 他一句说穿了她的心事,但她认为逃婚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这样才能顺利一些。 “就是···那个···在我出嫁之前,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有多广啊,那么,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还是懂点武艺傍身比较好。”她有点心虚,眼睛没有看他。 日恒靠近了过来,银色的月晖下,他的声音像那一泓清幽的泉水一样柔情:“你想到哪去,我陪你去就是了,有我保护你不会有危险的。” “话是这么说,但总有走开的时候,你也会有没空陪我去的时候啊,比如上次你替我找红糖水的时候,要是我懂点武艺,就不怕被人调戏了。”日凝无意中却说穿了日恒的心事,他叹叹气,仰起脸去看月,道:“对呀,我确实也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明天,我就要随刘先生和老秦外出了,起码要几个月的时间,等我回来,再教你使剑吧。”日恒说完,日凝已经张大了嘴看着他,“怎么那么突然?你们要去哪?” “这个···你不必知道。”日恒说着,转过了身,他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但又说不得。 这时日凝的心情像是一下子掉到了谷底,从未想过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朝暮相对的亲人就这么不说一声就决定离开她几个月,要是今晚她不来找他,大概明天见房间空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日凝越想越生气,一下子背过了他,“哼!亏我平时上哪游浮都带上你呢,你这小子忘恩负义了!” “凝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我给你带些好玩的玩意。”他指的好玩的玩意就是如那支木头美女敲鼓那样的精致小巧的机关类玩意了。 “不稀罕!”日凝不知为何声调高了起来。 “我把沿途的景色和路线都绘下来给你。”日恒又道。因为每次游浮的时候,日凝总爱把路线记录下来,有时看见一些特别美的景致会让日恒绘下来给她。 “不必!”日凝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小家,但又忍不住想耍耍脾气。 后面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没声音了。 等日凝转身过去时,身后已空余几缕仍漂浮在空气中薄荷香了。 第二天,日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起床之后,果然发现炊房原来放衣物的大匣子空了,刘先生房间的被铺整整齐齐地收了起来。 日凝若有所失地走到了黄花树下,那些花又开满了一树,从夏天一直开到秋天,长盛不衰。 花树下,小巧蹲着身子在给清风喂吃的。日凝晃悠悠地走到他们跟前,清风依旧俯身吃食没有理会,小巧则抚着膝站了起来,“小姐,你怎么才起来呀,大公子他们要出一趟远门,临走时让我照顾好清风呢。” “小巧,我们收拾一下回山庄吧。”日凝扔下这句话又晃悠悠地转身沿着来路走了,清晨舒爽的风卷着一袭黄色花瓣穿廊而过,小巧继续蹲着,不时看看清风,不时看看远处那抹红得刺眼的背影。 回到山庄已经五个月了,这里无论春夏秋冬,看到的一律是雪景。 她推开了门,手上抬着一件刚做好的木制玩意准备到清风阁看看清清和清风。自从她回来之后,日清就天天到她那里和清风玩耍,这时的清清已经长成了一个温婉体贴的少女了,孩童时的糊涂事再也不干了。清风也和她一天天亲近了起来,近段时间更是直接随清清回清风阁了。 如今日凝独自一人和小巧在屋里,总觉得格外清静,静得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日凝就偶尔抱来一堆木料,在房间里拼拼砌砌,砌成一堆木制的机械类的小玩意来。 上次是给清风健身专用的脚踏车,这次是给清风用的雪地小橇车。 这会日清穿起了厚厚的狐裘,抱上清风坐上雪橇,从山庄北面的高地积雪处滑了下来,途中拉着绳索灵活地避过了那一簇簇红得妖娆的雪霰花。 日凝坐在雪浅的枯木上看着,不时地露出微笑。 等到雪橇滑至她跟前,日清又笑着抱起清风拉着雪橇往回走时,日凝低着头想起来山下现时的光景。 现在,山下大概也已经深秋了吧?日恒已经走了两个季节了,原本,还打算秋天的时候再和他乘舟去看一次那些大概已经满山红叶的枫树山林的··· “姐姐!姐姐!”雪团一般的日清从坡上一边朝她挥手一边滑落,日凝也微笑着朝她招招手。 “姐姐,你玩一回吧,真的很好玩。”滑到她身边时,日清抱着清风跳下橇车,大眼睛一闪一烁地朝她跑来。 “不了,你跟清风玩吧。”日凝摆摆手拒绝了。 可是日清不依不饶,硬是推搡着姐姐到橇车边,于是日凝只好笑着摇头,牵拉着橇车一步一个深洞地往上走。 “我来喽!”日凝站在崖边,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簇拥着的红,那些如针尖般的花瓣,像是吸饱了血红得即将滴出血一样,她突然想起那天站在雪崖边的日恒,想起他伸手去触那些荆棘,想起突然而出的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3 抹红··· 她必须要避过层层叠叠的艳红,才能免遭针刺。 风在耳边呼呼地喊着,颊边被凛冽的风刃划得生疼,驭起绳索的手开始灵活地左右摆动,越过了一丛丛红色荆棘。从高处滑落的寒意已经转换成刺激的快意,整个人下落的时候就像被掏空、放空了一般,只有神经末梢被血液充盈的兴奋。 突然,在远景中,她看见了一抹月白修长的身影,头上高高束起一个四方髻··· 阿恒!是阿恒!她在心底欣喜地叫唤着,他回来了!阿恒回来了! 日凝不自由主地改变了手拉绳索的方向,雪橇避开红色障碍朝着那抹月白身影驶去。 ☆、第十六章 就在快要撞上那人的时候,日凝急得猛一拉,橇车瞬间转向把车上的人抛离出去。 然后,眼下看见一袭月白的袖子揽住了她,她被重重地摔到那个月白的怀抱中。 日凝怔了怔,那个怀抱,是温暖的。 耳边响起了爹薛逸朗气急的声音:“凝凝!有没有伤到哪里?!” 薛逸朗把日凝抱离了那个怀抱,“凝凝,有没被那些雪霰刺到?”他显得特别紧张。 “爹···”日凝看了看他,摇摇头,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月白袍子的人,镇东?!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薛逸朗显然松了口气,随即用鲜有的厉色对日凝说:“你们两个丫头,竟然跑到这个地方玩,知不知道,要是被雪霰刺到了···” “刺到了大不了就满是针孔喽。”日凝故作轻松道。 “不是那么简单!”薛逸朗喝道:“反正,以后不许在这边玩!” “好···”日凝自知理亏,垂了垂脸答应道,随即又把目光移到一身白衣的镇东身上。 “那个···你是上次救我的镇东公子吗?”日凝小心翼翼地问。 只见那公子嘴角微微向上扬了,薛父道:“你们认识?” 这时日清抱着清风跑了过来,看见白衣公子的时候,脸羞涩了一下,微垂着头弯了弯膝:“裴哥哥好。” “二小姐好,一段时日不见,长高了不少呢!”那个被日清称为裴哥哥的笑着回应她。 “凝凝,这位是你未来的夫婿,原本礼节上必须得成亲当日才能见面的,但我们山庄的人从来不拘这种小节,既然裴公子远道过来想见你一面,那就让你们见见也无碍。”薛父说着,拍了拍日凝的肩膀,然后转过去对裴公子说:“裴公子,这儿风大,不如移步到庭院,和凝凝喝杯热茶吧?” “都是一家人了,世伯不必见外,直接唤晚辈一声镇东吧。”裴镇东朝薛逸朗鞠了鞠,又走到日凝旁边,“凝儿,我们走吧。” 小巧烧好了茶端过来的时候,瞧了瞧坐亭子石墩上脸色尴尬的小姐,又瞧了瞧坐正对面身形修长挺拔,气度偏偏,和大公子一比只差在了深沉和一双美目上的裴公子。 袅袅升腾的热气在裴镇东跟前的杯子上方氤氲着,此时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家小姐并没有发觉杯上已满灌了滚烫的茶,小巧瞄了他一眼,捂着嘴角很识趣地叫了声:“裴姑爷喝茶。” 日凝剜了她一眼,裴镇东则听得心情舒畅,朗笑几声目光就朝着小巧,赞许地点点头。 小巧用托盘把眼睛以下的笑容遮住了,朝自家小姐眨了眨眼睛就徐徐退下。 “那个···镇··裴公子,上次你救我之后大概就知道我了吧?”日凝第一次面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即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人,感觉就像是被父母强迫着去相亲一样,好不尴尬。 “还是叫我镇东吧,是的,上次大哥告诉我你的姓氏闺名后,我就知道了,然后才嘱父母早点儿来纳征的,这事儿也拖好几年了不是吗?”他已经直接称呼日恒为大哥了。 日凝更加尴尬了,正坐着,目光却不敢看面前的人,只半垂眼帘左闪右避的。 裴镇东单手举起杯子看着眼前的人,眉眼禁不住地欣悦,夹着雪霜的风扑面过来,就吹散了杯上袅袅的烟气,他低头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他的唇形又止不住地向上扬。 “对了,凝儿,大哥在吗?这次来没有看见,上次来的时候你俩还在外游历没有回,听说大哥因为体质寒,所以常年住在山下?”裴镇东放下茶盏问。 他一提起这个,日凝又感觉失落了,阿恒临走时明明说只要几个月就回来了,可现在都快半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没好气道:“他自个儿到外头游历去了。” 裴镇东又抿了口茶,洞察敏锐道:“哦?这次没有带上你?” “错了,”她抬起了眸子,语气桀骜,“以前是我去游历顺便捎上他,如今他自己去了,一句话都不说,走了都不告我一声。” 裴镇东看着她那个表情,就是一个傲气可爱的小姑娘在生气兄长这次出外玩没有带上她,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笑吗?”日凝感觉自己又被当小孩子看了,很是不满。 笑了一会,裴镇东才收住了笑容,正色道:“要是你愿意,以后成亲了我就带着你到处走,到处游历。” 听他那么一说,日凝的心跳了一下,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在向她表白呢,而且直接得那么理所当然。以前在学校时被一个速度奇慢的男生表白还只是用传纸条的方式,跟宏坚的时候是更先进了,是在微信上表白的,当面说的还只是头一次。 成亲么?她可不愿意第二次跳入婚姻的坟墓,这一生,她要活得自由自在的。 她摇摇头,“可我不想成亲。” 裴镇东的表情怔住了,“为什么呢?我会对你很好的。” 她叹了叹气道:“暂别说我们是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的一门婚姻,就算是男女双方自由恋爱的,进入婚姻之后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也不说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了,即使只是两个人的事情,那那些看上去简单的朝朝暮暮也不是那么简单。” 裴镇东愕然了,这个看上去还没长熟的小女生说起话来总是那么惊世骇俗,这世界上有哪一段婚姻不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凝儿会这么说只是因为想象得太过了,到时候我会尽力让你知道,嫁给我,会很幸福很幸福的。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裴镇东信誓旦旦道。 “哎,”日凝叹息一声,“你还太年轻了,不懂。” 裴镇东错愕。 时辰不早了,正当裴镇东要向日凝告辞下山之际,日清哭哭啼啼地抱着清风跑了过来。 眼红红地道:“姐姐···你快点过去,娘和爹大吵了一顿,现在娘收拾包袱要走···” 日凝简单安慰了她一下就朝翠云轩奔去,裴镇东在后头想说一句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4 到翠云轩的时候,正巧看见赵晴儿发髻微乱,背着大包袱眼睛红红地走出来。 “娘!”日凝唤了一声。 赵晴儿看见日凝,愣了愣,立马热泪夺眶,大步跨上前来一把就紧紧搂抱住了。 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在日凝耳边断断续续地:“凝凝···娘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大哥···” “娘··这是怎么了?”这是头一次被这时代的亲娘拥抱在怀,体内的潜意识似乎被激醒一般,让日凝也感觉到了一阵酸意。 这时,薛逸朗从积雪银白的垂花门走了进来,一看见赵晴儿身上的包袱,暗叫不好跑了过来抓住夫人的手。 “晴儿,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赵晴儿一见他过来,松开了日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道。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很内疚,当初就不该听七叔公的话,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令恒儿中了寒毒···”薛逸朗懊恼道。 “你不知道?”赵晴儿冷笑一声,不屑道:“你不知道的话会一而再地让恒儿以血来奉养那些妖花?”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当初因为照顾凝凝而疏忽了恒儿,我的心有多愧疚!”赵晴儿失声哭了出来,整个人跌倒在雪地里。 “娘!” “晴儿!” 二人都想伸手去扶,却被她拨开了。 她满脸清泪,微微仰起头怨怼地控诉他:“那时候凝凝才一岁,正是需要娘的时候,就因为你!因为你让恒儿用贞童血帮你浇灌了那一袭枯死的妖花,害得恒儿中毒,我才会以为自己太眷念自己孩儿,而忽视恒儿所致!” “你又知不知道···”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喉间似破风箱一般闻得风声夹杂,“知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我一刻也不敢靠近凝凝!不敢靠近我自己嫡亲的女儿!我就守着恒儿···守着恒儿···那时候,我再也管不了其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薛逸朗也哭了,攥紧双拳伫在雪地里看着自己悲伤的夫人。 “我都知道···”薛逸朗哀痛地双膝直直跪倒在雪地里,“簌”一声,雪地多了两个深坑,他痛苦地抱着头,“我知道,即使是后来我逼着停了你的药,有了清清,你对清清也是亲近不起来···我才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有多大···” 日凝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一直以来,娘对大哥的偏心竟然有这样的一番缘由。 “难怪···”日凝突然想到了一事,有点不可思议地道:“难怪当年我掉下山重伤痊愈之后,记忆全无,有次到北面去的时候,见满是黑褐的枯藤荆棘,半点红也见不到,又见大哥站在崖边伸手去触那些荆棘,然后第二次随大哥上山后和爹去看的时候,就见满地艳红···” “什么?”赵晴儿挥了泪抬头震惊地看向薛逸朗,“你不是说就只有那两次吗?你又骗我!!” 原来雪崖几百年来都长着供薛家祖祖辈辈奢豪生活的雪霰花,时至此时,雪地里能供养雪霰的养分已经不足了。就在日恒五岁那年,那里大片的枯萎了,直到满地都是枯死的荆棘。 那时候山庄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薛逸朗都急坏了,派人到处去找让雪霰起死回生的方法,那时候由于日凝的娘诞下日凝之后一直身子虚弱,所以这件事就一直瞒着她。 后来还是自家祖上一位叔公告诉他雪霰起死回生的办法。就是找一位天赋异禀且纯净未经人事的童男,让他的贞童血给崖边那株最老的雪霰吸噬,其时,其他的雪霰就会相继复苏。 但是,问题是上哪去找那位天赋异禀的童男? ☆、第十七章 后来七叔公一次到山庄找薛逸朗时,看见了薛日恒,见小小年纪的日恒眼神沉稳深邃,身体更是带有异香,于是,就断定他必定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位天赋异禀的童男。 起初薛逸朗并不愿意,后来经由七叔公游说,又想起自家妻子生产后一直身体虚弱,也需要银钱来打点调理,于是就去求日恒。 谁知日恒年纪虽小,但似乎懂得很多,也很懂事,话还没说开他就已经明白了,目光隐忍,只想了一会就答应了。 后来,遍地复苏的雪霰更是证明了七叔公的眼光没有错。 可谁知道,被雪霰吸噬血液的同时,雪霰根处的寒毒也籍此种到了日恒体内。此后,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就全身冰凉,宛如冻尸。 本以为从此以后就能高枕无忧,继续过着靠山吃山的奢侈安逸生活,可谁知道在那以后的两年里,雪霰花又逐渐开败了,那个时候,清清正好出生,薛逸朗还没打定主意做些其他的营生。于是乎··· “晴儿,相信我!只有那两次,我要求了恒儿去做,但是最后那一次···那一次我明明已经让恒儿不必再管此事的···但是···”薛逸朗很是懊悔,又有点心虚,虽说那次自己确实是不打算让恒儿再用自己的血去复苏那些花了,但是其实那时候心里又有点期盼,因为那时候山下的其他营生真的让他焦头烂额了。 “你不要再说,我不会相信你了!”赵晴儿往地上抓了一把雪泥朝他掷去,他没有躲闪,生生地垂头接了下来,满脸寒凉,从脸部蔓延全身。 日凝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她回想起了之前日恒做过的让她误会和讨厌的事情,她突然觉得很愧疚,又很心疼日恒。 “爹,”日凝话语低低的,“大哥的身子,还会好吗?寒毒,会不会致命?” 薛逸朗愣怔了下,声音也低低的,“后来我了解到,那毒···只要还不寒及五脏六腑··性命还是无虞的,所以,当初我也同意日恒跟随刘先生习武,这样他或许就能靠习武抵御寒气,但是···这个毒,暂时来说···还没有解法···”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里,日凝的心像被剜了一块肉那么痛。 阿恒···要是哪一天压镇不了那寒气···就会死吗? “大哥他···”日凝声音哽咽了,“大哥在外头已经将近半年了···他···会不会···” 薛逸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赵晴儿已经掩面而泣了,日凝呆呆地怔在一旁,嘴唇微微发颤,眼睛红了一圈。 日清是让日凝去把娘劝回的,结果,那天一去,把三个人都劝走了。 爹娘走了,日凝自己也收拾包袱走了。 那天从翠云轩回来的时候,裴镇东还在庭院里等着日凝,他因为担心日凝,所以一直在庭院里耐心待着。直到小巧把茶换了好几趟,杯上的茶水都快凝结成冰。 结果日凝回来的时候像被抽了魂一样,眼底缀满了泪水,直直地朝他撞过来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 待他抓紧了她双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5 肩,摇着她问她怎么回事时,眼底的泪才粉碎了掉出,告诉裴镇东日恒很可能已经死在半途。 裴镇东让她镇定点,很有可能是沿途有什么事耽搁了,不一定是有事发生。 但日凝狂摇头,那些泪一点一点往外飞溅,她说她要去找他。然后,裴镇东说:好,我陪你。 小巧告诉他们,那天大公子走的时候说是一路往北走的。于是,日凝决定带裴镇东往北面启程。 日凝走得很急,基本没有带多少东西,小巧哭求日凝带上她,可是日凝为了怕一旦日恒回来不知道,于是就让小巧和他们一起下山,留在垂碧湖旁的屋舍等着。日恒回来的话第一时间到缁城通知裴家的人,然后裴家的人就有办法联系裴镇东了。 连夜下了山后,日凝和裴镇东决定在垂碧湖屋舍住一夜第二天出发。 于是,那天夜里,日凝不听小巧规劝,硬是要住到日恒平时睡的炊房里。 “小姐,那不···”“砰”一声,日凝强硬地关上了红褐色的门,把小巧的声音隔断在外。 她摸黑来到那堆柴薪堆成“卧床”边,静静地盘腿坐着,伸手往空中摩挲着。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闯进这里来,也是这么摸索着,结果,就摸到了··· 她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心头空落落地难受,如同这漆黑漫长的黑夜一样。 第二天,沐着冬日早晨的暖阳,日凝和裴镇东一路往北出发了。 一路上跋山涉水,日凝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那几年与日恒的旅程中,体能已经慢慢地得到锻炼,爬起山来速度一点不比习过武的裴镇东慢。 “翻过这一座山应该就有小镇了,我们今夜就到那找个客栈过夜吧。”裴镇东收起佩剑,前方拦路的荆棘已经被他用削铁如泥的宝剑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山下傍着一路往东横着两座大山的颐河两旁,都是些盖瓦低矮的房舍。这里虽然不很十分繁盛,但胜在环山依水的,空气水土质量好,人杰地灵的,满大街一看都是些皮肤白皙滑嫩的美女和灵气逼人的俊俏哥儿。所以,日凝和裴镇东走在这里倒不像是外地人。 这两天,因为裴镇东的宝剑在一次当劈柴刀劈柴生火时,不小心劈掉了一小角,要到镇子上找师傅修,所以才停留了下来。日凝也觉得很扯,看上去那样高档还嵌宝石的剑,居然连柴都劈不了,之前看裴镇东在前方握着它砍山劈石了那么长时间不一直好好的? 连续两日来,他们发现这里的美女都有一个爱好,一到申时的敲钟声响起,街头巷尾长得姿色上乘些的美女就会一窝蜂涌到北边官道上的那家在镇里算是豪华的意来客栈里。 那一天,裴镇东的剑修好了,本想和日凝继续往北进发,但眼见前方黑压压的大片云即将要压倒过来一样。前方看来又有大段山路要走,于是,只好在就近的意来客栈住下了。 走进客栈的时候,日凝和裴镇东都惊住了,因为那么多如花年华的姑娘,虽然大都荆钗布衣,但个个样貌清新亮丽,言笑晏晏地排着队从客栈的二楼雅座排到了门外,还形成了好长一条队伍。 除此之外,队伍中也不乏一些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姑娘,她们都有丫鬟小厮在旁候着,随时准备侍候。 日凝无心留意这些,只和裴镇东前去问了是否有房间,于是就跟着小厮上楼去。 日凝的房间恰好在排着一条队伍的房间隔壁,于是裴镇东对她说:“凝儿,这儿吵闹,要不你和我换个房间吧?” 但日凝摇摇头,“吵闹一点也不错,太静的话我夜里怕寂寞。” 那些队伍一直从申时初排到了酉时末,门外一直都是些莺莺细语的女子声,不明所以的人或许还会以为进了青楼。 日凝睡不着,于是就披了外氅打算到外头叫老板做些夜宵。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一开,那些队伍的姑娘被往后推了推,日凝看见门边有空隙就打算从那穿插过去。 谁知走到那里就被排在那里的霸道一点姑娘一把拽住了她,“妹妹,我眼看你从旁边过来的,可不能插队呀,下一个就到我了,我后面的姐妹都能作证的。” 日凝哂笑,“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排队的,我只是···” 这时房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出来,有点粗鲁地把日凝推了进去,关上了门。就听到他在门外似乎是对着那大队的姑娘说:“姑娘们,今天到此为止了,回去夜路小心!”然后门外就纷纷传出惋叹的声音。 日凝连忙趴在门前敲打着:“哎、哎,误会了,我不是···” “下一位是谁?”又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走了出来,看了日凝一眼,眼睛顿时亮了:“嗯!这个不错,想必公子会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挑着眉问。 “我···我叫··凝儿···”日凝被他这么一问,暂时又解释不清,知道这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就想起在身边整日里“凝儿凝儿”叫的裴镇东,于是说。 “好,凝儿姑娘,请进入内间梳妆吧。”那男人挥挥手,里面就有几个女婢出来簇拥着日凝进去了。 “哎、哎,有点误会,我、我不是···”几个丫头手巧地帮她上了妆梳了头换好了衣裳,日凝一直都没机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直到那些丫头把她推进和这个房间相连的另外一个隔间时,日凝才抓到机会问那个丫头:“这里排队进来的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姑娘不知道?”那丫头惊愕了一下,然后很有耐心地和她讲解:“来这里排队的是要经过初选的,经过初选的姑娘无论进不进得了前五位都能得到十两银子。” “进了前五位要做什么?”日凝问。 “进了前五无论能不能服侍公子都能得到五十两银子!”那丫头满脸艳羡道。 天哪!难不成那些女的都是来选花魁的? 日凝吓得满脸苍白,推开那些婢子就想跑,但走到门边就被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挟住了双手,“凝儿姑娘,要去哪儿?还没初选呢。” “误会了,我不是来选什么的,只是碰巧路过···”日凝慌忙解释道。 那男的沉下了脸,手指加重了力道,笑眯眯道:“不管是特意准备过的,还是临时路过看见的,只要年龄是十三周岁以上十八周岁以下就有资格参选。” “姑娘,可到年龄了?”那男的问。 被突然而至的事情弄得一时转不过弯来的日凝道:“是没错刚过十三,但是我真的只是···” “那就没问题了!”那男的说完又把日凝往房内推。 ☆、第十八章 进了另外一个隔间之后,才发现这个房间很大很大,周围有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6 很多和她一样被盛装打扮过的姑娘。 这时,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蹿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是被选上了去初选的吗?” 那姑娘甜甜的,说起话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 “哎、我···”日凝还没说上话,那姑娘又喋喋不休道:“看你年纪跟我差不多,长得又那么漂亮,是打算来赢得那几十两银子的还是打算去服侍公子的?” 这姑娘天真得仿佛参赛结果能由自己决定一样。 “我···嗯··那你呢?”日凝深知现在和这女孩解释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不如先了解一下事情缘由。 小姑娘脸一红,嘻嘻笑道:“爹是想着只要我能赢到十两回来就好了,但我自己想要被公子选上。” “但是,”那姑娘靠过来,皱着眉头神秘地小声道,“听说被公子选上的话,除了能一直跟着公子富贵荣华之外,会有一点小麻烦的。” “什么麻烦?”日凝问。 “什么麻烦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小姑娘嘻嘻笑开了,“我希望被选上不是为了以后能荣华富贵,而是···那公子长得···实在俊朗至极,那次,我无意中撞见的···”说完,姑娘脸都熟透了,仍嘻嘻傻笑着。 小姑娘还在日凝耳边说着,这时,刚才推她进门的彪悍大汉走到房间前面,高声吼了一声,立马全场安静。 “好了,今晚先剔除三十人,剔除的人今夜就能领取十两回去了。”那大汉道,于是,就有几个穿素色衣的人跟在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后头进来,由那个人连同身后几个人商量好剔掉哪三十人。 和日凝聊天的那个小姑娘被剔除了,她带着无比艳羡的口吻叮嘱日凝要好好把握,然后就到门口领了十两回去了。 这夜,房间里剩下的三十人被安排了被铺在房间里席地而卧。 这么折腾下来后,日凝已经不感觉到饿了,倦意也渐渐浓了,于是倒在被子里就睡着了。 第二天,有婢女来为房间里剩下的三十个姑娘准备了大桌丰盛的菜肴。 日凝一边食不知味,一边想着这时候裴镇东大概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 一袭素白衣摆在房间里随着不耐踱步的步履,飘过来又飘过去,门“支呀”一声开了。 “公子,选剩三十人,今天再剔除二十五人就送到对面来让公子挑选。”那人双手作辑,垂下头恭敬道。 素色衣袍的人开口了,“跟你们说过许多遍了,把姑娘们弄回去,我不想害了人家。” “可是公子,神农老子说···” “罢了,我自个去跟司马大人说吧。”那人叹息道。 用过膳后,房内的姑娘们又排起了整齐的队伍,日凝盯着那个靠着外墙的窗发呆,心里琢磨着,要是从那个窗翻出去,然后抓住建筑外头的柱子下去,应该不成问题,但问题是,大庭广众下逃跑··· 昨天那个阴阳怪气的人今天穿了一件很是妖冶的紫色衣袍,在前头晃呀晃的实在是刺眼得紧。 等到那一抹妖冶的紫晃到日凝跟前时,那紫衣人和后头几个素色衣的人小声讨论又一会后,紫衣人把日凝提拉出队伍。 正当日凝喜极过望之际,听到紫衣人开口:“这个,直接进前五了。” 日凝一下子背脊凉了,这下,更是不得不逃了。 于是,就在日凝被那几个人带到一边的锦绣褥子上坐着时,趁那些人一走开,猛然弯膝往窗子跑去,就在紫衣人喝住的瞬间,她就身子轻盈敏捷地翻出了窗外。 结果,她的手还没摸到楼下的柱子,就被紫衣人一把攥住了手。 “啊!放手!”日凝被吊到半空,怒道。 “凝姑娘,现在放手的话,你会掉下没命的!”那一身紫衣,满脸红光的男人道。 这时,日凝听到了一把最想听到的声音。 “凝儿!”只见原本在楼下寻她的裴镇东已经把佩剑背在了背后,踩着楼下的柱身轻盈地翻腾上来。 就在他即将触到她的脚时,日凝就被那紫衣人拉进了房间里,严实地关上了窗。 裴镇东认住了那个窗口所在的房间,立马进客栈找老板要进去。 但那老板表示无能为力:“公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那些人我得罪不起!” 不等初选完,日凝已经被重新换了套衣裳,重新梳妆了,这次装扮得更加隆重了。绯红金丝绣边的罩衣,蝉纱双层的裙摆,扎着玲珑金玉腰封,头上梳了一个满是辫子的坠马髻,在每条辫子上,手巧的丫鬟还错峰地嵌上一颗晶亮的碎石。一支牡丹型缀着无数柱子的流苏簪子紧紧地固定其上,本身皮肤就白皙红润的日凝只需稍加脂粉就明艳夺目了。 那紫衣人一边看一边点着头赞赏着:“我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丫头果然是在一伙人之中最耀眼的。” 日凝无奈地被押到了绕在另外一头的一个房间里,那几个婢女让她站在房里的那个空了半边墙的有栏杆的高台处,从那里可以看见刚才他们选秀的那个房间侧面的窗子,有不少姑娘正从那个窗子俯身出来张望。 日凝四下张望了一下,她不明白,现在站在这里,是不是正在被那个不知潜伏在哪里的“公子”挑选了? “司马大人,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那素色衣袍的人对紫衣人道,“赶紧把女的遣散了吧,我是一个也不会选的。” 那紫衣人微微弓下身子,恭敬道:“老奴很抱歉,现在不是公子说不选就能不选的,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今上着想啊!” “而且,”紫衣人露出狡黠的笑,“要是公子不选,老奴就自作主张挑一位姑娘送进您房里了,就是那个现在站在对面高台的姑娘。” 素白衣袍的人轻步踱了过去,轻轻把糊着淡雅窗纸的窗拉开一点,顺着司马大人手指指的方向看。 低了一个楼层的镂空楼台上,有一红衣少女手扶栏杆,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着。那双眼如有秋水流转,盈盈亮亮,眉头轻蹙,那双熟悉的远山眉就往下倾泻了一点。红唇轻点,那双樱桃的小唇,曾经多少次在他面前沾起了她贪吃的食物残渣,然后都是用粉嫩的小舌轻轻一舔···那个···阔别了半年没见的丫头··· “凝凝?”素白衣袍男子惊呼出声。 司马大人向前靠了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夹着薄荷般清爽香味的寒气迎面逼了过来,眯了眯眼,淡淡道:“公子认识?” 这时,听到对面一阵响动,有一蓝衣男子破门而入,冲到了高台把女子抱了起来,脚踩栏杆,在空中一阵翻飞,体态轻盈,蹁跹着地,二人毫发无伤。 那男子···日恒眯着眼,是那天和调戏日凝的恶汉决斗的镇东? 司马空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7 大惊:“来人,把那二人抓起来!” 日恒伸手拦住了他:“放他们走!那个女子,是我妹妹。” “镇东,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可能就要当上花魁,要服侍男人了。”日凝长舒了一口气。 裴镇东抱着她走到了无人的山路里,才放下了她,轻轻喘息着,宽阔的胸膛前一起一伏。 “那些,似乎是权贵公子在选侍寝姑娘。”裴镇东瞥了一眼后路,见无人追来,终是松了口气。 “真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样的纨绔子弟,才想得出这样劳师动众的猥亵妇女的法子!”日凝嘲讽道。 “幸好赶得及,”裴镇东直起了身子,笑道:“来得及保护我的新娘子。” 日凝红着脸别过了一边。 “追风,那两人往哪个方向去?”日恒走到楼下,对那个彪悍巍峨的大汉说。 彪悍汉子双手一辑,恭敬道:“公子,他们一路往北去。” 闻言,日恒旋身跨上一匹骏马,驾着往北面蜿蜒的小道走去,身后赶到的司马空和众人极力呼道:“公子!”但这时,日恒驾着马已经不知所踪了,只留下空中一袭尚未散尽的黄雾。 马走到山路前,由于坡度太陡,日恒下了马徒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天色渐渐昏沉下来。 日恒看见山腰处有零星火光,于是单手拽紧了旁边坡上的顽草,一手抹了抹额角冰凉的汗,朝半山腰爬去。 正当沿着最近火光的崖边往上爬时,日凝也听到了崖边“沙沙”的响声。 是蛇吗?日凝心里暗暗想,可能是,可能不是,不是的话,那不会是□□蟾蜍之类的吧?一想到□□蟾蜍,日凝不禁飚起了冷汗。野兽她不怕,蛇她不怕,可是那种丑陋滑腻的玩意儿她就最怕了。 裴镇东这时背对着她在一旁烤吃的,日凝就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丛沙沙作响的草堆。 凝神等待着从那草堆里出现的是长形状的还是圆圆跳动的。 “唰”一声,有黑色的东西从崖边的草堆冒出来了,日凝一看,我的老天爷,竟有人的头颅那么大! 日凝吓得“啊”一声扑进了裴镇东的怀抱。 这时裴镇东正叉着烧好的食物朝她走来,一看见她受惊的样子,立马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这时,从草丛里冒出的日恒躲在黑暗中看见了两个在火光中相拥的影子,虽然背着光,但也看得出,是日凝和那个把她救下的镇东。 ☆、第十九章 那个有人的头颅那么大的“□□”在黑暗的杂草丛中缓缓地、缓缓地向下隐去··· 上方有袅袅的烧烤香味随着山风间断袭来,日恒把脚固定在崖壁上盘出的老树枯死的根上。背一起一伏地贴在扎得生疼的峭壁尖石上,喘息着微微仰起头,冰凉的汗水把天上那轮圆月弄模糊了。 伸出双手借着月光,看到上面满是在爬上来时拽着的野草割成的深深浅浅的伤,在汗水湿润下混和了泥石,当时还不觉得疼,现在静下来倒觉得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口渗过咸水竟刺痛难耐。 用力按住腹部,极力压制住肠道即将蠕动造成的响动,半眯着眼在这崖边歇息了起来。 那一个夜晚,日凝像是有说不尽的话,全都是叨叨絮絮的,声音低沉的,半是梦呓半是喃呢般。崖边风声大,他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是知道镇东一直在旁倾听,甚少插话,直到夜深。 等到上头终于没有了响动,那轮圆月已经开始西沉了,一阵衣物拂动细微的“伏伏”声,一袭素白色衣袍在黑夜崖边的杂草丛如飞仙般飞蹿而出,脚步轻盈地落到泥地上。 她还是那个样子,睡觉时总不安生,一晚上要变换多个姿势。他想起以前和她一起在外头游荡的那些年岁,只要宿在幕天席地的话,你必须离她远远地睡,要不然一晚上你总能时而被她一脚踹下山坡去,时而夹着你的头颅当蹴鞠,时而翻身过来无意用手肘一撞准能撞得出你昨晚吃下的食物。 这不,此时她身上盖的衣物早已不知所踪,正面伏着泥地“啃”泥巴呢!这睡相,简直就跟几岁孩童一样。 日恒暗自好笑,放轻步履四下找寻,都没有发现被她“踹掉”的衣物。 无奈,日恒苦笑着摇摇头,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覆到她身子上,冰凉的唇只敢虚覆一下她的脸颊就移开了。然后又看了一会,终于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大山漆黑的帷幕下。 他却不知,尽管他脚步轻浮,依然在他靠近日凝的一刻,一双暗色的眸子在某处睁开,紧盯着他。在看见他把唇凑近她的时候,那双眸子明显震惊了。 晨曦初起时,日凝已经把身下那袭袍子死死地缠卷住腰身。 等她惺忪着睡眼坐起看了看身下的时候,睡意一下子消失殆尽。 小心地解开腰间缠绕着的衣袍,捧在手心上微微一嗅,就是这种味道,是他! “镇东!镇东!”日凝抓住袍子奔过去摇醒裴镇东。 “你看!这是阿恒的衣服,他昨晚来过!他来过!可是,为什么不叫醒我···”日凝说着又垂下头,百思不得其解。 裴镇东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说的是:“这衣袍是我的,昨夜见你把身上盖着的衣物踢开了,我替你盖的。” “不可能!”日凝又拿起袍子往鼻子凑了凑,上面的气味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一样,“明明···这上面的是他的味道···” “是你···思之过甚了吧···”裴镇东眼眸垂下,想起昨夜她一直在篝火边跟他说了一晚上的日恒,她口中的那个“阿恒”明明就不只是陪伴她长大的兄长那么简单。 日凝收拾好行囊,把那件带着隐隐薄荷气的白袍还给了镇东,神色落寞得一个果子都吃不下,又开始攀过高山一路往北进发了。 与此同时,日恒已经笞马回去意来客栈,草草结束了“选秀”,率领大队人马一路往南边去。 一路上又走了十来天,终于,有一天,一只栗色的雄鹰高踞盘旋在裴镇东和日凝的头顶,落下时,脚边缠着一个竹筒。 “镇东,那是不是小巧找了你家的人送来的消息?是阿恒回来了吗?”日凝的双目闪烁出异样的喜色。 裴镇东拧起眉头打开竹筒里的信笺看了一会,终是点点头道:“是的,信上说你大哥于五天之前已经回到垂碧湖旁边的房舍了。” 日凝喜极而泣,立马搂紧行囊匆匆掉转头往后奔。 裴镇东一路在后头跟着,一边喊着让日凝慢一点儿,可她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啦。 等两人风尘仆仆回到垂碧湖的时候,已经是又过了半个月了。 日凝回来的时候,小巧正在树下扫落叶,不经不觉地,又到了腊月深冬了。 刘先生也已经回来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8 小巧在扫落叶的刹那,他老人家正在树头与树头之间翻飞舞剑,把原本就已秃零,所剩叶子不多的枝丫连仅剩的黄叶都飞散下去。 小巧越加卖力地扫,树上落下的叶子越勤。 “小巧!刘先生!”日凝热泪夺眶,丢下负在肩上的行囊就朝远处熟悉的那排房舍奔去。 只是,日恒却不在。 小巧告诉日凝,大公子去了后面的梨树林里。 于是,日凝提紧红裙子匆匆往梨树林深处跑去。 沿途一棵棵夏天到了枝繁叶茂的梨树此刻都只剩半树的叶子了,大多又都是焉黄焉黄的。寒风一个冷冽就能拽落一些到头上、肩上。 泥地里层层叠叠的都是枯叶,日凝想起了往年冬日里的煨红薯和日恒富有磁性的朗诵、冰凉透香的依靠··· “阿恒!阿恒!”日凝四下乱转,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始终没有看到日恒的身影。 突然,面前一个转动的小东西碰到了日凝突然转过来的脸庞,她轻轻抚挲着生疼的脸,低头顺着视线看见了那个小物什,竹蜻蜓。 步子再往前移,前方某一棵枝头上不断有旋动的竹蜻蜓从那处飞散,飞向四面八方。一个个竹蜻蜓就像被风迫着不得不飞散的蒲公英籽,翅膀停止转动的地方,就是它落下的归处。 回程的路上日凝一直盼着望着能看见日恒,但等终于随着步子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她的心却一下一下地瑟缩起来,心情一点一点被收掉、陨落、砸碎。 她想起了离别那夜,他一句也不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转身就没了影子。 头顶上一枝枝挂着零星叶子的枝头掠过眼前,山重水复、重叶叠影之后,那个月白衣袍怀抱大箱子的正蜷坐在树头的身影浮现了出来,他正在拣起箱子里的竹蜻蜓,合十双掌一搓,不断有徐徐飞升的竹蜻蜓陨落。 终于,等漫天的竹蜻蜓都落下后,树上那个影子也定定地在树上盯着她,那双墨玉般深邃清澈的眸子此时看上去那么隐晦而柔情,久久地,两人一动不动,只有眼神的交流。 终是日凝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转身走了,日恒扔下箱子,“腾”地落了下来,三两下扣紧了日凝的肩头。 顿时一阵薄荷凉气自身后肩胛处蔓延开,这种久违的熟悉的气味,让日凝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她背对着他,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又怨又喜,眼泪湿了大片的衣襟。 “凝凝,”身后那个将近有大半年没听过的声音响起,“我给你带了好玩的玩意,” 日凝摇摇头,眼泪一滴滴滚落。 “我给你把沿途的景色和路线都绘下来了,” 日凝咬住了唇,反着手背倔强地抹掉了泪。 “我···回来了···” 终于,她垂着脸扑进了那个透着寒香冰凉而舒适的怀抱。 等到两人出现在垂碧湖旁的房舍廊庑下时,裴镇东已经满怀思绪地喝下了第三壶温酒了。 “阿恒,原来那次我们路上遇到的镇东,恰好就是缁城裴家的大公子。”日凝没有把他当作未婚夫来正式介绍,裴镇东耿耿于怀着。 先前日恒已经从小巧处得知,日凝是和未来的姑爷出发去找他的,老爷和夫人也分别带上各自的人出发去找了。 “裴公子,我们真是有缘。”日恒微笑着,朝裴镇东施施礼。 “可不是,不有缘也不会成一家人了。”裴镇东回礼,话里有所暗示道。 日凝送走裴镇东后,又开始担心起她那个爹和娘来了。 小巧告诉她,老爷已经比她早几天回到山庄了,见大公子已经回来,安下了心,开始派人去找夫人。 日恒告诉她,不需要担心娘,她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还暂时不愿回家。 日凝问他是不是遇见娘了,他只淡淡地说,他会说服她回来的。 “阿恒,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娘也都知道了。”日凝说。 日恒哂笑:“我知道,不然娘也不会出走了。” 日凝皱眉:“你身上的毒真的无法解了吗?” 日恒轻松道:“暂时是这样。” 刘先生不知从哪里横□□来道:“可是可以转移掉,公子却不愿意那样做。” 日凝惊喜:“怎么个转移法?我能帮得上忙?” 日恒瞪了瞪刘先生,刘先生只得灰溜溜走开。 回来垂碧湖之后,日子又如以往一样过得安恬而静远了。 自日凝回来不久之后就是新年了,前一天日恒和日凝已经推着木头车运着小巧上山和大伙儿一起吃年夜饭了。 今年的年饭依然珍馐百味的,只是却少了一人,团圆不了。 兄妹三人眼巴巴看着薛逸朗对着空酌偷偷掉泪,却是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 饭后,由于气氛不佳,都没有留在一起守岁,众人都回到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日凝拖曳着长袍卷过庭院,折了一枝暗香徐徐走到庆恒轩。 这时,门边倚了一个身材高大、肩宽伟岸的男子,那是真正成熟男子的身形。他此时也没有睡,像是预感到她会来一样,早早就倚在门边等待。 ☆、第二十章 “阿恒,你还没歇下呢?”日凝手执冷凝,微笑着对他说。 “我要是歇下了,你不就得摸黑了吗?”日恒笑着,身体慢慢转向了她。 两人在院子的空亭里辟出了一块地方搭上了柴火,生起火像往年一样靠着围坐起来也不会感觉到多寒冷。 “来,把东西架上来吧。”日凝目光落到日恒旁边的那个小木桶,那里有酱料腌制过的鸡翅和乳猪蹄、香菇之类的。 往年守岁过后日凝还不愿去睡,常常是拉上日恒到他院子里去烧烤,日清因为年龄小嗜睡,总是不愿参与他们的。 “今年这么早吗?还没守过岁呢。”日恒笑道。 日凝就低下了头,用木根在地上画着圈圈道:“阿恒,年后你十八了是吗?” 日恒好笑地抚挲她的毛发道:“你不也十四了?” “对啊,十四了,好快哦。”日凝对月感叹了一下,又看了看日恒,那映入他眸子里的火光显得格外耀目,“再一年多我就及笄了。” 日恒别过眼神不看她,专注地挑了挑火堆里的柴薪,笑道:“小姑娘想嫁人了吗?” “你记得你临走前我去找你,其实要你教我武艺吗?”日凝道,“其实是打算学来到时逃婚的。” 日恒愕了愕,收起挑火的木棒,看向她。 “现在还一年多,你说我来得及吗?说真的,逃走的目的地我还没选好呢。”日凝扁扁嘴,看着他。 “知道未来夫婿是裴公子之后,还会想逃吗?”日恒又继续翻了翻薪火道。 “除非亲事取消吧,我不要进任何一门婚姻,我怕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29 日凝苦笑道。 “说的,仿佛你进去过一样。”日恒失笑,转动了一下架子上的鸡翅,上面的油被火烤得开始“滋滋”地响。 “你走的话,你爹和清妹妹都会伤心的。”日恒又说。 “所以啊,你赶紧把娘找回来,清清迟早也会嫁人的。”日凝掏出一个陶瓷小罐,拔开,把里面金黄的粘液涂在了鸡翅上。 “那你就不会想我吗?”日恒开玩笑道。 日凝涂抹鸡翅的手顿了顿,复笑道:“不然反正我武艺也学不及,不如就像以前带着你去浮荡一样,也把你带上当卫兵呗!” 日恒放在边上的指尖跳了跳,敛了笑容,“接下来我可不能随意走动了,”他转向了日凝,盯着专注于跟前跃动的火焰的她,继而道,“要是凝凝不愿嫁,在你及笄之际,我把你带走怎么样?” 日凝愕了愕,压下了眼底的雾气,吸吸鼻子道:“可是···刘先生说你的毒···不过三年···” 日恒失笑:“三年,还不足够把你带得远远的?” “究竟那毒要怎么转移?”日凝再次问。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她问起这个问题,他要么直接走掉,要么答非所问,要么直接充耳不闻。问起刘先生,他又支支吾吾的,把她弄得忐忑不安。 “这个熟了,给你。”日恒递过来一只肥美的鸡翅。 日凝低垂下头:“我就知道,每次我这么问都不会有答案的。” 日恒的手握紧了刺着鸡翅的棒子,笑着笑着低垂了眉目。 亭子里的夜风越来越冷了,日恒挑了挑快将熄灭的火堆,加了些柴,把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日凝挪离自己一点,靠在柱子上,接了袍子盖到她身上。 这时,子时的更声响起了,在这个原本该热闹的静谧的午夜,回声不绝。 日凝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移开了位置,又见日恒的衣袍已经盖在她的身上。鼻子一酸,连忙过来把衣袍覆在正在挑火的单薄的日恒身上,继而隔着衣袍搂住了他。 哽咽道:“明明知道自己身子发冷却偏偏要把衣服给我,这算什么?” 日恒笑道:“你睡下了会觉得冷,我靠着火就不冷啦。” “不冷你挪开我做什么?”日凝泪水涟涟,加固了搂紧他的双臂,“你那不是怕自己身子冷着我吗?” “那么,”日恒笑容僵住,摸摸她的头,“以后鸡翅你多留我一只吧。” “告诉我吧?那毒怎么转移?”日凝带着哭腔,“是不是要转移到另外的人身上?那就转到我身上吧!” 日恒神色凝重,思考了一会,平静道:“凝凝,我不一定只有三年,刘先生给我找了一位名医,叫神农老子,他让我把毒转到别人身上只不过为他争取时间,只要把解药研制好,我的毒就能解了。” “真的?”这时日凝才擦着泪眼和他对视,见他目光真诚,这才镇定了一点。 她伸手往怀里掏,掏到了一个红纸包裹,伸手往日恒怀里一递,破涕笑道:“给你的,压岁钱。” 日恒好笑地接下了,他这个妹妹年年皆如是,每年都争着充当长辈给他包红包,而他却只能接受,不得回赠。 “凝凝,”他玩笑道,“你是不是把我也当成了清妹妹,把我俩当成你孩子了?这么看来你还是挺渴望当娘的嘛,还是赶紧嫁了吧。” 她啐他,继而摸摸他的头道:“乖乖,我不需要嫁,就有一个乖女儿跟乖儿子啦。” 年后,垂碧湖房舍里来了一位客人,暂时在刘先生的房间搬来一张床榻,安置着这位客人。 这人看上去胡子一大把的,约莫也有五十好几了,后背高高地佝偻着,身穿褴褛衣衫,总是带着一根粗实的大棍子当拐杖,拐杖上还老栓着一个装满药草的带补丁的布袋子。 听小巧说,那人说自己是神农氏后人,自称神农老子。 日凝赶紧带上了自己做得最拿得出手的点心前去孝敬老人。 “小姑娘人长得标致,做的点心也美味!”老人家连连点头称赞,点心吃得欲罢不能。 “老先生,听说公子身上的寒毒能解,究竟要怎么解?我可否帮得上忙?”日凝是乘着日恒不为意跑来的,这时候千万不能被人知道她来找神农老子了。 老人家咂咂舌,吹吹胡子道:“那毒的解药我暂时还没研制得出呢,本打算找一女子把小子身上的毒暂时转移了,到时候我再回头救那女子时间也充裕,就是那死小子性子倔,老头现在是得加快进度呀。” 那老子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日凝,然后说:“小姑娘看起来救主心切呀,不如就你去吧,那毒转到你身上之后约莫还有十年的时间才毒发,老头有足够时间去救你!” 日凝心想,果然是这样,日恒是为了避免连累旁人,所以才会拒绝的。然后又问:“老先生,我是愿意,不过需要怎么做呢?” 老子一听,撑开了一只眼皮,把长长的白眉撑到了额上,又捋捋胡子道:“很简单,也只有这唯一的方法。你只管半夜里去爬你公子的床榻吧!” 日凝一个人走到垂碧湖边,脱了鞋袜光裸着脚丫一下一下点着翠绿的水,那涟漪就一下一下荡漾开。 听了那老子的话,日凝内心纠葛了好久。 老子说,要转移日恒身上的寒毒,必须通过男女结|合的方式,才能把寒毒顺利转移。 难怪,日恒都不肯让人说出来呢。 该怎么办呢?身为日恒的亲妹妹,这种事就算有心也做不来。要是日恒有恋得死去活来的恋人,大概那女子也会愿意做这种事,但是,临时上哪去给日恒找个媳妇回来? 这时,在树林里练剑回来的日恒顺着湖畔去找日凝,见那小丫头脱了鞋子在戏水,忍不住想捉弄一番。 于是,静静举起她身后的大石,往湖畔一掷,“嘭!”一声巨响激起了丈高的巨浪,把那丫头的脸和衣服都弄湿了。 日凝还发晕地四下张望,终于发现她身后的人,顿时拽起鞋袜朝他掷了过去。“薛日恒!你这可恶的家伙!” 日恒轻巧地避开了,把剑驻在地上,居高临下道:“刚刚见你在湖边神思不在的,在想什么?” 日凝整理了下湿漉的衣裙,仰起狼狈的小脸道:“在想,是时候给你找媳妇、给我找个嫂子了!” 日恒一愕,“打哪来这念头?” “那你也不小啦,十八岁不是该娶妻的年纪?”日凝叉着腰反问他。 “可···要是解药没制成,那不是害人姑娘家守寡嘛!还是待以后再说吧。”日恒见怪不怪自家妹妹说出这样老成的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又别开了。 日凝心想,我就是为了解药才让你成亲的呀!但是又想了想,依照日恒的性子,更加不会接受爱的人为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0 付出的,那么,这事情就得暗暗地来。在这三年时间里,她得默默物色一个姑娘,并且让其爱上他,爱到至死不渝。 “小姐!小姐!在想什么呢?”小巧盈盈笑着手捧着一叠衣物进来,见自家小姐伏在书案上,和那铜镜里的影子大眼瞪小眼。 见她没有反应,小巧又把手边的红衣裳摊了开来拿到她跟前,得意地晃荡着,“小姐,你看,上次你在房间里弄的那个太阳能够变热水器的时候,把腰部勾坏了,我帮你绣了一朵荼蘼盖住了,你瞧瞧,这不是一般的绣在布料上的哦。” “小巧,”下巴搁在手臂上的日凝懒懒地开口了,“那不是太阳能够变热水器,是太阳能热水器,是吸收太阳的热度把湖水烧热,然后又利用热能转换成动能,把热水通过竹管运输入房间。” “好嘛,那个小巧不懂,反正现在我们沐浴确实方便许多了。”小巧恭维了一句,立马又晃了晃手中的衣物,“小姐来看看嘛,看看喜欢不?不喜欢小巧马上拆了去!” 日凝见小巧少有的自得,遂接过小巧手上的衣服看了看,发现确实不是普通绣在平面上的荼蘼,而是绣成了立体的。 日凝指尖慢慢一点点地顺着叶脉摸下去,然后就是突然绽开“出来”的淡粉花蕾,很是惊艳。说实在的,原本普通平凡的一件衣裳,经小巧这么一绣,远不如点睛那么简单,而是衣服的看点都集中在那一朵“刺绣”上了。 “小巧,你的手艺越来越神了!”日凝禁不住赞叹,小巧乖巧地立在一旁,手指禁不住欢快地跃动,眼神既带几分掩盖不住的得意又有几分被肯定的满足。 “小姐喜欢就好,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朵花。” 日凝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很久,如今的小巧已经出落得温婉水灵,一副君子好逑的模样儿了。直到看得小巧不自然了,垂着头要退下之时,日凝叫住了她。 ☆、第二十一章 “小巧,你···有没有心上人?”日凝突如其来的一问,着实吓着了小巧。 “小···小姐突然这么问是···”小巧红透了脸。 “有没有?有没有嘛··”日凝突然来了精神,抓住小巧非要问到结果不可。 “没···没···”小巧害羞地垂下了头。 日凝听完不怀好意地笑了,同时又有点愧疚。对不起,小巧,相信神农老子一定能研制出解药的,但是,就要暂时委屈你了,阿恒,没有多少时间了。 最近,日恒陪日凝读书的时候,日凝都会带上小巧一起,她笑着说小巧也想学点文字,读读书什么的。小巧一脸懵然,虽然不知自家小姐为何突然好兴致让她也一起学,但她自己确实也希望能学些别的,也就欣然接受了。 于是,每逢日恒给两人念书念得兴起时,日凝会在小巧毫无预兆之下突然把她往日恒怀里一推,道:“阿恒,小巧说不明白前一句是什么意思,你给她讲解一下吧。” 然后,又会以“我去帮你们沏壶茶来”就溜开了,结果,这一溜就是大半个时辰了。 在给她们学些防狼术的时候,日凝又故意说这里不懂那里不懂,扯着刘先生到角落里,回头又不忘“叮嘱”道:“阿恒,小巧跟我一样不得要领,你握着她的手给她示范一下吧?” 日凝更是把那次日恒出外大半年回来给她带的稀奇好玩的小玩意给了小巧,说是日恒不好意思,托她转赠给她。 “小姐,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小巧终于忍不住道。 “哪里,我一向如此啊。”日凝心虚。 然后有一次,连刘先生都看不过眼了。 那次恰好是七夕,一行人到山庄里过节。 薛夫人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薛老爷逢佳节倍思亲,心情越发地低落,也就无意参加府里上下举办的雪地园游活动。 那是霁雪山庄特有的,因为山庄在山上,和热闹人多的市集相距甚远,于是,一到七夕,为了能在山庄感受到热闹的庙会活动,就命部分下人在庄子里充当商贩,然后邀请一些山下文人雅士参加。届时庙会有摆卖琳琅满目的珠钗首饰的,有香气四溢的烤肉串的,有水里捞珠子的,也有猜灯谜的,送孔明灯的··· 晚膳过后,日凝就拉着小巧在房间里穿针。见小巧麻利地把线穿过去后,日凝夸张地拍着手掌道:“得巧了!得巧了!小巧,你今年一定能够觅得如意郎君!” 小巧望了望手中的针线,那么大的眼孔,要想穿不过也难啊! “小姐,怎么只有我穿,你不用乞巧吗?”小巧问。 日凝摆摆手,“你已经是小巧了,我哪还需要去乞啊!”然后就笑眯眯地推着她往屋外山庄人举办的庙会去。 掠过了人群,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后,见时辰还早,就交代了小巧几句道:“刚刚那个略通易卜的李秀才看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今夜戌时你在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男子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小巧满脸惊疑,今天一天她都在身边,小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去见了李秀才的? 日凝说完这些就把小巧单独留下了。 她已经约了日恒在捞珠子摊位等,来到的时候,正好刘先生也来了,正在和日恒说着些什么。 日恒见她来了,立马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日凝打开一看,是些莹润的珍珠,应该是日恒方才等她的时候无聊捞的。 她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连忙捂住腹部的位置装肚子疼,把珠子塞回日恒手上道:“阿恒,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带着不方便,你把珠子交给小巧,她就知道帮我收好的,她现在在庙会后门转左那片子时会集体放孔明灯的空地上呢。” 刘先生平时见惯了日凝故意把二人凑到一处的伎俩多了,也隐隐猜到了她的动机,拂拂浅灰色宽大的袖子,捋捋胡子走了过来道:“大姑娘不舒服,不如公子扶她回去休息吧,珠子我去交给小巧就好。” 日凝暗叫一声多事,立马摇头道:“不用不用,小事情,上个茅房就能解决的事,刘先生前几年都没有上山来参加过庙会,不能错过,还是仔细游览游览吧。”说完就跑得没影了。 刘先生皱皱眉,摇了摇头凑过来道:“公子,您说这大姑娘此举又是要做什么?” 日恒好笑地摇摇头,把珠子往刘先生手里一放,道:“我去看她,先生帮我去小巧那里看看吧,我看看她闹什么花样。” 于是,那一夜,小巧捏紧那个小姐叮嘱的必须要交给第一个见到的男子的鸳鸯绣荷包,伫在雪地里,风一阵一阵地过,她开始瑟瑟发抖。 身后的烛火映得这片雪地莹亮一片,风里时而夹些飘絮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1 。小巧伸出手接住了那微小的雪絮,看其在手心一点点融化,然后,抬头就看见了刘先生。 日凝顺路到烧烤摊要了一只大鸡腿回凝露阁,正点上烛火开始饱腹一顿之际,就闻见敲门声了。打开一看,日恒正在屹在风雪里,站在明显比屋内高的地面低头看着她,眼眸里有如星辰掠过流水萦转的流光。 “阿恒?你怎么在这?你有没有···”日凝舔一舔油辘辘的小嘴,惊道。 日恒笑了,“不舒服你还啃鸡腿?” “我···”日凝语塞。 “凝凝,”进屋之后,日恒小心地和日凝隔着一段距离坐着,尽量不让身体的寒气往她那儿袭,“我明白,你就是在给自己找个大嫂对吧?” 日凝一窒,垂着头转动手指。 “会有的。”日恒看着她,黑沉的眼睛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什么?”日凝抬起头,刚好对上他那双墨玉般的眸子。 “明年吧,”日恒叹了叹气,“明年,我给你娶一个嫂子回来。” 后来,那天晚上小巧明明没有见到日恒,却是过了子时才回房,回来的时候笑意漾然的,手里攥着一件浅灰色的衣物。日凝没有睡,一个晚上她都在回想日恒的每一个表情,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自那之后,日凝再也没有逼小巧和他们一起读书和学武了,但小巧还是会静静地跑去找刘先生教她。 有时候会看见她扫着扫着地,突然自然自语地傻笑:“虽然三十好几了,又丧过妻,但胜在人品好才学博武艺高呀!” 也是自那天回来之后,日恒对刘先生说:“你去告诉司马空,那北羯的婚事我应了,但是人得跟过来,穿我们汉人的衣服学我们汉人的礼仪。” “公子?”刘先生讶异,之前极力反对的公子这么突然地就同意了? 日恒拂一拂月白的衣袍,转过头说:“当然,你们须得跟那边说明我的情况,免得到时人守了空房反而责怪我们。” 刘先生躬了躬身:“是的,公子。那是自然。” 夏天很快又过去了,秋意微微袭来时,日凝想到了那满山的枫叶,但是如今日恒被刘先生盯着,走不开,不能随她周游了。而日凝也没有了独自去游览的兴致。 现在,偶尔和日恒在一处读书练剑、捕鱼和采摘梨子时,会突然看见他脸色发紫,眼神蜡灰,握住他的手形如握住一簇凝结了的冰柱,简直感觉不出里面会有血液流淌。 每到这个时候,日凝就会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尽管被冻得浑身都疼,却恰好可以抑压她心里的惊惶。 “阿恒,最近神农老子都没有来给你煮药了,他告老还乡了吗?”日凝的心瑟瑟发颤,她不敢问是不是他已经药石无灵了。 日恒就会笑着推开她,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装作没事儿一样,“不,他最近在撰写一部医籍,没有空。他有交代下药方。” 日凝的眸子沉了下来,有空去撰写医书,是不是,感觉研制解药无望了呢? “阿恒,你说明年给我娶一嫂子回来,怎么现在连影都没有,你该不会到时候才到大街上随便抓一人成亲吧?”日凝虽然知道日恒不会肯把毒转移,但还是抱有一丝希冀。 “怎么会?”日恒又撑着身子挪开了一点,转过脸去看着那一树树在风中瑟瑟抖动的叶子,“她还跟我通信说,大约在今年冬天的时候就会提前过来。” 果然,一过中秋日恒就和刘先生乘着船南下,到市集里找人送了一张梨木雕花床回来。并把日凝旁边的书房清空了安置大床。 日凝很主动提供搬出书籍的去处,也很积极地帮忙把那些书捆起藏在了自己的房间,她和小巧那小小的房里堆放得满是书籍。她欣喜地问日恒:“嫂子,真的会来吗?你们真的打算明年成亲?” 日恒已经笑着摸她的头告诉她无数遍了:“是的,我没有骗你。” 在日凝看见新嫂子的刹那,就惊艳了:挺直精致的鼻子,深邃似乎带了点褐色的大眼睛,有着游牧民族般修长秀美的身材,一看就知道必定是从北方来的佳人。 她来的时候骑了一匹高头的骏马,她在马上飒爽的英姿能让人过目不忘,那种美是和南方水滴滴娇柔的女性不一样的美。看着衣着不凡,可身边只带了一个和她同样修长还略带点壮硕的身材的婢女。 见面的那一刻,日凝对她的好感爆棚:亲切、爽朗、大方、爱笑、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日恒笑道:“好了,好了,再数下去你是不是得爱上她了呢?” 日凝偷偷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阿恒,嫂子那么好,不如早点把生饭给煮熟了吧?”惹得日恒面红耳赤,猛地敲着丫头的头痛斥:“如何教养出来的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妄言!” 日凝捂住头,笑嘻嘻的,“那倒要问问大哥你了。” ☆、第二十二章 如今,每当日恒在树林里把剑舞得风云涌动、寒芒四耀的时候,在旁喝彩的除了日凝还多了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她还不知道她的全名,只知道阿恒唤她“啊娅”。 “嫂子,我大哥剑术厉害吧?”日凝暗暗向她靠过来,讨好道。 “噢,凝凝,日恒他真的,真的好厉害,是我在这边见过的最英伟的男子。”她跟着日恒唤她“凝凝”,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爱慕被日凝一览无遗,“只是,他的脸色似乎很不好,很苍白。”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眼里流露出怜惜。 “他是最近气色不佳···成亲以后就会好了。”日凝笑容有点僵硬,心虚道。 “嗯,”啊娅笑容很美,“我觉得我爱上他了,真的,在这里,”她指着心脏,“深深深深地到里面去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日凝跟着微笑,是呀,感觉很奇妙。 日凝在自己房里读书读到一半,遇到读不懂的文言时,就逐间书房敲开找日恒,当敲到最后一间在房舍尽头的书房时,在微阖的门缝看见一个倩丽的身影倚在月白色衣袍的公子旁,不时地用柔荑般的手指指摊开在案桌上的书籍,然抬头笑着和身边人说着什么,然后那位冷公子就会显出十二分的耐心举起书籍和她说着什么。他一边说着,那俏丽的女孩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最后,女孩忍不住,趁他认真地讲解着的时候,往一边的脸颊凑了过去··· 日凝急忙转身离开,心“砰砰”跳得厉害。 趁着晴天,日凝与小巧把书房里的书籍搬到空地晾晒,掠过一簇簇树影,透过曳摆不定的柳枝条空隙,远远地看见一个月白的身影站在小舟上,朝着她的方向徐徐从宽袖里伸出一只手,像往日里他邀请她泛舟或沿着河流到缁城小镇赶集一样。 日凝既喜又抱怨地放下了书籍,转身过去,半嗔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2 半埋怨地对小巧说:“小巧,我又没空跟你晾书去了,哎,总是要在人最忙的时候把我叫去,这书是他的,也不见他自己拿去晾晾!” 说着,她就提拉起红裙,径直从那些花树下经过,当她快要伸手去拨开那低垂得挠人心脾的柳枝时,一只修长嫩白的手放到了白袍公子的手上,轻轻往上一提,那巧笑嫣然的女子一下就被提拉上了小舟。 公子坐在前头拉动昔日日凝为了加快小船航行速度而制的杠杆,启动螺旋桨,小舟平稳地开启了。佳人坐在身后大概是俱水,往那冷公子的身体靠近了一下,几乎要靠在他宽厚伟岸的后背上,不时露出甜蜜的笑。 日凝伫立在垂柳边,目送着两人在水波潋滟中渐行渐远。然后自嘲地笑笑,哀叹一声“长大了,知道喜欢女人了”,然后心里空落落地迈步往晾书的空地去··· 那一天,房舍对着的泥地里都已经被树上飘落的黄叶堆得如一条黄色的地毯般。小巧那扫帚把叶子大把大把地堆簇起来,堆得有小山般高。 日凝就顺势从屋里捧出大堆提前在树林里挖好的红薯,生了火埋在黄叶堆里。 看着火星一点点湮灭,日凝满心欢喜地用枯枝从白色的灰烬里爬出香喷喷的红薯。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哦!”那笑得像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秀丽佳人从房舍的另一头过来,身后跟着双手负背,一脸闲适的日恒。 “烤红薯,可香啦,你要不要尝一个?”日凝微笑着对她说。 “好啊!”啊娅兴致盎然地俯身下去,一下子就往灰里挑了一个最大的,可红薯一拿到手上时,她立马惨叫地“啊!”了一声,把红薯往前甩开了。 那烫手的红薯迎着日凝的脸庞甩来,日凝应机地接住了,手立马也被烫了一下,慌忙甩到旁边。 一旁的小巧立马心疼地凑过来,“小姐!” 日凝摊开烫得红红的手,不断地吹着,抬眸就看见日恒双手紧紧抓住了啊娅烫伤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熨帖她的烫伤。 日凝垂眸收起了手,对小巧摇摇头笑道:“没事,只是稍微有点热而已。”小巧也笑着释怀了,只那只手忍着疼痛悄悄地躲在不为人留意的后背。 “小巧,我感觉自己变了,”日凝一边帮小巧收拾晚膳后的锅碗瓢盆,一边感叹道,“变得,自己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小巧停住了綄碗的手,抬起脸看着她担心道:“小姐怎么妄自菲薄了?我家小姐有多能干我都一清二楚的!” 日凝笑道:“小巧,最近变得文绉绉的了。” 小巧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呃··那个,是刘先生教得好。” “小姐,你为何这么说呀?你又认得这许多的字,力气又大,人长漂亮,又会制作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姐那样好的。”小巧不解道。 “我指的,不是那些”日凝默默擦干了锅瓢,整齐地叠放好,“我觉得,自己变得气量小了,人变狭隘了,我十分不喜欢。”以前,无论她婆婆对她如何冷眼,丈夫如何不体贴,她都能忍受下来。但如今这个她盼了许久的嫂子,就因为她人长漂亮、爽朗、热情,她就不能忍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狭隘? “小姐,”小巧满脸担心,“我觉得你最近看起来人挺低落的,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去游浮所致?你要不要走开一下,去游玩一下?” 果然是小巧了解她!日凝心想,大概是因为即将及笄,所以人变得低落了吧? 如今距离十五岁及笄,已经不足一年了。记得年初的时候,日恒曾经对她说,要是她不愿嫁人,在及笄之前就把她带走,而明年,就是他的婚期了,他成亲以后,还会记得把她带走吗? 就在日凝满腹心事,独自负上行囊即将踏上南下游浮的小舟时,有一个人乘着船从南下的方向来了。 是裴镇东,他一个人两手清风,不带一个随从侍婢,他从来就是这样潇洒。 “凝儿,你准备到哪去?”裴镇东的船与她的船相遇时,他踏脚出去轻点了一下船头,一下子就跃到了日凝的船上。 日凝杏眼圆瞪,有种逃婚被抓的感觉。 “凝儿,整整一年不见了,可有想念我?”裴镇东看她的时候,眼神比那垂碧湖的水都要柔软。 日凝被他的话说得脸红了,尽管对他而言那并不是戏谑调笑的话,但她压根听不得这种肉肉麻麻的话。 “镇东,要是我求你去把婚事取消,你会答应我吗?”日凝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人逃婚的勇气了。 裴镇东听了,脸色一沉,“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么,我会逃走的。”日凝目光如炬,很坚定地告诉他。 他笑了,摇了摇头,“可是,纳征的十六台聘礼都已经送上山了,即使婚期暂停,你依然是我的未婚妻。” “你依然可以另外寻找心仪的女子。”日凝说。 他拂了拂衣袍在船尾坐了下来,“既然已经有了,又何必再找?她不愿意嫁我,我等就是了。” 日凝看着他,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确定。 “你此程打算上哪?”裴镇东问。 “随着水流一路南下,在一途的枯败中,寻找最初的春意。”日凝说。 “有意思!” 日凝回来的时候,垂碧湖两旁的垂柳都开始抽出新枝,湖水在暖阳下泛起满满一湖春意。 那个白衣公子,单手负着背,倚在其中一棵柳树下极目远眺,盼着她的归期。他的神色,似乎憔悴了。 在日凝登上小舟那天,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对小巧一个说了。 她说她要走了,到前面去看看,要是看到合适的地方,而她又不想回来的话,就在那定居下来,开垦块荒地,种种田,养养花,过些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小巧认为又是些玩笑的话,谁知讲给大公子听后,他从此萎靡了,天天倚在垂碧湖旁看,也不知道那么等了,是否就能把小姐催回来。 下船的刹那,她看见他眼底涌动的流光,隐晦到极处时反倒显现了。但当他看见站在她身旁的裴镇东时,他立马把那种汹涌如洪水的情感一下子收住了。 “你上哪了?不知道我和啊娅都在担心吗?”他摇身一晃,就俨如一个普通关心妹妹的兄长一般。 日凝笑了:“我和镇东去踏雪寻梅了。” “寻到了吗?”日恒目光缓和下来,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日凝摇摇头:“没有,却发现,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到了。” “阿恒,”日凝认真道,“得把娘劝回来了,你的婚事,得有娘在。” “凝凝,”日恒脸带难色道:“马上,我就要走了,婚事,大概也来不及了。” “阿恒,”日凝觉得自己肚子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3 里有一股怒气在向上涌,“难不成啊娅只是你带回来忽悠我的么?说好的给我一个嫂子呢?婚礼没办又说要走,你走哪去?你家在这里你走哪去?” 日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满满的希望再度落空。神农老子如今连一点研制解药的消息都没有。 “晚膳之后,你到梨树林找我,我们谈谈吧。”日恒说。 ☆、第二十三章 在垂碧湖房舍用完晚膳后,裴镇东就乘回自己的船回缁城了,临别时还诺言下个月初的时候再来找日凝。 日凝到自己房间洗了一个花瓣浴,出外那么长的时间,并不是经常有合适沐浴的地方。回来的这下,得好好洗一洗,冲刷冲刷旅途以来的疲惫。 沐浴过后,日凝换了一套绯色衣裙,神清气爽地踱步到梨树林。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日月齐平在一个水平面上,树林里一阵飒飒的风声,偶尔看见三两只鸟雀在枝头上下蹿动,在筑巢的样子。 “啊恒!”进入树林后没有看见人,日凝开始朝四周喊着,并一步步渐入树林深处。 来到一棵意外盘岔在梨树中的百年老榕树旁时,突然一个白影闪过,把她拽到了老榕树的另外一边。 “阿恒,有什么话干嘛要到这里面说,这里暗暗的,天色也越来越暗了,一会咱们看不到路走出去就完了。”日凝四下望望幢幢高大暗黑的树影,心有戚戚然。 “凝凝,你还记得我说,要是你不愿意成亲,那我就在你及笄之前把你带走吗?”一树洒下的影子笼罩在日恒脸上,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我,马上要走了,如今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你到底要去哪?两年前你也是这样,一去就去了大半年,这次你到底又要去哪?”日凝隐隐感觉到不寻常。 “这次不一样,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在临走前,我会极力撮合娘和叔,会尽力让他们和好的。”日恒停顿了一下,“要是你觉得不想逃婚了,那么,这个,就是哥哥给你的嫁妆。” 说完,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闪着莹绿的光的玉石,把它放到日凝手里,隐隐带了丝暖意。 “告诉我,你要去哪?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呢。”日凝握住那块会自内而外散发热量的玉石,仰起小脸试图看清日恒此刻的表情。 “放心,神农老子一定能解我身上的毒的,至于去哪,这个你就不要再问了。总之,以后我不在,垂碧湖的房舍就属于你的了,里面的书籍,你想看就看,如今你也不需要我读给你了。只是,以后想到外头游浮时,不要一个人去,像这次带上裴公子就对了。”日恒抚挲着她的头,皎洁的月光下,看清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交代临行的遗言般,“以后,得空了就带上裴公子到山庄看望娘吧,那么些年来,娘一直抑压了对你的爱,她对你是最有愧疚的。” 说完,他就转身拉起她的衣角,打算引她走出这片已经暗黑一片的树林。 “阿恒,”她反抓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冰凉得一如天上那轮亘古孤寂的圆月,“我不要成亲,你带上我吧。” 日恒怔了怔,日凝继续道:“告诉我,此程我们要去哪?” “凝凝···你真的想好了吗?”日恒的声音抖动着。 “早就想好了,本以为你成亲以后就不方便履行先前允下的承诺了。”日凝肯定道。 “其实,我并不是娘的亲儿子···”树头透下几簇皎洁的清晖,日恒拉日凝坐在树下,把那些抑压已久的秘密娓娓道来。 原来,他不是娘在成亲之前在外头生的儿子,而是娘以前侍奉的主子,大祁顺贞皇后嫡亲的皇子,大祁嫡长的皇子。 由于赵晴儿幼小时受到顺贞皇后天大的恩情,所以打自小时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着,成为最心腹的婢女。 顺贞皇后选秀入宫受到皇上宠爱并一步步晋升皇后,就在三千宠爱集于一身,顺贞认为皇帝对她的心坚不催之际,发现,原来皇上一直和太后身边的侍女有染。 皇帝一直没有把那侍女提起来当妃子的原因是,那个侍女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少了她,太后的起居就少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而且,这位侍女比皇帝年长了十三年! 当年,皇帝还是十来岁未经人事的太子时,太后曾派这位侍女去给太子做启蒙。 于是,那以后,太子的心就紧紧地系在这位成为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的侍女身上了。 太后甍后,侍女被封了菀贵妃。而这位菀贵妃上位后,就开始荼毒皇帝身边的妃妾。 终于,那些妃妾莫名死的死,犯宫规的犯宫规,有的更是直接与侍卫偷情,被来了个连坐,死了两窝子的人。 等到皇帝身边只剩下一个顺贞皇后时,菀贵妃偷偷安插在安排去给皇后把脉的太医回来告诉贵妃:皇后怀孕了! 于是,皇后,更是不得不除去的。 可是皇后与皇上一向感情好,不是那么容易铲除的。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偷偷把堕胎药交给她安□□长乐宫的宫女,由那宫女把药下在皇后的饭菜中,并在事后把事情告诉皇上,说是皇后怨怼皇上,不愿意诞下皇上的孩子。 幸好一向机警的赵晴儿发现了那是堕胎药并且调换了,但后来皇上还是信以为真,一怒之下把皇后关进了冷宫。 忠心耿耿的赵晴儿自然也随皇后一起待在冷宫里了。 当时调换堕胎药的除了赵晴儿,其他人并不知道,皇后自从被打进冷宫之后,除了到时到点在门边递一些冷饭残羹外,压根没有人会进去。 所以,菀贵妃一直认为,那个孩子已经打掉了。 在赵晴儿的掩护下,皇后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尽管吃得都是粗茶淡饭,冷菜冷羹,但胎儿依然健康成长。 皇后产子那天晚上,都是赵晴儿烧了开水,让皇后咬紧牙关不叫出声,最后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接生出来的。 小皇子诞下时,身上带了一股独特的香气,皇后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依然欣喜地抱过来,一嗅后,立马露出惊异的神色:“这孩子,身上带着的是蘅草香!” 原来世代都是太医的顺贞皇后,打小就听父亲给她说起过这种上古时期的药草,本是野生在山地的,开紫色小花,带着似兰非兰,似薄荷非薄荷的清香,根茎和花蕾都可入药,能治百病,提炼的香油更有提神醒脑,可预防风寒的用处,实在是难得一见造福人群的药草。 于是,那孩子就被取名为“蘅”。 就在小皇子长到快一岁,开始步履蹒跚,牙牙学语之际。 有人透露给菀贵妃,说是在皇后的冷宫发现有小孩的声音。 于是,深夜,贵妃带了大队的侍卫和道士,美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4 其名为已陨皇子鬼魂作祟,要进冷宫替皇后驱邪捉鬼。 皇后慌忙把小皇子藏到了东边厢房内间的柜子里,叮嘱小皇子不可作声,赵晴儿也在一旁守着。 菀贵妃开始让侍卫逐间屋子搜,那次,搜东厢的侍卫是赵晴儿进冷宫之前就互相爱慕的侍卫,那侍卫来搜内间的时候,菀贵妃也开始进来了。 小皇子在柜子里,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就以为是在跟他捉迷藏的娘来找他了。 于是,小皇子说出了生平说的第一个字“娘”。 听到声音的菀贵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了。那侍卫为了替赵晴儿护主,扯了个谎,方才那声音是因为他调戏赵晴儿,而年少的赵晴儿害怕之下提高了音调喊了的一声“娘”。 贵妃听完,一怒之下,举了旁边其他侍卫的剑,一剑捅死了他,顿时,血液蔓延进衣柜。 等到贵妃搜寻无果,恹恹地离开后,赵晴儿才忍不住哭着把小皇子从柜子里抱出。 却疏忽了,当时那具侍卫的尸体就在柜子边。 小小的蘅儿见了如此景象后,不言也不语,不哭也不闹,那时他那由皇后亲自一针一线缝制的小小的虎头鞋上也已经沾染了那侍卫的血迹。 也是打那以后,那孩子一直到三岁都不会说话。 也是在他三岁那年,一个不小心误闯冷宫回来的侍女告诉菀贵妃,冷宫内有几岁大的孩童。 平日里和赵晴儿有钱银疏通关系的宦官悄悄地告诉了她,她回头和皇后说了,皇后跌坐在地上。 然后,她显得冷静异常,扶着墙站起来,把一块莹绿的暖玉放进蘅儿怀里,然后把他嘱托给晴儿,又从怀里掏出了被打进冷宫时悄悄带在身上的首饰中的最后一件首饰,交给晴儿,让她最后一次疏通那名宦官,让他带晴儿和蘅儿逃到宫外去。 后来,赵晴儿带小皇子逃出宫不久后,就听说大祁皇宫废后韦氏甍毙,有坊间传闻说是对冷宫生活绝望而悬梁自尽的。 后来,一路辗转奔波,遇上了日凝的爹,再然后,就成了霁雪山庄的女主人,蘅儿就成了她在成亲前与别的男子生下的孩儿。 听完日恒说的这些后,日凝已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么,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日凝问。 “蘅,”日恒拿了树枝抓住她的手学记忆中的亲娘抓住他手写下的那样,在泥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蘅字,“轩辕蘅。” ☆、第二十四章 日凝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仿似做梦一样,但颈项后袅袅袭来的凉气又让她清醒不少,那是手抓她手写字,从背后靠过来的日恒贴近她颈项处发出的凉气。 “那么,你这次要走,是要去哪?”日凝转过身,恰好迎上了他深邃墨玉般的眼睛,又生生地躲开了。 “上次我外出了大半年,其实是司马大人悄悄安排我私下和父皇相认的。”日恒把原本抓着她的手松开,按在身后的突起的树根上,把身子扶正了下,“父皇如今身子不好了,而菀氏家族在朝中的势力日渐庞大,而他又无力扳回,尤其是这五年来菀贵妃添了皇子后就越发猖獗,开始干涉朝堂的事了。父皇这几年虽然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但一直没有相认只派人暗中保护的原因是害怕菀氏痛下杀手。” “现在,父皇已经偷偷地把一支编制以外的卫兵拨给我,并把陇州一带地区在名义上说是给了司马大人,实则就由我去统领。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那边就正等着我过去而已。”日恒说话期间,天上漫天的星星已经渐渐浮了出来。 “娘这段日子都在哪?”日凝问。 “那次和父皇见面回来不久,娘也出去寻我未果回来,她向我哭诉,忏悔,说是她害了我,她不愿意再回山庄,于是,我就安排她到缁城附近司马大人临时的驻扎地方去,我想着等时间长了,她自己想明白了自然就想回来了,可是,现在我没时间了。”日恒无心的语句却莫名地刺痛日凝。 日凝沉默了,日恒惊悉气氛不对,但又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说错了,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阿恒···”日凝的声音有点低哑,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说出来又如何?他绝对不会肯把毒转移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心爱的女子? 日恒告诉日凝,初夏来临,即是他们走的时候。这剩余的时日里,必须把爹娘的事处理好。 可是,要怎样令爹娘和好如初呢?这个问题让两人都伤透了脑筋,最终还是日凝想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娘的症结是大哥中毒的事,那么,只要解决这个心结,自然就开脱了。 日凝要求去见娘一面。日恒问她打算要怎么办,但她一直显得很神秘,说什么也不肯说出,只说只要事情解决就行了。 然后,日凝在日恒的陪同下来到了缁城镇一个山头上,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山头里面几乎被掏空了,用木板和一些石料搭建出一个大堂和一间间房间。 那个大堂十分庞大,里面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士兵在操练,场面十分恢宏。 在这里,日凝看见了一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一个阴阳怪气穿紫衣的脸色红润的人,一个虎背熊腰身材剽悍粗眉大眼的人。 “阿恒,难不成你就是当日那个选秀的公子?”日凝忍不住把从心底冒出的这个震惊的想法说了出来。 “哪个公子?”日恒装傻,然后指指紫衣人介绍道:“这位是司马空,司马大人。”再指指壮硕大汉道:“这位是辛追风,辛将军。” 而那司马空却是个能装之人,看见日凝不但没有流露出半丝异色,反而表现得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拘拘身,“薛小姐好。” 反倒是那个剽悍的汉子有点沉不住气,一下子就暴露了,“哦,薛姑娘原来就是上次公子下令要放走的那位姑娘···”惹得司马空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日恒略带局促地微转过身去,咳了几声道:“凝凝,我带你去见娘。” 赵晴儿被安置的那个房间很雅致,一桌一椅都是用上好梨木雕花的,这是最靠边上的房间,在厚厚的山体打了一个丈见方的烟囱般长的透光窗。所以,尽管屋里没有燃烛依然不至于太昏暗。 但赵晴儿却选了一个屋里最昏暗的角落待着,在日恒和日凝进屋来的时候,很明显看见她连忙用帕子往脸上擦了一把,然后走到光亮处,笑着对日恒道:“恒儿,你来了。” 在她看见日凝的瞬间,脸色闪过一些惑色,不解地转向日恒:“凝凝她···” “娘,凝凝有些话与您说,恒儿暂且回避一下。”说完,日恒就走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娘。”日凝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清减了的俏丽妇人。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5 赵晴儿极力稳住笑容,从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示意日凝坐,这时,窗外的光束照射到她脸上,能清楚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凝凝···你···”赵晴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娘,”日凝知道她的疑虑,反倒先开口了:“大哥全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我们的亲大哥。” 赵晴儿惊愕:“恒儿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娘,我知道您一直对大哥中毒的事耿耿于怀,要是我说有办法替大哥把毒解了,您是不是能够回山庄和爹和好?”日凝诚恳地看着她,顿了顿,又恻恻然道:“您不在没有看到,自从您走后,爹都不知道有多憔悴,您再不回去,怕是爹就无心再去经营山下的营生,说不定到时直接把所有家当都变卖了。” “你有办法解恒儿的毒?是什么办法?”赵晴儿急忙追问。 “娘,”日凝拧紧了双眉,吸吸鼻然后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终于平静地说:“但是您能答应我,以后,您回到山庄里,好好和爹和清清一起生活,把以往对大哥的爱放到清清身上吗?因为,我和大哥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晴儿蹙紧了眉头。 于是日凝把如何给日恒转移寒毒的事告诉了她,听完之后,明显看见有摇曳不停的水光氤氲在眼里。 沉默良久后,她突然“砰!”地把手中的瓷杯拍在案上,直直把杯子敲碎了,碎片扎破了她的手,此时正血光粼粼。 “不可以!!”赵晴儿噙满泪,表情异常激动,额边嫩白的薄皮肤下,青筋能隐隐显出,声量也提高了起来,“凝凝,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即使娘当年得了皇后娘娘天大的恩情,也决不能把我女儿的性命托出去···”话说到最后,已经喑哑了。 日凝觉得喉头酸酸的,吸吸鼻子,“娘,我原以为您不会在意这些的,现在,我知道您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就行了,放心吧,我也不会死的,只要毒转移了,神农老子就有法子救我了,就当女儿帮您还恩吧!”她隐瞒了神农老子尚未研制出解药的事情,日恒是她真心切意想要救的,而替娘亲还恩,就好像是原本的身体上残存的一丝对亲娘的眷恋,渴望得到亲娘的爱,想要通过这个方法获取亲娘的关注。 其实这段时间来她尚没有想清楚是不是要这样做,因为毕竟把毒转移的途径是那么地···但自从见完赵晴儿后,仿佛就坚定了她的这个想法。 “凝凝···娘这辈子都没怎么尽到娘的责任,如今,又怎么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要是···要是有什么意外,那···”赵晴儿已经泣不成声,日凝受到她情绪的感染,泪水也忍不住往外涌。 “娘,不会有意外的,”日凝擦干泪水,笑了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神农老子是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他向我保证过,我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真的吗?”赵晴儿的眼神重归了理智,眼底的那些痛色又极其隐晦起来,这点来看,日恒倒是比较像她了。 等到日凝扶着她走出山洞时,两人的情绪都已经重归平静了,只是赵晴儿苍白消瘦的手紧紧地攥紧了现在几乎与她同高的出发得亭亭玉立的日凝的手。 走到日恒跟前时,赵晴儿无比不舍地摸了摸日凝的脸,这时的她如同一般送出孩子远游的母亲一样,看着日凝的眼神是充满伤情和不忍的。 “凝凝,时间过得很快,你马上就到及笄的年纪了···以后在恒儿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允许的话,就写封信,让娘知道你的情况吧。” 日凝把手搭在她紧攥她另一手的手上,微笑道:“放心吧,娘,我会的。” 然后,赵晴儿又走到日恒身边,这时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一个慈母对即将远游的儿子说话的语气了,倒是像即将要把女儿嫁过去的对女婿的嘱咐:“恒儿,请你照顾好凝凝,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好吗?” “娘,我会谨记的。”日恒应诺道。 后来,在出行之前,裴镇东又陆续来看了日凝两次,两次日凝都豪爽地一如陪哥们一般,陪他到垂碧湖上泛舟,到梨树林舞剑。 啊娅看见了都忍不住称羡道:“看人家,郎才女貌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哪!” 一旁的高头健硕的婢女连连称赞道:“公···小姐现在越来越棒了!说出···都是文章,词语···串成珠啊!” 啊娅笑着拍了拍婢女的头:“是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吧!” 在裴镇东最后一次看日凝,临别之时,日凝始终一脸的云淡风轻,半点要离开的预兆都没有,笑盈盈地挥手告别湖上撑着船离去的人。 日恒在一旁柳影下观察了好久,等到湖上的人影渐渐笼罩进雾气中,日凝转身离开时,他大步走上前去,言语间带了点酸:“你要是后悔,后天就不必跟我们一块启程了,回到霁雪山庄去吧,反正娘也已经回来了。” “阿恒,”日凝没有笑,也没有皱眉,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黑漆的眼瞳犹如一颗硕大的黑珍珠,“我们再一起去放竹蜻蜓吧。” ☆、第二十五章 那一个黄昏,日凝跟着日恒到他的柴房里搬出了一匣子竹蜻蜓,临出门槛的时候,日凝瞥了一眼那堆日恒睡了好几年的“柴薪床铺”,禁不住好奇地问:“阿恒,那东西又硬又刺,你为什么睡了那么多年?” 日恒一边迎着那抹火烧般艳红的斜阳走,一边给日凝留下了一身孑然的身影,在那方娓娓地道:“这些年来你也读了不少书籍,应该有读到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吧?” “我还没去尝胆,因为一个人如果从不知道甜,又怎么会知道苦有什么不好呢?但高床暖褥的舒适我倒是领尝过。”说到这里,日凝加快了脚步,极力保持和他一致的步伐,但他微微仰起了头,和他相距一个半头的她只看见他脸庞漫反射过来的余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那时候,我年纪虽小,但听到亲娘去世的消息,我觉得我此生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目的,为娘亲报仇。”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即将要飘入云端听不见一样,“在我八岁那年,被那个女人压迫的一些朝廷官员也终于忍受不住辞官了,他们高瞻远瞩地看到大祁王朝的明天必定会败在姓菀的女人手里,于是,几经辗转他们找到了我这个尚存人间的今上当时唯一的嫡子,他们之中其中的两人就是那时候带你去的那家书肆的老板老秦,和我们的教习西席刘先生。” “在你下山之前,老秦就经常在山下刘先生睡的那个房间住,他负责和我和其他的官员互通消息,好让我了解掌握每一个时期的朝局政势。” 日凝哑然,她从来都不曾想过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6 ,那个一直在她身边陪她读书写字,舞剑浪游,饿了会陪她去摘果子烤红薯,乏了会陪她轻舟湖上,闲时陪她制作木制器械,忙碌中又会不忘远远给她递一个笑容一个眼神的人一直以来竟同时处身波诡云谲的政事中。 日恒走到那日那棵老榕树下,轻身就托着木匣翻上了枝头,还不忘回头微笑着向下把一只手伸向日凝,道:“凝凝,我拉你上来。” 两人在繁密的枝头上并肩而坐,日恒率先从木匣掏出一只竹蜻蜓,双手合起轻轻一挪,松开手,竹蜻蜓就冉冉升起,然后又冉冉落下。 日凝学他的样子一个一个地放飞。 看着漫天飞舞的竹蜻蜓,映着红霞,栩栩如生一般,日凝笑着赞叹出声,一个晃神坐不稳,在枝头上趔趄了一下。日恒伸手一揽,把她紧紧地揽到了自己冰凉的怀中。 那时候山下的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靠在日恒浑厚发凉的胸膛上,日凝只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解暑般透心的舒爽。又想到了日后转移寒毒而必须要做的事,她不禁又红了脸。 尽管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但此刻靠在那个冰凉带香的怀抱里,心中微微悸动的感觉一如小女生般羞涩。 “凝凝,”他似乎并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竹蜻蜓么?” 日凝讶异他突然会这么问,在他怀里仰起小脸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竹蜻蜓是我小时候在那方院落里唯一的玩物。”他的眼神很清澈,映上了被树头枝枝蔓蔓分隔离散掉的夕阳碎片,显得格外宁逸。 “那个时候,我认为的世界只有一方小院落那么大,它很残破,却掩饰不掉昔日曾经的繁华鼎盛,我从娘的寝卧走到后院竹林,再走到前庭,足足能走一天的时间,能把一天天的时间轻易消磨掉,那时候我感觉到的是,世界真大啊!” “那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娘把后院竹林里的竹砍掉,再把竹子细细打磨,制作成一个个竹蜻蜓,我看着那些个上升又落下的竹蜻蜓,真的很羡慕,尤其是有一次,当一个竹蜻蜓飞得很高,高得翻过了院墙,落到了墙外,当时我就在思考,到底墙外还有什么呢?但是,我发现娘似乎对那个墙的另一边很恐慌,因为她眼见那只竹蜻蜓落到墙外后,足足有三夜没有合过眼。” 说到这里,日凝突然回想起第一次看他放竹蜻蜓时,他眼里的濡湿和那深刻的眼神。 “到后来,我跟着当时伺候我的就是现在的那个娘逃出那座破败的院落时,我被抱在怀里,回头眼巴巴看着我那个亲娘含着泪站在那座破院落中,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竹蜻蜓,眼泪一直都没有滴下来,我闻到我最初诞生到世上的那座院落残腐的年代已久的建筑物气味,和渐行渐远的娘眼里的那氲水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窒了一下。 “当时曾想象过的,那座院落以外的世界,原来比我想象的大多了,可是,那里没有我的亲娘。她在我走后,就和那失火的院落一样被埋葬在废墟里了。外面一直在传是悬梁自尽后一直无人知道,直到火烧宫殿才被人发现。我知道,是娘为了掩饰我···而故意那么做的。” “阿恒···”听到这里,日凝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拉扯得一下一下地疼。 日恒脸带倦色地把头靠在日凝的肩膀上歇息,日凝轻轻用手抚挲他鬓边的毛发,轻轻呼吸着空气中氤氲着他的气味。 那一夜,谁也没有提出离去,就在树头上相互依靠坐着守到了天明。 然后,到了出发那天,山上的人都来给他们送别了。 那天,垂碧湖的房舍边来了一辆车身宽阔的双牡四辔马车,那个老秦和神农老子都已经在车上了。 日恒和刘先生驾着前面的骏马上,啊娅那匹高头骏马被牵拉着跟在后头。车厢里的只有老秦、神农老子、日凝两主仆和啊娅两主仆。 车行走途中,啊娅不停地掀开幕帘看前方那个衣袂翩飞、白衣长袍的身影。车走在半途歇息完再度启程之时,她终于忍不住丢下那个高头婢女,乘上那匹高头骏马与日恒并辔齐驱。 “咦,小姐,你看,大公子和娅小姐这样看起来还挺般配的呢!”原来一直看着车厢外的另一身影的小巧目光突然偏移了一下,看见了那两个并驾着的年轻男女。 “是吗?”日凝的心瑟缩了一下,觉得那个小巧所说的般配的身影看起来那么扎眼,让她不能正眼而视。 “小姐,你好冷淡哦!”小巧不知死活道,“以前我只要说出大公子和娅小姐很相配之类的话,你就会眼神发亮,称赞我会说话,说得好什么的。” “是吗?那大概是现在这种话听多了吧。”日凝面无表情,把目光移到了另外一边。 那神农老子打从知道日凝是公子的妹妹后,就为那天说过的话懊恼,日凝夺了他的药草包,威胁他不准对任何人说出那天和她说的话,神农老子对天作誓,打死也不会把那些事情说出去。 这时,神农老子见日凝一脸落寞,遂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小姑娘,那小子身边带的那位高高瘦瘦的姑娘看起来挺不错的,气色好,底子看起来也不错,她要是愿意给那小子把毒转过来的话,那毒在身体延迟个十二、三年发作完全没有问题,到时候老头肯定已经把解药研制出来了。” 谁知说完日凝依然铁青着脸,瞧也不瞧他一眼。 陇州在以北的位置,东与京城毗邻,北与羯人交界,坐落高地之上,宜守宜攻,只是,这里的物产并不十分富庶,人口分布较广,气候不大适宜产粮,人均分配恰好能吃饱已经非常不错了。 来到这里之后,日恒开始日以继夜地着手当地的庶务,每日每夜都在案头上忙个天昏地暗,就为了能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 日凝想要找机会跟他坐下聊聊家常、喝喝水酒的时间都没有。 终于在中秋节那天,日恒放下了手边的工作,捧上几个月饼到日凝起居的院落去了。 “凝凝,你不是喜欢豆沙馅的吗?我给你捎了几个。”日恒笑意盈盈的,往圆台上摊开了油纸包裹的饼。 “阿恒,”日凝替他斟了一杯酒,缓缓道,“都快中秋了,一年又快接近尾声了,啊娅也跟着你快一年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日恒的神色一僵,匆匆把一杯酒灌了下去,学她舔舔舌头道:“现在政务繁忙,不急,不急,啊娅家那边的人都没有催。” “啊娅,是什么人?”日凝又斟了一杯酒,能与皇子结亲的,想必不会是普通的人吧?不然当初她想撮合小巧和他时,他也不会那么抗拒了。 “啊娅,是北羯的公主。”日恒又把手边的酒喝了下去。 “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7 北羯的公主?”她蹙了蹙眉,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看她就知道必须是异族人,北羯的公主,这是场政治联姻,北羯王要是知道日恒的情况,又怎么舍得把公主送过来当解药?要是因此公主身体受到损伤,想必又得惹来一场生灵涂炭吧? 日凝满斟了一杯酒,日恒还没伸手去接,她已经举起那杯酒灌了下去。 日恒在一旁狐疑地盯着她。 ☆、第二十六章 “怎么了?”她发现他盯着她的脸看,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庞,“什么也没有呀。” “对啊,什么也没有。”日恒道。 “什么意思?”日凝一时听不明他所指。 “这酒···挺烈的,你一个从未喝过酒的小丫头怎么就能面不变色就灌下去,半丝异样都没有?”他疑惑,这时,已喝下几杯进肚的日恒,脸上已隐隐泛红了。 这酒烈?想当年她与机装部的师傅们拍着肩膀喝烧酒的时候他还是小屁孩一枚呢!不过在这里找不到度数那么高的酒,选的这瓶梅花酿已经是度数相对最高的了。 她伸手出去,摸摸他脸上泛红的一角,冰冰凉凉的,那些泛红如同颜色笔涂抹上去的伪装一样。 日凝不满了,嘀咕道:“明明喝得脸都红了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话一出,日恒怔了一怔,但立马又浮现出笑容:“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 然后,日凝沉默了,眼睛冒出眼泪来,大概是这躯体第一次沾酒的缘故,日凝感觉自己的头阵阵发晕,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阿恒,阿恒!”她开始抱着酒壶大嚷大叫,吓得日恒慌忙进屋给她倒热茶。 可她手一碰到热茶立马拂了拂袖,把那茶杯拂到了丈把远。 “凝凝,你醉了,我扶你进屋歇息。”日恒的眉头都拧紧了,开始伸手去扶她。 结果他手一碰到她,她立马就整个人攀了过来,醉眼惺忪的,拧着眉歪着头看他,小手抚挲着他冰凉的唇,嘴凑过去就亲了起来。 接触到她温热的两瓣唇的瞬间,日恒也醉了,没多挣扎几下就缴械把原本要推开她的手垂坠了下来,长长的眼睫扇动几下就开始迷离地合上了。 由于喝过酒后体温上升,接触到日恒冰凉的身子顿时感觉到很舒服,日凝双手紧紧地攀了上来,把两人之间的缝隙挤压得更小了。 神思迷乱中,日凝只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的梅花酿的醇香和日恒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随着身子熨帖得越紧,身上的温度就越高,贴近日恒的渴望就越深。 迷乱中,日凝嘀咕了一句:“既然我不是你妹妹,那就把寒毒转到我身上吧!” 听到这句之后,日恒猛地推开了她。 后臀直直地落到石板地上,钝痛的感觉让她酒醒了不少,立马就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不···阿恒···我什么也没说···都是胡说的···”慌乱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得通。 “是神农老子说的吗?”日恒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气,皎白的月色映在他脸上显得脸色愈发地苍白。 事到如今,日凝觉得再不必藏着掖着,于是就趁着还有酒意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阿恒你知道吗?你所剩时间不多了!但解药还没研制出来,难道你要这样就死去吗?!把它转到我身上,那还能换取十年的时间来制解药,为什么你偏偏就不肯?一个大男人,我小女子都不介意,去他娘的矜持!!毒解了之后,你依然可以该与谁成亲的与谁成亲,该干嘛的干嘛,大家都成年人了,那种事情就当作了一场春|梦一样,做过就算了!你有什么好忸怩的!” 说着说着,那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日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日凝只记得自己被人像死猪一样扛到了肩上,摇摇曵曳地进了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日凝只感觉头像炸开了一样,小巧早已备好解酒的汤在一旁候着了。 “小姐,你昨晚跟大公子说什么了,我昨晚早早就睡下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见他脸色十分不好,拿了汤药来嘱我喂你服下,然后又听别的人说公子大早就生气地把神农老头赶走了。”小巧一边拿着瓷羹一勺一勺喂着日凝,一边说。 日凝听后立马呛了一下,顾不得涨得快裂开的头,披上外衣就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日恒在都督府中的居所就在日凝院子过去折过回廊再绕过一座假山,有三座抱厦的蘅草堂里面。 此时日恒正在书案上阅读一本军政的书籍,微微支起的窗子有几枝依旧郁翠的枝条探了进来,他的眼神漾了漾,已经听见日凝进屋来的声音了,却依然是端坐着,目不斜视。 日凝微微喘着气,来到日恒跟前时,想要开口,却恍然忆起昨夜对他做过的事,顿时感到局促起来,幸亏他现在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阿···恒,”她的语气显得生分起来,“那个···神农老子···听说你把神农老子赶走了?” 日恒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那双墨黑的眸子仿佛万年古潭,漾不起半丝涟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把一页翻了过去。 “你是在气我吗?”日凝知道他是故意的,连带他现在对她的态度也是。 “没有。”依旧是淡淡的不带半丝情感的回答。 日凝也不知道对话该如何进行下去,他一直没有看她,说话也都是淡淡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多事?”日凝眼皮微微垂了下去,声音带了点颤音,“中毒的人自己都没紧张呢,我是你什么人?只不过你娘生前一个婢女生下的女儿,倒管起事来了,还不知羞耻地把自己送上门···” 听到哽咽声,日恒抬起了眼眸,看见了日凝受伤的眼神。 “但是,”日凝眼光撇过一边,反着手背擦泪,“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 日恒放下书籍,缓缓地站起来,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她身边···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大哥,这个永远都不会变的!” 听到这里,刚欲伸出的手一滞,又缩了回来。 “阿恒,你还认为中毒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不是的,如果你不在了,你所有的亲人,包括我,都会死掉重要的一部分了!”日凝突然抬起头,眸中闪着泪光,双手紧紧抓着日恒冰凉的肩膀。 “所以···”日凝闪动着眸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自私,让我们一起想办法把毒解了。” 日恒凄然一笑,然后缓缓伸出广袖里的双手,把她揽了入怀。 “好妹妹···”他加重了这三个字,苦笑着,眼中闪着泪光,“哥哥中的毒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但是,也绝不会用妹妹的身体来交换,自然,也不会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8 用其他人的,你懂吗?” 日凝感受到他怀抱的冰凉,双手搂得越发得紧了,她抿抿唇,眼里有光在曳动,“我懂,就是因为懂,才会打算自己暗暗地把你灌醉,私下把毒转移掉的。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可当初,神农老子推测说不会超过三年,现在···”她哽咽了,“现在已经不到一年了。” “放心吧,”日恒把唇贴到了她鬓边,幽幽道,“我不会光依靠那神农老子的,这些年我自己也一直翻查医书,自己也做过一些尝试,调配了一味药,可以把体内的寒毒暂时制压,所以,不会只剩下一年的。” “而那神农老子,我只不过训斥了他一通,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外出寻觅新草药的。”感觉到脸庞丝丝缕缕的幽幽凉凉的气息扑来,日凝的神思荡漾了一下,偷偷闭起了眼睛,双颊微红。 “凝凝?”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没了反应,日恒把她微微拉开了一点。 “哦,没有,我在想我昨晚是不是醉得很失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日凝立马垂下头红着脸解释道。 日恒笑了,“可不是,那样胆大的话都说得出来,也不知道是谁教养出来的。” “那可要···问你了。”日凝低低地,心虚道。 偌大森严的都督府中,内庭里,清风缓缓曳动扶疏的草木,几枝攀上了青蔓的桂枝轻轻地把暗红的窗棂敲打得啪啪响。 一个头戴青黑幞头,一身苎丝紫袍中间绣五寸径花纹饰显赫公服的沉稳老练的三品以上大员正恭敬地辑手躬身,向一个双手负背靠窗,穿着闲适月白常服的年轻公子禀报着要事。 “公子,今上的病情加重,久卧不起,菀国舅已经揽了小皇子摄政,实则自己在背后弄权,整个朝堂已有一半是他们的人了。”司马空垂首作辑道。 “据密报称,今上的时日已不久矣,要是今上龙驭,难不保菀国舅就会···”司马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谏道:“公子,我们这里的兵力不足,要是国舅到时候作乱,我们是不足以镇压的,您和北羯公主的婚事,还是趁早办了吧!” 那白衣公子由始至终都面朝着窗外,声音略沉:“即使不依靠联姻,我们向北羯许诺,一旦助我伐除大祁奸贼,以后两朝签下百年友好往来的条约,想必他们应也愿意借兵出伐的。” “公子!”司马空双膝着地,哀声恳求道:“请公子三思!如今公子已与霍尔娅公主定下婚约,要是贸然不谈婚约,只与北羯签订借兵条约的话,恐怕会惹人猜忌。” 白衣公子目光依旧盯着窗外,双手紧紧握了握,最后又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事情发生,码字没了斗志,不知道求安慰的话有没有人甩我~~~ ~~~我也好想要些留言哦、、呜呜 ☆、第二十七章 伏在地上的紫衣人闷声恳求道:“请公子尽快安排成婚的时间,好让老奴尽快给那边一个回复。” 近日,都督府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府中上下都忙忙碌碌的,府里购置了大量的绫罗绸缎、酒品佳酿、家禽牲口。 小巧从外庭匆匆忙忙回来,站在日凝面前的时候,人已经喘得不行了。 “小姐···小姐···”日凝忙着给她拍背,又倒了口水递过来,嘱她慢慢说,这才缓过气了,“听府里的人说,大公子···后日要与娅小姐成亲了!” 日凝给她扫背的手停了下来,半晌,语气平缓道:“他们本就有婚约啊,那有什么稀奇的!” “可我还听说···听说···”小巧四下张望了,凑近日凝的耳畔道:“听说那个娅小姐原是北羯的公主!大公子与她成亲后就得随她回北羯当驸马了!” 说完,小巧把脸移开,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说一个公主怎么就瞧上我们公子了?虽说大公子现在帮都督大人办事,但是···” 日凝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愣愣地坐在圆凳上,耳边是“哐当”一声,接着就是“嗡——”一片响声··· 直到成亲的前一夜,日恒依然埋头在大堆公文的案桌上,手边正审阅一个陇州参役的方案,当朱色的玺印盖下的瞬间,他想起了某个清丽容颜下的那身绯色衣裙,眉头轻轻地蹙了蹙。 等他穿起那身明显加厚的白色衣袍暴露在皎色的清晖下时,向着那绯红倩影所居宜兴楼的脚步起始急速了几步后就猛然停了下来。 微微从广袖里伸出的手伸到了半空,清凉的的风顿时撞得盈了满满的一袖,那只手在空气中比拟着那个佳人的脸庞,他那黑漆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愁思,终是结束在这午夜徘徊的月下孑然一身的暗影中。 那天夜里同样失眠的还有宜兴楼里的那个“萧萧”地削磨着的红衣少女,尽管理智上已经叫嚣着要歇息了,但意识却不愿睡去,仿佛一旦睡熟,那意味着别离的明天就会立马降临一样。于是,她只好抱着大堆的竹子,坐到月下清晖能眷顾到的回廊上,靠着朱红色漆的柱子削磨些物事以打发寂寂长夜。 那一夜,他拥揽满案的公文,对窗审阅到天明。那一夜,她背靠廊柱把十个指头都削破了。 第二天,火红的花轿依然欢欢喜喜地从都督府内庭的一侧抬了出去,在大街上游了一兜圈,又从另一条大街绕了回来,抬进都督府的蘅草堂里。 被宴请的宾客就只有都督府里的人和那队归日恒统领的那队卫兵的大小头领,只在府中设了十来桌的宴席。 被邀请出前庭宴席的花厅中时,日凝用袖子藏掖住双手,眼睛红得必须用丝帕蒙面,看着花厅中来来往往的人,她只感觉到头痛欲裂,眼睛快要被这些身穿堂皇衣饰的人晃花了。 “小姐,你脸色不好呢,昨晚任我怎么劝都不肯歇息,看,这下大公子婚席上不就得失了仪容嘛!”小巧在一旁小声地责难道。 日凝由小巧搀扶着来到了准备拜堂的大堂中。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人群中一阵拥挤,日凝被人挤兑着到边上去了,隐隐看见一抹和她身上一样红的气宇不凡的新郎官从正门进入,身后是由媒婆背着进来的新娘子。 日凝有点懊恼,拽了拽身上的衣裳,今天本不该穿成那样的大红的。 她悄悄地隐在人群里,看那一身锦凤鸾鸣的新娘子缓缓从背上下来,被一身喜服的日恒用红绸牵着,徐徐走到前面来。 惯看了穿白衣的日恒,此刻穿着红衣,倒也显得俊逸倜傥,只那脸色和红衣喜服一比显得更是差了而已。 案上已经香烟缭绕,红烛高烧,赞礼的人站到一边,司马空一袭紫红花团锦簇地坐到高椅上。梁上红缦翩飞,后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39 院馨甜的桂花香随着那阵风逸进堂内,其中掺和了日恒那股清新如薄荷般的气息。 “一拜——” “再拜——” “三拜——” 那一天,日凝只记住了那红梁朱栏上的缦布翩飞的幅度,和那腻甜味儿中那熟悉的让人安心的薄荷气,还有吵闹得让她头痛欲裂的奏乐声。 直到新人进了洞房,她也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郁闷地一个人抱着大箱子跑到了房脊上,月色,一如昨夜皎洁。 伸出被纱巾缠得鼓起的手指,笨拙地从木匣上捞出了一个个竹蜻蜓。 放在手心轻轻一挪,一松,就冉冉地往上升,然后,又冉冉地往下坠。 不一会儿,那足有二层楼高的宜兴楼届时已在漫满蜻蜓的皎色罩笼中烨烨生辉。 从绯红的袖子中伸出手,任由那冉冉落下的竹制蜻蜓归宿般躺下。 今夜风起,摘下墙头数株草往半空一撒,从箱底里曳出裁好竹枝固定好,拴紧了月白的棉麻粗织,展翅开去。月白的袖子搁在固定好的竹枝上,步下生风,抓紧那双平直的“羽翅”在那轮圆月下,踏碎了瓦砾猛然前冲。 有怪踏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书海沧生)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足下踏空之际,双翅凌着风,平直地划破长夜而翔。 墨黑的眸子一阵惊惶后慢慢转变成惊喜,一袭月白的身影从上而下地投射到墨玉般逐渐放大的瞳孔里。 那棉麻粗布御着风猎猎作响,突然,鼓起的气压似乎不足以承载起重量,在夜空中踉踉跄跄的,犹如一只首度展翅扑腾的鹰隼。 “凝凝!”当身下一闪而逝的红影再度跃出眼前时,是她重重地下坠的时候。 “嘭!”一声响,已经连人带翅地落到泥土地里了。 抬眸的瞬间,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淬满复杂情感的黑眸。 “阿恒,你来这做什么?”日凝惊呼完,旋即抱起脚跟痛嚷着飙出了泪。 日恒急忙一把抱起,冲到了左近的红漆回廊上检查起伤势。 一袭的红衣裹起了白衣。 “凝凝,怎地穿起白衣裳了?”日恒一边替她揉着脚踝,一边忍不住抬眸道。 日凝的脸红了半截,最后支吾道:“那你还不是穿起了红衣?” 日恒正要憨笑着“今天怎么能不穿红衣”那厢就听见她道:“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就摸进我的院里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来看看你。” 日凝闻言,眸子一下就暗沉下去,“我知道,婚后你就要到北羯去,对吗?” “不,”他否定道,“我只是带啊娅回去一趟,还会回来的。” 日凝的眼眶湿润了,“不能带上我,对吗?” “嗯,”他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轻轻颤动,“不大方便。” 日凝苦笑:“也··对啦,你们夫妻俩回娘家,我一个小姑子凑什么热闹嘛!” “凝凝··”他声音滞了一滞,“你留在都督府,司马大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行了,你要去多久?”日凝背过身去,微仰头,用指尖沾一沾泪。 “暂时···说不准···”日恒的声音沉了下去,替她揉着脚的手放缓了动作。 “好了,不必揉了,看你揉的样子我都难受,又没有脚气,有那么不情愿吗?”她转过头对视他的目光时,已经变成了一张轻松的笑脸了,“已经不疼了。” “都红了,得擦点药酒。”日恒说着就要抱她回去擦药酒,却被她阻止了。 “好了,我没那么娇气,我自己能够走回去擦,你也别待得晚了,新娘子要不高兴了。”日凝笑着推开了他。 “凝凝!”看着她扶着栏杆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在身后忍不住喊了她。 “阿恒,”她没有转过身,“这次,就让它跟上回一样吧,在我转身之际,你就消失掉,明天,我不送你了,昨晚忙着弄这滑翔机,都没有睡呢,明日,我一定要睡个够!”笑着说完,眼中已经溢满泪花。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就没了声儿了。 日凝用力咬住了唇,扶着栏杆一步步地走,直到走回到屋里,依旧没有勇气朝身后看。 “小姐!小姐!起来了小姐!大公子出发要走了!”天亮大白,日凝蒙着头睡在被窝里让小巧给叫醒了。 其实昨晚她回屋里之后,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睡,那盖着头的那片被褥已经濡湿一片了。 “啊!小姐,你的脚!怎么肿成这副模样了!”推搡间,日凝把被子拉起往头部裹紧了些,露出了足部的位置,被眼锐的小巧看到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呀!” 裹紧被子的那头,突然想起了胸前挂着的那个七色结,此时,双手紧紧地拽紧了,身体一耸一耸地抖动,却抑压着没有发出声音,被褥下,汀泞一片··· 日恒离去两月有余,就已经进入了腊月寒冬,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常的更冷上几分,在寒冷风起萧索的日子里,日凝只有坐在宜兴楼里,用碳炉烤起了红薯,感叹着还是不如用树叶煨的感觉好,但是无法,把都督府所有的落叶聚集了都不如当年在垂碧湖旁任意一间房舍跟前的落叶多。 ☆、第二十八章 “小巧,你说北羯那边会不会比我们这边冷?”日凝用火钳从碳炉里夹起一块红薯放到小巧腿边的地上,道。 “小姐,既然念着大公子,当初叫你去送别时又要赖床。”小巧总是苦口婆心地,处处有意无意暗示明示自家小姐晚睡晚起的习惯得改,得改,那不健康!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只尽忠职守的公鸡,天没全暗就睡去,天没全亮就啼鸣了,别再暗示我了。”日凝摇晃着脑袋道。 小巧愣了半晌,方才意会,佯装生气去挠她的胳肢窝,吓得日凝一个蹦起,掀起衣角揣起发烫的红薯蹦出了门槛。 在冲下石阶的时候下脚的力度重了些,脚踝处未完全好的伤处刺痛一下,她立马“哎哟”地跌趴在地上,把怀里的红薯压瘪了。 “烫、烫死了!”日凝连忙翻滚了一下,就看见腹部沾上的黄灿灿的一团。 “啊!小姐,那真像一坨···一坨···”小巧正心无城府地欲脱口而出,被日凝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吓得垂下头收住了话。 其实往日里两主仆在一起时经常是无所忌讳,当面嬉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次小巧也不单单是为了日凝佯怒而收住了话,而是因为瞥见了那角紫色绣纹的衣角。 “小婢见过司马大人!”小巧急急地弯膝行礼。 那紫衣人绯色的脸上长长的黑灰色眉毛蹙了蹙,视线落在日凝腹部的位置,神色鄙夷了一下,双手作辑微微垂首的瞬间用衣角轻轻蔽了蔽鼻尖,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0 只一闪而逝,尔后恢复常态道:“老奴见过凝姑娘。” 日凝注意到了脸色立刻涨得通红,慌忙支起身,这时小巧也跑过来扶住她,“司···司马大人不要误会,那只是红薯···哦!不是吃下肚子里出来的红薯···是···是还没吃下去的···” 日凝摇着头猛拍脑勺,觉得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等司马空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平缓道:“姑娘不必拘泥,这是姑娘的庭院,自当把它当成自己家里的一样。” 日凝尬笑着,驻在原地,手脚不知往何处摆放,平常这个挂名总督大人都不会主动来找她的,这次突然在她庭院出现,又见了她出糗的一幕,让她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最终还是小巧心思巧,见到自家小姐尴尬,立马就转移开气氛:“司马大人既然来到,不如进屋里坐坐,等小婢端些点心茶水吧。” “对啊!大人,你看我,光顾着站在这里,都忘了请您进屋了。”日凝获救一般,朝小巧递过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客气的请道。 “姑娘不要客气,您既是公子的妹妹,自然也是老奴的主子。不过,老奴这次来,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请姑娘帮忙的,此事说来话长,院里风大,姑娘身子娇贵,还是进屋说比较妥当。”司马空伸出一只绣满金丝银线纹饰的袖子,往屋里方向恭敬地向日凝请了请。 进屋子后,日凝邀请了司马空上榻坐下,自己就上了楼换衣服去了。小巧紧接着把点心茶水端上,又把取暖的炉子往这边移了移,方才退到一边去。 司马空单手捏着杯柄,尾指翘起,深深地盯了小巧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是公子,炉子不需要那么靠近的。” 小巧拍拍脑袋笑盈盈道:“是的,大人。抱歉,习惯了。” 这时,日凝已经换了一套浅粉色的衣裙下楼来了。 “司马大人,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呢?尽管说吧,能帮我一定尽量帮。”日凝学着那些侠士般,豪气地辑辑手。 “那老奴就先行谢过姑娘了。”司马空颔首道谢,然后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奴知道这些事情请姑娘来帮忙似乎有所不妥,但是形势情急,老奴就只有想到姑娘了。” “老奴记得大概在两个月前,公子成亲那晚,老奴喝得有点多,但隐约记得,在宜兴楼这边方向,有一个白衣人双手高举一架仿佛羽翅之类的物什,然后在半空中划过···不知,姑娘可曾见闻?” 日凝挠了挠首,不好意思道:“大人说的应该是我。” “原来真是姑娘啊,那就更好办了!”司马空惊喜道:“老奴想问姑娘借那羽翅一用,不知姑娘可方便?” “可是···”日凝为难地挠挠鼻尖,“那个,尚不稳定,我这只脚,就是上次滑落的时候摔伤的,现在都还没全好呢。”说着,她伸出了那只受伤的脚踝。 司马空满脸愁容地沉默了一下,又道:“那羽翅···可是姑娘所制作?能否再作些改良?” “是我制作的,加以时日得些改良的话,大概可行的。”日凝点头道。 “那么···可能在千丈深的幽谷安然划落吗?”司马空蹙眉道。 日凝的背脊一下子凉了,惶然道:“是···是阿恒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是的!姑娘别误会,公子此时还在北羯呢。”司马空立刻否定道。 听他这么一说,日凝吁了吁气,道:“那么高的地方,需要一定的风速,和合适的风向。而且,这个···我可不敢拿人命作冒险。” “姑娘!”司马空腾地从暖榻起来,“嗵”一声跪到地砖上,“姑娘!老奴恳请您帮帮忙,这个事情,也只有姑娘能帮忙了!这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啊!” 后来关上了房间门后,司马空向日凝透露了一些事。 原来由于今年的冬季异常寒冷,本来就久卧病床的皇上病情更是恶化了,眼看着菀国舅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大祁的江山岌岌可危。于是,就有不少人趁机作乱,但也有真心扞卫朝廷的,就像是皇上的么弟,十七王爷。 十七王爷也是为了把被挟持在宫中病危中的皇上救出来,才会出兵的。因为据说,菀贵妃和国舅已经不允许太医给皇上治病了。 可惜国舅居然强势把西边长年对抗外敌而驻扎着的兵力全部调回来,集中对付十七王爷,罔顾了西边一直以来对大祁虎视眈眈的列强。 十七王爷痛心至极,但对于国舅派出庞大的兵力已是负隅顽抗了。 这两个月来,从北边的京师一路往西撤逃,一直逃至长纨山一带。 如今,王爷更是已经被困在山上超过七天了。 长纨山的一边靠壁,悬崖下就是一个千丈见深的幽谷,山下已经驻满了国舅的士兵了,这次也是王爷的亲信冒死连夜混入国舅的兵中,买通了一些士兵,这才逃了出来,向日恒求助。 十七王爷早已得悉日恒是皇上和皇后当年所生一直养在外头的皇子,那亲信来到都督府找日恒时,由于日恒身在北羯,所以只司马空接应着。 此时调动兵力去助王爷杀敌固然是当下一大要务。但听闻王爷已经身受重伤,要是此时领兵下山,却是一大冒险,所以必须想法子把王爷从另外的道子单独弄出来。 于是,唯有兵行险着,走幽谷那条道了。 “虎符和印玺不是都在阿恒那里吗?大人怎么调动兵力?”日凝问。 “公子走之前,已经下任了一道意旨给老奴,说明老奴在公子出使北羯期间,可以调动公子的兵力。老奴也已经传书到北羯去给公子了,紧急情况下,老奴是可以先出兵了再来禀告的。”司马空垂首作辑道。 “可是,王爷已经重伤了,焉能使用滑翔器飞下去?”日凝担忧道。 “与其被菀狗贼抓住,挟令士兵投降,倒不如自行了断,让士卒们没了后顾之忧。这是,王爷说的。”司马空道。 这十七王爷既抱有“伐菀未克身先死”的打算,那么,用滑翔器从悬崖逃脱,倒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于是,日凝答应了司马空竭尽所能,把滑翔器改良。 但由于时间紧迫,所以,日凝必须立马动身出发往西边长纨山,在路上把滑翔器改好。 马车一路颠簸得厉害,马儿日夜不竭地奔忙,日凝就在马车上一颠一抖地画受力分析图,计算支撑点和力臂。 经过三天三夜的兼程,终于隐约能看得见常年缭绕着长纨山的青紫色烟霞。 但此时马车上被埋在一堆废稿子里的日凝已经经受不住压力在嘶叫了:“不!不行!还是不行啊!!” 司马空停下车,撩开幕布朝车里担忧道:“凝姑娘,怎么了?” “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1 司马大人!不行啊!我做不到!你还是另想法子吧!”日凝的发髻都乱了,双眸被罩在两个又大又黑的眼圈里,显然已经许久没有歇息了。 “姑娘,您先冷静点,大概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而已吧?老奴先把车靠到一旁,姑娘先歇息一会,歇息完再来想,一定能想得出来的。”司马空安慰道。 “不!我不行的!我的头都要炸开了!我没有信心,那是一条人命!我做不来,做不来···”日凝嚷着,已经把头伏到了双膝间,双手抱着头上凌乱的钗发。 “姑娘放宽心,不管您做不做得来,王爷也不会怪您的。”司马空苦口婆心道,然后,牵着马往道路的一旁去。 边走边劝说着,结果,一个不慎滑下足下一个小潭,牵扯马缰的手直直把马头按了下去,马儿受惊连忙甩开司马空,直往前奔去。 坐在马车上的日凝急忙拉住车上的窗户,身体被甩得上下腾飞。 眼见着马儿快要跃下尽头的山崖时,幸而司马空及时赶了过了,飞身驭上马,拉紧了缰绳。 于是,马儿在崖边勒紧脚步,“啊!”一声大叫,车里的日凝被甩得从车门前甩出,危急之下,司马空抓住了她的手。 崖边的石渣滑落,日凝的双腿悬空,在深涧之上晃动着,极其惊险。 日凝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朝脚下瞥了一眼,这一瞥,吓得魂都没了。 但是,在睁眼的那瞬间,她看见有石子直直往崖下落去,突然灵光乍现,想出了一个法子。 “大人!我想到了!想到办法了!”日凝在崖边抓着司马空的手,仰起脸,眯着又黑又大的熊猫眼灿笑道。 ☆、第二十九章 在第四天的夜半里,日凝的马车终于抵达长纨山附近。 “凝姑娘,非常感谢,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老奴随后会派一名士兵护送您回都督府的。”司马空恭敬道,然后抱着大箱子打算要走,却被日凝阻止了。 “司马大人,您打算如何把这东西交给王爷?”日凝问。 司马空回头舒展眉宇一笑,道:“这个姑娘就不必劳心了,老奴已经安排人混入敌军,到时再派一名士兵装扮成敌军士兵,装作运粮进来,然后入夜之后沿狭路上山。” “大人,”日凝思考一会道,“我也一道去吧,我担心,担心到其时带王爷的那人使用不当···” 司马空闻言连忙拒绝道:“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操作的,您不能进去,要是您发生什么事情,老奴难以跟公子交代啊!” 日凝犹豫了一下,准备坐上车去,想着想着,又转过身去追上司马空,“大人!大人!” 司马空一见马后追着的人儿,立马又勒住马缰,折了回去,“凝姑娘,不是说好了吗?您在车上等着,老奴派人···” “司马大人!我想想还是不妥,毕竟只我有经验,还是由我亲自操作,要是大人不允,那就恕我不能把这箱东西交给你了。”说完,她已经单脚跃起趁他不为意,把他怀中的那个箱子夺了下来,走到崖边,作势要扔,“要是大人不允,我还是把它销毁吧。” 司马空无奈,只好答应。 原来司马空早早已经派兵在长纨山一带的草丛做好埋伏了,只等待山上的王爷脱险后就一举冲入重围。 和日凝一道扮作敌军的小兵是个瘦长的小伙,大概不比日凝年长几岁,目光呆呆滞滞的,也不知道司马空为何安排这么个人,大概是看上去笨头笨脑的不像是作间谍的吧? 原来司马空安□□去的人是管军粮的,日凝他们就当作是先前一队运粮的途中遇到事情延误了,到今天才把剩余一车粮草运过来。 司马空则在埋伏士兵的后头守着。 眼见着天快暗下来了,日凝也和那名小兵在粮仓边守了一天了,幸亏都没有露出破绽。这时候,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找到了司马空。 “公···公子···”司马空一见眼前的人,立马跪倒下去。 “司马大人如此惊慌,是发生了什么事?”眼锐的日恒单手持剑道。 “公子,凝姑娘她···”司马空思考了一会,镇定道。 入夜的军营周遭依然火光一片,守营的人站着站着渐渐变成盘膝而坐。不远处听得见有野狼的嚎叫。 瘦长的小兵悄悄凑过来小声道:“兄弟,你听,山上似乎有野狼,我刚才瞧见那边有兰珠草,一会夜深后我们去捣些兰珠草液抹在身上再上山吧。” “唔、咳咳···为什么?”日凝压低了嗓音装作男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兰珠草的味道能够掩盖人的气味,这样野狼就不会过来了。”小兵道。 日凝点点头受教,心想这位小哥懂的真多,人不可貌相。 于是,夜半,月亮隐在云后,星辰全黯淡无光的时候,也是营中最懈怠的时候,已经有士兵开始垂着头闭目养神了。 在粮仓的同僚掩护下,两人拣起那个箱子放到包袱皮里,往旁边暗道捣了兰珠草抹在身上、手上。 那兰珠草起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但想不到其液汁难闻至斯,那宛如发酵的臭鸡蛋里撒了什么刺鼻的化学药剂一样的味道。 “天哪!怎么那么臭!都快被熏倒了!”日凝边捏着鼻子边扇风,这时,那小兵手里抓起一抔刚捣好的紫蓝色的兰珠草渣滓就往日凝脸上抹去,还不忘均匀地匀开。 “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日凝拼命用手抹掉那脸上臭烘烘的存在,却被小兵喝住了:“别动!脸上也要涂抹,不然被狼辨认出来怎么办?” 日凝满脸紫蓝,欲哭无泪,伸手捏住了鼻子,垂头丧气地憋气道:“走吧,赶紧上山去,臭死了。” 沿着漆黑的小道往山上爬去,一边爬还不忘一边回头看看山下那摇曳的火炬有没什么异常动静。 爬上山腰位置时,日凝一个不留神脚边一滑,把一块碎石踹下去了。上头的小兵连忙“嘘”了“嘘”:“小心!被人发现就完了。” 日凝攀上山腰稍微和缓的小道后,终于吁了口气。但此时,忽听见前方草丛有动静。 小兵已经先于日凝把剑拔开,试探性道:“什么人?”然后朝身后的日凝道:“你带着箱子赶紧走,我在这边挡着!” 还没等日凝也拔出剑,草丛果然走出一个人影,那人手执一把已经套上剑鞘的剑,斗笠下的脸隐在黑纱下如同罩入黑夜中一样。 一阵风拂过,前方兵小哥身上臭鸡蛋般的味道惹得日凝皱了眉,一把将鼻子捂住了。 “你们是···司马大人的人?”那人压低了说。 日凝突然有种幻觉,觉得这声音很有磁性,似乎那么熟悉。 小兵一听,随即也收起了剑,向前一步试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2 探道:“你是···” “放心,我们是同道人。你们,朝后方那条山道走,这边有狼,我已经处置了几头了。”那黑衣人道。 那兵小哥摇摇手笑道:“不必,我们涂了兰珠草不怕,而且,这边上山比较近,你要是害怕就从那上去吧。”说完,就硬拉着日凝朝前走了。 日凝掠过那人身边时,不禁回头看了看,那黑衣人临崖负手而立,手执佩剑站着的姿态都那么英伟不凡,似乎不是个一般的人。 日凝正要细看,却被小兵不耐烦地拽着走了。 越往前走,那狼啸的声音就越近。 “小哥,你确定那狼会怕我们这身臭鸡蛋味?”日凝怀疑道。 “信我吧,不会有错的。”那小兵胆大地拍拍胸膛道,但那狼啸的声音愈来愈近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灌木中掠出,就看见那锐利地滴着血水的牙齿咬住了小兵的一只手臂。 小兵立马撕心裂肺地嚷了出声。 “小哥!小哥!”日凝见状,立马拔出腰间的佩剑,直直往那头闪着夜魅般莹绿的眼睛刺去,却不慎被它躲开了。 “小哥,你不是说那狼怕这股兰珠草味么?”日凝朝他嚷道,当初也不知是什么理由让那小兵哥那么笃信那股臭鸡蛋味能驱狼,不过此时他也作不了答。 那头畜生已经扯着小兵的手肘就往前走,小兵痛极,嚎啕着直嚷救命。 日凝解下山上裹着木箱的包袱,放到一旁的树下,然后举起剑又往那莹绿处刺去,这次似乎成功刺着了,那狼“嗷”一声松开了锐利的牙齿,小兵的手臂足以解脱,但人已经虚脱得站不起来了。 “小哥!赶紧走呀!”就在日凝朝小兵呼喊时,那闪着莹绿的黑影直直往她身上扑去。 一个踉跄,渐渐隐出星辰和月亮的夜空在眼前倒转了一下,日凝被那家伙扑得翻了一个跟斗,被那尖锐的爪子死死地按倒泥地里。 胸口的位置很沉、很沉,眼前除了微弱的星光,还有那涎着口水沾满血腥味的牙齿和莹绿得如幽冥般的锐眸。 “吼··吼···”的野兽低吼声缭绕在耳边,那血腥气快盖过臭鸡蛋味扑鼻而来,日凝看见了慢慢张开的血盘大口,那些锐利的血红的牙齿露了出来,在渐渐朝她的脖子凑去。 那兽口的热气缭绕到她脖子上的那刻,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听见“嗷呜”一声,那头野狼径直俯到她身上了。 她吁了一口气,心脏还在起伏个不停。就在她准备伸手拨开那沉重的狼躯,就看见狼身上直直插着的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佩剑,和那被风拂得猎猎作响的黑色衣袍。 “没事吧?”那声音响起,淡淡的,低沉的。 “没、没事。多谢大哥救命!”日凝坐起身,朝黑衣大侠辑了一个礼。 黑衣大侠一把将狼躯里沾满腥血的剑拔出,然后挑起旁边那个包袱,递到日凝跟前,“这是给十七王爷送去的吧?别丢了。” “好、好。”日凝惊魂未定地接过那个包袱,这时,夜风轻轻掠过斗笠下的面纱,刀削般菱角分明的下颚露了出来,日凝的心漏跳了一拍,单看这个下颚就能知道这个男子一定容貌非凡,只可惜,肤色太苍白了一点。 那大侠把包袱给了日凝就朝后边的路走了。 日凝呆怔了一下,惊悉过来后,那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她慌忙站起转身跑回去扶起受伤的小兵。 等到爬上山上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前方守营几个身穿墨绿军衣的王爷阵营的小兵一看见敌方蓝灰的军服立马提起警戒,对准两个满脸抹上蓝紫的人剑拔弩张。 “别、我们是都督司马大人的人!”日凝举起一只手,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司马空给她的亲笔信函。 两人一边被旁的士兵带领着,一边要遭受那些士兵不时掩鼻鄙夷的目光。 走过那大片墨绿压倒一片的军营时,每走到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士兵就隐隐蹙了鼻子,有意无意地摸摸鼻尖。 ☆、第三十章 日凝捧着木箱头微微颔下,顿感满脸红光,幸而那满脸的蓝紫色就像是护住她的面具,好让人辨认不出容貌来。 天边的晨曦已经又出来一点了,跟她一起来的小兵走到军帐的地方就被人带着换洗去了,换了一个将军级别的军官带着她走。 直到走进一个颜色较深,顶部有绣纹的营帐,那将军级别的人先进去说了一会话,然后就领着日凝进去了。 一进到营帐,那个半躺在榻上身披玄袍,胸前缠满白色纱带还有血渗出的人皱了皱眉,嘶哑低沉的声音道:“什么怪味?” 日凝深感抱歉,遂跪了下去行礼道:“小的参见王爷,是小人身上兰珠草的味道,上山之前抹了点用以驱狼的。” “兰珠草?”那人似乎凝神了一会,遂疑惑道:“那种东西不是用来驱蚊蝇的吗?” 日凝无语,然后那人又道:“据司马空信中所说,你是有好办法助本王从悬崖上下去是吗?” “小人勉力一试,王爷可相信小人?”日凝伏在那里,眼光略微向上瞥了一眼又匆匆垂下。 王爷左手拄起一根临时充当拐杖的打磨得不甚光滑的拐杖,一步一步踱到日凝身旁,缓缓蹲下,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王爷!”一旁的将领见状都慌忙跪倒下去。 日凝微微抬起眼皮,这时王爷的脸庞就近在眼前,是个年龄不到三十的青年男子。那一对浓密横竖的眉毛下,是一双细长深邃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有一种超凡独特的气韵,黑睛内藏着,让人看不透、猜不透。英挺的鹰钩鼻下,一张薄唇颇为性感。他虽然没有日恒那种绝尘内敛的□□,却多了一份日恒所没有的威慑霸气的仪态。但凡女子看了都要忍不住脸红。 目光继续往下移,只见他右腿从小腿蔓至膝盖、大腿的位置都缠满了白纱,重伤至此,怕是行走和持剑都成问题了,难怪会说出不要连累军士的话。但看他的精神又不像是个重伤的人,大概但凡王一族的都有那么股傲气,即使重伤病重都不愿意表露出来,日恒就是这样的。 日凝连忙辑手垂头道:“王爷请起,小的不敢!” 王爷笑了,单手扶起她道:“一死固然不足为惧!本王只怕连累军中兵士!你既以自己性命作赌注带本王逃出去,本王不信你,又该去信谁?”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说辞说得帐中的军士一阵感动热气沸腾,纷纷颔首垂泪道:“王爷不顾自身安危也要顾全大众!末将们自当也不辜负王爷厚望!!” “王爷,那么,一会我们就到崖边,您千万要抓紧小人,只管闭眼就好,其他的,小人来办。”日凝双手奉拳,微微颔首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3 站在王爷身旁的时候,尽管王爷此时屈着腿脚,却依然只够得着王爷锁骨的位置,看上去就是一个羸弱瘦小的少年。 王爷点点头,示意她下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做做准备。送走日凝后,他转身对自己的副将说:“一会本王下去以后,你就到隔壁营帐通知蘅公子作好准备吧。” 日凝换了一身墨绿的士兵服,头发经水泼洗过后黏黏湿湿地被高高梳成一个髻,用绿色布块裹紧了。脸上少了那层蓝紫色的液汁变得白嫩清秀起来,旁人看见了,无不对这好看秀气的少年多停驻一眼。 王爷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崖边,那悬崖比雪霁山的崖还要深,还要陡峭,崖壁笔直,岩石秃裸,幸而半途没有树枝乱石之类的拦截物。崖下就是千丈深的幽谷,山谷植被覆盖得又高又密,树木繁盛,条件倒是极好的。要是不甚崖下就是一条湍急的河流的话,那不熟水性的日凝可就遭殃了。 “王爷,您做好心理准备,不用害怕哦,一切有小的在。”日凝坐在崖边一边打开木箱取出里面的东西一边说。 王爷拄着木拐单膝跪了下来,皱着眉端详着日凝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许多布碎拼接缝得歪歪斜斜的包袱,上面还有两根在包袱上缝接起来的粗布条。虽然那些针工并不好看,但胜在够结实。 “这个就是···”王爷斜起一根眉毛道。 “降落伞。”日凝抬起头轻快地回答道。 由于时间太紧迫,经过多次验算却始终不敢保证安全性,所以最终放弃了滑翔器。在上次被惊马弄得差点坠崖的瞬间,日凝忆起了以前大学时候曾经成为交换生到国外求学,期间参加过一次制作降落伞的比赛,参赛者会带着自己制作的降落伞从几百米处跳下,当然,那次是系有安全绳的。 那次日凝的制作得到了名次,安全性能的优化也是最好的。 即使这次并没有安全绳,而且必须在千丈高的地方跳下,但她有信心,何况原理都是一样的。 由于时间和材料的窘迫,所以只得就地取材,把原先要制作滑翔器机翼的棉麻粗织用作降落伞的伞体,把随身的衣物扯下拼砌起一个双肩包用以收纳伞体。 日凝把双肩包背到了前面,然后背朝王爷,伏低了身子,转头对后面说:“王爷,请上来,小的背您,您可要抓紧了。” 王爷睨了睨她那瘦弱得仿佛一掰就断的肩骨,怀疑道:“小兄弟能背得起本王?” “可以的,王爷请上来。”在日凝再三肯定之下,王爷终于抛下拐杖俯到她身上。 被他身体压下的瞬间,她明显感觉自己身子沉了下去,并且被死死固定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王爷皱起了眉头,看着她似乎背着他极力想要撑起身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于是就想从她背上下来。 “王爷!别!小···小的··可以的!!”日凝慌忙说服道,然后一提气,纤细雪嫩般的臂膀青筋都突起了,终于,在精神力压倒体力的情况下,她背起了王爷晃晃荡荡地挪了几步。 “王···爷,您一定要抓紧小的···”日凝咬紧了牙关,脸蛋憋得通红,一步步往深渊挪去。 王爷不禁对这少年生起了由衷的敬意。 搀扶王爷过来的副将不忍看到王爷坠下,唯有摇摇头往回走,打算再过一会去通知蘅公子就差不多了。 谁知还没走到大营,就看见一身黑色衣袍的蘅公子走了过来。 公子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幽幽的寒香,由于走得急速,那股寒气就直逼过来,令人禁不住一震:“参见蘅公子。” “你们王爷呢?”轩辕蘅目光隐锐,手持佩剑的站姿已经能让人肃然生起一种敬畏。 “回公子,司马大人派来的人正背起王爷下去。”副将回答道。 日凝挪至崖边时,深呼吸了一下,目光平直地望着对岸的那抹冉冉升起的朝阳。 崖边的风把他们的衣服吹拂得猎猎响,她稍一回头道:“王爷,我们跳了!”然后大步往前一迈,两人已笔直地坠了下去。 刚刚来到崖边的轩辕蘅看到了最后日凝回头的那一霎,那个清秀的面容,尽管作了男装打扮,依然掩盖不住逞强得让人心疼的娇弱,居然是她! 也是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在他还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把男装的她脑补成女装,就已经消失在崖边了。 “凝凝!——”不知道是否幻觉,迎面撞着“萧萧”的风下坠的瞬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幽谷形成了一阵盖过一阵的回响。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费力把手摸索到胸前,一把将背包里的伞体打开。 “嘭!”地一声,巨大的伞面打开了,二人下坠的速度开始和缓了下来。 原本只是打算到崖边看看日凝的杰作,当初在山下时,司马空就告诉他,是日凝制了一个在高处坠下也能安然着地的伞。 本着好奇来此处观摩,却想不到,那该死的司马空居然瞒了他这么一个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让日凝亲自上山带王爷坠崖! 想到这里,日恒不禁恨得咬牙,握拳的位置都突起了青筋。难怪那司马阉人一听他要亲自上山装成王爷的样子挥兵山下杀敌时,脸色那么难看,还极力地拒绝,原是怕他不巧在山上遇到日凝,那他就难以逃脱了。 降落伞最终吊挂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日凝和王爷从树杈掉了下来。 “啪”地一声响动,日凝只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爬起来的时候,却不幸见到王爷在自己身下昏死过去。 “王爷!王爷!醒醒啊,王爷!”日凝拼命摇晃着。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记得以前在学制跳伞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过的一连串急救知识。 她先检查了王爷身体上是否有大出血和严重的外伤,检查了鼻息和心跳,然后,掐开他的下颚,深吸一口气后,俯下,注入。再屈膝跪于他的大腿两旁,双手交叉靠着他的胸骨下压。 如此重复数次后,王爷渐渐开始醒转。 ☆、第三十一章 然后日凝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替他包扎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小··兄弟··”王爷微微抬起头,幽幽地开口道。刚苏醒的淳淳声线,还有枝叶被风吹着沙沙的声音,不远处潺弱溪流汩汩流淌的声音。 “王爷,我们安全着陆了,只是下来的时候挂到树上,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日凝笑道,她的脸上除了大大小小的擦伤,更为明显的就是绝处逢生的喜悦和对自己这次制伞跃下千丈创下记录而感到自豪。 “好···好样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王爷虚弱着,却仍然不忘对劫后重生而感到欣喜,笑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4 问道。 日凝思付了半晌,遂道:“王爷,小的叫逸日。”想起那些年岁里,那白衣少年和那红衣少女在落满花瓣的房舍前,挨在树下,透过斑驳的树影去看那个午后闲暇的日头,少年挪动一支竹蜻蜓对旁的少女说:“要是有一天,我能逸出这片围困我们的日光,到那不被人所知的日后去,瞧一瞧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该有多好。” 少女凝滞半晌就会笑着用手轻拍他的头道:“如此大胆的想法,你倒比我更不像是这个时期的人。” “逸日···真是个好名字。你把我扶起到那树下···然后,你自己到那边的小溪清理下伤口吧。”王爷挣扎着想起来,日凝连忙扶住了他。 走到小溪旁,日凝透过溪水映了映自己的面容,白皙的脸蛋上全是一条条被树枝所刮的伤痕。用水擦了擦,冰凉刺痛。 如今身处这个幽谷里,想要走出去,似乎需要费些时日了。日凝一边愁思着,一边四下张望着看看能否在这地方找到吃的东西。 这个山谷所处地方较为湿润,太阳也能照射下来,所以树木才会生长如此茂盛,那么,要找吃的应该不难。 不一会儿,日凝就捧着满怀的果子回到王爷躺着的地方去了。 其实找吃的、替王爷疗伤换纱带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最困难的是,王爷他居然说自己已经多日没有洗过浴了,但身子又不方便,让日凝帮他洗浴。 日凝慌忙拒绝,并解释道:“王爷···现在天气严寒,眼下您的伤又···恐怕不宜用冷水洗浴,不如···小的用湿巾替您擦擦四肢就好了。” “嗯,说得是···”正当王爷同意她的说法松了口时,日凝稍稍安了下心,谁知他又进而道:“刚才我到溪边去的时候捡到一个铁皿,刚好能用来烧水,你去弄些枯枝把水烧了替我擦浴吧。” 日凝一僵,却又不得不从。 水烧开之后,她从溪里提了些冷水掺和其中,这时王爷已经瘸着腿来到了溪边。 “就在这儿洗吧,省得你往来多趟了。”王爷说着,已经开始大咧咧地脱起了身上的衣袍。 日凝慌忙背过身去。 “逸日,你干嘛?来,替本王擦呀!”王爷对她忸怩的举动并没有怀疑,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催促着。 日凝终是垂着头转过身去,瞥了一眼,见王爷还是有穿遮蔽重要部分的衣物的,顿时就放下心来,沾起温水细细地替他擦拭。 这个王爷有一身健硕好看的身材,身上除了新增伤口,还有大大小小一些结过疤的旧伤,一看就知道是些刀剑或是矛枪戟戈所伤。 擦拭完背部,开始擦前面的时候,面对王爷锐利的眼神,日凝有点心怯,尽量低着头不去看他,擦过胸膛前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不大敢用力。 “怎么没有力气像瘙痒一样?人长得那么清秀,你也不怕本王会心痒?”王爷闷哼的声音在上头发出,日凝吓了一跳,抬眸看了一下,就和王爷诡秘的眼神对上了。 就在日凝松手想退下时,被王爷大手攥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她的手被钳禁在那不能动弹。 “王、王爷!”日凝有点不知所措,眼睛不敢看他。 王爷把她抓到跟前端详了片刻,眯起细长的眼睛,那内藏的黑睛此刻正敏锐地捕捉着什么信息,继而,那紧紧抓握着她的手稍稍松了下来。 “王爷···”日凝从没接触过那样像鹰隼一样的男人,他的那种气魄完全凌驾在她之上了。 “好了,就这样吧,替我穿衣吧。这几日我感觉伤好了许多,我们明天沿着溪流往上游走,那里应该有人居住。”王爷挺着脊,把手扶在膝边,眼眸微垂道。 翌日,日凝采摘了一些野果搀着王爷沿着溪流走,果然正如王爷所料的,溪流上游有一个村落。于是靠着日凝随身收着的那锭银子,她和王爷在村子里找了大夫安生下来休养了近一个月。 一个月后,当村民们指引着他们往城镇走的路线时,天气已经开始不那么冷了,王爷的腿也可以不用人搀扶着走了。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日凝对十七王爷产生了趋向妖魔化的感觉。 那天他们才刚刚来到这个西边的边陲小镇,日凝为了掩饰自己身份故而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这下天气变暖,她就开始全身瘙痒了。 王爷看不惯她这个长虱子节奏的样子,遂提议找个客栈住下来让她洗洗澡。 日凝听了立马拒绝了,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王爷呵呵笑着,拉着她进了一个客栈,然后劈头就朝掌柜扔了一块玉。 那掌柜细看之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连忙给他们开了一间上房,并告诉他们客栈旁边就有一间澡堂。 但王爷届时又抛了一颗珠子出去,让掌柜弄个大木桶和热水来放在房间里。掌柜自然已经乐得只剩下裂得大大的满口龋齿的嘴巴。 就在日凝怀疑王爷是否已经识穿她是女儿身之时,他已经甩甩袖子替她把房间里的门关上了。 看着满屋缭绕的水汽,日凝顿感身上更加发痒了。管他的,先洗了再说! 洗着洗着,感觉全身都放轻了,在警戒心放下之际,她就开始哼起了歌,以至于门外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原来是刚才在客栈看见王爷出手阔绰的人起了贪念,趁着夜色昏暗,刚才又伏在那儿听见开门关门声,就以为两人出外用膳去了,于是,就闯进屋里打算扒些财物。 不巧在外间没有扒到财物,就看见内间烟气缭绕,进来一窥,趁着仅余的光线,瞅见了少女婀娜玲珑的身体,生起邪|念。 就在日凝“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之际,屋外那人猛地闯了进来从后背捂起了日凝的口。 日凝下意识立马抓起一旁的衣物把身体紧要部分遮住了。 那人力气很大,一把扯开日凝的衣物把人顺带着抱到了床上,一阵争斗之下,日凝居然落了下风。 就在差点就被人有机可乘之际,房门打开了,那贼人不但不害怕得逃窜,反而扒掉衣物打算加紧把日凝□□了。 日凝憋屈地差点想咬舌之际,身上那人被揪住了头发滚落下来。她慌忙用唇舔了舔生疼的舌头,拉起一旁的被子裹在了身上。 再次让日凝不得不感慨,男人和女人的力气还是相差一定距离的,不然,怎地重伤刚愈的王爷徒手就能干掉她使尽九牛二虎也踹不掉的家伙呢? 那人被击倒在屋里,直到不能动弹之时,王爷站在床榻边,眯着眼,伸出手挑起她一缕湿漉的头发,放在鼻尖轻轻地闻着。 “王···王爷···”之前是怀疑王爷已经知道,但现在一下子就暴露得这么无遗,日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5 “有没有受伤?”那沉厚的声音在昏黄的室内响起,日凝惊慌之下微微抬了眼眸,看了看站在跟前的人,她说到底还是经验少,并不知道,在那样的氛围下,是不该盯着男人的眼睛看的。 而她也只不过受惊之后想要寻找一丝安定而已。她不知道,眼睛原来有那样的魔力。 “···没有。”她不知道,此时的开口的声音怎么地就变成那种音调,也不知道,听到她的回答后,他的眼神怎么地就变得富有侵略性。 在接触到他异样的眼神后,她立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很想叫他不要那样看着她,不要站在那里不动,不要沉默得那么暧昧。 面对她的窘迫,他不仅没有退避,更是凑到了她跟前,用力轻轻拨开了她护在前面的手,一下子就衔住了她的樱唇。 他驾轻就熟地一下子就挑出了她的放进口中,舌齿紧紧交缠着。这时,她感觉自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以前她和宏坚一起时,从来不曾那样过,就连夫妻间的那些事都非常寡淡的。 就在她被挑得七荤八素之际,内心有一种隐隐的刺痛,她一个呼吸不畅就用力把眼前的人推开了。 推开之后,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用一种更加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垂着脸把拢住自己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放心,本王不会动不愿意的女人。”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喑哑,只伸出手轻轻抚挲她的颊边、鬓边、耳垂,一直到颈后,他手上薄茧粗糙的触感似乎恰到了好处,她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本王会等你。”说完这句之后,他指尖轻贴她的颈项缓缓后退,最终出了那个房间,找掌柜在隔壁另开了一个房间。 王爷走后,日凝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但是唇上、脸上、耳垂和脖子上残留的麻麻痒痒的感觉仍在。她突然有种出轨的惭愧负疚和新鲜刺激感,可是,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呀,而且,在那个世界,她都要跟宏坚离婚了,何来的出轨之说?重活一遍,难道就不能找个霸气英挺,和他不一样的男子?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除了从房间出来的刹那和王爷目光相碰有点不自在外,王爷后面都尽量用以往待她的方式待她,渐渐地,就让她释怀了一些。 小镇从早晨开始就变得很热闹,清晨就有一些菜贩、包子贩之类的游窜在街头巷尾。街上的人多是相熟的,一见面就会凑在一起嚼舌头。 日凝和王爷负着剑从旁经过,就会听见: “你知道吗?十七王爷,就是今上的么弟,在上个月长纨山那一战中把那万恶国舅的士兵打得直往北退呢!” “是嘛!是嘛!那么那恶人国舅已经拉下台了吗?今上救到了吗?” “你说那十七王爷年纪轻轻的,可是武功高强呢!听说那场战争中他一个人斩杀了一个营!”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那恶国舅派去的人若不都是酒囊饭袋,那就是咱们十七王爷实在是太厉害了!” “可我听说朝廷派去的人都是从咱们原先西境遣去的精锐士兵呀,压根不弱的呀。” “那个十七王爷呀···” “话说,十七王爷一身玄衣银甲,手执赤霄残云剑,身驭汗血良驹从那紫霞缭绕的长纨山峰领着仅剩区区的数千骑直驱而下。 他一马当先,冲到前方,挥剑一扫,顿时风云变色,剑气蓬发,一出场就压倒了前排的数千精兵。 届时,受制于万恶老头手下的这些精锐兵都知道这个人数较少的队伍核心人物了,于是,近半的人数都盯着围绕着十七王爷。 万支利刃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威风凛然的十七王爷脚一蹬,身体就轻盈地腾飞到半空稳妥地躲开了那些刃,剑下一挥,那蓝灰色的士兵就全数往后压倒···”午后的茶肆里,陆续有些说书先生来说书,说的都是不久之前在长纨山菀国舅与十七王爷对决的一战。 那些说书先生个个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说到精彩部分还会抑扬顿挫,勾起阵阵□□,把茶肆里激昂的气氛推至浪尖。 “十七王爷原来就是胜券在握的,但是,面前那么多的都是大祁的士兵,是大祁的子民啊!于是在作战中处处留手,下手之处必会留人一线生机。”说书先生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又重把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挥着折扇往前伸出激动道:“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在他眼前,不管是敌方的还是自己的,他都感到异常痛心,更痛斥那可恨的万恶国舅!” “于是!”先生突然提高了音调,在场群众顿时鸦雀无声,都在屏息凝神地听着,“十七王爷倏地站到了马头上,挥手高斥让众人停下来,如警铎般的声音痛鸣四方:各位,都是我大祁之子民!同根奈何相煎!堂堂七尺男儿,不团结一致枪刄对外,莫不是都在等着西方列强黄雀在后般看笑话?!” “那一句如雷贯耳的话犹如警世鸣钟,把在场的将士全震慑了!于是,那方蓝灰将士纷纷解甲归顺!天下,是属于有贤者的!”那一铿锵掷地的后话说完,全场立马震爆出雷霆般的拍掌叫好声。 日凝仰头把刚沏满的茶喝掉,就跟着含笑不语的王爷迈出了茶肆。 日凝跟在后头,望望眼前这个路还不是走得十分顺当的王爷,又想起早上听到的,茶肆里听到的,顿感传言着实是传得莫名其妙,遂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怪了,十七王爷可是一直跟我在一块,那些传言中的王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前面负手走着的王爷听到了,停住了脚步,等日凝不知觉走到身边时,伸出手轻拉她的手道:“你,究竟是蘅公子的什么人?” 日凝愣了一愣,缓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蘅公子是谁,于是道:“王爷怎么知道?哦,我是阿恒的妹妹。” “妹妹?”他蹙紧了眉,眼神黯沉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 他们又在这镇子待了几天,在即将离开这个镇子之前,被王爷的部下找到了。 “王爷,蘅公子也在四处找王爷呢,不过前几天西境边界出现动乱,蘅公子迫不得已要亲自派兵镇压这才走了去,临走叮嘱末将一旦找到王爷和带着王爷跳崖小兵就立马回报给他。”当初搀扶王爷到崖边的那名副将俯身禀报道。 王爷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日凝,然后又小声对副将说:“你告诉蘅公子,就说王爷已经找到了,但当初带王爷跳崖的小兵为了护主已经英勇就义了,你说王爷很感激蘅公子派出那么个尽忠职守的士兵,一定要好好抚慰死者的家属。” 日凝随着王爷入营后,开始担任起照顾王爷起居饮食的工作。其实她也有想过会都督府,毕竟小巧仍留在那里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6 等她,但一想到每天留在那深庭大院中也是无所事事,无聊得让人发慌,于是就也不急着回去。 而且,她发现自从那次被王爷吻了之后,常常会在梦中回忆起那一幕,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开始踏入另外一段感情了。最起码,王爷也算是年轻有为对事业也有干劲,并不是一无可取的。 每当她把茶水捧到他面前时,会有意无意探听道:“王爷,您常年扎地在外,您的妻妾可要怎么办啊?” 王爷就会笑着道:“本王今年二十有八,自从三年前丧妻后,就并无续弦。而且就像你所说的,本王常年扎地在外,纳了妻妾岂不是让人独守空闱?” 日凝就会感觉被人看穿了心事般,低着头夹着托盘,一边嘀咕着:“我又没问那些”一边红着脸走开。 在军营里早晨总是醒得格外早。一大早天还没有开始亮,日凝就朦朦胧胧地听到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自远处过来。 那将士骑着马直奔王爷的营帐,下马时由于过急,踉跄了一下摔倒泥地里,挣扎着站起后没来得及甩掉身上的淤泥就冲进帐里。 “王爷,急报!西境动乱,几天前蘅公子在马上接到王爷的人传来的消息,然后就在一场仗中不幸被敌方刺中心口重伤垂危,现在移到后方营中,战事危急!”将士单膝跪着禀报道。 在案前挑着灯的王爷闻言思付了一下,皱着眉头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王爷!前方战事紧急,恳请王爷尽快拨兵前往!”那将士又道。 “本王自有主张!下去吧!”王爷厉声道,那将士无奈,只得顺从地出了营帐。 过了一会后,王爷招来副将,让其拨一支兵于三天后开始出发解救西境作乱。 副将十分不解:“王爷,西境已经告急了,缘何还要等到三天后才出发?” 王爷随即转身过去,语气淡然道:“让你去做,你遵照便是了。” 这天,日凝替王爷送来早膳,发现他案桌上堆放着许多公文,压根就腾不出位置来吃饭,想把它放到矮凳上,然后就听到在案前攥紧一卷文书的王爷依然眉目不动,只声音懒散地朝她道:“拿过来,我在这边用膳。” “可是王爷,您那桌上根本就放不下了!”日凝叉着腰没好气道,这王爷简直跟日恒一样,处理起事务的时候把公文堆得如山般高,就连用膳都埋在公文堆里用。 “拿过来,本王会尽快地吃完。”他的声音依然懒懒的,眼睛不曾移开过公文。 日凝叹着气摇摇头,又把早膳重新端起捧到王爷跟前。 感觉到那娇小的身影站到他旁边,他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去摸饭碗,在准备接触到饭碗的时候,手突然滞了滞,然后径直往托盘边摸去。 当那只结了薄茧的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过日凝的手时,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这时,王爷的头从公文堆里抬起来,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住她,手一伸,一拉,立马连人带盘地抱入了怀中。 日凝羞得满脸通红,别扭地想挣扎开,不料,那双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别动,好生站着,本王马上吃完。”然后,王爷松开了她,捧起饭碗扒了几下,那个碗就见底了。 日凝已经跟着王爷在军营里生活了两个多月,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莫名地感到一点空虚和寂寞,偶尔还会想想日恒此时会和啊娅在北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时,又会很想念那些年和日恒乘舟去浪游的日子。幸好在这里有王爷陪着,有时王爷不忙的时候还会找她聊聊天,踏踏青什么的,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在王爷忙的时候,她又会自己去搬弄一些木头竹子什么的坐在营外削削磨磨。她还是对那个未成功的滑翔器紧紧于怀,无聊寂寞的日子里,她还是更多地把时间寄托在这些事情上。 那一天,王爷开始拔营往北进发,途中却遇到司马空率领的大军,司马空骑着马进来和王爷说些什么事。碰巧日凝在路边摘了些野果子,一尝,极其美味,于是就驭马来到王爷跟前,打算让王爷一尝。 然后就这么跟司马空遇见了。一遇见,司马空即时大惊失色,他瞪大眼睛看了看王爷又看了看她,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最后还是日凝率先开声了:“司马大人,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凝、凝姑娘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司马空从头到尾打量着她,然后又对王爷道:“王爷,老奴有些要紧事情要跟凝姑娘说的,可否暂离一下?” 王爷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很快就答应了。于是司马空拉着日凝避到了一边。 “凝姑娘,您···原来上次之后您安然呀!”司马空的表情似是既惊且喜而又懊恼。 “大人这话怎么说的,是不希望我安然吗?”日凝挑了挑眉,故意玩笑道。 “不、不,您看,老奴这张笨嘴就是不会说话!”司马空急得恨不得三言两句全部说出来,“凝姑娘,您可知道,公子他、公子他因为您差点连命都没了!”这里公子自然指的是日恒了。 “你说什么?阿恒他怎么了?那些毒···抑压不住了吗?”日凝的心砰砰地跳,自从日恒和啊娅走后,她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病情。 “不!不是毒发!”司马空摇摇头,急得日凝直跺脚。 司马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那次日恒上山看见她跳崖,回来后痛斥了他差点想把他剁碎了喂狗的事情,直到去山下找他们,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找,然后就到西境动乱他不得不放下这里的事情率兵过去,接着就接到了她已经坠崖身亡的消息,打击之后被敌人的刀剑直刺入左胸,郎中说要是再偏几寸就回天乏术了。 日凝听着听着,眼睛都湿润了,心脏一抽一张地生疼,“阿恒他,他现在怎么样?!为什么会有传我身亡的消息?” “那大概是误传了吧。”司马空摇摇头叹息道。 “本来公子身上就中有寒毒,又得了重伤,身子足足调养了一个多月才仅仅能下榻,却依然虚弱。幸而在受伤那会王爷派来的援兵到了,不然,再晚一点就要全军覆没了,将士们差点就没信心了。” 司马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续道,“后来,公子能下榻之后,就自个儿闷在一处,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然后就捣了一套工具出来,您道是什么工具?是能在悬崖上砸石的钉子和一条结实的麻绳子!他就靠着不断砸石拴绳,攀住崖壁,然后那拴绳子的铁钉不知怎么一拉一扯又能轻松拔掉重新钉入,就这么重复着到了悬崖下去,千丈深的悬崖哪!他就是那么下去的,就希望能找回您的尸身!老奴没用,只能跟到崖边,后来···后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7 来公子就不知所踪,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了。” 等他说完时,日凝已经泪湿了衣襟。 司马空拜别王爷后,随即日凝也跟王爷提出要走。王爷先是一愣,蹙起了眉头,然后还是司马空帮腔了:“王爷,现下蘅公子不见了,其原因也是为了找其妹妹,没准凝姑娘一去就能把公子给找回来呢。” 最后,司马空派了大将军辛追风和手下两名武艺高的骑兵护送日凝回去找日恒。 一路风雨兼程,日凝鞭笞着马儿沿着之前和王爷一路走出山谷的路折返。 虽然带着的几个都是名将且身强力壮的男儿,但都是区区血肉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铁打的都会熬不消,于是在辛将军强烈要求下,日凝终于同意暂时找客栈歇下。 但就在进房那一刻,日凝想到了那个浑身冰冷、苍白虚弱,身上还有伤的日恒在千丈悬崖中往石缝砸石钉钉,毅然攀着崖壁往下,风过乱石砸落或是钉子松动瞬时下坠需要及时攀紧崖壁,种种险境都能瞬间将人陷于囹圄。 想到这里,她伸出推门的手定住了,然后不顾身后几名大将的叫唤,冲动任性地奔了出去,骑上骏马挥笞就继续往前跑。 而就在她笞马离开的瞬间,就有一辆朱红色同样走得很急速的马车经过她身边,她来不及闪躲差点就撞上了,幸而最终勒住了马缰,让那马车走后,她也顾不上那马车究竟缘何也和她一样走得火急了,立刻笞马就走。 过了那个当日如何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个乔装成王爷的日恒,如何如何英勇杀敌,如何感动将士归顺的事迹的小镇,又过了那个昔日和王爷养伤的村落,沿着那条溪流一直往下。 重回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盛夏了,多了许多开得绚烂的花儿,也有蝉鸣和小鸟的声音,想当初她掉到这里时,只有寒冷扑面的风和冷得差点就结上冰的溪流。 “阿恒!阿恒!——”整个山谷都充斥回响着她的声音。 她握紧胸前的绳结,日恒送的那块暖玉,已经被她镶到绳结里了。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几天没睡,此时她只感觉身子愈来愈虚脱,只有精神在支撑着。 然后,她就来到了当初降落伞降落的那棵树下,树上的伞体经风雨洗刷已经渐渐褪去了颜色。透过枝丫的缝隙往上张望那千丈高的崖,完全望不到顶,真不知道日恒绑着绳子得用多长的时间和韧性才能爬得下来。 “啊——恒!——”她吸了口气仰着头大声喊了出声,喊完之后,顿感头昏眼黑,身体摇曳着就倒在了泥地上了,把地上松动的尘土都震飞了起来。 后来,辛将军一丛人在崖下找到了她,却怎么也找不到日恒。 日凝之后就回归了司马空的军中,然后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日凝很努力地跟军中的刘先生和辛将军学习剑术武艺,这一年时间由于西境不断有来袭,所以司马空率大军一直驻守在此,而菀国舅这段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日凝学习武艺是想起日恒的那句:此生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目的,为娘亲报仇。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日恒也没有回来,日凝就只想着一点,就是继承日恒的志愿,痛绞菀国舅和菀贵妃。 这一天,日凝在闲暇之余,又抱起了大堆的木头竹子躲在角落削削磨磨,刘先生信步走了过来,定在那里看她,继而叹叹气道:“姑娘怎地就和公子一个性子?就喜欢打磨这些玩意,可惜呀,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公子也找不到,神农老子也不知所踪,怕是公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躲到外头孤独地离开···” 听到这里,那削在竹子上的刀竟削进了皮肉里,顿时嫣红了一片。 看到血流不止的日凝,刘先生慌忙过来打算帮忙包扎。 谁知日凝甩掉了身上抱着的竹子,转身就走进了树林深处。 阿恒,一年了,你究竟去哪了?阿恒,你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对吗?阿恒,阿恒··· 日凝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某一不知所踪的心牵到不知哪方去了,先前才刚刚对王爷萌生起的一丝情意已经消散无踪,或者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来感受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日凝睡不着在树林里挥动几下剑气,抖落满树叶子之后,会突然想到小时候做给日恒的小小滑翔飞机,想起那个白衣少年看到飞机平直扬长而去,墨玉般的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道:“凝凝,要是能把这物什做大一点,人在下面高举着顺着风向跑,说不定人就能飞起来!” 于是,她又会不自觉地微笑出声,然后收起佩剑盘腿靠在树下,拿出放在树下的木块和刀子,映着盘开的皎洁的白月光细细碎碎地削起来。人能飞的,滑翔机么? 每一个安然入梦的夜里,营帐外的树林里,都有一个高高束着马尾,穿着灰白色束袖衣的美貌女子,盘着腿,挺着脊,握着小刀在月下“萧萧”地削起了纷飞漫天的木屑,认真细致地打磨着。 每一次出战,日凝都会把前一天夜里打磨好的木头装进行囊背在身后,如同至珍的宝物。 这次,是西境以南的洞箫国进犯,自从一年多之前西境的兵被菀国舅抽走来对付十七王爷,邻接西境的国家就开始陆续挑衅惹起战事,让人头疼不已。 临时交由司马空统领的这些兵马暂时也听十七王爷的命令,这次就是十七王爷让司马空带兵去逼退洞箫国的进犯的。 日凝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出战,上两次对付西邪国的时候她还是在后援,离战场远远地观看着。这次不一样了,在日凝软磨硬泡下,司马空终于受不住了,同意让她跟着辛将军出战。 洞箫国是西边人口最密集的一个大国,人口多最大的优势就是征的兵力也多,动则十几万地出战,而这次日凝他们只带了几万的兵力。 于是,辛将军下令,把兵力分散成多批,隐在险要地段伏击,逐一击破。 刚开始非常顺利,敌方总是在意料不及的地方遭受他们突然的伏击,但后来,他们就开始摸出门路了,来了个反伏击。 日凝所分的伏击小组就是遭受到敌人的反伏击,以致一路往北退,直至前方出现了一座大山把后路阻隔断了。 日凝想起了之前十七王爷被菀国舅一路逼上山的事,可是这时候要是不上山,似乎就要和敌人硬碰了。 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突然有一支异族兵赶至,把敌人打得应接不暇,在他们不确定这支异族兵是友是敌之际,还是最好不要出手。 ☆、第三十四章 但就在洞箫兵快要被打败之际,黑压压一片的后援兵却赶到了,是洞箫国的后援兵,目测应该超过五万以上。 深谙形势的不妙,日凝他们还是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8 决定和那支异族兵联合一起对抗洞箫。 一场恶斗之下,人数相差十分悬殊的一方是越来越惨重了,原先两队加起来有一两万的士兵,现在大概剩下不到五分一了。 再继续下去的话大概就要集体战死在这里了,所以,最终两队盟友还是不约而同地决定逃到山上去。 这座无名山地势险要,要爬上山上去不是那么容易,而敌人当然也不可能追上山来,因为这样的地形,要是日凝他们先上到山上再对山腰进行伏击,简直易如拾芥。 幸好观这山,还是有一定的植被覆盖,到山顶找些野果果腹应该不难,应该能坚持个把月。而山下的人也不是笨蛋,断不会为了山上这数千人而死守在这处的。 日凝留意到这异族兵里带头的那个穿黑甲用银盔蒙面的人,身手非常了得。刚才在山下的时候,手执银色长戟就那么向前一挥,起码有数百的敌军立马伏倒在地。要是人数不是相差得那么悬殊的话,大概他们真的能获胜。 上到山上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两队士兵隔着一条水势湍急的溪流分别驻扎。日凝隔着溪流远远地朝那银盔蒙面人看了一眼,然后,那蒙面人就不见了。 原来他绕过那条溪流,孑身一人走到日凝的阵营中。 日凝从腰间抽出佩剑架在胸前,灰白衣摆和高高束起的又长又直的马尾随着夜间微凉的山风拂动,那张原本俏丽的面容此时显得格外英气。 “别动!你是谁?”日凝警戒般用剑尖指向那人。 那人是穿着一身瞧不清面容的盔甲,手执一支长戟出现在日凝眼前的,虽然裹了一身厚重的铁甲,却仍然能看得出那挺拔修长的身姿。 蒙面人丢下了长戟,开始一步一步走近她,每走一步就卸掉身上的一片甲,露出翩飞的玄色衣角,卸到最后,只剩下覆在面上的那个银盔。 见他手无寸铁,日凝也开始松懈下来,手上执着的剑也渐渐从胸前滑落到腰部。 最后,他扯掉了那个银盔时,她看见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眼底闪动着隐忍的光,倒映着此时天边的第一轮皎洁。 那一个眼神的对望,足有万年。 眼前的树影斑斑驳驳,风过飒飒,两旁人影逐渐聚拢··· 但此时在水光氤氲中,她只瞧见了那个时常在她梦里出现的身影,他眼底淬着的光愈发深沉了,身姿变高了,也变结实了,那脸色却依然是苍白的,精神看着还不错··· “阿恒?”声音惊喜中带点嘶哑,她有点怀疑,不大敢相信,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凝凝···我回来了。”日恒冰凉的手慢慢覆上她不自觉淌满泪的脸,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然后,她就看清了,看清了他脸上同样流淌的水光,和那紧蹙斜竖的剑眉下,那双一向隐忍的清澈黑眸上覆盖着的那层厚厚的水汽。 “这一次···回来得太慢了···”晶莹的眼球体不断有断珠般的泪滴滴落,哽咽着声音控诉着,控诉着一个丢下妹妹走了将近两年的不负责任的兄长。 “对不起···这一次,我忘了给你带好玩的玩意了。”一阵冷风迎面过来,然后,她就投入了一个带着那股熟悉得让人安心的寒香怀抱中。 她的头紧紧地攥入冰凉厚实的怀中,久久地发不出声音,半晌,又闷着声道:“你回来,就好···” 日恒领着日凝在月色缭绕下沿着溪边走到了林木深处。两年未见,那愈发挺拔的身姿在树下一下子就腾蹿到树上了。 “凝凝,我拉你上来。”像以前一样,他蹲在树上枝丫的位置俯身往下递过一只手。 “不用了。”日凝窃笑着,敛一敛衣襟,拂一拂双腿前的衣服,“簌”一声就快速踏着枝干轻声蹿了上来,坐到了和他相对相视的位置。 她抚了抚鬓发,朝他嫣然一笑,那个笑容足以驱散连年的阴霾,“看吧,我也学会了,跟你一样的。”她有点得意。 日恒目光柔和,伸手轻抚着她的额发,笑道:“我的凝凝,如今真的长大许多了。” 听到这里,日凝的心略略触动,把腿垂下来靠着日恒冰凉的胸襟,撒娇般倚着他,听他诉说着这些时日来发生的经过。 原来日恒拴着绳子足足花了一天一夜下到谷底以后,怎么也找不到日凝,也找不到任何新起的坟堆,他都快疯掉了,曾一度以为尸体被附近的野狼吃掉了。 但他不死心,仍幻想着也许王爷把她的遗骸埋得比较隐晦,于是就用尖石往地上挖。挖断尖石后又赤着双手往上面扒拉,直扒得双手血迹斑斑,却依然找不出她的半截衣物。 因为那时候伤好了没多久,又好几天没有吃喝睡,挖着挖着眼前就黑了。 日凝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得悉他去找自己时,那和他近乎相似的情景,还有那时候在崖下看到的到处都是松动的泥土,可想而知,他那时候似乎是本着要把整个山谷都掘地三尺的决心的。 日恒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北羯了。原来当初他接到司马空的密报,瞒着啊娅只身跑回来的时候,啊娅就默默派人去探他的下落了。后来更是得知了他装成十七王爷去杀敌的事,和日凝跳崖的事。于是,啊娅就猜到了日恒必定康复后会到崖下去找日凝,于是自己也乔装打扮静静地带上几个人跑来了。 而且那时间真的配合得刚刚好,恰好日恒在崖下挖土挖得昏死过去没多久,啊娅他们就赶到了。并且雇了马车带日恒回到了北羯。 在后来一年多的养伤里,日恒曾不止一次想逃回大祁找日凝的遗体。啊娅被他那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于是就派人到大祁探寻日凝的下落,结果就在个把月前得悉了她尚在人间的消息,还有现时大祁西境动乱的情况。 日恒知道她没有死,不知道有多开心,于是就要求回大祁西境率兵出征。啊娅无可奈何,唯有请父王拨了一队精锐兵给日恒,随他回大祁出战。谁知他一到西境就碰到围剿日凝的洞箫兵··· “那你身上的毒···”日凝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只是不用问都知道,现在就连穿着厚衣服贴在他身上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气。 “神农老子这些年都神出鬼没的,也没有来找我。只我自己用着一些药调理着,也能把毒抑压着。”日恒把日凝的身子挪开了一点,解开衣襟欲把身上的袍子披到她身上。 日凝却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袍子披回到他身上,更是展开双臂揽住了他,不安道:“阿恒,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一旦找不到神农老子,你就得永远靠着药物抑压着,稍有不慎还是会加重寒毒?”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寒毒加重的。”他任由她搂着, “凝凝的身体真暖和。”日恒见她主动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49 着,也就不退避了,大大方方展开袖子就把眼前人揣紧了,把头搁在她的脑囱门处,惬意地微微盍上眼皮,“以前你发热或者夏日的时候总喜欢把我当成冰敷当成冰西瓜,其实我也想把你当成暖卧的炉子啊,只是怕你冷着了。” “好啊,那你就当呗,不能只我一人对你有应求啊,那对你不公平,想要暖和的时候你就抱我呗。”日凝伏在他起伏着的胸膛前,感受着那股自内而外透出的清香,几近安心得欲睡,好久没有如此地放松过了。 “我不在的这些时间以来,你过得如何?司马空有没好好照顾你?”日恒偷偷地把唇贴在了她的毛发上,鼻尖紧挨着深深地吸着气。 “嗯,司马大人对我很好,对我基本是有求必应的,这些日子来我一直跟着刘先生和辛将军习武,也开始出战了。还有啊,我告诉你一些小秘密···”她神秘兮兮地把温热的唇贴近了他冰凉的耳垂,惹得他一阵战栗,小声道:“告诉你,你不准笑话我的,在和王爷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我似乎又找到恋爱的感觉了,王爷似乎也对我有点意思···” “不过呀,”她把脸移开了一点,嗔道:“就是在那时候得知你失踪了,然后害得我仓促地跟王爷告别了,这一年多时间以来都笼罩在失去你联系的阴霾中,压根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呢。” 日恒的笑僵住了,拢着她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 “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回应,日凝又逼近了他,试图从他漆黑的眼眸里探察出什么。 “没有,我是在想,”他又恢复了那个宠溺的笑,“我的凝凝,真的长大了。”说完,他把脸别了过去,眼底掠过一丝寂寞的苍凉。 ☆、第三十五章 月过树梢,原本静谧的山上突然响起了雷鸣战鼓,响彻了整个山头,接着就是嘶叫喊杀和冷兵器撞击在一起的铿锵声。 坐在树上的两人听到如此动静,大叫不好,“簌”“簌”地相继从树上跃下,快速地跑回营地去。 回到营地的时候,都吓傻了,原本该是驻扎在山下的洞箫兵居然趁着入夜伪装在树影下上山了!此时山上扎营的北羯和大祁的残余兵将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日凝顿时热气“蹭”地往上涌,拔出佩剑就想冲入人群中替死去的士兵报仇。却被日恒一把拉住了。 “阿恒!你放开我!我要去与战士们一起作战!”日凝哭着,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杀得通红的天空。 “凝凝!晚了!你现在进去只会送死的!”日恒用双臂紧紧禁锢着她,不让她往前一步。 “不!都怪我擅自离营了!”她哭喊着,“我要去和战士们一起,就算是死,我决不能一个人苟活!” “你冷静点!”日恒用力抓着她双肩,逼她眼睛看着他,他额角腾起的青筋在月色下清晰可见,“那不是你的错!如今已经这样了,能逃一个是一个!赶紧,你赶紧沿着这条道下山去!兴许还能找到救兵!信我的!” “那你呢?”日凝模糊着泪眼仰头望着他问。 “你先走!我一会一定跟上!”日恒眼神毅然,把她往后方猛一推,大喊道:“走!”然后,他就腾起旁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和前面挥刀袭来的洞箫兵抗斗着。 日凝满脸泪水,隐在一块大石下,看着那个玄色身影转瞬手上就从树枝转成了刀剑,然后又转成了长戟,挥出的长戟往四面八方一扫杀,立马就有一堆的尸骸躺倒在单手执戟、衣角在风中翩翩拂响、一身寒冷杀气的玉面公子旁了。 继而,集结喊号的洞箫兵又从四面八方踏着尸体前赴后继涌过来,又几道寒光闪过,那上一秒还如狼似虎的士兵,下一刻就又躺倒在尸身堆之上,公子依然凛然地负手站在尸墙之中,轻轻挥动长戟刺过尸墙,墙下人畏惧,已经无人再敢扑过来。 后来,有洞箫兵发现了大岩石下的日凝,立马就有一夥人朝日凝涌上来。日凝挥动剑气,很快把前面几名小兵击杀在地,却不料后面又遭到一击,日凝被直直地飞扑出去,趴在泥地上。 眼看着那闪着银光的剑刃就要直直地往下刺入她后背中心脏的位置,然后就看见一道光如闪电横逝,生生击掉了那士兵手上的剑。 日恒脚尖轻贴泥地如谪仙般腾飞而来,抱起日凝,单手执戟拨开人群逃窜了。 两人一路跑到了崖边,才惊觉已经无路可走,而此时身后的士兵马上就要追到了。 日凝心急如焚,突然刮起了一阵不间断的山风,她定了一定,遂抓起地上一把草往空中一撒,眼神终于有了归位。 转身看了看身后摇曳的火光,又看了看日恒沉稳坚忍的眼神,遂从肩上解下那个一直背负着的包袱,从中掏出一个自制的风向测速仪,测量了之后,仰起脸问日恒:“阿恒,你相信我吗?” 日恒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坚定毋庸置疑地点点头:“相信。” “那好,如今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从这崖上下去,我刚才测试了风向、速度,认为这是绝佳的时刻···”日凝道。 “好,一切听你的。”日恒还没听她说完,就毅然同意了。 “你还没听我说完,时机是绝佳的,但这滑翔器···还没测试过,没有十成成功的把握。”日凝握着那些还没固定好的竹条木块道。 “哪怕是一成的把握,我也相信。”日恒看着她,眼底澄亮的光现了出来,“不管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阿恒···”日凝一阵感动,事不宜迟,立马就动手也让日恒一起帮忙着把滑翔器组装了起来。 架子架好马上要把粗织布拴紧之际,那阵山风居然渐渐停歇了下来,变得越来越弱了。 “怎么办?”日凝转头过去,蹙起眉头担忧地看看日恒,又看看不远处愈来愈近的沸腾着的人声。 “先拴紧了再说!”日恒头也不抬,加快了手边拴绳的速度。 日凝突然生起一种错觉,感觉眼前的男子似乎真的能够带她飞起。 就在机翼部分拴紧之后,那阵微弱的风又强烈了起来,拂得耳边“呼呼”作响。 “阿恒,起风了!又起风了!这股风比方才的还要大呢!”日凝兴奋道,然后,看了看后面,已经有士兵从树丛中蹿了出来。 日凝大叫,“怎么办?!来不及测试风向了!” 日恒靠了过来握住她的手道:“我们走吧!没时间我们就不测了!” “但是···”日凝回眸过去,那把锃亮的剑刃已经远远地朝他们挥去了。 “走!!”日恒大喊,然后一手举着滑翔器,一手抓着日凝的手开始在泥地上助跑。 皎色的月下,一群据满了山头如蚂蚁般黑压压的人群高举利器朝着崖边执着手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0 ,举着一个巨大“纸鸢”的男女奔涌而来,如同江河涌动的水。两只快要被洪水淹没蜉蝣,牵着手从崖边跃了出去,展开了它们已然退化的翅。 呼呼强烈的风声把耳膜震得发疼,日恒把执着日凝的手用力地搭在了滑翔器的木架子之上,撑着身体把日凝的身体也提起了木架上。脚下踏空了,风声愈烈了,他们划破长空飞翔了,崖边群涌着的士兵立马勒住了脚步··· 两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四顾着这笼罩着四方的黑夜,尽然在这片黑夜里压根看不清,但他们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天地万物此刻就在他们的脚下生成一般,风撞到脸上时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他们暗自舒爽。 “阿恒!——我们——做到了!!”日凝靠在他耳边,大声地压过了风声道。 日恒此刻眼里雀跃的光芒也是异常明显,兴奋地笑道:“做到了!凝凝!做到了!还记得你以前做的那只木鸟吗?” “哈哈!那不是木鸟!是飞机!飞机!!”日凝笑得一脸灿烂。 “那我们——现在也在飞机上了!”日恒笑着,紧了紧她的手。 滑翔器御着那阵烈风,从深更一直飞到了黎明时分,天边渐渐浮现出一幕莹白,就像是个即将有影片上演的巨大影幕。太阳出来的时候,身下就会浮现出比球幕还要逼真的影物。 “阿恒,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乘着飞碟来到地球的外星人,身下的这片景物,仿佛是初初才认识的一般。”日凝俯视着四下,深有感触道。 “外星···人?”日恒疑惑地看着她道。 日凝心情大好,抓着木柄的手向旁攥了攥,她的身子就往日恒靠近了,“让我告诉你吧,我们所生活的这方水土不是方的,而是圆的,是球状的,我们人,就像是一颗极细小的微尘,依附在圆球上一样。” “你的这个说法甚是有趣。”日恒笑道,不以为然地。 “我说你还不信?”日凝嗤然,“难道你不知道一个叫麦哲伦的人,曾经乘着船周游世界一转,结果走到最后又回到原点了吗?这就证明,世界是圆球状的!” 日恒转过头兴致盎然道:“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不然以后咱们有时间去印证一下?正好你也喜欢乘舟游浮。” “好啊,那要是正如我所说世界是圆的话,你和我赌些什么?”日凝窃笑道。 “那么,”日恒思付了一下,“我输了,以后都给你掌舵,要是你输了,你以后就都给我掌舵。” 滑翔器最终在一片大草原上着陆了。 眼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没过了膝盖、被风吹拂得此起彼伏的翠郁的草,日凝不禁觉得心旷神怡,放下滑翔器,向上舒展双手深呼吸空气,极度愉悦之后,就不禁开始悲从中来。 她恍然想到了山上那数千全数覆灭的士兵,想起那惨烈的一夜,惨烈的一战。虽然她有幸逃出生天,却是用数千条性命换来的。 “阿恒,”她抽起了马尾上的绸带,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迎着风翩飞四散,抽搐着嘴角道:“你从北羯带来的士兵全部覆灭了,那你怎么办?” 日恒迎着日光,负手闲庭信步到她跟前,停下,手按在她肩上道:“那就好好生存下来,有朝一日再领兵替将士们完成未曾完成的使命。” 日凝回头和他对视,她知道,他一定是知道她的想法,才会激励她,也只有他会知道,当一些人为了他的生存而牺牲时,他的存在就变得不仅仅是自己的存在。 在山头起风滑翔的时候,日凝估摸着那阵风吹得是西北的方向,所以他们如今应该是落到大西北一个三不管的大草原上了。 “凝凝,你这风向测速仪还挺好用的,居然还能指明方向。”日恒惊叹道。 ☆、第三十六章 日凝摸摸下巴,谦虚道:“只不过小意思,现在机器的也得趋向多元化嘛。”这时她散开的头发又重新束了起来,绑成了一个和日恒一样的四方髻,一身灰白男装,俨如一个清隽少年。 “我们现在朝着正南面走,应该就能走回京师了吧?”日凝俯身收起测速仪,和日恒朝着南面青郁的草坡进发。 放眼望去,眼前除了连绵起伏山坡,就是那方与那青郁相接的不时有白云漂浮的蔚蓝天宇,不远处的山坡还有几顶用长地钉固定着的白色圆顶帐篷。 傍晚的大草原景色十分美丽,与地相接的连绵不绝的白云被那娇艳的斜阳染成了金黄色,如同田野里一片丰收的景象。远出的牛羊聚成了一群一群跟着那拉在前方项脖前挂着对称两个水筒的牧童,徐徐归家。 隐隐约约有烤烧的气味匀散在空气中,随着那一阵一阵吹拂过来的带着凉意的风,飘入了两人的鼻息里,饿得发晕的日凝一下子躺倒把两尺高的羊茅压在了身下。 “天色不早了,我们到前面的牧民家中去暂渡一宵,明日再赶路吧。”在前方分拂长草的日恒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日凝说。 “好——不过,我现在走不动了,阿恒,背我可好?”日凝躺着不动耍赖着,以前每次两人出游时,每当日凝走不动,不管地上多脏都会耍赖一屁股摔在地上让日恒背她,万年如一的借口都是当年日恒在山上晕倒的时候她曾背过他下山。 “要不是当年我不忍心见死不救,以我瘦弱的躯体把你背起,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维艰坚持不放下你,把你被到山下,如今,你···” “要不是当年你不忍心见死不救,以你瘦弱的躯体把我背起,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维艰坚持不放下我,把我被到山下,如今,我就没有那个荣幸去背你了。” 日恒和她异口同声着,最后,还是他把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说完,抿着唇露出了颠倒众生的笑容,蹲下俯低身看着她。 日凝平仰着的脸也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看着他。然后,日恒默默背转了身,日凝俏皮地在背后吐了吐舌,笑得如同小女孩得了糖吃一般。 撑起手就坐了起来,双臂擦着他冰凉的脖子交握在他胸前,身子就挨到了他的后背上,日恒一脸宠溺伸手往后一提就把她背了起来。 广袤的草原在风的拂动下,有暮色洒下青葱,明暗交替地涌动着。在无垠的天幕下,一双人,迎着炊烟袅袅的圆帐处渐渐移近··· “来,哥俩多吃点,甭客气,当成自家一样嗬~”黑实粗壮围着紫色布裙子的大妈又从帐篷外端来一大盘牛肉,此时,帐内正中那个木几子上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五、六盘菜了,都是些肉类和面食类的。 尽然面前满满的都是烤得香喷喷的肉食,但没有餐具,日凝他们端坐着,谁都没有动手。 “哥俩咋不吃呀?”这时大妈从外头提了一桶温好的乳白色状液体进来,用木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1 勺子一舀就倒在了两人跟前的杯里。 “喝些马奶酒暖和暖和身子呗。”大妈爽朗道,然后也入席和大家一同坐着。 昏黄摇曳的火光下,一家大小五六口人全挤在三尺见方的木头矮桌边,一个满脸皱巴巴佝偻的老人,一个三四十岁皮肤黑瘦但个头高壮眼睛深深轮廓的中年男人,三个并排坐成阶梯状的略带羞态的姑娘,还有一个方才端菜进来的大妈,同时热情地笑着看着两人。 “来来来!尝尝马奶酒,尝尝这肉,哥儿,不要客气!”那中年大叔爽朗道。 日凝盯着那杯白花花的酒,隐隐闻到空气飘散来的酸骚味,尬笑着点了点头。 再一瞥旁的日恒,已经单手握着奶酒,一片洒然眉目不动就喝了下去。 那正对坐着年龄稍大的两个姑娘正目光闪烁地盯着他,不时低头交头接耳一番,然后羞红着脸“吃吃”笑着。 而最边上那个脸蛋儿肉嘟嘟脸色红润大概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正双手托腮,眼睛水灵灵地眨巴眨巴看着日凝,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她抿了一口酒,顿时感到奇骚无比,却只得不动声色地含在嘴里。抬头的瞬间接触到小小姑娘投来倾慕的眼神,立马也回示一笑,“咕哝”一声把嘴里的酒吞了下去,然后小姑娘羞红着脸蛋一下子钻到木桌子底去。 “冈娃!你做啥子咧!客人来你钻底下做啥子?!”大妈扯开了嗓子喝道,硬把肉嘟嘟的冈娃从桌子底提了上来。 晚饭后,帐外不远处的秃地处升起了熊熊篝火,不少草原上的年轻男女都聚到了那里。 大妈让自己的三个姑娘没事领着两人过去凑凑热闹,还没走近,就听到姑娘清婉悠扬的歌声萦绕在大草原上。 走进人群中,日恒入乡随俗般拂一拂身前的玄衣,就盘腿坐在草地上。尽然如此,但他身子端坐,双手扶膝,豪迈之余又多了几分中原文人雅致之气,挺拔的身材并不比草原的男子逊色,乍看之下,反倒成了最惹目的一个。 站在人群中篝火旁歌唱的姑娘曲毕,盈盈笑着摘下腰间的一个绳结,那个绳结也是七色的,只不过结法和日凝身上那个结法不一样。 她拿着那个结走向围坐成一圈的人群中,顿时,人群里像炸响了的油锅一样发出了喧嚣声。 只见那姑娘满脸嫣红,笑着朝坐在人群里的一个小伙递过了七色结,随即,周遭立马爆发出歆羡的声音。不少人在小声议论着,嬉笑着。 然后,仿佛受到了那姑娘的感染般,开始接二连三有姑娘站出来高歌,然后摘腰间结送给人群中的男子。 “那是什么习俗?”日凝转头问大妈那个叫秀娃的大女儿道。 秀娃略一迟疑,看了一眼日凝旁端坐着的日恒,红着脸支吾道:“那···那个是咱们这儿结交好友的盟约之结,但凡合得上眼缘的···无论男女··都可以递交此物给那个合得上来的好友,以示···友好。” “哦。”日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又继续欣赏姑娘的歌舞。 这时,她身旁的日恒越来越引起周围姑娘的青睐,不少姑娘在一曲毕尽之后,羞答答跑来,垂着头把七色结递到日恒跟前,惹得日凝旁的秀娃、吉娃一阵瞪目。 那么多姑娘来示好,日恒却无动于衷,只站起一辑,然后抱歉地朝姑娘摇摇头,接着那些个姑娘就既尴尬又失落地捂起绳结跑走了。 日凝皱着眉正想拉着日恒讲些人情世故,这时身旁的秀娃和吉娃也神色羞涩站了起来围着篝火跳了个舞,然后赧赧地携手跑到日恒面前,把怀中的绳结递了上去。 巩尔大妈好心留他俩食宿,她姐妹俩上前示个友好本就极自然的事,日凝本以为他即使有多不懂得世故,这下还是会收下姐妹俩的绳结,谁知他依然是一脸抱歉地摇摇头。 秀娃吉娃此时也很尴尬,垂着头,绳结僵在半空。 日凝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接过两绳结对秀娃吉娃道:“我这位兄长为人内向,不大善于表达自己,两位妹妹的好意我就替长兄收下了。” 说完,日恒蹙了蹙眉,脸色有点难看。 一旁的冈娃立马撅着嘴,立马也掏出自己的绳结不依道:“秀姐吉姐咋能这样?又是你们说虽然两个哥哥都长得很俊,但是白衣裳那位身形矮了些单薄了些不会喜欢的,现在你们咋能把结给了这个又给那个?不行!凝哥哥是要收冈娃的结的!” 说完,冈娃又屁颠颠地双手递过绳结塞到日凝跟前。 日凝笑呵呵地一并收起来道:“好,好,那我就都收下了,先谢过三位妹妹了,薛某这里有些珠子,来,一人一颗,当作回礼。”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囊,从里面掏出三颗圆润光洁的珍珠,依次放到了三姐妹的手里。 这时,三姐妹同时羞涩地半垂头对着日凝笑,日恒拉也拉不及,只能在一旁神色凝重地摇着头直叹气。 回去之后,巩尔大妈腾出了隔壁的小帐让日恒日凝哥俩挤着睡一晚上,还没招呼完,大妈已经被姐妹三人赧笑着拉着出了帐。 日凝转过身去,这是一顶比吃饭时待的圆帐要低矮一些的小帐,边上搁了块木板,板上铺了块毛毯,大妈意思让他俩今夜一同挤在板上睡。 她瞅了瞅木板,又看了看日恒,然后道:“阿恒,你睡吧,我到那边躺一躺就好。” “凝凝,你可知道你方才替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日恒叹着气摇头道。 “怎么了?”日凝大感不惑,步近日恒道。 “据我所知,大祁以西偏北与奇霖相接的地方有一整片无人管辖的大草原,这片草原上的人是明基族人,我曾看过一些关于这个族的一些古籍记载,他们方才在篝火旁赠送的结为百年盟结,他们的祖上自结绳记事之初就编织了一种云状的彩结,起始是用以祭祀天地的,后来慢慢地就变成男女婚盟的盟结了,盟结的流苏尾部有一赭色绳系起一块碎骨,骨心挖空,塞以婚盟者的名字···”日恒还没说完,她已经翻出了那三个彩结,沿着流苏尾部一摸,果真系有一块小骨头,解出骨头放在烛光下一照,果真是有一个小小的洞,里面突出布碎的一角。 ☆、第三十七章 用指甲轻轻一拔,把那三块骨头里的布碎都扯了出来,分别是:“巩尔秀娃、巩尔吉娃、巩尔冈娃”。 日凝顿时一个趔趄,眼前一黑摔倒地上,“那···咋办?我去跟她们坦白,我其实是个女的···” “不了,”日恒拾起那几个散落在地上的盟结,皱皱眉道:“他们族的人对待婚盟极为严肃,不管你是男是女,一旦接受了盟结,即使你是个女的也必须完婚!” 日凝傻眼了,这明基族···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2 似乎是史上头一个接受同性婚姻的族群? “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娶三个女的!”日凝泫然欲泣,猛抱日恒的大腿求助。 日恒只有叹气:“连夜逃吧。” 天苍苍,夜茫茫,躏压草低见逃亡。 日凝和日恒几乎是屈着膝盖选择在半丈高的深草丛连夜逃蹿的。这时候星星和月亮都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隐去,四下无光,只有脚踏着草的窸窣声。 “阿恒,确定是这个方向没错吗?”日凝的一只手全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已经冒出了冷汗。 前方拽着她走的日恒并不作答,她只听到越来越冗重的喘息,紧接着,前方牵着她的手拽着她往下倒了下去,她也接连着压倒了一具冰凉的躯体。 “阿恒,你的身体···似乎比平常要冷?你怎么了?”在漆黑不见五指,只听得见草木声闻得到泥土香的环境中,日凝只得伸出双手往前方摸索。 这时,天上的云被一阵风吹散,皎洁的月亮露了出来,接着月光,她看清了侧倒在前面的日恒,似乎在痛苦地绞着眉。 “阿恒!阿恒!怎么了?”日凝立马扑向前一把抱住了日恒的头,把他抱着枕在自己膝间,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探他的脉搏。 “凝···凝···我···好冷···”日恒英气的双眉已经绞成了一个结,身体微微瑟缩,双手抱臂倒在日凝怀里。 闻言日凝立马把他紧紧地拥到怀里,顿时感觉和抱着一块大冰块无异,而且,这块大冰块似乎有愈来愈寒的趋向。 “阿恒!你怎么了?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日凝焦急得声音颤抖,却只能干抱着他。 “抱···紧我,一会···一会就好···”日恒的声音已经近乎呓语了,他皱着眉头紧闭眼睛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不动了。 闻言日凝加固了双臂的力度,把他紧紧熨帖在怀里,用脸颊贴着他的前额,眼泪急得吧嗒吧嗒往下掉,滚烫的泪掉到他□□出来的皮肤上都能瞬间冻结成冰。 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则是因为害怕。 “怎么办?阿恒!阿恒!还是冷吗?”日凝颤着声音,但此时怀里的人已经不语了,鼻息也有点弱。 她咬着唇,用手背擦干泪水,扒开旁的半丈高的草,抱着日恒躺卧了下去,拢了拢草遮挡住风,就这样隐在草丛中了。 “阿恒,有好点吗?”日凝把身上的衣物解开一点,披盖在日恒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风停息了,四周也安静了下来。日凝躺在那里搂着日恒,一面静静地思考了好久,犹豫了好久。 终于,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解开他前面的衣襟··· 待二人赤诚相对的时候,日恒突然间醒转了。 他吓了一跳,立马抓住了她要继续下去的手,沙哑而虚弱地喊了一声:“凝凝···不要!” 随即,他往旁摸索了一会才抓起衣物盖住了她。 “不许做傻事!”他在她耳旁低吼道,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挪开了一点。 “阿恒···”日凝望着他,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一片,“你是不是···快不行了?” 日恒沉默了一下,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他拉回了自己的衣裳,侧躺着和她面对面道:“近一年多来,寒毒似乎加深了,偶尔···会这么发作一次···” “你说不会让寒毒加深···”她的眼神黯然了,眼皮垂了下去,有晶莹欲坠的泪珠挂在眼睫,“果然是···骗我的。” “凝凝···”他侧躺着看着她,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缩了回来,不敢靠近只得隔开那被压在腋下的半丈草的距离。 “放心吧,我娘亲的仇不报,父皇还没救,我决不···决不允许自己死的,相信我···”日恒望着她,月色洒下他们身上,压平的草地里,两个侧躺着的人,仿佛是同躺一榻上一般。 他的神思恍惚了那么一下,他似乎觉得,她本应是这么和他躺在一块,然后安然枕着他的臂弯入睡,就这样渡过漫长的年年岁岁。 “阿恒···”沉静了好久的日凝终于开口了,眼睫依然低垂着,手臂撑着身体靠了过来。 日恒明显看到她憋得通红的双颊。 “阿恒···我···好像发烫了···”她睁开眼睛,双手一揽,把他的头揽了过来,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那烫得如同火灼的温度,能把冰块融化,大概是方才抱了日恒那么久,又脱了衣裳风寒所致。 “不好了!我带你回去找巩尔婶子!”说着日恒就要抱起她,她却极力反对:“不!不要!我死也不要娶她三个女儿···” “让我躺一会,替我熨一下好吗···像小时候···”说着,她已经眯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日恒脱掉了外衣披到她身上,把头紧紧地熨在她的前额、双颊的位置,以四目相对的姿态躺着。 在这么近的位置看着她的脸,嗅着她的鼻息,日恒极轻地、极轻地在她红润的唇上印下了一记。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依然是头碰头地睡在一块的。 日恒又捧紧她的脸往自己脸上贴了好几回,确定温度已经明显比昨晚下降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咳咳···”日凝挣扎着想爬起身,忽觉喉咙痒,禁不住咳了起来。 “你是冷着了,我们还是折回巩尔婶子那,看看能否找郎中大夫的看看吧。”日恒扶起她道。 “不!一点小感冒那不打紧,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再走一天就能走出这片草原了。”日凝坚持道。 “不行,”日恒蹙着眉摇摇头,“伤寒了必须得休息,我到前面去换些吃的,你先躺下来等我吧。” 说完,日恒拔出日凝腰间的剑,把一小方位置的草斩了下来,铺成一个几寸高的草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制的瓶子,往草堆周围撒了些粉末,然后让日凝躺下。 “我已经在周围撒了硫磺,不会有蛇虫之类的靠近,你安心睡一下吧。”然后又把覆在她身上的外衣拉高一点。 待他从草丛再次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些毛制衣物、一袋食物、一口铁锅和一只倒吊着已经剥了毛的鸡。 他把草堆旁的位置又开拓了一些,用草在日凝旁生起了火,然后用枯木架起铁锅,熬起了鸡粥。 待日凝睡醒之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鸡汤味了。 日恒转过身,笑着看她:“再等一会就好了。” 天空湛蓝得仿佛一个剔透的玻璃球,四下草木曵曳,微风阵阵,日凝在这片天地下,挨着日恒喝起了鸡粥,手脚感觉越来越有力,也生起一种平淡幸福的感觉。 吃过饭,肩并肩漫步在草原上,由日恒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3 背起了一肩的行囊。日凝笑着弯膝去折路旁的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把它塞进了他的衣襟里,挽起了他的臂。 走到日落时分,他们来到清澈的小河旁,那溪流从青郁的坡上像蛟龙像玉带一样蜿蜒盘旋下来,看流水潺潺地流,她坐了下来,微笑着招手示意他也坐下,然后他俩肩挨肩比坐着,沐着金黄色的余晖,静静地看水流。 到了晚上,没什么风,他们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躺倒下来看星。草原的夜空,像是缀着一颗一颗闪耀的宝石,熠熠生辉,日凝笑着,不时看看他,不时看看星空,伸出指头指划着。 “阿恒!快看!有流星!”日凝双手合十,闭起眼睛许愿。 日恒凝重着眉头:“那是陨星···但凡地上有举足轻重的人物逝去,天上就会有一陨星坠落···” “哎哟,你那是毫无根据的,你知道吗?其实那只不过的天外的石头擦过大气起了火而已。”日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纵然他学富五斗,终归也没有学过几百年后的先进知识吧?她突然生起了一种优越感。 “你知道吗?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圆石子,那天上的星星和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样,是相距我们很远很远的圆石子,还有,月亮是围绕着我们与我们最近的圆石子,那太阳啊,是比我们居住的这颗石子大几百万倍表面会生火的球,而且呀,还在不断变大···”日凝挨着日恒,一边指着星空一边和他说着那些对他而言十分遥远的天文知识。 ☆、第三十八章 一天结束,一天又开始,这段由大西北返回京师的旅程,是日恒这辈子最不希望过完的旅程。所以沿途他一直都额外珍惜,从不肯放过日凝的一颦一笑,他得把这些美好的事物深深地扎进脑海中,在余下不多的时间里还能充分地回味。 出了大草原,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终于,开始看到一些纵横阡陌的田野农耕,炊烟袅袅地在官道两旁四下散布的盖瓦房屋升起。 暮雪初下,有飞絮夹杂在冷风中,把手一摊就能接住一些,只很快就在手里融化。尔后,风越来越疾,雪也越下越大,不一会儿,麦田里那些整整齐齐扎起的麦茬上就凝上一层薄霜了。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就隐约看见不远处伫立自烟雾中巍峨的青石城门,城墙之上仿佛还立了几根杆子,上面有白色的旗帜。 接近城门的时候,那些临靠的村子几排屋舍上都有白色挽纱翩飞,与雪一色。 日恒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了,眉宇的地方有淡淡的皱褶,每走一步都仿佛千斤铁铸一般。 “阿恒···”日凝仰起头,脸带忧色。 除了眉宇和苍白的颜色外,他的脸上基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感,眼神一如两潭幽深墨黑的井,薄唇紧抿,飞絮已经沾了一脸都没来得一拨。 看到这里,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摆,他就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前方城门上那道紧紧闭锁的铜钉大门。她轻轻踮起了脚,伸出袖子替他擦去了两颊的雪水,触碰到他那与雪相差无几的冰冷脸庞时,她的心不禁紧紧一蹙,抽痛了一下。 当他们找到落脚的农家,准备天亮以后进城,农家的人告诉他们,个把日前天冷,那硬是熬了好些年的皇帝终于熬不住了。然后龙驭后的第二天,四王爷来了,八王爷、十七王爷也相继到了,好几天几夜的,那些士兵们一直围守在城外,昨儿个才硬攻了进去,进城后那些王爷们就下令把城门紧锁,这些日子都不得开,人都不知在里头搞些个什么呢! 然后,又说了这些年来都由国舅爷扶政,那些农税都增了许多,一家子老老少少十几口,都快揭不开锅了,媳妇年头生下一个白胖的儿子都不得不被人抱养了才勉强支撑起来,老母亲因此都老脸横泪地跑到河里几趟了,所幸每次都遇得村里的人。 说到这里,那双手枯黄,黝黑满是皱褶的明显比实际岁数老了几十岁的农夫擦了擦泪,再一瞧他身后的老老少少,一个个发育阶段的孩子都明显地营养不良,头部显得异常地大。隐在漆黑角落里躺着个个形容枯槁的老妪,不时地狂嗽一阵,又归于平静。 日恒掏出腰间一锭银放到了农夫手里,那个枯瘦的手颤抖着就硬是要塞回去。 “公子···我们虽然困苦,说这些也不是博取公子的同情,您之前已经把食宿的费用给了,予人方便而已,我们本就不该收的,现在怎地能再拿?”那老农不同意,后来日凝笑嘻嘻地说那是预先给的一年的食宿,说是明日要是进不了城,都不知道得在此留多久,这才勉勉强强把银子塞了过去。 “阿恒,明日我们该如何进城?”老农给他们劈出一个小房间,原来是存放麦种的,现在角落里仍堆放着一些穗子,日凝就舒服地靠着,把玩着手里的穗子问那端坐在屋里一头的日恒。 “既然十七王爷已经到了,司马空应该也来了,明日,你就留在这里,我那边安排好了就过来接你。”日恒已经静静地在安排了。 “不,我得跟你一块!”日凝一听立马摇头拒绝。 “我得偷偷地摸进去,带着你着实不便,听话。”支起的窗户投入银白的光,刚好显出了日恒刚毅的轮廓,只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模样。 “好吧,”日凝垂眸,自嘲道:“反正走不走,向来你说了算。” “凝凝···”他欲言又止,皎色的光将她落寞的眉眼都勾勒得妩媚动人,那杏仁的眼睛已经舒展开,多了几分艳色,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早已出发得风仪玉立。 “这次,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日恒趁着光照不到,躲在暗处定定地看着她,她每一下的扇动眼睫,轻咬朱唇,眼光潋滟流转,他握痛了掌心,那些梦里时常的年岁久远怕是仍旧只能是梦里了。但是,只要他仍活着,他就会护得她周全,让她全身而退。 沉寂中,她没有回话,他知道她生气了,于是笑着道:“凝凝,记得小时候给你念过的桃花源记吗?” “记得。”原本一脸黯色的日凝微微仰起脸,不觉暗处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看她。 “有朝一日,我就让你活在那样一片桃源里,永世安逸,无忧无愁的,可好?”他一次次地压制自己要把她一把拥过来的冲动,左手被抓得生疼。 谁知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出乎他预料般的高声道:“不好!” 他一怔:“为何不好?” “我自然懂得你那些酸腐的想法,但你要晓得不是每一个人都理想同一样的生活的,就像三国时期的曹操,不定人家就是喜欢活在乱世,你要让人家活在太平年,每日无忧无愁,耕田耕作,那他那些个雄才伟略不就没有机会展示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4 了吗?”日凝起先只是希望他不要丢下她,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就把道理说歪了。 “你的意思,你希望活成像曹孟德那样?”日恒梗愣道。 “不、不对!”她脸色涨红,猛地站起,然后就往前踱了几步,狭小的屋子里,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我的意思是,要什么样的生活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得按照我自己想法来,一步一步走下去,最后走成什么样结果那我也认了,你懂我意思吗?”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好久也没想到合适的语句,最后有些勉强地表达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 “就是说,我不希望自己限定于一个能说得出来的生活状况,即使不能活在太平年,只要我觉得自己物尽其用了,那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了,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她挥动着双手站在他面前,尚存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锐气。 日恒看傻了,这就是他们家的姑娘。一个长着清婉柔弱外表,骨子里却半分不让须眉,有时候看起来睿智,有时却傻里傻气的姑娘。 当年他滚下山被她硬往瘦弱的背上背时,他就开始意识到她的可爱。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一直觉得她是特别的,如今,她跟他提起她想要的是“物尽其用活着”这么一种生活状态,他忍不住笑了,是啊,他也何尝不是,希望这么的“生活”呢? “你笑什么?”日凝的脸色更红了,以为自己刚才哪里说错了惹人发笑。 日恒招招手,示意她到他旁边坐下,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摩挲她的脑门道:“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活法。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那也是我选择的活法。” 翌日清早,两人告别了收留他们一夜的农夫一家,就开始往城里进发了。 等他们靠近城门的时候,显然看见城门边把守的卫兵显然已经换成了十七王爷的人。他们一来,那卫兵就扬出刀鞘揽住他们:“什么人?” 日恒脸色淡然,被风鼓起的袖子伸入怀内,拿了一个令牌递了上去,道:“我要见你们王爷。” 谁知那卫兵半点不受理,拍掉了令牌拔出刀剑,凛然道:“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日恒拉着日凝后退了一些,然后他就从日凝腰间拔出剑,猛使力把她往后一推,自己就迎了上去。 被推得摔倒地上的日凝心有芥蒂,不满道:“自个儿不配剑尽拿我的!” 这时候,站在城头的弩手见城下生事,也齐齐拉动□□朝这儿发射。 日恒连忙拉起日凝,把她往背部一提,硬是单着手背起了她,自个儿就挥着剑在前面挡箭。 “阿恒,一定要用这种方法硬碰硬吗?我们可以想些别的法子···”日凝伏低头避过那些箭,惊惶地在他耳边道。 他的动作太快,那城头上的箭还没到,他就已经背起人踏着青石砖蹁跹到城头了。城下那些高头剽悍的卫兵早已解决掉了。 那一俊朗非凡的玄衣男子,背着一个白衣少年,手一挥剑气划破寒风,就一阵寒流直把弩手们逼得后退数步。 近距离发箭没有可能有大的杀伤力,当弩手们打算换上腰上的短刀时,那玄衣男已经疾步成行地掠过,恍惚间似有利器发出的光芒,然后鲜血喷射,齐齐倒地。 日凝趴在他冰凉的颈项后,猛一摸沾玷到脸上的血腥,不禁咂舌。 她怎么就忘了,当年那个一人斩杀一个营的“十七王爷”怎么就需要用别的法子进城了? “阿恒,我在军营的时候,可不见得刘先生有你这般武艺。”日凝伏在他背上,感受四周掠过一阵阵风。 日恒抿唇一笑:“那孔子的老师还是只有七岁的项槖呢?” “口气不小嘛!有空我告诉刘先生去!”日凝笑着往他后背锤了锤。 ☆、第三十九章 进入内城后,大街上人迹稀少,城内人基本都不怎么出门了。房屋鳞次栉比地挨着,房顶的位置放眼望去,尽是白色的挽布随风飘飞,几乎把灰蒙蒙的天掩盖掉。 日恒带着日凝往皇城的方向去,竟在途中就遇见了司马空,那时候几队人马正在城内交锋,尸骸横遍街道,血肉模糊。 日恒掩护着她,躲到了一旁。 就在一队兵士边抵抗边后撤的途中,骑在马背上的司马空看见了他们,把刀奋力一挥,摆脱了围剿的人,就匆匆过来接起日恒他们上马。 高呼了一声,随即所有士兵井然有序地跟着逃出城外。 城门此时已经无人把守,门一推就开,然后就有千军万马踏飞了黄沙奔腾而出。 退到几里的望风坡处,司马空老泪横流,搂住了日恒,开始泣说起事情经过。 原来皇上龙驭,十七王爷和几个王爷进京,已经商量好联合一致进宫把菀国舅的罪状抖出,把他绞杀。 司马空一行接到请状自然也打算协助十七王爷。 可惜他们却小看了菀国舅,原来国舅早已买通了八王爷和四王爷,让其装作顺从十七王爷,然后再倒戈相向,承诺事成后把龙南龙北等地区完全划分给他们独立起来。 “公子,这两年来您到底上哪去了?让老奴好找啊!”司马空脸色微红,一向重视仪容的他如今也是一副灰头垢面的。 “司马大人,父皇他···”日恒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公子···今上遗诏是传位与小皇子轩辕辰,由菀国舅扶政···不过,您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原诏!真正的遗诏大概都不晓得藏哪了!”司马空立马把话接了过来,屈膝道。 “公子既然回来了,陇州兵就归还公子统领吧。”司马空把怀中虎符掏出,恭恭敬敬地呈到了他跟前。 日凝讶异了一顿,当初他到崖边寻她时,竟然把虎符都给了司马空了,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吗? 他默默握起了那道虎符,静静地握在手中摩挲着,付思着,父皇留下给他的,仅剩下这些而已,其实,他要的只是他亲口说出一句对娘亲道歉的话而已,只是,再也不可能了。 “倩儿怎么会那样做,你一定是误会了,对错也罢了,你母亲朕确辜负了,错的是国舅,倩儿一个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呢?”当年他与自己父亲第一次见面时,他是那样说的,然后,那第一次也就成为最后一次··· 娘亲在他走后宁死也不愿让菀倩知道他的存在,死了连身体都化了飞灰,他父皇就一句“确辜负了”就算了? “父皇老了,许多事情已经有心无力了,错就错在当初朕错信了国舅,如今他不是那么好对付了,父皇把陇州兵和一队私兵拨给你,到你足够强大能把国舅铲除时,朕答应你,就是到澜儿坟前叩头认错也行。” 父亲由始至终,相信的始终是那个女人。日恒想起了儿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5 时躲在梨木柜里,在柜的缝隙看见那个艳妆华贵的女人,龇着牙透着深深恶意的眼神,那一剑刺下去,就有血腥的暖液徐徐淌进柜子,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岁的孩童啊!那时候的记忆竟然好像烙刻一样,直到现在都那么清晰。旁人,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尽管他知道,父亲只不过是利用他,但是,娘亲那时候多么爱父亲呀,他亲眼看见的,那汪早已枯竭的冰潭般的眼睛再次涓涓地溢出泪,把七色的绳结和发丝都弄得湿哒哒的。她应该是忘不掉他的。无论如何,他得让父亲给娘一个交代!可是现在··· 他攥了攥那个冰凉的虎符。 “十七王爷呢?”他脸上冷意更深,问道。 “王爷跟老奴说好一旦兵败就退至城外望风坡聚头,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见王爷了。”司马空回道。 不知道为何,听到即将能见到王爷,日凝的心愈发地紧张。之前她到司马空军中时,王爷的人曾经来找过她,却都被她拒绝了。如今见到王爷,她要说什么呢? 日恒睨了一眼愣怔在原地的日凝,从她身旁走过,翩起一阵冰透的寒风,靠近她耳边时语气低低地说了句:“他来了,你会高兴的吧?” 她有些矛盾,转过身看了已经走远的玄色背影,想说些什么,嘴唇抽动着,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凝姑娘!”司马空突然跑来猛拍了拍她的肩膀,高兴道:“真想不到您竟然没事,还找到了蘅公子,上次您那队兵被赶至山上后几乎全军覆没了,您究竟是怎么逃脱的?” 日凝得意地朝他咧嘴笑了笑,抖开了背上挎着的布袋。 冬日里日头短,在将近日暮的时候,终于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视线里。 司马空眯眼看了看,脸上泛上一丝喜色:“王爷他们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两军汇合,除了再见王爷之外,也看到了裴镇东。 当他惊讶地拿下了头上的黑盔时,日凝看他的神色同样是惊讶的。如今他已是王爷最看重的屯骑校尉。 日落之后,裴镇东把日凝追至河边,河水粼粼,倒映着岸边的火光,时而有柴火发出的“噼啪”声。 “凝儿,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了?”裴镇东满脸痛色,当初日凝跟着日恒走后,薛逸朗才亲自带同聘礼到缁城向裴家退婚并且赔罪。 本来他就已经不打算逼她了,打算将婚期缓一缓,她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知道他那段时间有多么痛苦。 “镇东,我告诉过你的···”日凝定在岸边想了好久,叹了叹气,终于转过身和他说清楚。 王爷身后跟了几个人,一脸凛然地从他们身边过,日凝微微抬眸,接触到他的眼神随即低下。 帐营中,日凝闲来无事看见军中配给她的一个侍女在绣精致纹饰的香包,一时兴起,就抓来把玩了下。 “愿君多采撷···”日凝不解地念了起来,再仔细看那精致纹饰,俨然就是未曾采撷的红豆苗,底下还绣了一颗颗圆润小巧的绯红豆子。 哦,原来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侍女羞红了脸,连忙站起弓着身子道:“姑娘···这···这···” “送给心上人?”日凝手一缩,把那香包攥了起来藏在背后,朝那侍女打趣道。 “不是···小的··小的只是绣来玩玩的···”那侍女满脸绯色,低垂着头。 “绣来玩玩?”日凝又把那香包扬在跟前,嗅了嗅,加重了意味道。 “好吧!那你也教我,我也绣来玩玩。”日凝突然微笑着把香包塞进她手里,兴致连连道。 让一向只对机关玩意感兴趣的她突然对女红感兴趣的原因是,她觉得,王爷缺一条绢帕。 侍女小婵替她在绢帕上绘好了纹样后,就开始指导她起步的针法。 坐在烛案边,她非常专心地绣了起来,此时小婵已经退下。 感觉帐前一晃,灯火一摇曳,就闻到了一股明显透着寒气的薄荷清香。 “阿恒,你找我?”她坐在那里,头也不抬,依然捏着针。 日恒看她缠满纱带的十指,不禁叹了叹气。 “凝凝,我们明日就要拔营往西去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他心疼道。 自从和十七王爷再次相遇后,日凝就变得殷勤起来。 早起到谷边练剑,为了和每日晨起亲自操兵的王爷碰面,然后装作偶然,惊喜地和他打招呼。 跟着厨子学做点心,借着找日恒的名义闯进帐中,结果给王爷的那份是最特别的。 有段时间他们议事到很晚,她就每每代替侍女端茶进营,他一看就知道,她给王爷准备的参茶是特别炮制的,然后她还冒着寒风在营外等,王爷出来的时候她想迎上去说几句话,却每每迎上的只是王爷冰冷的背影,随后王爷身后的随侍就会上前拦住。 王爷压根没有正眼看她! 或许,过去了两年,当时的热情和火焰都已经熄灭了吧,再见,就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她兴许后悔了,觉得寂寞了吧? “凝凝,你这何必呢?他根本不看你!”日恒忍不住,收掉了她手边的刺绣,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粗神经的妹妹,如今,竟然立志当起了一个淑女! “阿恒?”日凝讶异地仰头看着他。 “你误会了,我只是···绣来玩玩的。”日凝笑着,默默把缠满纱带的双手放到了背后。 “他要是喜欢你,不需要你这么卑微的!”日恒握紧她双肩,居高临下地和她对望着。 是啊!她总是这么地卑微,以前和宏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生怕被他厌弃,总是两人之间付出最多的一方。到最后,钱花尽了,家务做尽了,脸色看尽了,还不是别人轻易给你一个巴掌,就把你的心拍碎了? 她认为,憨厚老实的终也不可靠,那倒不如选个强势霸气,比自己能力强,能让自己轻易心动的,最起码,在付出的时候也乐颠颠的。 “阿恒,感情无所谓卑微,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之前我错过了,如今,我得追回来。”日凝信心满满的,斗志也满满的。 日恒黯然,抓过她背后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些缠满纱带的手指。日凝只站在那,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后熟练了,你需要什么我给你缝制吧!” 翌日出发的时候,日恒故意让她乘骑跟在他身后,然后假意说领兵往前探路,把日凝托付给王爷,嘱咐王爷好生照顾他的妹妹。 再次见面,王爷对她的态度已然陌生了许多,不见得对她有多差,只是和普通一般人一样对待。 ☆、第四十章 “王爷,这儿风沙大,你要不要喝点菊花蜜润润肺?是我亲自做的。”日凝边骑着边从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6 肩上卸下水囊,笑嘻嘻地跟上了王爷道。 “薛姑娘,”王爷语气客套中带点淡漠,“按军中的规矩,你一个女儿家不宜乘骑跟在本王身后的,不过既然蘅公子嘱托了,你还是跟在裴校尉后面,本王安排他来保护你。” “王爷···”日凝顿了顿,随即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裴校尉虽然以前有婚约,但是我爹已经去和他们退婚了!” 王爷话还没听完,就自顾自地往前,甩下她跟在后头,这时裴镇东听令跟了前去,领着日凝走。 刚开始时他虽然也有点芥蒂,但是他始终还是喜欢日凝的,觉得既然人家不喜欢,他也不好勉强,只是恨她当初要走为何不自己亲自和他说。 “凝儿,你别去打扰王爷了,最近军中事务繁琐,王爷自然没有闲暇。”裴镇东乘骑在她旁边道。 “镇东,你还怪我吗?”日凝看了看他道。 他“嗤”一声笑了:“说不怪那是骗你的,我后面也回想了下,当时你明明就三番两次和我说过了的,不愿意嫁我,只是我自己心存侥幸,认为只要和你多接触,你就会被我打动。只是,你后来竟然不惜去逃婚···” “我知道伤害你了。我也不耽误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 日凝刚要说,就被裴镇东打断了:“我知道,你喜欢王爷。” 其实军中上下都已经看得出她的心思了,那么地明显。 “可我还是觉得,你和王爷不合适,你太单纯了,而他···”他的心机太深沉了,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其实你有没有留心去看看你身边的人,或许,你会发现,什么人才是真正适合你的。”裴镇东不可能没有发现,每次日凝硬闯谷边练剑,是谁在背后摆平王爷那些随侍。而每次王爷又是凭什么让日凝进帐端茶端点心的。那日他知道日凝驻在寒风中,却眼见他心神不定起座了几次到帐外去,嘱咐随侍的人又是给她端狐裘又是端热茶的。 那样滴水不漏地关心着,就是真正血缘至亲的兄长也做不来。 “镇东,你不要再说了,你也别在我身上耗费精神了。世界上好姑娘多得是。”日凝叹叹气道。 裴镇东摇摇头,显然,日凝感情上的事他左右不了,他们兄妹间的事,他更加不宜插手。 不到半日的时间,日恒一队探路的就回来了,说是前方一条大河隔断,水流湍急,西南方向有一座大山,看来必须要绕到攀过那座山,才好继续往西进发。 眼见天色已晚,山上夜间视野模糊,不适合驻扎,日恒提议大军到山下驻扎,等到日间再攀过那座山。 日凝在帐中闷闷不乐,一旁的小婵抓着个香包在她身旁犹犹豫豫的,几次想说出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日凝终于忍不住了,“小婵,怎么了?有什么你说吧,干嘛忍着呢?” “姑娘···小婵想请您帮我忙···”小婵满脸羞涩把手中那个采撷相思的香包塞到日凝手中。 小婵是他们行军途中,日恒无意中救下的孤女,本就给了些银两与她,让其去找自己远方的亲人投靠的。但小婵哭着说只愿留下来为奴为婢,日恒想到日凝那应该缺个侍候的侍女,于是就同意把她留下,放在日凝身边。 看小婵平日里的举止和言语,约莫是个败颓的世家之女,不然哪有哪些个文采,简直能与日恒一比了。 她希望日凝帮她把香包偷偷塞给日恒,而不要告诉他是谁给的。 “这···你应该自己给的。”日凝为难道。 “姑娘,您帮帮小婵吧,我自知身份配不起公子,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只想···只想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对他好。”小婵哀求道。 既绣出红豆相思,又不让人知道···分明是小姑娘脸皮薄,不敢送而已。 日凝叹了叹气:“那我帮你转交给他,就说是你答谢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不!这不可行!姑娘您万万不能让公子知道是我所赠!不然···不然明日我就投鸭绿河去···”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 自尊心好强的孩子,可,这让她怎么说?说是从地上捡来的,觉得跟他正好相配? “咳··阿恒,睡了吗?”日凝来到日恒的帐外,在缝隙处朝里看了看,应该还没歇下,还有烛火摇曳呢。 谁知她刚说完,帐门就掀开了,日恒穿着亵衣,肩头处草草披了件外氅,看着她的眼神带了点欣喜。 “凝凝,外头风大,进来再说吧。”日恒拉着她,进帐后就从榻上取了一个手炉递到她面前,让她搂着。 “阿恒,你还没睡下吧?我刚才看见还有火光呢。”日凝复又问了句。 日恒笑笑:“还没呢,来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战事情况,如果是机密的话那就算了,我只是在担心我们往后不知怎么样而已。”日凝叹叹气,开始把玩手边那个雕刻精致的铜手炉。 日恒看了眼映在火光下那张娇艳的侧脸,轻声道:“你可有后悔当初跟我过来了?你本该待在霁雪山庄,那里山高皇帝远,也离纷扰的战事远。” “阿恒,你别误会了,我要后悔早就回去了,有谁锁着我吗?况且,战事一旦挑起就必然全国性的,霁雪山庄离得再远又如何,一样会牵涉进来的。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日凝仰起了小脸,她那双眼睛在火光映衬下忽闪忽闪的,让人迷离。 “情况的确不太好。”日恒叹了叹气,侧了侧身子,这时日凝看到他明显瘦削的下巴,知道他这段时日来的艰辛。 “西境列国开始蠢蠢欲动了,我们此番顾不得朝中的事情,国舅的事暂时也只能让他这么胡来着了。只是听闻朝廷那边接到这个消息竟然也是毫无动静,简直就让人气煞!”说着日恒蜷紧了指节,看到那里的筋脉凸起。 日凝见他动气,立马拉他坐下,用指腹抚了抚他的眉宇。小时候她做了什么事让他生气时,也会立马就将他拉着坐下,替他抚平皱褶。 而他也甚少在她以外的人面前表露出除淡然谦逊以外的表情,所以方才在帐中听到她来找他,他顿时觉得自己要泊进港湾了,在她的身边,他往往是最放松的。 他顺应着闭上了眼,静静地靠在她身旁,感受她指间的温热,任由她去抚平他的心绪。 最后,她趁着他不为意,把小婵嘱托她的香包系在了他身上。 她离开后,他到烛案边俯身打算湮灭火光,当他视线接触到怀里系着的香包时,讶异了一下,提出来一看,是红豆苗的纹饰。 “愿君多采撷···”他低声地念了起来,突然想起那夜夺去她手上的针线,和那绣样上的,仿佛就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7 纹饰。 他的嘴角渐渐上扬,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 翌日收帐起程攀山时,众人都能明显看见一向淡漠的蘅公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精神利索的,看见了每一个人都主动点头带笑问好。 众人惊悚。 司马空的表情更是如遇鬼魅,默默拉起辛将军:“追风,你说公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军中戾气太重了?是不是要找个道士来···” 小婵提着裙摆努力地跟上前方大步翩然的日凝,突然看见前方玄色衣衫的蘅公子笞着马走回来,笑着把一个水囊塞给日凝。 “你的水喝完了吧?多喝点,累了就坐马上吧。”日恒腾地下了马背,牵着马缰和日凝并肩走着,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笑。 这时,日恒留意到身后侍奉日凝的小丫头,见她气喘吁吁的,唇舌也开始干裂,于是又顺手从马上取下一个水囊,微笑着递了过去。 小婵错愕了好久,这个一向淡漠的公子,以往从不曾正眼瞧过什么人,除了他妹妹,如今他竟然对她笑了,还把水给她··· 敬畏之下伸手去接,这个时候,小婵看见了他玄色衣带上系着的香囊,正是她所绣红豆相思那个! 他竟然随身带着!似乎还不时地低头抚弄,似乎是真的喜欢? 得知这个事情,小婵垂下头默默用水囊遮住了怎么也掩压不掉的笑。 早间在山脚的时候天气还是晴好,天上还只有些薄云,谁知正午攀上山腰正绕着山道行时,天色突然就变了,一阵电闪雷鸣,暴雨就倾泻而下,天黑得像晕不开的墨。 前方散石处已经有好大一片山体倾泻下去了,前面的队伍走到那个地方已经开始停了下来,王爷下令士兵沿着山路折回去,走通往山顶的路。命令由前面一级级传下来,传到日凝那儿时,王爷已经骑着马从她面前经过了。 她用双手抵挡着暴雨,眼睛眯得差点睁不开,看到王爷的时候,她眼睛亮了一下,鼓起勇气打算跟他说句什么话,谁知脚下的淤泥被水冲散,鞋底一滑,整个人斜斜地往山崖边倾倒下去。 ☆、第四十一章 一旁的小婵眼巴巴看着人从面前滑倒,想伸手去拉已是来不及。 就在她抓不住山体湿滑泥的泥,整个人往下坠之际,有人自下往上把她托起,雨势下得越来越大,她的眼睛被雨拍击得几乎睁不开,待到那人把她平稳地托了上来时,并不是直接把她放到地面,而是抱到了马背上,与他一同乘骑。 在马背上一颠一抖,隐隐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热,待到了前方的茂林处,雨势徒然减弱了。 他举着她翻身下马,正好旁边有棵百年老树,树干有一不大不小的树洞,正好屈膝能呆两个人,于是,他把她抱到了树洞里。 “把许医官叫来,给凝姑娘看看伤势。”王爷从容地对旁的随侍吩咐道。 这时日凝才发现,原来自己膝盖、脚踝和双手都已经被山体上的尖石扎得血肉模糊,方才竟还没留意到痛这回事。 见王爷单膝跪地屈在树洞旁,黑盔里的毛发已然湿漉了,不断有水顺着他英气凛然的脸旁滑落,滑至略长霸气的下颚处掉下,眼神被水雾笼罩显得迷离不清。 “王爷,你进来一点吧,你都湿得够呛的了。”日凝不忍,伸手去拉他的袖口。 此时雨帘中有一个玄色的身影火燎火急地来了,神色慌张地下了马,脚步还没站稳,却看见躺在树洞里的那个女子伸出手拉住十七王爷,眼里满是期盼。 王爷没有理会,只抚着膝盖站起退后,原来此时许医官来了,进树洞来给日凝看伤口。 “所幸并无伤及骨头,只是一些皮外伤,不过脚踝处的脚筋似有肿胀,这段时日我找些草药姑娘去敷敷,尽量别走动了。”许医官边替她包扎伤口边嘱咐道。 “凝凝。”这时,日凝才注意到站在王爷身后浑身湿漉,玄色的衣料已经紧贴身体,微微露出胸前宽厚胸膛的日恒。 此时雨已经停止了,他正想大步上前抱起日凝上马,却被王爷抢在前头了。 王爷狭长的眼尾锐利地朝身后扫了眼,立马就有所领略般赶在日恒的面前把树洞里的人儿拦腰抱起,把她稳稳地放到马背后,自己才翻身矫健地上了马,坐到日凝的身后,整个人几乎是把前面的人拢在怀里。 他俯视着马下的日恒道:“蘅公子,本王替你照顾妹妹吧,你身子寒凉,自个儿保重吧。” 日恒一怔,握着拳头竟说不出话,眼巴巴看着王爷拥着日凝往前行进了。 被王爷拥在怀里,日凝有点受宠若惊,队伍一路往山上行进,她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只感觉王爷在身后温热地吐着气:“衣服都湿了,一会到山下找个地方换换衣服吧,现在可会觉得冷?” 日凝拼命摇头,生怕一旦下了马,就再也回不来这温暖的怀抱了。 “行军打仗的,哪得如此娇弱的?”她笑笑,只那身体却禁不住微微挛缩着。 王爷笑笑,也就不再说话。 一直到了山下时,外层的衣服已经几乎干透了,只内里的还有少许湿意。 日凝被王爷扶着下了马,队伍中末端的小婵不知什么时候赶到前面来,扶住了日凝。 这时天色也不早了,王爷就下令扎营歇息。 许医官见日恒脸色不大好,遂提议替公子号号脉,却被他拒绝了。 他硬撑着身体,淡淡地说了一句:“老毛病了,不需费心”就走进了营中。 小婵在帐中侍候着日凝更衣,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日凝笑着问:“怎么啦?” “没什么,小婵只是担心姑娘的伤,还有···方才蘅公子找我前去侍候姑娘的时候,小婵发现公子脸色很差···”小婵说着说着垂下了头。 日恒惯常脸色苍白,日凝只觉寻常,但又想到小婵的心思,心底升起一丝私心。 要是小婵对他的感情愈发加深,说不定真的愿意用自己来救日恒。 这事情只要她也帮忙设局瞒住日恒就好,事成之后,日恒必定也会尽力找那神农老子替小婵研制出解药。要是他因此对小婵有感情了,这里是古代,即使纳个小妾,啊娅必也不会说什么。 暗暗唾弃自己的卑鄙,但又忍不住如此期盼着。 “小婵,你要是担心阿恒,就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没有理由,到时候尽管说是我叫的。”日凝拍拍她的手道。 “姑娘···这···”小婵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事她可是想也不敢去想呀。 最终,小婵还是怀着虔诚的心,煮了热姜汤到日恒营帐中。 她先是轻轻柔柔地唤了声“公子”,但里头却半点回音都听不到。 于是,她红着脸,清清嗓音大声又唤了声“公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8 子”,结果里头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不对呀,刚才问的那个小兵明明说蘅公子进帐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样想着,小婵就忍不住掀开帐幕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灯也没有掌。 “公子!”小婵又柔柔地唤了声,这时候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隐隐看见一个人影倒在地上。 小婵连忙放下姜汤,迎了过去扶起他。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小婵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就感觉到俨如一块寒冰,一个大活人可是这个模样的吗? 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尽管微弱,还是有的。 这时,她想扶起他到床上去,然后到外头找医官。 谁知她一放开,他立马抓住她的手,并且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嘴里嗫嚅道:“别走···我的怀里··真有那么难以忍耐吗?” 小婵一怔,立马就垂下了手,安然地呆了下来。 日恒在迷糊中,透过帐外缝隙照进的光,隐隐看到了灰白的衣角,还有那软和的怀抱里淡淡的白芷和艾叶香,那是日凝偷偷塞给他的香囊的香,那夜之后,他就时常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地嗅那香包的气味,每每闻到就想起了日凝。 五更时分,军帐内外万籁俱静,天还没拂晓。 小婵感觉到那个怀抱已经暖和一些了,于是,就蹑手蹑脚地抬起了那个搁在她身上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营帐。 走出营帐的时候,她不禁用手搓了搓双臂,现在,已经不那么冷了。 这时,伏在日恒营帐旁守岗的士兵走进了王爷的营帐中··· 日恒醒来,发现自己恶寒已退后,站起换了身衣裳,目光扫到了案上那碗已经冷却的姜汤时,微微一怔,昨夜,原来不是梦。 收帐启程后,王爷来接日凝,看来王爷果然说话算话,说了一路上照顾好她的腿,果然就没有弃下。 日恒找来许医官,让他给日凝开药方时顺便多开一些驱寒的方子。 一路跟在日凝和王爷身后的小婵,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一个劲地打喷嚏。 日凝关切道:“小婵,早起风寒,得多穿衣。” 一路攀山涉水,却也不到十天时间就赶到了西境。 与西境邻接的列国还没正式宣战,反倒是国舅的人率先从后方赶到了。 可气的是,国舅爷急匆匆率兵过来,并不是和他们联合一起抗外敌,那即便是各抗各的也好。 谁承想,菀国舅竟然是一早就与西境列强串通好了,把他们引到西境,然后他们帮助国舅爷捉拿内贼,事成把西境地区按比例划分给外人! 这还是王爷暗中安插在外境多年的探子探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已被两面夹击,情况不可谓不危急。 “菀老头这卖国贼!!”营帐中,王爷铁青着脸一把扫掉了案上的公文,连同茶水一并扫落在地上,“砰”地一声,沾湿的墨迹晕了开来。 “蘅公子,事到如今,你快快修书到北羯,你是北羯的驸马爷,大祁有难,北羯王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王爷眉宇间有股肃杀。 日恒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两手轻搭着椅把,眼神幽邃。 他平静道:“修书一来回,这里距北羯差不多半月路程,即使快马加鞭,来到也是已成定局了。而且,北羯还比不得大祁,当初嫁娅公主也不过迫于政局,他们能拨出的兵理应也不多。” “倒不如···” 王爷半眯起眼睛:“假意败退?” 战事持续着,勉力抵抗着,然后,日凝就想到了一个守城的法子。 以前有一段时间她沉迷历史,曾经研究过《墨子》中记载的刀车,弩车,还有火战车。 其实这些都只是简单的器械,很容易能制作出来。 征得了王爷和日恒的同意后,日凝就开始指挥着士兵搬木头、削木块了。 日凝挽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瘦削的双臂,趴在旷野的大石头上用炭笔在纸上用树枝架着瞄点,画角度计算受力值时,王爷防不胜防地从背后出现。 凝神在她背后看她列出一大堆不明符号串之后,颇有兴致地开口道:“写这些东西就能制作战车?” 专注着的日凝吓了一跳,回首一看,笑意立马漾了开来:“是你呀王爷?吓我一跳呢,我是打算改良一下,把手动送箭变为半自动送箭,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呢,在战争中得争分夺秒啊,慢一秒都有可能送命。” ☆、第四十二章 “这倒是不错。”王爷赞同道,他把手放到了背后,他想起了那时候她背着他跳下悬崖时用的那个降落伞,玩味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奇女子,“只你脑子里怎么能想得出这么多稀奇的东西?” 日凝谦逊一笑:“那是劳动人民几千年来摸打滚爬的结晶啊!” 套用伟大物理学家牛顿的话:如果说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她把这些古老的军事器械全都加以改造了。刀车改成了四面的刀墙,人穿盔甲站在里头控制,稍一拉动机关,那无数锋利的刀刃连着杠杆还会向前伸出丈把远,形成一个如仙人球般的“刀球”,杀敌八方。 弩车和火战车则是半自动送箭的,一轮箭发射完后,只要人在后头拉动杆,储箭箱就会自动送箭。更妙的是,战车底部还设有回收功能,一旦储箭箱里的箭用完,只要更改发射器,底部的回收轮就会拾获地上的利器或者坚硬的石头之类的充当“导弹”发射。这是日凝从吸尘器里得出的启发。 当这一系列器械完成测试后,日凝用光裸的手臂擦了擦汗,阳光透过指缝依然格外地刺眼。 这时候的她穿着一身灰白束腰的男装,双袖卷起到臂膀处,长发高高束起成一束长马尾,炭笔被她夹在耳际,脸上沾上了黑黑的用食用油改造成的机油。 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以前手执大扳手,灵活如同猿猴般攀爬游蹿在高大的器械上,不时地敲敲这儿,不时拧拧那儿的日子。 这时,士兵们接到命令,早早地退到一旁,把那城垣高墙下的位置空了出来。几名士兵见日凝尚在那儿,于是连忙奔过来揪起日凝就往旁边去。 日凝讶异地一边挥动拳脚一边高声嚷道:“你们做什么?!” 然后,高大的城墙边就出现了一个玄色身影,那个身影高举了一个巨大的纸鸢般的物体,逆光下只看得见黑色如鹰隼般的姿态。 “底下的人请速速散退两旁!”犹如流水击石般沉稳低沉的声音,是阿恒的声音。 西境常年起风,不一会儿,就有一阵风顺着墙外而来,然后,那个鹰隼般的身影矫健地从半空掠过,底下的士兵全都看呆了。 在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59 半空划到一半,灵光一耀,就有尖锐的长箭从半空射出,密密细细地扎到了黄土地里。 待“纸鸢”平稳着地,只见日恒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收,那庞然之物即收到背部的竹篓里,拔剑一旋,四周生起一阵剑气。 有士兵见平息后,好奇地上前拔动地面的长箭,发现那箭起码入地过半,力道的狠劲让人咂舌。要是那儿有千军万马过,似乎也得折损不少。 “阿恒!”日凝用手背擦着脏兮兮的小脸,朝日恒奔去。 此时,那个玄衣挺拔的公子就负手持剑站在远处,风把他的衣摆袖子吹拂得鼓涨了起来。 “阿恒···”当日凝喘息着兴冲冲地来到他面前时,一抬眸,眼里满是喜色。 “凝凝,你···”日恒笑了笑,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油垢,用宠溺的语气道:“真拿你没办法!” “阿恒··”日凝缓了缓气,眉眼都在笑,“你太棒了!” 她脸颊边有一个黑色的指模任他怎么都擦不去,于是他一手捧住了她的脸,一手稍用力地往她脸颊一抹,手边的人儿生疼地眯了眯眼。 “怎么?疼了?”日恒还是笑,然后又用指背轻轻把那黑垢晕开。 日凝撅了噘嘴,“能改掉你那爱干净,看不得半点脏的个性吗?” 日恒一愣,恍然想起从小到大,似乎每次她制造器械弄得满身满脸脏时,他都第一时间皱着眉头给她擦脸,嘱咐她把衣服换掉,这就让她以为自己看不得脏了? “阿恒,这是···我的滑翔机?”日凝这时瞄到了日恒竹篓里折叠起的东西,她认出机翼用的那布料的花纹。 “我改了一下,现在轻松就能折起来,参照你这些日子里所绘的发射装置,也给安上了,只是需要人在上头操作。”日恒把背篓放了下来,拿起里头的“折叠战机”,详细把每一步构造原原本本地跟日凝说。 日凝听着听着,似乎感觉到不妥,连忙从怀里掏出软尺,细致认真地拿起滑翔器测量了起来。测量之后又掏出纸张,取下耳际的炭笔仔细计算了一轮。 “不行!以青篱竹的硬度,架起的这个装置只要用上第二次第三次必定断裂,人在上面会有危险的!”日凝认真地道,“阿恒,我见城墙以北就有一片核桃树林,我们不妨改成核桃木试试,至于这个尺寸似乎也有问题,我得好好想想。” 于是他们骑马到了核桃树林,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基本都待在树林中,日凝推导公式计算安装的角度和长短,日恒伐林削木,两人在林子里忙得晕头转向。 直到暮色照进核桃树林,日凝才擦了擦汗抬起头,“糟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得赶紧走出树林,不然就很难找到出去的路了。” 她赶忙坐起喊了喊不远处的日恒,此时日恒也卷起袖子坐在树干上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牵着马开始寻路往回走,谁知天色黑得越发快,走着走着,居然在林子里直绕圈圈出不来了。 “阿恒···怎么办?还走不出去呢,我饿了···”日凝掐了掐肚皮贴到后脊的腰身,里头发出“咕噜咕噜”的抱怨声。 “那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我认得我们刚才来这儿的路上闻到有酸酸甜甜的果香,应该是有野果子被鸟雀啄开了散发出味道。”日恒说着,拂了拂跟前的衣摆,径直往后走去。 日凝在他身后担忧地道:“哎!快点回来呀,路都快看不清了。” 原本还有昏黄的光线,如今只剩下映衬着天幕透出荧荧的蓝光,幸亏头顶的枝丫不甚茂密,勉强还是能看清视野。 枝头有鸟儿扑哧归巢的声音,和黑鸦嘶鸣的声音。望着偌大阴森的树林,日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是否人在害怕的时候特别容易遇到让人生怕的东西,她揉了揉耳朵,越发觉得那些女子的啜泣声生了几分逼真。 说不定是野猫之类的声音。她这样安慰自己,把马儿拴好在树干上,并试图循着那些声音去探寻个究竟,好说服自己安心下来。 走着走着,走到一丛茂盛的灌木丛处,哭声停止了,就有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 日凝穿过灌木,拨开眼前遮蔽的叶子,眼睛不自觉瞪大了。 一棵穿□□核桃林的老榕树下,一个身穿铁甲的高大男子在树下吻住了一个娇小的女子。 本不忍窥探人家的私密事,但着实是觉得那个男的背影熟悉,于是就趴在那继续看着。 片刻之后,那个男的终于松开了怀里的女子,霸气略长的下巴,菱角分明的轮廓,眯起眼睛隐隐能看清的狭长凤眼,是十七王爷! “王爷,您···您怎能···”身下那个女子吸着气嗫嚅着,听声音,竟是小婵! 日凝的脑袋“轰”一声,觉得自己不能思考了,眼前一片漆黑,她已经退回灌木中。 待日恒摘够了果子回到原来叫她不要走开的地方时,见她乖乖地在树下等着。只可能是饿坏了吧,双腿发软靠着树,双手抱膝垂下了头。 “凝凝,久等了,来,快吃吧,我尝了一下,正好很甜。”日恒笑着把衣服兜起的果子全抖落在地,过去拍日凝的肩。 日凝声音低沉淡淡地“嗯”了声,依然低垂着头用手摸索着地上的果子吃。 “凝凝!”他想制止她,“那个是未蜕皮的核桃!” 青涩坚硬的皮在口中嚼着,压根不甜!日凝心不在焉,又往地上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凝凝,你怎么了?”日恒察觉到她不妥,靠近了一把捧起她的脸。 这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周遭的视野都看不清,日凝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抬起,感觉到那股透着香的寒气径直往脸上袭来。 颊边一凉,传来不安的声音:“凝凝··你是在哭吗···” 日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怎么会哭呢,被宏坚打得那一巴碎了心都不曾哭了。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尽管他看不见。 然后,她揽住他撑在地上向前倾来的臂膀。 他的臂膀很厚实,揽着是硬硬的,和小时候瘦削的一模一把骨头的触感不一样,应该是这么多年来练武的结果吧。 她伏低头贴过去,熨在脸上凉凉的,明明已经穿上那么厚的衣服了。 “可是害怕了?对不起,去了比较久。”日恒拍拍她的头,怜爱道。 在他眼里,她依然是那个做事爱逞强、不服输,但其实又胆小柔弱的小妹妹。 “阿恒,还是你好···”日凝吸了一口气,在他怀里长长地吁出,身子挪了挪过来,让他搂了一怀的温暖。 还是阿恒好,爱情什么的真不靠谱! 日凝经历了两段失败的感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苍老了不少。 “阿恒,阿恒,你告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0 诉我,男人是不是都是天生地喜欢狩猎,不管是否忠厚老实的,总会希望能够左拥右抱?”日凝和他并排靠着大树,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欣赏树梢上的白月光。 日恒愣了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 他想起了他的父皇,想起菀妃和他母亲的事,“也许是吧。”语气带有淡淡的无奈。 “这么说来,其实你也有那种想法喽!”日凝转头看他,皎洁的月色笼罩在他清俊的脸庞,多了几分孤寂。 玄衣公子滞了一滞,回过神道:“与我有关么?” 日凝想起了远在北羯的啊娅和刚才被王爷拥在怀里的小婵,叹了叹气,“等你回去以后,对嫂子好些吧。” 身旁的人沉默了很久,日凝嘴里咬着果子,也没有说话。 等到她的心思已经飘远,他才犹如午夜梦回般低声道:“啊娅是个好女子,只是,此生注定与我无缘。” 两人吃饱了果子,靠在树上过了一夜,等到翌日旭日初升才寻路出去。 谁知快回到军营的时候才发现,西境的洞箫国和西邪国都联合一起攻过来了。 日凝也看到了试验成功后的战事器械已经投入战争中了,首先排在前列的就是能杀敌八方的刀车,然后弩车和火战车就排在后头。 日恒一直在日凝身旁护着,以致偶有错失受了些小伤。 “阿恒!你别顾着我了!我自己能行的!你尽管看住敌人就是!!”日凝在他耳边喊着,然后就骑马出去,杀了一条血路。 战场上血腥可怖,不断有断肢在半空中飞溅出,日凝撕开下摆的衣物,把灰白色的布料缠在脸上,她闻不得那样腥的气味。 “女子之中,也算你的胆子最大了!”这时十七王爷穿着黑甲骑着骠骑过来,替她挡了一些刀剑,他就离她不远处不愠不火地赞赏着。 日凝心头窒了一下,冷眼瞪了瞪他。她最讨厌别人这样的话,即使有时候别人明明是由衷的赞赏,但是就是不合她的意。 始终骨子里,她还是想当一个柔弱淑女的! 日恒又打倒了一群士卒后,腾地一下踩着墙壁翩飞到城垣上,举剑一路挡着自下射来的乱箭,一边举起滑翔机快步轻盈地沿着城垣跑。 西南方向起了一阵风,他御着风,在城垣边腾飞了起来,一手仍在身侧挡着箭。 这时风向转了,御起的滑翔机旋一下就换转了方向,直直地与城垣成一个犄角往前划去。 城墙下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将士们,谁要是抓住那个在天上穿玄衣的人,谁立马连升两级,赏黄金万两!” 于是,那些细密的箭如同狂风暴雨般向上方的人发射过来。 尔后,竟是地面上的倾倒了一大片。 玄衣公子如同谪仙般踏着地上垒高的尸身落下时,那些士兵已经开始大面积地后撤。 原因是刚才天上有一发箭射中了他们的将军。 正当蘅公子伸手用袖子抹抹嘴角边的鲜血,打算松口气时,竟看到日凝那妮子被人用绳索打包起来扛在肩上走。 被垂在那人彪悍的背上一颠一颠地抖着,头发散落了下来,嘴上已然被塞住了,呜咽着发不出声。 日恒连忙上前揪住那名彪悍汉子,谁知那汉子身手也相当不错,腰部被人削掉了好大一块衣料才让人摔下日凝逃了去。 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扶起地上被困成肉卷的日凝,解开了绳索。 “阿恒,你没事吧?”日凝首先注意到就是他腰间直淌着血,伸手去触了触,又缩了回来,“得包扎好!” 日恒朝她笑了笑,这时,他一看腰间,发现已经晚了,抬头一看不远处逃窜着的那名彪汉,那刀刃与刀鞘处显然夹着一个淡黄见方的小物,在逃走颠簸中抖动着。 “凝凝,你先回去!我有一物要取回!”说完他环视了四下,发现临近居然没有可以被他借用的马匹,于是踏着轻风往前追了过去。 “阿恒!不要去!穷寇莫追啊!”日凝想劝说他,却来不及了。 而就在日恒和那彪汉子打斗途中,他的寒毒发了,顿时整个人僵冻得使不出气力,被那人一拳打趴到地上。 他爬过去死死地攥开那汉子脚下踏着的淡黄色香囊,那是日凝给他的东西! 幸亏那汉子的刀一早被日恒打飞了出去,要不然此时一刀下就能送了他的命。 汉子的双腿被他攥着动不了,双拳在他背部猛打,打到满身血了也打不掉,情急之下奋力提起踏着香囊的脚,然后死死地踩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疼得皱起了眉宇,抿了薄唇,牙尖就在里头死死地咬住了唇,直把它咬破。 终于如愿以偿地夺回了香囊,他却已经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泥地上了。 那汉子暗骂一声“疯子”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日恒被人用担架抬回去的时候,日凝守在一旁哭了,后方的小婵看见了也急得红了眼,跑过来一看,见他满身满脸是血,手上还紧紧攥着她绣的那个香包。 “愿君多采撷···”即使被血沾得再脏她也认得出来啊,是她用独特纹理的芸香纱用墩绣绣出来的··· 她蹲在蘅公子的营帐外,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 “许医官,阿恒他···曾中雪霰花的寒毒,你看这伤···”日凝眼眶泛红,看着榻上脸色发紫始终皱着眉的日恒。 “雪霰毒?”许医官捋了捋胡子,无奈地摇摇头:“我从未听过此毒!” “公子似乎是毒发,身上的伤都是些瘀伤,所幸并无伤及筋骨和内脏,我开些散瘀的药方服下静养段日子即可,至于他身上的毒···”许医官说到这里,又蹙紧眉头摇了摇头,“只能勉力一试。” 日凝的泪不可控制地往下掉,十七王爷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她连避都懒得避。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早早失去联络的神农老子,在泪光中抬起了眸子,诚恳地看向了王爷:“王爷,能请您帮忙找一个人吗?” 许医官都说了那些身上的伤开些药方静养即可,那么能致命的就只有那些寒毒。 日凝拧干了热毛巾,轻轻地替日恒擦拭脸颊和身体,擦到手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只是已经被血染红了,她只能看出是个形状像小枕头一样的东西。 她叹了叹气,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那染血的“小枕头”放到了案边,替他解开了衣襟。 把身体擦拭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那盘原本滚热的水都已经快成冰水了。 她把火炉往塌边靠了靠,用羹子为他服下药,所有事情都完毕后,她也累得散了架。 烛光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摇曳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她伸手抚了抚他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1 睡着后孩子般的睡颜。 不忍离去,于是,她又坐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小婵让她代为给日恒的香包,于是,摸了摸怀里随身带着的小包。 掏了出来,掀开,是上次还没完成的相思红豆帕子和针线包。 就着烛火,展开帕子一看,就只绣了几条藤茎而已。 十七王爷···不管他和小婵是真是假···已经过了她的界限···该放下了。 “不如···就绣成几朵玉兰花,做成香包给阿恒吧。”她看了看他熟睡的侧脸,这时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回缓了。 她取出针线依旧遵着那绣样上的红豆苗绣,她这人某些方面很偷懒,矢口认定了玉兰花的茎叶跟红豆苗的差不多,那它们就是差不多的。她打算绣好茎叶纹饰后,再在绘红豆的位置绣上玉兰就好。 她到一旁把烛火移了过来,回头看了看日恒,就开始绣了起来。 黎明时分,天色只一点点鱼肚白,帐中的油烛早已熄灭,只看得清油墨般的轮廓。日恒强撑着身子起来,就看见日凝垂着脸靠在一张红木交椅上,双手放松地垂在双膝间,手心间隐隐看见一银亮色的东西。 日恒挪着身体靠了过去,抓起了那只手,原是一只绣花针,他小心地把它拣起,放到一旁的案上。 就在转身之际,光线从幕帐的缝隙透入,他看见了那滑落她膝间的一条绣帕。 帕子上的纹饰一闪而过,他轻轻抽了出来,原来,那日的绣品还没有完成呢!而且绣得也不如香包上的精致··· 他拧了拧眉,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拿毯子盖到了日凝身上,转身瞅见了案上那个沾血的香包,随手拾起,迈步出帐。 这时营外的士兵也开始集合操练,他迈出帐篷的时候,滞了一滞,转过身,看见了那蜷缩在帐外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小婵姑娘,小婵姑娘···”日恒想把她唤醒,以免着凉。 小婵呜咽了几声把脸抬起,揉了揉眼睛,待把跟前的人看清后,她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公子···”泪眼婆娑中,她又一眼瞄见了日恒手里捏着的沾血的香囊,于是把它小心地取了过来,贴入怀中,哭得更伤心了。 “公子···您这是何必···香包不见了小婵给您再做一个就是了,犯不着去涉险啊··您··您要有个好歹··小婵···小婵也活不了了···”说着,小婵就伫在原地掩面哭了起来,自公子被抬回来那时起,她已略懂一二了,如今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挣扎过来,只是看到他的一刻,情绪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把溢了满腔的感情透露出来。 ☆、第四十四章 日恒的表情很淡,只默默地盯着小婵手里抓着的沾满他血的香包,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久。 接下的日子里,战事一天比一天紧张,幸而有日凝和日恒一起改良创新的战事器械。日恒受了伤不能亲自上阵,只他在后方布阵设局指挥也颇有成效,十七王爷因此领兵突破了一次又一次的突围。 一个月后,在士兵的护送下,一位阔别已久的老者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天日凝正在运河边试营运她的火战船,就看见远处黄沙袅袅,一小队骑兵护着一顶宽敞的马车朝着军营方向而来,看那些士兵的装束,确是自己的士兵。 她惊喜得连手边的缰绳都扔进运河了,飞奔似得也往军营方向跑。 “阿恒···阿恒···”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回营时,王爷等人已经在日恒的帐内了。 一把掀开帐幕,她看见了那根栓着带补丁布袋子的大拐杖正伫在书案边,那个褴褛衣衫驼背的老子正在给日恒号脉。 “老先生,您终于来了!怎么样?阿恒的毒怎么样?您老研制出解药了吗?”日凝一看见他就紧张地一个劲在问。 神农老子只盯着日恒的脉搏,含笑点点头道:“几年没见,公子体内的毒也并没有老头所料的严重,只是毒发的时间开始越来越频繁了。” 他捋捋胡子,然后日凝立马就接过话:“是啊,他现在每隔个三两天就会突然恶寒,发作的时候俨如深窖寒冰,整个人脸色青紫,人事不省的。” “这几年老头走遍大江南北,终于找到一个彻底把毒解掉的方法。”老头又捋了捋发白的胡子,环顾了四周,发现只日凝一个女子,于是用眼光瞄瞄她,“姑娘可否···先出去一下。” 王爷正要请人送走日凝,日凝却是不依了,“为何我就不能听了?” 老子边捋胡子边歪笑道:“老头这还不是怕姑娘尴尬嘛,还是先出去。” “怕我尴尬还是你们尴尬?”日凝甩掉士兵的手,“怕我尴尬就不必了,怕你们尴尬···那我也不管,在这里我是阿恒唯一的亲人,我有知情权。” “呃···”神农老子转移视线瞥了瞥日恒,见他没有指示,于是道:“那好吧···姑娘留下就留下呗。” “老头以前就跟公子说过了,通过阴阳|交|合可以把寒毒转移,如今,也是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不过···”老子清了清浊痰继续道,“老头研制出一种热性毒,只要女方事先把毒服了,再与之结|合,即使把寒毒转移过来也能立刻对冲掉,女方身体也不会有大碍。” 日恒思付片刻,随即拒绝道:“不可。” 日凝原本舒展的眉宇再度蹙起,不解,语气略强烈了道:“为什么?难道你就想死吗?” 王爷也在一旁劝道:“蘅公子不必担心人选问题,本王自会安排。” 一旁的辛将军刘先生也极力地劝说。 最后日恒把手往半空一伸,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于是,他淡然转头问老子:“老先生,要是我把那热性毒服了,可能对冲了?” 老子拧了拧眉,似乎是不高兴被人质疑,捋着胡子把头轻轻一偏,道:“公子说的老头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实在是公子中的寒毒已有些年头,恐怕由你服下对冲的毒不能起效!” 日恒站起,辑了辑身,“老先生说的,晚辈又岂会怀疑。只是,晚辈近年来也致兴于研究医理,倘若先生能把配方列出,晚辈能与您一起探究探究,兴许能找到另外的办法。” “你小子真的很狂妄!”神农老子不高兴地歪歪嘴,一把抓过旁拴药袋的拐杖就要往帐外走,边走还边嘟囔着:“爱治不治···” 日凝伸手想要留住,转身瞥了一眼日恒,只见他含着笑道:“老先生一向如此···” 到了黄昏时分,日恒正在运河边看日凝新造战船的下水仪式。突然,脸色骤变,满脸青紫,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日凝等人连忙上前解下衣物盖到日恒身上,但他双眼紧闭,浑身冒着冷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2 汗不断颤抖。 身后的小婵一把扑过来,红着眼睛想要把他拢在怀里。 可就在手快接触到的刹那,被赶到的王爷一把拉了起来,把她紧紧环住。 余光瞄到这一情形的日凝装作不见,自个儿俯下身子,用体温暖着日恒。 这时,老子也过来了,日凝忙让开一点,他就抓起他的手来号脉。 号毕,一捋胡子摇了摇头。 “这毒发越来越频繁了,再次下去恐有生命之虞,劝你们尽快给他找个姑娘吧,尽快把那毒解了才是。”老子说完,简单交代几句,让人把他抬回帐中烧水什么的,然后就打算要走。 日凝急忙拉住他,“老先生,那热性毒,给我吧。” 小婵在一旁听得一脸惘然,“姑娘,你们说的这是?到底要怎么给公子解毒?” 闻言,日凝转过身,冷眼瞥了她和王爷一下,道:“小婵,给公子解毒的话必须找一人与他阴阳|协调,你如今还愿意吗?” “薛日凝!”王爷眯着狠厉的眼神瞪着她,“本王自会安排人!不需你操心!” 日凝嘲讽地笑了,把手往老子跟前一摊,道:“老先生,把药给我,我自个的兄长该我自个儿操心。” 老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把一颗黑乎乎搓得圆圆的药丸放到日凝手里。 小婵立马挣脱王爷的手冲了过来,“姑娘,我愿意···只要公子好起来,小婵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她就要伸手过去拿药丸,结果日凝把手一收,眼神隐忍着,看了王爷一眼讪笑道:“算了,你如今心系王爷,我哪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况且那是我薛日凝自个的兄长,本与你无关。” 说完,日恒也正好被抬上了担架,于是她就跟在担架后走了。 进帐之后,四周黑乎乎的,她摸黑找到了火折子把油灯燃亮了。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垂碧湖房舍旁渡过的那个夜晚,她也是那样在柴房里找火折子,结果火折子找不到,竟摸到了一盘架在柴木上的“刺身”。 她掩面笑了起来,只是,看到他发青的脸,掩着的脸不禁沁出了泪。 定定地望着那盏摇晃的烛芯,她想起了许多许多旧事。 “我不想你有事···”她看着沉默中的他,这样说。 不想你有事,但一旦解了毒,想必会让你感觉恶心吧?是啊,咱们是兄妹呢,打从在这世界出现的那刻就注定了··· 她捏起那颗散发着恶臭的药丸,静静地放入口中。 王爷说他来安排人,这方圆几十里的都没有人家,说找人,谈何容易?就算找到,人家良家妇女的,这样毁清白的事情会肯做吗? 就是救人而已。 她在心里默默地这样告诫自己,跟医生的性致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她就开始伸手松开衣襟。 案上的烛火被散落衣物瞬间扇起的风拂得忽明忽暗。 □□开始发作,她起初觉得像喝醉了酒,通身发热,然后,感觉内伤了,像是里面被火灼伤一样,把浑身都灼得疼痛难受。 她把日恒身上的衣物和被褥也掀得翻出了床榻,伸手贴着那冰凉就靠了过去,顿时感觉到全身冰冰凉凉的,如同被灼伤的皮肤瞬时贴在冰块上,得到了纾解。 日凝身上的温热也渐渐让日恒苏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着紧紧抱着日凝时,恍惚了一下,以为是梦,就不以为然地搂紧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睡。 然后,再次睁开了眼,眼底显然是带着震惊的。再往下一看,眼睛更是瞪圆了,立马把她挪开了一点。 挪开之后,发现她满脸满身都烧得通红,人也难受得紧,显然是中毒了。 “凝凝,你可是服了神农老子的毒?”他顾不了许多,忙又把她拥了过来,用身上的冰寒替她熨平。 于是,她才不那么难受了,开口道:“阿恒,没有时间了,我才不得不···你知道吗?神农老子说,你随时的了···再等下去恐怕来不及了。” “凝凝,我不会有事的,也绝不会那么做的,我们赶紧找神农老子把你的毒解了吧。”说着,他就要坐起。 日凝忙把他压下去,趴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老子说我的毒必须和你的毒一起才能解得了,要不要救我你看着办吧。” “凝凝,这!”他的眼神映出了烛火忽闪忽明,继而,渐越微弱,最后,油尽了,灯灭了。四周归于沉寂。 两人一直保持着姿势,谁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谁也没有再说话。 日凝感觉到沉默相对更让她感觉难堪,于是,干脆两眼一闭,双唇往下一贴··· 日恒也被她的举动震惑了,也跟着糊涂起来,抱着她轱辘起来。 可是轱辘着轱辘着,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他艰难地把她的脸移开了一点,其实他已经很难受了。 ☆、第四十五章 “凝凝,我们暂时这样吧···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憋得难受,声线已经哑得厉害。 黑暗中,日凝禁不住抿起了唇,遂贴着他宽厚冰凉的胸膛,点点头应了。 毒发中的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互熨帖着平安过了一夜。 第二天晨起,日凝本想出去打水洗把脸,谁知还没踏出营帐,浑身就灼伤得厉害,复又忙奔过来拥住日恒。 日恒单手揽着她,无奈一笑:“如今,我倒也成你的冰西瓜了。” 两人像黏皮糖一样,去找老子交出热毒的解药,结果老子不见了。 问那守卫的士兵,士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日恒也只好继续任由日凝黏着,开启了连体婴般的生活模式。 在帐外走动的大半时间里,基本都由日恒背着日凝走,无论是军中议事还是阅兵。众人见了,虽觉奇怪,却又不好探问什么。 自从那夜之后,小婵没有继续伺候日凝,而是跟在王爷身边了。 那日小婵看着日恒背着日凝经过,眼睛发红得像兔子眼一般,随后就伏下头急匆匆跑走了。 在营帐中说起一些机密时,众人皆把眼光投向坐在蘅公子腿间怡然自得剥着花生米的日凝。 日凝视若无睹般,继续吃她的花生米,还顺势把日恒肩膀撒了一肩的衣皮拨掉,边嚼边无辜兮兮道:“看我干嘛?想吃自己剥吖。” 日恒抿唇一笑,道:“你们说,她不要紧,现在她基本离不得我半步,就是想泄露情报也泄露不了。” 王爷拂了拂被飘散的花生衣沾了一盈的袖子,眼里似有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神色,也抿着唇笑道:“蘅公子说不打紧,那就是不打紧了,说吧。” 这些事情倒容易解决,只是有一些小问题解决起来总让人尴尬不已。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3 比如有一次饭吃到一半,日恒突然绷着一张俊脸,不言不语也吃不下饭。 坐在他腿间吃饭的日凝以为他夹不到菜所以不吃,于是就把身子探了出去夹了他最爱吃的糖醋鱼块。 “吃吧。”她笑道。 可他还是不言语,脸都青了,日凝以为他寒毒又要发作,于是赶忙放下碗筷开始摸他的脸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日恒最后忍不住了,终于支吾道:“我要···解决一些人生问题。” 当日凝与他背贴着背站在茅房里的时候,捏着鼻子笑得几乎要把他撞跌进马桶里。 日恒脸色还是很难看,恼怒道:“把耳朵塞起来!” 轮到日凝的时候,大概是有了经验,日恒体贴地让人把恭桶搬进了营帐,然后日凝一边美滋滋地抱着他的大腿一边轻松解决。 最后,她仰着脸看着日恒捏着鼻子看士兵们把奇臭的恭桶抬出时,他低头问了一句:“昨儿吃什么了这股味···”顿时,她再也不能自已笑倒在他怀里。 这几天夜里揽着一起睡时,日凝感觉到前所未有地安心。靠着他凉飕飕的身体,上塌不到十秒即能美美地进入梦乡。 而原本已经发展到隔天一毒发的日恒最近几天都没有毒发了,大概是身体的熨帖起了一定的作用吧。 这天,日恒在营帐中写字,日凝坐在他膝间画零件图,画着,画着,觉得有点倦怠,于是把图纸一收,就趴在日恒一吸一收的胸膛上歇息了。 这时帐中进来一个士兵,现在进帐的士兵对他们这种公然“恩爱”的行为已经视若无睹了。神色无异地回报说是在十几里外的农夏村发现了疑似神农老子的行踪,当地人说那花甲胡子的老头驼背驻拐,医人时开出条件十分刁钻,只是这人神出鬼没的,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日恒挥挥手,示意那士兵退下。 这时在他怀里的日凝已经睡不下去了,她深深眷恋着这透着香气冰凉舒适的怀抱,她坐起环手揽住了他的项脖,在他耳边一蹭,立马有丝丝缕缕的麻意升起。 日恒怔了怔,用手抚了抚她灼热的背道:“怎么了?” 日凝想了想,在他耳边低语:“你会不会讨厌我这样成天黏着你,连吃喝拉撒都不放过?” 他垂下眼眸低头看她,看了良久都没有作声,然后突然把她用力拥紧,似要把她揉进去一般。 “这样,你会不会难过?”他眼神里的东西快要溢出来一般,在她耳边悄声说着,那声音哑得厉害。 日凝搂着他,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想法。 她面朝着他,懒懒地靠着,仰着小脸看他,看了好久好久,也任他搂了好久好久。她感觉两人相拥的感觉极其地美妙,纵然时间在身旁一点一点流逝,她都似感觉不到一般,似是坠入了陷阱,一个魅惑人心的温柔陷阱中。 天将黑的时候,日凝搂紧了一点,她还在陶醉中,却看见日恒似是不受影响般依旧能抱着她,思路清晰地画出了布阵图。 “可完成了?”她禁不住问了一句。 日恒回过神来,收了笔,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道:“对不起,我都忘了,你可饿了?我让人把晚膳传上。” “晚上我想吃清淡点,唔···皮蛋粥加个馒头就好。”日凝搂着他的脖子磨蹭道。 日恒痒得移开了一点,笑道:“你怎么跟清风一样?” 日凝坐在他腿间喝粥的时候,见他一手拿着馒头嚼,一手拿卷书看,好不乏味。于是,舀了满满一勺粥往他嘴边送,道:“喝点吧,味道不错。” 日恒笑着顺从地喝了,然后又专注地继续看书。 她看着他唇边沾上的粥油,怔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放下碗,把唇凑了上去舔了舔。 日恒顿时呆住了,手边的馒头滑了出去,掉落到地上。 待他垂下头去意识到这小妮子做了什么事后,他不禁用唇舔了舔发涩的唇,嗔道:“凝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日凝心里颤着,鬼使神差般说了:“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被我亲了是别扭?尴尬?还是恶心···” 日恒放下了书籍,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呢?你是什么感觉?是别扭、尴尬、还是恶心?” “好像感觉不出来,要不再来一遍?”说着,日凝已经凑了上去,加深了刚才那个吻,又在唇边辗转了一圈。 唇下来的时候,脑袋已经浆得晕不开了,有点意犹未尽。 于是,她又凑了上去。 她越发地被他吸引住了,有点不可自拔,那个吻的感觉和以往的都不同。涩涩的,有点疼痛,可在靠近的瞬间就能止住这种疼痛,从而变得充盈。她有种强烈的归属感,情感上的归属。这种感觉可是头一次的。 可就在她自己吻得忘乎所以时,被他一把拉开了距离。 烛光下,他的眼神坚毅而隐忍,他喘息着与她道:“凝凝,你不可害我!” 那夜下榻的时候,他是用背脊贴着她睡的,而她也没好意思抱他,于是也默默背转过身,眼睛凝望着黑夜里的一处,怎么也睡不着。 又过了一日,神农老自己终于还是被揪出来了。 被人揪着拉到跟前的时候,他战战栗栗地瞄了一眼日恒旁的十七王爷,急急地又垂下了头。 “是不是你说的解毒之说纯粹胡诌,所以你才会急着逃走?”日恒冷着脸问。 神农老子那么一听,随即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倒像是别人不占理般道:“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头这方面向来不糊弄人,你当老头是什么人?!” “那你又逃什么呢?”日恒淡淡道。 “这···我这···”神农老子低头想了一会,继而道:“解毒的法子和药都已经给你们了,难道老头还不能走了么?!” 日恒随后向神农老子要了那热性毒的解药,神农老子为难地看了看日凝,终究还是把解药放到日凝手里,然后,他又掏了一颗黑臭的药丸放到她手里道:“姑娘,看得出来你很想帮这小子解毒,只是这人实在太倔了,老头给你最后一颗热□□,你自个想清楚了再用吧,这可是最后一颗了啊,而且,热毒的解药就剩你手里的一颗,要是往后服了,可就找不到老头要解药了,因为制药的药材已经没有了。” 日凝听了,小心翼翼地把热□□收进囊里放好,端详着手边那颗解药迟迟不肯放入口中。 日恒拧着眉从旁催促道:“怎么还不服下?” 于是,她才把药服了下去。 服下之后,体内的热气渐渐消散,身体渐渐凉下来,感觉不再需要贴着日恒了。 神农老子那之后执意要走,日恒也不留他。 那段时间习惯了和日恒同吃同睡,如今分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4 开来,日凝总感觉怪怪的,像是哪里不适应一般。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走到日恒的帐中去,躺倒在榻上听到日恒疑惑的声音才醒悟过来如今是要回自己帐中去的。 最近境外一度如同风平浪静,洞箫西邪他们一度没有再挑起战事。虽然这是好事,但日恒总觉得有点不寻常。 ☆、第四十六章 近日,他已经嘱咐士兵们小心南边的粮仓,因为那边的防守比较薄弱,一旦敌方绕路突然围攻,在断粮的情况下,不但半月就能不攻自破。 但是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那天深夜里,下了一场大暴雨,守粮仓的士兵们在暴雨天里被静静潜进来的敌军全暗杀掉了。 粮草被搬去一大半,来不及搬走的就扔进水里糟蹋掉。 日恒和王爷派人把水里的粮草拣起,用火烘干,勉强就能支撑十来天。 “等不及了,我们得速战速决。”日恒决定亲自上战指挥,王爷等一众人等都极力阻止,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拼力一搏兴许还能搏回一条活路。 日凝执意要跟着日恒一起参战,他不准,于是她就用他的话来反驳他。 在出战前一夜,王爷纳了小婵为妾,只请了日恒、日凝、司马空和辛将军等人在他帐中简单喝了喝酒。 日恒担心日凝会在意,本想替她找借口,却被她拒绝了。 宴席间,日凝挨着日恒坐,她看着王爷身旁娉娉婷婷的小婵,竟然已经没有半丝在意了。又一看王爷,顿觉自己通透了不少。 翌日,战士们推着浩浩荡荡的战事器械主动往西境敌人驻扎地去。 日恒告诫日凝,无论什么时候,必须紧跟着他,他一定会保护她的。 日凝笑笑道:“别只顾着我,要看全大局呀,战事败了即使我暂时未死不久还是会死的。” 第一天,他们用器械攻以他们不备,再乘胜追击,终成功把西邪国击退。 第二天,日恒下令士兵们修地道,挖了一天一夜,终是把通往不远处洞箫营地的地道修出来了。 第三天夜里,他们静静地通过下药、暗杀,把洞箫大半的士兵解决掉了。 第四天黎明,他们浴血奋战,折损了近乎一半兵力,终于把洞箫赶了回去。 第四天傍晚,他们遭到四王爷、八王爷连同菀国舅的联合围击,死伤又是一半,适逢大雨,十七王爷下令往西撤逃,躲到了林子里。 躲避追兵围捕的过程中,日恒的寒毒突然发了,但这时候跟在身后的日凝突然不见了。 他顾不得许多,想要往回找她时,四肢却愈发得冰冷僵硬,身体似有几股交杂的寒流在乱窜,颤栗得厉害。 “拜托了···现在···不能···有事!!”他高喝一声,掀开铠甲,拔出长剑猛地往自个胸膛划开欣长一个口子,那微微凝成薄霜的血即融化滴落下来。 眼看寒意已消去一些,白马染成了赤血宝马,马腹还有蜿蜒涎下的腥红。 半眯犀利的眼里迸裂出一道寒芒,扬起染红的长剑掉头挥入身后的埋伏中。 由于毒寒遍布四肢百骸,他虽然强硬放出一些毒血,但动作依然生硬。刀光中,硬是被划砍了不知数十下,而大部分都是为了护着日凝而被人在背后袭击的。 日凝被拉进了他的怀里,耳边听到无数铿锵的刀器撞击的声音,拥着她的那具躯体渐渐冰冷如深窖。 她哭着,让他放开她,他却依旧用双臂紧紧环着,努力挤出半丝笑意:“不会那么容易放开了,那么容易就放开了,我算什么?” 终于摆脱了那些兵马躲到灌木丛里的时候,雨如同倾盆倒下的一般,灌木里有绵延不绝的血水涌出。 日恒自己也知道这样必定会拖累她,于是一把将她推出灌木,让她赶紧逃。 这时候他的脸已经枯槁得如同朽骨,眼神微微涣散,日凝知道,他中毒已深了。 “不!”大雨拍打得哗啦啦响,咫尺之距,唯有屏足气儿喊才能听到,“你休想!你不会容易放开,难道我就该放开吗!!” 说完,她哭着把灌木里的他拉了出来,这时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紧紧黏贴在身上,头发皆已散开,紧紧黏在颊上、肩上。 她吃力地背起了他,一如小时候他滚下山背他一样,走得吃力又急速。 身上寒冰一样的人快要滑落下来,她咬咬牙,把他往上提了提,压下的膝盖奋力伸张,就又往前走了起来。 这时,身后听到马蹄溅水的声音,在树林里回响,并且越来越近。 日凝惊惶地往后一瞥,急速的大雨全然落入眼里,眼睛眨动着睁不开。佝偻着身子背着日恒打算加快些速度,谁知脚下一滑,连带背上的人一起滑了下去。 两人抱作一块,在坡上滚落下去,那坡上似乎长有一些软草,滚落的时候也不致太难受。 再次睁眼时,日凝只觉浑身都尖锐地痛,雨也已经停了,她躺倒在一片湿糯的泥地里,四下漆黑一片。 她腾地坐起,开始四下摸寻,终在她身旁摸到了冰凉一片的躯体。 “阿恒!阿恒···”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又惊又慌,忙架起他找到了一处尚算干燥的山洞待着。 外面的木头全都湿透,压根生不了火。 幸好探得他还有一丝气息,她赶忙脱去两人的衣物,用身体给他取暖。 但他的身子就是回缓不了,约莫躺倒半夜时分,她又披了半湿不干的衣物出去找了些野果和干净水源。 回来的时候,看见黑漆的洞内有蠕动的影子,她喜极,忙迎了上去扶起他。 “阿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看得出是非常疲惫了。 “怎么···还是这么冷···”她一接触到他身子,立马又焦虑了。 日恒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没有出声,全身颤抖得厉害。 虽然洞里漆黑一片,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隐约感觉到,那是一副垂死的样子。 她的泪不禁又源源不断地溢出。 她探入怀里,摸到了一颗圆圆的东西,就着水咽下。 “阿恒···不要讨厌我···”她解下了未干的衣物,蜷着身子躺进了他怀里。 身体越来越热,像灼烤一般。 隐约地记起,上世为人妻子时的那些事,她主动地,引领着他··· 在关键的时候,他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她:“凝凝···不可···” “难道你宁死,也不愿意和我吗···”日凝哽咽着,光洁的双肩在月色下一耸一耸的。 “好,”她吸了吸气,抹干泪,“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解药,你死,我也死便是了···” “凝凝···”他讶异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5 着,艰难地撑着身子。 漆黑的洞穴里沉默了半晌,日凝静静地跪坐,打算就这么忍受灼烧化成飞灰。 这时,一双冰凉壮实的双臂环住了她,体内的温度瞬时减了下来,灼烧感也减轻了。 冰与火的交汇,只觉他如兰如薄荷般的透着幽幽的、让人格外舒适的凉气在她耳边萦氲不散:“凝凝···”他的声音在漆夜宁静里格外低沉磁性,“我并非···不愿···而是因为太在乎” “因为···打从你小时候起···我此生最想保护的··就只有你而已。” 短短的一句话,却夹杂了他好几次的叹息。 “思慕你··已久了··” 日凝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有如日月星辰般的光芒在里面闪烁,盈盈流转。 那一刻,身体已经随着冰火交汇融合··· 天还没亮,日凝摸着一块绢子塞入了他怀里,然后靠着他宽厚的胸膛,贪婪地感受着他那头一次身体给她带来的温热,眼皮很重,闭合后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日凝是被人抱在怀里抚摸着头发醒来的。 眼睛睁开就看见那熟悉而深沉的眼神在深深注视着她,她微笑着伸手出去,抚上了他的俊脸。 “暖的···”她又笑了,笑意抑制不住,又成了开怀的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日恒望着她,眼中有光浮掠着,禁不住又把她紧紧拥了起来。 “凝凝···我们不做兄妹了···好吗?” 晨曦透过凝露的枝叶泄下一束束柔光,玄衣公子走在前头,朝身后白衣散发的少女伸出一只手。 “小心,你身上伤还挺多的,才给你包扎的别一不小心就给弄坏···”日凝任由他牵着,在后头责难道。 日恒只微微地笑,如同晨曦一样温柔,“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 日凝俏皮一笑,挣掉了他的手走到前头,然后突然转头过来,满脸粲然:“答案早在你身上了,自个儿找去吧。” 两人牵着手走出山谷,快要看得见远处自个的士兵时,司马大人突然领着小队的人从草丛里走出。 “公子!你们没事吧!可让老奴好找啊!”司马空马上抓着日恒双臂跪倒在泥地里。 一接触到日恒温热的体温,立马讶异道:“公子···您···您的毒···” “寒毒已解,司马大人费心了。”日恒拱拱手道。 “这实在是大好了,公子请先随老奴来一下。”他神秘兮兮地往旁指了指,然后又转头对日凝说:“凝姑娘请先归队吧,王爷和将士们都在那,您先过去吧。” 日恒起初不愿,但日凝笑着说没事,一个人能行,然后就自个儿跑走了。 就在日凝快要走到士兵们汇合处时,突然脚下踏空,眼前一黑,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恒!~~凝凝被抓了Σ(⊙▽⊙&a 下章大结局,欲知阿恒能否救起凝凝,欲知是谁要加害凝凝,请提前搬板凳观看!明天准时11点更新,不见不散!他们这对苦鸳鸯最终能成功在一起吗?好紧张~~ ☆、第四十七章 等她再次醒来时,只觉全身虚弱得紧,还双眼发黑,定神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捆得扎扎实实地躺在一个地牢中。 “来人啊!这是什么地方?!”醒来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无数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被国舅的人抓住了?还是被洞箫国或是西邪的人抓住?他们抓她又不杀她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她以为她在这个黑森森的牢狱中见到的第一个人要么是行刑的士卒,要么是那坊间传闻穷奢极恶的菀国舅,却不料,见到的人却是那个深受民众和将士们爱戴拥护的十七王爷。 “王爷···你···你是来救我的吗?”日凝一下子还意识不过来,直到他挥挥手让随同的人进牢替她松绑,送来食物后,她才醒觉,绑她的人正是十七王爷。 “我不吃!”她生气地把那个食盒推翻了,定定地看着王爷:“这是哪里?你为何要困着我?” 王爷始终双手负背,靠在牢狱边,一双鹰隼般的凤眼始终深藏着不一样的东西。 “本王只是,拿你做个交易,完了自会放你。”他淡淡道。 说完之后,他正要转身走,她叫住了他:“阿恒现在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他没有转过头,只背对她道:“赶紧吃吧,明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第二天,日凝被人用粗粗的铁链锁着领着出了地牢,走出地牢的刹那,被强光刺激头晕脑胀,差点就要昏倒在地,幸亏后台的小伙接住才不致滚下阶梯。 那小伙似乎心肠不坏:“姑娘小心,你已经昏迷十来天了,身体虚弱得紧,得当心。” 日凝正纳闷着,就见出了地牢后看见的俨然就是一富丽堂皇红墙黄瓦宫殿林立的景象。 “这里是···”她长大嘴巴,惊得说不下去。 “姑娘如今在宫里,一会小的带你去见蘅公子。”那年轻士卒又道。 日凝只觉自己是晃荡在梦中,如此的不真实,上一刻还远在西境的战场,莫名其妙掉下一个陷阱里就昏迷了十来天,醒来后被人困在地牢里,现在居然说自己正处身皇宫中,不是做梦哪有如此荒诞的事! 终于她看见日恒了,在偌大宫室的一处偏隅的地方。 他身穿玄衣,脸色已经不再苍白,身姿挺立,即使被人架着双臂依然不失气度翩翩。 “蘅公子,”掐住日凝咽喉的十七王爷开口了,“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把它交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们。” 日凝抿住双唇,无奈地看着日恒,只见他神色如常,只眉宇处是紧紧蹙起的。 “王爷厉害,阿蘅输了。只是您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把洞箫、西邪、菀国舅、四王爷、八王爷甚至司马空都利用了?”他冷笑了一下,“你要的东西我根本不稀罕,只是···我这里确实没有。” 掐着日凝的手加紧了一些,冷冷的声音在上方发出:“你瞧瞧,他就是那样对你的,看来我这次要棋差一着了,在你当初背我跳崖的一霎,我回头看到他趴在崖边的表情,还以为你会是他的弱点呢!” 日凝震惊,转过头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无所谓地笑笑,冷厉漂亮的凤眼透出一丝鄙夷:“你认为,我当初当真是看得起你才对你青眼有加的吗?” “其实,我一直在找轩辕蘅的弱点,他这个人,对什么事都很淡漠,不怕生不惧死的,确实没什么破绽,直到那一次在崖边,你看不到,他那撕心裂肺的表情,没了你,估计他都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6 不想活了。” “当我从你口中得知,你只是他妹妹时,我确实失望过。因为我看他那表情不像,我的直觉一向挺准的,于是,我打算多花些时间来求证,或者推动你们。” “我知道女人的弱点,要俘虏你轻而易举。我则在一边观察着你们的变化,在必要的时候,替你们增设一些障碍、或是消除一些障碍,让你们更快地走在一起,我要亲手加强他的弱点。” “当初那个婢女,就是被我发现走去树林里找你们,然后被我收了的,我知道你躲在一旁看到了,对吗?”他一手捏上她的脸颊,迫她看着他。 “你说的是小婵?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设计她!”日凝这一刻愤恨交加,并且为自己曾经的那点心思愧疚不已。 “你不知道?”王爷的俊脸逼近她,“她不是仰慕蘅公子?难道你就没有不自在?” 日凝被锁着的手紧紧握紧成拳,虽然每当有女的靠近阿恒,她都感觉不自在,但她一直认为,那是自己卑劣的一面,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更加不会想到自己能对和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一直以来自认为是黄毛小子的人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情感。 看她的表情,王爷笑了一下,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转头对前方的玄衣公子道:“侄儿,别说王叔不帮你,王叔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那一纸诏书,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就差人护送你俩远离这里,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日恒站着不语,表情很冷。 王爷又道:“你母后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日恒垂下了眼眸,思量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王爷,我希望您说话算话,您先把我和凝凝安排好,我自会告诉您诏书的藏身地点。” 王爷点头,随即松开了掐紧日凝的手,把她往日恒处推了推。 “凝凝!”日恒连忙挣脱了身后架着他的手,一把接住了日凝。 “阿恒···”日凝噙满泪,一把投入那熟悉的带着薄荷香的怀抱中。 “阿恒,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那日不是才被国舅的人追杀完吗?司马大人把你叫到一旁做什么了?为什么他们说我已经昏迷十几天,一醒来就在皇宫了?国舅呢?四王爷八王爷呢?十七王爷为何说已经替你报仇了?”日凝有千千万万个疑问,恨不得立马就得到答案。 日凝和日恒被人关在昏暗的宫室里,日恒轻轻拥住了她,用微凉的唇轻轻往她额边贴了贴,小声道:“嘘!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慢慢一个一个来解答好吗?” “嗯···”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日凝的不安一下子扫空了,似乎是被他好听的嗓音迷惑了,她轻轻用手环着他精壮的腰身,微微垂头依靠进他的怀里,静静地感受他怀里的温暖和蓬勃的心跳。 原来那天司马空把他叫开,目的就是为帮王爷把日凝抓住。 从皇上驾崩,三王率兵围攻皇宫起,一切都是十七王爷的局。 十七王爷早已跟八王和四王约定好,让其假意为国舅所用,令其麻痹大意。 谁知这时候西境竟然又频频遭到洞箫和西邪的袭击,于是,王爷就将计就计,退兵至西境。他深谙日凝这妮子在器械方面的天赋,遂一步步引领她去制造器械,给予她大力的帮助。 他借助日恒和日凝的力量去击败西境列强的同时,也让八王和四王鼓动国舅参与围剿他们的战事,在这场战事中,王爷故意折兵损将,好令国舅大意,然后在一个雨天将他引至茂密的树林里,方便他围剿秘杀国舅。 “你我在山洞的那一夜,实则王爷已经绞杀国舅了。”日恒轻轻拥着她,偌大的宫室里,四下黑漆寂静,只闻到灰尘和年岁久远的腐木的味道,同儿时和娘亲一处的宫室一样。 “他要你交出的是什么?”日凝紧紧搂着他,不愿松手,他突然低下头摸寻着,吻住了她的两片唇。 漆黑中,两身影再度缠绕在一起,日凝的问题遂没了下文。 几天后,马车衣物和银两都已经准备好了,日恒遂告诉王爷诏书就藏在城门外一户当日收留他和日凝的人家放谷种的小房间墙壁间松动的砖块里。 日凝一听,诧异道:“你那时候藏进去难道你就预料着要回去拿了吗?” 日恒笑笑,没有作答。 待王爷的人送信来说找到诏书的时候,王爷就打算放他们走。 日恒临行前要求见一见司马空,王爷拧眉沉默了一下,允了。 司马空被请上日恒的马车来,一上车随即扑倒在车上,抽泣着道:“公子···老奴让公子受困了···老奴不知,王爷竟然···” 日恒笑了笑,上前扶起他:“司马大人,您无需自责,我都很清楚。其实我老早就怀疑王爷了,所以才会假造了诏书藏起来的。自从那天进城门,王爷的人不让行开始,我就猜到后面这些事了···” 司马空一脸震惊地抬起头,一脸惊疑望着他道:“公子···您···” “王爷于社稷并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拥有一个政治家行事的狠厉而已。我相信把皇位让给他,他一定能治理好江山。”他叹叹气,继续道:“他利用我、利用你们去达到他的目的,而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了他来报仇?我们就算扯平了···” 听到这里,日凝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父皇的诏书,其实在你那吧?”他又道。 一脸惊云未定的司马空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把手伸进怀里,一边道:“对!对!在老奴那!当初皇上驾崩之前,老奴就瞒着众人乔装进去偷偷见了,皇上的遗诏就嘱托给老奴了,只是,王爷为何会怀疑诏书在公子您那呢?您那时候根本还在城外啊···” 日恒接过诏书,抚挲着上面“传位予皇嫡子轩辕蘅”的朱漆,隐忍深邃的眼中渐渐有雾气升腾出来。起初他并不以为父皇临终当真会把他当成皇位继承人看待,他假造的诏书只是顺应王爷他们的猜想让他不致怀疑才会写成是传位予他,没想到,真正的诏书果真是这样! “大概是···他认为早在父皇与我相遇时,就把诏书给我了吧。”他摩挲那卷明黄的遗诏,淡淡道。 “公子,老奴对不起您。当初见你时没有把遗诏拿出,是因为国舅未除,为了不让有心人猜度公子,老奴只得代为保管,也对您三缄其口,想必您应当能体会老奴苦心一片的。只是,老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压根是多余的,”司马空苦笑了下,“公子的心思深沉如此,怕是那十七王爷也被蒙在鼓里了···” 日恒笑笑,司马空被请下了马车。 一笞马鞭,双牡四辔马车缓缓开启,朝那碧水蓝天之处而去··· 日凝坐在日恒怀里,圈揽着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机械师与冷公子 作者:璃原风笙 分卷阅读67 他的腰,贪婪地吸着他的香气。 日恒笑着爱抚她的秀发,道:“那天你说答案在我身上,说的是不是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绣得歪歪斜斜的“愿君多采撷”巾帕,指着那细小朱红歪歪扭扭的东西问:“这是什么?蚊子血?” 日凝松开了一点,两人才空出一些空隙来,她满脸绯红逞能道:“我知道,你们男的是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那你是···打算做我蚊子血?是这个意思吗?”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低道,随即咬住了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阵发颤。 “我就知道···说不过你!”日凝故意生气地别过脸。 日恒笑着把她放在膝间紧紧地搂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搂了多久,不知道车已经行进到哪里,日凝突然想起一些事,遂仰起小脸拍了拍他道:“那···啊娅怎么办?我告诉你哦···我那儿可不兴一夫多妻哦。” “那你那儿兴什么?”日恒问。 “一个丈夫只能配一个妻子,男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家务要分工,男女要平等!”她道。 “放心吧,”他笑道,“王爷应该回头就会告诉北羯王,皇嫡子轩辕蘅死于急病了。” “我有时候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疑惑地道,伸手搂紧了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把他的头拉下,在他耳边低低道:“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叫宁柠,宁静的宁,柠檬的柠···” 全书完 分卷阅读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