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醉红颜》 分卷阅读1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邪教组织和虐狗少女 四月的雨，冰冷而湿腻。 停机坪被大雨冲刷得格外干净，像是在为这一群疲惫不堪的人接风洗尘。 气氛比天气更压抑。 没人介意淋雨，直升机的旋翼将滂沱的雨滴搅碎再扬起，细密的雨雾遮住视线，众人漠然地跟在队长身后。走过上千次的路，此刻就算让他们闭上眼睛，也能顺利的摸回宿舍。 打头的秦岭低着头沉默疾行，丛林迷彩残留着战斗痕迹，杂糅在一起变成最完美的伪装，头盔挟在腋下，抢拎在手里，疲惫的样子，像是刚刚从修罗宝殿浴血而归。 一回到宿舍，林昭燃便去洗澡，出来时天竟已放晴。 遥远的天边落日的残像如同燃尽的火把，橙红色的余晖愈发暗淡，渐渐隐退到地平线以下，留在地上的，仅剩下沾满光晕的云彩。 林昭燃弯腰把刚刚换下的衣服捡起来，安静地走出去。暮色四起，他穿过基地的后门，爬上山，拐过几个曲折的路口之后转到了一小片坡地上。 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到齐了。 秦岭看见林昭燃走近，转身朝楚谋示意：“来啦。” 楚谋于是点点头，说：“那开始吧！” 林昭燃把手上的衣服扔到人群中间，看黄尚Я艘黄扛吡黄蒙先ィ划亮火柴，淡蓝色的火苗瞬间铺展开，包裹住那堆满是血污的作战服。 血腥和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进雨后潮湿的空气中。 夜色，愈发静谧。 林昭燃看到黄尚后退一步靠上楚谋，永远神采飞扬的脸上混杂着茫然和哀伤，楚谋安静地让他靠着，神情一如既往。 这是林昭燃第一次参加这个仪式，他不确定这个简单的焚烧行为能否真正化解片刻前的沉重杀戮。眼前是美好的世界和鲜活的生命，而他，污浊的血渍沾满全身，去不掉的血腥味儿，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火光一点点暗下去，随着那些浸血的战衣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他的心中升腾出某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家开始准备往回走，小黄儿又变回原来那副招猫逗狗的嘴脸，扭头不知跟楚谋说了句什么，然后像豹子扑食般迅捷地朝他身后的灌木丛扑去。 林溯此刻算是真正体悟到何所谓做贼心虚。 二十几年的小心翼翼一朝毁于猪队友，林溯趴在泥地上想。要不是为了帮某人毁尸灭迹，她怎么会到后山来；要不是某人非得寻求毫无意义的心理安慰，她又怎么会趴在泥地上挖这株无名小花；要不是为了挖这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花，她又怎么会看到这样怪异的一伙人和事儿。 林溯在心里哀怨地默念一个名字，很有冤魂索命的意思。 小黄儿扯着林溯的胳膊，几个大跨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满脸得色：“哈哈，小爷抓住个奸细。” 众人面面相觑，小黄儿轻轻一挥手，把手里抓着的“泥猴”往队长的方向抡过去。 好在林昭燃离得近，顺手捞一把差点飞出去的林溯。 林溯惊魂既定站稳脚跟，赶紧后退离开林昭燃，满是歉意地看着前襟上的泥巴严丝合缝地过渡到林昭燃的棉质t恤上，她仰起头朝他笑笑以示感谢。 轻风拂面，拨云见月。 这是林昭燃对林溯的第一印象。好像一种味道，或者一种感觉，是比视觉更加长久而深刻的记忆。他觉得怀里有了某种类似山茶花和柠檬草混合而成的香气，涤荡掉全部的血腥和硝烟，鼻腔通畅，气道开阔。那个掺杂歉意和致谢的淡淡的笑，证明他回来了，从修罗地狱，回到人间天堂。就好像执行任务的时候，前面看不见敌人，背后望不到战友，一个人在原始丛林中摸索，靠着成百上千次训练的成果，在空旷却逼仄的环境中奋力前行，他需要一个路标，需要一丝光亮，支撑他向前，不断向前，冲过尸山血海，冲过硝烟弥漫，回到他来时的世界。他想，这个突兀的拥抱正是他回来的证明。 “说！你谁呀！埋伏在这儿多久了！”小黄儿看大伙儿都不开口，不得已亲自担负起审讯的工作。 林溯在地上趴久了，腿有点麻。她转动脚脖子，瞧瞧旁边这位满口京片子的冒失鬼，再瞧瞧面前一众彪悍挺拔却神情晦涩的大汉，最后定睛在人群中间那坨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分辨不出是何物体的余烬上，终于得出结论：“你们，是邪教组织吧。” 小黄儿被噎死。 “这推断，漂亮！”刚刚没仔细看，秦岭刚嫌弃地躲过小黄儿扔来的这坨“泥巴”，现下瞧清楚了，虽然有点脏，但看她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着洗干净了一定挺漂亮。既然是个没见过的美女，秦岭自然要发挥他老流氓的品行定位，面露狰狞故作凶狠状：“既然被你发现了，就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一众兄弟会意地配合秦岭，笑得十分邪性，一声声妖气缭绕的诡异音符弥漫到半空中，经久不散。其中顶数小黄儿最是得意，张个大嘴在风中凌乱笑得极度张狂，也不怕闪了舌头。林昭燃没出声，一贯的绅士，只玩味地盯着林溯身上污泞却崭新的作训服，还有前襟和袖口上褐色的血迹。 林溯的脸，明晃晃挂上“不屑”二字，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挖苦一声：“呵呵！” 秦岭有些诧异，伸手葫芦一把自己头顶刺棱的短发，心想：什么世道啊，一群大老爷们，荒郊野外、月黑风高的，这笑声，搁谁不瘆啊，竟还震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传出去像什么话，他一中队还怎么在地基立足？于是他给心爱的小黄儿一个眼色，小黄儿会意，拧身别住林溯的去路，大声喝道：“哪里逃！” 林溯只想尽快处理既定的烂摊子，不想再惹新麻烦，所以轻轻从小黄儿身边划个圈绕过去。 小黄儿霎时萎了——作为723特种部队的少年教官、战斗英雄、格斗天才——他黄尚从没让人如此蔑视、甚至无视过，他满脸委屈地望向队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惹是生非的性子不是人人都有，楚谋觉着没什么事儿跟几个兄弟先走一步。 如此尴尬的处境还能坚守在原地等待进一步撩拨小姑娘的，就剩下厚颜无耻的秦岭、始作俑者小黄儿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芷熙，以及同样一身泥巴的林昭燃。 小黄儿装腔作势地往队长秦岭身侧一站，耐着性子等林溯猫着腰在灌木丛里刨半天，然后看她捧出来一大块“碎泥巴”，那泥巴上还有一个小白点儿，走进了才看见竟是一朵小野花。 “后勤楼里有现成的杜鹃，喜欢的话可以直接抱走。”林昭燃清朗的嗓音汩汩流出，他看林溯费力地捧着一大坨泥土，便忍不住向她介绍基地的养花经验。 林溯冷冷瞥一眼，发现是刚刚扶她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 人，便多补两眼仔细瞅瞅。林溯天生脸盲，但林昭燃很容易记，首先，他有个稀罕的面部特征——右眼尾下有颗小泪痣；其次，跟旁边那几条好汉比起来，林昭燃显然长得“娘气”十足。 小黄儿还处于一厢情愿地警戒状态，没想到自己兄弟先泄了气，心里咒骂着林子你他么怎么能叛变，脸上还强装出一副特淡漠的表情来给林昭燃飞眼刀。 在小黄儿的带领下，秦岭和何芷熙也齐齐甩给他眼神狙杀，搞得林昭燃原本清清凉凉的眼睛里生出几分莫名的尴尬。 林溯想来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刨出这颗小花的目的，决定将神秘进行到底，只希望这几位不速之客尽快离开。 “……林溯！诈尸了……林溯诈尸了……”一声声尖锐的女高音将静谧的暮色撕裂，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挟风而至，一圈一圈，凄厉异常。 林溯觉着就算被厉鬼索命也不过如此了，实在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然后问问一个月前的自己怎么会把“钱雅涩”这么复杂拗口的名字填在推荐表格里。 无奈归无奈，自己带来的人是不能不管的。林溯长舒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克制。 说时迟那时快，林溯刚把手里的泥块放下，小黄儿也才刚刚用眼神请示队长，两方人马都还没挪窝，钱雅涩已经从前面山包上轰轰烈烈地砸下来，连滚带爬地边跑边喊林溯的名字，还一边惊悚地回头张望。 林溯连动都不想动了，她杵在原地，无奈地张开手臂，打算给这追风少女一记无力的拥抱聊以安抚。 钱雅涩毕竟是位随时随地能给人制造惊喜的人物。 上一秒林溯还在算计着钱雅涩的动力势能，心想她要是不减速肯定会被扑倒，下一秒她就在钱雅涩百米冲刺撞线的烈烈风声中惊愕地看她扑到身边同样惊愕的小黄儿身上。 钱雅涩两只新发的大泥鞋狠狠踩在小黄儿的脚面上，两条胳膊死死搂住小黄儿的脖子，闭着眼睛全然不顾周遭的环境自顾自地继续喊“林溯诈尸了”。 此刻，723特种大队最年轻的教官、集团军中赫赫威名的格斗天才——黄尚——是茫然无措的。任他格斗技能如何刚猛，被这样一具纤细却紧绷的身体箍住，对于十七岁便进了军营，从来没跟女孩子亲密接触过的小黄儿来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扒掉身上附着的另一具身体，只能眨巴着眼睛向队友求助，尽量传递出“我是人质，快救我！”诸如此类示弱的信息。 两秒钟后，林溯觉得自己的血液肯定是从天灵盖的毛孔中雾化出去的，否则胸腔肯定已经气得炸开一个大窟窿。她清晰地记起多年前那个人对她说过的“靠自己，没人会帮你”，然后对着老天爷所在之处翻个大大的白眼，果断扯开钱雅涩的胳膊，把她从黄尚身上扒下来问：“好好说话，谁诈尸了？” 钱雅涩方才睁眼对上林溯那寒气逼人的目光，走失多时的理智当即回归了七八成。她四下环顾，狐疑地瞪着面前的小黄儿，然后“啪！”地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稳、准、狠”地落在小黄儿那懵逼的包子脸上，吼道：“臭流氓！干嘛挡路！” 黄尚机械地回头看队长，看何芷熙，看林昭燃，然后恍然惊觉天地间一切是非曲直、三观六感全部坍塌阵亡，他僵硬地伸手捂住被打的半边脸，疼算什么？他黄小爷被子弹打成贯穿伤还能徒手毙敌，可此时……窝囊！太他么窝囊！黄小爷眼中包了泪，决然的姿态转身，飞快朝远方那一片灯火跑去。 且不说没经过事儿的小黄儿，就连老司机秦岭都被这巴掌呼蒙了。 回过神来，何芷熙怕小黄儿想不开，发足狂奔，追随而去。 月光皎皎，高悬天边。 夜色又暗了几分。 风风火火的钱雅涩打完人后心情大好，就连最后那两三分离家出走的理智也很给面子主动返回原位。她弯着眉眼，问林溯说：“这两位是？” 林溯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再朝老天爷翻个大白眼。问她：“谁诈尸了？” “狗、狗诈尸了！”钱雅涩忽然想起这茬来，三窜两跳躲到林溯身后，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好像刚刚抡圆胳膊打人的根本不是她。 秦岭和林昭燃不由自主地顺着钱雅涩的目光看去，远处小山坡上一瘸一拐往下挪的那只大毛刷子，怎么那么眼熟呢？ “小哈利？”秦岭大吼一声迎上去。 那只疲于奔命的狗乍一听见熟人的声音，可能觉得生存希望触底反弹了，眼瞧着步子大了，精神头也足了。 “它有名字？”钱雅涩问。 “小哈利——匈牙利牧羊犬——是我们吴政委养的宠物。”林昭燃温和又耐心。 小哈利气息奄奄地汪汪小叫两声，跟在秦岭身后往林溯和钱雅涩这边踱过来。 “你，你把它领远点！”钱雅涩这辈子最怕狗、只怕狗，更别说长相如此丑陋的狗。 秦岭脚下不动，嘴上没停，说：“谁给我解释解释，我们小哈利头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小哈利赶紧跟着汪汪两声，表示自己大难不死终于找到靠山，提醒秦岭务必帮他报仇雪恨。 钱雅涩翻个白眼，心想，恶狗。 林溯也翻个白眼，心想，恶人。 小哈利靠近十米范围，钱雅涩连呼吸都跟着颤抖，比骤然见到阔别二十年的初恋还紧张。 林溯只好代她回答说：“我以为它是流浪狗。” 靠！这是虐待动物的团伙作案啊！秦岭再想到小黄儿那双惊惧交加的眼，愤然道：“我们小哈利长得如此清新脱俗、浑然天成，怎么可能是流浪狗！而且就算是流浪狗，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吧？” 林溯当然听出他一语双关指桑骂槐，输人不输阵，说：“刚刚它一直追着我们叫得厉害，雅涩怕狗，只好扔石头打它，没想到它是外强中干，打一下就倒了。我们还以为它死了，就想着找个背山面水的好地方让它安息。” 林昭燃失笑。他想如果黄小爷听见有人用“外强中干”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一定直接把人拉到格斗房里一拳了结了。 林溯也就嘴上逞能。回想一小时以前，钱雅涩被狗追得又哭又喊连嚎带叫，那可真是闻者伤悲见者流泪。得亏这狗不禁打，否则这会儿钱雅涩肯定已经被这条看起来就像刷厕所之后没来得及打理的大扫把给咬上了，那得多恶心啊，一想到此，连林溯都跟着颤抖。可钱雅涩只在打到恶犬后享受了片刻的欢愉，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懊恼自责，因为她觉得自己聪明善良温柔纯真，怎么都不该跟虐杀动物这事儿挂上钩。林溯为了帮钱雅涩平复心情重拾自信，主动揽下给狗挖坟和种花的工作。她在新挖的坑里把尸体摆好，让钱雅涩在坑边祈福祷告忏悔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3 罪责，然后自己过来移植那株无名小花，这才有了后面偷窥秦岭等人的秘密活动并被小黄儿掀翻在地的后话。 “小哈利是宠物犬，当它发现有陌生人进入领地，会因为警觉而神经紧张。我想它追着你们乱叫，只是示威和驱逐，不是真的攻击，所以你们不必害怕。”林昭燃对林溯及躲在林溯身后的钱雅涩解释道。 “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要咬人！”钱雅涩在面对狗这一问题上从来不积德从不嘴软。 “所以，你们俩，是在这儿给小哈利挖坟、备花圈呢，是吧？”秦岭一字一顿，茅塞顿开。 林溯默然。 “新来的吧？哪个单位的！虐待、甚至意图杀害我们基地的群宠——吴政委的心肝宝贝——小哈利！还无理地、毫无道理地抽了我兄弟一嘴巴。说吧，这事儿怎么了！”秦岭拿出中队长的威仪，模仿黄小爷的京腔儿、抑扬顿挫。 “我看你这么闲，不如带那条……小哈利去看医生，它流血了。”林溯语气依旧冷冷的。 钱雅涩躲在林溯身后不住点头，闯祸她在行，别的她不管。 “靠……”秦岭心说哪来的丫头这么横，一个冷漠傲慢一个疯疯癫癫，从她们对小哈利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是基地医院的。医院里那几个小护士，多么有爱心、多么温柔、多么腼腆！是总队的？信息中队的？还是后勤支队的？秦岭抹一把脸，换上一副亲切热情充满魅惑的笑容自报家门道：“我行动一中队的秦岭，这是林昭燃。” 这么一出讲和的戏码，林溯吃不准，没敢贸然接招。 倒是钱雅涩，一听说“行动队”的名号，当即两眼放光，终于见到英雄了，她兴奋得胡乱挥舞着手臂，说道：“我们是到信息中队做技术支持的，我是钱雅涩，她叫林溯。” 林溯感到十分憋闷不由得剜了钱雅涩一眼，心想你丫不是瑟瑟发抖我见犹怜么，戏码这么足，怎么这会儿来了精神直接就把身份给暴露了。 “哦！原来是信息中队的新同志啊~”秦岭目的达成，阴阳怪气地说：“咱小哈利头上这伤……哎！你们刚来，还不知道吴政委有多恐怖……就算是你们彭队长，遇见吴政委，那都得抖上几抖。这要是让他知道你们平白打了小哈利……” 林溯本天最后一次朝老天爷翻白眼，说：“如果你喜欢，可以立马去打小报告，我没意见。不过我相信行动队一中队的中队长——秦中校，在保密任务结束之后，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该不会有这份儿闲工夫。我不想惹麻烦，你们‘聚众销赃’的事情，我会守口如瓶。至于她，”林溯用指头点过一副纯良模样的钱雅涩，继续说，“她本身就是个大麻烦。现在，你们，把狗，带走。我，把麻烦，带走。ok？” 秦岭没想到会被自己的赫赫威名将了一军，面上没什么，心里早就美开了花，他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还给林溯一个“ok”的手势。 如此，四个人加一条狗，前后脚，往基地走去。 ☆、第二章 以武会友与打架斗殴 参加特殊任务的队员要在归队之后进行为期一周的半封闭式政审，除了要填一些类似心理测试的表格之外，就跟休假一样，只不过不能离开基地。 因为是外事任务，所以秦队长抓耳挠腮一天半，终于把给政委吴蔚写的报告整理出来。这种安定团结其乐融融的样板文章他最不擅长，没想到吴政委随便翻了两下往边上一搁，秦岭哎了一声心痛不已，感觉比被人骗了跑50公里都亏得慌。 吴政委抬起眼皮看他：“怎么了？” 秦岭勾着嘴角陪笑，一步一步往后蹭，吴政委敲敲桌子示意他回来，秦岭只能苦大仇深地沿原路线蹭回。 吴政委问道：“林昭燃怎么样？你跟他聊过了吗？” 这是正事儿，秦岭敛去吊儿郎当的样子，凝着眉，点头又摇头道：“我原本以为这次任务回来他会有话找我说，没想到这小子跟个没事人似的，是我小瞧了他。” “你该不会还想把他从行动队踢出去吧？” “没有没有，那哪儿能啊！”秦岭马上说道。 “你知道上面有多重视他，刘队也让你无论如何把人留下，再有，信息中队那边的小彭还排着队等着领人呢。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您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呢？”秦岭小声嘟哝一句。 “你说什么？”吴蔚异常严肃。 “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承认是我看走了眼，这不正在纠正旧有观点努力改过自新么，您怎么老不放心呢……”秦岭觉着因为林昭燃这臭小子，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爹妈最疼小儿子”，这林昭燃都快成吴政委和刘大队长的心头肉了。 “秦岭，”吴政委的声音变缓，语重心长，“知道你的缺点在哪儿吗？” 秦岭默然不语，等待政委的训示。 “你的顾虑太多，快把你自己困住了。秦岭，你走得太快了，你才三十，我和刘队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没你想得这么多。” “政委，您这是关心我吗？”秦岭受宠若惊地笑道。 吴蔚无奈地摇摇头，儿大不由爹，在报告上签完名：“归档吧。” 秦岭本打算回宿舍斗地主的，可出了大楼，居然看到楚谋开车过来，他三步两步跳上车，一阵疑惑：“你今天很闲嘛。” “队长，我是来找你的。”楚谋发动车子。 “找我？”秦岭不解。 “小黄儿，约了人去格斗场。”楚谋有些犹豫。 “他不去格斗场才怪呢，诶，你紧张什么？”秦岭越发疑惑。 “他约的是信息中队新来的女同志。”楚谋说得很慢。 秦岭明知道小黄儿的约架对象该是钱雅涩，可偏偏他面前浮现的，总是林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林溯得知钱雅涩打架的消息时间有点晚。 她正埋首于桌上摊开的各种书籍和资料，有《军事学》、《军事指挥学》、《军用信息与电子工程前沿》等等，有些是她从基地的图书馆借的，有些是彭队长拿给她的。 723部队，是一只军报上找不到的部队，对外，它名不见经传。 723部队，是一个在新老士兵中口耳相传，神秘莫测的圣地。 军改时，它被上面定性为“可以在任何时刻都最可靠的存在”，这几年国际形势依旧紧张，这支部队用赫赫战功证明它终于走上了成为共和国最锐利武器的道路。 服务于这样一只部队，信息中队队长彭剑飞时常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 和平年代为数不多有机会能够进入真实战场的部队，信息中队提供的所有信息通讯支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4 援手段，不仅仅是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和保卫战士生命，更是全国全军各信息支援单位的实践场和试验田。 为了更早更好地适应高新科技对战争的影响，彭队长一早向上面请示希望安排所需领域的专家来基地协同工作，可惜报告提上去半年多没有消息。彭队长倒也能够理解，毕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有几个人愿意来，愿意来的那几个，又不一定符合他所请示的标准。 一个月之前，上面下来一纸调令，随之而来的，是林溯和钱雅涩两份履历表。彭队长欢欢喜喜地把两人的履历反复看了好多遍，几乎倒背如流。 林溯，25岁。没有军事专业背景，24岁博士毕业于美国著名学府，成为我国航天之父的校友。回国后就职于一家军事背景科研单位，科研及实践能力杰出。后因人工智能方向专家的身份，被总参通信部从她原来就职的科研单位征调进部队，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通过从体检到政审、从军训到授衔的全部流程。 钱雅涩，23岁。原本就读于国内著名理工院校，大三时因破坏网络公共安全罪被公安部抓捕，有拘留史，被校方开除。后经公安部推荐，参加总参通信部的网络技术人员选拔，脱颖而出后应召入伍，经半年基础军事训练后，被保送到军校学习一年，获学士学位，毕业后回到总参做网络技术工作。 林溯被选调到723部队时，从通信部网络技术口要了钱雅涩做助手。 彭队长一颗求贤若渴的心啊，终于落了地：多么强悍的履历，管他正路子，还是野路子，殊途同归，从现在起，都是他彭剑飞的人。 刚到基地的时候，林溯除了感受到彭队长以及信息中队全体队员的热烈欢迎外，还深切地感受到彭队长那殷切的希望和势必物尽其用的决心。 此刻林溯正在抓紧时间恶补军事指挥学相关知识，忙得不亦乐乎。她这几天一直宅在办公室看书，饭点儿也不出门，等钱雅涩打饭带回来就在办公室吃。除了去总队开会，她很少走出信息楼，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基地的大红人。 在这片男女比例将将100:1的地界上，任何雌性的出现，都能引起波动。她的姿容，经过总队和中队的几次会议，迅速地传播出去。这几天信息楼下突然多了好些饭后遛弯儿的人，风头一时超过基地医院。 胃痛。林溯抬头看门上头的挂钟，七点一刻，钱雅涩还没回来。 林溯披上衣服出门，在门口碰见急匆匆往出走的梁大伟。梁大伟是去年军校毕业被彭队长挖过来的，林溯在中队会上见过他，因为自我介绍时他紧张得憋红了脑袋，所以林溯记住了他。 见到林溯，梁大伟显然又紧张了，他舌头像是打了结：“长，官好！” “我还没有实际职务，不用叫我长官。”林溯瞧着梁大伟的样子好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放松，问，“大伟，现在哪个食堂还有饭啊？” “行动队那边的食堂有，二楼的小食堂熄灯之前都能点。”小梁同学羞涩地笑。 “哦，”林溯点点头，在脑海中搜刮一圈，并没有发现基地地图，于是问他，“你是去吃饭么？” “我不是，”小梁同学眨巴着星星亮的小眼睛说，“我是去看雅涩比武的。” “什么？”林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小梁同学惊讶于林溯竟然不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于是一边带她往行动队的作训楼走，一边给她讲这起约架事件的起因和经过。 林溯一边听一边告诫自己：学会忍耐命运的残缺。 据小梁同学回忆，晚上他到食堂的时候，钱雅涩和黄小爷两人已经杠上了。起先听到黄小爷说钱雅涩有病还是有毒什么的，然后钱雅涩就说黄小爷纸糊的老虎豆腐渣工程胆小鬼不禁打之类的，最后黄小爷气不过就摔盘子说有本事格斗场上走一遭让你看看还能不能近老子的身，钱雅涩就说自己空手道全国冠军还没输过比就比谁怕谁，然后两人就约上行动队的格斗室了。当时食堂的好些人都直接跟着去了，他忙着回来记录一个程序的测算结果，这才耽误了时间，也不知道这会儿结束没有。 虽然小梁同学的叙事能力有限，好在林溯理解能力过硬，已经基本掌握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梁同学刚刚参加完中队的春季拉练，步子又大走得又快，林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大跨步。小梁同学瞧林溯已经用跑的，只能加快脚步，搞得林溯跟着跑得更快。小梁同学一见林溯跑得越来越快，只好作势要跑，吓得林溯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大口喘着粗气说：“大伟，慢点走，慢点走。” “你不是着急吗？”小梁同学委屈地问。 林溯捂着肋骨咳了几声，心想，可真是个实在人。她正要开口说话，迎面过来一人。 “林博士，大伟。”林昭燃走近了。 “林队长。”小梁同学眨着星星眼，巴巴地瞧着他。 林昭燃朝小梁同学点点头，然后走到林溯旁边，问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溯摇摇头，再咳两声。 “我猜你会来，没想到在这遇上了。”林昭燃这两天一直在宿舍休假，是同屋的孙之涵从作训楼打电话告诉他的。他从集训场外的宿舍区赶过来，离得老远就看见林溯。 “呵呵，”林溯苦笑一声，想起什么来，问他，“你是来观看还是制止？” 林昭燃一本正经道：“是观摩和学习，看看咱们信息中队的新战友功力如何。” 林溯停下步子，冷眼瞧着林昭燃的一脸诚恳，反问道：“林少校不知道打架斗殴违反了军队日常行为规范么？” 林昭燃一愣，呵呵笑着让林溯放松，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黄小爷他从小习武，听说钱少尉也是行家里手，这怎么能叫‘打架斗殴’呢，这是‘以武会友’。” “说得好听。”林溯快走几步。 林昭燃跟上林溯，笑着说：“你好像很担心” “我不应该担心么？你敢说黄尚不是为了上次雅涩打他的事情报仇？”林溯提到黄尚的名字，感觉怪怪的。 林昭燃脸上仍旧挂着笑，态度恳切，掷地有声道：“我兄弟，我肯定他不为报仇，更不会伤了钱少尉。” “那他干嘛找雅涩打架？” 林昭燃哑然，强忍笑意说：“切磋武艺啊。而且，你看，咱钱少尉那脾气……是吧？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两个，倒也称得上是欢喜冤家了。” 林溯想想也对，钱雅涩那脑回路，估计还真以为她自己能赢呢。只怕节外生枝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得赶紧在更大的麻烦出现之前制止她。 林溯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制止钱雅涩，林昭燃已经把她领到格斗房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5 天已经彻底黑了，宽敞的大房间里灯火辉煌，乌泱泱全是人。林溯一看这架势，竟然有点怵。 格斗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信息中队的，不过行动队的人多。 林昭燃帮林溯拨开一条通道，林溯走到场边，终于看见钱雅涩，比武还没开始。 “呦！这不是林博士吗？”秦岭正站在林溯对面，隔着格斗场，看清楚林溯那张气血不足的脸。阴阳怪调的招呼道。这关键时刻还是车快，秦岭一早就到了，像瞧热闹这种事儿，他可绝不会错过。 秦岭这一声问候着实洪亮，格斗场的汉子们立马安静了，一个个或惊喜或满足地朝林溯看去。 “林溯你来啦！”站在格斗场中间的钱雅涩兴奋地朝她扑过来。 林溯见钱雅涩换了作训服，上身一件短袖，没穿外套，再朝她身后看，小黄儿兀自蹲在地上，一模一样的装扮，看来这身衣服是打架的标配。不过直觉告诉她，每当钱雅涩两眼放光做星星状，必定会生事端。所以她赶忙拉住钱雅涩的手，往场子外拽。 “你拽我干嘛？”钱雅涩到底劲儿大，挣开林溯，问。 “有个渗透程序，你，给我看一下。”林溯不善于说谎，可她委实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你不早点说。先等一会儿，我赢了他就跟你回去。”钱雅涩拉拉肩膀，继续赛前准备。 “你……”其实林溯就是想把团结同志、爱护集体那套搬出来，虽然她明知道没用。谁知她还没说出口，就被秦岭打断了。 “林博士这是要赛前指导啊？”秦岭刚刚才被无视，此刻顶着一副老流氓嘴脸，从对面走过来，说，“甭指导了，都是童子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林溯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放心，又叫了声钱雅涩的名字。 钱雅涩回头一副“就知道你要说什么”的样子，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我不会伤了他的。” 台下又一阵哄笑。 林溯几乎感觉胸口老血就要喷出来，蹬蹬蹬退了三步，可算缓过气来。 紧接着在秦岭的一声口令中，信息中队的钱少尉和行动队的黄教官的比武正式开始。 林溯觉着眼前一花，几个身材高壮的汉子已经挤到她身前。毕竟林溯的脸再好看，也比不过台上的男女混战，而这样一场明知道结局的闹剧，正是这些无聊的单身汉们最喜欢看的。 林溯摇摇头，在心里对钱雅涩说一声你自求多福，转身便往回走。 “这就回去了？”林昭燃跟着林溯退出圈外。 “不然呢？”林溯有些火大，也不知道是气钱雅涩，还是因为此起彼伏的鼓掌叫好声，气这些无所事事一心看笑话的军人。 “我说林博士，”秦岭从包围圈里挤出来，在格斗房的门口追上两人，他朝林昭燃点点头，然后死乞白赖地商量着林溯说，“别这么小气嘛，看看比赛再走，看看再走。” “你们就没别的事情做么？”林溯瞧不惯秦岭的作为，觉着明明凭他的身份可以成为令人敬仰的人物，却整天一副贱兮兮做小伏低的妖孽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场比试，有悬念么？明知结果还在这儿浪费时间，怎么不去干点儿有意义的事？” “诶，首先，我们，我们，”秦岭指指自己、林昭燃、还有场上的小黄儿，说，“正在休假。再有啊，你怎么能说这场比试毫无悬念呢？比武场上，看的就是气势，我看钱少尉就挺好，拳头生风，出腿狠厉。林博士这结论下的，太武断了。要是让钱少尉听见，得多伤心。” 秦岭说完，还扬脸拉林昭燃下水，用眼神向他传递着“你说是不是”的讯息。 林昭燃慢悠悠地点点头，耐心地给林溯分析说：“以武会友，不是我们说笑。黄小爷喜欢跟练过的人拆解，主要也是为了切磋武艺，共同进步。空手道源于日本武士道和琉球的唐手，技术技巧都不低。不论这场比武结果如何，黄小爷肯定从中有所收获，所以不算浪费时间。” 林溯听这两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情真意切，估计他们自己都快信了，心想还好自己知道的不少，否则真得被骗。这一阴一阳、一明一暗的，感情是唱黑白脸对手戏呢。林溯偏过头，视线冷冰冰罩向面前的两人，锋利的目光能划破老流氓的厚脸皮：“钱雅涩她的确是从小学空手道，得过全国青少年组的冠军。不过她练的都是套路，她这辈子只跟和她练同样套路的人打过，连流氓都没打过。那位黄小爷，是这儿的格斗教官，他，杀过人吧？跟恐怖分子搏斗过吧？既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说明他真的不需要学雅涩那连流氓都不一定打得过的套路。” 秦岭没想到林溯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能把杀人这件事儿说得如此轻松，虽然这件事儿在723部队是公开的秘密。他想不通，林溯的军龄还不到一年，她能知道多少秘密？ 原本林昭燃是想给林溯解释同样的技术技巧两个资质和水平不一样的人发挥出来会有不同的威力，所以即便是钱雅涩用起来还打不过小流氓，黄小爷用起来就变成刚猛无敌也说不定。可他听林溯提起“杀人”，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放那一帧帧的血腥场面，毕竟印象太过深刻，要完全消化掉，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秦岭明白林昭燃的沉默代表什么，他忽然发现吴政委说得对，是该对这个四有青年多一些关照了。 “啊……”在观众们屏息凝神地等着看黄小爷下一招格挡的空当，钱雅涩一声惨然的叫声显得那么煞风景。 果然出事儿了，林溯心中咆哮着。 秦岭当先一个箭步窜过去，没进人群里。林昭燃拨开一条路，林溯看见钱雅涩抱胸躺在地上，赶忙跑过去。 “你怎么啦？”林溯稍显急切地往她胸上瞧，心想莫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被调戏了。 “胳膊……”钱雅涩带着哭腔，浓浓的鼻音预示着随时可能泪崩。 “我看看。”林溯的心放下一半，去瞧她的胳膊，可是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倒是看见她的手腕有点淤青。 “我看看。”秦岭在林溯身边挤个位置蹲下，然后伸手去拉钱雅涩的胳膊。 “啊……！”这下可好，秦岭的手还在中途，钱雅涩已经惊惧交加地大叫起来，然后意料之中的泪崩。 围观群众刚刚已经秦岭被吼散了，小黄儿正可怜巴巴地站在一处阴影中继续被楚谋训斥。 “别哭了。”林溯心中的气恼已经尽数消失在钱雅涩眼角汩汩流出的泪水中。 “软组织挫伤加骨裂，去医院吧。”秦岭缩回手，站起身，肯定地说。 林溯不疑有他，只好去扶倒在地上哀嚎的钱雅涩，说：“走吧。” 钱雅涩哭得更甚了，赖在地上只顾摇头不起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6 “起来，去医院。”林溯再扶。 “不行，不行，我，起不来……” “你不是胳膊伤了吗？”林溯纳闷。 “是、是、是疼得起不来……”钱雅涩一双鹿眼噙满泪水，甚是可怜，对林溯说，“要抱抱……” 林溯仰天长叹，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不过总不能扔她在这儿哭死，只好试着去抱她，不过哼哧了半天总是不得要领，举不起她这大秤砣。 “我来吧。”林昭燃瞧不下去，示意林溯让开，然后轻轻把钱雅涩抱起来，就像抱一床被子一样简单。 ☆、第三章 四有青年 作为一个大队级的建制，723基地的人数不算多，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团的人数。基地医院的医护人员不多，主要都集中在骨科和运动伤害上，平时再给大家看个感冒发烧肠胃炎症什么的，如果有大病，就得往军区送。 好在钱雅涩这伤正是基地医院最擅长治疗的。 林溯在医院走廊里选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抱膝抵住下巴，这个姿势不优雅，但很温暖，很有安全感，还能有效缓解胃痛。 林溯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每次迫不得已走进医院，总是感觉不自在。 基地医院是一座年代久远的三层小楼，窗外爬满藤蔓植物，春末，新生的绿色密密层层地覆盖着，有时夜风吹过会泛起涟漪，稍稍偷走些消毒水的味道。 林昭燃靠在墙上，安静地注视着林溯，不意打扰。 中途有个圆脸的护士经过林溯身边，看她满脸倦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林溯强挤出个礼节性的微笑，摇摇头说没事。 不远处秦岭正点头哈腰地给彭剑飞队长赔不是，彭队长虽然生气，可听了秦岭的解释，知道这事儿真不能全怪小黄儿。一般这练过的小姑娘出手都比较重，架势也比较足，初时小黄儿比较克制，有意研究她的套路，不沾身只灵活闪避，后来大致把她的套路都摸清楚了，到反击的时刻，眼看着她虎虎生威的一拳过来，再加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小黄儿既没能正确估计她的实力，又没小心控制自己的力量，结果一个照面，劲儿大了，秒杀。彭队长毕竟是文化人，得讲道理是不是？瞅着眼泪汪汪的小黄儿，实在不好发作。 钱雅涩从治疗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哭了，腿脚利落，只是手腕缠着绷带，胳膊上了夹板。 骨科的王大夫好像天生的冰块脸，他用短促而机械的口气，跟一众“事故责任人”交代类似让她多休息、左手不能用力、准时复查等注意事项。 彭队长对钱雅涩的伤势进行一番煽情的关切，然后当着秦岭的面，叮嘱钱雅涩和林溯两人远离行动队，那里的队员都很危险，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基地里像这样的训练事故并不少见，可失手打伤一个姑娘，到底是小黄儿理亏，连带着秦岭都自觉矮了彭剑飞一截。他替小黄儿许诺下次演习之前会给信息中队的全体队员补两节格斗课，还答应一定会稳妥地把钱雅涩送回宿舍。于是彭队长安心地回信息楼加班，只剩三位心情各异的男士护送钱雅涩和林溯回去。 出了医院大门，钱雅涩惊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一拍大腿，紧着嗓子吼道：“哎呀溯溯！我把你的饭盒落食堂了，现在食堂是不是关门了呀？你吃晚饭了吗？你饿不饿啊？你是不是又胃痛了？你别不说话啊！” 林溯饿的时候会低血糖，低血糖的时候脑子就没那么灵光了。她正反应着该从哪个问题答起。秦岭提溜着小黄儿的领子扔上驾驶席，然后对大家说：“上车吧，黄小爷请大伙儿吃宵夜。” 林溯上了车才发觉自己似乎应该拒绝一下，可转念一想，又不知从何处着手，说不定人家原本就打算吃宵夜，自己明明已经饿得不行，还惺惺作态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 行动队的小食堂菜色很不错，显然秦岭在这片地界上人脉很硬，连小米粥这种几乎绝迹的食物都能被他弄出来。 林溯爱吃青菜，爱喝鲫鱼汤，林昭燃想下次给她推荐几道家乡菜，她应该会喜欢；鉴于吃人嘴软，林溯难得从小黄儿的京片子中听出些亲切的味道；黄小爷也不是小气的男人，他觉得钱雅涩除了爱哭，人其实挺好，胳膊差点折了也没说他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像条汉子；钱雅涩将从小到大花痴过的帅哥翻出来，跟秦岭那副刻版画一样简单线条勾勒出的模样一对比，突然发现那些细皮嫩肉的长相少了些味道；秦岭一边跟他们三个扯皮，一边揣摩着吴政委的意思，打算酝酿出个由头跟林昭燃谈谈。 当晚送两位女士回到宿舍，林昭燃从后座上勾过秦岭的肩膀，说有话跟队长说。小黄儿次次哈哈地表示有话就说别娘们唧唧的这么多废话，结果半途被秦岭踹下车，孤零零一个人走回宿舍去。 秦岭的办公室宽敞通透，甚至可以说是空旷。两排办公桌，他只占一角。墙上除了挂钟，连个文件柜都没有。门口突兀地站着一个衣架，靠墙贴着几把折椅。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办公室原来的主人已经搬走，现在正处于闲置状态。 “说吧，找我什么事。”秦岭撑到窗台上，点燃一支香烟，对着外面的树影婆娑吞云吐雾。他喜欢掌控主动权，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沉得住气。 “是这样，上周四彭队长找过我，说我上个月提的战术指挥系统优化方案他们那边开会讨论过了，觉得可行性很高，叫我有空过去协助他们一起工作。”林昭燃靠过去倚在秦岭旁边的窗台上，说，“刚好还有几天假，我想明天就过去熟悉环境。” 就这样！？秦岭被香烟呛到，咳嗽不已。这谈话内容可跟他设想的差太远了，简直跑题跑到他娘的姥姥家。不过秦岭完全支持他去信息中队，平复呼吸，重新把烟送回嘴里，说：“行啊！这有什么，你林少校只是主动写申请要进我的行动队，又不是卖给我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队长，您不是还想把我推给彭队长吧？”林昭燃有点泄气。打从他一年前来723基地参加选训，秦岭明里暗里都表示了不希望他留在行动队，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一开始他被秦岭评定为体能不合格，他咬着牙撑过魔鬼训练，突破体能极限，现在偶尔还能得两句楚副队和黄小爷的称赞，同期来的新人也已经跟老队员融合的很好，他原以为，秦岭给他参加这次境外任务的机会，是表示对他的认可和接受。却没想到他竟还差这么远，还是得不到队长的认可。他转过头去死盯着秦岭，眼神中满是执拗。 该来的躲不掉，秦岭想，有些话早晚得说开了，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伸懒腰看着天边黛色天幕上挂着的零星几点微光，忽然声音变得低沉，问道：“林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7 昭燃，你为什么来723？” 林昭燃楞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清凉的像水流一样划过他心头，半响才反应过来，笑道：“队长，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看这黑灯瞎火的，想聊点有豪情的事。”秦岭转过头来看着他。 林昭燃笑道：“一般人都是早上会比较兴奋，觉得一切刚刚开始，自己无所不能。很少有像队长这么超然物外的奇才。” “为什么来723，为什么呆在这里，这个问题每个人我都问过，我没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自己知道。”秦岭双手交叉撑着自己，“我以为这次任务，会让你有话要说。可现在，我说不准。所以，由你给出答案。” 林昭燃顿了顿，笑容明亮，说：“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建设中国的国防事业，你会不会觉得特虚伪？” “不会，”秦岭回答得很干脆，“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林昭燃失笑，露出漂亮的牙齿，他将视线投向窗外，遥远的星光上。 “还有一个单独为你准备的问题，”秦岭声音柔软而醇厚，说，“为什么是行动队？信息中队不一样吗？” 林昭燃收回视线，他想起去年正式入队前的最后一次谈话，那时刘大队长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知道秦岭想听的并不是理论研究要与实战相结合那套军事常识。 “这次任务，你看见了。你学历高，年纪轻轻就是少校，大城市里出来的，最近立功也不少，过两年没准还能升。就现在这些工资，不说丢在境外找不回来吧，就算是死了国家给你个烈士，值吗？你才二十五，你的人生如此漫长而广阔，有那么多的选择，繁花似锦的。你真觉得值吗？”从去年选训开始，秦岭就不看好他，可是这位有思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林少校，一次次用略显执拗的方式让他刮目相看。秦岭觉得林昭燃像是自带一层叫做“平和”的壁障，将他与这片土地上的热血、狂热或者单纯隔绝开来，让他成为异类、与众不同，可这种感觉不好，会使人不安。 “关于值不值这个问题……”林昭燃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说，“我应该算没受过什么苦，父母的教育也并不是把金钱当成很重要的事，所以我从小就明白我将来只能从两个领域得到满足，一个是学术，一个是慈善。” 秦岭闷笑：“但是你现在既不学术也不慈善。” “高中的时候，我体育成绩很好，我爸说做人要扬长避短，我就想我一定要找到一个行业既可以发挥我聪明的头脑，又能充分运用我强壮的身体……队长，您想笑不用忍着。”说到最后林昭燃自己也忍不住憋了一丝笑。 被挑明的秦岭反倒不太好意思笑了，只能偷偷转头张大嘴无声地做哈哈状疏导一下情绪。 “然后我考了军校，毕业之后不顾一切地要去一线，结果……当了一年排长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带兵的话我并不比别人更强一些。于是我又回去继续念书，做自己更擅长的事，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定位，我希望可以做得更多更好。行动队所能够带给我的，跟信息队是完全不同的，我需要参加实战，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小时候我认可父亲说的扬长避短，但是现在，我要取长补短。” 林昭燃眼中有一种固执的天真，他说得坦然，并不觉得难为情，“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我能让这个国家更好。” “会的！”秦岭看着他郑重点头。 林昭燃看着他，粲然而笑。 秦岭抬手揽着他的脖子，低声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林昭燃身体一僵，楞道：“队长？” “你不是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人，你总是要走的。”秦岭诚恳地引诱道。 “但不是现在。”林昭燃很冷静。 “对，不是现在，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心急，好好感受这个地方，那么即使你离开了，这片土地，也会持续地给你力量。”秦岭的声音很低沉，起伏间有奇妙的折转。林昭燃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脉动，让人热血沸腾想要与之一起共振的频率。 那是他们脚下的土地，无数人用热血和激情浇筑而成的土地，那样深沉厚实，是他们力量的源泉，他们共同的信仰。 林昭燃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他问道：“我看起来很心急吗？” “没有，你很好，非常。”与之前不同，此刻的秦岭已经不再吝啬他的称赞。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要我相信你足以把我的命交给你，必须给你一些考验。秦岭想，来吧，做我的兄弟，让我给你的梦想上加些沉重的东西，让你变得更加强壮而有力。 第二天一早，林昭燃到彭队长办公室报道，彭队长正跟林溯研究优化方案，乍一见林昭燃，顿时乐了，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终于轮到他彭剑飞大展身手。上半年没过完，信息中队就多了两个林少校。彭队长高兴得眉飞色舞，他看看林溯，再看看林昭燃，心花怒放。 “昭燃呐，你生日哪天？”彭队长忽然问。 林昭燃有些莫名其妙，回答倒是爽利：“四月六号。” “哎，好！”彭队长笑眯眯地对林昭燃说：“你比林博士小，以后在我这儿，为了避免命名冲突，我就叫你小林，小林少校。” 林昭燃满头黑线转过头去看林溯，发现林溯正得意地看着他。林昭燃心里不服，这配合工作还没开始，先被彭队长涮一道，成“小林”了。他想起黄小爷，要是黄小爷在，一准儿会操着正宗的京片子：我一刀口舔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排一黄毛丫头后头做小！爷不服！走，出来比划比划！不过他到底不是黄小爷，自忖林溯新来的正当盛宠，自己一兼职小劳力，有啥好争的。再者，能博美人一笑，这声‘小林’也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彭队长连熬两个通宵，上午给两位林少校制定工作计划时还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呢，到底不再年轻，将将中午，就困得连饭都不想吃，嚷着回宿舍补眠去了。 林昭燃由林溯带着到保密处办门禁卡，出门的时候，看见大片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那感觉，温暖而纯净。 “咱俩同年，对吧？”林昭燃并排走到林溯身边。 林溯停下脚步，瞧着他，拿捏着语调说：“我是林，你是小林，别没大没小的。” 林昭燃回头，看见明金色的阳光倾泻在林溯脸上激起一层绒光，三级台阶，林溯微微颔首，抿着嘴唇，就像是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孩子。 林昭燃想笑，却只眯起眼睛，眸光微颤，温润如水，抬手说：“过来，小林溯。”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破开了，是记忆的闸门吧。 林溯说不清楚，她的眼睛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8 被正午的日光晃得眩晕，面前的人影模糊起来，那情景、那语气，竟然如此熟悉。她想起多年前有一个下午，高大的身影，横在她与太阳之间，声音更添粗旷，说，过来，小林潇。 ☆、第四章 两位林少校 林溯的办公室位于信息楼三层的西北角，一个小房间，四个办公位，两个一排面对面摆放，她和钱雅涩两个选了相邻的位置。如今彭队长说林昭燃虽是客席，也得安排个临时办公位才行，于是乎，林昭燃的办公位就在林溯对面，只消抬头便能看见彼此。 钱雅涩受伤的时候，彭队长特批了三天假，再连上一天休息日，钱雅涩不在的这四天，办公室里只有一对孤男寡女，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基于某种历史原因，林溯对“整洁”这个词有着纯天然的排斥心理，林昭燃没来之前，办公室的四张桌子有三张半摆着她还没看或者正在看或者已经看完的书和资料，剩下那半张上，是钱雅涩的办公电脑。林昭燃搬来以后，林溯把资料归置到一起，在自己的桌面上垒起高楼，动不动就一大沓文件滑下来，搞得她手忙脚乱。直到林昭燃看不过眼，主动要求帮她收拾。起初，林溯是拒绝的，可想到对方一番好意，就这么泼盆凉水，怕影响日后的工作关系，只好同意。没想到林昭燃跟某位整理癖一样，将她的东西收拾得井然有序且极具美学视效。如此一来，林溯愈发尴尬了，毕竟邋里邋遢的印象很容易让新同事对她产生学术不精的质疑。 那几天钱雅涩在宿舍闲得无聊，天天往行动队的小食堂跑。许是她那副残了胳膊的模样显得生活十分不能自理，让同样闲得无聊的小黄儿同情心和愧疚心如同洪水泛滥，每每抢着帮她买饭，还领她到格斗房看行动队的格斗训练。小黄儿总是一边观看一边给她解说，偶尔看得不爽还要拿出格斗教官的姿态上去指点两招，然后在一片赞叹声中颠颠地奔回佳人身畔。 钱雅涩不在，林溯无奈地选了林昭燃做饭搭子。因为她不好意思每次麻烦林昭燃帮她带饭，路痴的属性又总是让她在走错路和找错路这两件事上耗费太多时间。所以那几日，林溯时常感到生活不易，每每念起钱雅涩的好。 总队食堂的饭还没行动队小食堂的好吃，林溯随便点两个炒菜加一份主食，吃之前总要把餐盘里的饭菜全部扣在她自备的大碗中，然后才吃。林昭燃第一次见时问她：“你爱吃拌饭啊？” “不是，”林溯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严肃地说，“我不喜欢浅口容器盛物。” 林昭燃被口水呛到，咳嗽不止，眼睛却弯弯的，心想：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那几天信息中队一直在组会讨论战术指挥系统的优化方案，可惜技术大牛们没实战经验，就算是演习，他们也只有坐在临时指挥中心进行信息数据传输操作的份，这就是军事学中强调的理论不该与实战相脱节的部分。于是一群作战经验几乎为零的技术大牛们对林昭燃的方案指手画脚一番后，整理出来个四不像的模型。 第二天，彭队长拿到林溯熬夜赶制出来的系统原型，颠颠儿地去请示基地作战总指挥刘未生大队长，刘大队看完后觉得这个优化思路很好，很有前途，谋划着未来系统实现后可以直接整合到目前全军通用的战术测算软件里面去。因为心情激动嘛，刘大队长当即命没休完假的秦岭带两个队员从现场作战指挥官的角度给小彭他们提提意见。 结果秦岭拿过方案，第一反应是看不太懂那些非人类语言；再则他记着当初林昭燃给他说的那套优化流程没这么复杂难操作啊，怎么优化来优化去，新系统的繁琐程度比原来更甚啦？ 秦队长作为一线作战人员，深知时间就是一切，所考虑的自然是系统的易操作性，所以对这套复杂的优化方案十分不看好，一提需求便跟彭队长两个掐起来了。 秦岭说为什么你不能这样，你干嘛非得那样，你那样老子用起来麻烦死！彭剑飞拍案说你他妈不懂不要乱说，我给你整成那样我得费死劲！秦岭顿时不服，说我不懂你懂！你整成那样只会比现在的系统更难用，兄弟们费劲操作那破烂儿的时间还不如自己想辙干！彭剑飞想从系统健壮性和共享性角度去分析，可是一看秦岭那副嘴脸，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然后摆出一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模样，妄想秦岭可以自行了悟。 两位中队长都杠上了，下面的小弟一个个禁声，毕竟双方的知识结构和作战经验相差太远，越谈越谈不到一块儿去。如此这般两个小时，竟没交流出半点有用信息。 后来可算林昭燃从心理辅导处回来了，一看情况不对，问了两句便了然于胸。于是林昭燃将秦岭的战术指挥术语总结成业务需求翻译给信息中队的研究员听，再将彭剑飞的系统设计及实用性翻译成“人话”解释给行动中队的实战人员听。如此又是两个小时，双方终于明了了对方的想法和困难。 一直默默捣鼓绘图软件的林溯趁着林昭燃喝水的空档说：“技术问题，我可以解决。” 彭剑飞的眼睛立马亮了，按说这个项目所涉及的技术跟林溯的专业并不十分吻合，可精英就是精英，搁在哪里都能发光发亮。 然后林溯把自己的电脑接上大屏幕，调出刚刚讨论过程中修改过的新方案，给大家展示，征询是否有理解错误和遗漏的地方。 彭剑飞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不错，这办事效率！这理解能力！不愧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牛人啊。也难怪上面把自己的需求搁置那么久才拨一个人过来，怕是整个信息化部里也没几个这么强悍的技术人员。毕竟技术能达到如此水准的人物，年纪都不轻了，资历也不浅了，军衔在那儿，真派到信息中队来，谁是谁队长还不一定呢。 当晚刘大队长做东，在后勤食堂请这次优化方案所涉及人员吃饭，以庆祝行动队跟信息队的成功交流。林昭燃功不可没，自然成为席间焦点。刘大队长亲启了三瓶五粮液，众人自然不敢怠慢，或多或少都喝了一点。 人在半醉半醒的时候最容易胡言乱语，而彭队长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喝了小半杯就进入了胡言乱语的微醺状态，竟然跟刘大队长诉苦说别人只知道723的行动队飞行队后勤队，根本不知道他信息队，他这个队长当得憋屈，没给兄弟们争脸。 秦岭在一旁奸笑不止，刘大队长瞄他一眼，叫他跟彭剑飞走一个。这下秦岭不笑了，一副委屈的小眼神，跟刘大队长说：“大队长，您知道我酒量，一杯下去，您就得到桌子底下找我了。这么着，让我们林少校替我敬彭队长。” 秦岭说完，彭剑飞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嚷嚷道：“你们林少校？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9 我们也有林少校！林溯，你替我喝，叫他知道咱们信息队的厉害。” 林溯无意介入这群粗野汉子的酒局，一直专心致志的吃菜，不想猪队友无处不在，好好的隐身状态一下就被打破了。场面有点骑虎难下，她听见彭队长刚刚那可怜兮兮的发言，委实不忍拂他的意。于是大大方方斟满一杯，实实在在的一杯，比林昭燃的多一点点。 林昭燃不知虚实，既不好阻止又不能劝，只好说：“以后合作还得林博士多多指点，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随着林昭燃一饮而尽，红了眼睛的彭队长又来了精神，十分贴心地为林溯加油鼓劲：“别怕他，跟他喝！谁怕谁！” 林溯无奈，学着林昭燃的样子，一饮而尽。 “好样的！”彭剑飞高兴得什么似的，差点喜极而泣。 “巾帼不让须眉啊，小林这是把我这一帮小子们都比下去了。”刘大队长笑声朗朗，拂袖称赞。 “林博士好酒量，好酒量啊！”秦岭阴阳怪气地恭维着。 “秦队长，我替我们彭队长敬您一杯，”林溯起身再给自己斟满，学着林昭燃的样子，说，“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诶！哎呀，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啊……”秦岭没想林溯酒量这么威，挡都来不及人家就喝完了，临了还给他扣一下杯。 这下事儿大发了，不光是彭剑飞和几个研究员，就连秦岭自己带过去的队员都起哄让他喝。林昭燃一颗心都挂在林溯身上，去找厨师拿花卷给她压酒，哪里还能注意到他队长的求救信号。 “秦岭啊，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你欺负小彭，这回小彭可是找来帮手啦！”刘大队长看着手下这一帮小子窝里斗，还挺自得其乐，说，“快喝，别叫人家姑娘把你给看扁了。” 52度五粮液，秦岭的量大概是二两，多了就晕，不是没滚地上去过，大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杯三两多，刚刚已经喝了一两半，他惦记着明早的晨训，心想这小丫头够狠。再推可就是怂了，他秦岭可不能干那么跌份儿的事情。于是假模假式地拿起酒杯，涣散的眸子里投出璨亮的精光落到林溯脸上，朝她挑了挑眉，然后一抬手，把那杯酒朝嗓子眼扣了下去。 说实话，林溯是真没想到平时霸气侧漏的秦队长酒量如此不济，一杯就倒。倒是这一桌子等着看他出洋相的汉子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地等他往桌子底下溜，这不刚滑到一半，众人便齐齐拍大腿欢呼。 原来秦队长人缘这么差，喝醉了都没人扶，领导、同级、下属都只想看笑话。林溯心里难得升起一丝丝愧疚，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酒量差不可怕，人缘差也不可怕，这两样加在一起才可怕。 彭队长是越来越喜欢自己求神拜佛请来的这位林博士，对她视若珍宝。723特种大队是总参一部下属的局级单位，信息中队勉强算个处级单位，无论如何比不了人家信息化部，这份工作如果做好了，是个露脸的活儿，彭队长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林溯，把攻坚克险的工作全都交给她。 钱雅涩正式归队那天，优化方案已经敲定，彭队长安排她负责信息安全，林昭燃负责底层数据通信，其他研究员负责辅助工作，由此成立一个以林溯为核心的项目组。 ☆、第五章 情不知其所起 723特种大队的任务并非总是保密的，事实上，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风风光光地生在阳光下长在红旗中的军中娇子，一年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训练，百分之十五的时间是演习，剩下那百分之五才是任务。而在那些各种各样的解救人质、打击暴力团伙的任务中，值得标上绝密二字的，一年都不过一两件，所以林昭燃这次有幸能参加，十足地兴奋了一段时间。 半封闭式政审期一结束，秦岭立马将一中队的常规训练加重加量。林昭燃身兼二职，白天跟着行动队训练，晚上到信息中队赶进度。林溯作为总负责人，需要跟进各个部分的进度，再整合优化，为了配合林昭燃的工作时间，她也不得不一起加班。 那段时间林昭燃打着拖延了林溯下班时间的名义没少“补偿”她，先是每晚拉她到行动队小食堂吃宵夜，后来把他私藏已久的奶酪曲奇等小零食大大方方地装了箱运到办公室，给她当零食吃。 林溯临时要去信息化部做一次技术交流，通知来得匆忙，行程也格外紧张，她担心出差一周影响项目进度，临行前把工作一一交代出去，唯独差一个林昭燃。林溯一早听说过林昭燃有个“语言狂人”的称号，号称英、德、法、中无障碍翻译高手，刚好她手头还有几份刚从国外网站上扒下来的英文学术论文需要翻译，她收拾收拾东西，直奔林昭燃的宿舍楼。 下午五点钟，行动队白天的保持性训练已经结束，大伙儿回宿舍楼洗澡，然后等待美味的晚餐。晚餐结束后是自由训练，就是根据个人喜好挑选训练科目自行训练。有人练格斗，有人练枪法，有人按时去上后勤部的语言培训，也有人到信息中队兼职，比如林昭燃。 彭队长通知林溯六点在基地大门口汇合然后坐车去军区。基地的宿舍楼都建在一起，林溯和钱雅涩跟医院的几个女护士住在一号楼，位于宿舍区的西北角，行动队的宿舍楼在宿舍区的东南角，左右不过五百米距离。林溯想着先去林昭燃宿舍，再回自己宿舍收拾东西，再到大门口，时间应该刚好。 723基地的宿舍楼是没有警卫员的。林溯一路问了n个人，终于成功地找到东3宿。她惊喜于自己超强的识路能力，乐颠颠地冲进人家宿舍楼才发现不大对劲。一层把边是公共浴室，此刻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湿漉漉的只穿一条八一大裤衩的汉子，有从浴室出来的，有往浴室里走的。 林溯的出现委实有些突兀，那些平时枪里来炮里往的汉子们，一个个跟小媳妇似的，第一反应就是拿毛巾遮住要害，然后小碎步捋墙根走过去。 林溯原本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情没往别的方面想，特别淡定，结果被这些平时威得不行的特种兵们如此反差萌的姿态吸引，眼睛不受控地开始往人家结实匀称线条流畅的肌肉上扫，到底都是成年人，这一扫不打紧，她脑子里的工作没了，无端端生出一些绮思臆想来，于是老脸一红，直红到耳朵尖上，鲜红欲滴啊。 “你跑到我们宿舍来干嘛！？”黄小爷这是刚从浴室出来，撸一撸炸毛的脑袋，溅了林溯一脸水气。 “我找林昭燃。”林溯整顿一下思绪，清了清发干的嗓子。 黄小爷一条八一大裤衩，宽肩窄腰，坦荡荡走在前头，到楼梯口一扬脖子，扯着嗓子喊道：“林昭燃！有姑娘找！” 林溯跟在黄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0 爷身后，尽量控制住视线只看他头顶，省得余光扫到人家下半身去。 “来啦来啦！日韩的还是欧美的！”一道清朗的男声穿过楼上的喧腾，然后一条作训服裤子伙同几条八一大裤衩从楼上呼呼啦啦跑下来。 “操！找小林子的！”黄小爷光顾着对那几个分不清楚状况就跑下来的傻x发火，完全不反省自己是制造歧义的二货。 一群大老爷们儿天天混在一起，谁没几个拿得出手的黄段子。这个“有姑娘找”的梗是有人下了新片儿，看好了，给大伙儿分享的时候叫人用的。黄小爷这么大嗓门一声号，楼上的想当然以为他找着啥样的好资源了，遂急不可耐地往楼下跑。 半截楼梯拐个弯，林昭燃看见一脸诧异的林溯，瞬而惊喜，瞬而尴尬，瞬而平复。 半截楼梯拐个弯，林溯看见林昭燃一马当先于众人之前卓然而立，身形高挑，四肢修长，背光而行，矫健轻盈，怎么看怎么像t台上的欧美男模。得亏穿了裤子，林溯想。 等到楼上的大裤衩们跟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各展绝技拼命往回跑纷纷撞成一团，楼下的大裤衩们终于不再压抑，爆发出酣畅淋漓的笑声。 林昭燃快跑几步下来，一手揽上她的肩膀，一手扒拉开看笑话的群众，脚下不停，带她往门口走。 “呃？”林溯有些发懵，不自觉地绷紧身体，“什么欧美日韩的？这里可以接待外宾么？” 林昭燃假装听不见，勾着嘴角忍笑，双手齐齐扳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快速地向前走。 好不容易避开人群，黄小爷已经回宿舍蹬了条裤子，哼哼唧唧地从走廊尽头迎过来：“那帮傻逼……”此时黄小爷手里拿着迷彩背心正要往身上套，林昭燃从他身边经过，随手扯过背心，说了声：“谢了。”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黄小爷不知道该不该追讨。 林溯看天看地看墙壁，还是没控制住余光从林昭燃的上半身来来回回扫了不知多少圈。不同于那种健身房流水线上出来的装饰品，更不同于刚刚在楼道里看见的肌肉饱满块垒分明，林昭燃的肌肉纹理清晰却不显突兀，紧实的皮肤烘托出肌肉的力度。没扎腰带的作训裤松松散散挂在胯骨上，匀称的腹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林溯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象同事的身体，老脸更是红不可耐，从脖颈到发际线，能漏出来的地方都火烧火燎的。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打算控制一下自己的猥琐念头。 “你怎么啦？”林昭燃扳过她的肩膀，低头瞧她。 林溯睁开眼睛，视线直勾勾落在他平直的锁骨上，然后像钟摆一般，上、下、再上、再下……从喉结，到胸肌，从下巴，到腹肌，从鼻梁，到胯骨，从眼睛…… 我的天哪！林溯脑子里“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的。好在完全丧失理智之前，她用尽全力别过身去，然后感觉有暖流从林昭燃刚刚扶在她肩上的手掌处传过来，火热得好像能烧穿皮肉。 “嗨，好了，转过来吧。”林昭燃套上从黄小爷手里抢的迷彩背心，扶着林溯的肩膀把她拧过来，本想说宿舍里都是大老爷们，没人注意军容，让她别介意。可看到林溯那忙乱的眼神、烧着了一般的小耳朵和水蜜桃色的面颊，林昭燃悟了。 “我，我要出差了。”林溯低头看着脚尖，胡乱把手里的文件往他身上一扔，“这些需要翻译，翻译好给雅涩。” “没问题。”林昭燃接过文件翻了翻，问，“要去多久？” “一周。”林溯茫然答。 “去哪里？”林昭燃眉眼弯弯，审视面前这个像是做错事一样无比局促的小丫头。 “信息部。”林溯茫然答。 “现在就走？”林昭燃继续。 “要回宿舍，收拾东西。”林溯茫然答。 “走，我送你。” 林昭燃悟得很透彻。甚至有些窃喜，有些得意。征服与信任，无所不在的较量，这是雄性天生的欲望…… “好。”林溯乖巧得像个中学生回答老师提问。 斜阳西沉，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高大英挺，一个纤瘦婀娜。 秦岭从总队回来，远远看见这两道背影并行而去。 ☆、第六章 人不风流忹少年 一周而已，林溯从总参回来，原就气血不足的脸愣是又白了几分。倒是彭队长，人逢喜事精神爽，逢人便夸林溯给他长了脸。 那段时间刘大队长带着行动队两位中队长又去各军挖了一些尖子来基地选训，秦岭整日想着怎么折腾这帮新兵崽子，训练计划奸邪无耻惨绝人寰，连带着老队员都跟着遭罪。饶是如此，林昭燃依旧保持每天晚上六点钟准时坐到林溯对面，云淡风轻地跟他们讨论技术问题。 林昭燃早熟早慧，十五岁念大学，十九岁下连队，二十二双硕士学位，二十四少校衔，二十五岁比普通人三十岁经的事还多。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也就看得透彻，像林溯这么心思简单的，他一眼就能看穿。他喜欢林溯，也知道林溯对他有好感，还知道林溯不知道这份好感代表着什么。他不想说破，更不想诱惑。他觉得一个人总得自己了悟，才能体味得更加深刻。 这天，行动中队结束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林昭燃洗完澡，换身干净衣服就要出门，临走对室友孙之涵指指洗衣篓里的衣服，说：“帮个忙，下次我洗。” “你可真行！”孙之涵从床上抬起头，无精打采地说。 “你受伤啦？”林昭燃是真担心，没见过孙之涵这幅气息奄奄的样子啊。 “去你的！老子去年都没伤着，今年还能被一帮菜鸟毙了？”孙之涵跟林昭燃同一年参加723特种大队的选训，去年这个时候，林昭燃还是个体能垃圾，别说秦岭看不上他，连集团军越野第一的孙之涵都很无语，那时候林昭燃全负重二十公里是极限，超过就吐。后来秦岭组织了一次五十公里武装越野，说是成绩不达标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那次林昭燃后十公里边跑边吐，可到底还是让他跑成了最后一名过及格线。不过刚一过线人就瘫了，回基地之后是孙之涵把他背回宿舍的。 “那你这有气无力的，几个意思？”林昭燃问。 “老子就是羡慕嫉妒恨！”孙之涵拉着长音，忽然抬起头，用眼神狙着林昭燃，说，“林子，你小子是不是在追求那个林博士？” “胡扯，哪有的事情啊。”林昭燃摆摆手，叫他别瞎说。 “你也就跟老子装！”孙之涵翻身躺下，四仰八叉的，说，“我看过不了几天呀，整个大队就全知道啦，看你还装个卵用！” “孙兄息怒，”林昭燃轻身蹬上床梯，扒着孙之涵的床头，笑嘻嘻地解释说，“人家姑娘就当我是一同事，咱不能让人姑娘不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1 好意思，所以你得帮我兜着点。” “怎么兜也兜不住啦！就你那点心思，不瞎的早看出来啦！”孙之涵坐起来，看着林昭燃说，“那姑娘是啥子意思啊？” “人一姑娘，初来乍到一心扑在工作上，能有啥意思。而且她是临时被借调过来的，说不定过几个月，人家就回去了。所以啊，帮个忙，让兄弟们别瞎起哄。”林昭燃跟他住了一年室友，彼此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基本是无话题不可谈的。 “哎你个臭小子！人家对你没意思啊？没意思你还掏心掏肺的干啥子啊？你看看你最近，白天累得半死晚上还要去帮忙，你为着啥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姑娘要是没意思就是在耍你，你还跟着身前身后转个啥意思嘛！等人家走啦以后你就成笑话啦！”孙之涵是甘肃人，有着西北人民的直爽和憨厚，着急起来家乡话都出来了。 “孙兄息怒！息怒，息怒！”林昭燃知道孙之涵是为他好，连忙解释说，“你啊，误会我了。首先，我去那边帮忙，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怎么能说我就是为了讨好姑娘呢？兄弟我的思想觉悟有那么低吗？其次，我又没明着追，人就当我是一同事，弟兄们误会是误会，跟人姑娘有啥关系？最后啊，我觉着英明神武如孙兄，怎么能对林溯有偏见呢，是不是？” “我呀，就是怕你一颗心捧出去，最后换回个大笑饼！不过话说回来，想到你去年是怎么伤害我们老师长的女儿，还真盼着你这回能吃个亏，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啦！”孙之涵一会儿哀其不幸一会儿幸灾乐祸，是因为去年发生的一件事。 去年跟林昭燃和孙之涵这批选训的菜鸟一起到723基地的，还有两位军医大学的实习医生，其中有一位名叫李可可的女医生。孙之涵以前的老部队是原兰州军区第47集团军，这李可可正是孙之涵老部队师长的女儿。李医生人长得漂亮，对人温柔热情，行动队这些个小伙子们没有不喜欢她的，每次训练回来要是有哪里刮破个油皮儿也要去骨科看看病。后来这李医生对林昭燃一见钟情，妾有情郎无意，正式开启一段很是下饭的悲剧故事。李可可喜欢林昭燃人尽皆知，送饭、约饭、跟行动队一起野外生存、演习，林昭燃受伤的时候衣不解带的陪伴，凡此种种，愣是没能感动咱们小林少校。到年底的时候李医生实习期结束，回军区前一晚去宿舍楼找林昭燃，中队里有人专门记载过，两人在边上的小树林里谈了一个半小时。就在大家都觉得离别的感伤必定可以唤醒林昭燃心底纯纯的爱火时，小林少校睡了个好觉，并没有参加第二天的欢送会。美丽的李医生，熬着一双肿得通红的眼睛，在失落和伤感中，离开了这片土地。此后好一段时间，林昭燃在大伙儿心里都是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形象。 “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李医生了。”林昭燃叹口气，无奈地说，“你呀，不用为我操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没有结果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林昭燃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他走到楼下看见办公室灯没亮，眉头一跳，心里空落落的。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自己三天没来，林溯怕是都不知道行动队已经回基地。既来之则安之，林昭燃打算去办公室继续自己没完成的工作。 林昭燃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层大厅里碰见林溯从电话室出来。 “你回来啦？”林溯看见林昭燃，一起上楼梯。 “诶？哦，打电话，国际长途？”林昭燃眉眼尽是笑意，看见她从信息楼里唯一装有国际电话的房间里走出来，自然地问道。 “嗯。”林溯答应着，脑子里想着刚刚那通电话。国际长途，会有专人监听，林溯觉着自己挺小心的，应该没提到什么违禁的词。 “朋友还是同学？”林昭燃问。 “都不是，是我，的表妹。”林溯脑子顿了一下，她不喜欢说谎。 “在美国念书吗？”林昭燃又问。 “不是，在欧洲，工作。”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到办公室，各自开机办公，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互动没有交流，屋子里的空气略微凝滞。 九点一刻，林昭燃站起身，说：“刚刚更新一版你打开看一下。” 他走到林溯背后，隔着椅子将左手撑在林溯的桌子上，右手指点电脑屏幕，跟她分析新程序的功能和缺陷。说到一处，他倾身圈过林溯，覆上她握着鼠标的右手，轻轻滑动点击，然后拿开，继续指点屏幕。空气中有湿漉漉的水汽，带着清爽的薄荷味的肥皂味道，林溯觉得脑子有些晕，侧过头去看他从额头到领口那一条线，轮廓硬朗，但形状柔和。 “你觉得怎么样？”林昭燃讲解结束，偏过头，深深地看向林溯。 一个接吻的姿势！ 林溯愈发糊涂了，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肩颈的肌肉变得僵硬，想呼吸，却是窒息的感觉。 林昭燃抬手贴上她的脸侧，拇指温柔地拂过她的唇角。他的眼睛明亮闪烁，收尽漫天星光。声音很近，就在耳边流转，说：“头发。” “哦……”林溯茫然地随手扒拉掉嘴角的发丝，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她扭头盯着桌上的键盘，一个个字母翩然起舞，她的后颈上，有灼热的气息撩过，惊起一阵战栗。 “你，”声音打结，林溯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指着他撑在桌上那一截小臂，说，“这儿破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林昭燃自己倒是没注意到手腕上那一小块伤痕，想来是训练的时候摸暗哨，摸到黄小爷身上，冷不防被抡出去，是以手腕手肘膝盖都有淤青和擦伤。没伤着骨头和筋脉，这种破层油皮的伤实在太小，对于行动队的队员来说，跟每天吃饭一样习惯，没人会去在意。 林昭燃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溯拿出碘酒、医用棉签、纱布和胶条，然后擦药、剪胶条、帖纱布，这些简单的动作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柔情和娇羞。刚刚那一瞬的意乱情迷，他到底比她沉得住气，因为他一直坚信，爱情是彼此吸引，到相互信任最终相互倾慕的，那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有任何一方心怀疑虑不情不愿都不算完美。林昭燃作为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觉得刚刚那种情况下，吻上去便是诱惑，虽然他清楚这个把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的简单姑娘不会拒绝，可到底不是心甘情愿，他怕开端不够完美。他拨弄手腕上的纱布，心情很好，想笑。 从小到大，林溯一直清楚自己活得挺糊涂的。对感情，她总是拿捏不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也不知道如何把握与人亲近的分寸。就在刚刚，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林昭燃会吻她，她竟然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2 得他准备吻她！后面当然是尴尬，可林昭燃的从容淡定又让她深深觉着自己的这份儿尴尬来得不尴不尬。 夜色已深，林昭燃见林溯收拾完东西，起身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不！不用，我自己走吧。”林溯觉着自己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怎么就能因为对方长得帅色令智昏呢？她明明早就给自己定下了那样一条明令禁止的原则，而且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有那么重要的人在等她，她竟然在这里期待着一个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的吻！林溯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想起自己背负的使命，还有深藏起来的秘密，再看林昭燃那清风朗月般的神采，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会错了意，一定是！ “走吧，刚好顺路。”林昭燃扬眉浅笑，倚着门框等她。 既然是会错了意，林素想，那就翻篇儿了，还忸怩什么，显得多小家子气。于是关机熄灯落锁，跟林昭燃一道回宿舍区。 打从钱雅涩的伤大好之后，往行动队跑的劲头更是十足，每天等林溯加班回到宿舍，就会跟她详述晚上又看见行动队哪个家伙做了什么惊心动魄的训练。林溯这个人吧，情商不足但智商很富裕，她很快就从钱雅涩的字里行间抓住了关键信息，然后一击而中，直捣黄龙。 “你是不是看上秦岭了？”林溯刚刚捋清楚自己没来由的小悸动，自信心爆棚，特别想帮别人指点迷津。 “有那么明显？”钱雅涩长这么大，一路摸爬滚打，自认为长了七窍玲珑心，而林溯只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一语道破，实在有些惊讶。 “也没有那么明显，”林溯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我是看你总往行动队那边跑，可黄教官嘛，你应该当他是哥们儿。还是秦队长更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是吧是吧！”钱雅涩眼睛锃明瓦亮，抱着毛线熊，一屁股坐到林溯的床上，兴奋地求肯定求支持，“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别英雄？” 林溯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记忆存储中抽调出所有关于秦岭的画面，慢条斯理地评论道：“强悍，睿智，心思深沉，我看不透。确实比较符合你的英雄情结。” “这么高的评价！太棒了！”钱雅涩一副花痴模样，两眼星星闪闪，说，“溸溸，你支持我的，对吧？” “再说一次，别这样称呼我，我不习惯。”林溯已经强调了无数次她不喜欢这个昵称，无奈对方就是没记性，“英雄的话，用来崇拜就好，不适合相爱。” “为什么呀？我从小到大就希望嫁一个真正的英雄，‘我自横刀向天，守一方平安’那种豪气万丈的，秦队长多么完美！你说，我要是再主动一点儿，会成功吧！”钱雅涩把林溯的床单滚成一团，自己嘻嘻笑个不停。 “你知道嫁给一个像他那样的军人，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么？”林溯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凝着寒星般的眼神盯着她，“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但是他会在这儿呆很久。等你回到信息化部，年复一年翘首以盼的，就是他那少得可怜的两周假期。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执行什么任务、有没有危险。他受伤需要陪护的时候会通知你，不治身亡会通知你，尸体损毁你要认尸，尸体找不到你只能做个衣冠冢。紧急任务发生你要自己完成婚礼，生孩子他百分之九十九不在场，孩子小时不认得他，孩子长大只会疏远他。这就是你嫁给一个像他那样的‘英雄’的下场，你明白吗？” 钱雅涩还从没见过如此认真或者说冷漠的林溯，愣了愣，睁大眼睛看着她，然后慢慢低下头，眸光闪烁，笑容安静平和，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说：“我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做什么，因为我知道他在做正确的事情，不说保家卫国，至少是好事。我也不需要他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说实话，那样我自己也会腻，大家总得有自己的工作。至于孩子，太远了，生不生还没准儿呢。不过我长这么大，除了老家伙每月按时给我打钱，不也一样没人管我？况且相比一个忘恩负义喜新厌旧风流成性的臭男人，我倒是希望我的父亲是个烈士。总不会更差了。” 钱雅涩露出的那副小女儿情态，让林溯语塞。 是啊，林溯想，钱雅涩需要的是从一而终式的专情，自己向往的‘厮守’和‘陪伴’，她或许并不在意。 “好啦，不说我啦。你呢？是因为刚刚说的那些原因，所以才不接受我的小林兄弟？”钱雅涩目光炯炯，开始八卦。 “跟他有什么关系？”林溯蓦然想起今晚的一瞬迷惑，手背上还留有他掌心的温度，赶紧搓了搓，把那感觉撵走。 “他喜欢你，连小黄儿那二百五都看出来了，你不会没感觉吧？”钱雅涩不信。 “谁、谁说的？”林溯顿时惊讶，后颈那片被灼热的皮肤“腾”地一下着起火来，瞬间吞没她的面颊和耳朵。 “这还用谁说！你看他跑咱们办公室，比我去行动队小食堂还勤。小黄儿说他们这段时间训练特别紧，每天都累得半死，也就只有我的小林兄弟，回宿舍洗个澡，精神焕发地就能往咱那儿跑。兄弟们都说这叫‘有情饮水饱’！” “他来咱们那儿，是为了完成彭队长交代给他的任务。”林溯没法跟她解释自己今天遭遇的尴尬，还是希望冷静客观地分析问题，把这位八卦门派的侠女打发掉。 “行行行，这个不算。你看他平时看你那表情、那眼神！就差没在额头写大字‘我好喜欢你、你可真好看’！”钱雅涩被自己逗笑，再次嘻嘻笑个不停。 “我怎么没发现……”林溯默默回忆着林昭燃的表情，可满脑子都是上次去宿舍找他时的景象，背着光的挺拔身形，喉结、锁骨、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人鱼线……天呐……林溯开始嫌弃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么长时间，那天的画面一帧一帧，像是刻在她的脑子里，越想忽略越是铭记。 “对了，还有一件。”钱雅涩止住笑，捋清思路，说，“上次你跟老彭回北京，不是拿了十几篇论文让他翻吗？那几天巨帅的秦队正忙着带老队员给新来的菜鸟们施压搞下马威，每天早上不到四点就吹集合哨，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基地。小黄儿说他都累得快尿血了，我小林兄弟愣是熬了两个晚上没睡觉，把那些论文给翻完了。等到第三天训练回来，小林兄弟在食堂吃着饭就睡着了！” “他，那么着急干嘛？”林溯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想说那些学术论文本就是给钱雅涩和梁大伟翻的，别人英语都过关，看英文根本不需要翻译。 “因为后一天他们要协助集团军搞演习，好多天不能回来。他在乎你，自然紧着你交代的事情办咯。”钱雅涩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把这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3 话挤出来，恨不能扒开林溯的最强大脑，看看里边什么回路，怎么就把她小林兄弟的一片赤诚给完美地规避掉的。 林溯重新陷入一片迷茫之中，她刚刚理顺的思路断掉了。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按照钱雅涩的思路走，偶尔，她是有感受到林昭燃对她的好，恰到好处的出现，恰到好处的关怀，不动声色却温暖人心。可她迷惑于他的行为，对她的好，总有些点到即止的意思，不刻意，也不强求，有些事明明可以做得更明显，但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那些迷乱的时刻，他是那么的冷静清醒，仿佛置身事外，仿佛别无他想。 算了，林溯想，无论钱雅涩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没有资格为这种事情困惑。她有原则，林昭燃的身份有悖于她的原则；她有秘密，危险的秘密，不能拖别人下水；她有使命，不能花费精力去应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天晚上，月光格外亮。 那天晚上，林溯盯着瓷白的月盘辗转了很久才睡着。 那天晚上，林昭燃犯了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犯的错——做春梦。梦中的林溯热情主动，细腻紧致，娇喘连连，欲拒还迎。 于是他三更半夜捧着被子羞愧万分，太他妈虚伪了！说好的水到渠成呢！说好的完美开端呢！说好的不求结果呢！ 色令智昏，果不其然！ 一向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林少校，郁闷地卷铺盖下床，一边往水房走，一边对自己进行严苛的道德谴责。 ☆、第七章 向左走，向右走 夏至一过，岭南重山中的天气开始闷热难耐。完全不同于北方盛夏的干晒，也不同于江南梅雨的缠绵，这里的天低垂得快要与大地黏在一起，阳光不强却很烈，落在皮肤上就能烙出印子。何止是汗蒸加桑拿，林溯每每于晌午时分行走在室外无空调环境都有一种胸口碎大石然后大石穿胸过的感觉，俗话说就是“上不来气”。 那段日子行动队训练忙，再加上林溯有意躲着，林昭燃跟她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基地里关于两人的粉红色泡泡逐渐淡下去，林溯对自己的“冷处理”很满意。只是苦了林昭燃，分身乏术，训练加兼职累得半死不说，他那么透明瓦亮的心思，当然知道是林溯刻意疏远，无奈他一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一边还得照顾林溯的决定，心里困惑失落面上还得云淡风轻地安抚周围等着看热闹的弟兄们“你看，我就说没什么吧”。 林溯去年被总参信息化部副部长王伟少将特招加入军籍时，进的单位是信息化部下属的纯科研机构，所以组织只对她进行了政审和体检，完全没体测这一项。林溯当了一年兵，除去最初两周的基础军事训练——军内礼仪、踢正步和搞内务，她还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体能及军事技能的训练和考核。对于她这种纯搞科研的文职军官，组织上一贯默许他们的体能垃圾属性，所以林溯也从没把体测啊跑圈啊什么的当一回事儿。可今时不同往日，从信息化部到一部特种作战局，虽说人事关系不动仅仅是借调，她也是被借到了比野战部队更粗犷豪放的特种部队。 于是，一纸通知下达，红头文件里特别强调了特种作战部队的全体后勤支援人员都要体测达标，妥妥地将食堂的厨师、医院的护士、还有林溯和钱雅涩全都囊括进来，林溯盯着通知读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参加考核。 于是，在那个室外温度37、地表温度39、阳光不甚明媚的上午，723基地辅助职务人员，换下常服，穿上作训服，来到行动队大操场，进行体质测评。 吴政委本意是为表示对这破天荒头一回的体测有多重视，才特特把秦岭从紧张的执训工作中叫回来，还让他找个队员做书记员记录体测成绩。可秦岭不放心菜鸟们的二十五公里武装越野，把老队员都留下看场子，心想把自己搞来干这糟心事儿也就算了，还要我拉一队员垫背？哼！老子才不带自己的队员，带个梁大伟意思意思得了！于是小梁同学得到唯一一个跟秦队长做体测书记员的机会。 因着年初刘大队长给林昭燃许了个在行动队中组个信息行动支队的承诺，小梁同学听到风声，起早贪晚地在行动队跟训，为的就是早日成为行动一中队信息行动支队支队长林昭燃的手下，以完成他多年的战斗英雄梦。小梁同学今儿早起就激动得眼泪汪汪的，虽说他一直干着技术支持的活儿，可他也是军营里出来的24k纯爷们儿，能得到秦队长的青睐，谁说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他兀自兴高采烈几近喜极而泣，当然不会想到光芒万丈的秦队长内心如此黑暗只是拉他来垫背而已。 林溯被钱雅涩架到指定集合地点时，体测的总考官秦队长已经在整队，钱雅涩拉着她排进女生队尾。 “全体，向左转，齐步走！”果然作训服比常服更适合秦队长，只见他跨立在队前，荷尔蒙爆棚，那叫一个英俊潇洒恣意张扬，队伍里以钱雅涩为首的雌性均被帅了一脸血。 到底都是军中精英，虽说职能各不相同，如此简单的动作，怎么说也还是比新兵营强不少。秦岭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示意队伍停下，微调队形。 只是……哇擦！秦岭一脸懵逼地发现，队末缺个人。 林溯作为队尾，向右转后自以为成了队首，且一直没听见“立定”的口令，于是一个人背向而行、愈行愈远、愈行愈远…… “回来！”钱雅涩首先发现秦队长瞧着她身后凝眉不展，偷偷转头去看，登时惊呆，赶紧小声提醒，无奈距离遥远，林溯听不见还在继续走，她只好大叫一声，“林溯！” 林溯这才听见，回头瞅瞅，然后淡定地跑回来。 秦岭打从十七岁进军营，已经一十三年，从未见过左右不分的兵。他寻思着自己作为教官，教过的科目从作战手势到地图描绘，从枪械拼装到对抗技能，从作战理论到单兵系统。二十六岁时他成为这个国家单兵力量的巅峰，从那之后，他开始学习如何做一名长官，将一身本领交给别人，欣然乐见地接受自己被超越。今天，他决定为自己的教官生涯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要教别人分清左右。 第一项三千米长跑，达标成绩严格按照性别和年龄段划分。秦队长指挥小梁同学把队伍带到跑道边，五人一组，每隔三分钟放下一组起跑。 秦岭单独留下林溯，领到一边训练向左、向右以及向后转。练了几次，对是对了，不过反应太慢。秦岭是天生的方向感极强，再加上后天的空间感训练，辨识方向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对于连左右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个啥感觉，他也很困惑。想了半天，他决定干脆就用最笨的办法让她死命记住写字的手是右手。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4 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林博士两只手都能写字都能拿筷子，平时区分左右要先感受心跳，然后通过心脏在左另外是右这么啰嗦的方法。 秦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由衷感慨众生平等啊，聪明绝顶不可一世的脑力高手离了她的程序和电脑果然也是笨笨的。于是他笑呵呵地拽过林溯一只手，用签字笔在她的手背上写了个大大的“右”字，让林溯举着并且记住：被他写过字的是右手，另一只是左手。然后他把林溯晾在那里，自己踱到跑道边上给行动队小食堂的师傅们加油鼓劲去了。 其实那天林溯前后也就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后面活活热晕过去跟秦岭这不算体罚的体罚真没多大关系。 林溯体质一般，以前在老板手下搞课题，忙起来的时候也总是不记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直也没因为身体的原因怎么样过。她到723基地这两个多月，水土不服，内分泌失调，生理期也跟着不调，一直不来大姨妈，钱雅涩前两天还开她玩笑说这是时下流行的早更，叫她快找个男人阴阳调和，否则绝经了怎么办呀。昨天晚上她们宿舍空调坏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热得睡不着，再加上钱雅涩那酣畅淋漓的小呼噜，她想着既然睡不着不如就去办公室加班，还能吹空调。于是她用一晚上时间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还挺兴奋。谁知早上起来就头晕腹痛，早饭没胃口勉强噎下两口米饭。 临近中午，地表温度升高，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溯终于软在一阵剧烈的腹痛中。 秦岭当时正跟第一批到终点的大厨们海侃呢，远远瞧见林溯瘫在地上，跑近了先闻见一大股血腥气，然后眼瞅着姑娘作训服裤子后头漫过迷彩绿的一大片紫黑，从一脸尴尬到一脸懵逼再到一脸惶恐，以为活活把人家姑娘虐流产了。这过失杀人的罪名忒大了，饶是他身经百战毙敌无数也过不了这种心理关隘啊，所以后头他抱着林溯往基地医院飞奔，中途差点跑丢了鞋也就说得过去了。 林溯在基地医院躺到第二天中午，这之间除了钱雅涩和几个小护士，再没别人来看她。毕竟她躺在那儿多半因为痛经，你叫一群小伙子老爷们怎么来探病，难不成送几袋大枣然后问一句：大妹砸，肚子还疼不？ 第二天下午，从军区医院来了位一团和气的秦大夫，她给林溯做了简单的检查，诊脉，问情况。然后告诉林溯，自己是刘未生的老婆，叫秦鹤，说她气血亏空，得调理。 三天后，信息中队食堂的崔师傅得了刘大队长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每天早中晚给林少校熬中药。自那之后，信息中队食堂里每天伴着开饭的菜香，都会飘出好大一股复杂的中草药味。 说丢人吧，其实也没有啦。林溯心态好，反倒觉着三项体测明明都没做，就被记了及格有点作弊嫌疑。 只有一点叫林溯十分不满，那就是彭队长——她的直属上司的态度转变。这事发生之前，彭队长看林溯时，眼睛里写的是：你小子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我不能大材小用一定要物尽其用我得再给你安排个工作！这事发生之后，彭队长每每欲言又止，满眼写着：啊这是个姑娘得省着点使否则豆腐渣工程随时可能报废啊！林溯不喜欢这种被轻视的感觉，特别是因为性别。她当然明白彭队长的这份“轻视”中绝没有歧视和恶意，但这是她的心结，她没办法不去在意。一个女人，再怎么强悍，跟男人的筋骨和体力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何况林溯原本就跟强悍搭不上边，而她所处的环境，却是个极度崇拜强者的地方。 林溯能吃苦。 小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常吃药，药都挺苦的，但她可以吃。 能吃苦的林溯，被这次的中药折磨疯了。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像粪球泡了水，像苦瓜榨了汁，像辣椒沾了工业酒精，像没熟果子涩得粘牙……总之难喝得十分可耻。 一天三顿风雨无阻，一周过后，林溯觉得自己的舌头木木的，吃啥东西都一个味儿。 ☆、第八章 良药苦口 晚上九点，林溯在行动队小食堂点了一碗老北京炸酱面，酱料加了大半碗。美食的味道完全遮掩不住呛鼻的中药味儿，她跟保温杯里的乌黑浓汤相面相了有好一会儿。 秦岭从总队出来，远远看着林溯往他们行动队院里走，便悄没声地跟在后头。等林溯进了小食堂，过了一会儿，他也跟了进去。 “林博士，这么巧啊。”秦岭点了一碗拉面，大喇喇往林溯对面一坐。 林溯吞了吞口水，茫然抬眼瞧了瞧，没啥反应，继续跟她的药汤相面。 “你这药，挺香啊！”就这么被人无视，秦岭干笑两声，嘚瑟地说。 “是吗？分你点儿。”林溯倒出小半碗，递到他面前。 “啊……”秦岭想起上次林溯敬酒时也是这副淡漠的样子，然后他睡到日上三竿，耽误一上午的训练。“别啊，甭客气，你喝，你喝……” “这是补药，没毒，也不会醉。”林溯执着地举着碗，眼神空茫茫有些失落，说，“药喝多了，尝不出味道。你尝尝这药什么味儿。” 秦岭觉着吧，像林溯这种女孩儿，那就是室内生物，当然，就算是植物，她也是奇花异草那级别的，昂贵又脆弱，基本不晒太阳，从不经历风雨，天生没有毛孔，皮肤比绸缎还好，用羊脂玉做比一点都不夸张。可惜她太瘦，太瘦不好，显得年纪小，跟个中学生似的，把属于成年女性的魅力和韵味都瘦没了。不过许是补药管用，她的脸色倒是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秦岭也不废话，接过药碗，半靠在椅背上，声音懒懒的，半点没有军人的样子，说：“那，咱也碰个杯。” 林溯端着保温杯跟秦岭的药碗碰一下，然后皱眉闭眼抬手仰头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中药，而后赶忙从碗里挑出一大口面条使劲往下咽。她一边抵着喉头防止中药回流，一边又得放行面条进去止呕，一时间嗓子眼处挤得慌，平白憋出两汪眼泪，沿着眼眶转溜。 秦岭咂咂舌，觉得味道还好。遥想他这辈子吃过的恶心东西，那可多了去了。在国外参训那阵，半个月的野外生存，连块金属片都不发，能挖到富含高蛋白的虫子和多肉的田鼠，是值得感谢天感谢地的事儿，找不到水源，别说泥汤子，自己的尿也得喝。所以嘛，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有些人天生富贵命，你想糙着点养，硬件都跟不上。 “好喝么？”林溯噎下一大口面条，可算不再反胃。 秦岭回过神，似笑非笑地挑挑眉，说：“还成吧。” “我怎么看你像没喝够呢，”林溯勾着嘴角，淡淡地笑道，“要不明儿个叫崔师傅给你煮一份儿？” “别啊！给我喝你这十全大补汤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5 是暴殄天物。你约林昭燃啊，他被你们队里的活儿累得晕头转向的，得给他补补，不然以后你们还怎么使唤他啊！”秦岭笑起来，嘴角咧得很大，笑容有些玩味。 林溯沉默下来，幽黑的眼底有一束细小的光芒闪了闪，低下头吃口面，然后郑重其事地看着秦岭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他有什么？其实我跟他没什么，也不会跟任何人有什么。” 秦岭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观察她，尴尬后的心虚，商量道：“我这底层兵痞习气重，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啊。” 林溯抿着嘴，眼神变得柔软，说：“你别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着本来没有的事儿，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到底，这种流言对他不好。我觉得你是他队长，不要坑他才对。” 秦岭大口秃噜着兰州拉面，心里乐坏了。他一向自命大老粗，跟林昭燃那种根正苗红的文化人不一样，于男女情爱一事上，他属直接下手派，所以很看不上林昭燃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凭借自己24k氪金狙击手眼，老早发现这两人金童玉女男未婚女未嫁彼此间的强电波有如天雷滚滚，能把一旁的单身狗劈死。而男方磨磨唧唧的还不策马扬鞭奋起直追，他作为旁边没被劈死的单身狗，看得十分来气。现在听了林溯的话，他这个没急死的太监算是释然了，原来这丫头的脑回路跟林昭燃是一个厂出产的，果然都是文化人，担心的事儿都不是他们大老粗能理解的。想他林昭燃一正当年大小伙子，又不是什么禁欲系老和尚，传个绯闻能对他有啥不好的，真是无法理解。 “对了，”林溯见秦岭专注地吃面，想起个问题，“雅涩，钱雅涩……你知道吧？” 秦岭当然知道，连二乎乎的小黄儿都快悟了，他能不知道么。不过他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林溯怎么说。于是比鬼还机灵的秦中校一脸无辜又茫然地望着林溯，点着头哼出一句：“钱雅涩，认识啊。” 林溯叹口气，心想钱雅涩再怎么猪队友也是她自己选的，此女天天在她耳边嗡嗡嗡地花痴“英雄秦中校”的各种事迹，又不敢表白，真是急死人。作为朋友、作为领导，在队友少女怀春的时候主动帮一把，是责无旁贷。于是她细嚼慢咽半天，终于找到个很好的切入点，她说：“我认为她嫁给你，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秦岭呛着了，面条差点从鼻子喷出来。咳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个：“哦？” “她喜欢你。”林溯豁出去了，反正钱雅涩不敢表白，索性有她一并帮着说清楚，反正万一不成，只要她不说，钱雅涩又不知道。“她特别喜欢你，特别想嫁给你，我觉得你俩结婚挺合适的，所以，你愿意娶她么？” 秦岭捧起大碗喝汤，遮住脸，差点笑喷，控制表情，问：“你怎么觉得她和我，适合结婚？” “军婚嘛，本来就麻烦，你的工作，工资低难度大、假期少危险高、谨言慎行不足为外人道。我觉得你只能找两种人，要么就像钱雅涩那样的，对你崇拜到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你怎么骗她训她欺负她，只要你不出轨，她都不在乎，当然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你出轨的几率微乎其微；要么你就找个特别精明、特别通达的，反正不管你怎么骗人使诈她都能看懂，知道你要干嘛，也不会介意。就是不能找个半吊子，看透了一半又看不穿，想爱你又不甘心。”林溯擦擦嘴，觉得自己这《林素语录》背得太熟，说这话的人水平太高，分析得太精辟，她作为一名转述者都忍不住为自己喝彩。就剩最后再力捧钱雅涩一下啦，“显然钱雅涩在第一类脑残粉中属于质量上乘的，而第二种能降住你的女人，太少了，你也不一定能碰见。”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林溯竟然很有代入感地把地球对端的那个丫头拿出来跟秦岭摆在一起分析了一下，果然没有相识的可能，林溯告诉自己意识流不能跑太远，赶紧收闸才是。 “有道理，看来林博士的思想深度就是跟我们这种粗人不一样。”秦岭寻思这丫头要么故弄玄虚要么精神分裂，好好一个人，咋能一会儿简单得十分笨拙、一会儿精明得深不可测呢？秦岭大手一挥，把嘴巴上的油擦掉，若有所思、仰天长叹，悲壮地说，“你分析得都对，可是我已经结过婚了。” “什么？”林溯愕然，有妇之夫！不对啊，没听说他有老婆啊，一般像他们这种每年只有十五天年假的特殊兵种，有家室的话，相当于家里供了尊活菩萨，是恨不能天天叼在嘴上炫耀的，瞧他不像是如此低调的人啊…… “离了。”秦岭说，他瞧着林溯瞬间放大的瞳孔，估摸着她是没听到重点。 “哦……”林溯看看炸酱面，再看看秦岭，心想，敢跟这号人物结婚的必定是位女英雄，结了婚还敢离，必定是位大大的女英雄！这么一比，脑残粉形象的小钱同学立马弱爆了，得找补。林溯挖空心思，实在想不出钱雅涩有啥好处能比得过这位敢爱敢恨的女英雄，只好挤出一句，“钱雅涩她，无条件崇拜你，不会介意你有婚史。” 秦岭乐了，滴溜溜转着眼珠，模仿林溯的语气，特诚恳特交心地说：“大妹砸，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把岁数该成家啦？可我啊，不想结婚，也不想跟任何女人处对象。我觉着吧本来我没那意思，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说到底，这种流言对她不好。你既然是她领导，不要坑她才对。”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算了，甭管谁说的，反正林溯听到的重点是：秦岭不想跟女人处对象。于是她拿出十分的诚意，用最最慈悲最最柔软的语气，小心地问：“你，你是上一段感情伤心过度，所以不喜欢异性？那你现在，取向变啦？” 这不是重点啊！秦岭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差点横死当场。他本来还想继续逗她，可是看着那双满载着关切的眼睛就这么盯牢了自己，莫名其妙就觉着有点理亏，好像不得不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着结婚没意思，一年见不到十几天，将来有了孩子都不认识我是他爹。” 有些话题一旦说开了，不自觉就会沉下去，想轻浮都飘不起来。 林溯低着头，瞅着碗里黑乎乎的酱料发愣，半响接了句：“说不定你的孩子比较深明大义，不会介意。” 秦岭神色有点黯，心想这丫头听话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我是说，你看这穷山恶水的，钱少尉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儿，谁嫁给我也不是卖给我，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跟我耗着干嘛，没前途。” 林溯使劲动动脑子，说：“所以雅涩合适啊，她特别喜欢你，觉得有你就够了。” “最怕这种！”秦岭干脆地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6 头，“你也知道我们这工作性质，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剩下人家怎么活？” “所以雅涩合适啊，她既喜欢你，又不会粘着你，还有做寡妇的觉悟。”林溯一本正经地接住。 越说越僵，说到后来倒像个死局，秦岭觉得自己也是挺无聊的，跟个小丫头片子讨论人生大事。他说：“这么说吧，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可能对我来说，娶个老婆，她随军或者怎样，一月或者一年回家住几天，自己做了什么不能跟她讲，她的生活工作我也没精力关心。这种感情，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太单薄了，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还是一个人简单点好，娶了老婆就得为别人活着，我怕麻烦，自己还没活够，不想为别人活着。你也可以说我这是不负责任，我现在这情况，确实没法对别人负责任。” 林溯没想到两人会聊得这么深，明明也没有那么熟，偏偏聊起了这么深沉的话题，秦岭说得这些，她再了解不过，实在没有话可以反驳，不由得便沉默了。 秦岭见她默然不语，心说可别再想歪了，赶紧补了一句：“林昭燃可跟我不一样，他是要当将军的，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那你呢？你不了解女人，不知道为了爱情她们可以付出多少。你预测的那些悲惨结局，有的对，有的也不对。你想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用。”林溯忽然认真起来。 “哈哈，”秦岭愈发觉得这小丫头故弄玄虚，他说，“也不一定啊，很可能再过几年，我退到二线想法就会变……” “原来是这样！”林溯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淡漠的表情变得活泛，好像悟出了什么大道理。 “哪样啊？”秦岭一脸懵逼。 “你刚刚说退到二线就会娶老婆，是要我转告雅涩叫她等你吗？我算算，她今年23，没问题，她等得到。”林溯两只眼睛清亮亮。 秦岭一口老血扎扎实实闷在胸口，胸闷气短心浮气躁。他真是后悔大半夜的跟这么个精神分裂的小丫头片子聊这种深刻的话题是要干嘛，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段上，看来林昭燃这个翻译不在场，他是万万不能直接跟她交流的。而且她究竟是从哪里得出自己暗示她转告钱雅涩等他的结论呢？看她那笃定的小表情，秦岭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天晚上两人的聊天也不算是不欢而散，毕竟林溯单方面挺开心的。首先，她明确了秦岭的取向，其次，她得知了秦岭的婚恋计划，最后，她领悟到秦岭其实对雅涩蛮有意思的，否则怎么会叫她转告雅涩等他呢。 可是秦岭不好，很不好。不但聊天没聊明白，身体也出了问题。具体是啥问题呢？他在自己的单人宿舍里坐卧难安的时候，悟了。是那碗十全大补汤，导致他精神亢奋，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当然，这些都不是事儿，他先光着膀子去操场撒丫子跑了二十圈，再去浴室用沐浴露解决单身汉的生理问题。原以为药效也就这样了，没想到第二天晨训的时候，他那鼻血流得飚出去几尺远，差点被王正南这位专攻骨科的庸医误诊成脑溢血给送军区医院去。 ☆、第九章 纸短情长 夏日里南方的清晨，带着某种湿漉漉的热意。水杉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摇摆摆地滴落晨露，它们用力甩动自己的枝杈，伸展筋骨，生机盎然。 清晨六点，基地已经开始运转，最早一批起早操的部队已经开始晨练。林昭燃走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往信息楼那边去，昨晚被队长抓住赶了一整晚的阶段性训练总结，终于在天亮前忙活完，并借此讨好队长，把欠自己的休假给请了。秦岭乍一听他要把补休都拿去给信息中队干活，当即就不乐意了，自家儿子要给别人卖命，那他接下来那一大摊子的总结报告谁帮他写？于是老奸巨猾的秦中校换了个亲切的姿态，从背后揽上他的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昭燃呐，到底我比你大几岁，论起来我也算你哥。” “大哥！”林昭燃笑嘻嘻乖巧地应了一声。 “你看啊，这追女孩儿，大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验。不过呢，上次我碰着林博士，人家啊，好像对你一直不主动追求这事儿，颇有微词。”秦岭淡定地继续诚恳，“我看啊，你赶紧放下那些个文化人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捅破这层窗户纸，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队长，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啦？”林昭燃转过头微笑地看着他，眼睛晶晶亮像含了星光，一闪一闪的。 “我就是想你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然后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给你队长我，写后面那些个报告啦。你大硕士文笔好，你就这么一头扎进老彭队里，我多损失啊！”秦岭声音油腻腻，笑得十分谄媚。 “行啦，我知道，”林昭燃把笑意装了满眼，“我就跟隔壁院呆着，你把资料发我邮箱，我得空就写，肯定保质保量。” 秦岭放下心头大石，暗搓搓想着自己真是不开眼，早知道队里来个大硕士能帮他分担文书工作，去年就不那么难为人家了。 林昭燃最近跟林溯见面的机会不多，上次见面还是三天以前。他下个月有个重要的培训，要去北京出差几周，所以这会儿才急不可耐地要把积累六周的休息日一并休掉，整整六天，再算上这周的一天，整整七天，他可以跟林溯一起工作七天。念及此，他精神抖擞，步履生风，觉着自己快成仙了。俗话说：有情饮水饱。林昭燃现在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他建议所有懒人都应该爱上他们的上司或者搭档，这样一定会干劲十足，拼命到底。对于男人来说，有什么比保护爱人，向她们展示自己的力量与智慧更重要的？ 林昭燃刷卡开门，没想到林溯竟然在工位上。 “这么早？”林昭燃就没想这个时候能看见她，啥叫喜上眉梢啊，小林少校此刻用表情完美地诠释了这个成语。 林溯熬了通宵，脑子混混沌沌，她转头很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费了好大劲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 “通宵啦？”林昭燃把钱雅涩的椅子拉近，坐到她旁边。 “好饿啊。”林溯胡乱抓起桌上的水杯，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她松开杯子，特别无助地盯着林昭燃。 林昭燃赶忙给她接杯温水，又拆了一袋巧克力威化递给她。 “赶进度？干嘛通宵呢？”上回林溯在操场热晕的事儿已经给大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娇贵”印象，再加上秦队长只喝一口就鼻血飞溅的十全大补汤，更是坐实了她的“虚弱”。自从被冠以“虚弱+娇贵”的体质，林昭燃忍不住为她的健康担忧。 林溯噎下两块威化，反应过来林昭燃的关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别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7 过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差劲？” 林昭燃有点慌，觉着她熬通宵赶工此刻精气神必定丧到极点，实在不宜讨论如此不美丽的话题，于是赶忙打岔问她：“最近彭队给你安排什么新任务了，我能看看么？” 林溯肚子饿就会低血糖，低血糖时脑子就会慢，得了新问题，哪里还记得旧的，她把屏幕扳过来一点，方便林昭燃看，说：“还是那个作战系统的收尾工作。” “这是雅涩那部分信息加密？”林昭燃倾身向前，左手操作鼠标，右手撑在林溯的椅背上，很亲昵的姿势。 “嗯。”林溯怕热，她坚信冷空气能让大脑保持清醒并加快大脑运转速度。办公室的空调被她开到25度，常服的衬衫外面套件春秋款作训服的夹克衫。当林昭燃的脸距离她只有十公分时，习惯了冷空气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他带过来的灼灼热气。那是年轻男子特有的朝气，好像周身的正能量无穷无尽，肆意地向周围发散，强有力地宣示着主人旺盛的生机和活力。她觉着耳朵又烧起来了，下意识地往边上挪挪身子。 “后门程序，你在调这个？”林昭燃看看屏幕，再看看林溯粉红色的小耳朵，笑着问。 “嗯，跑不通。”林溯有些泄气，网络和信息安全不是她的强项，虽然同属it大科目，可细分起来差别巨大，隔行如隔山，她调了一晚上，一点进益都没有。正因为她不擅长，所以才点名要了钱雅涩做助手。 “雅涩呢？”林昭燃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刚刚过来时走得有些急，纯棉的t恤已经有些湿意。 “她休假了，”林溯叹口气，“休两周。” “两周？”林昭燃吃惊，要知道，他们一年的年假才两周，这么个休法，也太奢侈了。“家里有事？” “没有，她说不开心，要出去散心。”林溯再叹一口气。 “一下子把全年的假都用光了，下半年的中秋节、元旦和春节，她可就只能守在基地过啦。”林昭燃笑笑，见林溯愁眉不展的样子，问，“她出什么事了，这么不开心？” “她没说。不过本来好好的，前几天秦队长忽然约她吃了碗面，回来之后，就不好了。然后她打报告休假，又怕假休没了过年出不去，只好让我把假调给她，作为回报，她把工作都留给我了。”猪队友啊猪队友，林溯头昏眼花胃也疼，十全大补汤再好也是药，是药都伤胃，再说她本来就有胃痛的毛病。 “队长？”林昭燃重复着，很快便悟了。因为常来信息队兼职，他作为上海小伙儿跟快跟地缘很近的南京大妞儿钱雅涩混熟，再加上钱雅涩一门心思往他们中队跑，还时不时跟他问东问西，林昭燃甚至比秦岭更早确认钱雅涩的暗恋对象，又早于那位二货黄教官本身，看穿了其对钱雅涩的小心思。所以他只稍稍动用自己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一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关注的重点是，钱雅涩怎么把她的假期用掉了：“她用了你的假期？那你怎么办？” 林溯转过头看他，眼神平淡而涣散，说：“我没有家，不需要休假。” 林昭燃觉得自己就这么被她那平直得近乎空洞的眼神刺穿了眼底，一种类似于疼惜的情绪裹挟着自责悠悠然升起，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曾想当然地通过她的学识和涵养推断她的父母该是高工之类的知识分子，家庭环境简单、衣食无忧、重视教育、又不过分宠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嗯？”林溯见他一声不响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似是十分着迷，或许真有点像钱雅涩说的“我好喜欢你，你真好看”那样，一想到这儿，林溯觉着自己的耳朵更烫了，越发不敢靠近他。 “你把这程序共享给我。”林昭燃一双笑眼恢复如常，语气柔情又不失力道。 “你要做雅涩的部分？”林溯当然知道万事靠自己，可这么大的系统，毕竟是团队协作，该抱大腿的时候只能抱大腿。 “放心，做不完我就把年假休掉，在这儿陪你。”林昭燃那浅麦色的脸颊腾起一层血气，像是跟自己立约，又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承诺。 林溯看着他右眼尾处的那小颗泪痣，忽然发现自己先前对他的评价有误。他长得十分不娘气，他的侧脸，线条明朗简洁，鼻梁挺直，额头饱满，明明该用“帅气”来形容的。以前觉得他“娘”，是因为刻板印象中特种兵就该皮肤黝黑身形壮硕，而他实在是干净的出奇、也斯文得出奇。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顺眼。怎么办呢，林溯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头，轻轻覆上那颗咖啡色的小泪痣，点了点。指腹下的皮肤，有着健康的弹性，手感很好。然后她晕晕乎乎地说了句：“你这脸长得，竟然十分好看。” 林昭燃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懵懂又纯真的神情，轻轻挑了挑下巴，神情暧昧，顺势抓住她那只软玉般的手，裹在掌心里，深情地说：“以后，让我试着照顾你。” “嗯……”林溯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所有的气力都从接合在一起的手掌处被收走。她发现每次与他凑得近了，最后都会晕眩，好像跌进某个温而暖的深渊里，周身裹着云絮。她抬头去看他，就像在黑暗中去看一束光，那是一种单纯的渴望，对幸福和安宁的渴望，就像渴极了看到水，困极了看到床。林昭燃的眼神温暖和润，带着一抹甜蜜的宠溺，他的声音如清泉流水，喉结有微微的颤动，可林溯脑子里全是轰鸣的心跳声，来不及理解他的话，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什么？” 林昭燃轻笑，不自觉地凝视她的脸，五官精致完美，无可挑剔，水蜜桃色的面颊莹润如玉，睫毛浓长卷翘，微微颤动着，便显出一丝慌乱。然而，美貌从来不是她最动人的地方，比她更好看的女孩也有，却没有这般近乎纯真的眼神。这份纯真让你不得不相信她是善良的，相信为她做什么都值得，相信假如遭遇风雨，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应该被保护。林昭燃倾身贴近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像是耳语：“我喜欢你，让我照顾你，不要拒绝我，也别急着回应我，你要考虑清楚，多久都行。” 林溯慢慢阖上眼睛，轻轻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个缠绵的姿势，有如交颈。她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呼吸，可她感觉到的是难得的松弛和惬意。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恍然觉得够了，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一切，一个温柔的情人，一个可靠的兄长，一个慈祥的父亲，一个稳定的家…… ☆、第十章 防空演习 林溯最近，特别纠结。 她自认品格高雅，绝不肤浅，没想到会沉迷男色，成了连钱雅涩都不耻的颜狗。而且，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8 她最不愿与诸如瓜葛、亏欠、羁绊一类的词语产生联系，她自知无法以诚相待，这样承着林昭燃的情，又暗搓搓背后使坏，实在不符合她独立自强、孑然一身的人设。林昭燃对她很好，比那之前更好，那种好如春风雨露，清爽浸润，根本无法抗拒。就像每剂中药后的蜂蜜水，冷热口感皆宜。 林溯从没被人如此呵护过。 虽然理智告诉她，要保持距离、要及时制止，但她内心深处跟身体一样诚恳，对于这份感情，她是渴望的，她渴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如此这般平静、安稳、舒适、温馨……她不愿用浮萍来形容自己，因为那显得轻贱，她说自己像船，需要下一个锚。林昭燃会是她的锚吗？ 林溯不知道。 她这艘船，载满了麻烦、怨恨和危险，做这样一艘船的锚，会很辛苦吧。她不认可以德报怨，却也没法说服自己安安心心的以怨报德。这世上，愿意陪她风雨同舟的，只有一个林素，以后还会有别人吗？林素与她，是天生的情份，她赖着林素，是天性使然。但林昭燃不一样，两人非亲非故，仅仅仰仗他的一点喜欢，日后东窗事发，这份关系摘不清楚，必定会带给他萧墙之祸，到时万一影响到他的前途，谁来负责。 林溯不能做这个恶人。 她看过很多双眼睛，不同的大小、形状和颜色，但她记得的不多。她记得林昭燃的眼睛，那种焕然生光的自信，强烈的使命感，像一脉温而润的火，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付出永远比得到更多，因为他们总是不习惯，他们不明白现实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们想要改变这错位的世界，他们充满激情，满腔热血，义无反顾……他们有天然的使命感，就是这清亮逼人的眼神。 林溯看过太多双这样的眼睛。 她甚至有些害怕这双眼睛。所以每当林昭燃看着她的时候，她无法思考，更加难以拒绝。这双眼睛于她，是宿命，更是怨念。她明明发誓不会爱上这样的眼睛，却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怯懦软弱，但她觉得不该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更不该不计后果地享受他的付出。 林溯一直在等，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用早已写好的台词，拒绝他。 时势造英雄，时势造英雄。没成想等来的是时势，却不是好时机。 一周时间很快，转眼林昭燃的假期已经仅剩最后一个下午，好在工作成果颇丰，钱雅涩留下的烂摊子已经搞定，再帮林溯整合系统，下午在公服上跑跑测算，没啥问题的话，晚上就能向彭队长做结项汇报。 因为集成测试需要项目组成员共同完成，后两天整个项目涉及人员统统搬到信息中队的大会议室里，共同奋战三个多月的项目即将上线，大家拼着命地熬通宵，希望尽快见到成果，大会议室里进进出出的研究员们统一成了兔子眼。 林溯也不例外，整天除了面对电脑和林昭燃，其他时间均是神情呆滞。中午她实在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片刻便被调通bug的同事吵醒，醒来时身上披着林昭燃的外套，衣服上还带着主人的体温，以及清爽的薄荷味。林溯裹着外套，微微转头碰上他关切的目光，脑子更是混沌。 就在林溯半梦半醒间与林昭燃脉脉相对眉目传情之时，防空警报声大响。林溯被吓得一个激灵，默默地往林昭燃身边蹭了蹭。 “怎么回事！”林昭燃站起来轻轻揽一下她的肩膀，转身去问旁边的梁大伟。 “演习！”小梁同学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退程序打包备份。 “防空演习？怎么没通知？”林昭燃惊讶。 “演习怎么会有通知，那不成演戏啦！”小梁同学一本正经地瞪他，忙不迭地收拾大会议桌上的各种文件。 这就是一线部队和后勤部队的区别，这是一次信息中队的内部演习，不需要各部门配合也没什么真刀真枪，所以事先并不需要通知。林昭燃想着，手上活计不停，暗笑小梁同学在行动队跟训小半年，本事见长。 林溯那些被警报驱散的迷糊和困意，从得知仅是演习时起便悉数归位，她连打两个哈欠，茫然地进行撤退准备。 门口的走廊上有一台大型文件粉碎机，吞进雪片似的纸页，吐出雪沫子，林昭燃把“带不走”的文件塞进去，看见走道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人，统统是一溜的小跑，穿梭来去忙而不乱。彭队长大步流星地从他面前走过，忽然停住：“你也在这儿？” “调校数据！”林昭燃连忙说。 “哦，好，那你跟小梁一起带着林溯吧，常规演习。”彭队长匆匆摞下句话拔腿就走。 林昭燃自是没有疑义。 保存程序、整理备份、拆硬盘、断网络、粉碎所有不带走的稿纸文件……广播电台里一个机械的女声在报警：“预计第一轮导弹袭击还有八分钟！” 林溯听见导弹袭击几个字，霎时清醒了些，她背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攥住林昭燃的袖子，问：“真的有炮袭吗？” 林昭燃瞅着她那紧张慌乱的小表情，只觉得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连惶恐不安的样子都可爱。于是他用一个安静平和的笑容，安抚她说：“炮袭是假，但倒计时是真的。” 林溯把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肝放下来，长出一口气，林昭燃的眼神自信而明亮，看着他的眼睛，便能让人心安。 撤退的人群匆忙而有序，林昭燃跟小梁同学一起扛走所有必须撤离的设备，领着林溯直奔地下室。彭队长就站在一楼的转角处督战，手里捏着战术手表，神色焦急。电梯门合上，报警的女声在电梯里仍然刻板地循环：“预计第一轮导弹袭击还有5分钟！” 高速电梯下降剧烈，林溯不喜欢这种幽闭又拥挤的环境，她的呼吸变浅，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紧紧贴着林昭燃的手臂，希望从他身上获取一丝安定。 下降到深处，电梯骤停，林溯感觉到强烈的失重的眩晕。电梯门哗的打开，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被人流带出电梯，眼前是个类似地下车场的地方，只是穹顶稍高。不远处停着几辆汽车，陆续赶到的队员们井然有序地排队上车，彭队长跟着最后一趟电梯抵达，站在队伍最后头敦促大家尽快上车。 年代久远的防空通道，虽然路面翻新铺了水泥，可排水不行，远远近近的积水连成小河，浅的脚面高，深的看不见底，到处都是腐殖生物的腥骚味。 林溯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林昭燃拖着排队上车，汗水沿着脖颈后面的发丝流进衣领里，她感到衬衣湿了大半，冷冰冰地黏在皮肤上，有种溺水的感觉。 第一轮导弹袭击进入读秒倒计时，林溯被推到前排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她听见车轮扎进水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19 的声音。 …… 车轮扎进水里…… 四周安静了，一切声音被水隔绝。她张嘴叫了声“妈”，冰冷的海水挤进口鼻。 剧烈的撞击，安全带差点撕裂她的身体。 她伸手去够妈妈。 艳红色。 腥咸的艳红色。 驾驶位上的女人面目全非…… …… 林昭燃发现林溯不对劲，额角的汗水竟成股流下，嘴唇更是白得吓人。他伸手托起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神涣散。 倒计时结束，起爆时广播里放了一个逼真的爆破音效。 林昭燃一时不察被震得两耳嗡鸣，林溯忽然回过神来，死命捂住耳朵，喃喃有词地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痉挛一般，慢慢瘫倒在他怀里。 ☆、第十一章 前尘旧梦 有人跟我一样见过死神的脸么？ 他是否也长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睛？ 十八年前，林溯还不叫这个名字。她有过好几个名字，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喜欢那第一个名字——林子昙。 她的父亲是一名军官，她的母亲是一名军医。在那个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的计划生育年代，她的母亲为了留住她，不得不与他的父亲离婚，成为一名单亲妈妈，连带军衔都降了两级，成为医院里仅有的在编考察人员。 她出生那年，老北京城里发生了一场轰动的涉外事故——建国门事件。 她的母亲抱着牙牙学语的她，庆幸自己当机立断。 她跟了母亲的姓氏，姓林。她的表姐叫林素，因为小姨未婚生女，所以表姐也姓林。 记忆中她五岁前从未见过父亲，提起父亲时，她只能学着医院里的叔叔阿姨一起称她的父亲为“徐将”，这位素未蒙面的“徐将”，算是她整个儿童时期最神秘的存在，她好奇，她向往，她思念，却还不懂何为思念。 徐将之所以被称为徐将，是因为四十不到的年纪，他肩上便能扛起金星。 五岁的阿昙已经念完小学一年级，可她对“父亲”这个词还没有概念。那是一个只会活在照片里的人，阿昙时常跟林素抱怨。七岁的林素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常常像个大人一样宽慰和开导阿昙，她说：有照片也是不错的，你看我连我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阿昙一向崇拜林素，她说的话总是十分相信，如此便觉得照片中丰神俊朗的成熟男子的确配得起美貌的母亲。 唯独让她不高兴的是，那张唯一的全家福上，并没有她的存在。 那张照片里只有三个人：徐将、妈妈和大哥，而她，只是个观众而已。 五岁的阿昙，已经有心事，而且是那种不能对别人讲的心事。她的心事是希望拥有一张包含自己的全家福，四个人的合影。 这个心事，她不能跟妈妈说，因为妈妈已经离婚了，为了自己，妈妈成了医院的“临时工”，要做两人份的工作，只能拿半个人的工资。 这个心事，她不能跟林素说，因为林素是遗腹女，她永远都不会拥有一张全家福。 这个心事，她不能跟大哥说，因为大哥升高中后课业变得十分繁忙，一整年也见不到几次。 五岁那个夏天，阿昙窝着这个心事，十分困扰。 终于有一天，她想出一个好办法：用水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像代表自己，然后剪下来，用胶水黏在照片上。 那时，她捧着自己精心制作的全家福，开心不已。 她记得那个夏天，少年宫的合唱团常练的曲目是《七子之歌》，她记得林素穿着红裙子做领唱，还有一位做钢琴伴奏的哥哥用一包巧克力豆买通她，叫她拿一张贺卡给林素。 那是个无比平凡的夏天，阿昙以她有限的阅历，觉得日复日年复年，除了长高，生活一直会是这样。 八月份大哥结束英语夏令营后开始放假，妈妈破天荒休假两周，说要带他们去徐将所在的部队过暑假。 阿昙从电话里得到妈妈的通知，反复确认后才相信妈妈说的是真的。 她记得出发前一晚躺在床上激动得睡不着，林素拉开她的毛巾被钻进来，紧紧地搂着她，告诉她别紧张。 那是阿昙第一次乘长途车，七八百公里的距离，妈妈开了足足九个小时。中途阿昙很不争气地吐了两场，还躺在大哥怀里睡了三觉。临下车前，她感觉自己的腿是软的。 在一片金黄色的余晖中，阿昙拉着大哥的手，颤颤巍巍下了车，却没有见到照片中的父亲。是个一毛二出来接待他们，她记得妈妈管他叫“小唐”，她还记得去年暑假，正是这位小唐哥哥到家里把大哥接过来跟徐将过暑假。 小唐告诉他们，徐将临时外出开个急会，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阿昙忽然感到很委屈，为了见这个照片中的人，她已经惶惶不安一整天，坐那么久的车，受那么大的罪，结果还是见不到。妈妈和大哥都很平静，只有她，特别委屈。 小唐哥哥花了两天时间带他们参观基地，还借了快艇出海。 那是阿昙第一次见到大海，她想起画册上的图片，原来海水真的可以比天空更蓝。 其实来时的路上她便有机会见到大海，可惜百十来公里的沿海公路，她愣是给睡过去了。 听说徐将是在他们到后第三天晚上回来的，可惜那个白天她跟小唐哥哥在沙滩捉了好多小螃蟹累坏了，回到招待所早早便睡了，所以没见到。 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她的父亲，已经是临回程的前一天，只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相聚总是十分短暂。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点一点从门外走进来，她的脑子里乱哄哄，原来林素传给她的不紧张并没有什么用。 她记得她的父亲把她提起来抱了抱，然后转身对妈妈说：竟然长得这么快。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心里默默回应着：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长得快不快。 一顿午饭，一顿晚饭。徐将问了小姨，问了林素，问了哥哥的成绩，却偏偏没有问她。 阿昙听着大哥跟他聊升学的事情，默默地想起自己那个不能对别人提起的小小心事，把两颗眼泪放在碗里。吸鼻涕的时候，妈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嗯，不委屈了。阿昙想。 六天而已，妈妈的休假被提前结束，她主刀的病人出现术后并发症，主任叫她马上结束休假回去会诊。 妈妈凌晨接到通知，一大早出发，阿昙还没睡醒便被抱下床。 她迷迷糊糊记得抱她那人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轻柔地把她的头放在颈窝处，然后走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把她吵醒。 车子开动时，阿昙醒了一下下，她听见妈妈叫她跟爸爸再见，她看见大哥站在窗外对她说话，她看见那个照片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0 里的父亲迎着朝阳昂起的脸。 所有的美好，都凝固在那一刻。 后来很多年，阿昙都觉得，她短暂的人生，在那一刻达到完满。 其实再后面的事情，阿昙记得不大清楚。 她很困，再加上晕车，一直在睡觉。 停经服务区时，妈妈试图叫醒她吃早餐，为此她很不高兴，难得发一次起床气，竟然是为诀别。 她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海还是蓝色的，但天空是灰色的。 她记得，在剧烈的撞击中，有一大蓬艳红色的血雾喷在脸上。 她记得，那血起初是滚烫滚烫的，但很快，便冰冷冰冷的。 她记得，车子飞出地面，比过山车更悬心的坠落。 她记得，冰冷的海水漫进车里，大片的艳红遮住整个天地。 她记得，那味道腥而咸，她拼命地想要呕出来，可越是想呕，却吞得越多。 她记得，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妈妈冰冷的手。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安静，无休止的安静。 寒冷，蚀骨的寒冷。 …… 胸口疼得厉害，像是碾碎的骨头和着血肉被砸凿成泥。 她大口地咳出海水，好像连带出所有内脏。 她张开眼睛，一大卷泼墨巨画，高悬在天边。 是风，是云。 风云之下，她看见一张脸，只露一双眼睛的脸。 那双眼睛，像宝石般莹莹发光，瞳孔是深棕色的。 那是一双巨大有力的手掌，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五脏再次被揉碎…… 她看见那双眼睛，冷得像有寒冰刺出，直没进她的眉心…… 枪管，是乌青色的…… 比冰更冷，紧紧压着她的额头…… 她听过枪声，她记得，是“砰”的巨响…… 或许下一秒，她也会跟母亲一样，艳红的血雾喷薄而出，就像烟花般动人…… 她看着灰黑色的天空，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清醒…… 妈妈…… 大哥…… 林素…… 你们在哪儿……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我…… 妈妈…… …… “放开我……别杀我……救命啊……妈妈！”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冲破局限的空间，直蹿出窗外。 基地的医院年代久远，三层小楼红砖外表，老式的平开窗，没有任何防护。 302病房。 惊惧交加的圆脸小护士，刚刚被林溯一脚踹在小腹上后脑撞到墙，正被同僚扶出病房。 吴政委负手立于门口，眉头深锁，面色难测。 彭剑飞拦在窗前，刚刚某个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最得意的下属要从窗子跳下去。 林昭燃站在床尾，看着小方桌上摇摇欲坠的水杯，莫名心痛。原来这个姑娘，他一点都不了解。 匆匆赶到的心理科张思达医生冷静地半跪在林溯旁边，一边叫她深呼吸，一边拿出准备好的镇静剂。 林溯蜷在墙角的小方桌下剧烈地颤抖，殷红的血线沿着手背上被针头撕裂的伤口缓缓滑向手肘。 冰凉的药剂进入静脉，剧烈的颤抖变得微弱，林溯收缩起四肢像个婴儿那样蜷缩起来，张医生松了口气，示意林昭燃把她抱回床上。 镇静剂开始慢慢展示它的安抚效果，林溯半阖双眼，像只小猫一样嚅嗫着蜷成一团。 吴政委轻咳一声，示意彭剑飞随他出去。 张思达医生做完检查，也跟了出去。 人来人往，走走停停，病房里重又变回两个人。 林昭燃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妈……”林溯昏沉中发出一丝呓语，反手握上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第十二章 隐情与背叛 彭剑飞心事重重跟在吴政委身后，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总队长办公室。 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安静地听吴政委向刘大队长说明情况。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张思达也到了。 “ptsd，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张思达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像盖棺定论般，“很明显。” 彭剑飞单手托下眼镜，瞪他一眼。 “小彭。”吴政委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人怎么样了？”刘大队长问。 “已经注射镇静剂睡下了。”张思达说。 “大队长！”彭剑飞在一旁等不及插话道，“这事儿，兴许是误会，林博士的履历清清白白，怎么会有ptsd呢？” 刘大队长从一片烟雾中慢慢抬起头，他指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沓文件说：“那边提供的资料都在这里，一份简单的履历外加一堆学术成就，什么都说明不了。” 一阵沉默之后，吴政委低声说：“向上面汇报吧，争取更全面的资料和档案。” 彭剑飞说：“政委，没这么严重吧！林溯去年刚通过信息化部的调查和政审，能有什么问题？” “彭剑飞！”一直沉默的刘大队长拍桌而起，声色俱厉，说，“没那么严重！我们这种单位，她的密级，经得起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彭剑飞被刘大队长的气势震慑，的确是他欠考虑，他反省，但他作为直接领导，有责任为自己的属下争取：“大队长、政委，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林溯她，她那个样子，哪像是会犯错误的样子嘛。再说，凭她的学术水平和科研实力，留在信息化部，密级也比这儿高，用得着特意调来咱们这荒山野岭的犯错误吗？” “小彭，”吴政委沉着一张脸，审慎道，“我知道你器重她，但你要记住，林溯同志不仅是你信息中队的人，同时她也是咱们723部队的人。调查她，你不好受，我和刘队也不好受。不过，她的档案一直扣在信息化部王将军手里，她的背景，咱们一部的人不了解。你不是第一天当队长了，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你不是不知道！万一人要是在咱们这里出了事情，你让周卓老将军怎么办？！” 吴政委话里有话，彭剑飞是聪明人，他听得懂。 这次军改来得突然，各军区军种都被打散重新组合，裁军多少不说，明面上是为加强联合作战指挥和现代化军事管理，内里节省军事开支和打乱老部队上下同气连枝的旧派风气。如今改革实行不过一年半，一部部长周卓老将军和信息化部的王伟将军并非旧识，衔到了那个位置，牵涉到政治，动辄身败名裂一世武勋烟消云散，再不是一线部队的低级军官，犯错误给处分记大过，最多不过降职或者转业。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723部队新成立不久，作为周卓老将军麾下的特种作战局，吴政委的担忧十分必要。 彭剑飞顺着吴政委的思路想，林溯的身份确实尴尬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1 。编制挂靠还在信息化部，人被借调来723部队，信息化部那边又死死攥着她的人事关系和档案不放，按说平级单位调动，档案跟人走，不可能只拿一份履历表敷衍了事。没出事时不会有人在意这个，现在有情况发生，再往这方面一想，问题就严重了。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大创伤性事件是其基本发病条件。这种精神创伤，对于723部队并不陌生。在特种作战部队中，经历过高烈度实战的战斗人员或多或少总有些心理阴影，不过一般经过及时的心理干预，再加上队员自身的积极配合，这个病是很有可能被克服的。当然也有无法克服的案例，去年行动二中队便送走一个，安置的很好，转业回地方的公安系统去做文职了。 林溯的情况不一样，既然没有惨烈的战争经历，那么剩下的发病可能中，要么是童年期创伤，要么是刑囚审讯所致。 张思达之所以这么笃定，源于他的专业——现代化军事审讯，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把电视剧里那些对身体上的伤害转移一部分到心理上，使受审者不致病不致残，但心理防线崩溃最终获取信息，其实一点也没比酷刑温柔，反倒是心理崩溃之后，如果心理重建做不好，ptsd发病几率很高。 如果林溯的发病原因是童年期家庭创伤还好，如果是刑讯所致，后果当真不可想象。而即便是童年期家庭创伤，由于ptsd的不可预期性，不排除患者发生极强的攻击性行为。那么问题来了，是林溯的档案中压根儿略过了如此重要的经历，还是王将军明知她的情况却不事先告知？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应该谨慎地对待。 特殊时期，吴政委容不得自己手下出任何岔子。 当晚，刘大队长一个电话直达一部政治处陆处长家里。 这种情况，从下往上报告是慎之又慎，一层层过审，十分耽误时间，可一旦到了上面，办事效率立马显现，由上而下的命令就只消一通电话，一封加密邮件。 看来上头跟信息化部的交涉并不十分愉快，信息化那边仍然以保留对海归高科技研究型人才的最终任命权为借口，不放档案，摆明了就是不想配合这次调查，翻译过来就是：要是对林溯的政治背景有所怀疑，请立马把人给我们退回来，多少人等着如此青年骨干回来给我们干活呢。 不过同属一个军事机构，一部作战部又是龙头老大，信息化部就像是未成年的小弟，到底是要给大哥些面子的。 于是乎一张戳着王将军专属印章的机密核查单被送到了一部政治处。 陆处长颇为谨慎地把核查单交给周老将军，周老将军像是一早想到幺弟不会那么懂事儿，于是拿了核查单，大笔一挥，签了。 陆处长兀自为难，只好请示老将军，派谁去核查。 老将军随手抓起林溯的履历表，法令纹深陷，说，走政审核查的手续，让723那帮臭小子自己查，把结果反馈回来，你们再定。 陆处长接到命令，马不停蹄整理文件资料，将周老将军的命令下达给刘大队长：对林溯同志进行校官级政审核查流程，不提供原始档案及背景资料，并需将核查内容及结果如实上报反馈。 刘大队长接到命令，守着吴政委两个各妈一句娘。 这命令，真是个大屎盆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不给背景档案直接审，审出什么算什么，没有边界不给范围，这尺度很难拿捏。林溯同志不是犯人。审犯人多容易啊，王正南给点老虎凳辣椒水，张思达来点威逼利诱，只要能得到有用信息，怎么着都成。更何况她不仅不是犯人，还是位密级非常高的科研工作者，这深了浅了的，都不好办。而且像ptsd这种心理和精神层面的问题，问浅了问不出来，深了就会招人恨。你想啊，谁愿意把自己内心的小黑暗小秘密摆出来说给你听？如果有人主动向你吐露秘密，那叫信任；你强迫别人脱光自己的伪装和防护，赤条条站在你面前，那就叫□□。而且校官级政审核查要一个主负责人，五个校级以上军官，再加一个操作员。即使是关门核查，一个字都不会漏出门外，这么庞大的问询队伍，那也跟轮 | jian 没两样了。你干了这样的事，还怕事后不遭人恨吗？ 吴政委没想到事情会处理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把林溯个人所有背景档案、最好连带着人事关系都争取过来，要么有问题走人永绝后患，要么没问题把人彻底留下。现在闹到要政审核查，吴政委想起林溯每次熬夜赶工之后那张气血两亏的小脸，没来由一阵懊悔。 不过既然命令已经下达，这出黑白脸大戏，是无论如何都得唱的。 刘大队长挺身而出，黑脸自然还是由他铁面威严的刘未生来演。而慈祥和善的吴政委，负责在核查结束后，进行善后安抚，争取能把人再给彭剑飞留一留。 这几天秦岭忙着新一轮新兵选训的最终考核，谁去谁留，他心里早有定数，不过这往外推人的活计，十分难办。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去年新人变旧人。林昭燃结束调休，重新加入行动队的训练，他紧跟着老队员，按照秦岭的指示，一心要给新兵下马威，于是火力全开，三十五公里武装越野，一众老队员在新兵们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将他们甩在身后。 终点处，秦岭正烤着兔子等着他们，不过烤兔肉刚巧只够老队员的份儿，等菜鸟们赶到，秦岭已经开始整队准备返程。 回程总是特别轻松，四辆军用越野车，两辆军用卡车，一辆救护车，总归坐车要比跑着来得轻松很多。 秦岭在车上接到电话，吴政委让他和林昭燃立马赶回去，秦岭以为又是那种社会团结民族有爱的党政会议，拽兮兮地说他还在车上，开足马力也得三四个小时能到，开会就不用等他们了。吴政委心想要不是实在排不出人选怎么会找上你，嘴上警告说是校官政审核查会，要不是行动二队整个去了东南军区跟海陆队同训也不会找上他，这事他逃不掉，三小时内赶不到，后果自负。秦岭震惊之余还想问是谁的政审核查会，对方已经将电话挂断。 所谓政审核查，自然是出了问题才需要“核查”，没事儿谁天天惦记你的祖宗十八代刨出来问东问西。秦岭收起卫星电话，微微皱眉，转头向林昭燃传达道：“校官政审核查会，你跟我一起。” 林昭燃心里一绷，基地里校级军官就那么多，最近出了事情的，难不成是她！？林昭燃发现自己竟有些紧张：“是谁？” 秦岭已经听说林溯那件事，虽然吴政委没说，但他跟林昭燃一样，心里已经猜到大概，他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让你参加你就参加，哪儿那么多问题。”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2 “队长！”林昭燃喉咙有些干，说，“如果是她，我请示换人！” “换人？”秦岭拧过脸来，一脸挑衅地看他，“我的硕士少校，您还记得自己的天职吗？” 林昭燃怔住，半响，似下足了决心，铿锵答道：“服从命令！” ☆、第十三章 试探与谎言 林溯前一天晚上就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林昭燃走后，信息中队副队长王斌前来陪护。按说副队长关心队员无可厚非，但男女有别，小小一间病房，林溯睡觉都睡不踏实。她打完吊水感觉精神好很多，想客套一下然后让王副队回去忙，可王斌坚持要留下来。那时镇静剂药效没有完全过去，她精神了没一会儿便觉得累，困极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她记得被那两个警卫兵叫醒时看过一眼病房的挂钟，大概七点一刻，王斌已经不在，她问了几个问题，警卫兵都没有回答，一左一右，径直带她到总队行政楼负一层的一个房间门口，然后示意她进去，再悄然落锁。 林溯还很晕乎，但大概猜到自己要被调查。她把那套烂熟于胸的对答又默背两遍。低级别的政审她不怕，此刻她还在基地里，说明启动这次调查的人一定没高过总参。国安局给的身份，军事法庭和公安系统联合起来都查不出问题，只要没被扣上间谍或反动的大罪，不被国家安全部调查，她就不怕。 放心之后，她开始环顾那个房间，很小，没有窗，没有通讯工具，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只挂钟，一个水壶，一摞一次性纸杯。 这是传说中的禁闭室？她看见墙上有个小型摄像头，还挺有意思，她想。 饿了。她想起自从昨晚林昭燃离开，她就没吃过东西，也不知道禁闭室提供早餐不，她等了一会儿，挂钟指过八点，她不想继续清醒着抵抗低血糖导致的眩晕，决定躺下睡觉。 林溯再次被警卫兵叫醒时已经下午五点，她中途去过两次厕所，喝过一壶水，其余时间全在睡觉，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几乎把前一周熬夜加班欠下的觉，全都补齐了。 两个警卫兵，一左一右，标准正步前进。 林溯走在中间，步子轻浮而拖沓。她发现自己精神尚可，低血糖倒没有，但胃痛。她已经习惯这种胃痛，是因为紧张，还有一丝说谎的负罪感。 上楼梯，从东到西，长长的走廊，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透进来，打在地砖上再反射起来，晃得她有些张不开眼。她努力按照林素提示的注意事项，提前调整呼吸和心跳节奏以免过不了测谎仪那关。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无声地打开，警卫兵示意她进去。 偌大的会议室，只一边坐一排人，林溯目光扫过，在最右边林昭燃脸上多停了两秒。 林溯觉得自己怕是扛不住测谎仪了，对视那个瞬间，她被林昭燃清亮的目光刺痛，她有些恐惧，不想用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在这样的场合下欺骗他。不过既然迟早要骗，什么场合并不重要，她一边重新调整呼吸和心跳，一边安慰自己，只不过视线不敢再朝右看。 警卫兵已经把大门合上。 “报告！”林溯有些拘谨地盯着中间主位上的刘大队长，一时忘了敬礼。 “坐。”刘大队长示意林溯坐下。 林溯坐下，小方桌，折叠椅。没有纸笔，没有测谎仪。到底战斗人员的心思是粗了些，这严谨程度跟她想象中的比起来差远了。她心情变得轻松，忍不住抬头挨个打量对面的人。从左至右，基地参谋长李翔上校、后勤中队队长江鹏中校、心理科医生张思达少校、大队长刘未生大校、一中队队长秦岭中校、空中支援中队副队长唐阔业中校，以及一中队队员林昭燃少校。 “林溯同志，今天这个会，是为政审核查。”刘大队长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态度严谨，“张思达少校会代表我们问你一些问题，请你据实回答。” “问我问题，你们的密级够么？”林溯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和语调，希望达到应有的效果又不至于太装腔作势。这场对峙，还好林昭燃不是操作员，否则那些问题从他嘴里问出来，林溯不确定自己还能否对答如流。 “这是特批函。”刘大队长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红头文件，示意张思达拿给林溯。 一页纸，四段文字，笼统说明核查原因核查目的及结果处理办法，最后的最后，有信息化部王伟将军的签名以及一部部长周卓将军的红章。林溯看得很细致。 “那么，咱们正式开始。”刘大队长朝张思达点一下头。 “年龄。”张思达声音略显刻板。 “二十五。”林溯重新坐正。 “民族。” “汉族。” …… 一系列常规问答，索然无味，但不可或缺。 常规问题结束，张思达语气稍缓，甚至换个舒服的坐姿，笑着问：“你喜欢喝酒？” “不喜欢。”林溯觉着是时候把不满和不耐表现得更彻底些，有时候愤怒和傲慢会比自持和隐忍更能给人以真诚的错觉。这些都是林素说的，她一向信。 “据我所知，你的酒量很好。” 张思达套近乎般，继续这个话题。 “酒量好能代表喜欢喝酒吗？你问问秦队长他枪法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杀人？”林溯觉着自己的逻辑漏洞刚好可以表现自己此刻应有的情绪。 “哈哈，那我换个问法，” 张思达干笑两声，“你有没有经常饮酒？” “我有过很长时间的失眠症，需要靠酒精辅助睡眠。” “病因是什么？” 张思达问。 “你说失眠症？”林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博士论文和课题研究的压力过大，精神紧张，作息混乱。” “你自己诊断的？有没有看过医生？” 张思达继续问。 “我老板手下几十号人，每年都有扛不住压力选择轻生的。”林溯说得很慢，接下来是实话，她不必伪装，“我是最好的，能最快毕业，只是失眠而已，你还觉得我有病么？” “失眠症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张思达拿出医生的专业态度，话语变得犀利，“那你怎么解释ptsd呢？” “原来这才是这次政审核查的原因。”林溯有些吃惊，还以为他会再扯些别的。“是的，我的确有过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那是十几年前，我现在已经好了，并且我不觉得这会影响我的科研能力。” “能跟我们说说你的发病原因么？”张思达谆谆善诱道。 “你问的这么客气，我能不说么？”林溯深深吸气，拿捏措辞，自左至右依次扫视，发现大家都停下手里的笔，认真等着听她说。她看见林昭燃的神情与刚进门时不同，她说不上哪里不同，只知道这次核查之后，他们两个的关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3 系肯定再回不到以前。 “1999年8月13日清晨，我被牵涉进一宗绑架案。上午十点，我拨过一通报警电话，立案编号是辽9908131032。不过2003年，这宗绑架案被销掉了。我不知道公安系统里还能不能查到。” “所以说，这次绑架是你的发病诱因，并且有人刻意把它从你的历史中抹去了。”张思达复述道，“能不能试着回忆一下，事故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那天早上，我去少年宫上课……路上，被人塞进后备箱……然后过了一会儿，在辽宁省千家镇附近，我被塞进编织袋扔进海里……我在沿海公路边上醒过来，等了一会儿，有过路的汽车，我借了部电话拨110报警。”这段话林溯磕磕巴巴说了很久，她背得很熟，真假难辨的谎言，最容易让人信服，也最难启齿。 “后来这案子破了么？”张思达问。 “没有，到零三年销案时。”林溯说。 “绑匪，为什么绑架你？”张思达问。 “为什么绑架我？公安局几年都破不了的悬案，你让我凭空推测？还是你认为我得了斯得哥尔摩综合症有意隐瞒真相？你有行医执照吗？你有职业道德吗？”林溯知道自己是时候爆发了，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是出自本心，还是林素给的背书，都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呢？因为有人急于把我踢走，有人想让我永远留下。人心这么复杂，你让我怎么揣摩？” 林溯满是锋芒的目光略过张思达，直刺向刘大队长的眉下。 刘未生是从刀山火海走过来的，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可还是被林溯看得头皮发麻老脸一红，好像他真的是为了某些阴诡心思陷害忠良一般。 “林溯同志，别激动。”张思达调整策略，继续问，“那么是谁，为什么要销案？” “2003年我11岁，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销案并托关系把这件事从我的档案中摘出去的，是我母亲。你们想追责，可以去找她，她住北京市石景山区八宝山烈士公墓，随找随在。”林溯以一种自虐般的洒脱说出这番话。 “能不能说说，你跟你父母的关系怎样？”张思达继续问。 “跟我父母的关系？”林溯诧异，这是不该出现的问题，除非，在座的人没看过她的背景调查。“你们不会没见过我的背景调查吧？王部长不给？的确，他是少数盼着我回去的人，所以不愿意把我的人事关系和档案放出来。你没看我的档案，就这么乱问问题？你有脑子吗？你的问题谁写的啊？还是你们所有人一起？”林溯咄咄逼人，话聊到这个份上，她已经不怕得罪人，更何况她是有资格气愤的。 “林溯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刘大队长沉声说。 林溯觉着自己的戏有点过，胸闷气短的，越发难受了。标准坐姿坚持不住，她干脆用手肘杵上小方桌，揉着太阳穴，像背书一般麻木地说道：“我父亲是原北海舰队的海兵，九七年执行任务时，失踪了。我母亲是三零一医院的医生，零三年非典，牺牲在小汤山医院。”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林溯听见对面七个人不同节奏的吸气声，知道信任这东西，常常会跟着同情和怜悯一并发作。 “林少校，你如何看待你父母的牺牲？”刘大队长的川字纹明显，音调低沉，却铿锵有力。 林溯抱紧双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盯着地面，目光略显悲凉，说：“我记忆里，没有父亲的样子。五岁前，我不记得见过他，唯一的一面，是他的葬礼，还没有遗体。我母亲是三零一医院胸外科最好的医生，平均每天两台手术，每台十小时，她甚至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曾经创下连上四台四级手术的记录，别人叫她‘手术刀狂魔’。他们是烈士，是英雄。他们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并为之付出了一切。不过我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或者自豪么？”她摇摇头，语气凉薄，说，“他们是祖国和人民的英雄，不是我的英雄。我认为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为人父母甚至不需要通过资格考试。” “你恨他们？”刘大队长得出结论。 林溯语气淡淡的，说，“小时候会的。我以为父亲，本该是我一个人的英雄，可惜他竟然不愿意花费一分一秒的时间陪伴我成长。医院里追求我母亲的人那么多，我恨她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只活在照片里的人。后来，我长大了……” 林溯觉到眼眶酸涩，她顿了顿，将情绪冷却下来，说：“我这一生最亲最爱的人，也成了一名军人。我试图劝他留在军区，天南地北兰州广州南京北京都可以，只要能留在军区，我就回国找他。但他不听我的，执意要去一线，结果一去不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林溯停下来，深深吸气，深深呼气，忽然勾起嘴角，说：“我恨他，可我只有他。可笑我竟是从那时开始，理解了我的母亲，原谅了我的父亲。” 长久的静默，林溯坐在落日的余晖中，沉浸在回忆里，仿佛这偌大的会议室，是她组装记忆的盒子，再没有旁人的位置。 “林少校，”张思达轻轻唤她，“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履历调查、家庭背景调查、情感关系调查，最后一关，林溯背得纯属，只待通关升级。“我们很早就认识了。99年8月，我被绑架那个早上，我妈在手术室里给他父亲切肿瘤。他叫方城，原北海舰队海兵。你们可以去查，能查到他现在在哪里最好。” 林溯态度桀骜，说，“我都想不通你们干嘛调查我，为建国门惨案还是棱镜门？我有那么蠢吗？我跟你们专业又不一样，没有利益冲突的。我的课题能给彭队的部门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经费，我还以为，他明白我的价值。而且我来这儿，不是因为原来的地方容不下我。等我决定离开，也绝对是因为我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为什么来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刘大队长讲话时，林溯总担心面前的小桌子会被震塌。 “我为什么来这儿？您说呢？您问问秦队长单兵系统好用么？再问问唐队长空监系统好用么？您自己觉着战术系统好用么？您以为优化后的版本高级么？您见过美军海陆队的勇士系统么？”这次她是真的气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无奈地说，“我回国后才知道，信息化部那边的几个一流课题，搁在国外，三年前已经是没人研究的二流课题。你们现在用的系统，五年前就该被淘汰了。我想过或许我可以彻底革新这批软件，可是没用，硬件跟不上。配合勇士系统的装备，一套要几万美金，连这儿都做不到，更别提向全军推广。” 林溯隐忍道：“我妈妈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守护需要保卫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4 对抗需要抵挡的。我最亲最爱的人，都死在属于他们的战场，我开始试着理解他们的荣耀和信仰。我想守护每一个为了大多数人的和平和安宁在不知名的小角落里与死神搏斗的士兵，我想用我的学识和智慧为他们建造更坚固的铠甲和更锋利的武器。我希望他们的亲人不必承受我所经历的一切，我觉得我可以让‘军属’这个词儿变得没那么悲凉。” 悄无声息，林溯坐在殷红的霞光中，深青色的睫毛，宛如蝶翼，微微颤动。“我原以为这里会是个单纯的地方，没想到连一线作战部队的军官都开始走勾心斗角的政治路线了。我很失望，替那些枉死的战士。” ☆、第十四章 喜欢他 在这次核查会议的结尾，林溯同志表达了对军中尔虞我诈歪风邪气的深恶痛绝，以及对属地长官在调查期间随意对其进行饥饿虐待的切齿腐心。 当她回到禁闭室吃上热气腾腾的炸酱面时，她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几家欢喜几家愁。 感动归感动，心疼归心疼，气愤归气愤，在这个执行命令大于一切的地方，所有参加核查的校官还在会议室里填表格写评语。 刘大队长整理手中的文件，重重地在桌案上墩齐，然后转头问张思达：“你为什么不记得给她送饭？” “哎……”张思达眼睛都长了，赶紧辩驳说，“大队长咱不能昧良心啊，您只让我做心理分析，没让我照顾她饮食起居啊！” 张思达说的是实话，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不在场的吴政委、彭剑飞，真没人想虐待林溯，不给她送饭，实在是忙忘了。而且723基地里，还没发生过在禁闭室待了不到24小时没吃上饭就会理直气壮地跟长官控诉被体罚和虐待的。 刘大队长也就这么一说，林溯的事情跟张思达能有多大关系，到底还是自己和老吴太过谨小慎微，才招致这么个结果。虽然她提供的每一条信息都要等上面做更深入的调查核实之后才能确认，可在座的人没有傻子，这姑娘的身世委实多舛，双重烈士遗孤，又差不点成了烈士遗孀，本该保护她的父母和爱人都已经为国捐躯，自己还要跟这儿受这份委屈，大家听了心里都不好受。特别是刘未生、李翔和江鹏，他们感触更深，因为他们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他们能够深刻地感悟到，所有奋战在一线的作战人员，面对困难和危险时凭的是一股保家卫国的英雄主义精神，他们对得起祖国和人民，却对不起自己的老婆孩子。他们是拿着本应用来保护亲人保护爱人的生命，去保卫祖国和人民，他们最怕的，就是自己那天不在了，老婆孩子受人欺负，因为他们心有所愧。人家林博士，多么伟光正的形象，就差没说自己的理想是“你们保护祖国，我来保护你们”，而他竟然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调查人家的背景，多么可耻、多么可恶……刘未生觉着自己本意是好的啊，没错啊，怎么现在回过头来一看，自己那么蛇与农夫、狗与吕洞宾呢？ “行啦，大家没什么要说的就散会吧。”刘大队长收起大家上交的文件，临了，不忘对林昭燃说，“老规矩，今天谈话的内容，不许带出这道门。” “是！”林昭燃原本有些走神，恍然被大队长点名，连忙回答。“报告大队长，我能去看她吗？” 刘未生坐在那里，沉思半响，点头说：“你最近在信息中队帮忙，新的战术系统做的不错，信息行动支队的事，也该继续推进了。你既然跟林博士走得近，去看看她。林博士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相信上面很快会有准确的结论，现在还得委屈她在禁闭室再住两天，你代表我们去安慰安慰她吧。” 林昭燃带着命令，并没有直接去禁闭室，而是先回信息楼的办公室装零食。他的内心无法平静，林溯的身世让他的心变得十分柔软，他需要冷静下来，先面对自己，才能面对她。 晚上八点，林溯吃饱喝足，简单洗漱过后，躺床上准备睡觉。没想到窄小的木头门外竟传来十分规律的敲门声。 “进！”林溯气鼓鼓地坐起来，随手抓过外套。 林昭燃进门开灯，灯光还挺刺眼，林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然后看见一身戎装的林昭燃就这么突如其来般闯入自己的阵地。 林昭燃走得快，林溯还来不及整理床铺，索性破罐儿破摔，把被子随便拢拢，不再管它。 “你怎么来啦？”林溯忸怩着往椅子上一坐，看林昭燃把一盒盒核桃仁、草莓干、夹心饼整齐地码在桌子上，然后把塑料袋按角抻平叠齐压在一盒蓝莓干下面。 林昭燃坐得笔挺，眼神爽直明朗，无所畏惧地迎向她的目光，问：“吃饱了吗？” “吃是吃饱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林溯问。 “要等上面核实你的信息。”林昭燃语气温暖，说，“大队长让我来安慰你。” “用不着！”没提这茬还好，林溯嘴硬道，“你走吧。” 林昭燃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故意奉承道：“这不是怕你饿嘛，我主要来送吃的，其次才是执行命令。” 林溯躲开他的视线，低头小声嘟囔：“说得好听，你们一丘之貉沆瀣一气，能有什么好心。” 行动队员都上过唇语训练课，就算没有，在这种隔音性能良好的密闭空间，凭林昭燃的听力，她这抱怨声差不多算如雷贯耳的级别了。林昭燃原就坐在她身边，此刻再转过身，微微前倾，这种距离，连心跳声都听得到。他的声音低沉，说不出的魅惑：“我知道你委屈，不过刘大队长站在他的位置上要有相当的考量，他只是据实上报，然后执行命令。你应该清楚，我们没恶意。” 林溯最受不了与他这么近距离地对望，他的眼神温柔专注，眼睛漆黑明亮，像瑰丽的夜空，似有万千星光璀璨，让人看了便只想听命，难以拒绝。林溯连忙别过脸去，特别机械地目视前方，脑子里车马轰鸣地竭力措词，却猛地开始打嗝。刚才吃得太多，吃得太急，林溯赶紧捂住脸，丢人丢大发了。 温热的手掌，很坚实，很有力，却小心轻柔地抚上她的背。 林溯隔着厚实的布料感觉到那只手掌传过来的热度，仿佛下着大雪的冬季倚窗而坐，慢慢品尝热气腾腾的咖啡，袅袅的香气笼罩口鼻，温热的液体体贴地滑入喉咙，整个人都暖起来…… 咯倒是不打了。 林溯猛地拨开那只罪魁祸“手”。耳朵又烧着了，她无奈地垂着头独自懊恼。 “好了？”林昭燃关切地问。 林溯下定决心要把戏做足，既然无法坦然地接受他的感情，不如尽早一刀两断：“上次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有答案了……” “你不用讲出来。”林昭燃打断她的话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5 ，满含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之前是我太草率。对不起，我竟然从来没想过要去关心你的过去。” 林溯有点懵，立马动摇了刚刚的决心，她发现自己没法毫无罪恶感地欺骗这双诚挚的眼睛，只好别过头去，尽量看向远处，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你……” 林昭燃拿食指轻轻拨过她的脸，说：“看着我说，你讨厌我么？” ……这距离也太近了……林溯觉得自己一定是吃多了，所以脑子才会缺氧，结结巴巴地说：“还、还、还行吧……” “那就好。”林昭燃放开她，说，“我知道你对我的职业有顾虑，也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别人。让我照顾你，不用回应我，如果哪一天你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你告诉我，我愿意永远做你的朋友、战友、亲人。” “啊？”林溯明显觉着脑子不够使，什么职业？什么顾虑？什么别人？这到底是告白？还是什么？哪有这样强势的备胎宣言嘛…… 林昭燃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叹息似地说：“晚上中队还有会，我得走了。” “啊……”林溯如蒙大赦，视线低垂在桌上。 “林溯！”林昭燃像是下定决心般，突然扳过她的肩膀，眼神专注而热情。 “什么？”林溯恍然，难不成，难不成他要强吻自己么？她有点紧张。 “我会保护你，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或许此刻我还不够格说这样的话，但你要记着，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我总会护着你。” “啊哈……”林溯盯着他一张一翕的嘴唇，整个人轻飘飘的，好想就这么吻下去，口感一定不错。她于是闭上眼睛往前凑了凑…… “我走了！”林昭燃勾起嘴角，忍着笑意，揉了揉她头顶的软发。 林溯张开眼睛，看见他笔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太过分了……每次都被撩到一半……靠！ 在特种部队呆久了，林溯不知不觉竟也沾染上粗犷的习性。 她用力地倒在硬板床上，砸得肩膀生疼。蒙上被子，她的心依旧跳得厉害。 刚刚他都说了什么呢？林溯使劲回忆。 自己对他的职业有顾虑吗？ 并没有。 自己有把他当成别人吗？ 并没有。 自己还会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吗？ 可能不会了。 自己讨厌他吗？ 完全不。 那么，自己喜欢他吗？ ☆、第十五章 冲动是魔鬼 两天后的清晨，彭剑飞携着一众队员，声势浩大地把林溯从禁闭室里迎接出来。 林博士面对彭队长的喜笑颜开，高冷地回以“呵呵”，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在禁闭室这两天，林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关于她还没彻底开窍的感情问题，然后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打算把自己的秘密和计划全部告诉林昭燃，她觉得他是值得被信任的，就像林素一样，她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盟友，分担自己的苦恼。而且，她想知道，如果走计划之外的路，结局会不会有变化。 这天傍晚，林溯做完结项汇报，回宿舍梳洗一番，然后回办公室等林昭燃，可惜等到八点，林昭燃还没出现。她心里特急切，就是那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改变，特怕时间拉长后决心被动摇，于是她去隔壁办公室想找梁大伟同学打听他的动向，结果小梁同学也不在。问了才知道，这两天林昭燃的信息行动支队迎来第一项任务，就是跟军区的王牌电子侦察营一起进行反通讯作战研究。小梁同学作为内定的第一位队员，已经被林昭燃从信息中队带走。 林溯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想办法查到一中队外训时的卫星电话，迫不及待拨过去，对面传来秦岭懒散而沙哑的一声：“说。” “啊……嗯……”林溯脑子有点卡壳，说啥呢？实在没啥好说的啊。 “林博士？”秦岭干脆地问，“什么事？” 这都能听出来，林溯来不及佩服他的听力，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林昭燃……” 对面是话筒交接的声音。 “林溯，”林昭燃的声音很近，是柔软的，“找我？” “我，我，我……”林溯发觉自己最近严重的智商不在线，她打电话干嘛呢？她想说的事情根本不能在电话里说的啊，而且人家正在野外集训，这不是添乱吗？ “怎么了？”林昭燃声音里带着笑意，分外柔情。 “我想见你……”林溯声音软糯无力，似是娇嗔一般，自己听着都哆嗦。 “好！”林昭燃声音里透着欣喜，说，“我在路上，预计十五分钟到西1停车场，你需要我去哪里找你？” “我到停车场等你。”林溯知道西1停车场，就在信息楼背后，在总队办公楼西边。 林溯挂断电话，迫不及待往楼下冲。林昭燃的声音通过模数转化从听筒中传来更添几分磁性，仿佛还挨在耳畔，飘飘渺渺地往她耳朵里钻，脖颈麻痒，两耳滚烫。 体温升高，皮肤发烫，额头微汗，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林溯给自己确诊为大脑皮层多巴胺分泌过速。 723基地向来还是个纪律严明的地方，晚上九点半，无论哪个角落都没有像林溯这般闲逛的人。她此刻正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没头没脑地围着西1停车场绕圈圈，理智荡然无存。 说时迟那时快，林溯绕到第四圈，迎面两辆军用越野，飞也似的直直朝她开过来，漂亮的漂移，准确地停进划定的停车位。 车门齐开，身着野战服的行动队员身手矫健地从车上跳下来。同样的泥土味，同样的脏衣服，同样的油彩脸。林溯竟一眼就分辨出林昭燃，以至于她自己都感到惊诧。 谁说这世上没有战神的，尤其对于一个见过死神的人来讲。 如果说十八年前给她留下无尽恐惧的死神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眼前有身披光晕而来的战神就更加理所应当。 林溯听到耳中响起“哔……”的嗡鸣声，好像某种复杂线路的主板烧毁。 “走，回信息楼吗？”林昭燃随手把头盔扔给紧跟在他身后的小梁同学，向一脸茫然的林溯问。 其他人从他俩身边经过，何芷熙顺手拎走小梁同学，孙之涵拍拍室友的肩膀，不知是谁吹了个婉转的口哨，然后小黄儿从两人身边挤过，跟着发出两个奸邪的笑音。 “瞎起什么哄！公务！”林昭燃笑着呵斥，打算进行武力镇压，于是边说边回肘往下一个人身上撞去。 “哎！敢跟队长动手啦！”秦岭一手挥开他的攻势，从嘴角吐出烟圈，抬着下巴指指林溯，意味深长地命令道，“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军事重地，注意影响！” “啊……”林溯回过神来，使劲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6 儿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状况搞清楚。 “还不快走！都不累啊？不累去操场加个餐，20圈起啊！”秦岭大声吼完，重新把香烟叼在嘴里，回头勾着唇角朝林昭燃挑挑眉。 秦队长一声令下，那几个低级趣味的单身狗呼啦啦一溜烟地跑远了。 月色当空，星光正盛。 “怎么啦？”林昭燃见她满脸的纠结，忍不住想帮她拨开眉间的碎发，可抬起手来才发现满手的泥污，只好作罢。 “我，我，我……”林溯脑子乱糟糟的，因为她发现此刻的林昭燃特别帅。满脸没洗干净的野战油彩，还有淡青色的胡茬，给他一贯清俊儒雅的面貌增加许多野性和刚强，比平时干净清爽的书生形象爷们儿太多了。 “有蚊子，回办公室？”林昭燃一边帮她驱蚊子，一边提脚迈步，示意她跟上。可走两步再回头，发现她仍呆呆立在原处。 “别走好不好？”林溯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委委屈屈的话来。 “好！”林昭燃撸两把头顶的短发，站回到林溯面前。 天呐……怎么会有人连汗味儿都这么好闻……林溯估计自己是五感失灵了。 “我哪都不去。”林昭燃安抚似地补充道。 虽然他不清楚这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很开心，特别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说来也奇怪，为了跟电子侦察营的联合作训，他已经四十个小时没合眼，回程车上困得不行。而此刻见到她，静静地看着她，过去两天的劳累便统统烟消云散，神清气爽分外澄明。 早先他不愿参加她的核查会听审，就怕她感觉被人窥探隐秘而刻意疏远。不过他现在十分感激组织对他的信任，给他一个了解她的机会，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她曾经有过那样一段锥心蚀骨的感情，那样的家庭背景，那样的人生经历，肯定会影响她的择偶观念。说不定她再也不会爱上一个军人，毕竟这种高危职业，没有几个女人愿意接受。他庆幸自己还未开始盲目而热切的追求之前得知这一切，以免因为自己的无知给她带来任何压力和伤害，那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 林昭燃不是那种汲汲营营的人，他早慧、成熟、稳重，明确自己的感情，并懂得克制。他喜欢林溯的单纯，此刻更加怜惜她的身世，无论她的学识和军衔如何让人敬佩，在他心里，她只是个需要爱和呵护的小女孩儿。这几天他想得很清楚，他爱林溯，不惜付出一切。只是他能给的“一切”太少，就像她的父母和曾经的爱人。他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无法保证稳定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日，他的职业变数太多，而林溯，需要的该是平稳安定的感情和生活。 林昭燃有些遗憾，因为此刻并不是两人相遇的最好时机。如果等过几年他退居二线，调到后方的研究机构，那时候他或许能够给予更多。而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照顾她保护她，并且仅仅出于朋友和战友的身份。 两人对望良久，林溯百爪挠心，心想左右已经丢人了，总不能白白丢人一场，索性横下心，特理直气壮地问：“我要抱你一下！” 林昭燃一愣，瞧她那说话神情特像即将英勇就义的壮士，心里猜她是项目上又遇到什么难题进行不下去，所以才心急火燎地来找他求安慰、求抱抱。 林昭燃给这个“抱抱请求”定性为一名心无旁骛的科学工作者在经过长期艰苦工作后对信任的战友提出的目的纯洁的鼓励之抱抱。于是他脱下脏得直掉渣的战术马甲拎在手里，张开双臂向前半步，把表情悲壮紧握拳头的林溯轻轻揽进怀里。 就林昭燃脱衣服的瞬间，林溯觉得自己的血不受控地涌上大脑。好暖，她晕乎乎地撞进他的怀里，顺势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化了似的，舒服得不想睁开眼。 这不是个目的纯洁的鼓励抱抱么？ 林昭燃本想轻轻抱一下就放开的，没想到他是放开了，林溯就这么实打实地粘进他怀里。他衣服脏的，两天没换，身上的汗嗖味自己闻着都挺呛。但林溯似乎毫不介意，并且一时半刻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是遇到多大的难题啊？林昭燃开始替她的工作担忧。 林溯越抱越舒服，眼皮硬硬的压根儿不想抬起，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她寻思自己今天表现得这样明显，按照电影里的情节，这时差不多该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了，于是她侧过脸贴上他的肩膀，眯着眼睛微微抬头，把脸扬到合适的角度，静待男主角俯身一吻。 林昭燃见她把脸露出来，还以为她要开始跟自己探讨所遇到的难题，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开口，只好耐着性子问：“项目遇到问题了？哪方面的？要不我陪你去办公室看看？你别急，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林溯仰着脸等了半天，没等到男主角的俯身一吻，等出这么句心灵鸡汤。 冲动是魔鬼啊……看来刚刚那一大段莫名的心动，来得真是没有必要。林溯松开手臂，默默后退半步，形容很是讪讪。 ☆、第十六章 约会 “嗯？”林昭燃并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张开手臂，玩笑似的问，“没抱够？” 面对如此直白的邀请，林溯觉着也没什么好矜持的，索性忘掉刚刚的不愉快，上前一小步，把额头抵在他的颈窝里，重新搂上他的腰。 林昭燃感觉自己这玩笑开得挺明显的啊，怎么这傻姑娘还当真了。 正值盛夏，林溯穿了件短袖常服衬衫，整个上身牢牢贴在林昭燃的夏款作训服上。 林昭燃猛然想起半年前在北部战区进行雪战特训时接受的一项机体敏感度训练，简单来讲就是一群大男人光着膀子、戴着眼罩去零下十几度的户外体验冷空气，锻炼皮肤及毛孔的敏感度，做到不可视环境下近身格斗时可以根据对方的体温判断大致位置和距离。听着挺不靠谱的训练，真正练起来才发现这支非常规部队中的任何非常规训练都是有意义的，并且训练第一天他就亲眼见证了带着眼罩的秦队长是怎么把自己打趴下的。之所以会想起这个，是因为他此刻闭上眼睛也能从清晰的触感中想象到怀里姑娘那不可描述的柔软部位的形状。 人就是这样，不往这方面想还好，一旦念头歪过去，就跟泄了洪的水似的，想收都收不住。饶是他林昭燃再怎么定力十足，也顶不住怀里温香软玉贴着的正是他心爱的姑娘。 ……于是……他觉得……裤子有些紧…… 而且怀里的姑娘一副雷打不动的神情大有再抱一百年不放手的架势，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任凭事态发展，可能结局会比较尴尬。 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林溯环手刚刚好抱住他的腰，额头刚刚好抵在他的颈窝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7 侧脸刚刚好贴着他的胸膛，放轻呼吸就能听到对方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她很享受，甚至都不愿再动脑思考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谎言和计划，好像只要能长久地保持这个拥抱，就可以获得无上的安宁和幸福。 正当林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难以自拔，一向好脾气的林昭燃却扳着她的肩膀把她从身上扒开。 “你干嘛？”她迷迷糊糊拍开他的手，身体继续往他怀里钻。 “林溯！”林昭燃摇摇她的肩膀，好叫她清醒清醒，“告诉我你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没有出事。”林溯抬头看向他星星闪闪的眼睛，往下是挺直的鼻梁，再往下，就是她一直觊觎的嘴唇。林溯感到血往上涌，整个面皮火热滚烫，好像下一秒就会自燃。她赶紧抓住一丝理智，把焦灼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我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我听着。”林昭燃表情庄重态度诚恳，很好的聆听者模样，只是手里闲不住，好些蚊子绕着林溯的胳膊转悠，他只好频频抡起手里的战术马甲驱蚊子。 先从哪件事说起呢？是自己的身世，还是母亲的过世？是国安局的保护身份，还是大哥的失踪？一想到这些林溯就头疼，那么大一堆事，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林昭燃认真地看着她，想等她说出今晚这些奇怪举动背后的原因。可十分钟过后，林溯把眉头皱得更紧，连嘴巴都嘟起来了，却还是一言未发。 林昭燃看表，十点一刻，今晚还得把联合训练的评估报告写完，明早六点半停机坪集合。 “我的林博士，”林昭燃专注地看着她，神色略微不舍，“明天一早我要去北京参加培训，还有七小时四十分钟，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啊……你要走了？”林溯微微发怔。 “只要三周，”林昭燃安慰道，“最多四周。” “哦……”林溯难掩失望，嘟着嘴吧低下头。 “嘿，是室内训练，队长说了，跟休假差不都。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林昭燃尽量用欢快的语气来讲述这次别离。 “什么训练呢？”林溯问。 “麻醉品耐受性训练。”林昭燃说得坦诚，无关泄密。 林溯听说过这种反审讯、反拷问的训练，也知道这种训练一般只针对密级很高又容易被俘的作战人员开放，而且过程生不如死。曾经有高层研讨试图把这项训练在密级较高的科研技术人员中进行推广，可是试训下来几乎没人撑得住，结果十分难看，后来只好作罢。她抬起头看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极致的亮，里面有摄人心魄的柔光，她不确定这副轻松的神态是否真如他所说的一般，只是天然地信任他的秦队长。 “有个人移动通讯设备么？”林昭燃眨眨眼。 林溯困惑地摇摇头。 “手机号码？”林昭燃笑。 “没有，这里不是不让用吗？”林溯问。 “傻瓜，”林昭燃并起两指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忍不住笑，“休假期间当然可以使用手机，只要上报手机号码，不定期接受检查就可以。” “哦……”林溯点头。 “我把手机留给你，每天训练结束，我给你发信息。”林昭燃露出好看的牙齿，笑着说。 “你把手机留给我，你还怎么给我发信息？”林溯问。 “我是去北京，你的故乡，祖国的首都。还怕弄不到一部手机？”林昭燃满眼的宠溺。 “哦……”林溯默然。 “你有话，是今天亲口对我说，还是明天之后电话说？”林昭燃问完之后，发现林溯的眼神一点点怪异起来，仿佛清澈见底，却又摸不着边际。 林溯稍显犹豫地说：“我，我，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嗨，早说啊，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林昭燃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原来这小丫头没遇上什么大事儿，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求助而已。 “你，你在七部有没有熟人，我想找个人，他叫方城……”林溯算来算去，觉着那天核查会上说的一大堆谎话，只有大哥的身份被偷换得最多，从“至亲”变成“挚爱”了，所以她得先从大哥的身份说起，把自己的目的摊牌，然后以大哥为突破口，慢慢让他接受那段复杂的谎言，以及谎言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林昭燃还以为，她不愿再去提及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她深爱过的人，因为那段过往的结局惨淡而忧伤。 “他和七部有什么关系？”林昭燃小心翼翼地问。 林溯挠挠头，大哥的身份解释起来实在复杂，有些过程她不了解，有些情况又纯属林素的推测。她只好避重就轻，从推断入手，虽然她也知道这样说很不负责任。“我想他没有死，我有感觉，他一定还活着。可是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不回来呢？我猜，他的身份，可能没有他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你是说，你怀疑他的失踪，跟七部有关？你怀疑他是七部的人？”林昭燃震惊，七部是影子部门，密级非常高，就算是一部老人也不一定有资格去过问七部的事。 “我听说过你的导师，知道他有很多门生……”林溯声音很小，满脸错事后的惶恐，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同级别部门，在合理范围内打听消息，倒也不算违反保密规范，但总归不是什么见光出彩的好事，她提这个请求，的确让他为难了。可她没办法，现在执掌七部的人跟她是旧相识，如果由她去打探，说不定计划就没法继续进行了。 林昭燃的导师，是名满三军的老教授，国防科大的系主任，桃李满天下。林昭燃是他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实属关门弟子。老教授对他这个小徒弟十分钟爱，走到哪儿都带着，偶尔有已经身居要职的弟子回校探望，也总是不忘为他引荐。所以当年林昭燃硕士毕业时，四总部都有职位有意接收他，一时轰动全校，当真风光无两。 只是林昭燃到底估错了自己的气度，咔的一声，他听到自己的心底爆出轻响，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他看见路灯的微光打在林溯身上，那个身影纤瘦却挺拔。原来今夜所发生的种种，包括她对自己的热情和依恋，皆因另一个男人。 “好，我尽量。”林昭燃声音郑重，内心难免苦涩。 林溯知道如果林昭燃答应了，便一定会尽量去做。所以她当然高兴，因为他愿意为自己去做这么不讨喜的事情，说明他很在乎自己，说明自己对他很重要。 林溯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超龄少女，于感情之事毫无经验，眼下得了承诺，高兴得什么似的。她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瞄准目标，重新凑上去，举手勾住他的脖颈，闭眼仰头，垫起脚尖…… 林昭燃想，如果没有前面那段对话，这或许会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8 是个浪漫而甜蜜的吻。可是此刻他却不能接受，因为他不确定这个吻的意义，她不爱他，又不像是想用一个吻来收买人心，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那样看他。那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林昭燃不想两个人的友情因为这个吻变质，更不想一个代表爱意的吻被其它任何不相干的东西裹挟。林昭燃双手箍住她的腰，轻轻按下去。 林溯正踮着脚尖靠向幸福呢，猛然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拽回地面，这脚踏实地的感觉真不好。她张开眼睛，满是困惑地看着林昭燃。 “你看，”林昭燃温柔地拉着她的小臂，说，“我身上都是土，把你弄脏了。” “哦……”林溯想说自己不介意的。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林昭燃怕她不走，一路牵着她的手。 ☆、第十七章 小别生误会 第二天一早，林溯的办公桌上躺着一部黑色的苹果手机，屏幕上粘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道：记得充电，等我电话。 林溯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端详，是两年前的机型，不过机身崭新，几乎没有磨损，看得出又是一部怀才不遇的手机，主人用到它的机会少得可怜。林溯点开home键，背景图片竟然是林昭燃的常服证件照。她看着照片中那双灼灼明亮的眼睛，内心小鹿乱撞。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收进上衣口袋，心情紧张而兴奋，生怕被别人发现，生怕手机会被没收。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中央空调制冷的鼓鼓风声，她心浮气躁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希望时间走快点，希望林昭燃快点落地，希望口袋里的手机快点收到消息。 想起昨晚的种种，林溯兴奋的不行，她寻思两人抱也抱了，手也牵了，抱抱是她主动，但牵手是对方主动，这基本相当于她表白之后，对方同意了。那也就是说，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同，再不是普通的战友关系，而是恋人关系。她脑子里被大片的粉红色泡泡充斥着，从昨晚兴奋到现在，虽然她还不清楚这样的关系究竟会对两人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还好兴奋之余，她还能想到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林素一声。 不出所料，林素听说她打算谈恋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中英法德四国混语的京骂。林溯佩服得五体投地，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把他国语言成功融入大北京传统文化的。她自己除了对计算机语言比较熟悉外，在国外生活那么久，连英语都说不地道。一念及此，她更加崇拜林昭燃，想他足不出国，便能掌握多门语言，这语言天赋，如果见着林素，一定有的聊。 虚度整个上午，林溯有些自责，新的研究课题那么重要，自己竟然在此浪费宝贵的时光。难怪国内中小学禁止早恋，原来谈恋爱这事儿真的是极易让人分散注意力，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午饭过后，林溯把手机收进抽屉里，打算集中注意力搞算法，谁知程序刚打开，乒乒乓乓的开门声随之响起。 钱雅涩提着几个大袋子，笑眯眯地冲进办公室。 “溯溯，我回来啦！”钱雅涩刚歇完十几天的假，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都什么呀？”林溯站起来帮她卸货。 “这是好吃的，这是好玩儿的，这个和这个都是给你的，这些是给小黄儿的……”钱雅涩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盒子从大口袋里一一拿出，感慨道，“哎呀，上次来的时候还以为特种部队管的特严呢，没想到这儿的内务管理还没以前军校严，早知道啊，这些东西我上次就该带过来的。” 林溯接过钱雅涩递给她的东西，小盒子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大盒子土豪金色绑着蓝色丝绒带，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注定怀才不遇的包包，并且在林素多年不倦的谆谆教导下，林溯估计这包的价格大概得是她一到两年的工资。 林溯挠挠头，心想人的际遇可真奇怪，同一天，两个人给她送手机，还莫名其妙被下属“包”养了。 “给你，这是电话卡，绑我的信用卡，你随便用！”钱雅涩把一个小卡片塞给林溯，说，“以后别去楼下打电话，你土不土啊？你看咱那破电话厅还有谁用？连食堂崔师傅一家都不需要，你还去打电话，真是给你的土豪朋友——我，丢人！” “他们又不需要打国际长途……”林溯本想说自己有手机了，可想到抽屉里那充其量算林昭燃借给她应急的，便改口道，“这包……我也没地儿使啊。” “这是特意给你选的，容量挺大还轻便，下回一起出去买日用品，你可以用它装姨妈巾，我没意见！千万别跟我客气，我的情况你了解，穷的就只剩下钱啦！就这点儿钱，对我来说，还不如九牛半毛多呢。”钱雅涩一边把各种包装精美的进口零食塞进柜子里，一边大声吐槽。“再说，那老家伙的钱，不花白不花！我啊，天天被关在这大院子里，要不是你把假期让给我，我连花钱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逮着一机会，得赶紧花。而且我要是不花，他也都给那几个狐狸精花啦。这钱呀，花在你身上我高兴，花在那些狐狸精身上，我就呕死啦！” 林溯听她把自己跟她老爹包养的小老婆搁在一起比较，顿时感觉很诡异。不过鉴于她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也不便跟她计较。林溯瞧她心情还不错，小心地问：“这次，见着你爸没？” 钱雅涩拆开一盒巧克力，扔几颗在她桌子上，说：“没见着！他跟狐狸精度假去了。算了，别跟我提他。” 林溯自是不会再提。这种互相仇视型的复杂亲子关系正是她所不擅长的，既没立场同仇敌忾，也没资格开解劝导。 “一中队这几天在干嘛啊？”钱雅涩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林溯知道她这次休假十有八九是因为秦队长的事情，不过既然她给黄尚带了礼物，想来她问一中队应该是问黄尚的动向吧。她略微迟疑，说：“黄教官在训练，日常训练。” “这我知道，我是问秦队长。”钱雅涩低着头认真地拆包装。 “秦队长带一半队员去北京参加训练了，今天早上刚走。”林溯据实回答，末了问道，“他上次跟你说什么了？你现在没事儿了吧……” “没说什么有用的。”钱雅涩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回答，不过想了想，又补充道，“就说要做我的好战友呗。” “哦……”林溯想起自己之前未经允许擅自替她表白的事，心里有些愧疚。 “你一副愁眉苦脸的干嘛啊？”钱雅涩把给小黄儿的礼物拆开，说，“你看，这是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这是《海贼王》，我记得他说喜欢这些。我这次出去这么些天，以前那群狐朋狗友都联系不上了，有出国的，有进去的，剩下的都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这手机，全天候开到最大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29 音量，可也只有小黄儿会给我发信息。” 林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钱雅涩时的场景。那是信息化部组织的人才选拔考试，面试那些通过前期笔试和机考的学员。她坐在角落里，听刘处长问问题，从专业知识到家庭关系。她看见钱雅涩眼中落寞而倔强的神情，她觉得那很像不久前的自己。她懂她的寂寥和悲伤，她看见钱雅涩，就像看见自己一样。林溯沉默半响，喃喃说道：“我觉得黄尚人挺好的。” “是呗，我也觉得他挺好的。”钱雅涩眯着眼睛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钱雅涩回来之后，林溯的生活又热闹起来，新的课题进展顺利，不过中途钱雅涩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她被关禁闭室和被审查的事情，为她愤愤不平了许久。 然而，整整一周时间，林溯并没有收到来自林昭燃的任何消息。一想到那耸人听闻的训练，她心里不免为其担忧。 直到林昭燃走后第七天晚上，手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林溯激动地捧出手机，点亮屏幕，一条来自“宋学妹”的imessage：（比心）帅哥，在干嘛？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人家？人家会生气哦，人家生气会长皱纹会变老的哦（撇嘴）以后不要讲你会心痛神马的，都是骗人的，哼！ 哐当！ 没有一点点防备，手机脸朝下重重跌在地上。 林溯慢悠悠捡起手机，发现原本光洁没有一丝磨损的屏幕裂开一道闪电状的纹路。 赔钱而已。林溯安慰自己，碎碎平安嘛。虽然她不如钱雅涩土豪，但身后有一位不输给钱雅涩她爹的大靠山，所以一切能用小钱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林溯站起来把保温杯里的中药灌下去，抹抹嘴角，胃里一通翻涌。 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林溯抓起手机冲到窗口，忽然看见《大话西游》里絮絮叨叨的唐僧在玻璃窗中一脸慈悲地对她说：我跟你说过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你把它扔下去万一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 林溯心想：到底是别人的东西，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处理是不对的，要在盛怒之下守住自己的公德心。于是她把手机扔进抽屉里，再“啪”一声合上抽屉。 这几天一直沸腾着的热水，哗啦啦地冷却下来。难怪林素不让她把秘密和盘托出，原来男人果真都是靠不住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四处留情、风流成性、勾三搭四的渣男！她在心里想象着林昭燃那张常服证件照，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一万点暴击，然后把他撕成碎片。 那天晚上林溯眼中的世界被千万道惊雷劈得比冰花的纹理更乱，她一颗玻璃心碎成了面粉，随风四散。 钱雅涩还以为她是算法没写对，好好睡一晚上就会没事儿。没想到第二天林溯的脸更黑，黑得发青，黑得发亮，并且埋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神敲。 钱雅涩是那种特别能感同身受的人，她真的替键盘觉得疼。鼓了一小天的勇气，终于在晚饭前问她说：“这是咋啦捏？为什么一直拿俺们键盘君撒气咧？” ☆、第十八章 小气鬼 事后林溯回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否则胆小如鼠的钱雅涩也不至于像活见着鬼似的飞奔而去。 正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之前的战术指挥系统优化升级项目已经通过测试和试用，下周起正式上线顶替原来的版本，并且挂在全军通用的战术测算系统中，成为既能提供基础数据又能反校验测算结果的复合业务模块。由于其理论创新性和技术突破性，该项目获得全军信息技术二等奖，并且所有参与人员共同被授予集体二等功。 林溯摩挲着手里硬壳绒面的大红证书，以及一枚小小的银质勋章，内心十分平静，十分满足。 跟获奖证书一起下发的还有去总部领奖并汇报工作的通知。彭队长在中队会议上着重表扬了林溯的突出贡献，并打算把这项露脸的领奖任务交给她。 林溯一听，内心有些慌乱。这次表彰会的规模不知怎样，总部下属各平级部门中，七部的唐震副部长是万万见不得的。十八年前那次事故发生后，是当时徐将手下的唐震中尉第一个发现生还的林子昙，后来他们又见过几次面，林溯相信，即使女大十八变，凭唐副部长的本事，还是能够把她认出来。那样的话，情况可就不妙了。 于是林溯摆出一副远离权势争斗的淡漠脸，当场表示汇报工作可以，但领奖就算了。彭剑飞心里美的跟什么似的，心想，多么好的同志啊，竟然被他捡到了，吃苦耐劳又不争抢功劳。 林溯很喜欢那枚小小的勋章，一直攥在手里，去感受它锋利的尖角和冰冷的手感。她记得小的时候，曾看见妈妈用一个古老的雕花红木盒子装满大大小小的证书和勋章。后来妈妈去世，她再没见过那只盒子。她想那盒子大概是被徐将收走了，可她从来没问过。她想拥有那些属于妈妈的记忆，可她无从开口，因为那些荣誉不属于她，她也从未参与其中。 如今，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军功章。 四天后要去总部出差，为期四天，第一天是表彰大会，彭剑飞安排副队长王斌代表集体领奖，林溯则负责讲解优化项目的高新技术，并介绍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陆战勇士系统。 林溯领了任务便回到办公室执行，实现技术和项目推广要做ppt，还要调测演示环境；陆战勇士系统原本是她去年刚回国时发表的学术论文，也正是因为这片文章吸引到信息化部王将军的注意，被挖角入了军籍。如今理论基础已经打好，剩下的就是借此机会向总部各方宣贯系统的前景和意义，以便获得资金和设备支持。所以这次的汇报十分重要，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这般忙碌到□□点钟，钱雅涩早就去行动队院里找小黄儿练拳，林溯独坐在办公室里，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稍事休息。 “嗡、嗡！”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传出有规律的蜂鸣声。 林溯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抽屉里的手机。 陌生的电话号码。 会是谁呢？是林昭燃？还是宋学妹？ 林溯好不容易冷却的情绪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她握着手机，直到震动结束，屏幕上显示有12个未接来电。 震动再次开始，林溯不喜欢这种长久的煎熬，果断拒接。 震动再次开始…… 林溯想不通，如果林昭燃真是个朝三暮四的混蛋，又何必对她假装成执着的样子。 看着震动再次停止，林溯竟有些不忍。如果再响一次，就听听他想怎样。林溯想。 一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林溯竟然有些高兴，大拇指缓缓划开接听。 “喂？”他的声音原就好听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烽火醉红颜 作者:LeceaY 分卷阅读30 ，经过电磁拆解更显浓情。 “说。”林溯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 “很忙吗？”林昭燃的声音满是关切，约略还有些疲惫和困乏，“吃饭了没？” “有事儿吗？”林溯咬着下唇，置气地说。 对方明显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你啊。” 林溯一直觉着自己是个挺有原则的人，可就是不懂为何每次面对这个人，自己就会情绪失控、智商挂失。她感到嗓子眼儿一紧，竟然没出息地再次耳面发烧，她对自己十分失望，默默计划着下次见着林素得让她帮自己补习一下如何才能对异性的撩拨无动于衷。 既然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挂断电话，也就只好分散注意力。林溯想起大哥，问道：“方城的事，你问了没？” “他不是七部的人。”林昭燃拿捏分寸，措词谨慎。 ……嘟……嘟……嘟…… 电话挂断。 林溯戳戳屏幕，原来是没电了。 自从收到“宋学妹”发来的那条露骨的信息，林溯已经任凭小黑在抽屉里躺了三天，不闻不问，此刻倒也难怪它会罢工。 罢的好！林溯拍拍自己滚烫的大脸，提醒自己长长记性，切不可再跌进这个负心薄幸的大混蛋的温柔陷阱中。 随着忙音结束，林昭燃垂下酸痛的手臂，靠在椅背上的肌肉开始抽痛。面前的人工湖在明黄的路灯下闪烁着妖艳诡异的绿光，他费力地活动一下自己迟缓的大脑，思考着十天不见，这小丫头又怎么了。 麻醉品耐受性训练——也就是反审讯、反拷问训练——在军中威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虽然林昭燃一早做好来到这儿势必得脱层皮才能回去的心理准备，可人算不如天算，本次训练相较以往力度更甚，实在令大家猝不及防。 由于原本操作这项训练的教官有突发情况，只能临时特邀一位领域专家——国安局机密情报处的李处长。李处长干这行儿足足三十二年，面对过无数间谍和疑似间谍，审讯和拷问原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如今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虽然不情愿离岗，但也不想挡住手下几个弟子的路，就想着在军方谋个专业对口的差事，也算是发点余温余热，继续报效祖国。 李处长第一次操作这种训练，专业技能登峰造极，但尺度把握稍显欠缺。尤其是他审了一辈子真间谍，大多在他手下过不了几关就都交代了，还真没碰上过像这次审的这些这么硬的“硬骨头”。戴着老花镜的李处长抱着势必把硬骨头啃穿的决心，跟他们杠上了。 这次被秦岭带来参训的，大都中尉以上军衔，要么是林昭燃这种通讯技术人员，要么是楚谋这种小组行动指挥官。因为真正的战场上，一枪毙敌比生擒和抓捕省事太多，真正有可能让敌人费尽心思审讯和拷问的，一定是手中掌握重要信息的通讯技术人员或者熟悉作战安排的指挥人员。 其实对于谍报人员来讲，最可怕的就是被怀疑和拷问。说它可怕，不是因为拷问太苦扛不住才可怕，而是因为谍报人员利用掩护身份潜入敌方阵营窃取有利情报时，只有当保护身份暴露，已经被怀疑，才会被拷问。所以，审讯和拷问从一开始时，他们已经处于下风，心理上完全不占优势。 而这恰恰是谍报人员和战斗人员面对审讯和拷问时最大的心理区别。 按照秦队长一贯的教育，在战场上，杀人、被杀，一瞬间的事儿，太正常了。正所谓枪炮无眼，哪颗子弹会要你的命，那真是连开枪的人都说了不算。所以呢，敌方要是真有个傻逼，宁愿不用一个枪子儿毙了你的命，而是劳心劳力地把你抓回去关着，别说聊天，就是让你跪下去亲吻脚掌叫祖宗，你都得心怀感恩。依此神逻辑，大家在审讯和拷问开始前，已经抱着把对方当傻逼的优势心理在对抗了。 如此这般，从谍报系统过来的李处长，一开始就被这群傻小子那副“你是我大爷，你干什么都对”的态度整蒙了，心想这都什么心理素质啊，一个个儿的，干特战都可惜了啊，这都是干谍报的材料啊！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李处长到底搞了一辈子心理研究、行为分析，三四天之后也就把他们的心理给摸清楚了。这下可好，旷日持久的心理压迫和痛感折磨一刻不停，直到第六天傍晚，终于有三个熬不住松口的。第七天，又有四个松口的。于是，参训三十五人，突破七人，李处长看着手中的训练分析，托了托圆圆的老花镜，若有所思。 李处长再狠，也不会真把人给练死。这次为期四周的训练，他的计划是分成两个阶段。第一周是仿真刑讯训练，为期七天，到期为各个受训人员出一份评估报告，帮助大家自我认知；后三周是理论课程、疼痛训练以及麻醉品训练。 林昭燃靠着缜密的逻辑和编故事水平，咬牙撑过七天的仿真刑讯，一结束便设法给林溯打电话，可是连打三天都没通，直到这第四天，才联系上。 要说林昭燃那可是言出必行的好同志，自从答应帮忙打听消息，人还没到北京，电话就到了七部的同门师兄家里。师兄也是爽快人，当即同意为他查一下这个人，不过只答应告诉他方城是不是七部的人，别的一概不能说。林昭燃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饶是如此，已经是天大的人情，定当铭记于心那种。 师兄办事有效率，很快给他结果：七部没有方城这号人。 林昭燃知道一旦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那么方城便又少了一分生的几率，她的心情一定很糟，所以他才打算先聊点别的再展开这个话题。 林昭燃被辣椒素折磨一整天，全身六百三十九块肌□□是酸痛，拐带着脑子也不大灵光。他清楚林溯不喜欢他，也清楚她不会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那么她这满腹怒火是为哪般呢？ 林昭燃想再拨过去，想想还是算了。那小丫头表面上冷冷清清的，其实内里性子很拗很火爆，哄也得当面哄，电话里说多了还怕她理解不了。 分卷阅读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