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鬼谈》 分卷阅读1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 《风月鬼谈》作者:沈嬑 文案: 三界六道妖魔鬼怪,风华水月谈情说爱。这是个人妖鬼神搞断袖的短篇耽美故事合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众篇中主角 ┃ 配角:众路人 ┃ 其它:短篇耽美故事汇总 ☆、青莲妖(一) 陵游城内,中书府上。 “公子,你今日不是和那尹家小姐相约,又来闹我作甚” 话里似笑含嗔,声音清棱扬越,头一偏,眉梢飞挑,满目傲然。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淡如远山,手持一柄莲花纸扇,扇子上坠着一串玉石,扇面上青莲夭夭,似幻似真,上书有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倒是与这男子极配。 窗外荷花池清香漾漾,接天碧绿,端得一派好风光,却不及这执扇之人的一低眉浅笑。 何许人也? 道是新晋探花郎中书大人商卿徵的贴身小厮,有名青榆。 商卿徵站在房门口,不禁看痴了,回神过来,摇摇头,煞是无奈,大步走了过去,金线玄袍,煞是俊朗。 “我倒是告诉管家一声”商卿徵故弄玄虚道。 须臾间已至背后,忽然一手夺过纸扇,朝着对方头上轻轻敲了过去,青榆一吃痛,猛然回头,恰好顶到商大人的下颔。 “告诉他什么?”被人抢了扇子,青榆自然没有什么好语气,青黛微蹙,眉梢含情。 “管家说今日要去买醋,依我看哪,这家中的醋味都快漫出去了,为何还偏要出去买?” 商卿徵轻轻摇着罗扇,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你……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瞎三话四……”青榆习了一段时日的书,成语倒是信手拈来。 商卿徵清朗一笑,一把搂过眼前人,在其额间落下温柔缠绵的吻,罗扇早被搁置在一旁,双手已经不规矩地游走起来。 秀色当前,君子也有忍不得之时。 玄袍覆地,青衫褪尽,房间里燃着一笼欢宜香,青烟袅袅。 青榆被商卿徵压在黄花梨官帽椅子上,青衫如流云一般铺展在椅子上。 “别,去床上吧!”青榆眼眸迷离,小声道。 “就在这里,我要在床上,榻上,椅子上,桌案上,处处都要你。”商卿徵微喘着气道,“你是我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指尖摸过染上红晕的面颊,凸起的乳首,滑到了柔韧的腰间,最后覆上了最为隐秘的地方。 像是一把火袭来,将两个人卷入了不可自拔的狂天情潮之中,商卿徵抬起那双秀直的腿,将之分开架到了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底下风光霎时一览无余。 平常也不是没有看过,只不过这般坦荡,这般没有遮掩,还是叫青榆羞赧万分,直欲并起双腿,却叫商大人阻了去。 “别,我想看。”他的手一路描摹下去,像是带着一层火,快要将皮肤烫伤,“你不知道,我一生只要你一个。” 青榆心神一惊,似有水波荡漾。 一生,一辈子。 野花野草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天。 普通的鸟雀一辈子只有十几年。 一个凡夫俗子一辈子也不过几十载春秋大梦。 妖的一辈子却好长好长,足足有好几百年。 一辈子就这么被轻易地说出了口,商卿徵,你是有多喜欢我啊? 如果是真的,我就好好地陪你一辈子,等到你老了,胡子白了,死了,我陪你一起去走黄泉路,过奈何桥,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若是你骗我,那我永远也不要再见你,宁愿自散魂魄自剖心肝,也不要再回到这世上。 商卿徵,你可以吗? 我想信你一回。 一番云雨之后,二人互相对视哂笑了一番。 “你这金口赐封的中书大人,陵游城赫赫有名的才子商卿瀓,竟也这番把持不住,可还要脸不”话音未落,青榆寻了方绣着兰草的帕子,徐徐遮了脸去,盖住满面的红霞。 “谁叫青榆生的这般好,销魂得很,那些香倒是无用了些。”商卿瀓拾起地上的玄色衣袍,速速穿戴整齐后,抱起椅子上的人就往房中暗格里的温泉走,怀中的青榆只裹了一层青色的薄衫,睫毛长而纤长,面色酡红,还是不看的好,商卿瀓暗自一声不好,这刚刚才泄完的火又死灰复燃了。 商卿瀓是老尚书大人的独子,家中姐姐入了宫,成了新皇的宠妃,如今商家虽人丁稀薄,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只不过,这位商公子,虽才气横生,却离经叛道,这陵游城中,商家公子“鬼才”才子也并非浪得虚名,而今入了官场,人还是那般洒脱不羁,但在老尚书的荫佑下,也算是风生水起。 回忆起初见青榆的时候,商卿瀓的目光里透着温柔,像春风化蝶般。 那日天朗气清,有微风。 像很多才子佳人的戏唱的一般,只是,这佳人是个公子,后来,青榆自称无处可去,遂留在了中书府做了贴身小厮。 自以后,商卿瀓别说娶妻,就连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商家老夫人接连送了几位绝色过来,一应给人白壁之身的送了回去。 这商家公子不能人道的流言遂传了出去,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碧玉小姐上赶着愿意嫁,少年得意,相貌俊朗,才气纵横,妥妥的好归宿。 尹家有一千金小姐,宛童小姐,自幼与商卿徵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本以为以后顺理成章嫁入中书府,却不想商卿徵对她十分疏离。她已到出阁年纪,可对方却像是对她毫无心意。 那日好不容易请他一聚,却不料不过片刻便仓促离席。这尹家小姐也是个千人宠万人哄的娇小姐,便去寻了商家老夫人,哭诉的那叫一个梨花落雨,老夫人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乖乖”,一把老骨头还亲自携着尹家小姐入了中书府,算是住下了。 老太太是个精明人,如何能看不出青榆与自家孙子的关系,只不过,骨血相连,毕竟是自家孙子,这等不登大雅之堂的话也不是她一个长辈能说的出口的。 可商家到了这一代,早已经是香火渐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断不可让他如此糊涂痛定思痛之后,商老夫人一杯媚酒,这商卿瀓和尹家小姐未经婚嫁,却行了夫妻之礼。 男女欢好的声音传进了门外青衫人的耳中,窗户上灯火摇曳,人影交缠,青榆到底没有勇气亲自进去,踉踉跄跄地退出了院子。 “公子,若是以后你负了我,那我会挖了自己这颗红尘心的。” “傻瓜,怎么会呢?” 当初的言语历历响在耳边,只是现在想来,几分可笑,几分荒唐。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 月凉如水,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榆魂不守舍的走到了荷花池边,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月色如水,温和清凉,草丛里蛐蛐叫的欢快,几声婉转莺鸣。 陡然间,却见银光一闪。 那是一把刀柄上镶着玉石的精致匕首,可是须臾之间,那匕首无比精准地插入了青衣人的胸口。 月色下,鲜红色的血尤为诡异,尤为凄凉。 公子,青榆的心疼的厉害,可是挖了之后还是好疼。 你骗我,骗得我把藏得好好的心都交给了你。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永远也不要再见你了。 生生世世,不复再见。 可是,青榆还是好喜欢商卿徵。 旦日,中书府上上下下再也寻不见那个举世无双的小厮,后院的荷池里,一夜青莲尽数枯败,岸边上的一朵,赫然失去了莲心。 陵游城里最近人人交耳相传,这商家的才子如今疯了,抱着一支残荷唤作青榆。 青榆,青榆,这名字好生熟悉,不正是昔日那个眉如远山的商家小厮吗 青榆,青榆,公子来陪你,黄泉路那么长,奈何桥下恶鬼太多,你不要怕,公子很快就来陪你。 那年的冬天,第一场大雪纷飞时,商家的疯才子神智似有清明,亲自携了白玉瓶装了满满的一壶雪,带着这壶雪回了尚书府,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尚书大人请了安。 老夫人只道自家孙子的痴病总算好了,满面愁容终得展开,一口一个“乖孙子”,一口一个“心肝”。 商卿徵离了尚书府后,并未回中书府,而是捧着一壶雪骑着马儿去了断崖山。 玄衣金线,眉目俊朗,眼角含笑,似断线的纸鸢一般直直地坠向崖底,雪地上霎时盛开一朵鲜艳的花。 青榆,青榆,公子怕你生气不原谅我,特意等到下雪,你看,我给你带了一壶雪。 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看雪吗? 我好想你。 别不理我,别不认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好不好? 青榆。 陵游城中交口相传,商家的疯才子死了,疯疯癫癫捧着一壶雪去跳了断崖山。 找到尸体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白玉壶一团碎片,旁边还有一支已经枯萎的青莲,失了莲心。 真是诡异。 好好的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才子,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可惜了,可惜了。 幸亏当时吵着闹着要嫁给他的尹家小姐另择了良人,要不然可就成了孤孀。 唉,商家白发人还要去送黑发人。 ☆、青莲妖(二) 人死如吹灯拨蜡,前尘往事随风尽散,大都化作一缕幽魂坠入地下,为恶的受尽惩罚,十八层地狱一一游览,为善的阴德厚重,自可再入人道享一世平安。 还有一类魂魄实在执念深重,不愿过往回忆一一消散,遂躲过黑白无常十殿阎王,宁愿做鬼四海飘荡,人海茫茫寻寻觅觅。 可惜一旦为鬼,时光渐流,记忆愈发模糊不清。 陵游城里中书府上那只青莲妖,实在决绝,真真是“君既无心我便休”,执起一柄短匕首没入心口,生生挖出跳动炙热的红尘心,抛下凡俗情爱化身为鬼。 他曾说,若有一朝公子相负,必剖心再不愿回来。 一语成谶。 荷花池旁的石头边上摆着一柄青莲,花瓣已然枯萎,中间的莲心掉落一旁。而那石头上,坐着一抹淡青色幽魂,目光呆滞痴痴傻傻一般,只怔怔望着正院。 阴风阵阵,雾气袭来,阴差拿魂,百鬼让道。 黑无常拖着锁魂链“叮叮当当”,白无常伸着拖地的长舌头咿咿呀呀,一黑一白,从雾气中慢慢走来扣住青榆,叫魂般道:“尘归尘,土归土,小鬼,该上路了,踏黄泉,见阎王,渡忘川,饮孟汤,过奈何,恩怨情仇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啊……” 青榆一朝为鬼实在听话,乖乖地跟在后面走,不闹不吵,十分安分,只低着个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白无常不比黑无常严肃冷傲,虽是个长舌鬼,血红色的舌头又长又大,以致说话不清不楚,却是个顶活泼多话的,一路见这鬼不发一语情绪失落,遂将地府里一干野史秘闻风流轶事说与他听,哄这鬼开心。 比如忘川发大水淹了昙花地仙冷星魂的老巢;牛头胆小如鼠遇上百鬼夜行只晓得绕道而行;孟大姑娘煮的孟婆汤堪比猪狗食;阎王爷天不怕地不怕偏生怕着判官先生…… 他这厢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心怜花惜玉,望能博得这眉目清秀的小鬼一笑,岂知一旁的冷面黑无常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直戳人肺管子:“小鬼,好好的妖不做,为何要自寻死路剖心化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榆脸色骤白,似有痛色,苦笑一声,低垂着头再不言语。 白无常见此,向着黑无常嗔道:“老黑,闭嘴吧你,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话间已至鬼门关,朱红色的城门,墨黑的墙壁,关上挂有一块玄黑大匾,上书有两个金字——鄷都。 正是轮回之所无间地狱。 甫一进去,登时阴风袭面而来,入目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叫做黄泉路,道两旁的彼岸花艳丽如血,千万株挨挨挤挤铺向前方。 叶绿花未开,花开叶已落,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倒是与这条萧瑟的路极配。 约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便到了阎王殿。不管是何鬼,都是要来这里走一遭的,生死簿上对一对前尘后事,生平所行的善恶一一端到台面上审度赏罚。 殿上坐着右手托腮的阎王爷,眉眼生得极其俊俏,陡一看宛若玉树蘅芜迎风招展,只见他眯着个眼,睨了这新死的小莲妖一眼,撇了撇嘴,低声道了一句“傻子”。 一旁的判官先生见他没个正形,轻咳了一声,惊得阎王爷登时昂首挺胸无比正经,顺便拍了拍震慑众鬼的惊堂木,肃然道:“底下之鬼可是青榆?” 青榆一路心不在焉,方才被那惊堂木着实吓得不轻,稳了稳身形后,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他自问前生虽生而为妖,却从未有害人性命等邪佞心思,后寄居商府莲池,本欲借府内华贵之气以助修行,谁知竟见到商卿徵常常伫立莲池旁,或提笔书诗篇,或水墨画丹青,端得是文采斐然丰神俊朗。 陵游城众人口中落拓不羁离经叛道的鬼才商卿徵,写得“青莲无故惹尘埃”的句子,画得了意境不凡的山水画,这样的人,日久之间总是能叫初入人世的莲妖动心的。 本以为能不管后事只相守一世,纵使其间几多阻碍又何妨,可偏偏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让他心灰意绝? 妖类决绝,他人欺我骗我负我,便以彼之道还施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3 彼身,将这欺、这骗、这负百倍偿还,叫对方悔不当初痛至肺腑。 可惜这妖宁可心一横以自戕来斩断过往一切,也不愿留得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所要的,是一份不染丝毫尘埃的情,而不是滚遍红尘脂粉的风流子。 当初有誓:若有朝一日,公子骗了抑或负了我,那我宁愿自散魂魄,也不愿再踏回人间一步。 商卿徵,不知道你可悔了,哪怕一丝一毫? 呵!一辈子,说得倒是比唱得好听,这一辈子不过昙花一现,璀璨后光华散尽顷刻间堕入无边地狱,妖也是有心的,给出去再难收回,可若是收回了,便再难以给出去。 在万劫不复之前,抽身而出是明智的。 妖就是妖,也敢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可笑,所以,既然求不得,便都抛了吧。 阎王爷微微眯着眼,手里不停地翻着生死簿,眉头微皱道:“按照命理,你这小鬼本修行千年之后,得仙人点化,飞升成散仙,脱生死轮回之苦,只可惜,动凡心,自取灭亡,生生破了难得的仙缘,可惜,可惜。”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试探般问道:“你这鬼可有后悔过?” 闻言,一直伏在底下默不作声的青衣鬼全身陡然一震,似气力皆数流逝一般,这地府里的,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戳人心肺。 悔? 有何可悔? 青榆脸色愈加苍白,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并不愿作答。 阎王爷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这鬼也怪可怜的,既疯又傻,真是个死心眼。你既以为鬼,为妖的那一世也算是前尘往事,下一辈子我保你入富贵人家钟鸣鼎食之户,一辈子平安喜乐不诉离殇,谁让本座素来见不得可怜人,唉,这毛病可得改,要不然人间怕是只见欢颜不见悲歌了……” 他兀自念念叨叨,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只等着底下那鬼谢恩感激涕零了。 只不过,这一回,高高在上执掌地下的阎王失策了。 那鬼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语气平静地道:“阎王大人垂怜,小鬼之幸,只不过小鬼再也不愿入凡世,哪怕是灰飞烟灭也好,这人世——太苦!” 这世上的人,人前说的是锦绣缠绵,一言一行皆教人以为情深意切,结果还不是与她人红烛对望榻上滚做一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繁花似锦一片,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你要的鱼与熊掌兼可得,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青榆放弃了重入六道轮回再世为人,褪去青衫换黑袍,脸缚恶鬼面具,接替了老鬼的职责,成了忘川河上新的摆渡使。 黄泉路,阎王殿,忘川河,孟婆汤,奈何桥,凡入六道轮回的,必要一一来过,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白丁乞丐,无一幸免。 这忘川大而似无边无际,川上白雾弥漫,岸边芷兰幽生,乍一看颇有几分仙境之姿,实则底下押着无数生前罪大恶极之辈,日日夜夜以忘川之水洗涤灵魂,受冰寒窒息之苦。 是以,忘川之境,伴着的是恶鬼的谩骂之声、暴戾的怒号、嘶哑的哀鸣。 那水底之下,恶气纵横,一眼望去,是一双双如枯骨般的鬼爪。 青榆每次渡鬼过河时,总要叮嘱一番,莫要不小心掉了下去,否则是会被那鬼手撕成碎片的,到时候,当真是魂魄四散此间再无! 一叶扁舟,一根长竹篙,川上来来去去,送千万鬼去河对岸孟婆处,饮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便是六道轮回口,这里,也算是众鬼前世记忆最后的缅怀之处了。 青榆虽戴着恶鬼面具,不过语气温和轻柔,来往的渡河鬼总愿意向他诉说些故事,在入轮回之前做着最后的祭奠与纪念。 有鬼留恋前世富贵荣华美眷如花,有鬼不舍过往功名权势指点江山,有鬼放不下家中高堂膝下幼子,有鬼额手称庆摆脱前世苦难步入新的繁华,也有鬼与众不同,道了一句“活人远比死人更难过”…… 活人远比死人痛苦吗? 青榆将这话放在心头轻诉了一遍,低垂双眸,说不清是喜是悲。 他想,商卿徵,我死的时候,你有一点点难过吗? 每逢清明的时候,有没有为我烧一份供奉? 呵,原来已经从人妖殊途到了人鬼殊途,再不可与君同归了。 做鬼不同于做人,在地下为鬼久了,生前的记忆便会慢慢地遗忘,终有一天,所有的都会忘却。 商卿徵,等你七老八十下黄泉的时候,我送你去忘川另一畔,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了。 果然纵是相逢不相识! 然而,令这鬼始料未及的是,他就这么来了,依旧是玄衣金线丰神俊朗,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是隐隐现着颓唐之气与疯癫之态。 商卿徵啊商卿徵,你怎么死得这么早? 做鬼的你,哪里还是当初陵游城举世无双的中书大人,哪里还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惯来潇洒的鬼才子? 摆渡使握着长竹篙的手有些颤抖,勉力堪堪镇定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念道:像往常一样,送他过河去吧! 商卿徵被鬼差推搡着上了竹筏,一叶扁舟在忘川水面上悠然前行,层层白雾不断破开,众恶鬼的嘶吼声不断从水底传上来。 他闭目仰躺在竹筏上,右手遮着双眼,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青榆背对着他,紧紧攥着竹篙,叮嘱对方小心谨慎,万不可东张西望坠入水下。 商卿徵拿开右手,朝着前方的摆渡使看了过去,恍惚间这个影子竟与心中的那缕青色身影重叠起来,暗叹于自己的荒唐,这忘川河上的摆渡使,怎么可能是他苦苦找寻的人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如今的他,到底在何方? “敢问摆渡使大人,可曾渡过一位名叫青榆的……鬼,他生得眉清目秀……”商卿徵说这话的时候,满目的温柔。 只可惜,背对着他的摆渡使尚未看见,青榆身形一晃,半晌才反应过来,慌乱应道:“来来往往的鬼太多了,哪里都能记得清?公子说的人,我实在没有印象。” 他心里着实五味陈杂,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原来刻入心里的喜欢,即使挖了心,还是会有感觉。 说好的浮生一梦,一别清欢,到如今却是寸步难行。 商卿徵“哦”了一声,眼里好不容易闪现的一点亮光咻然消逝,兀自从怀里掏出一柄白玉折扇,扇面上画着青莲,书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抵到心口处,低声诉着什么。 良久,商卿徵道:“摆渡使大人,能麻烦撑快一点吗?” 青榆:“缘何?” 商卿徵道:“我怕他在前面等久了,一生气就不愿意等我了。” 竹篙划入水中,溅起澄澈的水花。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4 商卿徵,那个“他”是青榆吗? 你是在找我吗? 为什么? 青榆深呼了一口气,缓慢开口道:“要是那个他并没有在前面等你,又如何?” 商卿徵愣了愣,坚定地道:“入六道轮回去找他,这一世不成,总有一世会找到他。” 青榆手心隐隐出汗,问道:“他要是躲起来,不让你找到呢?” 像是被戳破内心最害怕的心思,商卿徵神色一痛,半天还未言语。 青榆自知语言有失,心里面有个死去多时的东西骤然间似活了过来,惶然调转话题,颤抖着问出一句可能会让他崩溃的话:“公子年岁既轻,不知道是……” 后面的话皱成一团缩在肚子里,再也发不出来。 “你是在问我怎么死的吗?”商卿徵笑了笑,神态轻松道:“没有他的时候,生不如死,至少死了之后,心里尚还有个寄托,也许终有一天能寻到他。一想到这个,万丈悬崖下仿佛都有光,以前听人说,跳下悬崖的会摔成一团烂泥,很痛,不过我一点儿都不痛,反而很开心,还好,做鬼的时候这张脸没被摔坏,要不然变丑了可怎么办?” 像是站在雪山之巅,兜头一盆冷水至脚下,一直凉到了心尖上,青榆微躬着背,勉强靠撑着手里的竹篙堪堪站稳。 这样的傻子,他永生永世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这样的人,要是没有遇上他,会一辈子做陵游城里举世无双的才子,娶妻生子,承欢膝下,颐养天年,而不是英年早逝魂归地府执念深种,生生世世去找寻一个人。 一开始,青榆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毁了他的一生,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该。 骗他一次吧! “商公子放心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方才是骗你的,你口中的青榆此前坐过我的船,跟我说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商卿徵,是你吧,他已经轮回去了,叫我把这枚玉坠交给你,让你乖乖地去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下一辈子他会凭着玉坠找到你的,到时候再续前缘。” 青榆说得很快,从怀里摸出来一枚玉坠,那玉坠正是白玉折扇上所挂的。 “你说的是真的?”商卿徵眸间忽的闪着异样的光彩,接过那枚玉坠,放在手心里久久地凝视。 “当然是真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可却是一句谎言。 忘川再大终归有岸,岸上幽昙花灼灼盛开,远处身穿桃红水袖的孟大姑娘挥舞着汤勺,煮着一锅散发着紫气的汤药,气味实在难以形容。 商卿徵上了岸,回头对着摆渡使挥了挥手,然后手握着那柄挂了玉坠的白玉折扇愈行愈远,摆渡使恶鬼面具下的那张脸上潸然两行清泪坠下。 商卿徵,等到饮过孟婆汤,你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忘了青榆吧,他只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使,永远只能做一只鬼了。 后会无期! 摆渡使撑着长竹篙向着另一岸划去,他觉得有点累,遂躺在方才商卿徵躺过的地方,任扁舟随水流而行。 川上白雾弥漫,水底下恶鬼嘶鸣。 “你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喜欢你的傻子了!”这句话炸在他的耳畔,像是苍雷贯体一般轰得他茫然呆住。 青榆猛地窜起来,一把揭掉脸上的恶面具,撑着竹篙往孟婆处划去。 他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人,错过了,就再也遇不上了,这个人是他的。 幽昙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青榆看见了本应该过奈何桥的人,是商卿徵。只见他坐在岸边,弯着背缩着肩膀,将脸埋在了胸前。 待青榆走到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这人才抬起头,双眼通红,像是在做梦般揉了揉眼睛,低声呢喃道:“青榆,不要再一次丢下我,好不好?” “好!”青榆抿着嘴唇应道,他在心里想,不管为妖为鬼,不管路途如何艰难,我和你殊途同归。 后来,忘川河边住了两只鬼,他们建了一间房子,白天摆渡渡鬼,夜间抵足而眠,过起了人间生活。 阎王爷派了黑白无常来赶商卿徵去投胎,赶了几次也没赶走,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了个睁眼瞎。 百鬼夜行的时候,地府之中当差的都是可以回凡间逛上一逛的,这两只鬼也会回人间逛逛市坊,每次后面都会跟着黑白无常两只大灯泡,说是要跟着熟悉风土人情的,引得商卿徵朝着长舌鬼和冷面鬼翻了个大白眼。 花灯节的时候,夜市十分热闹,有卖糖葫芦的,卖花灯的,卖糖人的,卖簪子首饰的。 青榆买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凑近商卿徵的耳畔问道:“当时在舟上的时候,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商卿徵揭过他的面具,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猜!” “本公子英俊潇洒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还是那块玉坠?应该都不是吧?” 商卿徵嘴角弯起,兀自往前面的花灯摊走了过去,故意不回答他。 青榆心里说,好啊好啊,好你个商卿徵,故意不告诉我是不是? 他一边想一边追着商卿徵跑过去,可巧前面的商公子出其不意转了个身,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对方的胸口,或者说,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摆渡人将人送到后就会离开,哪有那么久才走的,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我坐在岸边等了好久。” “最后,你真的回来了!” “上天入地也只有一个你。” “我喜欢你!青榆!” 耳边是温热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青榆将手搭在对方的腰间,轻声笑了笑。 幸好,自己不曾放手。 幸好,他也不曾放手。 ☆、管狐 古之有一灵物,是谓管狐,能与世人结以契约,守护家族繁盛,如若不加以恭维敬奉,则家道日渐败落。供奉此灵,有得亦有所失,得之世间富贵荣华,家主却受制于管狐。 是以管狐虽受世人敬畏,可却畏远远大于敬仰,毕竟此物并非仙神佛道,反倒有几分怪力乱神的意思在里头,处处透着不能为外人道也的诡秘感,真真是与虎谋皮 。 接受契约的家主执青竹枝,燃氤氲香火,恭恭敬敬诚心实意行三叩首后,即可问心中所疑或预知之事,以求脱于危困抑或置之死地而后生,如若管狐不愿意现身答疑,则家主再外供一碟红豆糯米糕即可,切记准备的红豆糯米糕一定要多多加甜,此灵物尤其嗜甜食。 管狐一说流传甚广,且多在依水靠江一带,大多数的故事都是从须发皆白的老一辈口中流传下来的,后来渐渐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志异鬼说。 传说是传说,说书先生多半是进行艺术渲染的胡诌一通,世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权当听了个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5 百转千回的故事,任人赚上三两滴不值钱的马尿而已,听过也就罢了,又何必死心眼去追根溯源? 依托聊江的聊城水路便通,客商来来往往,日渐发迹起来,成了南方地界数得上的商业重镇。 而这商业重镇上,行商的占了大多数,米业,布业,赌坊,食楼算是其中的领头行当,其余的小门小户小生意就不作数,其中,这聊城容家着着实实能称得上个中翘楚,一骑绝尘,其余的从商者不说望其项背,连蹄子也望不见,堪作聊城一大传奇。 什么叫做传奇?扭转乾坤更改因果,是为传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逆天改命起死回生,是为传奇;年少成名翻云覆雨叱咤商界也是为传奇。 而这容家如今的家主,便是个顶顶了不得的人物,只教他人围其名莫不折服其雷霆手段之下,更有城中人称:其子,未及弱冠便有经商之能,实乃天之所赐。 但是,门外人看的是热闹,事情究竟具体如何,请接着往下看。 一年前,聊城容家还不是这般如日中天意得志满,反倒是另一番境地——居于危困不得出路。 容家祖上也曾供过一只管狐,香火不断,移居祠堂,敬如祖宗。只是后来历经几世,后人居于前人遗荫之下,一路顺风顺水,享尽世间繁华富贵,这等怪力乱神愚昧之事早不知耽搁到哪个墙角旮旯,原先供奉管狐的案几灰尘堆了几堆,已是红漆斑驳久不作打点。 不过世上之事大多如水满则溢,月盈即亏,盈虚有数,皆不得长长久久,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容家历经几世浮华,到底是要没落下去的。 等到第十四代子弟容兰接过家业的时候,以往偌大的基业基本上已经算是步入强弩之末病入膏肓的空壳子。 表面上看着气势昂扬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在内,历史遗留问题数不堪数,拆了东墙补西墙,跟一只破了十几个大洞的木水桶一般,堵都堵不住。 聊城中知道的人明里暗里都说:这容家要倒了。 是啊,要倒了,大厦将倾不可扶,容兰不过刚及弱冠,别家公子尚且是吟诗作乐足风流的时候,他却要过早的学会做一个精明的商人,比之狐狸还要狡猾。 他会吗? 他不会! 容少爷习得一手好书法,画技卓绝,擅抚琴,鲜少与人交,独爱待在自己的小院,虽不争不抢什么,高门大户中的尔虞我诈明争暗夺皆与他毫无关系,但心气甚高,不争不夺是为不屑。 容少爷玉冠轻衣,清贵高华,端得一派好风光,是个天生的才子,理应入京科考投于官场一展满腔抱负。 可是,天道无常,容府这个烂摊子,好的时候是块大肥肉,稍有关系的旁系支系化身狼虎,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等到外头那一层好面皮被掀掉了,大肥肉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原先那些心里藏着几个弯弯道道的家伙如避蛇蝎,恨不得立刻剥下身上那层打了容氏标签的家服,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世上最让人寒心的不是横眉冷对,反而是世态炎凉人情寡薄,一朝繁华散尽,皆做鸟兽四方散,白眼也罢,谈资也好,不过一个透心凉。 容兰就是在这个时候接下烂摊子的,弃了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弃了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的科考之道,在其父病重弥留之际,跪于床榻前,应了“不能让祖宗基业在自己手上毁了”的誓言。 置之死地而后生,力挽狂澜扶起将倾大厦,说起来不过是上嘴巴唇搭下嘴巴唇的事,实则世上能做到的有几人? 可他是个心气高的,平素深入简出,沉默寡言,话少的可怜,却又着着实实是个叫人信服的主,果真于一年之内扭转乾坤重振容氏家业,甚至比原来还要好。 传奇是为传奇,那是因为行了世人所不能行之事,聊城只坐等容家江河日下败落成泥,却未料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真做到了。 怀疑!惊惧! 三人成虎,谈资和流言往往是连在一起的。 有人称,容家少爷与京中贵人相识,得其相助,方在一年之内东山再起。 还有人称,容家有一祖传宝物——聚宝盆,乃是当年万三千的发迹之物。 着实荒谬! 然而,还有一种更为荒谬的猜测:道容兰接过家主之位,无计可施之际,于冬天入山求神人相助,没承想偶碰上奇人异士,习得三招二式,归来之后,便颇有那么些神通,能行未卜先知之能,教家族生意起生回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猜测纷纷,委实不知那容家少爷竟是请了只管狐回府。 按照祖宗流传下来的关于管狐的记载,以血为誓,以木牌为介,定下契约,管狐可为契约人出谋划策佑其一门平安喜乐,而契约人却受制于管狐,应其要求,若有违者,当如断著。 应那只管狐的要求,容兰将木牌供在自己平时休息的静室里,朱漆香案上整整齐齐摆着香炉和新上的红豆糯米糕,甜糯的香气充盈房间。 那身穿茶白轻衣的容家公子合眼端坐在书案前,眉目清冷,面容淡漠,仿若一尊清贵的玉像,却不见其喜乐,教人愈发挪不开眼睛,似莲似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你唤我出来,莫不是想我了”供桌旁不知何时出现玄衣男子道,他的嘴里叼着一块红豆糯米糕,大喇喇地咬了一口,只见他眉眼上挑,脸现邪魅,几分轻佻,几分浮浪不经,宽大的黑袍教他穿的尤其好看。 “正事,那姚家......”容兰合上案上的书卷,冷冷道。 “那姓姚的既然敢觊觎容家生意,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玄衣男子咽下最后一口红豆糯米糕,眼眸中泛出丝丝冷意,森然无比,却又在须臾间隐藏干净,继续道:“阿兰,今晚你再不能拒绝我了,上一次你就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让我上你的床,这次我辛辛苦苦取了那狗官的性命,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我可不依。” 须臾间,玄衣男子已缠到容兰身上,一口咬上对方略微失了血色的下瓣唇,伸出舌尖舔着他的唇缝,好一顿厮磨碾转,引得那容兰耳尖红似樱桃。 良久,被吻得气息不稳的容兰一把推开他,撇过脸冷声道:“墨玄,够了,正事要紧!” 这一只淫狐,究竟当他是什么人? 容兰心中止不住泛起阵阵悲戚,怆然感从头顶窜入全身。 可真痛! “好,正事要紧!”墨玄敛了敛染上情欲之色的眉眼,继续戏谑道:“今晚我一定好好满足你!等我!” 墨玄闪身离开后,容华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砚纸横乱纷飞。 容家公子素来孤高清寒,如今为保祖宗家业,定下约定委身管狐,任他戏谑亵玩,自然是心生悲怨,可到底是身不由己鬼迷心窍,落得如此下场皆是咎由自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6 取,也曾冰壶秋月一尘不染,一朝落入泥沼自甘沦落,遭那孟浪管狐欺辱亵玩,被视之轻贱之人,偏偏一腔真心全付,又恼自己于他眼中一副下贱模样,琴棋书画,悲愤哀怒,皆不得疏解心中气,终究是意难平。 要是...... 呵!事已至此,还有回头路吗?那狐狸有真心吗?又或是他还信我的心意吗? 如今这般,怎的可能?容兰自嘲地闭上眼眸,看上去几分凄惨几分痛苦! 入夜,天上冷月一轮,人间万户难眠。 静室里一片春色旖旎,暧昧缭绕似烟。 “快活吗告诉我,阿兰!快活吗”墨玄伏在容兰耳旁吐了口气,带着蛊惑的声音问道,节骨分明的手此刻正流连于身下之人的腰臀一带,颇带力道,而另一只手覆上了那清冷男子略显苍白的脸面,从额角摩挲到双唇,轻轻柔柔的。 容兰闭着眼睛,像是在忍受酷刑,他没有看见墨玄眼中流露出来的深情与怜惜。 一室无言。 “明明都是说好的,怎么这会子,倒像是受我强迫的。”墨玄不甘心地咬上容兰莹白如玉的耳垂,沉声道。 又是沉默。 “你就这么不屑和我说话”墨玄心上一恼道,连带着动作也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呵,也是,容公子这么高贵的人,怎么......不过,现在不还是......” 这只狐狸说到最后也有些说不下去,他自以为聪明一世,可还是一只妖,看不透人心里面的九曲十八弯,于妖而言,想不了那么多,喜欢一个人就想去要他,占有他,这个人,一定要是我的,身体上,心里面都要是我的,可是现在他却有些颓败感,容兰的身子给了他,至于因为什么原因,他就是只木头妖也是明白的,如若不是为了容家,这么一位心气高的少爷怎么可能委身于他? 原来,妖物空有一身法术,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慢......慢点......痛......墨......墨玄,我...我痛......”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泪水沁出眼角,容兰恍惚间头顶一片昏暗,疼痛感骤然袭来,疼得他一时没了意识,这是他第一次在墨玄面前喊痛,以往再如何都是死咬着牙硬撑着,不会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好像这样还能在心上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恍恍惚惚间,他感觉有人贴着他的耳朵温柔地呢喃着:“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 声音真挚而虔诚,像是对着自己深爱的情人柔声细语,似珍如宝。 一定是做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再醒来时,静室里檀香弥漫,盖过了残留的欢爱过后的暧昧气息,那玄衣男子早已不见踪迹。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他错了! 是他容兰容少爷错了! 逆天强求保容氏祖宗基业,不过求得是一口不甘之气,不甘沦为他人眼中的无能之辈,不甘下黄泉无颜见先人祖辈,不甘朝夕之间至云端坠入地狱,成为他人的谈资笑料,不甘让老父死不瞑目! 可如今,容家繁盛,再无他人敢有所置喙指指点点,没有人敢戳着他的脊梁骨道他无能,他容兰,弱冠之年执掌家主之位,一年之内令已死家族起死回生再度风光,举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却无人知,夜夜遭所慕之人戏谑亵玩轻佻以待,究竟是何等的屈辱凌迟!冷言冷语似乎成了留存最后一丝尊严唯一的方法。 时间久了,累了,也会倦了。 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会怎么做呢? 或许他还是只能这么做,他容兰,是容氏家族第十四代子孙,这几百年的家业绝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若有来生,但愿化作花草虫兽,蝶莺燕鹊。 ——誓不为人! 做人太苦了,这一颗真心怎么这么难送出去,又错了,他想,我这样的人,墨玄还信我有真心吗? 呵,容兰轻笑一声,眉眼染上一丝落寞与怆然:我这样的人,怎么还敢奢求别人的真心?着实可笑又可悲的很! 三日后,小雨。 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 一白衣公子靠在二楼窗前,从背影看,虽身长玉立,却因过于瘦削生生显出几分孤霜寒雪姿,免不了透着落寞。 正是容兰。 后面玄衣男子悄无声息缠了过去,双手从后面绕过去紧紧搂住容兰,前面的人先开始微微一惊,在听到墨玄熟悉的“是我”二字后,放松下来任凭他抱着。 “你手怎么了?”容兰眼皮低垂,瞧见了那管狐手腕上的一道翻起的刀口,皮肉翻起,却无血液流出,十分瘆人,他一把抓了过来,手指微微颤抖,急切地问道:“痛不痛?” 墨玄装大尾巴狼似得点了点头,唬得容兰面色一变,急急要下楼唤来小厮拿药箱,结果还没跨出一步就叫墨玄拦腰搂了个满怀,果不其然,容少爷鼻尖一抽,眉毛轻蹙,恶狠狠道:“你这只淫狐,又在痴闹什么?一点也不好玩!” 他素来冷言冷语,这回被逼得急了,倒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狼狗,墨玄先是一愣,然后双手搂得更紧,不要脸道:“我就是只淫狐,但是本大爷只淫你一个。” 死淫狐也学会了不要脸,他刚刚见到容兰那般焦急,好像看见了一张久久带着的面具裂开了一道小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关心,也许,可能,大概眼前这个心气高的容少爷并不是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遂贱兮兮眯着眼睛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可怜的容少爷教他这一句话红了脸,使狠劲推开脸皮丢到姥姥家的管狐,头也不回道:“臭淫狐,鬼才喜欢你!” “你就是喜欢我,就是!”臭淫狐像是吃到了蜜糖,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 不知是容府里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见钱眼开投靠了聊城的另一大商贾,明里暗里打探消息,偶然间知晓了这位年轻的家主竟然供着管狐,屁颠屁颠做了卖国贼。 那大商贾姓贾,贾不仁,还真是不仁不义的东西,在聊城算是富甲一方,眼见着这昔日的容府即将没落,以后这聊城的商路还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承想出了个扭转乾坤的容兰,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一出手不到一年就占据了聊城的半壁江山,比之前更甚,心里当真是呕得慌,如今听说了这背后全是一只管狐的功劳,眼珠子咕碌碌一转,满肚子坏水往外冒。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容兰今日出门与人商讨生意,却不料半途遭遇一批歹人,脖子上猛一遭击,再次醒转过来时双眼已被蒙住,双手也被缚住不得动弹。 “我还以为容少爷有什么通天本事,能令容家枯木逢春,原来靠得是管狐这类的歪门邪道。”贾不仁手里捏着阴阳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7 珠子道。 “谁告诉你的?你想干什么?”容兰一听对方提起管狐,呼吸一滞,他是个冰雪聪明的,生怕这些人从他身上下手,布下什么天罗地网引墨玄过来。 “你猜我想干什么?要是那管狐死了,我看你还怎么翻天去?聊城的第一把交椅岂是你想坐就能坐的?呸!”贾不仁“啐”了一口,道。 “是你!”容兰大致已经猜出绑他的人是谁,也知道此人手段毒辣,要是墨玄真的被引到此处,或许真的讨不了好。 不要来!不要来!求你了!他想。 “呵,容大少爷真是好记性,还记得在下啊!”贾不仁继续道,“不仅好记性,还有好本事,要知道今年我的生意可是损失了大半啊!” 他越想心里越鼓噪得慌,索性招呼几个手下动起手来,这些个手下肌肉发达,如牛似虎,打起人来丝毫不马虎,拳拳都打到了实处。 “……咳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哟,你家供的管狐怎么还不来救你啊?我可真是好奇,那只管狐怎么就供你驱役,难不成他是你的相好的……啧啧……”贾不仁走过去拍了拍容兰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的确是比这楼里的小倌儿……” “你在干什么?”一道凌厉的话语透了进来,须臾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只可惜,这黑影不能踏入半步,该死的贾不仁请了道士做了法。 这黑影正是墨玄,他双眼中已现血红,脸上戾气甚重,像是要将人撕裂一般。 “管狐?快快快,杀了他,齐大师,杀了他!”贾不仁眸间杀意毕现,一心想要管狐的命。 “呵,杀我,就凭你们?”墨玄嗤笑一声,然后盯着嘴角留有血迹的容兰,心中一痛,厉声道:“伤他一丝一毫者,就要用命来赔,我的人,你们这些脏手也敢碰?” 见到容兰这般,墨玄基本上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心里杀意泛滥,只存有一个念头——我的人,旁人谁敢动! 被称为齐大师的老道士心中顿觉不妙,眼前的这只管狐不好招惹的,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顶着头皮也要往上上,布阵招鬼,耍得一手的好把戏! 老道士误打误撞,还真打开了天阵,宛如遇上了救星一般,装模作样道:“孽畜,作恶多端,还不束手就擒自毁道行,非要逼本道动手不可?” 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让人想笑! “臭道士,不知谁才是助纣为虐,该死!”墨玄拼尽全身妖力,直直与那天阵正面相迎,“轰”的一声,迷烟四起。 “不要!”容兰方才意识涣散,只听见耳边传来墨玄的声音——我的人,你们这些脏手也敢碰? “进了天阵,这孽畜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教他神魂俱灭!”老道士合掌道。 “大师替天行道,真乃大快人心,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这狐妖,作恶多端,死了才叫痛快!”贾不仁附言道。 “墨玄,墨玄……”容兰低声喃喃着,像是心被挖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墨玄死了! 那只臭淫狐死了! 只淫他一个人的臭狐狸! 不要! “臭道士,区区天阵就想要困住大爷我,门都没有!”烟雾散尽,一身玄衣的男子撑着一把剑,嘴角残有一丝血迹,缓缓抬起头哑声道。 随后,他挽起几个剑花,杀得老道士和贾不仁连连后退。 “不好,这妖狐疯了,快走!”老道士急火攻心,慌不择路。 “想逃,没那么容易!”墨玄只道要斩草除根,再不可让他的人再次陷于险境,却在容兰一声“墨玄”的呼唤中立即转身。 “墨玄,你……没事吧!”他的脸上还留着泪痕,勉力撑起上身后,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了对方的脸。 “没事,你家相公是妖怪,怎么会死呢?傻瓜!”他笨手笨脚地凑上去,吻上了容兰还沾着泪滴的眼睛。 要是我死了,我的人谁来护?他想。 聊城有一只臭淫狐,但是这只臭淫狐只淫一个人。 ☆、风婴曲 苏溪城内有一间醉清风,旁的没有,只这美酒却是天下无双,引得不少好酒的名士纷至沓来,也成了文人雅士名门公子高谈阔论的地界。 这日,醉清风里又来了两位公子,皆是常客,只听掌柜的迎上来笑道:“钟离公子,韩公子,大驾光临啊,里面请,去,喜儿,赶紧拿出咱们店最好的酒来。” 那掌柜的一手招呼小二儿,一边领着两位公子往楼上雅室走。 雅室,美酒,这两位公子先正儿八经地谈诗论道,说着说着,不知怎的这话题就说偏了,还越偏越严重。 只听那身穿翠罗青轻衫的韩公子细眉一挑,桃花眼弯弯道:&钟离兄,如今你这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可是越发响了。& 钟离公子一笑置之,名头嘛,别人说多了也就没什么了,遂淡然道:&这等闲名,何必在意& &不过......&韩公子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钟离婴顿了顿,问道。 根据历史经验以及对自己好友脾性的了解,钟离婴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不过后面跟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如此。 &纵使钟离兄魅力无限,不过啊,这还有一个人……额……&只见韩公子眼眸中精光闪现,故弄玄虚道,“至今还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谁?这天底下有这样的人么?莫胡诌……”钟离婴斟了一杯酒,撩起眼皮问道。 &绝无戏言,咱们不妨来打个赌,要是钟离兄你输了,请我来这醉清风喝三个月的酒,要是本公子输了,一定恭恭敬敬地给你端三个月的洗脚水,如何?&韩公子身体忽然前倾,执起折扇刷拉一挥,猛地扣在案桌上,“怎么,不敢?” &一言为定!&钟离婴轻笑一声,夺过那把白折扇,胜券在握地扇了起来。 钟离昧,字九思,因作过一首采蘩词,遂被时人称为采蘩君,风流倜傥,洒脱不羁,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就叫风流成性,拈花惹草,坊间关于其的风流韵事甚多。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更为人所称道还要属他那张素有倾雪之姿的一张面皮。 俊美无俦,比拟天人。 &居间之境叶扶风?那个江湖传说中最无情无欲的圣师?是清高了点,孤傲了些,不过……”钟离昧嘴角一勾,眉尾一挑,道:“韩大公子,容成君,炎弟,你还是先乖乖去准备好木盆,打好水,等着爷过去,记住了,盆要黄梨木的,泡着养脚,哈哈哈……& 韩炎,字容成,号容成君,此刻只是笑笑,不说话。 钟离昧话音刚落,仰头一口饮尽觞中清风酒,算是以此作为赌约证明。 叶扶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8 风? 有趣!有趣! 晚间,居间之境。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居间之境一片清宁平和之相,而境外徘徊着一白衣身影,鬼鬼祟祟,来来回回,进进退退,不知到底是要进,还是要离。 仔细一瞧,却是那白衣胜雪的钟离公子,因与韩容成定了赌约,不得不夜探虎穴,半夜三更欲入境中,探探口风,与叶扶风先交个朋友。 怪只怪平日里这姓叶的圣人神出鬼没,庄中来客一应拒之门外,真真是个顶怪之人。 &是谁在外面& 境里传来警惕的问询声,看来应该是惊动守夜的叶家弟子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应长使英雄泪满襟。钟离昧反应灵活,当即装作夜猫叫了两声后,猫着身子颓然地退到了墙角处,而后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回了家。 首战即败! 门都没摸进,好生丢人! 想他苏溪第一美男子,如今竟沦落到半夜偷偷摸摸登门入室的地步,说出去,还不教人笑得一个跟头跌死? 说到底,还是要怪这叶扶风,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 幸亏他钟离昧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才。 一试不成,再来二试。 再说第二夜,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天还是那个天。不过,可能是因为有了昨晚的先例,钟离昧这回变精了,再没做犹豫来纠结去,径直跃进了居间之境。 回头一眸百媚生,钟离昧远远地瞧见那今日守夜的叶家弟子,此刻睡姿倒是十分清奇,搁那站着都能睡着。 这难道就是居间之境守卫极其森严的状态? “啧啧啧……”他先是感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而后转念一想,也许尚有埋伏,万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某位公子就开始了龙潭里探险记。钟离昧先在境中晃荡了良久,也未曾寻到那叶扶风的静室,五分颓唐之际,却见眼前已经到了白玉温泉地界。 月光泠泠,温泉上方升起层层雾气,仿若天上瑶池仙境,一旁的怪石群处整整齐齐摆放着墨色衣衫,叠得就跟豆腐块似得。 天色已经如此深了,竟然还会有人再次沐浴,还真是稀奇,不知道是这叶府上的谁。 钟离昧实在是好奇,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朝着怪石移了过去,偷偷露出眼睛瞧过去,要死不死,见得却是叶扶风。 当真是流年不幸,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当成个采花大盗打死,钟离昧一阵哆嗦,天知道这叶家下任家主到底多么深不可测,本来只是打算交谈一番,大家交个朋友,这回正好,连叶扶风的赤身裸体也给看齐了。 还做什么朋友? 一起共沐温池裸裎相对的朋友? 哈? 钟离昧牙疼般地扯着嘴角。 月光倾洒于泉水上,粼粼波光,碧华烁烁,泉中之人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如墨般青丝只用一根云卷纹丝带松松系着,而后,丝带渐渐散开,千缕发丝尽数披散开来。 钟离昧曾经也见过他,只不过匆匆一眼,后多方打听后,知晓此人清高孤傲,清贵出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禁欲宗师级人物,便认定了自己这个花间蝴蝶般的人定要遭他嫌弃,不说青眼相待,白眼都轮不上他。要是这般,还不如不去沾扰,好歹保留点面子。 要不是容成那厮,连哄带骗地招他定了赌约,他钟离昧才不要夜里头腆着脸偷偷摸摸混进来。 这回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温泉里的人仿佛并未察觉,不过钟离昧这张老脸却出乎意料地染上一层胭脂色,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细细一摸,额间冒出些许滴汗。 真稀奇,头一回,温柔乡里的常客,戏本子春宫图阅览无数的采蘩君竟然冒出了几分羞涩。 钟离昧顺手抄起整整齐齐摆放好的墨衫,将就着抹了抹汗,动作轻柔,轻手轻脚欲退出此处,退出居间之境。 可惜待回到半途才幡然醒悟,慌忙之间自己手上攥着的可不是叶扶风的衣物么 要死要死,祸兮灾兮。到底是顺手牵羊拿走,还是做一回好人送回去,抑或是挖个坑给埋了算了? 当真是进退维谷,只得杵在道中央不知是回是离,好一番纠结来纠结去。 考量之后,他还是重新返回了居间之境温泉处,预趁人不备偷偷地再把衣服放回去,毕竟未告知取人衣物实乃不是君子所为,还是应该物归原主的。 去了一看,大惊失色。 那境中温泉处哪里还有半点人影,钟离昧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环顾一周,四周清清静净,空空荡荡,无一人影。 难不成刚刚这叶扶风竟是赤身裸体狂奔入室,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风采,心中好一阵懊悔猛然袭来。 某君子还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后悔中,耳中却听得一道清朗之音。 &我道是何人如此色胆包天,敢私闯居间之境,盗走本圣的衣服,原来是钟离家的小子。& 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钟离昧心里一缩,心道,钟离家的小子,要死要死,还是被认出来了,本君的背影难道都是如此惊艳世人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吗? &衣服还你。&来不及再多想,钟离昧侧身一把甩过衣裳,拔腿狂奔,心想若是以后叶扶风再提起此事,自己只管打死不认,任你大圣师如何质问,本君死不承认。 居间之境无情无欲无求的大圣师,总不好自己天南海北的将此事大肆张扬,毕竟不管是偷看的,还是被看的,都挺没脸见人的。 &呵,既然来了,哪里还有走的道理?” 叶扶风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弧度,抽出腰间骨笛,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钟离昧听见这话,浑身顿起一通鸡皮疙瘩,心里顿觉十分不妙。 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了。 传说居间之境叶扶风善骨笛,一曲勾魂引闻名天下,先始,那骨笛之音清冷寂寥,似冷雨飘洒,寒星冷冽,而后似千军万马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势,渐渐平息,婉转低吟,温柔清和,却又似情人低语,缠绵缱倦。 钟离昧见来人紧紧追寻不放,却始终保持在固定的距离内,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谁是猫,谁是老鼠,好不明显。 除此,更是一路骨笛声不绝,扰人心魄,教之神魂颠倒,心神一荡,他心知这叶扶风并非等闲之辈,自己这次是栽在了他的手上,也不再做无用之功,自觉停了下来,只待叶扶风现身后再好好解释商议一番。 敷衍也好,糊弄也罢,到时候再见招拆招,见机行事。 墨色乍现,所来之人,乌发披散,衣衫领口微开,不是叶扶风又是谁。 钟离昧只觉喉结一紧,心道这叶扶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9 风还真是好看啊! 这个色欲薰心不怕死的东西,还真是死到临头也不落泪。 &呵,钟离公子,难道不需要对本圣解释解释?&钟离昧收起骨笛,眼皮撩起,似笑非笑。 &...额...& 一阵沉默。 钟离昧眼波流转,指尖抵着自己的下颚,作一派苦思冥想,神游天外状。 突然之间,他只觉身体忽的腾空而起,这才灵光回神,花容失色,双手迅速地攀上叶扶风的双肩,生怕自己被人像撂木头一般抛了出去。 &喂,叶扶风,你干嘛...干嘛...抱我啊?& &...& &你快放下我,要不然我喊非礼了。& &...& &救命啊!非礼啦!& &采蘩君夜闯我居间之境,难道还要招人过来吗?& &你放下我,拿走你衣服是我不对,我一时...& &一时倾慕本公子嗯& &才没有...没有的……啊......& 叶扶风抱着作欲掷出样子,吓得钟离昧变本加厉搂上对方的脖子,一时间隔得好近。 气氛有点不对。 静室内。 &你要干什么快把本公子放下来,好你个无欲无求的大圣师,我本来是要来跟你交个朋友的,传说中的叶家庄居间之境就是这么待客的?嗯?”钟离昧本就理亏,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脸皮,哪里来的信心,说的这般理直气壮,这般非同凡响。 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堪比城墙。 叶扶风只高高抱着他,似笑非笑,而后将他放到了静室的榻上,这才娓娓道来:“客?居间之境的客从来走的都是正门,翻墙进来的可不算是客。既不是客,有谈何待客之道?” 叶扶风说道这里,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撩了一把钟离婴的下巴,继续道:“我要干什么?钟离公子这问题问得可真好,你说我要干什么呢?深更半夜爬墙头,你是要与本圣幽会吗?即使如此,何不直接坦白,也不用偷偷摸摸偷看我洗澡不是?你要看,难道我还不给你看吗?” 这一番话信息量有点大,说得钟离婴实在有点懵,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传闻中无情无欲无求的圣师叶扶风好像有点不对劲,莫不是修炼走火入魔了,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钟离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探上了叶扶风的额头,正面贴完反面贴,又比了比自己的额头温度,反复确认之后才铿锵有力地宣布——这人不是烧坏了脑子。 既然不是烧坏了脑子,问题好像就严重了。 幽会?给你看? 叶扶风被他贴过来贴过去,一时没绷着,当场一阵“哈哈哈……哈哈哈……”笑过。 不笑还好,这一笑,钟离婴更觉得心惊肉跳。 然而,这还不是最惊心动魄的,当叶扶风突然“吧唧”一口亲上他的时候,貌似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陡然炸开,神魂突然颠倒。 感觉挺美妙的 ,软软的,润润的,酥麻酥麻的。 钟离婴先开始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下嘴唇,接着盯着很近很近的那张脸看了又看,十分可耻地伸出手摸了摸,确定是真人后,笑了一下。 接着,他向前靠近了一点,脸色泛红,羞赧道:“再亲一次。” 叶扶风被他盯的耳朵尖子红得几近透明,笨拙地在刚刚亲过的地方又亲了一次,只不过,这一次吻得时间太长,钟离婴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哈! 自作孽,不可活。 旦日,天朗气清,温阳暖风。 叶家庄出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时间风靡全庄,一直传,一直传,传遍了整个苏溪城。 酒楼里,花楼里,茶楼里,街头巷尾,都在说着一件事,谈的人,老至七十八十土埋到脖子处的老翁老妪,小至黄发垂髫小儿。 一谈到此事,或掩口而笑,或挤眉弄眼,或相视一笑会然于心,或大肆飞传,或恍然大悟,总之,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好像都是一副“哦,我懂了,你懂了吗?”、“哦,你懂了,我也懂了”的样子。 还有一位稍有才气的闲人据此编了一首小曲,起名《风婴曲》以作纪念,纪念苏溪第一美男子终于被收了,小曲一出来,一夜之间红遍了全城,一跃成为了花楼的经典曲目,凡来人,必点。 后来,连大街上小道上猴子一般的娃娃都会唱了,你一句,我一句,或者是大家一起大声唱。 再后来,这首小曲儿经过无数能人巧士的加盟续编,俨然成为了新一代黄金十八摸的存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钟离婴也没想到自己就在叶扶风的静室里睡了一宿,还是和衣而卧的,结果早上起得太晚,正好撞上来静室打扫的婢女,然后,流言就这样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滚到最后,滚成了真的。 钟离婴竟然爬上了居间之境无情无欲无求的圣师叶扶风的床,并且与叶扶风一夜之间竟然在床笫之上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至于谁上谁下,叶家庄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弟一致道:“这种问题还需用吗?如此明显也看不出,我们庄主自然是……哼,你们懂的。” 姑娘啊,大姐啊,大伯大妈,大侄子啊,叶家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你们说了半天,还是不懂啊! 后来,据可靠人士容成君喝醉时揭秘,事情才终于水落石出。 众人皆大呼一声,“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后来,《风婴曲》就变成了《婴风曲》。 再说钟离婴去花楼找容成君兑现赌约的时候,心道,他要给本公子端三个月的洗脚水呢,还不端死他? 心里想得甚美,手上拿着一柄扇子打着转儿。结果愣是被堵在了花楼门口,那原来见了他笑得一脸褶子的老花娘在地上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地不让他进去。 究其原因,道是东家吩咐的,东家何人,叶家庄庄主是也。 钟离婴痴汉般笑了又笑,摆了摆手,道:“不进去就不进去了,我娘子说什么话,我都是听的,他说不让进,那我就不进了,只不过,我还要说一句话就回去。” 他突然调高音调,大声道:“韩容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几杯酒几个美人,你竟然就把本公子卖了,还不快滚下来端三十天的洗脚水?” 吼完之后,他又自顾自笑了又笑,嘟囔道:“幸亏卖给了小叶。” 此时,韩容成自二楼处小心翼翼探出狗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喊话道:“钟离兄,采蘩君,阿婴啊,这洗脚水我是断断不会端的,这原因呢,也简单,你可听过最新出炉还热乎的《婴风曲》,话说啊,这《婴风曲》本来叫做《风婴曲》,后来至于怎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0 么改了名的,还多亏了本公子喝醉了酒后一吐真言,但是你是知道的,我是从来不骗人的,可是,有一点,作为兄弟,我怎么都是向着你的,钟离兄,大嫂还在家等你呢!” 钟离婴给他气得一口凌霄血欲喷出,直想拽过那颗狗头好生拍几下,方才解气。 再说卖不卖这个事,这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还记得三月之前,叶扶风去找那位容成君,杨柳枝下,春风十里。 “不知叶庄主有何事?”韩容成道。 “本圣看上一人了,还望容成君能相助一二”叶扶风负手立于湖边,墨色长袍衣袂翻飞,迎风烈烈。 “能入了扶风你的眼,那该是何等的绝色?何等的仙姿?敢问是天底下哪家的小姐姐?”韩容成先是惊讶,后一双桃花眼弯弯,好奇问道。 “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就是经常和你一起喝茶的钟离家的小子。”叶扶风一字一句说得分外清楚。 “…...” “若成了,以后醉清风好酒任喝,城中花楼自可任意出入,此皆我居间之境的产业。”叶扶风边随手摘了一片柳叶,一边道。 桃花眼眯了眯,摸了摸下巴道:“叶庄主,你是来真的?” “你说呢?”叶扶风将柳叶放到了唇边,吹出了一段旋律,正是一首《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好,成交。”韩容成合掌相击,道,“采蘩君日后便交给叶兄了。 ” ☆、马面祭桐 这无间地狱除了黑白无常外,还有那么两位专门拘魂勾魄的鬼差——牛头与马面。 这牛头颠荻此前已经说过,委实是个胆小如鼠的,遇上百鬼夜行也要绕着道走,人生有一准则:好死不如赖活,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 而这马面祭桐不似牛头颠荻是个天生的胆小鬼,虽然平素里爱说些诨话诓骗来往的小鬼们,行事倒也算是靠谱走心,各项职责不曾马虎应对,并没有什么大错大过。 至于小鬼口中的风流之词,道其是个花间浪子,又得另当别论,这祭桐身为地府之中有名的美男子,生来便是一副好皮囊,勾魂如艳鬼,不知迷了多少冤死鬼,自然是有风流的资本。 幸而平日里拘魂时带着马面头套,那些到了血霉的孤魂野鬼瞧不见他那祸害人的相貌,要不然的话,这地府之中,岂不是要鬼满为患,孤魂野鬼纷纷自动地从五湖四海三山六水云集会聚 地府里,奈何桥前。 孟婆身着一件桃红水袖裙,扭着水蛇腰,煮着一锅泛着紫气的汤水,时不时朝靠在桥墩子旁的马面抛两三支媚眼,娇嗔几句,只是这孟大姑娘实在是个顶泼辣的,这媚眼倒教她抛得变了味儿,要不是这祭桐早已司空见惯,一个趔趄后仰栽一个大跟头总是免不了的。 祭桐桃花丛中滚了几遭后,逢场作戏玩得一手炉火纯青,收了这几个委实不太如丝的媚眼,匆匆遁了,领着那需拘魂的勾魂册晃晃悠悠出了鬼门关。 鬼门关出口处多位于草野之间,几乎每一座城就近皆有一处,百鬼出行,拘魂入黄泉,走的都是这条道儿。 肉眼凡胎是瞧不见的,要是真看见了,可是要坏大事出大乱子的。 话说祭桐刚至阳世,月黑风高,黑鸦鬼叫,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远处山林子里黑黢黢的,阴风阵阵,好不瘆人,要是个大活人见到这番景象,保不准被吓得一命呜呼直接横尸当场。 祭桐眼角一勾,扫了扫那催魂入地府的勾魂册,心道这回又是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家伙。 诡异血红色的扉页上赫然印着公良辞三个大字,正是祭桐口中的倒霉鬼。 公良乃是如今世道的皇姓,冠以公良,此次要拘的必是皇族中人,天家血脉,万分尊崇又何如,还不是一样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斗不过命。 凡人呵! 这繁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身份如此尊崇也注定要入黄泉路,过那奈何桥。 祭桐是这么想的,万两黄金又如何,终归是命由天定。这公良辞,名字起得倒好,胎也投得好,只可惜,却是个短命鬼,尚未弱冠便要化作一抔黄土掩枯骨。 不过既然是皇室中人,必然是知道不少风流韵事秘闻隐说的,兴许拘他回去的路上还能听他说道说道,聊以打发时间,应该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入皇城,进王宫,阴风阵阵,一道黑影慢悠悠转进了一间素雅古朴的室内,竟无半分豪奢之处。 室内放了一张案几,案上陈列着文房四宝,一旁置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了一面的古籍,祭桐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尽是些经卷史书。 除了这,案几上还伏着一具早已死透的尸体,祭桐瞥了一眼,只觉得那人腕骨嶙峋,十分清瘦,死相着实惨了点,可也不难看出,这人生前必定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 卿本佳人,奈何做鬼? 公良辞是一杯毒酒入了腑脏毒发身亡的,死的时候,七窍流血,血是先从眼睛里往外流,接着到耳朵,再到鼻子,嘴,血一开始是鲜红鲜红的,后来就成了黑红色,像枯死的月季花的颜色。 他的魂魄站在尸体旁,足足站了三个时辰,祭桐在旁边也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祭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例外地陪他等,若是平常,人死如吹灯拔蜡,从此尘归尘,土归土,过往凡世尽如烟灭,说不得半分留连。 只是一见到那张苍白落寞的脸,只觉得心疼,一切都是那般鬼使神差。 出了皇宫,公良辞恳求再去母妃的坟上行最后一回拜祭,换做平常,祭桐定是不假辞色地拒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坟去拜祭,可是法外不无人情,这个鬼,也怪可怜的。 生来便是这天家的七皇子,转头来落得如此下场。 祭桐看着走在前面身穿玄色衣裳的当朝七皇子的魂魄,形单影只,瘦癯却有清骨,那一袭玄色堪堪撑起。明明是天龙之子却沦落到被自己的亲皇帝哥哥一杯毒酒赐归黄泉,这样的一生,还不如他一鬼差活得肆意,不免让他这只老鬼唏嘘半天。 那座小小的坟头前,立着一块已经风雨侵蚀的木碑,字迹模糊不清。公良辞屈膝叩首后,立于碑前,良久。 祭桐站在身后,却觉得那颀长的身姿,甚是萧索,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素不相识,明明毫无联系,却有几分感同身受。 马面祭桐晃了晃心神,动了动嘴唇,方出言道:“小鬼,走了,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如烟散了的,弃了吧!” “我是自愿死的,活着备受猜忌,还不如死了好,还能见着自己寤寐思之的人,我其实很开心的。” 那玄衣男子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祭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1 桐觉得,那样的浅笑比以往花魁娘子的要动人心弦的多,也绝色的多,一瞬间竟有几分恍惚,仿佛早已相识。 公良辞,公良辞,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吗?祭桐摇了摇头,展开引魂幡,引着这小鬼入了鬼门关。 公良辞跟着祭桐入了邻城的鬼门关,绕了几许路,一条道走了三遭,祭桐只是想这条路更长一点而已,再长一点。 不过,终归会有个终点,他牵着公良辞的手,行过二十四桥的朵朵红药,走过曼珠沙华妖冶艳绝的黄泉路,却不得不在奈何桥前彼此分道扬镳,看着桥上的那一抹玄色,公良辞最后的回眸一笑清浅晏晏,只是那后来的无声口型,像极了“哥哥”二字。 哥哥,哥哥。 祭桐思绪间如惊雷过,曾经他去拘过一个皇帝后妃的魂魄,见一少年扶尸恸哭,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唇红齿白,腕骨清瘦,祭桐心下不忍,现出真形柔声宽慰,而如今的公良辞,面容竟隐隐与那死去后妃有几分相似,慢慢地,竟和那少年重合到一起。 那扶尸恸哭的少年,是不是眼前的公良辞? 他说,他见到了寤寐思之的人。 那个人,是谁? “阿辞,阿辞......”祭桐不再以马面示之,惶惶惊呼,那奈何桥上却再也没了那抹玄色的影踪。 孟婆见了近乎魔怔的马面,忙不迭上前一把拽住这花间浪子的衣袖,堪堪没跨过奈何桥。 这奈何桥是给投胎转世的人走的,这疯了的马面,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不过听完了其中转折后,孟大姑娘收了看热闹的表情,道:“我道你平日里鬼精鬼精的,实则也是个蠢的,不会查了生死薄去凡间守着那小鬼的转世去么?” 祭桐仿见救命灵丹妙药,径直闯了阎王殿大闹了一场,只教那位阎王爷脑仁疼,遂了这马面的愿。 地府中大大小小的鬼皆生疑惑:这平素行事分毫不差的马面如何闹到了阎王处,更是抛下拘魂正事,逍遥到了凡间? 此时,孟大姑娘一甩桃红色水袖,清了清嗓子,将祭桐如何如何的事添油加醋一股脑说了个干净。 此后,大鬼小鬼提起马面祭桐,不再叫什么花间浪子,因为,这人俨然已成了地府中大名鼎鼎的情种。 ☆、鬼尸繁缕 顾挽死的时候,天上还下着丝丝细雨,寒风几分料峭,几个粗壮汉子抬着那一袭青竹编就的破席子,就这么匆匆寻了处野地,草草下了葬,孤坟一冢,百鸟悲鸣,连块像样的墓碑也没瞧见。 有谁知晓,想当初被人高高捧在云端的挽公子——城中云华楼的头一份,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当真是到死都想不到! 连人走茶凉也不如! 这陵游城的女子绝色是出了名的,可这云华楼里的那一位繁缕公子,却是有连女子见了也自愧不如的风采。这城中有这么一句话,千金易得,繁缕青眼难求。这话虽说的有些浮夸,可也距离实际也八九不离了。 繁缕公子是近些日子刚到陵游城的,一袭妖冶艳绝的红衣,白纱之下隐隐可见倾城的容颜,只是这个阵势,也着实惊艳了不少名门子弟,一时之间众人趋之若鹜,倒是叫这云华楼的牡丹妈妈赚了个锅满盆满,脸上起的笑容褶子能夹死个蚊子。 人人都说,这牡丹妈妈是个有福气的,人挽公子前脚刚走,这后脚就来了这么位金饽饽摇钱树,当真是惊魂一瞥足以祸乱天下。 那一日,天朗气清。 一直在外游学的百里策踏马回来,恰巧瞧见了薄纱之下的一抹丽色,那端坐于轿辇之上的红衣公子,眸间眼波流转似水,眼角一滴若水痣盈盈,肤白若雪,当真若画中之仙。 着实是个极擅勾魂摄魄的美人! 百里策本就是相门幺子,游学天下,见识广博,那些男风之事也是知晓,只不过,这等风月之中的污糟事,听过也就罢了。 难道他堂堂相府公子,也要学那些不上道的纨绔子弟,日日夜夜耗在这些个清倌人身上?就算再美得如何惊世骇俗,那也是个男的,这、这,男子与男子搅在一起,岂不是离经叛道乱了礼法不是? 可是,自那惊鸿一瞥后,这意气风发的百里公子竟像失了魂掉了魄般,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云华楼的那位繁缕公子。人家说,一眼中意,恐怕也就是此般。 什么祖宗礼法,什么人伦纲常,什么恪守礼规?如今也成了一纸废言,若非分之想能够压制的住,还叫非分之想吗? 百里策本没有好男风的癖好,只不过红鸾星动,桃花缤纷,动心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觉得,那红衣公子垂下轿子珠帘时嘴角的一抹浅笑,弧线弯得恰到好处。 打听之后,才知晓那红衣公子的归处,那人还说,如今的繁缕公子比之当初清高自许的挽公子,还约要胜上几分。 百里策的心里一沉,挽公子,顾挽,当初的云华楼头一份,性情冷的很,只可惜,三月前留书退隐,此后再无人见过,众人只道可惜!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系,他所在意的只有繁缕一人而已,如此人物,何等风华,却也只能心有戚戚然。当初,百里策的二哥流连云华楼,误了锦绣前程,如今半死不活的成了废人,这些百里策也只知晓个大概,毕竟在外多年,寥寥家书也说不清什么因缘际会因果缘故。但是前车之鉴尚在,莫不敢不以此为戒。 百里策本以为这次回来也只呆个十天光景左右,到时候离开陵游城,那些有的没的邪念也趁早断了,压制不住的非分之想也一应抛了,可世事变化莫测,谁知小时候的玩伴——如今新登基的新皇给他封了个京兆尹的官,守护陵游天子脚下一方安平。 许是最近陵游城经常有男子无辜失踪,城外发现了几具血尽而亡干枯的尸体,一时间,就有新皇不仁祸乱横生的传言流了出来,民心于君如舟,亦可载君,亦可覆君,天子左右思量,不得解法,碰巧见了丞相上的劝谏折子,思及自己这个儿时玩伴,遂下了旨意,紧跟着一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的圣旨送到了百里丞相府: 相府幺子百里策,天惠聪颖,能文能武,逸群之才,时京中妖言四起,着吏部从重议之,特授京兆尹一职,从正四品,即日任职,钦此! 京兆尹属京中直官,其职责上守天子之周全,于下需护住一城百姓安居乐业,上证忠心,下表民心,看着是个肥缺,实则最是吃力不讨好大大得罪人的位子。 再别说如今这城中屡现枯尸,闹得人心惶惶,只教百里策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忙得前后脚后跟不沾地。 夜风飒飒,百里策追逐着一黑衣人行至荒外,那黑衣人像是凭空消失般不复影迹,又不是鬼,怎的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2 是教人细思恐极! 而荒外草屋中,传来一声男子的“救命”声,百里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躺在角落里,月光如银洒下,照得清亮,百里策快步上前细瞧,那唤“救命”的不是繁缕公子又是谁人? 百里策一阵后怕爬上脊梁骨,要是他晚来了一步,要是那黑衣人动作再隐秘一点,他的心上人还能存活吗? 差一点,差一点,这人就在他眼前没了,百里策呼吸一窒,他想,人这一辈子有多长,不过五六十年光阴,要是什么都不敢去做,等到以后,会不会后悔?等到人再也不是他的了,会不会心痛如斯? 什么祖宗礼法,什么人伦纲常,什么恪守礼规,我百里策又不是什么圣人贤人,生前管什么身后事? 他打发走了后来跟上的护卫,拦腰抄起奄奄一息的人,轻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在百里丞相府的偏院,百里策这几日衣不解带步不离身的照顾,委实有了效果,待看到繁缕睁眼的时候,情之所至,一时忍不住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入怀中,恨不得以身替他受罪。 繁缕一愣,眸间闪过几丝光彩后又黯淡下去,却也没有推开突然抱上来的男子。 “多谢公子相救,繁缕日后必定结草衔环,只是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繁缕状若勉力要下榻行救命之礼,却教百里拦住。 “我、我姓百里,单字一个策,你别、别这样,换做任何一个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百里策说得结结巴巴,差点咬到了舌头。 “原来是京兆尹大人,繁缕有眼无珠,竟不识得大人!失礼了。”繁缕的话虽含敬意,免不了透着疏远,欲拒人之于千里之外。 “你,你别这样,你,你先休息,我还有公事要办,先……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百里策胡乱说了一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玩意,只听见繁缕道了一声“大人先忙”,这人已经晕晕乎乎出了室门。 繁缕就以养伤为由住了下来,这满陵游城,除了皇宫,还有比百里丞相府更安全的地方了吗?城中因妖怪现世,早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此间还是不断有年轻男子死于非命,全身血液被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具具干枯的尸体,若不是凭着衣物等随身物品,便是连身份也辨认不出。 这京兆尹大人无论白日如何繁忙,总要抽出时间去那偏院见着繁缕平安无事后,方才安心返回休憩,这其中的情意连府中的小厮都看得出来,繁缕公子这般灵慧敏绝的七窍玲珑心之人,又如何不知,只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 因为无法回应,因为一步错会导致步步错,因为…… 抑或者,他那上称不过二两的真心早已经被狗吃了,连渣子也不剩。 这样好的人,怎么不早叫他碰上? “繁缕,睡了吗?”门上传来两声轻扣声,“要是睡了就别起来了,我马上就走。” 是百里策,风雨无阻,公事忙完之后总要过来望上一眼。 “你,等等,我没睡,进来吧!”繁缕坐了起来,披了一件外裳。 百里策进来的时候手上捧着几件厚实的衣物,放在了床边上,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道:“天越发冷了……怎么这般冰凉?”慌乱中他不小心碰上繁缕的指尖,只觉摸上了块凉透透的玉石,一心疼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中,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心意,知道你并不喜欢……” 繁缕心中微微颤动,他看着这位顶顶好的天之骄子,年少得志,行事洒脱,能文能武,日后不知道有多好的功名前途,怎么偏偏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他想,这么好的人,这么喜欢我的人,要是错过了,日后怕是永远也碰不上了。 他想,算了,哪怕只是很短暂的幸福,也总比没有好,我这一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有点美的回忆也是好的。 “你喜欢我吗?”繁缕抽出手抚上对方的面颊,面容清俊,这陵游城名声在外的丞相幺子,可真是个人中之龙。 “想要我吗?你敢不敢?百里公子,京兆尹大人,阿策哥哥,你敢吗?”繁缕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他眉眼微眯,眼角含笑,艳丽的容颜更是鲜妍,像是黄泉岸边而生的曼珠沙华,极艳丽,极浓烈。 你敢吗? 这天下绝色是有,可叫繁缕的只有一人,百里策想,我虽贵为丞相之子,位居京兆尹,家有金银财宝无数,良田千顷,想来不过一堆烂石头野土地,抛了又如何?前有周幽王为求美人一笑戏诸侯,我又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亦不能免俗,别说戏诸侯了,就是拿了这条命又如何? 烛火曳曳,这偏僻静谧的院子里,一夜咿咿呀呀,直至天亮,方才消停了些。百里策虽未经人事,可眼前人柔弱无骨,软玉温香,这一日,方尝到了这人间情事的滋味,自是妙不可言。 原来,那些烂本子旧戏词里唱得极隐晦的事,是这般滋味,想来那些耽于美色不早朝的君王,怕是快活的不知南北了。 只不过,他百里策不是君王,只是个凡夫俗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会守着这么一个人。 百里策不愿繁缕再回那云华楼去,在城外另置了一间别苑,苑中一应皆有,也权权算是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只待了结京中的枯尸案,日后,他带着他,山长水长,天涯河川,自然潇洒。 那日,百里策按例验了一具新尸后,吩咐下属记录后,整理了情绪,换上一副轻松表情,早些回了偏院。还未推门而入时,房间里传来了交欢颠鸾倒凤的声音,百里策也不是愣子,这些声响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的清楚。借着门上的缝隙,这一看,心瞬时凉透了。 繁缕衣衫褪尽,双腿挂在另外一个面生男子的身上,而那男子,相貌普通的很,也许是风月场子里混摸久了,那些事倒是熟稔得很。繁缕的低吟声,男子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在这一刻,将百里策的耳膜震得恍惚,竟让他一时间惊在当场,不得动弹。 我不好吗? 突然,房间里男子的凄厉痛苦呼声惊醒了他,只见,繁缕双眼血红,嘴角留着一道血痕,那方才还沉溺在温柔乡的男子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凿凿实实一具枯尸。 “啊!”门外的百里策惊呼一声。 “你都看见了?”门突然自己打开了,百里策眼孔骤缩,那床上笑得诡艳的还是他的繁缕吗?只见他指尖轻轻抚过一倃长发,嘴角的血鲜艳惹眼。 百里策指甲几乎抠进了肉里,身形几近不稳,他强装镇定走了进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衣物,替繁缕披了上去,才开口道:“为什么要如此糟践自己?” 若要问他怕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3 怕吸人血的怪物?他怕,可是那是他喜欢的人,无论是个什么东西,那都是他装在心尖尖上的人! 繁缕怔了一怔,半响才开口,道:“你不怕我吗?我可是......”看着百里策神情悲痛,眼底尽是望不尽的伤凉时,他竟有些恨自己,这么一个好人,要不是他贪恋人世温柔,乞望能有人待他好一点,又怎会害得意气风发无限风光的京兆尹大人如此这般? 这样的好人,碰上了他,可算是毁掉了。 “阿繁,我们离开这里,走,再也不回来,以后这天地为家,只有我和你,好吗?”百里策抓住繁缕的手急切道。 他不管,他又不是圣人,也不想做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这人是他的,任何人也动不得,他自己也不行,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有自己替他兜着,至于什么恶果报应通通朝着他百里策来,死后无论是入十八层无间地狱,还是油锅里走一遭,都好! 原先只以为爱上了又有勾魂摄魄之貌的绝色,殊不知,一个男人,看着另外一个人,想的不是他多么美貌,不是细腰窄肩,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是一同云游天下此生不离,而是油盐酱醋茶只想与他一起好好过日子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情欲了,而是只是爱着你,只是想与之亲近,与之好。 是人也好,是妖鬼也罢,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好,大不了我陪着他一起扛着,要死也一起死,绝不苟活。 “你既知我不是人,这等话还是不要胡说了,你走吧,我不害你,那些死的人,也都是该死之人。”繁缕偏过头去,自顾自穿好衣裳。 “阿繁,难道你对我并无半丝情意?以前种种都是假的,不,我不信!你和我走,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会永远对你好的。”百里策的眼神愈加黯淡,可是他还是存着一丝希望。 繁缕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徐徐地开口,似在悲伤般哑然道:“嗬,情意?生前我一腔情意付给了一人,没承想,他一朝登基后,害怕被人抖出我和他的关系,一杯毒酒送我去了黄泉,幸而天怜,那青竹席子本就阴邪,寒风冷雨,葬地阴凉,还竟让我碰上个过山之人,吸了他的精气血液后,遂成了这幅鬼样子,只要不灭,我定要这天子百姓离心,天下背离,国不成国。你猜我是谁?”他顿了顿,笑得妖魅,接着道:“谁也不会想到,繁缕就是顾挽,那个已经死了的顾挽,只是我没有想到,死后还会碰上一个将真心捧到我眼前的人,只不过,不说也罢。”繁缕转过身去,意欲离开。 不是没有想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只是料不到事实竟是如此。 “阿繁,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要是我,就算一辈子被人说道,我也不会……”百里策的声音几分哑然,他从后面用力拥住了繁缕,其实,他想,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得了他的心,就是没了这条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繁缕欲挣开的动作僵了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已罪孽深重,已经是不得超生,以后不是化作一抔黄土就是一堆烂骨头,是入不了轮回道的,你这又是何必?你与我一起,不出几年,必会气弱力尽而亡,趁着现在,速速离了我去吧,如若不然,等我后悔了,我......” 如若不然,等我后悔了,我就不会放你走了,一辈子留你在身边,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床上。 还未等繁缕的话说完,嘴已经被人堵住了,而他脸上的那滴清泪滑进了百里策的唇沿,涩涩的...... 三年后,新皇早已因为德行欠缺耽于美色不思朝政而被废,当初的妖道横行尽数归于新皇不施仁政而草草结案。 陵游城中人只道可惜了当年的京兆尹大人,能文能武,逸才过人,却偏偏做了个槛外人,辞官云海四海去了。 这百里策虽未能为天下百姓造福,却有缘曾成了术法高深慈悲心肠的天机子道士的关门弟子,也算是入了道门。 一乡邻村内,瘟疫蔓延,过往路人莫不敢入,只一清俊公子,腰上悬挂着一方玲珑灵囊,采药,煎药,事必躬亲,不收银钱替村人治病除瘟疫,众人只道是个活神仙下凡。 瘟疫除尽,疾病赶除后,村人却再也寻不见那位活神仙,可了不得了,竟真的是个神仙下凡。 阡陌小道上,那位活神仙轻轻用指尖摩挲着腰间那灵囊,柔声道:“阿繁,等到功德积够了,我就送你投胎去,下辈子,我去找你……” 下辈子,我去找你,我会早早地找到你,不会让你再碰上负心人,我会对你比对自己更好,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 ☆、清明 “夫子,夫子,有个死人躺在书院门口,好多...好多的血......” 说话的是在私塾里念书的学子,趁着晨光熹微之际欲赶个早来朗读,未曾料到被个满身是血的死人吓得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瑟瑟缩缩 。 “快,子轩,快带夫子过去。”游七弦早上刚翻了两页书,却叫这学生唬了一惊。 好生生书院门口躺了个血人,不说生死之事顶大于天,光瞧这学子上学的时辰,到时候吓坏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这书院的夫子姓游,是四邻八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人人都知道苍梧镇里有位游夫子,貌正品端温如玉,学识渊博,人品贵重,单名一个岚字,字七弦,平素与人为善不与人争,兼有一副慈良心肠,脾气甚好,是以颇受四邻的敬重。 只是如今已是弱冠之际,仍旧尚未娶亲,镇上不少闺阁女子一颗心巴巴地放在他的身上,有待嫁闺中的想方设法搭桥牵线,引得无数红娘欲一线牵天赐良缘,奈何信女有意流水无情,这姓游的夫子只道未立业如何成家,到头来怕苦了人家姑娘,抑或以年纪尚轻为托辞皆数一一婉拒。 一经提起总被些借口挡去,众人只道是读书人心比天高,微微一叹也不做多少寻究。 再说游岚见着地上躺着的那血人,一个趔趄后退好几步方才站稳住,深呼吸一口气后,立刻上前探了探那血人的呼吸,这不明来历的人也算是命大鸿福七天,竟然尚村一口微弱的气息。 游岚再细细一看,只见这人身上刀剑伤不少,小腹处还有一处大伤,若是不救治恐怕撑不了多久,也许一时三刻就要去见阎王爷,人命关天之际再不多做思量,倾下身子搂起对方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后,匆匆进了内室。 游岚是个教书先生,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夫,平时小病小痛倒知道如何处理,如今碰上个见血的,只能是手足无措。 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游七弦慌忙之中脑子还不至于一片空白,放下伤者后,后脚跟还没着地便欲匆匆寻镇南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4 的李大夫过来,可袖子猛地被人一扯,半天连房门也没跨出去。 “不要去找任何人,否则......否则我......我杀了你......”那男子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此刻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头的青霜剑,仿佛游岚一踏出门口,这剑立刻就会让他横尸在地。 “可是,你的伤......”游夫子急得脸色通红。 “没...没什么可是的。”那男子厉声道,只是并未达到效果,伤得太重以至于声息微弱,他见这呆愣愣的书生并无恶意后,缓缓地闭上了血迹污污的眼皮。 “那......你不让我去请大夫,只能我自己来给你包扎,虽然我不是大夫,不过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的,只是......你忍着点...”且说且翻出些伤药布袋,又去烧了些热水。 待包扎清理一番后,那血人脸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后,游岚竟发觉床上躺着的那男子鼻若悬胆,眉目舒朗,虽身受重伤依旧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不掩龙章凤姿之态。 “君子当不趁人之危,君子当恪守雅正,万不可心生污糟......”游七弦边念叨着几句镇心咒边逃似地出了房门。 这人生得好看,原来也是罪过! “子轩,过来。”游七弦朝那早读的小学子招了招手。 “夫子,您有事找学生吗?”名唤子轩的孩子乖巧地问道。 “子轩乖,今早上夫子救回个大哥哥的事,是夫子和子轩共同的秘密,只有我们俩知道,所以子轩要好好保密哦,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的。”游七弦哄小孩子的本事一流,几句话叫那学生头点地如捣蒜。 “这是子轩和夫子的秘密,子轩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连娘也不可以。”小孩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有几分小大人的意味。 他刚刚包扎的都是刀剑伤口,那小腹处的伤口还是致命处,所幸那刀伤未再进一毫,要不然当真是立刻飞升,此时,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人,恐怕也知道个中厉害,什么人会下一刀毙命的狠手,他这才叮嘱了子轩几句,以免节外生枝。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又是谁下如此的狠手? 难道是仇家寻仇,亦或者是关乎爱恨情仇? 游七弦不过一介书生,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他着实不懂,只他以为,这人命无论如何也不该比之草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喂,你伤还没好,别乱动!”游岚见到床上躺着的那人正欲下床,三步当做两步上前阻拦道,果不其然,包扎伤口的布条渗出了隐隐血迹。 伤口定是再次开裂了! 还真是不听话! “你这人怎么自己的身体也这样乱来”游七弦抢上前去,将他又按回原处。 黑衣男子如鹰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游七弦,目光既疑且惑,道:“你应该知道留我在这里可能会引出什么样的祸患,难道你不怕吗?”黑衣男子并未回答游岚的话,反而不假辞色地接着道:“等人追来了,可是死!怎么样,怕了吗?” 他身体向前倾去,靠得愈来愈近。 “这个,这个我还没想过,不过......不过我总不能看着你死的,我救了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的。”游岚也没说假话,他真没想过会有人寻上门来,不过,就算那样,他也不后悔救了黑衣男子。 因为他信,好人是有好报的。 这世上的人总以为自己做点坏事,只要不教旁人知晓便可,其实啊,才不是这样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册子,不管多不值得一提的善事,抑或是比芝麻粒还小的恶事,都是要被记上去的,旁人是管不着,只是自己心中都有一把脊杖,自己良心总是会不安的。 床上的男子没有再动,变得异常乖巧,安安静静地看着游岚重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 窗外种着的几株紫藤花顺着树干绕了一匝一匝,树丛中透过的几点点光亮,跳跃在两人的脸上,身上。 在游岚的精心照料之下,伤口慢慢地愈合起来,像是被石子打破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散尽后依旧会平静下来。 “夫子,夫子,这位大哥哥真好看,他是夫子的朋友吗?”童言几多无忌,游岚也不知道那受伤之人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毕竟直到现在连人家的名字也不知晓,只能捏了捏学子们肉嘟嘟的粉面,眼角含笑,清浅的笑容似暖阳般,照得近处站着的黑衣男子晃了眼。 殿春之际,冷雨几多飘洒,黄梅时节多料峭春寒,镇上西头的桐花林此时正繁花似锦。 “......咳咳咳......” “游先生这是受了风寒了,待我回去让我家那口子请李大夫过来瞧瞧才算安心。”子轩娘见到游七弦感染风寒,面露焦急之色问候道。 “不用此番劳烦,等学生下学之后,我再去瞧瞧也无妨。”游岚掩了掩口鼻又咳了一时,再细细说了子轩近期的表现后,方匆匆辞了子轩他娘回了堂中授课。 “夫子,再见!”娃娃们一张张笑脸似山花烂漫,一个接一个夫子挥挥手。 待学子都已走尽,游岚方收拾好案桌回了内室,自从受伤之人来了之后,他自己便卷了铺盖睡了另外空置出的房间,把原来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进了房间,他抬头就瞧见了站在房梁之上的黑衣男子,当即后退三步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要说这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果真不假。 房梁之上传来了一声轻笑声,很快就消失不见,游岚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掉了,那黑衣男子从来只板着个脸,何尝露出丁点儿笑容。 “起来!” 眼前黑影衣衫,那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已飞身一跃,落到了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那只指节明晰的手。 游岚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那黑衣男子,一时间竟不知作何等反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真是涨红个脸好个天真。 “赖在地上不起来,是要我抱你起来吗?”清冷的声音再次入耳,听起来却仿若带了丝丝的宠溺。 “不......不是......”游岚忽得晃过神来,正要起身的时候,只见那黑衣男子弯下腰身,展开双手覆在了他的腰间,刹那间就将他提了起来。 游岚受了他的力道,身体猛地向前方倾去,撞进了宽阔火热的胸膛之上,双手一时之间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一股温热的气息袭上了脸颊和耳畔,痒痒的,鼻间尽是那个黑衣男子身上清冷的檀香,一时间让人心魂缭绕,久久不归。 待游岚稍稍清明之后,那黑衣男子正攫取着他唇上的柔软。他忙推开了此刻正忘情的男子,脸上爬上片片嫣红,黑衣男子被推开之后,像是如梦初醒般,方才的温柔尽数化去,眸中如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5 寒星般冷冽。 “我,我不是......我只是感染......”游岚的话还没说完,之间眼前黑影一闪,哪里还有那黑衣男子的身影? 他呆呆地站在房间里,低着头愣了好久,直到斜阳落幕,也没去寻李大夫去,深夜霜寒露重,生生咳了半宿才勉强睡去,一睁眼,已是黎明,遂下了床打点起来。 一连三日,游岚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室内,心里满是落寞,不知晓那人究竟去了何处,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清晨学子的朗朗读书声,晚霞满天时的学子散学时,一天再次过去。 游岚坐在房门外的槛上,院中栽种的几株紫藤花零落成泥,再也不复当初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的样子。 传说中紫藤花为情而生,为情而亡,思及此,心中不免一涩。 “他怎么还不回来”教书先生抬头看了看院中的已经凋零殆尽的紫藤花,呢喃道。 有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大概也是如此。 游岚自以为自己恪守雅正之道,君子之礼,却未料凡人入红尘,如钻进了千丝结,躲不得,避不了,是伤是欢喜早就已经不受控制。 素未谋面的万丈红尘将他牢牢包裹其间,原来,欢喜是这样的;书上说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竟是这般的滋味。 忽然之间,熟悉的冷檀香弥漫鼻间,游岚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已经三日不见的黑衣男子此刻正搂着自己,下颌搁在他的肩膀上,久久不愿意放开。 而后,那黑衣男子俯身低头欲侵夺方寸嫣红的唇间,游岚推抵了几分,见他隐有推却之意,黑衣男子慢慢放开了紧搂的双手,后退了几步愤愤说道:“你不愿意,方才为何说那样的话引我现身”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只是不曾现身而已。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不想把风寒传染给你。”游岚红着个脸低声说道,边说边起身攥住了黑衣男子的衣袖,仿佛稍不注意眼前之人就会消失般。 黑衣男子怔了怔,道:“上一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见游岚红着脸点点头后,那黑衣男子的脸上浮现了大片大片的笑容,冲淡了他与生俱来的冷意。 暮云合璧,月华洒满院子,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吟哦声,夹杂着男子温柔的言语和偶尔的闷哼,所幸私塾周边无什么邻里,一夜折腾到天上也无人打搅。 转眼间青荷朵朵出碧叶,蝉鸣就着风声快活。 “游夫子,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呵,我媒婆张没福气为夫子牵一回红线,还望能为这位公子做一次红娘。”媒婆张瞧见与游岚并肩而立的黑衣公子时,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身上去,恐怕只恨自己已入土的老母将自己生得太早,要不然自己打扮一番钻了花轿抬过去可不正好。 “张大娘,这是七弦的好友,若是他有中意的姑娘后,七弦一定寻您老走上一趟的。 ”游岚故作正经一番谈论,全然漠视了身旁脸沉得黑云般的男人。 “哎,大娘,咱们改日见了面再细聊啊,你、你干嘛拉我啊?”游夫子使劲憋着笑,一本正经道。 黑衣公子拽起游岚的袖子回了家,阴沉着个脸如煞星,瞧见他这样子,游夫子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你,你笑什么七弦,我问你,你、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黑衣男子一脸肃然道,眸子恨不得黏上去。 见他这一派严肃正经,游岚连忙收敛俏色,应了句:“好友算是吧!” “好友”黑衣男子故意咬重了字眼。 “额,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能算得上朋友吗?”游七弦睁着迷离可怜的眼睛盯着黑衣男子,装作一派无知的模样。 好个楚楚可怜的游夫子! “游岚,游七弦,游夫子,你、你、信不信今晚我折腾死你。”黑衣男子一甩袖子,黑着脸转过身去。 一听这句话,游岚脸霎时白了,一把攥住了黑衣男子的袖子,死活不肯放开,可怜兮兮道:“我错了 ,我们是夫妻,对的,是夫妻,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哪有娘子不知道自家郎君姓甚名谁”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说道了这黑衣男子的心坎里,变脸比变天还快,一朝乌云尽数散去,黑脸包公化作清浅一笑,附在书生的耳边低声道:“记好了,你家郎君姓厉名清明,至于字嘛,没人给取过,不过日后便叫追岚吧!” 隔几日,苍梧镇赫赫有名的媒婆张扣响了私塾的大门,脸上的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活活能夹死个蚊子,一张巧嘴将镇上首富家的千金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当真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再说这黑衣公子好福气,入了美人的眼,遂差了她跑这一趟,问那位黑衣公子愿不愿意上门入赘去。 厉清明嘴角抽搐了几下,脸黑得像是抹了层墨汁般,恶狠狠地甩下了句话:“游七弦,晚上好好等着。” 始作俑者的游七弦自知理亏,忙上天入地寻了一大通貌似有理实则狗屁不通的托词,硬是让那位素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大媒婆灰溜溜打道回了府。 这叫什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还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 反正游夫子随了厉姓后,唬人的本事涨了不少。 ☆、禁蛇 “求……求你……我求求你,救他,救他,好吗?求你了……” 看着秦歌匍匐于地,不断地磕头,额头隐隐显出了血迹,只是磕头的动作丝毫未停,那一袭青衫早已沾染污秽。 高高在上的城灵大人眉头紧皱,额角青筋突起,只得牢牢攥住椅背堪堪稳住身形。 纵使南烛身为陵游城一城之灵,修行千年的半仙蛇妖,终究还是堪不破情之一字。本奉判官之命守护这陵游城灵长之物,却没承想,倒是把心丢在了一介凡人身上,可为他生,为他死,破天荒地成了他的守护神。 而现在这个凡人,求到了南烛的面前,心心念念要救的却是另一个男人——陵游城的城主之子殷萼。 当真可笑,一介蛇妖,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意中之人为他人难过悲伤,为他人弃了所有的自尊,卑微地褪下所有的骄傲。 当初天劫之时,受的是五雷轰顶; 当初过十八层地狱时,受的是十大酷刑;雷刑也好,拆骨剥皮也罢,不过是皮肉之痛,咬牙挨过也就是了。 可要是心里难过呢? 吃什么丹药才会好呢? 凭什么?南烛你是傻得吗? 你可是城灵,要什么得不到?只要是你想要的,谁也别想逃过! 你想要秦歌,是吗? 你这个胆小鬼,揣着藏着掖着的小心思是要等着带到蛇穴里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6 等死去吗? 要他,就自己去拿,他要是喜欢别人,那就把他囚禁在身边,一年,五年,十年,一直等到他回心转意为止。 蛊惑的声音似暗夜鬼魅,一步一步引诱着南烛步入执念的牢笼,一脚踏入无边的深渊。 然后,一道晴天霹雳陡然劈下。 “凭什么?”南烛伸出手挑起了秦歌那张苍白的脸,上面布满了露珠般晶莹剔透的泪水,真可恨,这眼泪是为他人而落,“当初本座只说护你一世,这殷萼的生死与本座有何关系?嗯?” 秦歌,你不是要救他吗?那你要拿什么来换?你舍得吗? 南烛拂袖转身,城灵贵为半仙,只一个动作,便昭示了不容侵犯的高傲。 秦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咬唇道:“救他,我知道你能救他的,只要你肯救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当牛做马,什么都可以的,都可以……”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救他,不过我要你当牛做马。”南烛重又捏紧了他瘦削的下巴,手下加重了几分力道,似在泄愤一般,道:“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 南烛贴着秦歌的耳边吐着呼吸,一只手轻而易举挑开了他的衣襟,顺着衣领处摸了进去,后停在那处凸起处,慢慢捻抹起来,四目相对,道:“嗯?你是愿,还是不愿?” 南烛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君子,算了,本来就是一条冷血的蛇妖,只是想要一个人而已,是君子又如何,不是君子又如何,或许等做了那等亲密事之后,就不会再那么排斥了。 他抚摸着身下那具属于男子的身体,不柔软,也不似温香软玉,可是却像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教人恨不得揉碎了混进骨血里,恨不得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秦歌的眼色中散过恐慌,眼泪自眼角淌过。可是终归还是忍住了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任身上人为所欲为。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从眉心,鼻梁,嘴唇开始,到喉结,锁骨,小腹,再到…… 南烛仿佛已经不能自控,欲望与嫉妒早已袭漫入心。 他无法,只能更加猛烈地占有与掠夺,暂时地耽于无比空虚的欢愉之中。 痛得厉害的时候,秦歌也只能咬紧下唇,将声音和着血吞下去。 “别咬。”南烛见了,伸出手指摸了摸他已出血的嘴唇,道:“咬这里。” 那是南烛的肩膀。 其实南烛是个好城灵,护着一方百姓现世安稳,免遭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迫害。 他也会是一个完美的良人,只可惜,在秦歌给出心后,他才出现,早些时候去了哪里呢? 一旦错过,便是终生。 那殷萼不过是这凡间一粟,却得了南烛思而不得的一颗真心,还真是有幸,不过,可惜的是,却是个不惜福的人,视秦歌为洪水猛兽般,避如蛇蝎。 他人的弃之敝履,却是另一人的求而不得。 世上这样的事还真不少。 南烛是个守信用的,大费周折托了牛头马面寻回了殷萼的魂,又亲自在家设坛施法引魂入体,逆转生死。 听说那殷萼醒了之后,活蹦乱跳,只是丧失了一些记忆,也没甚伤损。死心眼的秦歌不放心,日日偷偷地躲在殷家门外,像个痴子,等上一天,只为看上那人一眼。 这凡人还真是死心眼,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殷萼,与他并无缘分,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以为偷偷地喜欢,可以放弃一切的喜欢,他终会回头看上自己一眼,可最后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深陷其中的人何尝不知道之可悲,秦歌是,南烛是。 爱而不得这种东西,谁先沾惹上了,摒弃不了了,便成了跗骨之蛆的可悲。 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入冰与火的深渊,一生围困其间,不得出路,除非死。 秦歌是陵游城内小有名气的教书书生,写得一手的好字,笔墨横姿,有如行云流水,画得一手的好丹青,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他住在东边头巷子里最后一间,双亲早逝,孤身一人,后来城灵现身,便寄居在此。 斜阳草树,暮云合璧,小小的院门门槛上坐着个引人频频注目的男子,尤其好看,只是这好看之中,又太过阴柔。 那正是赖在秦歌家中不走的南烛。 他窝在门槛上,微微低着头,见了大姑娘羞怯地拿眼瞟他的时候 ,便磨磨牙恶狠狠地瞪回去,然后复又低下头去。 其实,他想,他这一城之灵,千年的半仙蛇妖,做得可真是窝囊至极,竟然连一个凡人也不如。 那殷萼好歹有秦歌如此掏心相待,可真是情真意切,情深似海,教人惊叹,教人钦佩。 呵,秦歌,不就是个凡人,还是个死心眼的愚蠢书生,真是死心眼,傻子。 这个傻子从来也没有好好看过他,看过他南烛,哪怕只是轻柔地唤一声,哄一时开心也好,也从来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色,哪怕是在有事相求于的时候。 南烛想:娘说得真对,千万不要对凡人动心,人心太可怕了。也不要先动情,先动了情的那个人,是最容易受伤害的。 凉风吹皱一池水,卷起片片落叶。 一晃,已经入秋了。 院子里种得枫树,一片红叶似火,几只黑乌鸦停在上面,叫得嘶哑。 南烛皱了皱眉,抛了几颗石子将那几只扰人的鸟赶得远远地。 俗话说,乌鸦落房头,开口就是祸,大早上的,真不吉利。 好的不灵坏的灵。 晚间,秦歌教书回来,神色恍恍惚惚,屡屡出错,差点撞到门上,口中喃喃道:“他……他要……要……到底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不明所以,只是他眼中的清明散去,如同呆滞了般。南烛掐指一算,目光渐冷,似有痛色,原来是那殷萼三日后要娶亲以作冲喜,而要娶的自然是一个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马表妹。 那女子素有佳名,温顺贤淑,有徳有貌,在闺阁中上敬双亲兄长,对下教导幼弟小妹,善待家仆,名声极好。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看着秦歌为了一个快要成亲的男子这般颓然,心疼怒意骤然上涌,南烛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般模样 ,殷萼又瞧不见,何苦如此作践自己?我……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对吧?” 他咽了咽口水,顿了顿,对上对方尚不清明的双目,道:“秦歌,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有什么好,如今还要娶别人,你忘了他,好不好?” 秦歌没有丝毫反应,半晌沉默不语,南烛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踱到窗户边上透透气。那三日,秦歌就这样呆呆的坐着,而城灵大人也守了他三日。 殷府的锣鼓声声,响彻了整座陵游城,鞭炮噼里啪啦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7 惊起树叶间的秋鸟。 人人都道,少城主的新娘子的嫁衣可真好看,那颜色,那金线,那布料 。 人人都道,新娘子长得可真美,天仙一般,配的上咱少城主。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大道,十里的红妆,那昂首高高坐在白马上的新郎官,当真是鲜衣怒马。 欢声顺着小巷子一路传到了居于最后地小院里。 秦歌先开始怔了怔,一滴泪冷不丁地落下,甚为冰寒凉透。 胸腔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都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殷萼时他说的话。 像是烙印一般烙在了心里,自此之后,再也挥之不去 。 尽管殷萼俨然不记得一个字。 没关系,都结束了。 他看了看守在一旁的南烛,心里莫名其妙蓦地一软,出声道:“我饿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知道饿了。南烛去了厨房亲自给他做了爱吃的东西。 死心眼的凡人,总归是要开窍了。 呆子书生,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第一眼我就看上你了,一身青衫如竹。南烛边亲手煮粥边想。 当时南烛初到陵游城,逛街市时,遇见一书画摊子,摊子上贩卖各式书画,山水画,花鸟虫鱼,还有人物画,仕女图,可卖的最紧俏的却是俊俏的世家公子图。 南烛瞥了一眼,买了最受欢迎的一张画像,行至无人处,使了个幻形术,变作那画中人的模样,继续大摇大摆走街穿巷,不少大姑娘朝他扔花手绢、花骨朵儿,实在新鲜。 后来不知从哪蹦出来个母夜叉,竟然追着朝他扔瓜果,个个足足有拳头大小。 南烛只能拔腿以避之,然后,就在那湖边绿柳之下见到了那抹背影。 一身青衫,苍翠如竹。 那人就是秦歌。 自此,彻底沉沦,陷之弥深。 那日,南烛有心相交,便上前叹了几句,谁知这傻书生当即脸色大变,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似乎是生气了。 后来呢? 哪里还有什么后来? “砰!” 一地的白瓷碎片。 白瓷碗落在房间栏槛上,发出尖锐的破碎声音。 房梁之上,吊着位青衫长身的书生。 南烛瞬时失了神,心烈烈地颤抖着,嘴唇上下一开一合,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长袖一挥,吊着的男子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眉目舒展,似已经解脱一般。 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曾说我着青衫,苍翠如竹,养眼的很。 一道灵光乍然劈过天灵盖。 这句话,是殷萼对秦歌说的。 不,不是的。 这句话明明就是南烛对秦歌说的,在柳条摇曳碧波漾漾的树下湖边。 南烛揉了揉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向外涌出,世人都说,妖无心,无情无义,无殇无泪,可这眼泪,与凡人的无异。 秦歌,南烛,在一开始就已经错过了,纵使日日相见,也不会…… 这笔该死的阴差阳错,这笔剪不清理还乱的烂账,究竟要找何人算,又是谁的错? “这身青衫,穿在公子身上,苍翠如竹,好看的紧。” “哎,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哎,别走啊!” 无人应,湖边依旧杨柳飘絮。 再一春。 秦歌死后,南烛向判官撂了挑子,独自回了修行的枫遗山,山上竹林成海,青翠苍郁,此后,再不复出,立誓永生永世守着一座坟。坟头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 吾妻秦歌之墓。 ☆、姜瑛 “大哥,你平日里如何胡闹,我也不愿再说,只是这次确实太过火,父亲怕是气得不轻。”座上一白衣男子收眉敛目,声音沉沉,美玉般的脸上早已是苍白无一丝血色,身姿孱弱,纤细的骨节紧攥得咯咯直响。 “那是你的父亲,与我何关” 堂间笔直站着另一男子,高冠鲜衣,穿得花里胡哨,花孔雀一般,只见他先怒冲一声,片刻之后慌慌忙忙,连声不迭地陪笑道:“二弟,大哥这次知道错了,真的,不过出云已经有了我们姜家的骨肉,日后孩子出生还得唤你一声小叔父,断断不能再流落于烟尘之乡的,说出去还不是丢咱们姜家人的脸面,你说,是吧?” 边说边缓慢挪到了座上人的身边,右手想伸出去覆住自己二弟的指尖,斟酌再三还是黯然缩了回来。 只耷拉着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肩膀下垂,当真是一派要死不活的混样。 这正是姜府无权无势的大公子——姜鹤,而那堂上掌势的白衣痨病鬼,却是他名义上的二弟,姜家的二少爷——姜瑛。 “你还知道丢姜家人的脸,那戏子有什么好,如今还让她有......”姜瑛脸色愈发难看,苍白似鬼,口中的话再说不下去,将将卡在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遂欲拂袖而去。 姜鹤见此状,呼吸一窒,一口白牙紧咬,忙欲迎上去问个明白,终究被姜瑛一句“既然那女子得你青睐,我自当去求父亲成了你的美事”生生堵在了门口,双手双脚全似僵硬不得动弹,脚下一不留心,一个踉跄瘫坐在地,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只双眼呆滞目然,宛似死人。 下人们只道自家不顶事的浪荡大少爷又惹了什么孽障,留下一堆烂摊子容二少爷收拾,不过主子始终是主子,下人最要紧的是安守本分,不该看的,不该听的,都要避着,于是一应地噤若寒蝉,不敢妄自探测。 只是可怜了姜二公子,明明是天生的富贵子弟,天份极高,头脑灵活,精明能干,无论是读书还是经商,皆是一把好手,若是照此下去,跃入龙门指日可待。 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生生的一个七窍玲珑剔透的人物,偏偏身患顽疾,不治之症,怕是没几年活头。 外人只道,这姜家老爷已是末年,幸亏出了个姜二,撑起了一片天地,只消那位去了,就剩下酒囊饭袋的姜大少爷,这姜府指不定多鸡飞狗跳闹出多大的乱子,只等着看吧,唉,都是讨债鬼啊! 话说这姜家也是有趣,十里之内难碰上这般的。但凡是有点根基的家族莫不是以长为尊,以嫡为贵,三纲五常中也道从父从兄从子,兄长之话比之如父,偏就这姜府也是个异数。 姜老爷子偏惯爱幼子姜瑛,自小作后承祖宗基业的人物育养,雷厉风行手段厉害。而姜家大少爷,自小是个没权没势的,挨了打也是和血吞,无处诉,无人哭,亲娘早去,爹不疼,没娘爱。 天行有常,世道轮回不堪人定,这姜家二少爷百人宠,千人哄,也逃不过满身缠疾,身子骨江河日下,不过弱冠之年,脾气秉性断无半分活气,府中之人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8 之如夜遇白无常般,仿若只消冷风一吹,顷刻间就能魂归黄泉撒手人寰。 而姜大少爷眠花卧柳流连花楼,活脱脱一个花间浪子纨绔子弟,却不见平常浪子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虚弱之态,反倒是得了一副好皮囊,相貌堂堂,英气十足。 这老天爷还真是公平啊! 姜府主堂内,座上还是那位白衣二少爷,端起青花瓷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姿态甚是雅致。 堂下规规矩矩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低眉敛目,双手小心翼翼地绞着帕子。 “你就是我大哥口中的出云”姜瑛撩起眼皮,随口问道。 那女子福了福身,怯生生小心应道:“回……回二少爷,是,奴儿出身青楼,幸蒙大少爷有心垂怜,处处照料,能侍候他,是奴三生修来的福分,望二少爷成全。” 再一抬头,梨花带雨,引人怜惜。 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拳拳情意,好个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姜瑛抬眼瞥了一眼堂下女子,桃红上袖湖绿裳,眉目倒也算是清秀,细眉杏目,乖巧娇柔,连声音都是软软的,原来他大哥喜欢的是这般模样的女子,只是做得温柔乡,不知可否做得了美人灯下红袖添香? 他心中略略郁结,似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得挥去,遂挥了挥手示意仆下妥当安置那唤做“出云”的女子,自己倚在紫檀木美人靠的背板处,垂目深呼吸了几口,又想到自己大哥此刻恐怕还在外面厮混作乐喝酒,心口一痛,止不住咳嗽声声,一股锈铁味霎时涌上喉咙。 他原非姜家老爷之亲子,他娘本是姜家老爷故人,身死之后留下丁点骨肉,姜家老爷怜他一幼儿孤苦伶仃,恐日后颠沛流离无枝可依,遂将他捡了回来,入了姜氏族谱,此后衣食住行,无不经手,从小悉心教导,诗书字花画,商经手段,无一不通。 后来竟欲将姜家基业尽数交与他,只道姜鹤是个没头脑的,只知游戏花丛,如何能守家财使之不外流,保祖宗基业长存。 许是这般不得父亲青眼,大哥自后愈发混账,留连秦楼楚馆红绡帐暖,狐朋狗友戏作一团。 这一出乱七八糟的戏,竟不知是孽,还是祸? 月色正浓,欲沉清湖,鸟叫蝉鸣,夹杂着声声蛐蛐叫唤。 姜瑛素有夏夜开窗入睡的习惯,此时只见一道模糊黑影跃过窗子,放慢脚步,轻声试探着向床前挪动,身体摇摇晃晃,一股浓烈的酒气袭面而来,约莫三尺距离的时候,陡然停下脚步,再不做前去。 姜瑛本来就疾病缠身,夜里难睡得沉,这般酒气,这般动静,如何醒不来,只静静地闭着眼睛,详装不知。 那身影挺拔宽阔,定定地盯着床上之人瞅了半晌,目光痴痴迷离,指尖停留在那张苍白脸面上方半晌,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趁着月色朦胧,那道黑影顺着原路翻出窗棂,只听窗外“咚”的一声,声音沉闷,夹着一声闷哼。 黑夜中,姜瑛睁开了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梁,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傻子莫不是滚下了窗户思及此,竟不自觉嘴角噙了一丝青涩笑容,不过片刻恢复满目怆容,喜色不过片刻云间,划归无形。 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虽其间牵扯无数,父亲偏爱于他,兄长心中定然是有怨懑的,可到底尚有几分情意在。 只是年岁越长,隔阂越多,纵使心中有绮念,也是扭曲的、不能存于青天白日之下的、罔顾人伦的,如今大哥已成家立室,日后断然不复从前那番,尽管他自己知晓大哥以前待他也是面上笑心里恶,或许也有真心,可这些真心,早已经被搅得复杂绝伦难以辨认,不过是求个称心如意罢了,就这么难么? 有些时候,欲与情彼此纠缠,实在难以辨析。而情与利却是分庭抗礼,相爱相杀,落了个七零八碎混成一锅大杂烩的下场。 相爱吗? 没有一个人想承认。 没有一个人会承认。 自出云入了姜府后,姜家大少爷果真收了不少脾性,成日与自家妾室对面画眉,琴瑟和鸣,倒也给姜府少添了些糟心事,那以前常常找上门来的老鸨也不再来。 姜瑛见他夫妻相与和睦,妻贤夫顺,心间泛起阵阵悲凉,却也稍加安慰,一时之间竟不知于他而言究竟是乐事还是哀事。 那个人,以前说过喜欢他,现在却总是让他难过。 当真是可恨,可更恨自己,如今这般局面不正是自己所一手造成的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姜瑛之母曾与姜家老爷相识相知,可无奈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这神女心中所慕亦有他人,一朝嫁作他人妇后,生下一之有名瑛,不料天妒红颜,一朝香消玉殒,留一子存于世,后被姜府老爷养做亲子,改姓姜。 此子相貌甚肖其母,细眉杏目,挺梁薄唇,肤色雪白,身姿纤长,雌雄莫辩。 那姜府老爷原是想将他做儿子养的,时不时见之缅怀故人一番,未存什么龌蹉不堪的心思。 谁知这被含在嘴里养的心肝有朝一日竟与自己的儿子姜鹤一来二去渐生情意,被撞破后,自家养的孽障竟玩了一手离家出走,带着心肝私奔了事。 气得姜老爷一口心头血溅在帘子上,以前心爱的女人被抢走,如今一手养大的宝贝也要跟人跑,还是跟自己的儿子跑,如何能忍? 什么人伦,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纲常?想要的只能自己去拿,若是这都拿不到,还要什么人伦? 欲,情,人伦,义理,子,父,求不得,舍不得。 魔怔了。 抛下一切私奔的终究还是被逮了回来,家法伺候,祠堂之内,姜府的大少爷被打得血肉模糊,半死不活,差点一命呜呼。 虎毒尚不食子,要不是只这一道亲生血脉,这姜府老爷,怕是真要打杀了这孽障。 而姜瑛被压在一具躯体之下,那覆在他身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老爷,他喊了十载的爹,那双曾教他写字作画的手,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抚摸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含着赤果果的欲望,一寸一寸的往下,滚烫滚烫,撕咬,掠夺,不复温柔,尽是疯狂的占有与侵略。 衣裳被撕扯地干干净净,与身上之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泪水毫不顾忌地滑落,沾湿了一方枕巾,纤长笔直的双腿被高高地抬起,下半身完完全全地□□出来,身子像是被一把灼热的利刃活活劈成了两半,而后一次次激烈的撞动与律动,越来越深,越来越快,数百道或急或缓、或轻或重的进出,喘息声与水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麝香气息。 姜瑛像是五感尽失,不想听,不想去想,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噩梦,可是,疼痛确是实实在在的,他想成个死人,好可惜,他不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19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当房门大破的时候,他看见了姜鹤眼中的惊愕、悲愤、自我厌弃与血红。 十数载的养育之恩,他姜瑛却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要搅得人家父子相残斗得你死我活吗? 他闭上了眼,纤长的双腿自发缠上了身上的疯子的腰,渐渐地箍紧,下身紧紧相联,手臂主动绕上去,放开紧咬的牙关,□□求欢声一泻而出。 自愿的总比被强迫的结局要好,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大哥会心性泯灭,亲手要了斩杀其父,犯下天诛地灭永世不可超生的罪孽,往后沉入世人谴责的深潭,陷入自我厌弃的沼泽不可自拔。 脏,真脏! 看罢这等丑陋之态,这样,他就会心如死灰了吧。 日后,他依旧还是姜府的大少爷,还是他的大哥。 这等的腌臜事情与他再也五关。 入秋了,天气渐凉,姜瑛披了一件外衫立在荷花池前,塘里的荷花荷叶早已枯萎,一片残色。 都过去三年了,还有人记得当初吗? 秋风入喉,姜瑛止不住大咳起来,帕子上染上一层颜色寡淡的血,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然而他对着帕子释然地笑了笑,如今,死也可以瞑目了。 他亲眼见着姜鹤自我放逐、自我堕落了三年,而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以前的情种,做了三年的花间浪子,如今总算是可以幸福了。 那女子,叫出云,细眉杏目,生得好,命更好。 大哥,下辈子,你不许再娶别人了。 转身回房,清癯的背影甚萧索,远处阁楼上有人一直目送他回去。 数月后,姜府二少爷病重,举城皆摆手道无力回天。 当夜,姜府之中窜起了冲天火焰,惊醒了一众家丁,着火处不是别处,却是姜二少爷的院子。 院子偏僻,待众人皆手忙脚乱惶惶赶去时,烈火大起,浓烟阵阵,而里间禁闭,院门紧锁,手忙脚乱抢救一番,到底是火势如龙甚是逼人,待至天色微明,徒眼只见一片残垣灰烬。 只余两具焦尸,紧紧相拥,分也分不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姜家老爷见此情景,老泪纵横,当场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那其中一具焦尸正是病入膏肓的姜府二少爷,而另一具已烧得面目全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其手指上有一枚玉扳指,经出云辨认,正是大少爷之物。 一夜之间痛丧二子,姜老爷醒转过来时,老眼昏浊,遭受刺激太大,一夜头发竟乎全白,喃喃道:“吾儿,吾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年丧子,三大悲事之一。 因两具焦尸无法分离,姜府老爷便特地重金请棺材铺老板做了一口合棺,将两个儿子葬在了一起。 石碑上刻有【姜氏长子姜鹤/姜氏次子姜瑛】之墓,墓旁刻有一排小字,尽云此兄弟二人如何恭敬友爱,有情有义,生同生,死同死,兄弟之情,可表于天地,感人肺腑。 生不能同枕,娶卿为妻,死后能同穴而葬,得此殊荣,再无所求。 ☆、戏莺 书上记载,花虫鸟兽之中,莺甚痴心不改。所失钟情后,从此春花风秋霜,只为一人候。 说不上是褒是贬,世人总喜欢将自己的一些臆想强加在一些所谓的存在之上,是谓意象。 当真是可笑! 之所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是全无由头。这几百年间,物转星移,沧海桑田,我流转于世间红尘,换了一副又一副的皮囊,到最后,连自己最初的名字也不曾记得,自以为见惯风月情浓逢场作戏,一夜笙歌过后,烟火渐凉,谁还记得昨夜醉后的痴话。 如你所料,我是妖,本身是一只夜莺,这恐怕也是唯一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印记。 幻化成凡人总有个不好的弊端,凡人有生老病死之痛,一世太过匆匆,也因于此,每过二十年,我总得假死一次,后再重新以另一个身份沉溺其间。 都说了,我是一只夜莺,得了一副好嗓子,走的也是优伶的行当。我又不是人,管他什么偏见。这世上的人本就奇怪的很,明明一掷千金只为戏子一笑,却又偏偏瞧不上这些不上道的下九流,岂不是自相矛盾 “笙吟,小祖宗啊,可算是找到了,来来,赶紧装扮一番,咱妙音楼的贵人到了。” 说话的是楼里的老妈妈,平素惯会算计逢迎,眼光老道毒辣,最是一只老狐狸,谄媚样,刻薄脸,瞬间转幻毫无压力。我瞧着,她倒是应该去演个变脸的把戏,准保赚他个钵盆瓢满。 贵客 来妙音楼的哪一个不是恩客也不见她如此大费周章,非得死乞白赖求了我去应承 那老婆子也说不出那人的身份来历,只道华服贵饰,非富即贵。 起妆描眉,束发留缨,挑了件樱草色的织锦深衣,不显寡淡即可。 妙音楼里流光溢彩,脂粉气甚浓烈,新来的琴师是个人才,一曲已尽余音缭绕,只不过红尘情爱之中求得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罢了,甚是可惜。 我推开那扇一码三箭式样的木门,里面窗户大开着,清风吹拂镂花的丝幕,一轮明月洒在地上,还真有几分意境,只那两根红蜡烛实在煞风景得很。 那对面的公子显然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张苏绣帕子给他揉了又揉,都快绞出个洞来,涨红了脸好个天真! “不知公子想要听些什么” 照着平素的流程,我踏着步子询问了一句。 “我、我、我第一次来,不、不知道,随意就好,随意就好!”他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总算是把一句话说齐整后,重重吁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瞧了我一眼,怔了一会应该觉得盯着看不合适,重又低下了头。 以往那些人见了我,一双眼中能放出半厢的光,妖物就是占了副皮囊的光,免不了有勾魂摄魄之力。如今碰上这么个含羞内敛的主,以往那些招数倒是不顶用的。 我给他唱了一支竹枝词。 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亦有情。 一曲终了,那公子跟着呢喃一声:“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亦有情。” 声音轻柔似羽,举手投足间尽是青涩。 来妙音楼这种地方的,不外乎两类,一类寻得欢做得乐,一夜风流;还有一类寻枝解语花,一吐愁肠,反正戏子优伶见惯了恩怨情仇,听过也就罢了,故事而已。 他姓夏,名晏归,当朝太子太傅独子,天下储君的陪读,风光无限,前程似锦。 可是他自称病得严重,我道是什么顽疾恶根,原来是他不喜女色,怀疑自己有那啥断袖之好,特地来妙音楼求证一番。 我吃吃一笑,问道;“夏公子,那你现在可确认了?” 室内暗香浮动,月影泠泠,我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0 捞起细颈宽肚白净瓷壶,自顾自饮起来。 夏晏归踌躇半天,幽幽道:“原先、原先可、可能尚有怀疑,现在确定无疑。” 我斜斜瞥了他一眼,故作轻松道:“哦” 他一脸羞赧,道:“我看见余笙吟的第一眼,就心无旁骛地喜欢上了。” 灵台一震,停在杯盏上的指尖微微停顿,余笙吟啊余笙吟,风月之地混了几百年,今天多喝了几杯混酒,就叫青头楞小子一句话乱了心魄,枉你白做了几百年的人! 也许见惯了逢场作戏的戏言,少年公子的真心剖白,显得有些稀罕罢了。 他望着我,目光痴迷。 目光像是一层无暇的纱,罩在我的身上,有些烫人。我嗤笑了一声,道:“不少来妙音楼的,可都曾说过夏公子口中的欢喜。” 他的目光迟滞良顷,与我四目想接的时候,慌不择路仓促离开了妙音楼。 今夜说是不得趣,却也有些意思。 只可惜,好像有些晚了,我也不明白为何徒生怅然之感。 可能是因为夏晏归中途离开,我这也是头一遭遇了冷场,难免怏怏不乐。 一连一月有余,那夏公子不知着了什么魔怔,一掷千金,夜夜邀我至城外映雪阁,可是阁中除了丫鬟小厮外,并不见他的影踪,酉时至,辰时归。 罢了,罢了,反正他们家家私甚厚,不过是腾个窝睡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后来,他也会出现陪我喝上两杯清酒,说上几句话,目光沉沉,全然不复初见时的模样,眸间泛着一股子隐忍劲。 他说,他要的是余笙吟的一颗真心。 我笑了,笑的有些花枝乱颤,真心,真心,妖哪里来的心? 这是我这几百年听到了最冷的笑话。 情爱偷欢不过是欲驱使所致,于妖而言,更是如此,要知道一旦将真心交付他人,不就等于往马头上套了笼头缰绳,自己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后来,老皇帝驾崩,太子成为新君。夏晏归一十八岁越其父位居高位,成了本朝自始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少年得意,鲜衣怒马一夜望尽长安花。 其实我有庆幸,也有些失望。 相遇终究相疏,总有这么一天 。 夏晏归喜欢的是第一眼的余笙吟,是迟迟不肯抛出真心的余笙吟。世人都是如此,所求的无非是求不得,太容易得到的反而弃之敝履。 我还是进了丞相府。 妙音楼中的人都说余笙吟祖坟上冒了青烟,将当朝夏丞相迷得神魂颠倒。 对此,我其实很想辩解两句的,首先,我是一只夜莺,家中没有祖坟。再则,祖坟上冒青烟不一定是好事的。 这世上再没有人像夏晏归一样能将紫色朝服穿得那般......嗯......那般好看! 不可否认,夏晏归朝夕相处这一招,徒求个日久生情,还真他妈的有用处。 我好像,好像喜欢他! 可我只是一只能幻化人形有副好嗓子的妖,并不能预卜先知,也不知道丞相府外雨幕中的那个人——竟然是当今天子。 我见他浑身湿漉漉的,魂不守舍的站在丞相府外,心中生疑,可瞧见那一副痴人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顺着声音,他应该也看见我了,那目光,似有些哀伤。 也许是觉得不该笑人家,遂匆匆回屋讨了柄雨纸伞,冒着雨塞给他。 夏晏归刚好从内室出来,见我衣裳潮湿,忙唤来丫鬟替我更衣。 我瞧了瞧方才那人站的方位,此刻已经人去不留踪。 真是个怪人!我想。 天子口谕送到丞相府的时候,夏晏归怔住了,我也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连同口谕送来的,还有一柄油纸伞,正是当日我随手取出送给那个淋雨的痴人的。 “宫中有什么好玩吗”不知怎么,明明是很让人难过的事情,倒叫我说的跟去游玩一般。 “笙吟,我不许!任何人都不能!”夏晏归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向了静堂梨花木案上。 “夏丞相不许就行了吗?天子之令,群臣莫不敢违,难道夏丞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哂笑一声,似在笑他,又在笑话自己。 “夏丞相什么时候,你我这般生疏”夏晏归似浑身脱力坐在椅子上,脸部埋在手间,肩部微微颤动,他在压抑着什么,我没有见过这般的他。 良久,他道:“你愿意吗?” 愿意进宫吗? 我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咬咬牙,笑得没心没肺,道:“宫中要什么有什么,好玩得紧,我自然愿意的不能再情愿了。” 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 期望着他会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无言。 进宫的那一天,有风。 隔着珠帘,风中那一身紫色朝服衣袂翻飞,渐行渐远,我看不见他的脸,隐约只知他嘴角微动,似在说什么。 宫中宫阁林立,闲人多,担惊受怕的人也多。 天子将我安置在映雪楼里,映雪,映雪,连名字都跟宫外那外院一模一样。 我不喜欢,将它换成了戏莺阁。 与夏晏归一样,天子也管我要真心。我是真不明白了,这两人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一个两个管我要真心。 平时他也不怎么到戏莺阁,只是每逢丞相大人进宫的时候,无一例外,他总会召我过去,搂着我的腰坐在他的腿上。 夏晏归从始到终低着头,我看见他的骨节攥的发白。 可惜的是,那不是为我,思及此心里漫上了一层悲哀。 我只能使尽浑身解数在天子怀里娇言媚语,我知道,这是天子所希望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保有最后一丝尊严的方法。 是的,天子喜欢的是夏晏归。 他在大雨中所等候的也是夏晏归,只不过那一日,我逢了个巧,给他送了把伞。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我有些累了,趴在天子的肩上沉入梦乡。 这样也好,这一场风月中,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就好比早上照铜镜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细细一端详,自己还真是多余的。 再此碰上夏晏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穿紫色朝服的样子,怎么就那么好看 “丞相大人,奴才身上有伤,不能行礼还望见谅。”我眯了眯眼睛,道。 夏晏归似想到了什么,面上红的滴血,眼中似有一抹痛色闪过,冷言道:“不用!” “怎么看着自己想爱不能爱的人与他人交好,心中不痛快吗?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继续讽刺道。其实我本心并不想闹得如何,只是心中不痛快。 “我......笙吟我......” “奴才可承受不起丞相大人一声名字,这岂不是要折煞奴才的”话音刚落,绕过他匆匆回了戏莺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1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骂的是他,亦是我自己! 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说他好像喜欢男子! 那时我笑了! 如今再回忆的时候,除了天子,我再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入夏晏归的眼。 一颗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书案上。 夏晏归,你爱的究竟是谁我很想这样光明正大地问一句,然后慌慌张张地逃开,让自己不听到最后呼出的答案。可是现在不必了,该知晓的都知晓了。 我离开了宫中,离开了红尘,一头扎进大山密林里,重新做起了一只野山莺。 时间长了,心里的伤口也结痂了。 这上杆秤不过二两轻的真心,哪里有人在意 我这一只夜莺妖做的也够窝囊,活的跟只鸵鸟一般,以为将头埋进沙土之中就好了。 大山里时间过得很慢,几十载花开落后,我以为所有的伤心往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世上那个第一眼见了我涨红了脸好个天真的夏晏归与我再无瓜葛后,再度出了山。 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再远远地瞧他一眼,看着他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红尘俗世依旧如同昨日,不过匆匆换了一批新人。 我问了位老先生:“老夫子,您知道夏晏归夏丞相吗?” 老夫子眼眸中亮光一闪,旋即摇了摇道,颇作惋惜道:“哎,夏丞相,如何不知只可惜了......” 可惜 我听得一头雾水。 老夫子继续道:“夏丞相有经世之能,只可惜做了一年丞相,就辞官寻人去了。” 像是心底已经死去的东西又复活了,我问道:“他寻谁去了” “小老儿老了,哪里还记得这么细致,只记得那戏子以前是妙音楼。” 妙音楼! 夏晏归,你喜欢的,是我! 对吗? ☆、鬼笳 “时辰到了,各位上路吧……” “人死如吹灯拔蜡,过往恩怨情仇一概烟消云散。”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酒也空,气也空,世间浮华……世间浮华一阵风……一阵风——” 鬼笳做了几百年黄泉引路人,来来回回踏着生死路,反反复复念叨几句词,不知见了多少孤魂野鬼。 有的人死了,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恍恍惚惚痴痴傻傻,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又是要去往何方,只知道跟着位吹胡笳的黑袍使,也看不见如何面目,一路走一道忘,浑噩间饮下孟婆汤,穿过奈何桥,从此,一别前世。 也有些泼皮耍无赖的,生前逞威风不够,死后一摞子狗怂臭脾气还要带到阴曹地府来,都是纸老虎一个,只消鬼差装模作样扬上几鞭子,杀个鸡,敬个猴,一树儿给削直溜了。 还有一类前世不忘心有执念的魂魄,不忘恩,不忘仇,不忘情,死活不愿意入六道轮回,言之凿凿,振振有词,这样的,便抛入忘川河里教他洗上一遭,再想不通,只管教他泡个够本。 “喂,说你呢,磨磨蹭蹭的,为何不走?”鬼笳转回来催促道。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溺死鬼,全身湿漉漉的,素色衣衫,他眉头紧锁站在原地来回徘徊,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鬼差大人,我家娘子还在家等我回去呢,求你放我回去吧!” 好个天真烂漫的溺死鬼,上了黄泉路,还回得去吗? 尸身都不知道烂到哪里了! 鬼笳素来没什么好脾气,痴情种子见多了也生漠然,冷然道:“回去?白日做梦也轮不上,走吧,走吧!” 闻此一言,那溺死鬼心头一禀,四肢缠上一颗合人抱粗的阴阳树,哭着闹着不肯走,回不去,就死活要等在这里,做只千年王八万年鬼。 按惯例碰到此等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听话的,推到忘川河里浸入一通就是,今天鬼笳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指着不远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孤魂,道:“你要像他一样在这里等?等了几百年也没等到人,你看看他的魂魄,都快散尽了,就是立刻去投胎也只能做个不知朝暮的蜉蝣,你还要等?” 他特地提高了语调,果不其然,溺死鬼盯着大石头处的游魂,脸色愈发灰白。 依稀能分辨出那游魂身上衣料价值不菲,想必死之前也是个富贵人物,真如鬼笳所言,三魂七魄颜色浅淡,堪堪弱弱,好似一阵无来由的风就能刮走。 管它人世黄泉,一旦倒行逆施,都是要先痛的。 “尘归尘,土归土……” “尘归尘,土归土……”溺死鬼跟着念叨着,跌跌撞撞滚过了奈何桥。 鬼笳望了一眼坐在大石头上的游魂,摇摇头,复又司其职。 那游魂一坐就坐了几百年,也不曾瞧见他要等的人来,那个人现在何处?轮回几次?相貌可曾变否?一概不知,只知道痴等,傻子一个,到时候灰飞烟灭魂消俱散又如何? 管它呢,自找死路的游魂,忘川里浸了几百遭,屡劝不改,该! 几百年前,也有这么个鬼,生前死得凄惨,受千刀万剐之刑,入了阴曹,百般不愿踏过奈何桥,执念太重,便教勾魂使送到了阎王殿里。 “小鬼,你可知下辈子你入得是鼎盛富贵人家,有入朝拜相的造化,还不愿吗?”坐在主座上的阎王爷神情肃穆,庄重无比,气势甚是压人。 小鬼胆子小,惊慌失措顷刻跪倒伏地,抖抖嗦嗦,话也讲得结结巴巴:“小鬼……小鬼上辈子姓叶……名……名书,字颜玉。” 阎王爷绷着的黑脸面差点破功,谁问他姓甚名谁,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干咳两声道:“你答得那是什么狗屁东西?” 小鬼见阎王爷动怒,连忙朝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勉强镇定下来,先行三跪九叩之礼,后道:“生前之名,生前之事,生前之人,若是入了轮回,什么也不记得,小的有恩尚未报,有仇也未报,实不能再入轮回,求阎王爷成全!” 眼前小鬼生前本是朝廷命官之子,后其父一遭沦为阶下之囚,举家入狱杀无赦。人多注重香火传承,百般拼命以一同岁男孩冒充之,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得其父一叶姓同僚收养,化名叶书。 此同僚仕途平平不足称道,却有一子天资卓越不凡,名籍字子尚,入世后如平步青云,擢升连连,终位极人臣,朝堂之上颇具手腕,与叶书情谊深厚。 后旧皇垂暮,其子各怀鬼胎欲登大宝,叶籍素慕十三皇子,虽不得其心,仍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借叶书之手剪除东宫太子,危帝勉撑残体誓要彻底清查太子一事,东窗事发大祸临头之际,叶籍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弃子以明哲保身,百步已行九十九,断没有回头路。 那弃子是叶书,罪臣之子,毒杀太子,任何一条足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2 教他身败名裂罪至凌迟。 三千刀不是刮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叶书身死入地狱,不肯轮回入钟鸣鼎盛之家,报恩报仇执念太深。 阎王爷一扬手,沉声道:“小鬼,杀人不放火,造桥不铺路,报仇报恩不二做,要是你等来了他,这恩和仇如何取舍,你想好了吗?” 叶书低眉垂首,拳头攥得生紧,无力道:“小鬼不知,望阎王指点迷津。” 话音刚落,复又叩首跪拜,头磕得“噔噔”响。 阎罗王略一沉吟:“叶家于你有再造之恩,他与你更是竹马之谊,你不愿伤他;可他将你推上黄泉路,你又不甘心教他逍遥自在,两厢矛盾,挣扎取舍,如此这般,还不如教本王收了你的记忆,留与地府做一引路人,或许还能见上他一面,也算了了一番“孽缘”。” 此后,黄泉路上多了一位引路人,有名“鬼笳”,专引野鬼孤魂入轮回,一口引路词说得无比顺溜,脾气不大好,永远缩在一身黑袍子里。 地府里的鬼差大都知道,鬼笳对坐在石头上的痴鬼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看不顺眼,骂了十几遭,痴鬼自闻风不动,忘川河里抛几番,还是“钉子户”一个戳在原地,久而久之,便也懒得费无用之功。 那痴鬼叫什么?——好像叫叶籍。 他等的又是何人?——约莫是他的弟弟,叶书。 好一出兄弟情深的戏,只是这兄弟之情隐隐有些怪异,也罢,世上的事,奇形怪状的多了去了。 再说那叶籍,自人被片成人棍后,才悟得一个他自己终生悔之晚矣的理儿——求不得和舍不下,求不得能令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却不会致命;舍不下却能要人醉生梦死愿受天打雷轰,嵌入骨血不可自拔。于他而言,十三皇子是求不得,而叶书则是舍不下。 只可惜,了悟得有点晚。 ☆、春风十里不如你 三月东风已过,陌上早已经是春意阑珊。树头花落,落红归土。 傅回修长身玉立于一座孤坟前,面上悲戚怆然,不自觉已站了大半日,方回身策马,扬尘而去。 斜阳西分,烟霞透过密密层层的林子,在墓碑上洒下点点星星的光亮。 傅回修还记得,十二年前的冬夜,母亲一把病弱身子归了尘土。而后,傅家老爷牵着他的手入了傅家大宅,是以认祖归宗。 初入傅家,傅家的人皆认他为戏子余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唯有游鱼自知。府中上上下下当他若瘟疫,当家主母更是视他为眼中之钉,肉中刺。 不过,这也正好适了他的心意,无情无义,心肠才能毒如蛇蝎。他不要像自己的娘亲,戏子为生,却偏偏动了情意,到末了,一抔黄土葬净骨,徒留他一人在这世上。 可是,那个如明月般温柔的少年却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像是一道挡不住的光亮,明媚,粲然。少年姓傅,名照仪,字梦得,乃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只不过同是姓傅,同是这府上的公子,二人的际遇却是天壤之别,相差万里。 傅回修冷漠冰寒,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照仪只会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唤一声弟弟,那时的他,觉得那人的笑容仿若十里春风 ,心思微动,只是一瞬间,依旧是一副嫌恶样子。 后来,傅回修去求了傅家老爷,送他拜入起摇山剑客门下,本以为这几年再也不会见着那人,却在入门十日后,又见着了傅照仪,依旧是那副温柔样子,脸色苍白的紧,只是,现在除了是他的哥哥,还成了他的师弟。后来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哥哥是在祠堂跪足了十日后,方才得了允许弃文从武,入了剑客门下。 五载春去春归,这一年,他已年方十七,随了死去母亲的样貌,生的如白玉般,只是孤僻不与人往,多多少少添了几分阴柔。而傅照仪身子瘦弱清癯的很,明明是个书生才子的性子,却偏偏寻上这剑客门上,傅回修瞥了瞥照仪,心里百味陈杂不知其味。 &你要拜入乾威将军门下?&傅照仪惊诧出言,旋即弯起眉眼,轻声接着说道:&这当然是极好的。&他早已经知晓弟弟万不愿再随他归家,这傅府所有的人或物,都不曾得到弟弟的丝毫眷念,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虽然如此,心中还是不免黯淡。 入夜之后,傅照仪悄悄潜入回修的房间,看着回修轻眠的侧颜,仿若回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回修蹲在墙角草丛间,嘤嘤小声抽泣,生的唇红齿白,哭起来倒也厉害的紧。他没有走过去,默默地退出了那一隅,靠着那小院爬满青苔的墙守了好久。傅照仪觉得,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回修就成了自己心上的一粒朱砂痣,再也割舍不去,一直这些年来,再多冷言冷语,也要陪在弟弟的身边。 只是,回修终究还是会离去,这一天也来的太早。傅照仪轻身移至床边,久久凝眸望之,而后,覆上那两片薄唇,如蜻蜓沾水般,生怕惊醒了他。 窗外月光沉沉,傅照仪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的痴心,终究还是要随风而逝去的。 常言道,薄唇之人,必定薄情寡性。 话说傅回修入了将军门下,如鱼的水,青云扶摇直上,很快官居轻车都尉,从三品,一时风头无两。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短短时日,如此平步青云,可全是仰仗了那位素有男风之好的东宫之主。权色交易而已,他觉得,不折手段也好,出卖色相也罢,只是当被压在下面的时候,屈辱还是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想起自己那白衣胜雪清风霁月般的哥哥,到底是恨,还是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明。 傅家少爷傅照仪与张家小姐张柔儿定亲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手上的瓷茶杯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手腕直流,他的目光渐渐深沉,怎么能,傅照仪,你怎么另娶她人? 趁着夜色,他跨上一匹快马,找到了恍若隔世的那人,白衣微瑕,身上泛着浓浓的酒气,那人嘴里喃喃不清楚地说着什么,双手已经拢上了他的脖颈。 傅回修心上一热,扛起了眼前之人,寻了间客栈。月上柳梢,二人衣衫尽褪,傅回修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瘦削柔弱,却一直奋不顾身地护了自己五年。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身下之人的身体,彼此合二为一,温柔缠绵。 许久,身下的人仿佛入了梦魇,喊了声张柔儿。傅回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张柔儿,张柔儿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你在梦中还要叫着她的名字,和你一夜风流的是我,不是什么张柔儿。傅回修裹了衣裳,提起青霜剑,飞身一跃,消失在月色中。 可惜,他走的太快,没有听见床上那□□的人说的后半句话。 再见时,已经是物是人非,叶家勾结叛逆,满门抄斩,而傅家老爷的夫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3 正是那叶家的长女,卖国之罪,株连九族,除了大义灭亲一手提交证据的傅家小少爷之外,皆处以极刑。 傅照仪本以为自己早已经魂归大泽,却不曾想,他这一条贱命还苟且于世,失魂落魄间已经是泪流满面,眼角触及一抹淡紫色,缓缓抬眼,他还是那幅样子,冷漠似冰,看自己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颜色。 &你走。&他吼了一声,而后向着床角退去。那个人早已经不是他的弟弟,他是一个恶魔。 傅回修的嘴角现出几分讥诮,可那双薄唇却是一丝血色没有。退了几步,方稳住了身形。 &哥哥,你还是好生将养,再过几日便是我与张家小姐的大婚之日,双亲已逝,还需劳烦哥哥主持才好。& 傅回修说的云淡风轻,那床角的人却如遭雷击,渐渐绝望,而后化作苦涩一笑,再也不做声。 出了那庭院,傅回修靠在院门青墙之上,面露颓唐之色。这张家小姐对于自己的哥哥,难道就如此重要吗?竟然会让他显现出那般绝望的神色,好,好,你这般在意她,我偏偏要去毁了她,看你还喜不喜欢她 那一夜,满室温香,傅回修要了张柔儿。次日清晨,他让人请了偏院的那人过来,满室旖旎,锦衾之上的落红,分外惹眼,男子怀中的女人,娇柔婉转,刺得那人好生难受,夺门而去,一路踉踉跄跄,一头钻进了院里。傅照仪害怕自己的泪会出卖了自己的心,他不要再喜欢了,好累,好累,这将近六年来,他已经是身心俱疲了,是时候该放手了。 傅照仪落荒而逃后,回修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好半响,黯淡的眸间似天上的寒星般冷冽,却笑的痴狂,一滴泪落在手上,浑然不知。 亲眼看见心爱的女子毁在我的手上,原来你也会失控,这般慌不择路,照仪,你什么时候变心了,不喜欢我了。 大婚之日将至,府中甚是喜庆。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罢了。 傅回修刚刚回府,一个丫鬟面如死灰般跪了上前,那是他自己派去伺候那人的。他的心沉了下去,莫不是 &什么事?&傅回修握紧了手指。面上镇静地问道。 小丫头瑟瑟缩缩,好半响才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那、那、那位偏院的公子,投、投湖自尽了,就、就在......& 傅回修一个不稳,后退了三步,所幸身后的护卫眼疾手快,将将扶住。 偏院里,那位清癯瘦弱的少年躺在一张竹席子上,脸色苍白,再无生气,那月白色的衫子早已湿淋淋的。傅回修上前紧紧拥了他,失了魂魄般冲旁边的人吼道。 &还待着干啥,快去取干衣服来,照仪怕冷的。& 下人们得了令慌忙退去。 &照仪,你醒醒,不要不理我,你要是喜欢那张家女儿,我让你们成婚,好吗?&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 &别以为你当初晚上偷亲我的事,我不知道,你醒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好吗?& &照仪,我只是爱你啊!从第一眼开始,你知道,那日你在院墙处守了半日,我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明明知晓我不是你傅家之人,却待我如此好。& &傅照仪......& 后来,傅回修退了与张家小姐张柔儿的亲事,那张家小姐以为他怀疑自己与那傅照仪有何苟且,慌忙解释。 她说,那傅照仪原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的,他说过自己的心里有一个人,爱了五年。 傅回修只觉得自己的灵台像是失去了意识,心尖一口鲜血涌了上来,染了一地的血滴子。 此后,傅回修辞了官,回了摇山剑客处,再也不复娶。 后弟子问之何不入世,答曰,心有痴念,此处可追忆,对景怀逝人,方解相思。 弟子不解,遂一笑置之,只推说师父是个痴情之人,那作古女子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 照仪,你这一生,怕都是毁在我的手里了。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说书先生 斜阳夕分,暮云沉沉,汝阳城东那棵足可四人合抱的大榕树下,依旧是人影重重。 “那梧桐精见自己早已露出手脚,悲鸣一声,任由那黄袍的道士收了它去,不做任何反抗,只是最后的那一眼将那文雅的书生看的心惊。” 说书先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故弄玄虚一般眯了眯眼,道了声,“预知后事,明日赶早。” 众人正听的尽兴,闻此言,不由一阵哄闹,只是素来知道说书这一行的规矩,终归还是近散了去。 “喂,等等,那梧桐精究竟如何?是死了吗”说话的是一黄衫少年,颇有风貌。 说书先生也不答言,依旧自顾自的迈开步子自在地离开。 “你这人,怎生这样?”黄衫少年郁闷地跺了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话说,这黄衫少年本是路过汝阳城,因途中听人说起这说书先生故事之奇诞荒谬,却偏偏引人入胜,不述才子佳人,侠义江湖,却偏偏讲些鬼怪妖仙的混话,遂慕名而来。 只是,这世人口中的传言并非一味的以讹传讹,这故事果真讲的妙极,只是,这天底下的妖精,断不会如此痴傻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袂,嘴角弯起了上翘的弧度。 旦日,说书先生环顾了四周,并未见着昨日的黄衫少年,心里一阵惆怅,连他自己也不知因何而起。也罢,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虽如此想,可到底是黯淡了时候,方薄唇轻启,道:“昨日咱讲到这道士收了那只梧桐精......” 说书先生音色一绝,梧桐精独留一魄于世,闻者大多以衫拭泪,莫不道此妖情之痴狂,人何以比那书生到底是软弱怯软,空负了一番真心。 故事讲完了,围观之人也已散尽,那斜枕在树干隐于繁枝茂叶的黄衫少年,望着那树下的说书先生,良久,脸上残留着温热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有空落,明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自己却是如历离殇。 “喂,说书的,你这故事从哪看来的”黄衫少年一跃而下,抬眼对上对方那双银光杳杳的眸子。 那说书先生见之,心上一喜,怔怔了半响,方才出口:“我以为、以为你不会来了。”言辞之间竟含了几分落寞伤怀。 黄衫少年的耳垂泛红,不知如何作答,将将扯回了原来的话题。 “不过是年少时看的些怪诞之书而已。”说书先生应了一声。 后来又相互聊了几句,方才散了。 黄衫少年听过了许多故事,可每每,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是让他心湖荡漾,陷之莫不能拔。 那日,他闭眼于榕树叶中,远远地,感受到人群之中有一道目光向自己扫来,凌厉十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4 分,却是一黄袍老道,颇有道行。 他轻叹了声,是该时候离开了。 道妖并不是不共戴天,道守人间,妖遁无人之境,如此方可井水不犯河水。 “喂,说书的,明日,我怕是不能再听你说书了。” “这样也好。”说书先生的身体明显僵了僵,半天风淡云轻般地说道。 “那就此别过。” “嗯。” 昨天未完的故事今夕接续,说书先生的目光触及那一袭黄衫的时候,春光正好,明媚的有几分闪眼。 “你不是走了吗?”说书先生一脸诧异。 “还没听完结局,如何肯走”黄衫少年脸上的浅笑,连三月春光也有所不及。 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到结局,只见狂风大作,一时间春光消散,片刻之间电闪雷鸣 ,昏暗不见五指,白昼恍若深夜。 约莫一刻钟,万物回归原初,春风十里。只是再也不见刚刚说书的先生。 长亭外,景色如初。 “你早已知道我是妖了吧?”黄衫少年无力地抬眸问道。 “明知有天罗地网,你为何还要前来”说书先生抚上那张苍白的脸,失魂般问道。 可惜再也没有那位黄衫少年来回答他的问题,手上只余一片梧桐树叶,翩翩若蝶,说书先生见此,恍若雷劈,伏地长哭。 世人说起那位说书先生,甚是可惜,自从那日风云变幻之后,那位说书人再也不曾说书,只终日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如痴傻了般写下一页一页的故事。 几十载后,汝阳城有好事者,将其编理成册,以其中首篇立名,取名《梧桐小记》,看过的人无不为那故事中的黄衫少年落泪,他所等的,还有一个故事的结局。 ☆、一揽清茶 雪山上的小妖小仙都知道,一揽清茶洞的雪狼妖白寒浔是个断袖,还是个痴情的断袖。 只说他那位极擅茶艺的没了之后,遣散了以前收的那些莺莺燕燕,再也不曾续弦娶妻,守着那一揽清茶洞的方寸之地,再不复出。 故事外的人听的永远是热闹,那雪狼妖沦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何尝不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清茗公子,那煮的一手的好茶,到底是不复出现了。 那个时候,雪狼妖白寒浔早已经在雪山立名,方圆千里,莫有敌手,也因此招了一群爱爬床的小妖精。 不过,这白寒浔眼界甚高,轰了那些女妖精和丽色略欠的小妖外,也好了留下了两三个万里挑一的妖精。 后来一日出了那雪山,入了间名为清茶的茶室,茶雾缭绕,氤氲欲仙,白寒浔招了小厮要了盏敬亭绿雪,初上时,清香袅袅,茶入腹腔,顿觉丝丝苦涩,而后甘甜无比。 这煮茶的人究竟是如何的锦心绣口,方可造此清茶白寒浔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轻移,向着那茶室的后堂寻去。他是妖的,寻常人定然是挡不住他的。 清茶室的后堂,白寒浔瞧着那煮茶之人的背影,久久地失了神。 闻到声响,清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悄然回首,道了声: “公子是何人” 言语之间笑容清减,秀气隽俊,夹杂着丝丝怯生生的意味。 那白寒浔平素绝色见多了,或妖娆妩媚,或纯良天真,今日见了这煮茶的公子,虽不是绝色,可不知为何,却是中意得很。 他将他带回了雪山的洞中,因清茗非妖,怕遭了其他的小妖的责难欺负,遂另辟了处独院,取名一揽清茶,容他安了身,方才放心。 以前的小妖莫不是心甘情愿跟随于他,而这清茗,面上无忧喜,只是一直这样淡淡的秉性,无喜无忧,白寒浔赠他雪山灵莲,世间玉石,皆不过置之一旁,唯独那套玉石制的煮茶之具,倒是钟爱得很。 白寒浔之前也喜欢过不少男妖,不过一月之余也就没了趣味,可是这一次,他一连三月均宿在一揽清茶,每次清茗必煮了一盏茶而候,久之,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是,那怀中的人,依旧不悲不喜,那第一眼的清减浅笑,却是再也不见。 白寒浔觉得自己一头雪狼妖,每每总在那清茗处讨要不到点笑容,加上其他小妖的添油加醋,逐渐地也就疏远了他。 时而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际,竟鬼使神差般披了件衣裳踱步至那清香袅散的独院,院子里昏暗一片,想必已是早早睡下。 时间久了,久的他以为自己都要忘了那位煮茶的公子。那日,天上飘着雪花,洞中两只小狼妖抬着一卷破席子就要出洞,恰巧被他瞧见,顺口便问了声。 两小妖见狼王冷落了那位煮茶公子,也没多做掩饰的说了声。 “王带回的那位公子没了,小的遂抬了去安葬,凡人好像都讲求个入土为安。” 闻言,白寒浔手上的那盏茶瞬间破碎,小妖颤颤抖抖地跪地求饶。 那席子落到地上,里面的人就这么躺在了地上,依旧是那副清秀面貌,依旧是那日动心的公子,只是再也不能执手清煮一盏茶,唤一声寒浔。 白寒浔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看着那具尸体,好半响,方才吐出了声清茗,胸口一热,一口心头血涌上舌尖。 他抱着清茗的尸体回了一揽清茶,里面一切还是照旧般简单,只是,那以前缠绵的床榻之上,赫然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地上杂乱的散着碎片。 那摆着文房四宝的桌几之上,叠了一层宣纸,白寒浔走近一看,顿觉悲痛万分。那宣纸之上,每一张都画着一个男子,他穿着白衣胜雪,或温柔,或悲伤,或发呆,或□□烧身的样子,那些都是他,都是他白寒浔。 白寒浔一直以为,清茗是被自己强迫的,是隐忍的,所以才会那般不悲不喜,无欲无求。到头来,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 一揽清茶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个人,遂一把长锁锁了去,再也不许外人进入。 ☆、宋桐 &喂,喂,我警告你,不要再踏前一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你就是个女娃,还想要骗小爷我。& &你有病啊!我要去告诉我师父去,走开!& &...就不,就不!& ... &你刚刚做了什么?& &亲你!& &我要杀了你!& &不就是亲一口嘛!& 孟季陵看见堂前那抹飘逸俊灵的身影时,神思不由飞到了十年前的时候。 当初,青丘道人携幼徒途径虞楚,难拂孟家盛情相邀小住几日,没承想,孟家的小少爷孟季陵见着那徒弟生的唇红齿白,竟误认成了女娃娃,硬是要吧唧一口亲了人家。 其实孟季陵当真觉得那徒弟是个女娃,否则怎么被亲之后,哭的不成样子,害得他徒徒挨了自己父亲的一顿家法,三天下不来床。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5 因当初青丘道人叨扰过孟府几日,现闻虞楚之地遭受丧尸之难,为报当日收留之恩,遂派了自家徒弟匆匆赶到季府,以求保虞楚一方百姓平安。 &季城主,在下宋桐,受家师青丘道人之命,前来丧尸之源,盼略尽绵薄之力。&宋桐不卑不亢道,身上那素净淡雅的白衫衬的他如谪仙般仙风道骨,手间执一柄青霜剑,面色平淡。 &青丘道长如此慈善心肠,我虞楚百姓定能脱此一劫。宋道长,我孟某人替这一方百姓先行言谢了。&季家家主虞楚城主孟寒旋上前低腰辑礼,宋桐坚持不肯受此等礼节。 &季陵,还不快送道长去客房!&孟寒旋看了儿子一眼道。 &是,父亲!&孟季陵行了退礼后,转身对着宋桐说了声请。 去往客房途径孟家花园,此时园内百花多数殆尽,殿春之际,总是几分萧零。 &宋道长,你可还记得以前咱们见过&孟季陵腆着个脸靠近问道。 宋桐忙避了开去,冷淡道:&不曾记得。& 孟季陵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在做这等热脸贴着个冷屁股的事,索性闭上了嘴,抬头瞧了天上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后来几天,宋桐皆与孟城主于城墙之上,抵御城外丧尸,而这丧尸却似有源之水不绝,一波接着一波,城墙外的丧尸尸体堆得如小山丘一般,可攻势毫不减弱,如此下去,纵使虞楚镇守如何强盛,也抵不过这般消磨时日的法子,毕竟城中皆是肉体凡胎,除其身心疲惫,粮草先行更是令人头疼。 &孟城主,如今看来,欲解此患,需得寻丧尸之源,斩草需除根,治水患需寻其源头,若城主信得在下,宋桐愿只身出城找出丧尸之源。& 还未等孟城主发话,孟季陵猛地窜上前来,道:&不可。&而后觉得自己太过冒失,补充道:&城外形势不明,宋道长怎么以己身冒险,生死攸关大事,还得思量一番,或有它法?& 宋桐抬起头来,看了那传说中只懂拈花惹草插摸打诨的季家公子一眼,眼眸中染上一抹深意,说不清道不明。 &宋道长,我儿说的也是在理,不如再观测一时,再寻其他法子&孟寒旋身为一城之主,也断断不愿让他人冒险。 &孟城主,不必多言。&宋桐淡淡出声,清冷灵越,话音刚落,手持青霜剑出了孟宅。 &宋桐......& 且说宋桐出了虞楚城,苦寻几日,当真于距城两日脚程的荒山内觉察到祸源,却是一只噬魂兽再次作怪,夺活人之魄,附于死尸之上,活人死人俱成丧尸为害一方,只是为何不攻击此处较近城池,而去招惹虞楚城,实在令人不解。 宋桐也来不及细细思量,单手执剑,一跃飞身上了荒山之顶,恰逢此噬魂兽正于与山间美貌精怪交欢,扭头过来,却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噬魂兽修成人形,即如修罗,得一副好皮囊,不过终究是害人的心肠。 那噬魂兽一把拂开了先前还雌伏于身下的妖精,轻轻哂笑道:&哪里来的谪仙公子,不如从了我,保证让你舒服得不知云里。& 宋桐何曾被人如此戏弄过,剑气出鞘,正欲上前出手,却见一道白光自他身边而过,直冲那噬魂兽面门,口气异常恼怒道:&该死,老子七岁时就盖了印的娘子,岂容你这只妖孽肖想,简直是在找死!& 宋桐心神一颤,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孟季陵,白衣寒剑,一想到他刚刚所说的七岁时就盖印的娘子,不由从耳根处红到了脸颊处。 &竟然是你!&那噬魂兽先是一惊,转而一喜,表情变化之快,实在是令人咋舌,接着又道:&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还不乖乖自剖金心送上来,我也许还能考虑放了你这位娘子。& 金心宋桐脑中一惊,金心乃是一城之基本,心在城在,心失城亡,没想到这虞楚城的震城之宝却是城主之子的心。可若是如此,这孟季陵此时此刻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唔...&孟季陵被噬魂兽一掌打伤,单手撑剑半跪于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自量力!&站在高处的噬魂兽瞧见他这样,面上生出狠厉之色。 &孟少爷!&宋桐见孟季陵受了一掌,也不做他想,赶紧奔过去搀扶起他。 &宋桐...我没事...&孟季陵话还没说完,一口血顺着喉咙冒了上来,染红了胸口白衣,却依旧握紧了长剑,站在宋桐的身边,用眼神示意他二人一起上。 宋桐点了点头,须臾之间,两道剑气一齐朝着噬魂兽而来,左右围攻,那女妖见此阵仗,早就不见踪迹,洞中,剑声相撞,花草器物毁了个干净,二人依旧与那噬魂兽打得难解难分,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势头。 &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你们这般不要命的,老子真是倒霉,竟然被人一锅端了老巢。&那噬魂兽幻化的男子一脸颓然,而后愤愤地接着说:&世人如此蛮横,不分胜负不肯罢休,算了,老子还是回地下吧,省的老窝再被人给毁了,这金心我不要了还不成& 宋桐与孟季陵见噬魂兽这般,也是一脸疑惑,却见那噬魂兽咻的一闪身影,再也不见。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除了被毁了个干干净净的洞穴,再不见其他人影。 出了洞穴,山上本来守山的丧尸也皆数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人甚奇之,思之一番,才算想明白。这丧尸之源本就是噬魂兽,如今若如它所言回归地下,那这丧尸之物自然也打回原形,活人吐其尸气,左不过生几日风寒,死人生魂回归活体,自然还是死人。 &季少爷,你如何会突然出现&宋桐还是想不明白,若是金心在他身上,事关一城生灵安危,怎可如此冒险 &娘子一人冒险,为夫怎可坐视不理&孟季陵细细瞧着宋桐一眼,而后徐徐开口道。 那宋桐听了这话,不由面上又是一红,甩了甩袖子,沉声道:&季公子,这等话还是不说为好,在下实不愿与你那些旧日相好一般。& &宋桐,你莫非是吃醋了& &没有。& &其实那不过是我爹为隐瞒金心所在故意放出的言论而已。& &嗯&宋桐顿了顿脚步,却不聊那孟寒陵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脸颊。 &你...你...&这一口让宋桐顿时不知所措,如十年之前一般。 &宋桐,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亲你的那一口,也是在这处。&孟季陵像是讨得了天大的便宜,笑容溢出眼角。 &不记得。& &娘子真不记得。& &不知道。& &娘子真不知道。& &季陵,你好烦的!& &季陵& ☆、拐个教主做娘子 &你这呆子,叫你绑个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风月鬼谈 作者:沈嬑 分卷阅读26 人,还给老子绑错了,这是李家那美貌的三小姐吗?&座上那位仙姿佚貌的红衣男子一手指着地上被绑的月白锦袍公子,一边对着地下那畏畏缩缩的手下骂骂咧咧。 那手下翻飞浪自小跟着少主,如今老教主已经仙去,少主继承了魔教教主之位,尚且缺了位压寨夫人,教主听闻那陵游城中李家三小姐甚是美貌,便派了翻飞浪去掳了那小姐回来,做这教主夫人,哪成想,这翻飞浪,果真是浪水糊了眼睛,潜入李府之后,竟掳了个白衣清秀的公子回来。 这也不怪季舒玄生气,美娇娘一朝换做个公子,洞房花烛夜成了独守空房。再细细瞧这被绑的男子,轩然霞举,龙潜风采,却也是如仙人之姿。那翻飞浪趁着教主失神之际,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出了教主寝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关小黑屋。若不是为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他也不会如此糊弄待他如兄弟的少主啊。 后来,那地上绑着的白衣公子就在教中住下了,自称姓白,名慕青,乃是李家的门客。门客之风,年代久远,演化而来,也不过为食有鱼,出有车,合则留,择良木而栖。这魔教虽比不得天子朝堂,却也是叱咤一方,白慕青留下来,于教中众人眼中,也是合情合理。 &喂,小子,替老子端杯茶来。& &阿玄,怎么还叫小子?& &小子,你找死阿?叫我教主。& &唉,阿玄脾气怎生还如此暴躁?& &...& 季舒玄看着自己眼前眉眼俊秀的男子,近日来愈发没有规矩,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要知道这芸芸教中,哪里有人敢直接唤自己阿玄阿玄,阿玄,这白慕青果真是几日不打,遂要上房揭瓦了,不过要是真打,估计自己也下不了这个手,当真可恶,这小子什么时候已经如此重要了,当真是无可奈何 。 日光倾城而下,枯荷立斜阳,季舒玄觉得,白慕青在的日子,时间总是这般匆匆,仿若流溪过境,幽昙花一现,该死,堂堂一教之主,如今竟满心眼里是个男子,当真是荒唐。季舒玄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遂以修炼神功为由欲闭关几年。 翻飞浪盯着眼光闪闪烁烁的教主,半天才幽幽出口:&教主,你自幼从不习武,避的是哪门子的关啊?&不过在接收到了季舒玄那道凌厉的目光后,须臾之间闭上了嘴。 白慕青长身玉立,温润如玉,也不多做声,静候一旁。季舒玄瞧着白慕青瞅了几眼,见他依旧安之若素,也不挽留自己几句,一跺脚,恨恨地吐了句&老子这就去闭关,再也不出来了&后,抬脚就朝着教中的闭关洞去。 季舒玄入了闭关洞,首几日间尚还坐得住,后见白慕青一直未来看自己,心里一酸,又想到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满腹内尽是委屈,也不管闭不闭关,出了洞欲找那家伙讲个明白。 &白慕青,老子看上你了,如今你就是要寻死觅活,老子今天也要让你从了我。&季舒玄一脚踹开房门,可房间里哪里还有那位他朝思暮想的白衣公子 季舒玄一脸颓然地坐在座上,这几天来,见不着那人的时候,心里就像猫挠了一般,他是生病了,害得是相思病,可是如今始作俑者却逃之夭夭,当真是可恶得很。 &教主,陵游李家家主求见。&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告。 &不见 ,都给老子轰走。&季舒玄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 &教主,那李家家主说是来、来下聘的。&手下瑟瑟发抖地小声说道。 &没听见吗?让他们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老子没妹子,就是有也不嫁。&季舒玄将枕头朝那手下扔了过去。 白光一现,那枕头竟稳稳地落到了位温文尔雅的公子手中,只见他清朗一笑,眸似清泉。 &阿玄,几日不见,怎么生这么大的火?& 季舒玄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一阵欣喜,本来,本来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 &清儿,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吗?这脾气,与你娘倒是有的一拼,哈哈......&说话的是位华裳锦衣的老翁,抚须慈笑。 季舒玄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反应过来,到他明白之后,为时已晚,这李家公子看中的人,再说聘礼都已经抬来了,哪里还有抬回去的道理? 原来这李家老爷一听儿子要娶个男子,梗着脖子不答应,奈何儿子以倒插门相威胁,一想,男大遂虽不中留,可总比赔出去好,这才抬着聘礼浩浩然然入了魔教。 &你、你趁我闭关......&季舒玄还没说完,嫣红的唇瓣已经被某人咬住,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他堂堂一教之主,如今竟要嫁出去,早知道当初就不闭关,先下手为强,也不至于让那李家家主抢了先机。 再说这翻飞浪,现在正与那李家小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飞浪,哥哥这下可算如意了,你不知道,哥哥自几年前与你们家教主有过一面之缘,便吃了秤砣铁了心,多少姑娘也入不得眼,一心要娶你家教主。& 分卷阅读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