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郎吃鬼》 分卷阅读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 话说有个年轻后生唤作钟二郎,这一年刚及弱冠,生得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四方大脸上浓眉倒竖,眼珠子赛一对铜铃铛。单这面相平日已经人见人怕,他若再发威动怒真该把鬼也吓煞。这天晚上多灌了两碗绍兴酒,钟二晚饭吃得比平擦常清淡一些,到后半夜里饿得前胸贴后背,蜷在床上睡不着,抬头见钟表指针刚搭到两点上,索性爬起身披了条蓝褂子到外头找吃的。 他家住在二十四层的高楼上,公寓年久失修,三更半夜里静得唬人,走廊里红橙的灯泡忽明忽暗,好像个初识人事的女孩子朝人乱挤眼睛。钟二左脚尖踩着了右脚跟,一股凉风顺着脚踝爬到小腿肚,扰得他没来由一阵烦躁,连忙紧走两步进了电梯,铁门刚闭合,忽然叮的一声又拉开,楼里的灯瞬时全熄了,单就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存着一束光,含情脉脉的投在他身上。钟二郎暗骂一声“晦气”,粗手指头往关门键上狠一通戳,电梯门才缓缓关上,载着他慢悠悠往楼下滑。出了公寓走在大街上,漆黑的夜里明光熠熠,汽车闪着灯在城市里奔流,大楼上映出无数面雪亮的窗子,人间的霓虹在夜空上熏出大团烂醉的光晕,还有一团团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任这世上何样的光亮也照不分明。 走到十字路口,他见有个青衣老妇蹲在人行道上烧黄纸,一缕清烟缓缓飘荡,恍然记起还没出鬼月,难怪觉得这夜里不太平。他没再多想,顺着墙根往前溜,见一家酒吧亮着招牌便走进去。店里边正有个披头散发的歌手抱着麦克风狂吼,场下红男绿女闹作一团,钟二拨开人群挤到吧台前,中气十足喊酒保要了瓶黑啤酒,定下心来还没喝几口,忽见旁边角落立着个穿低胸裙的女郎,一头大波浪卷发,嘴唇红得像刚喝过血,胸前更是汹涌澎湃,暗紫前襟拢不住白花花的肉。他见状心花怒放,口涎几乎从嘴角溅出来,隔着欢腾的人群朝女郎眉来眼去,二人几番勾搭一拍即合,顷刻之间引出熊熊孽火,你情我愿接踵出了酒吧,仿佛深恋的爱人相偎着去酒店开房诉衷肠。 女人告诉钟二郎自己叫香裘,眼稍酿着一股情似嗔还喜,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往二郎脸上划拉。钟二郎也是血气方刚,平生最受不得这个,一路上上下其手,搂着香裘的细腰摸了三百余回,进了酒店拿钥匙付钱是也不忘腾出手朝她大腿上摩挲。正当他为这晚上心满意足,一瞥眼忽见旁边也有一对男女开房买钟,女孩子画了乌紫的眼圈,抹着黑嘴唇,乍一看瞧不出人样子,那男人却是百年难见的标致,钟二郎暗道一声“我的乖乖”,细瞧青年白瓷似的脸上映一双桃花眼,长流海遮着额头,眼珠子勾来挑去无片刻安份,顾盼之间惹出万千冤债,有意无意招惹到他身上,钟二只觉有个耙子勾到自己心尖,扯得魂魄飞出去大半,对方忽然又松了劲,欲擒故纵又将他的心还回壳里,抿嘴笑着带那鬼妹到楼上去。 钟二仍是晕头转向的迷糊,眼珠子几乎随那人一同飘走了,香裘在他身后轻轻一掐,他打个寒战惊醒过来,拉着女人也往楼上走,一路上匝摸刚才那青年虽是顶漂亮,眼角眉间却透着股奇怪,仿佛不该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半夜里吸人精魄的妖精。他呆头呆脑随香裘进了房,刚落上锁两人便缠作一起,好像干柴野火欲罢不能,相互撕扯着滚到床上。这屋里四面都置了镜子,二人仿佛掉进浓艳缤纷的万花筒,钟二郎肚里还闹着饥荒,逮住香裘一条腕子没轻没重咬下去,他心里却念着绝色的男子,禁不住暗自寻念:“若是能与他有一回,也算不枉此生。”香裘给他啃得满床乱滚,嘴里哥哥弟弟一通混叫,正当得趣时,红指甲欲要撕扯钟二的肩膀,忽觉身上一轻,却见钟二郎起身迈到地板上,贴着墙壁听对面的动静。原来刚才那美人正睡在隔壁,酒店的墙板不算薄,钟二郎却是听得清楚,他自小便是穷凶极恶的混帐玩艺,心道送上嘴的肉没来由不舔一舔,早把香裘抛到爪洼国,蹑手蹑脚出了房,从鸡窝似的脑袋上揪一根铁丝硬的头发,插进对方琐眼拨了两下,竟把房门打开来。 美男子半敞着怀正对着镜子梳头发,女孩直挺挺躺在床上似是酣沉,他透过镜子里正瞧见钟二郎闪进房,忽然抿了嘴笑道:“哪里来的强盗,欺负到我头上来。”白润面颊微微泛着酥红,仿佛胭脂揉进香粉里,撩得钟二神魂颠倒胸口一阵乱跳,一闪身窜到他身后,涎皮赖脸去勾他的腰,嘴里胡言乱语说道:“你叫什么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青年嫌他粗夯,皱起眉躲到老远,冷着眼细细打量,见他衣衫大敞,露出一身筋肉,嘻嘻笑着像头没毛的大狗熊,心道这夯货也算白捡的便宜,转念之间又凑到他身前,勾起脖子卖力挑逗,挨到耳边轻轻诉道:“我名叫湛华,处处寻情不见真心,愿您纵怀倾心,为我留一夜薄情。”钟二只觉有一缕甜冽沿着耳廓钻进心里,绕着五脏六腑长短血管狂奔乱窜,脑子里哄隆一声响,拦腰把湛华甩到床上,自己仿佛一堵墙压将上去,一双大手隔着薄杉往他身上揉搓。 湛华心道:“好蠢材。”顺势搂住钟二郎作无限亲狎,十指仿佛撩琴在他背上拨弄,惹得钟二猛打几个寒战,埋头抚摸着湛华两肋细细研探,挠搔得湛华吃吃笑起来,肩膀好像一股细浪随波乱颤,直把钟二颠得头晕脑涨,一只手像游鱼滑到他胸前,摸索着柔软的突起用二指夹起来挑拨磨蹭。湛华轻轻闷哼一声,他不惯被男人作弄,一边扭着腰恙作扭捏一边冷眼去瞧床边躺的姑娘,这女孩子断气多时,因为脸上敷着厚粉,生前死后一付样貌,待到天亮怕就要散出尸臭了。钟二又捏起他另一侧乳突,湛华渐渐不耐烦,雪白的手指划拨到钟二喉咙上,他紧紧拥抱住对方,好像相爱深挚的恋人,锋锐的指甲刺骨冰凉。 第2章 湛华捧着钟二的脸,红润嘴唇正要吻上去,却被他满口烟臭酒臭熏得头昏脑涨。对方毫不知耻,蜷下身子津津有味吻他大腿,舌头隔着裤子在肉皮上滚,一股股热气喷出来。湛华只得把两手搭在他颈上,指尖一用力正要朝喉咙掐下,大腿上突然涌出一阵痛,他唬得一激灵,竟见钟二咬住自己大腿不肯松口,唇边渗出殷殷的血。他大惊失色连忙去推搡,哪料钟二郎咬得更紧实,铁钳似的手牢牢箍住他,牙齿陷进皮肉里,仿佛恨不得将他撕扯着吃进肚。湛华头回见着这号人,挥起拳头朝他背上砸,忍着疼大声喝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咬我!”再要挣扎却为时已晚,钟二的尖牙穿透肌肉钉大腿上,滑腻的舌头沿着牙缝勾卷,慢条斯理吮他的血,湛华下了狠劲将刀尖似的五指扎向他后脑,钟二轻轻一挥手,把细白的腕子攥到手心里,抬眼瞧 分卷阅读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 着湛华满面惊诧,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咧嘴便松开牙,这时机千载难逢,湛华像箭一般抽身出来,那身子像一条光滑的鱼,钟二没留神被他挣脱开,眼见着一道雪白的影子从门缝游出去。话说这湛华便是个无家无主的孤魂野鬼,死后投不了胎,又在地府无处安身,只得耽搁在人间,平日靠着吸食活人精魄凝神聚气,时日久了修出具惑人的肉身。这一天刚拐上个小姑娘,见着钟二郎傻乎乎撞进来原以为能多食一餐,哪料到让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孤魂几乎丢去半条,他虽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心底却禁不住泛上寒气,又惊又恐夺路逃命。 外面蒙蒙的有了光亮,他这时无暇多顾,拼了满腔精魂直管朝黑暗处奔逃,耳边乱响,脚底生风,肺里涌出一股甜腥,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他纵是个死人,也要跑得再死一回,却仍听着身后有人穷追不舍。迎面有个老太太正烧纸钱,枯干似的手上抓一把黄纸,跟前守着个干瘪样的东西正伸手接纸灰,湛华从烧着的火盆上跨过去,钟二随在他身后正撵得紧,瞧见地上瘫着个病死鬼,心里略一犹豫仍是大步朝前撵。拐过一条岔路忽见一片开阔,远处深雾迷茫无可辩识,好像一片青烟圈在天边上,湛华被逼着又退回来,转头再瞧钟二面孔上没了颜色,立在当中进退相难。 钟二眺眼望去,却见迷雾里追出个鬼差,手里拎着枷锁镣铐骂骂咧咧道:“你这个丧气东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着老子当值冒出来。”扯着锁铐便要往湛华身上套,湛华惨白着脸连忙去躲,原来如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本就是天地不留,阴司里也暗地可怜,平日疏于查管,不过派出差使走个场面,若有不长眼的撞进鬼差手里,便落个抽筋掣骨魂飞魄散也是活该。湛华今日正是倒霉透顶,他一见鬼差早吓得腿软,见对方拿锁链招呼上,只得硬着头皮往钟二身边藏,钟二郎见他哆哆嗦嗦的可怜模样也招人喜欢,手疾眼快把他拦腰夹到身侧,鬼差见状大怒道:“你是何方小子,耽误本官办差!”钟二浓眉倒竖,扬声喝道:“擦干净鬼眼珠子看清楚,老子是你爷爷钟二郎!” 这名号在地府里可算响亮,鬼差虽不识得钟二长相,听著名字却已颤了三颤,湛华身上一震,更是抖索成一团,连哭带嚎朝着鬼差求救:“我不认识他!我不跟他走!”原来钟二郎便是昔年叛官老爷钟馗的后人,如今虽丢了过去的差使,嚼妖啖鬼的喜好却改不得,混迹在人间专寻着野鬼下肚解谗,将一干妖魔鬼怪充作下酒菜,平常的鬼自然都不识得他。鬼差只作听不到湛华说话,点头恭腰陪笑道:“都怪小的有眼无珠,这个鬼孝敬给您。”他不敢再多言语,一溜烟奔回迷雾里,那片青烟飘荡着渐行渐远,天边微微渗出一抹亮来。钟二腾出空低头对湛华道:“我头回吃美人,你说说,是要红烧还是用盐焗?” 湛华瞧着他一脸狰狞,想到自己生前坎坷多磨,死后又受万般刁难,这一天竟要填了钟二肚子,不禁悲从中来,揉搓着钟二的衣摆呜噎抽泣,身子似是飘萍随风摇颤,皎白的面孔梨花沾雨,泪珠子阻不住顺着桃腮滑到下颌上。钟二不理他伤心难过,昂着头兴高采烈往家赶,再回了大楼公寓里,他开了门把湛华甩进屋,自己翻天覆地四处寻摸,待把东西找全了,却见是一灌精盐,一瓶蜡油,另有软筒装的绿芥末,怕是要心血来潮做个刺身拼盘。湛华见这驾势早软了腿,连滚带爬拥着钟二的腿哭嚎:“钟二爷,可怜我生不得生,死不得死,过去做得都是被逼无奈的糊涂事,您今日高抬贵手,我必将涌泉结草为报!” 钟二瞅着他暗自思量,求饶的话自然一句没进耳朵,心里思量是该从湛华脖子处放血还是切断大动脉,或者干脆连血一同咽下肚。他正想得欢乐,抬眼又见湛华衣领里露出一截白腻的脖子,大腿上还淌着血,点点腥红溅在雪白皮肤上,好像腊梅花儿映着刚下的白雪,不禁默念“罪过可惜”,大手抚着他湿润的面颊狎玩。湛华忙抬眼脉脉瞧他道:“钟二爷饶我吧,这世上的野鬼千千万,怎么就能轮得着我被吃?”长睫毛像一对黑蝴蝶停在脸庞上,眼睛忽然颤一下,一滴泪水悬在眼角上,映着灯光闪闪发亮。钟二心道“好个妖精”,还未等作声,门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只听一个女人幽幽诉道:“好哥哥,你怎么不要我,跑了多少路才寻着你,快打开门迎了我进去。” 这声音凄楚婉转如歌如吟,他恍然记香裘还被遗在酒店里,人家现今找上门,只得把湛华的手扯开,迈到门口敞开门,却见外头漆黑一片影子也没一个,他缩了头再返回屋,转身正见香裘立在房中间,煞白的脸上唯见一张红唇,悲悲切切对他埋怨:“你刚说了喜欢我,怎么转眼就忘了?”钟二撇着嘴道:“我这里还有客,不然你就先回去……”迎面忽然掠起一阵阴风,香裘神色俱变,青面镣牙扑上来,转瞬攀到钟二肩膀上,咧开血盆大口欲要咬下去。湛华缩在角落里看得清楚,只见钟二扳住香裘双肩猛一掰扯,耳听“咔啦”一声脆响,女鬼还未明白过如何,已经被钟二从当中扯开,鬼心鬼肺顺着裂开的腔子滚落一地板,钟二抄了把椅子坐下去,捧着白花花一团大快朵颐。 第3章 叫香裘的女鬼原本跟湛华是一路货,幻化成人形想勾引钟二填肚子,不曾想自己成了对方盘中食。钟二啃得满头大汗,连皮带肉吞咽得啧啧有声,嘬着嘴把细筋碎骨头吐在脚下,湛华连忙撇过头,一来兔死狐悲不忍观看,再来又恐钟二要拿他作下一餐,大腿上被咬的印子还冒着血,他这会儿也顾不上疼,只听着磨牙吮髓便胆战心惊,斜眼又见淋漓血珠溅了满地,一捂嘴几乎要呕出来。钟二自顾自埋头大吃,待心满意足连打一串饱嗝,摇摇晃晃站起身,冲着湛华一呶嘴。湛华最善察言观色,看到满地凌乱狼籍,忙翘着手指头弯腰收拾,那些鬼心鬼胆鬼肠子鬼肺没一会儿便化成灰,敞开窗户被风卷出去。 此时天已大亮,钟二玩了大半夜,打着哈欠窝到床上睡回笼,湛华恭着腰陪小心:“二爷,我有事先回去。”钟二磨着牙不搭理,他试探着转身往门边走,忽听钟二在背后道:“日后你便随了我,就当养个猫作伴。若是敢逃跑,老子就把你两条腿掰下来下酒吃。”湛华哭丧着脸不敢再言语,钟二挣眼见他红唇失了颜色,大腿流着血,抖抖索索站不牢稳,难得发了善心安抚道:“你腿上疼不疼?疼也不打紧,到夜里晒晒月亮便好了。”湛华再要说话,却见他已打着呼噜盹起来。 这真真是世事无常,祸从天降,湛华欲哭无泪,眼见大门正在不远,可纵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逃。他这会儿也筋 分卷阅读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 疲力尽,四处打量着想找个坐的地方,才发现钟二这屋子堪似个垃圾场,上一顿吃的鬼化成了灰,上一顿吃的饭还丢在桌上,各样杂物堆积如山,只得捏着鼻子把沙发上一条发黄马夹拈起来,钟二睁了一只眼在床上偷看,只以为他正帮着收拾,心中不禁暗喜,窜起身搂住湛华的腰,一口一个“我的乖乖”把他往床上拖。床笫间赤裸相拥最是方便妖精吸精,湛华大喜过望,半推半就缠到钟二身上,对方呼哧呼哧喘着粗起,扒了他的衣服就要往股间顶,湛华疼得一哆嗦,那东西已进了大半,他忙喊:“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忍着疼痛去吸钟二的精气,钟二还当他动了情,低头吻上他的嘴。 这钟二刚吃下一只鬼,嘴里的气味能熏死牛,一条舌头往湛华嘴里滚一滚,只听一声抽气,湛华翻了白眼晕过去。钟二也不知扫兴,环着他的腰戳了百余抽,下身忽然一阵酸,淋漓浊液尽数泻出来,他再摸着湛华的肩膀,只觉这鬼身上又凉又软实在是好物,逮着他的腮又一阵舔,砸着满嘴甜腻沉沉睡下。这一觉便眯到大下午,湛华睡得头晕气涨,昏昏沉沉挣扎着醒过来,却见钟二一条毛绒绒的腿搭在自己身上,几乎要把鼻子气歪,他轻声唤了钟二几句,蹑手蹑脚就要往床下爬。钟二半眯着眼把他薅回来,双手紧搂着抵在胸前揉搓,哪料这鬼掣骨冰凉,一股阴潮渗进骨髓里,他猛打个激灵,一哆嗦把湛华推到老远。 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钟二也被湛华挤得委屈,嘟着嘴抱怨道:“瞧你凉的,到冬天还不把我冻煞。你还是睡到地上去,免得哪一日我睡得迷迷糊糊,仔细拿你作早点。”湛华听得心经胆战,细瞧床铺上满是钟二遗下的点心末子,他刚才盹了几时辰,身上也沾了不老少,一边悄悄拿手弹了一边满嘴里答应。钟二眉开眼笑道:“自此你便好生伺候我,出了门要有人敢欺负你,便直报了我钟二爷的名号!”他环顾屋里,见自己不知何时褪下的内衣内裤还团在墙角,便喊湛华拿去洗,湛华生前死后都没做过这档事,怀了一百个不情愿,一步三晃拿两个指头把衣服夹起来,接了水泡进池子里搅一搅,钟二那褂衩上结着陈年老垢,还不等棉布吸饱水,就被拎起来晾到阳台上。 钟二倒也不计较,他胃里连着银河系,睡前吃的女鬼早消化尽了,这会儿腹内大闹饥荒,心道有了使唤实在是舒服,翘着脚喝令湛华去弄吃的。湛华苦着脸问他吃什么,幸而钟二好伺候,除去钢筋水泥皆可下肚,过去自己给自己烧水煮泡面,现今多个鬼跟班,也不过使唤着湛华烧水煮泡面。他见家中储物告謦,拿了几个钱打发湛华去买吃食,临走又寻了把阳伞给他遮太阳。湛华只得出了门,身后铁门‘喀嚓“一声响,他沿着走廊缓缓踱步,瞧着公寓里并无多少住户,墙壁上熏着擦不尽的灰,从地板一直漫到天花板,不知是哪一年失火留下的。忽听着后边响起一串脚步,他忙回过头去寻,只瞧着一闪便没了踪痕,转身再往前走,又听着一串清脆的欢笑,轻飘飘浮在耳垂上,细细辩识又戛然停止。 湛华进了电梯,两扇门缓缓闭合,就在落严的一刹那,缝隙里露出一只眼,不知是谁把脸贴在门外往里瞧,瞳孔嵌在眼球里微微忽闪。他纵是个鬼,也给吓得一踉跄,一边揉着心口一边骂,待电梯门再打开,他又觉得好笑,心道这是哪里来的鬼,竟然敢在钟二郎门前作怪。撑着阳伞出了楼,湛华溜着墙跟去临近的超市,迎面过来个女孩子抿嘴冲他笑,话说这鬼本是个风流胚,生前卧花眠柳,死后也总不忘勾搭个妇女,但凡16岁以上,60岁以下,皆能瞧得心花怒放,他喜不自禁送出无数串飞眼,女孩咯咯笑着跑到老远,湛华一扫在钟二跟前受的闷气,随着人群正要过马路,忽然见有个红衣女子守在路口处,赤着脚沾了一腿泥,杂乱头发半遮着脸,口中念念叨叨不知说什么,似嗔似笑,似疯似痴,见湛华瞧着自己,便狠狠瞪一眼。旁边过往的行人看不着她,这自然是一个冤灵恶鬼,因怨恨滞留在人间,有个小孩从她身边擦过去,女鬼嘻嘻笑着奋力一推,直把孩子搡到迎面奔来的车上。 第4章 湛华看也不看昂头往前走,孩子被身前的大人一把拽住,拉着手好生送过马路,女鬼大失所望,拖拉着脑袋找寻下一个目标。湛华买了几样熟食匆匆返回去,再走到路口,女鬼正百无聊赖踱着步子,时不时抬起头,朝着过往行人瞄一眼。湛华有意无意挨近她,见巴掌大的面孔藏在乱头里倒也算清秀,一时心生侧隐,轻轻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总在这里害人也不是长久,还是赶快走吧。”女鬼愣愣听着,忽然扑上来撞进他怀里,湛华吓得连退几步,见女鬼捂着嘴笑个不停,一言不发扭头往家赶。 他回了公寓,一边把食物摆出来,一边把路上的事告诉钟二,直让钟二听得双眼放光,口水横流,忙问他女鬼在哪里,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几乎就要飞奔过去啖嚼而后快。湛华冷笑说:“可怜她个孤魂野鬼,天不收地不留,伤人造孽祸害人间,活该要给钟二爷充里饥肠。”钟二听他话里带刺,挥着巴掌往他屁股拍打两下,喝命湛华烧水煮面。湛华胡乱做了一餐,清汤寡水伺候钟二吃了,窝在墙角使性子,他原本也是作恶的怨鬼,死去几百年,人性早已消磨殆尽,如今剩一点鬼性,也要作小服低瞧着钟二脸色。 钟二不知道他正使别扭,从衣橱里抱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扬着下巴对湛华道:“你晚上睡这里,白天要给我铺床叠被。”湛华往他猪窝似的床上一瞥眼,心道求神拜佛的我也不跟你睡一头。钟二问他大腿还疼不疼,湛华隔着裤子轻轻摸一摸,腿上的伤还微微作疼,他与钟二交合时原本可吸对方阳气来疗伤,没曾想自己半途晕过去,白白叫钟二占了便宜,于是拉了钟二的手覆在自己腿上,娇软着声腔说:“你咬的自然是疼,还不替我揉一揉。”钟二刚吃了饭,饱暖生淫欲,忙趁着拉扯把他托到床上亲嘴脱裤子。 湛华双腿缠到钟二腰上,小腹暗暗憋着劲,不顾下身疼痛聚精会神,身子随着钟二一颠一簸,一股古火烫阳气冲着丹田直入全身。钟二畅快淋漓泻出来,掐着他的屁股怪笑道:“真真是个娼鬼,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湛华怕惹他恼,连滚带爬下了床,窝在地铺上假寐。钟二也下了床,从他身上迈过去,摸了件衣服穿上身,兴致勃勃要出门去玩,湛华因吸饱了元阳心情大好,晕红着面孔问钟二道:“这楼里住着同道呢,怎么见了你也不怕?”钟二不已为然道:“那是个小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玩疯跑,懂得个屁。” 他出了门没多久,房门没关严,外面渐渐传来伊 分卷阅读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 伊呀呀的儿歌声,细细听来是个孩子在唱歌,声音又轻又柔,一句接着另一句。湛华皱着眉透过门缝往外瞧,地板上突然响出一串轻快的脚步,飞奔着从远处跑到他门口,略一停顿又踩踏到老远。他听得怪没意思,起身把钟二的饭碗收到水池里,瞧着他床上糟乱一团,拎起一角被褥朝上一卷就算叠了床,自己拣了几样钟二剩的饭菜吃下去,心道这钟馗后人虽是难缠,却也算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他拿个碟子盛了些吃食,开了门放到屋外去。自己迷迷糊糊睡下来,混沌梦境里见一个穿绿衣绿衫的孩子蹲到他面前,一只凉习习的手挨到他脸上,弯着眼睛轻轻道:“大哥哥,这里住的人哪去了,我一个人很害怕。”他在梦里刚要答话,忽被一股劲缠到腰上。 湛华猛的惊醒,青白着脸好一阵喘,定神看到钟二不知何时返回来,箍着他的腰也躺在地铺上。湛华惊奇说:“你这屋里真是怪,想我是个鬼也能发噩梦。”钟二坐起身冷笑道:“瞧见你充好心送的饭了,养了你一个还不够,还想给我招回什么来。”湛华小声辩驳道:“是你说这里住了个鬼孩子,我难得起了悲怜,拿点剩菜给他吃。”钟二忽然一瞪眼,吓得湛华忙闭上嘴。钟二郎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被褥对湛华道:“才躺一会儿就硌得我难受,怪这褥子铺薄了,你也是太老实,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湛华愣一愣心道:横竖已死了这么久,哪还计较被褥薄厚。 钟二从衣柜里取了褥子替他铺好,自己躺上去滚了几滚,又寻了个新枕头给湛华,他去厨房瞄见碗碟还泡在水池里,湛华委委屈屈立在门口说:“我可不会洗……”他一扬眉将湛华斥出去,只得撸了袖子自己来刷碗。湛华心生愧疚,打开冰箱见只剩半快火腿,自然不够钟二的晚饭,忙撑了伞出门买吃的。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天空凝着大片云彩,昏暗的影子被落日拉得老长,魁魅魍魉横现人间。湛华再要行至路口,熙攘人群川流不息,红衣女鬼仍立在路边上,两只手臂微微抬起,随时准备把人推到车前面。 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缓缓从她身边走过,女鬼支着手正欲推搡,湛华大步迈过去,扶着老人避开她走过马路。女鬼跟在他后面咬牙切齿道:“你敢多管闲事,原来作鬼也作得不耐烦!”湛华返回来对她柔声道:“我是瞧你独自呆得可怜,不如跟我说说话。”女鬼垂着眼好一会儿沉静,然而湛华那样子实在招人喜欢,连着几番搭讪,女鬼终于回话道:“我是在这路上被人撞死的,死后投不了胎,只得找个替死鬼。”湛华垂着头思量片刻,抿嘴笑着对女鬼道:“我也是被人害死的,熬了几百年都不能再做人,却不知道替身该怎么个寻法,姑娘若是有空闲,不如到舍下指教一二。” 女鬼心中不屑,本不愿意理湛华,却禁不住他央求,只得点头应下。两只鬼相并着往公寓走,湛华一路上又问:“你若害死人,那岂不是有了新的鬼,新鬼再害人,害来害去无完结,白白连累上活人。”女鬼冷笑道:“我只顾得上自己,哪里管别人。你也是个鬼,难道就没害过人?”湛华想了想,心知自己过去吸阳气,免不了也要害死人,低了头淡淡说:“这话倒也是了。”电梯载着他门驶上楼,湛华携着女鬼走到家门口,扬声对钟二喊:“开开门!我带晚饭回来了!” 第5章 钟二刚刷完一水池的碗,靠在床上翻海报,听着湛华在门外喊,一步跨到门口敞开门,赫然见个红衣女鬼满面狰狞立在身前,当下喜不自持,伸手将她薅进屋。湛华听着房里一阵扑楞,因怕见他血淋淋的吃态,靠着墙待声息停下才推门进去。钟二郎正拿手巾擦着嘴,地上散着大堆遗下的残骸,湛华嘀咕道“这便是为虎作伥了”,拿扫箸将碎皮碎骨扫尽了。钟二寻了根牙签剃牙缝,摇着头作惋惜道:“这恶鬼也实在是可怜,咯,死后要受无尽的磨难。如今被我吃了也算落个解脱。咯。” 他说到“可怜”,从牙缝里扯出女鬼的头发,再说到“解脱”,又呕出一截碎指甲。湛华青着脸跑出去,捂住嘴作势要呕,钟二在屋里又对他道:“这公寓里还住着一只鬼,十几年前是个小孩子,有一回在楼上玩火把自己烧死了。作了鬼后仍改不了贪玩,半夜里唱歌引住户的孩子出来,活人的小孩就跟着他跳房子捉迷藏,到天一亮便都成了死人。”湛华恍然大悟说:“难怪这里少有人居住。”一时心生奇怪,又问钟二道:“那你怎么忍到现在还不吃他?”门缝里忽然伸出一只粗手臂,箍住湛华把他扯进房,钟二抹着嘴笑道:“那是我留的储备口粮。” 钟二白天跑出去玩,这时也身感疲乏,二人洗洗涮涮便熄灯睡下。湛华躺在新铺的地铺上,抬头见窗外透出浓黑的夜空,那一团寂静混杂上各样气息,在活人的地界里飘浮颤动。他瞧得累了,昏昏沉沉正欲入眠,一瞟眼忽然见窗外阳台上伏着漆黑一团,晦暗的颜色跟夜晚相互缠揉,细细瞧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仿佛这夜如往常平淡无奇。他轻轻吸一口气,闭上眼沉心入睡,耳边忽然响起震天的呼噜声,钟二仰面朝天睡得死猪一样,肚皮底下好像埋了台虎式坦克车,吵得三魂翻滚七魄升天,湛华忍无可忍坐起身,怒气冲冲连剜他几眼,这一瞄不要紧,竟看到阳台上一团黑影立起身,直冲着屋里窜进来。 鬼界跟人界一个样,也存着尔虞我诈针锋相斗,湛华见有东西闯到自己地盘,毫毛倒竖目眦相迎,钟二也给这动静吵醒了,斜眼望着撞进屋来的黑影,忽然唤一声“丽丽呀”,起身把电灯打开。湛华才看清进来的是个漂亮大姑娘,身材苗条胸前伟岸,扭了腰晃到钟二床上。他向来对女人有好感,面上忙换出温文态度,殷勤着给丽丽拿糖端水果。钟二瞧着不乐意,呶嘴对湛华说:“我这里有事情,你当外边去等。”湛华毕竟不敢顶撞他,不情不愿出了门,回头往屋里瞟一眼,忽然看到丽丽身后拖着一团影子,一晃眼又不分明,心中暗暗奇怪,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妖精。 楼道里蚊虫小咬肆虐纷飞,绕着湛华悄声低吟,所幸他是个鬼,不然这晚便要喂了蚊子。屋里漏出男女畅快的欢叫,他支身站在门外听得正清,恨得几乎把牙咬碎,身后忽然拂过一股凉风,就听着个稚嫩童声轻轻响起来,一串脚步声从身前飞快的踏过,奔跑到老远忽然又返回来。湛华倚靠在墙壁上,心想这孩子真真是糊涂,到现在连他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步子踏到他跟前忽然停下来,湛华的衣角被什么拉一下,这便是鬼怪爱使的伎俩,先把活人勾引到身边,而后或迷或食或玩弄。屋里又响起灼热的喘息,湛华被惹得心烦神乱,待孩子再跑他到跟前,忽然一把抄 分卷阅读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 起来,把这鬼按在墙上噼里啪啦捶一顿。 他正专心致志揍着鬼,身后冒出个声音轻轻问:“你没事吧?”湛华忙回过头,却见面前立了个戴眼镜的男青年,手里拎着大包小箱,瞧模样是新搬来的住户。小鬼道行尚浅道行,连个完整样子也没有,趁着湛华一分心忙脱身逃出去。他倒也不以为意,瞧着窗外一片明光才知道天已经大亮,青年忙着往屋里搬行李,正好住在钟二家对面,因为贪图房租便宜,也不顾这里闹鬼的传闻。 青年大敞着门把一样样物件搬进屋,湛华盘着手瞧他忙进忙出,因为久与人打交道,极是懂得一套敷衍,便客气着作势要帮忙,青年感激不尽,忙张罗着倒水给他喝。一人一鬼进了屋子拉扯闲话,原来新邻居叫张桐,是个穷教书画画的,指甲里藏着粉笔末,鼻梁上架的镜子足有瓶底厚。湛华见他小心翼翼捧着个纸盒子,随口问一句:“这是什么宝贝?”张桐本是存心卖弄,打开盒盖给他看,抿嘴笑着说:“这个可是千辛万苦淘换来的,瞧着像哪一朝的古物,也是跟我有缘分,一见便喜欢了。”湛华仔细一端量,见盒子里盛了一块绸缎,暗红的撒花稠子描了亮色,对着折痕叠摆得端端正正,只露出边角上绣到花纹。他心里忽的一惊,伸出手朝着锻子触一下,指尖微微挨到绸料上,仿佛被个小嘴猛的咬一口,忙惊得抽回去。 张桐哈哈大笑道:“不错吧,再瞧瞧里边的花色,可是不得了。”说罢便要把锦缎展开来。房门“喀”一声被人撞开来,张桐吓得护住盒子,却见外头站着个彪形汉子,叉着腰怒吼:“一眼没瞧见,跑到哪里去了!”湛华见钟二郎寻过来,辞过张桐随他回家去。钟二黑着面孔关门道:“老子还没死,就敢在我眼皮底下勾搭。”湛华正开了冰箱替他弄吃的,听了这话把个西红柿摔在地上,钟二猛的一瞪眼,还未等斥喝出声,湛华忙弯腰捡起来,将稀烂的柿子用热水炖了给钟二吃。他举着把汤勺回过头问:“刚才那丽丽呢?顺着窗户爬走了?”钟二盯着面前摆的空碗,挠着头皮说:“我们可是老交情,昨晚上好一通叙旧情。都是怕你等得急,一分心又叫她给溜了。”言罢摸出一根尺把长的肉条,含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湛华走近了一看,竟见他拿的是一截蜥蜴尾巴。 第6章 湛华才明白:原来丽丽是个壁虎精,难怪从窗户扑进来。钟二两三口将尾巴吃尽了,湛华忙把半生不熟的汤盛给他,一边瞧着他狼吞虎咽,一边笑道:“早知道就多看两眼了,修真得道的妖精可难得一见,我在几十年前见过黄大仙围成圈跳舞,个个都附在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发了失心疯。”钟二吃完一碗,站起身去刮锅底,湛华把指头含在嘴里吮,好半天后又说道:“畜物、植物要成人形本就万中难见,更别说器具成精的,只听人说,可没亲眼见过。刚才在对面却是碰到了怪事,那个叫张桐的是个平常人,拿了块缎子却不一般。” 钟二一抬头,冲他咧嘴笑道:“瞧着不一般就往人家屋里跑,做鬼也做得不老实。”湛华听他话里带刺,瞪了眼不说话,扭头去阳台把晒干的衣服收回屋,拿手团一团塞进衣橱里。钟二见他呕起气来,自己也落得没意思,他原本是没恶意,奈何口拙心直又向来妄尊自大,哪里顾及过别人,更别说对个养在家里玩的鬼,便也赌了气不搭理湛华,一人一鬼端着架子相隔到老远。可没过一会儿,钟二又熬不住,心想自己堂堂钟二郎,何必跟鬼一般见识,涎皮赖脸凑到湛华跟前,嘻嘻笑着说:“你小命还在我手里,怎么就敢发脾气。” 湛华暗暗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原该要怕他,还没顾上给钟二说好话,就被他扯进怀里,一双手覆在胸前缓缓揉搓,指腹仿佛沾了火,顺着皮肉延绵进五脏。一时天雷勾起地火,湛华把腿架到钟二肩膀上,红霞飞面,青丝撩乱,双臂缠到他身上,准备要大吸一场阳气。钟二提枪正欲闯入,忽听着门上笃笃作响,不知哪个没心没脑的敲起门,箭搭于弦上,岂能再回头,他咬牙切齿往湛华股间捅,还不等挤进去,就听着门上嘈错乱响,张桐扯着嗓子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钟二不干不净骂一句,伸手往湛华身下摩挲,那人也是不懂趣,仍在门口没完没了叫唤,湛华脸上挂不住,连推带搡从钟二身下挣出去,提着裤子躲到老远。 钟二恨得满嘴里骂娘,气急败坏给张桐开了门,劈头吼一句:“干什么!”张桐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说:“我,我烙了葱花油饼,问你家吃不吃。”钟二低下头一瞧,果然见他端了一盘热油饼,眼睛顿时亮得像灯泡,180度转了态度,忙把对方让进屋。张桐一眼瞧见湛华,招呼着他笑道:“今早上多亏了你帮我,咱们日后成了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得相互帮着些。”湛华忙说:“我就顾着看了,哪里帮上忙。”他两个在屋里客套,钟二扯了块饼填进嘴里,探着头朝对面张桐家张望,摇头晃脑瞧了半晌,最后索性迈到人家屋里去,正看到还没理清的物件中摆着个纸盒子,果然有妖风袭面、阴气扑人,遂下手把它打开来。 张桐正跟湛华说着话,身上忽然一震,忙扭头撵回家,湛华跟在他后面,一眼瞧见钟二展开块锻子,捻在手里细细端详。张桐忙大惊失色喊:“使不得使不得!”一发狠竟把钟二给撞开,两手捧着锦缎瞧了,见没沾上油腻才放下心。湛华走近一看,只见那缎子上绣了无数腊梅花,细碎花瓣映着暗红色底绸,纷纷攘攘铺满整面绸子。他心里也犯嘀咕:这东西是哪里不对劲?二人相伴返回家,湛华大着胆子骂钟二:“二爷您也算个人,怎么就做事还不比我这个鬼?”钟二瞧了他半晌,心想这话倒是不假,挠着头皮辩驳道:“老子可是发好心,贪嘴吃了他的饼,本想要救他一回。” 他懒得再多想,搂了湛华行刚才被扰断之事。二人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退去衣杉赤裸交缠,钟二喘着粗气傻笑说:“你、你、你真好……当鬼倒是可惜了。”湛华坐在他腰上扭摆,将精气元阳绵绵吸入身体。这倒是狼狈相奸各得好处,他渐渐的欢乐,又渐渐为自己伤心。云雨退去,薄露散尽。钟二在浴室里洗澡,湛华敞了一溜门缝,悄悄朝对面窥望,钟二出来时正见他蹲在地上,弯腰朝他屁股拧一把,湛华指着外面说:“你瞧瞧,出事了。”钟二应声随他瞟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他也惊了一跳。 对面房门大敞着,里面仍是杂乱一片,张桐坐在屋中间,捧着那宝贝缎子一口一口吻上去,目眦欲裂,瞳中却无光色,双肩好像波浪般颤动,一边亲吻一边漏出嘶哑低嚎,嘴角扯到腮颊上,鼻涕眼泪淌了满脸。这便是 分卷阅读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 被鬼迷了心。湛华悄声问:“是个什么东西?”钟二连忙捂住他的嘴,张桐抱紧缎子往脸上磨挲,呻吟哀嚎渐渐连出句子“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他眼珠子忽然一晃荡,一边眼球朝着钟二的方向瞪过来,另一只眼却仍盯着锦缎看。钟二轻轻把门关上,挨在湛华耳边说:“那锻子是有蹊跷,挨近了却又瞧不分明,不像是鬼魂,倒似一股气。我看是前世做的冤孽,今生来偿还。”湛华垂目不作声,心中掠出淡淡的涟漪。 张桐疯了半晌后,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站起来便如好人一样,仔细把锦缎叠整齐,两手捧着搁进盒子里。钟二把盛油饼的盘子给他送回去,嘿嘿笑着说:“小兄弟面上发乌啊,近来可是撞上了邪物?”张桐略一愣,湛华奔出来把钟二领回去,关上门正色对他道:“二郎甭多管闲事。”天色渐渐沉下来,湛华张罗着做晚饭,打发钟二下楼买棵葱,自己拿着菜刀削土豆,外边有人拍着门,他还当钟二回来了,打开门却见来人是张桐,垂着头闯进屋,一巴掌掀翻墙边柜子,抬起脚踹碎桌上盘碗,撒泼耍浑的闹起来。湛华见他脖子上缠一团烂肉,血污里夹杂着黏浊,一滴一滴黄色的水从颈上往下滑,知道他被迷了心窍,不动声色问一句:“你是谁?为什么缠着他?”张桐猛的扭过头,一双眼狠狠瞪向湛华,嘴唇轻轻颤一颤,飞身跳起来抢菜刀。 第7章 这东西既非鬼怪又非妖魔,咧开嘴来却是凶恶无比,湛华怕染上腌囋血水,舍下菜刀躲到老远,待钟二提着葱返回来,张桐早已窜回去,对面传来凄厉的悲嚎,再看自己房子里,原本就是邋蹋的不堪,这会儿被闹得翻天覆地,真真成了个垃圾场。还未等湛华说话,钟二郎举着拳头往外窜:“管它是个什么玩艺,爷今天就要换换口!”湛华连忙阻拦在前面,作好作歹把他劝下来。 二人草草吃了饭,钟二是个黑瞎子脱生的,一沾枕头便酣声如雷。湛华把屋里清理了,耳边又听到张桐在对面低声哽咽,屋里屋外齐声闹到大半夜,他捂着耳朵坐在地板上,嘈杂的声音渐渐停息,湛华推开门往外瞧,见楼道里黑魖魖一片,沉静混沌,嚣声俱息,手拧着把手正要关门,幽幽的黑暗里哼喃起“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这句子张桐也念过,此时却绝非他的声音,湛华听得发了呆,手上微微一松,门外猛的窜进个东西,扑在他脸上往口鼻里钻。湛华后脊梁泛出一片凉,一股恶臭直冲进脑仁,黏腻浊液染了满脸,他手急眼快揪扯住,那股东西仿佛黄鳝沾上水,“吱溜”一声从掌心滑出,一阵风似的闪到外面去。湛华狼狈得一抹脸,忍无可忍大声喊“钟二!”他再定睛朝外看,却见张桐四肢扒着墙,不知何时爬到房顶上,眼珠子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当事时,钟二一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直冲到门外,眼睛还眯着没睁开,摸着黑从大楼里寻了根竹杆,对着张桐一阵戳,好像打枣似的把张桐捅下来。这一摔不要紧,只听“啪叽”一声响,张桐魂魄返回窍里,窝在地上疼得乱滚。钟二忙拽着湛华钻回屋,见他面上黏了浊物,忙接水绞手巾替他擦了脸,二人面面相觑不言语,待张桐把大楼管理吵过来,吱呀乱叫着被人抬出去,他两个才憋不住爆出笑。 这一夜终于是安宁。第二天,张桐打了石膏被人送回来,一起跟着的还有个年青少妇,脸黄黄的,眼稍里却酿着股哀怨惹人怜。湛华悄悄溜出去,眉来眼去跟少妇找话说,原来这个是张桐的妻子,二人前些天刚办了离婚。“要不是他疯疯癜癜,我也不会……也不会……”女人拧着绢子抽抽嗒嗒,挑着眼睛跟湛华诉苦:“我刚嫁给他时,这人还不错,知道疼老婆,衣服都不舍得叫我洗。后来莫名其妙发了疯……噢,是了,自从他得了那块破布,魂进都绕进线里了,日日当宝贝捧在胸口上,班也不去上,话也不同人讲,学校把他开除后,就疯得更厉害……”湛华挨着她正欲安抚,忽然见钟二郎一声不吭走过来,忙吓得转过身,却见钟二晃进张桐屋子里。 张桐从屋顶坠下来,身上跌得像个烂酸梨,唉声叹气在床上养伤。钟二因吃过他一张饼,如此一直记挂着,于是直言相劝道:“刚一来我就瞧出了,那条缎子是你前世的冤孽,若是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把它烧成灰。”张桐抬眼瞧着不明白,钟二盘着手笑道:“你挑一个大晴天,把它搁在十字路口烧,等到缎子化成灰,攒起来埋在向阳的地底下,要是不放心,就再浇一盆黑狗血。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日后死活都随你。”张桐此时已清醒,虽还不太懂钟二的话,却也能辩别好坏,千恩万谢之后,面上又露出难色。 钟二郎可不顾这许多,他再出来,湛华早闻声躲进屋里,探着脑袋对他道:“要说是怨气附在锦缎上,我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钟二冷冷瞧着他,湛华被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抿嘴道:“二郎别生气,我就跟她说了一句话。”钟二眦着牙不言语。这吃鬼的爷们儿原是个小心眼,湛华一整天都怀着惴惴,生怕他起了性子报复,故而曲意奉迎千依百顺,侍候得钟二得意洋洋,搂了湛华嚷着要要玩“老狼扑小羊”。还未等他扮起狼,外面又闹出声响,张桐砸着门板低声呼喊,钟二只得挪到门口敞开门,张桐低头捧着他的宝贝锦缎,瞧见钟二忙说道:“钟、钟先生,你上次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也是知道这个东西不寻常,可就是禁不住要喜欢它,这冷不丁的哪舍得烧它……您行行好,替我把缎子处理了,我日后到天上地下,也念着您的好。” 他忙不迭把缎子一塞,扭了头跑回家,钟二见他房里正忙着收行李,想是准备着搬到别处去,只得抱着锦缎回屋,展开来一边瞧着一边对湛华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如今的人真是不要命。”他们两个自然不惧怕古怪,随手搁到一边又闹起来,待到钟二玩累了盹到床上,湛华起身去冲了个澡,全身水淋淋从浴室出来时,脚下被什么狠狠一踉绊,没留神跌在地板上。他揉着腿刚要爬起来,却见周身拢上一抹晦暗的影子,有个东西居高临下瞧着他,后脖梗上沾了一片湿凉。那阴影绰绰晃动几下,蚊息一般哼呢出声音:“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他赫然明白,这便是纠缠张桐的怨气,不知如何凝滞在锦缎上,看不见,摸不着,却一心一意害人性命。钟二说这个是前世的冤孽,湛华心生侧隐,伸了手去抓这股怨气,掌心仿佛被针尖刺入,他连忙松开手,就在那一刹那,湛华依稀瞧见有个女人长发掩面,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夫君 分卷阅读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 ,夫君,您相信我,贱妾之心可昭日月……”她面前坐一个男人,不耐烦把女人踹出老远。 怨气飘浮着坠在湛华耳朵上,轻声吟念着“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浓黑的影子越发的淡薄,最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未出现过。湛华正是奇怪时,忽听着对面房里传出张桐的哭声,钟二一翻身醒过来,舔着嘴唇低声道:“怎么忽然饿起来?”他摇摇摆摆出去瞧张桐,湛华紧随在其后,推开对面的房门,张桐逆光蹲在地板上,旁边摆着收好的行李,钟二喝一句:“嚎什么嚎,吵得老子睡不着!”对方肩膀一颤,哆哆嗦嗦哭泣得更响。湛华悄悄走近他,张桐忽然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切菜刀,正是上次发疯抢来的。 原来他也来不想哭,只是疼痛极了才哀嚎出声。打从刚才把锦缎塞给钟二郎,张桐一进家便制不住手腕子,抄起菜刀对上自己的脸,削着皮肤好像削苹果,刀刃剐着皮肉狠狠往下剜,那张脸已被割了十几刀,面孔上血肉模糊再瞧不出模样,一对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 第8章 张桐把自己的脸削尽了,面孔上千疮百孔,五官淹没在鲜血中,没熬过一会儿,他抖索几下便咽了气。钟二眼瞧着一团模糊的影子从尸身上立起,眉开眼笑伸手去抓,湛华心中一动,忽然推了他一把,趁着钟二一愣神,张桐的鬼魂混混沌沌逃开来,可惜还没跑几步,一条腿又被钟二拉扯住,那鬼呆头呆脑拼命的挣扎,他因为刚死,魂魄凝聚得松散,一使劲竟把大腿齐根挣断,蹦蹦跳跳逃进一片浓黑中,魂灵融进森森的雾气。湛华听闻得清楚,在那片黑暗里,有个女人一直哼念“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钟二两三口吃干净一条鬼腿,见到嘴的食没了,逮着湛华作势要打,湛华吓得连声求饶,他只得把拳头放下,扯着湛华回屋里去。湛华生怕钟二发脾气,垂着头徉作可怜说:“二郎,我不是故意坏你的事,只是可怜那女鬼。生前被张桐的前世辜负,自己轮回转世后,怨气却是经久不散,才纠缠起现在的张桐。”钟二郎没好气道:“害人就是害人,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湛华见他并无恼怒,便多问一句:“我只是不明白,那女人已经投胎了,怎么留的怨气厉过恶鬼?”钟二抿了嘴一笑,展开锦缎端详,锦缎上的梅花仿佛通灵一般,殷红的颜色渐渐褪去,他腕子忽然一颤,腊梅纷纷坠下来,一瓣一瓣散落在地上,繁花顷刻枯萎了。钟二把缎子一丢,朝着湛华道:“张桐上辈子绝非是善类,他怀疑妻子与人有染,一怒之下杀了他老婆,后来还是不解愤,索性剐下女人的皮,拿丝线裹了绣在锦缎上,人皮结成这么些腊梅花,女人的鬼虽堕入轮回,那股气却经久不褪,依附在自己的皮上,直到这一代还不依不饶纠缠他。” 湛华恍然大悟的“噢”一声,转言对钟二道:“我帮她也是出于私心,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死的?”钟二略一愣,屋里的灯突然熄灭,窗边透出稀薄的亮光来,周遭万籁俱息,他两个好一阵沉静,不知谁的喉咙一哽,黑暗里传出个幽幽的声音:“这个月电费还没交。” 人是兽,钱是兽的胆子。钟二郎纵是没了钱,也依然胆大包天。天刚亮透时,房东战战兢兢来收租子,房租水电刚结清,他趁着拮据毅然买了个粉红大浴缸,2米5长宽,四只铸铁猫脚,带着湛华一同泡进去,仿佛狗熊拐了个鸳鸯扑楞水。湛华由着他乱摸,忽然一句话叫钟二泻了气:“今天家里没米了。”钟二郎从浴缸跳出来,赤条条钻到客厅里,拨电话讲了个把个钟头,回来眉开眼笑说:“赶明儿就有钱了,带你出门做生意。”湛华裹了条毛巾问:“做哪行的生意?”钟二一脸正经道:“我能做什么,自然是替人降魔伏鬼,镇宅销灾。”湛华脑海里浮出他涂一对红脸蛋子,腰里别铜镜,拈着铃铛跳大神的模样,身上泛出层鸡皮疙瘩,默默晃到浴室外面。 第二天,钟二郎花十个钱买了一把桃木剑,身上裹了条黄道袍,果真带着湛华去往一户人家去。闹鬼那家人唤作霍徳恩,早年炒过房地产,特特央人为自己选了块好地皮,依山傍水,峰峦流畅,保得富贵荣华,福延子子孙孙。湛华东张西望瞧一番,见远处修了绵长的铁轨,因指着对钟二说:“这地方的风水本是绝好,可惜叫着截铁路绞坏了,年年岁岁积攒的宝气都淌到外边去。”钟二爱理不理回道:“等抓鬼吃了就回去,他家风水好坏关咱们屁事。” 霍德恩在房子四周圈着铁篱笆,大门上贴哼哈二将做门神,威武凶猛,怒目圆瞪,钟二使个障眼法把湛华护住。主人闻声忙把他们让进去,湛华踏进房门时,忽觉着脖子后边被人哈了口热气,他忙过回头张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钟二扯进屋。再看这房里,案子上摆了半人高紫水晶窟,桌台上供着捻佛珠的观士音菩萨,关二爷像前香烟缭绕,抹金的貔貅镇宅护院,满屋子梵音。霍德恩是个模样体面的中年人,眉眼里绕一段陈年老风流,瞧着湛华先作笑,唇角勾到脸颊上,钟二咳了两嗓子,他记起才把眼神收回,对着二人问:“哪一位是法师?” 钟二扬着下巴说:“老子就是了。”又指着湛华道:“这个是我徒弟。”霍德恩忙拜一拜,引着两人落到上座,唉声叹气说起事情的缘由:“要说我,一直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对着谁也笑脸相迎,哪料有一天,碰上个大白天阴雨不散,我开着车往家赶,挡雨板一左一右擦着水花,就在即要到家时,忽瞧着前面铁轨上有个人转着圈子乱跑,他也不怕被雨淋,不知对谁拳打脚踢。我本是个善心人,想这时候雷电交加,怕他要出事故,把车开近了细细一打量,好家伙,那个人竟是没有头,只剩身子立在铁轨上。 他咽了一口唾沫,拿眼眺着湛华看,好一会儿又说道:“我也听师傅说过,不小心碰到那东西便要装没看着,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手握在方向盘上愣是转不动,使了吃奶的劲才把车开走,一颗心几乎蹦到舌根上。这也便罢了,谁曾想,待自己惊魂未定下了车,肩膀忽的上一沉,腿脚也不受自己管,就觉得有个东西随我进了屋,不知躲到哪一个角落。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半夜听到房内有走动,唬得大汗浸湿了床单,第二天跑出门一看,外面死了一条狗,砖墙上用狗血涂了三个‘杀’。您说说,您说说,这是哪门子的怪事。后来我托人一打听,才知道曾经有个流浪汉枕在铁轨上睡午觉,结果叫火车把头撞下来,我跟他又没怨仇,怎么就跑来惹我……” 霍德恩说到情动把大腿拍得“啪啪”响,无限惊惶对钟二道:“大师自然懂得救人苦 分卷阅读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 难,您这次为我排忧解难,我必好好报答您。”钟二一直耷拉着着脑袋没精打采,忽听着对方提报酬,好像被打了针鸡血昂起头,满面红光拍着胸脯道:“老板你放心,万事都交给我,无论是个什么鬼,保管叫它麻利滚出去。” 第9章 霍德恩喜出望外,忙张罗着给钟二郎准备酒菜,钟二趁机问湛华道:“他这里法器还不少,你若顶不住,就先回家去。”湛华微笑道:“他不懂得供奉,让这些法力相互冲撞了。”不多时,霍德恩摆了菜上来,钟二瞧得两眼放光,仰脖喝干了一坛酒,就着酒水又啃了一条卤猪腿,直把霍德恩瞧得冒冷汗,上前一步颤声道:“法师真乃天人也,望您施展神力,保小宅安宁。”钟二郎只得搁下肉,双手油光光往袍子上蹭一蹭,拎起桃木剑装模作样一通耍,口中念念有词,不等着霍德恩听清楚,便仿佛个放癫的狒狒蹦起来。 霍德恩唬得倒退两三步,低了声音问湛华:“法师这是怎么了?”湛华一挑眉冷笑说:“你懂得什么,这是师傅请仙下界呢。”他自己暗地里却几乎想笑死,强忍欢乐险些憋坏心肝脾胃肾,正色对霍德恩道:“这一套剑可不是寻常人能入眼的,你再这里候着,我得躲出去。”说罢舍下霍德恩,捂着肚子从大厅退出,见有间屋里摆着张贵妃椅,因昨晚上受了钟二折腾,这时候腰酸腿疼四肢虚乏,便款款进房靠上塌。 他头一偏,脸孔正映到屋里摆的镜子上,镜面鉴出个白骷髅,骨头架子裹了杉,黑魆魆的眼洞藏着一窝血。湛华定定瞧着他自已,眉刚轻轻挑起来,侧过脸去不言语,那面镜子忽然滚下地被跌个粉碎。他昏昏沉沉闭上眼,一只手搭在胸口上,另一条胳膊垂下床塌,闻着屋里的熏香渐渐盹过去,面前忽的掠过一股风,有个东西往他脸上摸一把,腮帮子被搔得又凉又痒,肩膀上紧接着一沉,不知被什么压迫住,又有一只手沿着胛骨轻轻揉摸。湛华连忙的睁开眼,眼前仍是空白的一片,他心道:这屋里果然有古怪,缓缓垂下眼徉作要入眠,手腕垂到身下,指尖忽然一凉,一只手猛把他拉住,几乎将他拽下塌,湛华猛的翻起身,顺着那力道四处找寻,他弯下身子往床塌下面瞧,漆黑一团里什么也没看不清,待他揉了眼睛细细往里面瞧,在阴影里寻到半张孩子的脸。 那半个脸冲他抿嘴一笑,是个不成形状的鬼魂,湛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房子里?”小孩不理他,仅有的半张脸渐渐隐进黑暗里。外边传过一阵脚步声,房门敞开来,霍德恩惨白着脸闯进屋,原来钟二捉鬼闹得越发不成样子,他胆战心惊再呆不住,只得悄悄逃出来,一进门瞧湛华侧卧在塌上,青丝遮颊面孔酥红,饶是一付海棠春睡的模样,脸上连忙挂出笑,蹭到贵妃椅旁道:“小法师多大了,都习得什么法术,你师傅忙着捉鬼呢,咱们两个聊聊天。”湛华不回话,垂着脸抿嘴淡笑,霍德恩见他粉面桃腮仿佛喷香扑鼻,大起胆子朝上亲一口。 湛华嗔笑道:“作什么,别胡闹!”霍德恩当他是半推半就,索性将他搂在怀里,压下脸过去又亲又咬,见他颈子光滑白嫩似水豆腐一般,忙往上喷一口气,一边又去扯湛华的衣服。湛华连忙拦住他,晕红着脸蛋道:“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他瞟着眼睛随口问:“您这屋子不小呢,怎么就住了自己一个人?”霍德恩叹气道:“前年跟太太离婚了,她留下个儿子给我养,我巴巴捧在手心里疼,可怜那孩子得病夭折了。”湛华“噢”一声,明白刚才见到的鬼便是他儿子的魂魄,因这屋里法器多,死了之后不知该到哪投胎。 霍德恩不知自己正抱着粉骷髅,呶着嘴又往湛华脸上嘬,一口一口的热气喷到颈子上,湛华想:“原来这个是调情的把戏。”扭捏着在他身下挣扎,双手硬推着霍德恩,对方急得面红耳赤,扯着湛华的衣领冷笑道:“作什么三贞九烈的,瞧你这模样没少伺候法师吧?少跟我装烈性子,爷玩过的兔子能摞成山!”湛华笑得花枝乱颤,伸了个指头指着霍德恩道:“自作孽,不可活。大师还在隔壁替你捉鬼呢,你怎么就敢跟我胡闹。”对方一听此言,二话不说忙松开手,他虽然精虫上脑涌出下作念头,却也懂得上下两个头孰重疏轻,悻悻瞧了湛华一眼,扭头转到外边去。 霍德恩刚出了房,外边门铃乍想,他忙去开了门,一见来人便扭头转回来。湛华在门缝里瞧得清楚,进来的是个干瘦年轻人,染了焦黄的头发,穿的衣裳大红大紫,一说起话勾着手指头,嗲声嗲气对霍德恩道:“霍老板在家忙什么?怎么也不去找我玩?”霍德恩瞄了他两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来道:“不是给过你钱了,又跑来跟我闹什么!”年轻人嘻嘻笑着去给他捶肩,吊着眼充可怜:“我哪里敢缠霍老板,上次随您去爬上的小月不是到现在都没回来,谁都知道他最懂得纠缠,可惜心眼死,也蠢得可怜,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霍德恩抡圆了胳膊猛甩他一耳光,年青人不敢再作声,捂着脸央求道:“霍老板发发慈悲吧,我这回是真的手头紧,不然也不敢来招惹您。”霍德恩便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散花似的洒在地板上,青年恭着身子满地去捡,往怀里一兜便奔出房。 钟二胡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湛华溜进他房里,正见他蹲在墙角打磕睡,忙上前将他唤起来,钟二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对湛华道:“这屋里就一个鬼,还不够老子塞牙缝,门口倒还有个来寻仇的,糊着一脑袋血,说自己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可怜被门神镇着进不来。”他把个指头塞进鼻孔掏挖得如醉如痴,好半天又说道:“待会儿把那小鬼放出去,瞧他那模样还赶得上投胎。咱们这就回去吧,给霍老板多讨几个赏钱。” 钟二度了霍德恩的鬼儿子,告诉他屋里再没了鬼,对方千恩万谢奉上筹礼,钟二郎一个子一个子数清了,扯着湛华出了房。他嘴里嚼着块口香糖,到门口趁人不备揪出来糊到门神眼睛上,湛华颈子上又被哈了口热气,有股阴风擦着他闯进屋里。他走出老远才问钟二道:“怎么把那鬼放进屋去了?”钟二冷笑说:“那个姓霍的王八蛋,以为老子耍剑就什么也听不见!” 第10章 湛华才知道他是记恨霍德恩招惹了自己,连忙唬得垂下头。钟二扯着他在公路上拦车,这时候临近傍晚,天边垂着红彤彤的太阳,他俩赶得急忘了撑伞,太阳打不出湛华的影子,只在地上印上衣服的阴影。钟二见状忙把道袍扒下来,遮在湛华头上道:“你虽不太怕太阳,总晒着却也是不好。”这里地处偏僻,总也等不到车,两人只得迈步朝前走,湛华见钟二正欢乐,瞟着眼问他:“ 分卷阅读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 你刚见我时,我正照镜子,你可瞧见这身人皮底下的真模样?”钟二咧开嘴笑道:“鬼扮人无非多裹一层皮囊,人没了皮也只剩下骷髅架子,这世上什么东西存着真模样。”他步子迈得大,湛华渐渐跟不上,钟二不耐烦等他,弯下腰把湛华背起来,撒开丫子朝前跑,嘴里吆喝起小调:“钟天师背了一只鬼,搁在家里不忍下肚啊……呀哈哈哈……”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钟二郎翻身时不慎从单人床上滚下来,他跑出去买了张新床,又宽又大几乎占满卧室,便拉着湛华一同睡上去。拖运的工人夹着张报纸,湛华斜眼瞄了个大概,社会版上载着段巴掌大的新闻稿,说有个霍姓男子凭白死在自己家中。他再扯着钟二看,对方哪有这份闲情,不等工人把门待上,一把将湛华扯上床,三两下剥尽了衣裳,扒开两条腿往股间捅。 一人一鬼在床上尽情翻滚,钟二郎扬言要大战三百回合,欺身上去一夜七次金枪不倒,从夜里闹到大白天,扒了两口饭又再爬上床,逼得湛华暗骂他“驴货”。他俩一直玩闹到深夜,湛华累得睁不开眼,钟二饿得腹内打鼓,吵着要湛华给他弄吃的。湛华眯着眼爬起身,从冰箱里翻出包速冻馄饨,搁进锅里拿开水煮,钟二郎饿得等不急,自己拿汤勺捞出来吃,湛华趁机奔回床睡觉。他刚要进入梦乡,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喊,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扰得他心绪不宁,眼睛阖上又再睁开,翻起身来侧耳倾听,屋子里只有钟二“呼哧呼哧”的喝汤声,湛华狐疑问:“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钟二只顾得吃,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呜啊啊”便算作回答。湛华穿了衣服推门出去,公寓里难得亮着灯,将青白的墙面打得晕黄,他忽然惊奇的发现,对面张桐住过的房子还亮着灯,刚才细微的召唤声隐约是从那里传出的。走近了一听,房中果然有声音,两个女孩子低声齐唤:“笔仙,笔仙,现身一见”屋门口立着一双孤零零的脚,正是公寓里常住的小鬼,湛华走过去一跺脚,吓得它奔逃藏匿到暗处,他随手把门推开,耳朵里炸起女孩的惊声尖叫。 原来这两个姑娘听闻这里阴气深,特赶了深夜来玩招鬼游戏,两个人同握一枝笔,口中念念有词喊笔仙,她俩只觉手上一哆嗦,忽见外面闯进个人,顿时吓得抱头惨叫,待仔细一看,却见是个顶漂亮的年轻人,正知虚惊一场要喘一口气,外面又跳进个不人不鬼的大汉子,脑袋大如斗,巴掌似蒲扇,横眉竖眼喊:“嚷个屁!再吵老子吃了你!”直惊得二人几乎撅过去。湛华见状连忙安抚,女孩们才看清钟二郎不是鬼,惊魂甫定靠在椅子上喘气。她们俩一个叫季红,一个叫周熙瑞,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胆大包天寻鬼来消遣。钟二郎上下打量她两个,见女孩子没胸没腰没屁股,便兴趣索然返回屋里,湛华却不管这许多,他一见年轻女子早止不住欣喜,忙拿出十二万分的殷勤,嘴甜舌滑跟女孩玩笑。 周熙瑞是个胆大的,歇息片刻仍嚷着请鬼,她两个便邀湛华一起玩,三只手交叠着夹到笔杆上,笔尖对着纸乱颤,女孩一齐喊:“笔仙,比仙,有缘来相见”,整栋公寓沉浸在寂静之中,那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爬一阵,却怎样也画不成圈。等待甚久后,季红不耐烦埋怨道:“看来今日请不到好兄弟了。”她先松开手,把画出痕迹的纸撕碎。湛华瞟着眼道:“鬼有什么好看的,若是真的招出来,一个个奇形怪状还不吓煞你们。”周熙瑞强白道:“咱们大活人哪里能怕它!我就见过好几次,有黑的,有白的,混在人群里像股烟似的晃过去。上一次几个姐妹去玩鬼迷藏,都说那片山林里有个吊死鬼,寻了一夜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季红笑着说:“我也听人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真的有鬼,哪还敢来见咱们。”她俩欢声畅谈,俨然忘了刚才哪个险些被吓死。 正这时候,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声,有个女孩推门进来,瞧着她们笑道:“原来躲到这里了,可是叫我好找。”她生了明眸大眼,低下头抿嘴浅笑。周熙瑞道:“咱们还当贺铃害怕不来了,瞧那天把你吓成什么样。”新来的女孩叫贺铃,一进屋便拿个粉扑子补粉,惹得别的姑娘都笑了,她掖了香粉嗔笑道:“还有脸说我,上一次咱们去招鬼,本来玩得正高兴,你俩个却不知跑到哪去了。”季红忙说:“这可是冤枉,咱们本是玩的捉鬼藏,谁知道半途里再找不到你,熙瑞还混说你被鬼迷了眼,我们俩从深夜找寻到天明,才见你从山壑子里绕出来。”贺铃吐舌道:“噢,保不齐咱们是真撞上了鬼,早知道就该多跟它玩一会儿。” 湛华听着她们调笑正觉得有趣,忽闻对面钟二郎大声咳嗽,犹豫了半晌终是恋恋不舍道:“既然招不到鬼,就快回家吧,我送你们下楼去。”三个女孩也无异议,谁知他们一出门,楼道里的灯光瞬时灭下来,湛华只听女孩子一阵惊呼,下意识里忙挽住身边的人,那些女孩才又笑起来,一个说有人踩了她的脚,一个嚷着谁的手冰凉透骨。湛华扶着她们在黑暗里摸索,所剩不多的男子气势油然而生,一行人缓缓挪到电梯前,湛华把她们送进去,他正犹豫该不该一起进电梯,谁也没有击按键,电梯门自动的拉合,女孩们的脸消失在门缝里。湛华在黑暗里呆了一阵子,他身上猛一震,扭头去喊钟二郎。 第11章 湛华几步奔回家,急风急火对钟二郎诉道:“这楼里来了新的鬼,使了个把戏没叫我瞧见,刚才那几个女孩怕要凶多吉少。”钟二睡在床上懒得翻眼皮:“叫它自己闹去吧,二爷今天吃饱了,不屑再受累捉个鬼。”湛华忙把他搡起来,拧一把热毛巾替他擦了脸,钟二眯着眼一寻念,琢磨竟有鬼在自己门口放肆,于是越想越气愤,当下勃然大怒,披上衣服随湛华一同出了门。 再说那三个女孩,电梯门一关阖周熙瑞笑道:“原来还是自动的。”其他人倒也没在意,那铁皮盒子载着她们颤悠悠往下落,中途忽然晃一下,电梯“叮”一声敞开门,季红连按了几下关门键都没反应,贺铃便提议:“咱们走楼梯下去。”所幸这一层灯光还亮着,她们仨手挽手去找楼梯,还没走几步,楼里的灯泡“啪”一声炸灭,女孩同时“啊”一声叫,季红说:“今天真不顺!”周熙瑞忙将手机掏出来,借着微弱的亮光探询道路,银白的光缓缓从彼此脸上扫过去,隐约只能照见口鼻,刷得皮肤泛上一层蓝,映得脸面狰狞阴森。贺铃笑道:“端好了灯,姐姐借亮补个妆。”周熙瑞调笑说:“镜子就是你的命。”贺铃在黑暗里揉着自己的面颊:“那自然,你瞧我脸面越来越干了。”手机只能照出脚下一片地面,季红试着喊几声, 分卷阅读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 空荡的楼层更添肃刹,周熙瑞瘮得猛打个寒战,忙叫她别再吵,伸出手向前寻找道路。 她向前摸,抓一把,是空气,继续摸,依旧什么也没有,扬着手臂向周围一扫,忽然碰着个柔软的东西,手指尖触上一层温暖的毛发,当下里腿都吓软了,耳边忽听到季红喊:“唉呀,谁扯我头发呢!”周熙瑞跳脚骂道:“快要被你吓死了!”她索性把照相机打开,趁着爆光的一刹朝四周看,只见雪亮的灯光猛的一闪,整个世界被映得清晰,周熙瑞还没迭得看清其他,只瞧见身旁立了一个陌生人,黑洞洞的眼睛森森盯向自己。 钟湛二人举着手电一层层找寻,湛华说:“这楼上住的人不多,怎么能盖这么高!”钟二说:“楼底下原先是坟场,楼盖低了怕镇不住。”他扇了扇鼻子,忽然对湛华道:“好大一股血腥味,这血不是新鲜的,怕是已淌了两三天。”湛华正要问他个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女人尖利的惨叫。 周熙瑞的闪光灯灭了,她刚才却瞧已清楚,身旁那人一脸的灰白,眼睛占了半张脸,漆黑的眼眶里竟没有眼白。她心里瞬时冷透了,打着颤呼喊“季红!贺铃!”周围只有自己的喘息,混合着各式悉唆的声响。恐惧在黑暗里窜上心头,像一把爪子捏得她喘不过气,周熙瑞只得朝前没命的跑,一边跑,一边哭,后悔来这里招魂探鬼,泪珠子撒满了腮颊,身子猛撞上硬物被弹开,原来是跑得急碰在墙壁上。她这时丝毫觉不出疼痛,连滚带爬放声痛哭,耳边依然是一片死寂,隐约能听到外面掠起的细风,周熙瑞抱头蹲在地板上,有一只手忽然抓上她的脚,她全身抽搐着尖叫,脑子一懵晕撅过去。 就在刚才闪光灯亮时,季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幸而贺铃扯住她,待她俩明白过来时,楼道里的灯忽然点亮了,只听贺铃惊呼道:“熙瑞哪去了!”她应声忙朝周围望去,果然见没了周熙瑞,顿时吓白了脸,失魂落魄转而问贺铃:“熙瑞呢,熙瑞呢!”贺铃定下神道:“别着急,也许她见来了电,就先走到前面了。”她两个颤颤巍巍朝前走,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往下迈,窗外传出呜呜的风声,仿佛有谁趴在窗台轻声哽咽。季红心里禁不住慌乱,这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捂着耳朵战战兢兢,贺铃只得柔声安抚:“怕什么,不怕了,咱们快点走回去,以后再也不招鬼了。”季红由衷的感激,她们走到楼梯拐角处,前面敞着一面窗,季红抬眼往窗外看,见漆黑的城市罩着一片流光璀璨,仿佛黑丝绒上缀了无数的宝钻,一缕微风缚到她脸上,掠得长发飘过面颊,一颗心几乎要脱出腔子坠进闪烁中。她只听到贺铃说:“瞧瞧我的皮肤,现在多干燥。”随声望过去,眼前只看到弯曲的楼道,哪还有半个人影子。 钟二眯眼瞧着亮起的灯泡道:“不是没事找事欠死吗,难为爷还要深更半夜找她们。”湛华笑道:“可惜了那些女孩子,总不好由着她们死在自己眼皮底下。”钟二打个哈欠不言语,忽见前面踉踉跄跄过来个女孩,散乱着头发,脸吓得惨白,湛华认出她是周熙瑞,她却丝毫瞧不着湛华,仿佛瞎了般边走边抽噎。原来周熙瑞一醒便被鬼骑到肩膀上,那鬼嘴里吐出一截鲜红的长舌,伸出爪子蒙住她的眼。它却不知钟二郎厉害,只以为他和湛华都看不到自己,钟二便由她往前走,待一步一步挪到楼梯口,忽然箭步上去将鬼拍飞,长舌鬼厉叫一声窜下楼梯,钟二郎闪身直追下去。 周熙瑞这才看清楚周围,一见着湛华忽然哭出声,肩膀抖颤得像风中的落叶,吭吭噎噎对他道:“我一醒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只能朝前走……”湛华柔声说:“不怕了,这就把你送下去。”他的手又凉又软,挽着女孩去乘电梯,周熙瑞哽咽道:“原来我们真的撞上了鬼,它生了老大的眼,只有一片黑,我一见那东西,心里便泛上凉……”他俩站在电梯门前,周熙瑞一边说着一边无意抬眼朝前看,正见金属的电梯门映出模糊的影子,依稀能瞧见自己穿着淡蓝的上衣,留了一条长辫子,身边的湛华却是一具白骷髅。仿佛一条蛇趁黑缠到她身上,周熙瑞捂着嘴发出长长的尖叫,电梯门随声敞开,她想也没想便躲进去,狠命砸着关门按键将湛华隔离到外面。 电梯缓缓向下滑行,狭小空间四周里贴着镜子,她的心“哐哐”跳着几乎要蹦出喉咙,脑海里浮出一幕幕恐怖电影的剧情。电梯突然又停下,铁门向两边拉开,周熙瑞刚要再关门,忽见有人躲在远处哭泣,细细听来却是贺铃的声音。 第12章 钟二郎追着的鬼身形轻灵,跃进楼梯的缝隙里便没了踪迹,他翘着鼻子轻轻闻嗅,空气里隐匿着甘甜的血腥,新鲜腐败的血掺混在一起,忽然后悔自己忘了带一罐调味盐。远远的听到有人低声哭泣,钟二寻声走过去,正见一个大眼睛姑娘蹲在地上抽噎,应声抬眼望向他,忙吓得往后缩了好几步,她嗓子早已喊哑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钟二没好气喝道:“怕什么!老子不是鬼!”那女孩身上一哆嗦,大了胆子再瞧他一眼,垂下头哭声更甚,钟二不耐烦将她扯起来,上上下下一打量,忽然抿嘴笑起来,仿佛怀了惜玉怜香般和缓了声腔:“刚才倒没看到你?你是哪一个?”女孩见他果真是个人,边哭边答道:“我是贺铃,你瞧瞧,你瞧瞧熙瑞怎么了!” 钟二定睛随她望向一片黑影中,周熙瑞躺在地上早没了气息,他走近了再细看,竟见女孩身上的皮肤被撕开,红红白白的肉裸露出来,血水从皮下脂肪渗出,难怪刚才闻到一股鲜血味。贺铃哭得喘不上气:“我跟季红走失了,一个人躲到墙角哭,远处的电梯突然停下来,见希瑞从里面走出,我们俩还没说上话,不知从哪冲出个女鬼……嘴里伸出鲜红的舌头,一直拖到胸口上,把熙瑞……”她哭得不能自已,钟二一言不发扯着她往楼下走,贺铃急得叫嚷道:“熙瑞呢!她怎么办!咱们带她一起走!”钟二郎昂着头幽幽说道:“她还能‘怎么办’,不就是你撕了她的皮。” 湛华不知道周熙瑞已死,担心自己再吓到她,便只身到楼下等她们,一走出公寓,夜里风凉如水,油绿的树叶相互摩擦,他站在一处空地瞧了半晌,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叫,贺铃从大楼奔下来,身后紧随着钟二郎,薅住她的头发狠命拉扯。贺铃忙朝湛华喊:“救命!救命!他疯了!”钟二猛把手塞进她嘴里,贺铃的嘴角被撑裂开,一股血从口中溅出。钟二的手指用力朝外扯,从她嘴里拽出一条暗红的长舌,舌跟硬从喉咙脱出,像一条蛇微微卷曲。钟二郎咬了一口那长舌,转身嘻嘻笑着对湛华道:“可是没你的香甜。”他不等贺铃再挣扎,撕开她脸上糊住的 分卷阅读1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1 人皮,迫不及待揪下肉往嘴里塞填。 晚风微微拂过面颊,这一夜的事情相互连结,湛华渐渐的明白,这些女孩子们曾经玩过鬼迷藏,贺铃被个吊死鬼遮住眼,哄进深山里剥光皮,鬼穿起她的皮扮作贺铃,混在一群女孩中间徉作活人。几天后,它身上的皮渐渐干枯,又要谋筹新的皮,恰巧周熙瑞她们招笔仙,两人本以为招不到,哪知假贺铃便是唤来的鬼。可怜周熙瑞原本能得救,结果阴错阳差还是落在鬼手里。他轻轻叹一口气,见钟二郎一边大吃一边直呼过瘾,牙齿嚼得肠子“嗞嗞”作响,嘴唇嘬尖了吮出一股骨髓,捂着鼻子说:“没事了,吃饱了上楼吧,瞧你跑得褂子都塌了。”他径自走到公寓门前,楼梯尽头缓缓走下了季红,女孩惊惶着问:“熙瑞呢?贺铃呢?大家都下来了?”湛华瞧着她微微一犹豫,终于还是点下头。 季红抒一口气笑道:“果真是自己吓自己,世上哪里会有鬼。”远处依稀腾起一抹亮,好像幼时曾经做过的美梦,她禁不住朝那光茫走去,心里一点点被映亮了,步子越来越轻快,没留意到在光亮照不到的空地上,横躺着一具尸身,正是刚才面向窗口时,被鬼从高楼掀下去的她自己。季红越走越远,在绽放亮光的深处等待着其他伙伴们,待她再回头望向湛华,却发现已经没了回来的路。钟二吃饱了站起来,抹着嘴上的血迹说:“又一个赶着投胎了。”他揽着湛华在拂晓前回家,二人裹上被子沉沉入睡,闷雷似的酣声响彻整层公寓。不久之后太阳高高升起,开始来人收尸,报警,调查真相,人们在茶余饭后低声诉念大厦的奇异,所有的麻烦和荒诞留给活人去收拾。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自打有三个女孩招鬼撞邪后,公寓的住户又走了大半,大楼里日日悄无声息,恍若一座层叠的石棺。这一日大早,钟二从床上爬起来给湛华要吃的,湛华睡在他旁边,挪到床边不愿动,钟二捏着他的手搁进嘴里吮,舌头缠着指尖滑上滑下,他津津有味嘬嘴笑道:“不然我就吃你吧,先把这个小指头咬下来,再吃这个二大的。”湛华打个寒战跳下床,赤着脚打开冰箱寻了瓶酸奶,拧开瓶盖伺候到钟二手里。钟二对瓶喝一口,眯着眼睛说:“不顶饱”,湛华恨得拿眼剜他,东翻西找凑了三个土豆,拧开水龙头泡进池子里。他抹净了纸上的涎水低声嘀咕:“也不知是哪个养出了你。”钟二耳朵尖正好听清了,舔着瓶口的酸奶道:“确是想不起爹妈是哪个,我是我哥带大的。” 湛华偏着头笑道:“你哥哥?可别是唤作钟大郎。”钟二撇一撇嘴说:“你作死,我哥哪能叫这名儿,他可不比我好性,仔细揭了你的皮。”湛华吐一吐舌头,捞了起土豆拿刀切几下,把扭曲的块状物煨进闷锅,待到煮熟撒一把盐就盛给钟二吃。钟二郎暗地里拧起眉头,扁起嘴对湛华道:“你昨儿给我吃清水炖豆腐,前天是水煮豆角,大前天煨了一棵白菜帮子……”湛华不等菜熟透便盛给他,钟二捏一把勺子往盘里搅,边吃边抽出满嘴凄凉气。 湛华远比钟二更凄凉,饭虽做得不讲究,好歹也算作一餐,可怜他刚伺候过钟二填肚子,又要端一盆水撸起袖子抹地板,跪在地上眼生毒怨,口含恶言,俨然一副老法人家受气媳妇的模样。钟二郎见他屁股高高翘起来,姿态实在摆得好看,忍不住从身后轻轻摸一把,湛华竖起眉正要恼,忽听着外面有人敲门,他抿嘴站起身,将抹地的布甩到钟二郎脸上,心道谁有胆子到这楼上来,手刚扶上门把手,脊背猛然冒出冷汗来。 第13章 湛华打了个寒战,犹犹豫豫打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个男人,脸上蒙口罩,眼上戴墨镜,身穿一条宽大的长袍。这人战战兢兢往屋里瞧一眼,钟二郎喝道:“看什么!”男人凭白又短下一截去,上牙敲着下牙道:“我……我……我……我瞧了告示过来的……听人说您这里捉鬼破邪,与人消灾……”他说着说着,仿佛便要哭出来,湛华连忙躲开身,男人趁机钻进屋,臃肿的身子微微晃动,扑到湛华腿上喊法师。 钟二郎一把将他拨到老远,男人似个陀罗转了几转,毅然停在半途里,手撑着墙面止不住抖。钟二郎暗地里寻念,想起自己有一次在墙根下撒尿,确是随手写了“抓鬼除妖,摸城某路某某大厦”的字样,哪知真有人能摸过来。他又细细朝男人打量,见这人举首投足畏畏缩缩,身上包裹得似粽子一样,好半晌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个水圣子。”湛华略一愣,往门前扫一眼,回头对钟二道:“哪里来的水圣子?”这男人身上猛一震,低下头哆哆嗦嗦把外套解下来,待他袒露出身形,湛华不禁惊直了眼,他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却腆了个大肚子,滚圆的腹部青筋怒张,活脱似怀胎的孕妇。 钟二郎冷眼打量道:“婴灵就在他腹内,也不知是惹得什么孽。”他一转身,刮了刮锅底的土豆连汤带水又盛出大半碗,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下肚。男人忙把口罩墨镜也揭开,哭丧着脸对钟二道:“法师!法师救我!我名唤刘天韶,本是家道殷实,和和美美过日子,哪知有一日肚皮忽然鼓起来,起初只已为是涨肚子,吃下几副药便当要痊愈,谁料捱了一天又一天,肚子仿佛被吹了气,直涨得仿佛怀了胎,平日躺着不动弹,总觉有一股肉在里面滚,半夜里醒过来,依稀瞧见着个小人坐在肚皮上,爬起身再一摸肚子,竟真的有个东西在里面动弹。我也听闻婴灵作祟的说法,可家中拙内尚未生养,平日也绝不敢招惹这东西,如今心焦如焚,只有盼望法师解救!” 钟二郎不耐烦看个秃顶老男人哭哭啼啼,一扬眉对他道:“那还不简单,我把手从你肚脐探进去,五个指头在腹腔里一搅,包管把鬼胎掏出来。”刘天韶吓得满面惨白,脑袋摆得似个波浪鼓,连声嚷:“使不得,使不得,那岂不是要肠穿肚破!”钟二郎一眯眼,心道这水圣子又唤作婴灵,是未临世便堕下的怨胎,最是气腥味重,却也肉嫩骨酥,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佐以姜蒜香醋,真能把舌头一齐嚼了。这等的美味他岂能错过,于是沉下气假意安抚说:“你别慌张,我替你写一道符,你带在身上保平安,待我跟徒弟商议了,再替你除去鬼。”刘天韶连连点头,口中许下千金万银作酬谢,又巴巴讨了纸笔,将自家住址写给钟二郎。钟二返身去阳台寻了一捻煤灰,沾了点唾沫在纸上胡乱一抹,出来后交给刘天韶,打发他安心回家等。 再说这个刘天韶,本已享了半辈子裙带福,前半生几乎平顺坦阔,哪料人到中年竟遇上人怀鬼胎的奇事,日日受妊娠折磨,晨起呕吐与平常孕妇无二 分卷阅读1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2 ,仿佛待胚胎成熟便真有个东西能呱呱坠地。他羞恼难当苦不堪言,裹着大衣回到家,妻子一早去了娘家打麻将,只留下小保姆替他烧菜。刘天韶大着肚子哪里能吃下,一撂筷子便回卧室合衣睡下,人还未躺平,下腹处忽然一阵绞,好像有人攥了两手朝他内脏上揉搓。若果是个怀孕的少妇捱受这一番,在疼痛间隙里兴许还能生出为母的欢欣,可胎儿偏偏孕在刘天韶腹里,他双手托住隆起的小腹,隔着肚皮似乎能触到胎儿的轮廓,婴灵被体温烘得微微悸动,像是马上要翻破肚皮冲到人间。自己血肉之躯里如何裹上这样邪性的东西,刘天韶不敢想也不敢猜,任由胎鬼翻滚挣扎,额头坠下一道道冷汗。 他默默熬着无尽的惊恐,到晚上,妻子打来电话说要打通宵麻将,刘天韶正乐得她不回来,叮嘱保姆锁好门,捧着肚子迷迷糊糊又睡下,晚风把窗帘撩起来,各样鲜艳的混沌潜入梦中,好像一窝虫子绕着心窍钻进爬出,争先恐后用细小的牙齿啃噬。他大汗淋漓挣扎起来,坐在床上默默发呆,口中像含了一汪火,悸燥得心里忐忑难安,只得撑起身子倒一碗水喝,冰凉的液体刚灌进肚,忽听着腹内传出“咕噜”一声响,刘天韶不禁打了个激灵,原来那婴灵正随他一起在喝水。他捂着心口再回卧室里,行至门口忽听到屋里传出轻微的声响,忙唬得倚靠到墙上,头上的冷汗直滑到下颌,眼前被蒙蒙汗水模糊住。屋里的声音渐渐清晰,他歪着脖子揉揉眼,正瞧见床上躺了个白嫩的婴孩,蜷曲着四肢愤声啼哭。 大半夜里缘何冒出个婴儿?刘天韶吓得几乎昏过去,忽然想到钟二郎给的灵符,忙冲到外面翻找,他将退下的衣服摸遍了,仍是找不到那片纸,婴孩在屋里愤怒的哭嚎,好像跟这世界怀了深仇大恨,可是过一会儿,他又咯咯笑起来,那笑声越逼越近,似是就趴在刘天韶耳边,婴儿酸黏的气息顺着耳廓钻进脑髓,不知对他说什么。刘天韶捂着嘴悄悄的哽咽,将翻过的衣服口袋又再摸一回,他猛然记起来,那道符被自己压在枕头底下了,当下恨不得抽自己俩刮子,忙托着肚子站起身,大声喊保姆“小翠!小翠!”卧室的门不知被谁推开,刘天韶一咬牙,软着腿往屋里挪,雪白的床铺上没有了婴孩,一个半大小子背朝他坐着。刘天韶颤着声音道:“你是哪一个,我……我跟你没冤仇,不如你到别处去,我日后摆香供着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瞅着床头的枕头,顾不上自己身子沉,一把将那符指攥出来,捂在心口安下神。少年缓缓回过头,窗外的光线投在他脸上,像是揭开尘封的布幕,刘天韶的瞳孔猛然扩开来,一声不吭滚到地板上,尖叫堵塞进喉咙,少年蹲在床上冷眼瞧着他,忽然咧开嘴露出参差的牙齿,宛若乖巧尖声喊“爸爸”。 第14章 人类的生命本质相同。女人怀胎十月诞下婴儿,孩子受父母疼爱成人成才,若在产前遭遇差池,不成形的胚胎未生而亡,怨念郁结难以消散,便要幻化成为婴灵害人索命。钟二郎虽知刘天韶腹内的便是这样东西,对方却称既夫妻俩从未生养,他想不透这婴灵的来路,于是到街上买了十余根蜡烛来,跟湛华请鬼问卜。他俩个把屋里略一收拾,待过了午夜用烛火环了个大圈子,圈内摆一面大立镜,镜前供了一碗饭,三柱香,另摆了个浸过血的假娃娃。钟二背对镜子坐下,湛华面朝着他,镜面里正能映出个鬼样子,东张西望偷着笑。钟二郎徉怒道:“老实点,你做的饭堪比猪狗食,还不帮老子弄点好的。”湛华忍不住强白:“猪狗食你还吃得喷香。”镜子忽然晃过一道黑,钟二忙摇起一串六角风铃,对湛华道:“哪个过来了?”湛华定睛看了道:“几个饿死鬼,垂头恭背,骨瘦如柴,跟你一样到处找饭吃。”他一晃手赶蝇子似的将群鬼赶散了,镜子里又现出阴深的漆黑。 这一直等便到过了三点,中途赶走无数乱闯的鬼怪,钟二郎头似啄米哈欠连天,湛华抱怨说:“你既有走阴的本事,还不如直接去下边查。”钟二撇着嘴摇头道:“谁去那地界。”镜子里忽然传出微弱的哭声,两跟人同时精神一振,湛华低声问:“你是哪一个,敢踏到我府上,快报上名号!”那鬼藏在镜子深处不露面,只是呻吟之声愈大,抖颤的喘息里夹杂着抽泣,尖利的呜咽噬入骨髓,随着阴风震得镜子左右晃动。钟二郎咂嘴道:“可惜是个等着投胎的鬼,滑到嘴边不能吃。” 湛华高声道:“我问你,近来可有个投进男体的婴灵?说了便随你拿地上的东西。”立镜忽然停下摇晃,湛华静静等着答话,屋里鸦雀无声,忽然一只血红的手臂从镜中冒出,一把将假娃娃扯入镜子。湛华“腾”一声站起来,只听镜中传出女人的笑声,拖长了声调缓缓唱“好宝宝、好娃娃……跟妈妈……睡觉觉……”他越过钟二跨到立镜前,握着镜框朝里喊:“问你的话还没说,那个婴灵是什么来路!”血红的手猛的环到他颈上,有一样黏腻的东西挨在他耳侧轻声说“我没有孩子,你别不要我……”湛华听得正发呆,钟二郎将女鬼拉扯开,扬起手甩进镜子的深处。他见湛华腮颊染着黑稠的血,忙拿袖子替他擦,眨着眼作正经道:“哪个腌囋野鬼胡乱造次,糟贱了我家好皮好肉。” 钟二一个劲往湛华面上搓蹭,那一寸皮肤被揉得粉光融滑,他心中不禁一动,朝着桃腮亲一口。湛华吃吃笑着躲闪道:“哎吆,二郎,你可别一高兴吃了我。”钟二郎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等天明了随我往刘天韶家去一趟。”言罢一恭身将人抗起来,哼着小调驮进卧室里。他压上湛华挥鞭策马,十个手指头往股间一一进出,待举了长枪攻入城门,不禁扯了嗓子欢叫起来。两个人荒唐玩闹到中午,湛华大腿根留下两排牙印,钟二跪在他腿间将凹痕细细摩挲过,咋咋称赞自己牙口好。 刘天韶自昨晚撞邪便窝在床上不动弹,钟二郎给的那道符本是乱涂乱抹的,他却当成救命稻草诚惶诚恐贴在床头上。腹中的胎儿依旧在滚动,不时用小小的手捏压他的肠子,仿佛迫不及待要到这世上,刘天韶捂着肚子咬牙切齿的忍耐,他妻子孙沛冉这时顶着黑眼圈回到家,一进卧室见他那副姿容不禁发作道:“知道我回来也不到门前去迎。”刘天韶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昨晚上睡的不好,确实没听清。”孙沛冉一扬眉毛道:“你这个涨肚子怎么还没好?爸爸说你好久没去上班了,你如今不比从前,总要顾及自己的样子。”刘天韶连忙点头称是。 外面门铃忽然响起来,保姆忙去打开门,见屋外立个横眉怒眼的大汉子,不禁唬得退后两三步。所来之人正是钟二郎,一掐腰堵在 分卷阅读1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3 大门口,粗着嗓子吼:“这里住着刘天韶?”保姆战战兢兢点了头,刘天韶忽从屋里钻出来,眼瞅着钟二直叫唤:“法师!法师!法师快请进!”钟二大模厮样晃进屋,身后紧随了湛华,孙沛冉闻声也出来,正要怪罪丈夫往家带进狐朋狗友,一描眼落在湛华身上,依在门口抿嘴淡笑。湛华抢在钟二前头开了口:“惊闻你府上受婴灵作祟,我师傅不忍见世间的苦难,特赶来为你家镇宅消灾。”孙沛冉眺着刘天韶问:“消什么灾,镇什么宅?”对方垂了头不敢言语,钟二给湛华略使眼色,湛华便笑道:“还不是为保您家里财源广进,富寿安康。”孙沛冉抿了嘴一笑,瞧着湛华对刘条韶道:“还算你有心,原来是请了师傅,我昨天啊,打麻将怎么不开胡,心里就嘀咕,是该往家里摆些供奉了。” 她瞟着眼又问湛华如何捐菩萨,钟二郎忙将刘天韶扯进里屋去,对方狠命抓着他,欲哭无泪道出昨夜惊魂。钟二心里道“这婴灵倒是出奇了厉害。”他从怀里摸出本《大悲咒》,对着刘天韶轻轻诉念,对方呆着头听一会儿,忽然捂着肚子满床上滚,嘴里喘出“呜呜”的声响,一双手往肚皮上撕扯,一层层衣服敞开来,露出滚圆的肚子。钟二郎凑近了一端详,见他腹上印着细小的淤青,仔细瞧了竟是无数小孩的指印。 孙沛冉喊保姆端茶拿瓜子,一边殷勤款待湛华一边洒去数串香甜媚眼,湛华见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便耐下性子行勾搭之实,两个人的手从茶壶交缠到果盘上,覆着艳红的苹果轻轻摩挲,十个手指缱绻交缠。孙沛冉忽然抽出手笑道:“作什么,你这个孩子倒真不老实,我丈夫还在屋里呢。”湛华偏着头朝房里张望,抿了嘴问她道:“这屋子倒不小,怎么就住了你们夫妻俩?”孙沛冉蹙眉道:“你还说,就是我家那个不中用的,自结婚已后,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佛,就是不能跟我怀上胎。我们如今都老了,膝下无子总是凄凉。”湛华幽幽道:“那你也是受委屈。”孙沛冉冷笑说:“谁敢给我委屈受?这男人吃我的,住我的,当年不过是个乡下的穷教书,被我父亲提拔起来,听人说他乡下曾娶过老婆,却不知有没有孩子。” 第15章 卧室里,钟二郎对着刘天韶的肚皮束手无策,恨不得掊开皮肉把那鬼一把揪出来,他正急得往墙上挠,忽见湛华推门进来,冷着眼对刘天韶道:“刘先生,您若总不讲实话,要让我们如何解救?”刘天韶忙从床上爬起来,满头大汗朝门外张望,顾不得自己挺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去把门关紧。他回过头闪闪烁烁说:“我记起了,过去老家里有个远房表妹,我跟她虽有婚约,却全无婚姻之实,怎么会惹出婴灵来?”鬼最善于骗人,湛华更是行骗数百年,早修练得口舌如簧灿若莲花,一眼瞧出刘天韶所言非实,上来扯一把钟二郎,压低声音说:“这姓刘的消遣你。”钟二抿了嘴笑道:“横竖都是他自己的命,老子不过想吃他腹里的鬼。”两个人出了房,孙沛冉留他俩吃晚饭,钟二哪有不应的道理,欢天喜地道了谢,挨到桌前巴巴等吃的。 保姆忙进忙出将菜烧出来,浓香四溢摆了满桌,刘天韶面目呆滞如丧考妣,孙沛冉跟只顾湛华桌上桌下的勾搭,这一餐只有钟二郎吃的最欢乐,一边抹着腮帮上的油一边连喊着保姆拿大碗添饭。刘天韶在饭桌上忽然害起口,对着满桌饭菜禁不住要呕,他忙捂了嘴跑去卫生间里吐,这人一天一夜都未进食,哆嗦半晌只咳出几口水,他喘着气拿毛巾抹了嘴,捂着肚子止不住凄凉。门外面,孙沛冉跟湛华高声调笑,女人又鼓唆钟二在屋里翻跟斗,欢声笑语响彻厅堂,哪有人还顾得上他。刘天韶不禁想起过去的妻子,那个女人唤做张秋兰,替他缝过衣,为他纳过鞋,贫穷的时候相持相扶,待到富裕却不得不离别。他怕惹恼孙沛冉,既不敢对别人提,也不敢由自己默默怀念。 他靠着墙又喘了几口气,转身想要冲马桶,空气中浮过一波淡淡的腥甜,他眼睛猛然瞪起来,竟见马桶内积了一团赤红的血肉,在无数混浊泡沫的包裹下,露出一只婴儿细小的手臂,恶气腥臭扑面而起。刘天韶心中冒出股凉气,忙要开门往外跑,哪知门板严丝合缝紧闭着,任由他拖拉曳拽也打不开,隆起的肚皮不住颤抖,是婴灵在里面挣扎哭闹,全身的汗水湿透衣杉,两条腿像踩上棉花垛。他正要大声呼救,身后忽被人轻轻拍一把,那小巴掌又凉又硬,仿佛一把小小的刀,刘天韶哪敢回头看,贴在门板上大声诉念“南无阿弥陀佛”,后面的东西又往他裤腿上揪拉,他忙叫:“别缠我,别缠我!你不是我孩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正当他以为性命不保,身后忽然没了动静,等了好半晌,刘天韶大着胆子回身瞥一眼,还未瞧清楚如何,面前忽然压上一片黑,小腹刀绞似的涌出疼痛。 钟二又扒尽一碗饭,再容不下湛华跟孙沛冉打情骂俏,他浓眉一皱,喝命湛华去瞧刘天韶怎么还未出来,湛华不情不原退出席,行至卫生间门口,忽然暗叫声“不好”,狠命去扳紧闭的门。那里面作恶的鬼毕竟逊于他,门板没几下被敞开,只见刘天韶仰躺在地,一个小孩背对湛华踩在他腹上。湛华上前道:“还不快下去!”孩子发出愤怒的叫声,苍白的身形消失进墙壁。钟二郎闻声也赶来,朝着刘天韶拍两下,对方回过气,忙指着马桶喊“血血血!”钟二斜了一眼道:“血你妈个屁,就知道给老子惹麻烦。” 刘天韶再受不得惊吓,拽住钟二的裤腿哭诉道:“大师!大师听我说,我确是曾娶过一门亲,后来跟她离异般到城里住,她中途求过我几次,说自己怀孕了希望我能去看望,我开始还不信,后来辗转打听到事情确实是如此,可是她那时已把胎儿堕下了……我,我已经知道错,大师救我一命。”他说完便泣不成声,钟二郎眺着眼冷笑道:“如今那个女人呢。”刘天韶垂着眼缓缓道:“她叫张玉兰,堕胎不久便死了。”钟二琢磨道:“我就知道要有这一遭,解铃还需系铃人,少不得要把这张玉兰招出来。”刘天韶只得连连称是,钟二吩咐他在客厅立下一面镜,四周环蜡烛,他腆着大肚子背对镜坐下,钟二郎面朝他握一串六角风铃,待过了午夜后,一边摇铃一边招唤:“张玉兰,张玉兰……张玉兰” 可怜刘天韶事到如今仍不敢告诉孙沛冉,湛华只得将女人哄进屋,待从卧室出来时,屋里的灯光被钟二熄灭,隐隐约约只能看出房子的轮廓,他在黑暗里寻摸,忽觉着衣摆被人揪一下,背后落下轻轻的步子,有个东西擦着他跑到远处。湛华心生惊疑,听到前面轻轻的脚伐行至远处忽然停下来,像是刻意等待他跟上,钟二郎 分卷阅读1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4 一声一声唤着“张玉兰”,那调子隐约隔了老远,湛华犹豫片刻便跟随过去。前边的步子越踏越快,他在黑暗里几乎追不上,跌跌撞撞拐进一间房,屋里是更阴深的黑暗,仿佛一潭无尽的水。他摸索找寻开灯的按扭,忽听着个女人轻声哭泣:“我没有孩子……不碍着你……你别走……别嫌弃我……”湛华挨着墙缓缓走进屋,幽深暗夜中果然坐着个女人,蓬乱的头发遮住脸,怀里抱了一团东西。他上前轻轻道:“你是谁?张玉兰?”低下头一瞄,见女鬼抱了一团未成形的胚胎,模糊血肉中能瞧出孩子的手脚。女鬼缓缓抬起头,他刚要往后退,忽然被个东西绊住腿,有个清脆的童音对他老气横秋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候,钟二郎招鬼已入佳境,他一边唤着“张玉兰”,镜子里面明暗相揉,似能映出一场暴风骤雨,刘天韶唬得不敢动,对着立镜紧闭双眼,他肩膀忽然颤一下,面颊仿佛被什么轻轻一划拨。钟二问:“来了吗!”他哆嗦得说不出话,豆大的汗珠滚下额头,腹内的婴灵欢快翻滚。迎面忽然一股阴风,那一抹冰凉又揉到他脸上,沿着眉眼鼻梁缓缓勾勒,仿佛长久的相思不得解脱。刘天韶终于叫出声,嗓子里涌出凄厉的哀号,那只手揪到他肚皮上,硬生生将婴灵往外扯,钟二连忙回过身,见一只血红的女鬼从镜内探出半个身,从刘天韶肚脐内拖出一团肉,揉在手中愤命撕扯。钟二郎一脚踏在她手上,捞起那婴灵朝上舔一口,鲜活的婴灵被揪得“吱吱”乱叫,他心道:“这滋味果然是腥气”捏起鼻子见鬼头咬下来,“咯吱”几声便将婴灵嚼咽下肚。 第16章 湛华在一间屋里盹着了,待清醒来时钟二郎正准备回去。刘天韶受了惊吓话也说不出,眼瞧着他俩走出房,脖子几乎缩进肩膀里。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光,晨风寒重,露气深凉,钟二站在路口拦下车,湛华轻声对他说:“那屋里并不是只有一只鬼。”他们俩坐进出租车,湛华朝后面瞟一眼,对着钟二继续道:“刘天韶仍是没讲出实话,他跟张玉兰曾养下个孩子,小孩活蹦乱跳长到六七岁,他却要离婚去娶孙沛冉,哪知张玉兰那时又怀下一胎,纠缠着他不得脱身。刘天韶为仕途日日在家里吵闹,砸遍了家什又朝儿子出气,张玉兰赌了气竟帮他一起打骂,直让那孩子生不如死。到后来两人终究是离异,张玉兰又求了刘天韶几次,对方只当不知情,她又把过错全推给孩子,为泄恨将自己亲生骨肉切成肉块冲进厕所里。不久后她便堕胎死去了,腹内胎儿化作婴灵孕入刘天韶体内,被害的长子也跟随过去。这真真是活人造的孽,夫妻俩只以为自己最委屈,却不知孩子满怀怨气找回来。” 钟二郎听罢这一长篇话打个哈欠道:“横竖我也吃饱了,别的东西便先放过去。”他们俩走后不久,孙沛冉躺在床上睡不着,隐约听到自己屋里有动静,忍不住出了卧室的门,扯着嗓子喊刘天韶。对方平日里该是像狗一般冲出来,这一时却无人答腔,她心生惊奇在各屋寻找,忽听到保姆一声尖叫,连忙应声赶过去,刚拐至一间房,面前忽然扑上片黑,她揉了半天眼,定神正见刘天韶扭曲着躺在地板上,他一双手紧扒着门板,每一个指头都被外力掰断,人已经死了几个钟头。此事发生不久后,孙沛冉发现自己怀了胎,那胚胎在她腹内欢快的悸动,也许是刘天韶的遗腹子。 太阳升起时,夜晚的晦暗被光明揉净,这世界敷上层明艳的铅粉,一草一木点缀明烁。钟二住的城里有个男人名唤纪扬,体若杨柳,目含湛湛,这一年刚娶了妻,夫妇两个举案齐眉,生活安乐家庭和美。他有个顶要好的朋友叫陈任,两人自小玩到大,各自成家后仍不愿分离,纪扬每一日下班回到家,跟妻子周辰芝道一声便赶去陈任家,等他再回来时,满脸仿佛揉了刚开的桃花。这一样深情风雨无阻,周辰芝依稀瞧出丈夫的真心,她跑去见了陈任,言辞委婉晓已大意,陈任愣了好一阵,终于对她点头道:“我明白的,嫂子。”后来纪扬又去找陈任,周辰芝揪着心等待他回来,男人怒气冲冲返回来,将自己关进书房不肯再出来。周辰芝一边担心一边默默的欢喜,她知道丈夫不会再去找陈任,自己是个柔软美丽的女人,完全能收服住他的心。 几个月之后,周辰芝精疲力竭,她辗转得知有个会作法的唤作钟二郎,犹豫甚久终于还是寻过来。这日钟二郎正在屋里酣声如雷,湛华跑到外面买吃的,回到大厦正见个女人在楼道里踱步子,身后跟着楼里常住的小鬼,一人一鬼的步子合在一起。女人隐约听到些声响,苍白着脸忙朝后看,正看到逆光里透出湛华的身形,不禁给唬得一哆嗦。这女人便是周辰芝,瞪大了眼轻声问:“您可是钟先生?”湛华甚久未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忍不住摇着头轻轻微笑,这楼上实在阴森迫人,他的脸被阴暗笼得模糊不清,周辰芝身上寒毛立起一半,不由自主往后挪动。 身后的小鬼等着揪她的手,湛华上前一步将鬼拍打开,如丝媚眼揉出万般柔情,身形款款,言笑落落,借着钟二郎震天的呼噜道:“小姐莫惊慌,钟二郎正在此处,请到寒舍里小坐。”周辰芝手足无措随他进了屋,迎面扑上个壮硕男人,原来钟二听闻湛华回来,一挺身从床上跳起,光着脚丫子奔到门前,搂了进来的人大声吼:“饿死个人啊,你跑去哪!”他定睛一看,才知自己抱错了人,偏头看到湛华拿了包事物,连忙双手捧着跑回房。湛华犹豫了片刻,不得不跟周辰芝介绍说:“这个便是钟大师。” 钟二郎吃够了湛华做到饭,见到香肠犹看到亲娘,对着一条喷香的肉含情脉脉,连带着对那献出后肘的肉猪也感激万分,瞻仰再三才狠狠塞入口中。湛华忙给他倒了水,待钟二一通吃喝后才看到周辰芝,嘴里嚼着香肠问:“这是哪一个?怎么跑进我家里?”周辰芝忙报上名号,眼瞅着钟二郎不吭声,湛华手急眼快忙将他脸上的肉沫抹下来,周辰芝垂下头缓缓道:“我来是为了我丈夫,他兴许撞了邪,近来总是不寻常。” 钟二吃饱了饭,言语也和缓,剔着牙齿问周辰芝:“是怎样的不寻常。”周辰芝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有一日,他跑去朋友家,回来之后便闷闷不乐,任人百般讨好也不搭理。我本来不在意,后来他变本加厉,在家里朝着空气说话,仿佛当这世上没有我。”女人开始止不住哽咽,湛华忙拿出绢子递给她,她抽抽搭搭又捡了陈任的几件事来说,一会儿怀疑纪扬是故意赌了气,一会儿又哭着说他鬼迷心窍,捂着嘴泣不成声。钟二郎剔完了牙,悄声唤湛华将她哄出去,湛华虽百般不忍,却也只能将女人劝回去,送至 分卷阅读1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5 门口悄声道:“你也别着急,把地址留下来,我劝大师过去瞧一眼。”周辰芝六神无主忙给他写下门牌,湛华依依惜别瞧着她离去,倚在门口发痴作傻。 钟二郎一把将他扯回屋,按在沙发上随手打几下,湛华捂着屁股爬起来,委委屈屈辩白:“吆,二郎,你别恼,我也是帮你做生意!”他见钟二吃得满嘴油,忙垫着脚替他抹嘴,一双眼眸波光流转,细白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动。钟二郎闭上眼猛打个喷嚏,搂了湛华冷笑道:“你这鬼果然是厉害,迷得老子像吃了酒。不过我可不随你往那家去,刚才那女人要把老子脑仁吵炸了。” 第17章 事情的前因后果周辰芝也不知晓。自从她上一次婉言告戒过陈任,对方知耻知辱萌生歉疚,纪扬再去探望时,陈任淡淡说:“你我缘分已尽了,往后再不必见面。”冷言凉语叫纪扬听得一愣,他忙赔出笑脸,耐何何样的哀求也不能换来对方回心转意。纪扬见陈任意若磐石,知道如何挽留也是无济于事,心灰意冷返回家。正当周辰芝暗地里欢庆,陈任却又找回来,原来这二人情深意笃,岂是几句话便能撇清的关系。但他们终究要分离。纪扬苦绞着眉头,一颗心裂作千万片,牙关紧咬涌出腥甜,垂下头默无声息。他借故要周辰芝先回房休息,自己去厨房沏一碗茶,哆嗦了半天兑上安眠药,陈任喝下水昏迷后,纪扬将他搬进冰柜里。 陈任睡进冰冷的箱子里,心脏衰竭,血脉凝固,身体被寒冰冻结。纪扬每日都去瞧他,双手抚过挂满冰霜的皮肤,一颗心随着陈任一同被冰冻。他每日照常吃喝工作,却再没了往常的欢乐,仿佛化作行尸走肉,空裹一张热皮囊。如次一日一日捱过去,有一晚正是夜黑风高,纪扬睡得颇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隐隐约约听着有人唤自己。他身旁正躺着周辰芝,忙在睡梦里抓他妻子的手,哪知一把攥着个冰凉的东西,逼人寒气直刺入手心。他满头大汗禁不住挣扎,身子却如陷入深沼如何也醒不来,朦胧中又感觉有个人上了床,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他,挨在耳侧欲言又止。 周臣芝渐渐觉察出不妥,她轻声将丈夫唤醒,纪扬身上像被火煎,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抹了把汗呆若木鸡,好半天后自言自语说:“外面好像有动静。”周辰芝奇怪道:“夜深人静的,这会儿掉跟针也能听着,哪里会有动静!”纪扬不相信,固执着起身走出房,夜幕浓黑似是醒不了的梦,空气好像被凝结住,他几乎疑心自己仍未醒过来,耳边涌出轻微的鼓躁,像是蝴蝶隔着老远扇动翅膀,他鬼使神差走进厨房,听到放置陈任的冰柜里传出一声声拍击。 纪扬那时竟不知畏惧,掀开冰柜正看到一个颤动的雪人,是陈任在里面冻得哆嗦。对方嘴唇眉毛都结上一层冰,抬起头对纪扬莞尔道:“一醒来就瞧不着你,还当你又跟我呕气。”纪扬心下里大喜,连忙将陈任扶出冰柜,拿毛巾替他擦去身上冰渣。陈任仿佛换了个人,拉起纪扬坦言心怀,多少年不敢说不敢提的言词若溪水涓涓长流,纪扬感叹说:“我们俩,多么傻。”但他很快又高兴,心中满怀感恩祝愿,以为这是自己跟陈任新的开始。周辰芝总等不到丈夫返回,披件衣服悄声走出卧室,却见纪扬坐在桌前自言自语,满脸又浮出浓艳的桃花。 话说这世上总会有事情让你我牵肠挂肚至死难离。钟二郎纠葛于与食物的执着,湛华也百年如一日洋溢出对世间女子的热爱。他忘不了周辰芝满面泫然欲泣,心中缝隙像生出一支孱弱的花,随了微风轻轻摇曳,笃定了主意救之于水火。这一日湛华得了空去寻周辰芝,撑着伞对照门牌按下门铃,房子里面悄无声息,过一会儿,有个男人给他打开门,探出身子微笑问:“您找哪一个?”湛华上下打量他一番,收了伞轻声说:“我叫做湛华,特来拜会纪先生。”对方一听忙将他让进屋。张罗着端茶倒水来接待。湛华眼睛朝四周扫一圈,那人忙笑道:“我叫做陈任,纪扬昨晚上失眠,这一会儿好容易才睡着,老烦您坐下等一等。” 湛华正襟端坐着喝茶,眼瞧着陈任恭腰将满地碎瓷破碗收起来,对方笑道:“这一房的夫妇也忒年轻气盛了,遇上什么都要大动操戈。不过世间夫妻皆免不得如此,待他们相处长久些自然会恩爱。”这时候,拐角的屋里忽然走出个男人,穿一件水蓝睡衣,眼角揉着惺忪,清瘦脸面仿佛也沾上淡淡的湖色,他瞧着湛华问陈任:“这是谁?你朋友?”陈任连忙道:“你怎么又起来!还不回去多睡会儿!”湛华心下里明白,这个便是周辰芝的丈夫纪扬。陈任将纪扬哄回屋,从柜子里取了茶叶另沏一碗茶,抿嘴笑着对湛华说:“待会儿纪扬待会儿醒实了,一起来可是要喝热茶。”他忙又张罗着预备茶点,双层托盘里摆上淋焦糖的泡芙,小块的白杏仁巧克力,另配了粗雁麦土司,湛华心里暗想:“好家伙,还是钟二好伺候。” 陈任笑着对他道:“我跟纪扬没生份,他这个人顶别扭,自己分明爱吃甜,又苦忍着不碰怕惹别人笑话。”他正说着,门外忽然一阵响,周辰芝下班返回家,一进门见到湛华忙唬得目瞪口呆,丢下皮包大声喊“纪扬!”男主人脸色苍白从卧室出来,拧着眉头对她道:“当着客人吵什么。”周辰芝忙闭上嘴,强作笑颜问纪扬:“你身上好些没?头还晕不晕?”纪扬只作没听着,端起陈任泡的茶喝一口,回脸对陈任道:“放多了奶精,熏得舌根里发酸。”周辰芝脸色黑了又白,一言不发去橱房做午饭。 湛华随过去想要安慰她,女人的泪水缓缓滚下来,忙又手背抹了对他道:“对不住,本是天天盼着您,结果让您看笑话。”湛华犹豫着不说话。她手脚麻利做了几个家常菜,端上桌来请丈夫吃,纪扬正跟陈任放声说笑,从小学一起养蝌蚪到毕业时彼此互换西装,从阳春白雪的理想到对方婚礼的菜色,旁若无人肆意的欢乐。周辰芝忍不住扯一把纪扬,对方不耐烦撇开她,弯着眼睛问陈任:“你也是,我当初赌气要结婚,你就不知拦一把。”陈任瞧着周辰枝淡淡说:“还提这些做什么。”女人终于受不住,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她再站起来,将桌上碗尽数碟掀,直砸得满地瓷花飞溅。 湛华正要上前劝阻,哪知纪扬也起了高昂兴致,他眼眸里闪过浅浅的刻毒,随着妻子一同摔砸。满屋里闹作一片,落脚的地方也不剩下,陈任见状忙把湛华招呼出屋,嘴里连说着“对不住”湛华识趣只得告退,他转身多瞧了陈任一眼,忽然轻声对他道:“你们人鬼殊途,再纠缠下去他可要死了。” 第18章 他撑起伞往回赶,惟恐回家要受钟二郎责怪,默默筹谋出一 分卷阅读1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6 套敷衍。行至一条大路上,赶上一队人家正在办白事,开路鬼引着吹鼓手,白轿里坐个顶标致的小寡妇,红箩卜似的胳膊撩开一截轿帘,眼珠子滴溜乱转,引得湛华驻足观看。那吹鼓手吹奏得热闹,他更瞧得心花怒放,哪知远出走来两个捧铁链的鬼差,横眉竖眼四处张望,湛华脚一软,几乎吓得跌在地上,忙把伞一丢,捂着脑袋钻进人群,仿佛一条鱼投进大海,撒开丫子没命的跑,七弯八拐终于将鬼差甩开。待停下喘一口气,才发现烈日当空照耀,只得寻了处阴凉等太阳落下再赶路。 哪知不等他站稳,两个鬼差又晃过来,湛华默念声“不好”,愁眉苦脸寻路逃窜,一个鬼差眼尖瞧见他,大喝一声“哪里逃!”提着枷链欺身上前,他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心中涌出千悔万悔,只埋怨自己犯了黄历走这一遭,两排牙齿抖瑟如糠,双腿像坠了千斤锭。正当湛华两眼发黑暗愁性命不保,钟二郎宛若神兵当空落下,挺身立到他身前,大巴掌一挥,赶得鬼差如蝇子似的四散奔走,湛华愣了好一阵,一边哆嗦一边扶墙站起来,扯着钟二的衣服道:“你个死人!现在才出来!”钟二幸灾乐祸道:“隔了老远就瞧见你,谁知你窜得像兔子。”他拦下车,小心把湛华扶进去,斜着眼又说:“还是我多个心眼知道你去了哪,下次再没这档好事了,哪都能赶得这样寸。” 湛华脸上一片热,抿了嘴唇垂头不语,钟二见他满腮酡艳柔媚动人,又瞧他惊魂甫定抖颤得可怜,遂一把搂紧了,埋下脑袋柔声安抚。湛华被他腮上胡渣搔得笑出声,挨在他怀里扭捏挣扎。汽车停在大厦前,湛华双脚仍软着,钟二将他背上楼,湛华环着他的脖子问:“我久不做人了,真不知道如今活人的心思。”钟二想了想便也随着附和:“我从来也不像人,更猜不透他们想什么。”他俩拐出了电梯,正见楼道里站着个老妇人,银丝蓬乱,瘦骨嶙峋,佝偻着腰背低身咳喘。湛华下地对那妇人道:“您找哪一个?”老妇人吓得一踉跄,朝着旁边一指道:“我找姓钟的法师,我儿子撞了邪,特来求大师收鬼。” 他随声望过去,才看到阴影中靠着个年轻人,一只手扶在墙上几乎立不稳,另一侧臂膀挎了一只鬼,面目模糊,身形隐约,宛若羞怯藏在人后,活人自然看它不见。钟二见状忙堵上去,那鬼还茫茫然不知所措,湛华转身去开门,钥匙插进锁眼里,拨动机关缓缓转动,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惨叫,好像细小的泡沫随风炸裂,回头对那妇人道:“惹你儿子的已鬼没了。” 那一对母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他俩进了屋,湛华拿毛巾替钟二抹尽嘴,对方洋洋得意道:“近来找我的人真有不老少。”湛华说:“近来出的鬼也都是古怪。”他转身去厨房烧热水,又从冰箱拣出晚饭要烧的吃食,对着颗花椰默默发呆,没来由深叹一口气,回过脸对钟二道:“我去的那家里,住了两个活人一只鬼。可怜那男人虽能瞧见魂灵,却不知对方已死了,连累得活人不踏实,死人不安宁,不是作孽是什么。”钟二郎不以为然说:“你也是死人,还顾得管这许多。”他一偏头,满手还沾着湛华的香甜,精虫瞬时挣离重力涌上大脑,满眼泛出旖旎艳色,遂扯了湛华纵意行欢,二人嘻嘻哈哈一通闹,从厅堂齐齐滚进卧室里。 太阳缓缓落下去,屋子被落日余光熏得昏黄,湛华惹出一身汗,迈过钟二去浴室洗涮。他光脚出了屋,走到大厅时忽然感觉周身凉沁,一股湿冷钻过脚心直涌上天灵,不禁给唬得一激灵,忙往四处张望,却见墙角立了一团灰白的影子,模模糊糊凝在墙壁上,似要霪出淡淡的水汽。湛华披上衣服问:“你是哪一个?”对方朝他望一眼,身形微微向前倾,他忙往后退步,脚跟没踩稳,冰凉的雾气已逼到面前,有一股滑腻挨触到脸颊,没有血腥气味,只是透骨的冰凉。钟二郎闻声出了屋,懒洋洋靠着门框说:“哪来的鬼不要命,敢到我这里造次!”言罢深吸一口气,鼓起嘴对那鬼直吹上去,湛华唬得忙躲到一边,却见刚才容身寸地狂风漫过,鬼魂被旋风袭卷,周身水汽似茧子一般层层剥下,渐渐展露出形貌,依稀便是刚才见过的陈任。 待这场风暴停息,陈任浑身打颤,轻声对湛华说:“我本不想死,奈何如今已是如此,自己投不了胎,留在他身边又要毁人性命,听闻有个法师会消灾除忧,特赶来请他替我排除忧虑,不曾想你也在这里,本想要打个招呼,哪知吓着了你。”湛华听他说“排除忧虑”,心里猛的一寒,刚要谋措些言辞,钟二郎却在一旁道:“哪个给你说老子与人排忧?你钟二爷爷是吃鬼的豪杰,一口咬下去叫你断头穿肠永不超生!我今天刚吃了一餐性子好,你若是腿脚利落,便快逃命去,免得过会儿再我肚子里哭冤!”陈任笑一笑,垂下头淡淡说:“我已是走投无路,只求最后的解脱。”钟二郎被吵得不耐烦,五个指头攥住鬼头,埋下脸将他脖子咬断。 纪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忽然翻身去找陈任,周辰芝一边抽泣一边打扫房子,地上落满他们刚才争吵摔砸的瓷片,她见纪扬慌慌张张从卧室里奔出,赤裸的脚踏在地板上,忙大声喝叫:“你去哪!你去哪!”一边哭着一边拎过拖鞋,蹲下身子替他套在脚上,泪水似断线的串珠滚下来。纪扬当下里一愣,自从陈任从冰柜爬出来,他便仿佛陷入迷梦,所有快乐糊涂又模糊,可味道又异样的甘甜,让他心肝情愿沉迷其中。纪扬握住周辰芝的手,好一会儿后轻轻说:“我们都有过错,可我总是对不住你。”他再抬起头,眼里又换上恍惚,吃醉酒一般东摇西晃四处找陈任。 第19章 纪扬将整间屋子翻遍,又沿着自家周围的道路找寻,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从黎明奔波到深夜,仍然寻不到陈任的踪影。几天后,他终于身心俱疲,隐约知道自己可能再见不到陈任,沮丧之意无以掩瞒。周辰芝现也心如死灰,她明白夫妻的关系再不能维持,却仍不忍在此时离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小心翼翼过日子。这一日周辰芝心血想潮忽然要吃火锅,纪扬难得起了兴致替她置办,他趁着妻子不在家打开冰柜将各样吃食一样一样罗列出来,羊肉片、冻豆腐、各色荤素丸子摆出一地,深深的冰柜里好像盛着个狭小的天地。再往里面翻找,掀开几大袋水饺,下面压着大块的排骨,肉排下埋着被冻实的肉,敲一敲如磐石作响。纪扬心下中惊奇,不知道夫妻俩何时添 置出这些居家的食物。他将冰冷的洞肉一一清理出来,那些昔日填补不下的惨淡一点一点暴露到眼前。 周辰芝一回家,发现丈夫安排了晚饭,久违的喜悦涌上心头,她本想作些客套话 分卷阅读1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7 ,却四处找不到纪扬,转念他兴许逛到别处了,反倒生出释然。周辰芝往桌上扫一眼,心想这或许便是夫妻俩最后一餐,转身去厨房再添些食料,一打开冰柜却惊怔住,张开的嘴久久不能合拢。在积满严霜的冰柜里,蜷身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死去多时他陈任,另一个是纪扬,两具尸体紧密相依,冰雪把血肉也融作一体。 纪扬的魂魄轻飘飘腾到半空中,像一只鸟翩翩飞舞,他随着陈任遗迹寻到钟二郎面前,扒开钟二的嘴往里面窥探。钟二哈哈笑起来,扯着他的头发道:“头一回见着你这号鬼。”一吸气将他囫囵咽下肚,任着胃液消化纪扬,好半天后打出个饱嗝,湛华将侧脸贴在他肚皮上,似乎听到有人在里面欢快的言语:“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他倒一碗水给钟二漱了口,心道这是个何样的鬼,生前跟死后一样凶悍。 人生如在同暗路中前行,各人的起始相同,却鲜有人能看透途中会遇上如何的起伏。好比钟二郎,这一日刚消化尽了腹中两只怨鬼,眼巴巴瞅着湛华为他煮茄子打卤面,哪能料到下一秒忽听着门外脚步刷刷作响,自家房门被敞开来,外面走进个体面青年,恭恭敬敬举上张请帖,天花乱坠说了一通,直唬得他头晕眼花。手中接下的请帖被蜡封住口,纸张薄而枯脆,揉一揉就要碎成粉末,钟二犯出一阵呆滞,待明白过来时,已坐上对方来迎接的车,挠着脑门不知要奔向哪里。湛华虽说是个鬼,却毕竟见过世面,挨着钟二轻声道:“有个姓廖的人家闹鬼,央你去镇宅。出的价钱倒喜人,我瞧你没反应,便抢着应下了。” 钟二还被刚才那一番客套绕得失魂落魄,仅剩一丝神智纠结着自家要出锅的热面条。汽车挨着一处古宅停下来,湛华迈下车,见面前立一栋高墙大院,朱漆大门铸一对黄铜蝙蝠,宅子一旁斜着汉白玉下马石,枯藤败草遮掩住昔年峥嵘。钟二回终于过神,嘴里骂骂咧咧昂着头往上张望,湛华作好作歹扯着他进门,一条腿还没跨进高门槛,钟二忽然恭下身子道:“你坐到我肩上来。”湛华心生惊疑,不知他起了什么主意,只得攀着他的脖子骑上去,他身量轻巧,好像一只鸟落在人肩膀上。钟二拍着他的腿笑道:“挨得我近些才好。这大门里头有真行家,可别把你当野鬼给收了。” 他俩进了大门,里面迎出人引着钟二在宅院里穿行,碎石铺着蜿蜒小径,两旁青砖瓦房鳞次栉比,房屋前摆着齐腰的水缸,参天古树几乎拢遮住天空。钟二咋舌道:“好家伙,这般宽敞的地界,一日走上一趟也该要累煞。”湛华暗地里拧他一把,钟二正要发作,忽见前面过来一行人,也由着宅里的下人在前引路,后面跟个眼盲的老妇人,穿件绛红撒花褂子,腕子上铮铮鏦鏦卡了七八枚赤金镯子,牵两个小鬼爬在地上替她导路。那老妇人忽然察觉出蹊跷,白眼球里盲光一闪,蹙起眉毛直指向湛华,身前两只鬼龇牙咧嘴待要扑将上来,钟二怒喝道:“作什么!当你爷爷是死人!”两只鬼唬得躲到主子身后去。旁边的下人瞧不分明,只以为两拨人闹起冲突,忙上来打圆场,老妇人也不多言语,脚不沾地往前面走。湛华没来由一阵抖,搂着钟二的脖子再不敢动弹,这时才明白什么叫“真行家”。 下人引着他们紧随妇人拐过回廊,前面现出一栋敞门大屋,钟二郎扛着湛华走进去,见屋子正位摆一扇黄花梨插屏,腰板镂雕着腾云麒麟,彩芯描着楼台厅榭,每一处景都飞了金线,堂皇富丽将主人遮掩住。座下摆两排太师椅,座位上已落下客,盲眼老妇人深情抚摩着自己的金镯子,脚底下老实趴着那两只鬼,她旁边坐着个僵尸脸的泰国人,颤巍卫捧着一碗茶,喝得倒不及洒去的多。湛华再往另一边看去,椅子上端坐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拢髻戴冠,身批赤炼法衣,一双四白眼本无斜视,精光乍转猛瞪向他,唬得湛华几乎失声叫出来。 钟二郎将他搁到地上,挤眉弄眼悄声道:“传说中的汉服党。”老妇人眼睛虽瞎耳朵却清,撇了嘴猛哼出一声。待钟二也坐稳身子,湛华立到他身旁,屏风后面传出个老迈的声音:“今日仓促召集各位道长法师,实在被逼无奈。余,廖漾厢,少小离乡,白手起家,一生历经波折无数,终是创出如今一份家业。哪料到晚年不济,招致妖孽横行……”他声音虽低,却端出一付掷地铿镪,忽然气息不支憋出剧烈的咳嗽,半口气堵在喉间不得舒畅,害得钟二几乎疑心老头要将肝脾呕出,瞪起眼去瞧屏风上绣的凉亭。丫鬟往屏风里送进去茶水,廖漾厢润过喉咙轻轻喘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鬼怪毁我孝悌,万不可轻恕,今日便为此烦劳诸位相助。”左右走上两个宫装美女,莲步轻移将屏风收拢,一个华服老头盘腿坐在塌上,形容枯槁,面似刀刻,仿佛一颗干瘪枣核被绸缎裹着,只见他颈上增生出一团肉球,远看似一颗瘤,走近一瞧才知竟是枚人头,蹙眉挤眼,咧着大嘴奋力哭喊。 第20章 鲜有人知晓廖漾厢颈上如何生出颗头来,那妖孽起初只有黄豆大,旁人只以为是颗疣,哪知到后来长得似核桃,依稀能瞧见鼻子眼,尖声嘶叫仿佛小儿啼哭,招唤得宅中妖魔横出。廖漾厢只当自己前世造孽,请来高僧法师做法超度,一群人围着宅子像模像样烧香油、诵偈子,奈何皆去不了业障。他日日受这头颅折难,近年渐也懂得广播善缘,只求为自己积福添寿,只是不知诸多福寿积攒到哪里,这颗头现如今长成拳头大,张一张嘴便要他声噎气窒,每日不知要往鬼门关走几回。他现已不比壮年,夜深人静瞧着腮边鬼怪不禁胆战心寒,他不惜重金又请上各方能人,只求死时莫捎带一只鬼。 屋里的人一瞧这情形,纷纷泛出激流暗涌。那个泰国人是个降头师,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指着廖漾厢大叫:“是死降!寄了一个死人哎!”盲眼老妇扶着镯子阴阳怪气的冷笑:“什么生降死降的,不过是苗疆的蛊毒,耍戏一群蛇虫鼠蚁罢了,也有颜面拿来卖弄!”泰国人当即黑了半张脸,“腾”一声站起来作势要下降头,老妇的两只鬼闻声从椅子底下窜起,撕咬着往他身上扑,不留神碰洒案上的茶碗,银光迸裂水花飞溅,隔着老远甩在道士衣袍上,染出星星点点的水迹。这道士平日里端一付出家人慈悲为怀,实则也绝非好性子,见有人敢在自己面前争勇斗法,哪里肯作壁上观,扯着道袍欲要混战进去,忽听钟二郎在旁边拍掌叫嚷:“好!打得好!打出脑仁才叫好!” 廖漾厢冷眼观望所请高人闹作一片,忽见外面窜进条雪球似的狮子狗,四爪刨地躲进桌子底下,紧随着追进个大小伙子,穿一件宝蓝马褂,戴一挂长命锁 分卷阅读1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8 ,趴在地上呜呜喊“咪咪”。老头儿一张脸熏得比泰国人更黑,眉间攒作一团,指着小伙怒喝道:“付伯!付伯!你到这里做什么!”转过头又对左右道:“都没是生眼睛吗!还不把大少爷送出去!”下人得令忙奔上来,傻少爷连滚带爬撵着小狗跑,泰国人与老妇不依不饶斗法,钟二郎扯住个丫鬟给人要一捧瓜子吃,眼见满屋里闹作一锅粥,廖漾厢沉声怒喝:“都停下!都停下!”颈上的人头随他一同吱呀乱叫,一口气没喘稳,翻着白眼便要厥过去。 下人忙蜂拥上来替他送水捶背,老头儿喘了半天终于缓过气,底下的人也渐渐收敛住,只有傻少爷还嘻嘻笑着闹小狗。廖漾厢忙喊:“玉金秋!玉金秋在哪!”门外有个男子闻声进来,穿着白绫褂子,梳了光光的头,乍一看瞧不出年纪。他见少爷正撒泼打滚,上前恭身劝道:“吆,阿宝怎么又不乖,待会儿吃年糕可不给你了!”大少爷名作廖付伯是个傻子,一听这话窜起来喊:“年糕不好吃!阿宝要吃蟹肉包子!”他自己絮絮叨叨随玉金秋出去,廖漾厢深叹一口气,仿佛比先前更要苍老几分。 经这一场混闹,老头子再支撑不住,由人搀着送出厅堂,屋里各样奇人异士暂至厢房歇息。老妇人牵着鬼趾高气扬率先走出门,泰国人咬牙切齿跟在后面,钟二扯着湛华哭诉腹中饥饿,一瞄眼瞧见道士死盯向自己,撇着嘴回瞪过去。湛华随着他回头去看,却见道士转身出房,他俩个也随着下人往外走,一出门正见道士被玉金秋唤住,对方轻声笑道:“绛尘道长难得来一趟,过去瞧瞧我们阿宝,近来总是跌着撞着,可是该去捐个替身?”钟二心道:“那傻子,能活到如今已是不易,还要捐什么替身。” 他俩被送至东厢一间屋里,老房子弥漫着一股终年不退的霉腐,案台上燃一支檀香,斑驳墙皮纷纷往下坠落,钟二郎战战兢兢站在屋中间,生怕将房子碰散了,幸而下人殷勤送上饭菜,他才渐渐的高兴,甩开腮帮子狂吃滥饮。湛华端着茶满屋里打量,见泛黄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纸页上描了个旧时的女子,梳了一条油黑大辫子,侧着脸把玩一串紫藤花。他挨近了再去瞧,美人的眼瞳似在纸上晃动,漆黑眸子里藏着一汪水,怀了愁烦忽明忽暗,他心里忽的一惊,见美人眼皮轻颤,一滴泪水从纸上滑下,正滴在茶杯里,泛出血红的涟漪。湛华往后退一步,画上的人又不动弹,再望向茶杯,内盛茶水清澄,哪还有一丝血迹。 湛华随口问:“这画的是哪一个?”替钟二郎添饭的小丫头抬眼瞧向他,犹豫了半晌低声道:“听说是过去的姨奶奶,没在这屋里住几天就过去了。”钟二闻声也瞟一眼,见面前菜肴琳琅丰腴便也没在意。他尽情扒着饭,米粒子飞了满脸,湛华又哄着丫鬟将宅中情形一一道出,小姑娘平时听了不老少,自己又略添油醋很是说出一通。原来这廖漾厢是个没落世家子,早年靠赌石博得富贵荣华,正房太太十几年前故去了,膝下育有子女三人,大少爷唤作廖付伯,五岁能吟,七岁会联对,可惜长到十来岁竟生一场大病烧成个傻子。二爷廖付仲体貌倒康健,只是身为庶出不受老爷喜爱。另有位小姐名廖小宛,多年前便嫁出去。她咽了口唾沫,毕竟不敢大肆谈论家主,又转而说起请来的法师。生了死人脸的泰国人唤作扎伊尔,几年前就练到飞头降,脑袋能飞出躯干去害人,最是胸襟狭窄睚眦必报。养鬼的妇人善走阴,因自小目盲便被唤作盲婆,嗜钱如命孤寡无依,听人说她腕上的镯子便是拿亲生女儿溶了金水铸成的。四白眼道士法号称作绛尘,惯在在宅子里走动,平日寡言少语阴沉着面孔,常跟老爷传经布道。 湛华正要再问些别的,忽听门外低声唤:“钟大师!钟大师!老爷请您速至厅堂里,施展法术去除魔障!” 第21章 钟二郎将碗底刮净,又舀一碗汤“咕嘟咕嘟”灌下肚,外面的人再三催请,他才恋恋不舍出了门。湛华瞧着钟二离开本想跟丫鬟玩闹一阵,那姑娘却坐立难安说屋里有股阴冷,收拾了桌上碗筷便匆忙逃出去。他独自呆得无聊,走出房间到外面闲逛,沿着回廊信自漫步,眼前现出郁郁葱葱花叶烂漫,又有怪石嶙峋纵横拱立,一群蜂蝶绕着香花闹嚷,才知道自己逛进花园里。湛华只觉异香扑鼻,禁不住走进花草深处赏玩,忽听见不远处有人欢闹,他寻声过去,却见廖付伯趴在草丛里逮蚂蚱,一旁守着玉金秋,一手捧糖糕,一手捻着绢子含笑而立。 玉金秋也瞧见湛华,知道他是廖漾厢请的客,忙将他招呼进树荫里,廖付伯是个人来疯,瞧见有生人过来,似个撒欢的小狗往湛华身上扑,玉金秋哭笑不得忙将他斥开,随手拿绢子替湛华抹下身上沾的泥手印,殷勤态度倒叫湛华不好意思,抬眼见他一对明眸好似秋水盈盈,姿仪温柔观之可亲,遂更添了好感,立在树下与他闲话。玉金秋道:“今个儿就瞧见您在大厅里,那一群法师道士都有什么本事?可是能救得了廖漾厢?”湛华被问得语塞,玉金秋又笑道:“生老病死本就是注定,何必要强求。那绛尘师傅常在宅里走动,能舞着池中的水花化作一条长龙,被宅中上下当作神仙转世,却仍是医不了廖漾厢。我曾经有一双天眼能洞察天机,可惜如今已荒废,找到师傅去求解,他也说,一切皆是注定。”他无缘无故感怀伤神,廖付伯坐在草地上忽然吵闹起来,玉金秋忙过去喂他吃糖糕,哄了半晌才让傻子破涕为笑。他起身又问湛华住在哪一处,湛华说:“东厢里挂了美人画的一间。”玉金秋大惊失色道:“那屋里死过人,邪气的紧,半夜能听见里面有人啼哭。还好你们懂法术,不然万不该进去的。” 湛华不已为意,瞧见天色渐沉,拜别了他依原路返回去。钟二郎还未回来,他掌了灯趴在桌上喝茶磕瓜子,一转脸瞧见墙上的女人画,起身又凑过去端详。这姑娘端得好生奇怪,依稀是抿嘴淡笑,细瞧一瞧却似嗔了一股怨,如丝媚眼起初柔顺,不多时竟透出缕缕的恶毒,仿佛怀了一段深仇大恨。湛华瞧不清这是个如何的鬼,见她一直委身于笔墨,应该不是样难缠的东西。他转身唤人端上热水洗涮,准备宽衣安歇,忽听着屋里一声轻轻的喘息,似是有人悲恸难耐,咬着嘴唇悄声低吟。 湛华不管这许多,熄了灯睡到床上去,他刚阖上眼,忽觉出身边一股暗风缓缓涌过,身上寒毛随着凉气立起来,鸡皮疙瘩爬满臂膀。他起身见门窗紧关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敛声静气,黑暗里又传出悉悉唆唆的声响,像是有人轻移碎步,又像女子行走时绸料的摩挲。他隐约觉出有个东西从外屋晃进来,一团影子静立在床头,挡着明浩的 分卷阅读1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9 月光怔怔望向自己,漆黑深瞳不知怀了何样的情愫。刚要睁开眼,一股凉腻触到身上,顺着脖子滑向锁骨,在他颈间流连抚摸。他想,这该是女子莹白的葱指,咬紧牙甘受麻痒不忍动弹,女鬼两只手到环到他项上,尖利的指甲深陷入咽喉,自上而下喷吐出浊气,一股股恶臭只熏到脸上。他这才觉出不妥,猛睁开眼瞪向女鬼,映着月光正见那鬼满面血污,一头湿腻乱发披在身上,龇牙裂嘴朝自己逼来。 湛华扯住鬼的头发,狠命向下一拉扯,只听一声尖锐惨叫,女鬼被他甩到墙上,双眼中咕咕涌出血,把脑袋染成个血葫芦,嘶声厉叫又扑向湛华。他一把将鬼按下心生古怪,这只鬼竟是口不能言,目不得视,不禁摇着头感叹:“小姐本为佳人,何苦刁难在下。”话音刚落,只听屋外钟二郎洪亮笑道:“还是你小子有眼力,知道给爷预备下夜宵!”钟二郎迈进屋,女鬼在想逃命为时已晚,湛华忙躲到外屋,听着里屋抽筋扒骨不禁胆战心惊。他再往墙上瞧去,那画页仍端正挂着,纸上却只剩一串紫藤花,再也没了含怨的姑娘。 钟二郎吃饱喝足转出来,湛华倒了碗水端给他,钟二咧嘴笑道:“这才不枉我大老远跑一趟。”湛华问:“廖漾厢身上的鬼可去除了?”钟二抹一把嘴道:“去除个屁!那个盲婆子和叫扎伊尔的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老头子险些背过气,还是请了大夫才救过来。赶明儿还要再除一次,你也一起瞧个热闹。”他逮着湛华一通闻嗅,像一条大狗哼哧直喘,湛华吃吃笑道:“在别人家里闹什么!”钟二嘻皮笑脸扯住他:“你今天比往日香甜。”他两个耳鬓厮磨难解难分,钟二将湛华胸前突起揉搓的火烫,一把抱了他钻进卧房,在床上滚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钟二郎起个大早,就着肉松喝了两大碗白粥,意犹未尽抹了嘴,扯着湛华一同去瞧廖漾厢的乐子。老头子气息奄奄昏睡在窗上,整一间屋被厚布圈着闷热似蒸笼,一股子药汤气味混着熏香袭入脑仁,湛华见廖漾厢颈上的鬼头随他一样命在旦夕,心道这一双人鬼也算同生共死。除去请来降鬼的师傅,廖漾厢的二子廖付仲也候在床边,一双手不知该搁到哪处,嘴里忙不迭得咨问:“爹、爹,您有什么嘱托便快说了。”廖漾厢使尽力气斜他一眼,嘴唇颤动几下终究没发出声音,盲婆瞪着一双白眼珠,拖长声音对廖付仲道:“二爷让一让,咱们该施法了,免得冲撞了您!” 廖付仲闻声连忙躲开,钟二郎不情不原跟众法师站在一起,他本是个吃货,捉妖除鬼并不在行,况且今回遇到这般蹊跷的妖孽,只得滥竽充数随着别人装神弄鬼。扎伊尔坐在蒲团上,燃上香盘膝念咒,一只手忽扬起来,抓一把粉末当空洒下,药粉里掺了黑狗血、蜈蚣尾,一股腥臭弥漫在屋里,唬得湛华忙退到角落。盲婆腰系铃铛跳起萨满舞,口中念念有辞拍打着神鼓,老太婆胳膊大腿已松散,舞了半晌终退下来,淌着汗大口喘气,嘴里小声嘟囔说:“冤有头,债有主,欠了别人自当拿命偿。” 第22章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廖付叫仲听见,他急赤白脸忙要上前责问,还未等嘴张开,就听廖漾厢发出一声深叹,颈上生的鬼似个小孩呜呜啼哭,一口气淤塞在喉中,牵连着廖漾厢也被憋紫了脸,大张开嘴发出闷响,好似溺入泥沼里,双手挥舞在半空挣扎扭动。绛尘忙挨到他身前,轻声默念道德经,廖漾厢忽喷出一口血,那鬼头时口吐鲜血哀声悲鸣,再猖狂也是强驽之末,不多时终于耷拉下脑袋,仿佛成熟的果子从人颈上脱落。 鬼怪糊着血滚到地上,面孔朝向众人尖声嘶叫,钟二郎心生好奇挨过去观望,见它满嘴里吐出人血肉渣不禁倒了胃口,好生无趣又退出来。绛尘忙拿一道符将鬼镇住,又用涂了咒的黄纸裹住它,鬼怪在纸团里抽动几下,黄纸被黑稠的血浸透,那鬼才终于渐渐的安静。廖漾厢颈上现出个窟窿,鲜红血液喷涌而出,口鼻间只剩倒出的气息,绛尘又写一道符替他糊在伤处,外面的大夫忙奔进来救治。廖付仲趁这工夫又挤到床边,洒了几滴眼泪逼问他老爹:“大哥如今这个样,传嫡的事情总不能作儿戏,请您快留下嘱托,免得耽搁了大事!”廖漾厢本是跟死了无异,忽然瞪起眼朝他儿子猛力挥打,廖付仲忙闪身躲开,一甩袖子忿忿离去。 屋子里腥臭难耐,湛华扯了钟二跑出来,张大嘴猛喘一口气,回过脸对钟二道:“收了钱赶快回去吧,这地方怪诞的紧。”钟二郎笑道:“急什么,午饭还没吃呢,横竖是别人请的,岂不比在家便宜。”他携着湛华大模厮样往回逛荡,好巧撞见廖付仲朝着廖付伯发脾气,将傻子玩的风筝摔在脚下踩得稀烂。钟二本是不爱多管闲事,却偏偏最看不上廖付仲这一号,粗着嗓子朝他喝道:“好没脸的东西,你惹他作什么!”廖付仲回身正待发作,玉金秋寻声撵过来,瞧这情形冷笑道:“我当是谁吃饱了撑的欺负阿宝,原来是咱家顶有出息的廖二爷,这纸风筝阿宝有的是,待我抽出空送你几个,何苦要学着下作去抢他的。”廖付仲气得发抖,指着他骂道:“你神气什么!不过是我爹买的一条狗!”玉金秋啐道:“看谁到最后连狗也不如!” 廖付仲不敌败走,玉金秋忙蹲下来安慰廖付伯,湛华本想跟他客套几句,却硬被钟二郎拉扯开。廖府在大厅摆了宴席作谢,绛尘代作东道居正位上,盲婆等人业已入席,红木桌上饭菜浓香四溢,钟二郎落了坐,也不消别人礼让,自顾自抓了螃蟹来啃,舞着一对油手与湛华谈笑风生。扎伊尔一张死人面孔更青了三分,绛尘道长自称避谷水米不进,盲婆若有思索凝神静坐,她那两只鬼在桌下倒跟钟二一样欢快,龇着牙同抢一根肉骨头,夺食之余不忘朝湛华嘶声威吓。湛华斜着眼正见绛尘瞠目瞪向自己,忙唬得埋下脸去,他自死后头一遭被捉鬼的法师围在当中,不多时冷汗浸透衣服,挨在钟二身边不敢吭气。 湛华入坐针毡不得安稳,暗地里狠掐钟二一把,幸而他还算识趣,闷声猛吃了一阵便起身告退,一手拎起湛华将他夹在身侧,深一脚浅一脚蹒跚前行,没留神踩上一只吃食的鬼,新皮鞋碾得它放声惨叫。湛华搂着钟二一路大笑,他两个刚回到厢房,一个小丫头探着头凑进来,手里拎了个攒盒对湛华道:“这是玉公子送的。”湛华忙谢过她,丫头涨红着面孔飞奔出去,他打开攅盒一看,见里面摆了各式煎饺卷子,玲珑小巧喷香喜人,因钟二席上不得尽兴,便沏了茶打发他吃果子。钟二咬着个团子笑道:“你如今也太贤德,倒叫我不好意思。”湛华翻一记白眼不搭理,钟二郎涎皮赖脸将一只油手探进他衣领,揪起一只 分卷阅读1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0 乳珠缓缓摩挲。 他俩刚贴到一起,宅里的下人忽赶过来,隔着房门疾声道:“我家老爷请法师速去会见。”湛华狐疑着站起身,拿绢子替钟二抹了手,整过衣服随他一同出去。原来廖漾厢深知自己大限已到,趁着回光返照交代后事,特请了众人以做见证。盲婆等人已候在屋里,廖付仲抹着泪朝他父亲絮絮叨叨,姆妈拿一块糖糕哄着廖付伯,奈何傻小子手舞足蹈吵着要寻玉金秋。他一通混叫倒提醒了廖漾厢,眸中各色光晕撩乱闪烁忙命人唤上玉金秋,对方慢吞吞挨进来,板一张脸立在他跟前,廖漾厢喘着气低声道:“我刚才梦到桑柔,她哭着说廖家亏欠了你,如今所有孽债都已偿清,望你日后再不要怨恨。”玉金秋抿着嘴不说话,廖漾厢瞪着眼苦苦望向他,好一时之后,他才轻轻道:“太太生前待我极好,她的话我总会记着。” 廖漾厢如释重负喘一口气,斜着眼又去瞧廖付伯,大少爷正拎一串竹蚂蚱玩得不亦乐乎,哪有工夫顾自己老爹死活。他伸着一只手朝玉金秋探去,本是人之将死要作一番长辈态度,哪知廖付伯忽然窜起来,朝着他父亲尖声喝道:“不准你打他!”廖漾厢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廖付仲箭一般飞上来,玉金秋趁乱逃到外面,房门被摔得“哐啷”作响,湛华也随了他出去,对方闻声停下来,扶着棵树笑而不语。湛华道:“劳烦你费心,还送了果子,咱们不过点头之叫,倒叫你记挂。”玉金秋忙道:“我不过是谢你们替阿宝解围。”他垂了眼又淡淡说:“阿宝过去是个顶伶俐的孩子,不知如何傻成如何这个样。我幼时天目善测,被廖漾厢买来用以赌石,后来异秉散尽,府中上下纷纷欺压上来,只有太太心怀慈悲和善相待,她舍下阿宝架鹤西归,我记着过去的恩情,尽心照顾少爷。” 二人正说着,忽听着门内一阵嚎啕,有个下人奔出来哭道:“老爷过去了!”玉金秋大惊失色,脚下一软几乎栽到地上,湛华忙扶住他,却见这人神色模糊,扬起嘴角似嗔似笑。 第23章 廖漾厢虽死,却留下天大的麻烦。老头子临咽气也未说出家产的归属,直恨得廖付仲骂人打狗不得消停,廖漾厢的尸首被停在灵堂,廖家各房齐聚堂上,钟二等人依作贵客被邀入席。湛华冷眼望去,大房的廖付伯只管伸手抓果子吃,玉金秋穿着黑绸褂子立在他身后,二房廖付仲几日里熬得眼珠子通红,旁边坐着不管事的二奶奶,老姑娘廖小宛带着襁褓里的儿子风尘仆仆赶来奔丧,一边拿着绢子抹眼泪,一边喂她儿子吃奶片。一个单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捻着指头查过账目,抬起头将廖家情况大致报告出来,他老花镜上明光一闪,慢吞吞对众人道:“老爷既是没有留下嘱托,那便应由各房平分。”不待别人出声,玉金秋先冷笑道:“那我们可是吃了亏,阿宝没有半分能耐,日后全指着这几个死钱过活,二爷欠的外债过去都由公中垫付,到如今也该统共查一查。宅子里另藏着翡翠玉石,全是留着看涨的,哪能随随便便拿来分。” 廖付仲火烧屁股般跳起来喝道:“玉金秋!横竖都是我家的事,你张狂什么!”钟二郎正打着磕睡,被他猛一喊惊醒过来,“哎吆”一声险些从太师椅栽下,打个哈欠悄声问:“这是吵的什么,不过几个钱,也值得拼出脑黄子。”湛华冷哼道:“这算得了什么。活人为争名利,莫说以性命相拼,便是抛出父母子女也在所不惜。”眼见堂上闹得不像话,算账的老头由人搀着走得无影无踪,廖付仲眼睛横扫过四座道:“我早就提醒爹将遗托定下来,奈何他已是老糊涂不听人劝,这里既坐着现成的法师,不如劳烦诸位将爹请出来,让他把后事嘱托清楚,免得我们兄弟受外人算计。”绛尘想了想允道:“这也算权宜之计。” 大堂上众人纷纷散开,湛华等人围在四周观看,廖付仲命人布置出招魂的场地,几个法师各使出招法,钟二只得随着别人装模作样的叫唤,廖付伯还当请了人唱大戏,拍着巴掌连声叫好。湛华忍着笑躲到老远,眼睛一瞄忽见廖付仲朝扎伊尔使个眼色,降头师在火盆里烧了个纸人,一股清烟缓缓升腾,飘到半空渐渐聚成个人形,佝偻着背连声叫苦。扎伊尔扬声大喝“廖漾厢!廖漾厢!来的可是廖漾厢!”那一缕魂魄被火光熏得通红,面目模糊嘶声应道:“尘归尘,土归土,又唤我来做何。”廖小宛没赶上瞧她父亲最后一眼,朝着这股烟嚎啕哭叫:“爹呀!爹!”盲婆凸着眼白将她拦住。 扎伊尔烧一把黄纸低声问道:“你在尘世纠葛未了。大少爷早已心智全无,二少爷仁孝双全,万千家业该传与哪一个!”这言语分明袒护廖付仲,玉金秋面孔白了三分,他再泼辣也不敢跟鬼神牢骚,只得咬着牙闷声不语。那鬼受着扎伊尔指引正待答话,火苗里忽然迸出零星墨点,像是木碳爆裂“啪啪”作响,降头师道一声不好,只见火盆里腾起一道黑烟,炮火一般直冲上天,橙红焰光转瞬熄灭,扎伊尔仓惶叫道:“鬼跑了!鬼跑了!”绛尘等人再要相助为时已晚,钟二依稀瞧见一只鬼趁着疾风奔逃无影,他心想“这么瘦,还不够够塞牙缝”便木愣站着懒于动弹。 廖小宛又哭道:“爹啊!你那么狠的心,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踉踉跄跄几乎将孩子跌到地上,玉金秋忙把婴儿接过来,搂在怀里轻声抚慰,廖付伯头一回见着小婴孩,嘻嘻笑着揉到孩子面孔上,被玉金秋一巴掌拍开来。这边厢不得安宁,那边道场上更是闹作一团,盲婆晃着金镯子冷笑道:“招个魂也能惹出乱子来,天底下就有人装腔作势徒有其表。”扎伊尔气得脸色腊黄,手舞足蹈高声怒吼:“有人作法将那鬼劫走,你们既是本领高强,怎么不知将它拦下!”他一句话好生了得,轻松松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绛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钟二带着湛华回房歇息,盲婆将两只鬼唤到身边,嘴唇轻轻颤动不知在作何言语。 廖漾厢尸体尚未发送,遗下的魂魄竟不知逃到何处,绛尘自知难辞其疚,燃上线香卜算一卦,捻指掐算称廖老爷仍在宅里,命人在宅院周围洒一圈朱砂粉,所请的法师只得暂且耽搁在宅里,钟二郎正乐得有人管吃管喝,在廖宅逍遥玩乐好不快活。湛华心知事情蹊跷,廖漾厢不过是刚死的鬼,形微气孱能躲到哪里,他伺候钟二吃过晚饭,开了窗户跟个小丫头说笑,故意问她可害怕宅里的鬼怪。小姑娘瞪大眼道:“您还说,刚才打更的告诉我,天没亮时花园里窜出个东西,仿佛一支箭顷刻飞得没影。”湛华道:“兴许是一只鸟,他眼花瞧错了。” 丫头呶着嘴眼珠滴溜乱转,好半晌问他道:“人都道您住的房里有古怪,半夜里真能听到 分卷阅读2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1 女人哭吗?”湛华转过头瞟一眼空白的画纸,抿了嘴笑而不语。丫头瞧着他低声作态道:“听人说这屋原来住着位姨奶奶,正在风口浪尖上得宠时,不知如何暴毙在房里。收尸的出了屋也不敢言语,有人好奇再三追问,他才黑着面孔说‘那模样太惨了,鲜红的舌头被人拔出,眼珠子化成水淌了一地’……”湛华想到画上的女鬼确是眼盲声哑忙振奋精神问:“后来呢,可是追查出究竟什么人害她?”丫头凑近了悄声说:“姨奶奶生前做事不懂留余地,有人说是鬼害了她,也有人说玉金秋就似个鬼……”她说到此,忙闭住嘴,原来玉金秋的使唤碧蓝受命来瞧湛华,她端一樽白玉观音像送进房里,笑盈盈对湛华道:“我们公子说这屋里阴寒,总要有菩萨镇着才好。” 湛华忙从窗台上下来,叫钟二拿打赏给碧蓝,弹了弹衣服笑道:“刚还念着他,正想往他屋里瞧瞧,劳烦姑娘带路。”他刚要出门,钟二郎幽幽说:“你晚上早一些回来,莫在外面贪玩耽搁着。”湛华怀了狐疑应一声,随着碧蓝去寻玉金秋。 第24章 夜晚里细风凉沁,回廊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一团飞虫围着火光熙攘喧闹,以为自己受了恩宠得意非常,转瞬却便被火油灼成一道清烟。湛华紧随着碧蓝往前行步,空气里隐隐约约飘来一股血腥,半人高的灌木里传出悉唆的声响,耳边仿佛听着有人喃声念咒,他好奇停下步子,转过身朝那片草窠张望。碧蓝哆嗦着肩膀连道:“您别瞅了,八成是那个降头师扎伊尔练毒虫,我曾经瞧过一眼,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话音刚落,草窠里“腾”一声立起个人,一张面孔被夜晚熏得乌紫,眼睛直勾勾朝前瞪去,赫然便是使降的扎伊尔,他手里抱一口黑瓷坛子,一条黑花毒蛇从里面摇出脑袋,鲜红的信子“呲呲”向外吐蹿。 扎伊尔早瞧出湛华是鬼,虎着脸狠剜一眼,湛华猛打个激灵,垂下头一溜烟奔到老远,待到了玉金秋住处,后脊梁早染上一层凉汗。玉金秋开了门把他迎进屋,瞧着他满脸惊惶打趣道:“这是让哪个撵成这样?”手里端过一碗茶。湛华喝着水往屋里瞧,见廖付伯趴在方桌上拿一枝狼毫乱抹,身上套一件大红兜兜褂,后脖梗被太阳晒得漆黑,不禁笑道:“他都多大了,怎么还穿这个。”玉金秋忙道:“可别说这个,把这祖宗惹恼了又该大闹。”他二人坐到桌前喝茶吃果子,湛华本是想询问画里女鬼的事情,却迟迟张不得嘴,只得随口问:“你说自己过去有天眼,那是怎样的本事?” 玉金秋想了想笑道:“是我张狂造次了,想你常年追随法师,何样的奇人奇事没见过。说是天眼,不过就是透视力,能隔着瓷坛子瞧见里面盛的鸡蛋。幼时家里贫寒,父母将我卖给廖漾厢,他那时工于赌石,带我到石料场去瞧满山的石头,结果头一眼看出的色料便叫他一夜暴富。小时候眼力精准,他待我也算过得去,后来天眼渐渐盲了,廖漾厢只拿我当买来的牲畜。” 他说到伤心,廖付伯拖着鼻涕挨过来安慰,湛华见这二人仿佛瓢泼大雨里相依为命的雏鸟,更不好再多说话,搁下茶杯起身告退。他独自出了门,凉风里的血腥气味更加浓烈,不禁奇怪扎伊尔为何要在夜里做法。行至刚才偶遇的地方,湛华连忙加快了步子,脚底下忽然踩上样湿滑的东西,他停下来低头一看,竟见自己碾上一只肥大的水蛭,从虫豸皮囊漏出一团模糊血污。他捂着鼻子再不敢瞧,哪知再一落脚又踩上一样,“嘎吱”一声麻了半边头皮,想来是碾上样结壳的虫豸,湛华手脚冰凉,借着灯笼的光晕往地上打量,果然见回廊里聚了一群蛇虫,依稀便是从草窠爬出的,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迎面扑过一阵腥臭,草丛里蜘蛛长虫沸沸扬扬摞成一座小丘,只见扎伊尔瞪着一双眼被压在丘底下,一堆虫子正争先恐后啃他的骨肉。 湛华连忙喊:“来人啊!快来人!”耳边忽传出一阵疾风,震得太阳穴上突突颤动,他瞪大眼寻声望去,竟见两只石狮子自天边风驰电掣奔将而来,不禁唬得脚底发软,木头一边僵愣在原处。原来这狮子又称狻猊,威武凶猛,置于门前镇宅挡煞,廖家门口分明没有这二樽神物,也不知它俩从何处来。湛华身形微微一颤,雌狮趁着月光正瞧见他,咧开血盆大口直扑上来,他惊呼一声低下身去,踩着一地蛇虫四处奔逃,晕头转向撞到立柱上,湛华捂着脸大声喊“钟二!”,雌狮怒目圆睁又扑上来,只见眼前一道金光,竟是盲婆寻声赶来,拎一串舍利佛珠朝石狮挥去,眼前火花四溅铮然作响。 盲婆的两只鬼也朝石狮撕打上去,那雌狮虽勇猛,却也不敌小鬼纠缠,咆哮如雷连连败退,一旁的雄狮弓起腰正欲扑上,盲婆手持佛珠应声阻拦,干枯腕子上赤金镯子“当啷”相撞,没留神将一只甩落进草丛。她毕竟年老体衰难以御敌,翻着眼白朝湛华喝道:“你这个鬼还不知道跑!”湛华满头大汗正欲拔腿找钟二帮忙,却见那石狮猛然一震,哀嚎一声转首而逃,他定下心神往前观望,却见钟二郎不知何时赶过来,一把揪在狮尾上,本想把那狮子拉扯住,哪知竟将狮尾连根薅下来。 这一雄一雌两只石狮奔进月色里,宅院又陷入沉静,花叶上的草虫放声齐鸣,除去降头师还死在虫堆里,刚刚一场混战了无痕迹。湛华白着脸忙对钟二道:“你瞧瞧扎伊尔如何死了!”钟二郎打个哈欠应道:“赶过来时便见了。他死了倒比活着好看些。”盲婆扶着一只鬼弯腰喘息,摸一摸腕上忽然失声叫道:“我的镯子呢!怎么少了一只!你们两个长眼的快替我寻出来!”湛华感激她刚才出手相救,顺着草窠拾出镯子,擦静了泥土还给她,盲婆忙捧住镯子细细摸索,见无磨擦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套回手腕上。她昂起头不消再多言语,唤上两鬼扬长而去。 湛华喘一口气道:“亏得你出来迎我。不然这会儿连鬼也做不成。”钟二郎嘻嘻笑着往他身上捏一把:“我早跟你所,莫在外面耽搁得久了。这宅子门口原是有两樽石狮,年代久远不知遗失何处,如今宅里鬼魅横生,它俩个难得出来为家主尽忠,哪知一眼就瞧见你这倒霉鬼。”湛华面上一红,撇开脸不肯说话,钟二两根手指轻轻捏在他鼻子上,他掌不住笑出声,撇开钟二说:“也是多亏了盲婆,你要是要钱,该拿付镯子谢人家。”钟二郎抿着嘴说:“她哪是喜欢镯子,那赤金里溶了她闺女才显稀罕。”湛华垂目听着不言语,他俩个紧靠着往住处走,钟二郎又道:“这婆子是个算命的,早年养了个女娃,因泄漏天机要遭天谴,哪知竟抱应到孩子身上,她女儿死后不得超生,婆子恐她化作孤魂野鬼要受苦,使个咒法 分卷阅读2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2 将她封进金镯子里。” 湛华惊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钟二郎莞尔笑道:“有一回那女娃跑出房玩,我本想拿她充点心,因瞧她娘老子就在旁边,忍了一忍便没下口。” 第25章 廖漾厢的魂魄尚不知游荡到何处,降头师又死得不明不白,一具尸身被蛇虫啃得七零八落,有胆大的将一地残骸拾进棺材里,暂且搁送到灵堂。正当廖府上下人心惶惶,有个小丫头又嚷着说在花园撞见个全身漆黑的鬼,瞪一双血红的眼从土里刨地龙吃,这一传更加不得了,各房大白天里尚不敢出门,待天一擦黑更是紧闭房门,常明烛火念佛烧香,捧着大藏经从傍晚颂到天明。 扎伊尔既死,余下的法师聚集堂上商议对策,天还没亮透,钟二郎瘫在椅子上哈欠连天,湛华将所遇扎伊尔的情形诉给绛尘,那道士瞪着一双眼直愣愣瞧向他,直畴得湛华胆战心惊,心道这人的眼神活像一把尖刀。钟二郎正待发作,绛尘沉下脸来缓缓说:“我瞧了那尸身,是中了死降而亡。扎伊尔生前下过降头,因被破了降,反袭到自己身上。”盲婆冷哼一声道:“寻常的鬼哪懂得破降头,他那个飞头降本是伤天害理练成的,也不知三更半夜又去练什么,活改了冤孽深重要受报应。”老婆子扶着镯子往地上啐一口,眼白一翻又说:“一大早将人唤起来,我老太太还能活几时,竟在这里陪你们消遣!”钟二郎听闻她要走,揉一揉眼睛也欲起身,忽见廖小宛风急火急从外面跑进来,蓬头垢面扯了绛尘道:“大师快去瞧瞧我儿子,可是孩子眼睛清明瞧见不该瞧的东西,一进宅子就大哭大闹,我起初没留意,这时候竟高烧不退了。” 绛尘闻言忙随了她赶去医治,盲婆牵着两只鬼正欲出门,湛华小心翼翼挨上去:“婆婆,多谢你夜里相救。”盲婆愣一愣,一只枯枝似的手摸到他脸上,五个手指滑过面骨,龇出满口包金黄牙笑道:“原来你这个鬼命及五龙,可惜造化终是不够,死得实在凄惨,倒不比凡人碌碌一世。”湛华面上一僵,倒退一步半尴不尬笑道:“横竖已死了那么久,谁还记得过去如何。”他听着钟二郎在一旁催促:“还磨蹭什么!”连忙掉头奔出房。 他俩回到厢房,钟二倒头又睡下,连天呼噜似要震倒房梁,湛华往他头上薅一把,手心被头发扎得生疼,只得悻悻松开来,替他拖鞋掩上被,攅着眉头躲到别处去。钟二郎稀里糊涂酣睡到中午,五脏庙里闹开大戏,他挠一挠脑袋渐渐睁开眼,模模糊糊见一团黑影立在自己身前,紧觉出腰上一沉,原来被那一团翻身骑跨到腰上。他以为是湛华犯了淘气跟自己玩笑,笑眯眯朝那东西掐一把,手里仿佛抓上一把柴,指尖触着一片湿黏,面前隐约涌出一股腥膻。待定睛一看才知对方是个鬼,浑身漆黑仿佛刚掏了炭出来,嘴角漾出黄绿口沫,一双眼睛透着红光,不知已死了多少年。他懒洋洋扣住鬼脖子,一只手将鬼拎起来左右摇晃,那鬼本是要吸人精血,哪料竟撞到枪口上,扯开嗓子吱吱怪叫,钟二朗眉头一皱心道这声音好生熟悉,也不消再多玩弄,两手掰着鬼肩欲要下口撕咬,好巧这时湛华赶回来,不知道他正在吃鬼,一进门唬得一踉跄。钟二淡淡说:“吃鬼哩,你将头转过去。”湛华连忙背过身,听着身后传来鬼怪的惨嚎,身上忽然一震说:“这声腔好像扎伊尔招出的廖漾厢。” 绛尘赶至廖小宛的住处,烧了一道符散到屋外去,孩子的哭闹渐渐停息,高烧却总不得消退。他只得对廖小宛道:“婴儿不比大人,魂魄尚未聚全,这宅里不一定藏了何样的东西,你们还是尽快回家去。”廖小宛毕竟是妇人家,胆子小,主意轻,揣摩再三又恳求绛尘陪同护送。绛尘略一思量也便由了她,打发人给廖付仲禀了信,便带着廖小宛母子出府。 话分两头,再说盲婆牵着鬼从大堂出来,本是要回自己房里歇息,一转念却又兜回步子,转身行至扎伊尔遇害之处。那一片本还是芳草萋萋,不过几日便都枯萎败落,干涸的血迹混进泥土,太阳一晒烘出股腥臭气味。盲婆捻了一把土挨到鼻下嗅轻,心中更泛出层层惊疑,她朝身边的鬼挥挥手,两只鬼受令连忙趴在地上奋力刨挖,层层泥土渐渐被翻开,眼前即要显露山水,忽听着背后有人轻声道:“老太太来这里做什么?”盲婆听出这声音是玉金秋,拧着眉头闷头不语,玉金秋抿了嘴又说:“这地方刚出了人命,平日无人敢靠近,刚才猛一看见法师,我还当是孤魂故地重游。”盲婆急得啐骂:“呸呸呸,你才是个鬼!说旁人不敢来这里,你又巴巴跑来做什么!”她也不顾泥里挖出的东西,牵着鬼一溜烟走开。 盲婆脚底生风沿着回廊往回走,宅子里萧条冷清竟无一人出入,前面的鬼忽然停下步子,恭起背来低声咆哮,她惊得冒出一头汗,忙从怀里摸出佛珠,镇下心神唤着鬼继续行步。还未迈出几步,忽听着背后传来缓缓的步子,牵鬼的链子微微摇晃,引路的鬼竟打起寒颤,她眼不能视只得闷头迈步,身后的东西不紧不慢始终跟随,她走得快,那步子便落得轻缓,待行得急些,脚步便随得紧,盲婆捻着指头暗地卜了一卦,心中惊呼一声“不好”,转过头喝道:“哪里的妖孽,还不现出身形!”话音刚落,只觉脑边滚过一阵疾风,盲婆忙抱头闪开,那东西不依不饶撵着她,竟比那夜来的石狮更难应付。 盲婆心知不敌,念了个咒法欲要脱身,哪知一条腿被对方扯住,耳边传出吃吃的笑声,她再要张嘴呼救,嗓子里好似塞进一团棉花,漏不出半分声调,情急之下甩着佛珠朝对方挥去,一串舍利子应声散落。二鬼奋勇当先舍身救主,那东西终于松脱开,盲婆连忙趁机逃开,两只鬼发出一串嘶声哀嚎便再没了动静,她再不敢犹豫,晕头转向往前面跑,身后的脚步紧随上来,对方的喘息几乎挨到耳边。脑后涌过一阵阴风,好像刀纫砸在后颈,她知道鬼怪袭来,扭过身子抬臂抵挡,只觉腕上一阵酸麻,七八枚赤金镯子铮然松脱,断作几截跌在地上。原来那鬼飞身扑上,她女儿化作人形从镯子里现出,张开臂膀以身相护,结果落得金毁魂销。 第26章 钟二郎将那鬼拆开吃尽了,摊开手闻一闻掌心,砸着舌头回味说:“这是那个泰国人下降练成的。”湛华听了心中一动,垂下眼皮暗自思量,长睫毛在面颊上投出一圈淡薄的影子,好像破茧的蝴翼微微颤动,惹得钟二犯起禽兽,一把将他扯上床,逮着红艳嘴唇奋力吸吮,狼吞虎咽似要将他一同吞了。湛华连忙奋力推开,熏红着面孔嗔笑道:“你刚吃进一只鬼,血还留在牙上呢,怎好来亲我!”钟二舞着两只毛手又扯开他衣裳,扒着 分卷阅读2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3 肌肤轻轻啃咬,咬出一排泛白的牙印,舌头和了口涎又从肉皮上滚过,扫出一片稀滑口水,湛华笑得花枝摇颤,手舞足蹈朝他踢打,一条腿又落到人家手里,钟二郎将他的脚踝紧紧攥住,空出一只手探入腿间。 正当他两个如胶似漆玩闹得欢乐,忽听外面有人高声道:“廖少爷请钟法师往堂上去。”钟二郎褪了裤子正要肏,被那人搅得败了兴,只得胡乱戳几下,意犹未尽穿衣起身,虎着张脸赶到大堂。湛华紧紧随着他,刚迈进门槛便见廖付仲围着盲婆周旋,原来盲婆刚在宅子里遭了鬼袭,虽是劫后余生保全性命,却折了满腕金镯子,手下两只鬼也被撕碎了丢进园子,尸身给太阳光打作灰烬。她深知这地方再呆不得,颤巍巍拄一根拐棍跟廖付仲请辞,如今这宅里鬼魅森森,廖付仲哪里肯让她走,作好作歹扯住老太太,回过头又央求钟二一同规劝。 盲婆不耐烦抄起拐棍朝廖付仲一挥,脚不沾地往外面走,因缺了二鬼引路行走不惯,挪到门口险些跌一跤,湛华好心上去搀扶,盲婆一把将他搡开,嘴里骂骂咧咧迈出大门,她往前行一步,忽然压低着声音对湛华道:“这宅里有古怪,叫那傻大个子快带你出去。”廖付仲欲哭无泪瞧着她步履蹒跚渐行渐远,转过身欲朝钟二诉苦,未待张嘴哭丧出声,先将钟二唬得退去半步,另一条腿紧随着要撤到后面,却听廖付仲殷勤笑道:“法师为廖家尽心出力,廖某自当涌泉相报,今日时候不早,先请到厅里略进酒菜。”钟二听得此言立时精神大振,忙随着廖付仲赶去用饭,湛华只得揉着屁股跟在后面。 一行人行至大厅,廖家各房业入席上,众人身上皆套着素缟孝服,檀桌面被灯光映得阴沉,连同各人脸面上也现出晦暗,强作出悲痛欲绝默默喝茶磕瓜子。廖付仲当仁不让落入首席,俨然摆出付当家态度,如今这宅子里只剩一位法师,他也不顾与钟二先前的冲突,腆一张脸百般示好,开口闭口尽喊着“法师”,恭恭敬敬将他引至上座。钟二郎欢欢喜喜扯了湛华坐好,摸起筷子等待开席,因这府里尚办着白事,青花盘碗端上来,满桌皆是清淡素斋,他倒也不知嫌弃,撸起袖子抖腮大嚼,隔了老远去舀豆腐花,汤汤水水尽泼在桌上,湛华忙拿绢子替他抹净了手,抬了眼往席间扫去,却见廖付伯委委屈屈窝在边角旮旯,姆妈拿个橙子心不在焉哄着他,傻子拖一条鼻涕喃喃自语,东张西望四处寻看玉金秋。 廖付仲眼睛溜溜转着,紧靠着钟二正要言语,忽听旁边一阵嚣闹,原来姆妈被傻子闹得不耐烦,暗地里掐他一把,廖付伯扯开嗓子没命哭嚎,甩手掀翻了面前的瓷碗,热汤尽溅在姆妈身上,直她烫得“哎吆”一声窜起来。廖付仲拍桌子怒道:“哪个把这下作东西带上桌!倒让他长了脸,还嫌宅子里霉气不够!”姆妈强咽下气,只得哄了廖付伯离席,廖付仲转过头又朝钟二笑道:“法师见笑了。我这个兄弟实在见不得人,因为脑子不好,自小就受父母厌弃,我纵有心袒护,也总被外人阻拦。”他抿着嘴淡淡一笑,垂下眼又说:“你们也见过玉金秋,他本是懂得妖法,自从来了我们家,便将这宅子闹得乌烟瘴气。大太太本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人,可怜他无父无母,平日少不得接济,哪知有一天竟从楼上跌下来,全身的骨头被摔得稀烂,便是生生被他克去性命。” 这说辞实在是牵强,湛华淡淡笑了道:“生死由命,又怎能怪在他头上。”廖付仲夹了一口菜又说:“单这一件也罢了。大太太死后不久,父亲便生了怪病,脖子上另生出颗人头来,府里众人惊恐凄伤,唯独他面无惊色,有一回路过他房门,听着玉金秋在屋里拍手叫好‘这宅里的人都死尽了,我才是高兴’。你们如今的厢房原先住着个小姨奶奶,娇滴滴生得似一束花,自从进门便跟玉金秋闹不合,终究斗他不过,落得个惨死。深究起来,连同我大哥廖付伯也是玉金秋进府之后傻的。你们说,这不是妖孽是什么,真真天上掉下的灾星,偏落到我廖府里做孽。” 他说得兴起,一只巴掌猛拍着大腿,钟二郎将面前一盘翠绿菜心吃尽了,又转向清炒笋片,哪有工夫留意廖付仲满腔慷慨激昂,湛华从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再抬起头竟见玉金秋不知何时走进大厅,一手领着廖付伯,阴着面孔朝廖付仲过来。席上骤然鸦雀无声,湛华忙起身让他坐下,玉金秋指着廖付仲骂道:“你算什么阿巴物,也有脸坐这位子!嫌弃你哥哥是傻子,自己倒充起大爷来,也不知道撒泡尿照一照,谁不晓得廖二爷是下贱窑姐儿养下的,不明不白搁到廖府里,畸角里跑出个哈巴子还嫌你腌囋!”他霹雳火炮般一通吼,欢乐得廖付伯拍掌叫好,傻子虽不知他满嘴吵嚷什么,却明白有人替自己出了气,挂着满面泪痕捧腹大笑。满屋的人面面相觑,廖付仲只得强忍怒气不得发泄,眼睁睁由着二人凯旋归去,恨得肝气上冲,面孔被憋得通红,捶胸顿足又朝钟二比划。 钟二郎打个饱嗝站起身,揉着肚皮道:“我素知惜福养生,吃过饭必要歇息,二少爷不要送,鄙人现得赶着回去睡觉了。”湛华忙一同起来,二人行出大厅,外面天色已深,天边像揉了一团墨,一股阴风扑上面颊。湛华拢着头发朝远处张望,见玉金秋已走得没影,一颗心七上八下起起跌跌。 第27章 钟二郎哼着小调往前面走,见湛华垂着头若有所思,扯了他的胳膊问:“可是爷白天身上沉,压得你不好受?”湛华知道他存心取笑,伸手挠他一指甲,停下步子缓缓说:“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蹊跷。那一天你们替廖漾厢招魂,廖付仲暗地朝扎伊尔使个眼色,待魂魄招回来,模糊着面目叫人瞧不分明,依稀是个死去多年的鬼魂。后来再反复思量,便感觉回来的并非是廖漾厢,那只鬼原该是扎伊尔下降豢养的,本要耍个把戏帮廖付仲谋得家产,哪知咒法破除被它逃脱。事后宅中闹起鬼怪,便是它被朱砂围困无路可逃,四处游晃时冲撞到人,结果今日被你抓住填了肚子。” 钟二郎昂着头打出个哈欠,咂着嘴淡淡说:“难怪那样干瘦。”湛华猜着这一分,立时涌出无端的兴致,只觉得这宅院里迷踪重重,扎伊尔下了降头却遭反袭身亡,盲婆魂飞魄散般赶着出府,廖漾厢颈上生的人头,盲婆临行时诡诡秘秘说的“宅里有古怪”,种种奇异在脑中交织成形,好像一层水汽聚在镜面上,眼前笼上无穷的混沌,在一片模糊中渐渐现出个人影子,抿着嘴含笑而立。他呆怔着不动弹,钟二郎往他面上摸一把,唬得湛华打个激灵,捂了胸口笑道:“你自己先回去,我有事往宅子里逛逛。”言罢不由分说转过身,鬼使神差走向宅院深 分卷阅读2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4 处。 这一日入夜似是比平时更早些,天空压上一团浓黑将星辰遮掩住,下人们连日受着惊吓不敢在宅中走动,回廊里灯火熄灭悄无人息。湛华摸着黑向扎伊尔遇害之处走,脚下的地面被露水浸湿,稍不留神就要被滑一跤,他小心翼翼往前迈步,仿佛如临大敌胆战心惊。一股微风掠过,两旁树影沙沙舞动,好像有无数纤妙手臂扭摆晃荡,彼此摩擦碰撞惹出窃窃声响。湛华沉心静气,感觉身后仿佛有人跟随,步子又轻又缓,几乎不可察觉,他深呼一口气,心道自己分明是鬼还能有什么畏惧,遂壮着胆子硬往前挪动。后颈上忽然一阵凉,不知是被风吹了还是被谁抹了一把,他也毫不在意,瞪大眼睛往草丛中寻探,哪知后颈又被哈了一口气,耳边似是听到一声急促喘息,湛华只以为是钟二跟着自己玩笑,转过身去正欲斥责,却见身后只有空落的一片,连同他刚才走过的道路也被夜晚模糊住,好像被一张嘴啃噬殆尽。 一只鸟忽然从树枝窜起,尖叫声撞破了死寂,湛华忽然打出个寒战,抬眼见前方正是扎伊尔死去的地方。那一片地界早已寸草不留,泥土似是刚被人刨挖过,松软土料又被重新填起,他拾了一棵树枝蹲在地上翻铲,刨松的泥土又被挖开,土坑里渐渐露出样东西,湛华屏息凝视,见挖出个稻草扎的小人,胸口的位置被钢钉穿过,上面另附了红纸,赫然写着“玉金秋”的名号、八字,草人里填了几只死去的蜈蚣,延出的鄂足上染着干涸血迹。 前面忽然晃过一个人,立在湛华面前将光线遮掩住,他唬得抬起头,眯着眼睛瞧见来人正是玉金秋,穿一件白绫褂子微微笑着瞧向自己。湛华连忙站起身,强笑了朝对方寒暄:“那么晚,你怎么还在宅子里逛。”玉金秋抿了嘴轻轻说:“我就住在附近,往日鲜有人来,近来大伙却争着朝这里涌。”湛华瞅着泥坑里的草人恍然道:“那一日我路过这里,见扎伊尔喃喃有声正在作法,原来是朝你下降头。”玉金秋淡淡道:“我生性刻薄,纵是得罪了人也不足为奇。”湛华听他此言更是惊疑,分明是那降头师下降害人,怎么又落个身死人手? 他辗转思量,心中混入一团模糊,纠结在眼前不得清明,却听玉金秋幽幽道:“世人命途早有天注,你未在局中,又何苦纠缠进来。”湛华垂了眼默不言语,玉金秋又笑道:“有一回咱俩在园子里遇上,我将你唤进树荫里,因是瞧见你投不出囫囵的影子,便猜出你的底细。自己分明是个死人,也不见得心存良善,怎么好管到活人头上。”他说着这话围住湛华缓缓踱步,天上乌云消散,露出半张月亮的亮,好像个遭了劫难的少妇,晕出一层淡薄的血丝。湛华没来由惊恐起来,不由自主撇开玉金秋,身后的道路包裹进黑夜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他再转过身,瞧着玉金秋带笑不笑,从胸口涌出一股毛骨悚然,眼前的人虽不似鬼,却也不像寻常活人,湛华退无可退,眼见玉金秋伸出一只手,缓缓抚到自己面上。 忽听一阵脚步声响,钟二郎不知从何处寻找过来,湛华一见他大喜过望,才发觉自己早渗出一身薄汗。钟二郎也不顾玉金秋,扯了湛华呵呵笑道:“你半夜里跑出来玩什么,得了空真该教训一顿。”他略一恭身,将湛华拦腰抱起来,神气活现抬脚走开。湛华紧搂了他低声埋怨:“我腿脚又无恙,用不着你抱。”钟二郎笑道:“你分明是鬼,却被个活人吓软了腿,若不由我抱着,这会儿怕连步子也迈不开。”湛华羞脑得满脸通红,暗地里捶他一把,咬了嘴唇又说:“开始还未留意,刚才却闻着玉金秋身上有一股怪味。”他反复琢磨着,却又无从形容,钟二郎想一想说道:“你一提我倒忆起来。有一回我说你身上比往日香甜,依稀便是那个气味。” 湛华听着这话更加迷惑,钟二郎又道:“再跟你说件有趣的。廖漾厢颈上的怪头除去时,一团血肉滚到地面上,我特意凑过去瞧一眼,本以为该是个喷香的鬼,细细看了却只觉血腥异常,惹不出半分食欲。后来再三思量才明白,那一颗头并非是鬼怪,有人死前被下了咒,脑袋脱离肢体寄到他身上,那人因受不了折磨才日日哭嚎,可怜早已唤不出人声腔。” 第28章 钟二郎道出这一番,直唬得湛华目瞪口呆,心中疑惑连接成透明的气泡,实情隔在薄膜里扭动弯曲,只差一分便能点拨澄明。他两个回到厢房,湛华仍木愣着不动弹,钟二郎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他才唯唯喏喏端了热水伺候钟二洗刷歇息。且不论湛华这一夜如何辗转反侧,到第二日,钟二郎嘱咐廖付仲替他父亲办后事,应恐他要惺惺作态猜测疑虑,又下了血本抄起桃木剑乱舞一通,信口雌黄请出各路神明佑护廖漾厢归西。廖付仲忙命人从灵堂抬出棺木,廖漾镶早被闷得全身透蓝,龇牙咧嘴淌出一汪烂水,臭气熏天招来一群大头苍蝇。廖付仲不敢多瞧,打发人唤出廖家老小,各人穿戴好孝服赶来吊丧。 因廖漾厢死态骇人,廖付仲未敢外发讣文,丧事难免潦草敷衍。玉金秋哄着廖付伯扯开嗓子哭嚎几声,傻子又朝他父亲灵牌胡乱磕几个头,一站起身便吵着要吃糖醋鸭子,玉金秋忙上前哄住他,悄声许下各式新奇玩艺才让傻子安稳下来,捻着棉布替死人抹脸擦面。廖付仲站在一边冷眼瞧笑话,湛华趁机赶过去问:“你说大太太是从楼上栽下来死的,她的面孔可还完好?”廖付仲闷头想一想,抬起脸忙喊人盖棺封口,他回过头迟疑道:“我哪里敢去细瞧,听人说整颗头都摔裂了,好像个红瓤西瓜被敲得粉碎,乍一看仿佛没有头。” 砸了盆,洒了纸,十来个家人抬棺起灵,本该是长子顶棺打瓦,奈何廖付伯如何也学不来,只得由廖付仲充起长子,打着白幡引殓至坟冢。待一行人行至门口,廖付伯又扒住门板不肯出宅子,玉金秋高声喝斥道:“少在这里充可怜相,过了今日你便是廖家当家,各人都得瞧你脸色,别学那小妇养的登不得台面!”他一句话顶尖带刺,直戳得廖付仲面如土色,廖付伯眼含热泪强忍哽咽,仍是委委屈屈不肯出府,玉金秋一时软了心,跺一跺脚只得挽着他掉头回屋去。钟二郎本是懒得同去送葬,趁着一团慌乱悄声挤出人群,扯着湛华到厅里吃茶受用。 且不论这送葬的一队祭了何样的冥器,吹鼓手奏了如何的哀调,湛华见各房皆涌出门,宅子里更添了肃杀,捧着茶碗问钟二:“你在这里呆了甚久,可瞧出是哪个鬼作乱?”钟二郎捏着个小核桃笑道:“有时候活人比鬼更狠绝。”湛华听得不甚分明,瞪一双眼睛直瞧向钟二,待要张开嘴咨问个明白,忽听着有人走进宅子。他心中一颤连忙站起来,却见绛尘 分卷阅读2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5 穿着道服踱进大厅,面上水波不兴沉声道:“贫道因事缠身,未能亲身拜送廖施主,宅中诸事多烦二位,今日故人入土为安,再不敢多添烦扰,二位先请归去,它日必登门拜谢。” 这一席话分明下了逐客,钟二郎早收了谢礼,也无心再于宅里纠缠,喝尽了茶水与人辞行。他两个迈步往外走,湛华与绛尘擦身而过时,对方又聚精瞧向他,一双细目神光凌厉,漆黑的眼球似在水里晃荡,直瞅得他遍体生寒。湛华出了大门犹打个哆嗦,脑子里灵光一现,仿佛一道闪电跃上天灵,他忽然扯了钟二道:“我怕要出事,你快去追廖付仲!”钟二郎满脑子尚是糊涂,只得依着他晕头转向往宅外跑。 湛华转身又回到厅里,正见绛尘坐在椅子上默不言语,连忙慌张上前道:“法师快将那玉金秋拿下,廖府里的鬼便是他!”绛尘微微愣一愣,满面惊疑问:“玉金秋哪里会是鬼?”湛华沉心静气将事情一一道出。话说这玉金秋应生了一双隔物透视的眼,自幼被廖漾厢买来助以做赌石探玉,哪知后来天资销尽,宅中上下不免欺压蹂躏,他日日遭受煎熬苦于无从发泄,怨恨刻毒之心渐渐积聚,终于有一回得了个报复的法子,先是害得廖付伯痴呆,又下咒巫蛊太太,迷惑众人当她堕楼身亡,实是将生还的头寄在廖漾厢身上,可怜太太虽不人不鬼生不若死,日日对丈夫警唤告诫却不得言语,被旁人当作鬼怪哭嚎。 尘大吃一惊道:“玉金秋做事虽偶有刻薄,待廖付伯却最是深情,断不会谋害他。”湛华淡淡说:“他那时被逼得满眼赤红,哪顾得了这许多,后来渐渐记起太太往日的恩情,扪心自问深知对她不住,才挺身出来百般维护廖付伯。”他见绛尘仍是满面狐疑,挑着眼又说:“况且他也绝非常人,有一回我们偶遇,他拿绢子替我掸衣裳,哪知回到房里竟遭鬼袭。那一只恶鬼眼不能视、口不得语,便是当年惨死的小姨奶奶,因闻着我身上有他的气味,误将我认作玉金秋,现身出来妄图报复。廖小宛带着孩子奔丧时,也是玉金秋抱了婴儿一把,才让孩子病过去。再说那廖付仲与扎伊尔合计谋夺财产,事情败露后决定除去玉金秋,托付扎伊尔对他下死降,降头师分明摆好了阵法,哪知降头竟落到自己头上。综这种种,宅子里做乱的鬼只能是他。” 绛尘想了想,紧蹙眉头发问道:“我早说玉金秋乃一介凡人,他纵是有歹心,有哪里寻得害人的本事?”湛华脱口而出道:“兴许有人在背后帮了他,替他出主意,给他做咒法……”他说到此,脑子溜滑往前转,嘴却连忙紧闭,吊起眼打量着绛尘,忽然抬脚往外走:“钟二去撵廖付仲了,估量这时也该回来了。”刚行到门口,门扉“哐当”一声猛被合拢,湛华打个激灵回头望向绛尘,眼前还未瞧分明,只听对方幽幽说一句:“我头一眼瞧你便忍不住厌烦”,便天昏地暗晕厥过去。 钟二郎撵着送葬的队伍一路追赶,终是瞧见身着素缟的众人,他隔了老远大声喊“廖复仲”,一声吼刚落到地,却见天空飞上一片浓云,转眼之间飞沙走石,狂风将送葬的队伍赶得东奔西散,他连忙飞身上前,拨开人浪一把薅住廖付仲,眼睛被沙子刮得看不分明,手上一阵吃力,竟是感觉有人在暗处与他争抢。 第29章 钟二郎慌慌张张再赶回府,一脚踹开前厅的大门,正瞧见湛华蜷身倒在地板上,绛尘隔着老远瞧向他,眼里不知藏了何样的光色,转瞬之间化作刀枪箭戟,刺骨锋芒几乎挣出瞳仁。钟二郎勃然大怒道:“不要命的牛鼻子敢惹你爷爷!你可知道什么碰得碰不得!”他弯腰扶起湛华,手指朝他眉间轻轻弹拨,湛华缓缓睁开眼,靠到钟二怀里轻声嚷头疼。绛尘展眉轻笑道:“钟大师莫要动怒,只怪你养的鬼多管闲事,我也算替你留了面子。”钟二想了半晌竟不气恼,抱起湛华冷笑道:“廖付仲已被我救下,这会儿躲进外宅里,你们若想再害人,也等到你爷爷不在时。” 廖付伯如愿以偿吃了糖醋鸭子,心满意足掩了被睡下。玉金秋拿一把扇子替他着打风,眼睛直勾勾了向前处。绛尘沉着脸走进屋里,瞅了一眼廖付伯低声道:“廖付仲被那姓仲的救下,不一定又要使出如何的诡计,你自己日后多加小心。”玉金秋冷笑说:“凭他又能耐我何。”他肩膀一颤咬牙切齿道:“当年廖漾厢为能将我占为己,将我全家逼迫至死,血海深仇烙入骨髓,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弥恨。”廖付伯忽在睡梦里翻身,淌着涎水喃喃自语,玉金秋忙瞧向他,面上狰狞之色退去,转而换上一付颓然,叹一口气又说:“可怜我那时空有满腔怒怨,奈何人单势弱终究无以抗衡,走投无路逃到你门前,好巧你正得了那一样孽缘,让那魔障东西助我成事。我凭着它虽能报仇血恨,却也害了太太和阿宝,这一辈子都亏欠他两个,纵是堕入阿鼻永不超生也难填满身罪孽。”绛尘转过身淡淡道:“你莫再多忧虑,横竖廖付伯现今还是活人,你本是一心顾虑他,哪知他也瞧不得你受苦,明里暗里处处维护。” 钟二郎揽了湛华坐进车里,风尘仆仆朝自家赶去,湛华一只手揉着自己太阳穴,拧着眉头还直说脑仁疼,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讲出来,钟二郎起初不言语,过一会儿悄声笑道:“你人虽早死了,心却不肯死。”湛华听他应得闪闪烁烁,忙吵着要他要说个明白,钟二郎故弄玄虚,摇头晃脑缓缓道:“你一口咬定玉金秋是主使,又认为绛尘是幕后帮凶,却不曾想过他两个皆为凡人,纵懂得一点法术伎俩,又哪能作出那一番祸乱。那宅子里确是有个顶厉害的魔障,可惜如今尚不成气候,只能寄附在活人身上,玉金秋利用它替自己杀人作乱,那东西也全仰他得以休养生息,有朝一日现出真身必是样惊天祸害。” 湛华怔怔思量半晌,仍是一付迷惑不解,钟二郎耐下心提点:“你有一回沾了满身妖气,除去玉金秋,那衣裳还给谁挨过?”往日的情形一幕幕浮上来,湛华忽然瞠目结舌道:“原来那鬼附在廖付伯身上!”他猛一坐起身,引得脑子隐隐疼痛,连忙拿手扶住额头,吊着眼睛问钟二:“你顶喜欢吃鬼,又说那鬼香甜,怎么不吃它。”钟二郎瞧他眼稍红润、发丝凌乱,饶是一付撩人样子,探出手朝他身上拧一把,所触之处滑不沾手,惹得他心猿意马咧嘴笑道:“我早就说过,那一只鬼尚未成气候,他如今寄附在廖付伯躯壳里,不人不鬼不妖不魔,待哪一天冲破人形成魔成患,所尝得的滋味才是绝妙。” 钟二和湛华走后不出几日,廖付仲便在自家房中暴毙,廖付伯名正言顺继承下家业,安心享受痴呆的福份。满府中妖孽未除,每到黑夜便 分卷阅读2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6 常传出奇异声响,或如人嚎,或似鬼哭,撕心裂肺不绝于耳,宅中上下人人自危,不堪惊恐只得迁出宅子,廖家渐渐衰没下来,诺大宅院宛若一座废园,颓垣断壁遮掩住昔年繁盛,其中蹊跷怪诞不在话下。 钟二带着湛华回到家,一开大门直奔床铺飞身跃上,弹簧床“嘎吱”一响,海绵垫子里扑出一片暴尘,呛得他连滚带爬栽下床。原来房子多日未经照料,屋里早积上铜板厚的土,抹到哪儿都能划出一道指印子,湛华只叹自己生前积下孽,做了鬼竟还要受这一遭,委委屈屈接水涮抹布,系上围裙抹地擦桌子。钟二郎斜着眼瞧他跪在地板上,袖子撸得老高,露出一片白花花的手臂,胳膊上水花淋漓,两只手一下一下搓着地面,连带着一把细腰轻轻晃荡,扭来摆去摇花颤柳,直惹得他眼前一阵晕眩,忍不住打起湛华屁股的主意。 钟二郎一弯腰将湛华拎起来,扒了裤子把他压在墙上撩拨,手指头沿着股间抠索几下,便掏出雀儿来硬往里顶入。湛华扑楞着双腿一阵哆嗦,双手撑着墙面任他在翻水打浪,钟二尽兴戳了几百抽,直撞得湛华连声叫唤,脚底一软几乎跌到地上。钟二忙把他扶住,身上抖了抖痛快淋漓泄出来,他将湛华搁上桌子,两手提起他的腿往里面张望,瞧了半晌咋咋有声道:“可怜了老子这一群儿女。” 湛华朝他面上踢一脚,撇过身子借故不动弹,这屋里还满是暴土扬尘,钟二轻轻扯了他一把,见湛华全身绵软白羊似的瘫着,只得拾了抹布自己收拾。他蹲在地上随手擦几下,又扯着被单扬起一片土,阳台的窗户敞开来,好像无数昏暗的星辰飘到天上去。湛华偷眼瞧着他,待钟二掸了床、扫净地,粗手笨脚将规置了七八,才爬下桌子穿衣服。这时已是日头偏西落,湛华麻利烧水煮面条,伺候着钟二吃饱饭,自己洗了澡也睡到床上。 他两个一路奔波早已筋疲力尽,挨上枕头便沉沉睡下,湛华本盹得通体酣畅,到后半夜却被钟二郎酣声吵醒,他翻身起来倒水喝,抬头见窗外晕着一轮月亮,孤孤单单挂在漆黑深夜里,隐约透出模糊的红晕,外面掠进一阵风,吹拂在脸上似水凉沁。他搁下杯子正要躺回床上,忽见一团影子从天台坠下,飞一般跃过阳台直摔向底层,湛华趴到窗口忙往下张望,眼前漆黑模糊瞧不分明,暗夜里似乎传来几声犬吠,急促的叫声在夜幕中回荡。湛华没再留意,上床裹了被子继续捱受钟二酣鸣。 第30章 钟二郎在廖家被好酒好菜伺候得刁钻,吃着湛华熬的清水白菜难免不习惯,端着盘子哀声叫嚷“嘴里要淡出个鸟”,好几次欲要冲出门拿走廊上的小鬼打了牙祭。湛华受不得他鬼哭狼嚎,从冰箱里东翻西找摸出包莲子,照着食谱上教的法子掺上冰糖熬煮。汤勺在锅里搅得滚出股股香甜,一颗莲子似东珠圆润白嫩,钟二朗瞪得眼睛溜圆,捧着碗拿勺儿一口一口舀莲子吃,满嘴里顿觉黏糯烂软,一股清香游盈齿颊,引得他涎垂三尺,舔净了碗底舔锅底,一条舌头几乎化进嘴里,倚在沙发上翻来滚去。 湛华唬得躲到阳台去,待钟二疯癜够了才小心移出来,眼睛瞧着窗外道:“昨儿晚上你睡沉了,我看见有东西从楼顶坠下去。”钟二给那糖莲子甜晕了心,哪顾得湛华说什么。他因解了满腹谗虫,欢心跃上云巅,扯了湛华出门去游玩。他两个勾肩搭背好不恩爱,吃了城东的灌汤包子,又去喝城西酸辣粉,钟二郎仗着口袋多出几个钱,恨不得将满处吃食都填进嘴里,精神抖擞玩乐到傍晚,两人又吃了满盘辣炒海瓜子,才恋恋不舍往家走。 大街上行人攒动,不知谁的狗没看紧,“哗啦哗啦”拖着狗链撒开四蹄奔来。湛华低头见冲来的是一只玲珑吉娃娃,套了一条粉红小裙子,瞪着一双大大的眼,隔着一丈地朝自己嘶声吠咬,忙躲到钟二身后,探着脑袋轻声道:“动物眼睛清,也许叫它看着了我真的面目。”钟二郎跺一跺脚将狗喝开,揽了湛华坐进汽车。他俩一回到大厦,湛华又想到夜里见到的影子,趁着一点落日余晖沿着楼下空地寻望,树丛里突然窜出一条黄毛大狗,龇牙裂嘴瞪着他叫唤,钟二见状笑道:“你今日倒是有趣,尽惹上这些畜牲。”黄狗一边嚎吠,一边用前爪挖刨水泥地面,湛华细细望过去,见地上隐约染着一片痕迹,他往前走一步,黄狗目眦欲裂狂声吠嚎,钟二郎忙把他扯上楼。 二人游玩了一整天,一进家门倒头滚上床,湛华挣扎着起身接水拧毛巾打发钟二擦脸洗脚,他再往窗外看,见昏黑的夜空沉静如水,天上模模糊糊露出几粒残星,拿手一挥似乎便能抹干净。他忍不住探下头又往楼下张望,这一栋公寓盛名远播,底层空地上如平日一般门可罗雀,白天跑来的黄狗也没了踪影,周遭只剩下空荡的寂静。他打一个哈欠摇摇头,压下心中古怪爬上床,待挨到钟二郎身边,湛华又继续辗转反侧焦躁难眠,一颗心像是给人提起来,随着钟二郎如雷酣鸣,脑海中泛出各式挣扎跳跃。他到后半夜才渐渐的迷糊,正当甜梦将近,忽听到外面缓缓的脚步声,仿佛坠了千斤锭拖在地面上。 湛华起初只已为是小鬼在胡闹,他翻了个身伸手去揪钟二扯走的被子,那步子“喀喀”磨擦在地面上,好像一把挫刀刮着脊骨,又沉又缓压在地上步履艰难,湛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脚步行到自家门口时忽然停下来,门板上似是透出轻微声响,“咯咯”的调子像是有人掩嘴哧笑,又似一只耗子躲在暗处悄声啃咬。他坐起身来屏息倾听,好一阵后才猛然发觉,原来是有人在外面挠抓门板。湛华精神一振,脑子瞬时清醒过来,几步走到门前面,一只手抓上门把手,门外的声音忽然停下来,夜晚陷入一片寂静的凄荒,他轻轻拉开门,借着走廊的灯光向外打量,随着门缝渐渐延展开,外面现出个苍白的人影,依稀是个长发的女孩子,侧着身子呆怔站立。女孩听见房门曳响也察觉到湛华,肩膀颤一颤缓缓回过脸来,灯光清晰照到她身上,整张面孔都朝向湛华,她有一侧头骨残缺不全,连同那半边脸也塌陷破裂开。 忽然有只手绕到湛华腰上,猛的将他拖进屋,房门随即被关上,钟二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咱俩不在家时有个女人从天台跳下去,她因为自杀不能投入阴司,做了鬼还要在受死时的折磨。”湛华点了点头,伸出手又将门推开,刚才的女鬼早已离开,走廊里又归入沉静,他转身返回卧室,刚要躺回床上,却见窗外飞下一个人形,尖声惨叫细不可闻。那影子刚从视线闪过,楼下又传来几声犬吠,嘶声厉叫久不散去。 钟二郎搂了湛华本想继续睡下,外面的犬吠却一声高过一声,他忍无可 分卷阅读2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7 忍跳下床,套着一双人字拖奔下楼去。湛华扒在窗台向外张望,满眼只瞧见漆黑的浓夜,过一会儿钟二“嗒嗒”迈步返回来,手里拎了条大黄狗,斜着一只耳,歪了一只眼,一身皮毛邋里邋趿,好像刚从泥坑滚出来。湛华寻了个纸盒子让狗趴进去,他凑近了一端详,指了狗嘴问钟二:“它牙上仿佛有血迹。”钟二郎扒开狗嘴往里瞧,那条狗悲愤交加奋力挣扎,前后四蹄一同扑楞终是从钟二手里逃脱开,撒着丫子没命往外撞,趁着房门没关严,“呲溜”一声窜到门外边。 钟二郎带出三分惋惜道:“我小时候就想养条狗。”湛华倒松开一口气,绞了毛巾替他擦净手,好言好语哄他睡下。钟二郎窝在床上咂了半天嘴,脑袋好像个波浪鼓摇来晃去,好一会儿又幽怨道:“听人说狗肉很好吃。” 这栋大厦高耸阴森生人莫近,实在是招魂探鬼绝佳择处,纵是个把人前来凑热闹跳楼自尽也不足为奇。只是女鬼每夜里都要拖着步子从钟二门前曳过去,她摇摇晃晃爬上天台,苍白的身形从楼顶纵身飞下,影子像箭一般掠过窗口,引得楼底的黄狗狂声吠叫。湛华被吵得醒过来,烙饼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扰得钟二不得安稳,抬起胳膊把他掀下床,过一会儿听不着动静,不免又要心里发虚,睁着一只眼四处寻望湛华滚到哪里。他几天几夜受这折磨,一对眼珠子熬得通红,女鬼每夜风雨无阻赶来跳楼,钟二心里暗自思忖:“休怨老子口下无情,实在是你忒讨人嫌。” 第31章 钟二郎笃定了主意,这一日起个大早,吃完了饭便扎进厨房忙活起来。案板上摞了黄瓜柿子心里美,他又拿油盐酱醋兑好汤头,回过脸对湛华道:“你晚饭做得清淡些,等那鬼再出来,老子配着小菜正好加一餐。”湛华依计应了声,撑了伞去外面买二斤生面条,回来时正遇见公寓的管理员,靠着门房晒太阳。他走上前打一声招呼,那人虽是长年住在鬼楼里,却只有每月收房租时才敢奋勇当先,冷不丁听这一声唤几乎瘫到地上。湛华见状忙笑道:“大白天的你怕什么。”管理员瞧着他抹一把汗道:“您兴许不知道,前一阵有个女人爬上大楼跳下来,半边脸被摔得粉碎,血花溅出十几米。后来便有人称半夜里能听到脚步响,我拿了手电上楼查看,等到大半夜,竟真见走廊尽头晃出个影子,白纱似的飘到顶楼上,现在想起来脊梁都要打寒战。” 湛华徉作惊奇道:“那真是吓煞人,你可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要死?”管理员猛然来了兴致,叉着腰口若悬河讲起来:“那姑娘本还未出阁,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相上个有妇之夫,日日吵着要跟那男人共携连理。她父母自然不答应,女孩发了狠心跟男人私奔出来,二人在一起住了没几日,男人便打起退堂鼓,抛下女孩返回自己家里。姑娘又羞又愤,家已回不得,自己又无谋生之法,一气之下便走上死的路子。”湛华目瞪口呆道:“您知道的倒清楚。”管理员指了指门房,他依势望去,见屋里摆着一厚摞报纸。 管理员撇着嘴又道:“还有更唬人的,那个男的也下场也怪诞。”湛华忽然问:“女人死时身边可是跟了一条狗?”管理员笑道:“她自己都不顾命了,哪会带上狗自杀。”湛华若有所想点点头,他回到家烧水煮面条,切了案上摆的菜蔬叫钟二就着吃。钟二郎几口喝完了面条,搁下饭碗巴巴瞅着秒针往前转,愁思苦等候着夜晚到来。 时间分分秒秒晃过去,眼瞅着已过了午夜,钟二郎敞开门垂涎三尺等着女鬼经过,湛华替他切好葱丝萝卜丝,浇了汤头盛进盘里备着。忽听着走廊深处一阵脚步,响声又脆又疾远远奔来,他不待仔细思量,脱了缰绳一般直冲出去。湛华忙跑到门口瞧热闹,只听一条狗连声嚎叫,兴许是瞧清钟二郎的面孔,狂吠调子忽而换作哀声呜咽,未经几番耽搁便被钟二压解过来。湛华见果然又是那条黄狗,抓了些黄瓜丝喂给它,黄狗脑袋一扭不屑去吃,恨得钟二朝它头上打一巴掌。那黄狗渐渐瞧出些许门道,伸着舌头尽显出奴颜婢膝,摇起尾巴卖力讨好,钟二发了善心松开手,黄狗忙不迭躲到远处。 女鬼仍是迟迟不肯现身,钟二郎灵机一动称要到楼下等,湛华瞧他乘着电梯下楼,揉着眼睛正要关门睡觉,迎面拂过一丝凉风,像一枚指甲尖挠在脸颊上。他凝神屏息在黑夜里观望,视线里渐渐浮出白色的身影,缺了半张脸的女鬼在走廊上缓缓挪动。女鬼步履蹒跚走到湛华身前,脚步忽然停下来,她身上一颤缓缓转过头,扭曲面容上似乎展开笑颜。湛华便也对她笑一笑,轻着声音对女鬼说:“你已如今死了,不必再跳楼。”女鬼仿佛没听着,转过脸去继续拖曳身体,湛华细细打量才发觉,女鬼满身的骨头都穿透皮肤捅出来,每行一步便牵连着碎骨刺进内脏,皮肉如绵帛般撕裂,挂在骨头上飘飘荡荡。他禁不住动容,几步赶上去阻拦道:“你放不下过去,便永不能转世,每夜都要回这里经受死前的折磨。”女鬼再往前走,他张开手上前拖曳,两个鬼不由得纠扯起来,湛华的指甲从女鬼面颊上划过,那一寸皮肤被剖开,苍白的肉皮翻卷出来却透不出血迹。 旁边的黄狗忽然高声叫吠,摇头摆尾奔到女鬼身前,前腿离地似要扑将上去。女鬼被死纠缠毫无神智,绕过狗缓缓朝前走,湛华从后面紧跟着她,走廊尽头是一道阶梯,一步一步攀登上去便行至天台,女鬼缓缓晃上大楼围环,一条腿悬空抬起作势要迈,湛华探着头瞧见钟二郎立在楼底下,欢蹦乱跳等女鬼坠下,隔着高空听不清他喊什么,却仿佛能瞧见一条欢畅舌头在嘴里乱滚。 女鬼正要纵身跳下,黄狗忽然飞身撞过去,“嗷呜”一声叼住鬼的衣角往后拉扯,女鬼本要翻身起来再往楼下跳,她瞧着狗却渐渐僵愣住。钟二郎在楼下等得口干舌燥,满心盼望女鬼要落到自己嘴边,张大嘴备下口水和胃液。哪知一盼便盼到东方明亮,嘴里的口水干涸了,舌头又僵又麻在嘴里打颤。湛华撑一把伞走下楼,瞧着他失声笑道:“怎么还等在这地方?那鬼刚才已投了阴司,日后再不会扰你睡觉。”钟二郎扣上下巴欲哭无泪,满心怨愤随他返回楼上。 湛华对他道:“原来那条黄狗是女鬼生前饲养的,动物眼睛清明,认得主人身形,却不知她已死了。因不忍见主人每日受跳楼折磨才赶来召唤。那女鬼听着狗叫才明白自己已死,携了狗赶去投胎转世。”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奶粉,加了炼乳砂糖递给钟二郎,钟二捧着杯子大口往嘴里灌,几口便喝得底朝天,晃着杯子朝湛华比划。湛华假装没看着,偏着头琢磨说:“自杀的鬼很难再投胎,也不知那黄狗如何打动了主人。” 分卷阅读2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8 钟二打个哈欠道:“你上次说狗嘴里有东西,我扒开往里看,细细瞧了却见是个手指头。听人说前一阵有个男人跟小姑娘私奔,没几天便后悔逃回家,后来他莫名其妙死了,尸身仿佛被动物啃咬过。” 湛华立时大惊失色,还未等他说话,钟二又笑道:“其实哪里有黄狗。那畜牲是女人幼时饲养的,好几年前便发瘟病死,可怜他竟一直记得主人恩情,做了游魂还不忘报答。” 第32章 自此之后,女鬼再没回过公寓,楼底也听不到黄狗吠叫。有一天钟二嘴谗又要吃糖莲子,扯了湛华去市场买食材,他两个在路边瞧见一只黑白花的大狸猫,带着一群猫崽蹲在墙头晒太阳,一排脑袋簇在母猫身边嗷嗷叫唤。黑白狸猫眯起眼睛软绵绵叫一声,湛华打发钟二去路边买一包鱼片回来,撕碎了肉片喂给众猫吃。钟二郎好奇拎起一只小猫说:“像奶牛。”母猫跳起来左右开弓抽他一顿耳刮子,钟二一把抢过鱼片往自己嘴里倒。有一只小猫攀在湛华手腕上要食吃,它生得跟众兄妹不一样,全身好像雪球一般,只有半边脸上落了一道黑斑,乍一看仿佛给谁划了一指甲。 立了秋,天上洒下一层霜,未等着落到地上便化作水沫子。钟二郎心血来潮跑到商场里,挑了件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买下,揉作一团抱回家,隔了老远丢给湛华。他向来挥金如土,哪懂得居家艰难,湛华瞧了一眼怒道:“你往后不过了?从今晚上便断炊吧。”钟二郎唬得一踉跄,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说:“满屋的人都说这件最好看,你不要就从窗户扔下去。”湛华笑一笑,撇过头去不理他。 这一人一鬼过得也是寻常日子,大把的银子被钟二扬手撒出去,生生将湛华逼成个老妈子,恨不得把铜板别到肋骨上。幸而不出几日便有生意送上门,一个中年男人胆战心惊寻上楼,站在门口忐忑踌躇。湛华听着声响忍不住打开门,来人惊得往后退一步,脑门子上冒出一层汗,他四下里张望一通,恭着身子小心问:“这里可有位会法术的师傅?”湛华抿了嘴笑一笑,忙把客人让进屋。 原来此人名唤何凯,跟个叫郑莹的姑娘自小折花弄青梅,二人情深意浓两无嫌猜,终于如愿以偿摆酒拜天地,婚后更是举案齐眉堪羡鸳鸯。哪知天竟有不测,他两个有一年到河里戏水,郑莹脚底一滑被水流卷进河水深处,何凯舍命搭救,秉住呼吸潜至水底,双手被水草缠饶住,非但救不回妻子,反而拖连着自己也陷入水中。好在有人听到呼救将他打捞起来,何凯清醒过来再去寻郑莹,女人的身体却再没浮出水。这一场灾祸之后,何凯日日寡欢不法释怀,他不甘心妻子落个尸骨无存,学了招魂的法子每年都到河边召唤郑莹,十几载光阴若弹指一挥,绿袖子的青年生出满脸摺痕,郑莹依然长眠水底,何凯心若磐石,笃定主意要让妻子入土为安。 钟二郎心里默默嘀咕:“搁水里泡了那么久,捞出来还不知剩个啥。”一只手却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早一天找到我,哪还要受这番相思困苦。待我准备齐全便到那河岸上替你寻尸。”何凯听后大喜过望,欢天喜地返回家去,湛华瞧着他的背影思忖道:“这个人八字轻,面上又乌青,怎么好跟鬼怪纠缠。”钟二郎摇头晃脑嘻嘻笑道:“你是个鬼,哪懂得人的心。”他两个也无多应备,寻了串铃铛,揣了把黄纸,捡个月郎星疏的好日子,约着何凯同去郑莹遇难的河。 一行人行至河水下游,钟二郎翻过防护堤,何凯忙在后面跟着,脱了鞋趟进浅水里,淙淙水花溅到他腿上,一刹那仿佛又回到青年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几乎让他失声哭。钟二眼瞅着河水深处狂澜涌动,湍急水流似一双手扯在腿上,夜深风寒,树丛里扑出一只鸟,“喳喳”叫着窜上天去。他四下打量一番,吩咐湛华在堤岸上撒一把黄纸,待打发了暗处的小鬼夜叉才摇起手里的铃铛,趁着河水的流淌轻声招唤郑莹。 何凯见状忙一同呼喊,他在暗处看不分明,一阵凉风卷进脖子,禁不住猛打个寒战,冰凉的月光泻在水面上,远处浑波翻滚,他不由自主往前走,钟二郎懒洋洋站在一边未曾留意,何凯渐行渐远越发的欢快,仿佛脚下垫着云彩,河水从膝盖涌过腰,起起伏伏似要将他托上天。湛华在岸上见何凯痴了一般往水里走,忙大声喊叫钟二去救人,钟二郎几步赶上去一把薅住他,河水仿佛长着嘴,紧紧咬着住何凯不肯松脱,他手腕上吃着劲,眼见身边隐隐约约荡出一圈圈涟漪,脚底下泥沙流动,二人似要齐齐陷入水中。 湛华瞧这情形手足无措,胡乱扯了根树枝扔给二人,钟二郎情急之下扬起胳膊将何凯甩进浅水,他在河里扑腾开,一双手臂扭着波浪兜转,河底涌出三尺高的水柱子,窜到半空猛然迸裂,飞起的水花浇了满头满脸。钟二抹了一把脸,汹涌的河水渐渐宁息,他便一步一步也走上岸来。湛华长抒一口气道:“真真要吓死。”钟二郎被水淋成个落汤鸡,头发还直楞楞乍在脑袋上,咧着嘴嘻嘻笑着问:“不过是个小水沟,爷只当洗一把澡,也能将你唬白了脸。”湛华两腮一热,剜了他一眼说:“我是怕你被是冲跑了,那么大的脑袋堵了河道。” 钟二朗腆着脸凑上去与他玩笑,何凯受不得这二人打情骂俏,从水里狼狈滚出来,颤颤巍巍对钟二道:“法师莫再耽搁,我妻子还在河底受苦。”钟二扭着湛华的屁股正是得趣,听他如此催促,拉下脸来便不痛快,远处忽然走过一个人,举一柄明光熠熠的手电筒朝着众人一通乱晃。钟二郎怒道:“哪一个不要命,有胆子消遣你爷爷!”那人几步走上来,却是个横眉竖眼的白胡子老头,臂膀上缠一条红袖章,黄字宋体印了“值勤”二字。 老头将三人压到办公室,口沫横飞大声教训,钟二郎抓耳挠腮不得安生,身上的水珠子淌了一地,湛华侧过身去暗暗发笑,没留神又被他捏一把。待到天蒙蒙放亮,他三个才被放出来,钟二对何凯说:“兴许尸体陷得太深,待我准备周详再替你寻尸。”何凯只得点头称是。他瞧着钟二湛华坐车离开,自己又沿着河岸行了几步,迎面涌过一阵晨风,夹杂着河水的气味透入脑髓,眼前忽然一阵晕沉,朦胧间似是觉得有人站在他身边。何凯筋疲力尽再难支撑,拦了车坐到司机旁边,他眼睛一晃,仿佛从镜子里瞧见后面闪进个身影,连忙回头对来人道:“这车里有人了。”定睛却见后座并无人至。司机将汽车发动起来,载着他离开河堤。 第33章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何凯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回家的路上遇上车祸,一辆卡车忽然打滑,轮胎擦着路面直朝他冲来,司机猛打方向盘,千 分卷阅读2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29 钧一发之际汽车竟然失控,轰然一声被卡车撞个结实,火星迸发飞出老远,连翻带滚撞在马路护栏上。司机一头抢上玻璃当场咽了汽,何凯坐在副驾上受了冲力,浑身浸血命悬一线,被急救车送到医院抢救。他的肋骨折了插进肺里,昏迷之中也大口呕血,一只眼微微睁开,面前浮动着无数模糊的影子,自己好像什么也看不分明,又似乎什么都能瞧清楚。 何凯鼻子里插着饲管,动脉上连着吊瓶,肉体随着魂魄越发沉重,仿佛要一直坠入地底下。周遭混上各式嘈杂的声响,远的、近的、人声、车声、动物嘶叫全填在耳廓上,他趟在床上烦躁难安,四周忽然寂静下来,身上的疼痛渐渐散退,好像又重新活过一回。何凯吃力翻开眼皮,却见身前走近一个人,招着手唤他起来。他连忙起身跟随,门外现出一片敞明,有一个雪白的世界候在远处,他心中越发畅快,抬腿欲往外走,眼前忽然现出个人影,结一条长辫子冲他挥着手。何凯凝神仔细辨认,却见那人正是妻子郑莹,一边痛哭一边唤他回去。 众人都以为何凯再救不活,他昏迷多日后忽然睁眼醒过来,医生护士啧啧称奇。何凯深知自己生还的缘由,日日魂不首舍,睁眼闭眼都浮出妻子的模样,郑莹的眼瞳如水波明亮,不知在何处含情凝望着他,夫妻两个本是阴阳两隔,冥冥之中又似乎骨肉相依。他睡在病房里,夜深人静常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走动,一只手又凉又软抚在身上,指尖勾勒着面孔微微颤动。他猛然翻身起来,双眼在黑暗里寻视,周围寂静无空无一人,他脑中涌上一片空白,跳下床大声喊“郑莹”,值班的护士还以为他发了病,急急火火赶来救治,却见何凯挺尸一般又栽到床上。几周之后何凯康复出院,坐着车返回家去,待把大门敞开时,身侧忽然涌过一股风,擦着他钻进屋里。 何凯请了病假在家休养,他躺在床上看报纸,忽见卧室外面晃过个人影,飞一般从眼前闪过,忙爬下床四处寻找。细碎的脚步声散落在房子,何凯想,一定是郑莹被自己诚心所感,愿意出来相见,心中欣喜若狂,兜在屋子里大声唤郑莹。转身的功夫,隐约听着一个姑娘在自己背后说笑,声音绰绰的像一只鸟叫唤,他连忙又返过身,眼前忽然一黑,不知给谁遮掩住眼睛,有人紧挨着他轻轻吐息,一股股潮湿的凉气落在脸上,搔得皮肤又黏又痒,何凯忙伸出手触摸,依稀抚上个湿淋淋的人形,待他手指攥紧,眼前忽然又明亮起来,那个人像一抹灰尘散得无影无踪。 再说那一日钟二郎和湛华回家后,滚到床上好一番缠绵,待他俩再想起替人寻尸的事,何凯早已出院回家。湛华买了几样水果前去看望,却见何凯已瘦得脱了样子,手臂抬起来摇摇晃晃,然而精神亢奋异常,两边嘴角弯到腮上,眼角眉稍都揉了笑,全然不似原先郁郁寡欢的样子。何凯将湛华让进屋,一边笑着一边替他倒茶水,湛华往屋里一打量,眉头渐渐攒起来,一双眼睛环着四周打转,压低声音问何凯:“这屋子实在有些阴冷,你最近可是感觉不妥?”何凯眯着眼笑道:“哪里有不妥?我如今好得很。劳烦你回去对法师说,请他尽快替我寻回妻子。” 何凯送湛华走出门,缓缓转回身拉拢窗帘,宽大的布幕将阳光阻拦住,房中罩上一片晕暗,他就站在屋中间,衣角似乎给人扯了一把,黑暗里有一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腿,抱在膝盖上不肯松脱。何凯晃悠悠坐到沙发上,他知道自己身边守了一个人,无时无刻深情守望,然而却又不愿现出身形,他闭上眼睛一声声喊郑莹,泪珠子从眼角晕出来,那一双手便缓缓攀到面颊,冰凉的指头悄悄拭去泪水,他猛然挺直脊背,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回旋:“我想了你很久。”何凯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刚才在身上游走的双手不复存在,他起身想要拉开窗帘,指尖触着拉绳却又忽然缩回来,有个人在他背后发出轻微的啜泣,混着哭声细不可闻,他捂住嘴缓缓蹲到地上,从胃里翻滚出一股苦涩,吐不出咽不下,生生堵在喉咙里,呛得鼻酸眼热,又淌出两行泪水。有个人依偎在他背上,似是恳求般又重复出刚才的话:“何凯,何凯,我想你,你到河边来找我。” 湛华回到家,钟二正翘着脚丫子看电视,斜眼见湛华蹙起眉头,只得把脚从桌上摆下来。湛华抹着桌子对他道:“我刚才去瞧了何凯,瞧他的模样像是被鬼缠身。”钟二郎专心致志瞧着肥皂剧,趁着中间插播广告才撇过头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再辛苦跑一趟,别叫他夫妻俩都落个尸骨无存。”湛华甩着抹布大怒道:“你只懂得差遣我!”钟二郎护住脑袋指着电视道:“最后一集了!难得我从头看到尾!”湛华朝着沙发踢一脚,呶着嘴替他烧菜煮饭,钟二也不知好言安慰,吃着夹生米饭一心扎进电视里。湛华暗自骂了他千言万语,见天色不早只得动身去找何凯,对方先行一步离家出门,他正扑了个空,本是想掉头返回去,没走出两步又涌出满心忐忑。 何凯来到河岸上,沿着河堤轻声召唤郑莹,他越走越轻快,仿佛几乎瞧见死去多年的妻子正在眼前。河水悄声流淌,像是夜里在耳边响起的低吟,他止不住欢乐,不知不觉翻下护堤,肉体随着魂魄被吸引进河中。他脚下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迈,眼看河水没过腰,忽听着岸上有人大喊:“救命啊!救命!有人投河里!”脑子“轰隆”一声瞬然清醒,见自己下巴颏都抵着水,忙挣扎着往岸上爬。有一只手在水底揪住他,狠狠拉扯将他拖拽向河水深处。 第34章 何凯察觉出有东西拽着自己,忙在水中大声呼救,岸上路过的人正要设法营救,一个大浪忽然掀过,水流瞬时将他掩住。他张开臂膀奋力挣扎,双腿不知被什么紧紧缚住,情急之下在水底睁开双眼,竟见有个长毛黑面的怪物抱在自己腿上,豆大的眼睛瞪得血红。何凯惊恐交加不由呼叫出声,掺了污泥水藻的河水灌入腹中,朦胧中依稀又瞧见郑莹哭着朝自己喊“回去!回去!”,长辫子几乎要甩到天上。他拼死了伸出手想要回应她,却使不出半分力气,那怪物不依不饶纠缠,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他浑身虚脱意识挣出躯壳飘到水面,看到河岸上有人纵身跳下水,翻腾着浪花游到自己身边。 湛华珊珊迟来时,何凯已经脱出险境,他失魂落魄坐在岸上,眼前一会儿晃过郑莹的脸,一会儿又现出刚才红眼的水怪,惊魂未定抖瑟如糠,也不知朝救命恩人道谢,瞪大双眼呆如木鸡。救人的汉子挂着一身水藻,抹着脸对他道:“你遇到我真是烧了高香,这河里闹鬼多少年,抽干了水便能露出一层死人骨头。”何凯战战兢兢回过 分卷阅读2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0 神,忙朝对方千恩万谢。湛华见状连忙赶过去,扶起他低声说:“鬼神的事情岂是能随便参与的,你既是思念心切,我们也愿成人之好,今晚上必让你跟妻子团聚。”何凯木怔着不知所措,只得痴痴呆呆随他回去。 钟二郎未等肥皂剧播完便赶到河岸,湛华带着何凯业已离开,他惟恐夜长梦多,趁着凌晨人迹罕至立上护堤,目不转睛对着滚滚河流轻声召唤。河流滚滚奔腾,浪花飞溅欢闹非常,水中渐渐浮出个昏黑的影子,摇摇颤颤移到岸边,夜幕中有个东西缓缓攀上岸,若行近了便能瞧见露出的是一付死人手骨,摇摇颤颤扒着泥地。钟二郎笑道:“你寿命虽尽,生前尘缘却不得安稳,何凯日日苦陷相思,托我助你夫妇俩再得一见。”河中的鬼犹犹豫豫颤了颤,缓缓探出身子攀爬上岸。 湛华将何凯送进家,略作安慰要他安心等待,何凯愣一愣,喉结噎在咽喉滚动,犹犹豫豫若有所语,湛华不等他说出,抿嘴笑着转身离开。何凯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幕惊魂动魄仍是历历在目,他两只手禁不住打颤,冰凉麻竦爬上臂膀,想起这些天伴在身边的竟是个野鬼,一股寒气渗入脑门。门外忽然传来沉缓的脚步,他起初并未留意,那步子渐渐朝自己门口落下,声音临近仿佛要踏进屋里,门板上透出轻微的扣击,不知是谁抬着手吃力拍打,他猛然想起湛华刚才叮嘱“今晚上必让你跟妻子团聚”,隐约想到来的是郑莹,一时又惊又喜忙移到门前,手刚触到把手上,好像挨着烙铁又飞快撤开。他猛然记起刚才欲谋自己性命的水鬼,未息的恐惧逼上心头,纵使过去确与郑莹亲密无间,可是如今人鬼殊途,若是真的相见,彼此又该如何应对? 他正犯着愁虑,门板忽然轻轻摇晃,原来湛华走时特意留下缝隙,郑莹千辛万苦从水中爬出,趁着一道门缝探进手去。何凯见状忙退后一步,他定睛向前打量,却见一条腐烂手臂从门外伸来,皮肤肌肉被河水泡得肿胀,又因鱼虾啄食溃烂不全,一条条骨头从肉中挣出,各样水虫自在爬行,哪里还是女人当年白嫩丰腴的手臂。他脸上现出惨白,双脚顿时绵软不堪,往昔所有思念爱慕被绵绵不绝的恐惧遮掩,硬着头皮冲到门前将房门按住。郑莹的手便被挤在门缝里,她知道丈夫就在对面,挥动胳膊想触摸他,皮肉里漾出一股股黏滑的绿水,随着动作溅落满地。 何凯吓得魂不附体,再顾不得往日夫妻深情,扯开嗓子大声喊:“你快回去!我不要你!”他刚呼出这一句,不知怎得流出眼泪,千言万语涌到嘴边,随着满心恐惧又哽咽进肚。郑莹的手臂终于停下挥舞,浓绿液体顺着指尖滴落,腥臭水珠积在地板上,渐渐汇成一汪浅波。何凯哭着又喊:“求求你快回去,我原先想念你,现在却想再见!我不敢见你!”女鬼深深叹一口气,轻轻从门缝里抽出手,趁着天色未明,依照来时的道路磕磕绊绊又走回河里。 湛华立在路灯下,瞧着腐烂的女尸远去。钟二郎走上前揽住他,一人一鬼紧靠着悄声言语,湛华叹道:“这便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人固然怕鬼,却不知鬼也畏惧活人。这二人真要再相见怕只能等到同赴地府时。”他唇角微微颤动,抬眼又笑道:“我也是没论道,做人的时候不知珍惜时日,如今再假扮活人,哪里还能猜出人的念头。”钟二“嗯嗯”应着胡乱头,实则满心只想喝一碗热汤面,抓一把香菜再卧个荷包蛋。他两个奔波一夜,这时早已经哈欠连连,上下眼皮胶连在一起,摇摇晃晃打道回府。 金风萧索,吹来一场秋雨,天上好像住了个满心愁怨的姑娘,泪珠子连成细串坠落人间。趁着淫雨霏霏连绵不息,钟二郎日日搂了湛华在床上厮混,满嘴胡言称自己抱了一条鱼,下巴上的胡渣子将湛华大腿根蹭得通红。好容易盼到雨过天情,太阳光熏得屋里一股霉味,湛华捡了钟二的衣服扔进水池,上世纪的洗衣机早已寿终正寝,搁在阳台上默默氧化,他满腹牢骚不敢吐露,只得接水添胰子,两个指头拈起衣服在池子里搅。钟二好奇凑上去瞧,问湛华:“我见人家洗衣服都是用手搓,你怎么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转?”湛华发稍上染着肥皂沫,蹙起眉头没好气说:“我见人家吃饭都是嚼碎了再咽下,你怎么就爱囫囵着吞?” 钟二见他似要发作,眸子里水波震颤,面颊一抹水痕被阳光映得晶亮,连同两瓣嘴唇娇艳欲滴,当下里情难自禁,把人压在水池上便欲行欢喜之好。湛华吓得连声叫嚷,钟二拦腰拎起他,紧走几步跃上沙发,扒了湛华的裤子往腿间耸动。他生得熊腰阔膀,压得湛华折作两叠,再捱受没轻没重一通插,眼白一翻几乎断了气息,钟二摸摸他的脸,嘬着嘴往腮上吮咬,肩上犹抗着一双光溜溜的腿,随着抽插摇曳颠簸。待他心满意足泄出来,湛华扭着腰长呼一口气,探着头朝窗外张望,钟二捏着他的屁股道:“看什么?大白天又没人跳楼。”湛华狐疑说:“好像有人瞧着这里。” 第35章 距离钟二的公寓不远处,筑着另一栋大楼,顶层住了个泼皮名唤峦经哲,这人终日懒散无所事事,寻得样新奇游戏打发日子。他在阳台架一台望远镜,透过镜片窥探对面楼上一对男人演春宫,只见一个膘形汉子抱着个漂亮青年翻上压下,两俱黑白分明的身躯缠作一团,越过二人交叠的四肢,依稀能瞧见一物插进抽出,直看得峦经哲口干舌燥,一股邪火冲上胸口,忙伸出手往自己跨下揉搓。他毕竟血气方刚,单是隔靴挠痒总不得尽兴,日日愁得茶饭不思,食髓知味巴望那点皮肉痛快。 峦经哲偶然得知楼下搬来个叫杜牵的年轻后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脸盘嫩得像颗桃。他揣着好奇特意跑到楼下看,见那人果然生得唇红齿白,低眉顺眼未语面先红,顿时龙阳兴起,脑中生出无数下作念头,没话找话搭讪道:“小兄弟面皮嫩,瞧这模样还是在念书吧?”杜牵垂着头“嗯”一声,峦经哲面露喜色,又旁敲侧击问:“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对方抿了嘴不言语,他忙笑道:“我就住在你楼上,哪天得了空,往我屋里坐坐,你定是头一回来这地方,我带你四处走一走。”杜牵笑着摇摇头,一对眸子却对着他忽忽闪闪,峦经哲只觉自己心尖被一只手勾起,一团火热塞在胸口,直被这青年迷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挪回家里。 他躺在床上再三筹措,想要摘花又怕扎手,一闭上眼便仿佛看到对面的男人缠在一起,磨擦碰撞水乳交融,撩得自己欲火焚身,手指尖都要砰出火星子。峦经哲暂且掩下色心,翻来覆去倒想出一个混账透顶的万全之计,第二天蝎蝎蜇蜇跑到杜牵家, 分卷阅读3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1 一脸阴霾对他道:“我听人说你住的这间屋甚是蹊跷,若真有个万一也不要害怕……”他欲言又止转身便离开,留下杜牵满面疑惑站在屋里。 这一天夜里,杜牵睡意正浓,忽听到楼上传来嘈错的脚步声,纷纷乱乱飘在自己头顶上。他起初未留意,过了一会儿,声响愈繁,好像十几个人在楼上踩着舞点,脚尖碾在他的神经上。杜牵忍无可忍下了床,本想到楼上探查个究竟,一转念又翻身躺回床上。房顶的脚步渐渐停息,杜牵攥着被角往天花板上张望,本以为这一夜总算得个清静,哪知嘈杂又起,楼上似乎连桌椅板凳都晃荡开来,他面朝墙壁忽然想到白天峦经哲的闪烁言辞,心中不禁抖颤几下。楼上的响闹时缓时急,似乎有个人跛着脚赶路,又像谁在默默起舞,渐渐的混乱声响仿佛从楼顶落到自家墙壁上,四面八方都印出脚步,匆忙细碎从墙角迈到阳台,又从窗口落到他身边。 杜牵在被窝里打出个寒战,缓缓睁开眼睛想转身瞧个究竟,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哆嗦几下只得作罢,一动不动听着房顶的声音,各式杂乱在深夜中格外鲜明,依稀觉出那些散碎步子确是踏到自己身后,有个人心有所图在床边踱着步子,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杜牵全身染上一股寒气,将脸埋在被褥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他浑身僵硬捱过这一夜,到早晨天色明亮,心中才渐渐踏实,起身去浴室洗一把脸。待他拧开水笼头,刚将手探到水流上,忽触上一股滑腻,低下头定睛看去,却见水管里淌出一股殷红鲜血。 杜牵一夜不得安稳,峦经哲也忙活到天亮,他站在楼道拐角向楼下侧耳,似是能听到有人尖声惨叫,知道自己伎俩得逞,眉开眼笑喜从中来。那杜牵本是孤单无依寄居此地,峦经哲更加有恃无恐,自这之后三天两头寻着法子施以威吓,每夜不辞劳苦在屋里踱步跺脚,又往水管灌注进鸡血,或趁着三更半夜往他门口丢一只死猫死狗,机关算尽花样层出,便是要逼着杜牵心神交瘁得个趁虚而入。他有一日徉作无意在电梯里堵住杜牵,装模作样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忽然面露惊愕连连摇头。杜牵惨白着面孔连忙问:“我这些日子睡得不好,你住在楼上可是听到动静?”峦经哲故弄玄虚道:“我可没听着有什么动静,不过你这面色确是不好看,还是躲在家里莫要出门为妙。” 杜牵听得他如此说,更是明白自己身边藏着古怪,峦经哲接着道:“这世上便是有些东西,你我肉眼凡胎看不分明,它们隐匿于暗处,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伸出一只手摸你的头发,咧开一张嘴咬你的脚后跟,或是藏于墙角,或是悬在屋顶,趁你半夜盹熟了便要压上来扒皮剖心……哎呀呀,想一想便要人胆战心惊。”他瞪大了双目声情并茂,唬得杜牵连连点头,唯唯喏喏跑回房里。峦经哲强忍着笑返回家,任由杜牵如惊弓之鸟消磨精神,他百无聊赖凑到望远镜前往对面窥望,又见那一对男人赤条条相拥在一起,魁梧大汉将青年的腿扳至肩膀,压下身来像浪淘上下怂动,黝黑腰腹撞得对方连连倒退,雪白的屁股上染上缕缕白浊汤水。不禁看得喉咙发紧,蹲下身子往自己腰间揉搓,心中猛然闪出邪念,又盘算出一番下流计策。 望远镜映着的那一边,钟二正压在得趣时,满嘴里“呜呜哎哎”乱嚎乱吼,震得湛华眼冒金星,全身瘫软如泥,任由他颠来倒去翻上折下。钟二郎身上一僵终于撒出精水,湛华忙赶他出去,还没等自己坐起身,又被压着戳了几十抽。钟二对着酡红的屁股啃一口,湛华揪着他的头发道:“我脊背上一阵发寒,你去瞧瞧对面,看哪个没脸的往这里看。”钟二郎笑道:“怕什么,老子一杆金枪常胜不倒,那下作的见了还不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撸动腰间长枪,又往湛华股间抠索几下,意犹未尽欺身攻闯进去。 第36章 寻常人做妖精打架怎容得外人观览,奈何湛华是个鬼,钟二又不似活人,他两个哪识得廉礼羞耻,日日放浪形骰坦荡如常。这一天湛华在门口捡回一只牛皮纸的大信封,拆开封口从里面抖出十几张照片,仔细一看却见皆是二人近来塌卧上的情景,满纸春风拂槛、艳露凝香,饶是一付乐而忘身。钟二郎指着照片吐沫星子乱飞:“怎么只照你的脸,单给爷留下杆枪!”湛华剜了他一眼,见照片里还叠了一张纸,上面列了时间和地址,心中明白了八九,默默揣策出一番打算。 原来那峦经哲一边打着杜牵的主意,一边又不甘远远窥看对面风光,他特意借来专用摄相机拍下二人云雨情事,妄图凭此要挟。湛华将计就计如约前往,他行至峦经哲家门,轻声敲击门板,只听着屋里一阵响动,房门猛的敞开来,从屋里探出个鸡窝似的脑袋,生了满脸灿烂浓疮。湛华还未说出话,便被峦经哲一把扯进屋,对方一双手捧在脸上欲要亲吻,湛华忙推开他笑道:“你要闹什么也总得跟我说说话,如此生拉硬套有什么意思。”峦经哲见他是个识趣的,不禁大喜过望,握住湛华的手调笑说:“我头一回瞧见你,魂都飞出半拉去,迫不得已才拍了几张照片搁在枕边赏玩。你万不要动气,我岂是不懂得疼人的,你如今也认得门,日后也该多到这屋里走动。” 湛华忍着笑意徉作娇羞:“我如今哪还有主意,自然什么都依着你。”峦经哲欣喜若狂忙扯他衣服,忽听到远处一声惨叫,透过墙壁传到这屋里。湛华惊奇问:“这是谁在喊?也不怕坏了嗓子。”峦经哲冷笑道:“是楼下的小伙子,这几日动辙鬼哭狼嚎,怕是快要疯癜了,倒吵得我不得安生。”他眼珠子一转,仿佛炫耀一般,眉飞色舞将整治杜牵的情形侃侃谈出,一只手勾在湛华脖子上,手指尖蹭着锁骨扫过。 湛华笑道:“原来你竟有这般心机,步步为营给叫人好生佩服。”峦经哲自鸣得意咧嘴奸笑,湛华忽然欺身吻上去,他的舌尖绕着峦经哲的嘴唇兜圈子,像一条蛇顺着口腔直抵向喉咙。峦经哲不知有异,只觉得满嘴香甜滑腻,一股柔软压在嘴里微微颤动,禁不住狠狠含住卖力吸吮,哪知身上精力全无,飘飘然仿佛飞到云端上,两脚悬空再不懂得事。湛华吸出几口精气,砸在嘴里回味品尝,心道这滋味粗淡,尚不及钟二郎万中之一,本是打着饱食一餐的主意,奈何此时先已倒了胃口,只得接了水漱口洗脸,敞开大门扬长而去。 他乘着电梯刚降下一层,铁门突然拉开来,外边站了个年轻人,神情木讷瞧向自己。湛华心道“这兴许便是叫杜牵的人”,不动声色又将电梯门合掩。峦经哲醒来见湛华已走,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他再翻找自己收藏的照片,竟见所拍画面模糊不清,心中虽然惊疑万分,却 分卷阅读3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2 也无多思虑,只是后悔到嘴的食凭空飞走,遂把满心愤恨发泄到杜牵身上,不等到天黑便装神弄鬼作起乱子。楼下杜牵又听着天花板上杂音闹将,紧接着水管里传来金属碰击的声响,他眼睛熬得通红,站在屋里一动不动,一直待到大半夜,才摇摇晃晃走进浴室,拧开水管掬了一捧甜腥血液,好像平常一个样,低下脸将血舔个干净。 日子平淡无奇从眼前滑过,湛华几乎要忘了那个偷窥自己的泼皮,这一天好巧钟二出门买点心,他窝在床上睡懒觉,忽听着有人敲门,只以为是钟二郎忘记拿钥匙,忙跑到门口替他开门,却见来人是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着自己笑道:“你这身皮真好看。”湛华恍然想起来,他是住在峦经哲楼下的杜牵,跟自己一个样,同是吸食精魄的鬼怪。 杜牵紧走一步迈进屋里,回过头对湛华道:“那天瞧你从楼上下来,唬得我坐立难安,还以为楼上那人被你先下手吃进肚。为免夜长梦多,没等到天亮便赶到那人屋里,也不消吸他的精气,剖皮剜心滋味更香甜,不枉我那些日子硬着头皮假扮活人。”他往屋里转个圈,吊起眼又笑道:“随着你的气味寻到这里,却是有一事相求。我这身皮囊虽不错,与你一比却不成样子,只求你看在咱们同为鬼魂,将身上的皮让与我。”湛华忍不住道:“把皮给了你,我又拿什么遮掩?”杜牵笑道:“那我可管不着。”伸出手来作势抢夺。湛华边躲边笑道:“你才做了几天鬼,就敢我斗。”他想了想,垂着眼对杜牵说:“你若有耐心,便等这家主人返回来,他身上的精气不知比你吃的那个好多少。” 杜牵信以为真,真就坐在沙发上巴巴等着钟二郎,湛华跑到厨房捧出碗筷,酒盅子里满上钟二爱喝的绍兴酒。杜牵冷笑道:“休得作这套殷勤,我吃了那个人,还是要揭你的皮。”湛华抿嘴候着不言语。过一会儿,钟二郎抱着刚出炉的酥饼返回家,见屋里坐着个陌生的鬼,忙朝湛华使眼色,他本想问:“能不能吃”忽见杜牵迫不及待扑将上来,钟二郎眼前顿时放出光,扯了杜牵的脖子折作两截,欢欣雀跃往自己嘴里填。湛华见怪不怪端着酒喂他,心道这世道真真的奇怪,有的活人凭白要寻死,有的死人连鬼也做不成。 花非花,雾非雾,云诡难测,波谲如梦。钟二郎一大早跑出去,到下午才拎了大包小包回来,湛华本以为他又买了一堆吃食,忙过来张罗着收拾,却见一堆牛肉干下面压着个纸盒子,裹了绸带、贴了纸花,中间粘了一串恶俗桃心。他好奇拾起盒子,抽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个旋转木马的八音钟,拨开了机关,十几匹珐琅小马欢奔畅跑。钟二郎笑道:“不是给你的。”湛华面上一热,抱起八音钟笑道:“我偏偏要了!”他心中一晃,转而问钟二:“这是你要送谁的?”钟二郎说:“前几天有个同学送了喜帖来,说是结婚请吃酒,总不好空着手过去。”湛华的下巴掉下来砸在脚背上,自己又默默拾起来,满面狐疑问钟二:“你读过书?你上过学?”钟二郎扛起他用力拍两下,拧着湛华的腮徉怒道:“老子读过书!老子识得字!怎么样!唬人吧!” 第37章 钟二郎的那个女同学名叫沈真,小时候扎两个小辫子坐在钟二前面,上课时总分他瓜子吃,因为自小父母不和无人顾惜,颇是养出付刁钻性子。她如今要跟个叫向荣的结百年之好,大婚当前头脑跟着昏眩,心血来潮邀着钟二参加婚礼。湛华正乐得不必再下橱,拿红纸裹了几个钱,打发钟二拿给新娘子。钟二郎头回凑这样热闹,高兴得无以应承,特特买了西装领带新皮鞋,打扮体面出门吃酒。他虽穿得人模人样,走在湛华前面却像护架的保镖,一会儿绕到湛华身后,又好像替人拎包打杂役。 二人来到酒店时,新娘子正迈出婚车往大门里走,十几挂炮仗齐声轰响,碎红的纸皮子飞了满天。湛华掩了耳朵朝前打量,见沈真拖着曳地婚纱,抹了鲜红的嘴唇,乍一看也算是美人,新郎官向荣倒是路人面孔,一会儿浮出笑脸来,一会儿又木愣着发僵,无精打睬仿佛还没睡醒。一行人行至酒席上,新人立于正前,端了喜酒含笑对饮,湛华忙教给钟二几句话,本还怕他闹笑话,哪知司仪插科打诨闹起来,一屋的人竟没一个有正经,纷纷对着瓶子喝啤酒,满嘴乱喊要新郎新娘亲嘴入洞房。钟二郎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拿五粮液送下基围虾,空出舌头给人讲荤笑话,他嗓门高亢直透云霄,各样人类器官满嘴乱跑,唬得湛华忙在桌底下踢几脚。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沈真往向荣腮上亲一口,印出两瓣鲜红的唇印,哪知男人更加郁郁寡欢,撇过去闷头不语。沈真被他呕白了脸,当了众人又不得发作,只得掏出烟来点上火,翘腿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一抬眼正瞧见钟二郎,抿了嘴对他道:“吆,钟二郎,你可跟过去一个样。”湛华头回见这号新人,不免多瞧她几眼,沈真朝他狠狠瞪去,眼神一飘忽,红唇忽然勾起,和颜悦色问:“你叫什么名?怎么好像没见过?”湛华指一指跟人拼酒的钟二郎,本想说是他朋友,女人却意味深长笑起来,颈上的蓝宝项链随着肩膀在锁骨上乱颤,烟灰抖落到婚纱上。 这一场婚礼无多拘束,新郎新娘皆是心不在焉,玻璃吊灯投出几分冷情来,满桌酒菜却应着钟二的心意,啖啖然满面油光,手里抓着个羊蹄膀,双眼紧瞅着对面的清蒸东星斑,手忙脚乱无暇应它。湛华漫不经心替他剥蚌子,不远处坐了两个姑娘私声闲语,一个说金针翅丝太咸,一个埋怨水果不新鲜,她两个实在无话可聊,声音更降下一度,低下身子悄声谈笑:“要说那个沈真,真真是不简单,当年向荣跟洪艳冉都互托了终身,也能被她活脱脱拆散。”另一个应道:“那也是没办法,谁让洪艳冉命小福薄,临到结婚的当口了,竟然死在深山里。”女孩眉稍一挑,拈了颗杏仁抵在嘴唇,欲笑不笑道:“我那天正看到沈真引她去山里游玩,再回来时却只剩一个人,天晓得那洪艳冉是如何死的。” 澳洲龙虾摆上来,两个人忙闭上嘴,挺直了腰跟钟二抢龙虾。刚才那番话一字不差落在湛华耳朵里,他将蚌肉蘸了醋,盛进碟里喂给钟二。这一场冷清的婚宴似无高潮可言,向荣四处给人敬酒醉得东倒西歪,沈真吸尽香烟又点上一支,钟二郎左顾右盼,只等着吃完最后一道菜便带着湛华打道回府。谁知其间竟生变故,签到台的财务满面慌张跑到向荣跟前,小心翼翼拿出个红包给他看,向荣晕头转向一把抓了个空,沈真拈着纸包抖一抖,竟见里面露出一叠黄纸钱,不知是谁专程送来添晦气。新娘子本就憋着气,这时候更加急火攻心,夺过黄 分卷阅读3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3 纸撕了个粉碎,攥进手心里迈出大厅。 沈真怒气腾腾冲进化妆间,抄起个粉扑子替自己补粉,巴掌大的脸孔被敷得煞白,遥遥看着好像个纸糊的人。她也知道这一天喜庆动怒不得,只得强压下怨气抒一口气,又捡了大红的唇膏涂在嘴上,亮汪汪的口唇娇红欲滴,倒称着颈上挂的蓝宝石项链。她从镜子里定定瞧着自己,狭窄额头存着细细的胎毛,眼眸里犹含了泪光,此一时是光鲜无限的新娘子,若是脱去铅粉卸了胭脂,这张脸上便只剩下悲愁,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明知道向荣的心不系在自己身上,死缠烂打又贪图什么。明亮的镜面好像敷了一层水,随着她的疑惑轻轻波动,女人的脸被涟漪拉扯得扭曲,歪嘴斜眼像一只痛哭的鬼。 沈真手腕猛得一颤,口红脱手滚下地去,她忙弯腰去捡,再直起身子时,余光从镜中猛然瞥见一个身影,飞一般擦着自己的后背一闪而过。她禁不住倒吸一口气,赤裸的肩膀爬上一股凉气,仿佛有只干枯的手触到后颈上,沿着一环环脊椎轻轻抚摸,那股竦惧忽然之间退下去,只在皮肤上留了一层酥麻的竦然。沈真对着镜子打出个寒战,见自己的脸在镜中并无异样,摇摇头微微自嘲,心道或许是累了,正待起身返回宴席时,忽见镜子深处映出个昏黑的人影,站在角落看向自己。沈真唬得两脚绵软,隐约里似乎知道镜中的是哪一个,她并不敢回头,撑着桌面强站起来,咬牙切齿对那东西喝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哪容得你来捣乱!你活着时尚赢不了我,死了还能起什么风浪!” 钟二郎吃到六七成,撸起袖子跟人拼酒,周遭几个皆给他灌到桌底下,东摇西摆丑态百出。湛华忙起身躲到一边,桌下有个人扶着他的腿欲要起身,好巧对方戴了开光的观世音坠子,唬得他蹦出老远,恨恨瞪一眼转身到外边,正赶上向荣捂着嘴也往外跑,湛华假意客套问他可要搀扶,对方胡里胡涂把胳膊架在他肩上。他两个摇摇晃晃挪到卫生间,向荣好像一坨泥,滋溜一下便滑到地上。湛华恐他要呕,掩着嘴忙要离开,向荣扯住他不松手,涕泪横流哭诉道:“艳冉!艳冉!我对不住你!结得是哪门子亲,还不如陪你一同去了!” 第38章 湛华被他缠得不耐烦,抖着腿怒道:“又没人拿刀顶着你,迎娶婚嫁好像上刑场!”向荣将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裤腿,借着酒劲自顾自的嚎啕,外面忽然一阵响动,沈真赤急白脸踹门进来,她手脚比脑快,照着向荣的脑袋连挥几巴掌,自觉不解气,又拎起裙子往他身上跺。眼看婚宴要搅成闹剧,湛华唬得忙去拦沈真,女人一边踢打一边骂:“我嫁给你还不觉委屈,你又充什么三贞九烈,昨天还祈誓要永结同心,灌了点黄汤子便忘得干净,你若真有性情只管去跳楼抹脖子,若是多瞧一眼便叫我糟了心!” 向荣被闹得清醒大半,懵懵懂懂瞪着眼,趁着湛华跟沈真纠缠,连滚带爬逃到外面。沈真见状掩面欲泣,湛华忙劝道:“睫毛要染了,等待会儿出去要人笑话。”沈真忍住泪斥道:“不消你费心多管闲事,笑话我的人多了去,也不差再添几个!”湛华只得转身出了门,他刚踏到外面,眼睛无意中朝走廊瞄去,见远处站了个女人,因为逆着光,身形被映得昏黑模糊,好像一团墨汁霪在宣纸上,乍一瞧似曾相识,待他再定睛打量,女人凭空之间化做乌有。 湛华回到席上时,钟二郎已吃到第二轮,桌子上面杯盘狼藉堆着残羹,桌子底下横七竖八摞着醉汉,湛华俯在钟二耳边悄声笑道:“日后再没人请你吃酒了。”他想一想,将刚才看到得异像告诉钟二,自己又犯着疑虑:“那黑影子说来也怪诞,乍一看像个鬼,仔细瞧了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钟二剔着牙齿道:“你一说我倒想起来,沈真有一段时间休学在家,听人说是撞了邪,钻到床底下自己跟自己吵架。我还装模作样给她写了一道符,底下画了个小王八,哪知道真就将她医好了。她命硬得很,便真有鬼也不敢近身。”他两个正在谈笑,向荣惨白着脸迈到前面,对着欢闹的众人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不如大家先回家休息。”主人虽下了逐客令,偏有个不识趣的满嘴乱嚷:“那怎么行!兄弟们还没闹洞房,都等着听新人说点甜腻体己。”向荣微微笑着不言语,好一阵才开口说:“我一时想不起甜言蜜语,倒是有个故事揣在心里。不如今天讲出来,大家全当听个乐子。”他顿一顿,脸上似是现出软弱的绝决,叹一口气娓娓道诉。 话说有一对少年男女情窦初开,各自揣一番小儿女心思,情投意和欲语还羞,他两个暗定终身相约持手,只以为死生契阔永不离弃,情深意浓无以言表。可叹前世惹下了冤孽,遥遥一侧还有个姑娘对那小伙儿心怀钟情,深坐颦眉顾盼传意,横刀立马誓要劫下这一遭姻缘,哪知这对情人紧密无间,姑娘寻不着半分插足余地,寂寞芳心潦落无主,白白耽搁在锦绣年华里。 向荣随口护诌几句便算讲了故事,别人自然不答应,起着哄笑闹道:“这不过是个过场,哪算有情有景!”向荣想一想又笑道:“后来这对情侣终成连理,结做伉俪永结同心,大家皆大欢喜,正称着今天良辰美景。”他一转头,正见沈真立在门口,惨白着脸望向自己,越发称出猩唇欲滴,仿佛刚从喉咙涌上血,一滴一滴悬在嘴角。新娘子幽幽对他道:“你这故事说得不好,还有个人孤苦伶仃,怎么就算皆大欢喜了?”向荣定定瞧着她不言语,脸上浮出一层淡薄笑容,扭了头退到外面。 这世界上哪里有诸多甜蜜圆满,若接着刚才的故事再讲下去,那场戏便有另一个结局。遥遥守望的姑娘打心眼里爱这小伙子,奈何一番真情无以寄托,她满怀烦愁不得解脱,闷着头钻进死胡同,身陷情沼再难自拔。姑娘的心便在无望苦等中渐渐腐坏,有一日邀着女孩去野外郊游,对方像一张白纸毫无防备,高高兴兴随了她翻山越岭,二人走进到一户废弃的农家,院子当中有一口枯井,女孩好奇趴在井沿上观看,她脑袋垂得太低,半个身子几乎探到井里,一旁站着的姑娘呆怔一阵,脑子里面轰隆一阵乱响,紧走一步将她掀下井去。 沈真又坐回化妆台前,那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洪艳冉摔得眼冒金星,扶住脚踝惊愕大喊:“沈真你做什么!”她奋力抬头向上望去,却见沈真阴沉着面孔搬一磐石头堵在井口上,眼前的光亮忽然被遮挡住,身遭染上一片黑暗,干涸的井里仿佛又涌出水噎得她窒息。洪艳冉浑身脱力绵软无能,好一阵后才想到惧怕,嘶声尖叫拼力呼救,她好像站在一只怪兽嘴边,转瞬叫要被啃得尸骨无存,一双手扣在井垣上,指甲被石 分卷阅读3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4 砖磨得断裂,缕缕鲜血蜒到腕子上。沈真守在上面等她的声息渐渐衰弱,沉着冷静游韧有余。她转过身去离开这院子,故做镇定独自走出深山。待第二日才抹着眼泪报警求救,人们寻到出事的地方时,洪艳冉只留下一具无辜的尸体,井壁上落满她抓出的指痕。 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身穿纯白嫁衣,手捧鲜花,满怀荒唐的喜悦邀请亲友齐聚一堂。那一腔歹毒换来可悲的姻缘,奈何丈夫毕竟爱恋着别人,任由机关算绝决心意也挣不回温情眷怀。但如若没有当初的争夺,今日这席上必是另一番光景,她瞧着向荣跟洪艳冉约定相守以生,必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日日苦痛不甘难以聊生。横竖都是悔恨,打一开始又让她如何抉择。沈真定定抬起头,见镜中的自己含笑脉脉,一只手从镜子里抓出来,雪白的指尖触到她腮上,刮出一抹淡淡的酥麻,好像微风轻拂面颊,又像新生的草野掠到脸上。她微微惊愕忙向后躲啥,杯脊忽然触上一团温暖,有个人从背后拥抱住她,柔软的臂膀好像一对蛇缠到她颈上。沈真唬得连忙挣扎,那人从上方压低身子,她只觉眼前染上一片昏黑,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一串蓝宝石项链在面前晃荡,正与自己配戴的一模一样。 第39章 向荣喝得酩酊大醉,左脚绊着右脚撞到钟二郎桌上,咧开嘴嘻嘻闹着又要拼酒。湛华刚要伸出手搀扶,钟二一甩胳膊将他撇出老远,向荣踉踉跄跄退后几步,脚底绵软摔倒在地。众人皆取笑:“新郎官欢喜得不会走路了,还不找新娘子扶他起来。”大家再想起四处找沈真,绕遍了酒店却都寻不着踪迹,湛华想到刚才莫名的影子,心里不禁微微忐忑,钟二郎不经心对向荣道:“新郎官好兴致,大喜的日子送自己一挂纸钱。”对方并未听分明,糊里糊涂从地上爬起来,沾了一身彩绸彩纸,钟二郎踮着足尖又踢他一脚:“装疯卖傻做得什么样子。”他吃喝爽利心满意足,唤着湛华起身回家。 他两个刚走出大门,却见沈真摇曳生姿迎面走来,女人换了一条艳红的裙子,迈起步子好似火苗随风颤抖,蓝宝石项链悬在锁骨间晃动,眼稍里凝了一团奇异的欢喜,映得眸子闪闪烁烁,转过头对着钟二郎璨然娇笑。湛华本想给她打一声招呼,一转念忽然又低下头,待出了酒店坐进车里时,才犹犹豫豫问钟二:“刚才那个人瞧着像沈真,细细一看又觉不像她。”钟二郎喝得面孔微微熏红,心不在焉说:“沈真小时候撞过邪,有人说她犯了鬼祟,也有人说她发了癔病,总喜欢跟自己说话。我是个惯做神棍的,哪懂得那一套说辞,倒是有一回跑到她家探望,她神神秘秘告诉我,自己从来都是不高兴,周围没有人可做依靠,只能跟脑子里藏的小人相依相伴。待有一天筋疲力尽,便要把躯壳给让另一个沈真。”湛华定定听着,木愣了半晌也未清明。 宴席上依然一片欢欣喜庆,沈真悄悄凑近向荣,好像一抹孤独的影子缠在他身后,白蛇似的胳膊带过一股凉气,嘇得各人彻骨酸心。她抿了嘴唇幽幽道:“从今我们便是夫妻,必要相养以生、相守以死,我从来都是穷困潦倒,在这世上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哪怕海枯石烂也无得转移。”她言语中带出几分竦然,唇角却仍浮着笑,神情似被描在面孔上,既无悲喜,又无欢愁。向荣微微打个颤,定神打量面前的人,乍一看竟要分辨不出。他恍惚间清醒了大半,晃着脑袋欲要言语,女人忽然扭过身去,绰绰的背影更显生份,火红的衣裳灼得他眼睛酸疼。 在过去,沈真嫉恨虹艳冉入骨,使出伎俩将她困进枯井,原本只想折难于她,哪知天二天带了人赶去营救时,洪艳冉竟已死在井里。她心中禁不住糊涂,一会推脱事不关己,一会儿又内疚是自己害了对方,端起镜子朝里端详时,猛然之间恍惚明白,原来果真是另一个自己半途折回去杀死洪艳冉。她为人虽是泼辣,却不曾伤天害理,自那之后日日饱受悔恨折磨,本是强打精神下嫁向荣,奈何两人又碍着隔阂不得开解。于是沈真便常想,与其如此过活,倒不如死了落个坦荡。她脑中另一个自己便替她记下心愿,好像杀害洪艳冉时,她也是如此代替沈真。她知道这世上只有自己爱着沈真,无论她心中念了什么,只有自己瞧得清。也许没有人知道这一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今天过去后一切便有了新的开始,当然也只是也许。 钟二郎高高兴兴吃完一桌席,捧着肚子返回家,湛华一进门便见桌上摆了样东西,正是钟二原本打算送给沈真的八音盒。他以为早上走得匆忙忘记带上,忙找盒子盛装起来。钟二在一边说:“你那天不是说喜欢,搁到床头玩去吧。”湛华笑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哪费得你这般哄。”钟二坐到椅子上,倾过身子将他卷进怀中,搁在腿上调笑抚弄,湛华忙将八音盒遮到面前,隔着五彩的小马驹窃窃欢笑,透亮的珐琅器触到鼻尖上,染得面孔微微凉沁。钟二郎趁势把脸贴上去,湛华嘻嘻笑着四处躲闪,正要欲擒故纵扎进他怀里,却听钟二大煞风景道:“我白天吃得不老少,晚上只想吃猫耳朵。” 湛华青着脸从他身上跳起来,拎着八音盒进了卧室,床上被褥还未整叠,他抬手一揭竟见里面露出个大姑娘,不禁唬得退后几步。女人瞪起眼坐起身来,还未等湛华喊出话,势如闪电纵身跃起,他慌忙抬臂挡住,没留神将八音钟脱手甩出去,雪白的小马砸在墙上被摔得粉碎,顶蓬上装饰的小白珠子四散溅开。钟二郎闻声忙赶进来,湛华定睛朝女人望去,才看清她是来找过钟二的壁虎精丽丽,面色更现出阴沉,怒气冲天对着钟二郎喝道:“吃了她!” 钟二和丽丽皆是一震,湛华呶着嘴不吭气,出了卧室替钟二煮猫耳朵,丽丽躲出老远朝钟二笑道:“我难得来一趟,你可别吃我。”钟二郎腹中尚存余温,便作出不屑一顾扬眉问:“你尾巴长出来了?跑到我家做什么?”丽丽抖出精神啐道:“也是轮着流年不利,我扒在墙上行得正稳,不知哪个天杀的往外喷杀虫药水,熏得我头晕眼花,险些从楼上坠下,因瞧着离你家不远,便逃过来歇息片刻。”他两个正说着,忽听屋外一声脆响,原是湛划在厨房没留神打了只盘子,钟二郎忙敞开窗户撵丽丽走,壁虎精挑着眉毛暗自发笑,一条腿蹬出窗外道:“谁稀罕来你这里,若非龙王嘱咐了差事,哪个巴巴跑来沾染一身活人腌囋气。”她嘴巴碎,忍不住又说道:“老爷子心血来潮,逼着众妖出来替他寻个人,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想要吃人肉。” 她口中说的龙王是一条千年蛇妖,常年住在漫陀山,平日深居简出与钟二并无往来。湛华在客厅里高声喝唤,钟二郎不耐烦 分卷阅读3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5 推了丽丽一把,壁虎姑娘顺着墙壁爬出去,从模糊暮色里甩出一条长尾巴,甚有一付肥嫩多汁的样子,勾引得钟二郎腹内颤抖,几乎耐不住要伸手将她薅回来。他往嘴上擦一把口水,湛华一言不发撞进屋,拎一把扫箸恭腰打扫地上的碎片,钟二见状忙笑道:“你别恼,我哪天出门再给你买个好的。”他踮着脚小心躲出来,见桌上已摆了碗筷,猫耳朵和了虾仁烹煮,另煸了碧绿的菜蔬,满碗红绿相映鲜香扑面。 第40章 钟二郎吃惯了夹生米饭熬菜叶,此时见着这光景,几乎拜倒地上感恩戴德,他一边感叹自己苦尽甘来一边舀着面食往嘴里送,忽听外面传来敲门声,湛华扔了扫箸赶出去开门,见门口候着个年过花甲的男人,衣杉得体,举止谦和,虽已熬出满头鹤发,眼睛却似乎比个少年更敞亮。这人朝他微微颔首,湛华忙将来客让进屋,钟二郎大口吞饭眼皮也懒得翻,老人倒不以为怪,坐在沙发上虔心等候。湛华禁不住笑道:“这是个吃货,休得顾虑。”老人从容一笑,彬彬和气对他道:“我姓郑名木,辗转得知此处匿有奇人异士,不告而至实在是仓促,还请二位莫要见怪。”原来郑木一进门便瞧见钟二郎那样嘴脸,心中禁不住也要疑虑,寥寥几言试探他俩深浅,因见湛华一付心领神会,便接着道:“今日特老扰烦二位,实在是有一样多年未成的心愿,我与一位故友失散多年,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得相见。”湛华思忖问:“难不成您的朋友已不在人世了,要做法召唤亡魂?”郑木摇头道:“实不相瞒,那一位故友是我少年时结交的蛇精,他常年住在漫陀山,我们人妖殊途不得不分离,这些年来一直互无音信,前几日它忽然踏入我梦中,怀愁含怨欲言又止,我生怕发生异情,才急于找寻。”钟二郎听闻此言猛然挺直身子,脑海中现出刚才丽丽提及的龙王,那蛇精也是住在漫陀山,千方百计找寻故人。 话说漫陀山矗于城市南面,被周遭重山俊岭层层环裹,仙烟缭绕,草木葱茏,人至其中不知所届,仿佛陷于蓬莱仙境,又如坠入一场迷醉,迷迷糊糊再难寻得路途。于是便有传言称此山乃仙家圣地,凡夫俗子不得侵扰,又有人称此处阴霾透骨必是鬼魅横生,常人误入便有性命之忧,四周村民人人自危,临近山下也不敢踏入半步。在这山中确是住了一条老蛇精,身怀千年道行,统率众妖匿于深林,平日不理人世红尘,只安心享受天地恩泽,被众鬼怪尊作龙王,大有一番修身成仙之意。只是钟二郎深记他哥哥钟煌嘱叮嘱,这一位龙王面若人貌,内秉风雷,杀人如麻,暴躁无常,若是不慎遇上,万不能与他纠缠。 钟二禁不住惊奇,如今这人找寻的怕便是龙王,他不过区区凡俗,焉能跟千年蛇妖称兄道友。湛华虽为鬼魂却跟那妖精同类不同道,自然不懂其中利害,因瞧着郑木满面急迫便一口应下。钟二郎塞了满嘴虾肉言语不得,眼巴巴瞧着郑木走出门才把食咽下,情急之下朝着湛华拍一巴掌,对方唬得蹦出老远,钟二正待酝出怒气喝斥,因见他一付作小伏低可怜样子,忽然又掌不住笑道:“真真是个糊涂鬼、惹事精,不过受用吃了一碗猫耳朵,倒叫你招出这一场麻烦。”湛华蹙起眉头撇一撇嘴,心道那猫耳朵是从商店买来的罐头,花费不赀哪能不好吃。他既应下此事,钟二郎也无多推脱,当即寻出地图研看地形,谋划甚久终是寻得上山的道路。 郑木再来拜访时,特奉上礼金以作谢筹,钟二郎瞧得心花怒放,态度更比先前殷勤。一行人坐车驶上漫陀山脚下,轻装简从绕入重岭,湛华晃着脑袋四下张望,心道这地方真真是怪诞,山下环绕着蜿蜒公路,山中却仿佛临入另一番天地,苍枝浓翠,云岫环天,忽有一队山鸟掠翅冲入云霄,惊惹得四处嚣声齐作,层叠林阴掠出纷乱声响,或如风鸣,或如兽语,飒飒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刻万籁俱息,唯从山涧卷出一阵阴风,唬得各人皆打出个寒噤。赤日当空,烧得云彩染上一团火烫颜色,漫天掠过飞鸟,满山铺着草,眼前揉进无尽的枝叶,人立于山中禁不住微微晕眩。钟二郎胸有成竹对郑木道:“对方必定也在找咱们,再往密林走一阵子,兴许便能引出带路的。” 他正言语轻松,忽听远处深林传来一声野兽咆哮,郑木惊得一凛,奈何已是行至如此,再没有回转余地,只得硬着头皮往前挪步。湛华体谅他年高体虚,吩咐钟二郎在前探路,自己押在最后,护着郑木向深林行进。三人踏着在树林里漫无边际的寻探,橙红的日头从头顶滑到天边,天边仿佛藏了一只手,眼看便要将它薅到另一边,这世界好像也要跟随着一同沉下去,迎面的藤蔓树干活了一般,纷纷蹦跳着跃到眼前。郑木端着个指南针,刚才分明还有指示,那指针不到一会儿便失了准头,他见天色渐渐昏暗,一行人还在树丛里迷迷糊糊绕圈子,大山里危机四伏,若是捱到天黑便要更加艰险。此时进退两难,湛华埋头走得筋疲力尽,后悔自己不该跟随同往,抬起脸来正要抱怨,忽见一旁草丛中匿着一双眼睛,仿佛一道鬼火一闪而过。 他唬得连声喊钟二,钟二郎早瞧见那东西,皱了眉头道:“吵什么,不过是个没成形的皮子。”话音未落,却见郑木痴了一般往树丛里钻。原来那黄皮子又称黄鼠狼,修成妖法便能通灵使祟,又善迷惑人心、勾魂索命,被人尊作黄仙,他三个无意踏入黄仙领地,惹得皮子使出妖术以示威惩,钟二和湛华自然不受侵饶,只有郑木着了道,懵懵懂懂被勾引过去。钟二郎见状忙撵上去,一把揪住郑木的衣领,紧扯着往外面跑,两旁层叠枝叶光影交错,仿佛挥舞出无数爪子挡在身前,耳边传来一阵尖身怪叫,好像老头子嘶声咳嗽,未几又换作幼童吃吃笑语。钟二郎何时受过这等冒犯,不禁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竖起眼朝作乱处厉吼一声,只听树丛中一阵悉挲嚣颤抖,几只栖鸟被他唬得蹦出枝头,各样嚣杂瞬时沉寂,郑木醍醐灌顶也渐渐清醒,转过头正见他虎着脸比个鬼更吓人。 第41章 湛华闻声连忙赶过来,行得慌张没留神绊在一跟枯枝上,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钟二郎几步上去拎他起来,湛华怕他又要促狭取笑,撇过脸对郑木道:“这一番劳顿岂是老人家能受的,不如找个地方暂做歇息。”郑木微笑道:“你们不必顾虑,我如今虽是老了,骨头却还没腐朽。”他恍惚里忆起少年时,禁不住涌出满心感叹,随着他两个且行且诉道:“我年轻时也是不输人,胆大包天,心怀四野,凭双腿踏遍五湖四海。有一年攀到这漫陀山上,也是跟如今一般艰险,森林里起了雾瘴,眼前尽是白茫茫的混沌,我在浓雾 分卷阅读3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6 中绕得晕头转向,不慎跟同伴走散,只得摸索着在一棵棵树间徘徊,不知不觉行至一条溪流处,水流顺着山势淙淙奔淌,好像雪亮的银缎子铺在山路上,水花漕漕错错溅在腿上,让人几乎疑心自己置身梦境,我情不自禁掬起一捧送至唇间,那一股甘冽好像如今仍在舌尖盘旋。” 他说起过去不免精神焕发,腿脚底下更有力气,丝毫没留意身边也笼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好像言语中的情景感染到现实,心驰神往侃侃而谈:“我那时焦躁疲倦,一见那溪流心中禁不住欢喜,赤了脚趟进水里,忽见一条全身赤红的蛇擦着脚踝游过去,仿佛水中凭空生出一截弯曲的珊瑚,唬得头皮麻了半边,定睛一看才发现它肚皮上撕开个口子,不知跟什么野兽争斗受了伤,一时心生侧隐,小心将它从水中捞起,因见那伤口并无紧要,便寻出随身带的干粮试着喂它。说来也是奇怪,寻常野生蟒蛇大都对人存有戒备,那条蛇对我却毫无畏惧,吐着信子吞了一整个煮鸡子,我见它能吃能喝应无大碍,便将它搁到树枝上继续赶路。这深山里地势盘旋密林诡异,我跟同伴走失甚久,一直到入夜也未寻着原路,只得燃起篝火宿营休息,自己不敢独自沉睡,迷迷糊糊盹到半夜里忽觉出个冰凉的东西爬到身边,连忙大惊失色睁开眼,定神却见白天那条赤蛇静悄悄盘在身边,眼睛似一双相思豆凝神伫望。我那时走南闯北见多了世面,也晓得牲畜有通灵之性,因见它火红的身子美丽夺目,禁不住伸手摸一摸,那赤蛇竟也不知恼怒,安安静静任由抚摸,一人一蛇仿佛心有灵犀,我耐不住困乏终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时竟见身边坐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公子,含笑告诉我自己是昨夜的赤蛇,应感激救命之恩化变作人形前来报答。” 这故事奇幻缤纷仿佛天方夜谭,郑木声音越发低沉,与其说是讲述给别人倒更似自言自语,悄声低语纪念曾经绚烂的年华。不知不觉周遭雾气越发浓重,身前遮满灰白的颜色,垂下眼竟瞧不清脚底的道路,抬起头往四周张望更不见别人的踪影。他张开手向前拨动,好像在茫茫大海中寻探陆地,耳边响出轻微声息,仿佛是新生的蝴蝶隔了老远摇颤翅膀,随着一缕细风渐渐沉寂,这世界陷进无尽的寂寞里。郑木猛然着了慌,正要大声呼喊,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一把,他定神往前打量,才见那模糊的影子是钟二郎,二人寻着对方,忙又摸索着往后找寻湛华,奈何这雾沼宛如一潭浑浊死水,幽暗浓殷深不见底,他两个刚才又似转了个圈子,湛华不知被甩到何处,钟二郎扯着嗓子唤了十余声,哪里还能听着半声回应。 原来湛华刚才跌得那一跤摔疼了膝盖,总想伸手往伤处揉一揉,又恐被钟二瞧见嚷他不堪用途,只得硬撑着闷头往前走,脑子里翻天覆地胡思乱想,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身前二人不知所踪,幸而他原是惯做孤魂野鬼,这一时倒也不知慌张,寻了棵树挨着坐下安心等雾散净再去寻钟二。这情形便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等浓雾消退,夜色又降至山林,湛华靠着树干昏昏沉沉盹过去,头发上沾了零碎叶片,衣裳被露水染湿,一只飞虫丛草丛蹦出来落在他脸上,他打个寒战猛然惊醒,揉着眼睛在夜中张望。此时迷雾散尽,天地仿佛被水洗了一般敞净,月朗星疏映得人间一片宁谧。他依稀见着远处枝叶摇动似有人走过,忙起身蹑手蹑脚挨过去,拨开浓密树叶竟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在这荒山里前行,一路和音奏乐,八个轿夫抬一顶大轿,舞蹈似的踏着步子,轿子两旁护着一队锦衣少年,个个仪表堂堂,腰间挎着倭刀,前面另有一对宫装少女挑着明角灯引路,身姿袅娜好似桂影摇曳。 那轿子忽然停下来,小厮退去,美貌丫头簇拥上来皆起车帘,从轿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指上套了一枚猫眼石戒指,轻轻搭在少年臂上。湛华还当自己发了梦,揉一揉眼睛见轿中走出个华美青年,衣衫飘荡像是刚从天边落下来,满头长发溢满银光,鬓影衣芳艳溢香融,他立在阴森夜幕中,仿佛璀灿东珠濯于暗潮,白玉为骨,雪做肌肤,满身冷傲绝艳不容逼视。湛华禁不住惊奇又往前挪步,细瞧那青年生着一双影沉沉的眼,面颊冷冽几近透明,乍一看似揉了几分纤柔,然而美则美矣却无魂魄,凉湛肃杀全无一分活人气息。他深知自己定是冲撞了山中的妖精,忙要转身辟开,旁边忽然卷过一股凉风,撩得周围树影颤动,青年座前一个小厮眼尖瞧见他,指着湛华藏身之处喝道:“哪里来的野鬼胆敢惊扰龙王圣驾!”这一声唬得他胸前乱颤,脚底一软跌在地上,才知道自己遇上的便是蛇精龙王,不知怎得忽然涌上满心畏惧,忙不跌爬起身,慌慌张张往后跑,因在黑暗中辩不得方向,一头撞上碗口粗的树叉,直碰得脑冒金星,晕头转向滑在地上。 第42章 湛华连滚带爬再要起身,忽听着周围草叶颤动,抬起脸正见龙王扶着个小厮缓缓踱过来,对方高高在上不屑打量,那小厮却瞪起眼不依不饶狠狠逼视过来,“嘶”的一声吐出半截鲜红的信子,抖动几下又非快撤回嘴里。湛华唬得忙往后挪动,龙王随着声响迈到他身前,长身玉立仿佛吸尽人间光华,对着湛华款款弯下腰,飘舞的长发几乎扫到他脸上,一对眼珠子宛若结了严冰,瞳子里掺进细碎的冰渣子,刀尖一般闪着幽幽的光。湛华忽然怕得无以复加,只觉自己被人攥进手心里,胸口沉闷喘不过气,身上毫毛几乎倒竖,缩着肩膀抖瑟如糠,龙王抿着嘴淡淡一笑,朝着他缓缓伸出手,细长的指尖挨到脸颊,仿佛一只毒蝎子爬上皮肤,手指抚着咽喉轻轻摩挲,挑拨出一抹轻微的疼痛。他好像逮着了猎物肆意玩弄,此一时宛若温柔,彼一会儿兴起便要撕裂对方喉咙,湛华猛然间记起丽丽对钟二说的话,情急之下脱口说道:“踏入贵地并非有意冲撞,实在情非得以,有一个老人年过百百,在这山里苦苦找寻只求得您一见!” 龙王指尖一顿,弯起眼睛微微笑道:“我说林子里怎么多出个鬼,原是郑木这人没论道,巴巴寻了这么个东西来找我。”湛华见他收住手,大喜过望又说道:“他一直想着您,一路上喋喋不休怀念初见的情景,说人妖殊途,本就是这辈子的情非得以,他纵有心不离不弃,也无欺天枉世之力。”龙王面上闪过一抹奇异光色,呆了半晌忽然撇开脸冷笑道:“那算是什么东西,茫茫尘世一介蠢物罢了,也配想着我。”言罢不由得深深叹一口气,由小厮扶着行回轿子。湛华见他脚下不甚稳健,凡事需得旁人指引,才知这蛇精竟是眼盲,正要道出唏嘘,远处一个配刀的少年扬声唤他同往,湛华急着等待钟二,哪愿意跟随上去,对方不耐 分卷阅读3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7 烦欲要上前揪扯,兵刃被月光耀得闪闪发光,他万般无奈只得挪过去,随在轿旁行进山林深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刚才浓雾迷离,天色渐晚,湛华又不知所踪,钟二郎见再难行路,只得安排郑木卧在草丛歇息。老人前半生雄心万丈,到晚年却只剩下斑斓的回忆,朝钟二郎要了一支烟,烟头被火苗熏得绯红,随着吐纳忽明忽暗,他呼出一口清烟接前诉道:“那少年告诉我自己叫秋离,自小生在深山里,修有几百年的道行,刚刚化得双足,行走不稳从山嶙跌下不慎受伤。他虽是妖精,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称此生愿为我肝脑涂地蹈死不顾。我将信将疑,却又深感他情深意切,摇着脑袋取笑道:‘我如今什么也不缺,要你有什么用?’哪知秋离当了真,赤急白脸辩白:‘我再不济也总是有用途,冬天能为你叠被夏天愿替你打扇,用这一辈子偿还你的恩情,言语既出至死不改。’说罢便拉着我朝他主子谢恩道别。往后种种皆是造化弄人,我虽许了带他离开深山,却终究未实现诺言,这世上流光误人,一晃几十年过去,也不知他是否怨恨于我。” 钟二郎细细听着,忽然皱起眉来道:“那秋离可还有个称呼唤做龙王?”他本是随口一问,哪知郑木神色大变,燃到一半的烟从指间滑落,慌忙挺直身子道:“你也识得龙王?他便是秋离的主子,最是、最是……我们万不能相见!”钟二郎听出端倪,余光朝周围一扫,只见草叶深处藏着两双闪亮的眼睛,透过夜幕浸出莹莹绿光,好似箭悬弓上蓄势待发,不禁扬声冷笑:“此处便是那龙王的巢穴,你既见不得怎么现在才道明,岂不是闲来无事消遣你爷爷!”话音未落便听两侧窜出一道疾风,一对黝黑的野狗尖声怪叫纵身扑上,雪亮利齿从嘴里挣出,扬起的利爪锐如刀锋。其中一条面目狰狞扑在前面,还未等挨着二人衣襟,便被钟二郎一拳挥上树干,另一条狗不知畏惧紧随跃上,挨了钟二窝心一脚倒在地上惨嚎。 原来这二犬皆是修练未足的灵兽,识人语,通人性,在密林中供得道的妖精差遣,钟二郎弯腰拎起一只,卡着脖子往树干上摔打,野狗被撞得半死不活,裂开的脑袋耷拉到一边,另一条狗见势不妙忙要夹尾逃跑,钟二郎快一步跺在它颈上,大脚丫子不知轻重往下碾,野狗“嗷呜”一声惨叫吐出一口血沫,染得僚牙一片猩红。钟二郎朝它喝道:“哪一个派你们出来伏击爷爷!老子难得来一躺,倒要抽它的筋,揭它的皮,拎回家泡酒熬汤!”他转念一想,脚下稍微松挪,龇着牙假做温言对野狗道:“你们可瞧见附近有个顶漂亮的鬼,在深山里迷了路,呆头呆脑不辩东西?”那畜牲自然不能言语,钟二只当受了怠慢,攥住一条狗腿逆向掰折,只听“啪嚓”一声脆响便将狗腿齐根折断,那野狗本就被他折磨得,挺着脖子抽动几下便断了气息,钟二使猛了力气,手腕晃动竟将狗腿连皮带骨生生扯下来。 他将野狗随手丢到一边,低头见手中一截狗腿甚是鲜美喜人,因在山中行得久了不堪饥饿,禁不住凑过脸往那生肉上舔一口,咂起舌头回味无穷,自以为茹毛饮血也别有一番风味,兴致勃勃连啃几口。余生的野狗呆若寒蝉一动不动,哀声惨叫再不敢造次,钟二笃定这畜牲必定知道湛华下落,两三口将手中狗腿啃尽了,撇开脸啐出几口狗毛,将森森白骨随手丢弃,又从口袋掏出根麻绳,结了个死环套在狗头上,牵在手里引导路途。郑木也被他如此野人行径吓得半死,缩在一旁汗流浃背,钟二郎扬手唤他加紧步伐,野狗本以被他踩得重伤,一瘸一拐行动迟缓,惹得钟二心生不快,抬腿又朝它猛踹几脚。 第43章 湛华随着轿子晕沉沉往前走,两旁山石嶙立,苍枝拥翠,不知何时绕进一处谷地,周遭高山盘旋宛如襁褓,谷内平川坦荡中无杂树,芳草萋萋落英缤纷,山石拥簇中立了一座堂屋,金碧辉煌如梦似幻。此时天已大亮,湛华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忽见轿前持灯的少女褪回原形,化做一双萤火虫匿进草丛里,宅中家臣纷纷拥上来迎接主子,众星捧月般将龙王扶进院子,一只黄毛狐狸将湛华领进来,找了间屋子替他梳洗打扮,因瞧着他满身污泥邋趿不堪,又寻了件猩红的长衫给他替换。湛华随了众妖走了一整夜,脚上磨出水泡,皮囊底下一俱枯骨似要散了架,前仰后合几乎要盹过去,狐狸不顾他困倦难支,尽心尽力收拾爽利,毛绒绒的爪子扯在他手上道:“龙王殿下开恩传招你,我瞧你的样子也不似不识体统的孤魂恶鬼,待会儿必要千依百顺曲意逢迎,不然可要给殿下充了早饭。”它修行不足半人不鬼,只得了付人身子,脑袋还留着兽样,湛华瞧着个尖嘴狐狸口述人言,忍俊不禁暗暗偷笑。 狐狸带着他径直往前走,过了穿堂眼前现出一栋正房,朱漆立柱、琉璃瓦片,四通八达、巍峨壮丽。狐狸小声叮嘱几句将他推进堂屋,屋内面阴郁晦暗大有一股竦然之气,湛华抬眼仔细端量,见紫檀大炕上铺着波斯毯子,炕边设一只小几,上面摆了几样精粥细菜,龙王靠着引枕端一只白瓷碗,指尖苍白似是比瓷片更皎洁,银白的长发锻子一般散在炕上,越发像画上描的神灵精怪勾魂夺魄。湛华轻轻走近他,龙王听着动静缓缓抬起脸,声音低哑冷冷道:“你过来,告诉我郑木都说了什么。”湛华垂手立在他身旁,想着老人先前种种言语,毕恭毕敬答道:“老先生一直后悔于您分离,称再此次相见便是一生心愿,还说永远忘不了山中河流的甘甜,便是在那里与您初次相逢。” 龙王定定听着,面上平静如水,湛华再要说下去,忽见他抒一口气微微笑起来,摇着头淡淡道:“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叫秋离,原是在我身旁服侍的一条赤蛇,有一次带了个人回来,跪在我面前苦苦央求,说要与那人长相厮守。他不过活了几百年,自小在山里瞧着朝辉夕阴长大,哪里懂得凡尘俗事,只听别人说人心无价真情长存,便也要学着与人相识相知。我年事已高心无旁念,也不多言挽留,只说要他将修得的双足斩下便允他离去,哪知赤蛇动了真心,拔了刀毫不犹豫砍下自己双脚,动脉喷出的鲜血洒了满地。我命手下将秋离的断足盛进银盘里拿给郑木看,那人见后竟毫无畏惧,面无惧色直走进厅堂,扶起秋离便要离开。我心里暗暗惊奇,规劝他待秋离伤好后再出谷,郑木沉思片刻也便应允,沉心静气守在秋离身旁。” 他拿瓷勺搅着碗里的粥,终是无心吞咽,随手搁在几上,一双眼澄澄望过来,眸子里映出人间万物,万千光华夺目缤纷,丝毫不似眼盲,然而繁华落尽,转而垂了眼继续道:“我受了秋离打动,原本有心 分卷阅读3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8 成全他两个,哪知不等他痊愈,郑木的伙伴寻到山谷,他再三权衡,终是决定返回人界,留下秋离日日思念,因为伤势严重,不过几日便病死。他死前依然对我说:‘听别的妖精说人有一青叫做恋恋不舍,也不知郑木走时可会于我不舍。’后来我打发手下将赤蛇埋进后山,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湛华起初只以为郑木找寻的便是龙王,哪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刚才添油加醋那番说辞实在浪费唇舌。他转念一想,陪着小心问道:“我听人说您也千方百计寻着他,又是如何的原由?”龙王刚刚还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听这话突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扯了湛华喝道:“你个下贱鬼魂跑到林子里来作乱,本王宅心仁厚赦了你,你倒敢朝我问这话!”他怒火攻心,蛇信子从嘴里喷出,称得一张脸狰狞恐怖,湛华唬得软了腿欲哭无泪瘫在炕上,正瞧着龙王口中森森镣牙逼向自己,听见外面一阵乱响,龙王松开他抬头斥道:“闹什么!山崩了不成!”一个灰狼跛着腿慌忙颠进来道:“有个黝黑大个子抓了山上的野狗混进谷里,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侍卫竟阻拦不住!” 话音未落便见那“黝黑大个子”冲进堂屋,满面杀气正是钟二郎。湛华大喜过望连声呼救,钟二踹翻了灰狼几步迈上来,伸出手正要扯住他,却见龙王摇身化出原形,裂开血盆大口扑将而来,粗长的尾巴闪着熠熠银光,雷霆闪电一般在屋里横扫。钟二郎还未看清如何,便被紧紧缠到身上,龙王越收越紧躯干,绞得他骨胳发出轻脆的响声,身体半分动探不得,瞧着硕大的蛇头朝着自己缓缓转动,鲜红的信子几乎撩到脸上。钟二郎头回做这样刀俎鱼肉,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湛华情急之下扑到龙王身上,挥起一双手大声喊“钟二”,龙王扬起尾巴将他甩出老远,钟二郎趁机抽出一只手,攥起拳头欲要朝蛇头砸去。正当他两个针锋相对,千钧一发之际龙王忽然朗声笑道:“我当是哪个狗胆包天,原来是钟家的孩子,钟煌是你什么人,怎么也不教你孝敬长辈?” 钟二郎被挤压得喊不出话,面红耳赤举着斗大的拳头,龙王却轻轻松开他,吐着信子冷笑道:“我便给钟煌一个面子,免得他日后责怪我欺负后辈。”钟二听出他个自家哥哥有交情,虽是愤恨却又强压住,转过身去瞧湛华,幸而那鬼也是死了几百年,纵是摔打几下也性命无忧,只是刚才撞着后脑,此时双目紧毕不识人事。龙王再变回人行时,腰下留了银白的蛇尾,他在地上盘旋卷曲,缓缓端坐回炕上。钟二郎扛起湛华迈出堂屋,谷中妖怪被他一路打得或伤或残,围在旁边不敢近身。 第44章 钟二郎出了山谷,迈着大步在树林行步,一颠一簸将湛华晃醒,睁开眼正瞧见山似的脊背,忙挣扎着对钟二道:“晃得骨头都散了,还不放我下来!”钟二郎笑嘻嘻将他置在林阴里,因瞧他换了一件猩红的衣裳,领口大开露出雪白的胸膛,称得凝脂肌肤宛若灼灼,忍不住捧起他的脸轻描淡写亲吻几下。湛华掌不住笑道:“这是从哪学得的斯文脾气?倒是叫我不自在。”钟二咧着嘴笑道:“刚啃了一条生狗腿,嘴里腥膻怕糟你嫌弃。”湛华笑道:“你是饿晕了头,说得什么胡话。”言罢抬起腿往他身上撩一脚。钟二郎捏住脚踝替他脱了鞋袜,见湛华走路磨出了水泡,一时又怜又恼,凑了脸往他趾上咬一口,惹得对方吃吃作笑。钟二脸上挂不住,涨红着面皮替湛华脱去衣裳,也不知温存抚弄,提枪便捅进后庭里,两手扶在湛华腰间,紧送慢曳,着力捣弄。湛华本就习以为常,起初还嗔他粗夯,不过一会儿股内啧啧然渐有水声,两腿缠在钟二腰上,前仰后合乱耸乱颠。钟二郎见他得了趣,更加横冲直撞,进进出出间不容隙,直肏得湛华翻肠倒肚哀声讨饶,又压下身子亲嘴呷舌,手指头掐着他的乳头打转,兴致淋漓恣意把玩。 湛华累得满头大汗,耸着屁股百般逢迎,钟二伏在他身上一泄如注,恋恋不舍将阴茎拔出,伸出手往后庭上抚摸。湛华忽然撇过头来问:“郑木呢?你将他安置到何处?”钟二替他披上衣服,摇摇头笑道:“你也瞧过那蛇精,心高气傲愤世嫉俗,哪里会是耽于欲求的俗物,他既是心心念念找寻某人,必是有不得以的缘由,此事已不是咱们所能插手的。”湛华虽不太懂,却还是点点头。他两个凑在一起又亲呷一阵,钟二郎急着赶路下山,湛华借故腰酸腿软迈不得步子,赖在他背上不肯动弹。 龙王倚着引枕将凉粥喝尽了,胃里忽然一阵翻滚,掩了口忍不住要呕,他也知道自己已是风烛残年,刚才大动干戈实是强弩之末,这一会儿头晕目眩,身子竟僵了半边。屋外的妖精闻声上来伺候,他忙将残兵剩勇斥退,自己枕臂昏昏盹着,银白的蛇尾甩在塌下,每一寸鳞片都如虹光闪耀,无数年华的烙痕染不到身上,却早已让骨头腐朽成灰。就在似梦非梦时,一个老人从角落悄悄走上来,暮景残光强打精神,跪在龙王身边轻轻抚摸罗缎衣角,干枯的手指似要将每一处游龙飞凤的纹络描尽了,无比虔诚又交融着惶恐。好像那一年他还是个健朗小伙子,年轻的手也是如此抚摸龙王的衣衫,抬起头正瞧见一张美丽的脸孔,眸子幽幽忽闪着,比任何一方世界都美好。 那一年,郑木对着龙王一见钟情,不得不辜负秋离初动春心,对方虽不懂得人世七情六欲,心中却满含懵懂的渴求,他知道自己与龙王两相悬殊无以相衡,索性横下心来,依着龙王先前一句玩笑自斩双足,打算以此挽留郑木。哪知郑木既搁不下对龙王的爱恋,又对着秋离歉疚难安,内心争斗痛苦难熬,索性挥剑斩情连夜逃出山谷,寻着伙伴返回人间,只把这双蛇的恩怨当做一场梦,醒过来时再无痕迹。 郑木伏在地上轻轻吻着龙王的尾巴,好像初恋一般满心酸甜的忐忑,龙王被他惊醒过来,睁开眼却什么也瞧不着,面前永远是无边的黑暗,焦灼抑郁无以解脱,只得又缓缓靠在塌上,垂下眼睛淡淡道:“我以为你怕我,再不敢回来了。”郑木抬起头说:“我前些天做了梦,见个熟悉的影子凑到自己身前,含着眼泪欲言又止,乍一看觉得像秋离,细细瞧了又仿佛是你。这一次寻到山中,本是想再见他一面,却不知他已经死去了,想来那托梦的必定是你了。”龙王冷笑道:“我活了一千年,早以看透红尘,哪里会有喜怒,那个必然不会是我了。”他缓缓立起身子,蛇尾不动声色缠到郑木腿上,一圈又一圈暗暗沉着力气,便是蟒蛇绞杀猎物的法子。郑木心知肚明却毫无畏惧,反而张开手拥抱住龙王,他年轻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胆量,到年老了无牵挂,这一双 分卷阅读3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39 手再不愿松开。 自这之后郑木再也没走出林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个道士无意中走进山林,这人生得一双四白眼,嘴唇薄得像刀刃,正是昔日在廖府兴风作浪的法师绛尘。他正在林子赶得急,树丛四周忽然漫上氤氲浓烟,灰白的雾气将万物遮掩住,便不慌不忙烧了一道符,不过一会儿便将浓雾驱散,他定睛朝前望去,见远处有个年轻人蹒跚着赶路,连忙几步追撵上去,走近了却见是个鹤发鸡皮的老人家,自颈至肩缠着一条银白大蟒。绛尘心知蹊跷,便对老人道:“这山林里鬼魅横生,久呆不得,你若顾惜性命还是快下山去。”老人仿佛一俱行尸走肉,丝毫听不着他言语,托着白蛇继续闷头往前走,好像要一直行至地老天荒。绛尘心道:“这必是给妖精迷了心窍。”他再打量那条蛇,竟见白蛇早已死去多时,身上的鳞片干枯脱落,沧桑老迈度过千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钟二郎整一年里都懒散如泥,独独在深秋里禁不住欢喜,日日坐立难安翘首以待,不知心里揣着何样的意图。湛华暗暗的惊疑,跑到街角买了一袋刚出炉的糖炒板栗,剥去壳喂他。钟二郎接了栗子嘻嘻笑着道:“外头买的哪能跟自家的比,过些天来个老朋友,说好了要送好的吃食来。”湛华“噗”一声笑道:“原来你添了出息,不屑吃寻常东西了。”钟二连忙叫:“谁说的!”三口两口将板栗嚼了下肚。 他如此巴巴候着,终是闻着对方音讯,一到早赶去火车站接人。湛华忙将家里的腌囋被褥收拾起来,正愁着如何烧菜招呼客人,钟二郎已将朋友带回家,一个黑脸汉子生了张呆板脸孔,乍一瞧仿佛集上刚宰过生猪的屠夫,偏偏架一付金丝边眼镜,晃着膀子闯进屋,顺手两只口袋摔到地上,他身后紧随了个小姑娘,不过学龄的年纪,扎一对豆芽似的小辫子,黑乎乎的手往嘴里塞一块豌豆黄,腮帮子鼓得滚圆。钟二郎跑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吱呀乱叫朝湛华要吃的。湛华灵机一动道:“我瞧市场上新上了螃蟹,你去买几只回来,蒸熟了蘸醋吃。” 第45章 一听要吃螃蟹,钟二郎立即涌出百倍精神,鼓舞着众人一同前往。这一行浩浩荡荡跑到海鲜市场,拣了顶热闹的一家拥上去,见一只只青皮大闸蟹聚在海盆里耀武扬威,绿豆似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自己即要便要化做别人盘中美餐,挥舞着蟹螯欢欣快活。众人纷纷涌出有限虚伪的悲悯,钟二郎却连这点悲哀也省去了,撸起袖子先要抓最大的螃蟹,湛华暗中掐着他道:“螃蟹太贵,你若想吃得尽兴,不如再掺些河蚌生蚝。”他朋友站在一旁听着了,默默蹲下身不动声色掏出根火柴棒,趁着店主无暇顾及将木棍捅至螃蟹腮上。螃蟹挣扎了一会儿便抻着爪子呜呼唉哉,活螃蟹一百二一斤,死的三十一大堆,钟二郎立时会意,兴致勃勃加入屠蟹的队伍。 店主瞧那二人的模样,纵是发觉也敢怒不敢言,钟二郎挑了一大筐,高高兴兴背回家里,寻出顶大的一锅添水蒸蟹。那二人起初还有说有笑畅谈往事,待螃蟹盛出锅,皆开锅盖冒出大团蒸气,立即怒目圆睁咬牙不语,憋足了劲准备大展拳脚,湛华还未调好姜醋,两人便撸袖子开吃,“啪”一声掰开滚烫的蟹壳,也不怕灼了舌头,争先恐后往嘴里填蟹膏。湛华哭笑不得,忙坐下抢了一只蟹教小女孩吃,自己又胡乱吃一个,因瞧着姑娘一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柔声询问她多大年纪,读了几年书,姑娘只木讷着垂头不语。 眼见一盆红通通的螃蟹见了底,二人不似刚才那番暴风骤雨,渐渐沉着下来喝黄酒。钟二郎抹了一脸蟹黄子,湛华干瞅着不告诉他,自己半掩了嘴窃窃发笑,钟二不明所以,指了那黑脸汉子道:“这个是我自小的玩伴唤做夏南的,别瞧他这个样,可是个百无一用书呆子,所沾之处皆是一片酸腐,发起楞来谁也顾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上媳妇,结婚不过两年便逼得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个痴呆丫头随他过活,取了名字叫夏秀,父女二人卖掉房产跑去乡下种地过活。这个人仍是贼心不死,隔三岔五写些‘悲伤的月亮’、‘忧郁的大蒜’冒充文豪诗圣,笔杆子虽是臭如狗屁,却养得一地好花生,我哥哥脾性仔细,吃果子单要吃头尖儿,只得央着他往这边送。”他口无遮掩自顾自说着,桌前那对夫女毫无愠色,剥螃蟹蘸醋不亦乐乎,钟二郎见盆子里不过还剩两三只蟹,连忙闭了嘴抢蟹吃,仗着自己身长手快先抓着吃了一只,见盆里独剩一只肥大团脐的,旁人不好意思再取,连忙伸手抓住道:“刚才吃的那个太孤单,再吃一个才叫‘相见欢’。” 夏南酒足饭饱,离了桌子抖开自己带来的口袋,一只装了钟二郎新新念念的落花生,另一口袋盛着去了毛壳的板栗,还有些小米红枣,皆是新鲜又水灵,跟外边堆成山卖的货色不可相衡。他叼着一只卷烟对钟二道:“你消遣我半晌,我也不回嘴,单要你替我做件事。”钟二郎想了想连忙摇头道:“要我陪着你一同写那狗屁诗,还不如一刀剐了老子。”夏南怒道:“我眼睛又没给烂泥糊了,巴巴寻你写诗做什么!”他叉腰立起身说:“我们村子原先是安宁,也不知何时流传有鬼祟作乱,说是村东有个女娃死后入了殓,化成魂托到村西王家,附在活人身上日日胡言乱语,扰得人心惶惶终日畏畏缩缩。要我说那不过是小孩子发癔病,吃点西药也便好了,没想到村里来了个仙姑,自称能做法走阴,胡乱舞弄一阵,真就把孩子医好,哄得乡民纷纷慷慨解囊,托出血汗钱求她息事救人。那神婆扭了一段萨满舞,装神弄贵称请了狐仙上身,吱吆乱叫吆和了一阵子,自然不能手到病除,她借口称村民心不诚,腆着脸继续收资捡财,将病人尽兴耽搁着,自己却赖在村里不肯走。” 夏南说至气急拍起桌子继续道:“我最瞧不上那些巫医神怪,借着世人胆小怕事,既收了人钱财偏落井下石,害得多少家破人亡!孰不知这世上哪里会有鬼神存在,皆是愚昧人类骗人骗己,偏偏还要丰满润色,栩栩如生说那狐仙穿来何样的裙子,蛇精披着五彩斗蓬,若是真有魂灵鬼怪从死人身子里脱出,又岂会连同衣裳一同升天超化。我思来想去总觉这事情并非事不关己,素知你平日也善于装神弄鬼,故邀你同我往乡下走一趟,整治那些个下作神棍!” 钟二郎潜心消化着肚里的螃蟹,并无闲情一同附和,夏南转而对湛华道:“这小兄弟一瞧便是知书答理的,你也说一说世界上哪会有鬼魂!”钟二郎打个哈欠道:“山高路远,你明儿也该回村了,今天早点睡吧,没啥事我便不送了。”夏南勃然大怒道:“钟二郎你没 分卷阅读3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0 义气!忘了小时候惹了祸被你哥揍得满院子跑,还是我跑出来替你说好话,哪知还未张开嘴便一同捱了打!钟煌的手多黑,巴掌像扇刀片子,应嫌揍的不解气,又拎出扫箸朝我抽,揍别人家的孩子一点不手软,硬是将新扫箸抽断三根!”钟二郎听这话立时不乐意,瞪着眼挥起拳头大喝:“你有胆子直呼我哥的名号!” 湛华领着夏南的女儿夏秀躲在一边,瞧着这二人吵得其乐无穷,趁机扯一把钟二道:“你们在家叙旧吧,我带孩子出门转一圈。”钟二点头应着,见他含笑立着,伸出一只手摊在自己面前,只得掏出钱给他,回过头继续跟夏南争斗。湛华先替夏秀买了几件颜色衣裳,再带她去发廊修剪了乱发,因见刚才抢蟹激烈怕小姑娘没吃饱,又买了纸杯蛋糕给她。夏秀虽仍是付怯怯的样子,却毫不吝啬满心欢欣,扯了湛华的衣角磨蹭脸蛋,哄的湛华又要过马路给她买三色冰激凌。姑娘欢喜的无不应承,然而连忙摇头道:“这条路走不得。”湛华见马路上果然车如流水难以行步,只得转身做罢。他两个玩到入夜回家时,钟二郎和夏南也终于偃旗息鼓,地上撒了一堆螃蟹壳,钟二瞧了夏秀不情不愿道:“我今天便瞧你女儿的面子,明天往乡下走,瞧瞧是多大事,值得叫老子出马!” 第46章 俗语曰“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那藏匿深山密林的妖怪烂俗无新,只有市井坊间才是鬼狐精怪流传人间的渊薮,各式新奇故事供着世人茶余饭后以做谈资,无论老幼妇儒皆精神百倍绘声绘色争相道述,真真能诌出另一派天地,可又有哪一个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依着钟二郎的性子便无所谓神鬼,偏偏那夏南是个硬钻牛角尖的,自觉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作假,这次更是使出比吃螃蟹还高涨百倍的劲头,下定决心铲除迷信。是夜便带着女儿住在钟二家,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烧一锅棒子面粥,烙了七八张饼,各人吃饱喝足依计划赶至夏南所住的村子。钟二郎租了一辆车,一路上颠颠簸簸,开上高速公路驶出城市,过了山路轧上泥路,晃过一色山崖陡壁,密密实实的页岩一直堆积到天上,瞧得湛华头晕目眩,歪着身子在车上打盹。 钟二其间喝了一壶水,吃了两扇饼,把着方向盘走岔两条路,历过千难万险,走了四个来钟头,终是赶至目的。他颤巍巍将车甩进村子里,惹得一群顽童土狗争先来瞧热闹。夏南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几日不见你还学了开车!”钟二郎打个哈欠说:“你催得急,寻不着司机,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路上唬出一身冷汗,这会儿手指头都是软的。”夏南唬得目瞪口呆,正要骂他草菅人命,忽听着附近有处人家燃放鞭炮,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湛华刚从车里迈出来,听着这响动好奇道:“咱们倒是来得巧,这是谁家娶媳妇?”夏南冷笑说:“娶得哪门子亲,这是请神婆呢。”他越想越不甘,便打发夏秀带湛华回家,自己硬扯上钟二郎一同去放鞭的人家。 原来夏南离村前,村西王家闹了一场古怪,王善任养的女孩突然发起场怪病,醒过来时不吃也不喝,阴沉着面孔呆坐在床上,别人哄了她半天,女孩才阴恻恻开口:“从今我便不在你家了。”惹得王善任心如刀绞,一时不知所措竟痛哭出声。好巧有个替人算命的婆子行到他家讨水喝,端量着那孩子道:“这可不是寻常疾患,必定是给鬼附了身。”王善任仔细一思量,果然想起村东有一家刚做了丧事,死的正是个跟女儿同龄的孩子,忙拽住婆子询问如何化解。这婆子名唤何映霞,自称是何仙姑脱世,能请得狐仙下凡,平日靠着招摇撞骗混饭,最是善做察言观色,瞧着王善任的言语神色便明白了八九,本是信口胡诌一句,这会儿倒揣上几分把握,捡了根枯枝往女孩身上抽打,嘴里念念有辞喝道:“仙姑在此!妖魔鬼怪休得造次!”说破了这档事实在也无蹊跷,王善任的丈夫长年不挨家,女人有一回发了火,逮住女儿骂一顿,小姑娘是个闷嘴葫芦,受了气憋在心里,故意摆出脸子给母亲看,原想冷冷清清抻一阵,哪知道忽然冒出个老婆子,拎一串树枝朝自己没命挥打,她毕竟耐不住痛,也不顾先前计较,忙躲到王善任背后喊“妈!”何映霞又打了她十几下,从井里舀了一瓢水,泼到女孩头上说:“关进屋子里,清清淡淡饿几天便好了。”女孩被押进柴房关了一天一夜,出来时又冷又饿再不敢闹,只得给人说自己被鬼迷了心。 何映霞便凭此名扬村里,各家有了病人也不消去瞧大夫,只巴巴把她请回家当菩萨供着,其中恰有误打误撞痊愈的,她便称狐仙显了灵,也有耽搁了病情伸腿西去的,婆子反咬一口称来人内无纯良,冲撞了神明。夏南自感比旁人明白些,抱打不平要替人除去这一祸害,他两个闯进这户姓刘的人家,户主唤做刘金茂,瞧见夏南忙招呼道:“夏先生快请炕上坐,咱们请了仙姑来家里,正想找个有份量的陪客。”他撇过头对着一旁的仙姑道:“夏先生可是我们村的学问人,能作诗,会画画,咱们过年贴对子都央了他去写。”钟二郎将嘴一撇,正瞧见何映霞歪着身子坐在炕上,一条腿压在屁股底下,脸上搓了二斤粉,颦颦笑笑间便纷纷坠下来。夏南自然不愿意屈尊上前,钟二郎瞧见炕几上摆了肥腻腻五香扒肘子,耐不住腹内饥荒,也不消主人来请,凑上去边吃边问道:“我一进屋便觉察,您府上阴风阵阵啊,可有什么不好?” 刘金茂听了连忙道:“我老婆在屋里睡午觉,哪知青天白日的撞了邪,吓得发起大病,这会儿还瘫在床上,我正跟仙姑商量如何救治。”他正说着,忽然从里屋晃出个脸色腊黄的女人,正是刘金茂的妻子桂兰,哭哭啼啼对何映霞道:“大慈大悲的仙姑救命啊,花寡妇化作厉鬼来杀我了!”刘金茂冷冷瞧着也不动弹,夏南忙将她扶上床,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村子里住着个姓花的年轻小寡妇,生得有几分姿色,难免招着汉子们多看一眼。偏生那桂兰是个嘴碎的,就爱好将那有的没有的四处说一说,惹得花寡妇婆家信以为真,堵在媳妇门口质询,本来并不是要紧的事,偏偏那女人面皮薄,一恨之下竟悬了梁,桂兰听人说出了事,一时也生不出愧疚,跟着别人一同去瞧,一进屋便看见死人青紫的面孔,舌头拖到下巴上,不禁唬得一踉跄,跌跌撞撞跑回家。几天后她正在屋里午睡,忽觉着头顶有东西一晃一晃,迷迷糊糊睁开眼,竟见自家房梁上吊着个女人,舌头拖出二尺来,身子仿佛荡秋千,眼看便要坠到她身上,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何映霞斜着眼见钟二将肘子渐渐吃干净,心里忍不住焦躁,随口说道:“这便是冤 分卷阅读4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1 孽了,若不化解掉,你可要拿命偿人家。不是说你家院子里还冒血水吗,这便是鬼魂来讨命了。”夏南问:“院子里冒的什么血水?”刘金茂连忙说:“有一晚下了雨,我听着外边有人走过,那时刚出了事,唬得一动不敢动弹。到第二天出门一瞧,院子泥地上竟积了一滩血锈,便是鲜血干涸的样子。” 第47章 钟二郎拨弄着脑袋打量刘金茂房里,他算得村里富户,盖着两层小洋楼,坐北朝南宽敞明亮,便对桂兰道:“我瞧着你倒没什么,也不消劳烦狐仙跑一趟,敞开心歇两天也便好了。”说罢便唤着夏南辞过主人。两人出了门夏南忙问:“怎么样,是个如何的骗子?”钟二郎笑道:“是不是爷们一看便知晓,那婆子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他房里并无鬼气,地里冒血丝是因为下雨泛了铁,别的都好说,只是那家男人实在是奇怪,对着他老婆不咸不淡,仿佛心里揣着鬼。”夏南一拍巴掌做恍然大悟状,过一会儿又挠着头皮咂摸不出门道。 夏南住一户独门独院,葡萄架下摆着石几凉椅,墙角开一丛地瓜花,蜜蜂蝴蝶倚绿绕香,文章虽是十年如一日的狗屁,过的却是陶渊明的日子。天上擦了点昏黑,隐约冒出几颗孤星,夏秀在房里做功课,湛华长途跋涉早以筋疲力尽,躺在凉椅上打磕睡,葡萄叶子趁着微风轻轻颤动,丰盈硕果压弯了藤蔓一直垂到他身上。钟二郎低声对夏南道:“老子难得来一躺,你可别小气,宰了下蛋的母鸡下酒。”夏南骂骂咧咧进了厨房,钟二凑到湛华身边道:“你也不怕凉,怎么在院里睡觉。奔波了一路饿不饿?”湛华并未睡得沉稳,睁开一只眼笑道:“我单吃你便饱了。”他本是要说“吃钟二郎的精气”,因睡得糊涂讲岔了嘴,不由臊红了脸,钟二见状忙偎到他身上,嘻嘻笑着问:“你要吃我哪里?”对着嘴唇欲要亲吻上去。两边正是你侬我侬、难分难解时,忽听厨房里传出夏南慷慨吟颂“山中美人颜色新,碧绿樱子揽云鬓”,原来他切着胡萝卜忽然豪兴大发,抑不住内心激昂作诗一首。湛华忙搂了钟二道:“我死了这么久,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冷。” 夏南麻利烧了几个家常菜,一行人正吃着,他邻居七婶过来串门,滔滔不绝讲述才出的热闹,原来桂兰听了钟二郎的话,果然沉心静气细细琢磨,心中七上八下坐立难安,越发感觉那天瞧见的吊死鬼不似老人常说的鬼,便邀来娘家的姐妹一同商议。她有个妯娌原是有些见识的,对鬼神之说向来淡漠,闪闪烁烁朝她说:“以前也听别人说花寡妇不正派,倒应该问问你老头子。”桂兰心中一动,忙找来刘金茂对峙,这一问却把男人唬得心虚,以为事情败露,禁不住全盘托出。原来桂兰当初编派花寡妇无数,无巧不巧竟说中八九,却不知花寡妇沟搭的汉子正是刘金茂,二人暗渡陈仓无限快活,风言一起四散逃开,后来花寡妇羞愧交加行了短见,刘金茂深感妻不如偷,着实为那小情人伤心了好一阵,不免将满心痛楚归罪于妻子,一心想为花寡妇出个恶气,便想出个混涨主意,拿白纸剪了个吊死鬼挂在自家房梁上,想趁着桂兰醒是恍惚将她吓一吓。桂兰剥茧抽丝将前前后后质问清楚,气得浑身绵软,呼天抢地寻死寻活,何映霞正耽搁在她家,以为女人发了病,忙蜇蜇蝎蝎跑出来,却见夫妇两个摔盆子砸碗正打得热闹,桂兰以为她跟丈夫串通一气,遂揪着婆子一同撕打。 才一会儿工夫竟出了这些乐子,夏南听得津津有味,越发后悔自己不该早早回来,没瞧见一场精彩绝伦家庭伦理肥皂剧。送走了七婶,他几个又玩笑一阵,钟二郎心不在焉拿眼瞥着湛华,借故疲倦要去睡觉,夏南寻了间空屋给他俩住,钟二关了门便把湛华推到炕上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要吃爷哪里?”湛华笑得直不起腰,轻轻松被扒了裤子扯开腿,钟二扶着那家伙在他腿间划拉,又欺身上去含他的乳头。两个人一丝不挂滚在炕上,钟二郎四仰八叉一柱擎天,湛华劈开腿小心坐下去,钟二托着他两边屁股道:“吆,这么紧。”还未等着耸动几下,夏南忽然推门闯进来,手里捧着扇蚊香道:“山里蚊子多,给你们送……”一抬头正瞧见香艳淋漓春宫戏,目瞪口呆愣在原处。湛华纵是个鬼,这会儿也羞愧难当臊得满脸火烫,钟二郎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夏秀闻着动静也跟进来,小姑娘尚未通人事,不懂其中原由,不声不响将她爹领走。 撵走了夏南,钟二郎还想接着玩,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从外面涌进一股冰凉,掺夹着水沫子滚到身上。湛华抬头往外看,刚才天上还有几颗微星,这会却下起雨,起初还是浠浠沥沥的雨珠子,眼看风雨势头愈大,电闪雷轰泄出成片的水帘。夏南小心敲敲门,推开一道门缝不敢进来,钟二郎披上衣服把门敞开,对方淋得像个落汤鸡,赶忙躲进屋道:“今年雨水多,夏天各处还遭了灾,到入秋还是这般凶险,你快随我瞧瞧各处,别让水淹了房子。”钟二郎随他出了门,湛华掩了被子自己睡下,天上忽然划出一道闪,紧随着传来轰隆巨响,房门“咵”一声被风掀开,他隐约瞧见有个人进来,趁着屋子里黑暗瞧不分明,摇摇晃晃行到床前。 湛华瞪起眼正要分辨它是人是鬼,天上猛打出一记闪电,映得屋里一片雪亮,却见那东西浑身上下染满雨水,脸孔也被泡得稀烂,鼻子眼睛黏合在一起,淋漓水珠子淌了一地,正是个刚死不久的落水鬼。那物微微呼出气,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挨到湛华肩上,它浑身上下又湿又凉,湛华原被热被窝暖透了,不禁暗暗打个寒战,忽见外面忽然闪进个人影,唬得他心里一惊,定神一看才见来的是夏秀,纵身拦在那物面前,竖起个指头朝它轻轻弹拨。湛华还未瞧清是如何的动作,那怪物便掩住脸嚎啕大叫奔出房去,他大吃一惊问:“你这个孩子倒是会藏掖,这是用的什么法术?”夏秀抿着嘴羞怯怯笑道:“是干爹闲时胡乱教的,也不知是什么。”湛华止不住惊奇又问:“你干爹是哪一个?”夏秀昂起头洋洋得意道:“自然是钟大爷。” 第48章 暴雨下了一整夜,钟二郎后半夜钻回被窝,原想搂着湛华暖一暖身子,一时忘了他是鬼,双臂热情拥上去仿佛揽上三九严冰,冻得毛发直竖,连忙倒抽着气欠开身,过一会儿却又留恋满指柔腻香滑,禁不住伸手往他腰上揉搓。他一边惬意揉抚一边渐渐沉入梦乡,正是睡得香甜时,忽被外面一阵哄闹吵醒,抬头见外面已大亮,湛华穿好衣服下了床,接了热水给他洗漱,推开门扑面涌过一股土腥味,出了院子往外张望。原来何映霞在王家出了丑,正准备卷铺盖离开,哪知第二天刚迈出屋便见一队 分卷阅读4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2 村民迎至门前,敲锣打鼓求她留下,仙姑满面愁思而又难却盛情,只得高高兴兴由了众人。村民们顿时喜出望外忙簇拥住神人,话说暴雨宁息时,各家出门清点田地屋舍,竟察觉出古怪异样,有人圈里少了猪崽,有人地里庄稼被拔走一片,更有骇人听闻的,说是看门的狗夜里无端狂吠,第二天便死在家门口。大家起先只以为是野兽所为,后来有人披头散发大呼小叫:“了不得了!昨晚上雨下得那么急,我听着雷鸣睡不着,听见院子里晃进个东西,大摇大摆转了一圈,又在门口晃荡了半晌,幸亏房门紧锁不得进入,唬得一夜不敢合眼。今早上开了门一看,竟见大门上给划出七八道指甲印子!”大家蜂拥着跑去观看,见木门上果然刻下一排抓痕,有历练的老人细细辩识了,打着包票说这可不是野兽刨下的。 村民听了皆现出噤色,神色肃然以目示意,终究认为这些蹊跷关乎鬼神,由个有威信的带领着,合计找何映霞拿主意。仙姑见风水轮流转,自己又复而得意起来,翘着脚燃一棵香烟呷着道:“我早就说,这村子不干净,得请来大仙统共整治整治,偏有那不懂事的从中做梗,耽误了好时候,这一会儿那鬼吸着原阳不知幻化得如何,趁着下雨时阴气重便来谋害性命,你们纵是不惜命,还有家里的老人孩子,难不成都要眼睁睁瞧他们给鬼害了!”众人纷纷现出惶恐,忙求仙姑作法请仙,何映霞端着架子不回话,有胆小的人耐不住心焦,拿出钱财贡给她,何映霞略瞄一眼,即而做不屑一顾撇开脸去。夏南向来自诩是有学问的读书人,被人硬拉来给仙姑说好话,钟二扯了湛华靠在门口瞧热闹,见他脸上涨成猪肝色,张开嘴欲要骂娘,本以为这人要大发雷霆闹一场,哪知夏南抽了半晌气,一言不吭转身撞出屋。 钟二郎趁机抓一把瓜子跟湛华分着吃,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你瞧着,好玩的还在后边呢。”不过半盏茶光景,有人沉不住气道:“我想起来了,今年夏天雨水泛滥,邻村靠着河堤,好些人家都遭了灾,有的人被大水冲走,家人千方百计找回尸首葬进坟里,有的却连肉身也寻不着,现在还不知在哪沉着。我知道有一户遭了难,那人因是横死,进不得祖坟,只能葬在石岗里,结果一下雨又将石头冲走,他家的人哭哭啼啼去修坟,看见尸体露出半截来,竟是长出密密一丛绿毛,说出来真要瘮死人。”何映霞听了这话猛拍大腿道:“这就是了,那人定是已化作僵尸!吃了牲畜便该吃人了!”她又装模作样说了一番,唬得众人更加忐忑,仙姑见状忙趁热打铁替狐仙要供平,村民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哪里有不从的,纷纷慷慨激昂献出钱财,只求自家平平安安。 何映霞面上渐渐露出些怡然,撇着嘴笑道:“你们原是善男信女,大仙自然愿意教化,少不得我发散精气请神上身,救人间于水火煎熬。”村民立时会意,知道仙姑愿意开恩做法,吆喝着将闲杂人等撵出屋,钟二郎只得带着湛华趴在窗台上,捅漏了窗户纸往里看。何映霞面前摆上酒菜,提起筷子“嗒叭嗒叭”大嚼大咽,吃到心满意足又灌两盅酒,正是受用时,身上忽然连打几个寒战,面目扭曲仿佛痛苦难耐,身形立时低下去,伏在炕上抓耳挠腮,尖着嗓子一声声咳嗽。屋里几个人顿时大气不敢吭一声,神情肃然等着大仙显灵,却听何映霞张嘴叫道:“本狐仙在山里正快活,哪个唤了我出来?瓜果金银可都预备周详了?”她嗓子拔尖响亮好像不似人动静,窝着肩膀在炕上抽搐扭动,一对眼睛闪得贼亮,直瘆得人后脊发麻,不知情的真以为仙姑请来了狐狸精。 钟二郎吐了一地瓜子皮,原本以为能有多大的乐子,瞧见这架势便没了兴致,对着湛华悄悄道:“这一套老子三岁便精通,上午招个吕洞宾,下午唤个孙猴子,又威风又热闹,捧场的人能排出二里地,可比她更像模像样。”两人取笑一番便返回夏南家。钟二本打算辞行回家去,左等右等不见夏南回来,百无聊赖跑进夏南房里翻出几本旧杂志,津津有味观赏小泽玛利亚,正是瞧在兴头上,眼角余光忽瞄见湛华进来,忙不迭将书掖进被里,正襟端坐咧着嘴干笑。湛华挨到他身边道:“往日出行妖魔鬼怪,这一回倒是奇怪,作乱的皆是活人弄的假鬼,只是那天夜里闯进屋的东西实在不似善类。”钟二郎一心怕他瞧见玛利亚姑娘,东张西望“嗯嗯哎哎”的敷衍。 他两个再等下去,待到日头偏西落,夏南还是迟迟不归,钟二郎不免着了慌,倒是夏秀不慌不忙说:“稍安勿躁,终归不打紧。”她嘴巴灵验的紧,没过一会儿夏南果然返回来,推开门大声吆喝,钟二郎革着墙在屋里吼:“你给狼叼去了,得亏还认得家门!”夏南晃进屋洋洋得意道:“说什么长绿毛的僵尸,哪个长眼瞧见了!倒是发大水时确实出了事,我出了村子四处打听才知道,有个人的尸体至今没找着,他娘急疯了,每到下雨便嚷嚷要救孩子,那一夜村里出乱子,便是她犯了病跑出来晃荡。”他马不停蹄奔波了一上午,原是为了打听怪事的缘由,这一会儿口干舌燥往外吐舌头,湛华忙替他倒一碗水,夏南边喝边笑道:“这世上还是人厉害,我顺路又唤了官差来,看那神婆还能得意到几时。” 第49章 官差行动迅速,何映霞虽还未一败涂地,却远隔着三百里便闻着动静,早早收拾细软溜之大吉。钟二郎拍着巴掌赞叹说:“好腿脚,干我们这一行都是好腿脚!”被骗的村民或如梦初醒,立在门口跳脚骂娘,或拍着心窝庆幸损失非巨,更有云深不知处者,至死也坚信何映霞是个救人水火的真仙人。夏南愤恼交加怒其不争,忍不住挥墨作诗一首,钟二郎自然不敢见识,忙扯着湛华朝他辞行。夏家父女将他两个送至村口,夏南依依不舍还要再往外送,夏秀忙拉住他幽幽说:“走到这里就够了,今天不能行远路。” 湛华想了想,将小姑娘唤到身边,和颜悦色说:“哪天得了空,再来钟二家玩,我还给你买纸杯蛋糕。”夏秀高高兴兴点头答应,湛华低声又说道:“只是你爹那天冒冒失失闯进屋,眼睛瞧见不该瞧的东西,我困惑难堪,日后如何再待你?你可有法子让他忘了那档事?”她琢磨了片刻,连忙快步跑到夏南身边,招呼他恭下身子。夏南正是莫名其妙时,忽见女儿一只手拍到自己脑门上,猛然之间似是有一缕东西从后脑飞出,眼前一阵金星旋转,他再抬起头,见钟二郎开车远去,只得懵懵懂懂带夏秀回家。 汽车在山路上行驰,湛华连连打出几个哈欠,抬脸忽瞧见前面有辆车被人拦住,定睛望去才见拦车的正是何映霞,仙姑一路奔逃筋疲力尽,正央人载自己下山。 分卷阅读4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3 此时天色微微的熏黑,山脊上犹染着落日余晖,那车上的司机略朝她瞧一眼,立时唬得大惊失色,开足马力飞奔而去。原来何映霞背后不知何时伏上一只鬼,一双手紧紧环在她肩上,歪着头朝人发笑。这鬼浑身浸着水,头发一绺一绺糊在腐烂面皮上,待他们开车行至近处,湛华才恍然认出它正是那天雨夜闯进屋的落水鬼。好巧钟二郎正饿得头晕眼花,连忙刹车迈下来,几步走到何映霞身前,对方还以为他是兴师问罪撵上的,掉头往后飞跑,也不知自己正被鬼缠着,脚下迅敏宛如踩上风火轮。 钟二手急眼快扒下她背着的鬼,按在地上预备食用,那鬼大骇,手舞足蹈奋力挣扎,钟二竖起个手指头,找着它咽上狠狠戳去,好像杀螃蟹一般捏断喉咙,轻轻将顶上腐皮皆去,露出内里的鲜肉欢欣啖之。何映霞毕竟腿脚快,趁着他吃鬼的工夫早跑得没影,湛华笑道:“解决了死人,那活的怎么办?”钟二郎抹一把嘴假惺惺道:“都是同行呢,哪个忍心难为她,损阴德的还是该交给夏南做。” 过了重阳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钟二郎原是不怕冷,只是如今夜夜拥着湛华睡,仿佛怀里抱上一团冰,每日一早醒来都是刺骨冰凉,直嚷嚷要将湛华扔到床底下。他这一日起个大早,谁眼惺忪下床穿衣,也不消别人伺候,自己麻利洗漱吃早饭,招呼一声便扎到外边。湛华趁着钟二郎出门,懒在被窝里又睡了一场回笼觉,待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开了箱子拣出先前买的貂皮大衣,披在身上审试半晌。那一团毛皮裹在身上,瘦削的身形立时富态有余,鬼身子鬼皮被厚毛团团抱住,他虽无所谓冷暖,瞧见镜里的骷髅架子被严严遮掩住,心中也禁不住暗暗高兴。 钟二郎再返回来时,带回袋装的糖精、砂砾,马不停蹄跑到阳台寻出口铁锅,擦净了搬出屋子。湛华忙把大衣收起,跟在他身后询问:“这是忙什么?又张罗着吃什么东西?”钟二郎嘻嘻笑道:“夏南上次带来一袋栗子,我趁着新鲜和糖炒了,好给哥哥送过去。”湛华抿嘴笑着不言语,立在一边瞧他忙进忙出。这情形真真是稀奇,钟二郎平日懒散如烂泥,这一次却异样的殷勤,走廊上生了熊熊火焰,他架上铁锅翻砂炒糖,身上起初还套一条破褂子,到后来索性光了膀,脸上被烟火熏的焦黑,汗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落。湛华在一边替他抹汗打扇子,一旁的小鬼好奇挪上来瞧热闹,被他一巴掌甩出老远。 板栗入了锅一直翻炒,滚在铁砂糖精间泛出棕红油亮,“啪啪”蹦跳着龇开裂口,露出金黄的果实浓香四溢。钟二郎一颗一颗拣出来,攒了一碟子给湛华,其余的拿小盆盛了,自己洗净手,端到桌前细细剥去壳,又小心将薄皮揭去,干干净净摆进瓷钵里。湛华边吃边问他:“你上次还说要吃好东西,怎么这会儿倒不急了?”钟二郎竖起眉毛说:“我要是吃了,哪还有你和我哥的份。”湛华便也不与他谦让,自顾自剥板栗吃,心里越发对钟煌起了好奇,好像有个小爪子一下一下往上挠,几次张嘴欲要询问,不知怎的又强咽回去。他心里揣着事情,面上便浮动出脉脉的颜色,钟二郎笑得脸上横肉抽动,扳起他的下巴对着嘴唇深深亲吻,两个人口舌间香甜流转,交缠勾扯越发难分难解。湛华趁势依偎过去,屁股抵在他腿间轻快磨蹭,身子扭得像一条鱼,眼角眉稍浓艳欲醉,仿佛即要惹出火星子,钟二郎忽然一把扶住他,拦腰拎着摔到床上,湛华连忙七手八脚脱衣裳,手指头还没挨着钟二郎,却见他转身进了厨房,把自己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切葱切姜煮落花生。 花生出了锅,钟二郎顶着腾腾热气挨个挑出顶好的一碟,跟剥好的板栗一同装进攒盒里,饭也不顾吃便急风急火跑去找钟煌。湛华盛情遭拒,这会儿早掩了被睡过去,因为心里赌了气,不免盹得颇不踏实,朦胧中知道钟二郎离开,不过一会儿又感觉有人挨近自己,一双手伸进被子朝身上乱摸。他唬得连忙睁开眼,定神望去才见来人原是钟二郎,禁不住怒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钟二郎笑道:“我哥不得空,我把东西搁下便回来了。”湛华狐疑说:“前后不过走了十余分钟,你那腿脚倒是利落。”钟二郎嘻嘻笑着不言语,湛华知道他劳累一整天,这会儿必定饥饿难耐,翻身起来替他做饭,钟二郎坐在桌前拿余下的花生板栗垫肚子,闻到厨房里渐渐飘出饭菜香,见湛华端出满满一海碗腊肉炒饭,连忙双手接了狼吞虎咽吃起饭。湛华趁机又说道:“你哥哥住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探望?”钟二郎吃得心满意足,想也不想便答应:“我哥不就是你哥,要探望也是应当应份。” 第50章 钟二郎吃饱了饭将手仔细洗干净,打开橱子托出个木匣,双手捧着搁到桌上,秉息凝神从里面取出一卷画。湛华正是奇怪,却听钟二郎笑道:“我哥不比凡夫俗子,住不得蠢碌人间里,便在这儿寻了块宝地安身。等到过年时我接他出来,咱们一起吃团圆饭饭。”他眉稍眼角尽揉着笑花,满脸现出得意非常,又反复嘱咐湛华过会儿务必要恭敬,才小心翼翼把画卷展开。湛华瞪大了眼往上端量,见那画上是一派写意山水,寥寥几笔勾出巍峨山势,云间山腰上缀了一排楼,隐隐约约藏进墨迹里,不禁蹙眉问道:“我只瞧见一张纸,哪里有你哥哥!”钟二郎斥道:“轻点声,别扰了我哥。”他沉心静气继续端量,面前挤满模糊的墨水,浓淡相缠撞得脑仁发晕,眼里晃出明暗交叠的光晕,揉揉眼睛往后退一步,头昏眼花之际却见山间房子上仿佛开了一扇窗,有个人影影绰绰偎在窗前,托着腮向云间凝视。湛华忙挨近了往深处窥看,水墨间忽然飞出无数蝴蝶,振动翅膀欲要扑将上来,他忍不住惊呼一声,脚底下似是一轻,再定住神朝周遭打量,竟见画里的房子正金碧辉煌矗在面前,不知自己如何已跃入画中。 湛华强压下心中波澜,暗暗思量道“钟大爷定是住在这里面了”,整了整衣服便走进去。院子里面远没有外表体面,枯枝败荣颓唐潦倒,陈设布置不成体统,抬头只望见一片云山雾罩,萧条肃杀满含冷清之情。他提心吊胆摸进屋里,从厅堂绕至偏厅,糊里糊涂朝前走,正是忐忑不安时,眼前忽然现出一间阁楼,墙上开着一扇窗,他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人影子,连忙蹑手蹑脚走进去,果然看见房中窗前偎着个童子,不过舞勺的年纪,穿一件穿枝花鸟纹褂子,下着大红系口裤子,身子单薄如一片纸,踩着案几坐在窗台上。那孩童百无聊赖正用指甲掐一片花叶子,因听见动静,松开手轻轻转过脸,一双脉脉大眼睛瞧向湛华,圆圆的脸蛋如个粉嫩雪团子,胎发未褪打着垂 分卷阅读4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4 髫,活脱脱是付仙童样貌。湛华含笑问他:“敢问这里可是有位钟大爷?”孩子扶着墙跳下几案,锦织的光袖垂在地上,赤着脚缓缓走过来,湛华以为他怯生不敢作答,更作出一付慈眉善目,还未等开口言语,便听孩子说:“你不是个鬼?怎么跑到这地方?” 他的童音轻而婉转好似小姑娘吴侬软语,湛华禁不住笑道:“小哥儿莫计较这许多,还请告诉我钟大爷的去向。”孩子眉头轻蹙,抬腿朝他猛踹一脚,湛华惊惶之下栽倒在地,没留神又被扯住头发,孩子手上紧使力气,扯得他头皮仿佛捱了万千针刺,逼迫着面孔高高昂起。湛华再有好涵养,这时也气得改了颜色,竖起眉毛大声喝斥:“哪里来的野孩子,再胡闹我可不客气!”这孩子冷冷一笑,打量他半晌幽幽道:“我说钟二郎怎么比以前更蠢相,原来是给你这个妖精迷去心魄!”湛华听这口气忽然着了慌,连忙挣扎着欲要挣脱开来,哪知这孩子竟是力大无穷,他好像网子里的鱼不得脱身,孩子扯着头发将他从屋里拖行到外面,湛华又惊又恼,不知自己撞上了何方神圣,忽看见钟二郎从远出奔来,瞧见这情形顿时立住。湛华正欲朝他求救,却听钟二低声道:“哥哥消消气,这鬼惹了你,回头我打他。” 古语云“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钟二郎虽是付夯模样,钟煌却是一派天真烂漫孩童样子。湛华惊得目瞪口呆,索性也忘了挣扎,痴痴呆呆瞧着他俩,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钟煌大发慈悲松开他,瞥一眼钟二冷笑道:“刚才瞧见你鬼鬼祟祟走进来,脚不挨地又跑出去,我还以为屋里滚着热油呢,原来是守着这么个祸害!”钟二郎委委屈屈辩解道:“我瞧哥哥正忙着,恐怕扰了你安静,唬得气也不敢吭,才踮着脚溜出去。”钟煌扯了一把钟二郎,钟二连忙蹲下身子,没留神耳朵被拧住,钟煌气极道:“你如今也大了,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竟然惹到龙王头上,幸而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不然叫我去哪里给你买棺材!”钟二郎嘿嘿笑着道:“我可没敢惹龙王,是他大发脾气扑上来,不信您只管去问他,”钟煌冷笑道:“现在让我去问哪一个?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他动了凡心,怕已经难逃劫数。我过去曾想将他养在身边,奈何自身难保只得做罢,一念之差倒是害了他。” 钟二郎忙说:“各人皆有各人的造化,哥哥何必烦恼那些摸不着的事情。我刚送来花生板栗,你若疼我就去尝一点,我好沾光也随着吃些。”钟煌笑着松了他的耳朵,兄弟两个进了屋子。钟二郎小心瞟一眼湛华,见他还瘫软在地上,犹豫了半晌终究不敢去扶,湛华朝他的背影狠狠剜一眼,委委屈屈自己爬起身。大厅里宽敞肃静仿佛庙堂,室内依然冷清如雪洞一般,屋里只设了桌椅,案上摆着一盆花,亭亭直立如火如荼。钟家兄弟热烙坐着,吃果子喝茶闲话家常,湛华小心站在一边,却听钟二郎说:“你这里实在不像样子,还是该搬进我家里。”钟煌冷笑道:“不像样子?即是如此也是奢望不来的,不久我便不能再住这里了,还得回原先的地方。”钟二郎听得此言忽然将茶碗一摔,跳起来雷霆震怒道:“又是那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老子上次便想将他揍一顿,那老王八早有防备反倒谪了我的官,如今又敢欺负咱们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他越想越气愤,撸起袖子便去寻仇拼命,急风急火冲出大门。湛华本想随他一起走,却听钟煌幽幽道:“他要去地府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着。”湛华怯生生问:“他要找哪一个?”钟煌心不在焉剥一颗花生道:“找谁?嗯,找那毗沙王。” 第51章 原来钟煌言中的毗沙王便是阎王殿上阎罗王,尊居地府掌握世人生死轮回,赫赫威名雷霆万钧,湛华乍一听不禁茫然怔住,呆了好一晌才惊呼出口,双脚绵软渗出一身凉汗。他做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平日对鬼差畏如虎狼,更何况这次关系到阎罗,心中惊惶难持,眼睛溜溜转几圈,哭丧着脸对钟煌道:“大爷莫见怪,我不敢久作烦扰,这就告辞离去。”钟煌瞟他一眼道:“你慌着跑什么?刚才心躁如火未瞧清你的模样,还不过来叫我看仔细。”湛华依言只得小心挨上去,抿着嘴唇垂目不语,钟煌的手又白又软,猛然抬起来一把扯到他腕上,好像箍上一把铁钳子,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胸前颠簸着像揣了只兔子,瞧着钟煌将脸挨到自己手臂桑,凑近了口鼻轻轻探嗅,仿佛小孩子谗嘴刚出炉的烤蛋糕,更瘮得全身寒毛都竖,僵着面孔陪做出笑脸,却听钟煌扬头笑道:“原来你身上是甜的,好像烤饼干上敷了一层糖霜,难怪钟二要喜欢。” 钟大爷此人虽有暴烈如雷的脾性,却生得孩童恬静样貌,发威动怒时反倒添出一付娇纵惹人,更何况这一时笑绽梨窝、眯似弯月,粉面桃腮好似喷香的苹果,湛华不由略安下心,跟随着一同笑起来,钟煌却忽然改了脸色,一把甩开他的手,眉毛倒竖怒斥道:“你这鬼好生没规矩,钟二郎平时是如何管教的!我倒该替他整治整治!”他面色转的飞快,撇着脸东张西望审视一番,扬起手朝旁边指道:“钟二郎平日住在狗窝里,倒有颜面说我这里不成样子,你去拧了抹布将地面擦干净。”湛华呆呆立着不动弹,钟煌挥起巴掌朝他打一下,仿佛一把小皮鞭抽打在身上,唬得他连忙蹦出老远,脚或跟不知被什么给绊住,回头看到身后已摆上水盆抹布。 湛华毕竟不敢放出胆子违逆,只有作小伏低撸袖绞巾子,蹲在地上敷衍着擦洗,细白手臂上水珠乱晃,地板上浸湿霪出一片,陈年积尘渐渐融做泥水,没留神把新上身的衣服染污了。他受不惯这般苦楚委屈,心中泛出酽酽的凄惨,暗想自己刚刚还在屋里打着盹,这一会儿竟要受这般委屈,不由得越想越气愤,各样恶毒埋怨在齿间颤抖,眼睛悄悄剜向钟煌,雷霆闪电抨出眸子,恨不能幻做无数锋利小刀子。钟大爷默不作声靠在椅子上,双腿悬在半空轻轻摇晃,不经意间挥动臂膀,厅堂的大门“吱呦”一声被掀开,湛华闻声挺直腰向外张望,却见碧蓝天空刹时抹上浓密乌云,山涧里狂风四起,倾刻间卷起鹅毛雪片,沸沸扬扬漫扬天下,烈风将雪花攒成大团的球儿,青山绿水裹上一派银妆。 这地界前一刻还是水墨画的世界,刹那间生出异像改作严冬,变脸之迅敏堪比钟大爷,湛华惊得目瞪口呆,忙转过头瞧钟煌,竟见对方不知何时已裹上大毛裘衣,脚上套了鹿皮软靴,手中端着个梅花铜手炉,悠闲惬意摇晃着腿。门面大雪灌进屋里,临门的地面铺上一层银霜,风一刀刀抽打上肉皮,湛华连打出几个寒战,再要拿绢子抹地时,手却冻得 分卷阅读4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5 伸不开,他犹豫了好半晌,大着胆子对钟煌道:“大爷不是唤我洗地,怎么又作法让这世界下起雪来?”钟煌随手将桌上的果皮抹到地上,挑着眉笑道:“我平常都是这个样,招风唤雨为所欲为,你入乡随俗,自然要随主人便。”湛华噤一噤,陪着笑脸轻声埋怨:“那也总不该消遣我。”钟煌听见冷笑说:“我瞧你不顺眼,莫说是消遣,便是让你魂飞魄散也在正理!” 人道鬼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湛华虽然总被钟二郎嘲笑作无能,却毕竟是修炼几百年的恶鬼,心中未尝积存多少良善,他近来虽是装模作样收心敛性,却毕竟不能任人欺压,当即勃然大怒纵身跳起,一股血气直冲上脑袋,飞身迈到钟煌面前。这鬼迷乱常性现出尖牙乌嘴狰狞面目,森白的指甲撩出指尖,好像十只白椎子闪烁寒光,袖卷疾风直朝钟煌逼来,对方不慌不忙搁下手炉,抬起一只手轻轻向前拨动,漫不经心在身前划出个圈子,指尖离了湛华还有余寸便缓缓收下,重又端起茶杯轻轻呷水。湛华只觉身前抡过巨大的浪头,打得头晕眼花目前发白,身子“呼”一下腾到半空,箭一般被甩出厅堂,越过大门直摔到外面雪地上。这世界好一阵天翻地覆,他颠头簸脑思绪不清,爬起来抻着手欲要揉一揉眼睛,摸了半晌却抓出一把空,待清明过来朝细细打量,竟见自己的身体立在老远,原来刚才跌得猛了,脑袋孤零零滚下肩膀。 且不论湛华丢了脑袋凶险如何,却说钟二郎听了他哥哥的埋怨,立时气得肝胆生烟冲冠眦裂,一路上杀气腾腾闯到地府,势如破竹冲到阎王殿,守门的鬼差见来了闹事的,舞着长枪做势阻拦,还未甩出个枪花,便被他一把攥在手掌中,掰玉米般折做两截。鬼差见状唬得更添几分鬼色,钟二抬脚将它踹出个跟头,踢开门扑进阎王殿,扯着嗓子大呼小叫:“毗沙你这个王八蛋!不过是问鬼审案的小头头,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到我们兄弟头上!”大殿上空旷黑暗,声音撞上墙壁又袅袅的飘荡回来,他勃发的怒气打了水飘,不由激起更亢奋的愤怒,撒开丫子在殿上疯跑,张牙舞爪将两旁陈设摔砸得粉碎,定睛看见殿堂深处明着一盏微灯,好像夜幕里映出孤独的星星,钟二郎尽兴将瓷器全扬下地,大步流星直撵上去。 阎王殿前遮着一串排珠帘,晶莹剔透如梦似幻,水瀑一般飞流直下,摇曳碰撞清脆作响,钟二郎一把撩开帘子,见毗沙王正襟端坐在案前,拈着银签子挑灯芯。阎罗王生得皎白面孔,因常年见不到阳光,眉眼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阴凉,衣玄裳,冠冕旒,凝神静思,举手投足不怒而威,闻着动静并无反应。钟二郎见状更加怒不可竭,抬脚踏到案几上,震得油灯微微摇晃,大巴掌拍着桌面破口大骂:“我哥不堪在你处安身,如今只能住进画里,老子现要把他接回家,你个王八蛋竟敢阻挠我们兄弟团聚!”毗沙王专心致志看一薄竹简,眼皮也懒得翻一下:“什么王八蛋李八蛋,钟煌上次吃泡椒凤爪辣了舌头,大闹一场堵气跑去人间,你是他兄弟,不但不曾好言规劝,反倒火上添油的蹿叨,可知他绝不能任由性子贪恋人间。” 第52章 湛华眼睁睁瞧着自己身首异处欲哭无泪,此时也忘了冷,趴在雪地里向前摸索,费了九牛二虎才把头抱回怀里,拂尽面上的积雪小心架回脖子。他试探着摇一摇脖子,正庆幸自己安然无恙,忽见远处蹿过一物,惊魂未定唬得连连倒退,定神才见是只通体雪白大狸猫,颠着脚尖奔进厅堂。他定下心神冥思苦想如何脱身离开,却听屋内传来一阵响闹,白猫炮弹似的冲出大门,钟煌快一步撵上,踢皮球般将它踹上半空,揪着尾巴高高扯起来。湛华瞧这情形脖梗子禁不住又要隐隐作痛,钟煌抬脸瞄了他一眼,抿着嘴笑眯眯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到屋里来。”他见状打了个哆嗦,背脊窜上一股冷,只得战战兢兢挨进屋,小心谨慎站到一边,再也不敢舍身造次, 钟煌随手将猫抛到一边,挑着眼对湛华道:“我力气不济难免照顾不周到,多亏有你伺候钟二,哄得他晕头颠脑实在功不可没。如今你难得来这里,也瞧见我身边缺个使唤的,日日邋衣趿衫不成体统,好巧刚才寻出几件平常衣物来,还要劳烦你替我洗一洗。”湛华依随指示望去,看见角落里摆了一口盆,足要两个人怀臂才能围抱,里面填了满满一山破衣裳,也不知钟煌如何凑出这许多,把毛毯墩布也塞进去充数。他心知钟大爷嫌恶自己才要存心刁难,撇着嘴几乎要哽咽,万般无奈只得缓缓挪过去,对着大盆不知如何入手。钟煌笑着提点道:“你手上麻利些,仔细别又把脑袋晃掉了。”一句话唬得他手脚冰凉,忙把手插进盆里。木盆里已被注满水,湛华挑着指头拈起一条布巾,依照自创的法子在水中搅晃,那一团烂布相互缠绞不堪挤闹,随着动作翻滚得水花乱蹦溅了满地。钟煌悠闲自在磕着瓜子,大白猫撒娇撒痴往他身上凑,前爪没留神挠到裤腿上,惹得他抬腿把猫踹出老远,面色微愠对湛华道:“你到外面去洗,免得污了我的地,把这猫也拎出去,别叫它一直烦着我。” 湛华攥紧拳头太阳穴乱颤,强颜欢笑把猫放到外面,搬动木盆千难万难挪出厅堂,凉水抨溅合了满身。屋外仍是大雪纷飞,他立在寒风里搓洗衣裳,头顶肩膀积上白雪,寒风把皮肉刺透了,水渍化作冰珠子,身上好像贴着一层冰,恨不能将心肝脾胃挤作一团磨擦取热。他拈着衣服不免要沾水,手指几乎肿成胡箩卜,不堪严寒凑到面前掬一口热气,冷风狠狠撩在手背上,抽打得皮肤几乎翻卷裂开。湛华冷得眼角都要渗出泪,左顾右盼寻找脱逃之路,忽见钟煌行至门口,端着手炉幽幽道:“且将衣服搁一边,你先替我把猫喂了。”湛华听着连忙点头称是,低头看到门口已摆上猫食,钟煌扭了头欲要返回屋里,白猫不知躲到哪里,他战战兢兢轻声说:“那猫叫什么,该如何唤出来?”钟煌蹙着眉不耐烦道:“谁知道它叫什么,随便取个名字就是了。” 湛华往衣服上抹尽手,端起食盆更觉彻骨酸心,一怒之下又把猫食撂下,赌了气立在旁边不动弹,忽听钟煌在屋里高声喊:“你快把猫引出来,捉住送进屋里!”他早已吓破了胆子,打着哆嗦忙不迭应声,捧起食盆搁到院子里,从雪地里扒出跟松枝,一边敲着碗沿一边“喵喵、咪咪”的召唤,一边喊一边抖缩成一团。白猫不负厚望终于奔出来,湛华手急眼快逮住它,高高举起端在面前,那猫生得并无稀奇,只是双眼咄咄逼人,乍一看好似一双人眼睛。他心中微颤忙把猫送回屋里,钟晃正摇晃着腿吃果子,随手拈了一颗糖喂给猫,白猫手舞 分卷阅读4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6 足蹈拼死的反抗,湛华不免生出兔死狐悲,忍不住劝道:“猫是不吃糖的,不如喂它些别的。”钟煌平日里无所适事,偏偏喜欢与人违逆,掰开猫嘴硬把糖果塞进去。 他百般折腾仿佛仍不得尽兴,又伸手往猫背上掐两把,白猫嘶声惨叫挥舞四爪,唬得湛华忙松手把它放走。钟煌哈哈大笑道:“这东西烦了我好久,看它还胡乱纠缠!”湛华惊道“原来这钟大爷喜欢看别人受苦”,连忙转身跑出厅堂,外面虽冷却毕竟是安全,他偎在木盆旁边缩肩拱背,搓手跺脚好不可怜,望眼欲穿巴巴盼着钟二郎回来。木盆里浮出一层冰渣子,湛华怕钟煌见了又要借故生事,挑着指头往刺骨水中搅一搅,忽见水盆里有个毛绒绒的东西翻滚着冒出来,揪出才见是只狗熊的抱枕,滚圆脸上一只眼睛脱了线,悬在面孔上欲要坠下。那狗熊身上浸透了水,沉垫垫的压在手中,湛华本想把它抛回水里,举起抱枕左右端量,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将熊搁到雪地上,小心翼翼走进厅堂,隔着老远问钟煌:“大爷有没有针线,我想借来缝补衣物。” 钟煌知他不是省事的,满面狐疑瞧了一眼,伸手在空中轻轻掠动,手指拨舞仿佛绽开一朵白莲花,指尖忽然明光闪烁,不知从何处拈过一根针。湛华恭恭敬敬忙双手接了,一溜小跑飞奔出屋,钟煌越发怀上惊疑,裹紧裘衣跟随出去,他站在房檐下避着雪,见湛华蹲在院子当中几乎淋成了雪人,手里抱着个半人多高棕毛大狗熊,不禁拍掌笑道:“刚才还奇怪这东西撂到哪去了,原是藏进水盆里。”湛华歪歪扭扭钉上了熊眼睛,钟煌抿着嘴问:“你怎么想起要缝补这东西?”湛华忙起身应道:“这熊呆乎乎的,乍一看倒有点像钟二。”他回过话马上又后悔,恐怕惹来钟煌恼怒,对方想了想忽然掌不住笑道:“可不是像钟二,这还是他头一回挣了钱买来给我的,说是日后发脾气要揍人,只管往狗熊身上招呼。”原来钟煌本是笃定注意要对湛华狠狠教训一番,几个回合下来只见这鬼曲意逢迎甚无意思,这一会儿怒气渐渐消散,他抬手击掌,阳光撕裂浓云,狂风暴雪无声散净,这世界又换上一套风和日丽,只有地上的积雪被太阳映得闪亮。钟煌对湛华道:“把这狗熊晾起来,可怜你冻了好半晌,随我到屋里喝一碗热茶。” 第53章 钟二郎单枪匹马闯进地府,迈上阎王殿大骂毗沙王,众狱卒调集人马扯着铁链将他团团围住,毗沙王挥手斥退手下,凝神对钟二正色道:“钟煌虽有神力,却抗逆不得世间万物,他本就不是能呆在人间的,如今藏在画纸里也不是长久,我不好与他顶撞,还请你务必晓之以理劝他回来。”钟二强压住气愤,听得此言心中暗道:“王八蛋自己不敢说,竟骗老子去撞枪口。”他四下张望见再耽搁也是无益,只得骂骂咧咧返回人间。 大雪停下来,湛华受宠若惊随着钟大爷进门,小心挨在椅子上,钟煌随手拣了个大桔子,翘着白嫩的指头剥开皮,抿着嘴唇笑道:“钟二小时候最喜欢吃桔子,说它又香又红连皮都好看,每天晚上我都往被窝里悄悄塞一个,他第二天一醒来就高兴得大叫,还以为是从床上长出的。”他撕净桔瓣上的细丝,分给湛华一半,余下的弯腰喂给白猫。湛华连忙千恩万谢捧住桔子,斜着眼悄悄打量钟煌,暗自揣测此人如何会有这般神通威力,世上天赋异秉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钟大爷的样子实在超乎众人。他垂下头茫然愣着,脑门上灵光一闪,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钟煌会意笑道:“我们兄弟俩都是钟馗血脉,二郎吃鬼的本领你已见过,我更是天生神力无人能及,常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虽是违逆万物降生人间,却毕竟不得天容,在钟二两岁时便重病夭折,那时候父母已经逝世,他孤零零一个娃子如何过活?我满心牵挂不得安息,一入地府便借来精魄幻化出形,半人不鬼返回家里,打开门正见钟二饿得皮包骨,趴在地上啃桌子腿。他那时年纪虽幼却并非不识事,因为屋里搁着我的尸体便执意守候,又恐怕尸体被人带走不敢出门求救,直熬得气息奄奄,我附回肉身带着他搬家避难,好几年辗转奔波无休无止,日子清苦却也逍遥自在,只是我毕竟不同于寻常魂魄,命途注定不能安身人世,百般权衡只得又带他投奔毗沙王,另寻了差使将他稳在地府里。可惜钟二心性暴躁不能容人,见到阎王好像遇上前世的冤仇,明知不敌也要大打出手,我生怕他惹出事端无以自保,万般无奈只得将他谴回地上,自己寻得时机再上来看他。” 湛华听着轻轻叹一声,一边惊叹钟大爷竟是个鬼,一边暗想难怪钟二郎贪吃暴食,原来过去挨过饥荒啃桌子,如今都要补偿回来。钟煌吃吃笑道:“钟二也算开了窍,我不能总栓着他,虽然今天心血来潮刁难你,却也是为你着想。”湛华虽被整治得苦不堪言却也只得点头称是,钟大爷伸手往旁一挥,手里拈起一片金光,夺目明光刺得双眼发晕,待金光散去掌中现出一只鼓涨的荷包,丝织刺绣用金线系了口,他拈起来给湛华道:“这个算是见面礼,今天晚上与钟二一同打开,必有大用途。”湛华见状连忙接住,满心疑惑点了点头。钟煌瞧着他微微一笑,垂下头淡淡说:“我原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早懂得有些事情争不得、怨不得,自落地便要与天抗衡,却从来都是违逆不过。这其间钟二并非不能参透,只是及到本身便迷了心性,你是个好孩子,我愿意你永远伴着他,遇上事情替他斟酌筹措。” 他两个又随便说些闲话,湛华怕极了钟煌的喜怒无常,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手心攥出一把汗,幸而钟二郎终于返回来,风尘仆仆迈进屋里。湛华抹汗长抒一口气道:“真真没论道,邀了人来,自己倒跑了。”钟二咧开嘴嘻嘻傻笑,顾不上他凑到钟煌身边:“是我糊涂了,平日里做梦也想着你,刚才撞上气头竟就跑出去,那毗沙道貌岸然说了一通堂皇冠冕,自己没胆量顶撞,倒骗我来劝你,我心道‘这天底下没有比得上我哥的,海阔凭鱼跃,我们兄弟无所不能,纵是越上天涯海角也不稀奇。’”他平日已是张狂至极,这时候在钟煌面前更失体统,活像个小孩胡言乱语跟长辈发痴撒娇,一双大手抱着钟煌的腿摇摇晃晃,湛华心中一阵恶寒,转过身去不忍见这一幕兄弟情深。 钟二郎悄悄跟湛华挤眼睛,恭着腰搂住他哥哥道:“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要赖在你这儿住一夜,抢你的棉被占你的床,明儿一大早还要吃你的饭。”钟煌被他惹得笑起来,一旁的白猫见兄弟俩亲昵,蹬着四爪跳上来凑热闹,钟二不耐烦把白猫甩到一边,又见旁边窜来一只黑猫,金绿的眼眯成一双缝,弓 分卷阅读4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7 着背朝他龇牙咧嘴。湛华心里暗暗一动,琢磨了半晌又不知有甚惊奇,钟煌起身抱住猫自言自语道:“呦,真难得,竟是追到这地方。”钟二深知钟煌好静恶动的脾气,忙扯住他不依不挠耍赖:“你只当疼我,别甩脸子又撵人,咱们兄弟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宁愿睡觉打呼噜被你揪起来打,也不愿骨肉分离。”钟煌只得含笑回应:“自然由着你。”钟二郎喜出望外忙又央求:“索性我再添一张床,你随我回家住,叫湛华替咱们烧菜煮饭。”钟煌掌不住笑道:“可怜见的,人家欠了你?巴巴跟着你做煮夫。”他拎起一黑一白两只猫,呶着嘴对钟二道:“人家等了你一天,你去陪他说说话,我喂了猫就出来。” 钟煌带着猫走进偏厅,钟二郎欢天喜地抱了湛华道:“你也瞧见了,我哥最是温柔可亲,纵是言语上有脾气,口上一说也便罢了,过去都是他顾着我,似海恩情无以报答,日后咱们住一个屋檐下更该相持相扶。”湛华揉着自己刚才洗衣服冻裂的手默默无语,钟二郎不动声色捧住他的手,满怀憧憬兴致勃勃又说:“往日不知求过多少次,他都不肯跟我回家,哪知这一回竟被打动,待会我租车再去一趟夏南家,将好的瓜果都抢过来,包个厨子烧一大桌菜,然后便称菜是你煮的,你虽不算聪明,却实在讨人喜欢,必能哄得他高高兴兴。”他兴奋至极,滔滔不绝畅想以后的日子,一心憧憬未来的日子,湛华一会儿觉得他好笑,一会儿又随他一起笑,钟二朗搂着他沉浸在无尽的欢喜里,湛华忽然抬头问:“都过了好半晌,怎么不见大爷出来?” 第54章 钟二忙起身去找钟煌,出了待客的厅堂走进偏厅,他心想哥哥这会儿兴许盹着了,轻手蹑脚在屋里打转。房中布设一目了然,钟二放眼过去,既不见钟煌也寻不着那两只猫,湛华低头看到地上有只打碎的盘子,牛奶漏出来洒了一地,随口便对钟二说:“大爷仿佛给人带走了。”钟二郎听得此言身上一震,脑中仿佛轧过千军万马,挥起一拳捶到墙壁上,几乎将房子砸得抖颤,湛华唬得周身发寒,却听他咬牙切齿道:“是我疏忽了,毗沙王那个王八蛋把我哥带走了!”原来钟煌虽知自己不能留在人世,却总不忍点明道出,每每含糊敷衍空给钟二郎留下念想,兄弟两个动如参商,钟二不堪长久分离思念苦楚,钟煌只得借故从地府脱身藏进画里,费了千难万难寻得机会与他暂做相聚,不曾想这呆子把湛华带过来,纵然怀着好心也惹得钟煌不痛快。毗沙王自始便知道钟煌的用意,因见钟家兄弟既已相见,便派黑白无常化做一对猫,潜入画中把钟煌带走,可怜钟二郎还痴痴做着白日梦,以为哥哥要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钟二郎这会儿如梦方醒,目眦欲裂拔腿往外跑,只想赔出性命也要挽回钟煌,湛华鬼使神差扯住他,攥紧双手却不知如何言语,钟二郎挣扭着胳膊欲要脱身,湛华才明白先前钟煌要自己替钟二斟酌的用意,连忙扯住钟二大声喊:“二郎!二郎!你别着急,大爷既不是活人,也不似寻常鬼魂,他跟这世道犯了冲,命中注定不能留在此处,你再强求也是无果!”钟二此时哪听得这套话,急赤白脸要寻毗沙王拼命,湛华不依不饶拉扯他,惹得钟二勃然大怒,挥起手掌欲要劈下,唬得他忙闭紧双眼,一双手却仍死死扒着不肯松开。湛华迟迟等不着巴掌落下,睁开眼看见钟二郎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仿佛一堵山轰然塌倒,禁不住涌出万千酸楚,偎到他身上柔声安慰,钟二郎的肩膀微微颤一下,回手将湛华抱进怀里,面孔埋在他胸前轻轻呢喃:“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人原是恣意妄为浪荡无常,这时候却好像无辜可怜的孩童,抖着脑袋低声抽啜,湛华轻轻颤一颤,禁不住揽住他的肩,钟二偎在他怀里抖索不停,脸贴着领口上霪出一片温热的水迹,那一股湿润渐渐渗透进心里。钟二一边伤心一边哭,怀着满心无措的悲伤筋疲力尽,眼睛浸在泪水里不能支持,揣着无边的疼痛陷入沉沉睡梦。他枕在湛华的臂膀上仿佛回到小时候,每天都是欢欣纵情,从黎明期盼到黄昏,天刚亮便跑出去玩耍,疯跑疯跳闹得满身尘土,两只手在泥巴里搅得漆黑,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便一屁股坐到路边上,望眼欲穿等着钟煌将自己打骂回家。 上至帝王将相,下延凡夫走卒,活在这世上总有不足缺憾,纵有手眼通天之法也不得弥补,日日辛苦恣睢枉求齐全,斤斤计较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如一场沉梦美满香甜。这边厢钟二郎躲过烦愁正睡得糊里糊涂,远在画页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身至弥留,同是辛苦恣睢了一辈子,无论当初始于何种原由,到如今也只剩下满腔嗟叹和彷徨,道不明说不出,白白郁结于胸。 话说曾经有一户姓廖的人家遭了难,老爷子廖漾厢惹来恶鬼,兴风作浪搅得嫡系一脉家破人亡,其间人祸更甚于鬼怪,始作俑者唤做玉金秋,自小与廖漾厢结下血海深仇,凭着一己绵薄倒也做出不同反响,可怜累累业障害人害己,及到自己也逃脱不得。廖家二爷不明不白死后,犯了痴呆的大爷廖付伯继承起家业,那玉金秋本打算倾其一生辅助于他,哪知自己身上一日不胜一日,腿脚僵麻如覆蛇蚁,常看到无数虚晃的影子在眼前飘荡,有时正与旁人说着话,没留神便吐出一口血。他眼看着自己日复一日逐渐枯萎,生命像蚕丝抽离出身体,大限将近汤药伺候日日不离床铺,有一天窗外透出淡淡的阳光,薄而柔软的温暖轻轻敷在他身上,玉金秋才恍然察觉自己已经几近腐朽,手腕干瘦如苦寒枯枝,哆哆嗦嗦扶床爬起身,宛若个学步的孩子蹒跚挪到门前,想要推开门让阳光照进屋里。木门随着推搡发出嘶哑响声,他几乎将一生的气力都贯注在上面,蜡黄的手微微颤动,始终扳不开半分缝隙,玉金秋低下身子喘了半晌,默默挨着墙回床躺下,他虽病重却尚未糊涂,知道大门已被人上了锁,廖付伯被鬼附了身,断不会呆傻一辈子,自己罪孽深重从来不曾贪生惜命,只是行到如今的地步,这世上仍是有一样割舍不下。 再说如今的廖付伯早已不是廖付伯,乍一看仿佛仍是过去痴呆的模样,只是面容实在阴森吓人,仿佛脸上挂了一张皮,表情扭动在人皮下,瞧不出喜怒和哀乐。玉金秋病得魂魄离身,只留一口气回旋在胸口,廖付伯心血来潮唤人开了房门来看他,一进屋便被酽酽的病人气味熏得掩了口鼻,抬眼见床上横一具骨瘦如柴的身子,丝毫瞧不出这人是过去的玉金秋,轻蹙眉头转身欲要回去。玉金秋忽然直绷绷坐起身,一双空洞的眼瞪着他大喊:“大宝!大宝!你来了!”廖付伯心生好笑,蹦蹦跳跳凑到他身前,抿 分卷阅读4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8 嘴笑问:“你叫谁?哪个是大宝?”玉金秋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对他说:“我对不住你,害了你父亲,可他毕竟欠了我,血债血偿也是应该,只是这祸事后来连累到你身上,实在出乎本意,大宝,大宝,你不要怨恨,我只愿这满身罪孽来世抵偿。”他殷殷唤着曾经的乳名,廖付伯呆呆怔了一会,忽然荡出满腹心潮,仿佛有一枝幼芽阻塞在心口,气血郁结缠绕于胸,连忙轻轻撇开他的手,摇着头笑而不语。玉金秋忽然璨然微笑,重又挽起他笑道:“你不要害怕,无论何时我都一直等着你,到了下辈子咱们还是在一起,高高兴兴过一世。”他眼睛里波光流转,好像夜幕里闪过流星,璀璨明艳一闪而逝。 第55章 绛尘如约来到廖家,刚进宅子便察觉出一股奇异气味,连忙摒退下人赶至玉金秋住处,推开房门正见廖付伯坐在床上,恭下身子紧紧拥住玉金秋,双臂缠绕如惜至宝,好像过去犯了痴,也是如此黏腻相依。他行近了定睛打量,面色微变倒退一步,眼见廖付伯在玉金秋胸前掏出个窟窿,探进手去挖里面的心肝吃,沾了满嘴腥红血沫子,映得脸上惨白如缟,扭过头对自己道:“这个人真是不寻常,我日日喂他批霜吃,他竟一直支撑着不肯死,到最后还是开肠破肚更便宜。”对方说话时神情淡漠,眼眶里却含了一汪水,随着面肌颤动缓缓滑下脸颊,晶莹剔透悬在唇边,廖付伯察觉到,拈起被单抹净满脸的血泪,泪水刚被拭下来,眼中又滚出新的水珠子,不由摇摇头笑道:“昔日纵横阴间的鬼王,如今竟沦落到跟个傻子抢肉身,廖付伯七魄已散,只剩个躯壳还懂得伤心难过,亏得我几百年来休养生息,如今苦尽甘来终要重获自由。” 原来这东西寄附在廖付伯身上,便是当年地府里为恶为害的鬼王,性情阴僻法力无边,阴间有不服阎王教管的鬼皆拜入他麾下,结成百万之众抗衡毗沙王。那一场战事持续百年,掀起血雨腥风不得平息,他虽笃定破釜沉舟誓死以搏,却毕竟不是阎王对手,谋事不成一败涂地,自己也被毗沙王锁进一枚金扣子,若要脱身需得占据活身体内吸食精魄。鬼王自然不甘落败,一边徉装恭顺修身养性,一边寻求逃脱机会,他记起早年曾救过一个叫绛尘的,想方设法托梦求助,绛尘知恩图报只得答应,千方百计寻得扣子,知道这是个害人的东西,置于高台不知如何安处置,好巧那时玉金秋正受廖家迫害,跑到道院哭诉哀求,绛尘便将扣子取出来,嘱咐他将这法器埋进廖家花园静观其变。玉金秋如获至宝大喜过望,日日盼着廖漾厢受报横死,哪知鬼王嫌弃廖漾厢年老,转而附到大少爷身上,廖付伯不过几天便发病成了痴呆,玉金秋再悔恨已为时晚矣,不但酿成后来廖家一番祸事,也定下今日之劫难。 鬼王一边流着泪一边挖玉金秋的脏器吃,绛尘抬眼望过去,仿佛看到死人脉脉含笑,连忙垂下头淡淡说:“我前世遭难死无全尸,流连于人界不得超生,是你大发慈悲救我转世,之后又助我修炼得道,才成就今日之势,滴水之恩自当涌泉报答,更不消再世之情。”鬼王拍手笑道:“如此才不枉当初救了你。我知道你心中怜悯玉金秋,可他毕竟万恶不赦,纵是再有悔疚无奈也罪孽滔天无可宽赎,落得横死下场全是咎由自取。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说来也算助他解脱。”他掉转锋头接着又说道:“我如今寄在活人肉身上,需要吸食魂魄补给精气,这世界不乏为恶为患的鬼魂,牢烦你费心奔走,也算替天行道铲除人世冤孽。”绛尘听了便应声允诺,抬头看到鬼王啃尽整颗心,伸手去抹嘴上的血,因为手上沾了血,不但没有擦干净,反倒抹出满脸腥红指印子。 钟二郎靠在湛华身上发出无数白日梦,飘飘荡荡不知身至何处,眼前浮出绚烂的世界,转瞬之间又化作乌有。他再醒过来头疼如裂,仿佛刚才并没在睡觉,而是被他哥哥拎起来揍一顿,斜眼看到湛华正揪着自己的衣角,心道难怪刚才在梦里好像有人拖着他。湛华见他醒来诚惶诚恐不知做何言语,钟二郎缓缓爬起身,摇摇晃晃踱出画卷,一回到家脚不沾地便推门往外走,大步流星逛到街上,哈欠连天闷头朝前迈。画卷里自然不分春秋,这世界却已是深秋的夜晚,凉风袭人侵入骨髓,他高高昂起头,任由泪水灌出眼睛在脸上划出晶亮的道子,冷风将水渍吹干了,在皮肤上留下一层刺痒的紧涩,好像有个小爪子不甘寂寞轻轻抓挠。湛华紧紧随在钟二郎身后,心中暗暗酝酿出各式安抚言辞,刚张开嘴却又把话强咽回肚,心想与其滔滔不绝陈列言语,倒不如安静陪伴。这城市尚在繁嚣的时段,街道两旁摆出卖零碎的小摊子,吸引着行人驻足流连,钟二郎身高腿长愈行愈快,转眼之间扎进人群里,湛华连忙紧追上去四处找寻,正是气恼钟二纵性胡为,忽见他从一行人中挤出来,手里攥一只八三玉镯子,胡乱塞给自己道:“以前就说要买东西给你,这一阵手头紧,等有钱再替你寻个好水的。” 他这一会儿走累了,唤着湛华回家去,两旁的路灯像一排高挑美人,睁着眼睛静静瞧着他两个,一人一鬼十指相扣,默无言语大步朝前走,湛华身上比深夜更寒冷,钟二却甘愿越发靠近,仿佛要把自己融进鬼魂的血肉里。回到家钟二郎重新收起他哥哥的画卷,心存郁恨赖在床上翻打滚爬,湛华怕他肚里饥饿,跑进厨房煮宵夜,猛然想起白天钟煌给的荷包,忙掏出来小心拆开,却见里面裹了一盒超薄安全套,顶端做成情趣熊脑袋,每一个都咧嘴朝他笑。漆黑的夜晚更加殷深,大把星辰撒在天幕上,混沌颜色遮黏着人间,这世界上从来都不乏痛苦和悲伤,无数悲喜悄悄上演又静静落幕,你我都曾经挣扎和彷徨,日复一日心灰意冷,可是生活永远都是这样子,承载困惑也满怀希望,每晚默默梳理这一日的困倦,仍然期望新的一天能够到来。 钟二郎为了钟煌的事情着实颓废一阵子,湛华不忍见他郁闷销瘁,想方设法体谅服侍,不过几日便将他滋补得比先前更壮实,晚上翻云覆雨压得自己喘不上气。钟二郎深知湛华情深意切,见他操劳心中过意不去,有一天特特起了大早,端着铁锅替二人买早饭。天空沉沉压在头顶上,外面蒙蒙落着秋雨,街上匆匆闪过零星的行人,大家的心还都窝在温暖被褥里,他买好了油条豆浆热包子,被热气熏得暗暗欢欣,转身正欲回家去,抬头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形单影支拱肩缩背,哆哆嗦嗦望向自己。 注:八三玉,砖头料b货,一块钱两对,如果有人送你这种东西,大可以摔到他脸上再啐口吐沫。 当然,除非你极其dj对方…… 分卷阅读4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49 第56章 钟二郎定神朝前看,见那人真真不一般,如今天气渐寒冷风刺骨,自己气血壮犹套着秋衣,他瘦骨磷嶙峋却只穿一件网眼小背心,漆皮长裤腰带几乎挂到大腿上,细腰不足一尺四,两排肋骨清晰可见,扭腰摆胯径直晃过来。钟二假装没看着,昂起头往回走,哪知对方别有用心冲到他身上,捂起胳膊尖声叫嚷:“胳膊折了啊!你撞坏了我!”这嗓音又尖又细的仿佛调了一瓶芝麻油,挑着兰花指做个姑娘样,钟二唬得一激灵,细瞧对方不过十七八年岁,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淤青,一对眼睛好像玻璃珠子蘸了水,应是在街上站了甚久,冻得不住打摆子,然而身手却利落,一把扯住自己高声叫道:“你撞坏了我啊!这会儿头晕眼花要死了,还不赔医药费出来!”他撇着嘴不敢再打量,心道这世上的稀奇穗见过不老少,如此碰瓷的还是头回领教,随手抽出根油条递给对方道:“要钱没有,要命不给,赏你根油条挨远点吃。” 钟二郎这天早晨心情实在是和煦,言语比平日和气百倍,纵是如此面上颜色也难免骇人,可怜这年轻人此时饥寒交魄,顾不上畏惧紧攥住手,钟二不耐烦撇开他,对方见雨势愈大,掺上哭腔软语哀求:“我在街上蹲了一整夜,这会儿骨头都冻僵了,你发发慈悲带我回家歇一会儿,老娘吹箫打炮样样拿手,横竖今天头一笔买卖,免不得给你打个大折扣。”原来这孩子本是个落魄的娼妓,嚷得急了口口声声自称“老娘”,满身香水味几乎将人熏个跟头,唬得钟二郎头也不回便往家走,年轻人不屈不挠紧跟上他,好像块烂软牛皮糖摆脱不掉,钟二恨不得将他一脚踹死,应瞧着对方身体单薄如纸片,当着众目睽睽不好出手教训,只好忍住脾性任由跟随。二人乘着电梯驶至楼层,钟二掏出钥匙打开门,年轻人瘦得似个纸皮影,趁着一溜门缝钻进屋里。 话说昨天晚上他跟湛华翻云覆雨激战三百回合,交缠翻滚惹得湛华浑身酸软懒于动弹,这一会儿正在床上回味温存,忽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迷迷糊糊下了床想替钟二开门,一条腿还未迈出卧室,却见个瘦小男孩挤进屋门,转身搂上紧随进来的钟二,拔尖嗓子高声叫道:“快脱衣服,速战速决!”钟二郎黑着面孔将他拎出屋,斜眼看到湛华躲在卧室门后,连忙从厨房端出碗筷盛早饭,抄着钢筋勺子搅得豆汁哗哗作响,故意扯着嗓子喊湛华出来吃饭。屋外的男娼砸得大门“哐哐”响,湛华狐疑过来问:“那是谁?你买早饭没付钱?”趁着钟二郎没留神,紧走几步敞开门,男孩趁机跑进来,窜到沙发上拥一团毯子裹在身上,上牙打着下牙作可怜道:“外边冷死了,行行好别撵我,我就在你这儿呆一会儿。” 钟二头回见着有人敢到自己地盘上耍无赖,张牙舞爪欲撵他走,湛华瞧着这人打扮已明白八九,不动声色剜一眼钟二,抬手摸着孩子的额头道:“吆,发烧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地方?”男孩没精打采懒洋洋答道:“我是乔乔,昨晚上倒了霉,三更半夜跟客人在车上做,一言不和惹他发了火,把我推下车扬长而去,我身无分文又不识路,晕头转向不知行了多久,又累又饿便窝在路边睡下,今早上格外冷,北风一灌被惊醒过来,爬起身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抬眼一瞄钟二郎,忽然含情脉脉伸手指道:“正这时候他跑过来对我说‘我给你钱,随我回家去吧’。老娘做生意向来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跟他约了价钱便上楼来。”钟二郎正往嘴里灌豆汁,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噎死,因无端受了陷害愤意难抑,撸起袖子便要招呼上乔乔,湛华心中不快“噗”的一声喷出来,连忙装模作样阻拦住他。 乔乔刚挨了冻又渐渐暖和,止不住猛打几个喷嚏,湛华瞧着他可怜,盛一碗豆汁给他喝,他再历练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边接着碗一边毫不客气伸手抓包子,腮帮子涨得好似吹了气,两眼瞪得冒绿光,乍一看仿佛比钟二郎更像个饿死鬼。这模样将湛华柔软的恻隐激发出来,忙张罗着抱出被褥替他盖上,又胡乱翻出几颗感冒药打发他吃下,乔乔神勇无比跟钟二郎抢包子,翘着兰花指快过闪电,二人风卷残云将早饭扫荡干净,他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合眼睡下,青白的小脸渐渐恢复原先的颜色,更称的面上血晕触目惊心。 湛华凑过去见他睡着了,不由摇摇头叹道:“真真是做孽,可怜这孩子活着还不如鬼。”钟二郎呶着油嘴搂起他道:“我们跟他本是陌路,哪有闲情悲天悯人,横竖你不似恶鬼我便高兴了。”湛华推开他冷笑道:“我便是兔死狐悲冒充好性的,过去四处飘零吸人精气时也是受尽轻鄙,你不是也曾喊我做‘娼鬼’?”钟二忙装傻卖呆说:“什么长鬼圆鬼的,我可不记得。”他两个没心没肺恼了又好,扭作一团放肆嬉闹,钟二郎上下其手惹遍他全身,昨晚上虽玩得尽兴,这一会又迫不及待压上去扯衣服,手指头刚掐到乳头上,却被湛华强推开脸,他急得竖眉徉怒道:“闹什么,还不分开腿。”湛华瞧一眼睡在旁边的乔乔道:“总不好当着孩子做这些。” 乔乔原本盹得迷迷糊糊,耳朵里灌不进他俩的私房话,唯独听着“孩子”二字惊醒过来,揉着眼睛娇笑道:“你两个别拘束,老娘七岁便破瓜,有什么不懂得,干起活计尽职尽责,各路恩客无不夸赞,也算是个中老手。”他打个哈欠坐起身,提起本职毫无忌讳,反倒洋洋得意道:“你们别小瞧我是婊子,看这世界上哪一个是不做婊子的,纵是高高在上端着体面,也免不得为前程忍辱负重曲意逢迎,不但做婊子,还要被逼着当太监,眼不得视、口不能言,张开了腿任人轮着干,干完了还要强作欢颜百般讨好:‘爷受累,爷您玩得爽不爽?’”钟二郎听罢击掌叹道:“真乃真知灼见也。”湛华随声附和说:“振聋发聩。” 第57章 乔乔滔滔不绝侃了一早晨,尖细嗓音好像钢钉刮在玻璃上,瘆得钟二郎瑟瑟发抖,板起脸孔连连逐客,然而他赖到中午仍然不肯走,反而嘻皮笑脸委婉提出要吃红烧肉。湛华倒喜欢有人陪自己说话,系上围裙起身做午饭,乔乔连忙凑上去瞧热闹,眼巴巴瞅他手忙脚乱切肉烹油,菜刀挫着肉皮发出闷响,忍不住跃跃欲试伸出手去摸生猪。湛华热火朝天忙活好一阵,铲着大大小小的肉块在锅里滚,血水和着热油纷纷溅出,落在皮肤上激起轻微的惊悚。如此劳累一上午,烧出的饭菜却依然差强人意,肉块盛进盘子里,好像一颗颗碳渣子浸着熟油,幸而钟二郎向来不挑吃,嚼着石头也能满嘴喷香,乔乔拈着指头得意笑道:“我烧菜最拿手,煮出的肉鲜香可 分卷阅读4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0 口,吃过一次便再忘不了,等哪天给你俩露一手。” 吃完饭钟二郎又撵乔乔走,湛华随口客套说:“你得了空尽管来找我。”乔乔若有所思呆了半晌,忽然红了眼圈恳切道:“我不想回家,我不敢,昨天不知怎么惹恼了大武,他这会儿必定还在气头上,发起怒来可是要打死我。”湛华没头没脑听得如此,倒不知该如何劝解,乔乔抹着泪珠子央求道:“不如你送我回去,他见来了外人,便不好打我了。”他脸上的粉腻褪尽了,少年生涩的面孔满是伤痕,满心悲惨似乎能让人一目了然,湛华虽不明白前因后果,却实在不忍推脱,跟钟二郎打一声招呼,讨了车钱送乔乔出去。 出了大厦行至马路上,湛华眺目向路边望去,正见沿街行过一列青袍道士,手持符偈随处分发,引得路人纷纷驻目,或有虔诚感恩戴德者,或有不屑一顾之看客,围拥在街上水泄不通。他瞧着这派热闹暗暗吃惊,不知为何劳师动众,心惊胆战生怕被人认出是鬼怪,赶忙紧走几步挨到墙根上。乔乔不耐烦扯了他一把,湛华战战兢兢拦下车,满心忐忑往生僻之处驶去,喧闹街道街被远远甩出去,眼见车窗外面灯火越发绚烂,好像明艳的流水脉脉流淌,然而大街上行人罕至,家家闭门业业掩户,赏欢游客不知躲在何处留恋春宵。乔乔唤着湛华下了车,徒步拐进一条曲折小巷,道路两旁堆满脏乱小摊子,浓妆艳抹的姑娘候在门口说笑,过了这条街绕到另一条大路,眼前豁然开朗竟见别有洞天,栉比店家张灯结彩,欢歌媚语浸泡着芝华士,模糊橱窗中暗影浮动丽人生香,虽然在白天尚存着矜持,却早勾引出烂醉的甜腻。 然而这闹市仍不是目的,别过快活的烟花地,乔乔将湛华引至一栋破旧小楼,破烂围墙将街上浮华隔断,眼前一排排格子间层层堆列,墙壁间挤过滚滚过堂风,湛华隐约听见有人轻轻的抽泣,他想也许是何处躲着个不如意的可怜人,哪知哭声越发凄厉,愁苦悲怨声嘶力竭,搅进寒风盘旋在半空中,又呼咽着缓缓沉淀到耳垂上。远远的有无数双眼睛望过来,仿佛化做冰凉的手轻轻撩到脸颊上,他后脊猛然涌出一股麻,忙抬起头四处张望,没留神脚踝似乎被人扯一把,焦灼的惊悚默默爬上大腿,他不由打个冷战对乔乔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这地方似是有鬼怪。”对方不以为然含笑道:“此话算是说对了,这条街上的人都是鬼,有今天,没将来,混吃等死,白天还能见得人,到晚上真真便是群魔乱舞。”湛华知道他会错意,筹划措辞欲要再做解释,乔乔拉住他亲昵道:“难得走到这里来,横竖到我家坐一坐。”不由分说便往楼里扯,他撇开脸忽见前面走来一个男人,眼睛一亮连忙松开湛华,欢天喜地迎上去喊“大武”。 来人瞧见他闷声不语,定睛看到湛华跟上来,忽然勃然大怒抬手刮了乔乔一耳光,目眦欲裂指着他喝骂:“你这贱货脑子塞进肛门了,忘了我过去说什么!行着下作行当还敢滚回来!”他扯着乔乔的头发没头没脑狠命殴打,雨点似的拳头纷纷砸下去,打得乔乔蜷在地上嘶声求饶。湛华大惊失色忙上前劝阻,双手还未挨上大武,猛然见他背后闪出一张脸,惨灰的额头豁下一道深深裂口,漏出黄绿脑浆流满面颊,不禁唬得倒退一步。那鬼对着他惨然微笑忽然凭白消失,湛华扬起头往楼上看,依稀瞧见有一面窗口围簇着一排阴沉面孔,神色茫然痴痴凝视,竟是一群无疾横死的冤魂,他心中惊诧揣度道:“不知这地方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聚上这许多?”正当失神忽然被大武拦腰揽起,扛到肩膀跑到大街上,湛华惊慌诧异忙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眼中余光忽然瞟见街头行过一队道士,其中一个猛然望向他,不禁唬得手舞足蹈奋力挣扎。 原来绛尘受鬼王之命捕捉鬼魂,派出徒众四处奔走,分发咒符期望驱赶民间潜伏的灵异,他自己率人正路过这条花街柳巷,忽见有人从角落拖出一只鬼,观其眉眼甚感熟悉,细细思量才记起这是当日在廖家见过的湛华,他见平日形影不离钟二郎并不在旁边,拈起一道符欲要上前收伏,湛华清楚这道士的厉害,唬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挥起手狠命往大武背上捶打,对方不耐烦松了劲,扬臂将他摔到马路上,湛华顾不得疼连滚带爬跳起身,晕头转向便寻路逃脱。 绛尘紧赶几步薅住他,扯着湛华的头发逼迫到自己面前,眼瞧着这鬼微微发怔。湛华瞧见他一双四白眼几乎肝胆俱裂,连忙强做声势大喝道:“你害了我,钟二郎段不会饶你!”一边惊慌失色抖颤如糠。绛尘不屑一顾松开他,勾起嘴角冷笑道:“我知道你是钟二郎的面首,如此便赦过这一次,你趁着空子回家去,下次可别再被我撞上。”湛华长抒一口气恍若再世,惊魂未定转身奔逃,绛尘瞧着他融入人群里,不知为何从胸中腾上一股久违的疼痛。 第58章 这奇异的一幕并没被大武看见,他丢下湛华又拐回院子,乔乔坐在地上抽抽嗒嗒掉眼泪,瞧见他过来忙忍住哭,神情卑微昂起脸肯求:“我知道错了,再不敢惹你,你消消气,不要不理我。”大武不答腔,阴沉着面色走上小楼,乔乔连忙战战兢兢紧随上去,他俩同住一户杂乱的格子间,毛坯房子里冬凉夏暖,周遭龙蛇混杂生计艰难,隔着纸厚的墙皮能听清方圆五百里,幸而周围邻居全都寿薄福浅,殊途同归毙于非命,这地方虽然拥挤粗陋,倒也是遮风挡雨的安乐窝。大武挨到炕上仍旧不说话,乔乔大着胆子凑上去惹弄,肩膀前倾靠在他膝上,眼波流动媚瞳如丝,吐出粉红的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好像个小猫娇憨乖巧,然而饶是如此依然讨不到欢心,大武满腹怨气未解,瞧着他一付下贱样子更觉厌恶,扬起手左右开弓甩出几耳光,打得乔乔头晕目眩瘫在地上,面颊浮出一排红肿印子不敢再造次。 他如此作小伏低又惹得对方心猿意马,大武揪着领子将他扯到床上,扒开裤子不由分说往里面捅,乔乔会意连忙张大双腿,使出万种风情殷勤伺候,后庭之所久经沙场技艺超绝,收缩蠕吮好像一张嘴,交合磨擦之处渐渐有水漏出,随着抽插捣作细碎的黏沫。大武五迷三道不能自已,颠耸着腰神魂颠倒,肿胀的阴茎好似一把刀,恨不能将他心肝脾胃搅作一团。乔乔好像被逼到悬崖绝壁上,使尽力气搂紧对方,后面被戳得狠了,一会儿觉得疼,一会儿又舒服得紧,一股酥痒酸麻窜遍全身,托着他飘飘然荡至云端,肛门随之一阵抽搐,夹得大武淋漓泄出来,气喘吁吁压在他身上。乔乔伸出手也往自己阴茎上撸两下,不多时也弄出精水,他搂着大武想再做温存,对方早已从情欲中醒过来,见他满身白浊深感嫌恶 分卷阅读5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1 ,皱着眉头起身离开。 乔乔揉着脸瘫在床上,心想兴许自己这会儿太难看,才惹得大武不喜欢,如此安慰着渐渐坦然,仰着脸看到发霉的天花板在眼前乱转,他依稀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盘一家店替人剪头发,空闲时节兼做皮肉买卖,仿佛生怕他虚度青春荒废年华,早早打发出去子承母业。那时大武便住在隔壁,每当听到乔乔在屋里哭,便揣一个苹果赶来哄慰,温言软语一直守候到天亮。乔乔心想这世上只有大武真心待自己,后来终于盼到母亲死去,他迫不及待搬出家与大武浪迹飘零,两个人相依为命苦中寻乐,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也曾如胶似漆水乳交融,执子之手难舍难离欢乐无边,哪知而后大武脾气越来越暴躁,瞧见他仿佛看到前世的冤孽,稍不如意便要拳脚相加,乔乔只得将委屈强咽进肚,仍是一心一意深爱对方。 他淌着泪珠子渐渐沉入梦乡,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摸着自己,起先只有一只冰凉的手,到后来伸出无数只,仿佛怀着无比的憎恨争先恐后推搡撕扯,那些疼痛从睡眠蔓延到他身上,乔乔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哪知身上好像压了千斤锭,魂魄魇进清晰的混沌,他分明感觉有个人正立在床前,紧瞪起双目怨毒逼视,心中惊慌难抑猛的睁开眼,迷迷糊糊隐约看到床下攒着一圈昏暗的影子,围拥在身边蠢蠢欲动,待睁大眼睛想要瞧看仔细时,阴影又像潮水一般无声退去。他打个寒噤探起身子向外张望,看见大武从橱柜拖出一具柔软的尸体,死人从头至脚被砍得稀烂,一泡眼珠子吊在脸颊上,大武不慌不忙将眼球挑回眼眶,兜起麻袋罩住死人脸孔,手脚麻利气定神闲,全仰仗平日里熟练操习。原来这人多年来都惯做此行当,每当家里积存了死人,都要将尸体收捡掩埋,乔乔连忙把头转过去,无意中瞥见墙角站了一个老妇人,面色灰白眼神迷茫,转眼之间一闪无影无踪。他再转回头,猛然见大武正立在自己身前,手上沾满干涸的血,双眼灼灼看着自己。 湛华躲过路上聚集的道士,七转八拐回到家,打开门看见钟二郎正准备出去,见他回来扬声斥道:“怎么耽搁到这时候,我见外面聚了一群牛鼻子,还以为你又遇上事情,心惊胆战正要出门去寻你!”湛华忙陪出笑脸软语安抚,钟二怒气未消又骂咧几句,湛华连忙一溜小跑进厨房做吃的,取出路上抽空买的咖哩粉,切上牛肉蘑菇烩咖哩。钟二郎趁这工夫探头往楼下张望,咬牙切齿愤声抱怨:“也不知那群牛鼻子发了什么癜,往日从来见不得身影,这些天倒一个个跳出来捉鬼济世,仿佛存心要跟老子抢饭吃!”他怒气冲冲喋喋不休,湛华赶忙手忙脚乱烧好饭,盛进盘子端到桌上,因见钟二仍是满脸不悦,一时不知如何劝解,瞥眼看见旁边摆着一杯水,捧在手里挨到他膝前道:“我与你吃个皮杯,你消消气,不准再恼了。”言罢含一口水喂进他嘴里。 钟二郎忙呷住湛华的嘴唇,一双手箍到他腰上,搅动舌头翻水滚浪,嘴中含的液体徐徐漏出来,蜿蜒缠绵流淌到脖子,钟二沿着水迹深深亲吻,如饥似渴将水舔回嘴里。湛华吃吃乱笑徉作矜持,扭动身体轻轻挣扎,钟二郎不耐烦捏了他两下,惹得湛华突然吃痛挥起胳膊,没留神将桌上的咖哩撞下来,整盘的咖哩尽数合在他俩身上。湛华惊呼一声忙跳起来,回头看见钟二郎身上早开了红橙黄绿的果子铺,这人还摇着头直道可惜,拈起牛肉往嘴里搁,湛华捧着肚子嘲笑半晌,低头见自己身上同样的狼狈,忙跑去浴室放水洗澡。钟二见状厚着脸皮挨过去,扒了衣裳要做戏水鸳鸯,一人一鬼相拥在热水了,隔着缓缓升腾的水汽瞧彼此的面孔,湛华坐在钟二大腿上替他洗头发,手上刚揉出雪白的泡沫,忽然被钟二啃到乳头上,连忙徉作羞愤打一巴掌,钟二郎趁机托起他的腰,勃起的阴茎趁着水润顶进身体,湛华忍不住一哆嗦,埋下头去拧他的耳朵。 他两个混在温柔乡,哪里还记得曾有个落魄男妓求到家门口,乔乔仿佛一滴水,无声无息落下又被无声无息蒸腾,直到有一天晚上,湛华拉掩窗帘正准备睡觉,忽然看到玻璃面上映出一张脸,定睛一看才见是乔乔,他含笑坐在高楼窗台上,已变成了一只鬼。 虽然不过萍水相逢,但湛华毕竟跟乔乔相识一场,前几日还见他生灵活现,如今竟成 了无命的鬼,不禁唬得大吃一惊,忙开了窗户将他唤进来。乔乔阴着脸孔跳进屋,眼 里好像燃着一丛火,朝着湛华上下打量,忽然抿起嘴笑道:“原来你竟是个鬼,得亏 了我先前不知道,不然真该被你吓死。”钟二郎翘着腿正在看电视,忽然闻着家中一 股鬼魅气味,东张西望四处寻探,湛华将乔乔拉到阴暗处,轻声细气询问他:“我后 悔把你留在那地方,你住的房子实在有古怪,楼上楼下全站满了鬼,心怀积怨无法超 脱,定是遭了横死才如此。你又是如何死的,怎么不去阴司里,反倒跑来这地方?” 乔乔惨白着脸不答腔,忽然感觉胸腔一阵翻滚,忙掩住嘴埋头呕吐,又咳又喘抖瑟如 糠,挣扎着从口鼻喷出一股泥,好像岸上的鱼喘了半晌才抬头对湛华道:“我记得你 曾许过喏,说得了空可以再回来,如今我已到这地步,惊慌无措便跑来这里,只希望 你能替我做一件事情,必当结草衔环为报答。”湛华连忙道:“咱们虽是陌路,却也 不忍见你成了游魂饿鬼,你自当安心投入地府,每到清明我必会替你烧纸祈愿。” 乔乔抿着嘴笑道:“我生前早已人不似人,哪里还在乎死后的光景,只是不甘心自己 落得这个下场。过去每当家里有了尸体,大武都拖至荒郊野地里掩埋,如今轮到自己 如此,他待我的肉身竟跟其他死尸一个样,我们分分明是恋人,满腔的的情诉说之不 尽,我不忍见自己白白腐烂在泥里,求你替我将尸体挖出来,送回家与大武团聚。” 湛华听他如此痴心言语,不禁毛股悚然暗忖道“这世上有人是以虐杀为乐,原来那大 武便惯行此乐,经年累月残害无辜,死后的鬼魂便围在他身旁。可怜乔乔仍怀着情深 意切,竟落得所托非人惨死。”他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稳,忙跑去客厅里求钟二,钟 二郎看电视正在入神,眼睛直勾勾瞅着偶像剧女主角,不耐烦将湛华撇到一边,对着 乔乔冷笑道:“你既已死了,还稀罕什么肉身,早早归了阴司了结这一世才是正途! 况且说要结草衔环,凭着你如今孑然之身,难道要舍了魂魄喂老子!”乔乔倚在门上 闷声不吭,湛华生怕钟二唬着 分卷阅读5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2 他,转过身正要过去安抚,哪知乔乔忽然抬手扶到肩膀 上,“喀嚓”一声掰下一条胳膊,面不改色递给钟二郎。湛华掩住惊呼定神端量,才 见他魂魄上结着无数的裂纹,一手一脚都是在生前被砍断。 这鬼生前便已瘦的皮包骨,化作魂魄更不剩下几两,奈何钟二郎饥荒了甚久,如今久 不识鬼滋味,手脚背叛大小脑抓起那胳膊撕扯着啃了满嘴,湛华忙唬得背过身,倒是 乔乔淡然笑道:“你吃了我的东西,自然要替我做事情。”钟二郎不堪纠缠,只得寻 了把铁铲随他出门,湛华原本要同往,被钟二不耐烦喝回屋里。月黑天殷,风凉如水 ,钟二郎随着鬼魂下楼唤上车,依照指引前往目的,开车的司机看不见乔乔,瞧着钟 二握着铁锨满心奇怪,钟二郎见状诚肯辩解道:“如今生活不景气,吃了上顿愁下顿 ,我趁着天黑去郊区刨两棵菜,既节约了粮食,也是游历山水陶冶情操。”汽车驰电 掣驶至一片荒凉野地,钟二郎随着乔乔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周遭伸手隐隐 可见五指,杂草枯枝随风摇摆,司机驾着车一溜烟跑了,钟二正欲喝骂,忽见乔乔迫 不及待奔至一处土窠,围着土丘转了几圈,挥着手急赤白脸招呼他挖尸。 钟二郎不情不愿铲着土,牢骚满腹怨声载道,斜着眼对乔乔道:“横竖你也是死了, 瞧这样子也赶不得轮回,不如填入老子肚子里,既算是个归宿,也不枉老子辛苦一场 。”乔乔掩着嘴娇笑道:“我身上每一处都是大武的,纵是归宿也要进他肚里,怎么 好便宜了你。”他两个正是讨价还价,铁锨忽然碰在一处异物上,钟二忙将旁边的土 翻开,从泥地里撅出个鼓涨口袋,正是大武惯用来装尸的麻袋,他恭下腰伸手将系口 撕开,从口袋里滚出一截手臂,拿铁锨刨了几下,又掏出其他肢体。月光静静泄下来 ,在地面上敷了一层银霜,又似冰凉的潮水淹没人间,乔乔应是死了一阵子,透绿的 尸体渗出些许水迹,皮肤微微的腐烂,那张脸依稀没有改变,鼻子眼睛虽是烂成一团 ,却依旧隐约透露出欢乐。 乔乔掩住惊呼扑上自己肉身,小心翼翼将肉块捡回口袋,如获至宝抱进怀里,钟二郎 扯住他索要报酬,乔乔急着去回家见大武,情急之下只得将两条腿舍下来,余下的魂 魄轻飘飘腾到半空中,拖着麻袋渐渐消失进黑夜。钟二郎不由暗骂一声,一边将鬼魂 残肢填进嘴里,一边快步往家赶,他走出僻野返回市区,困乏交加回到家里,推开门 迈进卧室,伸头探脑见湛华已经睡下,低头见自己脏成个泥猴样,左右思量不好惊扰 ,只想搂着湛华美美睡一觉,又怕满身腌囋染了床铺,正当踌躇犹豫时,湛华忽然睁 开眼,打着哈欠对他道:“我总等不着你回来,只得先睡下。你跑去哪里了,肚子饿 不饿,我做些宵夜给你吃。”钟二连忙阻拦道:“我在外面已吃过东西,只是这会儿 乏得厉害,要偎在床下歇一会儿,你只管安心睡下,等醒了替我烧些洗澡水。” 湛华听了便又躺回床上,见钟二将毛绒绒的脑袋靠在床沿,不由发了狭促存心招惹, 抬起脚悄悄踢他的脑袋,钟二郎摸着后脑作势发怒,攥住湛华的脚踝搔抓脚心,他两 个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湛华“扑嗵”一声滚到床下,搂着钟二郎讲他乔乔在住处所见 ,感怀唏嘘只道人间磨难无边。钟二郎细细听他言语,揉着湛华的脸笑道:“你白做 了这些年鬼魂,头脑不清不楚,竟还比不上个孩子。有的鬼并不知道自己是鬼,如此 才失魂落魄游荡在人间,然而那个乔乔却太清醒,笃定主意要带自己的尸体回家,你 说是叫大武的害了他,我瞧着却仿佛另有原由。”湛华懵懵懂懂瞪起眼,钟二默默玩 味着他话中那满院的鬼,不但没有再困倦,反倒越来越精神。 第60章 少小失亲平生多舛,命牵福微错信豺狼,满心憧憬好似水中捡月,哪知竟误了锦绣流 年,倒落得一抔黄土埋枯骨,听者惊心闻者泣,可怜孤苦伶仃薄命人,又恼怨造化无 情苦离愁,世间诸多烦怨事,叹只叹乱花迷眼窍中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 不穿,画虎画皮难画骨,哪个能隔着肚皮见心肠。 撇去诸多繁碎话,话说乔乔带着自己的尸体返回家,看到朝思夜想的恋人瘫在地上, 身上犹沾着自己的血,连忙飘荡着赶上去,哪知身前忽然闪出几个鬼影子,目眦欲裂 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拦住他。这些人生前都在这屋里惨遭杀害,原本不过是乔乔的露 水恩客,或是一墙之隔街坊邻里,又或者素昧平生过路人,无端被拐进格字间,赔出 性命换春宵,肉身推上毡板惨遭生剖活剐,红白的尸块被信手抛了满地,淋漓内脏抹 在墙面上,自有人欢欣雀跃手舞足蹈。乔乔生前便不怕这群鬼怪,如今更加不在乎, 扬起手朝前挥打,将一干冤死鬼赶得四散逃去,他轻轻飘到大武身前,瞧见对方几乎 心智全失,一时悲喜交加,因是失了两条腿,缺了一条臂膀,只得用仅剩的胳膊搂住 对方,埋下面孔悄声耳语:“我本要把全部都给你,你又何苦辜负。” 他吻着大武轻轻道:“过去每当受了欺负,都是你安抚慰籍,你也说不忍见我伤心流 泪,愿意倾尽一生守候陪伴,我一字一句都铭记心里,每每委屈无助翻出来聊以自慰 ,乃至后来你改了性情,横眉竖眼朝打夕骂,我也从来不在乎,只想抛舍下一切永远 跟你在一起。”这只鬼眼波流转顾盼盈情,拈着指头含羞浅笑,好像痴心的少女深陷 情中,又似糖蜜无限缠绵,满心满眼只盛能下恋人,偎着对方又诉道:“那一年我拿 刀砍了那婆子,你也是恼怨说不该如此对待生母,可我心里只有你,她又算得什么, 反倒白白阻碍了咱们俩。而后我们便搬到这里住,送往迎来勉强度日,人生漫漫惹人 厌倦,只有捏着刀心里才踏实,白刃顺着皮肤剖开皮肉,内脏好像烂熟的果子从腔子 里滚落,你不知那些人死时有多快活,手脚抽动着好像在跳舞,血流之声宛若天籁, 我总共只有这一样乐子,明知你不喜欢却也停不得,况且这世上哪有真正可怜的,好 比上一次随我回来的那人,你见了二话不说便将他甩到街上,却不知那本是个鬼,跟 分卷阅读5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3 我如今一个样。”他一边言语一边深深啄吻大武,泪眼朦胧好似春花秋月,言词切切 惹人酸心彻骨。 乔乔瞧着大武轻轻腾起身,怀中拥抱着自己的尸体,飘飘荡荡晃进厨房,好像他仍然 活在这地方,嘴里哼唱着愉快的歌,围在灶台欢畅忙碌,将自己的肉尸体捡到案板上 ,手握菜刀剃肉掊骨,顿器轻轻撞击皮肤,腐烂的肉质里淌出黏滑水流,刚刚从泥土 带出的新鲜虫豸沸沸扬扬爬上灶台,拖出蜿蜒的黑红的痕迹。他用手拂去积尘,抓了 大巴盐巴揉在肉上,又张罗着敷上葱姜香料,小心翼翼将腐肉煮进锅里,瞧着幽蓝的 火苗舔着锅底,双眼怅然失了神,呆怔好一晌才恋恋不舍飘荡出来,靠在门前安欣惬 意,眯着眼睛对爱人道:“我早说过,这身上每一处都给你,我宁愿只剩一个魂,日 日游荡在你身边,那一天情急之下挥动钢刀斩断手脚,剜肉剖骨奉至你面前,便是要 把骨肉皮血都给你,可你竟然不稀罕,捡了我的尸首埋到野外,几乎辜负一网真心。 幸而我费尽辛苦又寻回来,如今再奉至你面前,求你再不要嫌弃。”乔乔再把手抚到 大武面孔上,对方禁不住微微颤抖。原来这鬼早已发了疯,不但在先年杀死生母,平 日更喜好将路人诱拐回家折磨杀害,癜狂至极索性将自己也切剐分割。大武眼睁睁见 他流血死去,魂飞魄散呆若木鸡,蹲下身子将碎肢一块块收捡起来,混混沌沌犯了痴 呆,他这会儿尚未清醒,依稀瞧着个残破的鬼魂晃在眼前面,心内茫然好似魇进噩梦 里。 钟二郎一直惦念那个四处是鬼的好地方,终于有一天抽出空闲,依照湛华的描述逛到 花街柳巷销魂地,四处打听寻得乔乔所住的院子,欢喜欲狂正要冲上楼,忽见街头涌 出一行长袍道士,钻进搔首弄姿姑娘堆里,口诵真经替人传经布道。他眉头紧蹙猜测 出大概,知道此处鬼魂必已被收伏,怒气冲冲闯进格字间,踹开房门迈进屋里,正见 绛尘立在屋中央,垂着头凝神望向桌前一个人,神情奇异仿佛瞧着一条丧家犬。原来 这人便是魔障痴呆的大武,钟二郎好奇凑上去,见他怀里抱着一锅烧肉,竟是乔乔烹 出的腐尸,一股恶臭扑面而至,熏得自己几欲呕吐,那大武却毫不知腌囋,犹伸着手 津津有味捞肉吃。钟二郎见状忙朝他脑门拍一把,大武两眼一翻昏过去。 绛尘淡淡对钟二道:“我听人来报此处恶鬼猖獗,便带领徒众前来收伏,路过这一户 甚感蹊跷,推开门竟见有个魂魄逼迫活人吞吃烧熟的人肉,本欲替天除去恶鬼,哪知 那孤魂早已残破不全,未待行近便破散成灰,留下此人不生不死。我本是清心寡欲不 问活人事情,可巧你来了,或掩或埋总给他一个结果。”这道士向来都是冷性情,钟 二郎几乎气歪鼻子,啐一口唾沫喝骂道:“妈了个巴子!结你妈的果!这废物吃噎晕 过去了,待醒过来吃两副痢疾药便好了,哪轮得你假充善心抢着发送!”绛尘难得听 这番污言秽语,怔着面孔不知做何言语,钟二见到嘴的食已化作乌有,愤骂不休转身 便欲离开,绛尘眼瞅着大武又叹道:“情是过眼云烟,色是剐骨钢刀,这人落得如此 也算应了业障,明知一切皆是错,却执迷不悟不舍,反倒包庇那妖孽为祸人间。”钟 二郎这回再懒得骂人,只是瞧着绛尘好像瞧个阳萎症患者。 死者已矣,生者仍存,恩怨情仇转头空,活人还要吃饭过日子。钟二大摇大摆走下楼 ,屋外依旧阳光灿烂,世界好像刚被清水涤过,他眼睛被太阳晃得睁不开,哼着小调 琢磨回家的菜色,忽听绛尘站在楼上高声道:“你养的那只鬼起初还惹人嫌恶,哪知 后来竟渐渐喜欢,你若哪天厌烦不要了,大可送到我门上。”钟二郎脑子冲上一股人 ,转过头对他道:“你敢多瞧他一眼,老子将你眼珠剜出来!” 第61章 话说绛尘原是个心性凉薄的刁钻道士,研习经书修身得道,长年隐匿山林不问人间, 只因顾念前世所欠鬼王的恩情,只得鞍前马后敬效犬马,东奔西跑替他收捡魂魄,硬 生生从钟二郎嘴里抢夺吃食。钟二郎原就恨他一付阴阳怪气,后来又因生出乔乔一档 事,更加添出无限愤慨,连同对待其他道士也是深恶痛绝,每每走在路上遇到牛鼻子 ,少不得尽兴欺凌百般刁难。他偶尔行了运也能见着绛尘道长真身,两个人针锋相对 好似水火交头,钟二郎每想到夺粮之恨,刹时从胃里旋出一股冲天怒气,新仇旧恨一 齐撞上天灵,顶得眼珠子通红牙根发痒,恨不能撸起袖子揍得对方满脸开花。 霜降过后万物萧条懈怠,绛尘率领众道士却一天更胜一天抖擞精神,每日大张旗鼓行 过各交通机要,小心排查尽心铲除,道行不胜的魂魄皆被作法收伏,余下冥顽之辈也 端出小心不敢轻易现形,阴暗角落默默上演血雨腥风,世人皆道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哪个又听着凄寒夜里野鬼哭嚎。湛华自然懂得其中厉害,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日复一 日忐忑过活,眼瞧着冰箱里粮草高磬,这一天的午饭勉强拼凑出来,到晚上却要行无 米之炊,钟二郎先前独居时尚懂得自己料理,只是如今跟湛华厮混久了,衣来伸手饭 来张口早已懒惰习惯,哪还记得往家里买米买菜。况且他近来脾气烦燥,日日气急败 坏咬牙切齿,湛华不好与他平添烦锁,扒在窗台朝楼下张望一番,瞧着风平浪静并无 险情,也不见牛鼻子出来作乱,犹豫再三反复思量,终于大着胆子迈出门去。 湛华安安稳稳走出大厦,伸头探脑东张西望,见外面果然太平心中渐渐踏实,溜着墙 根往临近的市场走,他先前战战兢兢还稍有惧色,不过多时便豁然开朗,一路上脚底 生风如出笼的鸟,抬头见天高风清满心惬然,更壮起胆子从角落晃到大道上,飘飘然 乐而忘行琢磨过会儿要买的吃食,不知不觉行至路口,无数繁碎香甜的筹谋正在心头 缠绕,眼前忽然闪出个人影,他定神一看不由唬得寒毛直竖,原来竟是抓鬼的绛尘含 笑立在身前。过去钟二郎便戏称湛华是个倒霉鬼,这一回真真应了言,瘸腿兔子跳就 虎嘴里,瞎家巧儿撞到枪口上,湛华魂不附体拔腿便跑,奈何哪比得绛尘腿脚,对方 一 分卷阅读5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4 把薅住他,从马路拉扯到角落避人处,圈起两臂紧紧箍在他身上。 绛尘闷声不语目不转睛,瞪起一双四白眼定定瞧着他,湛华立时唬得软了腿,瘫在对 方怀里如拥针毡,欲哭无泪哀声恳求:“道长息怒!我一直紧记教训,安心在家里修 身养性,从来不敢出外胡作非为,只这一遭赶了巧,万不得已才冲撞了您!还请高抬 贵手饶了我一回!”他哆哆嗦嗦嗦宛如刚出胎的小兔子,头一回应对这世界惶恐万分 ,眼角腮颊揉上一团粉,仿佛桃花开错了时节,凝香带露怯畏秋寒。绛尘冷冷瞧着默 无言语,原来他此回出行并不为捉拿鬼怪,偏偏逢巧遇上湛华,自己也不愿得罪钟二 郎,原本未想多加难为,只是尚未行言语,便听对方嘤嘤切切讨饶不休,不由蹙起眉 头教训道:“人鬼殊途,生死有别,你既做了鬼,便该端端正正行走正途,广结信缘 修善积德,怎能沉溺于人间喜乐,胡乱扮作一付活人样子!”湛华连忙噤声不语,绛 尘刚想松开他,却发觉两臂所挨之处温软如玉,手掌隔着衣料沾在皮肤上,几乎融进 一股香滑柔腻。他凝神又朝湛华细细的打量,心道这鬼虽然是惑人,却不过裹了一张 面皮,不由轻轻叹一口气,忍不住又说:“我先前瞧着你便觉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 是那个,兴许咱们前世是相识,可惜今生早没了缘分。” 这道士原本情由心生发自天然,只是这般言行实在鲁莽荒唐,一双手黏在湛华身上不 住揉搓,不似清心寡欲出家人,倒像个三百年不见荤腥的登徒子,湛华当他有意轻薄 ,沉下面孔狠命挣扎,绛尘如梦方醒忙松开手,瞧着对方积羞成怒满脸涨红,不由心 虚暗暗发笑,心道自己何苦计较一个鬼,他虽已放过湛华,却并不急于离开,转过话 锋问道:“你这是去哪里,怎么敢趁这关头往外跑?”湛华只得敷衍道:“我出门买 东西,钟二在家里正等得急。”绛尘想了想笑道:“今天吓了你原是我不对,你要什 么尽管说来,我替你买了算是赔罪。”湛华顿时如个炸了毛的猫,竖起眉毛怒叱道: “我去菜场买两棵萝卜,带的钱已够,不消道长破费!”言罢撞开他飞身脱逃而去。 湛华虽是惊魂未定,却还不忘去市场买青菜,因为受了惊吓无心挑捡,果然只胡乱买 了两棵白萝卜便回家,一路上心惊胆战小心谨慎,行至刚才所遇绛尘的地段,更加提 心吊胆惊慌失措,好似惊弓之鸟忐忑难安。幸而绛尘早已经离去,他长抒一口气终于 安下心,眼睛随便朝前瞟去,忽见地上有一处闪闪发亮,待挨近了才见是个小巧玲珑 银匣子,雕磨得不过指甲大,外壳爬满蜿蜒的纹络,铮亮的锁头将匣子牢牢掩合,因 为细微不起眼,才没被周围往来行人拾去。湛华拈起匣子仔细端详,见那锁头上涂了 朱砂、结着法印,心想这必是个蹊跷东西,兴许是绛尘刚才与自己纠缠时遗失的,他 恐怕这东西有干系,若被寻常人等捡走要生异情,便攥在手里打算日后再让钟二郎归 还。 如此费尽波折回到家,钟二郎正蹲在门口望眼欲穿,听得动静忙敞开门,欢天喜地将 湛华迎进门,可怜他中午没吃饱,连声询问晚饭的内容,湛华随口回答:“清炖萝卜 羊腩。”拎起大白萝卜进厨房忙活,钟二郎摆出碗盘眼巴巴等在桌前,待湛华将菜烧 出来,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白瓷的海碗不多时便露了底,他肚皮里渐渐生出暖意,这 才稍显出沉着,咂着舌头回味道:“说是萝卜炖羊腩,怎么仿佛不见荤?”湛华恍然 大悟忙笑道:“我赶得急,忘了买羊肉。” 第62章 钟二郎暗暗怀着忿懑将一锅清水萝卜吃下肚,抹一把嘴窝上沙发看电视,湛华摸出那 个小银匣子晃到他眼前,因怕道明原委又惹得钟二忿恼,只得含混敷衍说是绛尘不慎 遗下的,自己好事才捡回来。钟二郎听罢果然露出满脸嫌恶,翘起指头将匣子拈到一 边,转身抽一张纸抹净手道:“什么劳什子,也值得你巴巴捡回家,待我明天扔到护 城河里去。”湛华暗暗吐舌不敢多言,收拾起碗筷搁进水池洗干净,忙活半晌才转回 来喝茶歇息,低头闻着自己身上一股油烟味,又见手指头被凉水泡得起皱发白,不由 扎进钟二郎怀里轻声抱怨,钟二忙搂住他哄慰道:“待我出门买些纸盘子,用过一次 便扔了,省得再费力气洗。”这人白天无所事事,到夜里不免精神焕发,过去百无聊 赖时尚能跑出去消遣玩乐,如今却只能陪着湛华呆在家,待钟表旋转过午夜,电视屏 幕闪出雪亮的“再见”,钟二郎才恋恋不舍洗漱上床。 熄灭灯,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寂静里只听到表针颤动,“啼哒啼哒”仿佛踏在鼓膜上 ,钟二郎刚刚满眼还透亮,一挨枕头便呼呼大睡,湛华听惯了鼾声,不多时也迷糊起 来,朦胧中依稀感觉客厅里站着个陌生人,透过房门朝卧室里窥视。他不禁暗暗的吃 惊,再一转念心想这或许是个无处可归的孤魂,因为不堪道士连日搜查,走投无路才 躲进这屋里。被窝里又软又暖和,湛华劳累一整天,这时候并无余力起身察看,只得 任由鬼魂立在外面,钟二郎打个滚挨近他,微张着嘴漏出一缕口水,盹在睡梦里磨牙 咂舌,好像半夜起来偷米的大老鼠,湛华拧着眉头撇开脸,又听到客厅里传过轻微的 响声,一声一声短暂急促,仿佛刀子猛然划过皮肤,又像鲜花默默凋零的颤抖,作作 索索无休无止,同钟二的鼾鸣缠混作一起,枯燥绵长引人昏沉。 他困倦得紧了,双眼好像坠上铅,心内蒙上沉沉的糊涂,身子又沉又软似要陷进床铺 里,朦胧之中不知所至,隔着无边的混沌依稀看到远处抖出一层纱,透薄绸子上挂满 灰尘吊子,影影绰绰的绣纹遮掩进晦暗然而那薄纱凝结着无比的引诱,好像女郎摇曳 的裙摆,轻飘飘悬荡在半空,朝着看客默默招摇。湛华目不转睛深深凝视,眼睛沉迷 进大团的迷乱,然而如何也瞧不分明,仿佛有人掩住他的眼,心中不禁生出莫名的焦 躁,不由自主朝前迈步。在混沌深处隐隐传出奇异的声响,似是有人默默哭诉,泪水 沤透了心肝肠胃,日复一日无限凄苦,永生永世不得超脱,湛华木怔怔迎着那哭声向 前走,摸 分卷阅读5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5 索在黑暗里寻不着出路,模糊的薄轻纱依然悬浮在远方,好像怀着期盼静静 等待,却又永远碰触不得,他筋疲力尽停下脚步,孤身一人立于黑暗,心中染上别人 孤独的绝望。 正当他满心焦急不知所措,忽然感觉旁边掠过一阵风,在这空洞的世界里简直令人毛 股悚然,他透过浓浓的黑暗定神望去,竟见自己身边立了一个人,浓密的长发披在肩 膀上,连同面孔一同遮掩住,好像拉开一道漆黑的屏,从背后透出嘤嘤哭泣。湛华倒 退一步问:“你是谁?怎么进到我梦了?”哪知一开口竟然牵连全身挣扎着醒过来, 身上的被褥仍旧柔软温暖,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震天鼾鸣响彻黑夜,钟二郎一只 膀子搭在他身上,仿佛压了一块条猪肉。 然而刚才的梦异常鲜明,那人的头发几乎还飘在眼前,湛华吐一口气把钟二推开,想 要起床倒一碗水喝,胳膊轻轻撑在床铺上,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僵硬干枯刺骨冰 凉,扯着他快步奔出卧室,他未加堤防不由唬得连声呼叫,却见眼前绽出大片的光晕 ,花朵一般四散绽放,才知道自己原来并没醒来。待眩目的光圈渐渐消去,这世界异 常的清晰,不再是刚才无尽的混沌,却仿佛到了寻常街道上,路上风清云淡,鸟鸣花 香,来往行人匆匆踱过,神情安然丝毫无异。湛华心道这是何样的怪诞,愁眉紧蹙不 知如何是好,忽见迎面走上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两鬓花白,脸上仍留着年轻的影 子,额头挂着些点滴汗水,满脸焦灼朝他轻声询问:“我迷了路,你可知我家在哪里 ?” 湛华不由奇怪道:“你自己不识得家,怎么反倒来问我。”他深知这情形实在蹊跷, 不敢多言转身欲走,中年人连忙扯住他:“这地方我平日里常走动,偏偏今天撞了邪 ,无论如何也寻不着出路,明知道行过这条街就是自己家,却总也走不出去。我徘徊 了大半天,沿路询问无数人,却没有愿意帮忙的,因瞧着你面色善,才来求你带我回 家。”湛华原本不愿理会,但一转念心中又想,自己如今魇在梦镜里,横竖也是束手 无策,不如先帮了此人,兴许便是事情转机,于是转过态度向他咨问所寻地点,中年 人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同他无所不言攀谈起来。 原来这人唤做江泊,妻子不幸早年病逝,遗下一子名叫江烟,被他百般喝护奉若明珠 ,千辛万苦抚育长大,如今正到了郁郁葱葱的好年纪,平日体贴孝顺宽怀待人,父慈 子孝和乐融融,街坊邻里无不羡慕。他家里本是最寻常的一户,然而这一天出了差子 ,江泊像往常一般出了门,待要返家时却寻不到回去的路途,那一排排房屋熟悉又生 份,一条条岔道仿佛凭空横到路上,他定神朝前张望,一会儿认得家,一会儿又宛如 痴了,仿佛置身别人设下的谜局里,不知所措一筹莫展。湛华只得随口安慰出几句, 凭着叙述向前移步,心道走过这条街或许便能有新的路,然而待行至末途,眼前又延 续出岔口,他不知不觉走进江泊的世界里,满心都是崎岖的迷惑。 第63章 他两个稀里糊涂闷头朝前走,太阳当顶灼灼照耀,车流行人匆匆擦肩过去,扬起滚滚 尘土漫到地平线,各色嘈杂声响相互缠混奔流不止。江泊喋喋不休自言自语道:“走 过这条街,再转一个岔口,依稀仿佛似乎还有一段路……”湛华万般无奈只得晕头转 向随他走,哪知这话絮叨几百遍,眼前的道路仍然瞧不着尽头,身旁车鸣喧闹此起彼 伏,化做大片黑压压的飞虫争先恐后扑进耳朵,林木浓阴好像油绿的水彩,荡起青波 向身后蜿蜒流去。湛华停下步子朝远处眺望,漫漫路途延过视野之外,江泊愁眉苦脸 道:“往日经过时绝非这般长的路,兴许是我记错了,家在这条路的另一端。”他俩 只得掉头再往回走,湛华定睛打量四周,恍然发觉回路已不比先前,周围载植楼房改 换了形貌,宛然是条陌生的路,刚刚行过的痕迹凭空消去,他们再也回不到原先的起 点。 两边都是错,再走下去也是无益,湛华瞪大了眼禁不住疑惑惊惶,悸动的焦灼爬满胸 腔,抬眼看到道路两旁延伸出分歧,鬼使神差唤着江泊拐向歧路,侥幸希望能闯出迷 惑。他两个跌跌撞撞绕进巷子里,两旁红砖墙壁几乎堆砌上蓝天,一群孩子簇拥在巷 角排手嘻闹,江泊忽然笑道:“我记得了,来时似乎就是走了这一边。”两人以为果 真赶到正途上,欢天喜地奔至巷尾,哪知眼前又开出新的岔路。江泊越发赌了气,胡 乱捡了一边路闷头朝前走,湛华满头大汗跟着他,脚底仿佛踩上风,墙壁红砖湍流般 冲过脑后,孩子的欢叫却在耳边盈绕不息,他俩不知走过多少路,晕头转向七弯八拐 ,来来回回无休无止。江泊专心致志闯进另一条岔路,湛华心急如焚紧随在后面呼喊 ,眼见这人几乎消失出视线,心中不禁涌出茫然的惊惶,惟恐自己永远都要迷失在这 里,正当他一筹莫展惊慌失措,却见路口忽然拐出一个人,拦住江泊笑眯眯问道:“ 老先生只顾低头走,如此焦急是往哪里去?” 湛华定神看着来人的模样,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提起的心终于落回腔子,一时竟不 知作何言语,原来钟二郎发觉出不妥,想方设法寻到这梦里,他俩不过才分离片刻, 再重逢却像隔了几十年,湛华几步赶到钟二郎身边,抱住对方的肩膀轻声道:“我发 了噩梦,总是在同一条路上绕圈子,你快将我唤醒了,别叫我留在这世界。”钟二郎 拥起他笑道:“你发得哪门子梦?咱们如今都在别人的梦里呢,若要出去得等他醒过 来。”湛华满心惊疑欲要发问,一边的江泊忙又恳求钟二带自己回家,这人糊里糊涂 再将自家地址说出来,钟二郎且听且行仿佛成竹在胸,湛华将信将疑紧紧随着他,不 过一会儿便见眼前渐渐敞明,一行人终于绕出巷子迈到大道上。钟二郎一手拉着湛华 一手搀着江泊轻快迈步,湛华偎在他身边轻声道:“如果找不到路,岂不是要永远走 下去?”话音未落便见路旁现出一栋居民楼,江泊仔细打量周围忽然笑道:“真真撞 了邪,家不就在这地方,怎么刚才寻不着!” 湛华终于松开一口气 分卷阅读5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6 ,江泊无限感激请他们回家里歇息,一行人进了门楼刚迈上楼梯 ,便见一户门敞开来,有个少年从屋里探出头,瞧见江泊欢欣笑道:“说是走一走就 回来,结果竟耽搁一上午,害人白白等着你。”湛华闻声抬眼打量这孩子,见对方生 得白白净净一张脸,穿件卡其布大褂子,看见江泊才又瞧着其他人,笑眯眯挥手打招 呼。江泊连忙转头介绍道:“这便是我儿子唤做江烟的,平日被宠惯了,总是不懂事 。”江烟含笑将三人让进屋,拎过拖鞋替他父亲穿上,江泊挽着对方含笑问:“你吃 过饭了?我不过出门走几步,有什么可担心。”他又唤着江烟摆出瓜果招待客人,这 家里似乎鲜有客至,江家父子殷勤倍至,一行人拥在桌前吃茶说笑,江泊忍不住将自 己迷路的事情讲出来,江烟少不得取笑道:“我就说你老糊涂,你还不服气,今天倒 连家也不认得,待我做个牌子替你挂到脖子上,写好咱门家门牌,免得你糊里糊涂跑 去别人家。”江泊听了徉怒道:“你这个小子倒敢拿老子寻开心!”江烟忙剥一颗葡 萄送进他父亲嘴里。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其乐无穷,钟二郎和湛华面面相觑插不上话,待茶水喝干了,瓜子 皮堆了满桌,外面天空擦上黑,他俩个满心烦恼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江烟热络着挽留 二人吃晚饭,钟二郎连忙满口答应,江烟兴致勃勃跑进厨房里忙活,江泊端坐着又喝 了半碗茶,心中一动忽然掌不住笑出来,连忙站起身追进厨房里,从口袋掏出个锻面 小盒子对江泊道:“原来我真是老糊涂,今天出门本是替你买了这个,刚才只顾得说 话,倒忘记把它拿出来。”江泊擦净了手打开盒子,从里面拈出一条项链,铂金链子 串着黑珍珠,正是自己前几天去店里看过的,不禁抿起嘴笑道:“那家店员说过了圣 诞会有折扣,我才强忍着没掏钱,倒叫你发傻买回来。”江烟接过链子替他带上,手 指挑起江烟漫过脖子的头发,只觉柔软顺滑触手冰凉,好象摸上一把好锻子,忍不住 挠着儿子的脑袋说:“我记得你妈妈年轻时,头发又黑又亮垂过腰,走在路上谁都忍 不住多看几眼,可惜你是个秃小子,白得一头好头发,倒是不能扎辫子。”江烟忙撇 过头躲到一边,护住自己的脑袋道:“这算得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给的东西 都是珍贵,从今往后我便再不剪头发,不出几个月便能养出来。” 主人不在场,留下客人荒唐造次,钟二郎搂着湛华嘻嘻笑道:“你知道我如何寻到这 里的?”他张起一双手好像拨琴在湛华身上弹弄,撩拨得对方抖成一团,强忍笑意不 得言语,钟二贴在湛华耳边悄声道:“我半夜起来再难入睡,扳开你的腿又亲又舔, 弄了好半晌忙出满头汗,却总不见你醒,如此才知道原来你困着觉也能闹出乱子。” 第64章 毕竟是在别人家,钟二郎不好甩开膀子挥情尽兴,小摸了两把便将湛华放开来,因刚 才多喝了几碗茶,揉着肚子四处找厕所。这人晃晃悠悠离了坐,客厅里只留下湛华埋 头吃果子,夕阳的余辉静静从窗外透进屋,给这世界揉上薄薄的浅金,他歪着头默默 磕瓜子,衣衫半解尚未掩起,眼中好像兑进花蜜水,随着微风拂动波光粼粼。厨房里 传出江家父子窃窃的笑语,宛如细碎的水沫子蒸腾进空气,默默爆裂又静静的平息, 湛华刚剥出整个盐核桃,忽然听着身前印下悉唆的脚步,依稀似是深秋的落叶轻轻坠 下地,他以为钟二郎返回来,抬起头正欲招呼,猛然看见自己面前立了一个人,身形 模糊分辩不明,漆黑蓬发垂至腰间,神色表情掩在长发里,正是自己先前噩梦中所见 的,越过梦魇一路追寻过来。湛华立时唬得一震,瞪大眼睛仔细端量,那东西埋下头 呜咽不止,他不禁怀上好奇上前询问:“你是哪一个?为什么事伤心?”对方摇晃着 身体泣不成声,仿佛狂风里的枝条摇摇欲折,长头发覆在脸前微微摇颤,隐隐约约露 出一痕肤色,暗暗招摇鼓惑着他。湛华忍不住伸手缓缓挨上去,撩起头发挑向一边, 他只觉自己手中如同攥上一条蛇,冰凉滑腻缠在指间,眼瞧着那脸孔渐渐坦露,瞪大 双目凝神屏息,一颗心几乎窜到喉咙里,竟见从对方两鬓伸出一双手,抚慰一般遮掩 在脸上。 江烟捧着项链爱不释手,拈起一颗珍珠在指腹上细细摩挲,眸子里仿佛有蜜糖荡漾, 溅起笑花落到嘴唇上,江泊忍不住一同笑起来,低下头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双手端 着正欲送出去,转过身忽见儿子张开手臂拥上来,连忙惊慌失措将炒菜搁到灶台上, 腾出胳膊反抱住江烟。儿子在他怀里轻轻的磨蹭,好像雨里的小狗亲昵娇喃,柔软的 头发蹭上鼻尖,散发出洗发水淡淡的香味,他抬起手欲要抚摸江烟的脑袋,然而这拥 抱热烈而短暂,江泊尚未表露出父者的宠溺,江烟便松开胳膊躲到远处,眼波流动含 笑不语,眉稍唇角藏着默默的期盼。江泊脸上没来由一阵烫,怔了怔便朝他笑道:“ 你母亲娘家的亲戚也总是埋怨,说我平日不该太娇宠你,日日搂着抱着,倒将你惯得 不似个男孩子。我听了自知有道理,你如今已大了,日后该要学着独立专行,再不好 整日缠着我,前些日已寻下一处异地的学校,你过去住上一两年,不拘学什么本事, 只当是添些历练。”江烟听得这话当即改了脸色,蹙起眉头扬声道:“什么叫‘母亲 娘家的亲戚’,我认得他们是哪一个!你分明什么都懂得,却还故意说出这样话。” 江泊见他忽然发起怒,连忙转过身切菜切肉,刀刃碰撞在案板上,像夜里的兽默默咀 嚼骨头。江烟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便是如此的心,此生再改不了,你若嫌腌囋污 了眼,日后便再不要看我,我只愿自己快死了,挫骨扬灰飘到天边去。” 他刚刚还是满心欢喜,一语不合又跟他父亲呕起气,阴沉着面孔撞出厨房,抬眼看见 湛华神色惶然坐在椅子上,满心疲惫无从计较,只得强打精神客套道:“不过烧顿家 常菜,倒烦你们等到这时候。”湛华恍然回过精神,站起身来问江烟:“我刚才瞧见 ……”这一句尚未说出口,却见对方眼圈熬得通红,睫毛上承着一滴泪,滚 分卷阅读5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7 在眼眶里 默默涌出来,划过脸颊坠在腮边,湛华不知所措忙闭上嘴,江烟低下头把泪抹干,转 过身去默无言语。湛华满心惊疑不知他为什么伤心,江泊烧好饭菜端出来,钟二郎趁 这时机绕回屋,兴致勃勃挨到桌前,眼珠子透过腾腾热气溜溜直转,也不论自己还在 睡梦里,提起筷子埋头吃饭。其余人等磨磨蹭蹭各自归座,江烟瞅着饭碗闷声不语, 江泊一双眼睛飘忽不定,一会瞧东一会望西,齿关舌间含了万千言语,如梗在喉难诉 难咽。一桌人只听着钟二狼吞虎咽甩腮帮子,各自梳理心中的哀愁,这一餐凄凄凉凉 不欢而散,钟二郎借口天色已晚要求留宿一夜,江泊连忙起身替他安排住处,湛华再 想询问鬼怪的事情,被钟二一把扯进屋里。 房门缓缓掩起来,湛华眼瞅着窗外微微晃荡,一颗心几乎融进黑夜里,歪着脑袋轻声 道:“这一户人倒真真有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钟二忽然从身后搂住他,收紧 胳膊嘻嘻笑道:“你管别人这许多,还不如腾出空来慰籍我。”他这会儿吃饱喝足淫 意泛滥,腆着脸朝湛华面上亲吻,卷着舌头舔遍满脸,嘬起嘴唇含住耳垂,仿佛熊瞎 子逮着个蜜捏的人,尽兴吸吮不肯松脱。湛华半推半就由他扒了衣裳,仰躺在床上叉 开腿,紧拥住手臂低声道:“咱们分明还睡着,行得这般算如何说法。”钟二郎摸着 对方下体吃吃笑道:“不过是进进出出的寻常玩耍,哪还用得什么说法,你只当发了 场春梦,闭上眼由着我侍弄。”他说罢扶起阴茎凑将上去,对着如口磨蹭几下,刚一 进去却觉自己话儿上活像箍了道铁圈,不由皱起眉头轻声抱怨:“吆,怎么比平日还 紧些。”勉强插了几下终究耐不住疼缓缓退出来。湛华见状连忙抬起腰,挑着手指插 进自己股间,勾起内壁朝一边拉扯,阖紧牙关满面潮红,眼睛里几乎滴出水,钟二郎 见状忙把他的手拉开,也顾不得再捅开屁眼,尽着力气着实一送,腿间长枪齐根没入 ,压下身子奋力抽插。 这两个你迎我送正当兴起,湛华攀着钟二的脖子前仰后合,抬起头忽看见房门轻轻敞 开来,沉静夜色里还像睁开一只模糊的眼睛,透过门缝幽幽望向屋里。他唬得浑身一 震抬手挠了钟二一爪子,夹住大腿收紧入口,硬逼着对方一泻如注。钟二郎欲壑难平 朝他啃一口,回过头朝着门外瞧了半晌,依稀瞧见外面果真有个人影子,满腔欲火胡 冲乱撞无从发泄,提起裤子怒气冲冲撵出去。 第65章 湛华眼瞧着钟二郎冲出屋,穿起衣服慢慢随出去,瞪大眼睛朝着客厅环视,漆黑的暗 夜静默无声,正对着房门果然立了个瘦削的人影,畏畏怯怯望向自己。他见这情形忙 冲上前,对方惊慌失措拔腿便跑,不堤防脚下一踉跄,“哎呦”一声跌在地上。湛华 飞上上去一把扯住,定睛却见自己捉住的是江烟,也不知这孩子躲在门口瞧着了什么 ,这一会儿满面通红手足无措,狠命推开湛华奔回卧房。湛华混沌着脑袋不明所以, 转过身欲唤钟二回去,眼睛透过昏暗扫向屋子,猛然发觉钟二早已不知去向,他惊慌 失措忙站起身,兴许刚才劳身伤力损了精神,猛一起来头晕眼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便不晓得事。 江波躺在床上辗转难安,刚才与江烟的争执仍在耳边回旋,漆黑的卧室好像钻进一只 飞蛾,跃上枕边振动翅膀,他只觉自己浮在一片浩瀚洋面上,随着周遭混沌起起伏伏 ,胸口沉闷像压了一方石,眼前不断现出江烟的脸孔,颦颦笑笑牵肠索肚,如影随行 经年不散。江泊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眼睛一酸几乎呛出泪水, 忽听见外边闹出动静,背脊猛的窜起一道凉,不由打个激灵挺身下床,直冲着儿子的 卧房奔将进去。江烟刚从客厅返回屋,正坐在床上茫然发呆,抬眼瞧见父亲推门走进 房,忙站起身摇摇晃晃迎上去,江泊见状不知为何躲开来,喉咙里有一团火直往上窜 ,扶住门框欲要离开,江烟立在他身后轻声道:“你,你别走,爸爸,我今天不是故 意与你发脾气,只是自己也管不得自己。我日后必会听你的话,你叫我走,我便走, 要我留,我便留,也愿意为你将头发留长,千方百计讨你喜欢,只求不要怨烦我。” 少年不知不觉默默涌出泪,只是屋里昏暗全然没被他父亲瞧见,江泊手扶着门板微微 颤抖,心中泛出莫名其妙的悲哀,犹豫了半晌终于转过身,一步一步挨到江烟跟前, 抬起手臂举到半空,停顿片刻又颓然落下,转过身弯腰将墙角的小灯旋开,眼睛瞧向 别处淡淡道:“你是我儿子,怜惜尚来不及,哪舍得硬下心肠恼怨,你莫自寻烦恼, 快些上床睡下,仔细明天又没精神。”江烟懵懵懂懂返回床上,江泊替他将被褥掖起 来,借着隐约亮光看见儿子脸上一片湿濡,不由伸手抚上江烟的脸庞,温暖的指尖沾 上一滴泪珠子,好像触着滚烫的火星。他恍然又想起儿子小时候,一天到晚哭啼不止 ,嘟起的小嘴好像一朵花,总是偎在自己膝前道述委屈,江泊可怜儿子自由丧失母亲 ,尽己所能体贴疼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从何时起这孩子已长大成人,眸子里 永远飘荡着散乱的光色,仿佛春天翻滚的湖面扯碎太阳光,明暗相揉引人沉迷。旁眼 人只瞧见父子恩情,哪一个又知晓其间难言隐情,江烟背对着江泊蜷在床上,泪水断 线一般滑下脸庞,忽听见江泊在身后微微挪步,攥紧了床单猛回过头,然而他父亲毕 竟没有走,双眼切切瞧向自己,江烟顿时似是被人掏空了心肝,拥起被褥泣不成声, 江泊忙伸出手替他将眼泪擦干,挨在耳旁柔声安抚:“你不要怕,只当我先前说的是 混话,我终究还是你父亲,日后无论是如何,也总会永远守着你。” 他的手长久贴在江烟面颊上,透过皮肤仿佛触摸到魂魄,两个人几乎肌肤相融,这一 时哪顾得彼此血脉。江泊一颗心似要冲进喉咙,意乱神迷不知所措,张开嘴欲要道诉 温存,却又不知应该作何言语,忐忑半晌终于垂头丧气退出屋,眼瞧着房门将二人阻 隔,立在门前不肯离去,一双眼直勾勾瞧着墙壁,恨不能灵魂出窍跃进屋里,然而那 身 分卷阅读5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8 形仍端着沉稳,只是极轻极轻吐呐气息,宛如一声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他便如此 守侯到天明,太阳缓缓攀上天空,映出万丈光芒将这世界粉饰豁亮,江泊抬起头沐浴 在晨光里,凉彻一夜的心渐渐温暖,身前身后所有阴影散至别处,好像从来不曾笼上 来。兴许那淡薄的温暖安抚了心灵,他猛然间又豁然开朗,横竖这烦愁销断不得,只 得暂且把一切抛至脑后,推门出去替儿子买早饭。江泊像往常迈下楼梯行上大道,身 后的影子被太阳光拖得老长,迎面忽然掠过一缕微风,缩起脖子打个寒噤,他回过头 朝后张望,却见刚刚行出的位置化作一片坦阔,荒芜空地上遥遥站了一个人,漆黑长 发披在脸上,乍一看似乎是相识,细细想来又不知是哪一个。 话接前言,再说湛华莫名其妙昏迷在梦里,晕晕沉沉不知坠至何处,再清醒时口鼻之 处一团湿热,睁开眼看见钟二好似条大狗压在自己身上,嘬嘴撩舌尽兴舔咂。他皱起 眉头轻轻的挣扎,感觉下体涌出麻木的疼痛,潜下手去沿着皮肤试探,却摸着钟二的 阴茎硬在自己体内,不由愤恼交加满面涨红,埋下脑袋拧了钟二郎一把。对方倒吸一 口气又往肠子里顶撞,湛华哀声啼叫软做一团,白缎的皮肉上酥汗淋漓,股中麻痒好 似千虫钻涌。这世界尚未到天明,床弟间翻滚着放肆响闹,钟二郎忽然停下耸动,定 神听着外面传来隐隐的啜泣,将湛华的一双腿抱在腰上,托着对方缓缓站起身,腰间 那话儿依旧扎在肉里,一步一颠晃出卧房,打开电灯寻着弃在一边的银匣,凑到耳边 噤声辨听。 湛华被顶得止不住颤抖,细碎的呻吟咀嚼在唇间,惟恐自己被钟二失手跌下来,紧紧 攀着对方不敢动弹。钟二郎将他仰面置在方桌上,拎起脚踝再续抽弄,猛肏了一阵, 方泻了,拈起银匣子小心拨弄。湛华搔着他的腰腹轻声问:“我到现在黑糊涂,咱们 刚才还在梦里,怎么忽然之间又醒了?”钟二郎摇晃着匣子笑道:“还不是为你带回 的蹊跷东西。这匣子里有一对父子,生前互生情爱为伦常折磨,可怜死后仍不得解脱 ,一个化做鬼魂日日哀哭,一个只身形销尽留下一双手,困在这方寸间寻觅彼此,却 不知对方临近咫尺。” 第66章 原来这夜所有惊心动魄皆发自鬼魂梦镜里,湛华又朝那匣子轻轻瞟几眼,后颈上忽然 窜上一股凉,似是被谁抹了一爪子,不由打个战栗对钟二道:“我害冷,咱们回床上 去。”钟二郎撇尽朱砂扯开锁头,揭开盖子朝里面张望,却见一缕清烟自匣底升腾而 出,化作森森身行凝立于屋中,满身满脸蒙上乌青的氤氲,披头散发哽咽抽泣,观之 形貌正是湛华在噩梦中所见的鬼。他敛声噤息细细观望,却见这魂灵心肝肺脾填满陈 年积怨,抬起脸庞静静窥看这世界,从鬓间悄悄滑出一双手,越过额头温柔抚慰,修 长的手指将满脸泪水拂下来,勾起漆黑长发缓缓缠动,仿佛随波逐流历经漂泊,此一 时终于寻得归途的道路。钟二张嘴轻轻唤一声“江烟”,鬼魂默无声响扭转面庞,满 头的灰尘吊子簌簌坠到面上,鬓间的手轻轻替他抹干净,似是一对恋人相拥相偎,温 柔缱绻拂去对方肩上的花叶,连带着面上发丝也被撩至一边,苍白手掌游移到腮上, 如同轻轻托起刚才破散的梦魇,杂乱发丝下赫然现出江烟的面容,神情五官被泪水湿 沤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异样澄明,透过孤独黑夜恍然清醒。这一双父子如此终于能相 聚,钟二见状便也无多言语,随手将鬼怪赶回匣子,拈起银匣端在面前,又将湛华托 进怀里,一边大步朝屋里走,一边屏息凝神细细审夺,终于耐不住辘辘饥肠,仰起脖 子将他两个合进嘴里。 这一番荒诞怪异至此方休,众看观听云,话说此一双父子生死缘由原不可考,生而言 谈脉脉匿于幽暗,殁而黄土掩尸无问津者,其间情孽缘由悬而未解,万千言语只得寄 于梦中,白白辜负往昔锦绣流年。佛曰:“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 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即是如梗在喉艰涩难语 ,又岂可为外人道也哉。如此这一档事虽是敷衍带过,那银匣子的蹊跷却终究不得不 语,追根溯源再说鬼王如今附在廖付伯身上,苦心等待绛尘替他收敛魂魄,图谋有朝 一日再起阴兵,挥师地府对峙阎王,然而日子并非过得一帆平顺,廖付伯苟延残喘竟 不肯死,仅剩下一息魂灵仍念着玉金秋,仿佛自己还是过去无忧无虑的傻子,每日探 起脑袋苦苦期盼。那鬼王却是个无心无意冷情东西,哪里懂得人心欲情,如今缚入世 人肉身与之同悲同苦,好似冰火缠身蛇蚁嗜骨,害人害己苦不堪言,每每闭上眼睛便 见玉金秋从身前晃过,耳边旋绕过无数殷殷召唤,一声声“大宝”如附骨上,音若细 发袅袅不绝。他痛苦不堪焦躁难安,仿佛困兽满屋里乱转,扯住绛尘糊里糊涂发问: “人的心怎能这样苦?”,满心愤恼无得言诉,只有寻了旁人泄愤,可怜廖宅里寥寥 几个老家人,晚上睡寝不加堤防,糊里糊涂被他揪出屋,猫捉耗子般戏耍一番,待不 耐烦便挥掌拍成个血葫芦,揭皮掊心填籍肚子。 绛尘自认自己是慈悲心肠出家人,不忍心见活人无端受磨难,然而一时却也寻不得缘 由阻劝,只得不动声色冷眼旁观。这道士有一回无意寻得一双鬼,父子两个生前结孽 ,死后并作一体饱受折磨,虽是相依相偎近在咫尺,奈何永远寻不得彼此,可怜儿子 日日痛苦哀哭,宛若啼血杜鹃摧心撩肠。绛尘当即心中一动,施下咒法将这父子盛进 匣子,好像逮着鸣唱的蝈蝈关进葫芦罐,打算献给鬼王充作玩艺,哪知这银匣还未在 怀里揣热,便被他不慎遗失路上。绛尘不恼自己不留意,反倒怨起别人不加提醒,忿 气冲冲沿路寻找,哪里还能见着银匣踪影,掐指一算才知匣子原被湛华拾回家,心中 怒火顿如浇了绵绵春雨,指尖不禁又泛上那一层肌肤触感,仿佛拈起一片薄薄脂玉, 拢合五指便能攥进掌中。绛尘过去因受得鬼王提点,免不得习上对方寡清薄欲,初见 湛华尚不施以正眼,然而这一只鬼眸瞳里藏了引惑 分卷阅读5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59 ,好似一团蜜糖黏住他的眼,他暗 暗旁观徉作嫌恶,眼瞧着湛华与钟二郎紧密无间,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无端恨恼,仿 佛冥冥中有谁揉搓他的心,疼痛酥痒不得言述。 这一样纠结自然不得为人知,待别人的甜腻日久天长渗进心里,更惹来狂蜂蜜虫搔挠 心上,酸麻酥痒游移肺腑,且苦且涩铭心刻骨,绛尘耐不得焦躁又卜一褂,刚询得钟 二郎住处顿觉满腔满室异样敞亮,连同头脑也被耀得发白,迫不及待动身起程,焦心 如火赶将而去。再说钟二与湛华前一日晚上兴致勃酣,交叠翻滚闹了一夜,睡到下午 仍不肯起,这一时还赖在被窝拥抱缠绵,钟二郎一双臂膀将湛华周身焐得温热,挺立 的乳珠几乎烫手,钟二潜下手从他胸前抚至腿间,手掌覆上一丛蜷曲毛发,握起下体 缓缓揉搓,那一团柔软渐渐勃起,好像新生的兔子微微抖颤,尿道里泌出黏滑水迹, 淋漓星点沾染指间。湛华“嗯嗯唉唉”呻吟不止,埋下脸孔朝着对方啃咬,钟二郎吃 痛往他屁股上拧一把,只觉手里攥上鲜嫩的桃子,指上吃力几乎捏出汁水,不由放缓 力道轻轻揉抚,贴在湛华耳边悄声私语。他两个如胶如漆正行得酣迷,湛华张开双腿 等待钟二抵入,忽听到外面大门扣响,扯紧了钟二不作理会,奈何来人敲击愈急,无 休无止似要将房门砸破,钟二郎只得穿起衣裳起身开门,张开嘴正欲骂咧出声,却见 外面正候着道士绛尘。 二人虽没有血海深仇,这一见面却也分外眼红,钟二郎满嘴污言谩骂如愿以偿倾涌而 出,叉腰档在门前扬眉怒笑:“你个王八蛋上窜下跳跟老子抢吃食,如今倒敢送到爷 爷门上,瞧老子扒了你的皮挂在门前,阴天泥泞拿来抹鞋底。”绛尘呆呆听着并不言 语,一双眼睛直勾勾望向他身后,漆黑瞳仁几乎跃出眼框,飘飘摇摇晃进屋里,钟二 见状转身查看究竟,却见湛华不知何时跟出来,身上只穿一件肥大褂子,露出赤裸的 大腿雪白耀眼。 第67章 湛华只当绛尘为银匣的事而来,邋衣趿衫便跑出屋解释,未待开口便见钟二郎阴云遮 面,不由遍体生寒又转回屋。钟二郎沉下脸随他迈进屋,一抬手将湛华推搡到床上, 撩起衣摆往他屁股上拍打两巴掌,清脆击响扬彻屋里,白嫩皮肉顿时泛起淡薄红晕, 好像枝上白桃刚刚养熟。湛华捂着屁股躲到床头,哭笑不得对钟二道:“人还在外头 等着,你又闹什么!”他穿好衣服再出去,却见绛尘早已自行进了门,揣起双手手立 于屋中,寒星似的眼眸好似冻结在眼框,目不转睛咄咄相视。这道士三番五次荒唐造 次,惹得湛华颇生出怨忿,然而钟二毕竟刚吃下人家的鬼,他心里发虚底气不足,查 言观色见得对方似要拉开架势,只得稳言软语先请绛尘坐下。道士呆板着面孔毫不反 应,湛华斜眼才见沙发上满是钟二撒的饼干沫子,知道来人必是嫌弃自家腌囋,不禁 两腮飞红平生尴尬,心中忿恼又添出几分,撇开眼睛望向别处。 这边厢钟二郎横眉怒目满脸狞悍,那边厢绛尘好似樽石人硬杵着不走,湛华左右为难 不知如何应付,因想到对方丢的匣子还在这屋里,只得强挣出笑脸讪讪道:“道长前 几日丢了东西,今天必是为它寻到这里,咱们便将匣子还给你,从此一干二净再无相 犯。”他言罢便打开柜子捡出空匣子,二指拈起来递给绛尘,眼珠子一转忽而又笑道 :“道长日后也该收好自己的东西,我见它非同寻常才拾回来,这其间兴许出了差子 ,也不知东西可有缺失。”这鬼言辞模糊极力撇清关系,绛尘愣一愣伸手接过银匣, 两眼茫茫然如坠一团梦里,脑子空白一片晕晕浑浑几乎不知所至。原来这道士每一回 见得湛华便添一样心念,这一次更在胸腔掀起惊涛骇浪,面目上虽摆出一派风平浪静 ,心中早驶过千军万马,耳边轰轰隆隆闹响不息,哪里还顾得计较银匣子。只是湛华 的言语他还听得清楚,连忙垂下双目强作淡然:“鬼最善于花言巧语,混淆黑白欺瞒 世人,口含蜜糖蜜心存蛇蝎,不知害得多少家破人亡。”他朝着旁边轻扫一眼,目光 飘摇着扫在湛华面上,眺起眼睛只当瞧不见钟二,调转话锋又含笑道:“只是咱们也 算老相识,我自然愿意相信你,况且匣里的魂魄原本无关要紧,难得你一直细心替我 收着,倒应该想方设法好好答谢。” 绛尘扭动着面肌强做一付和蔼可亲,绷紧的笑容直将对方唬得毛股悚然,湛华瞅一眼 钟二连忙道:“那大可免了,咱们本不同路,日后还是少走动为好。”他又装模作样 指着着时钟面露难色道:“这时候已不早,我们刚起床还未吃午饭,也不好留你共用 粗茶淡饭……”主人逐客令已下,来客却仍不已为意,绛尘不但毫无离退欲意,反倒 更往湛华身前凑一步,抿起薄唇轻声道:“你说要吃饭,我倒想起附近有家好馆子, 大师傅会做西洋点心,人都道滋味一绝,我听了也觉得有趣,只是独自去吃实在没意 思,你若乐意不如陪我同往,也算咱们彼此从今冰释前嫌、尽褪干戈。”这言语越发 添出些热络,他两个一来二去似有几分勾搭意思,钟二郎立在一旁巴巴听着,直恨得 口歪眼斜牙根发痒,几乎不曾冲进厨房操一把菜刀将这道士剁得稀烂,然而他心中一 动终于没动弹,暗道绛尘如此不知趣,纵是千刀万剐也不足弥恨,于是抢在湛华之前 喜笑颜开道:“既是有人爱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咱们家里穷,几天几夜没米煮饭, 正等着有善人来施舍。”言罢忙唤着湛华洗脸换衣服,自己在睡衣外面罩一袭棉外套 ,眉开眼笑问绛尘可是揣足了银两。 湛华知道钟二的心思,强抑笑意打点收拾,换上钟二给的滚兔毛外衣,穿一双油光锃 亮漆黑长皮靴,钟二郎也特特抹一脑袋桂花香头油,立在镜前比划一番,自认美得能 做新郎官,手舞足蹈将绛尘推搡出大门。这三个上了大街形态奇异好像马戏团进城, 各怀鬼胎拦车坐进去,司机瞅着绛尘的土黄道袍正欲称“稀奇”,一转脸又被钟二郎 满头油香熏得猛打个喷嚏,斜眼见湛华勉强还算人样子,只是一身打扮似要去沿街拦 客人。汽车风驰电掣驶至目的, 分卷阅读5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0 穿过闹市闯入幽静,绛尘推举的馆子匿于一条小巷里 ,餐厅建作一栋灰色的小楼,两旁栽植着低矮梧桐树,苍枝枯丫伸展天上,乍一瞧仿 佛闹市里辟出人间净土。一行人走进餐馆由着侍应引至桌前,走近厅堂便闻着一股沁 人甜香,三三两两的客人围坐桌前吃午茶,神情惬意姿容欣然,钟二郎才知这地方不 过卖些糖水洋果子,并无他平日衷意的肥鸡大鸭子,高昂兴致立时垮下一半,面上却 仍露出一付欢快样子,眼明手快抢过侍应送上的菜单,拣着顶贵的点了满满一桌子, 一边埋怨蛋糕饼子不顶饥,一边指着绛尘吩咐道:“这位道是出家人,修行得道避五 谷,单给他倒碗生水便可以。” 掏钱的绛尘倒不与他计较,坐在一旁好似老僧入定,只是心潮汹涌无人能知,一双眼 睛直勾勾望向湛华,如火如腻如胶如箭,似要透过皮肉观心见骨。钟二郎手舞足蹈更 加欢畅,侍应鱼贯而至摆上餐点,他伸手抓一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倒也尝出香甜,因嫌 刀叉不顺手,大呼小叫唤着侍应拿一双筷子,一只脚丫子踩上缎面坐椅,两手捧着奶 茶罐子“咕嘟嘟”几口喝得见底,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鬼托生,周围驻客只当瞧着狗 熊跑出动物园,侧目观看窃窃笑语,钟二郎见状更添出几分表演劲头,张牙舞爪欢欣 雀跃,挥情尽兴丢人现眼。 第68章 钟二郎狂吃暴饮挣得眼珠子发蓝,绛尘正襟危坐阴沉含笑更是百般怪诞,湛华瘆得冒 出一身虚汗来,哪里还敢拿正眼瞧他俩,一双眼睛滴溜溜胡乱晃荡,沿着浮雕大门一 直瞧到头顶天花板,昂起脸数清吊灯上垂的一颗一颗水晶珠,闪闪烁烁不得片刻安闲 。绛尘见他聚精会神便也一同望过去,湛华胆战心惊忙将眼移开,撇开脸转而瞧到另 一侧墙壁,东张西望将餐厅的客人逐个端详。离他们不远有一对青年男女,坐在落地 窗旁脉脉相视,姑娘面朝湛华作如花笑靥,烫着金黄卷发抹了紫嘴唇,开衫低领里露 出滚圆的胸脯,好像睡熟的鸽子躲在衣裳里。这姑娘是不拘巨细豪放性子,一会儿倾 起上身朝着对方悄声私语,一会儿前仰后合高声欢笑,红艳手指甲轻轻勾到对面男人 面孔上,似一株凤仙花摇曳招展,乍乍惊惊无一分斯文,幸而餐厅里虽原本幽静,因 有钟二郎纵情相衬的缘故,众人便也觉不出吵闹。湛华原就爱瞧个漂亮小女孩,况且 这女郎与自己身旁两樽相比简直可谓赏心悦目,只是钟二郎毕竟在身前,他不敢明目 张胆放肆打量,只是时不时抬头悄悄瞟一眼,姑娘的声音隔着几桌传过来,娇俏嗓门 似有九曲十八弯,伸出手缠住她的男伴道:“过几日便是我生日,我瞧上一只包,你 乖乖掏钱送给我,可不准再犯犹豫。” 男人的嗓音比她低下十几个分贝,几乎喃喃自语悄声说出几句,湛华只看到他嘴唇开 开阖阖,又见姑娘忽然勃然大怒直起身,似因所商之事破裂,面上挂的笑容顿时荡然 无存,一跳腿藏在桌底下狠狠乱晃,几乎酝酿着拍打桌子跳起来,然而为了公众文明 终究强忍下恶气,只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冷笑道:“瞧你裤裆里那玩艺,上了床是银 样蜡枪头,下了地软成一摊泥,这废物还想做钱串子,倒不如割了拌黄瓜。”她口出 恶言顿觉深清气爽,男人脸上青白交加分外缤纷,瞧一眼四周立时灰头土脸逃出去, 这两个一言不合分道扬镳,姑娘怒气冲冲捧起碟子吃尽融化的冰激凌,因恐皱久了眉 头脸上生摺子,连忙平缓神情松懈面容,掏出个小手镜悄悄补了妆,重将嘴唇涂得紫 后才又放下心。湛华跟随钟二郎出门时已不早,这一时太阳缓缓垂向西,金红的云彩 好像连绵缎子延铺在天边,夕阳余辉透过橱窗照进屋,她身上披挂上一层金,雪白的 胸脯更如揉了好胭脂,浓淡酡晕蔓染到腮上,好像釉彩白瓷刚出了窑。因少了刚才那 男人凑在眼前添乱子,湛华更瞧得兴致勃勃,仿佛又回到自己孑然一身四处招花惹草 时,春风得意眉飞色舞,暗地里不咸不淡心猿意马,不知不觉斜眼瞧一瞧钟二郎,忙 又老老实实垂下脸。 他再抬起头,忽看到窗外晃出个偻佝的身影,定睛望去却见是个白发苍苍老人家,沧 桑面上浮着一层青,咧开嘴似笑非笑,手掌拍打窗面似要召唤对面的姑娘,奈何费尽 力气也敲打不出声响。原来这是个寿终正寝过世的魂魄,趁着傍晚阴气聚攒重返回人 间,不知为何缘故寻到这地方,对着火人巴巴纠缠。鬼魂伸出双手贴在窗户上,隔着 玻璃触摸后面茫然不知的姑娘,张大了嘴似要呼喊出声,然而他们毕竟不仅只有一窗 之隔,彼此阻拦着生与死,姑娘哪会知道自己身旁偎了一只鬼。绛尘原是捉鬼的行家 ,见这情形职业使命油然生起,顾不得再与湛华依依含情便站起身,迈开步子欲要冲 将出屋,钟二郎不动声色抬腿绊到他脚下,道士一不留神险些摔出个跟斗,回过头怒 目圆睁欲发质问,钟二郎这会儿已吃到八分饱,窗外那只鬼老而干瘪引不出丝毫食欲 ,然而他偏偏要与绛尘找麻烦,自己笃定主意不容对方索魄抓魂。 他两个正当瞪起眼睛僵持不下,姑娘拎着皮包快步走出餐厅,斜阳残辉落在梧桐上, 无数苍翠的叶子闪闪发亮,彼此磨擦碰撞撒下斑驳的光影,好像明媚的蝴蝶飞了满身 。钟二郎喊绛尘掏钱结帐,自己抹一把油嘴大步追出门,姑娘沿着梧桐树小径缓缓踱 步,鬼魂见状连忙步履蹒跚追赶上,如影随行飘荡身侧,更探出一只干枯手欲要牵到 她身上,奈何人鬼殊途生死有别,手指缓缓拢起却抓了空。这鬼懵懵懂懂怔了一会儿 ,千沟万壑的面孔现出无限哀愁,钟二郎趁这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前,眼明手快将鬼魂 薅住,姑娘正奇怪哪里冒出个蛮子,身旁忽然驶过一辆车,她招招手将车唤住坐进去 ,伴着天边落日绝尘而去。 绛尘虽是个道士,道观却绝非清水衙门,平日里善男信女争相奉上香油钱,好像鹅毛 雪片滚进门。这人刷暴两张开卡结了下午茶,怒气冲冲跟随出来,抬眼正看见湛华立 在树荫里,心中怨气不由泄下一半,暼眼又瞧着钟二郎伴在一边,眉间又攒出个肉疙 瘩,不由自主朝着湛华默 分卷阅读6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1 默挨过去。钟二郎并无闲情牵挂,一心一意扯着鬼魂高声喝 问,大呼小叫咆哮如雷,咧开嘴露出喉咙深处鲜艳的小舌头,满面肌肉扭曲狰狞,然 而对方丝毫不知道畏惧,只是痴痴呆呆朝着他发笑,兴许生前便是个老糊涂,如今做 了鬼仍然不清明,嘴里“伊伊呀呀”乱嚷乱喊,仿佛唱歌忘了调,又像胡言乱语哄孩 子。 绛尘拈出一张纸符欲要收伏鬼魂,钟二郎唇角翘起将鬼搡至身后,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朝它喊:“还不快跑!”这鬼魂虽糊涂,救命的话却听明白,一声不吭拔腿便跑,撒 开丫子一溜烟逃得没影。绛尘勃然大怒作势发作,湛华立在一旁吃吃笑道:“二郎便 是小孩子心性,道长自然有海涵,万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他虽如此偏袒,绛尘却默 默受用,满腔怒怨顿时泄尽,只留下腹内情肠纠葛缠绕。 第69章 钟二郎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唤着湛华打道回府,他今日装疯卖傻抨击对头,自以为填 饱肚皮便是捡得天大的便宜,欢欣鼓舞喜不自禁,牵着湛华趾高气扬振兴而归。绛尘 立在一边噤声不语,目光随着他俩轻轻飘荡,满腔灼热自鼎沸渐渐落至冰凉,心中涌 出一股隐隐的幽情。且不论此三个怨孽又作如何,话说这白天遇鬼浑然不知的姑娘名 唤作郑囡,如今芳龄不过二十二三岁,自小父母不守在身边,被个老外公独自抚育长 大,如此颇养出当今物质女郎的谋筹,虽是眼高手低一事无成,却也自得其乐欢快过 活,每日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玩乐,全凭着孔方兄的面子结交朋友。她近来正 是临近生辰,趁这机会打算狮子张口狠咬一通,哪料得新结的男友钱包比胆子更加瘪 ,宁肯一刀两断也不愿再奉陪这小姐。郑囡怒气冲冲返回家,拣出那男人曾经奉送的 东西作势摔砸,一晃眼见举起的是樽价值不菲水晶雕,咬牙切齿终于没有脱出手。 郑囡立在屋中茫然发愣,她母亲这时候推门探进头,瞧这情形见怪不怪道:“你饿了 没,冰箱里留了饭菜吃不吃?”女人早年因杂务繁重对女儿疏于照料,直到父亲年老 体虚精神不济才把孩子接回家,母女两个倒好像远房亲戚共居一檐,处处温存拘谨小 心翼翼,时到如今仍保存着客气。她微微笑着又试探着商问:“过几日便是你外公的 祭日,我准备回老家替他扫墓,你若有空闲不如同往,也叫外公瞧瞧你如今的样貌。 ”郑囡气愤未平皱眉反斥:“这话说的轻巧,我哪里有空闲跑这一趟。”她母亲含着 笑轻声说:“你这孩子便如此怪诞,忘了小时候外公有多疼你,你两个天天去公园喂 鸽子,到河沟里捞鱼虫,那一年我要接你回家时,你还硬扒着门板不肯走,满嘴叫嚷 说晚上要跟外公吃灌汤包子,哪知不过一两年便忘了当年的深情,外公死时也毫无悲 伤之态展露,果然小孩子养不熟,良心都被狗吃了。”郑囡摆摆手懒于再作答,她母 亲便也无多言语,缩回头重新又把门关好。 郑囡心中仍是波澜不息,赌了气掀开被子蒙头睡觉,外面天色原就不甚明亮,窗户上 又掩起厚厚的窗帘,屋里昏沉黑暗仿佛入夜,她迷迷糊糊将息未息,混混沌沌神智不 清,朦胧中似是瞧见自己扯着白天的男人猛抽耳光,顿觉周身痛快舒畅,正要在酣梦 中欢欣雀跃,忽听到窗面响起轻轻拍击,一声一声沉闷低缓,不知是哪个犹犹豫豫寻 到窗前,筋疲力尽敲不响玻璃。郑囡头昏脑涨眯开一线眼睛,将头转向窗户定睛打量 ,奈何屋里实在昏暗,窗帘又遮掩密实,无论如何如何都瞧不着外面,她裹紧了被子 懒于下床一探究竟,心道或许有个家巧停靠到窗台,畏惧寒冷欲要扑撞进来,索性耷 下眼皮不作理会。窗外的声响不过一会儿渐渐停息,郑囡如此更放下心,转过身心安 理得又盹下,一双眼皮还未合拢,桌上电话又响闹起来,她怒气冲天胡乱骂一阵,摸 索着抄起话筒扬声喝问,对方噤声屏气默无言语,郑囡满心不耐烦正欲摔下电话,听 筒里忽然传出的深深喘息,一声一声凝重低沉,仿佛一张粗糙的手掌抚在背后,又像 沉重的脚步自身后缓缓踏过来。 这物质女性自然不比寻常,郑囡虽然遭遇如此蹊跷,惊疑之余却未曾惊慌失措,端稳 话筒沉声定气,字正腔圆恶骂出几句,因嫌不解恨又扬手将电话线拔扯断了,胡乱甩 到地上继续埋头睡觉。兴许因为刚才一通闹,这一刻虽然万籁销寂,郑囡辗转反侧反 倒睡不着,脑中不断闪出她母亲说过的句子,喋喋不休好像潺潺溪流从耳边淌过,眼 前映出无数雪亮的影像,依稀是她外公的模样,穿一件浅灰褂子拄一跟龙头拐,揣一 口袋糖球立在门口翘首张望,等她放学归家便大把抓出来。这一派情景清晰如生,老 人满头银发似乎历历在目,一只手犹扶着拐杖颤颤巍巍,苍老身躯摇摇晃晃,郑囡闭 上眼睛深深叹一口气,心想外公过去多么爱自己,干枯的手掌僵硬而温暖,牵着她兴 致勃勃赶去游乐场玩耍,一老一小欢喜不持,仿佛这世界仅容了他们俩。于是长久以 来她都以为自己只有外公这唯一亲人,直到年纪略长她才渐渐懂得生死,每想到外公 年迈终有一日要离自己远去,竟忍不住涕泪淋漓偷偷哭花了脸。这本是再美满不过的 辛酸,然而万事终究有变化,郑囡有朝一日忽然长大,好像懵懂的小马驹从外公的世 界欢欣雀跃蹦跳出来,外面满是目不暇接五光十色,她眼中再盛不下糖球鱼虫子,后 来搬至母亲身边更与外公添上生份,时常十天半月懒于走动,一颗心在新的世界里渐 渐僵冷,浓妆妖娆再道不出昔日天伦美好。 然而如此一般尴尬冷淡,她却全归咎作“不得以”。郑囡想念着外公叹出好几声,稀 里糊涂沉入梦乡,再醒过来生活依然艳丽缤纷,连接上电话线再作勾搭,终于寻着个 当日预留的候补情人,哄得那人神魂颠倒误入温柔,满口答应愿意替她置办生日。郑 囡立时心花怒放盛妆打扮,誓要一雪前辱约见对方,二人碰面当即一拍即合,眉来眼 去宛作深情,不消一时便生恨晚之情,如胶似漆偕同玩乐,流连城中闹市喧嚣整日, 及至午夜时分才依依不舍相自分别。郑囡筋疲力尽坐车返回家 分卷阅读6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2 ,刚迈下车门迎面便灌 过一阵寒风,一股钻心寒冷直刺进骨缝,她哆哆嗦嗦忙缩起脖子,甩着皮包穿过小径 往自家楼门走。远处路途漆黑难辩,地面坎坷坑洼不平,脚底仿佛踩在悬崖峭壁,幸 而这条路是熟识,郑囡摸摸索索终于挪进楼洞,走廊里的声控灯光并未开启,她眯着 眼径直朝前打量,趁着一团漆黑仿佛看见有人正坐在楼梯上自上而下,默无声响瞅着 自己。她见状不禁心中一紧,连忙踏一步将灯点明,待光亮映射在门洞里,她瞪大眼 睛再仔细望去,这一会儿哪里还能瞧见半个人影。 第70章 郑囡长抒一口气迈步朝前走,暖黄的灯光在地面拉出斜长的影子,角落里藏着照不透 亮的晕暗,拥抱成团蠢蠢欲动。她隐隐感觉似乎有人跟随着自己,脚步轻而柔缓亦步 亦趋,好像一条影子拖在身后,光影交揉晃晃荡荡。郑囡忍不住朝后瞟一眼,尚未瞧 清如何便又连忙转回脸,胸前“砰砰”乱跳振荡得厉害,自头皮涌出一股僵麻,从发 稍一直渗透至脚底。她硬着头皮再要抬腿向前走,忽然感觉肩膀似是被人轻轻拍一把 ,正要张嘴惊呼出声,声控电灯猛然熄灭,眼前顿时遮上浓重的黑暗,好像大团墨汁 抹在面前晕染不开,身后的影子似与自己贴靠更近,森森冰冷透入肌理。郑囡连忙狠 狠迈下步子,电灯出了故障迟迟不愿明亮,她家居于搂上尚有一段高度,穿着高跟鞋 实在难以行步,万般无奈只得退出楼洞,打算拨打手机央母亲送手电下楼,刚走出几 步忽觉脚下一软,兴许不留神踩到低洼里,身子歪斜几乎跌倒在地,哪知黑暗中伸出 一双手轻轻托住她,扶稳肩膀将她送出坑洼。 她心中瞬时涌上一股惊愕,惶恐中掺杂着一丝奇异感情,影影绰绰沉浮不定,被夜晚 的沉默默默遮掩住,郑囡再要迈步朝前走,忽然听着黑暗深处有人轻声道:“女施主 慢一步,这地方漆黑阴暗恐有鬼魂作祟,你平日行路还当万般小心。”这声音冷冰冰 刚说出口,楼洞的电灯“啪”一声又被燃起,郑囡心惊胆战连忙趁着明亮寻声望去, 定睛却见自己身旁候了一个黄袍道士,目无斜视肃然而立,仿佛绝地枯草遗世独立, 更远处另站了一对男人,匿于暗处甚不分明。她大吃一惊不禁倒退一步,原来自从绛 尘看见此人身后有鬼追随,便如百爪挠心无以释望,委派手下的道士尾随于后,千方 百计寻得郑囡住处,一时大发慈悲心生侧忍,誓要捉拿鬼怪救人水火。这人平日仍不 免挂念湛华,忍不住隔三岔五跑到钟二郎家里厮混勾搭,头脑昏迷舌头发木,不知不 觉便将此事全盘说出,钟二郎守在一边听得清楚,埋头冷笑噤声不语,及至绛尘打点 行装赶去捉鬼,他也尾随身后欣然前往,湛华生怕这二人言语不合大打出手,作好作 歹一同跟随。 钟二郎见绛尘起先并无动作,便也候在远处冷眼旁观,这道士救人之前必先作一番教 化,对着郑囡宛作婆心苦口:“施主许是平日行事无常结下憎怨,如今被鬼魂烦扰却 毫不自知,日后还当好自为之,瞻前顾后扪心自问,广结善缘积攒福寿。”郑囡怔怔 听着他说话,多半并没注进耳朵里,只是瞧见这道士便气不打一处,弯起眼睛抿嘴笑 道:“道长不老实守在道观里,三更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口口声声说我惹上鬼,仔 细瞧瞧这里哪有一个鬼影子,纵使这路上果真有鬼,老娘身正影端又有何畏惧,横竖 不是蒙起面孔拿刀抢钱的,也比那些信口开河欺世盗名的神棍强。”这姑娘指桑骂槐 口无遮掩,唇舌若剑自有一派泼辣修为,绛尘被咽得言语不能,只道世人庸碌愚蠢无 可救药,气急败坏拂袖离开。 钟二郎为着鬼魂原本准备要与道士混战一场,不曾想对方单听得姑娘一句话便怒不可 遏败退下阵,失望之语尽兴耻笑,百般无聊带着湛华兜个圈子绕回家去。郑囡瞧着这 三个从视线中隐去,趁着光亮忙奔至楼上,开门迈进家门长呼一口气,探头见母亲坐 在客厅看电视,连忙一言不发晃进自己房间里。她关上门换下鞋子,转到镜前端详自 己浓妆晕卸的面孔,忽瞧见眼睑周围斜出几道纹,竟比路上撞鬼更惊恐白倍。桌上的 电话忽然又响闹起来,郑囡以为是刚才约见的情人跟她道晚安,连忙伸手接下电话, 朝着话筒正欲行一套软语温存,却听道对面传来沉闷的喘息,依稀还是昨晚上的诡异 情形。她细细听着对方透过话筒吐呐呼吸,蕴足底气高声吆喝:“操你妈的下三烂, 藏头露尾跟你姑奶奶使绊子,剁了你鸡巴还嫌心慈手软了!”原来这打电话作乱的便 是郑囡的前男友,不甘被受辱图谋报复,行这下作伎俩妄要惊吓于她,哪知又被对方 一眼识破。郑囡沉心静气将话筒轻轻扣下去,她母亲这时悄悄推门进来问:“我听到 你屋里吵,出了什么事?”郑囡抿嘴含笑摇摇头,母亲晃荡着眼睛淡淡说:“你平日 里碗闹归玩闹,总该有个限度,我每天等着你回家,不知心里有多担忧。既怕你惹祸 上身,也惟恐你小孩性子遭人算计。”郑囡想一想低声安慰道:“怕什么,我自小便 是横行独立,有哪个胡乱敢造次。” 此言着实是不假,这世上总有几个一无所有了无牵挂,郑囡便如此得过一日且一日, 每天荒唐尽兴自由自在。她近来与勾搭上的男人纠缠火热,日日甜言蜜语蜜里调油, 生日这天果然收到价值不菲小皮包,高高兴兴瞧了半晌便随手搁到桌面上。原来世上 何样东西都只是其次,这姑娘也不过惟恐自己空虚寂寞,郑囡见对方行事还算得豪爽 ,兴致勃勃邀约去餐厅喝茶,两人坐在昏暗角落眉目传情,桌上烛光随风舞动,更称 得她巧笑倩兮顾盼生情,男人自以为时机成熟,瞟着眼脉脉摸到她腿上,撩开裙子伸 进双手,郑囡顿时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踹到他裆间。 她惟恐不解气,端起滚烫的奶茶对着男人当顶浇下,怒气冲冲狠啐一口,脚不沾地迈 出餐厅。这一时天色又及昏暗,夜晚的灯火相拥明亮,郑囡昂首挺胸大步走在街道上 ,绚烂霓光撒落满身,迎面走过一家三口人,手拉着手欢声笑语,她莫名其妙眼框发 烫,脸上默默划出晶亮的道子,瞬时被 分卷阅读6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3 寒风刮干了,只在面颊留下冰凉的刺痛。郑囡 惟恐哭花了妆,停下步子从包里掏粉盒,摸索半天都不曾抓出来,只得任由新的泪水 染到脸上,身后似乎有人悄悄挨近她,伸出双手轻轻拍拂,温柔和蔼宛如安抚,她肩 膀一颤缓缓回过头,忽见路边窜过一个人,束发带冠穿着黄道袍,赫然正是那日寻上 自家的道士,怒目威视扬声喝道:“大胆妖孽,还敢再作纠缠!”,抬手扬起一道符 欲朝郑囡身后撒去,姑娘见这情形连忙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别害我外公!” 第71章 绛尘只顾收伏魂魄,哪里能听得姑娘呼喊,纵身上来扯住鬼魂,拈起咒符欲要作法, 一条胳膊刚抬起来,忽然被人牢牢架住,他满面错鄂忙转头望去,却见钟二郎不知何 时赶将过来,喜笑盈盈阻在自己身前。这二人向来行事不容水火难合,钟二郎又偏好 三番五次败坏事情,二人眼神交叉几乎迸出雷鸣电闪,绛尘怒不可遏窜出万丈怒火, 甩开钟二郎倒退一步,眼看双方拉开架子欲起冲突,刚刚脱险的鬼魂站在一旁咯咯笑 起来,满面痴呆不知所谓,咧开瘪嘴喜笑颜开,丝毫不知自己还踏在险地里。湛华离 着钟二不远,瞧这情形抿嘴笑道:“道长发发慈悲吧,何苦难为一个糊涂的老人。” 绛尘微微朝他瞥一眼,垂下脸冷冷说:“这不过是个鬼,算得哪门子‘老人’。”他 一言不发揣起咒符,阴沉着面孔立至一边。原来此魂魄确是郑囡死去的外公,因思念 外孙女闯入人间,姑娘肉眼凡胎自然瞧不着,瞪大双眼四处打量,老人见状连忙凑过 去,一只手伸进口袋犹想掏出糖来。 这一行人行为实在是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湛华忙将他们唤至角落,转过头和颜 悦色问郑囡道:“我听得你刚才喊外公,原来你竟瞧出这鬼的来历。”郑囡朝着他略 瞧一眼,一时并不急于答话,转过头定睛打量绛尘,知道便是他刚才逞凶为祸欲捉拿 外公,怒火中烧七窍生烟,竟脱下一只鞋狠命砸去。绛尘虽是轻松躲开来,姑娘却算 出了恶气,捡回鞋子又穿回脚上,湛华瞧得心尖发颤,郑囡叹一口气轻轻笑道:“我 自小被外公养起来,又岂会不认得他。”湛华犹犹豫豫再想问她人鬼殊途如何相认, 郑囡伸出手往前摸去,也不知自己能否触着外公,皱起眉头微笑道:“我听人说,故 去的人有时会返回人间探望亲人,若是瞧见他们也莫要声张,不然鬼魂受了惊,可再 也不来了。我虽知道外公跟在身后,却总不敢声张,只希望他一直伴着我,永远都不 要再离开。” 姑娘平日虽爱闹别扭,冷性子却并非无情无义,默不作声也不代表果真不在乎,外公 过逝世她没有伤心流泪,只因为血肉深情余温不散,郑囡打心眼只以为他仍陪伴着自 己。钟二郎见状撇一撇嘴,他今日穿了件旧毛衣,还是钟煌当年趁着跳搂甩卖买来的 ,前几日被湛华洗得抽了线,套在身上露出一大截手臂,他咬牙切齿踌躇半晌,终于 狠心从衣摆抽出长长的线,挣断了递给老人到老人手里。如此那长线的一端便浮在半 空,生死两极相互连结,郑囡聪会意忙接过另一头,手上仿佛攥住千斤锭子,一不留 神便要坠入地底,姑娘站在原处不敢动弹,惟恐外公脚底生翅飞上天去,然而面上喜 悦无以自持,待到夜色深沉道路沉寂,她才牵起毛线缓缓迈步,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疏不知老人也是谨小慎微攥紧长线。 一人一鬼不知不觉走进公园外面,冬天里万物萧索,深夜寂无声息,公园大门紧锁, 透过栅栏能瞧见里面的云霄飞车海盗船,仿佛孤单的兽立在夜幕里。郑囡心中泛出凄 酸的温暖,同外公沿着公园缓缓踱步,抬眼忽瞧见不远置了一架旋转木马,高头白马 好像被施了法停在半空,旁边另靠着一头木头小猪,喜笑颜开紧随马后,她满心欢喜 却不作声,只是抬起手朝木马指去,毛线另一端轻轻晃荡,郑囡仿佛听着外公欢笑出 声。他们不知疲惫默默前行,天边渐渐漫上白光,钟二跟在后面低声提点道:“时候 已不早,也该让他回去了。”郑囡并非不懂事,只得将长线交还给钟二,她外公紧攥 住另一端不肯松手,湛华在一边劝道:“生死有命阳寿在天,你早已经死了,再别舍 不下生前,只有早入轮回,才不枉家人记挂。”郑囡秉息凝神瞧着毛线,只见腾起的 那端缓缓坠落下地,她泪眼模糊声音哽咽在喉,喊一声“外公”几乎细不可闻。 送走了老人,郑囡也坐车返回家,钟二郎眼瞧着自己的毛衣犹在心疼,湛华知道这毛 衣原本是有限,钟二郎如此珍爱全因它乃钟煌赠与,垂下头轻声道:“你回家脱下来 ,我小心洗干净再学着替你补。”钟二郎愣一愣忙摇头笑道:“这衣服早已不耐寒, 哪还能让你白费力气,咱们哪天出门买一件便是了。”他凑过去又握紧湛华一双手, 贴在胸口柔声道:“要你留在家里睡觉你又不肯,巴巴随我跑这趟有什么好,这手还 要替我铺床叠被子,哪能让它吹风受冻。”湛华忍不住吃吃笑起来,眼角眉稍倩兮盼 兮。这两个柔情如蜜旁若无人,缱绻相依仿佛雪亮刀片刮在绛尘心上,道士老早便强 咽下满肚怨气,这时候再耐不住,大步上前指着钟二斥道:“你白修得一身道行,却 不愿顾及人间道义,言语行事任意胡为,一时不快生吃活鬼,心血来潮又玩忽职守, 为祸人间比这世上的恶鬼更甚!” 湛华一听此言,不待钟二作答上前应对道:“道长口口声声称‘人间道义’,那‘道 义’又岂能单凭一家之言。流落世间的鬼魂,或生前极恶不赦难入轮回,或怨恨弥天 纠结人间,又或阳寿殆尽心原未偿,零零烦烦不一而足,终归都是万不得已。道长乃 是清心寡欲修行之人,岂知道鬼魂耽搁于世便是永恒无际,然而您毕竟懂得世间万物 有因必有果,有始便有终,诸魂魂生前亦乃血肉之躯,孕于母胎发乎自然,哪个生而 知之自己竟得落得终而不终。钟二郎既有天赋异秉,有心谋事助其超脱,那些孤魂鬼 怪或而穿肠愁烦尽泯,或而归入阴司再世为生,总好过做孤魂野鬼四处飘零受无涯痛 苦。万千纠葛如此才算挥刀终了,二郎之行事岂不也算 分卷阅读6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4 ‘人间道义’?” 绛尘怔怔听着他说话,各式词句哽塞喉间,心中纵有千般反驳之意,费尽力气也吐不 出半句。钟二郎悄悄将湛华拉至一边低声问:“我平日里吃鬼全因为肚子饿,不肯是 那老头是嫌他瘦瘪,你怎么倒诌出这许多?”湛华连忙正色道:“这道士最懂得一套 说道教条,咱们不说得堂皇些,又怎能唬得他张不开嘴。”钟二郎恍然大悟“噢”一 声,奉作至理深以为信。 第72章 太阳似个明亮的圆球从地面猛然跃起,璀璨光茫将云彩烫得雪白,抬起头犹能瞧见天 上存着微微的月影,冷清淡薄好像一痕指甲印子,初冬的清晨空气凛冽,阵阵寒风迎 面灌来,湛华忍不住打个哆嗦,钟二郎搓着他的手抿嘴笑道:“咱们快些回家去,相 互搂着钻进被窝,睡到明天也不起床。”湛华弯起眼睛蹭进他怀里,头发乱蓬蓬拂在 脸上,两颊被寒风扑得通红。眼看着他两个无限缠绵正要离去,绛尘终于再忍耐不得 ,只觉心中烧起一团火,迈步撵上湛华口干舌燥道:“我从来不曾有过欲想,哪知自 遇上你竟乱了阵脚,宁愿曲意逢迎忍让体贴,这些日你也该瞧出我的心,并不比那吃 鬼的薄情寡兴,你若愿意随我而去,自今之后咱们便约为相伴,天长地久无又尽时。 ”这人不伦不类说出一通,湛华怔怔听着只觉得好笑,心道彼此不过是萍水之交,怎 么竟被他扯出生生世世,只得牵起嘴角强作个笑脸,留下绛尘痴痴等待答复,拉起钟 二郎急忙遁逃。太阳稳稳居于天上,投下万丈光芒炫耀于世,那孤单的月影只得羞愧 饮恨默默消退,将整片天空让于朝阳。出行的路人纷至沓来,清泠泠的响声扬彻街角 ,世上一切散发出忙碌新鲜,日复一日无终无止。绛尘站得笔直挡在大道上,土黄袍 子随风飘飞,木讷脸上不带一丝神情,眼瞧着湛华的背影渐渐融入人群,仿佛一滴水 珠落进大海,任凭冲进水中费尽力气也拘捧不回,心中泛出冗长的悲哀,浸泡在寂寞 里渐渐膨胀,好像这世界仅剩自己一个人,纵有万般话语也是无从言述。 不知呆怔到何时候,枯黄落叶蹭着衣裳轻轻坠下,绛尘这才瞪起双眼猛然惊醒,惨白 着脸孔转过身去,一言不发赶至廖家。话说如今的廖宅早已今非昔比,鬼王吃尽了院 里的活人,挑选出些许尚存形状的鬼魂充做差役,乌合之众齐聚一堂,太阳光永远透 不进房子,枉死骷髅遍地掩埋,这宅子如此便真真沦做一栋鬼屋,枯藤败草将外墙层 层围住,遥遥只看到满壁衰草颓垣宛如废弃,及至走近才听得高墙之后凄鸣啾啾,院 中忽而窜出一声撕心号叫,单凭耳闻便要唬破人胆,更不消越过大门眼见虚实。绛尘 失魂落魄走进院子,行至回廊忽看见几个小鬼挡在路间分食一截人腿,好巧不巧正赶 上道士愤闷不快,躲避不迭被他挥起衣袖甩至老远。绛尘大步迈到鬼王门外,未待行 近便闻着屋里涌出一股血腥气味,推开门果然看见床上摆着几样人类残肢,血肉淋漓 刚经剖离,院中那条人腿自然也是出自其中,另一条白藕似的胳膊被鬼王津津有味端 在手中反复把玩。对方见他面色阴沉晃进屋内,随手丢开人臂眉开眼笑道:“我孤孤 单单无聊得紧,便从路上揪了个活人寻乐子,待到将骨头拆开来,自己却反失了兴致 。”绛尘紧咬牙关不作言语,鬼王见他木愣愣比个死人更没意思,只得拾起地上的碎 肉继续玩耍,断肢边缘切割不齐,抹出满手模糊血迹,好像小孩涂鸦一笔一笔画在地 上。绛尘转过头不忍相视,呼一口气轻轻道:“我前一世为人糊涂行下过错,死后化 作孤魂不得超脱,流落于孤坟乱冢无处容身,饱经风吹淋打受尽业障折磨,幸而得你 相助才能投入轮回,这一生只想清心薄欲再无欲念,宁肯无情无意孤独终老,死后化 做清烟飘至天边,也不愿苟延残喘再受人世情劫。”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支离破碎糊里糊涂,好像百无聊赖自言自语,并非存心要让别人 听得明白,鬼王专心致志把弄尸体,偶尔抬起脸来看顾一眼,眯起眼睛宛作笑容,绛 尘背过身去大口吐气,仿佛搁浅的鱼渐渐绝望窒息,一口一口直呕得鼻酸目涨,眼框 里翻滚着火烫的焦灼,待喘足气息挺直脊梁,推开门迈至屋外,脚下一软几乎绊个踉 跄,魂不守舍好似被谁摘去心肝。他垂头丧气沿着回廊缓缓挪步,双目迷茫不知行至 何处,一阵阴风绕着身边窜过,惊起枯叶沙沙作响,绛尘强定心神朝四周打量,忽看 见远处墙角有一团模糊影子微微躁动,连忙迈步过去探察究竟,拨开齐膝黄草定神张 望,竟瞧见一人挣扎翻滚匿于尘泥,齐整肉身自腰间斩断,破损的腹腔里流出一股股 肠子,蜿蜒曲折拖在地上,红白颜色混满草叶尘土。他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胸前似挨 了千斤捶,耳边乱响眼前发懵,止不住连连后退几步,身上浸了冷寒又猛遭风袭,全 身抖战肝胆震颤。那半截身子伸出双臂扒在地上犹自挣扎着向前挪动,绛尘犯起惊疑 再走过去细细打量,却发现这东西原本并不是活人,不过是鬼王无聊豢养在宅里的鬼 ,生前遇事惨遭腰斩,死后仍存着死前的形貌。他长呼一口气终于镇定心神,刚才的 惶恐抛至九霄云外,才发觉自己刚才几乎将手掌攥出窟窿,抬眼辩明前面的道路,心 不在焉蹒跚离去。绛尘走时鬼王仍在房中游戏,死人大腿在他手中渐渐僵硬,干枯的 皮肤一条一条被扯下来,好像雪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他猛然之间兴趣全无,随手将 尸体弃至一边,暗自猜想绛尘今时为何如此蹊跷,自己当日费尽心机经营一腔冷情, 缘何又跌入凡尘,鬼王想着想着猛然抬起头,面朝着窗外咧开嘴来,露出白牙森森发 笑。 钟二郎搂着湛华果然盹了一天一夜,迷迷糊糊刚睁开眼,便好像冬眠初醒迫不及待啃 咬住对方的脖子,一双手贴在湛华胸前缓缓揉搓,捏起乳头向外揪扯,时轻时重时缓 时急,指尖蹭着乳尖微微撩拨,惹得湛华一颗心几乎蹦出腔子,双目滚烫波光浮颤, 满嘴里“咿咿呀呀”喃声叫唤,两腿之间更涌出绵绵酥麻,顺势缠在对方腰上轻轻磨 蹭。 第73章 他两个寸 分卷阅读6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5 缕未沾纠缠在床上,湛华向上抬起腰,圆圆的屁股严丝合缝抵在钟二郎腰间 ,好像个大娃娃紧紧缠住对方,白嫩皮肤正挨上一丛浓毛,磨得大腿内侧发红刺痒, 不由缩起肩膀咯咯乱笑,全身上下抖作一团,宛若轻帆小舟随波荡漾。钟二郎伸出双 手捧住他的屁股,张开五指缓缓揉搓,扒着肉皮将两边臀瓣微微扳开,挑起一指抵在 入口,沿着辄痕细细勾描,指尖忍不住挖入肉穴,刮卷内壁微微搅晃,不过片刻便触 着内里渐渐湿热。湛华吃吃笑着故意喊痒,扭腰摆胯在他身上闹腾,潮湿股间一下一 下蹭着对方,只感觉臀下之处越发灼烫,更加凑近身体索要欢情,钟二郎几乎忍不住 挺腰插进去,手忙脚乱拉开抽屉,翻江捣海般摸出个小盒,撕扯开来尽撒在床上。湛 华高挺腰身早等得不奈烦,撇过脸满心狐疑定睛看去,却见原来钟二拈出一枚保险套 ,正是钟煌上次送给的,七手八脚替自己套好,黝黑肚皮下挺起一截粉红棒子,顶端 竖着圆脸的熊头,称着旁边毛绒绒两颗卵,更加鲜艳喜人无与伦比。湛华腿间原本还 是生机勃勃,瞧这情形当即绵软,捶一把钟二笑骂道:“做什么!”不留神被他扶稳 腰身闯将进去。 钟二郎酣畅淋漓捅了几百抽,湛华费力撇脸见那小熊脑袋在自己体内欢快进出,忍耐 不住捧腹大笑,好像有只小手轻轻挠在肚皮上,起先尚且勉强压制,到后来索性挂在 对方身上翻滚抖动,眼稍染泪几乎笑断了气,直到钟二心满意足泄出精水,犹自扯着 床单喊“哎呦”。钟二郎原本心血来潮玩这玩艺,未曾想自己竟成了笑柄,连忙悻悻 扯下套子,拧一把毛巾替湛华擦腿抹屁股。窗户上掩着厚厚的窗帘,寒风透不进屋里 来,墙上点一盏暖光灯,满屋子抹上薄薄的暖色,湛华赤身裸体曲开双腿,全身泛出 冰凉的白光,温暖光芒染上皮肤,好像纯白奶油涂了一层蜜,钟二郎忍不住伏下脸去 咬一口,力道渐沉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他抬脸朝着湛华悄悄瞟一眼,连忙覆上手掌 轻轻抚摸,一下一下宛若春风拂水,仿佛生怕将白细肉皮揉烂了。湛华刚才笑得肚子 疼,这一会儿才渐渐缓和,坐起身缓缓挪到窗台边,挑开窗帘向外张望,透过结满薄 雾的玻璃窗,满眼里顿时撞进一片白光,这世界不知何时落了一层雪,大地悄悄换上 银妆,街面树稍楼上楼下到处积满雪,寒风拖起雪沫四处飘舞。 城市里第一场雪静静驾临,又趁着他们刚才纵情欢娱默默退场,湛华含笑守在窗前, 挑起手指趁着窗面白雾轻轻勾画,不知不觉涌出兴致,豪情大发抹出一堆小熊宝宝, 张牙舞爪形态奇异,东歪西倒爬了满窗。钟二郎见状忙拿棉被裹住他,徉做凶恶忿声 道:“充什么斯文画画的,冻病了可没钱买药吃!”湛华暗想自己是个鬼,不知如何 才能害病,钟二缠着他又说道:“家里冰箱又空了,咱们得到外边买吃的。”湛华微 微笑出声,连忙起来穿衣洗脸,收拾爽利穿戴整齐,开了箱子抱出钟二先前给他的貂 裘大衣,将一袭大毛套在身上,任凭原本蜂腰削背鹤势螂形,如此打扮也像个乍富的 鹌鹑,钟二郎两眼抹了泥,见这模样仍翘个大拇指,满口叫好极力称赞道:“别人穿 这衣服都嫌蠢相,唯独你鹤立鸡群甚是漂亮。”湛华听罢喜不自禁,挽着钟二高高兴 兴逛出门去。 新雪初霁,碧空如洗,空气里夹杂着清新的雪味,寒风刮过引人神清气爽,道路两旁 栽满冬青,平日里居于繁嚣灰头土脸,这一时蒙上雪团倒添可爱,油亮叶片层叠簇拥 ,趁着冷冽越发苍翠。他两个手牵着手沿街过去,眉来眼去相互玩笑,湛华取笑钟二 冻红了鼻子,对方乍着凉手往他衣领里钻,赶上路边的孩子打雪仗,殃及池鱼被个雪 团砸到身上,缤纷雪花溅了一腿,湛华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恭下腰替钟二掸去雪沫, 没留神又被他搔了脖子。二人嘻嘻闹闹晃进市场,一进大门便闻着刚出炉的面包香甜 ,钟二郎伸头探脑四处张望,正瞧见面包师傅将琳琅糕点陈列台上,立时黏住双眼心 花怒放,舍下湛华朝面包奔去。他常年征战如鱼得水,拼搏争抢奋勇当前,一群大婶 挤簇一团愈战愈勇,争相恐后抢夺一条丰腴猪肘,宽阔脊背摇摇晃晃,好像一堵堵山 岩挣扎踊动,钟二眼急手快摸着猪腿,所向披靡抽夺过来,任凭众人骂成一片,搂着 湛华踏出市场。 他神气活现自鸣得意,仿佛刚才出了天大的风头,兴致如火余兴未息,又买了只烤玉 米与湛华分着吃,啃了几口仍不满足,将大包小包丢在地上,吩咐湛华留在广场好生 看着,自己转回市场再作拼夺。这地方人潮攒动热闹非常,湛华穿戴厚实更不怕冷, 遂拖起包裹坐到一张椅子上,兴致勃勃瞧旁边两个京巴摇头晃脑抢吃食,正当看得津 津有味,小狗却被各自主人牵回家,他不免瞪起眼睛失望无聊,又见天上忽然飞下一 群白鸽子,落在雪地上几乎辩不清楚,因被喂养惯了丝毫不怕人,有几个蹦蹦跳跳挨 到脚下,豆大的眼睛明亮闪烁,好像嵌着一对红玛瑙。湛华忙剥玉米喂鸽子,还未将 谷粒投到地上,地上的鸟猛然展翅跃上天空,连带着远处鸽子都受着惊吓,一拥而起 展翅飞逃。 他不知为何暗暗发颤,抬头却见有人走到自己身前,凝神定睛仔细打量,一时间几乎 分辩不出,过了好一时才猛然想起,认出来人竟生得廖家大爷廖付伯的模样。湛华虽 明白这人造被魔障附体,却不知道廖付伯如今俱失了心神,依然以为他还是当日穿件 大红兜兜围在桌前的傻子,忍不住抿嘴笑道:“廖大爷,你怎么独自跑出来?可是跟 玉金秋出来玩走散了,幸而这会儿遇上我,咱们一起去找他。”鬼王朝着湛华定定端 详,弯起眼睛脉脉含笑,猛然伸出手攥到对方腕子上,龇牙咧嘴嘶声笑道:“原来竟 是你,难怪惹那道士忘不了。” 第74章 湛华心中尚是糊涂,忽然被对方扯起胳膊,只觉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自己宛如一股清 烟飘浮天上,可怜骨肉身躯尚在危难,心中犹在记挂钟二郎买的东西没人照看。不知 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强定心神看到周遭一片荒芜,潦落破 分卷阅读6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6 败杂草从生,阴风嗖嗖 沿面爬过,身上脚下好似贴上无数只手,钻进衣服撕扯皮肤,不由惊恐万分后退一步 ,脊背忽然挨着一堵宣软,回头却见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低眉顺眼面含喜色,赫然正 是刚才拖他起来的廖复伯。对方虽端着付温和态度,血肉底下却裹了一股逼人阴气, 宛若饱溢四散开来,几乎将他唬得魂飞魄散,湛华知道寻常生灵断没有这般气息,连 忙惊慌失措大声呼喊:“二郎!二郎!钟二郎!”鬼王笑眯眯默不作声,攥起头发将 他拖拉出院子,湛华被迫弯腰恭背勉强迈步,头皮仿佛被尖刀刮刺,抬起眼睛朝前张 望,才知道原来自己如今身在廖宅里。 鬼王抬腿踹开门,扬手将他甩进屋,湛华“哎呦”一声跌在地板上,膝盖正撞着花岗 岩,连同头皮也被揪得生疼,头晕脑涨几乎涌出泪。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身,心中好 似涌过惊涛骇浪,眼睛定定瞧着面前的鬼王,再打量如今廖家的境地,汹涌波涛奔腾 过去,心中约摸猜测出八九,面色煞白惊惶失措,一心只想逃脱出去,只是晕头转向 手足无措,好似个没头的鸟满屋里乱撞。对方欺身迈步过来,扯着头发又将他压到床 上,湛华从床头畏缩到床尾,指尖忽然触着一片黏腻的柔软,连忙撇脸定睛望去,却 见床铺里侧横着个赤裸的姑娘,半截身子偎在床上,其剩部分不知所踪,满腹脏器早 被掏挖干净,只剩下一层冰冷腊黄的皮肉。他尖叫一声乱滚带爬欲要跳下床,鬼王手 急眼快忙扯住他,湛华好像上了岸的鱼拼命挣扎,对方不耐烦扬手甩出一巴掌,干净 利落将他打得偏过脸。 鬼王面上仍挂着和气,弯起眼睛咯咯笑道:“你早已经不是人,生前不得善终,死后 化做孤魂野鬼,几百年来飘零无依受尽业障折磨,如今还有什么可怕?”湛华面颊滚 烫满耳朵乱响,鼻子里一阵酸热忽然淌出血,双眼迷茫好似罩上一层水,波光浮动徐 徐回荡,仿佛被人攥进手心的雀子,惊恐无挫呆若木鸡。鬼王揉着他的脸又笑道:“ 咱们过去虽无纠葛,我却记得你生前可不是这模样,身临庙堂享尽荣华,趾高气扬目 空一切,可怜繁嚣过后百花零落,竟是沦落如今以色事人。”他说着这话忽然颤起肩 膀忍俊不禁,仿佛想起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然而眼睛里却无丝毫笑意, 瞳眸深处结了刀刃似的冰。 外面狂风大作掀得东倒西歪,一枝枯竹忽然从窗后挣扎着掠过,灰白的窗纸上投出长 蛇似的影子,屋外忽然窜出一阵哄乱鸣笑,不知是哪个鬼欢喜发狂,趁着严风呼啸嗷 嗷叫唤。鬼王闻声缓缓看去,瞧了半晌又转回脸宛作亲昵,扯起湛华的头发道:“幸 而我喜欢你这付可怜样,畏畏缩缩倒像个猫,与其白白随了那吃鬼的,倒不如与我再 享荣华,我替你取个号唤作毓疏小友,咱们日后便以主仆称,你久居尘世知晓人间快 活,正替我打发时间廖解寂寞。”他嘻嘻笑着又朝湛华身上摸索,一双手伸进衣服缓 缓揉搓,只觉对方周身绵软滑腻,落雪似皮肤几欲吮住指头,原本不过怀着玩笑态度 ,如此倒渐渐作了真,秉息凝视扯开湛华的衣服,揪起胸前红珠细细摩挲,一只手又 扳起对方的大腿,隔着裤子朝腿间轻轻搔挠。 湛华被鬼王牢牢压在床板上,好似刀俎鱼肉无得动弹,虽然胸前酸疼麻痒异常,却因 下身穿着厚实察觉不出对方动作,连及他平日惯行此道,如此倒也不觉羞辱难堪。鬼 王自顾自好奇研究,好像个学龄的孩子津津有味扯开对方的裤带,瞧着湛华赤裸的下 体抖瑟如糠,伸出手捂在他腿间,顺着蜷缩阴茎微微搔摸,迫不及待摸至入口,覆在 肛门上轻轻揉抚。湛华只觉下身刺凉,仿佛爬上一群蛇虫鼠蚁,鬼王越发感觉那洞口 似要一开一阖咬自己,更加兴致勃然得了趣味,褪下衣衫掏出阳物,揉搓几下试探着 进入,奈何这俱肉身本归属廖付伯,他有心无力难以驾驭,费尽力气终究不得硬挺, 不禁气急败坏急出满头热汗,勉强终将阴茎撸得抬起头,刚抵至对方腿间却又不争气 软下来。湛华抬头朝他瞟一眼,翘起唇角忍不住冷笑道:“你不过这丁点本事,连个 银样铅头的样子也没有,竟敢跟钟二郎争夺,还有颜面替人改名字。”鬼王既不得人 事便也兴趣索然,心道卧塌之上无非是如此,自我安慰正要释然,听得湛华如此讥嘲 不禁恼羞成怒,薅起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湛华惊慌失措连忙抬手护住头,生怕自己脑壳碎了溅出脑浆,日后还要费力换新的, 鬼王纵兴敲撞两三下,不过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甩手将湛华推下床,怒气腾腾站起 身,踏至门口正要拉开门,抬眼忽看见绛尘青着脸立在屋门口,越过自己瞧向房里的 湛华,面无神情沉声问:“你怎么把他带回来。”鬼王打个哈欠侧开身,绛尘称势闯 将过去,迈至湛华身边瞧了一晌,见得这鬼怪狼狈赤身裸体瘫在地上,称着满屋幽静 昏黑,皮肉白亮几乎耀眼,好似暗夜里默默绽开百合花,随着晚风微微摇曳。绛尘身 上颤一颤,垂手站立不知上前搀扶,湛华被撞得头昏脑涨,脑子里嗡嗡乱响模糊不清 ,隐约发觉有人靠到自己身边,连忙摇摇晃晃爬起身,摸索着寻回床上的衣服,哆哆 嗦嗦穿回身上,因那布料破烂再难遮体,又把钟二给的裘衣裹上身,害冷一般抖了半 晌,再抬头才看清身前的绛尘,疼痛欲绝哀声央求:“你救救我。” 第75章 绛尘转过头对鬼王道:“你若喜欢这样的鬼,改天我替你寻个更好的,这一只刁钻粗 夯不如赏了我,免得日后冲撞你。”这人硬生生将话撂下地,不待对方回应便自行迈 上前,拽起湛华的胳膊大步朝外闯,闷下头一股风似的冲出屋,跨过院子急风急火七 转八拐,好像身后正撵着流星火炮,胆战心惊疲于奔命。湛华脑门上肿起一片青,眼 冒金星满眼迷糊,只听耳旁一片“沙沙”作响踏步声,仿佛无数有人自四面八方奔袭 过来,脚底下好像踩着棉花上,一条胳膊被绛尘钳得生疼,腿脚蹒跚几乎站不住,他 晕头转向跑了半晌,似乎感觉这世界到处都在疯癜晃荡,抬头忽见绛尘在自己身前猛 然停下来,两眼 分卷阅读6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7 一黑不由撞在对方后背上,腿脚不支几乎又跌倒。绛尘见状忙伸手撑 住他,湛华挣扎着站稳脚,强打精神定神朝周围张望,才知道自己原来已逃出廖宅, 刚刚那场奇异凶险被甩到高墙后面,土坯里好像囚进张牙舞爪的兽,废垣之后伸出干 枯的藤蔓,仿佛嶙峋枯骨招招摇摇,一股凉风沿着脖子蹭过去,硬将他满身冷汗抹下 来,森森凉气渗入骨髓,湛华打个激灵长抒一口气,惊魂不定似是又活过一回。 灰白的天上又飘下细细小雪花,白莹莹的细冰坠在发稍上,湛华吁吁喘着气,扶着墙 壁弯下身子,雪花缀在头上化成水,留下细密晶莹的水沫子,一股寒风卷着冰渣刮过 ,几乎要将他吹得摇摇欲坠。绛尘恐怕再生变故,跨步过去一把扯起他,也不顾对方 头晕腿软寸步难行,昂首阔步转身又走,直到鬼宅被远远舍至身后他才渐渐放下心, 回过头朝着湛华瞟一眼,却见对方衣冠不整冻得缩肩拱背,脸上青红交揉触目惊心, 因刚才屋里晦暗不甚清晰,这会儿见了不禁大吃一惊。绛尘忙掏出绢子递过去,湛华 伸手接了垂头轻轻擦拭鼻血,他心中不颤悠悠猛然一紧,挨近了湛华轻声问:“你饿 不饿?冷不冷?我带你吃点东西再换件衣服。”湛华捏着绢子脑袋晃得像波浪鼓,雪 白的腮上犹存着一痕血迹,绛尘犹忧郁豫想替他抹下来,手举到高处又颓然落下,斜 转开眼睛目光游离,万千话语缀于唇边,刚张开嘴却被冻成冰跎子,一颗心仿佛笼中 困兽拼命挣扎,恍然瞧见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映于面前,前世今生呼之欲出,终究支 离破碎无从言语。他心中好像掀起惊涛骇浪,默默涌出个绝决的念头,只想寻个缘由 将上辈子分辨明白,如此也不枉自己一网烦忧,若果两人前世缘分销尽,他自当斩断 念想与这鬼划分泾渭,从此了无牵挂专心修为,也算一了百了天大的好事情,然而如 若万一他俩果然余情未息,那又该如何向湛华袒露心迹?绛尘思来想去,不由悲伤凄 楚痛不欲生,恨不得当既将自己灵魂脏器剥挖出来,鲜血淋漓袒于案上。 湛华哪知他这般苦楚纠葛,不待绛尘出声忽然轻轻啜道:“我不挨这里,我要回家… …”这声音又轻又软像花瓣坠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纹荡向石壁,绛尘万般无奈呼出 一口气,刚才涌出的力气化作一团柔软糊涂,强自将各式句子硬咽回肚肠,面上又换 出一付冷然淡漠,昂起头来淡淡道:“我今天有一场法事要做,你陪我跑一趟,成事 之后自会送你回去。”道士斩钉截铁执意要让对方跟随,湛华满心狐疑不明所以,奈 何身单力虚无从反驳,只得唯唯喏喏点头应承,垂头丧气勉强挪步。道士一只手仍钳 在他胳膊上,仿佛生怕湛华一溜烟跑了,连拖带拽奋步前行,对方轻轻“嗯”一声, 仿佛受了疼耐不得委屈,绛尘听得如此连忙松卸开手劲,唯恐湛华体弱跟不上,不知 不觉缓下步伐。湛华歇息片刻渐渐不比先前难过,头脑清醒默默筹谋前后,他两个各 怀心肠不知不觉行至市区里,偏僻路上人烟稀少,趁着漫天掀起的风沙,迎面忽走上 一个年轻村妇,扎了葱绿头巾裹着花棉袄,怀里抱了个尚不会走的孩子,手舞足蹈嚎 啕大哭,妇人一边哄慰一边低声忿骂,焦急匆忙与他俩擦肩过去时,孩子痛哭流涕涨 红面庞,仿佛泄出所有积怨痛恨这个新世界,湛华禁不住好奇望去,眨着眼还未瞧清 幼童的样子,却隐隐听着道士喃喃自语道:“你急什么,恼什么,日后要哭的时候长 着呢。” 绛尘拽着湛华走到路口便不再前行,道路一侧磐着青黄的山岩,另一侧荡漾着一望无 际的麦田,橙红的太阳缀于天边,仿佛快走几步便能一把揪下来,湛华偏着脑袋痴痴 观望,心道钟二郎出了商场寻不着自己不知该要如何暴跳如雷,原本说好了晚上要吃 炸鸡饭,淘净了米腌好了鸡只差人来下锅。他晃着眼睛胡思乱想,忽看见远处驰来一 辆车,风驰电掣扬起漫天黄土,仿佛腾着仙云飘然而至,稳稳当当停在自己跟前。车 门打开走出个年轻司机来,毕恭毕敬请道士上车,绛尘低声对湛华道:“我带你去一 户姓罗的人家,那户人规矩大,你紧紧跟着我莫要走丢了。”湛华愣愣点了头,随着 绛尘一同坐进车,屁股还未挨稳便被人拿黑布蒙上眼,他心中一惊强自不动弹,眼前 顿时被一团漆黑遮掩住,车子平稳在路上行驶,车厢里一片沉闷静默无声,湛华头回 见这架势,只觉自己像被装进个铁皮匣,禁不住微微扭动挣扎身体,绛尘这一时也被 蒙住眼,在黑暗里摸索着欲要挨上他的手,湛华猛然触着个冰冷的指尖,唬得全身一 颤呆若不鸡,连忙不动声色抽回手去,缩起身子再不敢动弹。 他迷迷糊糊不知被车载至何处,劳累困乏昏昏睡过去,眼前不时晃过钟二郎的面孔, 一会儿敲着锅底喊他起来做饭,一会儿又弯下腰嘻皮笑脸捏他的鼻子,心急如焚忐忑 难安,满心只想快随钟二回家去,奈何身子沉似铅块如何也挣扎不起来,眼看钟二郎 越走越远隐进黑暗,急恼交加不禁失声大喊。绛尘忙拍着肩膀上将他唤起来,松开湛 华脸上的罩布柔声道:“已到了,下车吧。”湛华战战兢兢迈下车,再获光明只觉世 间各处都刺眼难耐,明亮日头几乎要将他的魂打飞,连忙寻一处阴影匿进去,抬起头 再打量天色,心道上车之前分明还在黄昏,竟然挨过整夜才到达。 停车的位置却远不在罗家大门前,司机引着他俩向前行进,两旁古木葱笼高大挺阔, 伸展开枝叶似能支撑住天地,宽阔大道被阳光映得发白,默默光晕晃人眼睛,周遭孤 独肃穆寂静无声,偶尔一阵风绕着树木掠过,林木躁动更添寂寞,仿佛落一根针的动 静也能听清楚。湛华受这感染不由得也要小心翼翼,轻手蹑脚几乎踮起脚行步,他专 心致志瞧着脚下的道路,忽听到远处一阵闹悸,寻声望去却见有个半大孩子光了脚丫 奋力爬树,乍一看仿佛案上的玉娃娃成了精,踢开鞋子跑到外面玩闹,刺锈的衣服给 树干磨皱了,雪白脚掌踩上一团污,膝盖上似是蹭出一片血,孩子却是聚精会神浑然 不知,颤颤巍巍伸着手欲要爬上到树峰,好像化作一 分卷阅读6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8 枚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头摇摇欲 坠。此处方圆几十里沉静肃穆,纵是飞进个麻雀也不敢随便造次,这孩童如此胆大胡 为该是罗家的子嗣,湛华默默瞧了便也不在意,待闷头迈步终于行至罗家大门前,再 抬起头定睛张望,却见眼前一扇朱漆大门,门前蹲一对石狮子,正门紧闭未挂匾牌, 只留了两处角门供人进出,早有个小厮候在门口迎接上来,司机见状连忙退去,他俩 跟由指引跨进府门,越过穿堂行至正院,满处富丽堂皇繁复耀眼,雕梁画栋如入诗画 ,流光溢彩目不暇接,当日的廖宅与之相较,倒像一处农家富户。湛华暗自咋舌,心 道难怪这道士财大气粗,原来尽遇着如此香客,前面忽然行过一列婀娜侍女,个个身 着裾裙头挽发髻,莲步轻移衣衫如云,穿着打扮不伦不类,仿佛与外界相隔十万八千 里,挑着羊角宫灯将这宅子引进陈年旧梦。 湛华强抑下满腹惊奇,垂首紧随在绛尘身后,侧面厅房里迎出个体面丫头,掀起棉帘 请他俩进屋,刚才引路的小厮默然退下,丫头笑盈盈朝绛尘道安道:“已唤人通秉了 老爷,两位请先作歇息。”湛华车马劳顿早以筋疲力尽,寻了张椅子连忙坐下,绛尘 犹犹豫豫挨到他旁边,酝酿着欲要开口言语,一条舌头还僵在嘴里不曾动弹,底下人 忽然上前奉供茶果,丫头瞥眼瞧着湛华衣冠不整惟恐怠慢主人,忙捧上衣服请他替换 ,湛华本不愿意脱下钟二郎给的衣服,一转眼忽看见绛尘怔怔立在自己身前,张嘴瞪 眼满面欲言又止,连忙情不自禁逃奔进里屋,不情不愿脱下浸湿的貂裘,扯着绸杉慢 慢裹上身,一边系扣子一边东张西望朝这房子打量,却见间屋里仅支了一张床、立了 一台案,案上一樽青玉瓶,空空落落冷冷清清,远不及院子里堂皇光鲜。他一双眼珠 绕着眼框滴溜乱转,心中不禁暗暗琢磨:“也不知这家主人是何样人物,规矩是有的 ,却也没论道,既是迎接客人,总该派一顶像样的轿子,怎么竟要人似个脚夫巴巴跑 这大老远,如此看来先前那一派景致怕也不过是张空架子。 第76章 湛华慢吞吞替换好衣服,将貂裘收叠整齐走到外屋,环视打量却不见绛尘的踪影,连 同原先伺候的下人一并不知去向,窗户紧闭房门掩牢,花岗岩地面一尘不染,静默的 阳光铺下一层浅金,好像湖面上荡起温暖的柔波,随着微微凉风轻轻流淌,若不是桌 上犹摆着两杯残茶,他几乎疑心这屋里从未有人走进过。湛华转个圈子寻张椅子坐下 来,愁眉苦脸又惦念起钟二郎,一边归心似箭恨不能当即迈步跑回去,一边又一筹莫 展不知如何向他解释这场遭遇,正是愁烦忐忑左右为难,忽听到屋外传来细细的琴声 ,轻而柔软难辨色律,模模糊糊仿佛一场梦,随着阳光纷纷飘到他身前,悬在空中默 默飘浮一会儿,又悄悄坠落沉淀坠落到睫毛上。 湛华不由自主站起身,一颗心仿佛脱出窍,随着琴声飘荡到天边,只觉四周白茫茫一 片荒芜,天上地下混沌一团,自己悬在这混沌中央,似是浮在无尽的海中,潦倒寂寞 不得倚靠,任凭伸出手拼命挣扎,也是白费力气一无所获。这一般孤独无助令他惶恐 ,然而寂寞里又透出一股莫名的引诱,湛华开了门大步走出屋,仔细辨识琴音所向, 好像夜里困惑的蝙蝠,寻着乐声追赶上去,莽莽撞撞跑出几步,鬼使神差转回头观望 ,却见自己刚刚迈出的屋子笼在一团阴影里,泥金墙面蒙着浮尘土,琉璃瓦片罩着蜘 蛛网,昔年那一场骄奢华贵早已衰落败废。他若有所思再朝前走,耳边的乐曲忽然销 沉寂静,湛华怔在原地不由大失所望,心底仿佛被人猛然抽去什么,失魂落魄如丧心 智,沿着回廊缓缓踱步,葱笼草木间现出一驾八角凉亭,他睁大眼睛朝前望去,却见 亭子里正站了两个人,一个正是前来作法的道士绛尘,另一个未曾相识,身穿一袭罗 缎褂子,头发花白肚皮腆起,远远看来面目还算得工整,只是中规中矩毫无特别,瞧 过一眼也便忘了。 湛华心想或许这人便是罗老爷,犹犹豫豫不知是否应当走上去,忽听着身后传来一阵 迈步声,有个人朝他轻轻拍一把,湛华唬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却见自己背后正立着刚 才在屋里服侍的丫头,一对娥眉毛几乎竖起,兴许知道自己本是无关紧要的陪客,言 语里便也不客气,掐着腰朝湛华道:“公子怎么自己跑出来,若在这宅子里跑丢了可 是没处找!”湛华倒是不以为意,心道这这一般宅子能算得什么,抿嘴含笑对丫头道 :“姑娘莫要恼,我在屋里呆得不耐烦,不过出来透透气,断不会与你添麻烦。”这 鬼面上虽还留着青淤,眼里却藏着幽幽的蛊惑,好像一只手悄悄撩在人心上,丫头面 上微微晕红,垂下脸对着自己的脚尖出神端详,湛华有一句没一句跟她说些话,丫头 正要恼恨自己刚才出言鲁莽,但见他并未作怪,喜出望外连忙应承,绞着手绢轻轻道 :“不是故意要吵你,只是上边规矩大,不准人随便乱走动,听说这一户原是做…… 嗯……不知从何处寻来些倒霉的,绑成个粽子扔进地牢,梳洗打扮待价而沽,哪个胆 敢乱嚷不听话便抄起刀‘咯嚓’一声将头斩断,再唤人拖出去随地埋了。”她巴不得 洋洋洒洒知无不言,奈何终究心存惶恐,声音越发低缓下来,呢呢喃喃欲言又止。 湛华哪里会有听不懂,不禁心中一震大吃一惊,暗道原来这家人原是做这般生意,难 怪来是还要大费周折将眼掩住。丫头挨近他又悄声道:“这些都是老人传言的,我可 没见过,你万万莫与他人说。这宅子尽是住着古怪人,罗家老爷尊名唤做罗弶的,平 日里鲜少出房门,人都道他是阴司里的活阎王,我有一回在园里遇上他,唬得赶忙恭 身退到墙边,老爷无意瞟一眼,仿佛豺狼虎豹要扑上来吃人。大少爷名叫罗祝,因是 丫头养下的没体面,为人随性不成器,整天往花街柳巷跑,尽结交些狐朋狗友,前年 娶了个窑姐儿养在外面,几乎要将老爷气死。另一位二爷是正经奶奶养的,原本是星 宿下凡的人物,老爷将他当作宝,从来不曾说过一句硬话,大少爷对二爷的态度也是 真真的怪诞,别 分卷阅读6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69 人家都是弟弟怕哥哥,唯独我们宅里哥哥怕弟弟,大爷兴许是心虚胆 弱了,见着二爷只知陪笑脸,他有一回有事寻到二爷房门口,因见屋门紧闭便立在外 面等,竟从傍晚一直候到大清早,有个小厮问他道:‘外边怪冷的,大爷怎么不进屋 ?’哪知我们那位呆爷竟然说:‘老二还睡着,他不落话哪个敢进门。’然而二爷纵 然千般好,却有一样不景气,他这些年聪明绝顶了,遭天妒恨发起大病,日日躺在床 上闹头疼,直说要将自己脑壳劈开一了百了。” 这丫头娓娓道述言无不详,将那些犄角旮旯整合堆砌,寥寥几句俨然勾绘出一幕家族 伦理剧,直听得湛华肃然生敬,不禁想起当年廖宅里也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同是眼 观六路耳听八方,端茶倒水真真冤屈了才能。绛尘立在凉亭仍在与那中年人言语,神 情肃然面似凝霜,一双四白眼珠子精光聚攒,湛华瞧了越发惊疑,随手指着凉亭轻声 问:“那一位可便是罗弶?”丫头淡淡瞟一眼,挑起眉毛冷笑道:“就凭他也配姓罗 ?这人是从外姓过继过来的,改了名子唤作罗栋,平日不住在院子里,跟几个下人在 后山守祖坟,老爷少爷都不曾正眼朝他说过话。”湛华定神望去,果然见那唤作罗栋 的一直弯着腰,哪里有半分大老爷的架子,想来原是作小伏低习惯了,面朝着绛尘点 头哈腰,恭恭敬敬似是有所央求。 他两个在这里说话,滔滔不绝津津有味,绛尘听着响动猛然瞪眼望过来,丫头身上不 禁一凛,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子,也不顾湛华眼波流转眉目含情,转过身逃也似的一溜 烟跑了。罗栋拱手又拜过绛尘,道士闷声屏气迈出凉亭,面无神色匆匆过来,一把扯 住湛华的胳膊厉声道:“不是不叫你乱跑,巴巴出来是要做什么!”他满心辗转压不 住怒火,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手上力道失了准,几乎要将湛华的胳膊钳断。湛华刚挨 了鬼王的打,一路上又作尽低眉顺眼,这一时再耐不住脾气,恼羞成怒甩开绛尘,跳 出回廊往园子里跑。绛尘知道自己惹了他,赶忙飞身上前快步撵上,一双手箍在湛华 肩膀上,却再不敢使力气,心惊胆战抱着对方,好像怀里捧了一樽细瓷瓶子,稍不留 神又被湛华挣脱。 湛华甩开他晕头转向随处乱跑,绕过穿堂正瞧见假山后面现出一栋正房,几个宫装侍 女垂手立在屋外,房门稍稍敞开一道缝,好像一只漆黑阴沉的眼睛。湛华不由自主悄 悄走过去,门前的侍女怔若石樽仿佛看不着他,他抬起手向前摸索,莹白的指尖几乎 触着门板上,忽听着门内有人轻声咳嗽,一个丫头手捧着盅子如梦方醒战战兢兢走进 屋。湛华忍不住正要迈步一同跟随进去,身上猛然一轻竟被绛尘拦腰抱起来,道士捂 住他的嘴扭头便往远处跑,仿佛这屋里藏着洪水猛兽能夺人性命,还未行出几步却听 屋内有人轻声道:“哪个鬼鬼祟祟走到我门前,却不知进来拜见!” 绛尘好似被人使了定身咒,立在原处不知所措,屋里的人不耐烦喝道:“道长如今有 了体面,见我这痨病鬼一心一意只想躲着。”绛尘听得如此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松 开手将湛华搁到一边,略往前一步朝屋中那人笑道:“二爷也该改一改脾气,您一吼 我的魂都要散了。”湛华一听他唤“二爷”心中便想起钟二郎,不由抬起头来定神打 量,却见对方裹一件丝绸袍子倚在罗汉床上,头发乱蓬蓬垂到肩膀,眉头轻蹙张高高 上挑,瞪起眼睛不免咄咄逼人,然而精神气色依旧是不济,饶是捧着手炉拥在兔毛毯 子里,身上犹止不住哆嗦。原来此人便是罗弶的二子罗礼,天生张扬拔扈高人一等, 原有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知命中时境波折,竟落得身染恶疾朝不保夕。 罗礼虽叫绛尘进来,却撇开脸懒于搭理,一瞥眼忽瞧见湛华,禁不住涌出乐趣含笑道 :“这个可是你新收的徒弟?可惜了模样竟要当道士,改天我替你观上打一座纯金祖 师爷,单要这小道士念经点香。”他言语虽是浪荡肆意轻薄,声音却又柔又软好似丝 绸摩擦,又像奏起飘袅的乐曲,犹犹豫豫酝酿要讲一段繁碎冗长。湛华情不自禁更走 过去,罗礼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扯上床,紧紧搂了湛华的腰笑道:“真真是怪了,我 一见你便觉得喜欢,索性你也别去做那劳什子道士,守在这屋里替我穿衣叠被。”湛 华抿起嘴唇心中暗道:“纵是伺候也是去给钟二做饭铺被子,哪轮得上你。”然而对 方眼里飘荡着蛊惑,他唯唯喏喏无从反驳,垂头不语倒似心甘情愿。罗礼唤人端上药 盅来,要湛华吹凉了喂自己吃,又指着下面服侍的人埋怨:“她们满身胭脂味,尽熏 得我头晕,哪还能张开嘴!”湛华原本不善伺候,没留神舀起一勺药溅到罗礼身上, 绛尘大惊失色忙要言歉,罗二爷吃吃笑着搂起湛华道:“你这人怎么呆头呆脑的,我 纵是生气也不知该如何发作。” 第77章 绛尘原本以为趁着钟二郎不在,自己与湛华朝夕相对总能将前世回想清楚,哪料得凭 空又插进一个罗二爷,竟比先前的鬼王更难对付,百般为难一筹莫展,只得轻声对罗 礼道:“这东西苯手苯脚最是惹人嫌,哪配在二爷身边伺候。”罗礼吃一口药摆摆手 道:“这般货色我也不稀罕,不过百无聊赖搁在身边玩几天,待你做完法事便可带他 走,别恋恋不舍似个娘们样。”此言既出哪容得旁人反驳,绛尘皱一皱眉头再欲言语 ,罗二爷立时现出满脸不耐烦,挥一挥手对他道:“我乏了,不愿再瞧人,你退下去 吧。”绛尘一边慢腾腾朝外走,一边朝湛华瞥去无数眼,湛华心想自己于其跟这道士 在一起,倒不住耐着性子哄一哄罗二爷,纵是替人端茶叠被子,也好过被日日绛尘驱 喝,于是默默将脸撇过去,东张西望徉作瞧不见。 道士万般无奈关了门,罗礼打个哈欠唤人燃上熏香,蜷在被褥里无精打采,淡淡的清 烟笼在他面前,眉眼面目好像罩上一层水,浸在波纹中沉荡起伏,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湛华瞧着绛尘的态度,也懂得这一家人原是不简单,心道自己如今身居屋檐下,必 要学着乖巧伶俐。一个丫头捧着药盅跪在床跟前,湛华侧身舀了一勺药 分卷阅读6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0 ,挨在唇边吹 凉了,小心翼翼喂给罗二爷,其间手腕娇矜受不得力,拈起瓷勺止不住哆嗦,待千难 万险伸到罗二爷跟前,药汤早已经滴洒干净。罗礼见他苯手苯脚不堪使唤,不但未起 恼怒颜色,反倒大喜过望眉开眼笑,一把将湛华扯进怀,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最 恨吃这些汤汤水水,白白让人受苦又不顶用,千辛万苦喝去一大碗,整片舌头都僵了 。幸而如今有了你,知冷知热会疼人,伺候汤药能泼去大半,免得我再受这劫难。” 湛华莫名其妙受人喜爱,抿起嘴唇不知作喜作忧。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天边蒙上深沉 的昏暗,云彩被落日默默烘烤,滚滚红晕里泛出焦黑,好像雪白的书页被火烧得卷曲 。罗礼向来一付懒洋洋的模样,瞧着天色昏沉更起倦怠,靠在湛华胸前闭目养神,屋 里渐渐罩上一层昏黑,下人手脚麻利点起蜡烛,颤抖的火光照亮四周,墙上映出的参 差的影子,湛华被他压得麻了半边身子,百无聊赖沿着屋中观望,忽看见案上摆了一 张汉木古琴,心中一动脱口说道:“我今天在厢房便听着有琴声,一颗心仿佛被人揪 起来,禁不住迈步跑出屋,东奔西跑四处寻探,如何也不寻不着源头,原来这琴竟是 你弹的,倒不枉我一场伺候。”罗礼睡在他身旁并不答话,这时候正到了晚饭的钟头 ,下人往屋里悄悄送进几碗菜,弯下身子低低喊“二爷”,连唤几声才将罗礼吵起来 ,罗二爷微微睁开眼,扶着湛华缓缓坐起身,因为向来都是没胃口,略喝了几勺汤便 不肯再吃,提起筷子夹起一片黄鱼拣去刺,填鸭子一般塞给湛华吃。 这鬼呆呆怔怔任由作弄,战战兢兢像个受了惊的猫,罗礼越发得了趣,索性将手潜进 湛华衣服里,沿着肌肤胡乱揉搓,一双手覆着乳头轻轻抚摸,揪起两边突起狠力一掐 ,湛华不禁疼得浑身一哆嗦,受不得玩笑正待要恼怒,罗礼忽然停住手,眼瞅着桌上 的古琴吃吃笑道:“你不说我倒要忘了,这张琴原算不得什么,我本来有一张更好的 ,据说为张敬修所制,有个朋友酸气冲天特特跑到我家来,苦苦哀求要拿字画换。那 本是样货真价实好物件,世上只有我配用,哪知有一回跟我哥哥罗祝起了争执,情急 之下竟摔在他头上,可怜那张琴落得粉身碎骨,我寻着缘由又跟罗祝吵,他万般无奈 只得找人做了这一张,琴声音色自然不能比先前,奈何那人作小伏低连连赔不是,我 纵在气头上也只得作罢。”他掀开被子将湛华裹进去,搂紧对方又笑道:“只是这屋 子离厢房甚远,你定不能听着琴音。” 湛华细细想一想,深知这言语确在情理,隐隐觉出这宅子暗藏蹊跷,随口又问罗礼道 :“你家外面栽了一排树,我进门时看见个孩子往树上爬,身旁也没个人照料,不知 可是罗家的血脉?”罗礼听罢哈哈大笑道:“你定是晕了头,将树影瞧成活人了,外 边的树象征祥瑞要受历代贡奉,寻常人若敢造次包管被抽去脚筋了,只有我小时候犯 淘气,胆大包天上树折叶子,你不是给太阳晒得眼花瞧错了,便是瞧着我当年的影子 。”湛华被他说得怔住神,稀里糊涂不辨虚实,罗礼趁这时候轻轻扯去他的衣服,一 双手抚在湛华身体上,上下划动嘻嘻笑道:“我晚上怕冷,你替我暖一暖被窝……吆 ,怎么你身上也是这般凉。”他声音又轻又柔好似在唱歌,挨在湛华耳边细细呢喃, 两个人赤裸裸抱做一团,湛华搂惯了钟二郎砂纸似的皮肉,猛摸着罗二爷只觉触上剥 去皮的熟鸡蛋,虽受了轻薄却也不作出气愤,满面飞红欲迎还羞,忍不住反抱住对方 。他们俩一个白如雪,一个凝如玉,耳鬓丝磨彼此揉蹭,倒不知究竟谁占了谁的便宜 。 下人熄灭灯,悄悄退到屋外去,罗礼伸手摸到他腿间,搬开大腿往里面塞进个指头, 指甲刮过内壁猛插进去,齐根没入又迅速拔出。湛华打个激灵连忙推开他,恼羞成怒 蹙眉斥道:“你这个小无赖,竟敢欺负到我头上!”他本是个鬼,上一世活过几十年 ,死后更见过无数悲喜轮回,瞧着罗礼自然只当是孩子,罗二爷虽是付烈性子,受这 责怪倒也未发怒,伸出双臂重新拥抱起湛华,吃吃笑着轻声道:“我想起一个人,我 曾经养过一个孩子,身上又白又软,跟你一样凉。”他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兴许也认 为自己造次出格了,随便借故敷衍带过。湛华犹犹豫豫靠回罗二爷怀里,尚未躺平忽 听着对方发出剧烈的咳嗽,前胸震荡猛烈起伏,身体好像干枯的落叶在风中颤抖,湛 华被他紧紧压在胸前,只觉自己仿佛翻滚在海中,对方声嘶力竭几乎气噎断气息,下 人闻着动静赶忙涌进屋,罗礼勃然大怒猛然坐起身,挥一挥手厉声骂道:“滚,滚下 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肺中气息才渐渐平缓,湛华起身替他倒一碗水,一边伺候罗礼喝了 一边问:“你害的什么病?宁愿受罪也不吃药。”罗礼微微笑道:“这是要死人的病 ,什么药也医不得。”他将水喝尽了,哄着湛华躺回床上,紧挨着对方轻声道:“我 脑子里住了两个小人,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日日征战纠缠不清,我受这折磨生 不如死,只想一刀将头劈作两半,将那二人千刀万剐,如此自己才得安宁。”湛华听 了只觉得好笑,心道劈开脑壳还如何活命,一会儿又隐隐感觉罗二爷可怜,纵万千福 份也是不如意。罗礼刚刚舒坦些,又伸出手往湛华身上招惹,湛华撇开他的腕子,咬 牙切齿徉笑道:“罗二爷消停些吧,我乏了,应付不得你,还要养精蓄锐等着来人带 我走。”罗礼抿嘴问他道:“等着谁?那道士?”湛华说:“等个叫钟二郎的人,我 们走散了,他寻着路便会追上来。” 罗二爷偏着头微微笑一笑,果然没再碰湛华,只是他俩一个赛过一个凉,仿佛两个冰 疙瘩凑成双,窝在棉被里止不住哆嗦,只得又相缠拥抱在一起。湛华如此哪能睡得着 ,一双眼定定瞧进黑暗中,如痴如怨茫然期盼,不多时便瞧得头昏眼酸,明知自己什 么也瞧不清,偏偏又耐不住,侧耳忽听着静默夜里响起轻微的响动,好像有个蚂蚱从 草丛一蹦一跳闯进屋,守在卧房外面缓缓踱步子,痴痴迷 分卷阅读7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1 恋流连忘返。湛华起先只已 为自己睁着眼睛发了梦,待这声音再响起来,他才猛然发觉有人走进屋,一只手扶在 门框上,透过漆黑深夜向屋里静静窥看。他大惊失色正要坐起身,却被罗礼紧紧缠抱 住,罗二爷悄无声息掩住他的嘴,攥起指头往他身上掐一把,仿佛生怕惊动闯进屋的 人,提醒湛华莫要声张。 那人立在门口候了好一时,似是笃定罗礼睡熟了,才大起胆子小心迈进屋,蹒蹒跚跚 摸索到床边,伸出一双手犹豫好一晌,终于下定决心落在被褥上,隔着棉被缓缓拂过 ,仿佛虔诚掠去床上的浮灰,又似心思如发胆小慎微,唯恐月光寒了床上躺的人。湛 华平日尽受着钟二郎粗手粗脚,哪见识过这般温柔抚触,若不是被罗礼捂住嘴,几乎 便要失声笑出来,哪知对方忽然将手探进被褥里,竟然颤颤巍巍摸到他的脚踝上,他 勃然大怒飞脚踹去,那人“唉呦”一声惊呼出口,罗礼“腾”一声坐起身,终于也掌 不住哈哈笑起来,大声唤底下瞌睡的丫头进屋点起灯,抱着湛华抿嘴含笑道:“瞧瞧 这是哪一个不要命,竟敢三更半夜跑到这屋里,手爪子伸到我床上。” 第78章 四五盏灯火齐齐燃起,将屋里照耀得如白昼般敞亮,湛华趁亮看清摸进屋里的人,却 见对方生德四方面孔,浓眉方口身高体阔,唯有一双眼睛与罗礼生有几分相像,目稍 上挑水波清滟,瞧着罗二爷立时变了面色,然而面上仓惶转瞬消逝,眯起眼睛嘻嘻笑 道:“你嚷什么,我不过吃醉了酒,摸黑进错屋子,没留神摸了你一把,横竖又抓不 下肉来。”原来这说话的便是罗弶的长子罗祝,罗二爷同父异母的嫡亲哥哥,这一会 儿还不知自己摸错了人,洋洋得意强词夺理。罗礼将四下摒退,将湛华和棉被一同拥 进怀,收紧手臂轻轻笑道:“离得老远便闻着一股冲鼻酒臭味,哪个不知道是大爷来 了,平常要见你一面堪比登天难,也不知今日捡着什么远,竟盼着你屈尊进我这屋子 。”罗祝见罗礼面上带出愠色,忙收敛笑容不敢再玩笑,朝着湛华轻轻瞟一眼,罗礼 垂着眼又淡淡道:“听人说你养在外边的姨奶奶近来新添了位姑娘,难怪你要欢喜欲 狂寻不着门,说来我也算做叔叔的,原本该备些见面礼给侄女,只是这身上实在是不 济,出一趟门千难万难,难免怠慢了那小嫂子,待哪一天蹬腿西去了,还请你莫要记 恨今日,瞧着咱们还是兄弟的面上,带上闺女往我坟前烧一柱香” 罗祝斜眼瞧一瞧湛华,挨到罗礼床前笑道:“好兄弟,原是我不对,不知道你屋里有 人,糊里糊涂闯进来,你骂也骂得痛快了,何苦红口白牙咒自己。”罗礼原就堵着气 ,听得这话更加忿恼,竖起眼睛勃然怒道:“我原就该死了,哪有什么咒不咒,你既 是屋里添丁要听吉庆话,便别跑到我房里找晦气!”他面上潮红气得浑身发抖,胸脯 起伏好像浪头上下颠簸,叫嚷急了又惹出病症,掩住嘴止不住咳嗽,浑身乱颤宛若风 中的枯叶,眼堪便要被哪寒风严霜撕扯粉碎。湛华怔愣愣瞧着这二人,心道原本不过 针眼大的事,如何闹成这一般情形,罗祝生怕罗礼气极伤了身,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 ,罗礼喘着气高声喝道:“你去哪!你滚回来!”罗祝依言连忙调回头,坐在罗二爷 身边替他顺着气,待到对方咳喘声渐息,他也心平气和收敛脾性,抿起嘴唇挑眼笑道 :“你吼什么,恼什么,喊坏了喉咙还不是自己难受,待嗓子哑了不能再骂我,一天 到晚还不烦闷死。”罗礼也知道这一番乱闹实在没意思,这一时心力交瘁无力再争执 ,摇一摇头冷冷道:“你刚才还说不准我自己咒自己,这会儿倒耐不住口口声声催着 我去死。” 罗祝抬手往自己腮上轻轻掴一掌,拉起罗礼的手说道:“我这颗心若有异,立时五雷 轰顶死在你面前,皮肉化作灰,远远飘到天边去,再不会污你的眼。”这人嘻皮笑脸 乱发毒誓,罗礼撇过头不理会,目光像春天绽开的蒲公英絮子,随风四散飞舞不定。 湛华严瞧着如此一通闹,这一会儿不免渐渐困倦,眼皮好像抹了胶,上下开阖支撑不 得,扯着棉被正欲滚进被窝里,一条胳膊忽然被人扯起来,罗礼神色不变对他淡淡说 :“我跟大爷有话要讲,你去外边等一等,待到天亮再回来。”这一时正是三更半夜 漆黑难见五指,外面严风凛冽滴水成冰,湛华瞪大眼睛仿佛未听清,罗礼捡一件衣服 扬给他,伸手又朝他屁股拍几下,笑面盈盈催促他快走。湛华瞟一眼罗大爷,万般无 奈只得爬起身,披上件单衣挪到屋外面,一双脚刚迈到门槛外,背后的房门“嗵”一 声便关严,他刚刚在床上焐出些热气,猛吹着凉风顿时泛出一层寒栗,连忙哆哆嗦嗦 蜷在屋门口,听着屋礼传出罗家兄弟细碎的言语,抱膝坐到石板台阶上茫然怔愣。 罗祝又倒一碗茶给罗礼,小心吹凉了捧到对方双手间,眼神飘忽含笑道:“那又是你 从哪里寻着的笑玩艺,怎么好天寒地冻将人家赶到屋外去。”罗礼啜一口茶冷笑道: “你何苦惺惺作态尽顾着别人,外人都道罗家老大是活菩萨、急时雨,争先恐后攀附 交情,却不知道罗家大爷的斤两。前几日你不在家,有个泼皮无赖到家里寻你借钱, 下人多嘴险将事情通禀给父亲,幸而被我从中截下来,随便赏了几个将他打发走。” 罗祝笑道:“这世上有哪个不遭难的,别人既有央求,得帮还是帮一把。只是我挥霍 无度一贫如洗,白白辜负那些求上门的人,难为你能想着替我接济了。”罗礼垂头冷 笑道:“要说咱们家,平日烧香拜佛无数,哪有闲心计较那几个散碎,只是父亲最恨 你结交不三不四下九流,况且……”他再喝一口茶,眼睛一荡一荡瞧着罗大爷,垂下 面庞低声道:“况且你那几个心思,他又如何不知道,哥哥,你别闹,父亲年事已高 ,我也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人,罗家一砖一木都不会落得旁处,迟早都要归罗大爷,你 聪明些趁早将那群谋臣食客打发掉,安安稳稳做罗家大少爷,何苦劳心费力争得头破 血流。” 他抬眼定定瞧着罗大爷,言辞含糊旁敲侧击,难得推心置腹讲出这一番,却一字也未 分卷阅读7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2 说进对方心眼里,罗祝却揣着明白做糊涂,伸手替他掖掩好被褥,弯起眼睛微笑道: “夜深了,你快些睡吧,明天还得去跟你父亲请安。”这一双兄弟窝在炕上欲诉还休 ,相隔咫尺却好似阻碍天涯,罗礼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万事已定强迫不得,瞟着一 旁几案幽幽说:“你日日在外面忙大事情,难得到我屋里走一趟,我为你弹一段曲子 ,祝你日后飞黄腾达,前途无限。”他言罢命人将古琴端来,指尖犹犹豫豫触动琴弦 ,轻轻撩动弹奏音律,哪知腕上竟像坠上千斤锭子,挣扎半晌撩拨不动,终于精疲力 尽心意绝然,扬手一把将琴砸到地板上。 这边厢忧愁寥落无边寂寞,屋外面更是一团漆黑严寒,冷风呼咽着漫天扬起,零落草 木摇曳晃荡,枯黄落叶萧萧坠下,打着圈飘旋翻舞,刀片似的割在人身上,几乎刮得 皮开肉绽。湛华侯一分一刻艰难煎熬,眼中酸涨落下泪水,心想若有钟二郎在身边, 自己这会儿早钻进他怀里,哪还要受如此折难。他此时挨冻受冷自然困倦全无,睁大 眼睛朝着黑暗凝望望,身上指披了一袭薄单衣,骨头缝里仿佛积进冰渣子,不由感慨 造化无常,自己仿佛刚才还与钟二如胶似漆,哪知转眼之间竟落得如此,更加蜷紧身 体抖瑟如糠,忽听着门板后面透出细细的音乐,正是白天里让他魂牵梦绕的曲声,好 像一丛火苗跳跃在眼前。湛华精神一振连忙站立起身,贴在门上仔细辨识,还未等听 辨仔细,那曲子戛然消止,仿佛不堪寒冷凝化进空气里,飘飘扬扬再也不回来。屋子 里,汉木古琴跌到地上板,罗礼蜷在床上低垂下面孔,罗祝默默瞅着他悄声安抚,一 只手抬到半空又略微的犹豫,终于宛如一片落叶轻轻飘到对方肩膀上。两扇门板将这 世界拦隔开,这里的一切旁人自然瞧不着,然而他们同样彼此琢磨不清,真假虚实云 山雾罩。 门后面再也没有传出响声来,湛华大失所望踱到院子,哆哆嗦嗦哈气搓手,抬头瞧瞧 见浓云遮天狂风四起,三更半夜无处容身,正是愁眉苦脸不知所措,忽想起宅子里还 住着个绛尘,心道纵是那道士蹊跷古怪难与和睦,也好过自己巴巴立在院里灌冷风。 他迈开大步投奔而去,北风呼啸着擦过耳廓,院子里白天还是美轮美奂富丽堂皇,在 夜里竟只剩下漆黑的萧条,仿佛一切繁华热闹都被舌头舔净了,再由利齿咀嚼吞咽下 肚,湛华摸索着踏上回廊,一步一步小心挪动,凝神摒息向前张望,一颗心似要脱出 窍子里,依稀瞧见远处藏着隐隐的颤动,宛如一只硕大的眼睛轻轻忽闪,羽翼似的睫 毛微微抖动,痴痴愣愣望向自己。他们彼此相互注视了一会儿,湛华也不知自己究竟 瞧着了什么,心中朦朦胧胧罩上一层纱,仿佛失足迈进一场奇异的梦,鬼使神差迎将 上去,待走近些才看清楚,却见地上果然盘着一团漆黑的影子,挣扎翻滚缓缓爬来, 定睛看来竟是半截人身,自腰以下不知去向,余下的躯体狰狞扭曲,从截断的腔腹里 流出蜿蜒的肠子。对方缓缓抬起脸庞,满头满脸沾满黑红的血迹,双眼灼灼出神凝视 ,继而竟抿起唇对他嫣然浅笑。 第79章 那一团残碎的东西既无鬼气更无人形,扭动盘曲着越爬越近,昂起脸庞似能露出眉眼 ,待壮着胆子看过去,却只见对方面上昏黑一团,仿佛鼻子、眼睛、嘴唇都被绞得稀 烂,鲜血淋漓揉进一股阴影。湛华几乎唬得魂飞魄散,满面苍白倒退一步,身体在寒 风中冻得僵麻,心中刹时恍然清晰,仿佛经年积压的一层浮尘被人抹净,灵魂的某处 一目了然,日久天长的堆砌消散殆尽,最后只剩无尽的空白,在雪亮的世界中渗出零 星血珠,一点一滴积聚成流,蜿蜒淌过整片惨淡,将这世界涂抹成一片腥艳。对方攀 抚着地面艰难爬过来,青砖地面上拖出黑红的血迹,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一抹奇异笑 容,全无怨毒全无悔恨,唯有刻骨的疼痛不得遗忘,超越生死连绵不息,嘴唇蠕动着 欲要发出话音,捱过半晌却未说出只言片语,只是更怀上悲伤的喜悦。这狰狞模糊的 笑容实在难以打动人心,湛华仿佛听着一声轻微的撕裂,好像一层薄冰忽然碎裂,魂 魄中某一处随之破碎,无比的疼痛海潮一般汹涌掀起,终于不可自抑嘶声尖叫,尖利 的声音像一把刀刺透沉静,然而整座园子像被盛进一樽玻璃瓶,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 绝望呼喊,也无法唤得人前来救助。 这东西渐渐逼迫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攥到湛华脚踝上,一股刺髓阴寒延过血管直冲 天灵,他抖瑟如糠再喊不出声,混身瘫软宛如烂泥,摇摇欲坠几乎栽倒在地,漆黑的 影子扭动着拥在他腿上,血腥腐臭扑面而至,满怀贪婪憧憬向上攀爬,一双手紧紧搂 住湛华的腰,半截身体高高悬起,面上笑容渐渐消去,转而替上更加殷深的影子。湛 华怔若磐石一动不动,意识飘荡不知飞向何处,只觉身上好像附着一枚肥皂泡,摩擦 着寒毛缓缓爬升,刺骨阴寒交融进血肉里,仿佛遥远时代里另一个自己,心中满溢荒 唐喜悦,沿踪觅迹追寻而来。他闭紧眼睛再一次失声尖叫,挣扎扭摆想要将身上的影 子远远甩开,对方好似附骨之蛆执着不散,他晕头转向拔腿便跑,明知道影子依然紧 紧攀随在身上,却仍禁不住失魂落魄寻路脱逃。 罗家的宅子是永远走不尽的迷途,七旋八转不见尽头,湛华越过无数高大的门堪,筋 疲力尽不辨前程,双腿绵软不知所至,抬头却见身前忽然拦出一排颤抖的屏障,定睛 看去才见那是一片宽阔延展的草木,无边无际延至天边,层层围绕环裹住自己。那黑 影依然坠在他身上,仿佛咬牙切齿随时准备撕扯他一口,湛华脚下未敢犹豫,头晕眼 花再欲前行,无数的落叶随风纷飞,好似惊起一群胆怯的蛾子,铺天盖地飘旋乱舞,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过去,一只手在黑暗里不知被谁拉扯住,惊诧呼喊尚未出 口,忽而感觉身上猛然一轻,纠缠在身上的阴影被人扬手甩出老远,通体周身顿时一 阵轻快。湛华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却见自己又被另一团影子缠住,对方紧紧抱着他的 腰,连拖带曳向前推搡,他这一时满面惨白胆 分卷阅读7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3 战心惊,依稀知道自己正靠在一个怀抱 里,好像沉浸在一池温暖的水中,早已不比先前冰冷凛冽,因而略微松懈惶恐,轻轻 挣扎着喃声问:“你是谁?要带我去哪?” 他问完这声话,没来由安下心来,对方肢体模糊难诉难言,只得轻轻抚在他背上,沉 心静气温柔安抚,好像午后的阳光静静撒在人身上,又像春风轻轻拂去满身寒凉。湛 华不由自主长呼一口气,筋疲力尽惊魂甫定,仿佛在无边深水中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只想将自己的皮肉魂魄全部交托。他沉浸在这温暖中渐渐神智模糊,依稀察觉对方搂 住自己悄悄揉抚,一双手沿着后背抚摸到肩膀,继而轻轻覆在自己手背上,十指相扣 交缠紧握,宛如个棉布口袋挡风抵寒。他做了几百年吸食精魄的恶鬼,一直都当自己 不怕冷,这一时却想起钟二过去时常问:“冷不冷?”,不禁缩肩拱背猛打个寒噤, 果然感觉周身寒气侵骨,不由自主念出一声:“冷”。影子闻言连忙张开臂膀紧紧拥 住他,宽阔的胸膛体贴温暖,湛华枕在那人臂弯里,只听着四周一片风吹树摆草叶摇 动,自己好像浮在一片温暖的海水中,身体随波漂浮晃荡,几乎要融进浩瀚璧波里。 橙红的阳光斑驳撒下来,好像超脱苦难躲进一个新世界,他合上眼睛渐渐生出倦意, 待从头到脚惬意温暖,突然抬头定神脱口而出道:“钟二郎,你来了。我一直都在等 着你。” 此言一出口倒将湛华唬一跳,他忙伸手朝着黑影摸过去,手指穿过昏暗轻轻收拢,似 是拘过一捧浓黑的雾气,无踪无迹飘飘袅袅,漂浮在指间经久不散,哪里能拈得起分 毫。然而湛华执意念头,偎着黑影轻声道:“钟二郎,钟二郎,你带我走,我不挨这 里。”对方似是迟疑片刻,搀扶着他向前移步,湛华刚才晕头转向跑得匆忙,这时候 镇定心神才看清楚周围,却见四处枯枝败藤乱叶飘零,行过残破石路,耳边寒风啾啾 ,前面现出一栋破烂废楼,颓垣断壁荒芜冷清,哪里有罗家大宅一贯的堂皇体面。他 两个迈过高高的门槛,屋里比夜晚更加昏黑,湛华瞪大眼睛也瞧不出分毫,那影子忽 然抵到他身后,推搡催促他向前迈步,湛华硬着头皮挪进黑暗里,仿佛感觉自己陷进 一潭幽深的死水,幸而身边仍靠着一团温暖,他糊里糊涂心安理得,磕磕绊绊闷头行 步,不知绕过几回弯,穿过几道门,脚底一沉忽然踩空,原是被带到一节阶梯前。那 影子小心扶着他下了搂,四周一片漆黑寂静,眼睛看不见丝毫,余下感受却越发鲜明 ,湛华偏头闻着一股烟酒味,混着股尘腥中萦绕不绝,他垂下眼又喃声问:“钟二郎 ?”影子缓缓拢住他的手,抚摸着指尖轻轻握一把,湛华如释重负长抒一口气,终于 知道这阴影果然是钟二。 他两个分离多日,这一时还未诉出彼此境遇,钟二郎忙不迭取出个火折子递给湛华, 星点的火光燃起来,晕亮了屋中咫尺,湛华小心摸索定睛打量,却见室内一片寥落空 荡陈设乏然,泛黄墙皮簌簌脱坠,墙角堆积着蜘蛛网,房中央摆了一口粗瓷大缸,结 实稳壮高过人腰,二人交臂方可环绕,屏息静气仔细聆听,瓷缸中似有轻微的声响细 细漏出,好像一束细流默默淌,蜿蜒盘旋一直爬到自己脚下。他猜不出钟二要带自己 看什么,耐不住好奇一步一步蹑上前去,伸头探脑往缸中端量,只见瓷缸里盘了一团 灰白的形状,不留意间似乎微微蠕动,湛华大吃一惊忙将火折子凑近了,瞪大眼睛仔 细辨识,火光映亮了瓷缸内外,里面赫然现出一个人,满面色腊黄眼神呆讷,嘴唇颤 抖若有所语,周身干枯宛如骨架,四肢被人齐根截断,仅存一截身子孤零零置于缸中 。 第80章 这东西弯弯曲曲盘在瓷缸里,好像一株日久天长干枯苍老的蘑菇,满身满脸缀上灰尘 霉斑,灰白的头发稀稀散散落在脊背,如同一丛杂乱枯草,浑浊眼睛随着魂魄死去了 ,若非口鼻间尚存一丝游息,哪里还有半分活人样子。湛华举着火折子挨到缸边,依 稀辨识出这一团骨肉年岁已长,透过对方稀疏的头发,能看到头皮上存着一排模糊的 戒疤,灰暗嘴唇一张一翕若有所语,好像无数飞虫在黑暗中默默飞舞又纷纷撞在墙壁 上,日日夜夜无休无止。湛华弯腰伏在缸沿,耳朵几乎贴在对方面孔上,奈何费尽力 气也听不出丝毫声响,他满心狐疑再定睛辨识,却见老人嘴唇开阖露出暗红的口腔, 口中的舌头竟已被人割下,只剩一截黑红的肉芽梗在喉间,随着念诉微微颤动。原来 这本是位德高望重老僧人,修为高深受万般敬仰,曾经也为罗家座上贵宾,哪知如今 竟落得如此,不人不鬼生不如死,饶是这般仍不忘将菩萨谨记心中,不知疲乏长诉经 文,幸而他有口无舌难出声响,不然湛华怕早已经魂飞魄散。 刚刚才甩脱那半截黑影,这会儿又见着这般情形,湛华头皮上一阵发麻,探着手朝身 后摸索钟二郎,哪知抓摸了半晌却寻不着钟二,他连忙回头仔细寻探,定睛看见身后 的道路浸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刚刚行过的地方仿佛被潮水漫过,阴寒的波涛翻滚涌 动,仿佛深处正藏着一张血盆大口,默默等着将人吞咽下肚。他胆战心惊忙将脸撇回 来,生怕黑眼珠子融化进那一团漆黑,嗓音干涩嘶哑低声唤着钟二郎,一声一声几乎 挣断气息,只希望对方一个箭步冲出来,能从背后紧紧拥抱住自己,然而钟二郎终究 再没有走出来,这人来去匆匆好像一场梦,尚未酣甜却又猛然惊醒,只在他手背上留 下一丝温暖,仿佛仍有一长嘴唇轻轻吻上去。湛华压制惊惶强自止住呼喊,进退两难 立在原处,感觉自己似是陷进一片铺天大网中,脚下激涛暗流汹涌澎湃,稍有不慎便 要被扯进深渊万劫不复,他刚才从罗礼房中走得匆忙,身上只裹了一件薄绸单衣,这 时候赤着一双脚踩在地板上,侵骨寒潮直钻脚底,脑中回想着回廊里翻滚挣扎的半截 人身,钟二郎悄然而至又默默消逝,绛尘自始至终欲言又止,一幕一幕交替着转到眼 前,如芒在背抖颤如糠,然而这一切诡异行迹却又绝非鬼魂作祟,有一根瞧不清的细 索缠上这宅子,然而无论 分卷阅读7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4 于人于己生死孽缘,究其因果不过咎由自取。 湛华天南地北胡思乱想,老和尚忽然在缸中抖动身体,好像一条巨大的肉虫要挣扎逃 离出瓷缸,干枯脸庞痉挛扭曲,口鼻中“滋滋”向外冒着气,一股粘滑气息几乎喷在 他的脖子上,对方昂起面孔绝望的看进黑暗里,仿佛瞧着一出戏剧缓缓落下帷幕。湛 华手足无措茫然怔立,不由自主倒退几步,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沉重迟缓余额发 行近,他睁大眼睛随声望过去,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心脏在胸腔激烈震动,莫名其 妙惊恐不安。黑暗里渐渐走出一个人,挑着退色的羊角灯,提着一只旧攒盒,蹒蹒跚 跚挪步过来,老和尚仿佛受着光亮的安抚,气息平缓止住扭摆,又恢复先前一付死人 模样,湛华借着微末的光亮瞧看清楚,却见来人正是白天在凉亭里见过的罗栋,对方 身量宽实要爬下地窖着实不容易,额头褶纹中渗出点点汗迹,见着湛华不禁也吃了一 惊,细细琢磨想起他本是绛尘带进宅子的,连忙搁下攒盒低声道:“这地方不能乱进 的,你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湛华惊魂未定呆怔着神不知回话,罗栋打量他衣不遮体狼狈样子,只以为罗二爷又犯 起荒唐性子,这人受不得委屈才躲到这里,满面悲悯摇一摇头,从攒盒里取出一只细 嘴铁壶,挨到瓷缸边将壶里的水小心喂给和尚喝,那一团肉哪里还有活人知觉,给吃 便吃给喝便喝,好像一颗数被人默默浇灌肥料,苟延残喘延续残生。罗栋摇着头叹道 :“可怜啊,真真是作孽。”他斜眼瞧着湛华幽幽诉道:“这本是一位潜心修法肉身 菩萨,有一年祖父过大寿,请他到宅里说几句吉祥应景,哪知道出家人不懂得敷衍, 老法师对着二爷瞧了片刻,竟说罗家父子一生富贵享用不尽,然而寿限浅薄福缘终尽 ,都将不得善终寥落而亡。我那个祖父好狠斗勇霸道一辈子,平生只瞧着罗二爷顺眼 ,听得和尚这番说道哪里能善罢甘休,恼羞成怒唤人将他四肢斩下,搁进瓷缸置于后 山,每日只准以清水饲喂,便要罚他生不如死苦不堪言。法师受此折难自然怀恨于心 ,日日长念经文诅咒罗系一脉断子绝孙不得善终,祖父一怒之下又唤人将他的舌头割 断,本以为法师再活不过几日,哪知道对方长年修法寿命延长,纵是肢体残破心智不 明,仍然日日夜夜默诉咒经,诅咒罗家受苦受难永无绝期。” 罗栋给和尚喂完水,深深叹着气又从攒盒里取出一团潮湿棉布,撸起袖子小心替和尚 擦拭身体,地窖里潮湿阴冷终年不见光亮,和尚困于缸中又鲜少动弹,干枯皮肤上满 是昆虫啃噬的痕迹,肉皮褶皱里堆满腐烂的病疮,稍一碰触便溅出黄水,一股腥臭扑 面而至。湛华刚才惶恐不安并未留意,这时不禁掩住口鼻向后退步,罗栋倒是全然不 嫌弃腌臜,尽心尽力体恤照顾,瞧着和尚口中依然默念经咒,不禁又哀声道:“后来 祖父也有歉疚,知道自己不该对出家僧人如此迫害,也不顾对方日夜怨毒诅咒,命人 小心保全法师性命,宅中的下人心存畏惧不敢挨近,只有我这个老头子愿意照顾他, 隔三差五往他这里跑一遭,只希望法师早日释怀,于人于己都是解脱。”他将棉布收 起来,舀着水细细洗过手,瞧一眼湛华轻声说:“出门在外纵是不易,你心中必然也 有难言的委屈,我屋里正炖着滚烫的野鸡汤,你若不嫌弃便去坐一坐,无论遭了什么 难都是有尽头,吃饱喝足再做计议。” 第81章 原来罗栋年岁虽长,辈分却低微,对着罗弶需得毕恭毕敬喊“祖父”,况且又不是正 经罗系血脉,宅里的下人平日甚无,偶尔客气时才唤他一声“罗先生”,这人倒是识 得本分不争也不怨,时时当心处处留意,待上待下且都陪着殷勤小心,故而下人也都 愿意照顾他。湛华头昏脑胀心绪不宁,听得对方言辞殷切,失魂落魄点点头,随着罗 栋迈步朝外走,羊角灯笼晕亮脚下的道路,他磕磕绊绊勉强行步,好似一株无根的草 被风卷得东倒西歪,一边魂不守舍挪动步子,一边禁不住连连回头朝后张望,满心企 盼钟二郎还能从黑暗中渐渐走出来,扬起手臂带自己回家去。罗栋见他身形不稳连忙 轻轻搀扶住,摇头叹气满面悲悯,他两个颤颤巍巍从地窖爬出来,屋外已经晕上微末 的白光,冬季里天色明得迟些,瞧这光景该是过卯的时辰,清晨的凉风混着泥土腥气 灌进庙里,湛华缩起肩膀忍不住又打个激灵,头顶上阴云滚滚好像湍急的海流,眼看 沉甸甸的天空似要坠下来摔个粉碎。 破庙后面有一片树林子,山丘下搭了一间木板房,破破烂烂东倒西歪,平日里供守林 人歇息。罗栋将湛华让进屋,自己转身又走出门,湛华倒也不外道,自行寻一把椅子 坐下来,筋疲力尽全身瘫软。屋中间火炉上果然煨着一锅滚开的汤,黑红的火苗“滋 滋”舔着锅底,白茫茫的热气腾到半空中,仿佛天上落下温暖的云彩,窗户里透出寂 静的晨色,墙壁上像睁开一只惺忪的眼睛,黑魆魆映出外面摇曳的树枝。他犹犹豫豫 伸出手,挨到炉前烤火取暖,有一刹那忽然惊慌失措,仿佛唯恐火焰要将自己烧化了 ,诚惶诚恐如芒在背。椅背上围着一条柔软的毯子,好像有谁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湛 华好一阵后才渐渐的放心,火苗“噼啪”闹着欢欣雀跃,橙红的火光将面颊烘得滚烫 ,他大口大口吸着气,一时间竟辨不明自己是存是灭。木门“吱呦”一声打开来,罗 栋带了衣服鞋袜回来,湛华千恩万谢换上衣服,对方又取出碗筷舀出炖烂的野鸡肉, 他接过碗味如嚼蜡胡乱吃几口,模糊的热气笼上面孔,混着肉香的温暖染进手心,沿 着经脉血管游遍全身。湛华惊魂甫定尚不安宁,木门忽然“嗵”的一声打开来,有个 人闷头闯进屋,一股寒风扑将而入,他定睛朝前看去,却见降尘阴沉着脸孔迈到自己 身前。 原来这罗栋最是八面玲珑善于经营,他知道湛华原住在罗二爷房里,按道理本应送归 罗礼院里,然而又不好开罪降尘,索性趁着刚才张罗穿戴打发人请降尘安置。道士自 然清楚罗家的底细,此次怀着私心将湛华将强带到这里,本是图谋令一番打算, 分卷阅读7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5 哪料 到对方竟被罗二爷看中强留在房里,他纵有万般不情愿,奈何自己如今身居罗家势力 之下,也只得忍气吞声强做欢笑,满心愤慨无得发泄,倒想朝着湛华狠狠拧两把。湛 华瞧着降尘进来不由心中一颤,莫名心虚忙垂下头,道士见他惨白着面孔满身狼狈, 只以为这鬼因瞧见缸里的和尚才唬成如此,滑到唇边的斥责不由咽进肚里,垂着头一 阵语噎,一字一句晃荡在眼前,跳跃闪烁着辨别不清。道士面红耳赤耳边一阵乱响, 费尽力气轻轻道:“待做完法事,我便将你送回去。”然而此言一出口,降尘心中猛 的一揪,莫名其妙泛出延绵的悲伤,他想如若真与湛华相别,这一世怕再也没有回旋 的余地。 道士缓缓蹲下身,小心替湛华系好衣襟上的纽扣,心底好像打翻了无味坛子,百般滋 味翻涌而出。这一般哀愁汹涌澎湃却无实际的缘由,他知道眼前的东西虽看得见却触 摸不着,纵是伸手挽留也是徒劳费力,满心苦涩碾碎愁肠,眼睛闪闪烁烁痴痴凝望, 几乎带出哀愁渴求。这人模样原本生得阴冷,如此做小伏低真真要将人唬一跳,湛华 火烧屁股般忙站起身,战战兢兢偎到墙角,降尘半张着嘴欲要言语,各式词句抵在舌 尖尚未出口,却听着屋外有人轻声唤:“降尘道长可在这地方?真叫咱们好找,老爷 刚才传话,要您速去厢房里见他。”他听得问话恍然一楞,好一会儿后才惊醒过来, 不敢怠慢连忙整一整衣衫迈步出门。湛华木愣愣随后跟着,屋外面天色早已经敞明, 树木枝叶似要被寒气冻得僵住,园子里蓄着一池湖湾,破破烂烂的荷叶覆在湖面上, 随着严风左右摇晃。一行人行过回廊时,湛华又经不住定睛瞧两眼,一颗心颤巍巍揪 在胸口,雨花石地面一早便被人冲刷干净,哪里还会有昨晚上那半截身影遗下的心肝 肠子肺。 降尘急匆匆赶至前院里,朱红大门内已候着一群听差使唤,众人垂着黑压压的脑袋鸦 雀无声,满院里只听见寒风刮着树枝哗哗作响。有个小厮抬眼瞧见他们进来,忙转身 跑进屋通禀,不多时房里的主人唤绛尘进去,道士微微犹豫小心跨进门,湛华紧随着 他一同迈进屋,还未落脚便觉眼前一道金光璀璨,定睛却见满室堂皇耀眼,正位墙上 挂了一幅奔马图,单画着一匹枣红大马尖嘴圆屁股,旁边花梨案上燃着一炉香,袅袅 烟气徐徐飞升,满屋烟雾缭绕好像人间仙境,奔马腾云驾雾似要跃出纸页。罗二爷无 精打采偎在罗汉床上,屋里暖得几乎要让人冒汗,他却仍盖着条厚厚的狐皮,苍白手 中抱一只银手炉,斜着眼懒洋洋数山茶花结的骨朵,床下跪着个小丫鬟,捧着药碗小 心伺候,罗二爷蹙眉含了一口药,不动声色又默默吐到绢子里。罗礼瞧见湛华微微笑 起来,左顾右盼轻轻招招手,他身旁坐着个半百老头子,面色肃然精神矍铄,目不转 睛盯着罗二爷吃汤药,没过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仿佛唯恐丫头失手跌了药,接过碗 亲自喂起来。罗礼吃吃笑道:“父亲,怎么能要您做这个。”言罢自行接过碗将药灌 下肚。原来这老人便是宅子的主人罗弶,一辈子争强好胜心狠手毒,偏偏最疼爱的儿 子体弱多病揪心扯肺,踏破五湖遍访名医不得医治,万般无奈只得请来道士做法消灾 。 第82章 罗礼将碗递给丫鬟,又接过茶碗漱了口,瞅着湛华抿嘴笑道:“你昨晚上跑去哪里了 ?白白叫我记挂一夜,今早上还派人四处寻你。”湛华平白挨了一夜风寒,这一会儿 倒被人埋怨,不由得怒从中来,几步跨到床前作势发作。罗礼笑嘻嘻一把扯住他,圈 起湛华的腰笑道:“吆,这身上凉得透骨,快到我被窝来暖一暖。”湛华恼羞成怒扑 到他身上,两个人调笑打闹滚作一团,道士眼巴巴瞧着他俩撕扯在一起,纵有不快也 不好言语,只得立在一旁白白恼恨,罗弶对他儿子宠溺成性,这一会儿见罗礼忽然起 了精神,非但不恼他放肆没规矩,反倒弯起眼睛喜上眉梢。屋子里沉闷气氛一扫沉而 尽,外面的小厮垂手进门传报:“大爷来给老爷请安了。”罗弶面色一沉,摆手唤罗 祝进门,罗礼听得他哥哥要来,一双手伸进湛华衣摆里不肯松脱,只是眼睛定定瞅到 门口,抿起嘴唇欲笑不笑。 大爷罗祝一进门便瞧见罗礼,面如平湖不动声色,朝着罗弶恭恭敬敬行礼诉念:“老 爷安康。”拜了几拜小心挪到角落里,目不斜视瞅着自己的脚尖。天底下鲜有不偏心 的父母,这罗弶的心更是只系在罗礼身上,话说二爷的母亲是他指腹为婚的正妻,自 幼饱识诗书贤惠端庄,出嫁后更有懂得为妻的行操,夫妻妇二人举案齐眉情深意笃, 可惜命中福浅竟无子嗣,罗弶四处烧香拜佛寻医觅药才使夫人怀上罗礼,哪知婴儿呱 呱坠地之时边是妻子魂归故里之刻,他深感其臼悔愧难当,百般呵护细心抚育罗礼, 只希望二儿子早日成人继承家业,以告亡妻在天之灵。至于先几年出生的罗祝,不过 是罗弶早年跟婢女玩笑惹出的麻烦,太太宽怀大度有容人之量,罗弶却对这儿子不甚 喜爱,每每想到罗礼身单体弱多病多灾,对着罗祝竟又平添出几分嫌恶。 罗弶瞧着罗礼对降尘道;“我儿子发病越发频繁,吃药也不顶用,万般无奈才寻得你 来做法驱邪,道长尽快挑捡吉时,各式香帛供品法物器具,短了什么只管拿腰牌去库 里支。”降尘连忙点头称是,罗弶又瞟一眼罗祝,拧气眉头扬声怒道:“我听说你近 来又跟三教九流厮混勾结,前些日子竟勾搭上个妓女,堂堂罗家大少爷如此不堪,倒 该叫你去山上看守祖坟,再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他背对着罗礼喝骂罗祝,罗二爷 坐起身子直勾勾瞧向他哥哥,忽然抬手做出抹脖状,罗祝立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面孔埋在地上偷偷发笑。罗弶不知道两兄弟正在逗乐子,瞧见罗祝这付模样更不耐 烦,摆摆手呵斥长子退下。 罗祝脚下生风忙跑出屋,降尘也不好再多逗留,他见罗礼将湛华紧紧抱在怀里,只得 强压偾怨独自迈出门。湛华见道士已走,不由自主长抒一口气,继而转念又想,心道 这道士言行虽古怪,待自己却也并非歹毒, 分卷阅读7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6 何苦这般嫌厌。他抬起头正看见罗弶垂手 瞧着自己,一双眼睛像出鞘的钢刀,锋芒中沾着隐隐血腥,不由打了个寒战。罗弶本 要规劝罗礼莫要沉迷玩乐伤身损神,转厌瞧见儿子满面红光欢欣无限,便也不再说什 么,只是抿着嘴轻轻道:“你那个哥哥,实在……不成体统。”罗礼斜眼笑道:“他 便是这一般性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父亲若是不喜欢,大可将他支得远远的,何必 伤损自家骨肉和气。”罗弶叹一口气道:“你这个孩子!你懂得什么。你生来高人一 等,被托在怀里长起来,他却要精打细算处处示弱,哪有什么无忧无虑。其中经营算 计又岂是你能明白。” 罗二爷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却宁愿糊里糊涂过日子,拧着湛华的面颊笑道:“ 你听听,我父亲又生气,你替我说些甜言蜜语哄哄他。”罗弶闻言也禁不住笑岂来, 坐到床便替儿子掩好被子,垂下眼睛柔声道:“你莫在贪玩了,再睡一会儿吧,外边 冷,可不要出门,在这屋躺着便可。”他恋恋不舍又朝罗礼看几眼,吩咐下人到门外 伺候,唯恐耽搁儿子休息,自己也转身出了门。罗礼压住湛华又胡乱摸一通,只觉对 方皮娇肉嫩触手滑腻,抚摸揉搓越发没了轻重,湛华蹙起眉头扭动挣扎,双方纠缠打 斗难解难分,罗二爷发着烧占不着丝毫便宜,不一会儿便闹得汗流浃背,终于不耐烦 将湛华推下床,裹住被子自顾自蒙头睡起来。他这日头昏脑胀精神不济,一躺下便感 觉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被载入一叶孤舟中,恍恍惚惚随着水波漂泊晃动,顺流而下不 知驶去哪里。过一会儿他依稀听着有人推门走进屋,撩开被子抬头看去,却见罗祝笑 盈盈立在自己身前。 罗礼见状抿嘴道:“你好容易才跑出去,怎么又敢返回来?”他哥哥吃吃笑着不答腔 ,罗礼朝着对方瞅一晌,侧身躺下来闭上眼,犹犹豫豫轻声道:“你别当我什么都不 懂,我只是……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闹着要爬家门口的大树,下人们不敢拦, 只得央求你在树下看护。我爬到树顶上,本想折下枝头的嫩芽,没留神脚下一滑失足 摔下,这情形来得突然,别人还不知所措,只有你纵身上来接住我。这世界一霎间仿 佛天翻地覆,我毫发未损平安无事,却害得你肋骨折断一根,蜷在地上直不起身,姨 娘跑来看见悄悄红了眼圈,哪知父亲竟埋怨你粗心大意险害了弟弟,扬起鞭子狠抽了 一顿。这些事情你必定忘不了,可是那毕竟还是你父亲,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无 论父亲说什么,咱们兄弟总是一条心,你在外面做下什么事,我也愿意假装不知道, 好像有一年你说要带我到外面去,那样的用心……我也是心甘情愿跟随……” 第83章 他说到此,不知如何打了个寒战,猛然支起身子朝房中望去,眼前浮动起无数昏黑的 影子,沸沸扬扬飘旋飞舞,却不再看见罗祝的身影。原来罗祝从未走进这屋里,罗礼 不过睁着眼睛发了一场梦,白白同一抹幻影说了一场话。湛华被罗二爷掀下床,正乐 得自己不受纠缠,这鬼胆战心惊一整夜,此时不免困乏交加,蜷身坐在地毯上打瞌睡 ,眼前青烟袅袅如坠云端,不多时便迷进睡梦中,恍恍惚惚瞧见一个人朝着自己渐渐 走过来,满心欢喜正要上前喊钟二,身上一惊猛然醒过来,睁眼看到面前果真笼着一 片烟,定睛却见不过是熏香燃出袅袅的药气,屋里白茫茫行影难分,模模糊糊仿佛不 似人间了。他透过烟雾定神打量,却见罗二爷挺直身子坐在床上,双眼定定望向房门 ,好像正等着有谁走进来。 那一幕幕似真似假似实似虚,包裹进流年的惆怅难识难辨,罗二爷恹恹瘫在床上,到 晚上又犯了一阵头疼病,折腾一宿辗转难眠,直到第二日才稍稍安稳,一大早唤人熬 了一碗稀粥,没滋没味往自己嘴里灌。罗祝这一回果真寻到他房里,从门口踱到床边 ,嘻嘻笑着开了腔:“好兄弟,我有档事要求你成全。”罗礼瞟着他冷笑道:“我不 过是个痨病鬼,平日里门都出不得,能替你成全什么?”罗祝抿嘴含笑道:“你也知 道,我外边养了个相好的,前几日生下个女娃,总不好再叫人家母女不清不楚流落外 面。横竖我这些年也是闹乏了,昨晚上想了一整夜,心道索性就此成了家,于人于己 都是交代。”这话轻飘飘旋在屋顶上,罗礼身上一僵猛然震颤,手中的碗“啪”一声 跌下来摔得粉碎,滚烫的稀粥流在地上。湛华坐在床边呆呆看着,见这情形不禁往后 缩一缩身子,罗礼瞪起眼睛气急道:“不过是个勾栏院里下贱货,生下来的也是野种 ,说什么不好叫人家不清不楚,还想领到我家里!你!你滚吧!再别跟我说这般话! ”罗祝原本被他骂惯了,听得如此也不觉有多窝囊,仍是嬉皮笑脸好言央求:“我要 去求你父亲,他必定要打死我,万般无奈才寻到你门上,你要是不愿管,我也只得搬 出家,到时候还请你有空多去瞧瞧我。” 罗礼扬起巴掌朝他挥去,罗祝嘻嘻笑着躲开来,可怜二爷满腔力气好似掷在棉花上, 张口结舌气得浑身颤抖。他面红耳赤梗了好一晌,百般权衡只得强咽下气,咬牙切齿 低声道:“我这就打发人将她们接进来,父亲问起只说是我的意思,不过大家宅门毕 竟不比外面,她们进来便在别想出去,须得一心一意守我罗家的规矩,出了差错我可 不担待。”罗祝想了想微微道:“这我自然是明白,好比我母亲,一入豪门深似海, 她纵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如今也不知沉到何处去了。”他多说这一句,立时觉得不 合适,躬下身子朝罗礼拜谢道:“好弟弟,我不敢忘你的恩情,他日必当赴汤蹈火结 草衔环。”罗二爷欲要再言语,罗祝转身出了门,罗礼瞅着他的背影痴痴怔住,湛华 悄悄挨上来,依稀瞧出是做哥哥的哄了弟弟,然而糊里糊涂不知如何抚慰。 罗祝在家中甚无权势,罗二爷却是一言九鼎雷厉风行,他恐怕夜长梦多再生差池,索 性当日便打发差役去接罗祝的外室,下人将地上的残骸收拾起来,又端一碗粥请罗二 爷用饭,可怜罗礼这一会儿瘫软无力,靠在枕上抬不起头。湛华好心托起瓷碗 分卷阅读7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7 喂给他 吃,欲言又止微微道:“我虽不明白,可你又是何苦……”罗二爷未听清他言语,斜 着眼睛轻轻道:“你说过要等着个叫钟二的接自己回去,咱们也算有一场交情,待你 离开可将那张古琴一并带走,那琴弦锐得像刀子,有一回割破了我的手,再不能留在 这屋里。”他深深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然再睁开,憔悴面孔仿佛要化进白墙里。 罗祝的外室早早收拾起行李,望眼欲穿等着罗家来人迎接自己,日日抱着孩子候在门 口,终于瞧见一队人马远远驶来,立时欢天喜地飞奔出门,跟同下人乘着一辆马车进 了罗家。 这女人在妓院原唤做满庭芳的,从了良改名做顺娘,原本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只因 为家里贫穷,才被卖到腌臜地界里。往事已矣覆水难收,女人紧紧抱着新生的女婴, 仿佛拥抱着另一个崭新的自己,战战兢兢挨到罗二爷身前,大着胆子抬起脸,只见面 前坐着个顶体面的少年,满面威严正襟端坐,似有腾腾寒气汩汩涌出来。罗二爷刚从 床上爬起来,此一时惨白着脸孔似鬼阴沉,顺娘胆战心惊祷了万福,垂下头不敢做声 ,罗礼淡淡朝她瞧一眼,见这妇人穿一袭水红的衣裳、带几件银器倒也算得体,又瞅 着她怀里的孩子问:“叫什么名字?”顺娘久在勾栏服侍,本是送往迎来看惯众人脸 色,自然知道罗二爷问的不是自己,连忙又祷了万福轻声回道:“大爷近来忙,还未 曾给孩子起名字,妾身寡闻才疏,不敢随行为之。”罗礼略一思量道:“依着罗家的 辈分,便唤做罗棋吧,望她日后知书达理、事事识得分寸。”顺娘大喜过望,托着婴 孩问:“二爷看一看孩子?”罗礼皱棋眉头摆一摆手道:“你们搬到大爷院里去,缺 了什么只管打发人找我,平常不要出门走动,可别叫我在外面看见。”他不阴不阳一 付态度唬得顺娘如芒在背,施了礼连忙退出房门。罗二爷朝底下人问:“大爷跑去哪 里了?”有个小厮挨上来低声道:“听门房说又去外面喝酒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自家的女人千难万险进这宅门,罗大爷倒像缩头乌龟躲到外面,罗礼虽当着众人嘲骂 一阵,终还得费心料理顺娘母女。他对着顺娘自然万般不耐烦,因见大哥如此荒唐没 论道,也只得带病将她们安排妥当,吩咐从公家拨出两个伶俐侍女,又选了乳汁丰裕 的奶娘照顾罗棋,母子俩每月的花销自然不能从库上支,罗大爷身无余财,纵有记个 子儿随手就光,终日里疲于奔命尚顾不得自己,也只得罗二爷在自己月钱里拨出。这 一番繁琐一直张罗到入夜,罗礼筋疲力尽瘫在床上,罗大爷从外边晃悠悠返回家,朝 着自己院里瞧一眼,径直赶到弟弟屋里道谢。罗二爷见他喝得满面通红,带着一身酒 气踉踉跄跄闯进门,不由好气又好笑,强打精神佯怒道:“我快要死了,还替你一家 人奔波,你倒跑到外边消遣,白白打发我使唤!”罗祝僵着舌头笑道:“被个朋友留 下了,实在脱不开身,我那一番心你也是明白,如此也不消赘言言谢。”罗礼冷笑道 :“你有什么心,我从来都看不清。”他往身上掩一掩被褥,垂下眼睛狠狠道:“我 见了你女人和女儿,那孩子长大后若能成个样子,便交给我打理,日后少不得替她置 一份嫁妆,横竖是你的亲闺女,当爹的不上心,我还是得顾着她。”罗祝笑眯眯坐到 床边,一眼瞅见被窝里还藏着个湛华,面上猛然一僵,仿佛被火烫了一般飞快立起身 。 第84章 罗礼发了一通脾气,这一会儿态度和转些,因为刚才未留意罗祝的态度,弯起眼睛含 笑问:“你日日一门心思往外边跑,哪一天也该带我瞧瞧外边的光景。”罗二爷垂脸 想了想,歪着头忍不住笑道:“有一年我也这样求你,你果真胆大包天带我出宅子, 咱们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一路上瞧不尽朝辉夕阴气象无常、看不够流水落花转瞬衰荣 ,我目不暇接乐不思蜀,哪知半路上竟发了病,耽搁在旅店里寸步难行,你只得硬着 头皮又送我回家,为此还挨了父亲一顿打,鼻青脸肿好似个猪头样,好些天出不得门 。”罗祝眼前一晃,抱着胳膊幽幽道:“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懂得怕。不过若是如今 你还愿意,我也敢再带你出去。到了外面只有咱们两个人,再不怕别人盯着管着。” 罗二爷哪能听得如此,眼睛一亮猛然坐直身子,心中一震凝神正色道:“这可是你说 的!我记住这句话,今天收拾行装,明天便出门,我在门房等着你,咱们一言为定, 哪个敢食言便遭千刀万剐。” 罗祝冷笑了几声,刚才那一句不过随口脱出,他再懒得敷衍周转,迈开步子在屋里踱 几圈,百无聊赖寻个缘由晃到外面。如此不过一句玩笑话,罗二爷偏偏较了真,不等 罗祝走远,精神抖擞从床上跃起,掀开柜子卖力翻腾。一件件四季衣裳被翻腾出来, 冬天的大毛、春秋的绸衫、雨天里要披的蓑衣,连同到外面要用的杯盘碗碟、铺盖被 褥层层叠叠捞到地上,不一会儿便累起一叠山丘。湛华瞧着他兴致勃勃打点行装,满 心惊疑不禁问:“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明天果真要走?”话说罗二爷心中向来存着一 番打算,笃定了主意便要奋不顾身一往直前,他转过头盈盈笑道:“你安生呆在床上 ,今晚上若是泄露出一个字,我就把你埋进院子做花肥。”湛华闻言一撇嘴,心想“ 我早就做了花肥,哪里还轮到你来埋。”罗礼仿佛穿梭花间的蝴蝶,绵绵力量喷薄而 出,身体好似奔淌的水流,飞舞穿梭一刻不停,往日的酸楚不甘统统抛到脑后,他早 忘了自己仍然抱病在身,不眠不休张罗预备,唯恐此次出行再如上一次仓促狼狈,劳 心费力准备行装,反反复复周折不休,待终于收拾妥当,坐到箱子上巴巴等着天亮, 眼瞧着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几乎要奔出门将太阳一把扯出来。这般折腾等待一整夜, 第二日天还未亮,罗礼迫不及待提着皮箱开门闯出去,院里早围上下人正准备伺候, 大伙儿忽看见罗二爷拖着皮箱一言不发冲闯进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眼看他一路小 跑奔至前门,好像决堤的潮水不可阻拦,才恍然大悟赶去通禀罗弶。 天边 分卷阅读7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8 还罩着一片青,罗弶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听得次子欲要离家出走,唬得几乎从塌 上跌下来,一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满眼昏沉,耳边塞满轰隆乱响,顾不得穿鞋便撵出屋 ,恰逢院子里一汪积水凝成冰,老人没留神一脚踏上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哐叽”一声摔倒在地,挣扎半晌再没爬起来。罗二爷势如破竹穿过回廊,沿着袅袅雾 霭的湖面一路奔跑,好像出笼的雀子冲到大门口,待跑到门房却忽然停下步子,扶着 红墙微微喘气,转回身遥遥望向宅子里,望眼欲穿等待罗祝如约前来。守门房的下人 见这情形早唬得双脚发软,忙搬出椅子请罗二爷休息,罗礼哪里顾得累,揣手绕着门 房踱来踱去,寒风裹着冰渣子撩在脸上,他眯起眼睛不知躲闪,眉间拧成一簇,望眼 欲穿等待罗祝如约前来,一边暗暗后悔自己走得匆忙忘记拿手炉,心想带的那点东西 哪里够用,出了门可得重新添置些物件。 罗二爷喝着冷风天南地北的打算,他老子正趴地上命悬一线。想当年那罗弶也是一条 顶天立地好汉子,白手起家为子孙后代打天下,几十年无可望其项背者,现如今英雄 末年,跌个跟头便几乎要了老命。他这一跌虽然几乎栽到阎王殿,周围的下人却不敢 冒然搀扶,罗弶咬牙切齿倒了一会儿气,终于熬到大夫赶过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将他 小心翼翼移到床上,身体随着搬运轻轻晃动,从皮肉底下似能传出“叮叮铃铃”的闷 响,仿佛身上的骨头已像玻璃碎做几截。罗弶喘着粗气缓缓问:“老二呢?老二呢! ”下人尚未答话,却见绛尘披着九宫八卦法衣迈进屋里,躬身朝罗弶道:“吉辰以至 ,香坛预备,现在便可做法平定宅乱。” 罗弶精神一振忙请降尘速去正殿做法,且搁下罗二爷如何屹立风中苦苦张望,却说那 道士一早焚香净身已毕,正殿上铺起坛场,上供三清圣像,旁设诸位神将,下列三十 六天将,道众执事扬举旗幡,绛尘戴着七星冠拜表请圣,威风凛凛擂起法鼓,案堂上 烛火抖窜,冒着滚滚青烟仿佛攀到天上,映得满屋里人影晃动,光影交揉纠缠不休。 他铺开纸卷高声诵念《净明灵书》,眼睛被香烛熏得睁不开,大堂里鸦雀无声只有降 尘的声音在屋中震荡,周遭一片混沌漆黑,无尽的诉经声中渐渐附上另一个声响,隐 隐约约缠绞掺混,仿佛正围绕在自己脚下脉脉絮语。绛尘大吃一惊忙止住声音,知道 有人正在这宅里与自己斗法,火红的烟火张狂跳跃,喷着火星子几乎燎到脸上,他挣 扎着终于睁开眼,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伺候法令的道士,偌大殿中只剩下自己,不知何 时竟已入魔境。四下里混沌模糊光影交缠,似乎有无数的影子从他身边呼曳着闪过, 这道士昔日颇受着鬼王一番栽培,见惯了阴阳两界血雨腥风,从来不知道世上有何畏 惧,然而今时被困在如此的幻境中,莫名其妙竟涌上延延的恐惧,好像一条冰冷的水 蛇从脚踝默默爬到脖颈上,一股凉气从前胸渗到后背。他打了个寒战默默退后几步, 忽听着昏暗角落里传出细碎的响动,仿佛有谁蜷做一团默默摩擦着牙齿,案上白烛应 声倒下,蜡油冒着清烟淌了一地,火苗窜动着仍在燃烧,他凝神屏气摸起收妖的法器 ,雪亮钢刃尚未出鞘,却见脚下火光中渐渐绽开一张脸,白骨暴露眼球脱出,满面血 污嫣然微笑。 第85章 罗二爷从大清早一直等待到正午,身上被冷风吹透了,心内也越发清明,旁边早簇上 一群下人,愁眉苦脸恳求少爷回屋去,然而他仍是不死心,踮着脚望向宅子,心道那 人也许有事耽搁了,没奈何才误了时辰。过一会儿有个下人风急火燎奔上来,朝着罗 二爷拜一拜哀声道:“老……老爷说,少爷若闷了想逛逛,总得唤人预备车马,打发 丫头服侍着才好出门,但这时节实在没有游玩之处,不如等到开春再一同去山上狩猎 ,外面天寒地冻,莫因为一时的心思败坏身体。”罗礼瞪着眼怔了怔,脸上烧得滚烫 ,心脏在腔子里狠狠震荡,悔怨自己这般的不肖,拖累老父提心吊胆,终于垂头丧气 偃旗息鼓,扬手将箱子甩到一边,闷头回到深宅里。他走过园子时,迎面正撞上哥哥 罗祝,远远的便朝自己道:“你去正殿里瞧瞧,家里来的道士正在做法呢,摆了满屋 香花灯烛,提着桃木剑跳萨满舞,比过年耍猴的还热闹。”罗二爷并未停下步子,面 如止水淡淡说:“大爷乱打诳语,害人白白冻了一早晨。”罗礼飞快的擦身过去,罗 祝听这言语微微楞一愣,好一会儿才一拍脑门子明白过来,撵上对方吃吃笑道:“我 当什么事。昨晚上不过随口一说,你这般玲珑清明人怎就当了真?”罗二爷冷着脸不 发一言,迈开大步将他甩出老远。 罗礼一道风似的返回屋,摸起案上的粉彩瓶子扬手砸在地板上,只听迸然一声响,雪 亮碎瓷溅洒满地。湛华偎在窗前正想着钟二郎,见这情形连忙跑到外面避祸,探头探 脑瞧着里面仿佛卷起雷风骤雨,满屋里乍破迸裂此起彼伏,罗礼挥臂横扫过橱柜,各 式坛子瓶子雨点似的坠下,落在地上粉身碎骨,他摔完了柜上摆的物件并未泄恨,抄 起旁边的椅子又往墙上砸,一声声剧响穿过院子响彻宅院,好像无数晴天焦雷从天上 滚落劈进罗家。湛华心中想:“这人一大早欢天喜地出了门,怎么这会儿又像失心疯 般跑回来。”战战兢兢尚未敢开口,却听屋中响闹突然消止,待探着脑袋瞧进门内, 竟见罗二爷不知何时已瘫在地上,胸前一起一伏往外倒着气,奄奄一息仿佛生命垂危 。不等湛华惊声呼救,门外的下人闻得动静一拥而入,乱哄哄将罗二爷抬上床,屋里 登时炸开了锅,众人泪如雨下宛若悲痛欲绝,丫头小厮哭天抢地撵得湛华无处落脚, 只得趁乱逃到院子,站在树阴底下默默观望。 罗二爷被一干人等吵闹起来,强打精神睁开眼睛,这人向来争强好胜不愿人前示弱, 连忙色厉内荏将下人呵斥出屋。湛华见众人纷纷退出院子,犹犹豫豫又挪回屋,抬眼 见罗礼满面惨白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凌厉相逼,不由脱口而出问:“二爷您看谁?” 罗礼看清进来的是湛华,心中略微搁下提防 分卷阅读7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79 ,身体不止软在床上,双眼茫茫然又瞪了 一会儿,终于筋疲力尽昏沉睡下。湛华听得对方气息平稳,垂下头微微叹一口气,弯 腰捡起地上砸落的蜜饯罐子,坐在床边捡罐里的杨梅果子吃,眼瞧着窗外阴沉沉的天 仿佛染了墨,心中一句一句骂着钟二郎,埋怨那个王八蛋平日游刃有余神气活现,缘 何今回竟不能寻着自己远离这地界?他心里平白空出一片,聊聊落落涌出酸楚,依稀 记起昔日自己化为游魂流连人间,睁眼闭眼尽是无边的空白,深一脚浅一脚茫然前行 ,好比今时困于深宅的罗二爷,既找不到出路也没有归途。 罗礼昏昏盹在床上,湛华受着感染也渐渐迷糊起来,朦朦胧胧感觉似乎有人挨到自己 身旁,冰凉的脸孔几乎贴到脖子上,一双眼睛静静瞧着他,启开嘴唇欲言又止,悄悄 喷出出潮湿的凉气,像一条蛇爬遍全身。他胸腔默默震荡一下,不知是谁寻到此处来 ,强支起身体想要睁开眼,奈何眼皮上仿佛坠上铅,费尽力气也不能瞧清楚眼前,只 知道有个东西紧紧偎依着自己,带着日久天长的期待和不甘,铭心刻骨恋恋不舍。湛 华胸中涌上一股绵绵的情愫,掺着钢钉铁刺将腔子搅得生疼,身上心里痛苦至极,意 识在记忆中漂浮,一霎那间仿佛忘记自己是哪个,透过浑浊模糊的梦境,只见远处立 着个白蒙蒙的影子,瞧不出神情看不清模样,那轮廓却笃定了似曾相识,对着自己张 开臂膀,伸出双手不知要挽留些什么。他在孤单中徘徊甚久,心惊胆战朝着对方走去 ,好像在无边的困惑中揪住一根救命稻草,懵懵懂懂追寻过去。那东西映着黑暗又白 又轻盈,好似一片云能轻轻腾到天上,有那么一会儿他仿佛留恋上对方,那一股熟悉 的气息几乎另人潸然泪下,然而恐惧却像潮水决堤汹涌,他战栗不能自已,情急之下 身体猛然震颤,一只脚在昏沉中踩空了,好像从高空失足跌下,一声惊呼尚未脱口, 便在一瞬间立稳身体,睁开眼定神才知自己仍然蜷在床脚,蜜饯罐子将指尖染得冰凉 。 湛华瞪着眼睛怔了一会儿,身上早已经被汗浸湿,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强压住惊 恐正待安下心,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来,他拿指尖轻轻接住,心中淡淡想,自己为何 要伤心呢?忽然背后飞快闪过一个黑影,他全身站立尚未回头张望,听到院子里又传 来一阵哄闹,屋门推开来,却见罗弶拄着拐杖蹒蹒跚跚迈进门,众人纷纷争相搀扶, 又被怒目呵斥下去。湛华晕晕沉沉从床边让开来,罗弶刚挨了摔,这一时腿脚尚不灵 便,一摇一晃挨到床前,望着罗礼默然叹息。这人已不再是当年不可一世的年轻汉子 ,岁月的蚀痕早已印进骨头,夜晚常被和尚经咒吵闹睡不着,睁开眼看见风摇影动仿 佛一张张手抓过来,心中涌出出无数莫名的恐惧。他一辈子吃苦享福风波无尽,及到 年老一切恢复至平淡,自己不过也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期盼儿孙满堂尽享天伦, 舍不得无数繁琐身后事。罗弶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擦在罗礼脸颊上,仿佛昔年初次 诚惶诚恐碰触那个新生的生命。罗二爷紧闭双眼不肯醒过来,罗弶放下手轻轻道:“ 我后悔自己过去将万事做绝,欠下的债要由你们还,你总埋怨我不疼爱你哥哥,然而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何尝当真难为他。”他叹一口气,不知一切从何劝起,然而并 不责问儿子欲意出走的事情,招招手唤人捧上一张弓,犀角弓面刷着朱漆,弓弦张紧 蓄势待发,弯钩箭头闪着寒光。罗弶将一支箭放到他枕边,抚摸着朱红弓面轻声道: “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总有一天要轮到你站到风口浪尖上,你本是绝顶聪明,纵然 一时被迷了眼也能看清前面,这世界只信服成王败寇,往后的事情皆由你自己来抉择 。”罗礼听到此再忍不住,紧闭双目低声喊“父亲!”罗弶伸出走掩在他脸上,不愿 看见儿子悲伤的面容。 第86章 罗祝听得罗礼发了病,踌躇片刻从自己屋里踱出来,提上个攒盒行到罗礼院前,躲在 假山后面见罗弶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沉下心来又等了半晌才钻进罗礼屋子里 ,一进门便见前厅早给砸了个底朝天。他迈过满地碎瓷蹩进睡房,定睛看见罗礼蹙眉 蜷在棉被里,脸孔上像染了胭脂,面颊隐在阴暗光晕中仿佛被谁一把扯碎了。罗祝弯 起眼睛微笑道:“听人说你染上风寒,怎么整日娇滴滴被老爷圈在屋子里竟还是照顾 不周到。”这人不知不觉又犯起刻薄,罗礼撇开头也不屑理论,罗祝瞧着他又笑道: “我来瞧你一眼才能放心,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要做给谁看,咱们一家与世隔绝什么也 不在乎,却不知外面张灯结彩都等着过年呢,你嫂子一早包好了饺子,巴巴守在炉前 用高汤煮熟叫我送给你。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却也算她一番心意,多谢你从中费 心撮合,成全我们一家三口。”他说罢开了攒盒果然捧出热气腾腾的瓷碗,示意湛华 伺候罗礼吃水饺。 罗二爷垂下头死盯着自己的膝盖,摇摇脑袋轻声道:“你是故意的。”罗祝挨得远并 未听分明,提起筷子凑近罗礼,罗二爷面若凝霜瞧着他哥哥,哑着声音怒斥道:“别 把那个贱货的东西拿进我屋里!”罗祝端着碗微微一怔,罗礼指着他骂道:“你如今 胆大包天了,敢擅自闯进我屋里,却不知自己早染上一股腌臜娼妇味,熏得我要吐出 来!你快滚!咱们自此分道扬镳,以后再不要相见!”罗祝被他骂得脸上一阵青白, 朝着湛华狠狠瞪一眼,扬起唇角冷笑一声,收拾起攒盒径自迈出房。屋门“哐”一声 被摔合,湛华打个哆嗦立起身,不知为何泛出微微的哀伤,站到罗礼身前轻轻道:“ 你又是何苦。”罗祝的脚步匆匆迈到远处,罗礼猛然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欲要奔出 屋外,湛华唯恐前屋里狼藉咯伤了他,连忙挺身拦在路前,罗礼全身绵软不堪阻拦, 像一股水轻飘飘滑到地板上,湛华见状忙去扶他,伸出手抹到脸颊上,却染上满指滚 烫的泪水。 罗礼猝不及防无声哭起来,起先用袖子掩着嘴,到后来索性自顾自高声痛哭,湛华唬 得不敢吭声,待对方哭累了才小心翼翼将他扶上床 分卷阅读7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0 ,拿绢子替罗礼抹去满脸的泪痕, 心中默默叹道“活人都是多么的可怜”,尘封已久痛楚也的被感染触动,延连着血肉 缠上胸腔。他抚着罗礼的下颌轻轻道:“二爷,你家的宅子不寻常,虽没有横生鬼魅 却满是暗影交叠,各式各样冤仇困苦叫我瞧不分明,钟二郎又不能追寻痕迹寻过来, 我日日怕得不能自已,魂不守舍好似惊弓之鸟,只想早日出去与钟二郎重逢。”罗礼 攥住他的手,止住泪水柔声道:“这里能有什么?你跟那道士来宅子驱鬼,却不知这 一家早沾满人间血污,寻常鬼魅哪里敢作恶。只有人,酸着心,冷着脸,好像一把刀 ,生生往皮肉里剜,逼着人去死。”他松开湛华,怔怔瞧着墙板道:“总会让你走的 。我也要出去。我小时候时常想出了宅子买下南方的小岛,土地上开满叫不出名的野 花,找工匠盖一栋栋白色的房子,屋顶累得又高又尖,透过窗户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 洋。那些左右为难的抉择都被浩瀚波澜阻拦住,待我死后就跟小岛化作一体,遥遥张 望着自己住过的地方。” 湛华心不在焉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务必也带上大爷,他嘴上不说,心里 总是记惦你。”罗礼想一想,抿着嘴唇冷笑道:“父亲将一切寄托在我身上,我单单 为了哥哥辜负他。兄弟啊,手足情深血脉相连。我们算哪门子兄弟。”他心中隐忍了 太久,见湛华本是不要紧的对象,此时终于按耐不住倾诉,将湛华扯到身边道:“有 一年,罗祝心血来潮带我出宅子,我那时候还小,听得能跟他出去,哪有不欢喜的, 一路上欢欣雀跃几乎蹿上云端,途中忽然收到父亲的暗告,叫我好自为之一切小心。 父兄积怨已久向来不合,我也是自幼耳熏目染听得端倪,知道父亲执意百年后由我继 承家业,招致哥哥忿然不快,一边恨不能除我而后快,一边又作一付表面上的祥和样 子。奈何我自小同哥哥一起长起来,他待我体恤有加,兄弟俩哪有不亲昵的道理,纵 然瞧清楚明争暗斗,也是揣着明白作糊涂。然而心中毕竟藏了揣测,又不堪旅途劳顿 ,不久便大病不起,只得耽搁在旅店里,那些日子哥哥便在一旁衣不解带细心照顾, 我欢喜的不能自已,仿佛能感觉日子从指尖缓缓滑过去,日日夜夜都望着他,几乎舍 不得眨眼睛。” 罗礼翘起唇角微微笑起来,飘忽着眼神又说道:“哥哥在家中并无根基,在外面却愿 为人两肋插刀,颇是结交到一群走卒门客,若有事发皆愿替他提头卖命。我们住在旅 店里,白天夜里常常会有生人走动,我起先并不留意,后来忽然想起父亲传来条子叫 我‘事事小心’,猛然之间汗如雨下。哥哥待我并不似我待他。有一天夜里,我在床 上半梦半醒,忽听到卧房外门细碎的言语,抬起头仔细辨识,却是有人问‘杀不杀? 杀不杀!’我不由惊怔住,恍然明白对方按捺不住终于欲有动作。哥哥那一次带我出 游本是处心积虑,我向来身体孱弱,若是在途中遭遇意外,任凭父亲如何悲愤恨恼, 罗家的出路也只剩下一个。他的门客争先恐后出谋划策,悄声喊着要他用刀、用枪、 用绳索,推开门板屠之后快。我一直发着愣,心中反倒没了怕,那一夜雷霆万钧却未 闹出声响,我平安无事活到天亮,然而身上疾病更甚,高烧不止几乎没了气息。我只 瞧见漫天飞上昏黑的阴影,扯着他不住喊‘我头疼、我头疼!’兴许哥哥以为我命不 久已了,恐怕自己手上平白染上兄弟血,便改变主意将我带回家,父亲见到我们果然 勃然愤怒,命人将他狠狠打一顿,又喝令我以后再不准出家门。自那之后,我们兄弟 渐渐生分起来,哥哥有意无意躲着我,纵使偶尔露出笑脸来,也转瞬化做冰凉。我只 有这一个兄弟,从小到大对着他长起来,大爷心系红尘欢乐无暇旁顾,我却只能看着 他。” 罗二爷轻描淡写将常年积压说出来,湛华不禁大吃一惊,然而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 心想这一家人竟有如此的纠怨,一个面若忠良处心积虑,一个不动声色内存丘壑,明 争暗斗纠缠不休,既恋着镜花水月虚凰假凤,又不甘红尘苦短付水东流,表里爱恨能 存几分虚实?然而无论真情假意皆为过往云烟,好比自己生前精于算计,为那蜗角蝇 头空空欢喜,到头来大梦得归,胸中五味杂陈无可言诉。罗里揉着额头道:“我脑子 忽然又疼起来,那里面住着两个小人,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日日夜夜吵闹不休 ,生生要将我从中扯开。我受这折磨生不如死,哪一天再熬不住,索性将脑壳劈开, 揪出那小人挫骨扬灰,看究竟还有谁敢作乱。”他又呆呆张望了一会儿,平躺在床上 轻轻道:“我倦了,再不想见人,你到屋外去,不要看着我。” 第87章 湛华浑浑噩噩走出卧房,挨到前厅寻一片地界坐下,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稳,仿佛有 什么压在胸口上,百般揉搓反复挑拨。过一会儿他筋疲力尽了,起身将卧榻收拾干净 ,披一条毯子睡下来,不知何时踏入梦中,遥遥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不由心中 一紧,以为自己又陷进梦魇,待行近了才见对方竟是钟二郎,咧着嘴朝自己高声训斥 道:“你跑到哪里了,害得老子四处奔波饭也吃不下!”湛华不由大喜过望,早忘了 自己身处睡梦中,委委屈屈欲要辩解,钟二郎扯着他大步朝前走,一边赶着步子一边 道:“叫你傻头傻脑跟人瞎跑,这地方呆不得,我吃得下鬼魂却管不了它们。”湛华 不知“它们”指的谁,满心狐疑正要发问,钟二郎忽然越走越快,自己腿上却似坠了 千斤锭,掌心湿滑松脱开对方,钟二郎茫然无知一心朝前赶,湛华急得满头大汗高声 喊:“钟二郎!钟二郎!”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远几乎消失在远方,他心急如焚汗若雨 下,扯开嗓子一声一声大喊钟二郎,一颗心吊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却见钟二终于闻着 动静返身寻回来,湛华扯住他骂道:“你急匆匆往哪里赶!我在这里瞧不清楚路,几 乎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 这两个冤家历尽波折终于在梦中相逢,世上一切悲欢离聚依然一刻不停。绛尘孤身立 在正殿里,一同做法的道士只 分卷阅读8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1 看见他凭空消失在正殿中,并不知道长已被扯入另一个 境地。绛尘凝神屏息瞠目前视,有个东西披头散发滚在地上,污黑长发撇开来,露出 骨肉残破的面孔,溃烂的皮肤淌着浓水,好像泪水蜿蜒爬过脸颊。绛尘抽着气一步步 向后倒退,那东西自腰以下被横刀截断,红白的肠子从腹腔淌出来,抻开双臂缓缓逼 近。他见状不由倒吸一口气,淋淋汗水染湿了衣服,眼瞧着对方越发逼近自己,毛骨 悚然寒毛直竖,恐惧像波浪卷到身上,他怀着无端的惊惶全身战栗,嘴唇哆嗦着不成 言语,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畏惧,心肝脾胃肺似乎搅作一团,满身满腔疼痛欲绝。他 不知不觉退到墙壁前,身后再没有逃脱的道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苦苦相逼,绛尘怕 得无以复加,抬头看见对方舌一般到身前,一只手几乎碰到自己裤角上,刺骨寒气直 逼头顶。他喘着气举起桃木剑,身体却好像僵住一般无法动弹,那东西瘫在地上轻轻 喘着气,突然之间仰起脸孔,它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一闪一烁仿佛要蹦出腐烂的脸 庞。绛尘哀声问:“你是谁?你是谁?”对方忽然无比温柔拥抱住他的腿,嘬着嘴唇 音若细发,绛尘捧着胸口细细听去,却听那东西轻轻说:“多可怜啊。” 绛尘的脸孔忽然泛出青灰色,胸前猛烈震荡,瞪起眼睛仔细辨识,却见那地上的怪物 竟是昔时相识,不由脱口惊呼:“怎么会是你!”对方抬高手臂欲要抱住他,绛尘肩 膀一轻,猝不及防将剑劈下,那怪物不人不鬼被剑劈作两半,好像一股浓黑的雾气化 作须有凭空飘散。黑影散去的同时,正殿中央现出一口瓷缸,正是供在后山破庙容纳 和尚肉身的容器,绛尘几步过去定睛查看,缸中赫然盛着被砍去四肢的和尚的和尚, 口中念念有词仍然诅咒着罗家。绛尘深吸一口气,知道刚才种种奇异必是这和尚做法 所为,镇定心神沉声道:“大师本是慈悲为怀出家人,缘何为昔日仇恨不依不饶,我 愿做法送你一程,敬祝你投入轮回再修正道。”言罢提起木剑径直刺下去。只见电光 闪烁血光四溅,老和尚当即化作一汪漆黑的血水。正是此时后山庙中狂风乍起,和尚 的真身痛苦翻滚几下,从嘴中喷出一口血,跟随幻境嘎然气绝,年年岁岁所有仇恨怨 毒终于化作乌有,因果是非再也分辨不清楚。绛尘长抒一口气,正待做法从此处脱身 离去,衣角忽然被人攥住,他头皮一阵发紧低头看去,竟见有半截身体泡在缸中血污 中,伸出手臂拉扯住自己。 就在绛尘挥刀砍下和尚之际,罗祝坐在屋中沉心静气闭目安神,心中卷起狂风暴雨不 得平息。顺娘从屋外款款走进来,怀中抱着一架古琴,凝望着丈夫含笑不语,罗祝睁 眼看着她,顺娘垂目柔声问:“妾闻夫君有大事谋,愿意抚琴一曲,祝君旗开得胜马 到功成。”罗祝含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必了。”他此时已笃定主意,再没有半 分犹豫,整理衣冠抖擞精神,捧上一只檀木盒子,大步流星朝父亲栖所走去。迈着轻 快的步子,穿过回廊,行至园子,隔着石桥能看到湖面上结了一层青色的冰,待到盛 夏草木葱茏,池面上铺着连天的荷叶,远远望去好像从天上坠下一块绿翡翠,画舫中 载着衣衫艳丽的歌姬,弹起胡琴唱一曲“游园惊梦”。那时候他跟罗礼喝过酸梅汤, 蹲在湖边捉鱼摸虾,水花飞溅将衣衫湿透了,罗礼欢叫着喊他摘莲蓬。快乐的时光一 去不复返,这宅里再没有昔日的热闹,此时只剩枯枝被大风卷得沙沙作响,天空阴时 光霾凝滞,远远听着仿佛又谁低声哽咽。罗弶年轻时狂暴好杀,宅院里随处掩埋着尸 体,罗祝想,那些死人一定心有不甘连声叫屈呢,可是自己心中的不甘却连只言片语 也不敢发泄出来。母亲是父亲的通房丫头,他自出生便低人一等,及到罗礼来到这世 上,自己更是日日被耳提面命,做小伏低小心服侍他,亦主亦奴长到十余岁,他原打 算日后能够另立门户建一番功业,哪知生母一朝不慎得罪了父亲,被罗弶斥令赶出罗 家,圈进庵里守贞节牌坊。罗祝心如刀割束手无策,望着母亲无奈离去的背影,满心 冰凉顿然醒悟,原来人世恩情凉薄如纸,自己跟母亲一个样,在这宅子里召之即来挥 之即去。只有弟弟罗礼,才是父亲的心头肉,高高在上虚如飘影,他看得着,摸不到 ,较之彼此宛如云泥。罗祝日日辗转难安,他前面横着罗家巨大的影子,注定了此生 此世永远逃避不开,然而心中不甘毕竟按耐不住,这些年在暗中韬光养晦,终于赶上 今日天时地利,功败垂成就此一击。 第88章 经由下人通禀后,罗祝小心迈进父亲的屋子,脊背略微有些驼,背上有一条疤,是小 时候被鞭子抽狠了,皮开肉绽再难平复。罗弶斜在塌上一言不发,全身的骨架仿佛都 散了,靠在锦枕上强打精神,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一道道皱纹好似千刀万剐。他疼爱 的次子大病不醒,长子却这般生龙活虎立在自己身前,心中顿时宛如刀绞,侧过脸庞 深深抽着气。罗祝托着木盒跪倒在地说:“弟弟自幼身孱体虚,但向来如有神明佑护 ,此次定能够逢凶化吉,老爷切莫焦急。我有个朋友是深山里的猎户,偶得了一株六 叶老参王,因我曾经有恩于他,特特托人转送过来,我深知自己福微寿浅不敢享用, 诚惶诚恐敬献于您,望老爷长命百岁福寿延绵,我愿日日鞍前马后以尽孝道。”罗弶 微微叹一口气,左右都是自己的骨血,纵是争得头破血流,为父者从中周转又哪有得 失可言。他如今年老体弱,心肠也越发的柔软,于是对罗祝说:“起来吧,你弟弟见 我时也未曾跪着说话的。”罗祝长抒一口气,毕恭毕敬缓缓站起身,他的亲信托一碗 茶走进屋,罗祝轻声对罗弶道:“鄙妾前些日子新添骨脉,唯恐自己身份低微冲撞了 老爷,故而不敢随便出门,知道今天我来见您,跪在地上苦苦央恳,求我替她敬一碗 茶,以表对您戴德感恩。” 罗祝端起茶碗笔直站着,垂下眼睛不敢抬头,他今回舍下身家性命打这一个赌,输赢 胜负却压给微薄的父子情意。罗弶丝毫未作迟疑,接过茶碗仰脖将水喝下去,罗祝提 分卷阅读8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2 起的心缓缓搁回胸腔里,又朝老爷磕了头,面若平湖退出屋,一步一步沿着原路返回 去,轻轻的脚步声在耳旁回旋。他走在路上静静想“那是自己的父亲啊。”可是随后 又猛然转念,那是罗礼的父亲,与自己并无多余的瓜葛。这一日,罗祝走出房,罗弶 却再也没出去,几天后,老人在昏睡中断了气,气绝之时却猛然惊醒,怒目圆睁望向 远处。宅中上下无人深究,只说老爷日久伤身暴毙而亡,哭声震天草草发丧。 罗弶既死,罗礼大病难愈,罗家大权应是落于长子之手,然而罗祝心思如发,唯恐树 大招风惹来旁怒,惺惺作态将继承之名拱手让给罗礼。他知道弟弟病重朝不保夕,如 此不过是移花接木权宜策略。待到罗礼听得父亲逝世的消息,一切早已尘埃落地,纵 然心中亮若明灯,悔及当初也无得回转。湛华上次虽于钟二在梦中相见,奈何两人费 尽力气也寻不着离开的出路,湛华急得醒过来,才知道这宅子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改换 了世道,连及做法时困于异境的绛尘,也在和尚死后再也没出现,好像化作一滴水, 无端消失在幽幽深宅中。湛华隐隐约约惦念他,奈何罗弶刚死,宅中上下乱成一团, 哪个又有闲心顾及道士,他靠着罗礼心乱如麻,只觉自己陷进一片迷途,道路漆黑难 以抽身。罗二爷怔在床上一言不发,过了好一晌才渐渐明白,朱漆弓箭悬在墙上,那 一日父子相见欲言又止,哪知如此竟成了永别。他唤账房拿来宅中多年的开支账目, 拨起算盘一笔一笔查点清算,乌黑的算珠相互碰撞,“啪啪”响着时缓时急,罗礼坐 在床上聚精会神,旁边的账本堆积如山,他一边清点,突然震动肩膀剧烈干咳,满面 惨白撕心裂肺,全身颤抖头疼如裂。湛华悄声劝说道:“你歇一会儿,这般事情交给 别人便是了。”罗礼摇摇头冷笑说:“你懂得什么我那个哥哥,不鸣则已,一处手便 致人绝境,父亲怕已经凶多吉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做这些不过是要别人知道, 罗家二爷还活着,断不会在人前露怯,不会给我父亲丢人。”湛华起先微微一愣,继 而露出满面愕然。罗礼被困在屋里拨着算盘,院子大门落了锁,一日三餐有人送进来 ,搁下盘子便如逃也似的跑出屋,湛华抚着罗礼的脸颊柔声说:“你莫伤心,待钟二 郎来接我,定会带着你一同离开。” 他两个同命相连颇起了些惺惺相惜,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时日,这一天,罗二爷照例起 了大早,合上小衣靠在床头发愣,湛华醒过来推开窗,揉一揉眼看见屋外一片白光, 定睛才见皑皑雪花落满院子,映得天空一片素白,院子里、枝头上、枯草间,银装素 裹粉雕玉砌,原是昨晚降下一场大雪,一夜之间人间又被粉饰得洁白无暇。一股寒风 裹着雪沫卷进屋,他一缩脖子连忙披上棉被,朝着罗礼欢声笑道:“外边下雪了,积 了那么厚,我刚来宅子时天上也落了雪,却是零零星星一丁点。”罗礼依言也往窗外 望去,却见大院的门忽然被打开,有个人穿着貂皮大袄闯进来,身后围拥着一群殷勤 下人,却是自己的哥哥罗祝。罗大爷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行至门口唤人开 了房门的锁,在门前跺了记脚,抖下裤腿上的雪,屏退左右搓着手走进屋。湛华如临 大敌退到一边,罗礼躺回床上凝神望着他,大爷脱去大衣扔到一边,径直走到湛华身 前,开门将他甩出屋,转过身偎到罗礼旁边,揭开棉被往自己身上掩一掩,缩起身子 笑道:“外面真是冷,还是你屋里暖和。”罗二爷抻不住冷脸,抿着嘴终于笑道:“ 滚出去,你身上冷得像块冰,不去爬老婆的床,倒跑到我这里!” 罗祝掌不住笑道:“她如何跟你比。我不是现在才敢爬你的床,过去喝多了酒壮足胆 子,一样跳进你屋里,你夜里睡得不踏实,我凑到床前轻轻哄着你,一整夜舍不得合 眼,你醒过来明明看清了,却故意装睡不声张。”他眼睛一闪一闪,一只手抚到罗礼 肩膀上,自颈子抚摸到脸颊,指尖停留在嘴唇轻轻摩擦。罗礼眼神飘忽着,仿佛转念 忘了兄弟之间深仇大恨,偏过脑袋吃吃道:“我过去若有声张,你焉能活到现在的, 这一颗心何时不是向着你。你曾经留恋烟花不愿意回家,告诉我那里的姑娘会弹琴, 乐声飘袅能把人送上人间仙境,我听了这混账话也命人寻来乐谱,不顾颜面奏起淫靡 音色,日日在门前弹着等待你,费尽心机极力挽留,手指头挑破了,鲜血流在琴弦上 ,你说说,这些个你如何赔得起?” 第89章 罗祝怔一怔,弯起眼睛笑道:“你有千般好,唯独太聪明,让人难以放下心,既然装 着糊涂,为什么不能一装到底,反倒处处留着提防,我的心凉透了,捅一刀子都渗不 出血,今天终于能跑到你屋里暖一暖,却又听着冷言冷语,生生要冻死我。”罗礼不 说话,罗祝蜷着身子轻轻扯住他,被角掩过半张脸,满面熏红轻声笑道:“你小时候 真可怜,时时刻刻都是孤单一个人,眼睛一天到晚追在我身后,只要我对你笑,你便 欢喜的无以复加。老爷拿你当日后当家的精心教养,却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儿子早被人 迷得丢了魂,你既不能跟我作对,又不愿辜负老爷,日日辗转踌躇,连累拖出一身疾 病。”他微微探起身,摇着头仿佛惋惜极了,躬下身体朝着弟弟额头吻一口,好像一 瓣花轻轻碰撞在湖面上。过了好一晌,罗祝忽然起身笑道:“二爷在此处安心养病吧 ,我命人在大门上落了锁,免得有人筹谋不轨,外面还有一堆乱摊子,我得赶快回去 治理,横竖如今当家的还是你,这一切都是为二爷。我得了空会再过来,叫人做一架 新琴送给你,那一天便什么也不做,只听你弹奏给我听,拿此生余下的时日偿还你。 ” 他推开房门扬长而去,罗礼坐在床上打个激灵,突然翻身跳起来,摘下墙上的弓箭撵 出屋,追着罗祝轻轻喊“哥哥,哥哥!”罗祝尚未走出院子,房门的锁未及落上,罗 祝听着声响回过头,张一张嘴尚未说出话,却见罗二爷含笑偎在门前,嘴唇微微颤抖 若有言语,他见状连忙疾步相迎,罗礼两手奋力拉开弓弦,一束银光“嗖”一声朝罗 分卷阅读8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3 祝射去。湛华立在旁边禁不住一声惊叫,却见茫茫雪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花,一支 箭插在罗祝胸口上。罗大爷扶着流血的疮口倒退几步,目瞪口呆满面惊愕,眼睛直勾 勾瞧着弟弟,却没有一丝痛恨和怨毒。下人闻着动静纷纷涌进院子,他挥挥手斥退左 右,眼瞧着胸前涌出汩汩的血流,摇摇欲坠向前迈步,终究流血不支两眼昏黑,脚底 一软缓缓倒在雪地上。罗礼匆匆转身迈回屋去,恍惚中仿佛低声说一句:“终于不必 头疼了。” 这一场生死纠葛尚未闹腾分明,另一端糊涂冤孽又渐渐显露端倪。绛尘做法时凭空消 失,罗家人虽不迭顾及,却不知道士仍然停留在正殿,身体陷入另一个世界,正与那 层层迷障相隔咫尺。怪物披头散发,脸上蒙着血污,半截身体蜷在缸中,像子宫里羞 怯的胚胎,伸出细瘦的胳膊朝着绛尘轻轻扯一把,又迅速缩回手仿佛困乏至极张嘴打 了个哈欠,露出满口钉子似的尖牙。绛尘连打几个寒战,噤若寒蝉不知动作,彼此面 面相对,他看得分明,知道对方并非寻常的鬼怪,然而那面孔如此的熟悉,哪怕千疮 百孔挫骨扬灰,也曾深深烙在他心里。道士头顶冲上一道寒光,从头凉到脚,朝着对 方轻轻问:“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那半截怪物昂起头,抿起嘴唇欢声笑 起来,仿佛一排利齿啃在绛尘咽喉上,他脚底绵软瘫倒在地,周遭一片寂静,只听见 从自己肺中嘶嘶漏着气,猛然之间晃然大悟,指着瓷缸高声叫喊:“你这个影子!休 要惑乱我心绪!” 一刹那天旋地转,这奇异的世界仿佛要崩塌,剧烈震颤一阵子,一切又平静如前。绛 尘回过神,定睛看见脚下的怪物已没了踪影,四周白茫茫一片混沌,仿佛盘古开天人 世尚不分明。在无际的苍白中,盘腿坐着一个模糊地身影,远远瞧着看不清面目,那 脸孔被一片虚影遮掩着,待阴影消散开来,定神瞧清对方的样貌,乍一看似曾相识, 好像过去熟识的亲友,隔着无形的距离遥不可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覆在心上, 然而仔细辨识又分明是陌路,面上拢着一层淡薄的水汽,眉眼随着波纹微微颤抖,精 气魂魄飘渺虚无,仿佛跟谁都相像,又哪个也不是。绛尘大吃一惊倒退几步,认出这 一团阴影竟是鬼王的真身,不知为何脱出寥付伯的肉身来到此处。他满面惨白惊魂未 定,皱起眉头低声问:“那缸里的和尚虽有法力,却未及如此操盘的气候,原来一切 都是由你筹谋,难怪罗家上下怪异横出,连同那东西也追寻过来,也是你做的手脚? ”鬼王模糊着脸孔,偏着脑袋吃吃笑道:“横竖咱们也算师徒一场,你怎么拿这些莫 须有冤枉我,那和尚受罗弶迫害,日日在缸中念经诅咒,奈何自己道法虚微,空怀着 一腔毒怨难以报复,我日日在宅子里窝着闲极无聊,才有心帮他一把,做出罗家这一 场。然而那东西却实非由我招致,怪只怪你跟那个鬼凑在一起,又赶上罗家如此的境 地,自然引来一些有的没有的……原本就是子虚乌有,既然躲不得,避不过,你也只 当看不见,何苦白白劳神费力。” 太阳透过乌云,明媚光辉洒满大地,映得满地落雪晶莹耀眼,这宅子阴沉多日,大雪 降后终于迎来晴朗。罗祝倒在雪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殷红鲜血染透了身下的雪白 ,四下的下人不敢走进院子,罗礼敞开门,让阳光透进屋,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什么。 房门敞开着,冷风卷着雪花刮进屋里,湛华缩一锁脖子,想将门合掩,一只脚刚踏入 光晕,不禁感觉微微刺痛,忽然想起自己毕竟是个鬼,钟二郎不在身边时更见不得光 明,只得又默默退进黑暗里。他抬头朝着罗礼瞟一眼,目光被某一处吸引,脸上忽然 露出无比的惊愕,半张着嘴瞧了半晌,瞪大眼睛颤声道:“二……二爷!你没有…… 影子……”罗礼微微一愣,低下头朝自己身周看去,他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好 像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水流,脚下却无法投出阴影。湛华深吸一口气,从几案上端起一 面镜子,镜面映在他自己脸上,照出一具灰白的骷髅,他将镜子小心翼翼端到罗礼面 前,听着对方轻轻叹一声,一颗心坠进冰冷的深渊。湛华满心糊涂拿开镜子,只能默 默替罗礼伤心,却不知道罗祝从雪地里缓缓立起身,踩着积雪摇摇晃晃迈进屋里。“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渐渐近及身旁,罗礼抬头看见对方,抿着嘴轻声道:“我想起来 了,哥哥,原来咱们都死了。你还争什么。” 罗祝的伤口不再流血,身体却依然疼痛入裂,他费尽力气挪到罗礼身边,想要张开手 臂拥抱住对方,却见罗礼的身体在阳光中越来越淡,好像一抹浅浅的墨迹被水流冲刷 ,最后再没有一毫痕迹。他再低头瞧着自己,也是沐浴在一片金光中,身下没有一痕 阴影。待罗祝的身形也被阳光渐渐打散了,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和罗礼才是留恋人 间不肯散去的影子。 第90章 混沌的世界万籁俱寂,鬼王侧耳朝着外面细细倾听,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仿佛 刚刚逛了一趟花园子,气定神闲站起身,迈开步子从绛尘身旁擦肩过去。绛尘回头定 定瞧着他,眼见鬼王渐渐走进一团绚烂光亮中,璀璨光亮照得眼睛睁不开,朦胧中似 乎看到他手中牵着个孩子,头也不回朝远方匆匆行去。他朝着那越发模糊的剪影痴痴 凝望,一颗心不知碰撞至何处,身上好像过了电一般,禁不住狠狠打着冷战,肌肉骨 骼脱离神经支配,全身抽搐瘫倒在地上。他仿佛陷进一潭胶着淤泥中,在迷梦中挣扎 难行,周遭好像笼上一层水,围绕着身体荡开一圈圈涟漪。眼前的一切好似被清涤干 净,绛尘凝神屏息瞧着四周,模糊的阴影从他身边静静散去,刹那之间风平浪静,真 实的世界透过虚无终于袒露出来,他感觉自己从某处静静走出来,耳边响起昔日喃喃 细语,万丈阳光照耀在身上。绛尘没来由又打个寒战,抬头打量四周,却见自己仍然 置身于当日做法的正殿中,侍童道众早已散去,只剩他独自神情恍惚流连于此。 绛尘镇定精神迈步离开正殿,一条腿尚未踏出高高的门槛,却见罗栋穿着暗纹新 分卷阅读8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4 褂子 ,春风得意迎将上来,一双眼睛望着自己难抑喜色,转而又垂下头,摇着脑袋默默叹 道:“我寻遍了宅子,终于找到您。老法师坐化了,难为他在罗家受尽折难,如今终 于能够脱离苦海。恳求道长再次开坛做法,以慰这一家冤魂冤鬼不眠不甘。”绛尘在 黑暗中呆久了,尚不习惯人间嘈杂明媚,他扶着案桌深吸一口气,糊里糊涂尚未说出 话,却听罗栋又含笑道:“当日老法师与祖父结下怨仇,被困于缸中生不如死,便日 日诉念经文诅咒罗家,也不知是那咒念日久天长召应上天,还是罗家生死有命福寿应 当,后来祖父果然发急病死去,两位叔叔也位了家业大打出手,听人说罗二爷射伤大 爷后,一气之下搬出宅子,将名下家产舍给大爷,自己在海上买一座小岛居住,发誓 有生之年再不回陆上。二爷走后,大爷身受箭伤不愿医治,讳疾忌医落下病根,几年 后不堪伤病含恨死去。二爷远离尘烟做人间散仙,养一群娇妻美妾日夜笙歌,他身体 本就是强弩之末,哪受得了日久天长酒色浸淫,三年前终于撒手人寰,尸身便葬在海 岛,至死也不愿意回罗家。” 绛尘昏昏沉沉听着他说话,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意识浮出深深的记忆,抬头瞧向大门 外,仿佛看到鬼王朝他招着手。罗栋瞧不出他心不在焉,仍是搓着手兴致勃勃道:“ 罗氏父子虽已死去,和尚却仍被关在庙里苟延残喘,满心怨毒无以慰藉,仍是日日夜 夜哀声诅咒,祈求上苍降罪罗家,让那父子三人饱受人世折磨,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哪怕肉身魂魄皈依尘土,也要揪出揪出他们的影子继续受过。后来罗家渐渐堙没,罗 氏子嗣搬出祖宅另谋出路,偌大的老宅只有我独自守着,不知从何时起,宅院中引来 一群魑魑魍魉,仿佛穿越生死时光,穿上霓裳扮作旧时模样。我起先只以为宅里埋了 死人阴气深重,难面要引来路上孤魂野鬼,哪知那一群东西竟真应了和尚的经咒,死 人亡魂早已入轮回,老和尚却寻得故人的影子困于宅中,将曾经所生祸事重演一遍, 再受一次生离死别之苦。”罗栋合拳长揖道:“幸而有您做法为罗家出去妖惑,如今 和尚终于归天,先祖们的影子也能再得安宁,不枉我承受列祖恩德,九泉之下也能瞑 目。只是罗家现在仍是座空宅,二爷死后将身下产业交给他的宠妾,倒叫正经罗氏苦 不堪言。法师是天上神仙转世凡间,定然不能瞧着如此不闻不问,还望您出谋划策助 我重整旗鼓再振家业……”绛尘头晕脑胀依稀明白他的用意,四白眼朝着罗栋飞快扫 过,沉着面孔冷笑道:“我向来只顾死人的事情,哪有功夫瞧活人争名夺利!” 屋外面阳光明媚,房中却仍积攒着一冬的阴凉,湛华立在角落的阴影中,目不转睛瞧 着罗家兄弟在自己面前消散殆尽,不知之前所有悲欢离合是自己发了癔,还是没留神 闯进别人的梦中。他避开光线挪到床前,心肝脾胃攒做一团,浸泡进冰凉的苦涩,再 无力气思索其中因果情仇,终于筋疲力尽全身瘫软,任凭眼皮沉甸甸坠下来,一边思 量自己如何走出宅子,一边义无反顾坠入无边的昏沉。朦胧中仿佛听见有人在身旁微 微召唤,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好像一只手微微抚摸在他身上,将房里坠下的 尘埃吊子默默掸开。湛华越发沉迷进这一场睡眠,梦中有人狠狠扯着他,他胆战心惊 什么也不敢想,只顾闷头拼命往前跑,不知不觉闯进一片树林中,身前矗立着罗家门 前镇宅的大树,有一个孩子踢掉了鞋奋力朝树上攀爬,伸出手去折枝上的绿叶,一脚 踩空忽然摔下去。孩子满脸煞白高声呼喊“哥哥啊!”一个身影从树下闪出来,张开 双臂将他接在怀里。湛华猛然睁开眼,坐起身体呆呆怔住,案台上的白玉瓶子渗着幽 幽的惨白,好像刀刃上的寒光投进心里。他张开嘴大口喘着气,攥紧棉被不停打冷战 ,肩膀上仿佛压着一只手,让他身体僵麻动弹不得,然而身后仿佛有人静静瞧着他, 湛华咬牙切齿费力转过身,却见外面投出一片金色的光晕,钟二郎撑着伞缓缓踱进屋 。 湛华瞪大眼睛瞧了半晌,忽然张嘴大骂道:“操你妈的王八蛋,现在才滚来!”钟二 郎含笑走近他,拉起湛华迈出屋子,一只手轻轻牵着对方,另一只手撑起伞替湛华遮 挡太阳。他走出几步悄悄往后看,见湛华垂着头不言不语,微微一怔调笑问:“不高 兴?要我抱?”湛华抬起头看着他,双目澄澄低声道:“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钟二 不动声色咧嘴道:“我不是钟二,我是钟二郎的影子。这宅子里没有鬼,却住着无数 死人的影子,钟二虽知你被困于此,奈何这里不知被什么把守,他费尽力气也混不进 来,只得将影子从自己肉身揭开,要我替他带你回去。”湛华这些日子受尽委屈,闻 得对方并非钟二郎真身,不由胆大包天怒斥道:“少说屁话!还不快走!”钟二的影 子一龇牙,连忙牵着他往前走。他两个怀着淡淡的欢喜大步朝前走,罗家里一砖一木 霉腐味扑鼻,一分一秒都再呆不得。湛华越发靠在钟二的影子上,彼此的手紧紧相握 ,脉搏随着脚步猛烈搏动。迎面忽然撞上一个人,阴沉着面孔挡在路前,湛华定睛朝 前望去,看到对方却是多日不见的绛尘,面上蒙着一层别样的神情,遮在脸上仿佛似 曾相识。他的心在胸前轻轻震颤,知道曾经的冤孽终究躲避不过,有一个名字呼之欲 出。 第91章 绛尘静静打量着湛华,四白眼珠森森轮转,好像雨林里饥肠辘辘的森蚺,好半晌缓缓 开口说:“多日不见,一直惦念你,咱们都跟前世不同了,不知你是否还能辨认出。 ”他说着这话,曾经沧海桑田从心中奔流过去,往昔之悲欢历历在目,奈何春花秋月 流光苦短,却是陈年的腐肉留恋骨上。绛尘轻轻叹出一口气,朝着湛华伸出手,面上 肌肉微微颤抖,努力扮作一付和悦模样,湛华见状不禁往后倒退几步,钟二的影子连 忙挡在他俩中间,扬眉对绛尘怒喝道:“牛鼻子狗胆上了天!当你爷爷死了吗!老子 不但吃得鬼,饿极了人肉也吞得!”这影子抬头挺胸气势如虹,比真正的钟二更有冲 分卷阅读8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5 天豪气,奈何终究是一团幻化出的形状,既没有力气更不识得法术,色厉内荏欺瞒不 了多时。绛尘一眼看透他,拈起一张符朝影子掷去,湛华见状大惊失色,推开影子避 过咒符,自己一条臂膀却落进绛尘手里,钟二的影子连忙扯住湛华另一条胳膊,绛尘 更不肯松开攥紧的手,他两个拔河一般拉扯着湛华,几乎将那倒霉鬼撕作两半。绛尘 冷眼瞧着影子奋力争夺,又飞快抄起一张符咒朝对方贴去,眼见符纸即要正中影子, 湛华狠命推开钟二的影子,腾出双臂环抱住绛尘。 道士在他怀中微微挣扎几下,继而好像睡熟的婴儿一般平静下来,湛华骑虎难下不敢 松开手,只得回过头对影子苦笑道:“终究轮到我救你一次,快回去找钟二郎,叫他 亲自带我走。”钟二的影子微微一愣,满面涨红破口大骂:“哪轮到你这废物点心救 老子!老子是个影子啊!哪里用着你来救!”他一边嚎一边又要冲将上去,却感觉天 昏地暗地动山摇,最后只瞧见湛华垂下眼帘抿嘴说:“对不住,实在没忍住。”终于 头晕眼花再不懂得事。 绛尘将头埋在湛华怀中,仿佛筋疲力尽睡熟了一般,闭上眼睛轻轻喘息,好一会儿未 曾有动作。湛华抬头瞧着钟二的影子渐渐消散在风里,提起的心微微搁下,不知为何 却又换上另一层酸苦。他早已死去几百年,尸骨之上长出一代代野草,如今却拥上一 个颤抖的活人,鲜血盛在肉身里奔流不息,魂魄却留恋繁华旧梦,有一部分跟自己一 样早已腐烂成灰。对方忽然反手搂住他,梦呓一般轻声道:“我知道你也已经认出我 ,咱们都瞧见那个被腰斩的东西,他的血流干了,肠子断开来,如何也寻不着自己另 半截身子,每每喊着‘疼啊疼啊!’,沿着气味爬到我身边,唬得我魂飞魄散胆战心 惊,日日夜夜不敢合上眼,恐怕他又从梦中钻出来,真要逼迫着我无处躲藏。然而如 此依然逃无可逃,哪怕回到你身边,他还是长在我心里。”湛华胸前猛烈震动,绛尘 的手臂越发收紧,几乎将他一付枯骨挤压断裂,那声音不断在耳边轻轻回旋,比世上 任一种毒蛇都懂得缠绵,他全身战栗怕得无以复加,突然又回想起自己死时的冰冷, 孤注一掷猛然推将开对方,连滚带爬直力起身,箭一般又往罗家宅子冲去。 湛华好像是受惊的兔子,并不知道自己要逃向哪里,只想一心一意躲避身后的人。穿 过花园,越过回廊,脚下永远踩着路,不知不觉逃到院中湖岸边。绛尘紧紧跟在他身 后,急促的踏步声越发逼近,湛华仿佛又瞧将那个半截身体的怪物,似乎怀了满心的 怜悯,又仿佛欢快至极了,躲在远处低声微笑。绛尘终于厌烦追逐的把戏,加快步伐 撵上湛华,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朝着自己身前拉去。湛华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头皮 仿佛被无数钢针刺透,绛尘见状隐隐的高兴,低头瞧着他恶狠狠笑道:“你不回到我 身边,又要往哪里逃?”湛华像脱水的鱼止不住挣扎,撒泼打滚高声喊:“钟二!钟 二郎!”声音高亢尖锐几乎冲破云霄,降尘怔怔失了魂,猛然加重手上的力道,扯着 湛华在地上拖行,气急败坏无以弥恨,索性将对方浸入解冻的湖泊中。冰冷的水面突 然淹没身体,湛华只感觉自己在波涛中飘荡,水流透过耳朵涌进脑子,顺着血管淌遍 全身,每一寸关节骨骼里都荡漾出“哗哗”的水声,不由自主反手抱住绛尘的肩膀。 道士拖着他涉入更深处,站在齐肩的水中强行将湛华压入湖面,眼瞧着水波掩住对方 的面孔,湛华的皮肤被冷水浸得透青,皎白面容仿佛沉浸水底的月亮,随着波纹流动 扭曲颤抖。 绛尘心中涌出一丝决绝的凄凉,往昔一幕幕缱绻离愁历历在目,他们前世咎由自取犯 下弥天过错,害人害己终受报应,为何今生依然无缘无份,相遇相识又要彼此错过? 湛华从水下定定望上来,湖水蒙在面上缓缓流淌,漆黑的眼珠上仿佛罩着淡蓝的冰层 ,神情凛然瞧着对方。绛尘的脊梁上涔涔冒着汗,手脚发软微微抖,正当他全身虚脱 几乎站不住,却听湛华嘴唇微颤轻声说:“你我缘分已尽了,前世爱恨已如过往云烟 ,头一回相见我依稀认出你,却躲在暗处不动声色,不过想让自己死得安宁。无论过 去哪个犯了孽,心中犹记得多上恨,如今已过去几百年,咱们总该饶过彼此。”这一 席话更让道士周身陷入彻骨寒凉,狠之弥深,爱亦刻骨,他失魂落魄缓缓松开手,湛 华的模样在眼前渐渐模糊,好像凋零坠落的枯叶,默默沉入无底深渊中。待绛尘如梦 方醒伸手再去打捞时,哪里还能掬起水里的月亮。 罗家兄弟重演的戏剧落下帷幕,鬼王立时对罗家索然没了兴趣,罗家荒宅再无可留恋 处,小声哆念着“无聊啊无聊”,抽身又回到寥付伯的躯壳里。钟二郎的影子寻得空 隙逃脱出去,身形陷进湿泞云朵中,懵懵懂懂不知投奔至何处,正当满心焦急惦念湛 华的安危,却见茫茫云雾中渐渐走近一个人,上穿顾袖花鸟纹中衣,下着樱桃红系口 裤,肩膀上缠一条雪白大蟒蛇,“滋滋”往外吐着信子,衬着长不大的孩儿面,赫然 正是钟二郎的哥哥钟大爷。钟二的影子又惊又喜目瞪口呆,却听钟煌拖着广袖低声冷 笑道:“钟二郎真真添出本事了,为个狐狸精连影子也不要,可知道你连着他的魂魄 呢,留个空皮囊还要怎么活!”这影子欢喜欲狂哪里还顾得对方口中讲什么,蹲下身 子连声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钟煌蹙起眉头急忙道:“我千辛万 苦脱身逃出来,别把毗沙招惹到这里!”哪知影子没头没脑比钟二郎更甚,扯住钟煌 大声哀嚎,钟大爷唯恐他扯着嗓门暴露行踪,飞身朝影子踹一脚,只听“哎呦”一声 惨叫,影子顺着云彩滚出二里地,大头朝下从天空一直栽到钟二郎身上。 第92章 话说钟二郎派出影子营救湛华,三魂七魄好似断线的风筝,欲即欲离游离身外,眼睁 睁瞧着湛华走投无路,自己躺在床上干出怒气,恨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正是急火攻 心苦不堪言,忽见钟煌的面孔在眼前闪过,身上一轻“腾”的坐起来。鬼王既已经离 开罗宅,钟二郎 分卷阅读8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6 再没有顾忌,想着湛华最后朝影子说的话,胸膛里翻江倒海沸腾一般 ,翻身跃起便要再闯罗家,却听大门“吱呦”一声被推开,卧房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 ,摇摇晃晃朝自己移近,一股阴寒扑面而至,皮肤粘上一层冰凉的湿腻。他连日惦念 湛华,卧不安席食不甘味,络腮胡子跟胸毛连成片,乍一看仿佛深山里的狗熊扮做人 模样,脾气更恶过豺狼虎豹,这一时闻得鬼动静,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跑到自己家, 雷霆冲冠怒喝骂:“妈了个巴子做鬼做腻了,要老子帮你一了百了?老子赶着去杀人 放火,没闲心拿你垫肚子!”对方听这言语唬得一僵,仍是蹒蹒跚跚从外面进来,钟 二郎怒目圆睁盯着门口,那鬼气虚力竭不成形状,只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脚印 ,一步三晃朝他逼近。 钟二郎心中一动收敛愤怒,鬼魂千难万难挪到他身边,忽然精疲力竭栽倒下去,他手 疾眼快忙将对方接住,仿佛怀中搂上一缕凉气,小心翼翼托至床上。对方全身被水浸 透了,好像风中的枯叶不住战栗,钟二郎伏下脸朝他渡一口气,鬼魂在他臂间微微一 颤,身体面目渐渐清晰,赫然正是自己朝思暮念的湛华。原来鬼王走后罗家没了屏障 罗,湛华使尽力气从绛尘手中逃脱,一路踏进崎岖坎坷,终于顺着原路返回家。钟二 郎多日踏破铁鞋寻他不见,这一时几乎欢欣若狂,抱紧了湛华再不肯松手,只觉得肚 子里盛了千言万语,顺着舌尖往下滑:“你回来了,你回来了……那一天咱们上街买 东西,我不过转身再去添一只火腿,转过头便再寻不着你,本以为你等得不耐烦便先 回了家,哪知赶回来却仍不见你……我东奔西跑寻遍大街小巷,家里的排骨搁着没人 烧,正赶上过年大家燃烟花,漫天的烟火把夜照亮了,满世界都有欢声笑语,可我还 是找不着你……后来千辛万苦终于寻得你的下落,那地方又被鬼王守着闯将不进,我 万般无奈只得变个影子混进去,哪晓得那个废物终究不顶用,眼瞧着你被逼迫走投无 路,老子肚里要烧起火!你别急,你别怕,万般委屈有老子来替你出头,我这就把那 牛鼻子道士挫骨扬灰,连着那下贱胚子的鬼王一并收拾!先清蒸再油煎,吃不了拿去 喂狗!” 他絮絮叨叨越说越愤恨,双眼瞪得通红,面上肌肉狰狞扭动,起身便要跑去找绛尘寻 仇。湛华连忙将钟二拉住,摇着头抖瑟如糠,喉咙里干枯火辣,费尽力气发不出声响 。钟二郎见状忙倒一碗水给他,湛华攥紧了对方连声道:“你别去!你别去!我是他 前生的孽缘,只想怨恨随风刮过去,再别留下一丝痕迹。”钟二郎心中恨意愈发高涨 ,不顾劝阻一意孤行,湛华双臂搂住他的腰,以身相护牵扯住钟二,好像刚才绛尘欲 意加害钟二的影子时,也是如此维护对方。钟二郎只得将湛华扶上床,无可奈何柔声 道:“我知道你没有好性子,何苦这样子袒护?”湛华深吸一口气,记忆穿过时间压 到眼前,好像无数灰尘调子默默坠下来,积在身上累做一抷墓。他刚才还被冷水泡过 ,这一时仍然彻骨冰凉,指尖仿佛凝上冰,身体越发嵌入钟二郎怀里。湛华听到自己 的声音飘飘荡荡浮到空中,茫然袅娜轻声道:“二郎,你别恼,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 时间是最残酷的怪物,哪怕万千芳华凋落成灰,也斤斤计较将一切残余啃噬殆尽。湛 华积攒于心的记忆不甚清晰,却仍然像一页页发黄的字迹陈列眼前,染着昔年干涸的 污秽,血肉淋漓狰狞毕现,原来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再不能回来。追 根溯源再提那一段陈年旧孽,话说圣慈年天下既定,皇帝陛下育得五子,除却大皇子 天生贵胄被封做太子,三皇子疏钦文成武就亦颇得圣意,虽投错娘胎生迟了时辰,却 比那当朝储君更有一番计较抱负。他有个自小相识的陪读玩伴,乃是皇室宗亲世袭毓 郡王侯爷的嫡子,取名作湛华。这位世家公子生来即是高人一等,内有老侯爷娇宠, 外得三皇子匡扶,骄奢无度挥金如土,既无诸皇子尔虞我诈之忧困,又得贯朽粟陈豪 奢之逍遥,平日里斗鸡走狗赏花阅柳,常在猎场拿金弹子射花鹿,人道是皇城里头一 号富贵闲人。偏生疏钦素喜他容貌俊俏秉性天真,两个人自幼交好常公起居,花前月 下道一些应景的缠绵,除去少年之间隐涩懵懂,双方更有利害相连,那毓郡王爷招揽 三皇子扩充朝中实力,疏钦也热络连接王爷做夺嫡的倚仗。 东宫太子气量狭小资质平庸,疏钦自幼心与天齐,目不转睛盯着父皇的王位,哪里甘 愿自己日后仰人鼻息。他一边韬光养晦积攒实力,一边与太子明争暗斗,希冀有朝一 日感召圣意,然而皇帝年老体虚眼花耳聋,任凭疏钦百般卖弄,皇太子依然稳稳当当 得青宫之势,眼见父皇衰弱一日更胜一日,疏钦知道自己时机无多,索性破釜沉舟与 太子抗衡。一边是得天独厚东宫储君,一边是毓郡侯爷得群臣马首是瞻,这一场争斗 人人自危,唯独湛华置身事外,日日张弓纵马欢乐无忧。疏钦忙于兄弟相煎,自然无 心留恋小儿女情愁,湛华恼愤他多日冷淡,跑到皇子府上愤声责问,疏钦早习惯这小 情人骄奢蛮横,放下身段柔声安抚。他将湛华拥在怀里低声笑道:“我做这许多哪里 单为着自己?侯爷毕竟不能护你一辈子,有朝一日你亦接承候王之位,咱们更是系在 一根绳索上,一旦山崩太子即位,哪能与你我善罢甘休。我只愿自己位居人上,替你 遮阳挡雨,保你做一辈子富贵神仙。”湛华想一想轻声道:“我也不稀罕做侯爷,只 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这世间荣华权势有什么珍贵,不如你我急流勇退,匿于市井再不 管人世纷争。”疏钦含笑看着他微微摇头,只觉自己听了天大的笑话,湛华再要言语 ,对方忽然埋头吻上他的脖子。 世人言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却难测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后年夏,太子遭疏钦诬陷含冤入狱,熬了几个月终于不堪折磨撞柱身亡,原本是欢 欣鼓舞天大的乐事,哪知道皇帝一夜之间振奋精神,明察秋毫追究下来,疏钦不禁慌 乱阵脚,幸而得湛华分忧解愁 分卷阅读8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7 ,又有毓郡王鼎力相助。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是 风雨飘摇旋地动,侯爷又中风薨在家里,庙堂之上早有人对毓郡王心怀不满,可怜湛 华一夜之间失去父亲,不但无力庇护疏钦,自己安危也在旦夕。皇帝的儿子毕竟不能 白死,特务营日日追查步步紧逼,储君之位却仅在一步之遥,疏钦辗转反侧踌躇多日 ,咬牙切齿深思熟虑,索性将太子枉死之责推至毓郡王。都道是飞鸟尽,良弓藏,更 况且是没了脊梁的毓郡王府,应当朝律法,谋害储君结党营私图谋犯乱本应诛九族, 念及王爷生前位尊权重,皇帝大开龙恩未加深究,责罪毓郡王府满门抄斩,疏钦瞧过 圣旨更如芒刺在背,早把当年海誓山盟抛至脑后,湛华买通狱卒恳求再见疏钦一面, 遭三皇子严词不允。同一年,湛华于狱中上奏伸冤,疏钦生怕他走投无路将往日筹谋 和盘托出,令人连日提审湛华,众官员受命上下勾连,草草结案判得湛华获刑腰斩。 第93章 湛华满面惨白深深吁一口气,一只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腹部,仿佛皮肤刚刚被鈇质截 断,日久天长愈合了,犹留着一条血红细长的痕迹。他眼睛直勾勾望着远处恍然失了 神,直到腰身被钟二郎勒得微微疼痛,才从往日的噩梦中猛然惊醒,垂下头又继续道 :“我记得,后来自己被绑至刑场,周围聚满陌生的面孔,慷慨激昂、欢声笑语,看 戏一般瞧着我。监斩官扯开嗓子嚷了一通,身上的囚服被人迫不及待扯下来,我东张 西望四处找疏钦,昔日里深情刻骨犹在耳边,我仍以为三皇子还能给一个说法。待到 身体伏到砧板上,铡刀‘咔嚓’一声落下来,鲜红的血柱喷得老高,肉身竟然没有一 丝疼。我拼命昂起头,越过层层叠叠围拥的百姓,终于看到疏钦站在城楼上,穿一袭 蝙蝠纹的青绸长衫,端着新沏的热茶,就像我能清楚看到他,他也从远处深深凝望过 来。身体虽然被分作两截,人一时却还死不了,我拼尽力气从砧板上挣扎着滚下来, 朝着疏钦站立的方向缓缓爬去。一旁的侩子手冷眼旁观,待我终于要爬出刑台,又将 我一把拖回鈇质,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我几乎以为自己化作一只虫,背上压着沉重 的壳,鲜血在刑台上拖出一条条道子。后来筋疲力尽再也爬不动,身上每一寸都像被 千刀万剐,我回过头,看到自己的肠子滚了满地,身体内外少去大半,从骨头缝里渗 出冰冷。围观的人们纷纷发出啧啧叹声,疏钦一直瞧着我断气,随着其他兴致勃勃的 看客,终于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湛华抬起头,对着钟二郎打了个寒战,却没有感到意料中的悲伤,原来撕心彻骨的疼 痛也能被时间安抚,然而心里仍然有什么被缓缓抽走,空荡荡摸不着边际,面上渐渐 渗出青白:“自我死后,府中上下皆被问斩充夷,新尸陈骨无人收敛,被堆在马车上 拉至乱坟岗,曝于荒野填了鸦腹。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好像噩梦初醒又有了知觉, 睁开眼睛重新看见这个世界,坟茔上闪着一丛丛青烟,是兄弟姐妹枉死的灵魂,大家 朝着远方匆匆离去了,唯有我如何也迈不动步子,仿佛疏钦身上系着一根线,纵使隔 着生死也将我们连结在一起。既是无处可归,我只得反身再去找三皇子,起初心中并 没有报复的意念,只是想再瞧他一眼。那个时候,疏钦如愿以偿已被册立为太子,只 等他父皇驾崩掸位,便能名正言顺君临天下。我浑浑噩噩进入府邸,周遭家仆自然瞧 不见,然而一进入正宅,疏钦竟然立刻察觉出,抽出宝剑横劈竖砍。雪亮的剑花在眼 前绽开,伤不着我一分一毫,却仿佛刀刀砍进肉里,比腰斩时更疼痛千百倍。我们俩 终于恩断义绝,可我不愿甘心就此离去,仍然恋恋不舍拥抱在他身上,伏在耳边诉说 最后一次情话。兴许那爱实在陷得深极了,最后终于止不住伤心,裂开疏钦的皮肉一 片一片撕扯下来,让他也知道撕心裂肺的痛苦,至死都能记得我。人们目瞪口呆瞧着 三皇子在地上发疯一般的打滚,血流如注皮开肉绽,直到他的尸身渐渐僵冷,也不知 该如何营救。疏钦终于没做成皇帝,他死后转世投胎,轮回生做如今的绛尘,修身悟 道斩妖除魔,而我自甘堕落化作人间的恶鬼,吸食精气保全魂魄,日久天长改头换面 ,既不能往生,也不愿超脱,徘徊在无边的罪孽里。” 湛华埋下头,肩膀一颤一颤,钟二郎的心被揪起来,又猛然跌下。有那么一会儿,他 以为对方要失声哭出来,然而湛华忽然笑一笑,抿着嘴轻轻道:“那些事情,我实在 已经记不清,一幕幕云山雾罩如烟如梦,摸不着、攥不拢,更况且又无可纪念之处。 若不是近来常与道士相处,不知不觉生出幻觉,总是看到自己曾经死时的模样,陈年 旧事早已与尸骨一同腐化成灰。可那些,我宁愿再也记不得。我已经替自己报过仇, 求求你再不要追究,饶过他,也放过我。”他说完一席话,依旧害冷一般抖个不停, 钟二郎连忙揪起棉被往他身上掩,两只手紧紧箍在湛华肩膀上,沉下眼睛默然不语。 刚才湛华轻飘飘进屋时,拂开的屋门尚未闭掩,他两个正是无语相对,忽听到屋外面 传来呵呵的笑声,声嘶力竭时起时歇,像一根针缓缓刺透进皮肉。钟二郎“腾”的一 声站起来,一言不发踏出屋子,抬眼看绛尘站在门外走廊上,身上被水浸透了,一串 串水珠从衣角滴下来,积在地上蜿蜒流淌。 原来湛华从罗家逃脱后,绛尘紧跟其后追赶上来,魂不守舍并未撵进屋,只是怔怔立 在阴影中,后背紧贴在墙面上,原打算振奋精神闯将进屋,待将湛华的话从头听到尾 ,身体犹坠入万丈深渊,满腔悲情化作乌有,双腿绵软欲要离开。钟二郎刚才聚精会 神只顾着湛华,并未察觉出绛尘的气息,他正有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这时看到死对头 送上门,抬起腿往前踏一步,一双膀子兴奋得颤抖,犹犹豫豫不知该把拳头先落到哪 里,却见对方缓缓侧过脸,双目闪烁自言自语。那声音简直轻极了,好像涟漪荡漾到 钟二郎耳边,微微念着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钟二郎一字一句听 清楚,一股血往头顶冲,脑袋里边轰 分卷阅读8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8 隆隆一阵乱响,大踏步抢入来,挥起一拳砸在对 方面门上。只听“咔嚓”一声骨骼碎裂,道士哀嚎之音咽在喉中,紧接着又被狠狠捣 上小腹,对方心肝脾胃宛若翻搅,几乎不曾将苦胆呕出,踉踉跄跄挣扎几步,又遭钟 二郎飞脚踢起,身体重重砸回地板,耳边钟鼓磬锣闹将开来。钟二郎抬脚踏在他胸前 ,蹲下身抡起双臂,拳头像雨点落在脑门上,绛尘嘴歪眼斜口鼻窜血,红橙黄绿喷涌 而出。常驻楼上的小鬼悄悄从角落钻出来瞧热闹,抬眼看到钟二郎满面狰狞双目血红 ,唬得“滋溜”一声躲出十万八千里。 第94章 湛华听到外面的响动,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扶着墙颤颤巍巍挪到门口,尚未看清屋 外的情形,迎面撞上转身回来的钟二。对方一弯腰将他扛上肩,迈开大步返回卧房, 小心翼翼又将湛华抱上床,躬下身体柔声道:“路都走不稳,还想去哪里?”湛华面 上一热,仍止不住探头往外瞧,钟二郎扳过他的脸微笑道:“你同一群影子被困了多 日,定然没有精气吸食,难怪身体虚弱成如此,怕是拿人参鹿茸当饭吃也一时补不回 。还是我好人做到底,免不了多费些力气,舍己为人助你振奋精神。”湛华微微一愣 ,尚未明白对方的意图,衣襟“哗啦”一声便被扯开,钟二郎往他胸前摸两把,手掌 磨蹭得乳头勃然挺立,缀在胸前像两颗小花骨朵,鲜嫩胭脂里调着蜜,惹得对方埋下 头,咂住乳头用力吸吮。湛华胸前酸痒难耐,好像有条小蛇摇头摆尾游遍全身,忍不 住晃着脑袋连声叫唤,一双手挨到钟二郎肩上,摇摇颤颤欲把对方推开。钟二郎朝他 一边乳头咬一口,腾出手狠狠揉捏另一边,湛华昂起脖子呜咽问:“外面来的是哪个 ?你刚才跟谁打架?” 钟二郎眉头一拧抬起他的腿,扒下裤子伸手探到股下,一个指头随便往里捅两下,掏 出阴茎便硬梆梆顶入。湛华全身僵硬尖声惨叫,薅着钟二的头发喊:“要死了!疼得 又要死一次!”钟二郎忍着笑搀起他,心中默默酝酿出一番打算,湛华刚松一口气, 又被腾空抱到床头案桌上,钟二郎往木板铺一层毛毯,扶着湛华趴伏在桌面,双腿张 开垂到桌下,足尖勉强点着地。湛华知道这是个情趣的把戏,禁不住惊慌兴奋抖颤如 糠,钟二郎迅速弯下腰,扳开他的屁股凑过脸,舌尖滑过入口的褶皱,顺着缝隙向内 挑拨。湛华紧扒着桌子哀声呻吟,阴茎在桌下高高翘起,肛门一缩一扩水光颤动,腰 跨一摇一扭几乎磨出火。钟二郎抓起他一边膝弯扣到桌上,伸手往自己阴茎撸几下, 就着湿濡捅进湛华身体里,插进抽出愈入愈急,湛华起初还爽利,耐不住他狠抽矗入 放肆无度,不多时便哼哼唧唧嚷起疼,鬓间淌出成串的汗珠。 钟二郎原本有意使这狭促,也不顾对方连声乞饶,兴发如狂似猛龙闹江,托起湛华离 了案桌,滚到床上亲嘴咂舌,一会儿将对方双腿扛上肩,一会儿高高提起湛华两只脚 ,花样迭出意兴勃发,黝黑阳物将入口捣成个鲜红的窟窿。湛华疼得满头大汗死去活 来,股内骚水如珠喷溅,肛门紧缩如吸似咬,待元阳精气趁着交合涌入身体,全身立 时颤抖如风中落叶,一股火热冲遍每一条血管,双臂抱紧钟二郎轻声呜咽,好像解冻 的春水瘫软下来。钟二郎其进愈力吁喘不止,又一连肏了几百下,终于打个寒战将精 液溃出,他高高兴兴喘着气,见得湛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小心提起对方一条腿,细 观交合之处一片狼藉白精,肛门红肿微微外翻,连忙搂住湛华柔声抚慰。湛华全身疼 痛双腿大张,下身犹似塞着阳物,殷红肠肉内流出潺潺精液,纵要责骂也有心无力。 钟二郎麻利穿好衣服,去浴室接了热水绞一把毛巾,从头到脚替他粗略擦一遍,扯着 棉被又将湛华包裹好,蹲在床边轻声道:“你是我养的,没来由让人白白欺负,那道 士不过是幌子,始作俑者还在一边瞧热闹。老子向来不爱惹麻烦,奈何对方一心一意 巴巴瞅这里,总该叫他知道咱们家还有个管事的。”湛华趁着交合吸过钟二的阳气, 立时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奈何身体毕竟不堪劳动,欢情过后一个手指头都难挑起 来,眼睁睁瞧着对方欲有动作,忙伸出光溜溜的手臂挽留钟二郎。钟二瞧着他笑一笑 ,起身将湛华的胳膊掖回被里,又仔仔细细替他掖紧被角,抚摸着对方的头发道:“ 我有事往外走一趟,横竖你这会儿动不了,安生睡着等我回来。”他不由分说转过身 ,面孔上刚刚还是一片春风和煦,眼角眉梢敷着暖阳,唇边尚还挂着笑,然而转瞬之 际却闪出一道凶狠的狞厉,阴森森沉淀进瞳子里。 钟二郎走到门外时,绛尘还趴在走廊倒凉气,房门依然没关上,不但方便道士听清屋 内淫靡放荡的声音,扒开青肿的眼皮还能看见湛华高高翘起的双腿。绛尘脸贴着地面 心如刀绞,肠胃之内一阵灼痛,全身抽搐不住干呕,喉头一热和着血水吐出一口碎牙 ,扭过头对钟二郎道:“我……我杀了你!”钟二郎轻蔑笑一笑,抬起脚踩在他头上 ,可怜道士骨头折得七零八落,除去眼珠子晃动还灵便,每动一下都痛入筋髓。然而 他仍然无畏惧,一颤一颤凛然道:“你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却不过是他掌心里逗 趣的虫。咱们在这儿舍命相拼,那人全都真真瞧在眼里,只当两个蛐蛐在罐儿里斗, 充做解闷的乐子。”钟二郎知道这人口中所言的便是鬼王,弯下腰冷笑道:“你脑袋 糊涂了,咱俩哪里是‘舍命相拼’,分明是老子一人单揍你。”绛尘咬牙不于理会, 双眼茫然瞪向前面,口含鲜血厉声道:“不但是你我,连同房里的湛华、刚才出来的 小鬼、化作影子的罗家兄弟、沦为人彘的老和尚、过去风光无限的三皇子……还有屋 外面一草一木、阴沟里每一条亡魂、这世上所有的活人……全都映在他眼里。你我拼 尽力气使遍解数也逃脱不了掌控,他高兴瞧别人受苦,高兴看这世界水深火热,一边 施尽手段折磨侮辱,一边冷眼旁观人间的闹剧,不但玩弄活人命运,更不放过阴曹地 府的死魂,假以时日果真入主地府,便要让这世界天翻地覆……” 钟二郎嘴一 分卷阅读8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89 歪,嫌弃道士牢骚满腹话太多,足尖挑起点在他脸上。绛尘丝毫未觉屈辱 ,贴着鞋底睥睨不屑:“他是你肉上的疮,是你血中的毒,任凭你有嚣张气焰、遮天 的手段,也永远无法逃离他!”钟二郎咧开嘴一笑,眸子里熠熠生光,挨近道士低声 道:“不消你谆谆教导着提点,老子这就去拿他开餐填肚子。” 第95章 钟二郎薅住绛尘的衣领,横拖竖曳出了公寓,也不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搭一辆车驶 向廖宅。这一日原本还是阳光灿烂天,忽然之间浓云遮日,狂风四起闷雷滚滚,一路 上飞沙走石漫卷尘烟。司机紧握方向盘暗骂声“邪门”,扭过脸对钟二道:“这风好 一通刮,路也瞧不清,我本是走惯了路,生怕要出事,不然还是载您回去吧。”钟二 郎指着鼻青脸肿的绛尘道:“劳烦师傅受累,我这个兄弟眼看要断气,不把他带到那 地方,他可要死在你车里。”司机听了瘆得头皮发麻,连忙目不转睛看向前面,打开 前灯照亮路途,战战兢兢向前行进。廖家原本置于荒野外郊处,然而路途并未耽搁许 久,不过一会儿便到达目的,钟二郎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鬼王的把戏,揪着绛尘的衣领 道:“好兄弟,忍住了,要死也死到你干爹那里。” 他两个下了车,满眼只见枯井颓巢砖苔砌草,冷清清的院落藏枭鸟,残山梦最真,旧 境丢难掉,昔年大富人家落寞成灰,只道是凤去台空江自流,再忆起当年粉黛缦歌笙 箫,寂幽幽更引人目断魂消。钟二郎扯着绛尘迈下车,斑驳朱门忽然被风扬开,耳边 掠过草木窸窣,一股阴寒直渗入骨髓,凉气沿着血管爬便全身,瘆得满身寒毛倒竖。 司机顾不上索要车资,魂不附体驾车逃离,钟二郎拖着绛沉踏入廖宅,打家劫舍一般 大声吵嚷:“钟爷爷千里迢迢看你来了!不肖孽子孙还不迎接!”他踩在院落枯草上 ,只觉所踏之处松软异常,仿佛脚下不是挨着地,而是踏在一团流脓腐肉上,嘴里咋 咋呼呼嚎了半晌,却不见半个人影出来,无边幽静中只有绛尘痛苦的呻吟,微风顺着 皮肤蜿蜒上爬。这院子因为荒芜,放眼望去更觉广阔,数不尽青苔碧瓦堆,颓墙废屋 破纸迎风,钟二郎漫无目的四处张望,忽看见远处有个人背着身替满地枯枝浇水,他 忙走上前问:“宅院已荒废成如此,你怎么还守在这里!那个生得似廖付伯的在哪里 ?”这人扯开嗓门声音震天,然而对方仿佛听不着,仍是一心一意侍候杂草,钟二郎 见罢不耐烦,用力将对方扳到自己面前,瞪大眼睛竟见花匠一半面孔还算完好,另外 半张却被咬出个窟窿,腐烂皮肉底下露出白花花的骨头。 钟二郎返身退回来,朝着滚在地上的绛尘踢一脚:“牛鼻子别装死,闻着味爬到你主 子身边去!”绛尘蜷起身体哆嗦几下,脱臼的关节被钟二踹得复位,摇摇晃晃勉强立 起,果真带着钟二去找鬼王。钟二郎从后面盯着他,满腔憎恨尚未平息,却又涌出微 微的狐疑,道士似乎瞧透他,翘起薄唇冷笑道:“前一世鬼王助我投胎,我已经偿清 他的恩情,湛华和疏钦的恩怨,也早付水流去。无论你今日输赢胜败,我都不会再参 与,乃至你肝脑涂地身死人手,也绝不会为难今世的湛华。”他费尽力气说出这一番 ,难免牵动伤处,眉头紧蹙汗水直流,步履更加蹒跚。钟二郎怔怔听着若有所思,不 知不觉行至一处高楼前,虽然依旧是碎琉璃瓦片萧条,烂绫罗迎风飘摇,却鹤立鸡群 高高矗立,抬头望向顶楼的窗寮,正看见有人探出身子往外张望,生着廖付伯的鼻子 廖付伯的眼,赫然是身居幕后的鬼王。 鬼王仿佛钟二阔别已久的朋友,亲昵熟络唤他上搂,钟二郎如临大敌一级一级迈上楼 梯,绕过旋转的走廊,陈旧地板在脚下吱吱作响,足费了半柱香的时辰才登上高楼顶 层,推开门看见鬼王坐在一张藤椅上,满屋里弥漫着他的气味,有个小厮候在一旁伺 候茶水,眼神呆滞与死人无异。鬼王并不看钟二,定睛瞧着绛尘惊声叹道:“道长怎 么变成这样子?哪个不长眼的打了你,却不知自己糊里糊涂错怪了无辜。”钟二郎听 了心生奇怪,绛尘神情恍惚并不言语,拖着一条腿挪到案前,从桌底下拾起自己先前 遗落的道剑,转过身对鬼王道:“我从今往后便走了,云游四海潜心修行,再跟你们 没有干系,劝你日后好自为之,虽说王上手段通天野心勃勃,却也莫忘记物极必反月 满则亏的道理。”鬼王瞧着道士吃吃笑道:“你自己的事情尚理论不清楚,怎么还好 教训我?” 他低下头喝一口茶,眼中闪出幽黑的光色,像是鸷鸟的羽毛拂在瞳仁上,抬起头轻轻 道:“道长如今又成了活人,四肢完好五脏俱全,恐怕已忘记当初是哪家破人亡不得 善终,忘记是哪个被人抛死狗似的扔到荒郊野岭上,忘记是哪个嚎啕大哭求我助他投 胎做人,忘记是哪个咬牙切齿指天为誓血债血偿,忘记是哪个被人拒之门外还要苦苦 追随……你母亲不堪折磨发了疯癫,身上的锦织被狱卒扒下来据为己有,衣不遮体被 人押解至法场斩首示众。你弟弟在狱中大声喊冤枉,惹得牢头不耐烦,抄起棍子生生 打断他的脊梁。你最小的妹妹尚没有成年,依照律法充作官奴,管家不忍见她受辱, 扼死小姐之后悬梁自尽。你父亲尚有一个感恩图报的门客,跪在宫门前替家主嚎啕大 哭,被守卫一箭射穿面颊。往日阿谀奉承的朋友再不见踪影,牢房里蟑螂老鼠成群结 队,吃着馊冷的牢饭,掐指默念余下的时日,乃至最后死亡反倒成了解脱。道长难道 将这些统统忘记了,只图换自己这一世太平安宁?” 绛尘身上一颤,满面灰白宛如枯槁,靠在墙上诺诺道:“我……不敢忘。父母兄弟的 血海深仇,直到如今依然历历在目,然而,然而……”鬼王瞟着他讥诮道:“然而往 日之事不堪牵挂,无论深仇血恨都已相隔数百年,对方尚且混淆真假是非,你又怎能 穷追不舍沉沦仇恨。如此排解总算不得天大的过错,待你重新忆起前世的恩仇,仍然 被他神情迷惑,色厉内荏假作报复,心中却时时刻刻无不动摇,只想重蹈覆辙再续前 缘,哪管得自己前生遭人背弃,万 分卷阅读8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0 念成灰发下血誓,若有朝一日再回这世上,必要割 其皮啖其肉,哪怕日月颠倒江河倒流,这满腔怨毒也绝不会减少。” 第96章 这鬼王不但知晓人间烦碎,更能够推敲人心波澜,一字一句好像刀枪剑戟扎在绛尘身 上,剜进肉中尽兴翻搅。道士情急之下吐出一口血,摇摇晃晃靠上墙,指甲深深刺进 掌心,凡尘往事好似万马奔腾践踏在心上,那几十年强抑下去的怨恨又翻涌上来,卷 着腐臭尸骸陈现在面前,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浸在血海中,随着波涛翻滚起伏露出 残碎的笑容。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气管喉头宛若烧灼,终于不堪疼痛“哇”的张开嘴 ,又吐出一滩黑绿的血水。绛尘此时再掩不住悲伤,身体仿佛被抽去骨架,滚在地上 嚎啕大哭,他感觉自己被抛进无边深渊里,万丈绝境没有尽头,只得永远呼咽着坠下 去,死不了,却半吊在空中痛不欲生。钟二郎站在旁边定定瞧着他,眼看着这人被整 治得几乎分崩离析,再听得鬼王滔滔不绝的逼问,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在心中,又被飞 快的打散。鬼王低头啜一口茶,瞧着钟二苦笑道:“这孩子自小由我带起来,从未有 受过这般委屈,待他筋疲力尽闹够了,才晓得究竟哪个真心待他好。”钟二郎恼羞成 怒破口大骂:“王八羔子扯什么不相干!老子那年有意放你一马,便等着今天花落果 熟能成气候,也不消剥皮剃毛再往火上煮,这就将你生吞活剥吃下肚!” 鬼王弯着眼睛吃吃笑道:“钟二爷先莫着急,你刚才听家养的鬼讲了个故事,这一时 定然恨我们入骨。然而你本是久与魂魄打交道,想必也知道有的人死去太长久,日复 一日游荡在人间,总会稀里糊涂忘记自己是哪个。好比你身边养的那一只,颜色鲜丽 仿佛镜中花月,美则美矣却无一分真实,有一日朝你哭诉曾受的委屈,声泪俱下宛作 情真意切,模样形态俱尚且不同生前,更难保心思情意有几分虚实。你本是聪明绝顶 灵透人,打一开始便瞧他明白,知道这一般鬼魂灵魄好似落雪尘烟,此一时见其有, 彼一时忘其踪,从来不是长久的玩物,哪知日久天与他长朝夕相对,竟将个鬼当成活 物看待,果真抛出一片真情来,也不怕自己到头来不过爱上一堆花影子。”他洋洋洒 洒讲出这许多,虽不将事情真相与钟二郎点透,其中意图却不言自明。钟二郎不能再 作傻,斜眼瞅着缩在一角抽泣的绛尘,张一张嘴,又紧紧闭合,转回脸对鬼王道:“ 你先拿言语折磨牛鼻子,又云山雾罩说出这一通,不过是想告诉我,先前湛华讲的一 切都是谬误,他前世并非遭腰斩的湛华,只是死得太长久,心中又怀愧疚,日复一日 竟以为自己是湛华。然而先前已经跟我讲明白,前因后果尘埃落定,老子不信他,难 道听你来胡说八道?” 鬼王怔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倒是牙尖嘴利不饶人!可倘若我今日所言俱是实 情,你养的那个鬼,上辈子并非遭人陷害的小侯爷,却是始作俑者三皇子,害人害己 沦落成如今的天地,你日后又该如何对待他?”钟二郎朝前走一步,斩钉截铁一字一 顿道:“倘若真的有万一,我也知道他已受了足够的苦楚,便让往事都被风刮干净, 老子绝不会叫他再把前生记起来。”鬼王垂头喝一口茶,撂下茶碗抿起嘴,黑眼珠里 闪出无比的欢乐:“活人真真有意思。过去我窝在地底下,只知道跟毗沙争锋相对, 将几千几万年都白白耽搁了,哪知道人世间还有这一般乐趣。瞧着你们争名夺利尔虞 我诈,将没的说成有,黑的念成白,只为贪图一己私心,厚颜无耻丑态百出,情情景 景好似画卷陈列在眼前,比之在地府更快活千万倍。活该了绛尘要哭成如此,他替自 己伤心呢,前生遭人陷害残杀,万千委屈尚未述清,这一世重蹈覆辙又陷入余情,费 尽力气抽刀断水,偏偏遇上你这混世魔王,不分青红皂白袒护私有,只当过去什么都 未曾发生,依旧快快活活过日子,与那利欲熏心的疏钦有什么分别?我自此便安心住 在这地方,横竖人间有瞧不完的热闹,腌臜污秽更胜过地府,每天都能让我过得快活 。”钟二郎听得心平气和,不以为耻摊开手,反以为荣咧嘴笑道:“老子高兴行这般 ,不劳你教授道德廉耻。” 鬼王“腾”的站起身,将茶碗从案上撞下,白瓷杯子摔得粉碎,半温的茶水溅在腿上 。他怒气冲冲瞪着钟二道:“你生来便不同常人,自以为凡事都能随心所欲,却不知 自己从生到死也被握入股掌中。好比你哥哥钟煌遗世独立不得天容,终究落得有命无 寿的下场,非生非死被禁于地府,纵使你兄弟有通天的能耐,也对自己的命途没奈何 ,只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死!”话刚一撂地,钟二郎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先前一切都是 不打紧,唯有钟煌的处境才真正激怒他。这人好像发狂的狮子朝鬼王扑去,一只手扼 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提拳便打,身形迅敏几乎让人看不清,哪知鬼王轻轻挥出手 ,好像拂去身前飘荡的浮沉,钟二郎好似炮弹一般被打飞出去,身体重重摔在墙壁上 ,砸得白墙裂开一道纹,又轰然跌到绛尘身旁。 钟二郎在地上滚几滚,扶着地面勉强坐起,不禁疼得倒抽一口气,想是刚才冲撞得利 害,把一边肩胛折断了。他面不改色站起来,不敢让鬼王瞧出异样,只是恶狠狠瞪着 对方,像一匹离群的豺狼。旁边道士几乎哭得断了气,脸孔被钟二打得像块烂芋头, 又横七竖八糊上一道道血泪,瞧着越发不似人模样,然而这人一边哭泣一边恢复了神 智,千丝万缕的仇恨梳理开来,想着自己,又想起湛华,心中反倒越发释然,待到眼 泪流尽了,所有的痛苦又埋藏进心里,张开嘴深深喘了几口气,撇过脸对钟二道:“ 你不要听鬼王胡言乱语,他哪里知道我与湛华的事情。我前生确是圣慈朝皇子疏钦, 与湛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昔日每一句盟誓俱发自肺腑,只是造化无常实事迫人,万 般无奈才被命运逼迫到那种地步。湛华先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俱是实情,追根究底都 是我辜负他,害得他惨死尸骨无存,又让他化作孤魂野鬼独自飘泊几百年。然而往事 已矣,我 分卷阅读9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1 们前缘已尽,到下辈子也不会再重逢,只愿你们情深似海,永世相依。” 第97章 绛尘费尽力气说完这些话,全身瘫软偎在墙角,眼中却渐渐有了精神,神情凛然朝鬼 王望去。钟二郎莫名其妙瞧着他,心中越发起了糊涂,心想这人先前被鬼王质问责难 ,无言以对几乎肝肠寸断,鬼王见他阵脚大乱,洋洋得意乘胜追击,又别有用心将湛 华的身份道明。自己听罢嘴上虽不承认,心中却几乎已经笃定了事情真相,哪知不待 这一切尘埃落定,道士却重整旗鼓振奋精神,斩钉截铁将全盘否认。这一场恩怨跌宕 起伏一波三折,雾里探花难辨虚实,若果事情确如鬼王咄咄所言,绛尘才是前世惨死 的“湛华”,往日前因后果相互照应,推敲之下竟是合情合理。奈何道士矢口否认, 他与湛华曾经的恩怨似是而非,钟二郎寡廉鲜耻自然满不在乎,然而这人挠破头皮也 想不明白,道士费尽心思为湛华申辩,究竟怀了如何的心思。 不待钟二郎满心疑虑问道士答疑解惑,绛尘这般挑衅态度先惹得鬼王恼羞成怒。鬼王 缓缓坐回藤椅,面上阴沉沉好似浓云遮天,朝着身旁的小厮一挥手,那孩子好像个木 偶缓缓扭过头,身体关节中发出“咯咯”的响声,忽然猝不及防朝绛尘扑去,咧开嘴 露出两排尖刀似的牙,压住对方狠命撕咬。绛尘身单力虚难以招架,被小厮咬得满地 翻滚,钟二郎这一刻与他同仇敌忾,也不管先前二人有何嫌隙,眼疾手快大步上前, 扬腿将小厮踹到墙上,不待对方摇摇晃晃再站起来,又迈上一步扣住小厮的脖子,手 腕晃动将对方的脑袋生生拧下来。他今日雷霆激愤只顾施展拳脚,早错过往常吃饭的 时辰,自打进了这宅子便被鬼王满身鬼气熏得头晕眼花,这一时更饿得肚皮底下咕咕 乱叫,只以为自己手里抓的也是一个鬼,迫不及待就着对方喉咙的裂口轻轻啜一口, 不迭回味忙把血水吐出来,啐一口吐沫朝鬼王骂道:“你妈的,怎么把活人逼成了鬼 样子!” 原来这小厮早被鬼王施了咒,神智身形不似活人,待到耷拉着脑袋终于气绝,反倒恢 复了原本人类的形态,一股子人肉酸味自然让钟二郎不甚喜爱。鬼王见状哈哈笑道: “我从小将绛尘看起来,哪里真心要伤他一分一毫,不过找个小仆于他逗乐子,你竟 心狠手毒将这孩子给杀了,可怜他前些天还哭着吵着要回家,要我如何与人父母交代 ?”钟二郎气急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杀人放火怪到你爷爷头上!”鬼王耸着 肩膀又欢笑一阵,偏过头抿嘴说:“钟二爷平日也吃无数多鬼,从来未询问过鬼魂的 意愿,可知他们哪个真心愿意灰飞烟灭,行得那般又与谋害活人有何区别?自己满身 罪过尚数不清楚,倒敢与我兴师问罪!”钟二郎倒退一步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罪孽 滔天黑白颠倒,自然瞧着所有人都有过错。”他攥紧拳头强定住心神,知道不能再与 鬼王理论,自己拳脚相加争斗不过,磨嘴皮子更是白费力气,原打算来这宅子饱餐一 顿,这时候怕是得要想方设法寻路脱逃。钟二郎环顾四周瞧好了退路,一条腿不着痕 迹向后趋,趁着鬼王未曾留意,突然提起小厮的尸身朝对方摔去,转身不忘拎起这日 倒了大霉的道士,箭一般朝房门撞出去。 钟二郎一边大骂一边朝前跑,也不管道路延伸至何处,疾风像刀子从面颊上擦过,鬼 王吃吃的笑声仿佛仍然萦绕在耳边。他活了二十啷当岁,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生平头 一回栽了如此的跟头,好似丧家之犬束手无策,丢盔卸甲狼狈溃逃。绛尘的骨头几乎 都钟二被打折了,此时又被对方做好做歹夹在腋下,全身疼痛不堪颠簸,眼白一翻几 乎死过去。这人气喘吁吁镇定精神,攥紧了钟二的衣摆问:“你,你,你分明恨我至 死了,缘何还要搭救?”钟二郎咬牙切齿道:“既然瞒着湛华揍了你,少不了要赔出 几个子儿,你若如此便死了,化作鬼跑到他跟前告状怎么办!”绛尘听得垂下头,全 身颤抖凄惨笑起来。这一栋小楼不过七八层,钟二郎从顶层往下跑,风驰电掣不敢停 歇,然而无论脚下踏过多少级阶梯,却永远跑不到楼梯的尽头。他知道这是鬼王使的 障眼法,自己落入他人股掌中,哪能够轻易混出去,没奈何只得先架起绛尘,莽莽撞 撞闯进拐角的屋子,希冀能躲过鬼王的耳目,哪知刚一跨进门,却见鬼王笑吟吟坐在 藤椅上,背后开着一扇窗,惨白的光线透射进屋,地上犹散着破碎的瓷片,一旁横着 小厮的尸体,他们费尽力气逃出来,竟然又重折回起点。 钟二郎见状二话不说,拎起绛尘掉头往外跑,鬼王在他们背后欢快笑起来,袖手旁观 不屑追赶。钟二郎又连闯几间屋子,踹开门皆看见鬼王含笑等着自己,接连下来终于 心灰意冷,索性将道士随手扔下地,自己寻一把椅子坐下来,目眦欲裂瞪着鬼王。绛 尘颤巍巍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气息孱弱轻轻道:“我先前便说过,你入了 他的眼,便永远没办法逃脱。鬼王不是普通的魂怪,他身上映着你我的模样,我们面 对他,便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所有深藏的阴晦暴露无遗。这世上无论什么人,总会 有污浊痛苦暗暗夹杂在心中,有朝一日成魔成患,指引你我疼痛麻木憎恨彼此,以至 犯下不能弥补的过错。他是世人的另一面,是角落里默默飘荡的影子,好似毒血腐肌 附骨之蛆,不能够逃避,只有自己面对下来。”钟二郎不耐烦扬手甩开他,怒目圆睁 怒气冲冲道:“你脑子摔毁了,胡言乱语说得甚么话,老子纵然有滔天罪恶,也跟那 王八蛋没干系!” 第98章 绛尘握紧剑,四白眼珠冷冽如常,也不管钟二郎冷嘲热讽,步履艰难行至鬼王身前, 面无表情缓缓跪下,昂起头沉声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昔日我肢体残碎为轮回 所拒,幸得有你相助才能再世为人,今日一拜,道清我们往日所有的恩义。”他说罢 ,真真躬身朝鬼王叩拜,对方冷眼瞧着他,嘴唇颤动尚未吐出声息,突然之间全身震 颤,面上泛出一片惨白,豆大的汗水滑下面颊,满面错愕望向绛尘,又低头盯住自己 胸前,目光所落之处 分卷阅读9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2 赫然插着绛尘手中的利剑。钟二郎“腾”一声从椅子跳起,正看 见绛尘使尽最后的力气用剑钉住鬼王的胸膛,原本属于廖付伯的身体被捅出个窟窿, 鲜血浸透衣衫流淌出来,染得前襟像绽开一丛花。这道士一路上心灰意冷瘫软如泥, 谁知道他竟会在这时破釜沉舟突然发难,钟二郎大脑发懵腿脚却先有动作,踏开大步 急忙冲上,哪知鬼王忽然抬头朝他瞟一眼,身体霎时竟被凝结在空气里,冰封一般不 能动弹。他怒火中烧七窍生烟,情急之下忙朝绛尘大声喊:“你还不快跑!”道士双 手紧紧握住剑,身上却连直立的力气也没有,鬼王垂头默默瞧向他,一丝温溺痕迹从 眼中闪过,伸手轻轻拂上对方的肩膀,仿佛对待自己闯祸的孩子,责备里混杂无限的 宠爱。 绛尘的身体好像一片纸,被鬼王轻轻拍拂飞腾上天,仿佛一只鸟展翅停留在半空,最 后一次留恋这个世界,待到他狠狠摔回地面上,全身的骨头折得粉碎,断裂的骨头刺 透皮肤,如同一根根长刺伸出体外。钟二郎眼瞧着他被鬼王逼害,心急如焚气血逆涌 ,僵持的四肢恢复动作,两条腿同时朝前迈,不提防几乎栽个跟头。他踉踉跄跄冲到 绛尘身前,弯下腰想将对方扶起来,伸出手却不知该落到哪里,这道士遍体鳞伤血肉 模糊,好似被人揉成稀烂的纸团,全身上下体无完肤,唯有面孔依然齐整,清泠泠的 双眼目光涣散,气息奄奄望向前面。钟二郎几乎失声叫出来,强抑住心中震荡,目眦 欲裂痛骂道:“牛鼻子要讹我,伤成这样子,得赔多少钱!”道士定定瞧向他,眼睛 透过钟二的脸孔,依稀瞧见另外一个人。他的手骨粉碎了,没办法向前伸出,只是哑 着嗓子、极轻极轻含笑道:“殿下,殿下!我从没有恨过您。”这一句瞒了无数日、 顶要紧的话说出,绛尘终于如被掏空了精神,身体迅速瘪下去,干枯衰竭风化成灰, 最后化作无数尘埃堆积在地上。钟二郎眼瞧着窗外的风吹进屋,将地上的灰尘卷上天 ,心中一窒默默想,这一回,牛鼻子竟没有说谎,一切果真如他先前念诵的,“春心 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绛尘灰飞烟灭时,湛华尚在自家的床上睡得酣熟,被窝里残留着钟二的温存,体内的 精液早已流出来,黏在腿间凝结干涸。他趁着温暖做出一个梦,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个 隐约的鬼魂,面孔模糊分辨不清,拖着半截残缺的身体,隔着滚滚江河遥遥望过来。 湛华不禁又惊又奇,鬼使神差迈步上前,他被睡梦魇住双目,费尽力气仍然瞧不清对 方,然而对方的眼睛灼灼分明,溢出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脸上蜿蜒淌着污血,抿起嘴 唇惨然微笑。湛华莫名其妙胸中一窒,好像有只手伸进胸腔胡抓乱扯,又像一把刀子 捅进身体凶猛翻搅,捂住胸口蹙紧眉头,对方的疼痛隔着江河传染进他心里,深彻真 切痛不欲生。他呆呆对着翻滚的波涛,依稀感觉自己似乎也曾如此瞧着一个人,两厢 隔着喧嚣和吵闹,彼此相对深深凝望。他眼中爬上生疏的悲伤,待到心中的悸痛渐渐 麻木了,没头没脑胡思乱想,异想天开暗暗忖度“既然识不出这个鬼,又不忍见他饱 受折磨,倒不如自己代替他分担。”对方最后摇头笑一笑,含羞一般转头躲开,湛华 的心砰砰乱跳,张开嘴想呼唤住对方,奈何声音堵塞在胸腔,费尽力气也道不出只言 片语。他头昏脑胀恍然想起来,这东西分明便是死前的自己,总是化作幻影来到自己 面前,眼睛里面空空怀着悲伤,却从未流露出过一丝怨毒。湛华心中不知为何涌出空 荡的悲伤,好像有一部分从魂魄中抽出,化作尘烟随风逝去了,从今往后再也寻不回 。 鬼王瞧着绛尘的尸灰被大风吹干净,只在地上留出一片模糊的痕迹,摇着头无奈笑道 :“真真是可惜,我原先多疼这孩子,教他法术助他成人,他也不负厚望生成好孩子 ,自从来到人世间,一直忠心耿耿陪我打发时日,如今竟如此然白白死去了,往后的 日子不知该有多寂寞……”他握住仍然插在胸前的长剑,一寸一寸缓缓抽出,随手摔 到旁边去,鲜血顺势从伤口中涌出,决堤一般淋淋滴淌到脚下。道士孤注一掷刺出这 一剑,虽然错过紧要的脏器,却也几乎穿透廖付伯的肉身,鬼王两手紧压住胸膛,依 然止不住身体血流如注,他摇摇欲坠不堪支持,扶着藤椅缓缓坐下,眼看这具肉身再 无法依托,目光默默落向钟二郎。钟二知道这是绝好的时机,拉开架势决心与鬼王决 一死战,对方双眼眯起来,好像猛禽紧紧盯住猎物,抿着嘴唇吃吃笑道:“我自然知 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正有个绝好的打算。当年绛尘随便替我寻下这一具肉身,对方 区区凡俗不堪使唤,奈何我那时候着急投入人界,也只得将就附进去。如今这身体被 剑捅穿了,鲜血流尽再无用处,我却乐得换具新身体,也不消千辛万苦四处找寻,这 会儿正有个顶合适的候在眼前呢。 鬼王盯着钟二郎喷出一口血,满面猩红吃吃笑道:“钟二郎,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 要被本王相中投附到身上。” 钟二郎抬腿朝前走一步,面目狰狞哈哈大笑:“好汉子有种试一试,老子正好肚子饿 ,瞧你能不能附进肠胃里!”鬼王幽幽望着他,七窍孔洞忽然渗出污黑的血水,蜿蜒 盘曲爬满面孔,一缕黑烟从唇角泻出,好像密布浓云愈积愈厚,层层叠叠压在屋顶上 ,是他脱离活人肉体不成形状的灵魄。钟二郎攥紧拳头目眦欲裂,这次第真真生死存 亡危难当头,哪容得心思缜密从长计议。他迈开大步迎头赶上,吸烟一般将黑云吞进 肚,对方顺势钻进他的喉咙,沿着食道顺流而下,盘旋在肠胃积聚成形,揪扯肠子缠 绕成团,纠结内脏撕扯碰撞。钟二郎被折腾得满头大汗,捂着肚子倒吸冷气,吃进去 的分明是个滋补好东西,奈何他胃液稀薄难以消化,几乎以为自己肠穿肚烂性命不保 ,抠着喉咙想将鬼王吐出来,却感觉腹中涌上一股气,势不可挡扩散到全身。那气息 顺着血脉又冲到脑门上,钟二郎心中一惊暗道声不好,只感觉心智神魄要从躯壳中脱 出,头昏眼花四肢僵麻,仿佛身体再不属于自己。他 分卷阅读9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3 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挣扎着从地 上摸起鬼王摔下的利剑,趁着自己尚存最后一丝神智,将心一横厉声怒喝:“敢跟老 子斗!”抄起剑朝腹中的鬼王刺去。 第99章 钟二郎将自己戳个透,一鼓作气又从腹内拔出剑,白虹如照,危怒逼人,扬起成串飞 溅的血珠,鬼王贴在他腹中大吃一惊,心道这人当真拼了命,生怕他心狠手辣手腕决 绝,连忙化作一股黑烟从腹腔中溃出,瞧着远处廖付伯尚存气息,退而求其次欲再附 身回原处。钟二郎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捂着肚子欲要追赶上去,奈何血流汩汩不堪 支持,眼看着鬼王又要附到廖付伯身上,正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却见瘫在藤椅上的 廖付伯竟然缓缓立起身,神情呆滞望向他们。这人自多年前便被鬼王附上身,一直苟 延残喘身不由己,哪知这时竟能够恢复清明,一言不发盯着鬼王化作的黑烟,转过身 蹒蹒跚跚朝窗口晃去。钟二郎见这情形目瞪口呆,鬼王似乎也被什么迷惑,形若木鸡 不知动作,院子里风声停滞、水流凝结,这世上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廖付伯隔开,让他 独自在时间的空隙中畅通无阻。钟二郎眼瞧着廖付伯摇摇晃晃挪到窗边,半边身体探 到楼外,双腿离地身体前倾,毫不犹豫从高楼栽下去。 廖付伯决意赴死纵身坠下窗,身体落到院中大树上,又被粗壮的树枝高高弹起来,锐 利的枝条割破皮肤,满身伤痕血肉淋漓,最后“扑通”一声砸落到地上,虽然未像他 母亲一样将脑袋摔成红瓤碎西瓜,却也跌得脑壳迸裂血如泉涌。鬼王大梦方醒忙赶到 窗前,瞧着楼下情形哀声叹气,可惜一具好肉身从自己手中逃出去。他形影无常并非 寻常的死魂,没有活人依附无法久居于世,回过头又见钟二郎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知 道此处凶险不得久留,不禁悄然打起退堂鼓。浓黑云雾渐渐集聚成形,鬼王腾空化作 一只奇异的燕子,全身裸露不着一丝羽毛,血管经脉暴露在鲜红皮肤上,红玛瑙似的 眼珠往外涔涔渗出血,展翅欲往窗外飞去。钟二郎见状连忙扑上前,手疾眼快薅住燕 子的脚爪,鬼王力大无穷奋力挣扎,几乎将他拖出窗。他两个尺寸必争互不相让,钟 二郎不依不饶舍命纠缠,一只手紧紧扒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攥住鬼王宁死不松脱,对 方被逼迫得走投无路,万般无奈只得将腿生生挣断,钟二郎失却力道不提防猛然倒栽 ,攥着燕腿狠狠摔到地上,抬头看见对方腰下一片皮开肉绽,断裂之处抻出森森白骨 ,伤口却未有一滴血流出。鬼王头一回吃到如此的苦楚,狼狈失措无心恋战,留下断 腿奋力跃出窗外,忍着疼痛从廖家宅院飞上云端,张开翅膀长久打量着人间,讥嘲睥 睨地上纷攘的世人。他恶狠狠倒抽一口气,冲天怒火强咽回肚里,望着着身下的大地 愤恨想:“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久,总会有机会再回来。”转过头再瞧一眼钟二郎 ,自我宽慰又渐渐豁然,咬牙切齿筹划将来,扶摇直上飞翔到广袤天上。 钟二郎瞧着鬼王愈飞愈遥远,苍白天空留下一颗模糊的污点,好像黯淡的残星不甘寂 寞,待到连这痕迹也渐渐消逝了,天上淅淅沥沥降下雨,水珠里混进臭泥细沙子,落 在身上咂出无数漆黑的墨点。钟二穷追不舍撵下楼,一手捂住腹部的窟窿,一手攥着 刚才抢来的燕腿往嘴里揉,怒火中烧怨天尤地,恼怨痛恨鬼王留下的肉太少,自己几 乎将命赔掉,抢来的点心还不够塞牙缝。他骂骂咧咧细咀慢咽,心道如此也算给道士 报了仇、替湛华出了气,抖动的腮骨突然停顿住,全身颤抖大惊失色,竟发觉口中细 肉绕舌异香盈唇,待眯起眼睛细细品味,那一股酥润柔滑渐渐消融,在舌间绕了一个 弯,滑进肠胃留下无穷回味。钟二郎恋恋不舍咂着嘴,痛心疾首自己重伤不敌让鬼王 逃脱,早知道对方是此等馥郁佳肴好滋味,自己倒该多撕下他几斤肉。这人摇摇晃晃 缓缓迈进院子,看到廖付伯面朝下倒在血泊中,唇角尚存一丝隐约的笑纹,弯下腰触 到他鼻下,试探出对方尚有一丝余息存,连忙将身上血淋淋的褂子扯下来,“哗啦” 一声撕做两截,一条堵住廖付伯流血的伤口,另一条胡乱缠在自己腰间,免得红白肠 子不住从窟窿往外淌,还要一股一股塞回去。 钟二郎裹好了伤口,瘫在地上养精蓄锐,四周景象模糊不清,身体懒散不愿动弹,然 而一旁廖付伯还未断气,总不好看个活人烂死在眼前,况且湛华还在家中等自己,冰 肌玉骨比鬼王的皮肉更香甜。他一咬牙连滚带爬挺起身,一瘸一拐顺着原路往外走, 头重脚轻汗流浃背,殷红血液将衣衫染透,泉涌一般流淌在沿路。不知行了多少路, 钟二郎越发头昏脑胀口干舌燥,眼前视线越来越昏沉,气急败坏朝自己大腿拧一把, 身上竟觉不出疼痛。他心急如焚加紧步伐,双腿交替飞快迈动,生怕自己要睡过去, 一鼓作气向前奔跑。眼看着前方越来越明亮,腹上的疼痛渐渐消退,心智魂魄异样澄 明,自己身轻如燕几乎跃上天,刚才的痛楚好像做梦一般被远远抛到后面。他心花怒 放大喜过望,满心想着回到家后如何与湛华添油加醋夸口吹嘘,刚才与鬼王争斗误了 吃饭,自己这会儿早饿得肚子发烫,幸而冰箱里还有只五花猪前肘,叫湛华切了姜丝 葱丝清汤煨熟,拿白兰花的海碗满满盛出来,再配一盘盐焗鹌鹑蛋,就着小酒美美吃 一顿。他大步朝前越想越欢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咯噔”一声响,仿佛感觉自己遗 下紧要的东西,放缓脚步默默沉思,停顿身形缓缓转过头,顺着一路走过的足迹望过 去,果然看见远处直挺挺趴着一个人,瞳孔扩散心跳停息,沿路洒出的鲜血在身边截 止汇聚。钟二郎喉咙一窒倒吸一口气,才记起自己的魂魄孤零零走出许久,竟把肉身 遗忘在背后。 大道深处繁花似锦,莺歌燕舞万紫千红,前面愈行愈近迎上一群引路的鬼差,抬着一 顶硬木小轿子,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欢天喜地要带钟二乔迁新居。钟二郎望着自己尸 身呆若木鸡,转过身忽然朝着临近的鬼差挥拳打去,他脱离肉体后恢复力气,哪里愿 意坐以待毙,正要精神百倍大打出手,杀开 分卷阅读9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4 一条道路重返回人界,却听到身后有人轻 轻问:“为一个来历不明的鬼,把性命豁出去,值得吗?”钟二郎停住步伐回过头, 看到钟煌从轿中款款迈下来,含笑立在众鬼差当中,面上凶悍崩塌下来,连忙小跑过 去垂首道:“那湛华生得既美,又傻乎乎不甚机灵,实在难让人不喜欢,他平日替我 洗衣做饭叠被子,我为他死一次,也没什么不值得。” 第100章 钟煌听着钟二郎答话,盘起胳膊冷笑道:“他既有这样的好处,不如给了我,搁到地 府陪龙王作个伴。”钟二郎一听连忙失口否认道:“那鬼一点都不好!成事不足,败 事有余,最爱无事生非多管闲事,不过是因为日子清闲打发无聊。这世上只有我愿养 着他,哥哥若真拿去了,往后再没有舒心日子可过!”钟煌瞧着钟二郎变脸如翻书, 忍俊不禁呵呵笑起来,钟二郎见他不再恼怒,弓下腰趁机道:“我知道自己惹了祸, 这会儿怕已经伸腿翘辫子,劳烦哥哥特特来接我。只是路途遥远不胜寂寞,需得有个 可心的相依左右。那湛华自死后已做了几百年孤鬼,东躲西藏居无定所,好容易才随 我过几天安心日子,眼看着如今又要失去庇护,让我牵肠挂肚辗转难安,如此必要带 他一同走。我是个言出必行好汉子,无论自己生死存亡安危与否,都不能再任他飘零 落魄孤苦无依。”钟煌听得眉毛扬起来,忽然抡圆了胳膊朝钟二打去,一边挥拳一边 骂:“打死你个言出必行好汉子!装英雄将命也赔掉了,我白白养了你那许多年,吃 掉的米能堆成山,临到死也不安宁,恐怕你缺衣少粮受委屈,不人不鬼从地府跑出来 ,千辛万苦终于守着你成人,你如今两腿一蹬便说自己嗝屁了,可是存心消遣我!” 钟煌赶蝇子一般胡乱拍打,钟二郎连滚带爬往后躲,兄弟两个相互配合天衣无缝,趁 着钟煌张牙舞爪装模作样,钟二郎撒丫子飞快朝家奔跑。旁边的鬼差觉察出不对,朝 着钟煌大声喊:“钟大爷,那魂魄要逃了!”作势便要冲上去撵钟二。钟煌眼睛一瞪 厉声道:“追什么!你们都走了,谁抬轿子把我送回去!”众鬼差面面相觑敢怒不敢 言,眼看着钟二郎越跑越远连影也不剩,不知回去如何跟毗沙王交代。 天空依然蒙蒙落着雨,世界裹在一团潮湿的困倦里,湛华将身体更往被窝里缩一缩, 依稀感觉有个东西凑将到身前,毛手毛脚朝自己胡摸乱挠。他在睡梦中不耐烦转过身 ,觉察出那东西沉沉压上来,一团湿软趁势堵进口腔里,卷起的舌头勾扯撩拨,从嘴 唇一路吸吮进喉咙,像一条大狗蹭得自己满脸湿腻。湛华后脊梁唬出一身冷汗,毛骨 悚然猛然睁开眼,正对上那团黑魆魆的东西,搂着自己深深亲吻。他大吃一惊忙坐起 身,劈头盖脸便朝对方挥巴掌,那东西连忙挥臂招架住,口中连声叫唤:“湛华!湛 华!”拾起他的手挨到唇边,双眼脉脉似笑非笑。湛华定睛看清楚对方,竟见到钟二 郎的魂魄款款坐在床边,脑袋里顿时一阵懵,仿佛听到哪里传来轰隆隆巨响,想着这 人出门前尚是毫发无伤活生生,这一会儿竟只剩个魂魄回来,不禁目瞪口呆满面惊愕 ,只当自己还被梦魇着,头昏脑胀又盹过去。钟二郎搂着他爬上床,滚进被窝里轻声 道:“对不住,宝贝儿,老子今日可倒了血霉,跟人打架弄丢了命。” 湛华“腾”的一声直起身,从头到脚打量钟二郎,直瞅得对方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忽 然猝不及防扬手打下去,在对方脸上掴出一道鲜红指印子。钟二郎刚被钟煌揍得心有 余悸,哪知一回家又遭拳脚相向,不提防抱头滚到床底下,砸得地板“咕咚”一声响 ,火冒三丈翻起身,正要跳起来朝湛华发作,却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微微的抽泣。钟二 莫名其妙默默挨上床,看到湛华背过身体抖战如糠,绵绵的哭声从唇边漏出,像初生 的小猫哀声叫唤,又像一片花被揉得粉碎,破裂之声细不可闻。头顶的天空仿佛忽然 塌下来,压得湛华昂不起头,脊梁被人生生折断了,弓起腰背蜷缩一团,往日积存的 痛楚宛如决堤喷薄掀涌,他本是白无用处飘萍无依,只记得自己沦为孤鬼无尽的寂寞 ,如今再面对死亡依然一筹莫展,只有埋下面孔悲声痛哭不能自已。钟二郎全身僵直 不知动作,忽然想起打从自己认识这个鬼,从没见过对方伤心掉过泪,心中一紧垂下 眼,盯着床角静静想:“色是锦绣皮囊,情是过眼云烟,哪怕他从头到脚都是虚假, 唯有给我的眼泪确是真真切切。”他扭扭捏捏从背后拥抱住湛华,贴在对方耳边轻声 道:“不要怕,老子死时并未吃苦头。”双手轻轻扳过湛华的身体,看到对方满脸是 泪水,水珠子挂在睫毛上,好像草尖上悬缀的露水,嫣红嘴唇微微张开,啜泣哽咽泣 不成声。 钟二郎原不会好言劝慰,看着湛华呜呜咽咽抽啜不休,只得沉下脸孔故意呵斥:“不 准哭,再哭可要打你屁股了!”作好作歹终于让他止住泪,捧着对方的面孔呵呵笑道 :“我也知道做鬼的艰难,纵使咱们相持相扶也是东躲西藏朝不保夕,你本是吃过苦 头的,定然不能再回头过漂泊日子,我在回来的路上已想好打算,横竖咱俩如今都是 魂魄,对这世界再无牵挂,索性不如一起去投胎,手拉着手落到一户清清白白好人家 ,到下一世依然和和美美在一起。”他侃侃而谈自说自话,突然将这决定全盘托出, 湛华披着棉被痴痴发呆,泪珠子还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滑,左右权衡钟二的主意,一时 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稀里糊涂点点头,再四下环顾自己居住已久的屋子,眼瞧着自家 每分每毫,窗台上养着半死的仙人掌,墙皮上染着轻微的污痕,钟二郎在床角塞着烟 ,客厅方桌上摆着新买的凉水杯,浴室里猫脚浴缸还未刷干净……仍然窝在床上不肯 动弹。钟二郎见他恋恋不舍稳如磐石,只得自行动手替湛华穿戴衣服,对方伸手微微 扯住他,眼波摇颤轻声道:“别着急,叫我再瞧瞧这地方,好容易才有个安身的住处 ,还以为能一直呆下去。” 第101章 纵有万般不舍得,两个鬼魂终究相依出了房。钟二郎径直往前走,白炽灯泡悬在天花 板 分卷阅读9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5 上忽明忽暗,好像一只困倦的眼睛强打精神,那光亮忽明忽暗闪烁跳跃,他的心随 之剧烈张弛,待到灯泡终于不堪支持闪出幽蓝的火花,“啪”的一声突然熄灭,整条 走廊顿时陷入无边黑暗中。公寓里的小鬼悄悄朝他们瞥一眼,又飞快躲进角落里,细 碎的脚步好像蚕虫藏在暗处啃噬桑叶,钟二郎握紧湛华的手腕,脚踝仿佛被谁拉扯着 ,不由自主朝前迈步。依照过去记忆,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行步,再往前便到达下楼 的电梯,他们此时却被层层阴暗包裹住,空间扭曲、时间错乱,头昏脑胀哪还识得身 之所至。过去方寸之间忽然无边无境,任凭钟二郎大步朝前,脚下的道路依然没有止 尽,肉体死在另一个世界,心跳脉动黯然无声,周遭只剩下凝滞的安宁,他被困在漆 黑中徒劳迈步,既瞧不见前方也看不到彼此,仿佛连同自己也要渐渐消散进黑暗中, 化作虚妄无处觅寻。 钟二郎止不住满心焦躁,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喉头滚动几乎窒息,耳朵里仿佛有一条 小蛇钻进钻出,搅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原来死亡便是这样的滋味,永远迷茫困惑和 寂寞,他头一回陷入这般境地,分不明世间万物存亡聚散,好像蒙住眼睛被迫拉磨的 骡子,对着前途无从抉择,只有硬着头皮麻木踏步。在无穷的懵懂混沌中,每行一寸 都只能凭靠自己,钟二郎捂住胸口深深喘着气,气管里好像塞满棉絮,烦躁愤懑吞吐 不得,涨得脑袋仿佛要裂开。正是汗流浃背举步维艰,忽然感觉手掌被人轻轻捏一把 ,身体随之微微震荡,他恍然想起湛华还陪伴在自己旁边,不由镇定心魂长抒一口气 ,心中的阴霾困惑渐渐消散,才发觉身上早已汗如雨下。越过漫长的孤寂和等待,不 知又迈了多少路,远处微微透出的隐约的亮光,好像惺忪睡眼缓缓睁开,又像夜幕中 熏出朝阳的光辉,照耀得这两个魂魄顿时温暖。钟二郎大喜过望振奋精神,忙拉起湛 华紧跑几步,那光芒映在前面越发鲜明,好像一团炙热的火球白得刺目,从无边黑暗 中缓缓升起来,猝不及防跳跃到眼前。 湛华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唬得一惊,揉揉眼睛看清楚前面,才见那片光晕原是一条宽广 的道路,因为猛然从黑暗中延伸出来,映在眼中简直光辉夺目。钟二郎抹一把汗欢声 道:“沿着大道再往前面走,便到了通向冥府轮回的入口,我生前目空一切不知进退 ,未曾想沦做魂魄竟要受这一般艰辛,难为你独自忍耐几百年。”湛华不由自主贴近 对方,心中泛起一丝疑虑,依稀忆起自己曾经也到达此处,只是步履维艰再难行进, 没办法继续轮回转世,这一次懵懵懂懂紧随钟二郎,依然提心吊胆畏手畏脚,如同踮 脚走在悬崖峭壁上,生怕一不小心坠入深渊,在地狱里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前面路况 并非如他所想,千辛万苦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雪亮的天空澄明如洗,更衬着大道径直 坦阔,足下非但没有万丈深渊,反倒一马平川明媚太平,暖风和煦繁花似锦,道路两 边鲜妍招展,红艳翩翩好似赤浪翻滚,芳醇气息熏人欲醉。钟二郎捶肩揉背兴高采烈 ,指着前方对湛华道:“刚才那片黑洞洞的过道便是鬼门关,咱们走到这一条乃是黄 泉路,沿着此处一直往前走,沿着奈何桥度过忘川河,三生石前照出前世因果,喝一 碗孟婆汤忘尽前尘,便可转经各殿审讯,究其一生或奖或罚,择地择类转入轮回。” 湛华心中微微悸动,扯住钟二郎欲作言语,却看着旁边渐渐聚上几个魂魄,身形飘荡 或喜或哀,与他俩同赴一路告别人世。钟二郎失魂落魄盯着临近的游魂,食指大动垂 涎欲滴,他如今虽也成为鬼,却仍然不改吃鬼的秉性,咂着嘴默默注视好一阵,终究 耐住胃肠躁动,转过头对湛华含笑道:“我曾经跟随哥哥在阴间住过一阵子,对那些 曲曲折折也算熟络,自然知道有条快捷路子,越过诸多烦琐直接通向忘台,省去咱们 跋涉劳碌。”湛华先前还有顾虑,恐怕投胎的计划要生纰漏,听得钟二斩钉截铁打包 票,立时喜出望外顿减后顾之忧。两个魂魄手拉着手大步朝前,心中各怀前程期望, 身轻如燕脚底生风,一扫先前困惑沮丧,恨不能一步跨进地狱中。 远处一道城墙忽然映入视野,拔地倚天崇墉百雉,衬着苍茫雾气仿佛无边无际,阴兵 鬼将披盔戴甲立于门前,把守驻卫固若金汤,孤魂野鬼好似洪流被拦在外面,哀哭戾 叫摧心折肝。湛华撇过脸去不忍目睹,钟二倒好似看着一锅大陷饺子在汤中翻滚,兴 致勃勃观望欢乐。他一边揽着湛华不动声色向前移,一边东张西望正待抄小路进城, 却不知早有一队鬼差于暗中等候,领头的黑白无常一见钟二郎露面,立时率领百余兵 卫快步迎上,层层阴军霎时围拥上来,钟二郎心中暗暗一惊,隐约感觉事情生变,忙 将湛华拦在身后,色厉内荏扬眉冷笑:“老子阳寿耗尽,特来此处投奔钟大爷,难得 你们通晓事理,还不快排列队伍前面引路,免得耽搁我们兄弟团聚!” 话说钟煌曾经逃离阴间,毗沙王便派黑白无常追索,他两个自然畏惧钟大爷威名,软 硬兼施顾及彼此,费了万般周折才将对方带回去,哪知钟煌怀恨在心,回到地府倒打 一耙,闹得毗沙王罚他两个守城门,如今对着钟煌的弟弟钟二郎,这二鬼难免不想法 子借机迁怒。黑无常阴着面孔戴顶高高黑帽子,向来不比白无常好性,强压怨气抢先 道:“上一次兄弟们领命迎接二爷,大爷却自作主张将您放走,阎王陛下勃然大怒, 将他囚入深牢面壁反省,这会儿怕不能出来替您解围。钟二爷此次赶来阴间投胎,奈 何您乃是因故横死,阳寿未尽尘缘不了,需得在黄泉等候历练,待熬到时辰再受发落 ,委屈您先随我们去轮转王殿等侯。”钟二郎曾在阴间住过一阵子,知道毗沙王不敢 当真难为钟煌,听得如此倒也不气恼,只是撇过头略朝湛华瞟一眼。黑无常立在一旁 冷笑道:“活人应照命数寿终正寝,才能归入阴司再回六道,阳寿未尽者须得在黄泉 待至寿终,您身后那个鬼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尚不及那群等候命终的游魂,咱们虽有 心瞧您的面子网开一面,却不敢违背阎王陛下如 分卷阅读9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6 山铁命。今日不但让您白跑一趟不能 投胎,那个鬼魂也不能转入轮回。” 龙游浅弯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眼看计划即要落空,钟二郎踌躇好半晌,终究觉 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强把冲到脑门的怒气压下来,面上留一付笑模样, 和蔼可亲对黑白无常道:“你他妈胆大包天给老子难堪,老子将你俩生吞活剥!”他 抚摸拳头双目如铃,皮笑肉不笑抖动着腮颊,黑白无常默默流出一身汗,心道钟大爷 已在城内闹得不可开交,钟二爷若也大发雷霆施展拳脚,兄弟两个里应外合大打出手 ,怕是要将阎王殿拆掉半边,自己不过图一时痛快,刚才不阴不阳将狠话说尽,这会 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钟二郎偷偷瞧他俩一眼,少不得拿出些豁达态度,牵着湛 华的手微笑道:“你们本是跑腿卖力的小角色,老子原也不愿故意难为,大不了随尔 等往阴司大牢里住一阵,只可怜我这兄弟孑然一身,从此孤苦伶仃再无庇护,必要花 费心思安排妥当。我本有心从这儿杀出一条路,舍下面子狠狠闹一场,又担忧他的去 向,辗转愁思不得排解,不知你们欲意何如?” 这一般言语威胁通透明白,黑白无常哪有不懂的道理,两兄弟商议权衡以目示意,终 究以为那湛华不过是个寻常的鬼魂,或究或赦都没什么论道,没来由为了细枝末节与 钟二郎拼命,佯作为难相互商量一番,转过头对钟二道:“二爷莫怪咱们公事公办, 只是上面执意炮制您,哪个又敢往枪口撞,然而咱们毕竟还有老交情,不看僧面也需 看佛面,不过帮个鬼投胎,这点面子还能卖给您。”钟二郎不动声色回过头,看见湛 华躲在自己身后抖瑟如糠,可怜这鬼平日最畏惧阴间差役,如今被一众黑白无常牛头 马面团团围住,好像个耗子落进猫窝里,几乎唬得背过气。他抿起嘴对湛华道:“庙 小妖风盛,池浅王八多,这地方最不缺阴兵鬼差,你刚走到黄泉便吓成如此,待会儿 路过阎王殿该成什么样?”原来湛华战战兢兢并非完全因为惧怕无常,这计划本是钟 二郎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此时败露功亏一篑,纵使彼此能够先后脱身,也无法依照原 先打算重返人间,百般踌躇万分担忧,满心烦愁郁结于胸。钟二郎见湛华缩着肩膀仍 然不动弹,伸手将对方从身后揪出,顺势又往他屁股上拧两把,不待对方疼得哼出声 ,挨下身子悄声道:“你胆子总是这样小,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第102章 钟二郎将湛华推搡到身前,大模厮样对无常道:“莫在路上耽搁了,速速带他寻一户 人家投胎,也不必费心投进钟鸣鼎食门户里,只要生做寻常百姓便可以。”他想一想 ,又凝神正色叮嘱说:“进了城,带着湛华走小路,绕过奈何桥,万万不可叫他照上 三生石。”湛华听了愣一愣,心想那奈何桥上艰难坎坷,恶者坠入血池要受虫吃蛇咬 之苦,自己也曾害人性命作恶多端,自然该远远避开奈河免受苦头,然而在三生石前 能照出前世今生,缘何又要特意绕行?他满心惊疑正待发问,钟二郎转过身轻声道: “我与你说些体己话,莫叫别人听去了。”湛华怔怔贴到钟二郎身上,对方弯起眼睛 笑一笑,埋下头往他面颊印下一吻,动作又轻又快好似落花飘坠,嘴唇烫得湛华面红 耳热,下巴上的胡渣子蹭得脸蛋发麻,钟二的脸孔虽然抬起来,一双手依然不住往湛 华身上胡乱揉搓,生机勃勃兴致高昂,哪里像是失却性命的死人。 湛华任由钟二郎轻薄足够,又听他和颜悦色低声道:“你且搁下心,踏踏实实投胎做 人,我在阴司还有哥哥帮助走动,不多时便能撵上去。因你并非通过阴司审判转入人 世的,到下一世无法被认出,我刚才在你脸上留下印子,除却我谁也瞧不见,那记号 是咱们日后相认的唯一凭证,千般谨慎万分小心,切切不可弄丢了。”他平心静气柔 声如腻,一项一项交代清楚,手臂紧紧环在湛华腰间,好像转瞬便要将对方托到天上 去。湛华受着安慰渐渐沉着下来,钟二郎将他交托给白无常,依依不舍再含笑望一眼 ,转过身未发出道别的话语,趾高气扬被众鬼差押进城里。 湛华呆呆立在原处,一直瞧着钟二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打开的城门缓缓闭合,胸 中一窒几乎叫出声,才想起这是他们头一次被隔得如此遥远。白无常头戴高高的白帽 子,面若施粉对他淡淡道:“人各有命,钟二爷已有去处了,你再不舍得也无济于事 ,快些随我上路吧。”湛华仿佛丝毫没听着,心中掀过惊涛骇浪,钟二郎在脸上留下 的记号微微酥麻,好像一颗火星子嵌在皮肉里,从皮肤渗透进骨髓,顺着筋脉涌遍全 身。他的腿仿佛生根进地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白无常等得不耐烦,一言不发转身 离去,湛华怔一怔猛然回过神,终竟不敢违逆钟二的意愿,五内如焚心若刀割,只得 将百般苦楚强抑于胸,晕头转向朝无常撵去。 湛华步履蹒跚随白无常从偏门混进城,冥府中不似黄泉光明,整个世界沉魇进昏暗中 ,放眼望去尽瞧着一片刀山剑岭血海翻滚,一列列鬼差押解着魂魄踏上轮回道路,众 亡魂井井有序登上奈何桥,生前为善者能平安过去,为祸作乱者坠入血池为虫蛇争食 ,尖声惨厉不绝于耳,唬得他面无颜色忙垂下头,噤若寒蝉再不敢张望。话说毗沙王 最讲究规矩秩序,地府中一分一毫都需按照他的心意营运,莫有鬼魂胆敢出格造次, 如今湛华与无常便偷偷摸摸避讳耳目,一路上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在阎王爷眼皮子底 下胡作非为。白无常较黑无常和气些,虽然对这趟差事不甚情愿,却也兢兢业业带领 湛华在阴曹地府里穿行。他两个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生怕行错一步路,惹出一声响, 远远绕开阴森森轮转阎王殿,时而看准机会飞奔疾跑,时而窝在刀山之后好半天不动 弹,起起停停仿佛惊弓之鸟,各殿魂魄受刑的惨叫尽在耳边,好似裂缺霹雳砸上天灵 ,电流沿着脊柱蔓延全身。白无常依照钟二郎叮嘱,东躲西藏钻小路,远远避开能知 过去的三生石,可怜这无常鬼担惊受怕折寿几千年,白袍子染成一团烂抹布,费尽千 辛万苦终于将湛华送到 分卷阅读9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7 酉区忘台。 阴曹地府内分十个阎王殿,由毗沙王亲随镇守,各殿之间由忘川河连接,按照惩处内 容各司其职,活人阳寿终了归依地府,追究生前为恶积孽分至前九殿领罚受难,待到 涤尽铅华偿清罪孽,最终抵达第十轮转阎王殿,责其善恶核定等级,分类分处返送六 道。西酉区忘台立于轮转阎王殿之后,众鬼魂已在各殿依次领受业果,下一世福祸寿 命载入籍册,被鬼差押至此处耐心等待,饮过迷汤忘却前世,焕然一新重回人间。湛 华躲在暗处向前张望,忘台前面已经排出长长的队伍,无常压低声音对他道:“我跟 前后打好了招呼,已为你安排好下一世的命途,你趁乱混进鬼群里,排进队伍速速投 胎去。”湛华痴痴点点头,身体却依然蜷缩着不动,无常连拖带拽将他推至忘台,自 己胆战心惊观其左右,终究不敢在此久留,望见湛华已如木头一般挤进队伍中,事先 打点的鬼差假装没看着,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一溜小跑逃回去交差。 刚才眼瞧着钟二郎头也不回从自己身边匆匆擦过,湛华好像失足坠进深深迷雾中,脑 袋里灌满挥之不去的混沌,到这时候依然不清醒。他懵懵懂懂站在队尾,前面的鬼魂 摩肩接踵,好半天不曾挪动一步,隔着遥远的距离能看到忘台旁边立着一个老妇人, 从桶中舀一碗汤水,温言软语分发给走到前面的魂魄。湛华胸前剧烈震动,猛然意识 到自己竟然已站在转生的入口,苦苦等待几百年,尝尽无数辛酸的痛楚,如今果真又 能再世为人,却失魂落魄心若枯槁,担忧记挂钟二的下落。他轻轻抚上面颊,脸上的 记号仿佛在皮肤上跳动,心中不由渐渐宽慰,暗忖钟二郎必定有了万全的布置,自己 喝过迷汤投入人间道,少不得糊里糊涂等待一阵子,兴许费不了太长时候,钟二郎就 能寻踪觅迹追上来。他心安理得如此忖度,不多时渐渐转忧为喜,胸膛里仿佛揣进个 雀子,活蹦乱跳欢天喜地,不提防便要展翅飞出去。湛华喜形于色暗笑出声,惊动了 一个前面排队的鬼,对方隔着几个魂魄望向他,也不顾自己占据的位置,忽然转身大 步走过来。 湛华不由微微惊疑,朝着对方定睛打量,却见迎面来的是个陌生魂魄,面容姣好、身 量单薄,想来死前还是个少年,大眼睛好像初春的湖水忽闪忽闪,宛若含羞瞧着他, 似喜似嗔轻声问:“历经两世恩怨波折,咱们终究又聚到一起,我作出过去的面目, 殿下见了还能否记起?”湛华心中暗想,听着对方的口气,这孩子生前必定与自己有 一番渊源,奈何他死去实在太长久,脑子里糊里糊涂不剩下多少,朝着对方从头到脚 看了又看,终究未认出是哪一个,只得满怀歉疚摇摇头。少年见他仍然不认识自己, 大失所望垂下头,遭人遗弃一般沮丧非常。湛华于心不忍正待出言宽慰,对方忽然抬 起头,眼睛里仿佛有泪光闪动,扬起手朝他甩出一耳光。这一掌猝不及防打得颇重, 湛华被掴得偏过脸,大惊失色目瞪口呆,手扶着面孔说不出话。少年面上再没有露出 悲伤,目若平湖含笑道:“殿下亏欠的债就此偿清了,我如此便安心投胎去,日后再 不会记挂您。” 话音刚落地,前面的队伍中忽然探出另一个魂魄,观其形态是位贵妇人,衣着华丽面 目端庄,眼开眉展朝着少年挥手致意。对方受着召唤再不顾湛华,头也不回朝妇人奔 去,两个魂魄聚在一起,拳拳赤情和乐融融,任凭谁也瞧得出,这是一对骨肉相连的 母子。那少年一家兄弟姐妹皆已轮回过几世,唯有母亲终究放心不下他,自死便在忘 台前等候,只想再见儿子一面。 湛华莫名其妙挨了打,耳朵里边嗡嗡乱响,若不是恐怕招惹来鬼差,几乎要学着钟二 郎破口大骂。身前的鬼魂缓缓移动,他揉着面孔紧跟上去,脚底尚未挨着地,全身一 凛恍然若失,才发觉自己刚才被那少年一掌掴过去,无意间竟将钟二留下的印记甩落 了。仿佛晴天霹雳当空劈下,湛华长久捂住自己的面颊,脊背渗出一层层寒麻,钟二 郎先前的叮咛犹在耳边,原本兴致勃勃势在必得,哪知还未出忘台,竟然将下辈子相 认的凭证丢失。少年搀扶着母亲缓缓挨到前面去,如今已经无从再追究,湛华面目惨 白僵在原地,全身涌上更加无可抑制的冰冷,好像深冬腊月当头浇上一盆水,从头到 脚冷得透心,手抚上面孔深吸一口气,瞧着忘台施汤的妇人,双腿绵软瘫倒在地,脑 袋里面空空如也,猛然之间压过万马千军,自己没头没脑钻进死胡同,满心只剩纷乱 的惶恐。 他怔怔望向前面的鬼魂,理智心智飘荡出身体,费尽力气一把扯回来,颤颤巍巍默默 想,倘若少了钟二的记号,自己就此投胎去,两人活到下一世,面目全非脾性更改, 混入茫茫人海互不认识,即使钟二郎凭靠零星记忆找寻自己,却好比大漠拾珠沧海取 粟,如何能够再相逢?短短一生定然不足够,待到双方死后再回地府,重新投胎转入 六道,倘若有幸再世为人,下辈子仍然重蹈覆辙。如此无穷无尽无止无息,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直到时间将一切消磨殆尽,自己与钟二郎终将成为真正的陌路,纵使相隔 咫尺擦肩过去,彼此再不认得曾经的守候。 湛华狠狠按压自己的胸膛,胸腔内已被惊惶恐惧胀满,无数惊惶的念头好像野草爬满 心头,枝繁叶茂根脉伸展,拥挤得心脏要从腔子里脱出,鲜血淋淋跃于掌中。这或许 便是冥冥之中因果业障,他虽记不清自己生前的作为,死后却实实在在做下不少伤天 害理,本以为沦为孤魂本是应得的报应,未想到如今竟要面临这一般劫数,刚才还与 钟二郎如胶似漆难解难分,待喝过五味孟婆汤投胎转世,下辈子两人竟再没有干系, 即使相思相慕连绵不息,却不过是朝云晨露梦过无痕。钟二郎的味道仿佛还沾在唇间 ,像一团火蔓延到全身,燃灼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湛华早已经不是人,不知道这世 间有什么比死更痛楚。他耷拉着脑袋默默思忖,排队轮回的鬼魂不知不觉越发移向忘 台,少年和母亲先后饮过迷汤,含笑相拥依依惜别,上一世母子情缘就此断绝,两个 魂魄相继投入六道 分卷阅读9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8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8 ,从今往后各安天命。 第103章 湛华打个激灵抬起头,双腿僵麻勉强站立,空荡荡的眼睛茫然向前,眼见身前的魂魄 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忘台尽头,胸中忽然提起一股气,心里有个念头像一把利刃,照得 满脑子闪出雪亮光芒。那个主意在他脑中转瞬而起,湛华哪管得人生一世镜花水月, 取舍得失不可强求,只知道事情绝不能如此完结,自己不能独自去转世,无论发生了 什么,必须要回去再见钟二郎。他转过身朝后看,轮转阎王殿与忘台依依相对,依稀 记得钟二郎要被收押在那里,趁着一旁看管的鬼差交头接耳一时分神,湛华目不转睛 深吸一口气,好似暴风骤雨闪电惊雷,突然朝着阎王殿纵力飞奔。众差役眼瞧着一个 魂魄箭一般冲出去,如梦方醒急忙随后追赶,也不知道那鬼突然发了什么疯,转生轮 回近在眼前置若罔闻,竟然又闯入无边地狱深渊里。 刚才依依惜别时,钟二郎还笑湛华胆子小,却不知这鬼此时拼出了全部,也不顾身后 阴兵阴将蜂拥而出,一个一个凶神恶煞争先恐后,挥刀挥枪要砍得他魂飞魄散,脑子 里兀自一片茫茫然,一心一意只想将钟二郎寻到。他生前养尊处优身娇体贵,死后好 逸恶劳更不堪用处,此时风驰电掣奋命奔跑,勃发之时尚有破竹之势,然而不过逃了 几百米便再难支持,气管里仿佛插进一把刀,肺脏里的空气被掏空,双腿似乎不属于 自己,一步一步都踩在刀枪剑戟上。身后面轰隆隆仿佛撵着万马千军,湛华气喘吁吁 头晕眼花,两条腿上越发仿佛坠上铅,临近的一个兵卫挥起长刀正要砍下,他浑然不 觉依旧没命向前冲,耳侧忽然挨上一阵凉风,心中一惊正待回过头,却见一个鬼魂从 角落里闪出,扯住他飞快躲开头顶雪亮的刀芒。 湛华瞪大双眼满面惊愕,腕子还被对方攥在手中,疑惑惊呼尚未出口,稀里糊涂便被 扯进路旁的小径里。地狱之内永远被黑暗包裹,狭窄的通道更加暗无天日,周遭层层 叠叠环绕着荆棘,他俩冒冒失失闯进这角落,好似两个耗子滚入针丛里,幸而对方展 开广袖挡在身前,披荆斩棘拓出一条道路,护着湛华穿过树丛。晕头转向不知又跑了 多久,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湛华眼前漆黑什么也瞧不清,对方不管不顾急如星火, 脚下健步如飞似履平地,修长手指力大无穷,铁钳一般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拧断。待到 他俩终于偃旗息鼓停下步子,对方猛然将手松开,湛华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一边大口 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强自抬头东张西望。身后的追兵一时竟未追上来,他仓惶茫然望 向远处,漆黑暮色遮掩住轮转阎王殿,心中不由得一阵紧,道不出是幸是憾五味杂陈 。湛华镇定神魂将头转回去,眼睛直勾勾对上搭救自己的魂魄,却见对方容貌秀美异 常,白皙面孔好似深夜绽放的百合花,细长双目璨若璀辰星,身着一袭细绸子长衣, 一路上奔波逃亡仓惶匆忙,楚楚衣冠却未有一丝狼狈。他呆怔怔心中一动,偏过眼睛 暗暗想,瞧这一样人物,倒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未待湛华打量清楚,远处又传来阴兵追捕的声响,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瞧着四周层 层荆棘铁刺,腿软得几乎迈不动。刀剑击鸣近及耳侧,眼瞧着打头的阴兵端着长枪即 要冲到身前,正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那魂魄忽然躬下腰,薅住他的衣领高举过肩膀 。湛华只感觉脚底离地身体腾空,猛然之间天旋地转,眼前一串明暗交错,好像有一 团火焰扑到脸上,忽的被对方远远甩出去。他闭紧双眼等待自己狠狠摔下地,哪知足 过了半晌都未感觉到疼痛,身体安安稳稳好似被托住,待到满心疑惑缓缓睁开眼,抬 起头望见四周熟悉的一切,不由目瞪口呆面无颜色,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 己被摔成了傻子,满眼所见的都是虚幻。原来那魂魄将他猛然丢出去,身体从地府上 空越过,竟是从冥界一路落回到人间的家中。他这时毫发无伤倚靠在床上,惊慌失措 打量屋子上下,桌椅陈设与先前无异,外面大门仍然虚掩着,临走时匆匆卷起的棉被 仿佛还沾着余温,一切得意切都未有改动,唯独缺少钟二郎。湛华伸出手摸摸自己的 面颊,脑中忽然跃出个闪烁念头,心想或许在地府一切都未发生,连及钟二郎性命不 存化作魂魄也是虚无不存在,自己不过昏睡魇进噩梦里,平白无故生出这许多癔念。 他正细细琢磨自己的想法,客厅里电话忽然响起来,湛华打个激灵站起身,一摇三晃 往外面走,浑浑噩噩接起电话,依然以为自己徘徊在梦里。电话另一端来自廖家临近 的医院,对方是个老道麻木的护士,言语生硬懈于迂回,开门见山告诉湛华,十几小 时前院方救回两个人,双方身体都都被利器所伤,经过抢救仅活下一人,在其中一人 身上找到身份的证明,沿着线索拨拨打电话通知家属。湛华的心脏几乎挣破胸膛,脚 底一软跪倒在地上,声音吐出来化作漂浮的泡沫,有气无力晃到眼前。他筛糠一般全 身颤抖,心想既然自己能够莫名其妙从地府返回人间来,钟二郎一定也会平安无事, 一只手攥紧了衣角,抖着牙关轻声问:“活的,活下的……是哪一个?”电话里面一 阵沉默,对方似乎拿了簿子查实一番,湛华仿佛足足等了几百年,凝神屏息目眦欲裂 ,护士好一会儿后淡淡回答说:“叫钟二的送来之前便过世了,另一位伤者伤势更严 重,不知为何反倒神智清晰,是他爬起来挣扎出宅子,走到临近的住家向人求救…… ”湛华听得这话眼前一黑,电话从手中摔到地上,糊里糊涂再不懂得事。他身体中的 一部分也随之坠入无底的深渊,原以为钟二的死是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却陷入更绝望 的境地,自己回不到冥界的入口,钟二郎却困在地府中等待转生,这时候定然满心憧 憬下一世如何再相逢,却不知彼此之间早隔开无垠的鸿沟。 湛华挣扎着要立起身,奈何精疲力竭不堪支持,“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地,全身震颤 长久不能动弹。往事像潮水灌进脑子,钟二郎的影子依稀仍在房中飘荡,喜怒哀乐触 手可及,果然伸出手极力挽留,那幻影却转瞬破灭了,指尖停留在半空中。 分卷阅读98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9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99 他悲痛欲 绝跪伏在地上,腰脊背向上弓起,漆黑发丝蒙住面孔,双手扒着地板拼命挠抓,喉咙 里泻出呜呜的呻吟,好像野兽陷入阴深沼泽中,恐惧绝望垂死挣扎。湛华生前不过是 个自私的活人,死后依然是个自利的鬼魂,向来只计较自己的得失,沿着无边孤独颠 簸行走,有一天偶然遇上钟二郎,仿佛阳光透入乌云中,春暖花开严冰消融,潺潺溪 水蜿蜒流淌,随风润入自己的血肉。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挣扎出死亡的黑暗,将全然 交付依托,在活人的世界小心翼翼,待到终于渐渐习惯快乐,那些许安欣却在眼前化 作乌有。湛华好似挨了千刀万剐,灵魂第一次尝受如此的疼痛,皮开肉绽血泪模糊, 比孤独徘徊更无助、比死亡更苦楚。他在地板上抓出一道道痕迹,咬紧嘴唇悄声赌咒 ,然而自己本就一无所有,为了再见一眼钟二郎,又能付出些什么?他再耐不住所有 变故和无措,身体蜷缩放声痛哭,任凭天塌下来也不管,仿佛故意赌气要让钟二郎听 到,以为那人能在盛怒之下哼气爬起身,横冲直撞踏步奔回家。 湛华仿佛将生前死后的泪水都流尽了,精疲力竭头脑混沌,双目茫然不知望向哪里, 张开嘴微微喘着气。门外有个鬼魂一闪过去,他无力顾及对方究竟是什么,伏在地上 一动也不动,宁愿自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从不存在于世上。那东西挨着大门徘徊了 几圈,过一会儿怯生生钻进屋里,蹑手蹑脚移到湛华身前,弯下腰贴近脸,圆圆的眼 睛正对着湛华,咧开嘴咯咯笑起来。原来对方并非陌生的魂魄,而是公寓中玩火自焚 的小鬼,穿着破破烂烂绿衣绿裤,身上一片片熏黑的斑驳,衬得牙齿格外明亮,伸出 手轻轻推搡着湛华,嘻嘻笑着连声问:“大哥哥你哭什么?为什么这样伤心?那个唤 做钟二的欺负你?瞧我往他碗了搁只死耗子。”小鬼一提到钟二郎,湛华更觉心如刀 绞,两眼一黑几乎昏过去。对方见他伤心欲绝蜷作一团,手舞足蹈唱起儿歌,聒噪声 音无休无止不知停歇,湛华被吵得不耐烦,手臂一挥翻过身,细不可闻呜咽道:“我 迷路了,眼前一片漆黑,哪里都不识得,不知道该去哪儿……”小鬼忽然停下来,努 一努嘴对他道:“我一直都在楼上玩,对这地方熟的很,你说说想要去哪里,我一定 能带你过去。” 湛华闻言忽然心中一动,暗想既然自己找不到黄泉,这小鬼却兴许识得路,不如请他 在前带领,好返回地狱找到钟二郎,无论彼此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哪怕尘缘已了心念 成灰,也要挣扎着再见一面。他像是在沙漠中跋涉许久,对一滴水也觉珍惜,振奋精 神猛然坐起身,拉住小鬼哀声问:“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格外明亮的道路?现在还能 否看得到?我有紧要到事情要去那儿,求求你领我过去。”小鬼细细琢磨他的话,好 像猛然想起什么,面上一惊忙垂下头,湛华候在一边焦急等待,对方犹豫了好一阵, 终于缓缓抬起脸,鼓着嘴轻轻道:“我想到了,有时候是能看到很亮的道路,过去从 来没走过,既然你巴巴想过去,少不得陪你走一遭。”湛华听得对方应允,大喜过望 感激不尽,连忙站起身整一整衣服,去浴室洗净满脸的泪痕,也不管自己的计划牵强 荒唐漏洞百出,只是一门心思想再见到钟二郎。 第104章 小鬼牵着湛华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纤细的手腕不住颤抖,湛华心中盛满了钟二郎,自 然没空闲顾及。他两个同上次一般走过深深地黑暗,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条大道,黄 泉路上阳关明媚,血红鲜花如浆翻涌,孩子频频回头瞧着身后,看见回去的道路湮没 在茫茫雾气里,突然咧开嘴呜呜哭起来。湛华见状忙弯下腰,手足无措轻声询问,对 方鼻涕泪珠抹了满手,满心委屈呜咽道:“大家还在走廊里躲着,等我回去再玩捉迷 藏……可我……我陪你到这里,便再不能回家了……”原来这孩子自从十几年前玩火 自焚,到现在仍不知道自己已死去,每天在公寓里玩耍徘徊,希望能找到早已死去的 伙伴。他此次陪同湛华踏上黄泉路,明知穷途末路有去无归,一边呜咽一边回头望, 却依然义无反顾来这里。湛华闻言心中一紧,未想到对方竟下了如此的决心,深感责 疚羞愧难当,垂下头低声问孩子:“你既然不愿意来这里,为何还要帮助我?” 小鬼抹一把泪水低吟道:“过去我在走廊玩,又饥又渴疲惫难当,只有你往外面摆出 一碗饭,才让我吃饱喝足才,依照约定带你来这里,不过为报答当日一餐饭的恩情。 ”湛华目光晃荡噤声不语,他记得自己初见小鬼时,百无聊赖多管闲事,未想到一次 无意周济,竟得到如今莫大的报答。孩子擦干泪水不再哭诉,牵着湛华深一脚浅一脚 向前走,谁也不知道命运将会延伸到何处。他俩渐渐行近阴曹地府城门前,湛华止不 住越发忐忑,望着铁壁铜墙深吸一口气,垂头丧气颓然无措,自己一门心思闯荡到这 里,奈何终究进不了城门,钟二郎被困在深深阎王殿,彼此又该如何相见? 他焦灼不安步履蹒跚,抬起头却看到城门前面站着一个鬼,高挑挺拔俊美非凡,好似 玉树蘅芜迎风招展,衣衫凌乱领口敞开,凝玉似的胸膛白皙耀眼,一双脚赤裸裸踩在 阴寒地面上,俨然刚从被窝滚出来,仓促之间忘了穿鞋,饶是如此依然惹得周围魂魄 如惭形秽,纷纷躬身侧目远远回避。湛华怔怔瞧着对方,认出这是上已次在地府搭救 自己的鬼魂,满心惊疑细细打量,终究感觉对方面容熟悉似曾相识。正当他神游天外 暗自思忖,身旁的小鬼忽然失声叫出来,瞪大眼睛轻声道:“我记起来了,那一年燃 起大火,我原来已经死了。”孩子微微垂下头,面上恍然闪过一抹悲伤,眼角余光忽 然瞥见城中,仿佛看到生前至亲赶来迎接,顿时将先前愁苦抛之脑后,容光焕发喜笑 颜开,欢天喜地快步追进去。欢乐哀愁只在转瞬间,湛华知道那小鬼终于也能够投胎 ,愧疚之情一扫而空,门前的鬼魂见他一味傻笑不知动弹,眉头轻蹙款款迈过来。湛 华闻声连忙望过去,随着对方款款逼近身前,屏息凝视满面愕然,却见那魂魄一边行 走一 分卷阅读99 肉文屋 /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0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0 边幻化身形,轮廓形状一层层褪去,仿佛在光芒中抽丝破茧,待一步步行到湛华 面前时,面貌俨然恢复成孩童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温言不语时也有一付恬 静样子,竟是钟二郎的兄长钟大爷。 湛华原就惧怕钟大爷,如今见到对方阴着一张脸,不禁唬得往后退去两三丈,满面通 红全身僵直,恨不得将身体缩成一条线,小心翼翼滚进地洞里,垂下脑袋不敢出大气 。钟煌懒洋洋歪着头,瞧着湛华爱搭不理,原来钟大爷本就有无所不能的手段,先前 因故化作成人姿态,可巧路上正撞着湛华,胆大妄为在地府横冲直撞,被阴兵阴将追 杀得仓惶奔逃。过去弟弟守在身边时,他待这鬼魂尚留一分薄面,如今钟二郎被困进 阴司牢狱中,钟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到湛华更加怒气不打一处来,奈何这鬼本为 钟二一再陷入困境里,既是相遇总不能置若罔闻,只得出手救助将他送回人间。钟煌 笃定了湛华吃过苦头再不会胡闹,必定安心留在人间界,回到房中与龙王继续玩闹, 待到欢乐困乏相拥盹下去,迷迷糊糊正睡得黑甜,城外的差使突然来报,称自己放归 人间的鬼魂竟又找回来。钟煌气急败坏坐起身,万般无奈只得舍下怀中温柔乡,龙王 还紧紧缠在腰上,他小心翼翼拉扯开对方,不堤防被狠狠甩了一尾巴,顾不得疼匆匆 跑出屋,一路上跌跌撞撞赶到城门,风急火急赶来迎接弟弟的心肝,面上颜色自然算 不得好看。 湛华怯生生望一眼钟煌,眉头紧锁低声道:“哥哥,多谢您上一次出手搭救,也请救 救钟二郎。”钟煌本是刀子嘴,满面轻蔑不以为然,挑起眉毛冷笑道:“你不必喊得 这般亲昵,我当之有愧受用不起。钟二郎如今被押在阎王殿,好吃好喝服侍周到,他 既是胆大包天招惹了鬼王,命途不济身死人手,横竖不过等待轮回再活一辈子,何言 什么搭救不搭救。况且我也不过是区区阶下囚,纵是听你求破了喉咙,又有什么办法 相救?”湛华几乎将脸埋到胸前,这鬼一路紧赶慢赶力尽筋疲,千难万难终于行过黄 泉,待立到城楼前,被森森铜墙铁壁压得抬不起头,恍惚间已明白大势已去,单凭自 己绝进不了地府,一筹莫展心乱如麻,无限凄伤怆然悲痛。他凄凄然暗自思忖,心想 这一次或许果真到了注定的劫数,与钟二的缘分业已销尽,彼此原该各奔东西,奈何 一腔心思仍烫着皮囊,蚀心灼骨终不得解脱。湛华目光澄明缓缓抬起头,有一样东西 从魂魄中缓缓抽出去,明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命里注定终究强迫不得,恍然之间从头 到脚孑然轻快,因为再没有顾及,心如死灰反倒勇往直前,经过困惑危难一波三折, 言语上渐渐失去先前的斟酌客气,面目沉静凛然道:“我们往日过得太快活,时间像 长了翅子从身边飞过去,有千言万语还未曾说,如今落到这田地,无论如何都要再见 一次钟二郎。你若不愿意帮忙,我只有支身硬闯进城里,哪怕被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魂飞魄散终无悔恨。” 钟煌冷眼立在旁边不言语,湛华目光灼灼定神凝望,苍白脸上没有一丝神情,面目工 整眉目清晰,皮肤凉彻几乎透明。他自死后从没像今日一般凛冽绝然,眼珠上仿佛凝 着冰,身体宛若冰雕寒冱彻骨,开口便提到灰飞烟灭,言语轻快仿佛与己不相干,眸 子里波光粼粼,不动声色咄咄逼人。钟煌心中微微惊异,思量片刻冷冷笑道:“你不 必故意出言挑衅,我也不是百无用处,自然能带你进城见钟二。然而万事万物都是不 能随心所欲的,你原本不够资格走进地府中,倘若当真想见钟二郎,须得依照前世孽 果历经因果惩治,待洗净铅华重归至忘台,沿途岸上风光无限,钟二郎兴许便等在那 里,你们有缘定能够相见。”湛华听话上前一步走,钟煌目光闪烁继续道:“如若你 们见不到,你只有独自去投胎,下一世却不能再生做人类,化为蜉蝣朝生暮亡,从此 断了所有怀念的欲想。然而纵使你们再重逢,也不能确保还能在一起,万事全凭各自 的造化,我只做个引路的,不会插手到其中。” 钟煌飞快转过身,地府城门缓缓打开,湛华连忙追随上去,又听对方幽幽道:“难为 你与钟二郎好一场,我但凡有余力也愿意帮一把,只是他毕竟被关在阴司重地,守卫 森严不能够轻易得见。倘若你改变主意不再去寻找,好像上一次直接到忘台投胎,我 还可以替你布置。”钟大爷难得一次替人着想,湛华听罢想也不想摇头道:“我们呆 在一起早已经习惯,少了他,再活一世也没意思。”钟煌扭过头看着湛华,对方迎上 他的视线,目不转睛含笑道:“你在人间并未呆过多少年,哪里知道活着也是件痛苦 的事情。” 钟煌唇角勾起一丝笑,回过头再不理湛华。他大步朝前身形飘忽,流苏长袖飘舞飞扬 ,匆匆走在昏黑地府中,好像空灵水仙轻轻摇曳,整个身体仿佛散淡淡的光芒,在无 边黑暗中却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湛华像只飞蛾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眼瞧着钟煌 的轮廓影影绰绰不甚分明,一会儿静悄悄挨在身前,转瞬又突然移至老远,遥遥望去 仿佛一幅画,墨迹浅薄纸张脆弱,似是而非飘浮在眼前。身旁行过一列列鬼差,押解 着鬼魂发送各阎王殿,偶尔恶狠狠瞥过来,阴沉恻恻虎视眈眈。湛华已将一切置之度 外,昂首扩胸目光凛然,不在乎自己会落得如何的下场,在森森地府中疾步穿行,纵 使身旁鬼魂哀嚎刺入耳中,依然面不改色如入无人之境。除却魂魄受刑不支的惨叫, 地狱深处宁寂如灰,各殿前面静静候着准备受审的鬼魂,差役严加看管,井井有序有 条不紊。钟煌忍不住嘲笑道:“人间地狱都是一个样,少不得要受无数规矩道理整治 ,毗沙王最爱将各个死人摆到相宜的位置,殚精竭虑不容有一丝差池,兴许与钟二对 付的鬼王是一路货。” 第105章 虽说湛华即要面临阴司惩处,钟煌依然带他拐进另外一条蹊径,绕过前面诸多刑罚, 进入平等王殿侧门。地狱原就阴寒渗骨,一踏进王殿更觉全身冷得寒毛倒竖,脚底下 仿佛踩着万年严冰,一股森气冲入骨髓。湛华缩起肩膀 分卷阅读100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1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1 打个冷战,定睛打量殿内布置 ,眼前魇着漆黑混沌难辨分明,殷殷黑暗中似有无数头颅攒动晃荡,大殿深处传来隐 隐的惨叫,声音撞到墙壁又冲荡回来,一声一声荡漾在王殿之中长久难息,凄厉骇然 不绝于耳。湛华不由微微慌乱,咬紧牙关镇定心神,顺着声响追望过去,远远的看见 那边仿佛有一点火光颤动,浮动在黑暗深处好像一抹血,又似一把刀子突然捅进目眶 里,溅出蜿蜒血迹爬满脸庞。钟煌指着鲜红火焰轻轻道:“你从平等王殿出去,搭上 舟伐顺流而下,钟二郎就在轮转阎王殿附近,沿路或许能够见到他,你们便有一线转 机。然而一旦彼此错过,你便只得独自进入下一间王殿,听从发配转入六道,依照我 先前所言,永生永世不得超脱。”湛华怔怔瞧着远处的火光,知道那里定是必经的道 路,心里茫芒然一片空荡,毅然决然毫无动摇。 湛华义无反顾走进幽深黑暗中,身上冷得渐渐麻木,眼前混沌模糊伸手不见五指,双 腿僵硬朝前迈,不知道下一步要踏到哪里,忽然“咔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好像蹍在 自己的骨头上。空气中传来隐隐的血腥,凄厉惨叫像刀子划破寂静,他不敢肯定自己 听到什么,无数哀嚎经过喉咙爬满面庞,远处的火光微微颤抖,乍看下去竟有一付温 暖的样子,在森森阴暗中成了唯一的目的。无论前面等待着什么,这个鬼魂都笃定心 念。湛华盯着火亮越发的行近,脚下的道路被朦胧火光微微照亮,周围渐渐不再阴寒 ,腥臭味道却愈发浓重,混着热浪扑面而至,熏得头晕眼花看不清路面。待到几乎被 热气蒸腾得受不住,湛华眉头紧锁勉强睁开眼,那一团火热完全展露出全貌,地面竟 有个半人深的坑,长宽约摸七八十丈,坑底铺满烙板燃烧得通红,远远望去似一片火 海翻腾,烈焰灼烫能将一切烧成灰烬,。湛华目不转睛深吸一口气,相隔甚远朝坑中 打量,整个大坑是一付炮烙刑具,灼炎之中头颅攒动,发送至此的魂魄在火坑中受刑 ,脚踩着炮烙挣扎嘶嚎,斑斑血迹留在坑中,满眼皆是耀目灼光,分不出哪里是血哪 里是火焰。 大坑将前面的道路截断,越过阎王殿中炮烙刑罚,往前便是深殿的出口,钟二郎被关 在对面轮转殿,偶尔出来活动腿脚,日复一日艰难度过,满脑子里还装着美梦,以为 待到转世便能再见到湛华。他们被不甚遥远的距离阻隔开,湛华定定凝神望过去,义 无反顾朝前迈步。热浪卷得他几乎站不住,皮肤被火光烤得灼疼,待到更加逼近火坑 时,地狱惨象历历在目,无数鬼魂在烙板上翻滚跳跃,身体被烙得焦黑扭曲,皮肉撕 裂瞧不出形状,浓浓黑烟里卷着火烫的焦臭。湛华静静望向里面,迎着灼烫正准备跳 入坑中,忽看到烙火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其他鬼魂在火上嘶叫翻滚,他却任由 烙板灼烧懒于动弹,身体残破不成样子,立在火光中仿佛一俱焦黑的骷髅,声腔模糊 面目全非,然而不知为何仍能被一眼识别出来。 不待湛华询问出声,那个魂魄转过头瞧向他,声音嘶哑神情干涸,目光浑浊含笑道: “时途多舛,命运无常,未想到竟能在此相遇故人……我几乎忘记自己的样子,湛华 还能否辨出玉金秋?”湛华朝着对方细细打量,脑海中忆起昔日廖宅中发生的种种, 眼前恍然浮现出玉金秋曾经的模样,梳着光光的头,穿件白绫褂子,藏在深宅之内寻 机复仇,如今却只剩一具焦骨,不禁五味杂陈微微颔首。玉金秋的亡魂长舒一口气, 捂住胸口安下心来,他因在世时犯下杀戮重罪,死后发送平等王殿遭受炮烙酷刑,一 心一意偿还过去的孽债,希望能为廖付伯积福延寿。 这一双魂魄再未感叹沧海桑田,湛华急匆匆又要迈进坑中,玉金秋见状惊呼道:“阴 司鬼差未在旁边逼迫,你万万不要进入里面,一双脚还未挨着地,通红灼气先将皮烫 掉,不一会儿骨头也被烧得焦酥,脂肪融化血液枯竭,全身软烂便再也爬不出去!” 湛华怔怔瞧着他,事已如此他心中哪还有畏惧,然而果真如玉金秋所言,自己又如何 徒步踏走出平等阎王殿?玉金秋察言观色见湛华面带难色,略一思忖竟然说:“你若 一定要从此过,我可以背你到对面。”湛华瞧着对方大吃一惊,玉金秋摇摇头笑道: “横竖我已身陷阿鼻地狱中,纵是帮了你也与己无损,况且咱们过去也算有交情,滴 水之恩自当涌泉。”湛华记不起自己曾与人行下如何的恩惠,昔日祸害廖宅的玉金秋 ,怙恶不悛饱受业障折磨,却将生前所受零星善意铭刻于心,血海深仇虽不得忘,那 些许温情暖意更被他珍惜在心里。湛华犹犹豫豫仍不敢承受对方莫大的好意,玉金秋 不由分说将他驮到背上,避开烙板上翻滚的鬼魂,蹒蹒跚跚向前行进。 即使被袒护背起来,湛华仍被灼烫得满身刺疼,头发衣服烧焦了,嗞嗞冒出一股股青 烟。玉金秋的骨骼吱吱作响,仿佛下一刻便要坍塌,湛华扶住他的肩膀噤若寒蝉,生 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又给对方增添负担。玉金秋不堪重负艰难迈步,每迈一步都几乎 耗尽全身力气,脚底的皮肤黏在烙板上,随着迈步撕拉下来,然而伤口转瞬愈合,待 到再踏下一步,又被炮烙烧灼得烂熟。饶是如此步履维艰,拼尽力气一寸一寸向前蜗 移,他们仍然未行出几步,身体陷进无边剧痛中,在烙板上困惑挣扎。湛华大汗淋淋 喘息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够走过去,这刑罚原是个考验,不能无端害了你。 ”这话音刚落,玉金秋脚下一软再难支持,摇摇晃晃便要倒在炮烙上,情急之下竟托 住湛华,用仅剩的焦骨将灼烈隔开。湛华未料到对方竟为自己做到这般,连忙翻身滚 到烙板上,皮肤紧贴上通红炮烙,全身上下都燃起火,皮肤霎时被烧得焦红,哗啦一 声腾出白烟,却也顾不得疼痛,搀扶着玉金秋哀声道:“你太傻了,不值得为我做这 些。”对方蜷做一团叹道:“我自己已落得如此,瞧着别人好,心里也高兴。” 因没帮得上对方,玉金秋心中竟生歉疚,湛华更觉悔责万分,五内如焚肝肠寸断,两 个魂魄瘫在烙板上站不起身,任凭身旁大火熊熊燃起,掺混在 分卷阅读101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2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2 其他魂魄中,皆是全身 焦黑惨不忍睹,乍一看竟分不出两样。正当湛华挣扎着要起身时,钟煌不知何时缓缓 走过来,赤着脚无声无息踏进火坑里,他虽也是鬼,却全然不怕地狱业火,脚下仿佛 踏着涟涟的湖面,每迈出一步,身后便绽出一枝白莲花,衬着碧绿荷叶亭亭玉立,待 轻飘飘行到湛华身前,弯腰将对方扶起来。湛华的皮肉从焦黑化作苍白,奄奄一息说 不出话,唯有一双眼睛澄清明亮,安安静静望向前面。钟煌并不去瞧他,转身问玉金 秋道:“我在薄子上瞧过你,机关算尽害人害己,被发送此处也算不得冤枉,倘若进 入轮转阎王殿,还有什么争辩?”玉金秋早已习惯这刑罚,此时还有力气答话,摇摇 头含笑道:“虽然害了人,我也从来不后悔。唯独欠下大宝一个人,纵是万死难辞其 咎。”钟煌听罢微微笑道:“有因必有果,有债必有偿,毗沙王认定你罪恶滔天,我 却以为往事恩怨情非得已,你在这里已呆了几年,有多少业障也该偿尽了,便跟随我 投胎去吧。”等待了多少日,尝受无数折难,玉金秋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对方的 话,钟煌轻轻扶起他,美丽衣袖随风飘舞,好像一只蝴蝶越过红莲火焰翩然飞出去。 一年后,玉金秋投胎再世为人,廖付伯大难不死深居简出,渐渐支撑起残剩的家业。 他屡次委托灵媒占卜预测,终于寻得玉金秋转世的下落,亲自来到穷乡僻壤小山村, 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孩子被带到廖付伯面前时,丝毫不记得过去的情形,看 到来人却禁不住高兴,绞着衣衫羞怯含笑。廖付伯全身颤抖将他拥抱在怀中,任凭泪 水在脸上蜿蜒纵横,无论过去遭受多少苦难,他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仿佛时光倒流又 回到前世,那一年玉金秋承欢膝下幸福无忧,一切却被廖漾厢打击粉碎,刻骨仇恨延 误终生。时间如梭到了下一世,命运仿佛转回原先的起点,又有一个陌生人立在他面 前,伸出手再次共同面对命运。廖付伯在茅草屋里住了一夜,天亮时带着孩子离开村 庄,初升的太阳夺目灿烂,照耀得大地如金织锦。这一次,他们要驶向自己的未来。 湛华见玉金秋被钟煌救出,也替对方长舒一口气,低下头看看自己焦枯的双手,不知 待会儿如何与钟二郎交代,他摇摇晃晃继续前行,出口的微亮像一抹星光,静静闪烁 在漫长深夜中,是世上最明亮的期望。脚下炮烙依然灼烫,身体各处闪着火苗,湛华 心中暗暗想,这样的痛楚实在并不难以忍受,自己遭遇过更残酷的疼痛,心念成灰泪 流澎湃,身边只有钟二郎的影子一次次闪过。两百余米的距离原本不遥远,湛华却几 乎花费一生走过去,身上仿佛负着千斤重担,没办法轻快奔跑,只有一步一步硬挨过 炮烙,腐坏的皮肉挣裂开来,红红白白的血块从身上滚落,面孔烧得只剩下骷髅,眼 球摇摇荡荡悬在目眶中,待到终于穿过噬骨的烧灼,他精疲力竭瘫在坑中,恍恍惚惚 意识迷离,几乎以为自己已被燃烧成灰,混进清烟飘飞出殿外。不知昏迷了多久,无 数噩梦几乎挣破朦胧,湛华终究又醒过来,抬起头朝前深望,攀扶着坑沿向外挣扎, 好像一只破卵出来的雏鸟,血肉模糊爬出火坑,摇摇欲坠向前挪动,满身萦绕着烧焦 的腥臭。 第106章 湛华的眼睛渐渐看不清道路,呼吸紊乱体无完肤,每走一步都疼得又要厥过去,伸手 紧捂在自己嘴上,强忍住喉中翻腾的惨叫,大汗淋漓缓缓蹲下身,一动不动埋下头颅 ,堆在地上好像一团烂肉。钟煌返回地狱默默旁观,将身体置于黑暗轻轻问:“你已 经变成这样子,待会儿混进一群焦黑鬼魂里,遇到钟二郎如何还能被认出?”他好一 会儿不回话,钟煌几乎以为这鬼再醒不来,眉头轻蹙正欲走过去,对方突然喘着粗气 低声道:“这皮囊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没人谁都不在乎……”他说完这般话,口鼻 中冒出黑红的血流,喉咙气管也被烧毁了,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 钟煌抿嘴吃吃笑起来,湛华蹲在地上一阵颤抖,这鬼魂起先已把所有力气都耗尽,这 时候却突然恢复了精神,摇摇晃晃立起身体,拖着两条腿朝出口挪动。千辛万苦挪出 平等阎王殿,外面是长长地忘川河,连接着对面的轮转王殿,受过刑罚的鬼魂要去下 一殿,需要搭乘帆舶顺流而驶。湛华步履艰难走出王殿,透过地狱昏暗的光线,看到 旁边忘川河上停着一艘船,甲板上摩肩接踵挤满了魂灵,一个个都追究罪过受到各殿 的炮制,肢体不全愁眉苦脸,突然有个鬼魂忍不住低声哭泣,全船的魂魄陆陆续续都 呜咽起来。押船的鬼差朝着众鬼怒斥几句,抬脸略瞟一眼湛华,颐指气使高声道:“ 就差你一个,还不快上船!”湛华依言连忙爬上船,晕头转向被船中鬼魂推搡到角落 。鬼差查点过花名册,喝命船鬼将风帆扬起来,地府轻风微微拂动,船舶在忘川上缓 缓漂行,船鬼受命划起浆,船舶行速渐渐加快,两岸风景从眼前跃过,不一会儿便被 抛至身后无影无踪。湛华凝神屏息目不转睛,靠着围栏望向河岸,忘川河边寸草不生 ,他在昏沉光色中并看不清什么,却依然瞪大双目定睛张望,生怕眨眼之间错过钟二 郎。 且不论湛华在船上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却说自从钟二郎落入地府中,便被关轮转阎王 殿,修身养性听候发落。毗沙王虽与钟煌交熟,却从未顾及对方做出半分徇私枉法, 对待钟二严刻如常,画地为牢不准逾越出一步,又命令鬼差严加看管,仿佛要将对方 重新教育。钟二郎度日如年无异聊赖,身边差役又都是没嘴的葫芦,闷得头顶几乎要 生出蘑菇,三番五次威胁鬼差,说要将众鬼红烧清炖填慰肚子。这一日他却难得被放 出殿,撒欢一般冲出囚牢,沿着河岸痛快跑了几趟,打量着周围一团黑漆漆,不禁想 起自己幼时生活得情景,勃然愤怒兴致全失,遂张罗着与监视的鬼差开一桌麻将。钟 二郎只有钟煌一个亲人,对方未成年便早早过世,如今轮到自己死去,自然没人给烧 纸钱,他年轻力壮血气方刚,没有打卫生麻将的道理,奈何手中没有冥钞,只得威逼 利诱朝身边鬼差借了些许 分卷阅读102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3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3 ,野心勃勃大放厥词,扬言要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但要 让鬼差倾家荡产,还要众鬼卸了胳膊腿抵赌债。哪知豪言壮语未发出多时,七八圈麻 将搓过去,旁边的鬼差纷纷胡牌,唯有钟二郎一败涂地抬不起头,身上冥钞纸钱输尽 了,只得往脸上贴了白纸条记账,面上表情被遮盖住,雪白纸条纷然抖动。 三个鬼差原不敢与钟二郎造次,因赢了牌不免放肆些,也不怕被钟二爷当点心嚼,数 着钱嘲笑他是个孤鬼,白白在人间活了二十几年,除去钟煌却连个可惦记的也没有。 钟二郎坐在忘川河岸边,手中捧一把花生米,吹着凉风乐而忘形,摇头晃脑不以为然 ,任由白纸条贴在脸上,两条腿翘到桌面,神气活现自夸道:“小王八蛋们知道什么 ,老子虽然虎落平阳耽搁在这里,总有一天要还去转世,早安排好人在人间等候,前 缘未尽来生再续,千世万世相依不悔。我那个宝贝名唤做湛华,生得皮光肉滑姿貌无 双,你们这群仗势走狗命小福薄,摇着尾巴也巴望不到!” 他说着这话时,远处忘川河上驶来一艘大船,载着前殿发送的鬼魂转交轮转阎王殿, 钟二郎朝着船舶略扫一眼,看到一群凄惨魂魄饮泣吞声,因在王殿饱受酷刑肢体残破 ,又不知自己究竟会落得如何的下场,一路上尽随着忘川波浪哀声痛哭。几乎在同时 ,湛华攥紧围栏也瞧见钟二,奈何自己只剩一具焦黑枯骨,哪还有对方口中的皮光肉 滑,钟二郎自然认不出,情急之下张嘴欲要呼喊对方,费尽力气喷出一口血,喉咙深 处火烧火燎,依然发不出只言片语。船舶渐渐行过去,他提起的心沉沉落下去,抿着 嘴唇静静想,生前自己不认得钟二,死后也不能相依到永远。也许,这便是最后的结 局。湛华用力探出脖子向外张望,细观钟二郎如今的模样,见对方仍如往日嚣张跋扈 ,脸上贴一堆纸条,抬腿猛踹旁边赢牌的鬼差,想来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不由咧开 嘴哑然笑起来。 钟煌冷眼瞧着湛华一路历经艰难险阻,堕入阿鼻地狱几乎被烧得散架,跌跌撞撞爬上 船舶,牢记叮嘱去见钟二郎,怒气填膺将头一转,气势汹汹去寻毗沙王。他从平等王 殿横冲直撞闯进毗沙王宫殿,两边兵卫哪有敢阻拦,势如破竹冲入阎王殿,径直奔进 毗沙王书房,抬脚踹开金碧岩扉,却见室内金彩珠光鼎香缭绕,毗沙王身着玄衫头戴 毓冕,正襟端坐于案后,笔墨纸砚伺候齐全,旁边整整齐齐摞着厚厚生死薄,众生寿 命归属皆记录在上面。阎王爷手中捧着一卷书,聚精会神阅读批注,瞧见钟煌支身闯 进屋,面无异色翻过一页书。 话说钟大爷命中注定幼年早夭,支身赴入地府时不过还是个孩童,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便要永生永世被困于此,初来乍到颇尝到一番辛酸苦楚。幸而他天生异秉法力高强 ,不多时便恢复精神,闹得地府四处鸡飞狗跳,各殿阴司无可奈何,毗沙王只得亲力 安抚,修葺官邸添置家私,打发差役悉心照料,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唯独不准钟煌再 回人世。钟大爷也懂得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奈何人间还留着未成年的钟二郎,日日魂 牵梦绕辗转难安,千方百计从地府逃出,每每又被阎王追索回去,屡败屡战斗志昂扬 ,针锋相对敌峙二十载,终究偃旗息鼓甘拜下风,正要塌下心来过几天消停日子,哪 料到钟二竟也落入地狱中。他恨得毫毛倒竖两眼通红,额头上血管突突乱跳,此时再 看到毗沙王目沉如水面无颜色,如往常一般端着平和态度,只想乱拳将其打死。 钟煌略朝案上瞥一眼,二话不说扑身上去,踩着矮凳跃上书案,好像个炸毛的野猫张 牙舞爪,抬脚便往毗沙王面上踹去。奈何他毕竟身量不足施展有限,对方不慌不忙轻 松避开,钟大爷一脚踹空掼到后面椅背上,更加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抓起案上的镇纸 没头没脑朝阎王摔砸。毗沙王面不改色站立起身,因为向来只将钟煌当做孩子待,任 凭摔打全无恼恨,捧着书卷踱到一边,飘飘袅袅宛若轻风,旁人休想近身一毫。钟煌 怒气腾腾闹出一身汗,因见自己实在讨不到便宜,抄起椅子砸作四分五裂,又将案上 书薄扬了满地。阎王爷弯下腰将簿子一卷一卷收拾好,重新规整摆到案台,钟煌见状 眉头紧锁,心内犹豫计较权衡彼此,咬牙切齿瞪向阎王,好一阵后低声道:“我只有 那一个弟弟,精心呵护抚育成人,当年说好了要你日后好生关照他,不过短短二十载 ,他无知闯祸丢了命,正落在你的权职内,缘何不能网开一面,也算叫我死得瞑目。 ” 毗沙王停在钟煌身旁,因见对方终于力乏不再闹腾,晓之以理好言劝解:“家有家法 国有国规,阴司判决关系六道轮回,众生按照生前功过转世投胎,必要一丝不苟平等 对待,岂能因你之情徇私枉法。况且钟二郎法力高强非同寻常,更不应该关入阴司严 加看管,待他日后轮回到下一世,不过换具肉身再活一辈子,纵使忘却前尘你俩也依 然是兄弟,这便是因果劫数命中注定,何苦大发雷霆自寻苦恼。”钟煌紧抿着嘴唇不 言语,他这会儿还是一付孩童样貌,因被对方搪塞无言以对,大眼睛里怒火熊熊,脸 孔涨得像枚红苹果。毗沙王不由脉脉含笑,指尖轻轻拈住他的衣袖,摩挲揉抚衣料的 质地,钟煌怒目圆睁扯开袖子,阎王面不改色撤回手,继续和蔼可亲道:“我绝非有 心推诿你,实在职责所在情非得已,上一次你说日子孤单要找个陪伴,擅自将蛇精龙 王的死魂搁在身边,只要安生呆在地府地府我也可以容忍,睁只眼闭只眼让你们满混 过关,然而这次你又想让钟二郎死而复生,阴司重地岂能如此无法无天,乃是万万不 可以。” 毗沙王不但言辞拒绝放钟二,还将私放龙王的旧账扯出来,钟煌垂下眼睛默默不言语 ,不知该如何将对方的脑袋一拳打爆,正思忖下一步将何如,门外鬼差忽然来报,通 传还未喊完整,大门猛然被推开,外面立着刚才谈起的白龙王,身着无爪龙缎金绣蟒 袍,腰佩春水纹玉带,目若寒星面似凝霜,由个白衣侍女躬身扶着,周围众星捧月簇 拥着一众仆婢,焚香举扇执事伺候,浩浩荡荡列入毗沙王书房 分卷阅读103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4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4 。原来龙王寿终正寝后 无意再投胎,心若死灰守在钟煌身边,地府中妖精灵魄纷纷投奔,他生前本是惯做排 场,死后威风凛凛依然不减声势,举手投足比阎王爷更有体面,这日原本候在房中等 钟煌,得知对方怒气冲冲竟去问罪毗沙王,慢条斯理穿上衣服跟随过来。龙王虽看不 到屋中的情形,却也隐约觉察出剑拔弩张的气息,喝令四下退到外面,并不帮衬钟煌 责难毗沙王,反倒对钟大爷冷笑道:“你早已经成了死魂灵,缘何还惦念着生前的事 情,为了区区一条性命,好似丧家之犬纠缠哀求,真真连我一同辱没了。” 第107章 纵使与龙王相好多年,钟煌也不堪如此嘲讽造次,毫无迟疑反唇相讥道:“你不是丧 家犬,为何偏爱躲在我身边,那个叫郑木的还未死,早落得痴痴呆呆疯疯傻傻,抱着 你的蛇皮满山跑,不知道有多可怜。你服软说几句可心话,我也好去纠缠哀求阎王爷 ,看他能否高抬贵手放你回去与人相聚。”龙王面上一阵青白,其他尚且不相干,唯 独提及郑木的名字,却正触着逆鳞上,当即勃然愤怒扑上去,紧紧掐在钟煌的喉咙, 衣下双腿并作粗壮蛇尾,猝不及防缠绞住钟煌,肌肉收紧韧如钢筋,几乎要将对方挤 压得粉碎。钟大爷岂能甘受欺凌,摇身化作成年体态,宽肩修臂力大无比,一把薅住 对方的头发,硬扯着蛇精从身上分开,也不顾往日耳鬓厮磨惜玉怜香,振臂将其摔到 远处。龙王狠狠跌到书案上,砸得案台哗啦一声翻倒过去,奏疏卷宗摔落满地,钟大 爷依旧不解恨,未等对方站立起来,倏然上前压住龙王,挥起拳头作势殴打。龙王恼 羞成怒连忙招架,长指甲在钟煌腮上划出一道血,自己的衣裳也被对方撕扯开,他两 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滚在生死薄上扭打成团,满屋里喝骂齐飞巴掌响亮,原该是一 场龙争虎斗血雨腥风,这会儿倒成了家猫大战白化蛇,混乱之际也不知谁掐了谁的大 腿、谁咬了谁的肩膀、谁气急败坏扯下谁的头发一大把。 毗沙王立在旁边再看不下去,大步上前喝止争斗,一手扣住钟煌的胳膊,一手扯紧龙 王的衣襟,将斗红了眼的两个掰开分至身侧。龙王挥舞着爪子还要打钟煌,钟大爷不 甘落后也朝对方连环踢踹,准头全无尽飞到阎王爷身上,毗沙王忍无可忍厉声怒喝: “再胡闹都关进大牢里!”小猫小蛇哪里管他训斥,不依不饶胡打乱闹,拳脚纷飞怨 骂横溅,几乎要将阎王宝殿掀开来。下边侍婢闻着响闹皆候到外面,毗沙王掌心中早 渗出一层薄汗,见这两个魔王实在难调停,只得先使咒法定住钟大爷,又作好作歹把 龙王推到门外,命差使抬上轿子将其送归住处,威逼利诱百般安抚,才算平息一场混 战。外面差使纷纷退下,房中顿时肃静下来,毗沙王转过身再去瞧钟大爷,见对方雪 白面上被抓出丝丝红痕,因为身体受缚不得动弹,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心中不免 泛出柔波涟漪,伸出手轻轻撩起对方的发梢,一缕一律缠绕在指尖,仿佛拈上一股水 ,柔软滑腻触手冰凉。 钟大爷刚才为打架改作成人姿态,此时身形与阎王相当,修眉入鬓目稍高挑,眼睛里 面凶光暗涌,毗沙王心中微微晃动,手指更拢进对方发鬓中,将打斗揉乱的头发梳理 整齐,眼波流转轻轻道:“你自从夭折来到我这里,便一直没办法真正长大,嚣张跋 扈恣意妄为,全然一团孩子气,纵使突然化作成年,也不改原先本性态度,好像昨天 还围在我身边,一会儿吵着要弟弟,一会儿又要吃家乡的小菜……哪知道转眼之间果 变成这模样,倒不知叫我如何应对。”他垂下眼睛凝神静思,有千言万语坠在唇间, 似水温存不知所云。钟大爷后脊涌上一股寒气,丝毫未染上对方的柔情,愤怒之下破 除缚咒,扬起手臂将毗沙王推开,恶狠狠朝着对方瞪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跑出去。毗 沙王怔怔望向门外,哪知钟煌突然转回身,冲着自己径直返回来,他下意识略微躲开 ,却见对方端起案上的香炉,举过头顶奋力摔得粉碎,如此才算出了气,才心满意足 扬长而去,摔得大门咣当一声响,地板几乎震得晃荡。毗沙王四下打量满室狼藉,弯 腰拾起地上一本书,轻轻抹平封面的折痕,指尖犹存着钟煌发梢的触感,心不在焉默 默想:“发那么大的脾气,莫不是要补钙啊。” 钟煌与龙王居住在一处,毗沙王恐怕双方见面又要争斗,却不知那两个本是知气味相 投物以类聚,向来都从一个鼻孔出恶气。钟煌回到官邸时,龙王已经换了衣服卧到塌 上,背过身子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钟大爷一蹦一跳进入卧房,掩住门扉低声问:“ 东西藏到哪里了?”龙王随手指一指橱柜,钟煌打开柜子翻开遮掩,将刚才趁乱偷出 的生死薄拾出来,一页一页细细查找,不多时便寻着钟二的名子,念个咒法将字迹剔 除,合掩书页搁回柜里,拍拍手洋洋得意道:“改天再偷偷送回去,钟二郎从此再没 有寿限,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却总好过如今的情形。另一个倒霉蛋还在忘川上,便 让他捡个便宜去救吧。”原来钟煌早与龙王通过气,对方知道他去找毗沙王,必是走 投无路要改生死薄,遂跟随过去协同演了一出戏,趁着打闹掩人耳目,寻着卷宗藏进 衣袖里,轻而易举夹带出来。钟煌嘻嘻笑着挨到床上,替龙王拉扯被褥遮住肩膀道: “我刚才小心翼翼跟你闹,一指甲都没舍得当真弹下,你倒似要跟我拼命呢,掐得胳 膊全是血青。”龙王侧过身体暗暗发笑,他虽与钟煌串通做戏,对方却忽然提及郑木 ,不禁恼羞成怒勃然气愤,故意抓了钟大爷满脸花,这一时才渐渐消了气,调转话锋 随口道:“本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早已经看透凡尘,此次为了别人生死,竟花费如 此的计较。”钟煌紧紧偎着他,抿起嘴唇含笑说:“那个鬼说活着也是痛苦的事,然 而我自己早已经死去,深深明白死亡的滋味,才不想要他们再体会。” 轮转王殿前忘川河岸边,钟二郎推翻麻将桌,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目不转睛盯着渐 渐驶开的船舶,无数狰狞鬼魂拥挤在甲板上,嚎啕不尽哭声震天。他打个激灵大声喊 分卷阅读104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5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5 “湛华!”,脱缰一般追赶上去。船舶驶在河面越行越远,钟二郎不管不顾跃进忘川 河,手脚搏动翻波打浪,一边跑、一边游、划着水、趟着泥,满头满脸被水打透,任 凭自己追得气喘吁吁,却总与船舶相隔一程距离,不禁雷霆震怒破口大骂。后面鬼差 怔在原地,只以为钟二爷输了钱耍无赖,跳进河里逃赌账,面面相觑不知追赶。湛华 双手攥紧船栏,眼睛定定望向河里的钟二郎,几乎以为自己昏了头,睁大眼睛看到心 中的幻像。他喉咙破裂发不出音调,耳朵里嗡嗡乱闹更听不到声响,眼见钟二郎划着 水浪声嘶力竭的呼叫,即使皮囊退去只剩焦黑的骨架,却依然被对方清楚辨识出。前 面视线越发模糊,湛华头昏脑胀强自支撑,渐渐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钟二,唯有攥 紧双手默默想,即使这是转世前的一段梦,也希望自己能睡得长久些。 波涛翻滚水浪湍流,待到湛华真正清醒时,眼前视野豁然明朗,睁大眼睛打量四周, 竟发现自己又回到人间的公寓中。他僵在房中呆怔好一阵,身上再没有丝毫疼痛,大 梦初醒一般打个寒战,忙寻着镜子去看自己的面孔,翻来覆去又搁下来,镜面上自然 映不出鬼影子,白腻手指触到面颊上,抚摸到皮肤细幼光滑如初,当初火烧的惨痛却 依然烙印在心中,不禁心有余悸微微颤抖。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微风习习溜进屋 ,吹拂着湛华的头发扫在脸上,他避开窗口透进的阳光躲藏进角落,探着脑袋四处张 望。房中墙壁被太阳光熏上一团暖色,人间正值初夏季节,打开窗户遥望出去,度过 漫长的萧寥,万物俱兴树荫葱茏,路边野花争相绽放,奶油杏色的蔷薇偎着招展迎春 花,浓芳艳艳招蝶引蜂,微风徐徐吹拂过树枝,层叠绿叶窸窣颤动,好像粼粼碧水倒 挂在枝上,摩擦碰撞沙沙作响。湛华深吸一口气,胸腔灌进温暖的气息,终于确信自 己历经折难走出了地狱,活人的世界明艳甜香,他渐渐从黑暗走出来,光线炙得身体 微微刺痛,忙寻出伞撑在头顶,心中全然没有对光明的畏惧。 湛华推开房门大踏步出去,脚步还未里开公寓,一颗心插了翅子径自跃上云端。他与 钟二郎心意相通,迫不及待朝对方奔迎而去,一路上风驰云卷大步流星,沿途各处喧 嚣热闹,车如流水摩肩叠迹,沿路行人匆匆擦身而过,在各自的世界中执着忙碌。湛 华赶到医院前,钟二爷已被打包塞进停尸间,醒来之后感觉腹内饥饿,抚摸肚皮发觉 自己肠子还淌在外面,只得揭开白布跳下床,看见管理员背朝着自己整理尸体,和和 气气问人道:“能不能替我把伤口缝起来?免得待会儿来人见了唬一跳。”那人缓缓 回过头,一声尖叫冲出屋去,钟二郎捂着耳朵迈步跟随,迎面忽然撞上一个鬼,抬起 头来细细端详,却见对方熏红脸孔胜过芙蓉花醉,乌黑的眼睛好似翦水潋滟,气喘吁 吁凝神相望,正是自家养的鬼魂湛华。双方相逢百感交集,未待湛华忘情扑到钟二郎 怀里,停尸间管理员带领众医生护士浩浩荡荡冲将过来,争相目睹死人复生的奇迹, 人声鼎沸嘈杂混乱,以至于很多年之后,他两个都记不清那次重逢的情景。 且不论医生教授如何探究病患复生的奥秘,钟二郎的肚皮终于如愿以偿被缝合,从停 尸间搬入普通病房里,因为遭遇离奇颇有科研价值,被安排住进单人房。湛华当日搬 进医院陪伴照顾,唯恐对方重伤体虚,端水喂饭无微不至,却不知钟二郎如今不在生 死薄中,虽然肚皮上豁口尚未痊愈,迈起步子却能撞翻拖拉机,这会儿赖在床上假充 垂危,一双魔爪神出鬼没,醉翁之意言语不尽。他两个久旱逢春你情我愿,关紧房门 露艳芳浓,日日如胶似漆蜜里调油,除却大夫殷勤查房打扰清幽,养病的日子堪属逍 遥。只是附近食堂口味奇异,早中晚饭堪比猪食,幸而院内不乏糊涂鬼魂,钟二郎平 日大敞开门,眼瞧着冒失鬼闯进屋,守株待兔饱餐一顿。然而此等便宜未能贪图几日 ,医院里毕竟不比屠宰场,病人生还机率远远高过绞肉机,眼瞧着身边鬼魂越发稀缺 ,钟二郎即要饿肚子,湛华毅然决然挑起重任,每日起个大早买菜烧饭,无师自通研 习煎炒烹炸,费尽心思置齐四菜一汤,拿饭盒细心盛起来,喜不自胜带给钟二吃。对 方赞不绝口狼吞虎咽,自称情至深处引发间歇性抽搐,自那之后再不嫌弃食堂的饭食 ,每到开饭便头一个冲出病房。 第108章 经过转世投胎的波折,他两个更加珍惜彼此形影不离,白天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夜里 相思不尽同睡一张单人床。湛华唯恐冲撞钟二的伤口,辗转反侧甚难安稳,偶尔在噩 梦中忆起地狱的情形,唬得全身冰凉抖瑟如糠,大汗淋淋挣扎跳起来,双手紧紧绞住 钟二郎,瞪大眼睛吁吁喘着气,仿佛在泥渊中抓住救命的稻草,生怕对方又凭空消失 ,身边只剩虚幻的泡影。黎明之前万籁俱寂,周围一切都掩埋在荒芜黑暗中,钟二郎 被湛华吵醒了,眯着眼睛将对方圈在怀中,他们相依为命紧密依靠,鬼魂的皮肤冰凉 透骨,仿佛一股水贴在身上,依偎着体温微微颤抖。 钟二知道他被吓坏了,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对方的眉眼,贴近耳侧悄声安抚。待到湛华 终于渐渐平静,害冷一般蜷缩成团,上牙咯咯砸着下牙,捏紧被褥轻声低咛:“我沿 着黑暗崎岖一路走过来,早已经筋疲力尽心如死灰,然而因为遇到你,身边恍然绚烂 光明,霎那间所有希望延伸到眼前,自己仿佛又活了一辈子。那些温暖光亮一直陪伴 在身旁,乃至后来我们几乎失之交臂,也再未陷入原先的绝望,全因为你给予了太多 ,整颗心都被填满,纵使我们果真无缘相互错过,也心满意足无怨无悔。然而历尽波 折咱们终究又能在一起,好似甘甜的梦境忽然冲到身前,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简直不 敢相信自己能够深蒙此恩,脑海中反复回荡地府重逢的情景,隔着汹涌翻滚忘川水浪 ,我那时全身焦黑面目全非,又混在无数哀嚎鬼魂中,你如何能够辨识出?”他一边 言述一边微微打着寒战,眼神飘忽意识迷离,好像新生的蝴蝶破茧而出,立在草叶上 抖干柔软的翅 分卷阅读105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6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6 膀。钟二郎越发收紧手臂,频频啄吻对方的面颊,嘴唇磨蹭着白腻皮肤 ,胸腔震荡柔声道:“如何能够不识得……别的鬼都在哭,只有你看见我忽然笑起来 。” 凝眸深时再难安歇,他两个长久依偎在一起,身体相叠十指交握,在深夜中静静守望 着彼此。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微风吹拂野鸟欢叫,钟二郎趁着蒙蒙光色看清湛华的面 容,目光贪婪滑过每一寸肌肤。对方的脸孔在晨光中微微泛出苍白,好像皎洁的月亮 坠入人间,因为噩梦的恐慌尚未消退,眉头紧锁睫毛颤动,怯畏一般跳跃闪烁,撇过 面孔轻声道:“你的伤还未痊愈,莫要被我吸去精气……”那视线掺着火花尽落在身 上,钟二郎口干舌燥意乱情迷,埋下脸亲吻湛华的眼睛,如获至宝柔声安抚道:“不 打紧,全部都是给你的。”对方好像枝头的枯叶微微颤抖,抿紧嘴唇强忍呻吟,钟二 郎更加温柔抚摩湛华,心魂震荡默默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这个鬼必定受 到莫大的苦楚,幸而往后的日子无限长久,还有不尽的缱绻深爱抚慰对方。他心中充 满激荡的柔腻,小心翼翼扶住湛华的肩膀,仿佛生怕动作粗夯不慎碰坏了,细碎的浅 吻沿着脖子一路落到锁骨上,越过衣襟停留在胸前,淡淡沾在光洁皮肤上。橙红的太 阳缓缓升上天空,湛华两腮染满醇艳的酡红,钟二郎揽住他的腰,勾起舌尖挑拨乳头 ,娇嫩的珠子被舌头刮得越发涨红,噙在唇间好像一颗鲜红的樱桃,更惹得钟二食髓 知味舔遍他全身,拉开脚踝挑逗腿间蜷缩的器官,牙齿轻轻划过濡湿的股间,嘴唇碰 撞肉体咂出啧啧声响。 湛华紧紧拥抱住钟二郎,全身酥软深深陷入温暖床褥中,情难自抑更张开双腿,紧闭 双目轻声呻吟,钟二郎轻轻抚摸他的面孔,急切剥除彼此衣衫的束缚,将对方的腿扛 在肩上,伸手往自己胯下揉搓两把,兴致昂扬便要提枪闯进去。湛华情迷之际忽然清 醒过来,连忙拦住钟二往后的动作,以目示意微微摇头,面色潮红向后挪退。钟二郎 低头打量自己,却见腿间那物兴致昂扬,高高挺立几乎贴上肚皮,腰间缠扎的绷带略 微松脱,隐隐露出尚未拆线的伤疤,好似躲进一条狰狞大蜈蚣,摇头摆尾往肉里钻。 钟二郎知道湛华恐怕自己挣破了伤口,奈何箭在弦上不容收势,咬牙切齿狠狠瞪一眼 ,翻身将对方托到上面,轻轻拍打他的屁股道:“宝贝,别叫我难受,骑上来自己扭 。”湛华本已被惹得全身冒火欲壑难填,听得钟二如此意愿,也不顾羞耻难堪,张开 腿蹲在床上,两手扒开雪白双臀,露出鲜红肛门缓缓套入钟二的阴茎。 这次第,正端着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湛华即要将器纳入身体,房门吱 呦一声忽然被推开。原来昨晚临睡前湛华糊里糊涂忘记锁门,待天一亮大夫依例来查 房,因探视的对象乃是死而复生的奇人,众人心中激动忐忑,雄纠纠气昂昂大踏步前 来,未曾敲门径自进入。可巧打头走的是个近视眼,只看见房中模糊一团,带领着身 后众人莽莽撞撞闯进门,待医生护士鱼贯而入进入房间,正看见床上赤条条两个身形 扭得正欢乐,水乳交融修炼观音坐莲。 事后这一幕为无数欢乐的护士争相传诵,观音坐莲之妙更被描述得绘声绘色,世上厚 颜无耻如湛华者,也懂得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恐怕被指指点点得抬不起头,第二日逼 迫钟二郎办理退院手续,开了药返回家修养。他两个再回到居住已久的公寓,颇生出 恍若隔世的唏嘘,打开大门踱进屋里,却见家中早已狼藉一片,各式器具东倒西歪胡 乱堆置,桌台几案落满尘埃,恍然是久未打理得光景。湛华面上微微熏红,手忙脚乱 赶忙安顿好伤患,忙里忙外收拾规整,将翻倒的家私随手摆起来,又系起围裙跪在地 上擦地板。钟二郎抱着一包薯片跟在他身后,下巴仿佛开了个窟窿,一路吃一路漏, 将刚抹净的地方又沾污。湛华冲他狠狠瞪一眼,钟二郎有恃无恐勾起足尖摩擦对方的 大腿,湛华眉毛直竖正要发作,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钟二郎嘻嘻笑着跑去开门,来 人气喘吁吁大声喊:“外头热死人!还不倒水来!”闯进来的正是乡野诗人夏南。 湛华闻声连忙迎上去,却见对方左手拎着小米野菜,右肩扛一口袋野味,女儿夏秀偎 在身后,因在村子闻得噩耗,一路上哭天抢地嚎啕不尽,搭过火车搭汽车,头上顶着 火辣辣毒太阳,风尘仆仆赶来城里。钟二郎乍看见童年的伙伴,面红耳赤正待解释自 己重伤的缘由,夏南泪汪汪径直望向他,摔着鼻涕纵身扑上,抖颤如糠哀嚎道:“饭 岛姑娘去世了!我来祭奠亡灵,暂且耽搁在你家里。”钟二郎身子一歪,面孔乌青愤 声道:“她又没死在我床上,干嘛来我家追悼!”夏南将带给钟二的粮食堆到地上, 不理会对方狂吠,怨天尤人又沉浸在无限悲痛中,湛华眼疾手快将钟二的薯片抢给夏 秀,哄着丫头替自己打扫房子,他几个晕头转向闹到下午,钟二郎饿得满屋里乱转, 湛华忙张罗着替众人烧饭,眼瞅着冰箱里空空如也,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入手。幸而夏 秀智力虽不济,煮菜烧饭却是好手,取出她爹背来的五花肉,撸起袖子屏退两旁,在 厨房里忙进忙出不亦乐乎,不多时便烧出一大盆没品位有滋味的红烧肉。 喷香的炖肉端上桌,钟二郎与夏南之间又燃起熊熊烈火,两个人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筷子飞舞碗盘铮亮,相互咬着牙叫着劲,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扫荡干净。席间夏南只 管闷头扒着饭,并不过问钟二郎死而后生的情形,对方更加不屑谈及,眼明手快抢走 最后一块肉,心满意足打几个饱嗝,在桌底下偷偷摸湛华的大腿。众人酒足饭饱纷纷 离席,夏南带着夏秀去客厅看电视,留下杯盘狼藉给主人收拾。钟二郎瞧着满桌残羹 默默剔牙齿,忽然牵起湛华的手呵呵笑道:“你瞧瞧,老子也不是了无牵挂的孤鬼嘛 。” 夏南诗人因争抢食物落败受挫,也不顾再追悼东瀛尤伶,当日晚上便带着夏秀回村子 。待送走了麻烦客人,湛华蹲在地上清点粮食菜蔬,发觉其中一只口袋微微蠕动似有 动静,松脱绳索竟从里面 分卷阅读106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7 钟二郎吃鬼 作者: 分卷阅读107 钻出一头小猪崽,乃是夏南特特带来的新鲜食材,一路上饱 受颠簸气息奄奄,喂过水后竟又活蹦乱跳精神起来。钟二郎捏着猪肉计较一番,称肉 猪太瘦需养肥了再宰,湛华只得将猪崽关到屋后阳台上,因这畜生没日没夜哼哼乱叫 ,钟二郎不胜其烦又将猪撒到楼道里,幸而这层的住户只剩下他们,饲养生猪未有扰 邻之忧,那头猪能吃能睡健康成长,日日大摇大摆在走廊里散步,丝毫不知道自己日 后将成为灶台上一锅炖肉。湛华闲极无聊便去惹逗小猪,因嫌恨钟大爷从不给自己好 脸色,暗自替猪崽起个名字唤做钟三胖,每逢想起便不由发笑,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 宜。 时光飞逝好似白驹过隙,路边的迎春花谢去嫩黄,野蔷薇依然浓妆艳抹,携儿带女能 一直开放到深秋。待钟三胖子终于成为盘中餐,日子又渐渐平淡下来。钟二郎却日复 一日难以安宁,外面盛夏炎炎天气骄阳胜火,他们住在最顶层,正午时分屋内闷热好 似一口蒸锅,救命的空调又被湛华用鸡毛掸子不慎捅坏了,隐瞒至今都未敢交代。钟 二郎只有认倒霉,购买新空调前便将湛华当做人体冰袋,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撒手,搂 得久了不免擦枪走火,到后来情难自已赤裸相对,任凭怀里抱的是个晶莹冰棍,那会 儿也能燃起满身火。这一日他两个又缠腻在一起,钟二郎贼心不改仍去揉湛华的屁股 ,对方欲拒还迎扭捏挣扎,忽听到外面有人叩门,他俩置若罔闻继续缠绵,哪料到对 方坚持不懈不知停歇,无休无止仿佛要将门板敲破,湛华百般不情愿只得从钟二身上 下来,噘着嘴摇摇晃晃挪到门前。 湛华透过猫眼打量外面的情形,却见门外立着个年轻人,西装笔挺眼圈乌黑,垂下的 手臂似乎拖着什么,隐藏在一团阴影中。他心中微微一动,抿起嘴唇自言自语道:“ 怎么这般拖儿带女的,究竟做了什么孽?”钟二眯起眼睛辨别空气的味道,站立起身 随口问:“闻着气味还不错,瞧瞧那人还有什么不一般?”湛华再朝对方细细端详, 瞧了半晌惊异道:“这个人不会眨眼睛。”钟二郎连忙穿起上衣,迫不及待催促他: “愣什么,还不快开门,有生意送上门,省去咱们烧饭了。”湛华依言点点头,伸出 手将门缓缓敞开。 分卷阅读107 肉文屋 /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