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上)》 分卷阅读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 黄门 (上) 作者:邓彣 文案 古有黄门令、小黄门、中黄门等 侍奉皇帝及其家族 皆以宦官充任 故后世亦称宦官为 黄门 此文有cp,作者开文时脑残手贱选错无cp属性 所以急急要完结上部,开下部重选古耽属性 在家要带娃,工作日下午5点左右新 国家法定节假日同步放假 入文须知 主受文 历史架空 考据党慎 入 大太监成长史 小受后期会变强 升级为主情感为辅 谢谢小邹姑娘的封面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秀,闻牧 ┃ 配角: ┃ 其它:宫斗,太监受,主受文 \ 第章 贞宝元年十月 查,江南织造柳文兴结党营私,勾结叛党,意图谋逆。凡柳氏族,男子年满十二,枭首示众,十二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女子年满十六没入娼所,未满十六充入教坊。凡与柳族姻亲者,男子发配充军,女子罚入贱籍,遇赦不赦,身籍世袭不得变…… 司织直以为自己已生活在不幸的最底层。美人迟暮,红颜不再,托付终生的良人另觅新欢。 她也曾嫉妒过,怨恨过,但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她死心了,不再寄希望于曾经的良人,只想着平平静静地守着独子,养育独子,待独子金榜题名、娶妻生子,她便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不想,就在她只望心如止水地度过日后漫长的年华时,面临的却是大的不幸,堂堂数百年荣耀之门,钟鸣鼎食之家的柳府竟被抄家了,并且是抄得如此彻底。 十二岁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争权夺利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与她介弱女子何干?又与她那年幼的独子何干?可怜她的孩子还未满十岁,便要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柳文兴,你即便是要抄家,要断子绝孙,却为何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我那苦命的孩子,自出世起,得你欢颜便少,他为何要承你所犯的错误、所得的失败?柳文兴,你荣耀半世,却为何我那孩儿还未享几日富贵,便要承你的罪?凭什么?凭什么! “娘……秀儿跑不动了……”本应粉雕玉砌的小脸上,如今已布满黑尘,喉咙如火烧般的痛,腿像灌了铅般举步唯艰。原本就未做过粗活,这奔跑已是他至今为止最剧烈的运动。 看着身后漫天红光,男童晶莹的大眼中已是蓄满水光,但他却硬是不让自己落下滴泪来。 “秀儿,再坚持下,跑到城外就安全了……”散落的头发,苍白的面庞,粗喘的呼吸,历历说明她也同孩童样,没有少气力了。 “秀儿乖!” 虽是弱质女子,然而为母则强,即使已经全身虚脱,她仍是深吸口气,挣扎着起身,紧拽着孩童的小手,又将准备亡命奔逃。 突然,阵长哨破空而来…… “娘——”孩童尖叫出声,只见只羽箭深深扎入女子后背,将女子射倒在地。 “跑……快跑……活下去……个人也要活下去……”忍着剧痛,扑倒在地的女子艰难地抽出被独子紧握的手。 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了。 “秀儿……逃……活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女子猛地将孩童向前推去…… 第章 贞宝二年 九月里,金桂飘香,虽然西宫里没有桂树,但从西花园里传来的阵阵香味,还是浸透了整个宫闱。 看到常贵领着群人过来,在飞霞殿外等候的红玉笑着迎了上去。 “常公公,您老人家可来了,娘娘早就打发奴婢出来候着您呢,您要再不过来,奴婢可就要像书上说的样,望眼欲穿了!” “不敢,不敢,老奴该死,竟让娘娘差姑娘候老奴,都叫这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们闹的,要知道姑娘在这儿候着,老奴怎么也得早赶来啊!”常贵弯腰颔首,低眉顺目,脸恭敬,“只是选几个奴才,也不曾想娘娘竟这般看重,还特特打发了姑娘来候着,到是委屈姑娘了。” 红玉脸上笑得越发欢了,“常公公这是哪儿的话,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都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况且常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如今皇上初登大宝,我们随娘娘迁入宫中,凡事不懂规矩,还要靠公公您照应着呢,奴婢在这儿候着您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此次是皇上登位以来内宫初次选侍,娘娘体恤我们下人,心想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好为奴婢们添几个帮手,也省得以后再来的新人调|教起来麻烦,所以到愈发慎重起来。只怕公公您见惯了场面的,还要见笑呢!” “死罪,死罪,老奴岂敢笑话娘娘,萧主子向来宽厚仁爱,体恤下人,这是连先皇都称赞过的,姑娘们跟在娘娘身边,也是有福之人!”常贵的态度越发恭顺,从红玉眼中看去,竟只能看到他低首处的白眉毛。 老狐狸! 红玉心里咕哝着,虽然才入宫不久,但常跟在萧主子身边,宫闱之人她也算见得,听得了。难怪娘娘曾言,内宫当差的人,越老越成精,尤其是那几个身历几代的老太监,内宫的嫔妃哪个都别想从他们身上讨着好。 对于后宫的纷争,那几个人精子向来是无事靠边,不搅混水,因着他们在面儿上从来不偏向哪个嫔妃,所以几任帝王反到愈发信任这些个老人。 还是娘娘英明,知道次两次是打动不了这些个老太监的,红玉边领着常贵走进飞霞殿,边在心里琢磨着主子先前说过的话。快进内殿时,她对常贵说道:“常公公,您老先在这儿等候片刻,奴婢进去通报声便来。” 常贵低首称诺,红玉便转身进了内殿,不会儿工夫,便见红玉与另个年纪大些的宫女走了出来,那个宫女向常贵施了个礼,然后便与红玉路笑着将常贵领入了飞霞殿内殿。 殿内虽然也是雕梁画栋,但摆设却并不很华丽,两侧香炉内的缕缕檀香,让整个内殿都显得格外庄重沉静。此时在殿内正前方坐着的,不仅有萧贵妃,还有萧贵妃之子——五皇子闻牧。 “老奴常贵给贵妃娘娘、五皇子请安!”常贵连忙跪拜,他身后的群人也跟着跪拜下来。 “起来吧,还劳烦公公亲自领人过来,这些便是今次充宫的人了吧?”看到常贵身后群半大不小的宫人,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最也不过七八岁,萧贵妃问得甚是平和。 “回娘娘,这些正是此次选出来的内侍,男女各八人,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七岁,”侧头看了看身后跟随的帮孩子,常贵继续说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 道:“这些都是老奴份内的事,不敢称劳烦二字,此次选出来的孩子都还算的上伶俐,娘娘看可还称意?” 萧贵妃没有答话,反是问道:“其他主子那儿,人可都送过去了?” “这个老奴到不是很清楚,老奴只负责皇后娘娘和萧娘娘这边的人,不过,想来各宫的人现在应该差不都送到了。” 听到常贵说只负责皇后和飞霞殿这边的人,萧贵妃的嘴角不禁微微扬了扬,在她身边侍侯的个嬷嬷见了,便笑道:“常公公过谦了,公公是司礼监的总管,这管人方面的事还有谁能比公公清楚,公公亲送过来的肯定都是伶俐的孩子,我们娘娘哪有信不过的道理,肯定都是称意的。” “姑姑谬赞了,能得娘娘的喜欢,便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常贵低着眉,却面上带笑。 萧贵妃抚了抚坐在他身边的闻牧,突然叹了口气,道:“常公公,说句实在话,其实本宫也不在乎这么几个人服侍,身边有几个常跟的人侍侯着也就够了,这宫里人了反而见着眼乱心烦。那些个下人,只要他们心里有个主子,能尽心称职也就罢了,伶俐不伶俐,聪明不聪明的到在其次,只是……” 常贵在下静静立着,并不话,只等着萧贵妃把话说完。 萧贵妃似是无奈地看了眼坐在她身旁的五皇子,接着又说道:“公公也是知道的,本宫这孩儿,天性顽劣,以前便没少得他父皇的骂,只是当初皇上未登大宝,牧儿即便顽劣,便也只比寻常百姓家得他父皇几句教训。可现如今,咱们身在宫中,规矩不比以前在亲王府的时候,本宫也不求这孩子以后能有大的宏功伟志,只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外封个亲王也就够了。只是,这孩子若是性子不改,长此玩闹下去,只怕连这个都是要人操心的。” 见自己说了番话,下方的老太监仍只是垂头拱手,萧贵妃用手帕轻按了按鼻尖,继续道:“此次充选宫人,与其说是为我,到不如说是为着五皇子,我只望能挑个机灵点儿的孩子放在牧儿身边做近侍。也不要他能怎么规劝着牧儿,只想能有个机灵的人,变些法子让牧儿少做些惹他父皇生气的事儿。听说这次充选的孩子都是经过公公手里亲自调|教过的,想来公公对此再是熟悉不过,还望公公能帮着挑个适当的人,也当是帮我这个做母亲的个大忙了。” “娘娘这是哪儿的话,真是折煞老奴了,娘娘的吩咐老奴敢不从命?” 萧贵妃虽语气平和,但话中却不乏威仪,那最后几句话是用平常母子的亲情动人,让即使是在这宫中老到成精的司礼监大太监常贵也难有拒绝之理。 常贵转身对身后那群小太监中个头最高的个说了几句话,便见那个小太监行了个礼,慢慢退出内殿,然后便转身路小跑着出了殿门。 “回娘娘的话,其实这班小子们大体都差不了少,不过,娘娘既是为了五皇子选近侍,那少不得要找个拔尖的。老奴那到是有个孩子,名唤常秀,原也不见得比旁人聪明少,许是因为在宫外读过几年书,行为应对上到也进退有度。他虽不是这班小子中年纪最大的,不过却是最沉稳的个,安排在五皇子身边应该也还恰当。” 常贵低眉顺目,继续说着那个小太监的由来:“老奴本想把那孩子收在身边,调|教几年,等年岁大了,懂了规矩,开了眼,留给皇上用着,不过,娘娘既是开了口,又是为着五皇子,皇上向来最是重视皇子们的教养,拨个奴才过来,还是使得的。只是因着配到各处的宫人人数都是定额,若娘娘要了个人,怕是犯皇上忌讳,坏了宫中规矩,皇上那儿若是知道了,老奴这里也不好交差。所以这次的小太监只能给娘娘先换着,却是无法给了,赶明儿等这次充宫完了,老奴再找个机会给娘娘把人补上,娘娘看可还成?” 听到这小太监是常贵原打算调|教好了给皇上用的,萧贵妃目光微闪,随即便笑着颔首道:“就照着公公的意思办吧,公公向来是个贴心的,你的主意总不会错的。看来这个孩子甚得公公欢心,竟是随了公公的姓。” 正说着,先前那个跑出去的小太监又跑回了殿里,只是,身后却并无人跟随。 第二章 “人呢?”常贵微微皱眉,这帮小子,还有的学,办个豆大的事也这般慌慌张张,连个规矩都不懂了。 “在外候着,说是里面没让传唤,不敢进来。”小太监唯唯答道。 萧贵妃听了,便笑了起来:“的确是个懂礼的,绿裳,你去领了他进来吧!” 说着,开始领常贵进殿的那个年岁较大的宫女便走了出去,不会儿又见领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进来便跪拜在地,“奴婢见过贵妃娘娘,五皇子殿下!” 听到萧贵妃声“起来吧”,他起身,又低首到常贵身后,轻轻唤了声师父。 常贵见着向来看重的徒弟初次见了贵人便举止有度,也着实高兴,眉角不禁松了松——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却的确是最懂事的。 从萧贵妃和五皇子那儿望去,只觉眼前似是立了个玉雕的人儿,白瓷般的肤色,清秀精致的眉目,粉色的嘴唇,只左眼眉尖颗米粒大的红痣破坏了整张脸的洁白无瑕。 是个标致的孩子! 萧贵妃在心里暗叹,却不知为何第眼见着这小太监便总有股不喜的感觉。 “这孩子真漂亮,跟个小金童似的!” 萧贵妃轻睇了眼身旁说这话的红玉,心中不喜深。 左右不过是个奴才,长得太出众了未必是件好事。还有红玉这丫头,进了宫说话还是这般没轻没重,个奴才都跟个金童似的,那宫里这些个主子她到摆哪儿去了? 这么想着,萧贵妃又朝下方低首的小童望去,她正待开口说话,忽又觉身子紧,转眼只见身旁直副无聊不耐模样的五皇子闻牧,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座下的侍童,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也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牧儿是紧喜欢这个小太监了,原便也是给他找近侍,他既是见了欢喜,便随了他的意吧,也省得他以后跟自己闹腾。 转眼再看下面的小童,这小太监看起来到也的确乖巧懂事,况且这还是常大太监选了送来的人,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再薄了他的面子。再说这相貌,以后到了皇上身边也未必是好事。 先收着吧,若真是个惑上的,以后找个机会打发了便是。 如此思忖,萧贵妃又细细打量了眼底下的常秀,然后笑道:“如此,便是承公公的情了!” “娘娘喜欢便好!”常贵低眉,扫了眼身后的人,只见那孩子面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 色如水,但眸光却比平日里显温润。 红玉将常贵和刚才跑出宫叫人的那个小太监送出飞霞殿,见着四下里无人,便笑拉着常贵的手塞了个荷包。 “这次亏了公公,不然咱们时半会儿还真选不出这么个中意的人,到是这下子可把公公的徒弟给抢了。咱们娘娘说了,这份情咱领了,可累得公公费事儿,也不能让您白操了这份儿心,公公先就着买些茶吃吃,舒舒气!” 宫里奴婢的生活虽是外面般大户人家都比不上的,但真正能拿到手的月银却不,平常贵人们的打赏最也不过是些碎银,这个荷包看着就分量沉重,到比得上宫里普通太监大半年的月俸了,难怪跟在常贵身后的小太监见了,眼睛都亮了。 常贵也不客气,只见他神色如常地将荷包塞入袖袋,然后朝红玉颔首道:“这本是老奴份内的事儿,不过,既是娘娘的赏赐,便是却之不恭了。姑娘回吧,老奴还得回去查看趟,再去皇上那儿禀报声。” “那奴婢就不远送了,公公走好!”红玉行了个礼,便立在殿门外不再前行。 常贵领着那小太监向前走了几步,忽又见他转过身来对红玉说道:“老奴还有件事儿想托姑娘照看着。” “公公但讲无防,红玉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想到平日里主子说这些个老太监们都是难得讨好的,今个儿竟让她碰上机会能给这老太监施个人情,红玉的语气不由愈发殷情。 “许是前世里的缘分,常秀那孩子,初见便投我的缘,姑娘是知道的,咱家在这宫里头呆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是什么亲人也难见着,难得见了这么个贴心的孩子,心里总少有些个挂念。” 虽说是向红玉请托,但常贵的语气却慢条斯理,不缓不急。 “娘娘是个宽仁的主子,那孩子能在娘娘宫里侍候着也是他的造化,只是他毕竟年岁尚小,入宫的时间还不长,以后又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没人看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犯了规矩。姑娘向来得娘娘看重,还望平日里能照应点儿,教着他点规矩,叫他少犯些错,徒惹得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听了,只笑道:“公公仁爱,对待下面的小子们也这般照应。常秀那孩子,便是奴婢见了也是十分喜欢的,公公既这么说了,奴婢以后见了,少不得上点心,您老就放心吧!” “那咱家在这儿先谢过姑娘了!”常贵朝红玉拱了拱手,便转身领着那小太监走了。这次,是真正的走远了。 红玉送走常贵,转身进殿,却见殿内只坐着娘娘和神色不耐的小主子,刘尚仪正立在旁陪娘娘说着话,绿裳和刚才班新进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见了踪影。 红玉猜是娘娘让绿裳领着那群孩子往殿后吩咐话去了,便要上前回话,却听着刘尚仪说道:“不过是个老阉,娘娘犯得着这般客气吗?俗话说礼不下庶人,何况那只是个老阉人,娘娘也忒看重了些!” 因着刘尚仪是萧贵妃自小便陪在身边的贴身侍女,所以说起话来自是不比般奴婢那样拘谨。 “虽说是个太监,可你也别忘了,这宫里到有半儿是这些个太监的天下,宫里头哪些人能比得上这些太监消息灵通?又有哪些人能比这些太监会吹耳旁风?人常说‘宁得罪真小人,莫得罪伪君子’,这些宦人虽比不得伪君子,可平日里见着他们面儿上个个都俯首帖耳的,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在折腾些什么,说不定本宫以后的运势就出在这些个太监们的身上了。” 萧贵妃不紧不慢地接过刘尚仪递上的茶盏,轻抿了口,继续道:“况且这个常贵既是司礼监总管,又是宫里的老人,皇上身边也是说得上话的。看着他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却真真是人精子个,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怕是兔子耳朵还够不上他的长。” 萧贵妃将茶盏放回几案上,又低头思量起刚才出去的老太监。 这种老宫人,能爬到今天这位置,都是心思极深,只怕般人想拉拢还拉拢不上。明着里,除了皇帝,他是不会在任何边的,身历三代,这个常贵仍能在这地儿,掌管监,凭得便是八面玲珑,不得罪宫里的任何个主子,要真能拉拢了他,她还怕以后会短了好处吗? 刘尚仪见萧贵妃不说话,便又给茶盏添了点水,随后笑道:“娘娘说的是,这些个老宦人,哪个不是老到成精,护身有术的,便是上回说的北边那头,她们想打点皇上身边的吉宝太监,还不是让人给打发回来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不想想那些个大太监,平日里小恩小惠的他们敢领,那么明着里送大件东西过去的,他们也敢闭着眼睛接了不成?” 听到刘尚仪提到北边那头,萧贵妃终是抬起了头,她轻哂道:“皇上最忌后宫和下里奴才交接,私递消息,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这么不知轻重,没个见识的东西,枉费了皇上平日里宠着她。” “娘娘的教训奴婢记下了,那边儿的自是比不上娘娘慧心,您何必为着她们动气!”刘尚仪见着萧贵妃脸上不郁,连忙开解道。 见两人停了话,红玉这才上前回道:“禀娘娘,切按您吩咐的,人已经送走了”,说着便将与常贵在殿外的番话重复了遍,便是连常贵托她照看人的事儿也并讲了,只未说自己答应的话儿。 “看来这个常秀到是甚会讨人喜欢,连常大太监都叫他收服了!”萧贵妃捧着茶,听到那个秀丽的小太监的名字,眼睛却不自觉的眯了起来,而坐在她身边的闻牧,听到红玉提起那个小太监,脸上不耐的神色却是重,甚至有些焦躁起来。 “没出息的,不过是个太监,便把你急得!”萧贵妃见了,怒斥道,却见原本貌似浮躁的五皇子虎目紧,竟发出咄咄怒气。 “殿下平常难得寻个玩伴,今日好容易见个讨喜的,也怨不得他性子急了些,都是些小孩儿顽性,娘娘也不必动肝火!”立在旁的刘尚仪连忙劝慰道。 “都叫你们日下里宠的,这孩子年岁越大,性子到越不知道收敛了!” 刘尚仪见了贵妃怒气,顾着左右只了个红玉,便笑道:“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只怕叫姑奶奶知道,还要怪着娘娘过苛了呢。能有这般的孩子,奴婢就是十世也修不来这种福气。眼下,殿下也不过是顽心露了些罢了,娘娘体贴,便是让他高兴回儿,也是未尝不可的!” 萧贵妃左手轻抚茶盏,又看了眼儿子紧抿着嘴的小脸,心下也觉着话重了些,便开口道:“本宫还不是担心这孩子会随他父皇般,入了左道,净学些个不入流的名堂。” 萧贵妃敢这么说,旁边的刘尚仪和红玉可不敢应声,语气顿了顿,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 她又对坐在身边五皇子道:“算了,今儿个便尽了你的兴,找人玩去吧。不过,你可记着,那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就是喜欢着也不过是个物件儿,为着玩儿可不作兴花大心思的。你也大了,我眼看着也管不了你几日了,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明白。” “孩儿省得!”自坐在殿内便直未曾开过口的五皇子轻轻答道,清脆的声音,让人觉得他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也越发清亮了起来。 第三章 闻牧找着常秀的时候,他正跟着班小太监宫女们在后殿大院里,听着绿裳的训。四下里着的几个大宫女未见着他进来,他想想,觉得也没必要这么急慌慌地拉了人去,便找了个阴暗的地儿,靠在宫墙上,静静打量起这个日后的小近侍来。 怎么瞅怎么觉着精致,闻牧暗暗思量着。 其实,长得好看的小童他也不是没见过,身为皇族,这些皇子皇孙们因着父母相貌好,要想找些个丑的还真没几个。不说他自己在众皇子中容貌已算得出众,就是往日在亲王府时,见到的那些个进出父皇院里的孩子,少也都有副好皮相,比起这个常秀好看的也不是没见过,可相较于旁人,这个常秀却楞是出了那么股子耐人寻思的味儿。 与其说是玉雕的,到不如说是冰刻的,眼瞅着骨子里似乎都散发着种冷清的气儿。 虽然年不过十岁,但打小身处高门显贵,闻牧自有着种识人的眼力。 这小人儿看起来到是比自己的那些个兄弟要机灵了,只怕般的皇族子弟还没他瞧着顺眼。 原来,闻牧自小便有个嗜好,极喜搜罗收藏些漂亮经看的物什,只是碍着面子,这癖好他藏得极深,便是连他母妃也不曾留意过。如今他看这常秀,到觉得往日里的收藏都算不得什么了,只是越看越觉着喜欢。 闻牧虽然聪慧,但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平时接触的也大是些和他身份相近的贵族子弟,只因他平日里最厌那些低眉迎奉的奴才,番打量,因着喜欢常秀的容貌,他到忽视了对方的身份,竟把他和皇子贵族们拿来比较。 其实,常秀到现在也直是低眉顺目的,但或许是他相貌上占了巧,灵秀的五官本就容易讨人喜欢,再加上他身淡淡然然的清冷气儿,少去了些他下人的卑态,何况闻牧心里对他已有了几份暗暗的欢喜,因此,看他到越发与旁人不同。 闻牧这头儿打量着人,那头绿裳的训话却是差不快要完了,吩咐身后几个大宫女领着各自的新人去熟悉内务,她自己便带着常秀向闻牧这个方向走来。 眼见着两人快要走到自己跟前,闻牧眼珠子转,抿嘴轻笑,在两人将要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下子跳到他们面前,直吓得绿裳声惊呼,待看清眼前的人,不禁连笑带嗔道:“我的小主子,奴婢这七魂可都叫您吓去三魂半了!” “那不还有半边儿的魂给你留着吗!”平素里和萧贵妃身边的几个近婢玩闹惯了的,闻牧也调笑道。 “这不还没缓过神,正在天上悠着吗!好好儿的,又来折腾奴婢,被您这么吓到是事小,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骂奴婢带坏主子,不成体统了。” “得了,你也甭装模作样了,娘娘那儿就你们几个贴心的,她还舍得责罚你了不成,这会子她那儿还等着你去侍候呢,这人你也甭领了,反正都是往昭阳殿那儿去的,本宫自己带过去就是!”皇家子弟,见过的人事了,闻牧说起话来也是副大人模样。 “可这里的规矩忌讳奴婢还没教导他呢。” 绿裳觉着不妥,还待说话,却见闻牧眉角微扬,双眼睛精亮透彻,不禁心思转,便笑道:“那敢情好,反正是送您那儿去的,日后也是您跟前的人,奴婢这回便图个懒,人这便交给您处置了。不过,往后他要侍奉的有何不妥,您可别埋怨是奴婢教得不好!” 绿裳和闻牧说话的时候,常秀直立在她身后,神色未动。即便是刚才闻牧跳出来的刹那,他也不过是眼波起了道流光。 见着闻牧,他本准备上前施礼,但见走在前面的绿裳并无这番举动,他便也只是静静立在旁,看着二人说话。 这个五皇子似乎是个甚为随性的主子。想起平日里听到的关于五皇子的传闻,常秀不由在心里把眼前这人和传说里的形象暗暗做了比较。 传言中,五皇子空有副好皮囊,却是个不学无术、整日调皮捣蛋的主儿。平素里性子顽劣不说,还最好和女婢们耍玩嬉闹。虽有着几份小聪明,却全用到斗鸡走马上去了,为这,皇上在潜邸时,就没少训斥过,但因着皇太后最是偏宠这第五皇子,连带着皇上也只能束手由着他,加上五皇子虽然脾性顽劣,但是在学业上倒也没拉下少功课,加上他惯会哄人的,所以平日里的恩宠到也不见比其他六位皇子少。 可眼前这位五皇子,虽然也说是神态随意,性格恣达,却远没有想象中的浮华放肆,姣好的面容透着股子聪慧,眉目间有着种旁人无可企及的尊贵,即便是与宫女闹笑,却看绿裳的姿态里也不无尊敬。 难怪师父曾说,万事不能只见着表面,尤其是在这皇宫大院内,眼瞧着皇上骂的,可不定就是不喜欢的,而面上风光的,也说不得就是真正得势的,常秀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你是发愣还是想心思呢?怎么瞅着副聪明相,这会儿却副木鱼脑袋的样子。”见着绿裳走远了,这常秀却还是副默默的表情,闻牧不禁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其实,他想做的是摸摸眼前这人眉尖儿上的那粒红痣,但最后,手到跟前终于又做了罢。 “奴婢常秀给五皇子请安!”发觉自己竟走了神,眼下已只剩下自己和五皇子两人,常秀立马跪了下来。 “行了,起来吧。以后天天跟着的,见天个行礼,你不嫌麻烦我见了还烦。”闻牧撇撇嘴,副不耐的模样。 “奴才只是听着师父以前的吩咐,也不知道主子的新规矩!”常秀答着话,跟着便立起了身。 许是觉得眼前这个新主子性子甚是平易,常秀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笑意,原来的清冷气儿霎时被这笑意打破了几分,他白玉般的小脸顿时都显得生动了起来。 只见他嘴唇微翘,带起抹秀美的弧度,两片樱花般的唇间微微露出对稍显可爱的小虎牙,原本明亮的大眼因为笑意微眯,但却又溢出道闪亮,直耀得闻牧眼中闪过道兴味。 “以后既是跟了我,便只要随着我的规矩即可。先跟我回殿里吧,我的规矩虽是不,可时半会儿却也讲不完。”闻牧笑嘻嘻地转过身,面上的表情像是捡了块宝。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 闻牧住的地方叫昭阳殿,因宫里的规矩,凡是年满十岁的皇子都须离开母妃,独居殿,今年刚满十岁的闻牧也是前不久才搬进这殿里的。 虽说是独居,可这昭阳殿和飞霞殿却离的不远,所以平日闻牧到有大半的时间是待在飞霞殿的。而这飞霞殿、昭阳殿连带的周围其他四殿进出都由西宫门,因此,私下里宫里面都称萧贵妃这边儿为西宫。 “今年几岁了?”把常秀领进自己居室的外间,打发了其他宫人,闻牧坐在椅子上,寻思了半天,方开口问道。 “九岁了!” 闻牧听了,又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只七、八岁的光景,看起来比同年龄的人都要瘦弱了许。 “听常公公说,你上过学?”说是讲规矩,面上也是表严肃,可这会儿,只怕不把常秀的底儿给刨出来,闻牧的规矩是不会那么轻易开讲的。 “是念过几年书,可奴婢愚笨,只是认了几个字!”常秀低垂着手,静静的立在闻牧下方。 “以后别奴婢奴婢的了,听着叫人腻味!” 看常秀诧异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闻牧终是露出抹笑,宫里的规矩,没得把人教的跟个木头样。 “你原名便叫常秀?” “不是,是后来随师父改的。” “哦,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儿?”闻牧饶有兴趣地问道。 常秀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答道:“涵秀,内涵的涵,秀美的秀”。 “姓呢?” 似是犹疑,又过了半晌,才听到个轻轻的声音:“柳”。 “柳涵秀?是个好名字,干嘛要改了?” 听到自己的原名,常秀似是怔了怔,随后又露出个不知是微笑还是嘲讽的表情,“师父说了,宫里面的名儿,不过是为着主子使唤方便,只要叫着轻巧上口便行,”停了停又道,“能随师父的姓,是奴婢的福分。” “不是让你别奴婢奴婢的了吗!以后便叫你涵秀吧!” “奴……常秀的名儿是已入了宫籍的。”迟疑了半会儿,常秀才答道。 “名儿左右不过是让人喊的,叫什么知道是你不就行了,主子给改个名儿还有什么好推的。知道你孝敬常大太监的心,也不驳了他的面子,常秀这正名儿便不改了,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赶明儿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涵秀是我给你起的字!” 常秀白玉似的小脸渐渐泛起阵粉潮,他轻咬了咬下唇,说道:“宫里没人给太监起字的,恐怕不合规矩!” 见那玉般的小脸上渐渐升起抹飞红,闻牧不由心绪微荡,因着心绪变化,面前这人儿便是连着眉尖的那米痣也愈发显得红艳起来。 手指情不自禁地慢慢抚上眼前那粒久想碰触的殷红。 “我面儿上的人,我就是规矩!”说话间,神情片冷然。 第四章 五皇子闻牧是个甚为随性的主子,常秀跟着他有近个月了,发现这个新主人性子不是般的平易,平日里不仅极少端主子的架子,反而还经常拿着自己笑闹。 只是他也发现,五皇子似乎极厌恶宫里的其他宦官。面儿上虽没见他有何表露,但细心谨慎的常秀观察入微,还是看出平常只要是能使唤宫女的事情,这个小主子便绝不会传唤宦人,即便是指派了内监物事儿,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三分是不耐的,便是他自己身边服侍的内侍,能打发的也全都让他给打发出去了,这昭阳殿只留了两个看殿门的小太监,他跟前服侍的只独独留了自己个。 除却平时闹腾了点儿,五皇子这个主子到是甚好服侍的,至少,在他侍候的这些天里,宫人们所说的那些个恶习他便没瞧见过。为这,他还被贵妃娘娘传去打了赏,说是他服侍的好,没让牧主子这些天惹是生非。 其实,常秀心里觉着,这完全是新主子自己变安稳了,与他侍候的好不好似乎并无相干。 跟着五皇子,常秀进宫时原本提心吊胆、步步为营的心竟慢慢安生了下来——原来宫里也不全像师父讲的是吃人的地方,他心里暗暗琢磨着,可这话却并不敢对旁人讲,只是面儿上服侍的到越发小心周到起来。 这也是常秀年岁尚小,见到个对自己好的人,再谨慎小心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那人的亲近关爱。闻牧对他不比般内监,他自然便付上了大半的心去侍奉,再加上他平时温顺而不谦卑,体贴而不迎奉,心思细腻,应对得体,不仅是闻牧觉着似乎有越来越离不掉这个小近侍的迹象,便是原来对他暗生嫌隙的萧贵妃在提到五皇子时,也偶尔会赞几句这个小太监。 西宫的主子们态度如此,那些个见天儿看主子脸色行事的太监宫女们哪个不是乖觉的?于是对常秀的态度也越发不同起来,并不因着他年小而有所鄙薄。 况且常秀本身也是个剔透玲珑的人,这近个月下来,西宫的人竟无个说他不好的,都颇是喜欢这个五皇子的小近侍,尤其是萧贵妃身边的红玉,私下里都与他姐弟相称起来。 转眼又过了些日子,常秀对服侍五皇子的事儿也愈发上手了,因着闻牧知道他过去念过书,便是原来不喜人跟随的崇学馆,开年后,他也让常秀跟着去侍候笔墨了。 崇学馆是皇族子弟听课之所,里面原有专人服侍,可因这些个皇家子孙们性娇贵,也有不少人是私自带了内侍进去侍奉的。闻牧本就不喜宦人,来来回回撵了少内侍,以前每次上课有跟随的内侍也只是留在馆外,如今他面儿上跟了常秀,并不见厌恶,便把他给带了进去。 常秀以前在家中时,除了母亲教的,便最是喜欢读读写写,只是后来入了宫,不得不收了性子伏低做小,如今能跟着五皇子听些个大儒的讲课,心里自是不胜欢喜。 每次进崇学馆,虽说是侍候人的,但他却次次听得比小主人都要认真,甚至有好几回都拿错了笔墨,直让馆里的其他小主子们笑话闻牧找了个笨手笨脚的近侍。闻牧听了也不甚在意,只觉着每次见着这个小近侍听课时入迷的神情,还有他犯错时手忙脚乱、满脸红霞的生动模样,到比在这儿所听的功课要有意思了。 “怎么就你个,你主子呢?”红玉手里端着托盘走进昭阳殿的书房,却只见到常秀个人趴在书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不待常秀回话,她径自瞄了眼桌上的纸张,“你主子该不会又让你给他练字,他自己到跑出去玩去了吧?” “好姐姐,快别说了,叫旁人听见告到娘娘那儿去,您还叫我活了不成!”常秀连忙离开书桌,接过红玉手中的盘子放到茶几上。 “五皇子最是耐不得性子,练字这么静心的事儿他哪坐得住,姐姐您就睁只眼闭只眼,饶了秀儿吧!”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6 原来,崇学馆上课的师傅着人每天交幅字帖上去,偏闻牧是个最耐不得性子的,又知道常秀以前在家里练过字,这差事便让他直接指给常秀去了。 “娘娘让你看着小主子,你到好,把你家主子宠得越发没影儿了!幸好小主子这些天安安静静没惹什么事儿,不然可仔细了你的皮。”红玉用手轻点常秀的额头,虽是训斥,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关切。 “知道你主子对你好,可这边儿说话做主的到底是娘娘,惹气了娘娘,谁敢保你!” “秀儿记下了,知道姐姐是为秀儿好,秀儿下次再不敢了!”常秀憨憨地笑道,脸乖巧讨喜的表情到让红玉没了话说。 “给,这是你上次托我要的方子,真不知道你这么大的小人儿,要这东西做什么!”红玉从袖里掏出张纸条递给常秀,没好气地说道。 常秀接了,只是笑笑,却并不答话。 突然,从横里伸出只手来,把揭了常秀手中的纸条。原来,却是闻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托了个果盘。 “呀……大白天的,偏见您出来吓人!”见是五皇子突然出现,平日里笑闹惯了的红玉捂着心口直娇嗔道。 “大白天的,你也能被吓到,到是越来越娇贵了!”闻牧笑着反答道。 “好好的主子不做,偏要做奴才的事情!”红玉接过闻牧手上的果盘,嘴上却是不饶人。 本来这种端碟的事情应该是常秀去做的,可因为常秀被闻牧差使去描红,这事儿又要防着旁人看见,原本该常秀做的事儿自然只有闻牧自个儿动手了。 闻牧并不答话,只瞧了瞧手上的纸张,嘴角微扬,便又随意丢入常秀怀里,然后方转身道:“娘娘那儿向来离不了你,你今个怎么有空跑昭阳殿来打发时间了? ” “我的小主子,您当着奴婢们都跟您样空闲呢!娘娘刚从太后那儿回来,得了点紫雁浮云糕,知道您最近阵子辛苦上进,特特打发人送来慰劳您呢。偏偏娘娘跟前的玉坠儿又不知道调皮跑哪去了,周围的人上上下下正帮着找呢,只我跟在娘娘身边得了空,这好差事便叫我得来了。” “娘娘挂念了,你回去禀了,就说牧儿十分喜欢,本应亲身回谢,但因师傅吩咐的功课还未备完,不敢耽误学业,有违圣训,只等学好了,回头便亲自过去扣谢。” 闻牧从红玉带来的盘子里随手拣了小块紫色的糕点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又道,“你随娘娘见了太后,太后可有话说?” “太后只和娘娘话了家长,不过到是有提您最近学业有进,说是连皇上都在她跟前夸您越发上进了。小主子,您这回可给咱们娘娘争气了,奴婢听说,前些日子在崇学馆里,庞大傅都夸您最近的功课连四皇子都比不上呢!”四皇子是七位皇子中文采学识最好的位,只是其母出身寒微,且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他在宫中才华虽好却并不得势。 闻牧听着称赞,却并未露出得意的神情,只是微微笑着拣起书桌上的描红细看,“得亏娘娘给本宫找了个好近侍啊,若再不收了性子,岂不对不起娘娘的番苦心!” 近三个月的时间,宫里对五皇子闻牧的称赞渐渐了起来,都说五皇子不仅学业上进,便是待人接物也越发稳重起来。 为这,皇帝还特地把闻牧叫去御书房,亲自考较了功课。结果发现五皇子的对答在众皇子中虽算不得最上乘,但较之他以前的学业,的确大为长进了许。 皇帝对此十分欢喜,不仅平日里赐下奖赏,便是春节的时候,西宫也比其他地方得了许赏赐,甚至连常秀都泽恩提了贴身大太监。为此,近日里,西宫这边儿到很是风光了几天。 这天下午,闻牧和其他几位皇子又被皇帝叫去御书房起考较功课,因为皇帝跟前寻常内侍不得靠近,闻牧便也没带常秀,只自己人去了御书房。 常秀得了空,便趁着机会,独自向司礼监寻去。 进了司礼监,常秀只见到常贵人在里间闭着眼打盹,平日里跟在他身后的班小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于是,他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常贵的胳膊,叫道:“师父。” 常贵睁了眼,神态还不甚清明,又伸手按了按眉梢,半天才认出人来。 第五章 “怎么今儿没跟着你主子吗?” 常贵懒懒地坐起身,拇指还按在眉角上未动,常秀见了,便上前接过手,双手轻轻地在常贵眉间轻轻按揉起来。 “殿下被圣人叫去了,不用秀儿跟去服侍,秀儿便来瞧瞧师父。师父的头疼还没好些吗?”常秀边熟练地给常贵按摩,边乖巧地答道。 “偏你还惦记着我,也不枉我白疼你场。我这毛病,还是年轻那会儿落下的病根,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常贵闭着眼睛,感觉头疼随着眉角双小手的揉动渐渐退去不少。 “娘娘好像也有偏头疼的毛病,秀儿前些天在娘娘那里看见个方子,说是宰相大人在民间寻得的土药方,娘娘吃了说甚是管用,那方子秀儿便记下了。待会儿临走时给师父抄下来吧!” “这些个徒弟里,也就你还把师父放在心上了!”常贵嘴角微扬,柔声赞了常秀句。 “其他的师兄弟怕是大半儿时间都在忙着宫里的杂务,不比秀儿只侍候殿下人,时间宽裕些,想来他们也是时时惦念师父的。” “你既已是五皇子的人,不跟在我面儿上,以后就甭叫我师父了,”感觉额上的手劲泄,常贵又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并不为赶你。宫里头最忌结私成群,尤其你又跟在皇子身边,要时刻注意着言行。况且,就是你那班师兄弟们,以后出了师,分派到其他宫里去了,便也只能叫我声常公公了,这也并不独独是你人!” “我自进宫便跟在师父身边,虽不是亲人,师父却待我比亲人还亲。我也听红玉姐姐说了,当初我才到娘娘那边儿去的时候,师父还特地托了她照顾我,红玉姐姐还曾羡慕我,说我才进宫便得了个这么好的人心疼我,可如今……”轻柔的声音似带着哭腔,连带着常贵感觉额上的劲道也小了不少。 “傻孩子,这情分便是个称呼能改得了的吗?你虽不叫我师父,便也不把我当亲人看了?”听常秀说的情真意切,常贵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哀伤。 “怎么会,宫里除了公公,秀儿还能寻到亲近、对秀儿好的人吗?”听了常贵的话,常秀原本轻柔的声音竟慢慢有些躁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虽年岁尚小,但好歹也是个领了差事的大太监,可再不能任着性子了,你对公公的情谊,公公知道,公公知道的。” 常贵轻拍着额上的小手安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7 慰道,停了片刻,才又缓缓说道:“你既是真心对我,我有几句话便不能不对你讲,你也只当听着。” 见额上的小手并未停了动作,他又道:“这宫里头,主子对人再好,由着人闹,那主子也是主子,你在五皇子那边服侍的虽得欢喜,却并不见张扬,便知道你也明白这道理。” “这得亏公公往日里教训的,不然秀儿也不懂这里头的事情。” 对于常秀的奉承,常贵并未答话,只继续道:“五皇子身边向来少内监,你虽年小,可现如今也算是殿下跟前的主事太监了,不说有少双眼睛盯着你,就是你上头的萧主子,那也不是位能轻慢着的主儿。” 似在想着怎么把话说通透了,常贵说话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牧主子越来越得皇上赏识,这在他是好事,在娘娘是好事,在西宫是好事,在你却未必是好事。这皇宫里的人,哪个不随时盯着人,哪个又不被旁人时时注意着,便是再小的太监,也有他同级的、越级的人看着,何况是你这个五皇子的唯近侍。” 常贵的话也算是语重心长,随着他声音的逐渐降低,常秀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变慢了下来。 “这宫里头还有谁会希望别人过的比自己好了不成?尤其是那些个主子们,眼下东宫未立,太子之位虚悬,以后这池子里的水说不得就要搅得浑了。本来,牧主子懂事了,也只是皇子的事儿、娘娘的事儿、圣人的事儿。可如今大家都知道,牧主子跟前有个好跟班儿,正因着萧娘娘给牧主子找了个好跟班儿,才让他收了心,长了性,这其中高兴的人有,不高兴的人,自然也有。” 常贵的话说到最后,几乎就要轻不可闻了:“这往后的轻重缓急、应对进退,你自己可就要掂量好了。” 常贵说了这么话,也算是对常秀这个跟了他大半年时间的小徒弟真心实意的好了。常秀直听着没出声,只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他纯净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公公对秀儿好,秀儿知道。公公的话,秀儿记下了!” 又说了些其他话儿,眼瞅着时候不早了,常秀便向常贵告辞回了西宫。 常秀离开的时候已快是傍晚,趁着常贵打盹的时间跑出去玩儿的小太监们都陆陆续续又跑了回来,常贵眯起眼,就着傍晚的彩霞看着常秀抄下的药方,只觉着天边的霞光似是把这张薄薄得宣纸都氲成了红色,红得直亮人眼。 春去夏来,转眼间,常秀入宫也有年光景了,他还清楚的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他正跟在娘身后学着司家祖传的艺技。 当时,屋外夏日炎炎,屋里却弥漫着股夏天特有的清香味儿。娘紧搂着他,也像这般坐在床上,只是神情间充满凄迷。 不过娘的语气却甚是平淡,娘说,柳家虽好,却终究不会是他们长久待得地方,她只盼着他快快长大,将来或金榜题名,或成家立业,便可带着她离开,再不留在柳家受气。司家这门手艺虽不是男孩儿当做的,但她只有自己个孩儿,舅舅家的文表姐又难长住柳家,他学会了技法,以后传于儿女子孙,也不至于让这门手艺失了传。至于这艺技是姓司姓柳还是姓严,已是无所谓了。 话音尤在,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娘没了,柳家没了,便是娘时时想回的司家,也在柳族被抄之前,就已被外公改回了严姓,消逝于世间。 如今,只单单留下了自己,带着娘的记忆,个人在宫中艰难苟活着。 十二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柳氏嫡宗,十二岁以下的男童,连他也不过才四个,况且当时个尚在襁褓,个还在蹒跚学步,这两个怕是连腐刑也熬不过去的,还有那个最讨喜的弟弟,据说是抄家时被奶娘带着逃走,最后却是没有自己的幸运,竟是合着奶娘起被打死了…… 想到腐刑,常秀的身子不禁阵轻颤,所经历过的那种痛苦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地烙印在他身上,竟是挥散不去的,而自己这般,比起旁人原来却是幸运的了…… 像是不愿再回忆记忆中的那股痛楚,常秀猛地向身后倒去。 个人也要活下去…… 常秀高举双手,躺在榻上静静看着手里拿着的丝绢——微笑的娘,悲苦的娘,慈爱的娘,搂着他娓娓慢言的娘,带着他疲命奔逃的娘,如今也只留下这条丝绢供他记忆了。 “娘,您知道这宫里的日子有难熬吗,比在柳家时还要难耐了。娘是最疼秀儿的,若知道了秀儿最终还是未能逃掉,您还会叫秀儿活下去吗?” “或许娘正是因为最了解秀儿,知道秀儿胆小,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对于死亡却仍是最恐惧的,所以才会那么说的——娘最疼秀儿了,知道秀儿不是节烈的性子,是个最胆小怕痛的坏小孩,所以娘才要为秀儿找个苟且偷活的借口,是吗?” “娘,秀儿个人真的好怕好怕啊,再热闹的地方,再的人对秀儿好,秀儿也总是害怕,秀儿总是最胆小懦弱的那个是不是?” 收拢的双手将丝绢死死攒紧,贴放在胸口,虽是暑气当头,榻上那人却整个儿蜷缩成团,竟显得无比萧瑟。 明儿就是殿下十岁的生辰了,西宫里的人这些天都忙着帮殿下庆生呢,欢天喜地的,好热闹啊。秀儿以后怕是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生辰了,再也不会有娘亲手做得热腾腾的长寿面和好吃的如意糕了,再也见不到娘针线亲自缝制绣纹的衣服了。可是,娘,您定会在天上直看着秀儿,保佑秀儿的,是不是? 第六章 虽是酷热难当,头上也已蒙了薄薄层汗,但这却并未扫了闻牧少兴致,只见他大半夜便拖了睡眼朦胧的常秀起来,拽着他偷偷跑到昭阳殿的庭院里,细数起天上的星星。 “殿下?”常秀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喊道,他昨晚睡得迟,眼下又被五皇子不到寅时便拉了起来,精神自然不太好。 “我只想让涵秀陪我过生辰,哪知道却是个没精打采的……”看常秀耷拉个脑袋,精神头很是不好,闻牧原本高昂的兴致也慢慢沉了下来——看来时间选得不好,只有自己个儿在高兴呢…… “殿下的生辰不是在明天吗?”常秀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原本白嫩的小脸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才睡醒,红扑扑、粉嫩嫩的像是上了层粉蜜。 “小笨蛋,平常见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十年前的这时候,我已经降生啦!”闻牧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常秀的眉心,不满地说道。 常秀的小脑袋瓜儿这时才清醒了点:对了,已经是初八了,殿下的生辰已经到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好好的生辰,殿下干嘛要这么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8 早起来,还拖着他跑到这四下无人的大院儿里,难不成他们两人要把天上的星星都数遍?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宫里过生辰的情形和以前在家的时候还真不样。 许是常秀脸上难得见的困惑表情取悦了闻牧,他原本已经有点儿扫兴的心情又慢慢上扬了起来。 “小傻瓜,等天亮了,白天里哪儿还是我过的生辰,那分明是娘娘的生辰,宫里的生辰。说是过生辰,其实反到过得不自在,越发没得玩性。既是自己的生辰,怎么着都要自己庆祝下吧!”说着,他又用手挠了挠近在眼前的那米红痣。 “那殿下想怎么庆祝?眼下就殿下和涵秀两人,可做不得什么大动作。”脑子清醒过来,常秀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平时的玲珑机灵。 闻牧先是神秘地笑笑,然后便拉着常秀跑到殿门口台阶旁的个小角落里。 常秀凝神看去,只见隐蔽的拐角处堆了小堆东西,原来竟是些过节用的烟花。 “殿下,要是让宫里人看见……”顿时,常秀吓得什么瞌睡都没了。扰乱内廷,失仪妄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是些不带响的!”黑夜里的昏暗光线下,常秀仍能看见五皇子的眼睛正晶晶亮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脸兴奋的主子,常秀实在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低头想了想,再抬眼,他的目光里已是透着柔和,脸上却全是认真。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准备着明天晚上放的,不料走了火,可以吗,殿下?” 如果真要抵死不认,最也不过是个渎职,了不起吃顿板子,进宫这么长时间都没受过责罚,就全当是报答殿下往日里的善待之恩了!况且,看着殿下这般高兴,他也真的是不忍心拂了他意啊。 “只是我和涵秀的秘密!”闻牧的眼睛亮了,竟似是天上的星辰都坠入他的眼中般,亮得夺人心魄,美得摄人心魂。即便是在后来漫天的烟花中,常秀也觉得,或许他已经看到了这世上最美的东西了。 放完烟花,只听着大殿的宫门外阵急走的喧哗,两人相视而笑,又赶紧轻手轻脚地偷偷跑回殿里,只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天亮以后,果然像闻牧所说的,大清早,萧贵妃便着人来到昭阳殿,送了生辰的赏赐过来。闻牧本来要带了常秀去扣谢,但见他早上起来精神并不好,便又留了他在殿里偷打个盹儿,只径自喊了个原本看门的小太监跟着去了飞霞殿。 闻牧在萧贵妃处吃了长寿面,却听见有宫女通禀,说是太后派了人来在殿外候着。 原来,太后心中挂念五皇孙,也大清早便派人送了赏赐过来,来人在昭阳殿未找到五皇子,透过门帘子只看到个小太监睡在里殿外间的小榻上。因知道这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宠的近侍,她也没上前叫醒,只问了旁边看门的小太监,知道五皇子是上了萧娘娘这儿,便又赶了过来。 “太后她老人家费心了,还挂念着这么个小孩儿的小生辰,本宫便随你起过去太后那儿,谢她老人家的赏赐吧!”萧贵妃笑着对来人说道。 来得这人是太后身边的大嬷嬷,听着萧贵妃这么说了,便领了旨在前边领路,萧贵妃只带着闻牧和她身边的刘尚仪向华阳宫那边去了。 进了华阳宫,萧贵妃和闻牧又被引进了华阳宫的正殿清华殿,便见太后正坐在清华殿的内厅里,手里拿着本《无量寿经》在瞧。太后虽已年逾花甲,但因平日里调气养神,再加上宫里的养生得当,看起来到只有五十岁不过的样子,神态十分雍容平和。 见到萧贵妃领着闻牧拜谢,太后放下书,免礼赐了座,然后又笑着喊了闻牧走到近前,仔仔细细打量了番。 “都十了,这孩子眼瞅着便这么大了,模样到是越发整齐俊俏了。这些个孩子里,就数这孩子最有官家小时候的模样!” 太后拉了闻牧坐到身边的榻上,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道:“有阵子没上你皇奶奶这儿来了,看着到像是长高了不少!” “牧儿给皇奶奶请罪,最近没来给皇奶奶请安是因为课业忙了些。不过牧儿人虽没在这儿,心里却是时刻想念着皇奶奶的。” 闻牧拉着太后的手晃了晃,神情里有着平时见不着的亲昵,“牧儿知道皇奶奶心里肯定也念着牧儿呢,所以您老人家肯定不会生牧儿气的,对不对?” “你这小赖皮猴儿!” 太后闻言,笑着用手指点点闻牧的额头,然后又拉着他的手,扭头对萧贵妃笑道:“难怪前段时间官家在我这儿夸他开窍了,果然是长大了,现在竟也知道以学业为重了!” “要早见他有这个心,只怕现在不也是个知文善武的了!”萧贵妃接过太后的话叹道,“可惜如今皇上虽是夸着他长进了,但功底到底不如他人厚实。” “有这个心便好,官家不也是从调皮孩儿过来的。到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也甭担那个心了,哀家看牧儿这孩子可聪明着呢!” 太后和萧贵妃说话,闻牧心下觉着无聊,便四下里左顾右盼,打量起内厅来。 清华殿他是常来的,里面的摆饰并未见什么变动,四周着的也大是些太后身边常见服侍的老人,不过,也有未见过的,而且年纪还是出奇的小,只怕于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太后正与萧贵妃说着话,觉着身边半天没了声响,侧头瞧去,却见闻牧正拿眼睛直盯着她身后发呆。顺眼望去,原来是在看她身后个正低头打着佩子的小宫女。 “才刚夸过他呢,原来还是这般没定性,”太后笑着向萧贵妃说道,接着又唤,“柳穗儿,你是新近来的,还没见过五皇子吧,过来让五皇子瞧瞧。” 说着,那个在拐角的小宫女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她先是向萧贵妃行了个礼,然后又朝闻牧拜了拜。 闻牧放眼瞧去,却原来是个眉清目秀、极其清丽的小女孩,只是衣服穿着又不同于般的宫女,比起旁人来,到显得鲜艳些。 闻牧免了礼,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却不知怎么想起了常秀,难不成凡是跟个柳字沾边儿的便全有个好相貌?心里虽知这不过是些混话,但他面上却不禁觉得有趣地笑了起来。 太后见闻牧欢喜,便让柳穗儿退了下去,然后又对闻牧说道:“你若见了喜欢,赶明儿就让她到你殿上去,她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到你面上也不亏了她。” 后又对萧贵妃说道:“那孩子你也见过的,怕是当时未曾留意。她是上次汪之林家的诰命入宫请安时带进来的,说是她家的幺女,只自幼身子骨不好,后来因见法门寺的和尚说须得贵人相扶,便求到了哀家面上。哀家见她聪敏伶俐就留了下来,才不过个月,果然就见脸色好了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9 不少” 说完又叹:“法门寺到底是皇家大庙,寺里的和尚到不曾瞎说。看她样貌整齐的,牧儿若是喜欢,便是给了他也不是坏事。只那大和尚说了,本为求贵人扶持,为着不让晦气冲了贵人,本名就不能叫了。她原名汪柳,为着顺口,也为她有个念想,哀家就叫她柳穗儿了。” 原来,这个女孩儿不是姓柳,而是姓汪,而且也不是正经的宫女,难怪她穿着打扮、举止样貌皆与旁人不同,闻牧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着些许的怪异。 闻牧只觉着这个女孩儿与众不同,萧贵妃却从太后看似随意家常的话里听出味儿来了——原来那个小女孩竟是汪之林家的。 萧贵妃出自名门世家,胞兄萧朝弼是本朝从二品左仆射,新皇登基后,父亲是被封为广恩侯,对于商人她自是看不上眼。 但她也知道,世间万物,但凡前头加了个“皇”字,其身价地位就又跃升了个台阶。那汪之林既是皇商,其身份地位自然不是般商籍可比的,不但他本人领有官位品级,便是他夫人,也得了朝廷的诰命,即便品级不高,但他家也早已迈入了士的行列。 虽然不清楚个皇商是怎么求到太后这里来的,但只是身边个人而已,又不是给五皇子立妃,这点小事她还不至于要放在心上。 况且,汪家——那可是本朝有名可数的几位富豪。 心中稍思量,萧贵妃便又上前笑着拜谢:“既是太后发了话,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您老人家也太惯着牧儿了,只他瞧眼的东西,您就舍得给,只怕他以后要在您这儿没皮没脸的了。” 边上的闻牧听了,却没有立刻应承,而是起身子,行了礼,然后认真答道:“终究是皇奶奶身边的人,牧儿瞧皇奶奶也是极喜欢她的,将人给了牧儿,不就叫皇奶奶少了欢喜吗?皇奶奶心疼孙儿,到让人受之有愧了。也不用皇奶奶割爱,只叫她留在这里,侍候好皇奶奶,牧儿就最是开心了。” 第七章 闻牧的话,让太后听了脸上只笑得分外开心:“你能这么为皇奶奶着想,皇奶奶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过是个服侍的人,你皇奶奶这儿还缺人了不成?” 接着转而又对萧贵妃问道:“这么说着,哀家到是想起来了,今儿个怎么没见牧儿身边的那个内侍?他不是向在近前侍候的吗,怎么单单的就叫牧儿个人跟你来了?” 萧贵妃只是不出声地拿眼瞧了闻牧,闻牧连忙答道:“回皇奶奶的话,涵秀他今日身子不爽利,我怕他身带晦气,跟来冲撞了皇奶奶,便留他在殿里了。” “这样便是。虽只见过几回,那孩子望着也是个聪明的。听你母妃说,你这性子收敛了到有他的几分功劳,”太后点头,“是个好伴伴。” 赞了句常秀,她又对闻牧嗔道:“只是你这孩子到甚是出奇,个小内侍你却给他起了个字儿,叫你父皇知道,怕又要说你玩性儿重,不成体统了!” “不过是个小奴,父皇的天下大事那么,皇奶奶不讲,他老人家哪能管到这些!”闻牧脸鬼精灵地歪缠道。 “小机灵鬼儿,皇奶奶心疼你,这会子你到会拿话抵你皇奶奶了!”太后忍不住抚掌轻笑,又用手指戳了戳闻牧的额头。 “正是皇奶奶心疼,不然牧儿哪敢在旁人面前说这个?”闻牧只拿着鬼脸对太后。 忽然,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皇奶奶对牧儿好,牧儿向皇奶奶求件事行不行?” “嗯,说来听听?”听到闻牧说要求事情,太后收回手,又故作正经地坐正了身子。 “听说前些日子藩外进贡了天山沐隐膏给皇奶奶,皇奶奶赏些给牧儿成不成?” “你的消息到是灵通,你父皇才进给皇奶奶,你就巴巴儿来讨。给你到是成,不过,那是个淤血活肤的东西,你要着做什么?” 太后说着,眉目微挑,“可是下面人照顾不仔细,让你伤着哪儿了?” 听到太后的问话,萧贵妃也脸关切地看向闻牧。 闻牧赶紧摇头,只拿可怜兮兮的眼光瞅着太后,“牧儿给夏天里的蚊子欺负的只能找皇奶奶求救了。” 说着又把袖子撩了给太后看,“听说那天山沐隐膏止疼消痒最是好用,途到身上不仅身有余香,还万虫不咬。” 原来闻牧胳膊上红了大片,竟是让蚊虫给咬了。 “那么贵重的物儿竟给你只当个驱蚊香露的使了!”虽是埋怨,太后脸上却挂着心疼,“折桂,你赶紧带五皇子到后厅里去上药吧,哀家这儿只留点就行了,余下的便全让五皇子带走。” “谢皇奶奶!”闻牧笑着扣谢,然后便随那个叫折桂的大宫女进了后殿。 不会儿工夫,闻牧便拿了药出来,却听见太后正对萧贵妃说道:“牧儿跟前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不是说那个常秀是个伶俐的吗?怎么把牧儿服侍成这模样?夏天里都不会打扇的吗?” 不待萧贵妃答话,闻牧已是接口应道:“这却怪不到旁人,是牧儿自己跑御花园里玩,不防叫蚊子咬了。要是涵秀在身边可到好了,他身上也不知藏了什么叫蚊子喜欢的东西,只要跟他在块儿,保管蚊子只围着他打转儿,半点沾不了别人,到是比个艾草、香炉什么的都顶用。” 太后和萧贵妃听到这话,都不禁笑了起来,太后是说道:“谁还在身上专门藏叫蚊子喜欢的东西,你这孩子说话却也没个分寸,难到他竟是个香芋馍馍做得不成?” 众人正笑做片儿,却听殿外有人传话。 “昭阳殿那边来人,说皇上赏了东西给五皇子,正等着五皇子回去领旨谢恩。” 太后听了,便叫闻牧赶快回了昭阳殿去,只留了萧贵妃在身边陪着说话。 待闻牧走后,太后便叫周围的人都退了,只留个常侍的老嬷嬷在身边侍候。虽说太后身体还好,但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说了这么阵子话,又笑了场,精神便不如先前的好了。 那个老嬷嬷也是个常服侍的,见了太后的样子,躬身便递了个鼻烟壶上去,太后接了,往鼻下嗅了嗅,才又正坐了起来,不见开始的笑容,只满脸雍容严肃。这会儿,她方显了平时太上的威仪。 “牧儿到是越发乖顺了,你将牧儿教育的很好!”将鼻烟壶还给嬷嬷,太后方点头对萧贵妃开口道。 “也是他自己争气,锦妙到是没花大精力。”萧贵妃颔首答道。 “把前些日子相爷进上的茶拿出来吃了吧,”太后对身边的嬷嬷吩咐,旋即又转首对萧贵妃道,“是你哥哥前些日子从南面带回来的,虽过了茶期,但味儿到还醇,你也带点儿回去尝尝吧!” 萧贵妃应了,便叫身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0 旁的刘尚仪也跟着那个嬷嬷去领茶,刘尚仪知道这是太后私下里有话要对萧贵妃讲,领命去了却也不急不慢,不会儿,便只见那个老嬷嬷个人端了茶出来。 萧贵妃接过茶,抿了口方对太后说道:“锦妙向来不懂茶道,不比太后静心养气,如今虽是知道茶好,却也品不出个味儿来!还待太后教我。” “哀家哪还有什么地方教你的,前些天儿你和你哥哥走得不还挺近乎的?这南面的好事不就是你帮着他说项的吗?”太后也抿了口茶,神态很是平淡。 萧贵妃听出太后这话似是不甚满意,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哥哥只着锦妙在皇上身边提个醒儿,锦妙到也不曾求皇上什么!” “急了!急了!”太后将茶放到旁边茶几上,话里似带着惋惜地对嬷嬷说道,“水急了,这茶味儿还未完全出来。” 不待嬷嬷答话,她又面向萧贵妃,道:“南边儿本是老八的地盘,当初官家初登大宝,南边儿却是直没收回来,这年的时间那边才传出个信,你哥哥便急着收拢人去了。个尚书省左仆射却跑到地方上去,要不是看着哀家的面子,官家怕是早就开腔了。” 萧贵妃听了,恍然大悟:“太后是说现在动还早了些吗?” “岂止是早了,根本就是急了,是毛躁了!白白让人捡了话去说!哀家听说,前几天堂上便有谏议大夫弹劾你哥哥,那些个谏官虽是为图个清名,越是高位的大臣便越是得罪了去,官家听了也没当回事儿,但到底是给人留了话柄。” 萧贵妃闻言,却甚是惊骇:“竟有人弹劾哥哥了?” “这你到不用往心里去,那些个谏官,哪天不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就是官家平日里也没少受他们讽谏的。要真按他们说的,这庙堂上便早没人了。” 太后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又道:“只是这么说着,也是给你提个醒儿。后宫不干政,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你在官家面前向来是个安分不惹事的,怎么这会子到出来显眼了!” “太后教训的是,锦妙以后再不敢说那些话儿了,便是哥哥求我,也不敢了。”萧贵妃敛眉,低首道。 太后又抿了口茶,才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急的可不止这件事儿,还有牧儿的事情,你们也是焦躁了。你也不是个不见世面的,怎么这会子两件事都叫你办岔了?这几日帮子人在堂上撺着要立储,恐怕也是你哥哥在后面撺掇的吧!” “即便哥哥不说,恐怕北宫那边儿也是要说的,叫他们蹿了先,到不如我们先说了好!” 这次萧贵妃却是有话回了:“北宫那头即便出身不好,却也已是贤妃,虽说是贵、德、贤、淑,她的份位不如我,但那边儿到底是皇长子占了先。锦妙怕说迟了,便是以后牧儿封了出去,也是没个好地儿。” “所以说你办急了!” 太后将茶盏微微用力放在茶几上,面上片肃穆。 “官家登基不过两年,四海未定,眼下怕是没有心思听你们在朝堂上争这些个。况且你到忘了官家是怎么登宝的了?恐怕官家最忌讳的不是海内未定,民声四起,却是皇家相争,兄弟阋墙。再者说,你当牧儿这事便是天衣无缝,点差池都没有了?” 太后看着萧贵妃,语气愈发严厉:“你虽指了个近侍到他身边,但这人是能说变就变的吗?别人当是那个近侍服侍的好,管叫牧儿改了性子,可有心思的怕是都知道了以前是你让牧儿藏了拙。” 看萧贵妃直不说话,她又渐渐放缓了语调:“牧儿的长进太显眼了,是好事也是坏事,便是官家,怕也是心里有数的。不然你见着这年,你们那边儿赏赐虽,可官家上你殿里去的次数,怕反而是日见少了吧!” 萧贵妃惊觉,太后的话的确句句在理,便是皇上这年里上西宫的时间,果然是没有在亲王府的时候了。 她原以为是入了宫,宫里的新人了,皇上贪鲜,再想不到是自己让皇上起了嫌隙。 可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委屈,语气便略有愤懑不平:“姑姑也知道,锦妙尊贵不如皇后,得宠不如北宫,以前在亲王府,没了的孩子也不是个两个。锦妙跟前就牧儿这么个儿子,再护不了,锦妙还要活不要?如若牧儿不是个没成器的,指不定哪天就叫北边儿的给害去了。” 说到北边的人,萧贵妃眼里充满了怨毒:“南宫那头至今只得两个皇女,德妃见着闻致就目露寒光,还不是因为她儿子没得不明不白?皇上怨锦妙使心眼儿,可锦妙的苦,又有谁见着了?” 原来,太后也是萧家出来的。太后原名萧蕊宜,本是开国宰相萧达祀的嫡女,萧朝弼和萧锦妙二人父亲的胞姐,是两人的嫡亲姑姑。也因此,太后对萧贵妃与五皇子的态度,自是不同于般的皇妃、皇孙。 见萧贵妃脸上阵怨愤,萧太后不禁叹口气道:“这宫里头没到最后步,谁不是苦过来的?便是哀家在宫里这么年,哪日不是走步看三步才熬到了今天。” 亲王府到底比不得皇宫内苑,即便里面有些腌臜事儿,又哪里会像后宫这样,往往还要牵扯到朝堂纷争。这个侄女儿以前在亲王府能应付的过来,但进了这皇宫,怕是时被迷了眼,反是失去分寸了。 这么想来,太后语气不由放柔,言语间也带了几分教导和规劝:“宫里头时间待得长了,见的人事了,你就知道,凡是那些在先头里张扬的,便是到了最后,也不定就能笑得最欢。” 她抚上萧贵妃的手道:“姑姑也知道你的苦心,可你也别被眼前的景儿给糊住了。你心里嫉恨着北边,便把她当了最大的对头,却不知道,这宫里有心的人了。便是中宫那边儿,虽说没出皇子,可最近怕也是不安分的,你见着前边说要立储,可这后宫里头,到底是北宫还是中宫的声音大些?” 萧贵妃听了,神情恍然。 原来,这宫里头虽面上平静,私底下,却早不知斗过少圈儿了。 第八章 闻牧回到昭阳殿,却只见常秀人在殿里,并不见皇上派来的人。 原来,来人等了片刻不见五皇子回来,便说要先回皇上那儿回复,常秀只得嘱咐来人,说是等五皇子回来便会往皇上那去亲谢圣恩。 闻牧听了,便又要急急忙忙往皇上那边儿赶,却叫常秀声喊住了去处。 “殿下何必这么着急,这会儿圣人也不急等着您去回话,到是这儿还有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以及其他主子送来的贺礼。殿下先看了,就是不亲自去谢礼,也要打发个人去回个话吧?”常秀轻笑,到是少见五皇子这么急躁的。 闻牧回头看,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1 果见大厅的桌子上摆了大堆东西,有的有匣子装着,有的只放在托盘里,却是珠宝玉器也有,把玩的小玩意儿也有,吃的东西也有。 于是他笑道:“到底是你心眼些,待会儿我去过父皇那边,便去皇后那里回谢,至于德妃、贤妃、淑嫔、王嫔那儿,便你去代我谢了吧。还有其他地方,打发个小太监去就是!” 常秀抬首道:“德妃、贤妃那儿殿下不亲自去趟吗?” 闻牧目光闪了闪,答道:“指不定会在皇上、皇后那儿待了时间,去谢迟了反倒不美。你去了她们自不会留你,到要比我亲去了要利落些!” 常秀听了,只觉着还是五皇子想事周全,之后又笑着上前帮闻牧理了理因走动弄乱的衣服,顺便把他挂在腰间的玉佩缨子顺了顺,说道:“皇上赐的是个翡翠璎珞,皇后给的是个白玉九连环,您可记了,别到时问您您还不知道别人赏的是什么。我瞅着皇后那边来的人面上颜色不甚如意,怕是最近中宫主子不好侍候的缘故,殿下过去可小心着说话!” “难怪旁人羡我得了个伶俐人儿,今个太后那儿也夸你呢!”闻牧说着又把头凑近常秀的耳边,呵出的气息只弄得常秀耳朵直痒。 “刚在太后那儿得了个好东西,等我回来给你瞧瞧!” 闻牧说完话退后,只见眼前之人被他呵得双耳通红,便是脖子那儿也红了片儿,当下只觉心神荡。 还是常秀甚觉不好意思,只低垂着脸,拿手把闻牧往门外轻推了推。 “刚那会儿还急着去,这会儿到有心思闹人了。赶快去吧,早去早回。” 闻牧见常秀有些羞恼了,便也不再闹他,只暗自笑笑,然后便径自出门往乾泰宫那边去了。 烈朝的后宫,继承先朝又略有不同,除了皇帝、皇后、太后、太子、皇子聚居之所曰宫,其余所处皆称殿。宫分大小,皇帝、皇后的乾泰宫和坤安宫便由二大殿二小殿构成,太后的华阳宫和太子的承景宫则有大殿二小殿,至于皇子聚居的继元宫,则是由六个小殿组成。 此时虽已是下了朝,皇上却不在乾泰宫,闻牧循着看门小太监的话,又往南边去了集萃殿的南书房。 集萃殿是后宫之中最靠近前朝的个大殿,先朝时候,这里本是皇帝诏侍嫔妃内宠之所,到了本朝,太|祖却将它改成了接见朝臣、商议朝政的地方。 到了南书房,门口守着的大太监李吉宝见五皇子来了,先是请了个安,然后又让旁边个小太监进去通禀。 待皇上召唤进去,闻牧却见着尚书令梅诚玖、内史令方辛、中书令裴元覃、左仆射萧朝弼、右仆射杜慧安并着其他几位大臣都在里面,却是面色都不甚好,只他舅舅萧朝弼见他进去,给他使了个眼色。 闻牧上前给皇帝请了安,虽见亲舅舅在此,也不敢随意答话。 若在平时,皇帝少不得要问他功课如何云云,可眼下三位相公并两位副相皆在此,且在他进去之前似乎还颇有争执,听了他谢恩的话,皇上只是随意应了声,然后嘱咐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闻牧心里寻思着不知是什么重大事情,竟把父皇和众大臣都弄得没了好脸色,但他也知道此处到底不是自己能放肆的地方,出门时也就只和门口的李吉宝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转身走了。 到了皇后的坤安宫,闻牧经人通报进到宫内,却见宫内正殿上坐着的不仅有皇后,还有王嫔也在侧下方陪坐着,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正带着三岁的四公主闻琉玩耍,皇后不时回身看顾公主,边又有搭儿没搭儿的同王嫔说着话。 闻牧上前谢过皇后、王嫔的贺礼,两人皆免了礼。王嫔本不是话之人,在皇后跟前不会问到她所送的东西如何,不然,闻牧怕还真会答岔了话。 给闻牧赐了座,皇后从宫女手上接过四公主,然后又对闻牧说道:“不过是些寻常物儿,你也礼了,还巴巴儿亲自跑来致谢。随便打发个人过来便是了。” 闻牧听了,便顺着话儿接口道:“本来是准备打发人过来的,不过,想到好阵子没看到幺妹了,所以从父皇那儿出来,便顺道拐了过来。” 四公主闻琉是皇子皇女中最小的个,也是皇后唯的子嗣,因此,皇上、皇后甚是宠爱,但平常也不见闻牧与四公主有亲近。 王嫔不由在心里暗暗叹着这五皇子果然遇事机灵,应答敏捷。 她自是知道,五皇子这话是因着她在这儿才这么说的,这坤安宫和皇上的乾泰宫本不在处,离得西宫又是最远,若不是特意,哪里能顺道拐过来?皇后自然也是明白,只合着自己在这里,话不好明讲。 只怕这会儿,正如皇后所说的,自己那边只被五皇子打发了奴才去回谢而已。 皇后听了闻牧的话,却也笑开了。她朝闻牧招招手,道:“这到是,这阵子你忙着学业,到有好段时间没上哀家这里来了。快来看过你妹妹吧,不然,琉儿怕也快认不得你了。” 闻牧闻言,只得上了近前。那四公主平日里难得看到个孩子,只伸了手要找闻牧玩儿。闻牧眼中虽是倏闪不耐,旋自却又笑盈盈地接了手,抱住小女孩儿。 “四公主真是记性好,看来她还惦记着五皇子呢!”见两个孩子起玩得高兴,旁的王嫔也笑着接了腔,被四公主缠的不待走开,闻牧只得在坤安宫留了下来。 这边,常秀领了五皇子的话,只个人往其他妃嫔那儿去了。 南宫的方德妃到还好,方德妃向来待人温文,见了常秀也只平淡地点了头,又让他带几句吉利话给五皇子,便放他走了。 到了北宫的李贤妃那儿,却是大皇子闻致、六皇子闻敏都在,常秀代五皇子致了谢,还没待贤妃说话,大皇子闻致到是先开了腔。 “到是稀罕了,平日里到哪儿都把你带着,今个五弟怎么舍得把你个人放出来了!” 因着平时在崇学馆里都是常见的,闻致对常秀自是不陌生。只是往日里,闻牧对常秀甚是回护,闻致见了常秀这么个乖巧秀丽的小童,便是想上去调弄也弄不上手,今日见他只身人前来,逮到机会,自是想要戏弄番。 闻致已快十六,平日在宫闱内厮混,早已知了事儿,往日见了常秀只觉眼馋,今日当着他母妃的面儿,虽不敢怎么放肆,言语上却也少不得带着调笑。而他身边九岁的六皇子闻敏,却是趁着李贤妃不注意,只偷偷儿朝着常秀挤眉弄眼的。 “五皇子因为要到皇上那边回话,怕耽误了娘娘这边,失了仪,特叫常秀早早赶了过来。” 常秀自是不答大皇子的混话,只脸恭敬地低首,说了五皇子不能亲至的缘由。 “难为五皇子想的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2 周全,不怪皇上这阵子老是夸着他,也是萧姐姐眼力好,选了你这么个伶俐人儿在他身边管束着,果然叫着他长进了不少。” 说话的李贤妃有着妖娆艳丽、修长丰美的北方女子健美之姿,话音中却十足是南方特有的吴侬软语,便是这份独特,让平时并不太好女色的皇上,对其却宠爱有加。 只是李贤妃出身贫寒,虽是圣恩未退,又出有皇长子、六子,但到底比不上出身名门的贵妃、德妃,位列始终只在她们后面。 李贤妃虽也听说过闻牧身边有个机灵人儿,宫里也曾见到过几回,但这么在跟前仔细打量却是初次。她细看常秀,便觉传言果然不虚,若不是知道这是个小太监,外面见了,定还以为是哪家的娇贵公子,便是她见过的皇族里面的人,比眼前这个小孩儿出采的也没有几个。 到不是说这小太监相貌有出众,虽说他的确也是少有的清丽,但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儿,只是这小太监比着般人又出了几分雅致和灵性,再加上那股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便是叫人看了以后,只觉着沁在心里,难生恶感。 “是五皇子自己聪明上进,奴才只是服侍主子,哪里敢说是管束!”常秀垂了眼帘,低眉顺目。 “到是个谦逊乖巧的人,让你跑这么大趟儿的,云荷,去把上次剩下的蜜瑶糕拿来,赏了这孩子吧!” 李贤妃吩咐旁边的宫女,又对常秀道:“瞧着大皇子、六皇子都挺喜欢你的,以后跟你主子过来玩吧,你们都是差不大的,便是大皇子、六皇子跟着你主子学,说不定也能讨些皇上喜欢。” 常秀听了这话,连忙叩首,直称不敢。 他也不知道平时傲慢骄纵的李贵妃这会子这么笼络自己做什么,到底他只是五皇子身边的个小太监而已。 心里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他只想赶紧辞了贤妃出北宫,只他面上却是不露半分颜色,光味的恭敬,待接了贤妃赏赐的糕点,便称还要回去复命,再次拜谢了贤妃之后,他总算离开了北宫。 第九章 常秀出去后,见着闻致还盯着殿门看,贤妃不禁声啐道:“没出息的,那么个祸害人的东西你也盯着看。” 闻致却是笑道:“娘娘莫气,我只看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到叫老五象个宝贝似的放在身边护着。” 李贤妃听了,却是不信,自己养的儿子她自然清楚。 “别的没有,你父皇那毛病你们这些个皇子到是学得十成十,他便是个闻牧的宝贝疙瘩,与你到有什么相干。你以后少与那东西打交道,看那模样,日后指不定是个祸害。” 说着,又觉得西宫这次到是难得做了件好事儿,要真让那么个东西到了皇上跟前,怕不也搅了皇上的心思。 “不过,皇儿倒是听说,太傅布置的许功课,都是那个常秀帮五哥代答的!”旁边直不出声的六皇子闻敏这时候也插话道。 “你当闻牧的性子真是叫这个常秀给约束好的吗?” 李贤妃声冷哼:“西边儿这步棋走得倒是好,这快年里,宫里上上下下的目光都叫他们给拉去了,便是皇上也把心思放到那改邪归正的闻牧身上了。致儿,你到是给娘争口气啊,不然,即便是你以后封王封侯,你以为这宫里,谁还能叫我们好过了不成!” 闻致见李贤妃又把争气上进这话挂在嘴上,面上闪过丝不耐,嘴里只应着:“娘娘也别恼了,儿臣以后听话就是。” 接着,又转移话题道:“听说皇后娘娘最近阵子和那个王嫔走得很近,前些天还赏了老二许东西,皇后不会是看上闻敦了。” 原本正在使气的李贤妃听了,忙惊问:“这话你听谁说得?” “是听闻敦身边儿的小太监讲的,平时赏了他些好玩的,些平常的话他倒不会瞒我。” “看上闻敦?怕不至于,要是看上老四闻放倒还有可能……” 李贤妃突然惊觉,四皇子才华出众,因母亲许才人去世的早,他便直跟王嫔母子走得较近。 “难道……” 李贤妃抬首静静看着殿门外,六月里的天,晴空万里,而她却只觉得身子阵发凉。 难怪已经很长时间不显山不露水的梅相公,这次没再装个闷口葫芦,而在立储的问题上这么竭力反对。 原本她还想着,中宫膝下无子,又因生四公主时伤了身子,梅相公半只会闭着眼睛选择中立,没想到…… …… 闻牧从皇后那儿回来已是晌午,他原已嘱人带信回昭阳殿,说了不用等他午膳,进了殿却见常秀仍在内厅里坐着,只望着桌子愣愣发呆。 看到闻牧进来,常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帮闻牧换了常服,并吩咐门外的个小宫女端了冰梅汤过来。 “刚才见你在想什么心思呢?娘娘们那里遇着事儿了?”闻牧伸直了双臂让常秀整理衣服,常秀弯了腰给他扣上胸口的暗扣,闻牧低眼望去,但见着他小扇般浓密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琼玉般的鼻尖儿挺挺,只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甚清楚。 “德妃娘娘、萧淑嫔那儿还好,只李贤妃那边儿耽误会了时间,大皇子、六皇子都在那里,说了会子话,后来贤妃娘娘赏了点吃的就让涵秀回来了。王嫔人不在裕良殿里,只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二皇子去找她。” 想着事不如少事,稍稍顿了下,常秀到底还是没说见着二皇子闻敦时,得他赏了个小金花生,自己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了。宫里主子赏人本是平常,但他与王嫔以及二皇子平日里没交没际的,也不知道二皇子这个赏赐又是怎么个说法。 “萧淑嫔那里,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在近前,只是淑嫔脸色不大好,即便见着我去叩谢,也是副寡欢的样子。” 听到常秀说完上午的经历,闻牧点点头道:“王嫔我在皇后那儿碰上了,皇后倒是费着心思挑拨我和王嫔那处,不过都叫我打发过去了。闻致、闻敏有没有说些什么混话?” 李贤妃仗着得皇帝宠爱又有两个皇子,且其中个还是长子,在皇后无子的情况下,在宫中向来颐指气使,所以大皇子闻致和六皇子文敏在宫里历来也是嚣张跋扈。 闻牧母亲是贵妃,舅舅是副相,对于闻致和文敏向来看不上眼,对方几次的挑事都让他轻轻避过了,所以听到常秀在李贤妃的贞悦殿碰到他们二人,不由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受了欺辱。 若在往常,常秀定是有问必应,但今日他却只淡淡说道:“还不是些以前在馆里说过的话!你要听那些混话做什么。” 打理好闻牧身上,常秀转身接过旁边宫女递上的冰梅汤,舀了勺放入口中抿抿,见无事便要把汤端给闻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3 牧。 闻牧却不接,只拿手抬起他低垂的脸,眼神锐利。 “我见你样子不对,只是些混话,你摆这副表情做什么?” “本只是奴才,比不得般的公子小姐,主子们有什么话,便也只能当听了,说出来反倒叫人笑了去。” 常秀低头,脸庞轻让过闻牧的手指,手又将瓷碗塞进闻牧手里。 “殿下大了,以后服侍的人只会越来越,也该注意些别人的话了,总跟着奴才们玩闹在起,让人看见听见,倒要叫娘娘伤神。” 闻牧听了这话,觉不对味儿。于是,他汤也不喝了,只顺手将瓷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挥挥手叫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 待到厅内只剩他和常秀二人,便见他拉起常秀的手往后殿走,直到走到窗边的个罗汉床上坐下。 “服侍的人再,涵秀不还是我的好涵秀儿?万事都听别人说,那还要自己不要?你是我近侍,便是总玩在起,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平时见你也没在意这个,怎么今个倒说起这种话了。” 常秀想抽手,闻牧却是不放,只手还沿着他的衣袖往里探。夏日的衣服本就宽敞,常秀又生得瘦弱,竟叫闻牧摸到他胳膊肘子上去了。 “你这身上的毛病还没好,又来想那些闲事儿,也不怕心里闹得慌。” “怎会是闲事儿!马上要来新人,从前便是闲事儿,现在也该注意着些,当要紧事了。”常秀的脸有些发红,手上是使了劲地往回缩,却到底抵不过闻牧的力气,只能任他在自己的小臂上轻拂。 “什么要紧事?哪来的新人……” 闻牧正觉着手下的皮肤细腻,只却有些骨骼硌手的慌,便随口不经意地接过话。刚说完,他就突然反应过来,然后不由笑了起来。 “你的消息到是快,那不过是皇奶奶早上信口说说的。别人传过来的话,你也当了真。” “不是传来的话。现下,人已到了娘娘跟前,说是等熟悉了这边的规矩,就要送过来呢!” 闻牧闻言,也不甚在意,只点头叹笑道:“皇奶奶和娘娘这次动作倒是快,我还没接到通报,倒叫旁人跑来告我了。” “若不是殿下喜欢,太后和娘娘也不会这么急巴巴地赶着送人过来。”常秀低垂了脸,虽是看不见表情,但话里却带着股子凉气儿。 “只是早上见了,觉得有几分你的模样儿,便看了几眼,哪知道又生了这事儿出来。若早晓得,早上那会儿我绝不往别处瞧眼,只数着皇奶奶脸上的褶子打瞌睡!” 听了闻牧的话,常秀“噗”的声笑出声来:“越发没得话讲了,这要被太后听见,便是心疼您,也少不了顿训斥!” 说完,他又后退两步,顺势从闻牧手里将胳膊脱了出来,又朝他拜了拜,道:“涵秀不是小心眼的人,太后娘娘赏赐人,是对殿下看重,往后殿下年岁大了,跟前的人只会越来越,要是涵秀个个见不得眼,涵秀倒成殿下什么人了?” 说着,他又抬头看闻牧,眼中波光盈盈:“只这么说着,怕殿下日后在旁人面前也不收敛,白白叫人拾了话去说。知道的说是太后娘娘体恤殿下,但若碰上个嘴巴没把门的,指不定就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 说起来,朝臣向宫里面送女孩儿,还是前朝留下来的传统,现在虽已没这规矩了,但有些事情流传久了,也就成了人们根深蒂固的念想。 前代炎朝,立朝四百余年,前百年国力昌盛,百姓乐业,但因着世族大家积累的财富和土地越来越,各大世族门阀的力量越来越大,皇权便开始逐渐旁落。 随着皇权和门阀势力斗争的逐渐加剧,加之当时皇帝穷奢极欲、昏聩无能,到了炎朝二百余年的怀宗时候,终于激得民怨沸腾,地百姓揭竿而起,叛军甚至度攻下了皇城。 幸而当时出了位权略善战的宗室带领大军力挽狂澜,最终从乱军手中夺回了皇城,但代宗皇帝这时早已在叛乱中身亡,因此,之后便是这位带军夺回皇帝尸身的宗室继承了皇位,史称炎高宗。 炎高宗平叛后,并未像众人预期的般开始大肆封赏,相反的,他却开始逐渐削减起在平乱过程中,起到巨大作用的门阀世家的力量。 门阀世家在民乱中也损失不小,但是能坚持到最后,挺到高宗时期仍然屹立不倒的,却都是兼具权力和名望的簪缨世族,再加上动|乱中崛起的新兴势力,即便炎高宗贤明果决、精明强干,但在与门阀世家的斗争中,却也落得两败俱伤。直到他年老体弱的时候,门阀势力仍就无法根除。 在与门阀世族斗争与妥协的过程中,高宗下了这样道旨意——但凡朝廷册封的五品以上官身,家中女子婚配,须得经过中宫下旨用印,始得缔结婚约。凡无凤印的婚书,女子名分不得朝廷认可,其子女无论是在爵位还是财产继承上,都不会得到朝廷的认同。五品以下官员,家中女儿选良者入宫为女官或女婢,经年后,或可赐婚、或可离宫,或可终生留任宫中。 这本是炎高宗为了控制门阀世家之间的联姻而起的不得已之举,但到了后来,家中有无女子入宫,却成了官员是否得皇帝看重的象征,送女儿入宫反而成了官员的荣耀。 本朝名烈,立朝不过三代,□□原为武将黄袍加身。虽然在建朝伊始,就废除了炎朝时关于官家女子婚配的规定,但因为长久以来的传统,能将家中女儿送入皇宫,无论是为官还是为婢,却都成了容沐皇恩的荣耀。 因此,常秀今日的异样,不仅是因着自身的小心眼或者是五皇子的不收敛,大的缘由却是,自从他听说了新人的来历以后,就对自己在昭阳殿的地位有了种岌岌可危的预感。 第十章 闻牧见眼前的人终于又笑开了,便是满目都只有那张温润的小脸,他将常秀拉到跟前,低声道:“早上临走时跟你说过找太后要了个好东西,刚才到叫你唬得全忘了!” 说着放开常秀的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盒,常秀顿时只觉得阵香气扑鼻。 “你身上见不得蚊虫叮咬,这东西止疼止痒最好,听说涂了还能防虫,用我身上也是糟蹋了,给你这么个小玉人用,却是真真儿好!” 原来,常秀身子娇贵,夏天里最见不得蚊虫叮咬,便是最寻常的蚊子,在他身上咬口也能叫他肿上好大块,而且痒了过后还会疼痛难忍,几天不退,要是叫蚊子叮了或是叫花蚊子咬了,严重的时候甚至能让他全身起红疹的昏过去。 常秀初次发这毛病,幸好他自己心里明白,早对闻牧打了招呼,不然闻牧怕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了。所以,即使在大夏天,常秀的衣服也比般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4 人包了层,偏着他体性阴寒,便是这么穿着身上也极少发汗,只直清清爽爽、蕴蕴凉凉,闻牧因此也最是喜欢往他身上凑。 “今早看你精神不济,怕是前几天叫虫子咬的地方又发痛了吧?便是昨晚拉你起来,也担心你叫虫子咬了,现在屋里没人,正好也给你把药上了。” 常秀微红了脸,他垂着眼帘,轻声道:“叫主子挂心了。” 然而,手上却并不见动作。 闻牧只得道:“你不动弹,这药却怎么上?难不成还要当主子的给你褪衣服不成?” “涵秀自己回去上便成!”说着,常秀伸手便要接过闻牧手上的瓷盒,不想却叫闻牧把让了开去。 “你身上些疹子自己也看不见,左右我给你起上了,倒省得你下次发了痛再麻烦!” 常秀最是了解闻牧的性子,听了这话便知道他这是拗了脾气,再是推辞不掉。于是,他只能红着脸,磨磨蹭蹭捋了胳膊上的袖子叫闻牧上药。 闻牧却是不放过他,又手探到他的脑颈后按了按,然后说道:“你这处的肿还没退,怕是身上也没消肿,就我俩在这里,谁还能欺负了你不成,只伸个胳膊出来……我到是枉做好人了!” 常秀听闻牧这话,已是带了几分不豫,便是再羞怯,却也不敢违了他的意,只得慢慢吞吞地褪了上身的衣服,身如玉的洁白却是把闻牧看得眼睛晶亮。 闻牧见常秀张小脸已是红得不能再红,便是身上也渐渐泛了粉色,知道这个小近侍怕是羞得不行,便不再闹他,只将手里的盒子打开,从他胳膊上慢慢涂了开去。 先是胳膊,然后是颈项,接着是后背,闻牧只觉着手上所过之处像抚过丝绸般的顺滑,直腻得他舍不得离手。 闻牧虽才不过十,但长于皇家,见过的宫闱之事繁,十二岁的年纪,早已是开窍知事儿了,只是他身子骨未长全实,加上往日里萧贵妃管得严,即便知道些事理儿,自己却从不曾做过出格儿的事情。 今个他见着常秀清清弱弱的身子,却是往日难得见,便不由上了性儿,虽不能真做些什么,但手底下到底有些不规矩起来,只把这常秀的上身当了好奇的物什儿,上下摸了个遍。 闻牧还待绕到前面去上药,却让常秀把抓住了手,再不放开:“前面涵秀自己可以看到……” “左右都让我涂了,也不脏了你手!”闻牧笑眯眯地说道,也不放下手里的瓷盒。 两人僵持了片刻,到底是常秀强不过主子,只得松了手,涨红着脸让他涂了去。 闻牧涂完前面的红疹,手却不拿下来,趁着常秀羞红了脸,将眼睛偏向边儿,只将手指轻轻按上他胸前的那点红萸,忍不住又轻捏了下。 常秀惊,呼得下子扫开闻牧的手,没先说话,眼圈儿却是慢慢红了起来。 见着常秀水光盈盈的双眼,闻牧也觉着自己有点出了格儿,但面儿上却又觉得有点过不去,因只能撇撇嘴道:“不过是上个药,瞧你也大惊小怪的。” 常秀听了,闷了半晌,却突然哭了起来,也不见往日的持重冷静,嘴里只是抽泣:“咱们做奴才的,只是主子们手上的玩意儿。殿下只拿了奴婢去玩儿,以后若叫人知道了,蛊惑殿下的便又是奴婢。殿下只尽次玩性就算了,再不想想,到时候打骂任人的便只有奴婢了。” 闻牧见常秀怯怯懦懦、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儿,只觉得比往常了几分说不出的娇弱可爱,心下也有十分的怜惜和不忍。 可他对常秀虽有百般爱、千般好,但终究是做主子的,平日里太后、萧贵妃谁不宠着他,他往日里是万般娇纵,向来只有他对别人发脾气的份儿,哪见过别人在他面前使小性儿的。如今虽是知道自己也有不对之处,行事有些过了火,但到底拉不下脸去。 况且闻牧心里也觉着有些气闷,想他平日对常秀千般疼、万般爱的,不把他当般侍人看,如今却反被人说是不知体恤下人的主子,倒把素日里的情分都抹杀了。 时间,他只觉得颇是失了脸面,又想今日若不拿出些主子的威仪,往后怕倒真让人蹬鼻子上脸,越发惯的没样儿了。 于是,便见他脸色沉,把手里的药盒撒气似的丢到边,冷哼声,沉着声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奴才,别人是主子,眼下怎么却把主子都欺到脚底下去了。只仗着我平日疼你,舍不得骂、舍不得打你,便把什么气都撒我头上,到叫我往日待你的情分全丢狗肚子里去了。你见不得我这主子,便自己找个好主子去得了。” 说完,闻牧把手甩,竟是转身出了内室,只留着常秀人裸着上身,抽抽搭搭的立在屋里。 见闻牧真的离开了,常秀这才抬首,只默默看向闻牧刚刚出去的方向。又过了会儿,他方缓缓穿了衣服,又弯腰捡起刚才被丢在地上的药盒。 常秀将药盒紧紧攒在手里,只呆呆望着大门出神,过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动弹,却是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外头有个小太监有事进来寻他,他才恍若回神,匆匆跟人出了内厅。 …… 烈朝的皇宫,是依前朝皇宫改造而成,皇宫的整个南边前半部分是皇帝议事、朝臣上朝之所,与北边的后宫之间有两道宫墙相隔。 后宫又以皇帝的乾泰宫、皇后的坤安宫、两者之间帝后成婚时所用的来仪殿、以及乾泰宫南边的集萃殿为中轴,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道宫墙,由东乾门和东坤门进出,西边道宫墙,由西乾门和西坤门进出。所有宫门日间有侍卫把手,晚间落钥,有侍卫巡逻。 西面按北西南方向,又分为北月、西日、南星三道宫门,每道宫门后所辖六殿,其中又分二大殿四小殿,大殿有正殿、前殿、后殿、侧殿、副殿之分,小殿则般只分为正殿、后殿和侧殿。 东面则有北地、东天、南人三道宫门,东天门后是太后的华阳宫,北地门后是太子的承景宫,因东宫虚悬,至今空置,南人门后是继元宫,宫内又含六殿,却是所有年满十五的皇子们的居所,目前为止,只有大皇子闻致和二皇子闻敦各居殿,待到皇子们年满十八,则又将迁出。 烈朝的皇子,十岁前随母妃住同殿,十岁后可独居殿,十五岁移居继元宫,十八岁出宫建府。 上年五皇子生辰,因是皇上登基后他们从亲王府搬进皇宫的第个生日,又是十岁整生,就着大喜,皇上下令宫里上下隆重地庆贺了番。今年因只是个小生日,再加上去年的生辰又太过奢侈,于是,萧贵妃便自禀了皇上,说是今次只在殿内小小热闹番。也因此,她不仅得了皇上的称赞,还在宫内博了个贤良的美名。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5 晚上才是真正的庆祝,飞霞殿和昭阳殿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便是西宫的其他四殿,因与飞霞殿、昭阳殿同属宫门出入,就着萧贵妃和五皇子的面子,也是挂了不少彩灯。 闻牧瞅着时候也不早了,便叫了小太监如顺、小宫女杏儿起往飞霞殿去了。常秀只立在殿门边,脸色苍白,静静看着他们不出声,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闻牧却是不望他眼,便径直走了过去,倒是跟在他身边的杏儿往常秀处看了看,却到底不敢出声,只跟在闻牧身后匆匆走了出去。 到了飞霞殿,皇上已是在座,闻牧不紧不慢地上前给父皇行了礼,待听得召唤后,便走到萧贵妃身边坐了下来。 皇帝闻晟年介不惑,但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他相貌甚是俊朗,只双眼睛坚定似金、锐气逼人,看得出闻牧的俊美倒有七、八成是源自于他。 闻晟膝下有七子四女,以皇帝而言,在他如此年纪,子息并不算裕足。今天他本被干臣子为立储的事情弄得极不高兴,这会子便是到了飞霞殿,也是神情严肃。底下的人见了皇上的表情,都是大气不敢出,倒把好好的宴庆弄得死气沉沉。 这边的萧贵妃却也是有些心神不宁,她今天自太后的华阳宫回来之后,便直在想着太后所言之事,眼下又见皇上在闻牧的生日宴上脸色不豫,原本心思便的她是把这当成了皇上的暗示。只是在皇宫大院眼目众之下,她又不能失了颜色,便只得按下不安,强自言笑。 至于宴庆的主角,五皇子闻牧,自下午对常秀发了通火,便直未再搭理过常秀,他自然不会真把常秀赶出去给了其他主子,晚上出门时看着常秀的表情,他便知道这小人儿已是服了软,只等着自己发句话儿。 但他转念想,又觉得即便再宠常秀,也总不能失了皇子威仪,便是他曾经豢养的宠物,即使平日里娇纵万分,但该听话时还不是伏伏帖帖?到底那只是让主子开心的玩意儿,若是宠物养得连主子自己都不高兴,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闻牧眼前却闪现出常秀下午那委屈含泪的模样,便是晚间出门时他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也让他心下不禁生了几分怜惜和不忍。于是,整个晚上,他也是心思不定的度过去了。 见着席位上的三个主人都是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底下的宫人们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能在主子近前服侍的都是平日里处事乖觉之人,便是心底里觉得万分奇怪,他们面儿上也不敢露了半分,只是服侍的越发谨慎,生怕不小心,冲犯了座上的主子们。 于是,好好的个庆生宴,就在三位主子各有所思的沉闷情形下过去了。 只这夜,便让宫里头猜测纷纷,也不知道眼下局面未定,皇上的这番言行,究竟意味着下面又会生起怎样的波澜。 沉闷的情势下,除了几个仔细的,谁也没注意到,五皇子平日不离身边儿的那个小太监,也是不见了踪影。 第十章 第11章 晚间回到昭阳殿,常秀上前给闻牧换了常服,闻牧也没吱声,只伸了手任他打理,门外的小太监如顺见了,正待关门退下,却被闻牧声唤住:“常秀这几天身子不利索,你带了东西夜间侍候吧。” 如顺听了这话,甚是诧异,便抬头往常秀的方向看了眼,却因常秀背对着殿门,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瞅到他紧攒着闻牧的衣扣,指间颜色发白。 这如顺也不知日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看着自下午五皇子和常秀独处内室之后,两人就直未说过话,便是说常秀病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那时候,五皇子却也从未说过要换了常秀的值夜。 这么琢磨,他心下便觉得,必是这往日里宠极时的常秀公公,时间惹恼五皇子了。 五皇子的昭阳殿,除了些大小宫女,最常见到的只有常秀并着两个正殿看门的小太监,其他些宦人们,平日里除了做事的时候,几乎都不曾出现在五皇子面前。至于昭阳殿原本的管事大太监李达,在五皇子才搬进昭阳殿的时候,就被顿脾气发作的鲜少敢往主子跟前凑,后来有了常秀在闻牧近前侍候,是基本上就见不到五皇子的面了。 因五皇子不喜内侍,平时都只有常秀在跟前服侍,寻常的小太监便是想巴结主子也巴结不上,今日如顺得了机会,心里自然不胜惊喜。 但如顺知道五皇子素日里的性子,况且也不清楚常秀到底是被五皇子彻底撵了出去,还是这只是主子时的气性。因此,他面儿上不敢露了半分欣喜,甚至说话间还想顺带着讨好常秀几分,便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常公公往常都是在殿下处值夜,如今突然挪了出去,怕是这地方……” “这么大个昭阳殿,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吗?难不成你们平常都不睡觉了?”闻牧有些恼怒,怎么看怎么觉着眼前这奴才甚是愚笨,连常秀平日里的半分机警应变都不及。 皇宫里的主子们夜里都有太监或是宫女在内室外间守夜,防着主子夜里起宿有什么需要,常秀自到了昭阳殿,这值夜的事儿便直是他在侍候,虽说值夜不是什么轻松宽泛的事情,但这却是得主子信重的标识,般人便是想破了头,怕也是想不来的。 故此,常秀虽有自己的房间,但那里只是置放了些四季的换洗衣服,平时他是极少待的,就连些要紧的东西,比如说月例或是贵人们的赏赐,他也都放在了值夜的地方——毕竟,他天少有回房的时间,每天也只有换洗的时候,才会用到自己的居所。 只如今,常秀下子要挪到外面去,他那间几乎从没睡过、甚至连床都没铺过的屋子,少不得又要番收拾。 “奴婢这就去办!”听了闻牧的话,如顺忙不迭地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了闻牧跟常秀两人在屋子里。 闻牧低了头,只见常秀便是连唇色都变得粉白,排玉齿死死咬在下唇上,整个人似乎都没了颜色,只有眉间那粒红痣,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娇艳欲滴,竟衬得那张小脸显出从来没有过的妖艳奇丽。 闻牧心中忽地跳,只觉眼前这个人儿让他起了种前所未有的绮想,竟像是世间再没有能美过眼前景象的物什儿了。 常秀帮闻牧理好衣服,又唤人端了水来帮他漱洗,期间竟再没开口说过句话,便是目光也没往闻牧脸上瞧过眼,只味儿做着手上的事情。 待打理完毕,他躬腰轻声说了句“涵秀告退”,便慢慢儿往后退着离开了闻牧的居室,只留着闻牧神情莫名地盯着他的身影,半晌没再出声。 次日早,闻牧醒来,却见常秀已立在他床前,只低眉顺目地等着他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6 起床梳洗。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只说免了常秀的值夜,至于正常的当班却是没有发话让换了。 轻睨了常秀眼,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常秀收拾停当。待要去崇学馆时,他仍是没说让常秀离开,于是常秀便只象往常样,路随在他身后。唯不同的便是,这路上,两人都是默默不出声。 昭阳殿的宫人们也觉这主仆二人从昨日开始便行止奇怪,但到底不敢上前询问,只私下里暗暗琢磨着,不知这个年幼的皇子近侍,其受宠之路,是不是已快在宫里走到了尽头。 崇学馆里,便是那些个皇族子弟们,也发现今日这五皇子和他近侍之间的情形十分不对——平时嘻说言笑、举止亲昵的两人,这会儿除了动作之间尚有默契,其他的竟是句话没有。 即便五皇子仍是贯的表情,但那个平日里神情灵动、秀美可人的小近侍却是脸凝滞,真真应了那些个市井闲书上的话儿——“活脱脱个冰玉人儿”。 萧贵妃因这些天为着太后所说的事儿费心,便也没注意昭阳殿这边的情形。但几日下来,崇学馆里的皇家子孙们却是天天见面的,看了这番场景,这些个人精子自然知道,这个小太监常秀近日里显是不得五皇子欢心,他虽还在五皇子身边伺候,但五皇子对他的态度,却是比以往要冷了许。 喜新厌旧这种事情,在这些皇族子弟看来最是正常不过。虽不知道五皇子既已是冷了这小内侍,却为何不直接换了近前服侍的人,但这并不妨碍那些个平日里看着常秀眼馋,却碍着闻牧的强势而不敢动弹的孟浪子们。 见着这个机会,有人得了性儿,个、两个的带头,渐渐地,便开始有人在日常学里,逗弄起常秀玩来。 常秀在家时,原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他母亲司织虽是柳氏嫡宗继室,在他出生时便已和他父亲柳文兴的关系不大好,连带的他在家里也不得父亲宠爱,但自幼该有的教养和娇宠,他也是半点儿不缺。不然,他也不会在八岁那年进宫时,仍能显得知书达礼、温文雅致,自有着股子贵族公子的尊贵气息。 只是,宫里这吃人的地方,皇家主子们才是天。趋于命运,他不得不认命伏低,将身的自尊自傲化为清冷自爱,加上他素日里聪慧过人,样子又十分的秀雅讨喜,便是服侍了人,也只做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否则,依他罪臣之子罚没宫中的身份,又如何能得了老太监常贵的青眼,把他带在身边认了徒弟? 如若常秀直跟在常贵身边小心翼翼、学着规矩也就罢了,偏他之后又被分到了五皇子闻牧身边。闻牧平日里随性惯了,又是极宠着他,是故,他平时对着宫里人虽是味的乖顺讨巧,但性子里的那股子自尊和倔强,在他日渐熟悉、适应宫中生活之后,却又慢慢养了回来。 这次与闻牧任气使性,便少也有这股子性儿的缘故,加之闻牧虽然对他不理不睬,但也没把他罚离了身边,于是,他便只做不知,仍味儿地跟在闻牧身边。若非如此,按他往日里的行事处置,断不会做出这等进退无度、以下犯上、惹恼主子的事儿。 居移体,养移气,常秀便是没有了原来的身家教养,在闻牧身边干得又是侍候人的活儿,但也算是被主子娇养了些日子,到底较寻常侍人了分难寻的气质,也因此,那些皇亲贵戚的少年们喜寻戏挑弄他。 常秀也察觉到了这几天在崇学馆里的情态不对,在这里上学的,虽不是他正经主子,但身份于他却也是云泥之别,失去了闻牧的庇护,对于贵人们的戏弄他又不能反抗,便只能神情木然着不做搭理,越发紧跟在闻牧身边服侍。 见他如此,碍于还在学里,又是当着闻牧的面儿,那些人不好硬来,反倒愈加动了性儿的想挑他发腔。其中,便以大皇子闻致最是性起。 这日下午,趁着课间师傅不在,见闻牧正在看书,闻致便朝常秀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常秀本不想去,尤其是见到还有几个皇族子弟也围在闻致旁边,他怕过去了会招惹事端。只他再看旁边的闻牧,却见他只管盯着书本,并不抬头。没有自己主子发话,贵人召唤,他最终便只能慢慢儿走了过去。 “不知大皇子有什么吩咐?”常秀走到闻致附近,没有近前,便低下头躬身问道。 “平时不搭理人的,今儿个怎么难得放下架子了?你家主子也舍得放你了?”自从发现闻牧和常秀这几日的情形,闻致便动了心思,直想好好戏弄番平日里这个看上去冰泠泠的这个小奴。 “奴婢只是听主子的吩咐,若大皇子没事儿,奴婢还得在五皇子跟前服侍!”常秀头愈发低垂,若是有人低头去看,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已是片冰冷。 “你主子都不要你了,还使什么脸色!”见自己的话没被搭理,闻致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下不来台,于是,直接就伸手想要上前抓住常秀,可常秀却突然俯下身子,猛地跪了下来,让他挥到空中的手顿时失了力道。 “奴婢万死,即便服侍不好主子,却也不敢轻离了主子半步。如今奴婢惹怒大皇子,本应罪上加罪,只求大皇子放奴婢回去,让主子双倍责罚。”跪在地上的常秀只是味低着头,整个身子几乎要全部扑伏到地上去了。 闻致没有因为常秀卑微的动作而欣喜,心里凡是越加恼怒,他只怒急反笑道:“好!好!不愧是老五的好奴才,你惹怒了本宫,自然是由本宫责罚。本宫今天到要看看,到底能不能让你离了你主子半步!” 说完,他便要伸手拉起常秀的胳膊往外走,他身边的个小太监见了,也待上前帮忙主子,不想,却被横来的只手给拦住了。 “大皇兄何必为了个奴才动气。况且,他原也没说错,他是五弟跟前的人,自然要跟着五弟,便是对他的责罚,你我若插了手,反到是不给五弟面子。” 闻致看着横插手的二皇子闻敦,脸上笑意浓,他没搭理闻敦,凡是侧头对常秀说道:“不愧是老五的宝贝疙瘩,连老二的魂也叫你给勾去了。你们倒是勾搭长时间了,老五不说话,怎么反倒是老二抢着给你出头?” 闻敦见闻致这话说得愈发不像样,正待开口反驳,却听身后“哗”的阵剧响。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五皇子闻牧手里的书和桌上的砚台纸墨已被全部掀在了地上,而闻牧自己,则是头也不回的径自向馆外走去。 趁着众人发愣,常秀把挣脱了闻致的手,跟在闻牧后面,也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崇学馆。 第十二章 常秀出了崇学馆,见闻牧个人走在前面,便赶忙撵了上去。直走到了近前,他也不出声,光低垂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7 着头,只是静静跟在闻牧后面。 常秀边走,边默默看着脚底下的青石路面,虽然没有说话,这些天的委屈却是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自打他进宫以来,便直只做玲珑乖巧,无论好意歹意,周围的人少都待他笑脸相迎,而如今,不管是闻牧的不理不睬,还是周围太监宫女的冷嘲热讽,亦或学馆里贵人们的寻戏挑逗,却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他眼里满满是水色,为了不让自己落泪,便是连眼眶也拼命睁得通红,可不管他怎么做,眼下的景物却越发模糊起来。 常秀知道自己犯了错,不该违逆了主子,可他不明白的是,主子的气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歇,五皇子不是向来最为平易随性的吗?便是自己跟了他年,也没见他如此上过火啊。 个没留神,脚下打岔,常秀突然被自己猛地绊了跤。 摔倒在地的他没有立刻爬起身来,而是坐在地上,看着地面,脸上愣愣地发呆。 常秀还在盯着地上发愣,突就见双藏青色暗花云蛟攀丝鞋映入眼帘。他顺着鞋面慢慢往上看去,却见五皇子正面无表情地在他跟前,也不见开口,只目光直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少见的锐利和恼怒。 忘记了不能直视主子的规矩,常秀也紧紧看向闻牧,随后,直噙在他眼中的水光却是再也忍不住,只慢慢儿凝聚成粒粒水珠儿,顺着他光洁的面颊,颗颗滴落在地,消失于青石之间。 “主子”,常秀的声音像雨打过的嫩枝,圆润中却又带着微微的沙哑,他的手慢慢向前拉住闻牧的衣摆,指间发白,只死死攒住,“都是涵秀的错,主子不要再生涵秀的气了,涵秀下次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这已是闻牧第二次见着常秀哭了,若说上回常秀的眼泪还带着些儿任气,这次,却只剩下了委屈和求饶。那双小鹿般无辜和惊慌的眼神,只让闻牧觉着,便是有万种的风情,也全在眼前这双迷离的眼睛里了。 渐渐的,他眼中的情绪也缓缓退了下去。 只见闻牧慢慢蹲下|身去,又静静伸手探到常秀脸上,温热的手指在那张洁白的脸颊上轻轻摩搓,那不断溢出的泪珠儿粒粒掉落在他手背上,直氲出片水迹。 “摔跤罢了,也当你哭成这样”,闻牧的脸上缓缓展开抹笑容,“让人见着,还以为是主子怎么欺负了你!” “不关殿下的事儿,是涵秀不好。涵秀辜负了殿下,惹得殿下不高兴,是涵秀的错。” 常秀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断涌出的泪珠儿。 叹了口气,闻牧把握住常秀不断在脸上擦拭的软软小手,声音似有说不完的无奈和怜惜:“别擦了,手都摔破了皮,涵秀难道不知道,你这般儿,最心疼的却是主子吗?” 常秀愣愣看着闻牧那张与往日似乎没有任何区别的笑脸,眼里的泪珠儿也不掉了,只是半天没有声音。 见常秀睁着双红通通的眼睛,也不说话,只跟个小兔子般傻傻呆呆地看着自己,闻牧心下不由了几分喜爱。 他把将常秀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条丝绢儿,细细拭了他脸上的泪痕,接着又抓起他的手,擦去上面因摔到地上而磨上的细沙,擦完了,还对着磨破皮的地方轻轻吹了吹气。 “气也不过那么会儿,后来便只想着吓吓你,谁知你这么不经得吓。唬住了你,难受的倒成了我自己。这种亏本的事儿,以后可得提醒我少做!”说到最后,闻牧的语气里,竟是有着股子笑意。 “殿下只是吓涵秀吗?殿下不是要把涵秀撵出身边儿去?”虽然脸上已被打理干净,但哭得通红的眼睛却是时半会儿消散不掉,常秀抬头,糯糯问过闻牧,话音里带着股子去不掉的怯意…… 闻牧没说什么,却是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转身朝崇学馆方向走去。 走了会儿,他方道:“气头上的话,偏你也记着。你要走了,我到哪再去找这么个聪明伶俐人儿?你舍得离了主子,主子还舍不得离了你呢!咱们回去问问,到有谁敢找你主子要人了不成?” 闻牧走在前面,被他拉在身后的涵秀却是半晌没出声,只快到了崇学馆,才听见个细细弱弱的声音说道:“涵秀以后再不敢和主子闹气儿了,主子以后也再不要不理涵秀了好不好?” 闻牧转过头,只见常秀红着张小脸,轻咬下唇。 “涵秀……涵秀今个还是先回去吧!现在回馆里,倒叫人看笑话了……涵秀回去候着主子!”说着,他竟是挣了闻牧的手,头也不回,溜烟儿地跑了。 闻牧看着常秀路慌慌张张小跑的身影,目光幽黑深邃,脸上却是慢慢儿荡开了抹轻浅的微笑。 常秀回到昭阳殿,众人见他只个人回来,而且还身狼狈,都不禁大为惊异,有不少人直接联想到这些天他与五皇子之间的情形,心里便有了些别的猜测。 只是常秀毕竟是昭阳殿里品级最高的内侍,虽然年纪小,旁人也不好向他询问缘故,便是有几个好心的上前探看,却叫他板着脸,个闪身,往自己屋里去了。 因这几日直是如顺在闻牧处值夜,常秀便只能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侍人房里,这会子他想躲人,便也只能往他屋里跑。 只不想他这举动却易让人产生联想,于是,几个宫女、太监面面相觑,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都各自有些猜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各不相同,互相别过话,这几人便又都散了开去。 闻牧散了学,本急着回昭阳殿,不料却有皇上传唤干子皇子到御书房去进见的旨意,不敢违了圣意,他只能伴着其他人先去见了皇上。 皇上召见皇子们,自然又是番学问考较,他似对众人的回答都还满意,于是又留了众皇子在跟前用膳,番应对下来,等闻牧赶回昭阳殿时,已是到了戌时。 闻牧进了殿,只见常秀正俏生生立在殿里,虽是穿着般的内监服饰,却又比旁人了几分隽秀妩丽。 见了闻牧进来,常秀面上先是起了笑,正待上前说话,脸上却又慢慢红了起来,最后只伏下身子,轻声唤道:“主子!” 闻牧却是不避人,只上前牵了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道:“今儿叫父皇留迟了,倒叫你等了这半天!” 常秀原想挣脱了手,但稍微动了动,却终又随了闻牧。他脸上越发的红,因只轻声道:“涵秀等主子,应该的!” 进了内室,只剩两人独处,虽说已经和了好,但刚历了这般事儿,常秀到底不敢像原先样同闻牧玩笑,便是越发的安静了。 闻牧见了,心里大约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强他说话,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8 只个劲儿逗他玩笑,倒把他弄得脸上红云不散,加羞涩了。 见时候也晚了,常秀服侍着闻牧换了衣服,坐在床上,便待退下。不想,却叫闻牧把拉住了去处:“今晚不是你在跟前值夜吗?” 常秀稍稍顿了下,才低头应道:“殿下今天晚上没回来,涵秀不好做主叫了别人换铺的,等明天早再搬回来也不迟。” 闻牧听了,却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向来都是爱洁的,别人睡过的床想必你也是不愿沾的,明天便叫人给你换个新铺吧。” 见常秀只是红着脸不出声,他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天也叫你受苦了,那些个奴仆房里,比不得这儿舒服,偏偏那日的药又叫我给砸了……” 常秀却是小声打断了闻牧的话,道:“没砸,后来我给拾了起来,只外面的瓷盒有点儿损!” 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装着天山沐隐膏的瓷盒。闻牧见了,那上面果然只有道裂痕,其他地方到是没有破损。 “幸好你留了个心,不然这好药倒叫我给白白糟蹋了!” 闻牧笑着接过药盒,打开瞧了,却发现里面的药膏没见少,于是又问道:“这几日都没涂吗?” “殿下的好意,涵秀只是收着,却没敢用!”常秀颔首,又慢慢将脸低了下去。 闻牧用手指沾了点膏药,送到鼻下嗅了嗅,却是香气依旧。 “让主子给你涂了,可好?” 常秀红唇微启,半天儿,屋里才响起他微弱的声音。 “恩……” 第二日早,闻牧便早早打发了人去换了常秀的床,然后便带着常秀去了崇学馆。 中午散学回到殿里,两人正要进门,却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出,闻牧在前面暂缓了步子,只听有人说道:“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惹得五皇子气了这些天儿,却到底又回来了。见着昨天那副模样,还以为终是要被撵出去的呢!” 个女声答道:“主子待他向来是好的,不然当时惹了主子生气,主子声打发不也就得了,却偏偏直留在身边,只没个说话。也就你看不见,还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 开始那个人又说道:“谁知道他使了什么媚术儿,我到是觉着,咱们主子别是承了圣人那口儿,这个常秀便是……” 他的话却叫那个女声口打断了:“快别说了,这种话你也敢讲出口,叫人听见,怕叫咱们都不好活了!” “他便是说,你倒随他说去就是。本宫倒想听听,你们主子是承了皇上的哪口!” 里面说话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待看见从门外迈进来的闻牧和常秀,两人都脸色煞白,霎时齐齐跪了下去。 第十三章 闻牧脸上不见怒意,甚至还带了丝笑,但跪在地上的两人却只觉五皇子身上散出的冷,直惊得人全身冰凉,跟在五皇子身后的常秀,脸色微白,只原本清澈的眼睛显得越发清亮。 “本宫还没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私下口舌,竟敢在背后搬弄主子的是非,来人,将这二人拖下去杖刑!”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跪下的两人齐齐磕头,在这宫里,只说杖刑却不说少数目,便是要将人打死为止,闻牧这番动了怒,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跟在闻牧身后的常秀也连忙跪了下来,嘴里直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便是二人不该在背后妄言上事,但杏儿却也没说过什么,况且此事由涵秀而起,涵秀不敢求殿下饶了他们,但求殿下能够从轻责罚。” 在殿外其他地方听到闻牧的话赶来的宫人们,见闻牧面带寒色,常秀和另两个人跪在地上,虽不明事理,却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顿时,整个昭阳殿内外,除了五皇子闻牧,地上全是片儿伏身下拜的人。 闻牧见了,眉头微皱,正待发话,却听着院外传来声惊咦,待他抬头,便见是萧贵妃跟前的红玉领着个小宫女从院墙处走了进来。 “见过五皇子!”红玉走到闻牧跟前行了个礼,待闻牧免了礼,方才起身来。 她看了看周围,只笑问道:“殿下今天这是演得哪出戏呢,竟叫奴才们跪了这么大片儿?” 毕竟是母妃跟前的宫女,虽然年纪也不过十七八,但红玉也算是看着闻牧长大的,闻牧不好驳了她面子,虽没说缘由,不过语气却已是好了不少:“不过是两个犯了规矩的奴才,倒叫你看笑话了。” 接着又道:“都起来吧!将这二人拖下去杖责二十,之后将如顺撵出殿去。” 如顺和杏儿知道这已是天大的恩赐,再不敢求饶说其他话了,只不停的磕头谢恩。 待众人起了身,又过来几人将如顺和杏儿拉了下去,闻牧才对红玉问道:“今个倒有什么事叫你过来了?” 红玉闻言,先是拉过身后的那个小宫女,然后才笑道:“这是太后身前的柳穗儿,这几天都在娘娘处听训,如今娘娘看她也差不明白事理了,便叫奴婢带了过来。” 闻牧看了看眼前低着头的人,眼中闪过丝诧异,之后又点点头,道:“你要不说,我倒忘了有这回事儿了。涵秀,你先带她下去安排吧!” 因换了新主子,那柳穗儿开始只味的低了头,不敢看人,待听得五皇子叫人带她下去,她才稍稍抬了头。然后,只觉面前阵幽香袭过,却是个隽秀的小太监立在她跟前,对她轻笑道:“柳穗儿姑娘,这边儿请!” 说是常秀领着柳穗儿下去安排,其实也只是让他将柳穗儿带到昭阳殿副殿的大宫女那儿。宫里头宫女和太监各不同属,虽说各宫各殿理应是宫女主内务、太监主外事,但到底人性有别,大时候,后妃公主们还是喜用宫女,帝王皇子们则是用太监。但如何用人,毕竟还是随主子说了算,于是,到了闻牧这里,因他素不喜内侍,除了常秀在近身服侍,其他贴身事务,伺候的便又是宫女居。 常秀领着柳穗儿交托了事情,转身便又去寻闻牧,还未进殿门,却在院子里碰到刚出正殿的红玉,红玉见了他,将他把拉到院子的拐角沿廊处,脸上神情隐秘。 “今儿这事听说是为你起的?”红玉低头看着常秀,却只看到常秀白生生的额头。 “姐姐听谁讲的?”常秀抬头,诧异地看向红玉。 “我自己猜的。”红玉抿抿嘴,左右打量无人,才又低声道:“你和你主子这几天闹的动静可不小,李公公这些日子跑飞霞殿的次数可是勤快了。” 宫内皇子们身边的太监,般都有两个管事的,个负责管理皇子殿内杂琐事务,个跟在皇子身边负责皇子的贴身事务。两个太监级别般,只贴身大太监得主子宠信,管事大太监掌管实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19 物易得实惠,原也说不得哪个讨巧些。 昭阳殿的管事大太监李达在五皇子未入殿前,便已是这里的殿主管,只他先前仗着资历老,五皇子又不过是十岁少童,开始时,对五皇子的事情便不免有些怠慢,后经五皇子番发作,方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待五皇子有了常秀,有事情便吩咐常秀去办,加上不到三个月,常秀就因为春节大赏被提了贴身大太监,李达这个管事大太监倒成了个空头总管,他虽仍是殿里的众小太监的顶头上司,但到底不如常秀说话有分量。也因此,这回逮着机会,他不免就往飞霞殿跑了几趟。 常秀听得红玉这话,立马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不知道李公公跑飞霞殿说了些什么,但想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娘娘也知道了?娘娘说了什么没有?” “娘娘要说了什么,你现在还能这么自在?”红玉没好气地答道,“幸好我在娘娘身边服侍,偶尔也能劝得进几句话,五皇子近日安稳无事,又没说过要处置人,娘娘便是再关心五皇子,没弄清楚事情的来弄去脉,就直接处置五皇子身边的人,到底是折了殿下的面子。” 说着,红玉又靠向近前,轻声道:“听说殿下又让你回身边值夜了,得了风声,我这才将柳穗儿给送过来,也好给你提个醒儿,以后万不可惹怒了主子。” 常秀没想到自己原来竟已是在悬崖边上转了圈,没想到他还没回五皇子身边值夜,这么件豆大的小事就已是传到了外面。他心下微转,再不敢大意,只立刻对红玉露出个讨好的笑,道:“亏姐姐了,不然秀儿这次可真要糟了!” 红玉翻了翻眼睛,顺手用食指在他额头上点了点,道:“这会子就想起你姐姐了,看你平时聪明的,怎么到和你主子犯起顶来了?要不是最近这些天儿,娘娘直烦着中宫那边儿的事,没心思顾理这头,我又知晓娘娘心思,知道现在这功夫五皇子这边闹出动静不好,就是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帮你说话啊!” 常秀伸手拉了红玉的衣袖,又跟着摆了摆,道:“秀儿知道姐姐对秀儿好,姐姐的大恩大德,秀儿辈子都记在心上。” 红玉原想装着副严肃的表情,但看到常秀的模样,到底板不下脸,想了想,她面上反而又带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你和你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主子也不是好生气的人。我听人传得悬乎,会儿说你惹恼主子不得宠了,会儿又说你要被撵了,这会儿来,却又碰见主子为你责了两个人,你和你主子到底唱得哪门子戏呢?” 常秀听红玉问缘故,还没答话,就先红了张脸,磨蹭了半天,他才答道:“都是些小事,姐姐听了也没意思。” 红玉见常秀不愿答,也不勉强,只语气正,又说道:“也不跟你闲扯了,看你如今这模样,姐姐总算是放了心。不过,我可嘱着你件事儿,你也别嫌姐姐啰嗦。” 见常秀抬头,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她缓了缓语气,方又道:“在这宫里头,人再强,强不过主子,主子疼你,那是你造化,但可万没有顶了主子硬来的。比起其他皇子来,五皇子当真算得好主子了,他性子虽淘了些,但却不会随意糟践人,能在他跟前当差,也是奴婢们的造化。” 见常秀不出声,人却听得越发认真,红玉又左右瞧了瞧,才悄声道:“但他到底是皇家子弟,脾气上来了,别看他平时待人好,可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今儿你不就遇见了?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就是不在牧主子跟前服侍,也要明白这道理,为人奴才的,只在听话二字而已。” 常秀听完这话,脸上方是显了表情,但见他面上笑,灿烂如花。 “姐姐为秀儿好,秀儿怎会嫌姐姐啰嗦?即便姐姐不说,如今这道理,秀儿也是明白了。姐姐放心,秀儿今后定会侍候好主子,再不会犯这样的事儿了。” 红玉见常秀脸寻常,便也觉得没什么要再讲的了,和常秀道了告辞,正要走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对送她到院外的常秀说道:“看娘娘那意思,似乎这宫里马上又要不太平了,你可看顾好你主子,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常秀只是拼命点头,表情认真地说道:“姐姐放心,常秀省得!” 果然,两个月过后,趁着八月十五中秋节,宫内帝后宴席祭月,皇后娘娘求皇上过继四皇子闻放入中宫,皇上恩准。 贞宝三年,九月,记皇四子闻放入中宫皇后名下。 是时,烈朝贞宝年间,风起云涌的夺储之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十四章 这日,用完午膳,闻牧像往常样在书房看书,常秀在他书桌旁边端了茶盘正要出门,忽听得他问:“最近怎么不闻你身上有药香了,可是药用完了?” 常秀脚步微顿,随后转身笑道:“殿下这话说得倒奇,九月里的天,哪那么蚊子虫子的,那药精贵,便是再好闻,也不得当香露使的。药是还有,只让我收起来了,等着来年再用,才不算浪费了这好东西。” 闻牧闻言,不置可否地抿抿嘴:“人都说秋后蚊子猛如虎,我还想着能段时间闻到那香味儿,那味道清淡,倒比其他什么香露、香粉的味道要好上许。只你也太省了,那么小盒子东西,竟还能用到明年去。” 原来,闻牧不仅自幼喜爱漂亮好看的东西,对于气味,也出奇的敏感。常秀也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时间长了,才发觉他不喜内侍近身的很大缘故,却是源自于宦人们身上的气味。 宦人进宫,大在十三四岁长身子之前便要去势,如此,即便今后成人,声音亦可优美清脆。朝廷对太监入宫亦有明文规定,净身不能私自行事,否则违者问罪。京城中便有两家世代做净身这行当的,且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八品官员。 太监本是残缺之人,净身之后,便溺不能控制,白天内急时,往往遗尿,尿液流出体外,浸湿裤子鞋袜,常会随着行动在地上留下痕迹,宫人们对此也都见怪不怪。 些事务轻松的大太监,有独自的居所,自会及时清洗,换上干净的裤袜;事务繁琐的大太监,即便没时间清洗衣,身上也会常备香料,掩饰气味。只有下面的太监,整天跑腿洒扫体力活儿下来,已累得筋疲力竭,因此也顾不得遗尿,常是晚上回去倒头便睡,身上自等“阴干”,如此,再加上些汗味儿…… 因故,宫里大部分太监身上,总有股子尿骚味儿,臭烘烘的。但正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除了那些个在贵人近前服侍的,或者是有品有级的大公公们,又有少太监会注意自身的气味? 偏偏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0 闻牧自小便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若是内监自身清洗得干净,身上无异味那倒也就罢了,但若是太监身上偶有异味,偏还要用香粉香露之类香料掩饰,那种混杂的气味叫他撞见,真直叫他犯呕。 亲王府不比皇宫大,但太监却不见得少有,因着在亲王府时偶能遇见这样的太监,闻牧自幼便不喜宦官在跟前服侍,也因此,他甚至连般宫人涂抹的香粉香露味道,都厌了去。 至于常秀,他原也是大家子出身,对于自身的打理自是比般小太监加留意。才入宫时,虽没人跟他提过这些暗里头的门道儿,但自从发现自己偶有小解失禁,经过先头里的羞愤难当,之后,他每日里便拼了命地少喝水,平时即便再渴,他也是能忍则忍,用膳时绝不碰汤,有粥时只掰半个馒头慢慢咽了,天只晚上足足地喝次水,白天得了空闲便要去趟圊房。也幸得他入宫时年岁偏小,分不到体力活儿,如此,方保得他身始终干干净净。 若单单说宫里头长得好、人伶俐、会讨巧、又听话的小太监,其实也不止常秀这个,常贵当初会认这个罪没入宫的孩童做徒弟,很大的缘故,便是看重他小小年纪便有的这股子自控和忍劲。 常秀是贞宝二年正月进的宫,九月便到了昭阳殿,又因得着五皇子的宠,他对于自身的打理便是有了余力,加上他也看不上宫人们能弄到的那些个香料,在五皇子身边当差的时候,他身上倒直是清清爽爽的皂角味儿些。也因此,闻牧愈发喜欢他在近前伺候。 难得闻牧喜欢种香味儿,若按往常,便是为了讨着主子的喜欢,常秀说不得就是浪费了,也要往身上抹点那药膏。只这次,他却有些为难地看看闻牧,然后有些小声说道:“不是也有人说,‘秋后的蚊子,飞不了几日’吗?偏您就还记得这些个话。再说了……” 话没说完,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还是收了嘴,只低头又准备转身往外走。 “哎,再说什么?你脾气倒是愈发大了,有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话没说完就想走?” 闻牧从书桌后了起来,又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他。 “说话吞吞吐吐的,倒不像你平时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没有,涵秀只是想着,那么精贵的药膏,总要珍惜着点用,才不负了主子的心意。”常秀颔首,闻牧虽见不着他面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他话语里有着明显的气弱。 “用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说精贵呢?” 闻牧轻笑着手夺了他手中的盘子,另只手却用拇指轻佻地抬起他下颚,道:“当着你主子脸上这是俩窟窿眼呢!怎么回事儿?说!今儿你要不说明白,也不用出这门了。” “也没什么事儿,”见着闻牧这样,常秀嘴帮子都有些发愁地鼓了起来,“就是涵秀平时处事不谨慎,有些事情没想仔细,现在只是有错改之、无错加勉罢了。” “我面上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错呢?又有谁在后面嚼舌根子了?看来,上次罚了人,倒是没给我这殿里长什么教训。” 闻牧笑得越发肆意:“说来听听,我来瞧瞧,可是什么有意思的话儿。” “原也是涵秀不对,”常秀有些愁眉苦脸,他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想着怎么回话,片刻后,才有些犹豫地答道,“主子给的药精贵,涵秀原没想到,也就胡乱涂了。前些日子,红玉姐姐过来送东西的时候,问我是不是用了太后娘娘给主子的东西,还说那股子药味儿都传到飞霞殿去了。” 说药味传到飞霞殿去自然是夸大其词,但红玉的话却实实在在的明示了常秀,他常涂那药膏,味道不同寻常,叫人闻见,只怕是给告到贵妃娘娘那儿去了。 闻牧闻言,轻挑眉梢,语气似不经意,眼中却闪过道寒光。 “给你就是叫你胡乱涂的,你管这些个做什么,看来我这殿里,通风报信的人倒是不少。” “本也是娘娘挂念殿下。”既已是答了主子的话,常秀也不妨说几句。 只见常秀抬步上前,伸手接回闻牧手里的茶盘,转身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又弯腰给他理了理腰带,方才道:“殿下本是娘娘的心头宝,现下您独居殿,娘娘自是关心备至。有些奴才想要以此讨得娘娘的好,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着,他手下顿了顿,又挺起腰给闻牧理理衣襟,然后眼睛直盯着闻牧的下颌道:“况且,涵秀人微年幼便独理殿,身负要位而拦人前路,被人嫉妒眼红找小错儿却也不奇怪。自涵秀到了昭阳殿,除了服侍主子,殿里的杂务主子也常只唤了涵秀去安排。蒙殿下爱重却不思谨小慎微,本就是涵秀的过错,殿下又何必生那些个奴才的气。” “告的是你,讲的却是我蒙蔽了太后,”闻牧眼波流转,把捉着常秀的手,轻笑道:“也就是你,万事只往自己身上揽,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息事宁人,忍气吞声,若我没发现你这身上少了味儿,我不问,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 “本是涵秀的过错,主子虽是好心,有时做事却不免随意了些,涵秀忝为内侍主管,远不会为主子思虑,近不能为主子分忧,反倒是给主子平添麻烦,如此本就是涵秀未尽到本分。” 常秀微微抬首,比闻牧矮了半个头的脑袋因着面部上仰,正好让闻牧看到他轻轻挑起的眼梢处,带过抹的流丽。 “殿下也别想着那些个小人了,即便是没有这个出头,也总会有那个想要露脸的,这样的事便是抓,也总是抓不完的。” 看到闻牧微微眯了眼,常秀又从他手中轻轻抽回手,低首道:“正是看书时候,殿下却听涵秀说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儿,让人见了,又要说主子被引着不向学了。” 常秀转身从茶几上端过茶盘,又微微欠身,语带恭敬道:“自从中宫继了四皇子,娘娘便越发重视殿下的课业,连带着飞霞殿近些日子也愈加静穆。殿下切莫因闲事分了心,尤其,还是奴婢们之间的这种小事。否则,耽误了功课,便又是涵秀的不是了。” 见闻牧这次没再说话,他又是躬身礼,方才退出了内室。 因闻牧真正用功看书时,向来聚精会神,不喜旁人打扰,常秀跟的时间长了,自也知道他这脾性。到了外间,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眼,见闻牧已经坐回了书桌后,他方带上房门,转身出了书房。 常秀本是端了茶盘出门,正要将东西送往茶间,沿廊里,却看见柳穗儿脸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第十五章 “稀奇了,今儿怎么叫小常公公做这种端茶到水的小事儿?殿里的其他人呢?都偷懒去了不成?” 柳穗儿到昭阳殿也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1 不过三个来月,但因着她性情开朗,聪明伶俐,又善于讨巧人,周围人倒少有与她有间隙的。便是闻牧,因着她的身份,加之又原是太后身边儿的人,待她也甚是礼遇。 于是,便又有事之人在身后碎嘴,把她和常秀并做昭阳殿二宝,但常秀对这个与他齐名的少女的却是分敬畏。 “这却不知道,出了门便不见个人影儿,反正这会儿殿下跟前也没什么事,我便自己端出来了。况且,都是服侍人的事儿,哪儿还分什么能做不能做的!”面对笑靥如花的柳穗儿,常秀也是脸淡淡的笑意。 不想,听到这话,柳穗儿却是把抢了他手中的托盘,面儿上也笑得越发殷切。 “这种小事儿还是我去办吧,正好中宫那头发下的赏赐还没人过去领,底下人做事,姑姑不放心,本叫我带人过去拿的,但你也知道我这新进宫的,地儿本就不熟,和中宫那边的人也没打过交道。你既说是什么都能做,又正好得空,就做个好人,替我跑趟吧。” 常秀见着双手空空,心下不禁有些无奈。许是物极必反,据说这柳穗儿原先身子不大好,如今在宫里把身子养好了,便没有半会儿工夫是安静的,做事情向来风风火火。他虽不觉厌恶,但到底觉得这丫头有些过于活泼了些,除了个头儿高些,根本瞧不出她比自己还要大了三岁。 常秀素来是个爱静的,因着性子相左,加之知道柳穗儿的身份不同于般宫女,对她从来只是客客气气些儿,很少会主动上前去打交道。 只这柳穗儿也不知是见人熟还是特别喜欢常秀,常秀对她越是客气,她便越是爱找常秀,弄得“昭阳殿二宝”的说法反倒是传得甚,而常秀自己却常是苦笑连连。 虽然柳穗儿是姑姑名下第得用人,两人交往也谈不上谁攀了谁的高枝儿,但既然宦官宫女各有分属,大家本就不应如此时常往来,平白落个口舌。只这么想着,对于柳穗儿平日里的不请自来,他也莫可奈何,隐晦的说过两回,她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只依旧故我,后来,常秀对此便也只能作罢了。 柳穗儿所说的姑姑是昭阳殿的掌事女官吴尚宫,不同于管事大太监李达是昭阳殿的原有人手,吴尚宫却是萧贵妃亲自指派到昭阳殿的掌事姑姑,自然又另有番威严。 虽说宫女太监各不相属,且常秀又是昭阳殿的两名殿上大太监之,身为五皇子的贴身大太监,理应不管杂务,能跟吴尚宫搭上话的时候便少。但因着五皇子不喜管事太监李达,常有事情就都交了常秀去处理,如此,他便也和吴尚宫有了较交接。 萧贵妃的人,品级高,加之常秀本身年岁小,虽是五皇子跟前的红人,但在吴尚宫面前,他也不免要礼让三分,便是见了面,都要礼称声姑姑。 “姑姑交你的事儿,你也敢拖,还让别人帮你去办……”说到最后,常秀也不知该怎么讲柳穗儿好了,虽说他性子好,可也不愿就这么轻易受了旁人的差使。 中宫的赏赐,便是因着此次皇后娘娘过继四皇子而赐下的,每殿都有,只他却不晓得,那份赏儿都已发下两三日了,他们这边竟直没人过去领。 “我知道小常公公最好了,求您就帮我跑了这趟吧,算是感激您,这种端盘子的事儿您就交我吧!”柳穗儿说着,竟是托着盘子溜烟儿的跑了,只留了常秀立在原地,无奈地看着她的身影直摇头。 虽嘴上说着柳穗儿的不是,但看人已走远,想着自己眼下也没什么事情,殿下那儿又暂不需要人服侍,常秀到底还是决定再做次好人,于是,便到副殿唤了两个杂役太监,随他起往中宫那边去了。 书房里,闻牧和常秀说了会子闲话之后,正回过头来专心看书,忽觉身旁立了个人,他抬头看,却是柳穗儿端了盘子水果在身边,像是不敢上前打扰。他有些不悦,又有些奇怪,但想到柳穗儿毕竟不是常在身边伺候的,不晓得规矩,且身份又不同于寻常宫女,便换了表情,只笑道:“怎么送盘子这事儿也要你亲自动手,下面那班人呢?” 柳穗儿将盘子放在书桌边,只侧头轻笑道:“奴婢原也不比小秀子上进些,这些端茶、到水、递果盘的事儿自然是奴婢来了。” “这话却是没头没脑,这殿里,除了吴尚宫,我倒不知道还有谁比你品级高了?你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难不成这儿还有谁敢说你不是了?” 自柳穗儿来了昭阳殿,开始,她还小心翼翼行事,生怕哪里犯了错儿。等发现五皇子性子并不严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意之后,她爱笑爱闹的性子便也日渐显了出来。闻牧本不是刻板之人,况且,半大不小的少年,少都不会喜欢太肃静,因此,大时候也都任着她嬉笑调闹。吴尚宫知道这是萧贵妃留给五皇子的人,只要不是太出格,对她的管束倒也不那么严厉。如此,有些时候,柳穗儿甚至敢和闻牧说些杂七杂八的玩笑话儿。 “官宦人家出来的,还比得上皇宫贵族家出来的不成?怎么不都是侍候主子的?”听了闻牧的话,柳穗儿脸狡黠地答道。 “我倒忘了,这殿里论起嚼舌,没人比得了你。”闻牧轻笑,也不在意,“我只是奇怪平日这时候都不见你的,难得见你午后过来。” “说得奴婢好像偷懒样,”柳穗儿小嘴噘,正待说话,突然又“哎呀”声叫了起来。 她捂着嘴,满脸紧张地看向闻牧,道:“都是主子找奴婢说话,害奴婢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刚才我端盘子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娘娘打发过来的人。娘娘那儿传话过来,说让主子过去趟,主子这打岔,便把奴婢的话头带到天边儿去了。” 闻牧失笑,对着副娇嗔表情的柳穗儿实在无话好讲,只能立起身,说道:“行了,你话传到了就不算失了职,便是主子打了岔,也没什么要紧的。” 柳穗儿还待说话,却听闻牧又问:“对了,你看到涵秀没有,让他过来侍候我去飞霞殿吧。” 柳穗儿听了,先歪头想了想,然后才睁着双明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闻牧,问道:“干嘛定要小秀子服侍,别人不行吗?是不是小秀子伺候人,比旁人都好些呢?” “你这话倒越发奇了,向是他在跟前侍候的,不叫他还叫谁了?”闻牧也歪着头看她。 柳穗儿听了,柳眉蹙,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可他……眼下不在啊。” “不在?”闻牧有些奇怪,又定睛打量了眼柳穗儿,方问道,“他这时候能跑哪儿去?” “那个……”没有回答闻牧的问话,柳穗儿的小脸却是缓缓低了下去。 “哪个?”闻牧眉头微皱,看着她低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2 垂的脑袋,话语中已是带了些不耐烦,“少见你说话这么不利索的。” “那个……”柳穗儿悄悄抬了头,却见闻牧双眼睛仍直直盯着自己,只好撇撇嘴又说,“那个……中宫叫人过去领赏,说是其他几处的都已差不领完了,二殿下动作快,这会子都亲自到中宫去谢恩了,就我们这处还没个信儿,奴婢跟常秀说了,所以常秀就带人去中宫领赏了。” 闻牧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忽又止住,随后,他便对柳穗儿说道:“涵秀不在,那你在跟前伺候也是样,左右你也是娘娘那边过来的,跟我去见见娘娘也没事儿。” 柳穗儿听了,先是轻轻吐了吐舌头,然后方面色整,躬身答道:“奴婢遵命!” 闻牧带着柳穗儿到了飞霞殿,却见萧贵妃正脸怒容地坐在内间榻上,旁边的刘尚仪似在开解,另边的红玉见跟着他来的不是常秀,先是阵奇怪,回过神后,便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闻牧也是个聪明人儿,看便知道萧贵妃这火儿发得不是时半会儿了,便笑着上前,躬身施礼道:“牧儿给娘娘请安,娘娘可是气着牧儿来迟了?牧儿听到娘娘旨意,可差点儿就路小跑过来了。” 萧贵妃见了闻牧,方才脸色稍霁,她朝闻牧招了招手,道:“快过来让母妃瞧瞧,偏你这么大了,还整天说这些个玩笑话儿。” 闻牧闻言,便上前倚着萧贵妃坐了。他双手搂了萧贵妃的只胳膊,却是笑道:“这话倒不曾玩笑,知道娘娘这时辰叫孩儿过来,定有要事,况且几天没见娘娘,的确也是想着了,身随意动,这步子自然就比平时快了许。” 萧贵妃听着,也笑了开,只说道:“偏只会来逗你母妃开心,你要真想着母妃,怎么这三五七天的都不见你过来。” 闻牧只把舌头吐,做出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父皇那儿盯我们功课盯得紧,还经常拿了些大臣们的折子来给我们做学,孩儿恨不能个人做了两个人使,娘娘倒还拿话来挤兑孩儿。” 闻牧见萧贵妃听了这话,只把眉头微皱,便晓得贵妃今天这心事儿定又和皇上、皇子有关。不然,若在往日,贵妃听了皇上有考较他们功课,只会眉头舒展,满面笑意,哪会像今日这般,眉头紧锁,嘴角紧抿,甚至眉眼间还带了几分火气。 果然,随后他便听萧贵妃说道:“你父皇近日里新得了中宫皇子,自然要对你们关注些。” 话里明显带着几分讽刺,没待闻牧答话,她又看向下首的柳穗儿,笑道:“柳穗儿丫头也有阵子没见了,前些天儿还听人说,你父亲办事得力,又得了皇上赐赏,只怕你在这宫里,时间也呆不长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总归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终是要出去的。只可惜了……五皇子身边,难得有个体贴人。” 听到萧贵妃这话,柳穗儿却是立时跪了下来,俯首说道:“能在娘娘、殿下跟前服侍,是奴婢的福分,便是父亲要奴婢回去,怕反是折了奴婢的福,奴婢万万不敢做此想法。奴婢只望能常侍娘娘、殿下身边,父亲那边,还望娘娘说项。” 垂目看了眼伏在地上的柳穗儿,萧贵妃先前直蹙着的眉头方是有了点舒展,她笑道:“你能有这个心,也不枉太后当初夸你好,既你自己这么说了,那以后便好好服侍五皇子吧。若你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只和本宫说声,本宫自会给你做主。” 顿了顿,她又道:“说来你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你向与绿裳交好,去找她玩去吧!” 听了这话,柳穗儿与在刘尚仪下方的绿裳便齐谢了恩,然后又携手出了内间。跟着,萧贵妃又把其他宫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了刘尚仪在近前服侍。 第十六章 第16章 见周围人都下去了,萧贵妃这才对闻牧正色道:“你可知道母妃这会儿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是为四皇兄的事么?”闻牧歪头看了萧贵妃,虽是好奇的语气,却是眼底幽黑,不见丝毫波动。 贵妃叹了口气,只捉了他的手,道:“这便是了,你只点就通。皇上这几个皇子之中,怕就数你的资质最好,只是当初母妃为了护你,硬是让你做了顽性,幸好你自己也争气,并未真的耽溺进去,私下里只比你那些个兄弟发奋上进,只可惜如今……” “娘娘说这些个做什么,”闻牧口打断萧贵妃的话,“即便是以前让父皇烦心,如今在父皇面前,牧儿也不比其他兄弟差了,娘娘为这种事情烦神,却是想了。” 萧贵妃听了,不仅蹙眉未解,思虑反倒重,她长叹了口气,而后对闻牧说道:“你也知道,母妃恩宠不比北边儿,尊贵不如皇后,如今皇后得了闻放,只怕比北边儿那头的还不好相与。原先朝上谈到立储的时候,只中宫反对的最是厉害,可如今她过继了老四,梅家那老头儿也只怕是立储立晚了,他手底下的人,连着几天上了折子。你皇奶奶原只说要静观其变,可就怕这变来得太快,都变得我们措手不及了。” 闻牧听了萧贵妃的担心,反是把握住她的手,笑道:“皇奶奶既开了金口,娘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民间有句话说,‘家有老,如有宝’,有皇奶奶坐镇,再变也变不了我们的,娘娘只管放宽了心。况您自己不也常说,不求孩儿以后能有大的宏功伟志,只求能平平安安封个王侯就够了么?” 萧贵妃听了,却是眉梢微挑,然后把抽了手,跟着又拿手指在闻牧头戳了戳,佯怒道:“这会儿倒拿话来抵你母妃,说给外人听的你也记着!若只求你封个王侯将相,母妃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倒是为了哪般?你前些年夜夜秉烛夜读、闻鸡起舞又是为了哪般?” 约莫是觉着自己语气略重了些,她收回手指,又逮了闻牧的手,道:“以前在亲王府的时候,你父皇前路未知,我们伏低做小不惹事,非但是自保,也算是不给你父皇添麻烦。母妃也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了你,但如今在这宫里,你若真只想外封个亲王,只怕就算你有这个心,旁人却都容不下你。” 闻牧听了,脸上却是嬉笑:“娘娘既已伏低了这么年,那再委屈些日子又有什么?如今四方未平、边疆未定,看父皇那意思,眼下怕是没有心思立储的。不然依了父皇的性子,怕不朝上早有动静了?现下里,朝廷上这般吵吵嚷嚷,最把这当戏瞧的怕就是父皇了。娘娘本应是最了解父皇的,如今却叫皇后娘娘扰乱了心思,忘了父皇的脾气,反要叫牧儿提醒。” 萧贵妃听了,回顾想想,果觉近些日子的事儿正应了儿子的话。不然,若依了皇上以往的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3 性子,杀伐果断,东宫立与不立,这种事情定是早已下了决断的,但如今他却是任着底下班子大臣在朝堂上起纷争,倒的确像是有几分在观察的意思。 想到这里,萧贵妃不由心下惊,但随即却又暗自庆幸——幸得当日听了太后的话儿,只叫她兄长莫在朝堂上再提立储之事,便是这几日,也只在朝上做了中立的态度。 在立储的问题上,皇上虽未发话,可这宫里宫外的事儿,如今怕是都看在他眼里了。 想通了这个,萧贵妃不觉面上宽,但话里语气却也没有少喜意:“母妃的确是急了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北边儿那头,心思只怕比九尾狐狸还些。以前在亲王府,她便是从贴身侍女步步爬到了庶妃的位子上,就连东边和南边的,也吃了她不少暗亏,你当你父皇膝下仅你们几个皇子皇女只为着喜好娈……” 想想闻牧毕竟是未事少年,萧贵妃话到嘴边,忽又收了回去,转而说道:“以前在府里头,出生没出生的,只怕叫她暗地里弄没了的还要些,偏她还最得你父皇的宠,几次三番也没捉着她的狐狸尾巴。我原也只把她当了对头,为了防她,便是连你的聪慧也不敢叫显露出来。哪知道,向来默默无声的东边儿,这回却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只怕,我们都把东边那头给看低了。” 萧贵妃嘴角泛起抹冷笑,又道:“平日里只看东边的行止端正,不偏不倚,却原来都是收买人心了,也难怪王嫔和萧淑嫔都向着她。” 因中宫皇后的坤安殿在北、西、南三宫门的东边,故萧贵妃称中宫为东边的。 萧贵妃这番话原也是有缘由的。如今北宫的李贤妃,本是当今天子闻晟幼时在宫里便跟在身边服侍的小宫女,情分长短自然比旁人不同,加之她本就花容月貌,对闻晟的喜好了解甚深,颇工心计,善讨欢喜,又出有二子,因此,虽是身份低微,在亲王府时,她也凭己之力步步攀到了庶妃的位置。 因着李氏出身不比闻晟的其他妻妾,所以最忌旁人得子,便是当时的侧妃方氏,也就是如今的方德妃,都让她暗地里害了儿子。所以,后宫里,说到最尊贵的虽是皇后,但要提到最让人忌惮的,却要数这个李贤妃。 至于萧贵妃,以她的家世,便是做了其他王公贵族的正室也是不差的,可萧家偏偏看中了当时的四皇子闻晟,虽闻晟的生母、也是当时的萧德妃是她亲姑妈,但在闻晟的亲事上,却到底没能斗过当时的中宫王皇后。最后,先帝纸令下,指了正五品翰林学士梅诚玖之女为四皇子正妃,同时又把她指给了闻晟做侧妃。 虽是同日入府,且她家世还在梅氏之上,但名分既定,她在梅王妃跟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幸而她与闻晟之前虽碍着宫中规矩,少有接触,但好歹也有表兄妹的情分在,因此,反倒是她抢在梅王妃之前,怀了子嗣,诞下了大郡主——也就是现在已经出嫁了的大公主闻珏。 自她有了身子,为了固宠,便让自己跟前相貌出众的贴身大丫鬟萧紫云入了闻晟的房。偏偏她自生了闻珏之后,便直再无消息,反到是紫云先生了三皇子闻敛。后来,紫云因生子有功,从侍妾直接升了良娣,从此,她便对紫云生了间隙。 待紫云产下七皇子闻敕之后,萧贵妃待紫云的心思便不如往日,反倒是正妃梅氏,不仅待紫云直亲近,见她诞下闻敕后,还主动跟闻晟提了升其为良姬。 待得闻晟登基,册封后宫的时候,也是梅皇后帮着已有二子的萧良姬说话,萧良姬升嫔时,方能得了个“淑”字的封号,这又比仅单单被册封为嫔的王嫔贵重了分,只她再往前走步,便要到妃了。 故此,萧淑嫔虽是从萧家出来的,与萧贵妃的关系反倒没有和梅皇后来得亲近,便是这次皇后过继闻放,萧贵妃听说,萧淑嫔也只在皇上跟前说尽了好话。 因着以往这些事的缘故,萧贵妃的话,不止是针对了皇后和李贤妃,的,也是冲着萧淑嫔的背主而来。 闻牧自是知道萧贵妃的心结,只是做儿子的对这种后宫争宠却实在是讲不上什么话,故他只在旁边坐了,同是副同仇敌忾、心情沉重的表情。如此,倒是把萧贵妃讨欢了心,觉着儿子少年老成的表情甚是有趣和贴心。 于是,她不禁又转忧为喜,笑道:“虽你父皇那儿现下不会定了主意,但我们这边儿到底是要小心着些,谁知道别人会不会起了祸害之心?便是你殿里的人手,也得要添几个。” 闻牧听了,却是面色微变,倏地收回了手。 他正待开口,只听萧贵妃又道:“这主意母妃是早拿定了的,你也别再说那些个用不惯宦人的借口了。母妃虽没往你殿里去,却也知道,你近前服侍的内侍如今竟是少的可怜,难道除了那个常秀,其他的太监便都是死人不成?” 说到最后,萧贵妃已是满面严肃,就连自称也都变成了“我”。 “我如今虽是少管你,可也不能什么都由了你性子去,你当我不知道你殿里的那些事儿吗?那个常秀,服侍的你喜欢也就罢了,可前段日子,不仅惹得你生气,你生日那会子,竟还为了他去跟你皇奶奶撒谎。若不是你皇奶奶跟前的人亲眼看到那常秀在你外间榻上睡着,我都不知道你竟这么宠着个奴才。你当初即是说他病了,怎么就没移出屋去?竟有病倒的奴才在主子房里睡觉的道理了?到底是他不懂规矩,还是你故意对皇奶奶说了谎?” 见闻牧被自己番话说得不出声,萧贵妃又缓了缓语气,道:“母妃素知你是个有心数的,虽说用惯了个奴才,平时宠着点也是有的,可若叫个奴才的事儿牵到主子头上,那就过火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那个常秀,早晚是要打发掉的。” 闻牧听了前面的话,原想分辨,待发觉萧贵妃后来的话中不仅带了怒意,是对常秀生了嫌隙,便知道此时若再说些什么,反倒容易惹得她加迁怒。 于是,等贵妃话说完,他便只做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连声道“是”。只他面儿上虽是不显,心里却是暗怨,也不知那天是太后跟前的谁去了殿里,竟连自己替常秀佯告病假的事情都给挖了出来。 萧贵妃见闻牧的样子,又想着独子的聪慧敏锐似乎甚从前,到底不忍过于苛责,于是,便把话又转到给昭阳殿添人手的事情上去了。 听到萧贵妃说要从司礼监要些宫人过来,闻牧略思考,便道:“其实,也不用添人,每殿的人手自有定数,娘娘见着我跟前的人少,不过是因为我把跟前的人都打发了。娘娘若是不放心,只从昭阳殿下面的小太监中选几个人出来便是,左右他们也不过是干些跑腿零碎的活儿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4 ,若是真郑重其事的到司礼监去要宫人,倒显得我们这边不懂规矩,有些招摇了。况且,眼下这情势,新进的宫人,娘娘就能放得了心吗?” 闻牧的话自有几分道理,萧贵妃听了,也微微点头,可转而想,她又道:“前些日子,你殿里不是打发了个小太监?既是少了个人,补齐人手也是应该的。至于说从下面选几个近身侍候的,既你不想再要外人,按你说的去办便是。” 本不是大的事儿,母子俩说完这些,又讲了会子闲话,闻牧在吃了几块桂花糕后,便带着柳穗儿离开了飞霞殿。 第十七章 待红玉送两人出了殿门,直侍立在旁的刘尚仪方上前对贵妃说道:“娘娘也该放宽心了,殿下眼见着大了,学业认真,处事方正,又常在圣人跟前增长见闻,眼界倒是愈发宽了。” 萧贵妃摆摆手,接过刘尚仪递过的镂空鎏金球香囊,先是凑在鼻下闻了闻,方才道:“年岁大了,可也会跟人玩心眼子了,就说那个常秀,本宫原也以为是个好的,可你听听那些事儿,太后赏的东西,他也能给了那么个玩意儿用……” 刘尚仪笑着将绿裳送来的茶端上茶几,又转身宽慰道:“不过是个贴身太监,娘娘想要打发,随时也就打发了,何必为这个发气,不过是殿下难得有个喜欢的内侍,宠着些罢了,都是小孩子家家的顽性。” 萧贵妃点头,又将香囊还与刘尚仪,道:“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些个脾性,闻不得香、近不得臭,倒比般皇家子孙精贵些。” 刘尚仪先是将香囊收于袖内,然后方抬头说道:“娘娘这话说的,殿下承了老祖宗的气韵,自是比般皇子要精贵些。想整个后宫,又有谁能比得上娘娘您的家世底蕴,萧家五百年世族传承,虽娘娘这支并非嫡脉,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圣人他老祖宗,以前也是要看着萧家……” “刘尚仪!” 萧贵妃声呵斥打断了刘尚仪未完的话,又看看垂首立在下方的绿裳,然后方语气放缓地说道:“萧家传承再久,再是簪缨世家,那也是皇上的臣子、烈朝的子民,以后,万不可在宫内说这等大不敬之语。” 见刘尚仪被自己句话斥得静若寒蝉,萧贵妃挥了挥手,便只让她和绿裳都下去了。 再是世族门阀,她姑姑当年没当上皇后,她自己当年被立为侧妃,同是传承数百年的柳家、朱家,在皇上登基初始,就被抄了个满门。 簪缨世家,若没有数代人苦心经营,若没有族中智者殚心竭虑,到最后,谁又会知道是个什么结局?刘尚仪虽是萧家世仆,但到底,还是见识浅薄了。 …… 闻牧在萧贵妃那儿受了敲打,从飞霞殿出来时,心情便有点不大好,他带着柳穗儿只埋头向前走,也不说话,直到走近棵松树下,却突然被树上蹿下的个白影儿吓了跳。仔细看,原来是萧贵妃跟前那只甚是得宠的猫儿——玉坠儿,然后树上又是阵晃动,闻牧抬头,便见个棕色的人影立在树上。 那人见底下的人看见自己,便个纵身,跳了下来。闻牧望去,却是个十五六岁的英气少年。 跟在闻牧后面的柳穗儿正待上前呵斥,那个少年已是单膝跪了下来,道:“大内侍卫顾长庭叩见五皇子,不知皇子驾到,有冒犯,还请恕罪。” 闻牧本是肚儿的恼,这会儿被这么突然惊,气性霎时消了不少,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也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却是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且态度不卑不亢,他顿时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便开口问道:“你叫顾长庭么?怎么不在当值,却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顾长庭跪答道:“因贵妃娘娘的猫跑到树上不敢下来,飞霞殿的人便打发我过来捉猫了。” 闻牧点点头,道:“起来吧,看你年岁也不大,便已能在宫里当值,想来武功是很好了。” 顾长庭起身后,虽是垂首,但身姿却甚是挺立,即便是低着头,他也能看到闻牧的头顶,不敢冲撞贵人,他只把眼睛使劲往自己衣襟处瞧了,然后答道:“长庭直跟随师傅习武,师傅见长庭功夫还能用,便荐了长庭到宫里当值。” “那你师傅又是谁?”闻牧有些好奇地问道。 “师傅姓名上卫下枫。” “原来是他!”闻牧听了,方知道这个顾长庭原来却是大内侍卫、御林军统领卫枫的弟子。 想到贵妃说要给他殿里增派人手,虽然他拒了宫人,但是对于这种年少的大内侍卫,他还是颇有兴味的。想了想,他便对顾长庭道:“看你功夫很好,赶明儿到昭阳殿当值可好,本宫那里少有你这般年纪的侍卫,平日里总觉得闷了些!” 那顾长庭也不推辞,只应道:“承蒙五皇子厚爱,长庭自当尽心尽力,只是……” “那你赶明儿就到本宫殿里来吧,其他事情我自会与人分说的。”闻牧笑眯眯地打断他,脸上已是再不见先前的恼火。 这大概是他今儿到现在,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却说常秀带人领了中宫的赏,回到昭阳殿后先去回了吴尚宫,再去寻闻牧时,却不见人在殿里,问了门口当值的太监,只说是五皇子被贵妃娘娘唤去了,他本想跟着去寻,待问清楚五皇子身边跟值的是柳穗儿,便又止了脚步。稍稍思忖,他还是出了门,却不再是往飞霞殿的方向。 等到常秀再回到昭阳殿时,却又在回廊上碰着了端着盘子的柳穗儿,柳穗儿见着他,先是脸惊喜,然后把盘子往他手里塞,接着又把他拉到边的拐角去了。 “小秀子,小秀子,求你件事儿,刚刚你不在了,正好娘娘着人来叫主子,主子寻不见你,便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只得跟他回说你去中宫领赏了,可没敢讲是我把自己的差事硬抵了你,待会儿主子要是问起,你只应着是帮人带的,可千万别说是我赖给你的事儿啊!”柳穗儿双手合拢,只副求菩萨拜佛的样子。 见着柳穗儿这副表情,常秀原纵是有再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做副无奈状的点了点头。 柳穗儿见他应了,便又是脸高兴,道:“我先前抢了你端盘子的事儿,现在再还你,我也不耽误你事儿了。” 她正待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了什么,便侧头凑近常秀身边,道:“今儿娘娘好像对主子说我们殿人手不够,要进新人了,你要得空,向主子打听打听,可定要选几个好看好玩好相处的啊!” 常秀听她后面的话说得越发没了规矩,只轻蹙眉头,道:“主子的事儿,哪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进不进人,与我们也无太大干系,只要把自己事情做好,也就万事大吉了!” 柳穗儿听了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5 ,却是小嘴微撅,说道:“就知道小常公公是个最守礼的,点趣儿也没有,你想,要是来了几个有趣的人,那殿里不就热闹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跟姑姑那儿回话去了。” 说着,也不等常秀应话,她便路小跑着走了,只剩常秀人,端了盘子在回廊里,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发呆。 待常秀端了盘子进屋,就见闻牧正个人坐在桌边打棋谱,闻牧见了是他,张口便问:“下午没见人影儿,跑哪去了?也不打声招呼的。” 常秀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边,又将盘子里碟子果脯摆上桌,然后方应道:“原是替人到中宫去领赏赐,想也不过会儿,便没跟殿下说,哪知道回来就不见殿下人影儿了,瞅着难得有空,后来又去了常公公那儿趟。” 说完,他脸上又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涵秀真是年也难得能空几回下午了。” 闻牧听了,却是捉过他的手,慢慢搓了起来。 “你身子本就寒,不过才九月里的天,你便见不得冷风了,出去下午,果然没见你身上出半点儿汗,手心都是冰凉。” 常秀没把手抽回,只任闻牧捉了,嘴上却道:“先还说有蚊子,现又说天气凉,也就殿下说话,指哪儿到哪儿。” 见闻牧只擒着他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他又道:“本是奴才,哪那么娇贵的,只不过是这个体性,习惯也就好了。不然,到了冬天,涵秀也别出门了,只窝在被窝里得了。” 闻牧听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儿遇什么喜事了?竟会说笑话给人听了,难得你能开这金口。” 常秀却是把抽回了手,又将双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道:“原来在殿下眼里,涵秀却是个连笑话也不会讲的人,难怪柳穗儿总说我成天只副表情了。” 见常秀都快把自己脸给拍红了,闻牧只得又捉过他的手,好笑又好气道:“你听她说的那些瞎话做什么,便是没有表情,只拍脸就会有了吗?那唱戏的人表情,岂不是要脸都被拍肿了?” 常秀听了,却是嘴角弯,露出抹清浅的微笑,白生生的小脸顿时显得生动起来:“难怪主子说常秀不会说笑话,原来是主子的笑话太了,便也不把涵秀的笑话当笑话看了。” 闻牧只觉常秀今天的表情分外动人,便也跟着笑道:“你若喜欢听,主子以后说些笑话给你听便是了。” 常秀听了,脸上只做副略带羞怯的表情,直被闻牧捉着的手也不由地缩了回去。 闻牧见他这般,面上只是笑眯眯的,过了会儿,却听他突地问道:“今儿去中宫,见着那边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常秀先没反应过来,跟着方才道:“什么动静?中宫那边儿片喜气洋洋,就象喜鹊都到那儿筑窝了样。” 闻牧沉吟了片刻,说道:“听说二哥最近和中宫那边儿走的很近,经常出入坤安宫给皇后请安。” 常秀却是歪着脑袋,想了下,才又答道:“二皇子和四皇子向亲近,会常去中宫也不奇怪。今儿去倒是没见着两位殿下,我只在那里找了中宫的首领太监安海公公,领了东西就回来了。” 闻牧听了,只眨了眨眼,然后便道:“这倒是,原也不指望你去趟就能听到些什么,到是我问了。” 说着,他忽又笑出声来,道:“今儿你没去娘娘那儿倒是可惜了,回来的时候,我在那边碰见个极有趣的人,年岁也不大,功夫却很好。不过,我已跟他说了,叫他赶明儿到这边来当值,到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常秀弯腰端起托盘中的个玉盏递给闻牧,只轻笑道:“涵秀也想赶紧看到呢,殿下看中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 顿了顿,他又道:“听柳穗儿说,昭阳殿里要进人手,难不成殿下说的这人就是其中之?主子可知道还要进些什么人?” 听到常秀的话,闻牧先是拿眼瞅了他下,然后方道:“这倒不是,这人是我自己看中的,与娘娘说的进人无干。这次也不进什么外人,只是上次如顺出去了,需要补个人进来而已。” 说到这里,他又瞅了常秀眼,道:“殿里的人嘴碎,原是管事太监没做好的缘故,本想就着娘娘说要进人的机会,把李达给换了,只我后来想,管事太监责任可大可小,现下这时候,因着立储,宫里头乱得慌,正是要小心人眼杂。况且,李达他现在面儿上既还怯着你,且你又已知道他的底细,小心防着他,倒比新进个不明就里的管事人要强些,所以,我便也没在娘娘跟前提了。” 说着,他又深看了常秀眼,嘴角微翘,道:“我的意思,涵秀可明白?” 常秀先只安静听着闻牧说话,待听到他问这句,脸上顿时起了抹绯红,脑袋也不由低了下去。 “这点子小事,还叫主子挂念,涵秀省得。” 到底,他暗里给李达上眼药的事情,还是叫五皇子给察觉了。 “又不是骂你,这幅表情做什么。”闻牧见他这般,只笑着又拿手在他脸上轻捏了下。 “既你不喜欢李达,叫主子知道,也不是什么外事,你若事事瞒着我,那才叫我挂心呢!” 闻牧虽未用劲,常秀白净的小脸上却仍是被他按下了个指印。听得他话,常秀并未作答,只是却将头垂得低。 从闻牧的方向望去,只觉他眉尖的那米痣,似乎都显得愈发殷红了。 第十八章 昭阳殿要进新人,本不与常秀相干,况且只进个人,原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可因拗不过柳穗儿,李达带人进来的时候,常秀也被她拉了在门口观望。 远远的,他便发现那个侍人有点眼熟,等那人走近了,他稍稍怔了怔,然后却是主动走上前,先是和李达打了招呼,然后微翘唇角,对那人喊道:“安德师兄。” 原来,那个宦官却是和常秀起进宫,又起在常贵处受训的师兄弟。当时分派人手的时候,这个安德也跟着常贵起到过飞霞殿,只是后来跑去喊来了常秀以后,又被常贵带回了司礼监。之后,他便直跟着常贵,再没被指派到其他殿里去。 常秀上回到常贵那儿去,也曾见过安德次,既是个师傅带出来的,这会儿见了面,他自然少不得要先打个招呼。 安德见到常秀,也是眼睛亮,后来虽不经常打交道,但他与常秀到底曾起吃住过半年,况且还是个门子里出来的。到了新地方,却能见到熟人,他自然也十分高兴。 况且,安德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在五皇子处似乎很有几分体面,因此他脸上的笑容比往日了些亲切,只是因有李达带着,他也不敢同常秀说,只向他打了个招呼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6 ,然后就跟着李达去了副殿。 柳穗儿见人走了,这才上前脆声问道:“那人你认识吗?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 常秀点头应道:“以前同在贵公公处受训,比旁人总是了几分熟络。” 他原本还准备应付柳穗儿接下去的问话,没想到柳穗儿却反常态地没有再啰嗦,只是眼睛眨了几下,嘟了个小嘴说道:“你定没和主子说过,这次竟只进了个新人,点都不好玩儿,除了这个安海,其他竟都是殿里原先的人。” 常秀听了,只无奈轻笑:“又不是来陪你玩的,要好玩做什么?不想着伺候主子,成天想着顽,小心叫姑姑听见,又要说你说话没个分寸。” 柳穗儿却是把大眼睛瞪,道:“就我们俩人,你不说,我不说,姑姑哪知道我说什么了,偏你最会乌鸦嘴!” 说完又咕囔句:“比我还小,偏比我还老成,真没意思!” 常秀被柳穗儿轻啐,只是眯了下眼睛,却再不愿同她抬杠。 只因之前闻牧跟前内侍不,柳穗儿从来都找常秀说话,偏她年纪大些,又是女孩子,性格爱娇,说话间向来爱胡搅蛮缠、抢白夺话,常秀性格好,平日里也让着她。 这次五皇子跟前了新侍,常秀心里倒是暗暗觉得,了新人也是好事,至少,又有其他人可以让柳穗儿缠去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柳穗儿便和新提上来的人混到起去了,只是不知为何,她找得最的却是安德,到把安德闹得有好几次在常秀面前连连叫苦,直道弄不明白这柳穗儿姑娘是看上自己哪点儿了,只把戏弄自己当了玩儿。 常秀自然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只安慰安德,这个姑娘向便是这样。许是因为个门子里出来的,又经常向常秀诉苦,安德和常秀的关系倒是越发好了起来。便是闻牧,知道了常秀有个交好的师兄,对安德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不日,那个顾长庭也到了昭阳殿当值,对此,最高兴的自然数闻牧。 闻牧也习武,但因皇家子孙习武只在健体强身,他的武艺虽说在众皇子中还算不错,但与武功精专的顾长庭比起来,显然就只能算是花拳绣腿了。少年好动,加上年纪又差不了几岁,因此,接下来的段日子里,闻牧只要得了空,便会带着常秀找上顾长庭去切磋武艺。 那顾长庭虽得了师傅的耳提面命,在宫里当值要万事谨慎小心,但他本也就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加上人又刚直,虽知道和自己对练的是宫里的皇子,但却从不像其他侍卫那样对闻牧处处容让。 几次拳脚下来,闻牧身上常常是青块紫块,偏他性子倔强,即便受了伤也不对旁人讲,反倒越发往顾长庭那儿跑,只把跟在他身边的常秀看得心颤不已。不过,也正因如此,那顾长庭对闻牧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皇子却是越来越敬佩,只觉这个五皇子性格弘毅,心怀宽达,竟是少有的坚忍峻拔之人。 见的机会了,顾长庭自然也就慢慢熟悉了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常秀。顾长庭性子向来刚毅爽直,最见不得怯怯懦懦、阿主奉上的人,偏常秀本就文弱,再加上天气渐凉、身体怯寒,故每次闻牧和顾长庭两人在庭院里高来高去,他却只能抱了两人的衣服在旁边颤颤巍巍地着。 顾长庭见惯了这番场景,只觉得这个宦人实在是怯弱得紧。他以前也曾听说五皇子跟前有个七窍玲珑、极受宠爱的太监,如今近看了,却只觉着这个内侍除了相貌秀美、性格乖巧之外,实在找不出能让五皇子爱不离身的长处。因此,他把常秀当了般阿谀奉承的宦人,每次见了常秀,便只是皱眉的次数些。 常秀向来细心入微、善察人心,几次见面,就发现这个顾长庭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只他性子向来清冷,不是自己在意的人,也就不会太做理会,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凉,他身子越来越寒,人便也跟着越来越懒,因此,每次见了顾长庭,他也只做微微点头,并不话。 况且,常秀少也怨着顾长庭不顾情面,每次都将五皇子弄得浑身青紫。虽只是些皮外伤,五皇子自个儿都不甚在意,但他每每见了,却都是心惊胆颤。 五皇子自个儿愿意浑身是伤,不代表贵妃娘娘也愿意见着皇子这幅样子,只因主子发了话,常秀对此也只能小心帮着瞒了。不敢怪主子,这怨气自然便转到了始作俑者身上,因此,他对顾长庭的态度是冷淡。便是有几次,闻牧嘱了他与顾长庭亲厚些,他先也只是淡淡应了,但过后,却仍是副清清冷冷、绝不话的模样。 相处年,闻牧自然知道自己这个近侍的性子,只是上个冬天他还没太注意,眼下他才发现,原来,越是近了冬季,他的这个近侍便越是不太爱理人,清冷的模样却是发挥到了极至。不过,自从上次发作过常秀回以后,他对常秀的性子倒是顺着些了,因此,对于常秀冷淡顾长庭,他讲了几回,但见常秀虽不做反驳,行事却依然故我,之后便也不再提了,只落得常秀和顾长庭两人的关系,却是越发僵硬起来。 时间转眼便入了腊月,为了过年,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昭阳殿自不例外,便是身为闻牧近侍的常秀,也在得空的时候,被差遣着做了不少事儿。 这日,闻牧午睡起来,见服侍的宫人不是常秀,便顺口问了句缘由,近前的宦官如海答说常秀刚被人叫去了副殿。 因是已近正月,便是崇学馆也早停了课,起身后,闻牧甚觉无聊,想了想反正无事,也没让人去传常秀,只自己晃晃悠悠,往副殿那边寻人去了。 路过间屋子,闻牧忽听里面传来阵熟悉的娇笑声,便知是柳穗儿在这儿。他知道柳穗儿平日里性子活泼好动,喜在殿里串东串西,消息最是灵通,便准备进去问她知不知道常秀在哪儿。 手刚抬起准备敲门,却听里面的柳穗儿说道:“这么说,那人真是二殿下跟前的了?” 闻言,闻牧顿时停住了手下的动作,只在门口立住了。 只听里面传来另人的声音,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小点声,你倒是小点声。” 然后,那声音又低了几分,道:“那天你见着的小弦子,原是同我个门子里出来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来找我,可他给的东西,我怎么敢要?二皇子的生母王嫔,虽说身份不如咱们娘娘,但二皇子向来与四皇子交好,如今说来也算是中宫那边儿的人。我和小弦子现在是各为其主,真收了他东西,若是被主子知道,便是没什么事儿,到时怕也说不清了,他那东西我哪敢要?小祖宗,您能不能别再提这事儿了,你想等着看我被拨皮抽筋吗?” 闻牧听出,说话的人是常秀的师兄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7 安德。 柳穗儿咯咯笑了阵,才说道:“偏你说得那么吓人,像是真的般,你又亲眼见过人被拨皮抽筋了不成?” 那安德干笑着道:“只是听师傅见天里用这个吓唬我们,听常了便也就当真了。甭管有没有见过,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姑奶奶,这事你往后可别再提了,不然,我这可是跳江也洗不清了。” 柳穗儿又道:“听你胡说,常秀和你也是个门子里出来的,怎么就没见这个小弦子来找过他?” 安德有些不以为然地答道:“他如今是五皇子的贴身大太监,般人自然不入他眼,况且,你又不是时刻跟他在块儿,怎就知道小弦子没来找过他?” 柳穗儿听了,这次却没反驳,只突然叹了口气,道:“怎也不见有人给我送东西呢?好歹我来的也比你早吧,便是那么银子摆我眼前让我瞅瞅,也是好的啊!你说,你只是个不起眼儿的太监,都有人忙着给你送东送西的,这要是给我,又该送少啊!” 安德却是声嗤笑,道:“给你你也不敢要,少做梦了,亏你还是个官家里出来的小姐,竟整日想着这些个。” 柳穗儿却像没听见,仍是用神游的口气叹道:“不起眼的都给那沉沉荷包,起眼儿的、得宠的,即便没有其他殿里人来找,想来也不知道有少人巴结了。这么想想,我都觉得飘起来了。”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过来会儿,才听到安德的声音道:“也不定是见人就给的,就算是起眼儿的、得宠的,给了也不定都敢收啊!也就你成天里会做这些白日梦了,你当是人家撒银子呢?” “所以说,是有的收有的不收了?”柳穗儿话说完,不待安德答话,语气却又是转,颇为委屈地道:“人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嘛,说说都不行吗?亏你刚才还说我是官家里出来的小姐,也没见你尊重我这个小姐嗳!” 安德似乎也十分了解这位姑娘嘴上的厉害,只凑趣笑道:“你要看银子,这过年的赏赐、年俸还不够你看吗?偏又来没事找事儿瞎咧咧。” “可是那也不啊!对了,好像是不是每个人的年俸和赏赐都不样?我今年才进来的,刚领了年赏,怎么看着好像比杏儿了些?” “本就是按品级来的,况且还有各主子打的赏,自然不样。我听说娘娘那边儿给你的东西便是我们没有的,你也好意思问我,别不是来寒碜我吧?” “哪有?人家真的不太知道嘛!又不好问人的,偏巧和你熟点儿,不就顺便问问你了,况且,我的东西原也不是最的。那天见着常秀袖里拉下个玉玲珑,原想抢过来玩几天,他却说是主子赏的,不敢随便给人,”柳穗儿突然又叹了口气,道:“要是也有人赏我那好东西该有好啊,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过那么精致的呢,好眼馋、好羡慕啊!” 又过了半天,才听见里面安德的声音道:“原也是这样,常跟在主子们身边的,赏赐自然也就些。人分三六九等,赏的东西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不过,即便是跟着主子,也不见得全是好的,少都要担着点儿风险。没来昭阳殿之前,我就听说,大皇子那儿的跟班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个了,我们主子脾气还算好的,可不也动过怒?见天里想着赏,可赏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按我师傅的话说就是,在这宫里头,先保住自己安稳才是个正经儿!” “又是你师傅说,你倒把你师傅的话当金玉良言了,难道你还想当了第二个贵公公不成?” 那安德却是笑,道:“想自然是想的,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在宫里头当差,图的不就是能混到个被人抬举、被人伺候的位置?那可是般的朝臣看到也得恭恭敬敬的人。可你看那些个大公公们,哪个不是摸爬滚打几十年,不知经历了少事儿的,我们这些小太监,距离还远着呢!” 柳穗儿又是欢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志向,未来的安大公公,奴婢先在这儿给你行礼了。” 说着,她又是阵大笑,笑了半会儿,才止住道:“对了,先前你说你和常秀是个门子里出来的,怎么他比你小,反倒比你先出的门?难不成是你太笨了,师傅不让出师?” 安德只是副不以为然的口气,道:“这次你可说错了,当初在飞霞殿,师傅可是先带了我去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柳穗儿口打断:“骗人,当初要是你先来的,那怎么这会子却是常秀在这儿!” “我的小姑奶奶,您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安德显然已是很习惯柳穗儿的脾气了,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 “当初师傅是准备把我给飞霞殿的,可谁知贵妃娘娘那会儿正好要给牧主子找个机灵点儿的近侍,于是师傅便另荐了常秀,然后,又把我给带了回去。我哪敢在您面前骗人啊!” “谁让你说话不说清楚的!”柳穗儿反用副理直气壮的口吻道:“况且我原也没说错,本就是你太笨了,没常秀机灵,你师傅才带你回去,没让你出师的。”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道:“我柳穗儿姑娘讲的话,什么时候出过错,偏你还要和我争。” 说着,她突然道:“拿来!” 安德甚是奇怪,问道:“这没头没脑儿的,拿什么给你?” “哼,当我不知道,常秀最是聪明伶俐,当初既是占了你的活儿,这会子你来了,他自然不免要高看你,谢礼总是有的吧?况且,你如今同他又是极好的,眼下要过年了,他定是给了你不少好玩的东西吧!”柳穗儿的语气似乎因安德有事儿瞒她而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这回,安德却是没立刻回话,屋子里静了半晌,才又传出他的声音,道:“偏你最会想,他也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赏的东西又不是能随便给人的,哪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 闻牧听到这儿,嘴角却是渐渐扬了起来,他也不进去找柳穗儿了,只又转了身,缓缓地往来路走去。 第十九章 闻牧走后,却没有听到安德和柳穗儿之后的对话。 因着柳穗儿的话里话外都透着自己比不过常秀的意思,到了最后,安海忽然冷哼道:“他便是个伶俐人,能讨师傅好,能得主子宠,可他毕竟是个无根之人,你见着他现在风光,临老了,说不得怎么凄惨呢!” “这话怎么讲?”其实,柳穗儿想问的是,太监不都是无根之人吗?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不成?但她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这样的话到底还是问不出口来。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安海回过神来,只是摇了摇头,之后柳穗儿再问,却是都被他拿话岔开了。 原来,太监在净身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8 时,割下的物件儿会被|操手师傅装进个石灰粉盒里,是为着防腐,二是为了吸收其中的血液水分,使那物件儿保持干燥。等到了时候,用湿布把那物件儿揩抹干净,再在香油中浸泡若干时辰,等油浸透了,便装进个有着丝棉衬里的小木匣中,密封包裹,择黄道吉日,送进净身者的家祠,放在正梁上,又或者将木匣交由净身者自己保管。待太监将来老死,遗体入殓时,还须把这“不文之物”取出缝在死者私|处,使死者恢复原身,如此,方可在九幽地府,有面目见祖先父母。 入宫的宦人,般分为三类,是家人卖于宫内的,是自卖其身的,还有种,便是如常秀这般,罚没入宫的。都是挨刀子的事儿,前两者若想净身时受点关照,净身之后恢复得好,自是得出些银钱打点。至于如常秀这般罚没宫中的,虽是家里头犯了事,但因着有记录在案,操手师傅反而怕不小心把人弄没了不好向上面交代,反倒是要比平时仔细些。但是,也因为是罚没入宫的,割去的那物件儿,却不会有师傅给特地做保存了。 罚没入宫本是惩罚,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是罚中之罚,皇帝当初对柳家下的旨意,看似给柳家年幼的孩童留了条生路,实际上,这暗里头的阴毒却是外人所未为可知的。 柳穗儿见在安海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只得怏怏作罢,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便就散开了。 却说常秀回来,听人说五皇子找自己,这会儿正在书房里,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进了门却见五皇子极是悠闲地坐在那儿,手里拿了份折子在瞧,常秀知道这折子是皇上平日里让人誊抄下来,布给皇子们的功课,如今皇子们能否得皇上青眼,便全在对这些折子的应答上。因此他也没上前打搅,只又转身轻声叫门口的宫女端了碗银耳羹过来。 常秀冬天里极是畏寒,只出趟门,便已冻得嘴唇发紫,即使他身上衣服穿得鼓鼓囊囊,却仍御不了寒。他虽极力想不发出声响,但呵出的气儿似乎都带了颤抖。 闻牧本就是习武之身,耳目聪明得很,忽然觉得旁边似有微微动静,便抬头去瞧,却见自己的小内侍穿得像个年画上的大福宝宝般,正低着头对自己双手呵气。虽然见过常秀这副畏寒的模样也不是次两次,但往日里那么玲珑剔透的个小人儿,如今却做了这副样子,每次只把他看得不禁暗笑连连。 常秀自是不知五皇子是怎么瞧他的,他眼下正忙活着自己冻得僵直的手指,刚才路小跑回来也没让他身上回热,反是觉着脸上、手上被风吹得生疼。 突然,他只觉个热呼呼的东西贴到自己脸上,唬得他面上惊,抬头看,却是五皇子手里拿了个小暖炉贴在他的脸上。 闻牧见了他吃惊的模样,只轻轻笑,然后拉过他双手,将暖炉塞他手心里,说道:“知道你要回来了,肯定又冻得不行,特地叫人先烧了手暖,你这回来,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常秀接了暖炉,先往两边面颊上贴了贴,等生白的小脸儿焐得泛红,才又将暖炉放了下来,双手盘起。 等身上回了暖,他才对笑盈盈在他面前的闻牧说道:“叫殿下挂念了,也不过出去小会儿,哪想天气竟这般凉,涵秀怕是和夏、冬犯冲的,夏天招蚊虫喜欢,冬天招寒风喜欢。” 闻牧听他这话说得有趣,便笑道:“哪有你这般说法的,难不成冬天里别人和你走起,寒风便只吹你了不成?” 常秀却是把眼睛弯了道弧线,只应道:“寒风吹不吹别人,涵秀是不知道,不过涵秀冷不冷,自己却是最清楚。每次同旁人起行走,只见着冻得最不行的便只有涵秀了。也不知道涵秀是太招寒风喜欢了,还是太不招寒风喜欢了,感觉帮子人,冻到的好像只我个。” 正说着,先前被常秀遣去端银耳羹的那个宫女走了进来,常秀忙将手里的暖炉塞进怀里,又接了宫女手中的托盘,将盘子放到桌上,双手从里面端起碗递给闻牧,道:“刚才见殿下在做功课,想来这会儿也该累了,先歇会儿吧!” 闻牧瞧了,却是不接他手里的碗,只从那碗里舀了勺羹,先是放了嘴边,然后眨眨眼睛,露齿笑,突然手上转了个弯儿,竟又将勺子送到了常秀的嘴边。 常秀见了,自然知道这是让他吃的,他原也在闻牧吃东西时先行尝过,但那时不过是为了试温,而且也从没叫闻牧给喂过。 闻牧这突然的动作,让他先是愣了下,然后,回头瞅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又把眼睛微微睁大看了下闻牧,接着才将头往前伸了些,张口将勺子抿进嘴里。等闻牧抽回勺子,常秀已是嘴角微翘,便是连眼睛也眯了起来,双毛茸茸的睫毛刷刷地挠得闻牧心里直痒痒。 “很好吃吗?”闻牧笑看了常秀,又挖了勺塞自己嘴里,半晌,只啧啧嘴道:“果然比往日增味了不少。” 常秀听了,不知怎么,脸色红,竟不由的伸出只手要去抢闻牧手中的勺子。闻牧自不是让,只抬高了手,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往日都是你伺候主子,今日难得让主子服侍下你,到有什么好害羞的。” 常秀见了,只无奈地轻瞪了下闻牧,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轻声道:“偏主子最会闹腾,也不怕旁人瞧见。” “闹不闹腾,自有我说了算,你又理旁人做什么!”闻牧又从碗里挖了勺羹塞他嘴里,道:“见你冻得可怜,便是主子赏你暖暖身子也不成吗?” 说完以后,却又塞了勺进自己嘴里,表情有说不出的得意。 常秀深知这小主子的脾气是只要拿定主意,就从不听人劝的,只得任他你口我口的喂了自己,等碗羹见了底,他已是连颈项间都红了圈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被粥热的,还是被闻牧的举动羞得。 闻牧见了,却只觉好。他表情甚是满意地说:“碗羹下去,面色果然好了不少。” 说着,他又伸手在常秀脸上摸了摸,接着道:“便是脸也热了,这会子倒叫我找着给你祛寒的好法子了。” 因知着闻牧是越理越闹的,常秀也不敢答理他,只低了头收拾手里的空碗。闻牧嘴上虽没个正经儿,心里却是清楚,这会儿功夫,又把这个小近侍给弄羞恼了,只他也不在意,仍是在旁边自说自话,逗弄常秀。 常秀被闻牧逗急了,连眼底都泛了层水光,抵不过主子,他便只能快快收了东西,也不传外面人进来收拾,直接端了个盘子,推了门就跑,却把闻牧在身后看得是有趣,又是阵大笑了起来。 门口守门的小太监见主子这般高兴,虽不知道所为何事,心里却不禁嘀咕着:也不晓得这个小常公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29 公使了什么法子,怎么总是能逗了主子开心,心下对常秀不禁很是羡慕,只觉这人果然不愧为“昭阳殿二宝”之,到底比自己这些个普通太监了些的门道。 到了晚上,常秀照常在外间当值,他原就怯寒,自从进了腊月,天气愈加阴冷,偶尔还会飘些小雪花,即便屋子里烧了暖炉,他也只觉被窝里片冰凉。他将全身蜷缩成团,却又觉得似乎贴在身上的每部分都是冰的,于是,只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闻牧已连续几日听了常秀在外面翻来覆去的动静,忍了几日,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只起身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径自走到常秀榻前。 常秀本就没睡眠,乍睁眼,猛然见跟前立了个人影儿,先是吓了跳,待看清是闻牧,才连忙坐起身,从榻上起来,问道:“殿下要起夜吗?” 闻牧不答话,只牵了他冰凉的小手,然后带着他往里面走,常秀脸疑惑,也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只跟着路走到主子床前。 待两人在闻牧床前定,便见闻牧先脱鞋上了床,然后又爬到床里,盖上被子,掀开被子的另角,然后眼睛晶亮地望向常秀。 常秀这才反应过来,五皇子竟是要自己上床同他起睡,顿时,他因夜里起来而冻得发白的小脸显得加苍白,白的几近透明,他不由想往后退,却又被主子紧紧抓住了手,正是进退不得。 “你想冻死吗?还不上来?”闻牧双眼瞪,原本晶亮的大眼加炯炯有神地盯向自己的小内侍。 “若让人知道,涵秀只有死的份儿,求殿下饶了涵秀,涵秀不敢的。”见主子不放手,常秀话里已是带上了哭腔。 “你不说,我不说,这大夜里的,谁会知道?任你在外面冻得翻来覆去,搅得人不得安宁,还不如先把你哄睡了。”闻牧说起话来也是振振有词。 “涵秀再不敢惊了殿下,求殿下放涵秀回去吧!”说话间,常秀眼睛都快红了。 “等你夜里冻得睡不着,明天连侍候人的精神都没有了吗?” 闻牧把将常秀拉到床上,不等他挣扎,便用自己的胳膊紧紧锁住他的身子,又轻声安慰道:“不要紧的,明天早起来就是。况且,白天里我不唤人,也没人敢进来内室,你只安心在这儿睡了吧。连着几个晚上听你那儿的动静,早就想叫你过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在床上都已窝着那么长时间了,身上还这么冰凉,难怪去年冬天里,只见你长个子,不见你长肉,怕不就是冷了睡不眠闹的。” 常秀这年里虽是很长了些个子,但在闻牧面前到底还是瘦小,加上闻牧平日里习武健身,力气自不是文文秀秀的常秀可比的。 挣扎不过,又不能叫人,既羞又怕之下,常秀便只能窝在闻牧怀里不敢动弹,小脑袋是吓得不敢抬起来看人。 闻牧拉了常秀上床,只觉怀里似偎了个寒玉般的身子,虽是隔着衣服,可却还能感觉到浑身的寒气,尤其是那双小脚,被他压在自己的小腿之间,隔着两人的衣服,还能冰得他颤。如此,他心里又不由暗喜,自己的做法果然是对的,想来,身边儿这小人儿果然是冻得不轻。 感觉怀中人吓得僵直着动不敢动,闻牧不禁轻笑道:“如此倒好,我身子带火,夏天里最是怕热,有你这么个天然冰块儿在身边儿,倒是不愁降不了温的。你身子属寒,冬天里极是怕冷,依着我也算是得了个天然暖炉。全天下怕是再找不着像我们这般合契的了。” 常秀听了,只紧攥着拳头,却不发点儿声音,闻牧知他这会儿到底放不开,便也只闭着眼睛搂着他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回了暖,身子也渐渐软了下来,直没有动弹的闻牧不觉扭了扭身子,霎时,他又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立刻全身僵硬了起来。 知常秀还没睡着,闻牧微微睁了眼,又看了眼怀中人因为在床上磨蹭而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忽地问道:“说起来,你跟着我也有年时间了,倒直没问过你,你当初是为什么进宫的?什么时候进来的?宫外还有些什么亲人?宫内可有什么熟识的朋友?” 闻牧的嘴似是擦着常秀的耳朵在说话,呵出的气息直接扫过那只雪白玉润的耳朵,不知道是被呵了痒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闻牧只觉怀中的人似是狠狠打了个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个轻轻的声音说道:“涵秀本是家中犯事,罪没入宫,如今在外面,想来也没什么亲人了。贞宝二年正月进宫以后,先是在监栏院受训,后又跟在常老公后面,到了九月,就进了殿里在殿下跟前伺候。至于说熟识的朋友,涵秀进宫的时间本就短,年龄比起受训的宫人们又都要小些,人还不太会说话,倒是没什么人愿意搭理我。” 闻牧听了,只把头埋在常秀的发间阵闷笑:“就你这乖巧伶俐人儿,还不会说话呢?” 不待常秀答话,他又道:“便是家里犯了事,怎么你母亲那边也没亲戚了吗?” 常秀的声音稍稍低了些,说道:“我娘的事情,说来也有些复杂。我外婆本是独女,当初我大舅舅和娘都是跟着外婆姓的。后来外婆去世,外公续娶,之后的舅舅、姨娘都是跟着外公姓的。再后来,也不知怎的,我娘与外公那边也就不怎么往来了。我娘那边的亲戚,也就大舅舅家,逢年过节,还能见见。” 常秀的话虽是说的含糊,但闻牧却是点就通。原来,这常秀的外公竟是他外婆招赘来的,因此,常秀的母亲和舅舅都是跟着外婆姓。后来外婆去世,他外公约莫是拿着外婆家的钱财又续娶了任妻子,这回生下的孩子,却是随他自己姓了。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娘便和外公那头起了嫌隙,少有往来了。 如此说来,常秀的外公,可真算不得个实诚人了。要知赘婿再娶,必得要女方家人同意,若是解除赘婿身份,还须得当地官员或是名望乡绅见证出函。常秀的外公能再娶且生子继姓,可见也是有手腕有能耐的,只唯苦的,大约也就是跟着外婆姓的常秀母亲以及他大舅舅了。 想到这里,闻牧也不愿再提这扫兴事儿了。于是,他的手在被窝里抚了抚常秀的背,又放软了语气,道:“不说这些了,你若真睡不着,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说不定听着听着,你就有睡意了。” 第二十章 自从被闻牧拉到床上以后,常秀心里就直忐忑得很,别说是睡觉了,便是连闭眼睛,他都不敢全合上。 除了他娘,常秀还从没和其他人如此亲近过,再加上这人又是他直以来小心侍候的主子,心里惊惧之下,他不由是小心翼翼注意着耳旁的动静,如此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0 ,便是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本就睡不着,忽又听到主子问起他家里的事情,犹豫之间,他也就含含糊糊地说了。说完以后,想到前年此时,他还在蚕室里熬日子,心情便又不由低落了几分。 现下,听到五皇子突然说要给自己讲故事,常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只能静默着不出声。 闻牧见他不做反应,呼吸却是稍稍顿了顿,知他听见自己的话了,便开口道:“这故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是从前有家主人,养了只猫和只鹦鹉,猫是白色的,很精致,很漂亮,但性子却是有些懒,不太爱搭理人,只有在主人身边的时候,才最是温顺听话。那鹦鹉有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很机灵,很聪明,也很会说话,虽然整日里叽喳个不停,但也把见过它的人逗得很是开心。” 闻牧突然轻笑了下,又道:“只是,这鹦鹉是天上飞的,猫儿是地上跑的,鹦鹉自然比不得猫儿能在地上随着主人到处乱跑。况且,猫儿乖巧,又毛茸茸的,能被主人抱在怀里,还会跟主人嬉闹撒娇。所以,主人总是喜欢猫儿些,见天的带在身边儿,至于鹦鹉,最只是在空闲时候逗它说些趣话儿。” 闻牧的语速很缓慢,加上夜里说话本来声音就低些,常秀竟不觉就被拉进了他的声音里,原本有些低落而紧绷的心绪也不由地微微放松。听得故事的主角是两只动物,觉得颇为有趣的他,最后便是连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闻牧继续说道:“可如此来,鹦鹉就不高兴了,鹦鹉想了:以我这么聪明伶俐、美丽大方、优雅高贵的样貌,凭什么还不如只猫儿得宠呢?那猫儿既不像我这般会说话,又没我这般讨人喜欢,除了皮毛白点儿、身子软点儿、跑得快点儿,能在地上走动了,它什么地方比我强啊?” 闻牧说故事时,还变换了嗓音,只尖着嗓子把鹦鹉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常秀听了,开始还不吱声,待后来听得他声音越来越怪,却是忍不住按捺住笑声轻轻耸了耸肩,闻牧察觉了,故事便说得是用心。 “于是,羡慕嫉妒之下,那鹦鹉就想,这么下去可不成,我定得找个法子把那猫儿给比下去了。可它心里虽这么想,做起来却很是困难,打又打不过那猫儿,骂那猫儿又不理睬它,况且要让主人看见了,指不定还要骂它欺负了猫儿。然后,那鹦鹉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有天,下子豁然顿悟了。” 说到这里,闻牧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常秀本听入了神,便不知不觉抬了耳朵往他嘴边儿送。闻牧见了,眼中闪过丝笑意,又继续道:“那鹦鹉有天突然想明白了,即使它比过了那这只猫儿,其实也没什么用,这事情关键还是在主人身上,还要看主人喜不喜欢,主人是怎么看自己和那只猫儿的。那鹦鹉又琢磨着,主人喜欢猫儿,肯定是因为那猫儿全身片雪白,洁白漂亮,整天将那猫儿带在身边儿,抱在怀里,定也是因着那猫儿干净。鹦鹉就想了,看来我使不得要用个法子,把那猫儿弄脏了,让它不能被主人整日里抱着,主人见了他浑身是脏,肯定就会渐渐远它了。” 闻牧感觉怀里的人将脑袋慢慢移到自己的颈项处,微微呼出的气呵在自己脖子上,弄得隐隐作痒,但他却不敢有动作,怕有动静,又将这个小人儿给吓了回去。 于是,他只专心说故事,道:“这鹦鹉是这么想着,偏偏那猫儿却是个极爱干净的,整日里只把自己的皮毛理的尘不染。鹦鹉看,急了,好在这家主人从不拿链子拴它,于是它便开始见天里飞到猫儿身边找它玩耍。鹦鹉觉着,这猫儿都是爱玩爱打滚的,只要它玩起了性儿,还怕它不脏吗?它这般做了,谁知,那猫儿却是个性子出奇惫懒的,便是与其他那些猫儿,竟也是点都不相同,其他的猫儿喜欢的,它都不太沾染,见着鹦鹉来逗它玩儿,它也不太理会,只径自玩自己的。” “鹦鹉这下急了,见计不成,只得再想计。它又想了,既然这猫儿自己不沾脏的,又不上它当,那只有它来亲自动爪了。它原也是天上飞的,从那猫儿头上飞过去,就是落下点灰尘、泥土什么的,那么细小的东西,那猫儿也定是感觉不出。于是,它便开始自己给那猫儿‘上色’了。” 闻牧讲到这里,却是住嘴停下不讲了,常秀正听的出神,忽见耳边没了声响,不禁急,竟抓了闻牧的袖子轻轻拽了拽。 闻牧觉察到常秀的动作,只嘴角微微翘起,眯了眯眼,又开口道:“那鹦鹉是这么做了,偏偏主人却是极喜欢那猫儿的,见猫儿脏了,也只是勤快些帮它洗了澡,并不见得有厌恶。这下,鹦鹉可没办法了,她也不敢当着主人的面儿欺负那猫儿,不然,先让主人生厌的,定会变成它自己了。正当鹦鹉筹莫展的时候,这天里,主人家又来了只老鼠。” 常秀听了,却是奇,也不知道这时候跑出只老鼠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这鹦鹉是想指使猫儿去捉老鼠,弄脏了皮毛,好让主人不喜欢? 只听闻牧继续讲道:“那老鼠来了,和先进门的鹦鹉和猫儿的关系都还不错。但那鹦鹉却寻思着,自己在天上飞的斗不了那只猫儿,这会子来了个地上跑的,若得它相助,还怕治不了这猫儿吗?于是,它待那只老鼠便越来越好。那老鼠同猫儿的关系本也不错,只那猫儿性子偏懒,并不常同它玩耍,再加上鹦鹉又有心和它好,它和鹦鹉的关系便渐渐亲密了起来。鹦鹉见火候也差不了,便慢慢儿开始了它的计划。” 闻牧顿了顿,又道:“鹦鹉也不在老鼠跟前说猫儿坏话,只个劲儿地夸猫儿好,间歇里说猫儿这样、猫儿那样的,次两次,老鼠也没太在意,等次数了,老鼠也不高兴了。老鼠就想了,咱们都是在地上跑的,凭什么主人就喜欢猫儿些啊,有鱼有虾的,都是先紧着猫儿,自己只能跟在后面捡些残羹冷炙,这么想着,这老鼠对猫儿也就渐渐起了嫌隙。鹦鹉见老鼠也开始慢慢讨厌起猫儿来了,不禁阵高兴,心想,这回了个帮手,它还不能把那讨厌的猫儿给撵走吗!” 闻牧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常秀等了半天,却再不见他说话,便拿攒着闻牧袖子的手又拽了拽,但闻牧却只不见声响。 “后来呢?”见闻牧久不搭理,常秀没了办法,偏生又极想知道故事的结果,只得轻轻开口问道。 闻牧见他自上了床到现在,总算是主动开口说话了,只眉角扬,开口了,却不是继续讲故事:“后来……” 他微微顿了顿,才道:“后来,这故事没听完,我就走了,所以,就没有后来了。” 闻牧觉着袖子又是紧,低头侧看,在昏暗的光线下,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1 只见常秀微眯的眼睛下,俏生生、尖翘翘的小鼻尖微微耸,显是极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于是他又笑道:“虽然没听到结尾,不过,你倒是可以猜猜,这故事里最后是鹦鹉撵了猫儿呢,还是猫儿胜了鹦鹉呢?究竟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常秀听了,只把头抬,不想他的小脑袋与闻牧的下颌离得本就近,这抬首,却让自己的嘴唇顺着闻牧的下颌滑了过去,闻牧也是惊,再看向常秀,即使光线昏暗,还是能看到,他的整个小脸似乎都红了起来。 闻牧正待开口促狭,却被常秀口打断了话,道:“鹦鹉是以有心算无心,猫儿是深得主人宠爱,谁胜谁负只在主人家怎么看。我瞧这故事里的三只动物都不是最后的赢家,说到底,他们都是为着主人喜欢,逗着主人高兴,讨着主人欢心,那个主人才是最得便宜的。” 常秀见闻牧盯着自己,生怕他提起刚才的事,只急急忙忙答道。完了,他又加了句:“谁听过猫和老鼠做朋友的,还有人家主人家,养猫养鹦鹉,还会养老鼠?说这故事的人定是自己瞎编的,点都不合乎情理。” 闻牧听了,先是愣,然后突然把紧搂了常秀。常秀只觉着自己偎着的胸口阵剧烈的震动,半晌才停了下来。又过了会儿,他才听耳边传来闻牧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还是涵秀聪明,涵秀说的对,最得便宜的还是那个主人。至于说故事的人是不是瞎编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也只是这么听耳朵而已。” 故事说完,两人又都不出声了,只常秀这夜,既惊又吓,既羞且恼,到了这会儿,心绪却是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感觉身子越来越暖,慢慢地,这几日没睡好的瞌睡便全都笼了上来。闻牧听他呼吸逐渐悠长,知他也该困了,便也不再逗他说话,只将他搂得越发紧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三十日,百官宴。 大年三十的正午,皇帝与百官同庆已成烈朝惯例,这既象征着国家富强、四海安定,也代表了皇帝与民同乐,仁厚爱人。午宴过后,官员便开始了七日的年节休沐,直至初八开始回归日常,到了正月十四,又有元宵节休沐七日。整个正月,朝廷倒是有半的时间是在假日里。 除夕夜里,已近亥时,乾泰宫前守门的小太监运和身子斜倚在门栏上,随口打了个哈欠。按着惯例,圣人今夜是要和皇后起在来仪殿守岁的,来仪殿本为帝后成婚大礼之所,但当朝皇帝闻晟是成婚后登宝,这来仪殿自是没派上用场,这两年来,倒是成了帝后起守岁之所。帝后除夕夜守岁,也是皇后不同于后宫其他嫔妃而享有的母仪天下、掌管后宫的威仪和荣耀之。 运和自进宫以来,这还是第次在除夕夜里当差,想到旁人这时都已围在起热闹地过除夕,只自己个孤零零地守着个空屋子,他不禁有些愤懑不平——要不是他没巴结好上头管事的首领太监周福全,这除夕夜里的鬼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运和正在心里暗暗诅咒着分派他任务的大太监,忽听远处传来阵脚步声,他赶紧打起精神直了身子,却见个明黄色的身影急促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回过神,那个身影已经从他面前阵风般地刮了过去。 “奴婢给皇上请安!”待反应过来,运和吓得猛地跪到地上。跟着,皇上身后的御前大太监李吉宝也匆匆进了门,只是临进去时,还不忘给了运和个横眼。 运和心里顿时有些纳闷,也不知道圣人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圣人除夕夜里不和皇后娘娘在起,那可是极少见的——别不是皇后娘娘触怒龙颜了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运和的心思忽又转到刚刚心里还在暗骂的周福全身上去了——除夕夜里当值,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好在圣人不回来,这事儿倒也清闲。哪想今年这圣人又起了什么性子,竟是违了往年的规矩,要不是周福全安排的好差事,他能碰上这事儿? 再想到李吉宝刚才进门时给自己的眼,运和不禁头皮微微发麻,李老公怕是在怪自己看门走了神,没有提前把门打开。自己怎么就撞在这个严厉的老公手上? 运和正在心里嘀嘀咕咕,突然听到声咳嗽,他抬首望了,却是李大公公正在门里看着他,只脸上表情绷得铁紧。 他先是惊,随即赶紧点头哈腰地跑到李吉宝跟前,正待开口说话,却被李吉宝把揪住了耳朵,道:“圣人宫里当值,你也敢三心二意,想吃板子了是吧?” 李吉宝虽然话上带火,声音却是不大,运和知是不能惊了里面的圣人,因此便是痛了,也不敢大叫,只低声告饶道:“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公公放手,不然板子没挨上,小的这耳朵可就没了。” “少在这里人模鬼样的,再有下次,当心咱家揭了你的皮!” 运和平日里也在乾泰宫当差,和李吉宝少都混得有几分脸熟,李吉宝听他求饶,又用力拧了他耳朵下,才放了手道:“今个夜里不用你在这儿当班了,你去把小棠子叫来替你吧!” 运和听了,却是愣,他自然知道小棠子,那是个今年才入宫的小太监,平时也少在圣人跟前服侍,却不知李大公公今夜里怎么只叫他来当值。 运和还在发愣,旁边的李吉宝已是不耐,只推了他把,道:“愣在这儿干吗?笨头笨脑的,还不快去!” 被推了个踉跄,运和不敢再做想,只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李吉宝在门前了片刻,便见运和领了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匆匆走了过来。待两人走到跟前,他挥了挥手,对运和道:“你先下去吧,今晚不用你侍候了。” 运和见了,不敢做停留,只又急急转身走了。 等运和走远,李吉宝才低头对那不过十来岁的小棠子说道:“圣人今日心情不好,你可给我放机灵点儿,待会儿进去,小心侍候了。” 见小棠子只颤颤巍巍地点了头,他便转身打头进了殿,那小棠子跟在他身后,也不出声。不时,便见他又人出了殿门。 李吉宝出来后也不离去,只面无表情地倚了殿门着,待听见殿里传来些许响动,他才微微抿了抿嘴,然后又阖了眼,再不向周围张望下。 除夕夜里,皇帝、皇后、其他有品级的嫔妃、还有所有的皇子皇女们都齐聚在太后的华阳宫吃年宴。 因之前萧贵妃说过闻牧过于宠信常秀,而常秀在太后那里又记过次名,加之他知道常秀冬夜畏寒,这年夜饭少说也得折腾到戌时。因此,出门的时候,闻牧便随手指了小太监如海跟他去了华阳宫,只把常秀留下来看殿。 昭阳殿不当值的人都凑起玩儿去了,常秀因要等着闻牧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2 回来,只人在正厅里坐了守门。等得时间久了,想着主子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不由地渐渐松懈了精神,竟是倚着桌子打起盹来。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门口阵响动,他微微睁眼,却是五皇子推门走了进来。 因着还在犯困,常秀只迷迷糊糊的习惯地起身,然后走到闻牧跟前伸手便要解他身上的披风。没成想,披风没勾着,却只觉额头阵湿漉,似有什么贴上了他的眉间。 时没反应过来,常秀只直愣愣地看着闻牧渐渐远了的面孔,直到闻牧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眉尖的红痣,又慢慢露出抹饶有兴味的笑容望着他,他这才回味过来——自己方才竟是被五皇子亲了。 于是,常秀的双颊顿时红了起来,接着是额头,然后是颈项,等他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已是成了个真真正正的小红人儿了。 “主子……你……我……看见……旁人……” 常秀已是语无伦次,却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半晌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发现五皇子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只恨不得立刻能学了老鼠找个地洞钻了下去,便是寻不着躲的地方,他也只把头低得几乎与胸口般齐,再不敢抬头看主子。 常秀的番动作,只把闻牧瞧得十分有趣,眼睛里的神采也显得越发兴意盎然。 “我如今才知道,原来我的贴身近侍竟是个小结巴。”闻牧见常秀立得跟个红色的木头人般,知他时半会儿还缓不过神,便自己动手解了身上的披风搁到旁边。 “大过年的,主子又来戏弄涵秀!”怔了好半天,常秀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那声音却比蚊子大不了少。 闻牧低头贴近常秀脑袋,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把他唬得直往后跳,生怕这小祖宗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因是今晚喝了点酒,加上心情有些兴奋,回来的时候,闻牧的举止就不免有些孟浪起来。虽知道自己先前的动作有些过了,但见了常秀这番模样,闻牧又不由地撇撇嘴,道:“又不会吃了你,跑那么远干嘛?” 常秀却是不上当,跟得时间长了,他深知五皇子做事儿向来出人意表,有些时候,甚至可说是有点莽撞。经过五皇子刚才那番举动,他这会儿却是万不敢再随便上前了,于是,便只在原地,抬了头,瞪大眼睛,却又小心翼翼地瞅着闻牧。 闻牧见了常秀这副模样,知他眼下定不敢再靠近自己,便径自走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见小近侍仍不动弹,便问道:“不想知道你主子今晚为何回来得这么早,又为何这般高兴吗?” 常秀这才想起,闻牧这时候回来,的确不同于往年,去年除夕的年宴,可是闹到了亥时快过了才结束的。他偏头想了想,好半会儿,才开口问道:“是圣人要散的吗?” 因将心思放到其他事儿上去了,常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再不像先前那么僵硬,原本通红的小脸也随着思索而渐渐恢复了润白。只他还不敢靠近,仅在原地着,看向闻牧。 闻牧却是露出个极是古灵精怪的笑,然后说道:“今天中午的时候,父皇就已在百官宴上发了好通火,直把下面的臣子们扫得个个抬不起头,有关联没关联的,全被批了通,便是皇后娘娘,也没给她留面子。到了晚上,在太后的华阳宫,父皇不仅提前散了宴,最后是没理皇后娘娘,只独自带着李吉宝走了。” 常秀听了,却是心下奇,这大过年的,什么事儿倒能把圣人给惹火成这样?在这百官宴上,后宫唯能在座的便只有皇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圣人便是再恼怒,但当众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却也是少有的过了火。况且,过年的喜庆日子,便是有什么事儿,世人也大都不愿生气冲了忌讳,如此,便愈发显得圣人这通火发作得厉害了。 常秀对当今皇上并不甚了解,对皇上最深的印象,便是他在当初登位之时,就屠戮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并且还牵连了许朝廷官员,而他们柳家,就在这其中。 入宫至今,除了先前受训的半年,之后,他虽直跟在五皇子身边,但五皇子去见皇上,大时候都不要他随侍,便是有几次跟着主子去了,也只是在大门外侯着。因此,他虽为皇子近侍,但到现在,却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最只远远瞧见过皇上那明黄色的身影。况且,即使是在皇上面前,他们这些奴才们又有哪个不是伏身下拜,不敢抬首的呢? 其实,要说这宫里头人人都见过皇上,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儿。平日里能在皇上身边儿伺候的,哪个不是经过精挑细选,慢慢□□出来的?个宫人便是辈子没见过皇上,那也不奇怪。 但常秀到底是跟在皇子身边侍候的人,入宫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皇上,说出去却少都有些个稀奇,便是柳穗儿,平日里也没少拿这来打趣他,说他这小跟班当得极不称职。 如此,常秀往常最也只听着贵妃娘娘、五皇子稍稍提过些皇上的事儿,从中揣测了些皇上的性子,再有便是宫里头私底下传的关于皇上的闲言琐事。只他大时候跟在五皇子身边,和周围的宫人毕竟少了时间往来。况且,他服侍的原不是皇上,依了他的性子,与己无关的事,自然少了些关心。这会子听主子这么说,他却真真摸不清皇上今晚是怎么回事了。 闻牧瞧常秀歪着个小脑袋,副平常少见的迷糊模样,心下乐,原本还想继续逗他,却见他眨巴眨巴眼睛,虽没开口询问,但那双看向自己的明亮眼眸中却尽是好奇和探究。 对着这双眼睛,闻牧便是有再的心思也不禁软了下来,于是便开口道:“父皇今儿个发话了,说是边疆未定,再不准提立储的事儿,直把那些个大臣们批得灰头土脸,便是在旁边帮着开解的皇后,也受了牵怒。父皇顿火儿过后便走了,却是把下面的人惊得不敢有半点儿言语,你要在当场,定也会被那些人的脸色给逗乐。” 原来,今天中午的宴会上,右仆射杜慧安又提了立储的事儿,跟着,班大臣在宴上先是就着立储人选争了通,相持不下,竟又在皇上面前吵了开来,大有要在宴会上争出个子丑演卯的架势。 皇帝闻晟本就不耐烦干子大臣见天里在朝上念叨着储位之事,如今见着他们竟在宫宴上也这般放肆,自然大怒,直把说话没说话的大臣们全都批了通,然后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只剩得底下干人等或是冷笑,或是怒目以视,却是再也不敢相互争辩攻讦了。 常秀见闻牧笑得畅快,却知道只因着大臣们的脸色,自己的主子是断不会乐成这般模样的,但要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受到迁怒而高兴却也不对。 服侍闻牧日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3 久,常秀自然知道,虽然贵妃娘娘对中宫和北宫的人都抱有极大敌意,但五皇子闻牧却远没有她那么记恨。 五皇子与那两边儿虽走得不近,却也没到如此幸灾乐祸的地步。况且,这种小事儿原也不值得乐成这样,即便皇上当众薄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但也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儿废了中宫啊! 闻牧见常秀眼中的疑惑并未散去,只直直看着自己等着后面的话儿,先是微微愣,随即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下只觉眼前这小近侍到底聪慧,竟猜出自己所乐并不止如此。 想了想,闻牧觉得也该让身边这近侍明白些事理儿了,便又开口道:“自从四哥记到中宫名下,这宫里头暗地里的花样便日渐了起来,只怕往后还有的闹腾。” 常秀听了,是不解:“既是如此,那圣人早早立了储,省了纷争,宫里不也就太平了吗?” 闻牧却是摇头,道:“那是你不知道我父皇,父皇向来强势,如今为了储位,各方皆有出手,甚有逼迫之意,怕他本已是极不高兴,况且,皇子背后有……” 说到这里,他却又突然停了话头。 常秀刚刚听明白了些,但还是不清楚皇上这通火发了,对自己主子又有什么好处。 闻牧见他还是脸疑惑,便又道:“论身份,在这些个皇子里面,只大哥、四哥、还有我最有机会,但他二人都比我年长,四哥且不说,大哥翻了年便十六了,皇子们到了这个年龄是可以求皇上外放出去做事的,若真让他先做成了什么大事儿,又有贤妃在父皇面前撺掇着,外头再笼络些大臣,以后我们的处境恐怕会愈加艰难了。” 见常秀的小脸上副极是认真的表情,强按住想上前捏捏的冲动,闻牧继续道:“便是四哥那边儿,他虽还没到年纪,但二哥却是最帮衬着他的,二哥与大哥是同年的,若是二哥也出去得了功绩,他了个帮手,也是不容易应付。我年纪小本就吃了亏,如今父皇却将时间往后推了不知几时,这至少让我有了准备的时候。” 常秀服侍闻牧这么长时间,虽知主子向来机智聪敏,却不晓得他心里竟藏了这些个事儿。平日里,便是贵妃娘娘督促着小主子,但见他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仍就副散漫随性的样子。 如今听了这番话,常秀方才惊觉,这个往日里跟自己嬉笑逗趣的主子,心里面,恐怕却是藏了不知少隐秘的事情了。 第二十二章 事态进展果如闻牧所言。 贞宝四年,三月,益河大水,皇长子闻致自请随尚书省户部左侍郎姚锦齐赴益州治水赈灾,四月,水退,姚锦齐归朝,于朝上奉益州百姓祷寿词。 贞宝五年初,南蛮黎族扰境,二皇子闻敦随镇国大将军邢威远亲赴边关,歼黎族大军四万人,蒿黎退,自此无力扰北。十月,大军班师回朝,迁邢威远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贞宝六年,五月,益水再次泛滥,经查,系护河水堤建成不实,混土含沙,蚁穴空蛀。皇帝大怒,责都察院左都御史章运、尚书省户部右侍郎宋其筠、大理院少卿程其科协同查办相关人事。 益州大水,虽对京城没有大影响,但因皇上对益州官员渎职、百姓受灾事大为震怒,连带着后宫里面这些天也是战战兢兢,奴才们怕惹怒了主子,主子们怕惹怒了皇上,这层层下来,竟没有几人是安生的。 皇上平日虽不会来昭阳殿,但闻牧也被贵妃叫去飞霞殿次,只耳提面命要他近来少说话、少惹事。闻牧对眼前情形虽不甚在意,但随着皇子们的日趋长大,彼此暗地里的较量也越发了起来,加上昭阳殿近两年也陆陆续续进了些新人,不说贵妃那边,便是别的地方都不知安了少耳目进来,因此,他少也比平日里收敛了些。 这日里,听说常贵因梅雨季节气候潮湿,惹得旧病复发,常秀便特地向闻牧告假,去了司礼监探望旧师。 等常秀从司礼监回来,却是四处都寻不见闻牧的踪影,问了几个人,都只说不知殿下的去处,他正要从沿廊进后殿,忽见安德迎面走了过来。 “殿下不见了,您却来问我,我说常公公,您这个贴身近侍可当得不称职啊!”见常秀向自己打听五皇子的去处,安德只阵玩笑话,他见天里和柳穗儿混在起,便是柳穗儿的打趣人也学去了不少。 这几年里,安德已渐渐升了昭阳殿副管事的位置,因着他有常秀和柳穗儿的帮衬,主事的李达却是越发被架了空,只担了个名儿,加之常秀整日里要跟着闻牧跑东跑西,昭阳殿里的其他事情便是由了安德在看管。旁人对昭阳殿管事大太监管不到事,贴身大太监不太理杂事的情形也习惯了,反倒把安德当了这殿里能耐最大的太监。 安德在昭阳殿少也算混出点头了,但他每次见着常秀,却只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带了那么点子尊敬,并不因自己年长,又是常秀的同门师兄,便对其摆师兄的架子。再加上他和柳穗儿呆长了,虽没学得她太嚼舌,但说起话来,却也越来越机灵有趣。因此,他和常秀近年来的关系却是越来越亲厚起来。 常秀见安德打趣自己,不禁脸上微红,只应道:“因听说师傅病了,我刚向殿下告了假去看望他老人家,没想回来便不见了殿下的踪影,师兄要是知道殿下去哪儿了,就别逗我了。” 安德正待答话,却是眼神闪,道:“到底还是你有心,记挂着师傅,我原也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只是身上事儿,不得空闲,怕他老人家眼下又要骂我忘祖了。” 然后,他偏头想了想,又说:“殿下去哪儿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刚打西花园那儿过,好像看到有皇子们在那边儿,你若真急着找殿下,不妨到那边去寻寻。” 常秀听了,本有些奇怪,他知道五皇子向来不爱往园子里跑,只因嫌花园里的花香味儿太浓了,却不知今天怎么会跑那里去了。 但转念想,既然还有其他皇子在那儿,大约是有皇子约了殿下在西花园见面也不定,于是,他和安德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告辞,又个人向西花园寻了去。 见常秀走了,安德眯起眼睛盯着他背影,愣愣出神了好半天,方才转身走了。刚走过个拐弯处,忽觉背后被人拍了下,安德大惊,回头瞧,却是柳穗儿笑嘻嘻地在背后看着他。 “安大总管,这会子怎么这么有空,个人在廊子闲逛啊!”柳穗儿笑眯眯地看着安德问道。 安德先前没见着柳穗儿,眼下也不知她是从哪个拐落里冒出来的,他知柳穗儿古灵精怪惯了,只当她又是在调皮。 柳穗儿如今也有十六了,正是少女最豆蔻年华的时候,她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4 本就俊俏,人又灵动,还会打扮,只往那儿,就是个娇生生的如花美人。 因着柳穗儿年纪大了,家里人叫她出宫也有过几回。只柳穗儿自己不愿意,宁愿在宫里做个侍候人的宫女,也不想回家当个千金小姐。因为她不像其他宫女那般,须是在宫里待满了年限才能获许出宫,所以,她家里虽提了几次,却也不那么着急,况且,这里面少也有点儿想在宫里攀高枝的意思。 柳穗儿到底也是个朝廷官员家的女儿,在宫里这么些年,又深得太后和贵妃的喜欢,不管今后是真跟了五皇子,还是求着娘娘给指个好婚配,自当都不是难事儿。柳穗儿本就有着自己的打算,现下家人不催,自然是不急着出宫了。 “哪是闲逛,我这不就赶着去尚服局里办秋衣吗?”安德被柳穗儿吓得不轻,只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答道。 虽时值夏季,但宫里头的衣服,向来是提前备着的,因此,柳穗儿听了安德的话,倒也没有奇怪。 “刚才远远就看见你和小秀子在说话,后来他从我身边急匆匆地过去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声,你和他说什么了,他那么急着去做什么啊?”对安德的白眼视而不见,柳穗儿仍就自顾自地问道。 安德见她询问常秀的去处,却突然露出抹极是奇怪的笑,嘴里只答道:“他急着去找殿下,我便给他指了个方向。” 柳穗儿听了,深琥珀色的眼珠子只是转,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安德,道:“可刚才他像是往西花园方向走的吧?我刚从那儿过来,只看见……” “安德!” 柳穗儿话没说完,便听有人叫安德,两人向前看了,却是五皇子从前面走了过来。 柳穗儿和安德连忙行了礼,待闻牧免了礼,起身后,却听他问道:“你们刚才有谁见着涵秀没?殿里面的小太监说他先前到处在找本宫。” 安德听了,神情微愣,正待开口说话,却被旁边的柳穗儿口抢道:“这倒有趣了,小秀子找主子没找着,主子眼下又来找他,主子和小秀子别不是在玩捉迷藏吧?” 笑嘻嘻地打趣过后,她又道:“不过,主子要问小秀子的去处,奴婢先前倒是见他好像个人往西花园那边儿去了,主子不妨往那边看看。” 安德听了,却是在旁低首道:“殿下既是要找常公公,打发个人去找也就是了,还亲自特特跑这么许路。要不,殿下先回殿里吧,奴婢这就去找常公公过来。” 闻牧却是摆摆手,道:“不必了,也不耽误你们事儿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本宫自个儿去寻他便是。天热,殿里闷,这到处走走逛逛的也不错。” “奴婢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便是跑趟也没甚要紧,况且,这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安德躬着腰,语气甚是恭顺。 “安德你不还要去尚服局吗?殿下既要去寻,奴婢陪殿下走趟便是,反正奴婢眼下也没什么事儿,这差事便交我吧。”见闻牧没有答话,柳穗儿便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 闻牧也知柳穗儿向来是个活泼爱动的,只当她又想到处跑着玩儿了,便点头对安德道:“既是如此,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柳穗儿跟着便行了。” 知道五皇子主意已定,安德只得躬身应是。 见闻牧上前先走了,柳穗儿笑着对安德道:“幸好我刚才在前面遇到小秀子了,不然还真不知道哪去寻去,不耽误你了,我走了啊,你也忙你的去吧。” 说完,不待安德答话,她只转身路小跑,撵上了前面的闻牧。 安德眼睛紧紧盯着前面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却是渐渐变沉,只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常秀路寻到御花园,只见前面的确有几个皇子在那儿说话,但是细瞧了,却并无五皇子。因知道这几个皇子平日里最是调皮捣蛋,而且,那里还有个尽日里只想戏自己玩儿、捉弄自己的,于是,看要找的人不在那儿,他也不上前,只转身便要走开。 不想,那几个皇子眼神却是极精,偏偏就看见了常秀。然后,其中个老远的开口道:“这不是五哥跟前的常公公吗?见到咱们在这儿,也不过来行礼,架子倒是越发大了!” 常秀听了,虽是极不情愿,却又不能真犯上违了礼,只得磨磨蹭蹭地挨到那几人跟前,低头行了礼道:“奴婢常秀,给三殿下、六殿下、七殿下请安!” 句话说完,面上只是贯的面凝如水。 “本宫要是不唤你,你是不是就不过来了?五哥便是这么教你的吗?点规矩都没有?”六皇子闻敏嗤道。 “奴婢不敢,刚才见殿下们似在商讨事情,常秀怕贸然上前,会惊扰了主子们,因故不敢过来。” 旁边的七皇子闻敕却是抢白道:“是不敢还是不愿啊?平日里见你和五哥在块儿,也没这么不敢的,怕是这会儿见了我们,才有这些个不敢吧!” 没待常秀答话,三皇子闻敛只拿手抬了他的下颚,又用副嘲弄的口吻道:“我们这些寻常皇子,怕是常公公难看在眼里的。别人到底比不了五弟,除了五弟,常公公怕是见了谁都是不敢的。” 常秀将头偏向旁边,把脱了闻敛的手,然后,又退步躬身,垂了眼帘,道:“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将殿下们不放在眼里。奴婢行止不当,殿下大德,相信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闻敏却是笑道:“三哥,您瞧瞧,不愧是五哥跟前的人,难怪五哥平日里把他宠得跟个宝似的,这张小嘴要不是这么会说话,怎么能把五哥哄得整日里开开心心,眉飞色舞的。” 说着,他也要拿手去捏常秀的下颌,却被常秀头偏,险险躲了过去。 闻敏见手被躲开,还没来得及说话,闻敛却已是眉头皱,开口斥道:“主子的话你也敢驳,主子的手你也敢躲,看来五弟是把你宠上天了,竟是点规矩都没有。西宫那边的人,竟都像你这般少了规矩的吗?” 三皇子闻敛与七皇子闻敕的生母萧淑嫔,原就和萧贵妃那边儿有着心结,如今见了闻牧跟前的个小太监都敢这般躲闪,心里自然是不豫,只想借了眼前这个小太监,出口郁积已久的恶气。 “西宫的人平日里自是都有规矩的,只是奴婢愚笨,给主子抹了黑。”说话间,常秀的身子愈发往下躬了起来。 闻敛听了,心下顿时大怒,正待发作,却被闻敏把拦住了,只见闻敏脸上露出抹奇怪的笑容,然后说道:“这么个水灵灵的人儿,别说是五哥,便是本宫见了也打心里喜欢。前些日里,我还问起大哥,说这小人儿长得这么副清秀水灵的模样,又深得素来最恶宦人的五哥欢喜,别不是易钗而弁,混进宫的吧。” 说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5 到这里,闻敏脸上笑意浓:“当日大哥便说我胡思乱想,可惜我却找不着机会验证番,不然,便是错了,在大哥那儿,我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闻敏虽比常秀还小了岁,但自幼在贤妃身边长大,如今即便没学会贤妃少两面三刀的本事,但是,小小年纪,心思却也是恶毒的狠。 在这儿的,哪个不是心思玲珑的,闻敏这话出,哪还不知道他的打算,便是常秀听了,也是脸色白,只急急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便要往回跑。不想,却被眼疾手快的闻敛把抓住胳膊,拉了回来。 第二十三章 “当着主子们的面也敢这般没规矩,六弟不过要给你验验身,你倒是躲什么?难到你还真是女扮男装了不成?”闻敛手拉住常秀,话中虽是带笑,眼神却是冰冷。 常秀心下大骇,他自然清楚闻敏和闻敛的意图,想要挣脱,无奈胳膊却是给闻敛钳得死死的。闻敛比常秀本就大三岁,身子又健壮,他即是下了力气逮住常秀,常秀自然无法脱身。 旁边的闻敕年龄最小,但见了热闹却是最爱起哄,他瞧明白了两个皇兄的意图,也只伸了手要捉常秀,常秀见了,怕是再不想办法,待会儿是怎么都逃不掉了。于是,便见他抬了胳膊,在闻敛手上猛咬了口,闻敛突然吃痛,便不由松了手。 常秀见着机会,转身便要跑,却忽觉小腿阵剧痛,接着便侧身摔倒在地上。回头见了,却原来是闻敏脚蹬在了他的脚踝上。 太监进了宫,最忌讳的便是被旁人见了私|处,些讲究的宦官,便是如厕也是躲了旁人。常秀性子易羞,再加上底子里带来的孤傲高洁,自进宫以来,是从未在旁人面前如过厕、露过下|体。 几个皇子说要验身,常秀自是明白他们的恶意,被闻敏脚踹在地上,他只爬起身想继续逃,不想却被跟过来的闻敕脚踢得正面朝天。 然后,就见闻敕屁股坐在他身上,双腿紧紧压住他的两只胳膊,双手先是对着他的嘴巴猛扫几下,然后又按住他的脑袋,嘴里骂道:“你这死太监,竟然敢咬我皇兄。” 常秀虽比闻敕大两岁,但闻敕整个人坐在他胸上,他便是想动弹也动弹不得。于是,他只能腰下乱扭、两腿乱蹬,不敢让人近他下身。 闻敛原先虽想出口恶气,但其实也只是想在口头上吓吓常秀而已,毕竟,他生母出身低微,身后无人撑腰,平日里没少在他和闻敕跟前耳提命面见到西宫的人要远着点,心底里,他少还是有些怕得罪了西宫的。如今,被常秀这么咬,他却是真动了肝火,便是生母身份再不如人,他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家子弟,远着西宫,不代表对个西宫的小太监他也没有办法。 于是,便见闻敛走到闻敕身后,用手紧紧钳住常秀的双腿,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常秀只觉全身似被钢圈箍住般,便是连脑袋也移不得半分,看着压在他身上的闻敕脸得意的表情,他知自己此次怕是在劫难逃了。于是,便见他也不再挣扎,只又抬高双眼,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头顶上的天空。那眼神似是片死水,却又干涩的不见半滴眼泪。 然后,他只觉下身凉…… …… 傍晚时分,萧贵妃因听说皇上今日又为益水泛滥的事在朝上大动肝火,便带着她亲自下厨做的清鳐百合汤来到了乾泰宫。 经通禀入了宫门以后,萧贵妃却看见皇后也在皇上身边坐了,便是两人面前的案几上,也摆了个盛羹的托盘,她不禁心里哂,只走到两人面前行礼道:“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闻晟见到她身后宫人手上的盘子,自也清楚她的来意,只笑道:“今日却是巧合,皇后和贵妃同来看望朕,朕倒是可以大饱口服了。锦妙,你也过来坐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讲究那些礼数。” 待宫人将盘子放到案几上,萧贵妃这才走到闻晟另边坐了,然后说道:“只是听说皇上这些日里有些上火,便煮了些百合汤过来,臣妾的手艺自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的,不过这百合清凉解火却是极好的。” 闻晟听了,点头道:“难为你这么细心,朕却也有日没尝过你做的东西了。” “皇上若是喜欢,便是叫锦妙天天做给皇上尝都行,只怕到时候,那些御膳房里的厨子们却要暗地里说锦妙抢了他们的饭碗了。”萧贵妃捂嘴轻笑,看向皇后的眼里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闻晟听了,大笑,皇后也只在旁边微笑着说道:“还是贵妃最会逗人开心,贵妃才来会儿,句话便能把皇上逗乐了。” 三人又说了会子话,却忽听宫外阵喧哗,几人都抬头看了,却见是李贤妃未经人宣传,便拉着六皇子闻敏闯了进来。 皇后眉头皱,正待开口训斥,但见李贤妃面上神色大异,刚到嘴边儿的话又不由咽了回去。 贤妃带着儿子闯进乾泰宫,抬头却见位上坐了三个人,细看之下,才发现在坐的除了皇上,便是皇后和贵妃也都在。她先是愣,随后便放了闻敏的手,下子扑到皇上脚下,声泪俱下道:“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坐上的三人顿时心中大异,闻晟正待开口相问,忽又听见阵小声的抽泣,抬头看去,却见闻敏脸鼻青脸肿的在那儿,便是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有全部擦干净。他不由心下大骇,却不知在这皇宫里面,竟有谁敢对皇子下这般狠手,于是,便又转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敏儿怎么会这副模样?” 李贤妃却是不答,只是蒙着脸抽抽噎噎地哭:“臣妾平日在宫里只做小心谨慎,从来不敢有半点儿逾越亵慢,生怕走错步就会得罪了什么人,谁知却还是这般……若真拿臣妾开刀也就算了,可敏儿才不过十二岁啊,若不是他机灵跑得快,恐怕就是伤筋动骨也是有的……臣妾就这么两个儿子,那人若再下手重点……我可怜的敏儿……” 李贤妃只番梨花带雨的哭诉,上面的三人却是什么都没听出来,皇后见了她这副模样,只得道:“贤妃还是先冷静下来,把话说清楚了,皇上才能为你做主啊。你这番哭起来,却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不是四皇子被打了,皇后自然不心痛。若是四皇子被打成这样,皇后也能冷静下来吗……臣妾倒是忘了,便是四皇子被打,不是娘娘亲生的,您自然也没有臣妾这般心疼。” 萧贵妃本来也想安慰,但看到皇后这般受气,怕自己在贤妃面前也讨不着好处,于是只闭了嘴不说话。 皇后原是想好心开解,不想却被贤妃这顿抢白,只气得脸色泛白。闻晟虽怜着贤妃儿子被打,但见她说得如此不像话,也少不得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6 要开口斥道:“放肆,你竟然对皇后如此说……” “启禀皇上,萧淑嫔带着三皇子、七皇子在宫外求见。”闻晟句话没说完,就被门外小太监的禀告打断了。 闻晟却是奇,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把这些个嫔妃全凑起儿来了,于是,他也不再训斥贤妃,只对那小太监道:“宣淑嫔进来。” 萧淑嫔进到厅内,却见皇上、皇后并着贵妃、贤妃都在,心下也是惊,只先领着两个儿子行了礼。 待三人礼毕定,厅里的四人因有了先前的事儿,都不自觉地先看了她身后的闻敛和闻敕,却见这两个皇子竟也是鼻青脸肿,只是那伤比闻敏要稍微轻了些,而且,人也都被打理干净了。 闻晟见了,不由眉锁紧,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三位皇子相互之间起了争斗,于是,只开口问道:“淑嫔,这是怎么回事儿?敛儿和敕儿怎么也这番模样?” 萧淑嫔见皇上问话,只先看了圈殿里的人,然后眼神在萧贵妃那儿停了下,还没开口,眼泪却是先流了下来。 皇后素来对她颇有照应,见她这番模样,便有几分意动。 皇后的想法也和皇上样,只当是这三位皇子之间互相起了争执,动了手脚。虽说六皇子闻敏看似伤得重些,但她刚刚受了贤妃番气,眼下自然偏向淑嫔,因此,再看向闻敏时,眼里倒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皇后身为后宫之首,经历过嫔妃之间的众阵仗,心下虽是百转千回,脸上却也只是片关切地对萧淑嫔道:“淑嫔受了什么委屈,自管对皇上讲了,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 听了她的话,萧淑嫔却是又看了眼萧贵妃,只不开口。萧贵妃见她这番模样,只当她是见着原来的主子,仍就尴尬,便开口道:“紫云,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说吧,有皇上和皇后在这儿,自会替你做主的。” 然后,她又回头对皇帝说道:“淑嫔以前好歹也是从臣妾这儿出去了,见了她这副模样,臣妾实在是……”说着,却是掏了手绢儿在眼角拭了拭,副极是伤心的模样。 与皇后所想样,虽然与萧淑嫔不睦,但是,能在这时候推贤妃把,萧贵妃还是很乐意助臂之力的。 萧淑嫔见了贵妃这番表情,面儿上先是愣,然后脸色却是慢慢变白,虽然张了张口,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众人只是奇怪,闻晟正待再开口询问,却听贤妃道:“她自是不敢讲,以前主子的儿子打了自己儿子,当着人家的面儿,她又怎么敢讲出口。” 闻晟几人听了贤妃这番话,俱都是脸色变,萧贵妃的表情是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便是拭在眼角的手也垂了下来。她看了看在下面低了头的萧淑嫔,正待开口说话,却听李贤妃又是抽泣起来。 “臣妾知道自己在宫里份位不如其他几位娘娘,便是出身,也常被人诟病,但臣妾自问向来只是安分守己,不敢有半点逾了本分的事儿,不想却偏偏有人瞧了臣妾不过眼儿。” 跪在地上的李贤妃直没有起身,闻晟在上面只能看到她微微耸动的肩膀。 “便是臣妾出身不高,可儿子毕竟也是皇子,怎么就能分出个三五九等的出来?自恃出身高贵,便是打了臣妾的儿子也只做不知,臣妾虽是位不如人,但身为人母,为母则强,若敏儿被人这般欺负了臣妾还不能为他出头做主,以后又如何面对他呢?” 贤妃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便是先前对皇后的不敬,也都成了片爱子之情的“为母则强”。闻晟听了,脸上只做铁青片。 皇子们在宫里打架斗殴本就已经让闻晟有些不耐,如今又听李贤妃讲到仗势欺人的,他心下不由为恼怒,于是,便只沉了声问道:“这三个皇儿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贤妃知闻晟眼下已是动了真火,于是,也不再浇油,只闷声道:“是五皇子将三个皇儿伤成这样的!” 下面立的萧淑嫔听了,顿时跪了下来,再不敢抬头看座上的三人。 第二十四章 李贤妃前面的话说出来,萧贵妃已是觉得不对,待听到说是闻牧将三人打成这样的,她面上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也跪了下来,道:“臣妾下午只在飞霞殿,并未见到牧儿。臣妾对此事确不知情,但还望皇上明查,牧儿以前虽有些调皮,但这些年已改了许。况且,他如今做事越发稳重,断不会无缘无故犯下这等错事。” 贤妃既说是闻牧打的,想来的确是他动了手,萧贵妃无法辩驳,只能从这几人动手的缘故上找法子了。 李贤妃只声冷哼,道:“这若不是五皇子的错,难道还是这挨打的三个孩子的错了?难道这三个孩子还会无缘无故的去讨打了不成?下手这般重,他还把这三个孩子当兄弟了没有?” 原本贤妃只带了六皇子闻敏个过来,是非对错还说不清楚,现在萧淑嫔带着三皇子闻敛和七皇子闻敕起过来,她也算是找到个佐证了。 “既然讲到兄弟之情,却怎么会这三个孩子起对上牧儿个?臣妾倒不知道,究竟是人的欺负人少的,还是人少的欺负人的了?况且,到现在也只听贤妃说是牧儿打了他们,贤妃却是弄清楚原因没有?” 萧贵妃对自己儿子自是了解,心下明白,若是好好的,闻牧断然不会做出这般莽撞的事情。况且,男孩子们淘些打架,又是大的事情?下面这三位皇子,只是面儿上不好看点,又不是真的伤到哪儿了!所以,她面上虽是慌张请罪,心里却不见得真就害怕,正相反,见着底下三个孩子被打成这样,她心底里反倒是有些得意的——既然没人来禀告自己五皇子受了伤,那牧儿自然是打嬴了这三个孩子的,输的是两个对头的儿子,这少也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换者说,即便是五皇子不对,他受了罚,萧贵妃作为母妃管教不严,少不得也要受上连累,因此,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少不了要争番是非对错。如此,她虽面跪着对了皇上求情,另边却只对李贤妃摆了副高姿态,毫不示弱,步步紧逼。 李贤妃时间也没了言语,她傍晚时候见着闻敏这副模样,惊骇之下连忙问了,闻敏身边的小太监只说是五皇子打的,并且同挨打的还有三皇子和七皇子,而五皇子自己却是没什么事儿。大怒之下,也没来得及细问原因,只急急匆匆就带着儿子来找皇上了。 在李贤妃想来,既是三位皇子都被打了,那错的定然是人少的那方。况且,自己儿子伤的这般重,闻牧却是没什么事儿,便是在弱者的方,也是自己这边有优势。因此,她虽哭诉的理直气壮,但若真说起这打架的缘故,其中又是谁对谁错,她还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7 真讲不清楚。现下,萧贵妃问起事情原由,她下子也答不上话来了。 “敏儿伤的这么重……”李贤妃又待掩面哭,后面却是有人接话了。 “听敛儿说,起冲突的缘故是因为五皇子身边儿的个小内侍。敕儿本就年小顽性大,见着那个内侍聪明讨喜,便想找他起去玩儿。不料,五皇子见了却不很高兴,然后不知怎的,便与他们三人打了起来。” 贤妃没问明白原由,萧淑嫔却是不敢随随便便就带了两个儿子过来的。只她也不知道,她这两个儿子说的也不是实情,只当时阵伤心气愤,听了话后,稍思索,便领着两个儿子过来了。 萧淑嫔和李贤妃既已是在条线上得罪了萧贵妃,眼下见贤妃答不出话,她自然也只能开口帮衬了。 萧贵妃听了,脸色顿时再变,这下却是真的惊怒了,心里不禁又恼又悔。 萧贵妃自然知道淑嫔说的那个内侍是谁,却不想当初留了那么个东西在儿子身边,如今倒真成了个祸害,竟是让闻牧为了他和其他皇子打起架来。 她正待再说话,却被闻晟口打断道:“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既是牧儿做的,把他叫来便是。对了,顺便也把那个惹事的太监给叫来,朕到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叫主子们为着他打架,真是无法无天了!” 萧贵妃听了,先是愣,接着便想开口阻拦,但抬头见了闻晟副阴沉表情,却是有再的话,她这时也是不敢轻易出口了。于是,只能望着李吉宝匆匆出门,着人传旨去了。 原来,这天下午,闻牧带着柳穗儿寻到西花园的时候,正好见着常秀被压倒在地上,下身赤|裸。闻敛和闻敕只起死死压在常秀身上,旁边的闻敏却是拿着常秀的亵裤,边在手里悠着,边得意地看着地上的人儿。 刹那间,闻牧只觉心中如烧了把火,脑中是片空白,便是柳穗儿在后面拉都不拉住,只个闪身冲到闻敏面前,迎面就是拳。闻敏不防,被拳打倒在地,紧跟着,后面就是闻牧急风骤雨般的顿拳打脚踢。 闻敛和闻敕开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闻牧将闻敏打到在地,等他们回过神来,再上去拉扯闻牧时,闻敏已是被揍得鼻青脸肿。闻牧见着他二人上来,只回了身,对他二人也是顿拳脚。 闻敏是起先没防备,被闻牧打了个正着,闻敛和闻敕这时候上来,自然已是有了动手的准备,于是,便见两人起摆开了架子,和闻牧战成团。过了会儿,从地上爬起来的闻敏也不甘心被打的加入了战团之中。 柳穗儿在旁边看了,先只焦急地连喊“别打了,别打了”,但她到底只是个不大的女孩儿,对着四个打成片儿的男孩,便是想插手也使不上力。偏偏其他三位皇子也不知道先前在说些什么,却是把随身的近侍全都遣到远处去了。 柳穗儿没有办法,只得低首看了常秀,却见他也不起身,只眼神呆呆地看着空中。于是,她跑到常秀身边,先是捡起闻敏丢在旁的衣裤,皱眉捂着眼睛丢到他身上,然后又转过身,急道:“你傻啦?还不快把衣服穿了,看见主子打架也不赶快去拉,还在这发愣做什么!” 常秀木然地穿上衣裤,然后起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打成团的几人,脸上面无表情,却似根本没听到柳穗儿的话。 柳穗儿见身后没有动静,又悄悄侧头往后瞧了,却只见常秀着不动。她眼中倏显道光亮,然后,便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要出人命啦,快来人啊……” 皇家子弟,自幼都要学些武术强身健体,但会真正认真练了下去的却是少有,闻敛三人虽然都学过武,但根基并不扎实,而闻牧自得了顾长庭,几年来却是练武不辍,即便算不上武功高手,但功夫却不是般皇子能比的。所以,尽管是他以敌三,但却并不落下风,虽然也挨了些拳脚,倒反而是把闻敏三人打得落花流水。 偏偏三人之中,闻敛年纪最大,拳脚上自然比其他二人要厉害些,闻敕年纪最小,闻牧下手时也不觉留了点儿情,只闻敏,刚才便是他拿着常秀裤子,而他与闻牧也仅相差两岁,在拳脚上又占不到便宜,闻牧的动作倒有大部分是招呼到他身上去了,再加上闻牧刚才上来就给他的顿好打,等三位皇子的内侍听到柳穗儿的呼叫,赶过来拉开这四人时,闻敏脸上早已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开花、涕泪肆流了,也正是因此,出现在乾泰宫里的闻敏才会显得伤势最重。 赶来的小太监虽是见着自己主子被打,但打人的那个也是位皇子,因此,他们也只敢远远地拉开四人着。闻牧虽被人架着,动作上却还想上前,只不经意间扫到仍呆在旁边的常秀,这才松了劲,冷静下来。 “放开!”闻牧不再扭动,只声低喝,下面的人见他面色阴沉,却再不像先前那般狂暴,也不敢再出手拦他,便齐齐放了手。 然后,便见闻牧几步走到常秀跟前,伸手将他的脑袋揽进怀里,道:“涵秀莫怕,主子已替你教训了他们,主子这就带你回去。” …… 回到昭阳殿的常秀直没有说话,只是缩在榻上,眼神直直望着前方。闻牧挥手让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柳穗儿下去了,然后,又缓缓走到常秀边上,挨着他坐了。 等了半晌,都不见常秀有何动静,闻牧终于忍不住伸手捉了他缩在身旁、紧握成拳头的只手,然后又轻轻喊道:“涵秀,小秀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我们已经回来了,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常秀眨了眨眼,先是没有反应,然后,目光渐渐移到闻牧略带青紫的脸上,又怔了半晌,再接着,便见泪水从他眼中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顺着鼻翼、唇瓣、下颌,最后粒粒滚落到他身上,只他自己却是声不响,似乎竟是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常秀的脸色片雪白,只眉尖的那米红痣却是红艳如滴,泪水顺着他的唇瓣滑落,些聚在他唇间的泪珠儿将落未落,却使他原本发白的双唇显出另样的娇润。 闻牧见常秀仍不出声,只静静地落泪,目光随着他的眼泪渐渐移到他唇间,然后,便再也移不开来。又是片刻,便见他将身子缓缓向前,靠近常秀,慢慢儿将唇贴上常秀那仍是挂着泪珠儿的唇瓣,将那咸涩的泪水尽数含于唇下。 感觉到闻牧的动作,常秀的眼神先是剧烈地闪动了几下,眸光中闪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觉察到唇间的动作加重,他没被握住的另只手只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然后,却是慢慢合上了眼睛。 等常秀再睁开眼,闻牧已抽身后退,只眼睛还紧紧盯着他,他张了张口,然而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8 ,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于是,他又抬起手,轻轻抚上了闻牧略带青色的眼角。 见他终于有了动作,闻牧先是抬手按住那只抚在自己脸上的冰凉手指,愣了会儿,才轻笑道:“不碍事,已经不痛了。” 常秀只直愣愣看着他,又张了张唇,正待说话,却忽听外间有人传道:“皇上有旨,宣五皇子并皇子近侍常秀乾泰宫觐见。” 第二十五章 此时,乾泰宫里的几人却是表情各异,大不相同。 皇后因此事与她无关,虽然刚开始时被贤妃气了个倒仰,此时脸上却已是片平和。李贤妃自听萧淑嫔说了原因,面上只片愤懑哀戚,间或微微侧首,得意地看向萧贵妃。萧淑嫔自刚才开口回了话,便又低了头去,不敢再望旁人。只萧贵妃却是表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惊是怒,是恨是怕。 至于旁边立了的三个皇子,却是满脸慌张,东张西望,只三人眼神若是碰到块儿,便赶紧又移了开去。 闻晟先前顿火过去,眼下却又脸色如常,只面无表情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叫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众人正等的有些不耐,却见李吉宝进来禀道:“启禀皇上,五皇子及皇子近侍常秀门外候见。” 闻晟让李吉宝叫二人进来,过了会儿,便见五皇子闻牧带了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走了进来,闻牧进门见了在此的众人,并不吃惊,只先跪下道:“儿臣给父皇、母后并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乃国之母,后宫众皇子皇女皆称其母后,并不为错。 “奴婢常秀叩见皇上、皇后并各位娘娘,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晟让闻牧起了身,再看他身后那个跪在地上叫常秀的小太监,却只是眼神微闪。 他原以为能够挑动皇子们打架的,定是个拍马离间、趋炎附势的猥琐奴才,不想见到的却是个眉目清朗、面容秀丽的十二三岁少年,只是这少年虽跪下行礼,却是面无表情,神情木然,并不见寻常奴才眼中的畏缩和卑微。 闻晟虽没有让常秀起身,心里却不禁觉得这小太监颇为有趣,他正待开口说话,突然间又神色微动,然后只开口问道:“你就是常秀吗?据说便是你挑动主子们打架,你可知罪?” 常秀只再次叩首道:“奴婢侍奉五殿下,却不能让殿下远祸,反陷殿下于不义,是奴婢失职,奴婢知罪。” “瞧瞧这张小嘴会说话,难怪能挑得主子们……” “贤妃!”李贤妃的话未说完,便被闻晟面色不耐地口打断,旁边的皇后见了,脸上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当下只觉贤妃果然是仗着皇上宠爱、却点上不得台面,这会儿竟是点儿规矩也不顾,在皇上开口问话的时候也敢插嘴。 李贤妃见闻晟脸色不豫,只讪讪住了口,看向常秀的目光却越发阴狠。 “你既已知罪,那判你逐出宫去你可有异议?”众人见皇上刚才斥责贤妃,皆以为他会对常秀从轻惩处,不想他沉声开口,不待问清缘由,说出的却是逐出宫去这种重罚。 要知,若非直接杖毙,便是挨了板子,只要不是用刑之人刻意将人打残了,留在宫中,总也有个吃穿用度。而非正常放出宫的太监,出宫前,首先便得挨顿杀威板以示皇威——主子有好生之德,饶你命,放你出宫,你须得牢记皇恩浩荡,也须得谨记皇家威严。 待得真出了宫,罚出宫的太监,带不得私人物品,却又身在奴籍,而太监除了侍候人,本就无技之长,寻常百姓官员家又用不得他们,因此,如此出去,不说本已身是伤,外面若无家人供养,最后怕是连个谋生路都找不着,也只能落得个不得善终。 大太监被施恩放出宫去,是因为他们身籍已改,且存带了足够的钱财,但是,对于宫里的般宦官来说,能够终老皇宫、最后尸身回归家祠,如此才是最好的去处。 听了皇帝的话,常秀只又俯身跪拜在地,还未及开口,却听闻牧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异议,儿臣虽知与兄弟们动手有违父皇教训,但父皇这般不问缘由便要逐人,儿臣却是不服。” “他既已认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闻晟虽然仍就面无表情,眼中却是闪过丝笑意。 “常秀他只是认了没有侍奉好主子,儿臣却没听他有承认说是挑拨了儿臣们动手打架,如若只是因着侍候不周,儿臣便要将他逐出宫去,那儿臣岂非如父皇平日里所说的,失了容人雅量,君子之风?” 闻牧这番话却是暗自冲着皇上来的,他仅说是自己失了君子之风,但众人所见,要开口逐人的却是皇上,如若皇上真就此将常秀逐了出去,怕反而要落了“失了容人雅量,君子之风”的口舌。 “好,便算他只有失职之过,那你兄弟们说你是为了他而动手,可有此事。”听了闻牧的话,闻晟似是不觉他话中的暗示,只眯了眯眼睛,便又继续问道。 闻牧却是声冷哼,说道:“常秀虽有失职之过,儿臣却不觉有动手之错,几位兄弟所为,鉴于圣人教诲,儿臣不敢有损圣听,儿臣只能说,儿臣耻于他们言行,羞与他们为伍。” 众人听了,皆是脸色大变,闻牧这番话不可谓不重,若真应了他的话,那闻敏三人,便是有了大不赦的过错,若他所言为虚,那他这番污蔑兄弟的言语,也足够让皇上重责了,便是直在旁边没开腔的闻敏三人也吓得跪了下来,连声道:“父皇圣明,儿臣们断断不敢做出有违圣德之事,闻牧血口喷人,还望父皇慎查。” 旁边的贵妃、贤妃、淑嫔也并跪了下来,说道:“望皇上明查。”自然,只萧贵妃是求闻晟查明闻牧并非诬陷。 闻晟听了闻牧的话,脸色也变得阴沉,便只道:“既然你说敏儿三人所为有违圣德,那可有确实证据?否则,朕也只能治你污蔑诽谤兄弟之罪,便是这个常秀,是要双罪并罚。” 闻牧听了,只是跪了下来,脸倔强,并不吭声,却是旁边的常秀惊得连连磕头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事情确因奴婢而起,奴婢甘愿领罚,求皇上不要责怪殿下。” 只会儿功夫,常秀的额头便磕得片痛红,甚至有些破皮见了血迹。 闻牧却只眼神炯炯地盯着闻晟,道:“儿臣不觉自己有错,儿臣不敢有违圣听,但对自己所做之事却绝不后悔。” 在闻晟身边的李吉宝见着下面这番场景,微微犹豫了片刻,然后,却是走到闻晟身边,低头小声说了几句话,闻晟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闻牧见了,却是心中动,转眼便明白李吉宝所言何事。 李吉宝既是皇上跟前最得势的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39 大太监,自然有其能干之处,刚才他叫人去寻闻牧两人,顺便也派人去问了三位皇子身边跟班的小太监们并当时在场的柳穗儿,问的人了,几厢对比,自然就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只先前皇上没有询问,他也不想得罪眼前的几位娘娘,因此便直没出声,眼下因见着闻牧始终不回话,皇上脸色又极是难看,这才上前轻轻禀了事情经过。 闻晟听了李吉宝的话,先是扫了跪下来的班人,然后声重哼,道:“大概的经过朕也知道了,都起来吧,还有那个叫常秀的,也别跪了。” 众人听了,都起了身,几位娘娘因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情经过,只惊异地看向闻晟,闻敏几个皇子却是脸大骇,低头相望间,神色不定,闻牧却是脸镇静,眼神坚定地看向闻晟,而常秀,则是低垂了脸,看不清面上表情。 “无论敛儿他们三人是对是错,你为了个小小奴才便在宫里引起争执,还伤了自己的兄弟,这本就是你的不对,朕这番话,你可明白?” 闻牧只睁大眼睛直直看着闻晟,过了好会儿才开口道:“儿臣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父皇也曾对儿臣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只因身处上位,而不能体恤下位者辛苦,把坐享其成当成理所因当,把下位者都不当人看待,那儿臣倒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有何意义了。” “放肆,父皇对你言教,你也敢回嘴。”萧贵妃见闻晟说了这番话,闻牧不仅不顺势应错,反而还反驳得振振有辞,生怕他惹恼了皇上,连忙出口训道。 闻晟却不理萧贵妃的话,只饶有兴味地看着闻牧,道:“你既把话题说的这么大,那父皇倒要问问你,你也应学过,“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时”,于上位者,观处全局,为了大局,偶尔牺牲些人也是必要的。个人之小者,国家之大者,你如今为了个奴才而使得兄弟阋墙,扰得宫中不得安宁,便是传到藩外,只当我朝中皇子不和,互斗倾轧,缺少礼仪仁教,即使是这样,你也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吗?” 闻牧既已开口反驳了皇上,便已再无所惧,他只先顿首,然后才应道:“贵妃娘娘曾对儿臣说,不求儿臣能有文治武功、宏功伟业,只要儿臣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外封个亲王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如果儿臣现在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以后还有什么能力去保护治下子民?” 不顾萧贵妃的眼神示意,闻牧又继续道:“‘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个人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以后治下的人?如何让治下子民信服自己?又如何让他们为了国家而与藩外抗争?儿臣以为自己所言之事与父皇所言并无冲突,其意都只在‘国之大者’。” 番对答下来,闻牧倒是把个皇帝问罪变成父子间日常的考较应答了。 李贤妃听了这番话,眼神只是闪烁不定,虽不知闻牧所言萧贵妃只想他外封亲王是真是假,但闻牧如今既已在皇上跟前这么说了,今后萧贵妃若再有为闻牧争储的动作,那她便是口蜜腹剑,心口不,口是心非,少了争储的立场了。想到这里,便是闻敏脸上的伤,也止不了她唇边渐渐泛起的笑意。 同是番话,皇后听了,却是眉头微皱,暗自惊叹自己以前竟是从不知道,这个五皇子闻牧还有着这般见识与胆魄。之前她虽也听说闻牧这些年改了脾气,慢慢上了进,但人前他最也不过是机灵聪慧、行思敏捷了些而已,如今看来,这孩子只怕是平日里也藏了拙。 先头里,她只把大皇子闻致当了闻放夺嫡的大敌,这几年来,西边儿贵妃也的确收敛了不少,可眼下所见,只怕不仅是虎视眈眈的闻致,便是这个说着要外放亲王的闻牧,骨子里,却也不是易与的。 闻晟听了,却是放声大笑,笑定了,方道:“好,好,难得你小小年纪,却已有这份见识,难得你的这份不争之心。只你所言虽有些道理,但这个奴才却不能不罚,不只是他失职事,便是他不知轻重,见着皇子失仪而不能及时阻止规劝就当惩戒,如此,即便不罚他离宫……” “皇上,”旁边直未开腔的皇后突然开口,打断了闻晟的话,道:“这奴才既是五皇子跟前的人,所当惩罚便让他母妃做主就是了,您这般越了贵妃去做决断,却不是让萧妹妹伤心了。” 皇后这番话似是在为这萧贵妃的颜面着想,其实却是想要陷她于两难之地——惩罚若是过重,只怕萧贵妃与闻牧母子会因个奴才而起了嫌隙,毕竟,刚才闻牧心护着那个奴才可是显而易见的;可若罚轻了,怕贤妃和淑嫔却是心有不服,从此与西宫的结怨只会深。 果然,皇后此话出,李贤妃面上立刻颜色微变,只她还没开口说话,闻晟已道:“如此也好,此事既是由五皇子引起的,那由贵妃做主也无不可。” 闻牧听了皇上这话,面上不禁松,终觉泄了口气。 众人目光都移向萧贵妃,只常秀仍垂首躬腰,立于下方。 于是,便见萧贵妃起身,向闻晟行礼后,道:“皇上既是让臣妾做主,那臣妾便只当领命。牧儿为了这个奴才伤了其他三位皇子,臣妾不仅愧对贤妃和淑嫔,是深觉有负皇上圣恩,如此只当是向皇上谢罪,也是向两位妹妹赔罪。” 说完,她又朝门外高喝:“来人啊,将这奴才拖下去,重责六十板。” “娘娘!”众人听了,皆是满面诧异,便是闻牧,甚至忍不住喊出声来,而直低首在那里的常秀,是全身颤。 众人皆看向常秀——这样瘦弱的身子,重责六十大板下去,还能有命在吗? 第二十六章 宫里的重责都是身强体健的宦官们实打实的杖下工夫,寻常人便是挨上二十杖,已是许久无法恢复,平日里若是说拖了某人下去重责百杖,那便是要杖毙的。如今这常秀年不过十二三,看上去又极其体弱,身体无法及于成人,这六十大板下去,恐怕竟是要他命了的,比之逐出宫外,如此责罚怕是只重不轻了。 李贤妃原是怕萧贵妃有意放了常秀,如今听她如此说,却反而生了疑,于是,便不自觉地急喊道:“慢着!” 等众人皆望向她,她方才察觉不妥,只她能攀到现在这地位,自然也有过人聪慧,只几番心思急转,她便猜到,萧贵妃怕是担心留了个祸害以后惑媚五皇子,如今才急着想借皇上之手,早早将之除了去。如此来,五皇子无法追究,即便是有再大的怨恨,只怕还是对自己和萧淑嫔来得大些。 这么想,李贤妃心下直转——便是送五皇子个人情又当如何?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0 于是,她只轻笑道:“妹妹也知道贵妃姐姐心意,但皇上先前都只说了罚出宫去,姐姐如此这般责罚,怕也委实过重了。况且,妹妹虽不了解事情缘由,但听皇上口气,此事于这三个孩子也不乏过错,如此,妹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姐姐不如还是换个责罚吧。” 阵劝解下来,李贤妃竟当着先前哭闹厉害得似全不是她般,面上已是片慈眉善目。 反正敏儿已是伤成这样,听皇上语气,又似乎不准备责罚闻牧。只是让个小太监替闻牧受了过,即便出了气,却也不值当。既然闻牧这般护着这个太监,那就把这祸害继续给他留了便是,到时,不得安宁的只怕反是西宫那边儿了。 况且,看了皇上先前的模样,虽然没对这小太监话,却只怕已是留了意,这小太监进来的时候,皇上便眼神微闪,若真把他弄死了,皇上面上不显,只怕心里却并非乐意。娈童这东西,不过是两年的玩意儿,且又不能生养,阻着了这个,阻不了那个,与其扰了皇上的兴致,还不如讨了皇上欢心来得划算。 李贤妃虽然先头哭哭啼啼,对皇后也语出不敬,但是,要说体察人心,在这宫里,怕也少有人能及得上她。不然,她又如何能从侍女升为侍妾,又从侍妾爬到妃位?因闻晟向来喜欢幼童,刚才闻晟问话时,她便觉闻晟的神色不大对,现下,竟是当他对这小太监感了兴趣。 李贤妃如此揣测,皇后或许与她想法不同,却也觉得这个小太监留在五皇子身边儿,对她和四皇子闻放来说,也并非坏事,况且,素来气量最小的贤妃都这般求情了,她自然要有慈爱仁德之心。因此,她也对皇上说道:“贵妃虽然有意赔礼,但这责罚也的确重了些,只怕人是熬不过来的。况且,素日里听闻,这个内侍也是个伶俐的,五皇子不仅被他伺候的妥帖,就是为人也越发上进,如此责罚,还望皇上斟酌了才是。” 闻晟本就不意要了常秀的命,此时听皇后和贤妃都求了情,便顺水推舟道:“既然皇后和贤妃都为这个奴才求情了,贵妃就从轻发落了吧,朕瞧着,刑罚减半便可以了。” 闻牧听了,只眉头皱,还待说话,旁边的常秀却已下跪趴在地上,道:“谢皇上开恩,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嫔娘娘开恩。” 闻晟又对直在旁边不敢做声的闻敛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每人给朕把《礼记》抄上十遍,”顿了顿,又道,“至于闻牧,你就把《论语》抄上五十遍吧。” 众人闻言,皆低首应诺。 …… 待众人都离开了乾泰宫,闻晟便挥挥手,让李吉宝也下去了,看到李吉宝关起大门,闻晟突然开口问道:“便是这个孩子吗?” 本来空旷的大厅内,出现了个黑衣的身影,那人跪在地上,身形极是瘦削,再看面容,却是极为普通的四十岁相貌。 “确是柳家罪奴。”那中年男子沉声答道,“当年柳氏嫡宗未满十二岁的男孩共有四人,只他是嫡子,其余三人,两人未熬过刑罚,人在逃跑路上重伤后摔崖而死。” “所以,你觉得柳氏密藏的线索应该在这孩子身上?”闻晟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柳氏数百年豪富望族,当年抄家抄出来的现银财物却只堪比普通富户,柳文兴因逆旨抵抗,当场被诛,据其亲信交代,柳氏几百年来自有其他密藏之所,但暗影几年追查下来,却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因其母司氏为柳文兴四娶之继室,柳贼当年对此子并不看重,况且,事发时,此子年岁尚小,进宫时也身无长物,他入监栏院,臣便派人试探过,他应的确不知密藏之事。” “柳文兴倒是个克妻命,”听到常秀的母亲是其父第三任继室,闻牧忍不住冷笑,接着又道:“当初柳家虽说是因助宁王谋逆获罪,但直到宁王兵败,也不见密藏的踪影,这总成了朕的桩心病。柳氏数百年基业,断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就白白失踪了,你们暗影当继续追查下去,至于这个常秀,就让他继续留在五皇子身边吧。” 不管这孩子知不知道密藏之事,无论是否会有人来联系这孩子,是神是鬼,总要等时间长了,才可见分晓。 …… 常秀醒来的时候,只觉全身都在痛,身体如火烙了般,整个骨头似乎都被拆散了,他想抬手,却觉腰部以下阵刀割般的疼痛,他想开口说话,却只是嗓门喑哑。 “呀,你醒啦?我这就去找殿下,”旁边个声音传来,他想叫住那人,话语出口,却化为声因痛楚而来的呻|吟。 接着,他便听到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常秀,常秀,你还好吗?” 常秀微微睁了眼,面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却是安德红着双眼睛趴在他近前。 “你已迷迷糊糊沉睡了两日,这会子总算没事儿了,你若再不醒……” 安德用手在眼睛上擦了擦,却见常秀唇瓣微启,凑近听了,才勉强听出是“殿下”二字。 他立刻反应过来,道:“殿下这两日常在这儿看着你,只刚刚才被贵妃娘娘唤了去,他怕你近前没人照看,打发了个小太监来照料你,我怕那小子照顾不周,就跑来替他了。” 常秀因是后面挨打,自然不能仰卧,只全身趴在榻上。他这会儿正面对榻外,半边儿脸陷在被里,看不清面儿上的表情。 常秀又掀了掀唇,安德听了,却原来是叫了自己声“师兄”。 安德顿时趴在常秀榻前大哭起来,口里直道:“师弟,是我对不起你啊,枉你还叫我声师兄,师兄却害得你到如此境地。那日若不是师兄没看清楚,给你胡乱指了个去处,你又怎会落得如此模样,是师兄愧对于你啊!” 安德哭得涕泪肆流,常秀想开口说话,无奈嗓子如火烧般得痛,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因此,只能用他那双还算清明的眼睛盯着安德瞧,而那眸光,只是清澈见底,却无半点埋怨和愤恨。 安德见了这眼神,却不知怎么的,心下阵没来由的乱跳。 于是,他也不哭了,只起身来,用手胡乱抹了把脸,说道:“瞧我这记性,说要照顾你,却是连药都忘给你端来了,我这去拿药。” 常秀盯着安德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定定出神了半晌,然后,却又慢慢阖上了眼睛,再不注意周围的动向。 当日里回来,常秀被打得皮开肉绽,他身子本就单薄,执杖太监也没留情面,番折腾下来,竟已是出气,入气少。 回到昭阳殿,闻牧只急急派人去御仁所叫了个太医过来,那太医本以为是帮五皇子看诊,匆匆赶到,却发现竟是为着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1 个太监叫他过来,心下自是不大情愿,于是,便是连态度也变得轻慢起来。 闻牧虽知道宫里太医大是老人精,向来是趋炎附势的,医德仁心的少,但此时见了,仍忍不住勃然大怒,竟是抄起墙上挂的宝剑便要往太医身上戳。 那太医吓得只在地上乱爬,嘴上连连告饶。还是旁边儿的柳穗儿见了,急急叫旁人阻了闻牧,自己又挽了太医起来,边安慰,边往他手里递了贯钱,番又惊又赏之下,这才让那太医给常秀安安稳稳看起伤来。 那太医见常秀果然伤得重,怕弄死了人,自己在这狂躁的五皇子跟前真得遭罪,便拿了些随身带的药丸给常秀服了。见常秀呼吸总算平稳下来,他又开了些内服和外敷的药,然后,丢下句“已无大碍,只休养两个月就好”,便跟鬼撵般的匆匆告退了。走的时候,因为匆忙,竟是连闻牧脸上的伤都忘了查看。 闻牧见着太医的样子,也顾不得生气,只忙叫人去御药所抓了药,他自己则走到常秀的榻边坐了,然后,又用手轻轻抚了抚常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静了半晌,他才回首对柳穗儿怒道:“那么个不开眼的东西,瞧个病也敢拿捏,已是被我教训了,你还给他钱做什么!” 原来,闻牧虽是被人拦了,可眼睛却是精明,便是连柳穗儿递钱给那太医的动作,他刚才也瞧见了。 柳穗儿福了福身,道:“殿下既是舍不得常秀、为了他着急,又何必耽误了他医治的时间。那个太医,只是怕为个奴才治病,低了身份,少了赏赐,与他些好处也就打发了。况且,殿下刚刚惹了娘娘生气,若再让娘娘知晓殿下因此事伤了太医,是不妥。殿下向来心细,偏偏眼下急,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这自然只能由奴婢为殿下思虑些。” 闻牧面无表情地听了,又回头去看常秀,只背对着柳穗儿道:“幸有你细心,便是下午,也是亏了你,才没让我下手失了分寸,难怪太后和娘娘以前夸着你聪明机警,这回的确该赏赐你些了。” 柳穗儿却答道:“为殿下着想本就是奴婢应做的,殿下好了,便是给了奴婢最大的赏赐。都是殿下跟前的人,殿下若说这番话,岂不是见了生分?” 闻牧只慢声应道:“不管怎么说,我跟前能有你这么个伶俐人,的确是件幸事,也不枉当初太后将你给了我。你先出去瞧瞧,这药怎么还没取来,他们这是爬着去的不成?” 柳穗儿听闻牧语气又渐渐上了火,不敢再劝,只应了声“是”,便匆匆出了门。 留下的闻牧只独自坐在常秀榻边,手抚在他的发上,背对着门口,却不知面上神情又是如何。 第二十七章 常秀昏睡了两日,闻牧便在他身边待了两日,便是其间有萧贵妃派人来传他过去,他也只说正在抄书,便打发了人回去。直到第三日早上,常秀醒来之前,贵妃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刘尚仪过来,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去了飞霞殿。 见到萧贵妃,却见她满脸寒色,她瞧见闻牧进了内厅,也不待周围的宫人们退下,只劈头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为了那么个玩意儿,就跟你娘闹脾气,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你当你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当日我就说要把那东西遣回司礼监去处置了,你不仅没听,还把他放你寝殿里待了两日,你只当你娘的话是耳旁风了是不是?” 刘尚仪见萧贵妃这番火发得大,竟是连自称都没顾上,只赶紧使眼色,让旁边人都退了下去。待殿里只剩下萧贵妃母子,她这才走到萧贵妃身边,劝解道:“娘娘先歇歇气,牧主子也才不过十四岁,正是小孩儿性子,贪玩的时候,他懂些什么,娘娘有话好好对他讲了便是,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刘尚仪是自幼跟在萧贵妃身边儿的世仆,她的话自然不同于旁人,萧贵妃听了,原还想训骂,但见刘尚仪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再看闻牧,却是脸铁青地在那儿。 萧贵妃不由硬生生咽下了正要出口的话,转而深叹了口气,道:“你当本宫想骂他吗?又舍得骂他吗?他长这么大,本宫责罚过他几回?只他这回实在太伤本宫的心了,竟为了那么个东西忤逆本宫。” 见闻牧还僵直地在那儿,她又道:“那日里,本宫要带他回来,他只急匆匆回昭阳殿去了,后来传他过来,他也找借口不应,如今便是见了本宫的面儿,还是这副表情。做娘的为了他在这宫中整日里谨小慎微、精心算计,他便是这么报答他娘的吗?” 说着,萧贵妃竟拿了手绢儿,慢慢儿擦起眼角来。 闻牧性子本是极傲,刚才被萧贵妃番劈头盖脸的骂了,脸色自然难看,但如今见萧贵妃这般神情,反倒僵不下脸去。他只上了前,走到贵妃身旁,倚了她坐下,道:“娘娘疼孩儿,孩儿自然是知道的,只娘娘不问原由,就这么劈头骂了下来,也不给孩儿个辩解的机会,却不也是伤了孩儿的心吗?娘娘就如此不信任孩儿吗?” “你既是这般说了,那为何母妃说的话,你都不听,只和母妃顶了去做,便是那个常秀……” “娘娘先听听儿臣的话,好不好?”听到萧贵妃又提常秀,闻牧赶紧打断道。 “儿臣这两天确实是在抄了父皇罚下的功课,绝非有意不到娘娘这儿来拜见的,儿臣若不赶在三皇兄他们之前把父皇布置的东西送过去,岂不在他们那儿落了话柄?便是现在,儿臣也没抄完,桌上的纸墨都还摆着呢!” 见萧贵妃正待张口说话,他连忙又道:“至于那个奴才,娘娘便当儿臣真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只为了个奴才,儿臣便会与皇兄他们几个动起手来?娘娘还不知道儿臣平日里向来是动口动脑不动手的吗?” 萧贵妃只板着脸,声轻哼道:“听你说得轻巧,你明明就是为了那玩意儿和闻敛他们斗上的,你在你父皇那儿为他开脱,这会子,竟又想拿那些狗屁倒灶的话儿来糊弄人了是不是?” 闻牧见萧贵妃这会儿竟连粗语都出口了,知道她仍在气头上,只笑挽了她的手,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三个知道常秀是儿臣跟前得意的人,还混不在意欺负了去,只当着有皇后、贤妃撑腰,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儿臣若不出口气,倒让他们瞧低了,况且……” 他见萧贵妃正注意听了,只顿了下,便又说道:“儿臣也是故意要把这事儿闹大了的,反正真要传到父皇面前,没了立场的也只是他们。娘娘瞧着儿臣把他们闻敏弄成那模样,父皇罚儿臣抄的书还没他们三人的,便是娘娘见了他们三人,难道不也觉着痛快吗?” “你向来稳重,只为了出口气,你便至于这般动手?”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2 萧贵妃却是不信,只当着他想为常秀开脱。 “自然是不止这些,娘娘知道父皇最近是为着什么不高兴?” 萧贵妃迟疑了片刻,才答道:“自然是益州大水的事儿,那又与这有什么相干?” “那娘娘可知益州大水是因什么而起的?” “不是官员渎职、贪污了修堤的银两吗?你父皇不是为了这事儿特地派人下去查案了吗?”萧贵妃是奇怪,闻牧扯得远了,她不知道益州大水和眼前这事儿又有什么关联。 “娘娘就没想当初是谁因着这益州大堤得了赏吗?” 萧贵妃眼神闪,却是说道:“那年虽是闻致下去的,但他也只是个督查协办的,这事儿并不是真正经了他的手,这在朝堂上都是明了的。听萧相爷传来的话说,当初姚锦齐出得大力,功劳却被闻致占去了大半,私下里说话时,漏了口风,还似有抱怨呢。” “娘娘以为下面的官员们,胆子竟然大到敢在皇子和朝廷大臣眼皮子底下贪赃枉法吗?”闻牧眼睛笑眯咪地看着萧贵妃,话中意思不言自明。 “你的意思是……”萧贵妃语气略略迟疑。 “儿臣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觉着父皇这次的安排不合常理。查案不用刑部,却从户部出人,大案不用三司会审,却又派了都察院和大理院的人,查下面的贪污是小用了,但说是查大案,却又违了常规。” 萧贵妃面色凛,迟疑道:“你是说闻致……” “大哥怎么样,儿臣却是不知。不过,若是父皇原本已不高兴些人了,便是让他再恼怒些,却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萧贵妃听了,先是沉思,转而又脸严肃,道:“若按你说的,你父皇便是想对益州之事重拿轻放,你这事儿办得也不妥。闻致是闻致,闻敏是闻敏,不说闻致今年将要出宫开府,即便是你父皇对北边那头生了几分恼,你这番举动,岂不是让自己也有了话柄?人家打个老鼠还怕碰着旁边的玉瓶儿呢,你倒好,这直接就拿着玉瓶儿砸老鼠了。” 见闻牧被自己驳得时说不出话来,她又继续道:“再说了,那太监如今躺在床上也没法子伺候你,你却仍把他搁在屋里头,还为了他忤逆母妃,这又是什么道理?” 闻牧这才开口道:“娘娘不说,我也是要把他移出去的,只是这两日他伤的重,我怕移了他出去,若是弄个不好,反是成了件事儿!” “能留了他条性命,已是他造化,你还这么着紧他做什么?直接送常贵那儿去打发了就是。”萧贵妃始终觉着儿子有袒护那个祸害的意思,对于常秀的处置却是半点儿不放松。 “娘娘当初既然放了他在儿臣身边儿,便是有意让他替儿臣先当了靶子,如今,便是父皇也知道了儿臣身边儿有这么个人。当日里,虽不晓得皇后和贤妃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可两人却都为他求了情。”闻牧看着萧贵妃的脸色,说话间只加斟酌小心。 “父皇当时都没说要撵了人,倘若儿臣身边儿这人今后突然不见了,指不定皇后或是贤妃又会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眼下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娘娘却还如此这般的话……” 闻牧后面的话不说了,萧贵妃却是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话,怕是皇后和贤妃知道后,少不得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自己心胸狭隘,心思阴狠,便是连皇上的意思也不放在心上。 想来,做皇帝的,没几个会喜欢心思过、阴狠毒辣的后妃,不会觉着后宫不把自己的意思当回事儿是件开心的事情。 闻牧这么说,萧贵妃顾忌着后宫其他人会给自己在皇上面前上眼药,心里也不禁仔细思量起来。只是她已对常秀生了厌,便是听了儿子这番话有些道理,心下仍是大大不快。 “你既也是为着母妃考虑,母妃也就不说你什么了。你如今大了,便是明年,也要搬离这昭阳殿,去了继元宫。你既是有了自己的主意,有些事情又比母妃考虑的周全,这次就依了你,不撵那个太监便是。” 萧贵妃的语气终于有了松动,只是,最后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强调道:“不过,这回你可得长记性了,以后可少在那东西身上花心思,只怕那到底是个祸害,会误了你的大事。” 闻牧听了萧贵妃的话,只是神态自若地笑答道:“孩儿自有分寸,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萧贵妃面上稍有霁色,泄了怒气,她这才想起其他事儿来,便又道:“母妃原是气你不听劝,开始说的话也委实重了些,只你能领会母妃对你的苦心便好。你既说皇上罚你抄的书还没抄完,那便先回去吧。” 说着又问:“对了,先前刘尚仪叫你殿里的柳穗儿过来,她可来了?” 萧贵妃刚才见了闻牧只股脑儿的火,接着刘尚仪又让厅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却是没注意今天跟在闻牧身后的是谁。 见闻牧点头应是,她又道:“这个柳穗儿倒是个好的,这次若不是她及时喊人拦了你,指不定你还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如此,母妃这儿倒是要好好赏赐她番,你既急着回去抄书,只她先在母妃这儿留会儿便是。” 闻牧听了,只低了头,沉声应“是”。 第二十八章 柳穗儿回到厅里,听说贵妃留了自己下来,因不知是什么事儿,再加上她原先见贵妃发了通火,当下便只低首立着,不敢随便说话。 倒是萧贵妃态度先温和起来,对她说道:“这次的事儿,亏有你拦了五皇子,不然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本宫先前和五皇子说要赏你东西,你在本宫这儿是常来往的,也不拘着什么规矩,只见着有什么合意的,直管开口要了便是。” 柳穗儿听了,先是愣,然后却是大喜,不想此番事情过后,竟会被贵妃如此看重——任她自己挑了合意的东西,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赏。 于是,她只眼珠儿转,便跪下俯首开口道:“奴婢服侍五皇子,为殿下分忧本是份内的事儿。不过,娘娘既说了给奴婢赏赐,奴婢若是不领,却反是对娘娘无理了。如此,只求娘娘能将您常用的那条金丝花蔓手绢儿赐给奴婢。” 偷偷抬首看了眼上方,她又垂首道:“那手绢儿上的刺绣却是奴婢从来没见过的好,之前几次见着娘娘用了,奴婢偷眼瞧了,可也没敢仔细看,只能悄悄在旁边眼谗,如今既是娘娘开了恩,奴婢只当厚颜相索了。” 萧贵妃听了,脸上却是微扬起抹笑,道:“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寻常的旧物,你既是喜欢,待会儿只管叫绿裳帮你拿了便是。” 柳穗儿这番话自是有原由的,她所说的手绢儿,其上的绣花都是萧贵妃平日里闲暇无事时,自己描了花样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3 子绣上去的,如今听了柳穗儿拐着弯的夸自己女红好,她自然被逗开了心。 没敢抬头见到萧贵妃被自己哄开了颜,柳穗儿面上只番含羞带怯,这反倒让萧贵妃看了是喜欢。待听到萧贵妃说了真要赏赐的时候,起身的柳穗儿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倒让萧贵妃觉得,这丫头果是个活泼实诚的孩子。 柳穗儿再想不到,虽说是自己有心,但这会儿的结果竟是如此令她满意。 原来,柳穗儿的小道消息本就,与安德处久了,是知道六皇子闻敏对常秀向来不安好心。当日,她见了常秀去往西花园寻闻牧,便觉这其中或要出事儿,正巧,后来又碰上闻牧来寻常秀。 当时,她便想,若带着五皇子去寻了人,碰巧撞见六皇子戏弄常秀,以五皇子爱洁的性子,说不定便会对常秀生了嫌;即便五皇子心护着常秀,但若因常秀与六皇子起了冲突,这要传到其他主子耳里,尤其是贵妃那儿,只怕会把常秀当了惹事的祸害,对他心生厌恶;便是五皇子去了,见着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她领着主子找到人,却也能讨得主子欢心;若是再找不着人,她只尽了奴婢本分,却也是与己无害。 想到无论如何,领了五皇子去寻常秀对自己都有利无害,柳穗儿当日便只急急打断了安德将要说的话。 在她看来,即便发生再大的事儿,却怎么都牵不到自己头上,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又如何能轻易放过?虽然这其中可能得罪了安德,但自己只装着不知道他心思,也能将他给打发过去。 便是在这番思量下,柳穗儿那天只急急领着闻牧去了西花园。却不意此番寻人,不仅如她所料的那般,使萧贵妃对常秀生了嫌,竟还让常秀挨了那么重的板子,这结果可比她所料想的要好上百倍不止,如今,便是没有萧贵妃这番赏赐,她也已是得了天大的巧。 萧贵妃见柳穗儿笑得开怀,只当她向来藏不住心事,为得了赏赐高兴,便又说道:“你向聪明伶俐,又是五皇子近前的人,以后你们殿里的事儿,你还要留意了些,只怕五皇子跟前,现在也只剩你这么个得力人儿了。” 听了萧贵妃的话,柳穗儿却是止住了笑,面儿上又慢慢泛起阵犹疑,道:“娘娘的吩咐,奴婢自当竭力,这原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娘娘既让奴婢留意了,只眼下有件事儿,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贵妃眉角微挑,虽是笑意未减,语气却是沉了些:“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了便是。” 柳穗儿福了福身,遂道:“奴婢也知道主子向来体恤下人,以前都是常公公在殿下跟前值夜,可眼下常公公受了伤,动弹不得,殿下偏偏又起了善心,不忍让他搬到外间,如此,殿下自己却是连个夜里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萧贵妃听她提了常秀,心下只觉不喜,便点头道:“幸你有这番体量,女孩儿心思总是细致些,本宫先前已让你主子迁了那太监出去。你原也是五皇子跟前服侍惯了的,又是个知道规矩的,他既不喜欢内监,在殿里,便留你在他近前伺候就是。” 柳穗儿听了,知贵妃是许了自己给五皇子近身伺候,这比她原先在五皇子身边服侍却又近了层。于是,她连忙低首,行了个礼道:“奴婢遵命,奴婢自当尽心尽力服侍主子。” 待柳穗儿也告了退,刘尚仪方笑着对萧贵妃说道:“真真想不到,牧哥儿如今也有了这番见识,娘娘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到底没有白费。” 萧贵妃却是微微摆手,声嗤笑,道:“你当着他那番话全是真心实意的吗?只怕是想着法子搪塞本宫的还些。只是,他能想到这些,也的确是长进了不少,而且他的话也确实不乏道理。不过,他为了那么个玩意儿花费心思,终归不是个好兆头,等这阵子过了,还是得找个理由把那东西给打发了。不然,待到明年,他迁到继元宫去,离本宫远了,只怕是管不住他了。” 刘尚仪却未像萧贵妃想的那么,在她看来,皇家里的子孙,哪个没有些污七八糟的事儿?便是原来在萧府、在亲王府,少腌臜事儿她们没见过?不过,主子娘娘既这么说了,她也只连连应是。再偏头看萧贵妃,却见她面上已是片凝然。 …… 闻牧回到昭阳殿,却见常秀正趴在床上,斜着脸,闭着眼睛,安静睡着。 闻牧也没叫醒常秀,只轻轻走到他身边儿坐了,然后,又伸手在他头发上抚了抚。不想,常秀却突然睁了眼,先是愣愣看了他半晌,之后,眼泪便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闻牧没来由地只觉心中拧,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他向来只见着常秀或宁静、或正经、或俏皮的样子,便是有几次委委屈屈犯倔的模样,他也只觉那甚是可爱,却从没像今日这般,看了如此难受过。 常秀见着闻牧表情,先只仍是落泪,然后却又慢慢微翘嘴唇,颤颤巍巍喊了声:“主子!” 先前闻牧不在的时候,安德喂常秀吃了药,又喝了几口水,接着番小睡过后,他便已能开口说话了,只声音还有些沙哑无力。 “你受苦了,”闻牧用拇指轻拭去常秀眼角的泪珠儿,道:“受了这么大罪,你倒还笑得出来!” “涵秀此次能保得命在,便已是大幸,如何能不笑。” 虽是这么说,常秀的唇角也越发上扬,可他眼中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闻牧只觉自己的拇指上片湿漉,向下看了,便是常秀脑袋下的被褥也已有了块儿阴影,顿时明白,眼前这人儿怕是不止哭过回儿了。 于是,闻牧俯下身去在常秀的鬓角处蹭了蹭,又慢慢移到他眼角上,将那微咸的水珠儿全数含于唇下,然后,方又贴了他耳边儿,轻声道:“是主子没能护得了你,你放心,老三他们几个的事儿,迟早会有个结果的。” 常秀听了,只眼神微闪,又稍稍向后移了移脑袋,道:“是涵秀连累了殿下,反倒让殿下为涵秀担心,殿下切莫再为此事去寻了其他小主子的麻烦,涂惹得皇上生气,便算涵秀的这顿板子也没白挨。” 闻牧只又坐直了身子,用拇指轻轻摩搓了自己的下颌,道:“也不单是为了你,他们那些人,总是要收拾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常秀听了,先又睫毛阵微颤,后方接了话道:“既是早晚的事,也不急于时,只殿下刚刚受了罚,这段日子,还是谨慎着些好。” 然后,他又岔了话道:“涵秀刚醒来,却见着自己仍在主子寝殿外间,涵秀这些天不得动弹,怕是要另叫个人服侍主子的。” 闻牧微微颔首,道:“难为你受了重伤,还这么心细。先前在娘娘那儿,娘娘也这么说着。只我不放心你个人搬出去,连个照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4 料的人都没有,所以便直拖到现下。” “殿里的小黄门那么,涵秀原来的住所也宽敞,叫涵秀搬回屋里,再找个人来照应便是。只主子跟前,涵秀却是放心不下,主子向来精贵,般人伺候怕主子也不习惯,倒是殿前的如海,原就是开始在殿里的,对殿下脾性也是了解,殿下不如迁了他来值夜,如此,有个安稳人照料殿下,涵秀虽不在殿下跟前,也可安了心。” 闻牧闻言,只用手指点了点常秀干涩的唇,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着这些个,你只管好好休养便是。倒是你这边,可得找个熟悉的人照料着才是,那安德原是你师兄,平日里和你关系也不错,让他来看顾你可好?” 常秀却是扑闪了下眼睛,道:“安公公他事儿,这么大个殿,杂事是他在照料,涵秀只要随便找个人看顾了便成。” “便是他忙,也不过是个副主事,撤了他的事儿让李达担着点便是,我瞧着,这几年下来,李达倒是乖觉了不少。再说了,这些外务还有了他师弟重要吗,若他是这么个不通情理的,那只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便是,我这里却留他不起。”闻牧挑挑眉,语气只是不在意地说道。 常秀急道:“殿下这不是让安师兄把涵秀给恨上了么……” 常秀只急着说话,却不想自己身上的伤原也没好,喉咙还干涩带火,这着急,番轻微动作下来,直疼得他额上生出点点冷汗。 闻牧连抚了他的额,道:“好好好,不唤他便是,你这么急着做什么,怕没吃够苦头吗?” 常秀只咽了咽嗓子,道:“主子虽是着心涵秀,涵秀却不想给师兄添了麻烦。如此,主子这就叫如海收拾了,今夜便搬过来吧,正好也顺便叫人挪了涵秀出去。连着两夜都没人在主子跟前服侍,自醒了以后,这都快成涵秀心病了。” 闻牧只抿了抿嘴,道:“偏你这样还能关心到旁人,依了你便是,我待会儿便叫人给你收拾了房间。只这些天没你在跟前,怕是连睡觉都不眠了。” 常秀却是眯了眯眼,又把脸蹭了蹭闻牧的手指,道:“离了主子,便是涵秀,也无法安心啊。” 第二十九章 安德听讲常秀从五皇子寝殿搬了出来,便主动到常秀屋里说要与他同住,平日里也好照应些,后被常秀推辞了,只喊了个名叫福喜的小太监到自己屋里来看顾。 安德虽是看着常秀醒的,后来却只是扶了他用药安睡,并未有少交谈,眼下见常秀又不要自己照料,只哭丧了张脸,道:“师弟还是怪了师兄让你遭此大罪了,是不是?” 常秀经了番搬动,原已体力大竭,如今看安德这副表情,却不得不强打了精神安慰道:“师兄想哪儿去了,常秀只是怕耽误了师兄的事儿。当日之事,本是巧合,原就怪不得师兄。况且,常秀也听殿下说了那日的情形,当时若不是碰着师兄和柳穗儿指了殿下去寻人,只怕常秀还要在三皇子他们那儿遭大的罪,这如何却能怪得师兄?” 安德听了,心下大定,忙问道:“殿下也是这么说的吗?” 大约是觉着自己问话有些冒失,之后他又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只你总归遭了这么大罪,便是你与殿下不怨我,我也是心下难安啊!” 常秀只微笑着答道:“师兄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只常来看看我便是,我如今身上带伤,也出不得门,正怕人呆了着急。” 安德连声应好,见着常秀神态确已疲惫,他便道:“如此,那你好好休息吧,福喜那小子若是有什么照料不周的地方,你尽管告于我,我自替你教训他。” 常秀却是不再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缓缓合了眼睛。 柳穗儿自飞霞殿回来,本是神采飞扬,待进了昭阳殿大门,却见几个小太监正抱着些被褥在院里跑,她时没想,只往闻牧的寝殿方向走,还未近大门,隔着窗棂,却发现寝殿外间的榻上已不见了常秀的踪影,只个人在那里,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收拾些什么。 她连忙快步走近门口,却见门前着个小太监,也不是原来常见的如海,等她问了,那小太监只答道:“殿下迁了常公公出去,念这内里无人,便让如海公公跟前值夜了,刚有几人抱了常公公的被褥出去,现下如海公公正在里面整理。您要找殿下的话,刚才有人过来宣旨,殿下这会儿工夫应被皇上招去了。” 柳穗儿听了,却是紧咬下唇,她再想不到五皇子这回动作却是这般快,竟是这么着紧就安排了新人值夜。虽说值夜的活儿是太监、宫女都可,且她又是娘娘亲口应了要近前服侍五皇子的,但是,既已有人占了位子,回头她再想传了娘娘的旨意,毕竟是女孩子家,真对旁人说了要将五皇子安排好值夜的人换了自己,却怎么也不好开口。 阻了小太监要喊里面如海的动作,柳穗儿在门口怔了片刻,时间又实在想不出能够既不出头又可换人的说法,最后,只得在心里把这占了头巧的如海暗暗骂了通,然后便怏怏地走了。 …… 迁屋的时候,闻牧正好给皇上叫去了,于是,他便叫了其他宫人迁了常秀出去,等他在皇上哪里完了事儿,再去寻常秀,进到常秀屋里,却见小太监福喜正弯着腰给躺在床上的常秀上药。 因常秀从臀部到小腿弯儿的地方都给打得皮开肉绽,只动下,便会疼得全身直冒冷汗,因是,给他上药的事儿,便全落在了福喜身上。 福喜原本背对着大门,忽觉有人拍肩,扭头看,却是五皇子。他正待转身开口行礼,却被五皇子个手势,止住了接下来的响动。 闻牧从福喜手上接过药,又扭头示意他出去,然后便在常秀床边坐了下来。 常秀不得已让人帮着上药,在别人面前显了私密|处,本就羞得不敢往后看,只拿牙死死咬了被子。等他觉出不对劲,感到背后的手劲比之前有了明显加重,甚至有时会按到痛处,疼得他全身发颤,他这才忍不住回头瞧了。 只这看,却让常秀惊得痛起来。 “殿下!” 常秀回头见到闻牧手拿着药,手还搭在自己臀上涂抹,只惊得猛下用胳膊撑直了上身,竟是想爬起来。但这动牵扯了他身上的伤,便是原先没挨打的地方,也像被拆散了骨头般,只疼得他又下子泄了力道,整个人重跌回床上,这跌,是让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闻牧见了,赶紧扶住他身子,轻斥道:“知道自己受了伤,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句话说的,浑当刚刚吓着常秀的不是自己。 常秀伏在床上好半天儿,直等那阵疼痛慢慢减缓了,他才缓缓扭了头看向闻牧,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5 语气却是有些臊:“怎么能让殿下做这种事,殿下快唤了福喜进来。” 闻牧却是脸无谓地笑答:“也不是没帮你上过药,这会儿又有哪门子不好意思的。况且那个福喜已让我打发去忙别的事儿了,这附近怕是没有旁人了。” “那等福喜回来再抹药也不迟!”常秀忙急急应道。 闻牧却是眯起了眼睛,道:“以前帮你上药,也没见你这么推搪的,怎么这会儿倒这么害羞起来?” 常秀听他提起以前上药的事儿,怎敢开口说以前抹的地方不同,且当时两人年岁都小,不像如今都是懂了事儿的年龄,因只脸色红,再想反驳,却是说不出话儿来。 常秀向知闻牧性子,他见闻牧既已坐在这儿,就晓得这主子断不会再轻易离开,无奈之下,只得又拿牙咬了下唇,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说着,他却又急急转了头去,再不敢往后瞧上眼。 闻牧见常秀确是害羞,也不再拿话抵他,只又低了头给他上药。 看到常秀自臀部到小腿上截都皮破不堪、淤青带血,便是小腿处没挨打的地方,也是白中带青、红紫肿胀,闻牧不觉眉头紧锁。闻牧向来是做惯了主子的,原本就没服侍过人,以前便是练武受了伤,也自有常秀给他上药。常秀伤重,他又是生手,加上番心思涌动,手上力道是拿不准,只他碰触伤口,便把常秀痛得浑身轻颤。 偏偏常秀又是死要脸面的,闻牧帮他上药,他不敢怨疼,只牙齿咬得死紧,拳头紧紧攒住,硬是忍住了痛。 还是闻牧自己察觉常秀样子不对,只停了手上的动作,移到前面看了,却见常秀竟是闭着眼睛,满脸铁青,头冷汗,这才知晓自己下手重了。 心下有些讪讪,便见闻牧蹲下身,凑近床头,轻拭去常秀额上的汗珠儿,又低声问道:“我原没注意力道,可是疼得厉害?” 常秀睁了眼,双眼睛只湿漉漉地看向闻牧,勉强笑道:“不关殿下的事儿。身上破个皮还得疼个半天,何况这么板子挨下来!疼也是应该的。” 闻牧听他这么说,只俯首在他紧皱着眉尖的那米红痣上轻蹭了下,然后便又走到先前的位置坐下,道:“这回我会轻点儿,你若熬不住,不用憋着,只管叫出来。” 闻牧这次的动作的确轻巧了不少,那太医因着闻牧顿火发了,给常秀开得都是极好的伤药。等伤处全抹了层药膏之后,常秀果觉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止不住疼,但伤口上却是清清凉凉,再不像先前那般刀割火燎的痛。于是,他原本紧皱的眉头也不由地慢慢放开了。 感觉伤处似乎都已上好了药,常秀正待扭头对闻牧说话,却觉闻牧的手并未离开,反倒又渐渐在自己身上游移起来。 察觉到闻牧的动作,常秀呼地惊,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却是手撑了自己的身子,另手转身便要伸了抓闻牧的胳膊。 原来,闻牧上完药,见着常秀仍是疼得筋骨突起,忽想起自己曾跟顾长庭学过几日推拿,便想着这若施在常秀身上,当也能帮他稍稍解痛,于是又拿了手指在常秀身上慢慢寻起穴道来。 偏常秀下身虽受了重伤,上身却是完好无损,少年人皮肤特有的细致滑腻,让闻牧原意的推拿,竟渐渐脱了掌控,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抚摸,而且,闻牧的手指还路顺下,也不顾常秀臀部的伤,竟是缓缓向着他的股沟间探去。 闻牧今年虚龄已有十五,便是常秀也快有十四了,在民间这般的年龄虽还属小,但在宫中,却已是全知人事的年岁了。 只萧贵妃平日里有督促,闻牧行得正当,且常和常秀玩在起,常秀又是个守礼的,所以,并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十二三岁便已尝了人事。可这会儿,面前摆了个几近全身赤|裸的巧人儿,虽是怜惜眼前这人下|身青红不堪,但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欲念,时间,反倒是起了性儿。 常秀觉察到闻牧的动作,大惊之下忙想阻止,却忘了身上原有重伤,连惊带痛之下,还没碰着闻牧,只发出声近乎尖锐凄厉的声音。 闻牧本还沉溺于手下的细腻,被这声惨叫蓦然惊醒,霎时,只觉有说不出的刺耳。 第三十章 太监净身过后,身体各处皆会有所变化,最显著的便是体发渐少,以及——声音变得尖锐。 闻牧性格挑剔,和成年宦官打交道时,向来觉着他们嗓音过于阴柔诡谲,便是低着声音,也仿佛是捏了嗓子在讲话,让人听着十分刺耳。 常秀虽也净了身,但他净身之时毕竟年纪尚小,况且,他还未长到般少年变声的年龄,是故,他的嗓音向来只比同年纪的孩子显得柔和娇嫩了些,闻牧便从没听到他发出过宫里大宦人那种尖细古怪的声音。 如今猛然听到常秀这声,闻牧却是骇然,手下个把稳不住,反是重重按在了他的臀上。常秀忽觉身上传来阵撕心的疼痛,但这次,他却只发出声闷哼。 闻牧讪讪地缩回手,又起身来看向常秀。 常秀转过头来,眼神清澈见底,只愣愣盯着闻牧看了半晌,呆了会儿,却是泪珠儿粒粒地落了下来。 闻牧先只着不动,手里仍拿着方才涂抹的药瓶,过了好半会儿,他才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走到常秀的床头坐下,道:“是我不好,刚才下手没轻重,弄疼你了?” 常秀却是随着他的身影,慢慢将脑袋扭向前方,只仍抬了首,直直望进他的眼里:“殿下也同三皇子他们那般,将涵秀当个随意游戏亵玩的玩儿了吗?” 说话间,常秀的嗓音略略嘶哑。他已止了泪,只刚被水洗过的眼睛,却是显得越发清亮。 闻牧听了这话,身子微微动,看向常秀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你也将涵秀当个随意游戏亵玩的玩儿了吗? 闻牧唇边儿只渐渐荡起抹笑,他将身子慢慢移到常秀近处,然后又轻轻抬了常秀的上身,让他缓缓趴在自己的大腿上。 因被闻牧抱在身上,常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着只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着。 “有见过主子为了个玩儿打架的吗?只怪涵秀太招人爱了,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只是,忘了你还受着伤,这倒是主子的不应该了。” 常秀能察觉到头上温柔的动作,能感觉到身下温暖的体热,只是,在宫里待了这些年,他却真不知道何时该把些话记在心里,何时又该把些话听在耳上了。他纵使终日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却终究只是个身残的奴才,便说现在算个稍有脸面的管事儿,却也不过是主子们眼中的个小玩意儿罢了。 自己受过五皇子的温柔,却也饱尝过他的冷漠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6 ,知晓到他的聪敏,却也见识过他的诡谲。在五皇子面前,他总是谨小慎微,却终是追不上五皇子的心思变换。即便能感觉到五皇子对自己的好要甚于宫中其他奴才百倍,但对于这位主子,他却始终是惧怕大于信服。 闻牧虽是答了常秀的话,常秀却反倒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只觉着,主子的回答,不仅没让他安心,反倒叫他心里起了种惊颤的感觉。 常秀闭了闭眼,似在想着闻牧的话,只顿了下,再睁开时,眼里却已是片宁静。他将脑袋轻轻往里扭了,虽只能看到闻牧的衣襟,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儿,道:“涵秀知道主子对自己好,只是想到当日的情形,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刚才主子又……” 他停了停,又慢慢转了话题,道:“是涵秀失了分寸……主子当日为涵秀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最后还被皇上责罚,涵秀只会永远铭记心上。皇上今日又叫了主子去,难道还是为了那天的事儿?” 常秀有意移了话,闻牧原也觉着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孟浪,于是,也不迫他,只顺着答道:“这倒不是,因着年中,下面进上了些小物件儿,都是些玉珠串儿,父皇便赐给了我们几个皇子。” 见常秀侧耳听得认真,闻牧继续道:“只这些玉串儿当中,有串紫色的有些与众不同,父皇却把它赏了我。我虽不觉有什么好看,但到底把其他那几个气得脸色发青。只我想不明白,父皇为何单单将这最特别的给了我?要说北边儿的因小六受了牵连,但中宫的老四却又为什么让父皇落下了?” 常秀原只想岔开话,不想闻牧不仅回答得仔细,反而又问了自己问题。 他只凝神想了想,便强笑道:“主子这是当局者迷。那日在皇上那里,涵秀虽是没敢抬头,却觉皇上对主子的回答甚是满意,只主子到底是有了过,为了让其他娘娘安心,皇上也不能不责罚。只这次,皇上怕又是为了上次的事儿,补偿主子的。” 闻牧原也只是想移了常秀的注意,如今听了他的话,却是笑,道:“果是你想的仔细,我这倒真是当局者迷了。只我向来不喜欢紫色的配饰,即便是得了这赏赐,估计也不会戴,回头还是只能让人给收起来了。” …… 因觉着闻牧的话有道理,待柳穗儿走后,萧贵妃便偷偷叫人递了信出宫,给她兄长萧朝弼。其实,即便没有萧贵妃的口信,久历官场的萧副相也早已从此次派往益州查案的人员名单上看出了端倪。 但想到这事儿既是贵妃专门派人传了口信的,第二天下朝以后,萧朝弼还是特意把汪之林叫到了府里。 汪之林家原是益州大户,他自己现虽在京城为官,专负责官家药材采买,但若说家族根基,却是在益州。想在益州暗地里查大皇子贪污修堤赈灾银两之事,自是找个当地的地头蛇方面些。 汪之林听了萧朝弼的话却是有些犹豫,他既把自家的女孩儿送到太后那儿,女儿又直跟在五皇子身边做事,自然已算得是贵妃这边的人。只他对皇子敛财事却十分怀疑,毕竟,大皇子深处大内,至今尚未出宫开府,没必要聚敛这么银子。况且,堂堂国皇子,竟会贪污修堤赈灾款吗?如果此事没查出来,又让皇上知道有大臣在暗中窥探皇子,只怕反是落了下成。 萧朝弼听了汪之林的疑虑,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汪之林入庙堂时间尚短,对有些事情还不慎明了。萧朝弼却是深知,很时候,深处大内的人反是比外面短少钱财,尤其是要争储位、争帝位的时候,皇宫上上下下、朝廷得力官员、私下办事人手都是需要钱来打点的。 如贵妃这边,萧氏家大业大,除了他们在京城的支,便是祖籍嫡脉那边儿,真到需要的时候,少不得也要出人出钱出力。中宫皇后身后的梅家,虽说家底不如萧家,但也是世代为官,少总有些私产供着。 至于李贤妃那边儿,她原是婢女出身,虽是良家子卖身入宫,又有个因沾了她的光而升了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哥哥李继业,只她家底本就在那儿,虽她家里人后来打着她和大将军的旗号也在外面经营了些生意,但终究是底子不厚,那点子营生,便是还有皇上平日里的赏赐,怕也不够他们日常里消耗的。 闻致今年便要出宫开府,要打点,要办事,要人手,若是提前便为此准备钱财,昧了赈灾款,倒的确是有理可寻。 萧朝弼自然不会在汪之林面前说这些皇家辛史,只指了他在益州这地盘上,往闻致那边儿拢拢消息,汪之林见他这般示下,当下明白萧副相对这事儿应是少有了些把握,便只应了是。 待两人说完益州之事,又闲谈了些朝廷近况,汪之林便要起身告辞。他走出了大厅,刚迈进沿廊,却听见后院里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娇笑声,回头看了,远远只见影影绰绰几个鲜艳人影。他知这定是萧府内眷,又连忙转回了头,不敢再张望,只脚下急急出了左仆射府。 …… 在床上趴了半个月,常秀总算能下地走动了,因着伤未痊愈,虽已能下地,他却仍只可做些轻微的动作,便是这样,落地活动的时间也不能长了。 遭此大难,常秀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显瘦弱,他于床上休养的这段日子,闻牧几乎每日都会来看他,即使自己不得空,也会打发了身边的如海过来。 因是,昭阳殿的人都知道,小常公公虽说是被责罚了,便是在贵妃娘娘那儿也见了嫌,但在小主子这里,却并未失宠。 如此,常秀这番受伤搬到副殿单住,倒是让平日里不太往来的些宫女太监们有机会来探望他,与他反是比往日里要走近了许。只这其中,却是安德跑得最勤,只要闲着没事儿,他便会来与常秀说话,旁人见了,不由感叹,不愧是同个师傅底下出来的师兄弟,关系到底不比常人。 见常秀终于能落地了,闻牧便急急想叫他搬回正殿,只常秀觉着自己眼下虽已可动,但毕竟还做不得什么正经事儿,便又推脱了几回。 又过了几日,耐不过闻牧三番五次的询问和催促,加上几天下来,常秀能下地活动的时间和范围也越发了,六月初这日,他到底还是拗不过主子,终究是搬回了闻牧寝殿的外间。 第三十章 这日里,安德又来寻常秀,因常秀伤未痊愈,是故,他虽搬回了主子身边,但只在殿里留着,做些打点闻牧身边儿琐事的事务,并不像往常那样随着闻牧东奔西跑的,也因此,虽然再过几日便是闻牧生辰,他却比往年都要清闲了许。 安德找着常秀,便见他手里正拿了本书在瞧,安德因笑道:“这别人都忙得屁股尾儿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7 冒烟的时候,只你最是悠闲,不做事儿也就罢了,还得了这好雅兴,有空儿看起闲书来了。” 常秀见是他,便放了手中的书,笑道:“偏师兄最会来打趣人,我进宫这些年,也就眼下遭了罪,得了点空闲,你还瞧不过眼儿去。却不说只怕我才是最劳碌的命,原想趁着这次大伤,使不得要休整两个月的,哪想这会子才能落了地,便又被派了差事。你说我这是悠闲呢还是命苦呢!” 安德只拿起他放在旁边的书瞧了,却见着上面写了“遂古之初谁传道之……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之类的话,里面倒有大半的字是自己不认识的,因只叹了口气道:“到底比不得你念了几年书,我最也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你却能把这些个‘之乎者也’的看出了兴趣来,难怪殿下只急急又迁了你回来,怕是这殿里,学问有你、能合了主子意的,也就你个了。” 常秀微微皱了眉,抬眼看了下安德,答道:“都是当奴才的,做的又是服侍主子的事儿,哪有什么学问说?不过是忙里偷闲,打发时间罢了。师兄这话若让人听去,可不是叫人说常秀逾了奴才的本分!” 安德只连连拱手,道:“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是我的错。不过,有点,我倒得说你,你只当着是劳碌命,是命苦,可你这主子的恩宠,怕却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去,仔细不在心里骂你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常秀听了,只眉角挑,抬眼望了安德,道:“原来师兄是在心里骂我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我这会儿却是知道您是怎么瞧我的了。” 安德听了,放了手上的书就要拧常秀。 “我这是给你提个醒儿,好心倒给你当了驴肝肺,也不见你和柳穗儿常混,怎么倒把她的嚼舌挤兑人学了个十成十?” 常秀因身上不方便,匆忙间躲不开安德的手,只能嘴里急急告饶道:“师兄,我的好师兄,知您是为我好,这是跟您说着玩儿呢,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 安德见着常秀确实怕了,方才松了手,道:“只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亏我还怕你人闲在殿里无事着急,特地来陪你打发时间,你倒只会拿那灵牙利齿来磕碜我,见着师兄舍不得欺负你这病里人是吧?” 常秀见安德副委屈的表情,又正了神色,道:“知道师兄是为常秀好,常秀自然记在心里。刚才只是和师兄说句玩笑话,要不是在师兄跟前,我也不能这样讲。说句实在的,在这宫里头,谁不巴望着能往主子跟前凑?你我师兄弟也不是外人,跟您交个底儿,就说我前几天能下床走路,如今便能行得稳健,可不是因为特特打发了福喜回去,晚上个人私底下练着的缘故。” 安德先是吃惊,然后又是脸感叹地望向常秀,道:“我说你怎么让福喜搬回去了呢,原来却是这个缘故。你也是个要强的,只这样私下里没人帮扶地练着,也着实辛苦。” “主子跟前服侍,哪有不辛苦的。”常秀也是轻轻叹,然后却是表情转,嘻嘻笑了起来,道:“师兄先前还说我悠闲,好歹我这也是带病之身,主子体谅。可师兄你可是个主事儿的,却怎么又能得了空来找我,别是偷懒了不成?” 安德听了,又作势要拍常秀肩膀,见常秀只是笑着躲,他不禁无奈地拍拍手,道:“只你这张嘴怕是要不得的,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话,看来你这些日子倒是把性子给闷出病来了!” 说着,他又摇摇头,道:“如你说的,现下里谁不是忙得团团转,便是柳穗儿,她本是专管物件儿的,前日里还跟我抱怨,说是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再过两天,便是天贶节,然后便是殿下生辰,偏偏紧跟着后面又是太后七十华诞,只这些便忙得她回不过气来。师兄我管的东西比她杂,便是想偷懒也没个机会啊。” 常秀听了,却是奇怪地问道:“那师兄现下怎么有工夫来我这儿了?” 安德却是翻了个眼儿,答说:“便是个铁打的人,也该有个歇息的时候,我手头上的事儿眼下总算都告段了,这才得了空过来找你,你还真当我偷了懒啊?” 常秀只歪着脑袋对安德笑了笑,突然的,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安德问道:“那师兄眼下是没事儿了?” 安德应着点了点头。 常秀见了,直是开心地道:“那敢情好,师兄眼下得了空,我这儿正有件事要师兄帮忙跑趟。师兄也知道,我这身子现在跑不了长路,上回师父风湿腿疼我去看了,回来才想起我这里还有些殿下以前赐下的皮子。虽说现在是夏季,可冬病夏治,该捂的时候还得捂,我这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是做徒弟的份心意。只麻烦师兄替我跑趟,给师父送过去可成?” 安德却是眼睛转,只道:“这是小事,你尽管把东西交了我,正好我也还没去师父那儿看望过,左右这次将我俩的起送去得了。” 常秀只连声应好,直道“麻烦师兄了”。 于是,常秀便带着安德去了他之前的房间,待从房里找出个小布包来,又道:“都是些我平日里积攒下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的。师兄只在师父那儿帮我应声,还叫师父他老人家不要嫌弃了。” 安德接过东西,笑道:“能有这番心意,师父就该高兴了,那我这就回屋拿了我那份东西,取了就给师父送去,防着待会儿又有了其他事情,反倒抽不得空去了。” 常秀只连连点头,笑着送了安德出门。 安德送了东西到司礼监,见到常贵,说了几句话,没敢太过停留,便又急急往回赶,只他心里却是有些得意:虽说是常秀提醒他还有师父腿疾这茬儿,但东西毕竟是他送去的,只要他不说,师父这里的人情怎么都是他担了些。 想想又觉着,自从挨了这顿打,常秀这脾气倒是日见得变好了不少。倒不是说常秀以前脾气差,只是以前的小常公公,可没这么见人面带几分笑的,倒是板脸肃穆的时候些。 看来,这顿板子,倒是把常秀的矜持和傲气打掉了不少。 安德正路走路想着,忽觉前面路上道亮光,像是什么东西被太阳照了晃眼。 安德急步走上前,低头看了,却是面上喜,只又拣起地上的东西细细瞧了,然后左右看了看。见着四下无人,他将那东西小心揣到袖带里,又回头瞧了,见仍是无人,便急急匆匆,路小跑着走了。 又过了几日,却是六月初八,正是闻牧生日。这天里,闻牧早上照例先去了萧贵妃飞霞殿,后去了太后的华阳宫,最后又去了皇帝处谢恩。 因见皇帝的时间迟了,他便被皇帝留着吃了午膳,并且还很喝了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8 几杯酒。等他转回到昭阳殿时,便见到常秀正和个叫捧雪的宫女在内厅说话。 两人见了闻牧进来,只急急转过身。捧雪上前给闻牧行了礼,便低首和跟在闻牧身后的如海起出了内厅,关上殿门下去了。 常秀却是迎了上来,然后嗅了嗅鼻子,又挽了闻牧坐到旁边的榻上,道:“虽是殿下生辰,可殿下这中午饮酒也了些,老远就闻了股子酒味,晚上可才是正宴呢!” 闻牧只把头依在常秀腰间,咧嘴笑道:“不,虽是有些上了头,但神智却还清楚,你只叫人端来醒酒汤便行了。” 常秀听了,便要叫人去拿汤,刚要转身,却叫闻牧从身后紧紧抱住了腰。 “你别走,走了我怕旁边没个靠的,自己就坐不住了。” 常秀只是无奈,还说自己酒不,说的话都前后矛盾起来。这主子本不善饮酒,偏偏每次酒劲上来又是在回殿之后,倒让旁人以为他酒量有大,便是皇上都以为五皇子善酒,若不是饮酒过,宴饮时也不会有节制。 常秀被闻牧抱得走不开身,现下里又不能叫外头人进来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因此,他只能勉强转过身,低头拿两拇指在闻牧太阳穴上轻轻揉了起来。 闻牧本也只有些头晕,被常秀这么按,倒是清醒不少。 常秀见了,只问道:“殿下今日生辰,晚上还有正宴,这会儿只早早午歇了吧,殿下先放手,叫我到外面传碗醒酒汤上来好不好?” 闻牧眨了眨眼,半晌后似才明白过来常秀的话,然后便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待常秀吩咐了外面回来,却见闻牧眼睛直盯了他刚才放在桌上的个碗瞧。 知道闻牧向来对自己吃药盯得紧,常秀连忙道:“那是涵秀今天的药,刚端了进来,太烫,只放那儿凉着,眼下差不该好了。” 说着,他便端了那碗要往嘴里送,正待喝药,抬眼间却发现闻牧眼睛只直直盯着自己的嘴巴瞧。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常秀把药在嘴边儿停了停,却又说道:“好像还是热了些”,然后便将药碗又放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二) 常秀放了碗,闻牧却仍只愣愣盯着他的双唇,并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常秀见了,只觉着十分不自在,想了想,便又开口道:“先前我见乾泰宫的公公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柳穗儿捧着进了侧殿。早上的时候,皇上不是已经赐下赏了?难不成这回去见皇上,殿下又得了什么东西?” 闻牧笑着点头,道:“去时正好碰见几位兄弟也在,父皇就顺便考较了我们功课,因我答得好,今天又是我生辰,父皇时兴起,便赏了我件旧衣,说是他当年曾穿过的。” “旧衣?”常秀煞是惊异地问道。 这又不是赏赐奴仆,哪有赏给皇子旧衣的说法?虽说是皇帝的旧衣,可皇上年轻时的衣物,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年了,那衣料可不早就朽败了? 大概是猜出常秀的心思,闻牧只笑道:“虽说是旧衣,可取时我瞥了眼,竟是如同新的般,颜色却是鲜艳的紧。后来才听李吉宝说,这衣料原是当年皇祖父在位时,西越那边进贡的,当年只有太|祖母并皇祖母几人得了。父皇这件,还是皇祖母将自己的料子与父皇做的。据说这是什么虎雀翎制的衣服,冬暖夏凉,耐水耐火,便是这么年,颜色也是明艳如新。” 常秀不由叹道:“太后娘娘真是慈爱之心,如此想来,这衣服确实珍贵得紧了。” “其实,我瞧着那衣服除了颜色艳些,其他也是寻常,只回来的时候,在廊上碰到吴尚宫,听吴尚宫说,那衣物质料虽是难寻,但只要有材料,总还能制成,如今,这最珍贵的却是它的绣法。” 闻牧抿了口常秀递过来的茶水,又道:“当年皇祖母为了制父皇这衣服,还特地托了萧家送到宫外让人刺绣的。据说那上面的针绣都是江南个纺绣世家的独门针法,只可惜那个家族在几年前因亲戚犯事连坐,家里人死的死、流的流,卖的卖,之后竟是再未有这绣法见世过,这门手艺怕是已经失传了。” 将杯子放回桌上,闻牧接着说那衣服,道:“吴尚宫自己原是针线上出来的人,对这些个最是喜欢,跟我讲到的时候,还不胜唏嘘,只说我这衣裳怕是以后再找不着同样的了。听她那语气,让我都不禁为这绝世针法的失传惋惜起来。” 闻牧原是想说这段逸闻逗常秀开心,不想常秀听了,却反是脸色白,抿了抿嘴唇后,方勉强笑道:“那么大家子的败落,主子只想到这针法的失传,若让外人听见,怕不要感叹如今这世道,物不及人了。” 闻牧见常秀脸色不对,却不知这话触了他哪根弦。他本就喝了酒,感触时间没那么敏锐,只当常秀以此念及了自己家族凋敝的身世,于是,便岔了话道:“知道我们殿里的涵秀最是菩萨心肠,下次再不敢在你面前说这话了,不然,怕不有人整天要拿个佛经在我耳旁念了。” 常秀听了,知是闻牧在逗自己开心,也只扯了唇轻笑,但那笑意未达眼里,却反而显忧郁。 常秀不想叫闻牧见了自己的表情再有其他话,便闭了闭眼睛,道:“涵秀再菩萨心肠却也是连自己都护不得身,若那佛经真能管用,便只求它能让涵秀夜里睡塌实些,别再痛得翻来覆去不安稳了。” “说到痛,我今天可又为你寻来个好东西。”说着,闻牧便从衣袖里掏出样东西。 常秀低首看去,却见闻牧手上,正拿着个眼熟的小瓷盒。 “殿下,您又到太后娘娘那儿骗药去了?”常秀惊呼出声,下刻便被闻牧空着的另只手掌捂住了嘴。 “怎么就是骗药了,偏你这么个机灵人,竟是这么嘴笨。” 见常秀被自己手掌捂着,只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闻牧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他放了手,道:“见你疼的厉害,又想着你身上的伤会留疤,今天去皇祖母那儿,就顺便要了点天山沐隐膏,怎么到了你嘴里,却变成了骗?” 常秀看着闻牧手里的小瓷盒子,然后又慢慢伸手接了过去——这个药,他几年前涂过,只后来被李达告到萧贵妃那儿,之后,他却是等闲不敢用了。如今再见着这药盒,不知怎的,竟有了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闻牧见常秀接过药盒,只静静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出声,黑白分明的眼睛似在出神,可长长的睫毛却又会不时有着微微的颤动,如此安静的模样,不知怎的,突让他有了几分心动的感觉。 情不自禁间,闻牧不由下|身离座,微抬起头,用嘴轻轻在常秀的眼睑上轻啄了下。感觉唇下生起些许颤动,他不禁轻扬了唇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49 角,也不说话,只又坐回原处,抬眼看向常秀,眸间却是慢慢溢起种莫名的温柔。 常秀被闻牧突然亲了下,时反应不过,只用手捂了眉间。愣了片刻,他却是放下胳膊,退后两步,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首顾盼道:“这个捧雪,去端个醒酒汤也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闻牧见他这幅模样十分有趣,起身正欲再上前,却见常秀突然又扭过身,只眉目间流光转,道:“殿下刚说皇上赏的衣服珍贵,只可惜这次我没跟在殿下后面,却是没有眼福看到。早知道,刚才见着柳穗儿送衣服过去的时候,我先截了来看看才是。” 当常秀是想岔了刚才那事儿,闻牧也没故意促狭,只顺着他的话答道:“你既是想看,叫人拿去便是,这有什么可惜的。” 说着,闻牧便大声招呼进外面的如海,让他去找柳穗儿把那虎雀翎衣服拿来。 常秀找完了话头,正不知下面再说些什么好,忽听门口传来阵门响,抬头看了,却是捧雪端了醒酒汤敲门进来了。 常秀接过托盘,直接便将盘子放在旁边的榻桌上,然后又将盘子里的青花碗端给闻牧。闻牧接过常秀递上的汤药,先是凑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皱了皱眉。 常秀让捧雪先下去了,转身便见着闻牧这幅模样,只笑道:“殿下这习惯总还没有改掉,最是厌恶喝药汤,不过是个醒酒汤,哪就那么难闻了。” 闻牧抬眉扫了他眼,然后又盯了药碗出神,只是不往嘴里送。常秀抿嘴偷笑,却是悄悄掏出两颗芋子糖出来,伸手递到闻牧跟前。 闻牧诧异地看向常秀手心,却听常秀笑道:“这是涵秀刚才为自己准备着吃药用的,这会儿正合殿下用了。” 闻牧抬首,见他眉眼都笑开了,只拈起他手里的糖,然后口就将汤给咕了下去,接着又赶紧将那两颗糖塞进嘴里。 常秀见闻牧喝了汤药,也端起桌上放的自己那碗药,慢慢喝了起来。他的药比闻牧的醒酒汤却是苦了不少,只是他向来不是很怕苦,虽把两粒糖给了闻牧,自己却也能咽得下去。 闻牧嘴里还在嚼着糖,只拿眼瞅着常秀喝药。等常秀也喝空了碗,他方开口问道:“只这么干喝着,不苦吗?” 常秀却是眨了眨眼睛,只将两人的药碗放回盘子里,轻笑道:“这些日子都习惯了,况且涵秀原就不太怕苦的。” 说着,他便拿帕子擦了擦闻牧唇边上的痕迹,然后又要用手背去抹自己的嘴。不想,他手还没到嘴边,却叫闻牧把抓住了胳膊,接着,便见闻牧身子越来越高,脑袋也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竟是凑到他面前,伸了舌头在他唇边舔了圈儿。 常秀先是愣,然后便惊得要往后退,闻牧却是下子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得拿手抵在闻牧的胸前,想推了人,却只觉身前这人丝不动。 身形被锢,力不如人却又不敢出声,无奈之下,常秀只能任了闻牧的任意作为。 闻牧将常秀唇边儿舔了遍,接着,舌尖渐渐向了他的唇间移去,很快便探入他的口中,只被他咬得死死的牙齿挡住,再进不去。 然后,只听闻牧喉咙间轻轻咕哝了声,舌尖却是用了力道,便是手上也出了几分劲儿。 常秀原有伤在身,被闻牧胳膊箍得紧了,只觉身上痛,闷哼声,却是不知觉地松了牙关。 闻牧知机地赶紧将舌尖送了进去,常秀再想合了牙齿,又怕咬伤了闻牧,只得无奈地任了他在自己嘴里胡搅通,但脸上却已是惊羞的通红,两只手也紧紧揪起了闻牧胸前的衣服。 闻牧将舌探进常秀嘴里,还不罢休,又想用舌头寻了常秀的丁香小舌,常秀却是羞得退避不止,两人的舌头倒是在他嘴里玩起了捉迷藏来。 闻牧唇间的酒气充斥在常秀的呼吸间,正当常秀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阵敲门声。 第三十三章 正贴在起的两人俱是惊,闻牧只手上力道松,常秀却是慌得把将他推得老远。 闻牧直了身子,低头却见不着常秀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通红的颈项,于是,便把头凑近他耳边儿低声问道:“这会儿觉得甜了没有?” 接着,没等常秀回话,却是抬头冲门口喊了声:“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柳穗儿和杏儿,杏儿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件叠好的紫红色衣物。 “也不怕苦了殿下。”见两人进来,常秀只低首轻声说了句话,便端起桌上的盘子,也不和进门的两人打招呼,就急急要出去。 闻牧知常秀脸皮薄,眼下定是脸上红得不敢见人,便也随了他,只伸手招了杏儿到跟前,道:“皇上给的这衣服,吴尚宫也说好,只我没仔细看,却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瞧着这颜色花里胡哨的,不年不节的天里,可是穿不出去。” 柳穗儿跟着上前,将盘子里的衣服取出,又双手托着递给闻牧,然后笑道:“主子这说的,本是皇上旧衣,若真是年节里穿了,才是不像,过年过节的,谁不是裁了新衣穿?倒是平时里穿出去,让别人瞧个眼馋才是真的。” 闻牧知她也是说笑,只接过她手上的衣服看了,嘴里却道:“也不知道这东西好在何处,耐水耐火?难不成还真能把这衣服放火里烧着试了?偏你们见了都说好,我只瞧着这紫色的料子跟个花蝴蝶似的。” 柳穗儿却是捂了嘴笑:“这都是奴婢们女孩子家女红上的见识,主子又怎会清楚,若是主子拿了篇文章来问奴婢好不好,奴婢定也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牧听了,只是笑笑,又拿了那虎雀翎衣裳翻了看,却听门口声响动,抬首瞧了,原是常秀送完盘子回来,脸上倒是好了不少,只还有些红晕。 闻牧忙朝他招了手,道:“快来见见这稀罕物儿吧,我虽不知道这东西稀罕在什么地方,但听她们说了,却都只道是好东西,你便是像我样,瞧不出这物什儿好在什么地方,也当来开开眼界。” 常秀见了他手上的东西,却是眼睛亮,只急步走上跟前,接过左看右看,又翻了里子细瞧,柳穗儿在旁边见了,只戏谑道:“瞧小常公公这模样,倒比主子要识货!主子看不出好,还只当别人都是和他样的呢!” 闻牧却不信,道:“涵秀也不懂你们女孩子家女红上的事情,怎么他就会同你们样,比我懂得?怕不也是装模做样,在外行里看热闹了。” 常秀听了,却是抬起头,少见地反驳了闻牧,道:“殿下这次可说错了,我曾听人说,这种衣服,在平日里虽是看不出好,但动作之间却自有它的妙处。” 说着,他便自肩处将那衣服拎起,然后往外走了几步,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0 直到快近门口,方才回身面对三人,道:“你们可看仔细了。” 说着,他只将手中的衣服轻轻抖,又前后左右摆了摆,跟着,又拿着衣服,面朝众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众人盯着那衣裳仔细看了,忽就听见声惊呼。 发出声音的却是杏儿,常秀只笑看着杏儿,问道:“刚才可看见什么了?” “好像……是不是有只仙鹤在上面动弹?”杏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说话间都带着结巴。 “那上面绣的仙鹤似乎的确是活了般!”闻牧只扬了眉看向常秀,“既是杏儿都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你也不做女红的,却怎么晓得这上面的仙鹤在行动间会像活了般?” 常秀见柳穗儿也脸好奇地看向自己,方明白这三人虽都说了这衣服好,却竟然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秒。 他只拎了衣服,上前笑道:“亏刚才还有人说了什么女红不女红的,竟不知道江南司衣坊的刺绣最出名之处不仅在于她的绣工精湛无双,双面绣无人可及,便是她不同光照之下显出图案不同就足以叫人惊叹。” 见三人都看着他,他又抖了抖手上的衣裳,继续道:“但最让司衣坊名满天下的,却是其绣活物便栩栩如生,仿死物亦惟妙惟肖。刚才殿下提到此衣,我便对这衣裳起了好奇,以前只听宫里的老公说过,这会儿可算真正见识到了。人都说画龙点睛,你们看这仙鹤的眼睛,可不是双目传神。” 柳穗儿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虎雀翎,嘴里叹道:“以前只听说司衣坊的绣工无人能及,他们出的精品绣活,若是坏了,别人便是想补都补不来,原来其中竟还有这种玄机。只可惜等奴婢大些,通了女红的时候,司衣坊早已没落,他们家出的精绣是难见到了。那日接了这衣服,奴婢便掂在手里左右看了,也只觉绣工精美而已。难怪当时吴尚宫在旁边看了只是抿嘴乐,怕是正笑话奴婢眼拙不识货呢!” 常秀见众人都欣赏完了衣服,只让杏儿将那虎雀翎收起来,又道:“刚才在门外就隐约听着说什么衣服怎么穿之类的,怎么着,殿下得了件好衣裳,却舍不得穿了吗?” 柳穗儿笑着道:“哪里是舍不得穿,是殿下嫌这衣服颜色太艳,平日里穿了觉得太招摇,年节里穿了却又是旧衣,正不知道拿这宝贝怎么办呢!” 常秀听清缘由,只眉角微抬,道:“偏你往日里是个伶俐人,今天却被蒙了心,年节不能穿,可些喜庆的日子,总是可以穿的,远的不说……” 常秀话还没说完,就见柳穗儿眼睛亮,接口打断他道:“再过旬便是太后寿辰,正是适合穿这衣服。” 见众人都看向她,她又继续道:“太后娘娘向来疼爱殿下,殿下也是再孝敬她老人家不过。往年里,太后娘娘生辰都是能简则简,今年是她老人家七十整寿,便是她再想简朴着些,皇上也是不能同意的。就说殿下,不也个月前就开始给太后娘娘抄写经书了吗?便是皇上罚殿下抄书的时候,也没见您耽搁了给她老人家抄经呢。” 听柳穗儿提到闻牧被罚抄书的事情,常秀的眼神暗了暗,然后,却又微笑着点头,道:“说的正是,主子刚才说这衣裳原是太后娘娘省了自己的衣料给皇上做的,太后必是还记得的。这衣裳皇上保存了这么年,如今,又将它给了主子,正是代代舔犊心。” 说话间,常秀抬眼看了下闻牧,又继续道:“老人家最是喜欢家里子孙满堂,儿孙亲善和睦,太后娘娘看到这衣服,既会想到皇上的孝心,又能见着皇上的爱子之情,必定很是高兴。” 闻牧听了常秀的话,顿时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难不成,父皇今天单单又另给了自己这件衣裳,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心里略思量,他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便按你们说的,回头皇祖母生辰那天,便穿这衣裳吧!” 虽不是很喜欢这衣裳颜色,但这里面既然有如此寓意,自然要穿在当用的时候。 常秀听了,只又转头对柳穗儿道:“既然如此,这衣服也不用压箱底了,左右不过十天就得穿,你们只先挂好了,防着穿出来的时候,衣上折了印子。” 说着,他表情又严肃起来,道:“这衣服既是这么精贵,你们可要收好了,不然到时出了岔子,咱们可谁都担待不起。” 柳穗儿接过杏儿手上的衣服,只嗔笑道:“小常公公,您就放心吧,咱们平日里保管少东西,也没见出过什么岔子的,偏经你手上过了,便格外谨慎些。这么重要的东西,咱们会小心的。” 等柳穗儿和杏儿收拾好东西,告了退,闻牧见只剩了自己和常秀两人,便又盯着常秀在那儿笑。 常秀虽是低着脑袋,却能察觉到闻牧的笑意。被闻牧笑得不好意思,他连忙转身出门唤人打了水进来,然后便绷了个小脸服侍着闻牧用了水。 偏闻牧洗漱过后,到了床上也不放过他,只拉了他的手不让走,道:“主子现在倒觉出嘴里有些上了苦味了,这可该怎么办?” 常秀见闻牧拿自己刚才时冲动出口的话来挤兑他,只又急得满脸通红,忙道:“殿下先放手,涵秀再给你取糖去便是。” 闻牧自知道他这是借口,只怕这放手,这个小人儿待会就再不会近自己身了,因只拿了个无赖的笑脸对着他,道:“要不你让我喝些水,去去嘴里的苦味?” 常秀先是不解,待看到闻牧只直直盯着自己的嘴唇瞧,顿时明白了他的“水”是怎么个“水”法,只赶紧移了眼神,嘴里轻啐道:“主子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经。” 刚说完,却又转而告饶道:“好主子,别闹涵秀了,晚上还有正宴要紧,涵秀昨夜里先是身上疼,后又被蚊子吵,整晚上没睡好,眼下上下眼皮子都打架了。主子行行好,先午憩了,也让涵秀在外间打个盹儿。” 闻牧原也只是趁着酒兴儿说了这番话,听得常秀这么说,又见他副怯弱的可怜样儿,便到底有些不忍心捉弄他下去。于是,只轻松了他手,道:“逗你玩儿的呢,看你急的!” 接着又道,“你刚受了伤,身体不好,便是午间打那会儿盹,你那榻上睡着也不舒服,不如到我床上来歇着吧?” 常秀只赶紧缩了手,低了眉眼,道:“殿下又糊涂了,那日里不就说过,涵秀这伤虽有些好了,但还是碰不得,两人挤块儿,若不小心碰到,不又要让涵秀搬出去了?” 闻牧知常秀说的是实话,也不好再勉强他,只得放了手,个人午休了。 第三十四章(二) 待见得闻牧睡着了,常秀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到外间榻上小憩,而是走到门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1 口,又叮嘱了守在门外的如海几句,然后便转身出了门。 也没打愣,常秀只径直就往副殿的方向去了。待走到间房门口,他在那里停下,沉默了半晌,方才抬手敲了敲门。 不会儿,门被打开,里面着的却是昭阳殿的主事大太监李达。 “哟,今儿这什么风,倒是把常公公给吹到咱家这里来了!”李达见着门外着的常秀,很是诧异。 李达和常秀共处殿连头带尾近五年,常秀主动来找他的次数,可是个手掌都数得过来。 常秀对李达微微施礼后,定抬首看向他,微笑道:“李公公不请我进去坐会儿?” 李达点点头,让开身子,手向门内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自然要请常公公坐会儿,常公公能来咱家这里,可是稀客!” 待得两人皆在个圆桌前坐定,李达又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放到常秀跟前。 常秀捧起茶盏,直接就道:“我来也不为别的事儿,今儿是殿下生辰,殿下中午的时候在圣人那里喝了些酒,现在歇息了。晚上是正宴,殿里也要忙起来,殿下顾不到这些,自然只有我等奴才为主子思量了。不知下面的事情,李主管安排的怎么样了?之后再过几日,又是太后娘娘寿辰,宫里都要布置得喜庆着些,这怕也要李公公操心了。” 李达闻言,只抬眉轻睨了眼常秀,然后笑道:“常公公这话说的,现在殿里大小事务不是都由安公公在负责吗?怎么这事儿倒问起我来了?” 常秀抬手轻抿了口茶,因他另手挡在鼻上,李达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待到常秀将茶盏放回桌上,方才抬头微笑道:“李公公这话说得我倒不明白了,安公公虽然理着殿里的杂事儿,可这昭阳殿的在册管事大太监可是李公公。万事情出了岔子,到时找的可不是李公公吗?就像殿下身边有什么事,最先问责的,必是我样。” 说着,他又面带些许诧异地看向李达:“难不成李公公以为做个甩手大掌柜,其他就都没您什么事儿了吗?便是真到时候,个渎职的名头压下来,李公公难不成就白白担着?” 李达眼皮子跳,再看向常秀的眼光已是透着尖锐。 “常公公向来不理殿务,又和安公公是个门子里出来的师兄弟,向来最是帮扶安公公不过,怎么这会儿倒为咱家思虑起来了?” 听到李达的话,常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垂首轻笑着敲了敲自己放在桌上的茶盏,道:“我也知道李公公往日里的为难,边要伺候咱们主子,面对贵妃娘娘那边又不能不紧着些。都是主子,亲娘老子关心儿子的事儿,外人不好插嘴,只苦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却是难得两头都要伺候好了。” 说着,常秀又抬起头,对李达拱拱手,道:“我前些年不懂事,还为着这事儿埋怨过李公公,如今在宫里头时间久了,方才明白公公的不易。便是殿下,前几日在我跟前也夸了公公,说殿里这些年来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倒有大半是公公的功劳。” 李达听到这话,先是眯了眯眼,后又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常秀番,最后,方才长叹了口气,道:“娘娘关心五殿下,也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能拦得住的,只殿下不知道我们下面人的难处,却当了咱家是个通风报信、迎奉拍马的小人。加上殿下才到昭阳殿那会儿,咱家没摸清楚殿下的脾气,不小心冲撞了殿下,弄到如今,倒让殿下对咱家还是不冷不热的。咱家这心里,也是苦得很啊!” 李达三十岁的年纪,对着常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太监诉起苦来,却是没有点不自然。 常秀听了,只是点点头,道:“其实,公公说的,我明白,殿下也明白。况且,殿下原不像李公公想的这般计较,主子向来是个大度的,李公公说的冲撞事,殿下早不放在心上了,不然,殿下前些天也不能在我跟前提到您。” 看李达只是听着不说话,他又轻笑着点点茶盏,道:“况且,公公说苦,怕却也苦不到哪儿去。就说这茶水,怕不是今年新进的雨前白珊吧?” 白珊茶是本朝名茶,李达能拿来在房里平日间随意喝用,就是比之宫外的些普通官员富户,也是不差的。 不等李达答话,常秀突又说道:“这些日子,我在殿里事不,有时听人闲聊,还有安公公也在我跟前提过,似乎殿下明年迁宫,李公公有意不随殿下去继元宫,而是想继续留在这昭阳殿里?” “你听人这么说的?”李达眼睛微眯,虽是问得轻巧,眸光中却闪现过道怨毒。 五皇子闻牧,明年过完十五周岁生辰,就要迁到皇宫东边的继元宫去。按照过去旧例,皇子十岁开始独居殿,有了自己的殿上管事大太监,十五岁搬到继元宫新殿,如果不出意外,搬过去时也大会带着旧人去主事,至于那新殿原有的管事大太监,则会回司礼监听候新用。 李达就是五皇子闻牧十岁搬进昭阳宫时的管事大太监,虽然他在五皇子未搬进昭阳殿前,就已是昭阳殿的管事,但是在主子身边服侍五年,最后却没能跟去继元宫,而是被主子摒弃留在了昭阳殿里,不说这里面的待遇差别,就是盯着五皇子的萧贵妃、太后娘娘,甚至是皇上,恐怕都会以为是李达伺候不周,或者是他能力有限、不得主子堪用吧? 不说他会不会因为此事被上面分派差事的司礼监大太监另眼看待落了冷,就说这有主子的殿管事大太监和没主子的殿里管事大太监,那差别也是大了去了。虽说是级别样,可这里头的油水那就差的不是点半点儿。试想,谁会给个没有主子的殿里分发少分例?不给你扣个几成,就算不错的了。 留在昭阳殿,想等下个主子进来,估计,那就只有等到这皇宫换个主子改元的时候了。 “虽然人都以为随着主子迁殿是件好差事儿,但李公公在昭阳殿年,舍不得这里,我们也能明白。李公公约莫是清闲惯了,不愿跟着迁殿受累。” 常秀像是没看到李达的神情,只是理解地点点头,至于他说的“我们”,李达是弄不清楚,这里面包不包括五皇子闻牧。 “能在主子身边伺候,自是我们做奴才的造化,小常公公向来持重,做事稳健,怎么这会儿倒听起旁人乱嚼舌头起来?”李达松了松脸上的表情,只眯着眼,嘴角微翘,笑着给常秀茶盏中添了水。 “我也觉着李公公不应是这么躲懒的人,只是,既听人这么说了,便少不得要问上句。有句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便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人,当然也是用惯了的才好。虽然说离迁殿还有年,主子暂时想不起来这些事情,可咱们做奴才的,总得为他先考虑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2 到才是。” 看到李达笑着连连点头,常秀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又道:“既然李公公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这殿里头的事儿,还是得有公公这样的老人担待着点儿。您也知道,我终日跟在殿下身后,是个不管杂事的人,以后到了新地方,与其他皇子同处宫,人事复杂不说,和贵妃娘娘离得又远,可不得有些老成贴心的人跟着操持才行?安公公虽和我是师兄弟,但到底也是年轻,那般情形下,殿管事大太监……” 李达眼皮子再次猛然跳,再看向常秀,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自语般地道:“宫中险恶,殿下待我恩重,我总不能为了个门子里的情谊,便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 “小常公公忠心于殿下,这是殿里人都知道的!”李达跟着应和道。 常秀笑着摇摇头,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待我不薄,我自当事事为殿下思虑些。近来事儿,我只是闲得时间长了,有些瞎操心罢了。” 说着,他放下茶盏,又起身对李达道:“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得回去了,最近这阵子忙,还得有劳李公公操点心,这里就不耽搁公公事情了。” 李达含笑躬腰将常秀送出门,直到常秀走得老远,才复立起身,静静看着常秀的背影,默默回想着两人先前的那番话,眉宇间却满是阴鸷。 不论常秀此番前来,所图为何,安德想要踩着他上位的意图,却是早有端倪。 安公公,咱家虽对你有所忍让,却不是你想踩就能踩的。见着咱家在五皇子跟前少露脸,现在便开始四处宣扬咱家不欲随五皇子去继元宫,竟是想趁着明年迁殿,直接就将咱家踏在脚底,取而代之。 安公公,你倒是打得手好算盘! 第三十五章 闻牧生辰过后,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太后寿辰。 这天大早,柳穗儿、杏儿、捧雪、如海并几个宫人便在闻牧寝殿门外候着,等主子起床。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日里都准点起来的五皇子,今天却是比往日里都迟了些。 好在只是迟了小会,也不耽误事儿,还没等柳穗儿想要上前敲门,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正是常秀。 常秀点头示意宫人端着洗漱的东西进去,待服侍了闻牧梳洗过后,端盘的宫人们下去了,柳穗儿和杏儿又上前帮常秀替闻牧换穿了那虎雀翎衣裳。等切都打理好,闻牧便要带了如海和捧雪出门。 这天时间少不得都要待在太后宫里,因太后寿诞,今日来华阳宫拜见的女眷也,方便起见,听着常秀劝言,平时很少带宫女出门的闻牧,这回身边不仅跟了如海,另外,则又带了宫女捧雪。 留了常秀几人在殿里,闻牧迈出门槛正要离开,却被常秀声叫住了去处。 众人回首,却见常秀脸奇怪地走上前来,弯腰捏着闻牧衣服的腰摆瞧了瞧,道:“我说怎么走动之间,迎光瞧着觉着不对劲,似是仙鹤左眼睛少了半个,原来是这里脱了线,金纹不见了,难怪见了两只眼睛不大对称。” 说完,又像是突然回了神,只抬首脸惊愕地看向众人。 其他人听了他这话,先还没反应过来,柳穗儿却是“啊”的声,脸惊慌地看向闻牧,脸色竟慢慢儿白了起来,便是闻牧,这时候眉头也开始渐渐收拢。 愣了愣,捧雪才失声惊道:“这……这可是皇上御赐之物……” 听到捧雪的惊呼,旁边的杏儿猛地跪了下来,只颤颤道:“殿下开恩,奴婢保管此衣,从不曾发现这里有毛病,竟不知这儿何时脱了线。” 周围几人也并跪了下来,柳穗儿是因自己是杏儿的掌事,宫里赐下的东西皆由她总管,这虎雀翎虽不是直接经了她手,但她监管不力,少也要担了干系。如海和捧雪却是因见了闻牧脸色不好,且柳穗儿和杏儿都跪了,他们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常秀虽没跟着几人跪下,但这时候也躬身垂下了头,只轻声道:“前些天我们瞧这衣服时,竟都没发现这上面有问题,此事也不能只怪杏儿,求殿下开恩。” 闻牧大清早本是高高兴兴要去给太后娘娘祝寿,如今出了这茬事情,本就不太高兴,再见着这跪了地的人,心下是有些烦躁,于是,便不由地冷了声音,只皱眉道:“既已这样,便赶紧想个补救的法子吧,都在这儿跪着有什么用!时辰不早了,再磨蹭下去是想我们最后个到华阳宫吗?” 几人听了,都起了身,但起来之后,却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常秀先开口道:“昨天贵妃娘娘特地打发人来问殿下今日的准备,这会子不管怎么折腾,怕是也要迟了,不如先打发人去回了贵妃娘娘,让娘娘先去华阳宫,殿下之后再单独去。” 闻牧闻言,点点头,然后便叫如海找个宫人去飞霞殿那边报信了。 待闻牧吩咐完,常秀又对柳穗儿几人说道:“昨日娘娘派人来问时,捧雪就答说今日要穿这虎雀翎,这会子换了衣裳,不仅娘娘那里不好回话,便是临时找件适合祝寿的新衣裳,怕是也得费番工夫。” 杏儿在旁边颤颤巍巍地道:“前些天为着殿下生辰,裁过两套新衣裳,因后来说太后寿辰时穿这虎雀翎,便没有再特地做新衣,便是那两件衣裳,平日里也都穿过了。” 柳穗儿这时候也犹犹豫豫地道:“时间怕是找不着适合的衣服了,况且,这又是在娘娘那里挂了名的……其实,这脱线的地方也不甚明显,刚才若是不迎着光仔细看,我们也没人发现,况且,这又是旧衣……” 柳穗儿知道闻牧向来不在意穿着上的事情,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 常秀知道柳穗儿这是不想将殿里的事情弄到贵妃娘娘跟前,若让娘娘留了意,回头问起,怕是要责怪她办事不牢了。 于是,他瞟了柳穗儿眼,便接口道:“时找不着替换的衣服,现在叫针线上的人缝补也来不及,既赶时间,那只得想个法子先挡挡了。” 众人听了,皆看向他,他又看了眼柳穗儿,方道:“那日里我们看这衣裳时,我觉着这鹤眼睛是齐全的。虽说不定是我记错了,但保不齐皇上赏赐时,也是有专人查看过的。若真就这么穿出去,万到时有人嚼舌到陛下跟前,也是桩错事,还是想个法子遮遮的好。” 这却是解释了他辩驳柳穗儿话的缘由,说完,他又看向闻牧,道:“涵秀这临时想的法子也只能挡时耳目,殿下却是看行与不行。” 见闻牧对自己点点头,常秀躬了躬身,道:“涵秀记得前年春祭,皇上曾给过殿下块紫玉祥云佩,但殿下嫌那佩子颜色过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3 深,只带过次就搁置了起来。如今,那玉佩与殿下这身衣裳倒是很配,只着人拿来,系在腰间,正可挡了这块地方。便是走动间这脱线的地方或有显露,那也只是偶尔,旁人若不是特意仔细找差错,倒却还能遮挡过去。” 闻牧听了,只眉梢微扬,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的确有过那么块玉,颜色好像是和这翎衣差不,如此,便先带着那玉挡挡吧。” 听得闻牧吩咐,柳穗儿便带着杏儿急匆匆去找那块紫玉祥云佩了。 见两人走远,闻牧又对常秀道:“幸有你这好记性,不然,还真记不起来有这么个东西。” 常秀只躬腰低了首,道:“殿下见过的稀奇东西了,自然就不把这放在心上,涵秀服侍殿下,却是少不得要细心着些。况且,紫玉本就少见,那还是前年春祭,殿下与几位皇子射箭比赛拔得头筹时皇上赐下的赏,涵秀自然记得是清楚。” 不会儿工夫,随柳穗儿去取佩子的杏儿却是个人回来了,她手里虽拿着块玉,脸上却副犹疑的神色。 见到闻牧,还没说话,她就先跪了下来,然后方道:“殿下恕罪,奴婢们时没找着那佩子,柳姐姐怕您等的急,就让奴婢先拿块颜色相近的玉佩过来试试。她这会儿还在库里找那玉佩。” 杏儿高举双臂,手里却是块靛色的佩子,常秀拿过佩子,往闻牧的腰间比比,和那身衣服颜色倒也还配。 众人又等了片刻,闻牧已是很不耐烦,正皱眉要说话,却见柳穗儿急匆匆走了过来。 见到闻牧,柳穗儿面上带着丝强笑,道:“许是时间久了,藏得地方深了,加上前几天主子得的贺礼又,这时半会儿却是没找着那佩子。” 见到杏儿刚才拿过来的玉佩还在常秀手上,她又道:“这佩子可还合用?奴婢刚才见着这块佩子或也可用,便叫杏儿先拿来凑个数,时间赶的急,若能配上,便先用着吧。” 常秀看看柳穗儿,再看看手上的佩子,最后又看看皱着眉的闻牧,不待闻牧吩咐,只低首将手里的佩子挂到他腰间,然后又后退着看看,方轻舒口气道:“看着倒不打眼,也能过得去,不然,殿下便先用着吧,等今日回来,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把这翎衣给补了。” 闻牧见常秀这么说了,众人也皆是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只颔首道:“便先如此吧,时间已是有点迟了,我先上皇祖母那儿去了。” 正待要起步,他突又转身对柳穗儿说道:“那紫玉祥云佩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品,但到底是御赐之物,柳穗儿,你待会再好好找找,本宫虽不定要戴,但这殿里的规矩却是要整饬的。不然叫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这昭阳殿只理得片混乱。” 柳穗儿忙低首连声答是。 若在平日,闻牧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小事,但今日好好的将要出门,却接二连三的出了些小纰漏,他心中自是不快,于是语气之中便也显了出来。 待闻牧带了如海和捧雪走出殿门,剩下的三人这才面面相觑,始是长舒了口气出来。只柳穗儿眉目间还有丝轻愁,在和常秀打了声招呼后,她便带着杏儿,又急急去找那紫玉祥云佩了。 晚膳过后,常秀正和安德在廊下说话,忽见闻牧带着如海和捧雪急急走了过来。常秀见了,连忙迎了上去,安德却是在原地,后退躬腰,行了个礼。 常秀走到几人跟前,却见闻牧脸阴翳,便是他身后的如海和捧雪也是脸小心,只偷偷抬眼向他使了个眼色,却是不敢说话。 常秀见了,先是愣,然后却是眼睛瞪大,做了脸严肃地表情,道:“你们是怎么侍候殿下的,早上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 捧雪也是知机,急忙迎道:“奴婢侍候不周,只那中宫的……” 捧雪的话还没说完,却叫闻牧口打断道:“也不怪他们,涵秀,你先叫人传了柳穗儿来,本宫有话问她。” 第三十六章 常秀听闻牧在自己跟前称“本宫”,便知他这次气性不小,只赶紧打发了捧雪去寻柳穗儿,跟着又让如海去传了清凉泻火的乌梅汤。回身时见安德还在,只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然后便挽着闻牧进正殿坐了。 六月的天气,还很是闷热,常秀见闻牧只坐在那里不出声,便找了把扇子来,边给闻牧打扇,边笑道:“早上出去时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回来却气成这样。在太后娘娘宫里,难不成还有人敢给主子气受了?太后寿诞,主子这般板着个脸,可不好叫人瞧见的。” 闻牧本是极大恼火,因在华阳宫不得表露,便将火气路上撒到了如海和捧雪身上,只吓得两人都不敢出声说话,如今被常秀这么扇笑开解,火气倒没原先那么大了,反倒个激灵,竟是想清楚了原先直纳闷的事儿。 突然想明白了事情,闻牧也不那么恼了,只嘴角微翘,道:“其实原也没什么好气的,只是被中宫故意挑了番刺。不过这番刺却是挑给我了个答案,我终是知道这接二连三的,父皇为何单单赏我的东西特别些!” 常秀见闻牧眉不皱了,脸不阴了,嘴角也扬了起来,便知这主子虽是时的气性,但到底还是敏捷睿智的性子,这会子已是冷静了下来。 于是,他只做好奇道:“难道皇后娘娘那边儿竟是为了这翎衣挑了殿下的不是?如此,在皇上面前却不也太显小家子气了?” 闻牧却是声冷哼,道:“这大概正是父皇想见的了!原先我也没想到,现在看来,父皇怕只是借着最近的事儿转了中宫那边儿的视线,况且……” 闻牧话说到半,却是没再往下细说,只是心中琢磨——况且,涵秀上次挨打也是个契机,让中宫的注意力全往萧贵妃这边儿移了。不过,即使没有上次的事儿,父皇怕少不得也要找个让贵妃这边儿出头的事情做个靶子的,毕竟,父皇还是想保儿子的! 未满十五岁的皇子,父皇虽也让接触些政务,但那只是点拨学习之用,论起朝堂上真正的大事,却是参与不上。因此,不要说他现在比不了今年将要出宫开府的大皇兄、二皇兄,便是比起已年满十五、可出宫领差的三皇兄、四皇兄,在朝政上,他也处在了劣势。所以,这段时间,他竟是没能看出父皇的用意。 若让中宫、西宫都将视线盯在大皇兄的事儿上,再有萧、梅两家在朝中推波助澜,即便父皇有意在朝堂上雷声大、雨点小,将益州之事大事化小,怕是也难挡众口之辞。 现下,自己在宫中得了父皇额外的赏识,却是被故意树成了中宫的靶子,意只在转移皇后娘娘的视线。 不过,换句话说,闻致与益州那事儿,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4 看来倒的确是大有干系了。 父皇,您真是好计算! 见着闻牧没把话说完,只脸上挂起了抹冷笑,常秀也不敢问他“况且”什么,只又道:“既然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事儿,殿下却是叫柳穗儿来做什么?殿下刚才的神情,可真是吓人的紧,捧雪这会儿去找柳穗儿,还不知要怎么吓唬她了。” 还在细想皇上用意的闻牧听到常秀这话,却是把眼睛眯,道:“这事的确与她有关,只没捧雪她们想的那么严重而已。” 忽而他又朝常秀眨眨眼睛,道:“只我人不痛快那没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不高兴,看别人担惊受怕也挺有意思的。” 常秀见闻牧副故作调皮的表情,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扇子,直瞪大了眼睛,想做副严肃的表情劝诫主子,只模样没做全,到底还是给主子的话逗乐了,虽没笑出声,但双明亮的眼睛却是渐渐眯缝了起来。 不会儿,柳穗儿便过来了,却是脸苍白。 常秀见了,以为她被捧雪给吓着了,正待开解,不想柳穗儿却猛地跪了下来,嘴里直道:“奴婢该死,那块紫玉祥云佩却是怎么都找不着了!求主子恕罪!” 刚才捧雪去找柳穗儿,见面便道殿下叫她,且这会儿脸色不好。柳穗儿不知原由,只拉了捧雪问是怎么回事儿,捧雪便将白天在太后那儿碰到的事情说了遍。 柳穗儿听了虽是大惊,却也时没了主意,于是,刚见到闻牧,便跪下请罪了。 原来,早上到了太后那儿,虽说有些迟了,但因皇上还没到,倒也无甚大事,萧贵妃甚至面子上还有些喜色——概因太后见着闻牧以后,先是眯眼打量了他番,然后又把他叫到跟前,抚了抚他的脑袋,直夸了几句好孩子。 待得旁人问起,太后才细说了闻牧身上衣服的来历,话语之间,很有几分感慨和开心。 李贤妃不知是因为六皇子闻敏上月才被皇上斥责过,还是心下到底不安大皇子闻致私下里办的那事情,这会儿,也少了平日里的神采飞扬,只敛了性子甚少说话。 皇后娘娘却很是不满,不说上次几个皇子打架的事儿并未牵扯到她中宫,就是四皇子闻放,既然已经记在她名下,那身份自然也应比其他皇子尊贵些,可是,这些日子,却是什么事儿都让那个犯了错的闻牧得了先,不仅他之前得的玉串儿是最好的,便是这件珍贵的衣裳,也叫皇上赏了他。 因膝下无子,皇后以前行事向来平和软绵,可自从几年前名下记了四皇子,她在宫中的做派倒是开始强势起来——明眼人都瞧得见的储位之争,她便是再想做出副淡漠内敛的姿态,怕是也不会有人信了。既然这样,她还不如用皇后的威严牢牢掌控住后宫这块的权利。 因觉得五皇子最近恩宠过盛,加之太后刚才的解释让她心下略有不平,皇后便不由打量了闻牧几眼,这打量,却让她把注意力全放到闻牧腰间挂的那块玉佩上去了。 皇后先是为王妃年,后又在这宫中见过天下珍奇,自是眼力过人,只眼便瞧出了这玉佩的好坏。 要说这玉佩,原也没有什么毛病,其玉料虽算不上极品,却也是块上好的玉石,若是在平日带了,也没什么打眼的,可偏偏闻牧今日穿的却是天下少有的虎雀翎。 这制成翎衣的虎斑王雀羽翎虽然难得见,但真要花些功夫,倒也并非寻不到,可那翎衣上的织功绣功,却都已是如今寻不着出处的了。两厢撞在起,倒让这身衣裳成了真正的天下极品,世间再难寻得。 只是,这样来,闻牧腰间那还算上乘的玉佩反倒成了大败笔,不仅没有锦上添花之妙,反是有了画蛇添足之嫌。 其实,若是换上常秀早上所说的紫玉祥云佩,和这衣服倒也相配,毕竟那佩子玉质上乘,又是难得见的深紫色,勉强也算得极品。偏昭阳殿众人早上赶得急,又时没找着那佩子,只急急用了柳穗儿找出的玉佩充数。 皇室穿着配饰自有仪度,昭阳殿里几人眼光原也是好的,只因时情急,却忘了这衣裳和佩子的颜色虽不相冲,但品第却并不相符,因此,在别人眼中反是落了下乘。 皇后华贵生,眼光自是极利,只几下打量,便挑出闻牧身上的毛病儿来。心思动之下,她也不张扬,只先赞了太后的仁爱,后又感叹了皇上的孝心,之后便大赞起闻牧这身穿着。只说到最后,她却是声轻“咦”,很是奇怪地问闻牧,他身边人是不是伺候不尽心,怎么选了这块玉饰,品相不够,衬这衣服便有些不配了。 因皇后知道萧贵妃直以出身传世大家为傲,向来觉着自己出身矜贵,眼界高阔,因此,这般暗示闻牧短了眼光,少了品位的说法,却是正戳在了萧贵妃的七寸上。 于是,原先还有些暗自得意的萧贵妃听到皇后这话,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闻牧见着萧贵妃神色不对,有心想解释,可他却不能说是因为早上衣服出了纰漏才没带平时常佩的那块白玉髓——鲜白的玉髓往这紫红色衣服上贴,可不就吸引人眼珠子往衣服这块瞅吗! 至于因为殿里人急忙,时没能找到适合这衣服的紫玉祥云佩,他就不好当众说了——这只能白白叫人笑话昭阳殿管理不清、御下不严。 因此,闻牧最后只做出副嬉笑模样,道:“偏皇后娘娘眼尖,眼就看出儿臣这佩子是出门时随手拿的。儿臣原想着今天这身衣裳贵重,便是不带任何配饰也显珍贵,便打算就这么光秃秃穿出来展示番。可临出门时,身边人好说歹说,硬是要儿臣带个配饰。被劝得不耐烦,儿臣便随手指了块玉,没想到这都让娘娘看出来了。” 说着,他转头用副委屈的模样看向太后,道:“皇祖母,您瞧瞧,皇后娘娘也说孙儿这里没有好东西呢,您既是给父皇做了这么珍贵的衣裳,那干脆也赏我个能配得上这衣裳的配饰好了,如此,可不齐全了。” 太后听了,抚掌大笑,跟着又点了点闻牧的脑袋,道:“你这皮猴儿,这是你过生辰还是祖母过寿呢,你给皇祖母祝寿,反倒还讨要起东西来了。” 说着,不待其他人说话,就对旁边的个老嬷嬷道:“再说下去,这事儿还得怪到哀家头上了。既是如此,哀家这做事也得做齐全了,皇上既给了他这衣裳,你再去取了哀家那块血宁玉来给他吧。” 待得那老嬷嬷转身出去了,太后又对其他几位嫔妃并皇子、皇女道:“这却不是哀家偏心了,谁让你们父皇单单将这衣裳给了小五,看了眼馋,只管跟你们父皇闹去。” 太后这逗小孩子般的玩笑话,要是在般人家,倒也还使得,可在皇宫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5 内廷这般说,在场的人,除了萧贵妃和闻牧,都只能是在心里苦笑——能在皇上跟前闹的,除了太后您老人家,还有谁敢呐! 只这么想着,众人面上却还要带着笑的凑趣,便是皇后,脸上也只挂了层笑容——原是她挑起的话题,却反是成全闻牧得了块好玉,太后如此,岂不是在当众敲打她? 待闻牧得了玉,谢了恩,按理说,这事儿到这里,也就该了结了。谁知道,萧贵妃却将皇后的话记到了心里,昭阳殿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二楚,闻牧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连个配饰都没准备好,就让他随便挑了块玉佩出门? 于是,凑着无人注意的空闲,萧贵妃便拉着闻牧,悄声又问上了这事儿。在自己母妃跟前,闻牧自然没那么隐瞒,虽没说这衣裳出了问题,但那块紫玉祥云佩时没找着的事儿,倒是让他交代给了萧贵妃。 萧贵妃性子向来有些严肃,听了闻牧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直训了闻牧两句“用人失度、御下不严”。 闻牧打早上出来,就无事顺心,虽然凭着巧舌打诨得了太后块玉,可他心情也没缓过来,如此又遭了萧贵妃的番训,情绪自然是不好。 皇上是在下完朝后才到太后宫中来的,因政务繁忙,他也只是先来给太后请了安,然后便又急急匆匆走了。直到快晚膳时,他才真正在太后这里落了座。 晚上寿宴时,贤妃又把白天太后给闻牧血玉的事儿当趣事说给皇上听了,皇上听完来龙去脉,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又训了闻牧几句。 虽然也不是重的话,但本来就已经有些兴致不高的闻牧,如此被训,心下是不快,只是碍着太后寿诞,又在众人跟前,当时不好露了脸色。于是,这肚子火便直憋到了回来的路上。 第三十七章 柳穗儿既然向捧雪打听了白天的情形,自然知道闻牧找她的事儿离不了那块紫玉祥云佩,只她今日找了整天,连昭阳殿里老旧的库房都去翻了遍,就是没找着那块佩子。 若说常秀记错也就罢了,偏偏那佩子虽然不为闻牧所喜,却的确是记录在案的御赐物品,况且,她也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曾看到过那佩子的。 丢了御赐的东西,这可是大罪,因此柳穗儿见到闻牧,只先跪下来请罪。 闻牧原来倒也不在意这些玉石宝器之类的东西,只这次皇后话语里隐隐的奚落虽是被他应付过去了,可他到底还是挨了皇上、贵妃的训,况且后来散席的时候,萧贵妃因着皇上的话,又教训了他几句,且很动肝火地将昭阳殿里当差的骂了通。 在回西宫的路上,贵妃又啰嗦了几句,只重点却在于闻牧太过宠信殿里当差的,特别是常秀。闻牧知道自从上次打架事件之后,萧贵妃对常秀直就很不待见,只因着自己当时的话,她暂时不好动人的,所以这次才又借题发挥地告诫他。 想到贵妃的恼怒,再想到常秀刚才的言笑晏晏,如今再见到柳穗儿这副模样,闻牧原先已渐渐平缓的火气却不禁又冒了上来。 “你是怎么当差的,皇上御赐的东西也敢弄丢,看来本宫平日里是太惯着你们了,你这是不想再在宫里呆了是吧?”闻牧渐渐收拢了眉,眼中露出锐利的目光,对柳穗儿说的话里充满了冷意。 闻牧向来少训下人,少对女孩儿如此严厉,见柳穗儿被训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常秀连忙也跪下道:“殿下息怒,柳穗儿做事向来认真本分,只这次出了差池,想也不是有意的。” 柳穗儿见常秀帮着她说话,只抽抽泣泣地旁答道:“奴婢万不敢丢了皇上赐的东西,便是上个月放置皇上给殿下的紫玉串儿时,奴婢还清楚记得见那佩子与其他几件玉器放在起,只因殿下向来不带那佩子,后来我也没特意留心过。这次去找,其他东西还都在,却单单少了那个佩子,如此只怕是……只怕是……” 柳穗儿虽然不再往下说了,但众人却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个月前还在东西,只这会子不见了踪影,若是真如她所说的这般,那东西只怕是被人私底下顺走了。 闻牧听了,只猛拍桌子,道:“难不成这皇宫里面还闹贼了不成,只那贼为何其他东西不拿,偏单单拿了那佩子,本宫这里只那佩子值钱了吗?” 柳穗儿忙道:“那佩子虽不是最值钱的,却是殿下最不爱用,这次若不是为了这虎雀翎的衣服坏了,怕是往后少年都不会有人想起它。说不定那贼……人也知道这情形,只故意捡了不起眼的东西下手。” 柳穗儿这番话却是坐实了昭阳殿里就是出了内贼的事儿,若不然,她失职的罪过怕是要大些了。 常秀也跟着替柳穗儿求情道:“殿下,柳姐姐也是自幼在宫中的,宫里的规矩她都知道,这些年也没见她出过大错,只怕这次的确是……” 柳穗儿见闻牧仍只是阴沉着脸不出声,便又哭道:“奴婢平日里虽是喜欢言笑,但做事却向来本本分分,只求殿下能查清此事,还奴婢个清白!” 闻牧却是眉角扬,先看了看柳穗儿,又瞧了垂首跪在那儿的常秀,忽而,竟是轻笑起来,道:“那你要本宫怎么还你个清白?” 柳穗儿抬首瞧了闻牧,然后又想了想,便道:“此物丢失的时间不长,能下得手的也定是殿里熟知内情的人。那佩子是御制用品,在外面时难以出手,东西贵重,想贼人也不放心藏于他处,必是放于近身之所。况这个月时间,奴婢们都忙于天贶节、殿下生辰、太后寿诞,也无人登记出宫,东西若真是让人偷了,定还没有脱手,只在那人手上。” 见闻牧只沉静着不说话,柳穗儿又银牙咬,道:“如今只求殿下能逐个搜捡了奴婢们的房间,若到时仍查不出东西,打罚驱逐,奴婢也是认了。” 柳穗儿知道抄捡内廷也是大事,只她左右已是犯了丢失御品的大罪,若是查不出来东西,她也只是层罚罢了。但若是真查出什么来了,她身上的责任却是要少了许。如此来,她倒宁愿这般赌上赌了。 闻牧听了柳穗儿的话,只轻轻眯了眯眼睛,道:“你既是这般说了,那不还你个公道倒的确是失了情理。如此,这事便由你着手去办吧,你去跟李达还有吴尚宫说声。到时候,不管查出来的是个什么结果,你也不会觉得冤枉了。” 柳穗儿听了,只是大喜,连忙磕头谢恩,然后便急忙起身出去找人手搜捡那个紫玉祥云佩了。 柳穗儿下去以后,闻牧只看着常秀笑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准备跪到他们把佩子找来为止吗?” 听到闻牧的话,常秀也起了身,只低着头道:“殿下今日这气性便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6 是连涵秀也吓得慌,何况柳穗儿她个女孩儿家的,若真是出了内贼,这事儿也不全怨柳穗儿,殿下何必这么吓唬她?” 今日这事,闻牧起先只觉着有些晦气,事事不顺,但回到殿里,这咕噜事儿下来,他却是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虽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把这出戏看下去。只是不晓得在这戏里,究竟有哪些人上了这个戏台子。 如此寻思着,闻牧又眯起了眼睛,只低首撩了腰间那块被皇后寒碜过的佩子把玩。 “柳穗儿那丫头平日里的确有些过于肆意了些,让她稍微得个教训也好,至于你说的气性,只瞧着今日这出戏,眼下却反倒叫我觉着有趣了。从早上到现在,竟是没有半件事儿顺当的,你说说,是不是就是连我,也都做了几回这戏中人。” 常秀突地抬起头,只拿了晶亮的大眼瞧着闻牧。 见闻牧只低头摆弄这手里的玉佩,半晌,他才缓缓言道:“先会儿还恼成那样,这会儿倒又拿了当戏瞧,抄检内廷这么大的事儿,主子也能开玩笑,涵秀总是赶不上主子的心思,却是被越说越糊涂了。” 闻牧却是笑弯了眼:“你竟然也有糊涂的时候!这殿里最不能糊涂的便是你了,你若是糊涂了,接下来要糊涂的却不是我了?倒叫我上哪儿再去找个像你这么贴心的伶俐人儿?” 常秀听了,只垂手不吱声。 闻牧没有抬头,忽却又问道:“你说若是柳穗儿什么都没搜到,那又该如何?” 常秀看不清闻牧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会儿,才慢慢答道:“按律是要杖责遣离的,只她本不同于旁人,怕是不能按着般的规矩来,况且,现在事情还说不准是怎么回事儿……” 因是抄检,少不得闹闹哄哄的花了不少时候,况且见过那佩子的只有几个人,搜检的过程便也慢了起来,番功夫下来,时间就折腾到了子时。 外面在抄检,闻牧也没睡觉,洗漱过后,只拿了本书歪在罗汉床上看,常秀见夜深了,怕闻牧这样看书伤眼睛,正想提醒主子先休息了,等明早再看结果也不迟,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阵喧闹。 常秀看了闻牧眼,见闻牧根本没抬头瞧,便自己走到门口要推了门向外张望,不想却正碰上如海和捧雪端了盘子要进来,常秀让开两人,只对如海问道:“外面怎么回事儿?这么吵吵嚷嚷的!” 如海低首答道:“是柳姑娘领了人在搜各间屋子,因说是主子的命令,大家原也无话可讲。只到了安公公那儿,安公公却是不让进,说是姑娘得了势便把往日的情分都不顾了,只会作践人。姑娘听了,便急得和安公公吵了起来。” 闻牧虽没看门外,耳朵却尖,他也听到了如海这话,只不经意地道:“安德和柳穗儿向交好,如今让柳穗儿领头搜了自己的房间,也难怪他会不服气。只却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往日的情分大些,还是捉贼的兴头强些。” 常秀听闻牧这话似是带了几分嘲弄,只又转身走到他跟前,皱着眉头,轻声道:“两人各有自己的道理,也各有自己的难处,殿下何必笑话他们。若我是安德,定也不愿让柳穗儿随意搜了房间的,毕竟两人不止是平日里交好,安德头上可还有着副主事的名分儿,面儿上到底有些过不去。” 闻牧嘴角突然露出抹笑,道:“所以我说今儿这戏都是有意思的,便是没找着东西,这戏份也是看足了。只不知道这出戏的结局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常秀抿了抿嘴,正待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个急促的声音道:“启禀殿下,东西找到了!” 常秀转首看了,却是杏儿满脸通红地跪在门外,那脸上的颜色,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跑得急喘的。 第三十八章 “在哪找到的?”不知是因东西找到了便觉心安,还是本就不把东西放在眼里,原本最先索要佩子的闻牧,眼下却是有些懒洋洋起来,只稍稍坐正了身子,才慢悠悠地地问道。 “是……是在……安公公那儿找到的!”许是想起这儿还有个安公公的师弟,杏儿刚才兴奋的声音却是慢慢低了下去,也不敢抬头看常秀,眼睛只直直地望着地上。 常秀听了,也下跪到了地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却听闻牧声冷笑,道:“好个大胆的奴才,没想到竟真是出了内贼。叫人拿了他上来,这倒要好好审审,本宫待他也是不薄,怎么却还累得他要做了那见不得人的耗子。” 说着,他又轻扫了跪在地上的常秀眼,道:“你也起来吧,知道你想说什么,等把人带来问清楚了,再求也不迟。” 常秀本要求情的话被闻牧这么拦,反倒是开不了口了,只得先起了身,伺候着闻牧从罗汉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饰,然后又立在闻牧身旁,等着杏儿叫人带安德上来。 不会儿,便见安德走了进来,身旁还有柳穗儿、捧雪以及其他几个宫女、侍人。走在他们最前面的却是顾长庭,他应是听说殿里出了贼,特赶来护驾的。 进大门,安德便跪了下来,嘴里直喊冤枉,柳穗儿却是快步走到闻牧跟前,跪下|身子,双手托举着给闻牧看了。 闻牧低眉瞧去,她手上拿的是块通体泛紫的佩子,因紫玉祥云佩他也只带过回,况且本就不甚喜欢,故也记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便只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佩子被找到了。 “主子,东西是在安德的房间里找到了,他原不愿让奴婢进去搜,还跟奴婢吵了起来,谁知这东西竟真被他藏了起来。”柳穗儿见闻牧点了头,这才开口解释道。 “柳穗儿,我平日也没得罪你,你如何这般陷害我,东西虽是在我房里找到的,那便定是偷的吗?枉你我平日里也算深交,你竟是不听我句解释,就认了我是贼,往日里竟不知你是这么个扒高踩低、冷血心肠的人。” 安德本就没有偷佩子,虽然说捡了佩子没有归还也是罪过,但自认为没有偷窃的他在和柳穗儿争辩时却很是理直气壮。 安德见柳穗儿从搜房开始就没听过自己句解释,直指了自己是贼,时急怒恼羞之下,话语间也没了往日里的客气。 只这番话却把柳穗儿气得满面通红,直啐口道:“我们平日里虽是交好,但公归公,私归私,你既拿了殿里的东西,便是你我私下里交情再好,也不能有所偏袒。况且这原来被收得好好的东西,若不是特意去拿的,难道它还自己长翅膀飞你屋里去了吗?” “我怎知道你是怎么收藏东西的,只这东西却的确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你说这东西不是你偷的?”两人正在互相指责,闻牧的话却突然插入其中。 安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7 德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又吓得连连磕头道:“回禀殿下,奴婢真没有偷过东西,这佩子的确是奴婢在路上捡的,因没见有人回去找东西,奴婢这才给收了起来。” 说着,他又语带哭腔道:“奴婢该死,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见着好东西没人要就自己留了,没想到要上交上去。可就算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奴婢也不敢在皇宫里面偷东西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还求殿下明查。” 闻牧嘴角微扬,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门外有人说道:“今儿这喜庆日子,这殿里竟然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寻声望去,竟是萧贵妃带着刘尚仪和绿裳、红玉走了进来。 虽是吃惊,殿里众人却立刻都跪了下来,闻牧也从座位上走下来,在萧贵妃跟前行了个礼,道:“这么晚了,娘娘怎么来了,也不叫人先说声。” 萧贵妃却是声冷哼,道:“本宫要再不过来,这昭阳殿都要叫你给掀了。若叫人先过来说了,本宫来了,还能看到这出子好戏吗?” 萧贵妃平日里很少到昭阳殿,年来的次数便是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只她自己虽不过来,这昭阳殿的事情却自有人会不时向她禀告。 今日昭阳殿这事儿闹得大,失了东西不讲,这会儿竟还弄出个搜殿,这么大得事情,自然有人去向她报信立功了。 萧贵妃今日在华阳宫本就着了恼,如此听,是火上浇油,立时觉得昭阳殿里的规矩果然是乱了套,因只急急带了几个随侍赶了过来,大有要好好整饬昭阳殿番的意思。 听到萧贵妃驾到,原本躲在后面不愿蹚这趟浑水的吴尚宫和李达也从副殿赶了过来,只跟着行了伏礼。 萧贵妃免了众人的礼,众人起身却都不敢离去。柳穗儿因在萧贵妃面儿上向来得宠,故她见到萧贵妃只脸上喜。其他人却因知道萧贵妃御下向来严厉,都只是颤颤巍巍,安德是脸上片惨白,至于本在闻牧身后的常秀,却是连头都没抬下,似是极怕见到贵妃。 萧贵妃既然来了,自然是被闻牧让到了上位,待她听柳穗儿禀清事情原由,只神色严厉地道:“既然东西是在安德那儿找到的,定是与他有关了。你们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拿下了等候发落?芝麻大的小事都叫你们折腾成这样,难怪只会被别人笑话去。” 听这言语,萧贵妃显然对皇后上午的话还耿耿于怀。 安德只全身颤抖着伏倒在地,嘴里大喊道:“冤枉啊,奴婢真的没偷东西,那东西确是奴婢在路上捡到的。那储物室的钥匙向来只有柳穗儿保管,奴婢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进不去啊。” 柳穗儿也跟着连忙磕头道:“因想皇宫里无人敢偷东西,那门上的锁也只是平常,是做个样子,防人不防贼的。若真想进去,只随便拿个东西便能撬开。安德口口声声说是捡的,难道谁偷了那佩子还又故意扔了不成。况且,这佩子看便知不是奴才们该用的东西,既是见到主子的东西,怎么也没见安德交上来过?” 安德本就觉冤枉,又不想平日里要好的柳穗儿竟这般认定是自己偷了东西,心中只觉又惊又气,竟不顾萧贵妃在此,只破口大骂道:“柳穗儿你这贱婢,却是好狠的心肠,你只望着自己摆脱干系,却是把事儿全往我身上推。你不查清偷东西的元凶,只在此陷害于我,我便是有罪,也不过是私匿之罪,你却这般要置我于死地。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这般害我。” 萧贵妃听了,却是声色俱厉道:“好个猖狂的奴才,当着本宫的面儿竟敢口出污言,你们还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宫拿下。” 闻牧见萧贵妃确是动了气,忙在她身旁劝道:“奴才们坏了规矩,冲撞了娘娘,娘娘何必为他们生气,直接把他打发了就是。儿臣也是因为这奴才刚才直叫冤,才不好直接将他处置了。不然,他这番喊冤,叫人听见,倒要说儿臣这主子当得不分黑白、不讲道理了。” 柳穗儿本也只急着摆脱失职之罪,因见了东西是在安德处找到的,便口咬定了是他偷的。不然,若事情再横出枝节,找不到安德嘴里说的元凶,只怕这罪责最后还是要落到自己头上。 但柳穗儿也清楚,东西虽是在安德处找到的,可安德只要拒不承认,口咬定东西是他捡的,那即便是有萧贵妃做主处置了他,也只会叫人说了自己自私自利、翻脸无情、捧高踩低,竟是为着开脱罪责,连平日好友叫屈也不管不顾。 因此,听了萧贵妃和闻牧这番话,她是心下难安,不由抬头急扫了周围人几眼,果见着众人虽是面色不,但却有嘲弄之色。 因自己心中已有了疑虑,如此来,柳穗儿顿觉面儿上极是难堪,不觉又看了众人几眼,只这看,却又让她发现直在拐角的如海面色甚是奇怪,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慌张。 她本就因月前如海抢她先占了闻牧的夜班儿生了隙,如今见了如海这副模样,心下不由觉此事或许与他相关,因只心思翻动之下,突然喝道:“如海,是不是你拿了玉佩!怎么神色如此慌张?” 因萧贵妃在这儿,众人原本就已精神紧绷,再加上如海心中的确藏了事,眼下被柳穗儿这么喝,却是大惊,只下子跪了下来,嘴里连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奴才没偷东西,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啊!” 如海之前是在殿外看门,之后也随着柳穗儿、安德等人进了殿里,只他直不起眼,旁人原也没注意过他。他此时被柳穗儿突然的句问话吓住,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却反让人觉着他和这事儿倒真有了什么关系。 因此,闻牧也肃声问道:“如海,你要是真知道些什么不说出来的话,便是知情不报,也只当同谋论处。” 如海是惊恐,顿时惊惶不安地道:“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刚才突然想起……” 他话说到半,突又停了下来。 “想起什么?”柳穗儿忙追问道,只她话插得急了些,惹得坐上的萧贵妃也不由看了她眼。 “想起……”如海支吾了半天才答道,“想起……六月六天贶节那天傍晚,奴婢在后|庭子里见到安公公神色匆忙地从北跨院那里面出来。奴婢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奴婢只是想起这事儿,却真不知道那和这次丢东西相不相干啊!” 如海话音刚落,安德顿时脸色大变,便是全身也不禁打起颤来。 柳穗儿见了,只急道:“安德,如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讲,北跨院只是储物的场所,向来是少人去的地方,贵重物品都在那儿,六月六那天你却去那里做什么?” 安德却是没话应答,只趴在地上哭道:“奴才冤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8 枉,奴才真的冤枉啊!” 至此,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竟是掉入了个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里。不管那人是谁,只怕自己这次却是在劫难逃了。 第三十九章 安德那日的确去过北跨院,但却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受人相约,应约而去的,只是这其中原由却又不能与外人所道,否则,只怕即便他没有偷窃,萧贵妃也饶不了他。 原来,安德自进了昭阳殿,其他主子处找他的人便慢慢了起来,只开始他还有些惧怕,行事上也十分规矩,对别人送的东西只是推拒,就连和他同是个门子里出来的、二皇子跟前的小弦子送的钱财都打发掉了。 但也或许正是因为他推拒了小弦子给了别的宫人以启示,后来些想收买他的人便是送上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虽说这些东西在主子眼中是不很起眼,但皇宫里的东西,即便再差,出了宫也是个值钱货儿。而这其中,找他找得最勤的,便是大皇子闻致殿里个叫小全子的太监。 小全子与安德本是个县里出来的人,开始他只是套着同乡的名义和安德有些来往,他给的东西安德原先也是没敢要,只后来他趁着年节的时候,又借口送过些小物件儿,几次推脱不过,又看不是什么很打眼的物儿,安德便终于有次大着胆子收了下来。 有就有二,无三不成礼,自此,小全子便时不时地给安德送些小东西,安德收了几次见也没出什么状况,胆子便慢慢大了起来,后来对小全子给的东西却都是来者不拒了。 安德也知道小全子是为着大皇子办事,便是小全子有几次向他打听五皇子的情况,他也尽只说些平常都能探听到的消息,再深些他便推说自己虽身在昭阳殿,但五皇子近前当差的只有常秀,即便有什么机密事情,也都轮不着他知道。 如此过了两三年,他升了主事也没见大皇子叫他做些什么,他便是心定神安了。况且,安德原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他虽是拿了东西,心里却十分清楚明白,平日透露点小消小息不打紧,但若大皇子真叫他做些什么有害于五皇子的事情,他却是决计不会干的。毕竟,这皇宫里面若是没个得势的主子,下面的奴才只会受人冷眼而已,真叫五皇子倒了霉,他这个五皇子殿里的副管事,以后还能得好处不成? 安德这边觉得自己得了便宜,大皇子那边儿却也不傻,闻致生在皇族,自是有套自己的用人法子,他深明白有时候花大把钱财精力养的些人,并不在于平日里能给自己少好处,其用处只在于关键之时而已。 小全子供着安德,虽然没得过什么有利的消息,但若真到了用人之际,本就有了把柄在自己这边,再加上些其他的威逼利诱,还怕他个小小的殿上副主管不乖乖就范吗? 因此,安德升了主事,小全子不仅少向安德打听事儿,给的东西反倒却是越来越。当然,安德都敢接了,或许也是时间日久、位子越高、胆子大的缘故。 只这事儿被六皇子闻敏知道,却又起了其他想法,闻敏与闻致母同出,虽不像他胞兄般性喜渔色、阴狠狡诈,但却也有着自己顽劣的面。 他自幼见惯了常秀跟在闻牧身边,便直对其念念不忘,只他那时年纪还小,也非是要对常秀侮辱亵玩,只是对个清秀乖巧的小童有好感,想与之亲近玩闹而已。况且,别人家的东西总是好的,闻牧对常秀越是看得着紧,他便越是觉得这人肯定是个好的,也就越上了心。 可常秀向来为人冷淡,除了他的主子,在其他主子跟前,竟是个两不沾。几番冷遇受挫下来,闻敏对常秀反是怀恨上了,再加上他年岁渐大,在闻致身边耳濡目染上些恶习,到了后来,是立了狠心要将常秀好好折辱番。 闻敏知道兄长笼络了安德,便私下里找到安德,又许了他不少好处,只要安德寻了机会让常秀单独上他那儿去趟。 安德自是知道六皇子不安好心,但他自己对常秀也是嫉妒已久,六皇子如此说,反是正中他下怀。 只是安德也知道常秀平日跟在五皇子身边儿,想把他独自骗去见六皇子却是极不容易,况且,他虽是有意谋划常秀,但这事儿也不能做得过于明显,否则依了常秀在五皇子面前的得势,到时候,牵扯到自己头上反是划不来。 如此,直等到上回常秀人去找五皇子,他才找着机会,陷了常秀去见六皇子。只他也没想事情最后会闹得那么大,竟惹得四位皇子打架,因此,常秀受杖责回来,他心虚之下便对常秀是殷情,这样还骗过了旁人耳目,只当他二人师兄弟情谊深重,便是常秀自己,也在这段时间里与他加交了心。 正在安德以为无事了的时候,这天里,他却在自己住处的门缝里收到个小布囊,布囊里是个金花生和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老哥,急事相托,六月初六戌时,北院墙下,不见不散。” 各宫平时的封赏物品喜好各有不同,中宫皇后爱用金叶子,南宫的主妃方德妃并随她同住在南星门后的萧淑嫔用的是金瓜子,西宫主妃萧贵妃的打赏喜用金豆子,而北宫主妃李贤妃及并住在北月门后的王嫔则是用金花生。大皇子虽早已搬出北宫住进了继元宫,但随着母妃喜好,赏手下人金花生也不出奇。 因平日和小全子私下里是往来惯了的,且又知道这种赏赐习惯,安德当时第个念头便是小全子有事找自己。 安德也没想,只觉若是危害到自身的事儿,他自是不会应,若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个金花生,分量也是够了。如此,他收起金花生,又把纸条烧了,六月六那天,趁着殿里众人收拾的收拾,用晚膳的用晚膳,只个人从平日里少有人去的后|庭子走,悄悄儿去了北院。 不想,那天在北院墙外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也没见到小全子。不知道小全子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他的急事已经解决了,见不着人,他只得又急匆匆地由后|庭子赶回了殿里。 安德却是再想不到,只这回行事,竟是让自己掉进了洗不清的茅坑里。 其实,宫里头哪个得势的奴才私下里没得过别人的好处?便是皇上身边儿的李吉宝大公公,平时也少不了收些其他主子的小恩小惠。安德本也没做过什么太对不起西宫的事儿,只他因了常秀的事情本就有些做贼心虚,加上奴才们私相授受也是宫里头明令禁止的,所以,要说了他是北宫的人约出去的,那怎么都是个罪,况且,他们殿里的,谁不知道萧贵妃最厌恶的便是北宫那头? 如此,眼下在萧贵妃面前,安德若说了是应着大皇子跟前小全子的约去了北院儿,他便是个清白的,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59 也得惹了身腥。况且,他原也不是个能自清的,就说他平时里收了小全子的那些东西,依着贵妃对北边儿的厌恶,再加上此刻的恼火,只怕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主子砍的。 这种长了身嘴都说不清的事情,安德虽知是受了陷害,却也无法找着话儿辩解,最后,他只能伏地乞饶,直道冤枉。 他既是说不出去北院的理由,别人自然只当是他偷了玉佩却不承认,柳穗儿不禁面露喜色,正待开口说话,只旁边的常秀却是下跪到萧贵妃跟前,道:“娘娘饶安德这回吧,安德服侍殿下这些年,平日里也是尽职尽责,只这回被迷了心窍,求娘娘开恩,饶他这回吧!” 萧贵妃原就因儿子殿里出了这种事而恼火,况且她对常秀已是生了厌恶,常秀这哀求,不仅没让她消气,反是火上浇了油。 于是,只见她眉头扬,厉声道:“放肆,真是点规矩都没有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接着又对旁边的刘尚仪道:“大半夜这般吵吵嚷嚷的,烦人得紧,叫人先将这安德拖出去,等候发落!”” 安德听,脸色立时灰白,这被拖下去,没个说话的机会,生死就全在主子的念之间了,于是,他只拼了命地磕头哀求道:“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啊,奴婢虽去了北跨院,却不是为了行窃,娘娘明鉴,求娘娘明鉴啊!”。 萧贵妃半天只听得安德求饶,却又没见他真说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心下觉厌烦,旁边的刘尚仪见了,忙声喝道:“娘娘的话没听见吗?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候,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李达瞅了伏倒在地的安德眼,却是凑近贵妃身边,轻声道:“刚才奴婢来时,听下面人说,在这奴才房里查出不少外面的东西,其中还有个金花生……娘娘知道,咱们西宫是向来不赏赐这个的……” 见贵妃立时目露寒光,他又接着道:“虽说这奴才该死,可昨儿才过了太后寿辰,大半夜里的,连个整天都没过去,这奴才如此大叫大嚷,传到外面,可不好听。” 萧贵妃听了,面色寒,在萧贵妃身侧的刘尚仪也听到了李达这话,于是,忙出身向前,厉喝道:“你们还不堵了他的嘴,拖出去……” “直接杖毙!” 萧贵妃四字出,安德顿时瘫软在地,他还待再讲话,直于殿旁关注着五皇子神色的顾长庭却已不给他这机会,见五皇子面色如常,没有出言反对贵妃的话,他便直接挺身上前,和另侍卫手堵了安德的嘴,然后拖着人出了殿门。 萧贵妃见事已解决,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儿对闻牧训道:“不过是个奴才,该骂的骂,该打了打,该杀的杀,你这殿里规矩该怎么整饬就怎么整饬,便是你从小心善,也不是这么个善法。” 萧贵妃话虽是在教子,其实,的却是在警告这昭阳殿里几个近前宫人——即便是有个和善的主子,宫里规矩却是不能乱了半分,不然,安德的下场,就是众人的前车之鉴。 听到萧贵妃的话,昭阳殿几名宫人俱都面露寒栗,相顾惊颤,再不敢有半分言语。 至于直跪在地上,到最后都没被萧贵妃叫起身的常秀,则是始终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上表情。 番训斥下来,萧贵妃也觉着今日有些伤了神,瞅着时间已近深夜,在又与闻牧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她便要带人回去了。跟在她身后的绿裳临走之时轻轻瞟了柳穗儿几眼,柳穗儿见了她的模样,朝她颔了颔首,然后便只和众人起恭送萧贵妃出了殿门。 等萧贵妃走后,闻牧回到殿里,才对直跪在地上的常秀道:“起来吧,娘娘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 见常秀从地上爬起身,他却又突然对身后的如海开口问道:“如海,六月六那天,你去后|庭子里做什么?” 如海神色慌张地跪下|身,道:“六月六,晒红绿,按着民间习俗,奴婢偷偷去后|庭子里晒衣。那日事儿,直忙到下晚上,奴婢才想起去收拾东西,然后就碰到了安公公。因日子特殊,所以奴婢记得清楚。奴婢知道这不合规矩,刚刚才不敢直说,求主子开恩,饶了奴婢这回。” 六月初六天贶节,皇帝晒龙袍,后宫主子晒朝服,宫里奴才们却是不能过这个节的,否则,到了这天,整个后宫晾了色儿的衣服,却是成何体统? 闻牧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只随口答道:“你倒是好运道,犯个事儿却犯出个见证来了,即是你作证立了功,便功过相抵吧!” 说着,又看了旁边低垂着脸的常秀眼,道:“今晚这么番折腾下来,本宫也累了,涵秀,服侍本宫就安吧。” …… 安德被堵着嘴路拖到后院内,知已求生无望,他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当行刑太监庭杖落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发出呜呜的□□。 神智渐渐陷入模糊的他,脑子的画面却不知怎么反而越发清楚了起来,从入宫至今的事儿竟是件又件地从脑海里闪过,最后,只定格在常秀背对着自己,跪向萧贵妃求情的身影上。 杖刑到最后,安德已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是嘴唇却时不时会微微抖动,感到自己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似乎整个身体也都变得轻飘飘的,最后回荡在他耳边的竟是常贵曾经说过的话。 “安德子,你跟在师父身边儿至今,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如今只能送你字箴言——‘忍’。要能对自己克忍,对别人容忍,对敌人残忍,在这宫里,你只有得了这‘忍’字精髓,才能平平安安,路下去。这宫里头得了势的人,谁不是踩了旁人爬上去的,谁又没有被旁人踩过几脚?平日行事只当万事退步,但到了真正出手时,却是要机关算尽、不留余患。如今师父这面儿上,也就你和小秀子最有潜质,今后是福是祸,只全凭你们自己了。” 师父,安德子终究不是您门下最出色的徒弟啊…… 行刑的太监们杖毙了安德,正要拖了尸首下去处置,却见个瘦弱的藏青色人影施施走了过来,其中个太监正想上前阻拦,待看清过来的人之后,便不由慢了动作,只拉了另人悄悄退到边儿上去了。 然后,他便见那人走到安德身边儿,缓缓蹲了下来,虽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能见到滴滴的水珠儿落在面容扭曲、已是没了声息的安德脸上。 那太监见了不禁也有些黯然,不想安德犯了这样的罪,这人还不怕受牵怒,竟如此重情谊地来见他最后面儿,平日里虽不怎么见他与人深交,但这会儿这般行事,却比之面儿上与谁都交好的柳穗儿,不知胜过了几倍。 如此想着,他脸上表情不由又肃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黄门(上) 作者:邓彣 分卷阅读60 穆几分,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瘦弱身影倒是起了不少敬意——想来,能被主子重用的人,果然有几分与旁人不同的脾性。 那太监在侧面看着,只见到那人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过了会儿,那人只又慢慢起了身,用手擦了擦眼睛,朝着两个行刑太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缓缓离开了,那侍卫只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个年岁不大的背影竟是显得无比萧索。 直到那人消失在眼中,那两个太监才拖起安德的尸体,向院外走去。 阵突起的狂风带起地上的沙石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声里,竟似有抹叹息飘零其中。 师兄,原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却都错过了。否则,殿下又怎会记起还有那块佩子…… 自你捡了玉佩不交还,已是入了渔网,见着金花生而冒进,便是上了砧板,何时下锅,只在厨子找到炊具而已…… 我原也没想到,这工具,会来的这般及时且趁手…… 师兄,谢谢你教会师弟什么叫阴奉阳违、人心险恶,什么是机关算尽、斩草除根。 今后,在这风云诡谲的大内深宫,师弟定会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绝不叫你这份教训,白费了去! (第部完)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