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分卷阅读1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1 《落花时节又逢君》作者:语欢 晋江2016.3.30完结 句话简介: 前渣后忠犬攻x腹黑美人受,王爷渣攻重追昔日被抛弃的美人受。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筠(莫谦) ┃ 配角:萧泠 ┃ 其它:笙歌,宁恒,莫骄,水月,无痕等人 ☆、第章 “这个地方就是武林源?” 湖光山色,如画美景,柳岸码头,行人匆匆,近来江湖人士聚集于此,既是简陋的茶寮也是宾客满座,或注目,或议论着新近来上岸的人们。尤其岸边石碑上,三个大气雕刻的红字格外引人注目。 “没错,近二十年武林大会都在青州举行,所以此地又称武林源。”宁恒笑答,却是看着身边另位气质超凡,俊美如仙的锦衣青年。 “就这地方?这些人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原先问话的青年扫了眼周围的人们,嗤笑声。 好狂妄的口气!这时街上周围的武林人士皆看过来,各种猜疑忌惮。青年噎,低头不再作声,手中却握住了刀。 宁恒身边的锦衣青年这时便轻斥道:“笙歌,这不是在京城!” 被叫住的青年,也就是柳笙歌,这时也知道是自己太过疏忽大胆了些,便低头道,“属下知错。” 那九爷还欲说些什么,宁恒便止住了他,“九爷,柳侍卫也是无心之过,无需介怀。武林大会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到场吧。” 九爷扫了眼四周,那些大汉或是江湖侠客们纷纷移开目光。天知道这人虽貌似仙人般俊美无俦,眼神却是如此冰冷! 且看那随从的绣春刀,步伐稳健,猜测武功也不差,而那位主子,却连身为武林大派天地教教主的宁恒,也要如此恭敬,想来身份定不会差。 九爷闻言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让宁恒带路走了。 宁恒低头笑了笑,抬步走在九爷身侧,边走边感叹道,“九爷今年有空来看武林大会,这武林源可算是蓬荜生辉。” 九爷也算客套地扯开了唇角,眼里依旧没有笑意,“宁教主哪里的话,听说宁教主前两届武林大会皆是魁首。” “哪里哪里!” 宁恒假意谦虚了下,然后貌似无意地说:“五年前我是魁首没错,但是也是十年前莫少侠没来罢了。十年前在下第次参加武林大会,便是败在他手上,当年也才十二岁,其实莫少侠也才大了我三岁,但是在当年却是前十,我不过是比着年纪小才出了名。” “莫少侠?” 疑惑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九爷听到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好奇。 “便是五年前谋反的威武候家小公子莫谦……本来五年前武林大会时想与他再比回,可惜他赶不上了……先是明珠蒙尘,后又英年早逝,唉……可惜了。”宁恒故作惋惜地叹道,眼角却注意着九爷的表情。 “莫谦……” 九爷重复着这个名字,很年没听人提到过了,九爷想起那人,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曾在自己面前笑得天真无邪的灿烂笑脸…… ☆、第二章 “九爷!” 柳笙歌看九爷的失神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忙提醒了声,侧眼怪怪的看了眼宁恒,暗道这个莫谦,还真是阴魂不散…… 九爷回神,自然也看懂柳笙歌的意思,也看了看宁恒,若有所思的回答:“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宁恒见此抱歉地笑了笑,“哎,看我这,今天可是武林大会,尽说些扫兴的东西,来九爷,这边请。” 寒暄间也到了武林会场,偌大的武林会场,台下早已人潮拥挤,台上四周也摆了座位,四周坐了各派掌门。 艳阳下座位上倒也设了遮阳的木棚,在九爷视察这贴心的设置时,宁恒也和盟主,各位熟识的掌门打过招呼,回头请九爷坐下。 但武林大会却还未开始,座上也还有缺席,正是九爷对面遥遥相看的座位。 眼尖的宁恒眼就瞧见了,转身问道:“岳盟主,怎的还不开始,可有谁还未到?” 闻言,众派掌门纷纷看向武林盟主岳岿,是什么人比天下第大派天地教还要大牌,居然让这么人在等。 “这……”岳盟主刚想着如何解释,会场外道黑色身影缓缓飞来,岳盟主笑道,“这就来了。” 黑影在空座前停下,原来是个身穿黑色锦袍,身材纤长的青年,不论如何,青年的轻功都让所有人大赞。 青年转身看向岳盟主,扬起漂亮下巴算是打招呼,“岳盟主。” 众人看,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本来以为天地教教主宁恒与他带来的那位九爷已是人间绝色,但这位似乎比前二者甚,原本垂涎于九爷美色的青城少主元寿甚至流下了口水。 青年身标志性的玄锦黑袍,众人猜测,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美人莫骄? 果然,下刻岳盟主就稽首道,“莫教主来了。” 莫骄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运起轻功飞到对面坐下,比岳盟主还大爷。 知道了来人是谁,宁恒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九爷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暗想这莫教主什么来头,看宁恒的样子好像也忌惮几分。 但在不久后他就淡定不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个人,个在他心里年仍然念念不忘的人,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甚至恋人…… 得知莫骄的身份,众派皆是很不解。 华山派掌门老头子看就是比较老顽固的,啪的声拍桌起来,“盟主,为何要请这魔教之人来武林大会,这不是正邪不分吗!” 场下的江湖人哗然,原来是魔教教主! 岳盟主只好赔着笑脸道:“孙掌门莫急,虽说魔教名为魔教,但是成立快百年了也从未做过有害江湖之事,倒是年前还帮我们正派除了天魔宫那帮子妖邪,可见魔教也并非邪派。” “这……” 孙掌门哑然,但在他的思想和年受到的教育里,魔教就是邪派,怎么可能会有好人!于是收辍下言语,义正言辞地说,“盟主,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如今您竟然请客魔教中人来,若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怎么办,盟主,你糊涂啊!” 场下的人听着,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有些自诩正义的人甚至带头喊起“魔教妖人该杀……” “这……”场面时难以控制,岳盟主只好抱歉地看向莫骄。 但是莫骄却没有理他,只开始时扫了眼众派掌门就未再有动作,只是此时皱了皱眉,食指敲击这椅子把手。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2 ☆、第三章 场下呐喊的人越来越,岳盟主也没有办法,本来想来场正邪大和谐的会议就这么泡汤了吗?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们教主!” 道空灵好听的声音蕴含着内力传来,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因为莫骄的前例本能的看向天空。 道蓝色倩影从莫骄身后走出,身材纤细匀称,唯美中不足的就是胸小了点。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略施粉黛,身深蓝广袖襦裙显得女子很是妩媚明艳,气质幽冷,犹如精灵。 女子在莫骄面前抱拳跪下,声音清澈话语却震撼人心,“属下参见教主,教主圣明!” 莫骄并未言语,也不叫起,就是看着女子不出声。 看着女子柔弱的背影,许武林豪客里有人甚至想要大骂莫骄为何不让他起来,但是看莫骄的脸,就不敢言了。 早知莫骄不会理会,女子并未介意,继续道:“教主容禀,属下听命已用魔教令牌集齐各分堂堂主,前来武林源为教主助威,此次大会,教主定会夺得天下第。水月无痕左右护法已带十大长老前来,特令属下前来回禀。” 因为四周都安静下来,这番话自然也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如今正派人士都聚集处,若是整个魔教的人现在来围剿,那不正是瓮中捉鳖,届时清楚正派人士,轻而易举……想到这,周围又是片吸气声。 “你,你这魔教妖人……”孙掌门食指指向女子,全身气得直颤抖。 女子闻言笑,不等莫骄说话就起身来,转身嘲笑道,“我等不过是来为教主助威罢了,孙掌门怎么开口就是妖人,这不是骂人呢么?” 这下不光九爷,就连柳笙歌也呆了,柳笙歌张口结舌。 “九……九爷……”这女子,怎么会那么像…… 宁恒看了看,侧头轻声问道,“怎么,九爷也觉得他像吧?” 九爷暮然回头,厉声道:“你怎么知道?” 宁恒不复方才的敬畏,脸得意的回答,“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完回头继续看戏了。 九爷皱眉,看着女子的眼神满满的情意和愧疚。 岳盟主见此只好起来解围,他自是知道莫骄不会这样做。 岳盟主抬手挡住孙掌门,向女子笑问:“不知阁下是?” “好说,”女子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抱拳道:“在下李筠,只是魔教的个司药长老,而已。” 司药长老?魔教不但有各种失传的武功秘籍,机关八卦,是以药毒,丹方闻名。岳盟主暗道,这人不能得罪,处得好了没准还能讨教几份丹方。 岳盟主继而也回礼笑道,“原来是李长老,长老有礼了。” “岳盟主客气。” 李筠客套的笑了笑,看似随意地问道,“那,我们魔教可以参加武林大会了吗?” “可以可以!”岳盟主很是亲切地笑道,“当然可以,魔教能与我们武林盟共同剿灭天魔宫妖邪,我们也不能小气是吧,能与魔教缔结同盟也不失为好事。只是,魔教各位堂主应该……” ☆、第四章 李筠扯了扯嘴角,笑道:“您的意思是,让他们退回去,可是我们教主的安危……”说到这,又刻意地看了看孙掌门。 岳盟主自是知道李筠所指何意,随之正色道:“莫教主,李长老放心,岳某人以武林盟盟主的名义保证,在武林大会期间,我们武林盟的人是绝对不会跟魔教中人起任何冲突的,所以你们魔教的人也可以放心了。” 此时,魔教众人也到了。没有想象中的流星锤狼牙棒,青面獠牙惨不忍睹,基本每个人都担得起绝色。 “属下参见教主!” 众人都要审美疲劳了,难道只有颜值够硬才能做魔教高层吗?几人到此,先是同莫骄行礼,其他人倒未理会。 莫骄见状微微点头,而后让左护法水月附耳过来说了句话。 水月听得眼皮跳跳的,纠结了下,走到李筠身边交换了个眼神,继而向岳盟主抱拳道,“岳盟主,许久不见了。” “原来是水月护法啊。”岳盟主打从真心地笑了,还好来了个好说话的水月护法,要是右护法无痕的话,没说话都被冷死了。 水月身白衣胜雪,手持折扇,手负于身后,端的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无痕见此,习惯性地往后退了步,几位长老也是低着头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李筠扶额侧头,果然众武林盟的少女们都被迷倒了。 水月摇着纸扇,温润如玉地说,“岳盟主的意思水月也知道了,我们教主的意思与您样,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让那些堂主教众先撤出武林源,您也要遵守承诺才是。” “这是自然,来,诸位请坐,孙掌门,你也坐下吧。”岳掌门趁机赶紧了事。 孙掌门纵有不满,也不再言,只好听从岳盟主的话。 总算把事都了了,岳盟主便宣布武林大会开始,般第天和第二天都是些武林小辈的比赛,直到第三天些掌门才会出场。 李筠与水月也回到莫骄身边,只是水月在莫骄身后,没有要坐到另个位置的意思,无痕和众长老也是副不愿意理会教主的表情。 李筠路过莫骄时看到他那明显有求于人的眼神,只好坐下,天气有些热。 李筠拿出袖中的精美蓝色玉骨扇摇着散散热气,侧头跟莫骄说,“说吧教主,你还想怎样?” 莫骄也凑过来,委屈地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以为那个岳盟主请我来的应该不会有事的,顺便来找下冷青石。” 李筠闻言,恨铁不成钢的说:“教主,你的病还没好吗?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正派的冷青石,看来得给你加大药剂,不然你的记忆回不来,永远也没有当教主的自觉。” “没错,早该这样了。要不是李长老就在附近,谁救得了您啊,教主,你就听话吧!”水月很是赞成,并苦口婆心地劝解。 莫骄把水月凑过来的脑袋推边去,鄙视道,“谁跟你说这些了,边玩去。”转而跟李筠正色道,“看到对面那个锦衣白袍的男人没有,我发现他直在看着你。” “嗯?” 李筠疑惑,莫骄的脸生得很是冷峻,所以当他脸认真的说话时李筠还是会被冷到,之后才去听他话里的意思。 李筠也觉有道炽热的目光在注视自己,抬头眯眼看,果然远远的对面,那个久违的男人就在那里,可惜李筠有些眼神不太好,就是近视。但是也能看清那人是谁,想来也知道那人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九爷自然也捕捉但到李筠的目光,心里欣喜的想要说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3 些什么,但是下刻李筠就不看他了。 李筠不予理会,回头继续摇扇子,莫骄见状凑过来问,“怎么,认识?” “嗯。”李筠随意应着,随后看了看莫骄又加了句,“负心人。” 莫骄闻言,倒吸口冷气,不可置信的叹道:“李长老,你这样的也会被辜负啊?” 李筠黑着脸,不管莫骄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至于九爷,不但在边黯然神伤,甚至还很频频瞪向莫骄。 ☆、第五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李筠也弄不清楚。 因为魔教自从莫骄上任十几年来直休养生息,其中也有莫骄练习魔功走火入魔的原因会经常性的出问题,教中高层们直致力于如何治好教主的问题上。 可是越治毛病越大,这就不说了。因为教中虽然医书很,甚至有不少失传的,但是能看懂且运用的人却没有。所以他们见到聪明且会医的李筠就把人抓上山去,还给他做了长老,对比李筠直觉得很囧。 这些都是导致分堂开成了酒楼的原因,悦来客栈,全国分店五十家,都是大规模的客栈,差点垄断了整个酒楼的市场。 于是当魔教中人随着武林源分堂堂主到这里时还是很吃惊的,整个客栈来吃饭的人是客似云来,来住店的人也,但都是前院的,带领着莫骄等人穿越前院长廊,路过长亭莲池,路边还很有情调的栽了行的桃树。 堂主也就是客栈老板操着浓重的口音热情地介绍,“教主,您看,您看上任以来咱们魔教的日子是日比日红火,生意也好了赚钱也了,这人也过得舒坦,教主您老人家当年的决策真是英明啊……” 虽然进教比较晚,但是李筠还是知道些事情的。此时看着莫骄脸应该的表情,忍不住摇头笑叹,丫的还真能装,整得真的是你的功劳样。 “巴拉巴拉…………” 那鲁堂主说了好大通,口水直往外喷,尽是些赞美莫骄的话,也不觉得口渴,偏偏莫骄还好这套。 过了长廊,鲁堂主指着前面个精美奢华的院子跟大家说:“这里就是整个客栈最好的房间了,也是专门留给教主视察住的。” 莫骄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要进去看看,却听到身后有人欣喜的叫道 “莫教主!” 原来是方才的天地教教主宁恒等人,但是与魔教也是素无来往。 莫骄有些莫名的看向水月,作为魔教第外交能人的水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水月收起折扇笑了走过去,副跟人很熟的样子说:“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教主啊,久违了,久违了。” “啊,是水月护法,最近可好?”宁恒也笑得很欢地上前打招呼。 “挺好的,宁教主呢?” “嗯,挺好挺好。” “…………” 看着二人差点就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样子,莫骄侧头问无痕,“怎么,他们见过?” “应该是没有的。”无痕面无表情地回答。 莫骄点点头,由着水月去和外人沟通,面无表情地看向鲁堂主。 “属下知错!” 没想到鲁堂主膝盖软,马上就跪下认错了,鲁堂主恬着张老脸哭丧道:“属下不知教主要来,所以就把隔壁的院子租出去,租的就是天地教的人。” ☆、第六章 隔壁院子?莫骄往边上瞅了瞅,果然是连着的个院子,但是没有自己的院子华丽。但是!这明显是个院子分出去的!这个骗人的鲁堂主!说好的独门独院呢!不过,似乎也不错,起码逃走的话…… 见此莫骄也不言,点了点头就进了院子。 鲁堂主不明所以,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李筠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教主没生气,下去吧。” “哦,谢谢长老,长老你真是个好人!”鲁堂主很是感激的说,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李筠莫名其妙被发了张好人卡,心说魔教中人果然不样,跟普通人还是不太样,不正常啊! 转眼就看到在宁恒身侧直看着自己的萧泠,不明所以的眨巴眼睛,就在两人对视了好阵,萧泠以为他终于要跟他说话的时候,李筠抿了抿嘴唇,觉得有些干渴,转身进院子找水喝了。 徒留萧泠脸失落的现在原地,心里是内疚,他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说吗? 同宁恒寒暄了好会的水月在双方都问不出什么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该撤了。 于是想找理由推说自己还有事,谁料身边的那位公子脸色突然很不好,水月忙关切地问:“宁教主,这位公子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九爷,您没事吧?”宁恒闻言看向萧泠,也吓了跳。 萧泠看了看二人,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没事的,让二位担心了。” 水月啧了声,叹道:“我看公子你倒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年轻人,不要仗着年纪小就避疾讳医啊!有病得治啊!” 宁恒抽了抽嘴角,差点就破功笑出来了。 萧泠定定的看着水月,咬牙切齿地蹦出句话来:“有劳护法关心,在下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告辞。”水月随意摆摆手就走了,好像随意的在自己家里样。 萧泠冷哼声,憋着肚子闷气回房。 见萧泠走了,宁恒这才笑了出声,却忘了身后还有个忠仆柳笙歌,被瞪了好久才走。 ———————————————— 天成十三年,朝中势力大致分为二,派是守皇党,派皆是战功卓绝的威武候莫少棠的门生。 前朝动荡时,莫少棠原本是个三品文官之子,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同时其外公又是大将军张骥,从小也是修习武艺,也是文武双全。 当年朝廷动荡,外戚联同西凉国造反。 那时尚且是个大理寺文官的莫少棠跟在其外公的麾下打过不少胜仗,张骥死后,他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将军,百万张家军的领袖,平定天下时现在的皇帝也还只是太子。 先帝驾崩,镇守边疆的莫少棠也终于得以回朝。 本以为少说也能当上个镇国公吧,但是皇帝上位就将莫少棠削了官职,赐了个有名无实的威武候丢到江南去了。 且整日派人监视,受人欺辱,莫少棠上书当地太守赃枉法,但上奏无果,连发妻也因此死去。 莫少棠因父亲教导直是个守皇党,但发妻因为被太守派人刺杀而死后,皇帝依旧不管他的上诉,就因此变了。 从此以后自成派,终日想着谋反。 莫少棠的事情让不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4 少老臣寒了心,也跟着他起谋反。 当皇帝终于意识到错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不能直接将莫少棠连根拔起,只好先培养自己的势力,再慢慢与他斗。 这斗,就是十几年。 ☆、第七章 莫少棠自诩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打仗时也很聪明,若不是被皇帝逼得急了,也不会想要谋反。 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皇帝竟然会在他身边安插暗桩,而且还是他的二夫人。 最后被围剿时,莫少棠自刎于府中,手书血书请罪求皇帝放过他的两个儿子,皇帝到底没有满门抄斩,令太子萧清将候府抄家,莫家儿女皆贬为奴,流放千里。 李筠那时还是莫谦,是莫少棠已故亡妻宁氏之子,因母亲为莫少棠挡箭而死,所以莫少棠对李筠很是宠爱。 但李筠向不爱管官场中事,其实也是心怨莫少棠,以为是他害死了母亲。 莫谦从来不过问官场之事,之醉心习文练武,琴棋书画之事,甚至于医学也有几分造诣。 莫少棠无法,这孩子软硬不吃,只好由他去。 结果十五岁那年,莫谦去参加武林大会,愣是得了个武林前十名,时名声大噪。 对此莫少棠深感欣慰,以为儿子终于开始听话了,莫少棠开始带着莫谦出去应酬,甚至带他办理公事。 也是从那时起,莫谦知道了自己父亲要谋反,莫谦苦口婆心的向父亲劝解,篡位谋反之事天地不容,即使成功了将来史书上也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莫少棠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在莫谦面前描述着夺位成功后的美景,若他为皇,就封莫谦为太子。 莫少棠眼里的野心和欲望吓得莫谦很长段时间没有再见他,莫谦觉得父亲定是疯了,这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后来莫谦知道劝不住父亲,但是也不想再看到父亲那疯了样的表情,于是搬了出去,在城里开了家琴行,每月才回家趟。 对此莫少棠也知道不能再逼儿子了,到时他若得了天下,便直接捧到儿子面前,就不信他不受诱惑!但若不成,他从未参与过谋反,也可以为他脱罪。 莫谦在府外住了四年,知道莫少棠如今已是举步维艰,进退不得,皇帝就等着他露出破绽,招拿下了。为此莫谦回府的日子频繁了。 与萧泠的遇见,于莫谦来说,是个美好的意外,但于李筠来说,那是噩梦的开始。 那是个初春的午后,莫谦听闻太子莅临侯府视察杭州,便匆匆的往府里赶。 初春的杭州,桃花开得正艳,花瓣飘零,落在地上铺了地。 莫谦匆忙走过,未料踩到块滑石,眼看就要摔倒,这时,个白色的身影把捞起莫谦的后腰,个用力,莫谦就被带入怀中。 萧泠看着怀里呆呆看着他的少年,脸颊粉红,朱唇轻启,明眸皓齿,好个浊世佳公子! ☆、第八章 直到柳笙歌寻着过来莫谦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因为看个男子而出神就满脸羞愧,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莫谦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不但点也不反感,而且还希望能亲近点…… 想到这,莫谦偷偷的看了眼萧泠,果然是眉目如画的男子,莫谦轻抚胸口,这就是见钟情了吧。 萧泠此时还没有后来那么冷冰冰的,对人都挺温和的,他松开少年后,对柳笙歌说了声我没事,然后才问莫谦,“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 莫谦见他冷不丁的问起自己,紧张地有些口齿不清,暗骂自己怎么回事啊,莫谦清了清喉咙,又笑道,“方才谢公子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公子客气了。”萧泠笑了笑,很是谦和的说。 “还是得谢公子。”莫谦笑答。 “好吧。”萧泠无奈的笑道,而后好奇地问:“公子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下莫谦才想起正事来,话还不及说便转身匆忙又跑掉了。 “哎,公子!”萧泠见他走了喊了两声。 柳笙歌看人都走了主子还在这边看着,不忍提醒倒:“主子,人都走了。” “我知道。”萧泠摇了摇折扇,心道,这小公子,倒挺有趣的。萧泠想了想,又道:“笙歌,去查查这个人。” 莫谦回到府里,太子刚走,听说是在府衙下榻。莫谦问了父亲在何处,就赶了过去。推开书房,莫少棠正在书桌旁处理公文,莫谦松了口气,缓缓走近。 莫少棠见儿子难得回来趟,发自真心的笑道:“怎么了谦儿,今天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今天太子来了。”莫谦无力地回答。 “哦?”莫少棠的笑顿了顿,继而道“没事,不过是替皇上来问候爹的而已。” “是吗?”莫谦反问,莫少棠久久不语,脸色难得在莫谦面前沉重起来。 莫谦冷笑,正色道:“爹,咱们不玩了了行不,趁现在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生活,也比这样天天担惊受怕要好啊!” 莫少棠摇了摇头,如既往道:“谦儿,你还小,很事情都不懂。” 莫谦自嘲笑,“爹……” “什么都别说了,你走吧!”莫少棠打断了莫谦的问话,头次赶莫谦走。 “好,走就走。”莫谦来气了,冷哼声转身就走,刚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莫少棠的话,“最近就不要回来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莫谦皱眉回头看了眼父亲,看他又埋头处理公文,也不及想,气得抬步就走,连路上大哥莫轩喊他也不理会。 如果早知道那会是见父兄的最后面,莫谦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了。 ☆、第九章 莫谦出了府,心情很复杂,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漫步。 回到琴行已经天黑了,莫谦远远看到有两个人在门口,还有些眼熟。 走近看,不等开口对方就认出自己来了,“你不是白天那个公子吗?” 原来是萧泠,想到白天自己什么都没说就丢下他走了,莫谦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好意思,白天我有些急事。” “没事,”萧泠大大方方的笑道,“对了,白天忘了问了,在下萧九,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 萧九?莫谦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笑道:“萧公子,我叫莫谦。” “莫谦?谦谦君子,果真人如其名。”萧泠不知为何,就想跟这个叫莫谦的少年聊会,很有意思的样子。 果然少年的脸又红了,莫谦正色道:“萧公子客气了。”转而又问道,“这么晚了,萧公子在这做什么?”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5 “叫我萧九就好,我与小厮笙歌路游玩,路过杭州,盘缠都用完了,恰巧听说这琴行招聘琴师,所以想来应聘赚些盘缠。”萧泠开口,就把来因说清楚了。 “这儿吗?”莫谦指了指自己的店面,而后略有歉意地说:“这儿是我的店。” “是吗?”萧泠欣喜道:“那就好了,莫老板,你看我怎么样,我琴艺也是挺好的。” “这……”莫谦有些不知所措,他真的要来吗?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 “不行吗?”萧泠见莫谦的回答有这失落,而后又勉强笑道:“那也没关系,萧九从来不勉强人。只不过今夜,恐怕我要与小厮露宿街头了。”说着转身便欲走。 “露宿街头?”莫谦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道这怎么行,都怪自己想太了。莫谦赶紧小跑两步走到萧泠面前,“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泠在莫谦看不见的角落得意地笑了笑,抬头好笑地问着莫谦,“好吧,你要说什么?” “我……”萧泠直白的注视让莫谦眼珠子不好意思地转来转去,接着结结巴巴地说:“我可以让你留在琴行,但是你得保证你的琴艺要好。” “莫谦,谢你了。”萧泠激动地握起莫谦纤细白皙的手。 “我,”莫谦见此心里慌乱起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没地方住吗?这这琴行后面有个院子,除了我住的地方还有几个房间,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住阵子。” “真的吗?谢谢你了!”萧泠趁机把莫谦抱在怀里,手上摸着莫谦那盈盈握的纤腰,果然还是白天的触感。 莫谦动不动,呆呆的在萧泠怀里,想要推开,但是心里又有另外个声音让他抱紧。 感觉到莫谦的僵硬,萧泠不舍地放开莫谦,面上还是笑得很开心。 “那,你们跟我进来吧。”莫谦羞红了脸,低着头走到店前开门。 萧泠看着他的背影,收起了脸上的伪笑,轻哼了声,满满的轻蔑,莫谦自然是没有听到,但在萧泠身后的柳笙歌却听得很清楚。 柳笙歌百思不得其解,主子既然明知那少年对他有意,也因为得知他的身份后很是厌烦,为何还要接近少年呢?难道这次扳倒威武侯,主子也想分杯羹?柳笙歌想到这心里就是大惊。 ☆、第十章 萧泠就这么在莫谦那里住下,随着同住的时间越长,萧泠的优点也点点被挖掘出来。 比如萧泠琴艺很好,而且萧也吹的很好,不但如此,萧泠还会武功,绝对不比莫谦的差。在莫谦算账出错的时候也会很快帮他纠正,直到有天莫谦发现他还会做饭,简直是才艺。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莫谦对萧泠的迷恋就越来越深,莫谦以为自己直隐藏得很好,但是明眼人眼就看出来了。 柳笙歌纠结地看着莫谦越陷越深,经过这快两个月的相处,他觉得莫谦这个人也不错,很适合做朋友。很可怜他却又不能提醒,只好希望主子这回不要玩得太大才好。而且主子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这次出游却变得特地奇怪了,对于这点,柳笙歌真的很纳闷。 今日休息,琴行没有开店。 莫谦在外面订好新货回来后也是晚上了,本来想回府去看看的,但是想起家里还有个萧泠,莫谦满足的笑了笑,决定先回琴行再说吧。 穿过琴行就听到阵悠扬的萧声,莫谦暗喜,萧泠果然还在。 莫谦在院前的桃花树下寻到萧泠,莫谦没有再动静,在原地。如痴如醉的凝视着萧泠,月光洒了地,映在萧泠脸上,莫谦觉得,此时的萧泠美如谪仙,让人不敢惊扰。 似乎是发现了莫谦,萧声戛然而止。 莫谦回过神来,萧泠果然在看着他,莫谦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客套?”萧泠闻言,笑叹道。 “我……”莫谦哑然,确实,为了避免萧泠发现他的心意后会厌恶自己,莫谦直不敢靠的太近,即使靠近了,也会迫使自己清醒。“我没有。”解释苍白而无力。 萧泠的笑脸下子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莫谦。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柳笙歌?”莫谦企图转移话题。 萧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命令道:“过来。” 莫谦眨巴眼睛,这是萧泠吗?他到底怎么了?但是无论如何,那时的萧泠让莫谦做什么他都会去做,或许是因为爱吧。 莫谦踱步到萧泠面前时突然被萧泠抱在怀里,莫谦惊呼声,忙起身挣扎,却听到耳边传来萧泠的声音,热气吹过耳尖,感觉酥酥麻麻的,“你心悦我是吗?” 虽然是问句,但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莫谦惊,不敢再动,心里却慌乱如麻,萧泠又问,“为什么不承认,还是你已经默认了?都这么久了,你觉得,我还看不出来?” 莫谦从来不是个畏缩的人,如今秘密被揭穿,那便破罐子破摔吧。 莫谦稍微推开萧泠,面对面,很认真地问:“那,你如何看我?” 这是明显的承认了,萧泠也不知心里为何突然兴奋起来,觉得应该是猎物终于到手的原因,萧泠笑了笑,手捏起莫谦尖细的下巴,轻声道:“你猜?” “你……”莫谦刚要问清楚,却被萧泠吻住唇舌,莫谦挣扎,萧泠顺势将舌头伸进莫钱嘴里,勾起他的丁香小舌,汲取他口中的汁液,唇舌交缠。 怀里的人吻技如想象中青涩,也由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的深陷,萧泠手上也没落下,轻抚着他最钟爱莫谦的细腰,吻罢,莫谦却是摊在他怀里,萧泠咽了咽口水,笑得很邪魅,“甜的。” “你……唔……”莫谦气还没喘匀,美目瞪着萧泠,话未说完又被擒住唇舌。 莫谦快要喘不过气了,萧泠这才放开他,笑问:“我什么呀?” 莫谦脸羞红的缩在萧泠怀里,方才想要问的也不再问了,或许,他也是喜欢我的吧。 ☆、第十章 见莫谦缩在怀里不说话,萧泠有趣的笑了笑,低头在莫谦耳边说:“今夜笙歌不在。” “嗯?”莫谦抬头,不解地看向萧泠。 “哈哈……”萧泠见状笑了笑,这个小家伙太可爱了,萧泠在他嘴上亲了下,横抱起来。 莫谦惊呼出声,身上没了着力点,只好双手圈紧萧泠的脖颈,萧泠笑了笑,“春宵刻值千金,你觉得呢?”不等莫谦回话,就已抱着他往房里走。 莫谦默默的抱紧双手,嘴角笑得合不拢,这刻,他定是爱着我的。 ———————————————— “啊!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6 ” 李筠惊呼声,猛的坐起身,这才发现这是在武林源的分堂,几十家连锁店的客栈里。 李筠扶额叹气,“这都什么鬼?为什么会做这种噩梦?”低头看了看跨间的小东西,果然已经起来了……这定是晨起的原因,李筠坚信。 下秒窗外传来的悠扬萧声马上让李筠黑了脸,难怪会做噩梦了,原来是那厮在吹箫!魔音灌耳! 李筠真想盘洗脚水泼出去,可惜这里没有而已。不过这大早的扰人清梦,好像已经有人出去说了,萧声却是没有止住。 快速梳洗的番,李筠穿上外袍就打开窗户看戏了。 这里到底是客栈,这两个院子,其实就是个大院子分成两边,边大点边小点,还是排开的房间,可见掌柜的也是将资源利用到底。 两个院子中间就是棵桃树隔开,而李筠的房间,恰好被安排在离桃树最近的那个,所以开窗就可以看清外面的情景。 而原本,李筠是住在离隔壁院子最远的房间的,但是麻烦精转世的教主非要跟他换房间,李筠不用想都知道他是想半夜跑出去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同时还告诉从小就特别宝贝教主大人的四个长老。 李筠坐在窗台上,眼就看到挡前面的几座大山水月无痕,还有宁恒和柳笙歌,正好看不到萧泠那副装样。 水月听了会,很认真地点评,“这位萧九爷,真是吹的手好萧,简直让人□□啊。” 其他三人无语,无痕惯性地后退步。 闻言,李筠笑,“小孩子在这,就不要说这么严肃的问题嘛。” 萧声戛然而止,如当年。 李筠只是个晃神,摇了摇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萧泠。 李筠啧了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被点穴了?” 水月回神,“当然没有,”然后副见鬼的表情,“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不是教主的房间吗?” 不问还好,问当场的人脸上精彩了,李筠好笑地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在教主的房间了?没准是教主让我晚上过来给他讲故事呢。” “有这个可能。”无痕很严肃地说。 水月哑然,而后看了看又肯定道:“教主不在这里,你骗人!” 李筠回头看了看,还好,没什么乱的,转身指控水月:“你居然偷看我房间!” 闻言,道冰冷的视线直射向水月。 ☆、第十二章 “喂!大家都样有什么不能看。”水月看着某人像是谴责他的目光控诉道。 “教主昨晚睡前突然跟我说这张床不舒服,要跟我换房间,我也觉得很奇怪来着。”李筠轻轻跃,跳了出来,将事实说了出来。 “什么莫名其妙的,那教主现在在哪里?”水月第个关心点就是现在失忆后变得怪怪的,还有点二缺的教主。 “不知道,反正不会有事的。”李筠随意答着,边打量着那个直注视着他的人。 水月很不放心,“你怎么那么放心呢?这可是我们的教主啊,万他寻短见怎么办?!” 李筠闻言默默地问无痕:“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无痕摇头。 “但是现在教主失恋了呀,你们忘了,教主被人给抛弃了还捅了刀,你们就不能体谅下教主心中的痛苦吗?”水月抓狂,声声如诉。 无痕翻了个白眼,无视水月的做作。 “那按你这么说也有这个可能,”为了配合水月,李筠摸了摸下巴认真地说,“我入教比较晚,不太懂你们跟教主的感情,节哀吧。” 水月作不下去,开始讨论正事,问李筠,“教主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我经常看见他个人说悄悄话,还会对着面墙聊天!而且这回还冒失的来武林大会闹事,由此下去,会不会出事?” 宁恒三人见他们已经完全无视了自己,轻咳两声以示存在感,李筠奇怪的看了他眼,转而答道:“有两个可能,第,教主疯了。” “排除。”还没说理由无痕就排除这个可能了。 无痕说话向来很有道理,李筠也不疑有他,继续道:“二嘛,就是其实真的有那么个人直存在,他躲在暗处跟教主联系,但是教主不想让我们知道他,而且他的功力至少与两位护法相当,这就不是病了,这没法治。” “那这个人只有个可能了,就是冷青石。”水月很肯定的答道,转身就要去找莫骄。 李筠见状劝道:“算了吧,上善,若水,清歌,沉木几位长老视教主如命,昨夜肯定寸步不离的跟紧教主。”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和无痕吃完早饭再去跟他们换班吧。”水月爽快地回头,点都没有刚才的着急。 李筠默默的说:“其实你本来就不想去。” 宁恒听到吃早饭这三字,立马找到话题,“既然如此,那我们起去吧,人也热闹啊。” “吃个早饭还热闹什么呀?走吧。”水月笑了笑,算是答应了,般小事水月答应了无痕也不会拒绝,因此李筠不止次认为两人有猫腻。 几人纷纷走在前面,还剩下李筠和萧泠,萧泠对着面无表情满心猜疑的李筠温和地笑了笑,“走吧。” ☆、第十三章 李筠对他古怪地笑了笑,就在萧泠要问他的时候先道:“戏演得不错,值得表扬啊。” 李筠嘲讽着说完,转身就走了。 萧泠看着李筠的背影,心里咀嚼这刚才那句话,暗骂自己,该的,谁让你有前科来着,看着人要走远了,才匆匆跟上。 ———————————— 萧泠这生从未后悔过,但是对于骗了莫谦的事上却唯次后悔了。 他萧泠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小就不喜那位总跟父皇作对的威武侯,因此对他的儿子也不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正见到莫谦的那刻是,却有种莫名的悸动,而他直以报复为借口靠近莫谦。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在第眼开始,就已经爱上了那个人。 那日和莫谦欢爱过后,萧泠让人收拾衣物就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话也来不及说。不是被逼的,而是当时以为自己不爱他,在看到那幕后,突然有种玩不起的感觉。 莫谦醒来时萧泠不在身边,莫谦艰难地坐起来,却牵扯到了身后的疼痛,以及腰间的酸痛,身后似乎还有东西流出来,莫谦脸腾下子全红了,但是身边却没有萧泠的身影。 莫谦喊了几声,也没有回答,以他练武年的听力可以知道,后院里并没有人。那时莫谦只是安慰自己,他或许是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7 莫谦等了天,两天,萧泠还是没有出现,柳笙歌也没了踪影。 两人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莫谦心里难受,等到第三天身上舒服了,忍不住要出去寻人时,帮官兵闯进琴行,把莫谦带走了,这时莫谦才知道,父亲出事了。 路押到了侯府,所有丫头仆人都被围在边,唯独没有父亲和兄长二娘的身影,莫谦心中恐慌,很清楚他们定是出事了。 被押到大厅,这个原本充满家人影子的地方,莫谦心知今日不可善了,若家人都不在了,自己又被萧泠抛弃,那活着还有何意义?在回府的那刻,莫谦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你就是莫谦,抬起头来。”太子悠悠地说着,好像他眼前的不是犯人,而是个玩具。 莫谦冷笑声,抬起头来,却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主位上的人是太子,那旁边那个前几日还与他水乳相融,鸳鸯交颈的男人又是谁? “九弟,你说的人就是他吧。”太子侧脸向萧泠问道。 “没错。” 萧泠点了点头,如既往的好看,却加尊贵,转身又对莫谦说:“你父亲谋反证据确凿,前几日已经自刎,他夫人也殉情了。” “皇上念你父亲认罪态度可嘉,之前又有军功,放过你们兄弟,死罪可免,贬为奴役,流放千里。本王念你曾经是我的人,求太子殿下放你走。你走吧,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说自己是莫谦了。” 身份就是这么种东西,你不知道之前不会在意,知道之后却又是另种感觉。高贵的身份赐予你尊贵,低贱的身份只能给你耻辱。 “爹……” 莫谦低声唤道,却不会再有人回答。突然笑了起来,倒还不如哭,笑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萧九,不就是皇帝的第九子萧泠吗?为什么自己这么笨,居然没听出来,爹,对不起,连您最后面都没见上。 ☆、第十四章 “怎么,还不知足?我九弟向来游历人间不管世事,难得为你求情,孤也同意放了你,你这般作为,还欲如何?”太子嚣张地说道。 莫谦知道萧泠跟侯府的灭亡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父亲的惨死,兄长贬为官奴,生不如死,家破人亡……而他被萧泠玩弄,抛弃,也是因为自己有意在先,切的仇恨都没有着力点。 但是太子的话提醒了莫谦,如果父亲的死,皇帝是主谋,那太子就是刽子手! “萧清,我要杀了你!”莫谦抽出袖中的匕首,运功飞身向太子刺去。 莫谦武功不差,但是太过激动,忘了旁边还有个不输于他的萧泠。 匕首险些刺到太子,萧泠立刻出手,折扇打落匕首,掌将莫谦打落在地,莫谦不顾口中溢出的鲜血,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萧泠不敢直视,不知为何。 刺杀太子萧清,这下连萧泠也不能保他了。 太子急怒之下,还是决定不能放过莫谦,下令要打他二十大板,然后割断他四肢经脉,废除武功。在萧泠的求情坚持之下,太子还是决定不杀他。 被压着打了二十大板,整个背部皮开肉绽后,莫谦拼命地挣扎过,然而受了伤的他并没有挣脱。 眼睁睁看着侍卫们干脆利落的划断四肢经脉,随着脑海里啪的声,莫谦疼得下子咬破下唇,双目倏地瞪大……鲜红艳丽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无声地诉说着他将不再拥有反抗的力量…… 酷刑后被丢到地上无力地趴着,莫谦双目无神,绝望地看着手臂。行刑的过程里莫谦直咬着牙没有喊过句声,直到萧泠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忍下吧,很快就好了。” 莫谦忍着痛扯出个笑容来,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双目通红,唇瓣的血液已经凝固,凄美而可怜。而这个美丽又苍白的人,此刻眼里只有他…… 萧泠却突然心头动,想要伸手去安抚他,却听到莫谦喘着气问:“萧泠,你是不是……是不是直都在玩弄于我?直,都在骗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萧泠甚至感觉莫谦的语气很委屈,同时也让他回神,举在莫谦头上的手硬生生的收回。 “没错。”萧泠果断地回答没有丝犹豫。 莫谦顿了顿,垂眸摇头,再抬头双目只余滔天恨意,目光打在萧泠身上,莫名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容却是苦涩的,甚至牵引了内伤,阵咳嗽后吐出口血水,而后愤恨道:“滚!” 眼神冰冷怨恨,却让萧泠蹙起眉头,这样的莫谦,他从未见过,也不想见,他竟然感到丝后怕? “哼,真是不知悔改!九弟,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他可以,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要把他贬为官妓,生不如死!”太子见此怒道。 萧泠倒吸了口气,还想要求饶,却被太子打断,“我已经放过他性命,九弟还有异议?” 萧泠握紧拳头,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再忍心再看到莫谦视他如仇敌的冰冷目光,与太子辞别。 出门前还是于心不忍的萧泠,在莫谦身边欲言又止,最后叹道:“你好自为之吧。” 莫谦冷笑声扭过头去,不再看看他的背影,也不管如何安排,只觉得累的很,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第十五章 后来的很事情莫谦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在娼馆养了两个月的伤,唯有凭着柳笙歌给他送来的灵药,才能勉强起来自由行走。也心有柳笙歌,娼馆的人也没有为难他,连老鸨都很客气,除了日夜有人看守着之外,老鸨还是等他伤好后才让他接客。 再没见过萧泠,柳笙歌却偶尔出现,莫谦开始疑惑过,警惕过,到后来的习惯和无视,也不太理会他。在他的认知里,柳笙歌就是萧泠的人,也只听命于他,绝不是个管闲事的人。只是不知,萧泠又想做什么。 柳笙歌给莫谦接客的日子拖了又拖,最后老鸨实在架不住了,搬出了太子殿下,日子才定了下来。 柳笙歌并不是个话的人,跟莫谦说过最的话就是让他跟自己走,莫谦心如死灰,从未回答过,连话都不愿意说句,整日安静的如同行尸走肉。 柳笙歌也很无奈,最近因为莫谦他的主子爷萧泠直都寝食难安,他从小跟着萧泠长大,自然知道是为何,只是主子日不开口,即使他明白,也只能在背后尽量做些让萧泠日后不用太过后悔的事。 直到真正接客的前两天,直都很安静的莫谦才开了口。 “可不可以给我带样东西?”许久不曾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和干涩。 接过丫头的药碗,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8 给莫谦送药进来的柳笙歌身形顿了顿,甚至以为是出现了幻听。而后看向床上安静靠在床头的莫谦,这才欣喜地回答,“当然可以!要不,你跟我出去吧?我们王爷直都惦念着你呢。”虽然最后那句话说的没有什么底气…… 莫谦没有理会他,双目无神的越过柳笙歌,仿若无人自言自语般说道:“你知道,小时候爹很疼我,经常带我去后山玩……十里亭那里有种茶花,五张花瓣,颜色纯白,很好看的。以前我娘很喜欢,每次都摘了好回来放着……” 说到这似乎陷入了回忆,停顿下来,柳笙歌挑眉看去,莫谦苍白的脸上微张着唇,却又不说话。由于个月的卧床不起,茶饭不思,莫谦消瘦单薄了不少,明显能看到发青的眼眶,这般柔弱,与之前明艳阳光的少年比起,却无半点影子……柳笙歌知道,是谁将他逼至如此…… 终于等到莫谦再度开口,他转过头来,目光祈求地看着柳笙歌,“柳笙歌,我还想看看那花,你可不可以,帮我采株吗?就株!” 伸出手指强调着自己的意愿,莫谦犹如困兽般可怜的样子让柳笙歌久久无语,最终叹了口气便走了。 ☆、第十六章 第二天,柳笙歌果然来了,还采了不少莫谦要的花。纯美的白色茶花,还散发着股清甜的香味,清新淡雅,闻之心旷神怡。 莫谦推却柳笙歌的好意,跛脚起身,将茶花插入通风口走廊上的花瓶里,静静地笑了,艳若桃李,人比花娇。 最后天了,柳笙歌忍不住问道:“莫公子,你真的不跟我走吗?我们王爷他……” “他若心中有我,又怎会让我流落烟花之地?柳侍卫莫要再安慰我了,所谓人间情情爱爱,不过华丽场梦罢了。”莫谦平静地回答,听不出任何情绪,依旧摆弄着茶花。 柳笙歌惊讶地看向莫谦,原来他知道…… 想了想,莫谦又笑道:“柳侍卫,以后不必来了,以免跟你家主子平添祸端。” 出了这道门,柳笙歌就真的没有再来了。 直到几天后,听说娼馆出了场火灾,死了好些人,新进的莫谦没了。火灾的时候刚好是莫谦接客的第天。 柳笙歌认为这是莫谦不愿受□□自杀的,拐了几个弯子委婉的把这件事告诉的萧泠。 当时萧泠吓得脸色煞白,马上赶去娼馆,对着副据说是莫谦的焦黑尸体呆了个晚上,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柳笙歌第二天再看到萧泠是吓了跳,跟随萧泠年,他从未见过萧泠落泪,即使是萧泠的母妃去世。而这次,却是因为莫谦的死…… 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莫谦的尸体,萧泠无言地守在尸体边了宿,心慌,后怕还有懊悔…… 其实他直忘不掉莫谦,他的颦笑,言语早已刻在心中……只是那天莫谦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好陌生,他知道笙歌有去看过他,也默认了,但是他就是不敢亲自去……直在心里强调着这只是场报复的游戏!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入戏太深,而如今,却连说句道歉都做不到了…… —————————————————— 后来就萧泠变成现在这样冰冷刻板,喜怒不定了。直到再遇到莫谦那天,柳笙歌才觉得,萧泠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饭桌上,惯例清淡的清粥小菜,让众人深刻体会到水月那句话的意思,吃个早餐凑的什么热闹,但是有人还是闲不住了。 比如水月,如既往的扯个没完没了,对象是李筠,偶尔插嘴的宁恒,无痕习惯性地冷酷到底。 连宁恒都插入对方敌营了,而自家主子却还在沉默,柳笙歌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萧泠心里也急,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现在年轻人的话题真的是越来越奇怪的好吧,而且还是神跳跃的。能从只鸡蛋谈到人生,谈到理想…… 李筠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第个注意到的还是萧泠,萧泠刚想到这是个插话的好机会,李筠却意有所指地看向个角落,“水月,你看那边。” “怎么了?”水月眼望过去,刚喝的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冷青石!” 似乎恨不得别人发现,水月的声音特别大,那身白袍披风的人闻言转眼没了踪影,无痕默不作声地拿剑赶紧追上去。 水月也拿了扇子要追,想了想回头道:“李长老,你看好教主,必要的时候给他加大药剂。” “嘶,这样真的好吗?可能会有副作用的。”李筠专业的在个医者的角度上反问。 “没事的,放心吧,有事情我会来找你支援的。”水月拍了拍李筠肩膀,说完这句也追了出去。 ☆、第十七章 搅事的人都走了,柳笙歌见状推了推主子,然后同宁恒说,“宁教主,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您。” 宁恒不明所以,他还没打算走,柳笙歌还不等人回答,就把宁恒强拖出去了。 李筠赠送白眼枚,不予理会。 “莫谦……”萧泠柔声道。 “我叫李筠!”李筠提醒道。 好吧,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爱的那个人。想到这萧泠笑了笑,接着说,“好,李筠,你……你现在过得还好吗?”问到这句话,萧泠就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时间懊悔和歉意占据了整个内心,却都不足以那日在重新见到莫谦后的深刻。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李筠笑着反问。 “我心悦你。”萧泠直接的说。 萧泠看到李筠顿了顿没说话,表情瞬间凝固,好像有了丝动容,以为他是感动了,没想到李筠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来个字,“滚!” “我是认真的!” 萧泠急忙抓住李筠的手,还是那么纤细光滑,收起这点小心思,萧泠接着解释,比哄娃娃的语气还轻柔,“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知错了好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就不要跟我闹了。我们重新在起,好不好?” 萧泠的话说李筠不心动是假的,从再见他的第面时李筠就知道,自己爱他的心从未停过……但是却不能允许自己再这样了,有些错只可以犯次,但你绝不能在同棵树上吊死两次。 李筠抽回手冷静了下,他既然这么爱演,那就陪他演个够好了。 “景王爷,我想您是误会了。李筠从来没想过高攀你,怎么敢跟您闹呢?李筠劝你句,竹竿啃次就算了,啃了,就没味道了。这俗话都说了,好马它不吃回头草是吧……” “放肆,你竟辱骂本王!” 萧泠时气急,不顾四周还有人就怒骂,但是瞬间冷静下来却后悔死了,因为他看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9 到李筠的脸色很冷,跟无痕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筠见他终于露出真面目,冷笑道:“怎样,恼羞成怒要杀了我?来啊,反正死过次,我也不怕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萧泠想要解释,可是没有任何理由,再怎么解释也只显得苍白而无力。 李筠不想再看他,转身就走。 “莫谦!” 萧泠追了出去,在后院长廊发现了李筠的背影,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李筠。 “啊!” 李筠被吓了跳,立马掰着萧泠的手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莫谦,你别走好不好?” 萧泠语气诚恳,带着哭腔说:“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很怕,我才知道我是爱你的,真的!以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混蛋,你原谅我吧?你再信我次,最后次!给我次机会,我定会好好珍惜,好好弥补你的……” 李筠差点当真了,但是想起当日在萧泠拔–无情,走了之前,为了哄骗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李筠勃然大怒道:“放开我!” “那你不要走行不行?”萧泠很委屈的回答。 不跑是傻子!李筠暗道却没有回答。 萧泠见他静下来,才放开手,谁料李筠把推开他就跑,还回头怒道:“别想再骗我第二次,我是不会再信你的!” “我这次是真的!我没说笑……”萧泠被推倒后立马了起来,对着李筠喊道。 “我不听!你别再跟着我了!”捂着耳朵说完这句,李筠就跑得没边了。 萧泠无奈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突然想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终于抱到莫谦了,最近还要不要洗手呢? 至于李筠的拒绝,向来了解他的萧泠已经知道李筠的心意了。相反,萧泠觉得,变成了李筠的莫谦可爱了些。 想到李筠,萧泠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只不过……萧泠叹道:“我不管你是李筠还是莫谦,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定会直跟着你,不离不弃,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第十八章 后来还是没有追到冷青石,水月纳闷了,为什么堂堂天山派掌门的师弟,会像个鬼魅样神出鬼没的来勾引别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曾经弃之如履的魔教头子,自家二缺的教主,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教主跟正派大侠能有好下场吗?所以从小看着莫骄长大的水月无痕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是现在是教主要跟人家走了好不好。 水月不忍心看到莫骄被二度抛弃后的伤心样子,只能尽力杜绝这种事情发生了。 水月无痕两位护法现在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莫骄,连上个茅厕都要跟着,累了困了还有四位长老补上。莫骄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只是想要找冷青石要个解释而已,不是要逃走啊!不过如果冷青石愿意的话…… 因为水月的强烈要求,李筠还是给莫骄加大了药量,原本天粒以温补为主效的糖果丸被李筠浓缩到了月服用粒的强效药丸。 送药的时候莫骄还在跟若水长老聊八卦,被李筠毫不客气的打断,莫骄如既往的嘴贫了几句,而后又拿走了瓶李筠新练出来的强效药丸。李筠摇了摇头,这孩子没法救了,便匆匆离去了。 回来时又看到萧泠了,他定是专门在那等着的。 李筠哼了声,直接越过就想回房,没成想他却也不阻止,等李筠开了门才跟着进去,还随手关了门。 李筠见状随后退了两步,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貌似没看到李筠手中的匕首,萧泠直接抱住李筠,在他耳边道:“我想你了。” 李筠把匕首搁在萧泠后颈,冷声道:“放开,不让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萧泠抱得紧了。 李筠张了张嘴,嘲笑道:“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我爱你!”萧泠顿了顿,又说了句,带着些许得意:“因为你也爱我。” “你别胡说!”李筠立马尖叫起来。 萧泠见状,低头吻住了他,如当年,添了些柔情,蜜意。 “唔……”李筠见挣扎无果,手中刀片不知何时掉落,任由他抱着自己到床上。 萧泠能感觉到李筠身上的僵硬及眼里的失望,并没有动作,只是靠在李筠身上抱紧他。萧泠笑了笑,轻吻着李筠的眉眼,笑道:“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想你了,我害怕转眼,你又不在了。” 李筠白了他眼,那个吃完就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这时候装什么柔弱! 萧泠头靠在李筠耳边笑得欢了,“莫谦,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你们全家才可爱!李筠冷哼声,提醒道:“是李筠。” “好好好,李筠就李筠。”萧泠无奈的哄道:“我只是时不习惯,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哼……”李筠笑了,“晚了。” “不晚,”萧泠抬头对着李筠,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只要你回头就好。” 李筠不知如何回答,默默的看着他。 ☆、第十九章 萧泠却突然笑了,他说:“你终于肯看我眼了。” “什么?”李筠不明所以。 “再见之后,你就再没有正眼看过我,我真的很难过。”萧泠委屈的说。 “哼,那又怎样?”李筠装作无所谓地说。 “你不在乎我了!”萧泠简直像在变脸,下子开心下子难过,这会又该哭了。 李筠直接闭眼无视。 萧泠无语,只好放开李筠了起来。李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外袍随之滑落,露出光滑匀称的肩头,李筠无知觉的嘲讽道:“怎么,这回想起来吃竹竿没意思了吧。” 萧泠咽了咽口水,转移了目光,随之笑道:“你还真是不浪费任何个讽刺我的机会。” “是又怎样?”李筠接过话题,抬起漂亮的下巴嚣张地反问。 “不怎样,你还是快把衣服穿好吧。”萧泠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筠答道。 李筠闻言,低头看向自己露出大半的肩头,回头啐了句:“你还真是色心不改。”手迅速揽起外袍。 萧泠笑了笑,“反正你我早有夫妻之使,你若想继续方才之事,便继续说。” 李筠冷哼声,不再言。 萧泠看了看天色,不舍的说:“好了,天色不早了,明天还得去看武林大会吧?早点睡吧。” 李筠没理会,萧泠又道:“怎么,不舍得了,是要我留下来吗?” “滚!” 李筠怒骂句,翻身卷进了被子里。 萧泠失笑,虽然还有很事情没问清楚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10 ,但是只要人还在,就好了。 武林大会的第三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魔教教主莫骄和天地教教主宁恒定会参加,结果人家只是走了个过场。 真正参加的,是天地教的个女护法若青和魔教的右护法无痕。二人分别与前两日的第名比试,然后胜者再比场。 最后却是无痕赢了比赛,所谓天下第的武林大会,也不过如此。 李筠眼神复杂的看着比赛,想起当年自己第次参加比赛时,离现在已经十年了…… “怎么了,不高兴?” 李筠闻言,转身看向身后,萧泠那厮也不知何时跑到自己后面,还趁李筠回头时偷了香吻个。 边上的魔教中人惊呆了!尤其是若水长老,原来有女装癖的男人不定不是断袖! “你干什么?”李筠把拉下萧泠,压低声音问。 “我会直跟着你的。” 萧泠这么说。 李筠依旧冷笑,“我不要。”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会直跟着你的,直到你看到我的真心,直到黄泉碧落,我都不放过你。” 萧泠还是很认真的表情。 李筠默然,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你有病!” 萧泠乐,“是吗?听说你现在医术超群,我便要跟着你了。” ☆、第二十章 今日来说魔教众人还是很开心的,但是很快大家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教主真的不见了!而且推断是跟冷青石私奔的,有教主亲笔的书信封。 “我们魔教议事,你来做什么?赶紧走!”李筠忙催着萧泠离开,从比武开始他都当了几天跟屁虫了,李筠真的是烦透了! “没事的,他们不会理我的。”萧泠淡定的回答,还是围着李筠身边步的位置,这个位置特地有安全感。 果然,魔教众人都没有理会萧泠,最后会议总结,水月无痕和几位长老回魔教主持大局,并诏令各大分堂出去查找教主下落,而李筠,依然留在这里,以防教主病发时回来找药。 魔教众人做事雷厉风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让萧泠不明的是,为何李筠也在收拾包袱,萧泠把抓住李筠的手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放手!” “你不说我就不放。”萧泠很是固执的说。 互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李筠认输了,“好了我说就是了,教主逼我帮他,走之前在我这拿了差不两年的药,少说两年没事是不会回来的。可是如果被水月他们发现,我就惨了,我现在要开始逃命了,所以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真的吗?”萧泠闻言,两眼直放光,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什么还没说,转身就小跑出去。 “这么就走了?”李筠见状笑了笑,迅速掩住心中的失落。 李筠是半夜出了客栈,没想到出店门就看到辆马车等在那,李筠定睛看,那赶车的人竟然是柳笙歌。 只见柳笙歌还是像以往那样叫他莫公子,李筠也不计较,李筠便问:“这是怎么了?” 柳笙歌笑了笑,说:“我家主子还是舍不得莫公子独自离去,特让笙歌来送你程。” 或许是柳笙歌眼里的真诚感动了他,李筠沉默了会,还是答应了。怎知进了马车,就又被扯进那熟悉的怀抱里。 “萧泠。” 李筠开口就叫出来他的名字,萧泠浑身震,继而笑道:“莫谦,你还能认出我,真好。” “是李筠。”李筠无力的纠正。 “可是你都让笙歌叫了。”萧泠话里尽是不公平的意思。 李筠憋了半晌,才无奈道:“随便你好了。” “太好了,莫谦,莫谦……” 萧泠遍遍的重复着他的名字,李筠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但是码是码,李筠还是很清楚的,“喂,你怎么会在这?” 萧泠闻言叹了口气,将李筠紧紧抱在怀里,说:“我说的话你怎么总是不信呢,我说过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花言巧语!”李筠啐道。 萧泠这个人很奇怪,被李筠骂的越惨,他反而越开心。萧泠笑了笑,温柔的跟李筠说:“天黑着呢,你先睡会儿,就在我怀里,不怕颠簸的。” 李筠哼哼声,当真睡了起来,或许是真的困了吧。 ☆、第二十章 李筠醒来时天已大亮,但自己还在马车上的软塌上躺着,身边早没了萧泠的身影。正欲下车走人,但是却在此时听到萧泠与柳笙歌二人的交谈。 “主子,还是让属下来吧,烤鱼实在不是你的强项啊。” “别说了,我能学做饭,烤鱼自然也能学,何况都是做给莫谦吃的,我定要自己来。” 李筠闻言也吃了惊,直以为当年他为自己做的饭菜只是在外面买现成的,没想到居然……难道当时正如他所说真的爱自己却不自知而已? 李筠揭开窗帘,偷偷地看着他们又说了什么。 “主子对莫公子真的很好,可是莫公子他……相信假以时日,莫公子也会向以前那样,与主子两情相悦的。” “定会的!本王定会照顾好莫谦,让他辈子都离不开本王。” “王爷,您这样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真好!” “怎么,本王现在不好吗?” “当然不是,不过王爷,关于王妃的事情,您打算怎么跟莫公子说?” 听到这,李筠就听不下去了,萧泠边说着对自己的爱意,但是另边却又娶了王妃,那他李筠算什么?原本打算原谅萧泠的李筠马上改了心意,即使心里还是很难受。 李筠收拾下心情,下了马车,眼就看到萧泠和柳笙歌在河边烤鱼。 看见李筠醒了,萧泠很兴奋的招了招手,“醒了,快去洗漱下,鱼我很快就烤好了。” “嗯。” 李筠应了声,转身去了河边,蹲下身子,痴痴地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李筠伸手抚上脸颊。 因为江湖上太人认识自己,无奈之下只能男扮女装,即使真的无人认出,怎料此时自己见了这幅不男不女的样子都想吐。想当年铮铮铁骨的莫谦,硬是让天下人逼成了如今模样,可悲可叹…… 李筠苦笑,却闻身后传来阵怪异的草木窸窣声,便知是有人来了,听声音人数绝对不少,而且步伐轻浮,武功也不低。 李筠回头,果然是蒙面刺客!甚至有人开弓要射向萧泠,李筠不由自主地大喊提醒:“萧泠小心,有刺客!” 烤鱼的二人此时也反应过来,萧泠个侧身,便躲过了暗箭。柳笙歌拔刀出鞘,瞬间陷入战局,与四五个黑衣人打了起来。萧泠也不顾安危,直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语欢 分卷阅读11 接冲到李筠面前护住他,“莫谦,你没事吧?” “没事。” 李筠摇了摇头,方才萧泠险些遇害,他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萧泠却在第时间来保护自己。李筠心里有些复杂,他是真的关心我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 “没事就好,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萧泠信誓坦坦地说。 还不等李筠再说些什么,就又有两个黑衣人冲了过来对付萧泠,萧泠没法,只好手搂着李筠的腰,手挥舞折扇御敌。两人紧密相贴,李筠无奈,只好抱住萧泠才不让他分心。 但是两个刺客配合得当,见萧泠总是护着怀里的李筠,于是人支开萧泠,人提剑刺向李筠,李筠自然是看见了,右手发丘二指已经夹紧暗器,就等他靠近。 没想到此时同样看到李筠有危险的萧泠竟然手丢了折扇,抱着李筠转了个位置,发着寒光的剑尖顺势刺入后心。 李筠从萧泠中剑的那刻便傻了眼了,是柳笙歌大喊声主子才让他回过神来,李筠右手翻转,枚刀状暗器飞出,电光火石间射入个刺客的眉心,刺客僵着身子倒下。而柳笙歌此时也解决完身边的人,过来对付另外个刺客。 李筠见此,马上就给昏迷的萧泠止血包扎,本来纯熟的手法在慌乱中也变得凌乱起来,李筠掏出身上的各种瓶瓶罐罐,什么金创药,断续膏,雪莲丹等等的,能用的药都给萧泠用上…… 把脉时终于没什么事了,李筠这才喜极而泣,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看着萧泠苍白无血色的脸,李筠暗暗做了个决定。 “萧泠,我还没有原谅你,你绝对不能死!”紧握着萧泠宽大的手掌,李筠喃喃道。 ☆、第二十二章 萧泠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李筠还没有接受他,真的很不甘心……不过在自己又有了知觉后还真的是越发喜欢李筠这新学的医术…… “醒了就别装睡。”李筠淡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萧泠个激动要起身,却差点忘了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你眼皮动了。”李筠随手倒了杯水给他喝。 萧泠抽了抽嘴角,就着李筠的手喝了口水,继而道:“我当时要是死了可惜,我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呢。” “现在说也可以。”李筠猜测他是要说那什么王妃的事的。 “那你可以随我回趟王府吗?”萧泠询问着李筠的意见。 果然被猜中了!李筠脸马上冷下来了,“可以。” 半个月后,萧泠如愿回到了京城景王府里,虽然在养伤时可以占李筠便宜,无论怎么黏着李筠,他都不好意思推开萧泠。但是伤好后,李筠明显又不理他了,这点让萧泠很郁闷。 “既然已经到了王府,那我就先走了。”到门口,李筠就提出要走,也省得碰见里面的王妃会有尴尬。 “哎!” 萧泠握住李筠的手,莫名的问:“你这是要去哪?你要是不来我回府作甚呢?来,别闹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李筠不解。心道这厮难道不知道他李筠的性格,岂是那种大方到愿意与他人共享爱人之人?念及此处心里便阵酸楚…… “跟我来就知道了。”萧泠不容李筠拒绝,牵着他的手就往王府里带。 路过的丫鬟们纷纷侧目,议论道,“哎,那不王爷吗?” “是啊,那个不会就是新王妃吧……” 李筠低着头,不说话,直到萧泠把他带进个看着像祠堂的地方,李筠才把萧泠的手甩开,闷闷道:“你带我来着作什么?” 萧泠学着李筠的口气“啧”了声,漫不经心的说:“看我媳妇啊,这只有我媳妇的牌位。” 死了?李筠也分不清此时该喜还是该叫他节哀了,但是看清楚灵位上的名字后,李筠整个人都懵了。 灵位上赫然几个大字:吾妻莫谦之灵位,边上还有排小字:夫萧泠立 萧泠满意的笑了笑,从背后抱住李筠,将下巴磕在他肩上,温言叙述道:“五年前,娼馆的那场火灾,我以为你死了,那时才真正明白对你的感情……所以不顾父皇劝阻,硬是要娶已死的你为妻。我这些年直活在愧疚当中,你要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 听着萧泠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李筠早已泪流满面,原来他说的话是真的,他说爱我,他说直会跟着我,不离不弃……既然如此,那原本打算等他好了以后就离开的决定就算了吧…… “怎么了?” 萧泠见李筠许久不语便将怀里的人转了过来,看到他湿了脸颊是心疼,抬手抹去泪水,“对不起,是我又让你受委屈了……” 李筠闻言抱住萧泠的后颈,泪眼湿漉漉地看着他:“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考虑下跟你重新在起。” “啊?只是考虑?”萧泠怪叫道。 “不愿意算了!”李筠见状推开萧泠,但是马上又被他抱回怀里,萧泠拼命地点头。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你说什么,我都是愿意的,让我死,我也愿意!” “好吧。”李筠在萧泠肩上蹭干了眼泪,扬起唇角笑道:“第,把这块灵位烧了,我还活着呢,要它作什么?看着,就像是诅咒!” “烧烧烧,听你的。”萧泠想没想就同意了。原本便是为了纪念他而设立的牌位,若是人还在,还有何用?只不过李筠竟然为了块牌位吃味? 萧泠看着怀里的人姣美脸上微微撅起的红唇,只觉他越发可爱了…… “嗯。”满意地点头,看着萧泠那张想入非非的脸,李筠嫌弃地撇了撇嘴,而后又说:“那第二,你不许跟我动手,不许欺负我。” “我哪里舍得跟你动手啊?” 萧泠苦笑,被李筠瞪了眼后马上改口,“好好好,答应你。那第三呢?” “我还要回魔教……” “不行!” 未等李筠说完,萧泠果断拒绝,但看到李筠马上要走的表情,只能改口:“要不我们再合计合计,你回魔教的时候得带上我,怎么样。” “随你。”李筠对这个是没有意见。 “那你也要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受了什么苦,为什么就当上魔教长老了?”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了,我们现在也很有时间,不如去做点有意思的事吧?”萧泠循循引诱着说。 “什么事?”李筠抬头问道。 萧泠低头在李筠耳旁嘀咕了句话,李筠闻言,微红脸颊面无表情的吐出个字,“滚!”然后转身就走。 萧泠叹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2 第二日早上,他便被敲锣声吵醒,见兽车都被赶到街上,刘麻子在一旁穿了簇新的戏服,手擎一鹦鹉,教它去叼看客举起来的铜钱,一边吆喝着造势。 有人道:“那只老虎怎么一点也没有兽中之王的样子!蔫得难看!” 刘麻子赔笑道:“那只老虎是我新买的,还未驯好!等下次路过江阳,大爷就可以看他虎虎生风了!” 那人又道:“是么?我看不是没驯好,是没吃饱罢!你这跑江湖的,做这等生意,却不知喂饱自家老虎才能有力气给你挣钱么?” 刘麻子忙道:“看官有所不知,这老虎生性怪异,山中之王脾气不改,你看,我明明放了这么大一块排骨在它脚 边,动也不动不下。想饿他几天,才会开始听话。就是给他草,也得生生吃下去!” 那人走上前来,笑道:“这畜牲倒也可怜,何苦这么折腾他!我也是会养老虎的,我看他不想跟你,不如我替你收了他罢!” 刘麻子正觉得这老虎棘手,一愣,问:“收了它?此话当真?” 那人摇了摇钱袋,好似有不少碎银在里面晃荡。 刘麻子心思一转:“不行,我就靠他讨生活,哪容易让你买了去!” 那人摇头:“贪得无厌!” 手中似乎又中怀中掏出什么,放入钱袋中,钱袋更鼓了,他往刘麻子手中一递:“喏,全给你!” 刘麻子喜出望外,接了打开,两眼放光,道:“这位老爷把它带走罢!兽笼我也送您了!” 那人笑笑:“我才不要什么兽笼,你打开,让他跟我走罢!” 看客一片喧哗。 刘麻子犹豫道:“这……大庭广众,怎么好放老虎出来,伤了人怎么办?” 那人道:“你打开,我自有办法。不然,钱还与我来!” 刘麻子虽知那老虎是人变的,心里发虚,但还是为钱财所动,拿了钥匙走向兽笼。 那群看客,有胆小的,早跑得没影,有胆大的,紧张又兴奋,在那推着搡着,等着看收老虎。 赵烈两天两夜未得进食,只隐约听得人声,却不见人影,只察觉开了门,却不知是要做什么,也没力气走得出去,模糊间见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道:“赵公子,不认得张衍了么?” 第十一章 这一声问如春风吹入寒冬,处处花开,赵烈认得张衍声音,却站不起来,倒是这几日想念惊惧委屈,全伴着眼泪涌了出来。 “快看,老虎流眼泪了,这畜牲有灵性!”人群欢动起来。 什么灵性!什么畜牲! 赵烈觉得受辱,强自撑起,大吼一声,有奔出笼来之势,人群纷纷退后,作鸟兽散。 刘麻子本就心虚,加上那道人说过寻常神仙认不出来老虎诡异,心知碰上了什么高人,愈加害怕,早趁乱离开了。 张衍叹了口气,大声说:“大家不用害怕,这是一位少年公子,中了极深邪术,才变作这副模样的!”说罢,脱下布衣外衫,披在他身上,手抚虎背,道:“变!” 赵烈一下子变回了原样,只是□□,他忙扯过长衫手忙脚乱穿起来,觉得十分合适暖和,遮了羞,才看到张衍在十一月冷风嗖嗖中站着,只着一件白色单衣,心里过意不去,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傻站着。 两人立在空地上,行人见此情景,只觉得吃惊,却不敢问,只绕道走。 张衍静静看他,然后道:“你还说再不想见我?” 赵烈微微别过脸想了一会儿,说:“我饿。” 张衍伸手扶了他,两人摇摇晃晃到最近的一家食铺,点了一桌东西。赵烈两天没吃东西,更被那排骨恶心得半死,此时才知食物珍贵,大啖起来。 张衍在旁边悠悠道:“吃饱了就随我到山上去罢。” 赵烈停下手道,沉吟一会,看了一眼张衍,恳求道:“你能不能送我回榆塘?那里都乱作一团了!” 张衍摇头道:“恐怕由不得你,你现在只是一时人形。这咒极厉害,我能解,但是解得急了,又会伤了你,非好好弄上十天半月不可。我是山神,不能离了属地的。” 赵烈说:“我家那有的是高明的道士,我从小见他们在家作法惯了,总有几个能治的。” 张衍一愣,良久才说:“且不说他们治不治得了,你就这么想回去?” 赵烈才从生死场上过一遭,虽悲喜交加,脑袋却清楚得很,一时想不过来,便不答他,道:“你那笔,被那妖道拿去了。” 张衍玩着筷子道:“算了,不要也罢。” 赵烈停了杯,讶然道:“我听那土地爷说,那是你随身的宝贝,不要回来怎么行?” 张衍把筷子一放,淡然道:“那又怎么样?我把它给你了,你不想要,便不要罢!” “我怎么不想要?” “你连我都不想见,还要让作甚?” 赵烈心里一疼,咬牙道:“你拿来画画,不也很好?” 张衍直视他道:“我不想画了。” 赵烈见他这般,好似赌气,真是欲哭无泪,横了下心,道:“好!不画便不画!” 两人顿时默默无语,赵烈吃饱了,便一杯杯接着喝,张衍道:“酒莫多饮,等下没走到山神庙,便又变回老虎了。” 说罢,便站起来去结账。 赵毓跟在他后面,身上只有一件外衫,好是难受,问:“你要我赤脚走回去么?” 张衍不答,走出店门。才中午时分,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赵烈早识得他障眼法的把戏,也不问他,径自踩着沙石走着。渐渐地,足下生出彩云,两人徐徐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便双双立在江阳上空。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赵烈没站过那么高,脚下的云仍在上升,不免有些害怕。 “送你回榆塘。”张衍并不看他。 “哦。”赵烈闷声应了。 两人坐在云头,默默无语。 赵烈突然想起什么道:“你还记得杨冕么?” “怎么不记得?” “你待我,如待他一样么?” “什么?”张衍面露惊讶神色,转过头来。 赵烈正要说什么,却只觉得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将下来,又变成一头老虎! 张衍只好又往他身上注了些神力,让他恢复人形,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赵烈沉默良久,道:“我和你回山上,那笔还是拿回来罢!” 说罢,突如其来一阵难过,捂着脸差点哭出声来。 第十二章 张衍见他面色戚戚,这才这才觉出他别扭,无措道:“你看,我真不是诓你,这咒极难治,若遇上个学艺不精的,不走火入魔,也种下病根。你若担心家里,我晚上与你托个梦,和他们交代一声便是了。” 赵烈心里憋屈得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3 ,一面不想再与他牵扯,一面又生生离不了他,自然恨得慌,但既然他如此说,也无他法,便按捺住心情,道:“好吧,先随你回去。” 张衍喜道:“我早掉转了云头,就等你这句话!” 不会儿功夫,两人便到了卧龙山。卧龙山属玉山一支,是个小山头,所以张衍此次遭贬,也算归于新来的玉山山神手下,然而,这里的山神庙香火却比榆塘旺些。究其原因,大概是榆塘坐拥西湖,故而被西湖龙王庙抢去了大部分香火。 赵烈进了山神庙门,四下看去,仍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他不禁笑道:“你还是这样。” 张衍正找了个蒲团坐下,抬头问道:“哪样?” 赵烈却不知要说什么,拢了拢衣服:“你看座上,那泥菩萨还是一点不像你。” 张衍也笑:“那是百姓凭空捏出来的,人家肯给我们立庙宇,本就一番好意,也不讲究这些了。”又道:“你先不要动,我帮你取回衣物,等等穿上,我再另外寻几套来。” 说罢,便不理他,闭上双眼,径自入定,口中念念有词。赵烈第一次见他如此作法,不免好奇,在旁边看他合目模样,也觉得十分好看。 不一会儿,张衍睁眼,指着香案上,道:“回来!” 案上便出现一沓衣物,叠得整齐,却让赵烈大为尴尬:放在最上头的,可不就是他那件红肚兜! 张衍站起身,说:“全在这了罢?有没有多出什么?” 他一向对赵烈的女儿装扮不予置评,这次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了。 赵烈低声道:“全在这了。” 张衍愣了愣,便抱起那堆衣服递给赵烈道:“既然如此,你好好换上。这里不比榆塘,山中天气更冷,那件外衫,给你穿罢!跟我来,我替你寻个地方。” 赵烈接了衣服,胡乱套了便随他走出山神庙后门,原来这里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比赵府竟毫不逊色。 一个女子翩翩行来,笑道:“张大人,你来了?说的便是这位公子 罢?” 张衍一笑,似乎有些不自在:“不用弄成这种排场。” 女子又笑:“张大人交代的,哪敢简慢?我还是带二位去看看厢房罢!”转头唤道:“青儿,过来伺候公子更衣!” 赵烈怀中有件肚兜,哪肯让她们伺候,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换罢。” 女子笑得更媚了,直向他走来:“怎么不用?难道要我亲自来么?”说罢,就去拿他衣衫,突然脸色一变,退后道:“张大人,我们虽在荒郊野岭,也算好心好意招待,怎么弄了只老虎来?” 张衍忙道:“这是榆塘的公子,被奸人所害,当了两天老虎,我刚把他救回来,这几日里可能还会再变形,所以要留在江阳几日。” 女子面仍有惧色,战战道:“既是张大人如此说,我也没有别话。只是我带来的姑娘都是胆小的,恐怕不能侍候左右了,请张大人见谅。” 张衍似乎本也不喜她们如此笼络,此时也松口气道:“我也就为他寻个地方住,若你们怕他,便收了法具去,我在山神庙另外给他置一处。” 女子虽惧,也不禁婉尔:“张大人真真是个没有架子的!法具就留给大人,我们回来再取。大人告辞。” 张衍也还礼道:“多谢好意,替我向令尊问候一声。” 女子率几个女孩向张衍拜了拜,便腾云而去。 张衍只好带了赵烈,选了个厢房,让他进去,正待关门离开,赵烈拉住他道:“你住哪里?” 张衍怔了怔,道:“我夜里就在庙里菩萨身里打个盹,如果你不想一人在这,我留在隔壁陪你可好?” 赵烈又惊又喜又迟疑,还真答不上好还是不好,低头道:“只怕我又女儿打扮,吓着你。” 张衍彻底怔住,两人竟没有话说,赵烈惊觉不对:人家本来不想提起此事,自己倒摊了开来,把场面弄得尴尬,都别想下得来台了。 张衍好容易才说:“你不提,我不过问的,放心罢。” 言下之意就是:不至非常反感,还能忍受,但不乐见是肯定的。 赵烈冲他背影嗫嚅道:“我也就这毛病,其他与常人无异的。” 张衍正要出门,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笑得赵烈如沐春风,心都要跟他飞了去,眼睁睁看他随手掩上了门。 换了衣裳,藏了肚兜,出了门,见张衍正立在院中芭蕉树下,和一个青衣男子说话,那男子生得眉黛风流,俊雅非凡,怕也不是个凡人。见他出来,两人便都止住话头,转过身看他。 赵烈只觉得不好上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还不等张衍介绍,那男子已先行礼道:“小生季常,住在卧龙潭内,见过赵公子。” 赵烈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客气,忙不迭还礼。 季常笑吟吟看了他一会儿,对张衍道:“像,还是有几分像赵大人。” 张衍笑着对赵烈说:“我不是对你说你家三弟是仙人托生么?这是他旧友,听说你来了,特地看你一看。” 季常对张衍拱拱手,又对二人道:“张大人何必说得如此客气,我只是一带罪臣子而已,没有赵大人力保,我和家弟不能活到今天,可惜他如今记忆全失,只当我是他五舅,在西湖龙宫,惘然不知世事。我被贬到江阳,日日思念,也少能见上一面。” 张衍叹道:“那段往事,我都觉得血雨腥风,不堪回道。季公子忘却前尘,未必不是好事。” 季常黯然道:“你不知道,他前事虽忘,性子未改。见自己几百年仍不如兄弟姐妹,不但躯体无长,法力更是全无进展,哪是他能受得了的?家姐说他每逢心情抑郁,便往玉山山崖上撞,你不是也见过几回?唉……” 张衍面有怜色,道:“可怜,可怜!” 季常突然想起来道:“赵公子,你可觉得你家三弟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赵烈想了想说:“老三他从小聪明绝顶,又少年老成,学东西快,待人也十分机警,处处异于常人。” 季常拍手笑道:“张兄,果不其然!真像赵大人!上头说他轮回已度完,这一世便能上天,不过几年,曹党复兴,一定带上季霖,我们也可受提携,回天庭之日不远了!” 张衍却不似他面露喜色,道:“你那六弟法力尽失,哪可能有什么造化上得了天?” 季常道:“你不知道,他龙珠与赵大人仙元所系,今世赵大人仙元归位,父王一定会有安排的。你我安安心心在此等好消息便是!” 赵烈只听着“回天庭”三字,虽知和张衍注定陌路,听在耳中还是别有一番悲凉。 张衍却看来不大感兴趣:“虽然在凡间很是无聊,但天上争来争去,我也很厌烦。总之,上去下来,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4 自有定数,此事莫再提了!” 季常摇头道:“我等水族为天神车马大将,拼死拼活得来的仙班名号,哪能这样拱手让人?你做惯天仙,下来几百年当然不介意,但长此以往,真的甘心么?” 说罢,也觉得话不投机起来,匆匆告辞。 张衍看他出门,才自言自语叹道:“每次提到回天庭都要弄到不欢而散,无奈得很!” 赵烈道:“凡间也是如此,或进或退,自有一番取舍,取舍之间,没有全不无奈的人。看来如今天上,和人世倒差别不大。” 张衍笑道:“赵公子那夜去玉山找我时,和我说过,凡事但孜孜以求,畅其志,尽其才,无愧于心,没有什么好委屈为难。那番话我心仪得很,张某这几百年寂寥,也是无愧于心。” 赵烈一时感怀,说:“张兄能放下进退得失,那是最好。但凡人,总是想求而不可求,因而倒有不少牵挂,无愧于心实难做到。好比如,明明不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足矣,却妄想朝朝暮暮,你说可笑不可笑?” 第十三章 张衍听了,似乎有所感应,看了赵烈一会,眼神却又飘忽开来。 赵烈笑道:“你自然是不懂的。金风玉露,朝朝暮暮,于你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张衍也笑:“我还真是不太明白。不说这个,我带你去沐浴罢!” 说着,便带他转入后院,拔开长得茂密的芭蕉叶子,眼前现出一口池子,水平如镜,却腾腾冒着白烟。 赵烈正感惊奇,张衍道:“这狐仙真是客气,我不过叫他们帮你寻一处住的地方,竟连这池子也预备下了。我们便用吧。” 赵烈正犹豫,只见张衍正在退下衣衫,不禁大惊:“你……你干什么?” 张衍回头奇道:“这个池子这么大,你竟要一个人独享么?” 赵烈支支吾吾,只觉得不能直视,憋不出话来,只说:“这……这样……不好……你先洗,我再洗……” “有什么不好?”张衍道,“世间男子,不也常有这么做的么?况且这个池子,是老狐仙家的宝贝,我觊觎已久,今天也想试它一试。或者……你不愿与我共浴?” 赵烈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不愿意……既然张兄看得起,我只好从命了。” 张衍一笑,把衣衫全退了,径自走入池中。赵烈早已转过身,目不敢视,听衣服落地都觉得脸红心跳,大气不敢出,等觉出他入水了,才立于池边看去,却只见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张衍,甚至都闻不见什么声息。朦胧中,他勉强脱去外衫,又开始解内衫,手却有些发抖,不大听使唤。 突然,张衍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没什么起伏,却隐隐有一丝兴奋:“赵公子,这水不是普通山泉,是老狐仙用法力从极北之地贮下的,终年不凉,大有好处,天上神仙都不定有这么好的东西,如今让他家女儿特地送了来,莫要白费了人家一片好心!” 赵烈知道他极希罕这泉水,却不知自己此时心境,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离远点,我脱衣服。” 说罢,急急解了,就要下水,却被岸边石头一烫,惊了一下,滑入水中。 此时已至十一月,草木凋零,本来院中郁郁葱葱已让他觉得春意盎然,置于如此温热的泉水中,更让他觉得通体舒畅,飘飘欲仙。心神皆宁之后,他开始四下寻找张衍。 只见眼前雾气散了一些,张衍正靠在池边看着他,水高及脖颈,微微摇曳,脸上笑意淡淡,若有似无。满头青丝皆湿,贴在脸侧,面色微红,别有一番风情。 赵烈另找一处,没入水中,只剩下半边脸在水面上,不禁想起小时先生教《诗经》时念的句子,当时听得干巴巴的没有意思,现在却觉得活色生香。那朗朗书声,回响耳际: “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妍姿巧笑, 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离鸟夕宿,在彼中州。延颈鼓翼,悲鸣相求。 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 他叹了口气,转身趴在温热的石头上,看四周景致,也不过是芭蕉相掩,白雾缭绕,然而能和张衍独处,却胜似一切人间繁华。 恍惚间,依稀听得他从身后踏水而来,赵烈不敢回头,只任他走到身后,大气不敢出。 张衍踱到他身边,仍靠池边而立。 赵烈只觉得憋得发慌,没话找话:“我那日见杨先生在你身上画荷花,还在么?” 张衍淡淡道:“还在,你要看么?” 赵烈怒从心起:“怎么还在!你舍不得么!” 张衍一愣,竟哈哈大笑。 赵烈按捺不住,抬身向他背上细细看去,池水清澈,只见张衍背上光滑,哪有什么荷花在! 他不禁气急:“有什么好笑!你耍我!” 张衍仍止不住笑,拍手道:“好笑好笑,好笑之极,几百年没这么高兴了!” 赵烈却暗自情迷,目光下滑,却又生生收住,任那白雾迷眼,不忍再视。一时意乱情迷,只想把他拥入怀中,一番颠鸾倒凤,才能应了此刻良辰美景! 张衍见他径自恍惚,问道:“赵公子又在想什么?” 赵烈皱眉问:“倒是张兄,何故如此欢喜?” 张衍笑吟吟道:“我也不知,见你为区区荷花发作,竟莫名欢喜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烈按捺不住,猛地凑近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张兄。” “请讲。” “人间情事,你真一点不知?”赵烈再凑近了些,鼻息相闻。 “嗯?”张衍收住笑容,有些意外。 赵烈已浑身火热,顾不得其他,直视着他眼睛道:“真真不知?” 张衍经不住他这么逼 问,却无退路,道:“这……知道归知道……但从未……” 赵烈向前一步,肌肤相亲,手揽了他腰,只觉得滑嫩诱人,咬牙道:“我看这天人凡人,不过是模样好些,没道理畜牲都通人性,神仙倒一无所知!说你什么都不懂,我却是不信的!” 张衍却只是瞪大了眼睛,倒没有张皇,赵烈向受到鼓励般,对他朱唇亲了下去! 赵烈本来心跳得厉害,启了张衍的唇,只怕他推开自己,或是说什么都下不来台的话,心想这辈子胆量全用在这里了,克制住不发抖,哪知张衍手伸将上来,紧紧箍住他的背,竟不让他离了身一般。赵烈心中除了狂喜,简直无法想其他,与那张衍口舌交缠不够,还捧了他的脸亲了个遍,顺着颈就要啃下来。 张衍起先还环住他背,此时似乎也有些情动,狠狠抓住他肌肤,手指都要嵌了进去,正碰上赵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5 烈身上被榆塘那个青年咬的伤口,只怪那青年咬得重,烟雾中看不见,倒是伤还在,赵烈吃痛,叫出声来。 张衍吓了一跳,道:“怎么?” 赵烈哪里肯放,急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说罢,就要再低头吻上他肩去。 张衍推开他,皱眉上下看道:“怎么没什么?竟像是被人咬的!先时我还真没注意,哪个咬得这么深的!” 赵烈见气氛大转,心中失望,只好道:“之前不是有人把我卖于刘麻子么?便是他……” 张衍眉皱得更深:“他咬你就凭他?” 赵烈忙道:“我哪能依他?是他缚了我!你看,这还有绳索的缚痕!” 张衍见他手两道淤红,痛声道:“我只顾见你欢喜,竟疏忽了!非打死他不可!” 说罢,气冲冲走上岸穿衣,赵烈忙跟上去,见他沉着脸穿衣,也急急套上衣服,抱住他道:“你别生气了,我父亲查出来定不会饶了他。今日你这般相待,赵烈就是死了也愿意!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张衍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在他怀中和声道:“天色不早了,快准备准备,给你家人托个信。月上中天,你便要变回老虎形状了!” 第十四章 赵烈心内忐忑,想张衍真真无法把握,一时冷若冰霜,一时又温存如此,叫自己无法猜透他心思。心一横:此刻风流可遇不可求,怎能叫这良辰好景虚设了去!于是抱着张衍,心里乱七八糟,放也不是,搂着也不是。 张衍静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凉了,道:“你总抱着不说话做什么?” 赵烈这才觉得两人衣衫不整,站在岸边这般着实好笑,但又莫名觉得分别在即,索性什么都说明白些,老实道:“我怕不知什么时候失了你去!” 张衍侧下头道:“月有阴晴圆缺,失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这世上几千年,要是什么都得偿所愿,什么都失不了,便成了个什么世界!” 赵烈笑笑,知他不明白人生苦短,当下也不同他计较,但想自己爱他这般,他却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免心酸,又紧搂他一下,恋恋不舍地放了,整了衣服,随他出了这片芭蕉林。 两人到了一处屋子,张衍又作法变出一桌酒菜,两人吃了后,也已是月上梢头。赵烈想起父亲这时总在书房中看书,便说此时托梦再好不过。张衍看了看天色,也说正好,便把他领到院里,嘱咐道:“我稍后作法,让你们元神相会,你快快把情况说于他,最好留个信物什么的,好让他信了你。” 赵烈点头,按张衍所说,闭上眼睛,一时觉得晚风拂面,芭蕉沙沙,不一会儿,元神腾空而起,往下一看,自己仍立在庭院中央芭蕉树下。张衍飞在他身边,悬空稳稳站住,手向地面划了个圈,整个院子被金光笼罩:“我得把它们封了,免得有不干净的鬼怪来捣乱。” 飞了一柱香功夫,便到了榆塘上空,赵烈指着西湖边上一座大宅,还未说话,张衍便会意,携他轻轻飞去。片刻间就到了父亲房中。赵烈见父亲在书房内闷闷不乐地踱来踱去,心中歉然,忙上前道:“父亲。” 赵老爷转过头来,见他在房内,不禁一惊:“烈儿,你如何在这里?我们找得你好苦!你母亲不知哭晕过去几回了!” 赵烈见父亲如此,好容易忍住不大恸,哽咽道:“儿被奸人所害,卖到江阳,亏有……”他回头一看,哪有张衍的影子,只好道:“亏有江阳卧龙山神搭救,才得脱险。但是,儿深中邪术,如无仙力助益,便会变成老虎,所以,恐怕要在江阳呆一段时日。” “变成老虎?”赵老爷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惹了哪个?” “儿也不知道,”赵烈委屈,“只听人唤他秦少爷……” “秦少爷?”赵老爷沉吟了一下,“我记下了。那个山神,又是怎样个人物?” 赵烈知父亲因杨冕一事,对张衍不可能有好感,因而不敢直说,只道:“亲切和蔼,对儿十分的好。刚才就是他带儿来托梦报信的,此时却不见了。” 赵老爷惊道:“托梦!这竟是在梦中么?” 赵烈忙解下腰间玉佩递于父亲:“你醒来后见此物,便知儿说的不是假话。”他往窗外一看,月亮已快升起来了,急道:“儿要走了,父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赵老爷这才缓过神来,抓住他手道:“崔员外也雇了人找你,素素日夜以泪洗面,担心你的安危,你要回来,好好看她一看,安抚安抚。你们婚 事……” 赵老爷还没说完,赵烈只觉得自己被生生拉出书房,急速升上天际,双脚刚立于云上,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撑下来,又变回了一头老虎! 张衍站在身边,只忙着驾云往回赶,一句话也不说。 赵烈觉得气氛有异,却苦于身为虎形,开口不成句,只好闷闷不语。 两人一会儿就回了庭院,赵烈一看自己真身哪里还在,那里只有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虎!只听张衍一声:“下去!”自己便跌下云端,不偏不倚落进那老虎体内。 张衍又驾云把他带入房内,指着地上铺好的一片床褥道:“你睡这里罢。抓破了也没关系,我自然会修好。” 说罢,转身便走。赵烈爪子一伸,抓住他衣摆,双眼溜溜盯着他。 张衍本来脸还冷着,见他这般,不禁笑了:“怎么?这样没威风,倒跟猫儿似的。” 赵烈还是拉着他衣摆不放。 张衍扯开他爪子,蹲下道:“安生点,好好睡上一觉,我白日便过来叫你。” 赵烈只觉得当下,和他离别多一刻,便真少相处一分,格外不舍,眼中也流露哀怨之色。 张衍摸摸了他头,便掩门而去。 赵烈望了望那床褥子,也觉得无聊,便走去趴在上面。床褥闻来,有暗香扑鼻,竟觉十分好睡。正要闭眼,想起张衍,把两人几次见面情景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又睡不着了。他好容易站起,迈步也不甚容易,适应 了一阵,才走到门边,抬起前爪,轻轻开了门,走到隔壁,见张衍房中灯火未灭,一时怔住。 本来被关在刘麻子笼里,一路上这般想念,什么念头都动过,偏偏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本一副江南才子爱吟诗作赋的禀性,丝丝柔情,随风而散,弥于空中,漫于水里,满腔情话却仍无法言说,此时心境,真是千般滋味咀嚼不完。 他往后一坐,前爪撑地,默默而视,若得在江阳一日,便能这样于他窗下守他一日,或许也足够。 有诗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张衍一下子打开门,对他道:“竟是要坐一晚上么?” 赵烈一愣,动了嘴,才想无法说话,只好闷声哄了两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6 句,怕他心烦,不敢去拉他衣角。 张衍叹了口气道:“我正做法,从那妖道那抢回了那笔来。若再与你,你可要得?” 赵烈看他手上,真拿了那支笔!忙不迭点头。 张衍“嗯”了一声,道:“你这凡人,也心眼忒多,现在变成老虎,我倒好相谈了。我问你,你那日在榆塘,说不想再见我,是当真的么?” 那时只是想天人殊途,才说得气话!赵烈有苦说不出,只好摇头。 “好,我再问你,我今日在集市上救了你,你一心要回榆塘,不和我一道,又是真心的么?” 赵烈更觉得苦闷,只得再摇头,伴着哀鸣了两下。 张衍轻轻敲了他头两下:“你们凡人,就爱言不由衷,却是为了什么?” 这可怎么答?赵烈无策,只好继续呜呜几下。心道:你之前说不懂人间情事,却和我在池水中那般,不也是装傻充愣?这么一想,就不满地摇头晃脑起来。 张衍皱眉道:“又点头又摇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道:“也罢,现在月光正旺,我逆之而行,把你人身放出来,反而不好。这样也是不错的。” 赵烈巴巴看他就关门进去,忙又上前用爪抵住门。 张衍叹了口气道:“是不是要我陪你睡?” 自然是点头的。 随即,张衍吹熄灯火,随赵烈进房,看了褥子笑道:“这狐仙准备得周全,竟也不显得小!怕他也没想到是给老虎睡的!” 说罢,便径自和衣躺下,弄得赵烈倒不知如何是好,无措了一会儿,才笨拙地挪到他身边,摆了个不压到他的姿势趴了,张衍转身一推,把他弄得侧翻过来,一人一虎相视。 张衍又使了个法术,灯火皆熄 。黑暗之中,张衍揪了赵烈胸口的毛,道:“我与你说个故事。” 赵烈大气不敢出,只能勉强动了动虎头。 张衍悠悠道: “从前有个书生,生活贫苦,屡次考试,不得功名。 一日,王母宫中天女下凡,见他一表人材,风骨异于常人,便倾心于他。两人相识到交欢,不过数日。 一次,天女对他道:‘我托付终身给你,你可愿意?’ 书生忙道:‘只有你看不上我,哪有我说愿意不愿意的道理?’ 天女喜道:‘王母已恩准我俩婚事,过两日有天庭使者前来探你,你也不必慌张,如实相告即可。’ 书生应了。过了几日,天庭真来使者,面如冠玉,威风凛凛。书生慌忙下拜。天女带二人到一处宫殿,华丽非凡。几人宴饮欢歌,好不快活! 酒到酣处,使者笑问道:‘你个书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随了我家天女到天庭去,长生不老,还是做人间宰相,享尽荣华富贵!大胆说!没有不允的!’ 书生见天女看他,不敢不答,却又醉意上来,觉得心动,只想天上长生不老,有甚么意思?人间繁华享用不尽,才是真真实实的。 天女见他不言,在旁跺脚,使者脸色也沉了。天女忙差使女塞了些珠宝给使者,他才复问了一次。 这次问得严厉了,书生着慌,忙伏身拜道:‘人间宰相!人间宰相!’你道后来如何?” 赵烈被他揪着毛,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个故事,黑暗中亮着两只老虎眼睛,不作声。 张衍笑道:“后来那书生被送回原来的破屋,天女也和使者回天庭去,从此对凡间断了念想。” 说罢,却不松手,玩弄着那些毛,揪得赵烈都觉得有些许疼痛,又道:“其实这些也是我下界后听的故事,王母宫中到底谁嫁与凡人,我竟不大清楚 。本来在天上觉得天庭人才济济,挑哪个不是比凡人好上千倍万倍,下来后,却发现凡人傻,却也有傻的妙处,天人通达,也有通达的坏处。只是那些个天女下嫁的故事,我独独喜欢这个。天人凡人,终究道有不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说是也不是?” 第十五章 赵烈被他问得瞪目结舌,胸口的毛被抓得生疼,但无论如何,这话还是答不上来的。 那故事小时也是听过,当时奶娘学着那使者的样子,故作肃然问他兄弟三人道: “天仙地仙,人间宰相,你要哪一样?” 当时大哥说:“无边岁月,只有天仙才能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凡人的话,就算坐拥如花美眷,日久天长,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那些落魄读书人,功名不得,心中失意,消极避世,才凭空想这些东西聊以自娱罢了!” 大哥这番话,自己和赵毓深以为然。如今却被张衍这么个用法,真让自己情何以堪。纵使现在就让他回了人身,怕是也无言以对。 天人陌路,早有觉悟,又何必多问?既然如此,说这般杀风景的话做什么? 赵烈心里一急,一个翻身挣了张衍的手,把他压在身下。 “作死么?”张衍怒道。 “死倒罢了!如此星辰如此夜,你说这般伤人心的话,就不容我做些什么?”赵烈吼道,说来奇怪,竟不是虎啸,倒是人声!“快快把我变回去!” 张衍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往他背上一揽,他便化为人形,手一软,两人生生贴在一起。 赵烈回了人身,不由分说,手便去解张衍头发,扯开他衣服,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张衍吃痛,却没有叫出来,只死死看着他。赵烈恼恨,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边哭边骂道: “你个混帐神仙!我倒早愿对你断了念想,你赠笔于我,又留那种诗下来,我哪天不是千念万读?白日在池中,也是你诱了我罢!现在翻脸不认人,想叫我去死么?你要是凡人,我非咬你个稀烂,也不枉我变作老虎一场!” 张衍反手抓住他恨道:“你家老爷当我的面说家有美娇娘在等你回去完婚,我才想咬你个稀烂!” 赵烈又气又痛,眼泪还止不住掉下来,骂道:“要是光为了这个,你不能好好同我讲?要对我有半分情意,也不会说那种绝情话!伤了我心,我看你高兴得很!我早该知道,你认识杨冕十年,现在他连你踪迹都寻不到,恐怕是要空念到死!是我没脑子,还拼了命往这火坑里跳 !什么美娇娘,早知你是这个摇摆不定拿人耍玩性子的,我在榆塘就该应了她!” 说罢,脸上也狠狠挨了一拳,只觉得被狠狠一推,摔在褥上,黑暗中还能感到张衍气呼呼地往外走。 “哪里去!”他挣起来,半跪在褥上,死死抓住张衍衣袖。 张衍甩他不开,另一只袖子一挥,房门打开,月光入室,赵烈又变回老虎模样。张衍趁机逃了干净! 赵烈气得追出去,吼道:“走便走!你怎么不去找杨冕!我看你对他脾性得很!天仙地仙,我赵烈一介凡人,侍候不起!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7 ” 庭中空无一人,刚才那通话也不过是老虎啸月而已。他急步入张衍房中,也是空空如也。不知是不是虎身的关系,他兽性大发,把家具又砸又咬地,弄得一片狼藉才悻悻离去,回到房内,在褥里边哭边骂,快天光了才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双眼红肿,头疼欲裂。只听身边有女子格格笑道:“公子连衣衫乱了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他抬头一看,不就是那天带他们进来的那位么?于是皱眉道:“你是老狐仙家的女眷罢?不是怕我怕得紧么?” 那女子袅娜一拜道:“小女子名唤菁儿,那天不识公子真身,只道有老虎气味便是老虎变的,万万没想到公子是为奸人所害,多有得罪了!” 赵烈摆摆手道:“也没什么。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好歹也收拾收拾衣衫。” 菁儿嫣然一笑道:“我来照顾赵公子起居的,可会怕公子衣衫不整。”说罢,伸手就替他整起衣衫来,从里到外,无不照顾得服贴整齐,灵巧之至,比素素那般大家闺秀,别有一般妙处。只见她粉妆玉琢,不肥不瘦,俏身材美脸蛋,赵烈纵然心里烦闷,此刻也有些舒畅。 整了衣服,那女子又拉他梳洗,把他一头乌发束起,梳得整整齐齐,赵烈长大后,一直是王实侍侯他起居,哪有女子细心,此时受这般待遇,自然也舒服,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了好久才问道:“张公子呢?” 菁儿笑道:“自然是出去办事了。公子就在这安生呆着,过不了几日,那妖术散了,便平平安安回榆塘。”说着,突然眉头一挑,手掌一翻,上面亮出个红肚兜,嘻嘻笑道:“这可不是我家东西。” 赵烈大为脸红,站起身就要夺。菁儿往后一跳,把肚兜鼻下一凑,道:“这是公子贴身穿的么?好闻得很!” 赵烈从小见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哪识得这般撒野的姑娘,又羞又恼,伸手去抢:“快快还与我!” 菁儿一闪,不见了人影。赵烈一回头,竟被她死死抱住,香粉扑鼻,只听她在耳边低低道:“原来公子有这般癖好!不必惊惶,我爱得很!”赵烈要挣,却觉得那香粉有异,自己四肢酥麻,奈她不得,那女子大胆解了他腰带,手往他下身探去,抓了□□搓弄,赵烈又惊又怕,却又微妙地快活起来,才刚起色,就被那女子半推半扶地按到床上。 “不可……不可……”赵烈好容易说道。 “我听说凡人就爱假正经,明明快活到不行,嘴里也要喊‘不可不可!’”女子笑骂道,“公子放心,菁儿功力也不弱,修了个人形,不会半途变回狐狸去!初识人事,倒也灵巧,没被什么臭男的手脏了过!”说了,撂了他衣裳,张口含了他那话,有声有色地舔弄得欢。 赵烈想,伸手要阻止,却无气力。那狐精边弄边道:“都起来了,公子又何苦强抑,抑了伤身!菁儿见公子就喜欢,不会要公子一点精气,只要公子快活,菁儿便觉得快活!” 赵烈提心吊胆,却又真起了反应,正想罢了罢了就范,只听轰的一声,张衍踢门进来 ,脸色铁青:“菁儿,我叫你侍弄,便是这么个侍弄法么?” 菁儿不理他,只继续舔弄,只是赵烈见张衍进来,又惊又气,倒是软了。 菁儿这才愤愤替他收拾了,扶他坐起,又从容整了整裙钗,才挡在赵烈面前叉腰道:“张大人,你这人不讲道理。当初说好全与我传弄,我现在愿意了,怎么这时候变卦又来插一脚?我对他这般,是他福气,又不要他什么!你进来 时,他都那样了,不也快活得很!” 一番话说得直白如此,赵烈羞愧,又偷眼看张衍,他淡泊惯了,哪经得起这狐精这般架势,自然是愤然却出不了声,好容易憋出一句:“你和他一狐一人,没有前途的!” 菁儿倒是不卑不亢:“张大人,我们狐狸和你们仙界做官的不同,我若想,只要赵公子也愿意,我便嫁于他作门偏房,旺他家财官运,他百年之后,还能好好给他送终。怎么能说没有前途!你若喜欢他,你离得了属地么?你叫他一起住山里吃风看月亮么?你倒问问他肯不肯!” 张衍脸色大变,直直向赵烈看来。 赵烈正要开口,那狐狸扶住他又转头对张衍恨恨道:“张大人,我家爷爷喜欢你气节,对你笼络。但他凡事由着我,若你要抢我汉子,是万万行不通的!” 张衍不理会她,冷冷问赵烈:“你真肯?” 赵烈头又疼起来,扶额颤声道:“我不想掺和你们什么妖什么仙的了,张大人,赵烈对你痴心一片,但死活猜不透你心思,求你了,你还是送我回榆塘罢!” 张衍怔住,转身就走,赵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出门从身后抱了他道:“我都要回榆塘了,你也给我个说法,不然赵烈一辈子也不得甘心!” 张衍微微发抖,赵烈忙移至他身前圈住他,直逼视他眼睛,才见他流泪道:“我是真不知道。见了你欢喜,见了你为杨冕那荷花发怒也欢喜,你对我那般亲热,我也觉得快活,不然决不会从了你。来江阳前,也真真舍不得你,你和那娇妻一块,我心下不知有多别扭,你被送到江阳来我都觉得是天意,高兴得不行,我从未如此,怎知道这般留你到底有什么好?” 赵烈一听,横抱了他,也不回屋,直接踹开隔壁张衍房门,把他扔在床上,道:“赵烈何德何能,蒙张公子如此错爱。有你这句话,就算明日便分别于江湖,也可记挂到死了!” 说罢,扯了他衣裳,两人抱作一团,在床上半咬半亲,云雨起来。 第十六章 行到一半,只听门外菁儿敲得轰轰作响:“张大人,你想犯天条么?” 屋内两人哪顾得上她喊叫,赵烈刚一踌躇,便被张衍抓住:“别理她!管不到这里来!” 赵烈少见他如此主动,又知错过今朝,以后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也不肯撒手。撕咬了一阵,便骑在张衍身上:“我要做了,就怕你吃痛……”心下觉得这神仙未经人事,倒不知怎么侍弄他好。 哪知张衍等不及,一个翻身压了他,怒道:“天时地利,没有下次,不想你爱打扮得和姑娘似的,原来行事也差不离!不如我来与你做!” 边说着,手使仙术,竟拿了那红肚兜来。不等赵烈分辨,自用肚兜紧紧缚了他双手,将他按住,难为他虽是神仙,凡人奇淫弄巧之物也见过一些,倒也没真使过,一时也稍有犹豫。谁想到,赵烈是个异于常人性子的,平时自己行事,都要套了女服,这回反被张衍用肚兜缚住,下体已大为兴奋,手不能扶,通体白里泛红,竟自呜呜呻吟起来。 张衍听了那呻吟,又见他散了发,纵然是神仙,也觉得更加千娇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8 百媚,低头扳了他下巴上来亲嘴,一手把玩他乳尖,赵烈一面挣扎,一面兴奋,张衍情炽,手虽笨拙,也懂当下开了他门户,不管不顾长驱而入,赵烈哪里受得住,一边快活晕眩得直直喘气,一边又痛得直咬牙:“你轻点!学了仙术做什么用!” 张衍恍然大悟,使了些法术,才觉得不似先前那么紧拙,□□之间,两人都到了极乐。 这番过后,也解了那肚兜放赵烈骑了试两次,赵烈正值少年,血气方刚,自然想了许多招数,两人你来我往狎弄几番,气力用劲,才汗涔涔抱一起躺于榻上。 张衍想了会才道:“这回菁儿一定回去撒泼,这宅子,老狐仙怕是要收了回去。” 赵烈一把抱了他道:“和你住山神庙,我也是愿意的。” 张衍也搂了他,拂了他乱发亲了几口道:“我本不知这事原来这般快活,难怪那些天女放着神仙不做,也要下来。” 赵烈又喜又苦,喜的是张衍喜欢那事,苦的是张衍本是神仙,用情之深不似凡人,若他只念及床第之欢,自己却也心酸,道:“你想做几回,我便陪你玩几回。我回了榆塘,这山里模样好的妖怪,也侍弄得你一些时候。” 张衍若有所思,发了一会儿呆才说:“我在天界几千年,也是埋头不问人事,下了凡界,才稍通了些世情,那些精怪幻化模样虽好,我一目所见,即他们原身,没什么念头好起的。”他想了想又道,“若你是寻常山野女子便好了,我起个名目娶了你,给我生两个孩子,虽不能朝夕相处,但也能时时探望,这倒是也有先例可循。” 赵烈听了知分别再即,难过道:“如果赵烈来生是个女子,便嫁于你。” 张衍抚他头发道:“世间男子,视方正如性命,哪说得出这种话!况且你今世富贵荣华,和我一介山野小仙,有什么日子好过?你没听菁儿说么?吃清风看明月,那日子,我都觉得打发得吃力,你又如何应付得来?我那日说相忘于江湖,不是玩笑话,你若过得好,我也放心。他们说人间朱颜难驻,白发易侵,世事无常,不出一两年,你娶妻生子,也把我忘了罢!” 赵烈叹道:“你是还不知人间情苦,才想得这般容易。随你怎么说,我是忘不了你的。” 张衍眉头一挑,拿了那画笔,道:“你若忘了我,我也是不甘心的。凡尘男女爱以香印灼于身上为念,今我在你身上画个符,一来保你平安,二也做个记号,你看如何?” 赵烈应允。张衍便拿笔在他肩头画起来,每画一笔,便如火灼刀刻般疼,画成之后,赵烈一看,一朵小小荷花正含苞待放,一看盛开,二看半合,三开好似又开了,奇妙非常。 张衍也端详着,看得出神,竟一口轻轻咬上去,舌舔口噬,双眼闭合,仿佛情动,径自陶醉。 赵烈动容,拥他入怀,两人又滚作一团,不提。 过了几日,老狐仙倒过来道歉,说孙女不懂事,张衍笑笑,并不多说。此时赵烈体内毒也退了快干净,张衍也不含糊,当下便托梦给赵老爷,叫他过两日差人来接。 离别那日,赵烈坐于山门下,张衍一身粗布衣裳随风而动,立于他身后,两人齐听山下敲锣打鼓,由远及近。一到山门前,车队停下,赵老爷王夫人下轿来,王夫人一见赵烈,抱住他大哭,自不必说。 赵老爷倒是一眼瞥见在一旁的张衍,客气拜谢。 这时,轿上帘子一掀,又出来个妙人儿,你道是谁?正是崔家小姐素素。 王夫人见她出来,直拉着赵烈的手去迎素素,赵烈自然不太愿意,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回头望了望张衍,张衍走过来笑道:“这便是你未婚娇妻罢!当时我还说你好事近送你个礼物,如今拿回来了,仍放你处,好生收着!”说着,递来那支笔来。 赵烈知他说的是场面话,失而复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默默收了笔,好好道了谢,和素素客套两句,便扶她上轿,再下来与张衍话别。绵绵情话,早都说尽了,此时阳光绚烂,却山风大作,阵阵刮得他脸生疼,哪还有什么话讲! 张衍拍拍他肩膀,在画荷花处狠掐了一把,赵烈疼痛,咬牙忍了,死死看他,竟移不了目光。 赵老爷见他俩胶着着不动,便领王夫人上来,再次谢了张衍,带赵烈告辞而去。 车行至山下,赵烈仍不言不语。此时又一阵山风吹开轿窗布帘,他忙探出头去,只见满山树叶凋零,那山风拂面,如张衍夜中轻抚他脸颊,他不禁伸手去抓,却只得了一片枯叶,握在手中。 第十七章 赵老爷见赵烈这般痴傻模样,不觉皱眉。素素倒还懂事,笑吟吟问他喝不喝茶水,一路周到体贴。 赵烈倒浑然不觉有异,一路上应付着。因为有女眷,车行不宜过速,一天一夜后才到得榆塘。夜晚在客栈中留宿时,赵老爷把素素和赵烈安排在隔壁房间,赵烈仍有些魂不守舍,郁郁不言,吃了饭便关门而卧,对着画笔发呆,心中好不难受。 一进榆塘家门,赵烈松了口气,觉得不必再对素素假以词色,便溜回房中,却不见了他先前挂在墙上的字。那是张衍去江阳前赠予的,自然十分看重,此时莫名丢了,心知蹊跷,压了压火气,叫来王实道: “墙上字呢?” 王实面露怯色,闪烁其词道:“不知道。” 赵烈一拍桌子:“是不是父亲摘了?” 王实不敢说,直直跪下。 赵烈大惊,看了他一会儿,奔进里屋翻箱倒柜起来,果然,那些女服女饰,全被拿了个精光!当下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王实奔过来道:“少爷,老爷着人去秦少爷家要人,那姓秦的来路比较大,老爷和他有些往来,也没怎么动他。大概去的人威胁了几句,那恶少不服气,故意说公子当时身上穿着肚兜……” 那肚兜现在在张衍处,自然是搜不出来的,赵烈颤声道:“他说有便有?” 王实低头嘀咕了几句,赵烈吼:“大声说!” 王实这才招道:“老爷一听,觉得失了颜面,就抓我来打,我扛不住,就……”他又急急辩道:“其实少爷你有这个癖好,老爷也是知道的,只是这次让外人抓住了,才大发雷霆。” 赵烈知祸事了,好容易才问:“那为什么他的字也要拿走?” 王实小声说:“老爷那天搜房时,见那字奇怪,问我是谁的,一听是张公子的,就问‘是不是和杨冕闹事的那个’……” 赵烈一听,脸色惨白,想当时竟和张衍如此话别,一定全被父亲看在眼里,当下吓得坐在椅子上差点起不了身,刚刚和张衍分手,神情恍惚,此时晴天霹雳,清醒了一半。 王实侍侯他梳洗了,换了衣裳,他仍心有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19 顾忌,连晚饭都不大胆上桌吃。 果然,那天夜里,赵烈就被父亲叫去祠堂。一进祠堂门,就看见执行家法的两个哑巴执着棍子站在牌位前,无甚表情,看得人不寒而栗。 “跪下!”赵老爷在他身后厉声喝道。 赵烈不敢不听,不知父亲知道了多少 ,心下忐忑,直直跪下。 赵老爷负手走进来,坐于堂前椅上,等着哑巴关了门,才沉着脸问他:“没有外人,我也不和你废话。那山神,是不是和杨冕闹丑事的那个后生家?” 赵烈低头道:“不知道。” 赵老爷拍案喝道:“打!” 话音刚落,一个哑巴一棍子赵烈屁股下去,又准又狠,打得他一下子趴在地上。 “再问你一遍,是不是!” “是!”赵烈知道瞒也没用,老实答道。 “打!” 又一棒子下来,赵烈疼得咬牙切齿,知道今夜是逃不过了。 “我再问你,你在江阳,有没有和他做什么苟且之事?” “父亲,若没有他,孩儿现在恐怕还是头老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赵烈撑起身急急辩解,见父亲又扬起手,才又趴下道:“没有!” 赵老爷大怒,也不多说,直直从堂上冲下来,一把拉开赵烈的衣服,肩上那朵荷花赫然在灯下显现,笔法细腻,欲开欲合。 赵老爷见了,冷笑道:“果然不错!我见他在你肩上掐一把,就知蹊跷!男子之间,狎昵至此,你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 说罢,扬了扬手,这回棍棒雨点般落下,痛得彻骨,赵烈好容易抬头喊道:“孩儿不是声色犬马之徒,张公子为人旷达,对孩儿又真心以待,人非草木,孩儿怎能不动容!和他怎样,孩儿都不觉得是羞耻!” 赵老爷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怒道:“还说不是声色之徒!我还不知道你们!说得好听,还不是看上他个天仙长相!什么人非草木,我从小教你们动心忍性,美色当前,全当了耳边风!你看看你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让男子纹了个这般淫艳图案于身上!一离了江阳,便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枉为赵家子弟,还不如变成头老虎,我不要这么个儿子!” 赵烈被打得嘴角流血,还没抬头,就被那哑巴踩了回去。 赵老爷在一旁看,边恨恨对一个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便不知从哪拿了个大包裹,赵烈一看,知是他那些女服,暗暗叫苦。赵老爷夺了过来,解了包裹,往他头上一倒,衣服砸下也罢,首饰更是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赵烈自觉羞惭,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些是你的么!”赵老爷大骂。 这回赵烈不敢辩解:“是……” 赵老爷揪起一件衣服往他脸上狠狠抽去,边抽边骂:“我早怕你性情乖戾,所以特别留意。想你单这个毛病,和女子也还和顺,就纵容你一些,不想惯成这个德行!山神又怎样?山神是这么误人子弟的么?他如果真有好生之德,就不应该招惹凡情,弄得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三界不容!” 赵烈脸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若不是稍有闪躲,眼睛都要被抽瞎,苦不堪言。 赵老爷抽累了,便喝左右下棍打,打得赵烈差点昏死过去才止了两个哑巴,招呼他们拿了个火盆来,点了火,叫赵烈拿了那些女服,亲手一件件烧了,又让他把那些首饰一股脑全丢了进去。见烧尽了,还不解气,从袖子中掏出张衍写的那幅字,恨恨道:“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也烧了!” 赵烈本已颤巍巍难以动弹,一见那纸,也不顾疼痛,挣着膝行至父亲面前,哭道:“张公子他是江阳山神,离不了属地,孩儿自知天人殊途,再也无法相见,只剩了这个念想,不能烧!” 赵老爷怒起,踹了他一脚,恨恨道:“既然天人殊途,就不该要他什么东西!他于你身上纹了个荷花,还想留什么念想!你不想烧,我来烧!”说罢,叫两个哑巴摁了赵烈,自己把那纸扔进火盆里。 赵烈看得心胆俱裂,涕泪横流,只见那纸好一会儿才化作青烟腾空而起,又于堂上化作几只白色蝴蝶,翩然而动,赵老爷一声令下:“开门!” 祠堂门开,晚风入袭,那蝴蝶便围赵烈绕了几圈,随风去了。 赵老爷这才满意,叫人来把赵烈扶回了房。 至此以后,赵烈便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倒是精神大振,像换了个人一般,张衍之事,不再提起。 第十八章 话说赵烈卧床大半个月之间,赵老爷也去看了几次,每次都恩威并用地教导一番。王夫人知道赵烈被打,人好好从江阳回来了,又有神助,是值得庆贺的事,何以打成这样,问了丈夫,赵老爷只“哼”了一声道:“谁叫他到处招惹是非!” 王夫人见他不多说,只好话锋一转,道:“秦家少爷这般作怪,未免不知好歹,知道烈儿是封疆大臣之子,居然想出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歹毒法子,着实阴险可恨。我听说,他家不过是世代盐商,有些底子,又和官府多了些勾结,竟胆大至此!” 赵老爷沉吟道:“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好说的了。” 原来秦少爷名为秦钧,父亲新过世,他一人袭了家业,年纪轻轻,倒也算会钻营,很是拉拢了些大官场中人,但为人骄纵,心眼狠毒,家中亲友也免不了被他盘剥,更不用说被他强取豪夺的平凡人家,也算为祸一方。 赵老爷是地方大吏,秦钧也总找机会,想交游巴结一番。不过赵老爷知秦家气数将近,加上当地两个大盐商见他年轻嚣张,很想把他挤兑掉,赵烈母家,王家就是其中之一,为避免日后尴尬,赵老爷总是推托不见。那天赵烈托梦后,赵老爷便派个得力下属去问,他硬是不承认,那下属很见机,知他性子狂躁,用激将法指桑骂槐地说了几句,他果然气哼哼道:“来便来!官大就欺人么!我骂他怎的!他养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女子之物穿戴于身上,若不是风刮了去,姓赵的要来抓我,我就在门口挂了他儿子的肚兜,羞也羞杀他!” 这番话,那属下自然是不敢回的,但同行的还有赵老爷一个贴身书僮,不消说,回去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赵老爷一面暴跳如雷,一面强压怒气,暗中布置,及至赵烈回来,已无甚么人和秦家做生意,更有人打听到上面是赵老爷,一心巴结,设了个圈套,狠狠吃了他一把,弄得秦均差点连全部身家都搭进去,根本不用赵老爷开口。 秦均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恨恨遣了家中壮丁仆人,收拾了细软,准备离开榆塘,家中女眷,有些是从青楼里赎回来的,此时无处可去,秦钧自顾不暇,也不理会她们,于是在秦家门口哭成一片,围了好些看客,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0 其中也不乏聚众闹事之徒,秦均懒得搭理,把那些女子推于阶下,自己大门一关,不再出来。等月黑风高,从后门逃了,刚出了城门就被仇家所害,横尸路上,不提。 再来说杨冕,他和张衍事闹大之后,几乎没什么主顾上门,他倒不以为意,终日也不过在家琢磨字画,无所事事。渐渐城中有些财主土豪,识他风骨,很是爱才,或不为礼教所拘,也私下求购他所画的美男子挂于密室内把玩。不过此事毕竟不如先前画荷风雅,名士之聚,也没有他位置了 。他见秦家败落,快得有几分蹊跷,也打听得和赵公子失踪之事有关。更有从江阳来的商贾,说张衍当街把一头老虎变成了赵公子,如今又见赵烈回赵府,细细一想,便知张衍确应是到江阳做山神了,当下便准备启程去江阳,临行前,特来看望赵烈。 赵烈此时精神已好了大半,便强自穿了衣服,让王实偷偷接杨冕进来,两人一见,竟有同病相怜之感。 相对坐一会儿,杨冕才打破沉默道:“我这次去找他,若是借公子之名,或许他能见我一见。” 赵烈目光移至中庭,道:“先生也是痴心一片,张公子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此行意不在纠缠,他不会不体谅先生苦心。” 杨冕沉默一会儿,道:“当初是我逼他逼得太紧,弄成这样,我也是无可奈何。他若真能体谅,我也无憾了。若见得这一面,从此相忘于江湖,杨冕再不作痴心妄想。” “相忘于江湖”几字勾得赵烈伤心,说不出话来。 杨冕见他难过,又说:“赵公子如今看来难得出门,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他对你,不像对我,是用了心的。” 赵烈摇头:“见了他,先生觉得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杨冕答应下了。两人又讲了些其他闲话,便分了手。 杨冕走后,素素也来走动,赵烈见她,也不似先前那么别扭,毕竟她十分得体,又是出自真心,两人一来二去,十分舒服,想自己之前和父亲闹别扭,故意不理她,她也不计前嫌,仍来探视数次,亦十分难得,倒显得自己幼稚了。 这样下来几日,十分投机,素素也来得越来越勤了。 一日,素素对他道:“父亲说,等你考了功名,就准了我们的事。” 意料之中,赵烈也不惊讶,却仍不知如何答话,只好说:“承蒙你父亲看得起我。” 素素脸一红,道:“你先前说,若我俩成了,定不负我,是真的么?” 赵烈知不容他多想,也觉得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便答:“我说这种假话做什么?” 素素道:“那你现在待我如何?当初说的那番心事,可是了了?” 赵烈失笑:“你说呢?” 素素脸更红了,道:“我怎么知道?只觉你这几日,不似先前,眉间舒展了,神情也更爽朗起来。” 赵烈叹道:“我先前是不够争气,杂念太盛,如今经这么一番周折,才觉得惜取眼前,才是正途。” 素素听了“惜取眼前”,知大势已定,低头娇羞,自不再问。 此时,王实进来,悄声在他耳边说:“杨先生回来了。” 素素见他脸色一变,便识趣告别而去。 见了杨冕,只觉得他神清气爽,不禁问:“先生见到张公子了么?” 杨冕笑道:“我远远便看见他站在山门,原来是在等我!” 赵烈问道:“他可说什么没有?” 杨冕肃然道:“他问公子可有什么话带来。我说没有,但赵公子想念之切,溢于言表。” 赵烈苦笑:“那他怎么说?” 杨冕道:“他只笑说,‘难为他被打一顿’,便给了我这个。” 赵烈接来一看,可不就是被父亲烧了的那幅字?不禁愕然:“先生……” 杨冕见他如此,便接着说:“他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空留牵挂,费了光阴,当做什么便去做罢!若还有缘,自当再聚首的。” 赵烈沉吟片刻,道:“辛苦先生了。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冕笑道:“情之所至,不得不为,是我行事不得要领,如今才弄得两厢尽失。不过明月不常圆,彩云容易散,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自然之理。此时失志,日后也有得志之时。先这样罢!” 赵烈点头:“先生豁然。” 后来杨冕也离开榆塘,据说做了一京中大佬幕僚,起居声望,毫不委屈,这是后话。 第十九章 过了几日,赵烈也开始温书习武了,整个人肃穆许多,劲气内敛,俨然成熟稳重许多,和以前大不相同,赵老爷十分满意,但怕他再跑回江阳,起居出行,还是留意了许多。 素素常来看他,两人感情越发好了。会及八月秋闱,赵烈作得一手锦绣文章,大得考官欢心,达桂榜之首,中得解元。 赵府是科举翰林世家,赵公子成绩不俗,虽人人称赞,却也在意料之中。此时,倒有另一件大事,便是让赵烈与素素完婚。适时赵烈十七岁,素素十六岁。两家筹谋已久,就等赵烈一举拿下乡试,也算有了功名,当下互换了庚帖,下了重礼,定好了吉日,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喜气洋洋。 每天下来,赵烈都有些吃不消,倒不是体力受损,只是婚事当前,气氛别样,每每应付了一天就关了门坐在房里神情恍惚。 王实担心,一日进去问道:“少爷,喜事要到了,你高兴才是……怎么这副模样?” 赵烈正在恍惚,见他来问,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去趟江阳,代我见见他行不行?” 王实已有大半年没听过赵烈提起张衍,谈笑风生,丝毫不带异状,此时如见他旧病复发,又是这种吃紧时候,一时六神无主,脑中一团乱麻,理了好久才勉强正色道:“少爷,你见他做甚么用!” 赵烈双眼无神,起身在屋内走了两步,茫然道:“是了是了,我见他做甚么用?做甚么用?他可想过我么?连个梦都不托与我,怕是把我忘了个干净罢!” 王实见他不对劲,忙再劝道:“少爷,你病那会儿,自己也说过,你和张公子人仙殊途,他不能随你到凡间,那到山里做神仙,你也是不愿意的;少爷你还说,老爷夫人这一大家子,若真随他去了,对得起谁!这些话少爷都忘了么?” 赵烈愣了愣,怒在屋里乱走道:“我没忘!我没忘!没忘就由着他一面都不见我!他真想和我相忘于江湖么?我要出了榆塘这樊笼,便一把火烧了他的山神庙,看他见不见我!”走到书案前,一股脑把笔墨纸砚统统扫在地上。 王实见他这般可怜,只好苦苦哀求,想好言好语劝住他,万事等崔小姐过门再说。 “你不去么?那我去?”赵烈说着便往门外走。 王实吓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1 一跳 ,急忙拉住他:“少爷,去江阳不是一日半日能回来的,要被老爷发现,可怜比上次打得还厉害!” 赵烈“哼”了一声,甩了他便开门出去,却和一女子撞了满怀,定睛一看,却是菁儿。 赵烈也不理她,绕过她便走。 菁儿拉住他笑道:“公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赵烈气头上,道:“你来做什么?” 菁儿一把搂了他笑嘻嘻道:“来看公子。” 赵烈大为反感,便要挣开,只听菁儿对他咬耳朵道:“张大人有话托我告诉你,你听还是不听?” 赵烈止了动作,道:“快快说与我听。” 菁儿媚然一笑,拉了他入房,瞪了王实一眼,王实浑身发冷,忙出去关了门,溜之大吉。 赵烈不耐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菁儿也不生气,仍笑道:“我就爱你这男身女相的恼恨模样,可爱得很!你从了我,我才说与你听!”说罢,手便伸进他衣服内,却像被什么烫了似地猛然缩了回来,咬牙道:“好个张衍,竟下了这种符制我!自己动不了也不让予别人!” 赵烈知是身上荷花符作的怪,松了口气道:“你动我不得的。还是快告诉我罢!” 菁儿看得到吃不到,又是野狐性子,兀自气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他要离开江阳一阵,你莫找他!” 说罢,甩门而去。 赵烈不辨真假,但又追不上她,气得直跺脚。 此时王实带素素来,赵烈根本没心思见他,只得站在廊上看,只见她面带喜色,后面跟着一个丫环,捧着一叠用布盖好的东西。 赵烈见她行至面前,便道:“素素,现在我俩婚期已近,是不好这么频繁走动的。” 两家默许这婚事已久,根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上二人磨合得差不多了,素素也不和他太过拘谨,笑笑道:“那是死规矩,不必太拘泥。今天订做的嫁衣送来,我喜欢得很,就想偷偷让你看看。” 赵烈一愣,低声道:“这不太好罢!” 素素心情正好,哪肯放过他,执他手进了门,见散落一地的文房四宝,不禁一愣,随即对丫环道:“还不帮姑爷收拾收拾?” 丫环应了,把东西放在旁边桌上,便同王实一道收拾起书案来。 素素径自掀了布,把那凤冠霞帔,金银珍珠首饰,喜滋滋地摆了一桌,一样样拿着在自己身上比试。她本来便是花容月貌,只怕带上这些东西,那天更是要艳惊四座了。 赵烈大为兴奋,又有些心痒,毕竟自从那次被烧了女服,再也没碰过这些物什,如今一见,自然心中希罕。 “好看么?”素素见他瞧得痴了,便问道。 “张兄早说你美若天仙,我倒觉得天仙还不如你。”赵烈真心赞道。 “他还说什么?”被神仙夸了,素素自然觉得高兴,又问。 “说你和我十分相配。”重复张衍的话,赵烈不免意味深长,顺手拉近了她,学张衍的样子拂她发鬓。 素素大为心动,却不敢逾礼,忙挣开他的手,道:“这衣服放你这,你晚上看看,我明天再来拿。” 说罢,拉了丫环,匆匆离开。 赵烈见那一桌行头,鬼使神差,竟好好收了起来。到了夜深人静,悄悄起身,也不敢点灯,只开了个对月的窗户,对镜梳妆,打扮得俨然如一个新娘子,坐于镜边,看窗外明月,真觉自己如守空闺一般,随口念道: “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还未念完,身后便有人接道: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 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 只是一时随口念诗,竟有人接了,赵烈起初一惊,后又认得张衍声音,又悲又喜,说不话来。 张衍弯腰从身后搂了他道:“我就知那狐狸不可信,竟没告诉你我要来么?你还是这般爱好啊!” 赵烈恨道:“你若不喜欢,怎么不早说?” “我下凡前,便有人告诉我,凡人志趣各异,见什么都莫大惊小怪。更何况,”张衍松了他,走至他跟前蹲下,执他手,抬头望他巴巴道:“赵公子,你这般模样,张衍十分喜欢。” 赵烈听了,又爱又怜又伤心,伸手把他搂在怀里。 第二十章 且说赵烈把张衍搂进怀中好一会儿,不知说什么好,也无法做出对不起素素的事来,手抚其背,仍不过是粗布衣料,不比素素身上的绫罗绸缎。 于是心念一动道:“你怎么一年到头都是这副打扮,要不要我给你另做身衣裳?” 张衍抬头笑道:“现时不比天上,小地方神仙,来往稀少,没什么排场,就没心思置备什么行头。加点小法术,千百年也对付得下去,倒也干净爽快。你可别笑我落魄。” 赵烈也笑:“怎么会?我早知道你是这般做官的,你觉得好,我也说不得你什么。只是收了你画笔,又得你墨宝相赠,还让你在身上留了印记,总想回点什么才是。”说罢,扶他起身,转身掌了灯,打开自己衣橱,说:“我们身材相仿,如果不嫌弃凡间俗物,也挑几件我寻常衣服回去。” 张衍站在他身后,看了看,叹道:“果然是贵公子,这些寻常衣服,看也知道贵重,怕是也没穿过几次罢!” 赵烈越发觉得他可爱,拉了他,在衣橱前站定,一件件比于他身上试。张衍也不推辞,任由他这么摆弄,只略使了个法术,让灯离了赵烈,自己在一旁亮着,好让他腾出双手来。 好容易挑中一件长袍一件外衫,张衍包好,抱在怀中,笑吟吟道:“够了罢!” 赵烈不依,还要再挑,恨不能全拿了给他。 张衍不得不止住他道:‘其实你给我太多,也不见得能穿。” 赵烈听了,脸色一变。 张衍解释:“我现在也算是半个罪臣,穿得隆重,反让人议论。现在天上局势多变,也说不个准。” 赵烈把他拉近身边,道:“那你现在穿于我看!” 张衍一笑,退步转了个身,便换上了刚才置的衣裳,果然和刚才不是一般气象。 赵烈看得欢喜:“这才有在天庭做官的模样!” 张衍看了看镜中影像,皱眉道:“做官?” 赵烈知他不喜,心道:“是我失言。” 张衍却不像在介怀这个,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道:“赵公子,天仙地仙,人间宰相,你选 哪一样?” 赵烈猝不及妨他再问及此事,愣在当场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2 。 张衍看他良久,和声道:“若你肯舍弃人间荣华,我便不回天上,带你进山,长生不老,想过几世便过几世。” 赵烈知他这般淡漠性子,明知不可,仍赌上一把说出这种话,当下喉头发堵,却答不上话。 张衍见他这样,便走来抚他脸,道:“我只是说说而已,知你不会允的。让你弃了父母兄弟,你失孝悌之德,我也落个不义。”说罢,便拉他到镜前坐下,拂了他泛出的泪珠道:“好端端就要哭,之前在榆塘是这般,在江阳是这般,大喜之日将近,还是这般,和新娘子倒真有些相像。你看你发也梳了,行头也穿戴了,没有上妆怎么行?” 赵烈低头哽咽道:“被我父亲一把火全烧了。是我没用,有这种癖性,不是大丈夫所为。” 张衍抬起他下巴道:“我不是说喜欢了么?谁规定了大丈夫当是什么样子?”说罢,变出一道梳妆盒,开了盖,拿上眉笔,细细为赵烈画起来,擦了胭脂,又点了绛唇,动作自然是生硬的,却十分小心,不肯用半分仙力,老长时间下来,也竟似乎有些腰酸。赵烈心中喜忧参半,只忍了抱他的念头,由他处置。 好容易等他弄好,看了镜子一眼,也算过得去。 张衍站在一边,歪头看了看,说:“你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倒是我手生了。” 赵烈笑道:“你竟这般有心。” 张衍玩着眉笔淡淡笑道:“那日在江阳,你说你来生若是女子,便嫁于我。不知怎的竟记下了。” 赵烈再忍不住,起身拉他手道:“我倒想今日就与你洞房花烛,可是婚期将至,恐负了她,才忍到现在。你说了这种话,是要活活苦杀我么?叫我如何娶得那崔家女儿!” 张衍少有地面色凄然,转身便走。赵烈死抱了他,怎么也舍不得。 只听张衍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知你凡人礼数,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能坏了规矩,失了体统,实在怪不得你。” 赵烈心中本有不甘,明明被棒打鸳鸯的是自己,却硬撑无谓场面,虽结连理,非两相情悦,空守了身子,又对得起谁? 下了狠心,拉了他道:“我这就和你拜天地!” 张衍一愣,随即笑开:“我两这般,拜不得父母便罢,天地也是不见得容的。” 赵烈恨道:“那就对拜!天地不容又管他怎的!什么大丈夫!紧要之时,辗转游移,毫无定见,墨守成规,才真不像大丈夫!” 张衍动容,颤声说:“若你作了新娘,倒是怕委屈你。” 赵烈紧执他手:“是赵烈自己愿意,不觉得委屈。怎么这关头,你倒看重起仪制起来?” 张衍再不多言,变了一身新郎打扮,竟不敢照镜。 赵烈见他怕羞,心里高兴,拉了他在书案前跪下,道:“张兄,大喜之日,你可有什么要拜的?” 张衍低头想想,说:“我不懂凡人礼节,只知天地父母夫妻三拜,其他不知的。” 赵烈略微思索,道:“我自拜了,你也可不随我。一拜我平生所学。天地之大,我赵烈命该追名逐利,光耀门楣,但真心所求,也只有张兄一人!自认不负圣人教导。”说罢,自己磕头拜了。 张衍在一旁看着,觉得凡人讲究如此,也跟着拜了拜。 赵烈又转朝东南父母厢房道:“二拜高堂。孩儿自幼资质愚钝,又有怪癖,不如中人,幸得不弃,与其他兄弟同等视之,不加偏袒,才有今日。孩儿不孝,但与张兄真心相待,不能双宿双飞,只能暗中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是无悔。今后一定好好待素素,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说罢,再重重磕了个头。 张衍也认真随他拜了。 赵烈再对他道:“夫妻对拜。父亲说我不过好你声色,其实在杨府一见,惊为天人,及至后来,张兄言谈风采,亦于我心有戚戚焉。千言万语也道不尽赵烈所思,此番结为连理,排场草率,过不了几日,又要迎娶别家女子,望你谅解赵烈一片苦心!”说罢,深深拜下。 张衍不言,也向他拜下,才认真道:“我一下凡,便有人如此待我,不比得天上炎凉,谢你还来不及,哪能说什么草率。张衍只道不能生为凡人,情才开窍,却空有几千年修为,也不能长侍公子左右。” 赵烈点了点头,便拉他起身,牵引至床前,为他脱靴宽衣,笑学新娘子道:“这便是要洞房了。此夜过后,山高水长,夫君不要忘了妾身才是!”张衍也笑,两人搂了亲将起来,长夜漫漫 ,不知几番云雨。 次日,张衍告别而去。 过了几日,素素过门,正正良辰吉日,锣鼓震天,排场盛大,风光无限,不在话下。 第二十一章 娶素素前一日,赵老爷特地把赵烈叫到房里教导一番,叫他不可再孩子心性。 “你与山神的事,还在怨我么?” “孩儿不敢。” 赵老爷叹道:“你别当我迂腐,也别怪我说得难听直白,男子相欢,我也是见过几个情痴的,却都不得善终,何况他是山神。你如今是唇红齿白一少年,他自然喜欢,若你长成,像我一样,甚至发白齿落,他还这般对你么?今时种种爱语,种种淫态,番番昵爱,终如浮云散。你不要以为光为了父母兄弟着想,就算为你自己,也该想到,到时他不弃你,你又何颜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家在一处?纵你随他得不老之身,天长日久腻在一处,却有什么意思?” “父亲说得是,孩儿知道,孩儿早已是死心的了。”赵烈早有此觉悟,一面幸父亲看得透彻,一面也伤心惯了,无泪可流。 “死心就好,这便是动心忍性。”赵老爷拍拍他道,“我知道逼你娶素素,你心里不高兴。但时日一久,你会明白这女孩的好处。说句实在话,你当人家偏偏看得上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介女子,比你更甚,还不是从从容容受了?她随我们去江阳,没添一点麻烦,连下人都看着喜欢,接了你,你那般痴傻模样,人家可没看你不起,也没让你下不来台!她嫁过来,你可边因为想着那个山神,给她半点脸色看!” 赵烈点头称是。 洞房花烛夜,赵烈事先喜宴上不知喝了多少酒,不去想张衍那日在灯下种种模样,才好好对付过去,素素也觉得满意,搂了他说些体己话,赵烈困倦,应着应着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就见身边空了,忍着头疼坐起来,只见素素已穿戴好了,准备了东西给他梳洗。他不自在道:“这些让丫环做就好了。” “我这不想自己服侍你么?快快起来,还要去拜见你父亲母亲。” 赵烈这才想起,一边下床一边顺口夸她识礼数。 等收拾好了,素素才低头一笑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3 ,道:“我可还没有画眉。” 赵烈不明就里,愣愣说道:“你眉若翠羽,不画也很好看。” 素素坐于妆台前,自己拿了眉笔,娇声念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念罢,作势要画。 赵烈只好走过去,笑道:“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不消多说,我与你画。” 这他倒擅长,素素见他画得得当,也有些吃惊,倒也欢喜。赵烈端详起来,犹见张衍给自己画眉模样 ,晃了会神,不提。 两人执手去见了父母,赵老爷王夫人见小夫妻如此恩爱,自然十分高兴。至此,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其乐融融。 及至第二年会试,素素已身怀六甲,两人依依告别,赵烈便和大哥赵煦北上进京。 春闱会试,八方才子齐聚京城,好不热闹,赵烈小时候也进过帝都 ,如今再来,别有一番心境,只是没兴趣游览,在父亲朋友家住下后,日夜温书。 放榜之日,二人都是中了的,也不回去,被父亲朋友带着四处访谒了一个月,熟悉民风官情,也好为将来在京为官做个准备。果不其然,殿试之后,双双名列三甲,入选翰林,差人回乡报喜之后,两人也启程回榆塘。 来时陆路,回时水路,顺流而下,那江山之胜,胸襟之舒广,自不必说。一片风帆,乘千层碧浪,看不尽遥山叠翠,远水澄清。行至常州,却天气大变,风狂浪涌,大雨如注,舟楫不能前进,只好靠岸停了船,风大浪急,一行人被迫下船,以寻个更稳固的栖身之所。 不行几步,眼前现出一座山神庙,大家匆匆往里奔,只有赵烈站在当场。赵煦骂道:“磨蹭个什么?想淋死么?”说罢,大步踏来把他拉了进去。 山神庙修得还好,甚至有草席供行人坐地休息。无耐虽已是四月,山中仍是微凉,加上衣衫湿透,都冻得发抖,这种天气,却上哪寻柴火去! 大家正围着庙里一点烛火无谓取暖,一斗笠蓑衣樵夫走了进来,生得倒没什么特别。他见众人如此,便堆了些湿柴火,席地而坐,竟使了个法术,生起火来。赵煦一行看得目瞪口呆,不等他们发问,樵夫便叫他们过来取暖。大家围坐火前,忙不迭烘烤衣物,乱作一片。赵煦赵烈倒显得没那么慌张,边烤衣物,边问樵夫是何方高人。 “公子言重,我才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一介道士而已。”樵夫哈哈大笑,脱了蓑衣斗笠,竟是个穿了道袍的道士 ,向前一拘,“小道吴文山,云游四海,敢问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兄弟俩说与了他,寒暄一阵,吴文山便说起自己来常州,是为逮一条罪龙。 “这龙成了点气候,便在此地兴风作浪。我有心抓了他,炼我降魔剑,也算为民立一功。” 二人听了,口上称道,心下疑惑,凭他之力,如何能对付得了那巨龙? 此时,雨势渐小,那道人突然站起,就这般着道服冲入雨中。 顷刻,天上骤然闪电霹雳不绝,光如白昼,雷震耳聩。 再过一柱香功夫,那道人浑身湿淋淋地回来,那往下滴的,不止是雨水,还有血水! 后跟一人,在黑夜中看不大分明,却从其步伐之急切,感之怒气冲冲,众人见那人手执长剑,无不惊恐。 “你做什么!”只听那人气冲冲吼道,才入耳便被雷声隆隆淹没,听不大分明。 “大人,莫动了仙气,小道一人身死不足惜,这满屋子人,连同两位新科进士,也要遭殃!”道士狡猾,竟后退一步,挡在赵烈赵煦身前。 随行中有一下人随赵烈他们上京,见大势不妙,拉了赵烈口不择言道:“大仙饶命,我赵公子家中还有身怀六甲的新婚妻子,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饶恕则个!” 那人一愣,怔怔看了赵烈一会儿。 此时天上又有闪电划过,那光照得庙堂一亮。 “赵……公子!” 赵烈看去,那粗布长衫,浑身是血,手执长剑的,可不就是张衍! 第二十二章 赵烈本就心惊,见张衍身上血和水一块往下滴,更是手脚冰凉,挣了那下人,直奔张衍面前,执了他手,急道:“你怎么浑身是血?” 张衍眼一瞪那道人:“你问他!明明要生擒那龙,哪来的臭道士,趁我作法,竟跑来杀了,让我功亏一篑!还溅了一身龙血!” 吴文山忙道:“大人,这龙危害此地已久,生灵涂炭,死不足惜,无损大人清誉的。” “你知道什么!”张衍看来有难言之隐,又不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一时为之气结,站了一会儿,才道,“看你师父和曹大人交好份上,我不伤你性命,但此地是再容不得你了!限你三天之内,离开常州地界!龙身龙血,更不许你碰一分一毫!” 说罢,手一扬,挣开了赵烈,同时,那道士身上龙血尽消,只剩雨水。 那道士正惊讶,背于身后拂尘木剑突然双双飞将起来,狠狠抽打下来。 “还不快滚!”张衍喝道。 吴文山大为惶恐,在木剑与拂尘追打下,直奔雨中而去,消失不见。 张衍转头冷冷看那雨幕,一言不发,余下那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赵烈从未见过他如此发火,又这般生分,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站在他身旁,心内无措。 好一会儿,张衍才转回来,皱眉看赵煦他们道:“幽明异路,人所不治,鬼神代之,还要委屈诸君忘了刚才所见才好。”说罢,就要作法,赵烈眼睁睁看兄长一行相继倒地,人事不省,问张衍道:“不碍事么?” 张衍面无表情道:“睡一觉便好了。”找了一处坐下,也收了身上龙血,见赵烈仍愣着看着他,便问:“你看着我作什么?” 赵烈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感觉陌生得很。 庙外雨势渐小,云开月明。 赵烈正要开口相问,门口又进来一青衣人,四下扫了一眼,又兴冲冲挑了张衍另一边坐了,亲密地拉他道:“君琢,我收了云雨,我们回江阳罢!” 张衍微微哼了声道:“收个雨也收那么久!你以前在水司也这般做事么?本职功夫练得好啊!” 那人并不生气,笑吟吟道:“去了魔性,也耗了我许多功力,比不得先前了!等过两年,我们一起回去,长进得快些,不用些时日,便修炼回去了。” 赵烈认出他是卧龙潭里的罪龙季常,也知张衍字君琢,不禁想到季常还唤“张大人东张大人短”,现在却以字相称,自己却还“张兄张兄”叫着,虽也是为了情趣,但听别人这般叫唤,还是很不舒服。 “赵公子,你也在这里,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季常这才注意到他,兴奋道。 赵烈笑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4 了打招呼,也不好为忤,心道季常看样子是能得回天上,便失态到这个样子,在江阳时,还是个俊雅公子,现在倒老成尽失了,龙的心思看来还是单纯些。 “你家三公子还好罢?”季常很热心地问。 “嗯,过了十月便十三岁了,若虚算,也十四岁了罢!”赵烈答道。 “哦!还有四年!等得等得!”季常真是个自来熟。 张衍正伸捡了根树枝拔火,此时忍不住骂道:“人家兄弟分别,你倒高兴!” 季常愣了一会儿,才幽幽对赵烈道:“赵公子莫见怪,我也是回天上心切,父王对我们寄予厚望,现在弄成这样子,丢尽了他的脸,总想着有一天弥补回来才是。说是兄弟分别,如今我六弟都不记得我是他五哥,几十年才得见一回,也……” 赵烈听了大为感动,原来龙为仙家,也是这么重情义的,忙道:“虽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听来自有定数。公子不用太在意。” 季常听了,大为高兴,对一边无言的张衍说:“一年多不见,赵公子大有长进,不仅身子骨看来矫健不少,风度也不一样了!” 张衍还是板着脸,倒是赵烈见季常脸都要贴到张衍面上去,不觉变了脸色。 张衍这才开口道:“凡人阳寿短,一年已经能做很多事。像赵公子,未及弱冠,也是快做父亲的人了,怎能和你一般见识!” 赵烈一听,不知是不是身上雨水未干,不禁打了个寒战。 “哎呀,君琢,他湿成这样,你也没使个避水咒与他。”季常忙使法术,干了赵烈衣服,还透着一股暖意。 张衍瞥了赵烈一眼道:“是我顾着龙的事,疏忽了。” “在江阳你常提到赵公子,怎么这时倒疏忽了?”季常脱口问道。 张衍不耐烦,指着香案上一个青花瓶子说:“那是我身上和那道士衣服上弄下来的龙血,你也收了罢!”说罢,那瓶子凭空飞到季常面前,还摇晃了两下,里面有水作声,咕咚咕咚作响。 季常脸色大变,向后退去,竟站了起来,颤声道:“毕竟是同族之血……说好你收拾,怎么这样戏弄于我!” 张衍这才笑出声来,瓶子飞回案上,他才开口道:“那是这几日我收的朝露。龙血我装在别处了。虽说上面同意我们回去,也还有四年之长,世事多变,都很难说,你别得意忘形!” 季常犹有惧色,看了那瓶子一会儿,缓了气说:“我也是刚听说,又觉得能与你出来,不用呆在那破潭子里,心内欢喜而已。” 张衍见他这般,脸上又自带笑意:“你真白大了你弟弟几百年,他虽粗鲁了些,也不似你这般沉不住气的。” 赵烈见两人相谈甚欢,插不上嘴,也觉得无趣,正好哥哥他们有苏醒兆象,忙起身过去帮扶。 赵煦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睡得冻死我了!还以为掉进了冰窟!” 大家醒来也都说冷,纷纷围到火边取暖,见有两个清秀公子在,也搭了两句,听他们答得冷淡,也不多言,自己聊起来,什么道士,巨龙,长剑,忘得一干二净。 “天气大好了,明日便可启程了罢?”赵煦在一旁问船家。 “这是自然。大人想什么时候开船就什么时候开船。” “这就好。”赵煦刚才也和张衍打了招呼,自然认得他,此时看了赵烈一眼,把他招呼到一边小声问,“那和杨冕闹了事的山神怎么在这里?” 赵烈摇头:“不知道。不过下人似乎都不认得他了。” “也好,省得回去多事。”赵煦不再追究。 晚上,大家回船休息。 赵烈睡不着,站在船头,若有所思。想想还是下船去山神庙找张衍,却被船家拦住:“大人,这么晚了,还是不要下去了罢!” “我去走走,不会远的。” “人生地不熟,赵大人要有什么闪失,小人担当不起的!”船家苦劝。 赵烈无法,只得悻悻回到船舱,准备就寝,掀开帘帐,却见张衍坐在里面,穿着他上次送的衣服。 赵烈愣住,手抬着帘子,久久放不下来。张衍也不看他,犹自倚榻坐着。 两人峙得赵烈手都酸了,张衍才往里坐了坐,赵烈忙上了床,与他坐到一处,伸手去搂,张衍不做闪避,由他抱在怀里。 “你不问我怎么来的?”张衍闷闷道,“不问你家下人怎么不认得我?” 赵烈摇头:“我管不了这许多,能见了你,哪能顾得上那些!” 张衍沉默良久,才道:“那我倒恭喜你,要得贵子了!” 赵烈听出话外音,把头搭他肩上叹道:“你也知道吃味了,这便是人间情苦,你也算体会一两分罢!” 张衍别过头,怔了一会儿,低声道:“苦得很。” 第二十三章 赵烈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艰难道:“我本不是要你这般苦的。” 张衍也笑:“我也不是要你这般苦的。识你之前,清风明月,草木枯荣,都各带精神,分别以后,却好似处处有你的模样,竟没有其他想法。我先前还暗自奇怪,为何你见了我,总是似怒亦喜,作嗔又笑,如今再见,我心内也是悲喜难辩,才知道难为你了。”说罢,又“唉呀”一声道:“我却忘了,你不喜欢说‘难为’二字。” 赵烈直觉得一年多来修身养性,听了此话还是喜若颠狂,几欲发抖:“你什么时候不曾难为我!你倒难为死我好了!”说罢,一口在他颈上咬下去,褪下他衣服,张衍嗯啊地呻吟两声,转了骑在他身上,使了个仙术,灭了灯火,又隔绝了外人视听,两人在黑暗中行起事来。 未几,竟有声音穿过法力悠悠传来: “ 徘徊映歌扇,似月云中见。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 ” 接着又是江浪拍岸之声,此起彼伏。 两人识得是季常,张衍披衣而起,推开窗户,赵烈也忙系了衣服跟过去,只见江上一片漆黑,却飘飘似有鼓乐丝竹之声。张衍闲闲往窗台上一坐,衣衫迎风猎猎而动,赵烈不禁觉得有些发冷,又拿了件衣服披上。 “季常,你做什么?”张衍笑问,声音不大。 此时,赵烈真见一条苍龙于水中出没,鳞片在黑暗中青光闪闪,奇妙非常。待他戏够了,便化作青光上来,变成季常站在窗前,发丝缕缕,犹带湿意。 “叫我做甚?”季常面带喜色,“明天 就要回江阳,这条河暂时无主,也容我玩玩!” 张衍笑道:“这么不想回去?” “当然!”季常凑过来道,“君琢,到时回了天上,让曹大人放两个实缺给我们,你来这山,我占这水,不管天上那些俗事,只在地上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张衍哈哈大笑,拉过站在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5 一旁的赵烈,坐于自己怀中,说:“你问赵公子,他说好就好!” 赵烈刚才起的匆忙,还未束发,又没仙力像张衍季常一样可以瞬时收拾起整,一时乌发随风乱飞,把眼睛也遮住,哪答得了话,张衍也不再问,一把拂开他头发,抱住他在风里吻了起来。 季常看了,也抚掌大笑,又复跳入水中,游龙戏水,好不高兴! 一时天上无星无月,群山隐匿,万物沉眠,只有涛涛江水向东流,大千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三人欢畅其中…… 接下来几日,季常化作龙随船而行,张衍则与赵烈一处,船上诸人,除赵煦没被施障眼法外,都看不见张衍,赵烈也乐得日日同张衍厮混一处,赵煦对赵烈被打的事也知道一些,并不想管他,只交代一句“好自为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偏一路太顺,很快到了江阳。 张衍季常站在甲板上同赵煦赵烈兄弟告别。 张衍在赵烈耳边道:“赵公子,你那日和我说过,要尽其志,畅其才,才无愧于心,我若现在带你进山,你一时从了,难保将来不恨我。你和夫人好好过,张衍等得!” 风太大,好像眼前人就要乘风而去,赵烈两眼被吹得发干,反倒流不出泪来,只紧紧抓住张衍袖子,赵煦在一边都有点看不下去,过来说道:“够了罢!” 赵烈才放了他袖子,看两人下了船,渐行渐远。 回榆塘时,由于路上耽搁,已是深晚。迎来的下人说,少奶奶等不得,先回房了。 赵烈平复了心情,悄悄踏入房中,却见灯明,心下疑惑,才见素素和衣在摇椅上睡得正香。赵烈知她在等自己,看得不忍,轻轻走去,将她横抱起,走到床旁,正待放下,素素就醒了。 “回来了?”她睡眼朦胧,甜甜一笑。 赵烈也笑,小心把她放于床上,替她脱鞋宽衣解发:“我不讲那么多规矩,以后不要等了。” “可是嫂嫂不也等么?”素素往里躺了躺。 “你别学她!大哥对家眷,管教得还是有点死板,何况你又是这身子,劳累不得。”赵烈抚了她头发,抱她衣物放到旁边椅子上,经过镜子,一时出神,想自己才不出两年,形容已和先前有些不同,要是再过几年,形容大变,再穿不得女子衣服了。 正这般想着,素素问:“相公,你怎么了?” 他猛然醒转,忙说:“没什么。” 敷衍过去,也收拾了一下,吹了灯,躺于素素身边,素素往他怀里钻,他也伸手抱了来。素素拉他的手往肚子上放,触感温热,隐隐腹内好似真有小物在动。 赵烈半晌说不出话来,素素知他呆了,扑哧一笑,赵烈把她拥入怀中,喉咙发酸,说不出话。 素素在他怀中道:“你十八岁便要做爹呢!” 赵烈感慨万千,道:“是我福气。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素素想了一会儿说:“像你这样,单字就好,琅琅上口。林字怎么样?男也可,女也可,林海浩渺,郁郁葱葱。” “会不会太简单了?虽然简单也是好的。”赵烈沉吟,“林……林……林……林间有客无人识,矣乃声中万古心。” “清寂了点呢!我倒觉得这字有栋梁之意,又大气得很,”素素道,“不过我也不求他大富贵,平安踏实便好!‘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赵烈还在想“林中有客无人识”,越发想起张衍了,想他在那,寂寂寞寞,又想那青龙陪在左右,也是一副不老容颜,倒能长久,加上自己娶素素前父亲说的那一番话,虽知自己这么想小气,却不免介怀。 “好吧,暂定林字,若父亲肯了,就叫赵林。” “我就知道我说什么,你没有不依的!林儿,林儿,真是越叫越喜欢!我明天就和公公说去!”素素喜笑颜开。 赵老爷两个儿子做了京官,这两天收喜信准备宴会,周旋得紧,听到孙儿叫“赵林”,也觉得旷远明了,于是首肯。 到了回京之际,素素肚子已十分大了,赵煦的妻子也要生产,于是两兄弟告假在家陪妻子,也获准了。 那年秋季,素素刚产下赵林不久,正逢赵毓过了十四岁,和堂兄赵爽去逛青楼被抓住了。依赵家家法,一人犯错,定是上行下效,要一起打的,从前赵烈不喜读书,赵煦也被带着吃了一场板子。上次赵烈被打,事出隐秘,故未牵连,这回便逃不掉了,赵烈赵煦赵爽一起被赶入祠堂,狠狠打了一顿。 刚开始时,下人对赵烈赵煦还不敢下手,犹豫道:“老爷,现在二位少爷是朝廷命官……” 赵老爷一拍桌子:“什么朝廷命官,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儿子,打!个个空生一副好皮相,却只会靠这个惹 祸么!” 赵爽不是赵家亲兄弟,被伯父打得气结,自认倒霉;赵煦心里怪赵毓行事不周,害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被牵连,在家人面前丢尽了脸,又无奈又生气;赵毓心知是顾子卿告的密,道先生又爱又恨,咬牙先忍了再说,过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倒过去好言安慰一番;赵烈想着父亲有意无意像在说他,有些心虚,被打了也没话说…… 总之各怀心事,无人敢喊,无人敢叫,好不凄惨,然而只有赵毓当晚便痊愈了,虽在长辈面前仍装着一瘸一拐,私下却行动自如。赵烈想起季常说张衍要和赵大人回天上的事,留意起来,也上了心。 第二十四章 那次被打后,赵煦都不怎么和赵毓说话。赵毓本来和哥哥们差的岁数就大,也不以为意,只是屁颠屁颠跟在顾子卿身后。赵烈早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三兄弟各不干涉私事,故也不说他。 倒是有一天,顾子卿自己跑来了。 “先生可以后年再北上参加会试,在此之前,在我家多住两年无妨的。”赵烈衔听了顾子卿的请求,颇有些为难,要是让人小鬼大的赵毓知道自己带走顾子卿,非大闹一场不可。 顾子卿眼露忧色,竟说不下去。赵烈和他是一类人,怎不知他苦衷,良久叹道:“我知你家就靠你了,好歹也和三弟说一声,他虽然才十四岁,却还是通透的。” 顾子卿未及一言,竟掩面哭起来。赵烈见了尴尬,忙起身关了门窗,回来和他相对而坐。 “我家三弟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 是孩子,如果有不讲理为难到先生的地方,我去和他说。” 顾子卿忙擦了把眼泪,道:“不不不,我一面和他好,一面又想着功名,料不能长久,才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这次他负气跑到青楼,我还气不过告诉了赵中堂,害他被打一顿,我真是白读那么多年圣贤书。是我不好,是我为难他……” 赵烈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面感怀于顾子卿愿对自己直言相告,一面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6 伤心于几年来和和衍分分合合,相见再难,长叹一声,道:“我认识一个京中大佬,是父亲好友,这次就让父亲事先打个招呼,你再去他手下做事,以先生才干,定得保举。不过……切切和毓儿说一声……” 当晚,赵老爷和王夫人出了门,赵烈偷偷行至赵毓的别院,才刚接近,就听见有争吵声。 从虚掩的窗户看去,不禁吃惊,赵毓竟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扯住顾子卿的衣服下摆,苦苦哀求:“先生不要走,先生不要不理我!” “你无心于功名,我也不能陪你几年啊!” “我考!我考!”赵毓毫不迟疑瞪大眼道,“如果先生先考,我一定北上会试去找先生!” 自己的兄弟,虽然交谈不多,赵烈也知道赵毓志自小不喜经济实用之学,志不在仕途,最多考到秀才,便可能随舅舅做生意去了。兄弟三人年纪志向性格都迥异,很少说这些,加上赵毓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大概觉得哥哥们都不大谅解自己,也存了一份小心,赵烈虽认为大可不必,但家风如此,也无可奈何。 如今见此场面,又知他小小年纪平时就十分谨饬,现在能跪得下来去求顾子卿,一点架子不顾,实在让人痛心。 “毓儿!算了罢!”顾子卿本来就心思纤细,被他说得泪水涟涟,“我叫你父亲把你从青楼抓回来,你也不怪我么?” “先生是爱我才会这般,我欢喜还来不及,被打死也是愿意的!”看赵毓神色死灰,大概心下已经知道无望了,仍要争他一争。 赵烈只觉得眼前境况,堪比自己和张衍分别,不忍再看,匆匆回了自己厢房。素素见他神情有异,便问何事,他强忍了才应付过去,接过赵林,小家伙离了母亲怀抱,却不哭闹,反格格笑起来,和他十分亲昵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素素笑道:“你们赵家的男子,性格志趣不同,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懂事,什么都自己藏心里摆平,像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听着像打趣又带牢骚,赵烈答不上来,只好笑笑,低头哄孩子。 过了几日,赵氏兄弟便携家眷上京,偷偷藏了顾子卿于车中,一起北行。赵毓那天被祺儿赵爽骗出去玩,其实心里也有所感觉,一路沉着脸,吃酒吃到一半,终于摔了杯子狂奔回家,一推顾子卿厢房,自然空空如也,只留一把折扇,上书:“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知那人爱恨未尽,自己留也不是,放也不是,这样走了倒好,又心痛难忍,当下伏案大哭,不提。 且说赵烈在京中为官,日子也算好过。赵家三世受圣恩深重,虽还是翰林,赵煦便以世家公子自居,忙于应付来拉拢的各色人等,酒阵文场,都不落下;赵烈仗着父亲大哥,不比那些“穷翰林”,起居优裕阔绰,又不好结交,不爱逢迎,喜欢词章金石,每日把份内事做完,便在家钻研经济实用之学,平日里交友也不拘一格,不大看对方身份。 一日,他与一常州同僚喝酒,提到新擢升的常州巡抚,政绩一项便是“德感动天,神明治水”,赵烈听了心动,便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才知道正是去年经过常州遇上张衍除恶龙的时候。 那常州同僚几杯酒下肚,眉飞色舞起来,说得越发神乎其神:道:“那次水患来得猛去得快,似真有鬼神推益。我去年回家省亲,那山神庙修茸一新,还扩了两倍有余,壁上画也是请名师所作,构图极佳,我还叫那画家再弄一幅给我,当作神迹收于家中。” 赵烈微笑饮酒,知道张衍早回江阳,常州山神算是拣了个大便宜,于是问道:“如何知道是山神降得魔?” “当地村中长老说,降魔那日,风雨大作,土地托梦于他,说有山神前来治水,不必慌张。随后就梦见一年青人,相貌俊雅,身着粗布蓝衫,携一苍龙而来,飞入云端,真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久之后,风平雨静,那苍龙又化作一青衣公子,长得也极好,冲他一笑,便和那蓝衫青年一块乘风而去了。” 赵烈想那大概是季常和张衍,心下酸溜溜的,又想久不见张衍,便问能不能看一看那临摹的画一眼。 “那你找对人了!那画家画了后,长老惊呼神似,特别是蓝衫公子,简直和梦中一模一样!”同僚兴奋道。 赵烈见张衍之心切,便随他去家里取了,开了卷轴,他一看便当场愣住,差点落泪,那云生雾绕之间,面容淡漠,站在青龙身边的蓝衫公子,果然和张衍一模一样! 同僚见他出神,便道:“你看落款。” 赵烈这才注意到落款是“杨冕”二字,惊问:“你见了杨先生?” “赵大人,同是榆塘人,你怎么不会知道,杨先生今时今日,是京中晋王爷的座上宾啊!” 晋王爷好旁杂之学,吟诗作画,无所不能,满座文人雅士,也不奇怪。 “不是我自夸,江南自古为人文荟萃之地,榆塘人士遍布京都,我也不尽认得的。”赵烈笑道。 同僚想想也是,便抽出另一幅卷轴,画上季常和张衍相视而笑,正要腾云而去,竟似神仙伴侣。想杨冕去榆塘时,也撞上季常了,不过能画得如此神似,也是技艺非凡。 赵烈借了那画回家描摹。路上透过轿帘小缝看街边风景,愣愣出神,突然叫停轿,走进一家店铺,老板笑吟吟迎上来道:“赵大人,又来给夫人选新衣裳么?” 第二十五章 赵烈母亲王夫人,娘家是江南巨贾,赵烈舅舅做的丝绸生意也遍及全国,京城这家成衣铺,和达官贵人多有往来,那老板早年便识得赵烈一家。 赵烈上京做官后,常来光顾,远离家乡,少得父母管束,又思起女儿衣裳来,常借给妻子买衣服之名偷偷给自己挟带两件。那老板虽觉得尺寸上有些蹊跷,但京中什么怪事没有,也不多问。加上赵家子弟,不需太大作为,也是前途光明,入阁拜相,不在话下,少不了有些巴结。 一来二往,便相熟了。 赵烈起初还有些心虚,后来胆子也渐渐大起来,看到喜欢的便指,有些极艳的花色,分明不像素素会中意的,也买了下来。恰好素素上了京,也认识了不少官太太,加上她大方识礼,应酬竟比他多些,让他常寻得空在家偷偷穿戴那些女饰。 这次买的女服,衣料是江南有名的“四时花开”,同一匹布上,绣了暗花,做成几套,每套乍开花色相同,近看才知花由苞及盛及落,早已不同,十分雅致。赵烈也有这样衣料的男服,但拿到这件,还是爱不释手。 他的头发极黑极软,又极多,只有王实才梳得顺手。常是王实帮他梳头,他对镜给自己上妆。如果近几日官场上碰见什么自己应对不好的事,大哥不苛责,一个眼神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7 过来,赵烈也自会心下悔恨,着女饰便会更为频繁,连素素在梳妆时,他都会看得心驰神往,恨不能抓过梳子来自己摆弄。但京中人多眼杂,到底不比榆塘是自家地盘,加上被秦均抓住被父亲打的前车之鉴,他到底还是没敢这般模样踏出家门。 “公子,我和你看了那么多家京城小姐,和榆塘那些没什么两样嘛。不过是衣裳花式多些,头发梳法新些,底子里还不如少奶奶,少奶奶却不如你。”这日,素素出门,王实边给他梳头边说。 “越来越会说话,早知道不要叫你和王爷府那些下人混一起,沾染些腐气!”赵烈有些受用,正在擦粉,不敢笑,便板着脸训。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让雷劈死!像杨先生那般样貌人品的,张公子还不是看都不看一眼?少爷若不是天仙相貌,张公子放着那么多神仙精怪看不上,偏偏对少爷你心心念念,犯了天条都要寻你,还拜了天地去?”王实越说越有劲。 赵烈被说中心事,脸真的沉了下来,冷冷道:“他何故偏偏对我这样,我怎么知道!我这副臭皮囊,过几年还不是一样不成事了!真对不住他挂念!” 王实早摸清他脾气,特别是女儿装扮时,少爷可是本性毕露,放得开嬉笑怒骂,不似平时审慎,所以说话更要小心,平时提到张衍,也是要看心情时候,如果不提,少爷想得慌,又决不肯自己说,提了张衍,又容易出岔子,忙认真想了,才答:“张公子也不是光看了少爷相貌,定是看的其他。” 赵烈想了想,自己于赵家三兄弟中,还真没什么“其他”可言,连相貌,也因偏秀气受了不少气,论气度宽广,也逊于杨冕季常,还妻生子……这么想下来,不禁叹了口气,道:“我能念他几年便算几年,他若去了,我也不怨他,他和了我,确实不大值当。” 王实见了不忍,又见他平心静气画眉,也知无可再言,便专心梳头。 赵烈拿了镜子,侧头看了看,又叹道:“我这般样子,知道我真面目的,也只有他说喜欢。” 这话说得缠绵悱恻,王实都觉得心疼。 打扮停当,赵烈遣了王实望风,便拿出那两幅卷轴来,细细看了杨冕笔法,构图,手执张衍送他的神笔,在纸上画起来。 这两年,这笔颜色变换,也使得顺手。只是睹物思人,终究没画出张衍模样,怕画差了,只落成一朵荷花于纸上,亭亭玉立,半开半合,自带寂寥,一如自己五岁时在案上挑的那枝。 他提笔一画再画,还是只能画出荷花。想起张衍当初画不尽旧时天上繁华,笔下却只弄些山间精怪自遣,如今自己勾勒不出心爱之人,只好描荷以寄托,才略微体味他百年寂寥。 画毕,挑了张最中意的,想常州戏水那夜,便在旁题道: “ 清风定何物,可爱不可名。所至如君子,草木有嘉声。我行本无事,孤舟任斜横。中流自偃仰,适与风相迎。举杯属浩渺,乐此两无情。归来两溪间,云水夜自明。 ” 写得入神,连王实在外面敲门低喊听不见,终于传来王实慌张之声,才让他如梦方醒:“少奶奶,少爷说不许别人进去……你好歹也容我通报一声。” 素素急道:“早说你们常趁我不在,把我带那几个下人都打发出去,这回又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素素就推了门进来,王实拦不住,低头站在一旁。 素素见他这般模样,一时认不出来,愣在当场,看了良久,才不相信道:“相……相公?” 赵烈觉得又扫兴又头疼,又不能这样打扮和她说话,径自放了笔,收了画,走到妆台前脱簪擦粉,王实见他如此,忙过来帮忙。 素素见自己夫君化作一个大美人站在房中,哪能不惊诧,虽过去在自家戏台见过,但只当他助兴,并未深想,如今一见,才知他真有这般嗜好,站在门口老半天说不出话,咬了咬唇,愤愤离开。 王实踌躇了一番,还是关了门,老实再回来帮赵烈收拾:“少爷,这可怎么办?” 赵烈沉着脸不答。 王实只好再劝:“少爷,别乱说话。老爷吩咐,不能让崔家小姐受委屈。”又搓着手道,“哎呀,她刚才出去了,不知上哪找!” 赵烈长叹一声,把梳子狠狠拍在案上,皱着眉不说话。 王实又说:“少奶奶识得大体,不会乱跑乱说,待她回来,少爷千万好言好语劝了啊!” 还不到傍晚,素素果然回家了。 她沉着脸,经过前厅,看赵烈坐在那里等他,表情一滞,便从他身边走过,正要走入后堂,突然又折回来,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总不大乐于和我行房,却是因为这个么?” 赵烈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率直,幸好早屏退了下人,只留了王实,王实也是忙奔下去“倒茶”,不敢再听,只留他们两人僵峙在那里。 第二十六章 这若是在赵煦家,纵错在赵煦,也定没有女眷敢这样和赵煦说话。素素家是榆塘世代望族,家中仪制私毫不逊地方大员,自有一副大小姐脾气,平时柔婉可人,但也不卑不亢。这倒罢了,可赵烈待素素,一面是他不满兄长治家方法,待人极宽,一面又自觉负了素素,平时相敬如宾,没给过她一点脸色看,可谓礼遇有余而柔情不足,新婚夫妇,自然相争甚少,现时碰到这种结骨眼上,他便落于被动了。 王实之前主要劝赵烈要稳住素素,若这事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不但不好为官,更不能做人。 “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赵烈觉得素素做不出来,只是觉得真对不住她。 当下心虚,不免露怯,又被她这么一问,不答就是默认,否认又举不出其他理由来,十分难堪。 想在榆塘之时,夫妻行事也不频繁,但素素平日只呆在家中,又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旁人不好相谈这些。这回上京,交了些官太太,茶余牌下,不免以床第之事打趣,听来听去,也觉得自己家夫君不对劲,又听闻自己带到赵家的下人说,赵烈买回来的女子衣服,并不全给了她,趁自己出门时,还屏退闲杂。她虽想着赵烈断做不出把其他女子带回家的事来,但种种迹象,不免让人起疑,这次想抓了个正着,谁知碰上这个窘况,真还不如不知道得好。 她气冲冲出了家门,想京城之大,还真没有个诉苦的地方,虽有亲族,也不能往自己丈夫脸上抹黑,不禁气得哭起来,最后还是得回家。本来见了赵烈不想再说,气不过,还是走来问个究竟。 赵烈看她面带泪痕,也不答话,便去拉她手。 素素后退一步,眼带哀怨。 赵烈也不计较,又去执她手道:“去洗把脸,吴妈做的饭都要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8 了。林儿一天不见你,肯定想得慌。” 素素这才嘤嘤哭起来,说:“你我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礼而成,三纲所系,不敢奢求什么恩爱缠绵,可我偏偏看你是个体贴的,对人真心,不带做作,和你那些个兄弟不同,原来说到底还是我看错,这两年,你对我竟真是不带情意的么?” 赵烈不忍,道:“我对你怎样,你怎么会不知道?” 素素见他语义不明,索性恨恨挑开:“我知道你对我比大哥对大嫂,和气了一百倍。但论男女情谊,你不及他一分半点!人无完人,有如此性癖,我对外决不给你难堪。先前当你对房事冷淡也就算了,但今日看来,你明明乐于此道甚于与我相对,叫我心内如何自处?” 说罢,跺了下脚,又哭起来。赵烈把她搂在怀里,却答不上一句来,倒听她在自己胸前边哭边又说:“我怨得谁?你本就是个什么都藏心里的性子,我能怨谁?我做尽本分,竟如守活寡一般!嫁得高华门族,门当户对,还不如田家女子!” 赵烈听了心酸,伸手为她拭泪,柔声劝道:“别哭了,怎么说这种气话!外面多少人羡慕你家还来不及,何苦自寻烦恼来!以后你要怎样,都依你。” 这话虽解不了心结,却也缓得一时,素素也知不应得寸进尺,各退一步,已是最好。这时,王实又催着奶妈抱了林儿来,林儿一天未见母亲,正在大哭大闹,素素忙抱了过来,哄着哄着,又掉下泪来,赵烈心中痛不可当,抱了他们母子,好言好语相劝。回去只好收了女服,生生抑了,总之素素是再见不得他这般的了,否则,定又要大受刺激。 可是男欢女爱之事,怎可强求?赵烈求欢,不免心有余力不足,好在王实寻了些媚方来,说是前朝阉党拿来迷惑皇帝,祸及朝纲,本朝倒阉之后,这些方子便流落民间,帝王雄风,全靠此物。 赵烈岂不知此物伤身,但权衡之下,还是叫他拿了来服用,反正也是三五天一次,不算频繁。 几次下来,夫妇终于算两相尽欢。 一日,王实又拿了药来,瓶子与上次不同,他正一个人在灯下细看,却被一支纤纤玉手隔袖抓住手腕。抬头一看,却是菁儿。 本来服食媚药就是无可奈何,心情肯定不会好,菁儿过来打扰,更让赵烈心烦,便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给赵大人做妾侍。” “你又碰不得我,少开玩笑!” “怎么碰不得,你若甘愿要我,那符便奈何我不得!”菁儿笑道。 赵烈脸一沉,索性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内只有你张大人,你好好妖精不做,何来趟这混水!” 菁儿轻蔑一笑,说:“你说心内只有张大人,若叫他看见你为夫妇鱼水之欢,寻得此物,同少奶奶做你同他做过之事,又将作何感想?” 赵烈哼了一声,不理她,径自收了药,扶案站起,大开房门道:“我的事,不用你来说,不过若你想告诉他赵烈在做什么,也随你去。姑娘还是请回罢!” 菁儿定定看他一会儿,才道:“赵公子,菁儿刚才的话,你别当真。只是男女情事,本是极乐,怎么你却像服刑一般?张大人本要你尽入阁拜相之才,哪想得你这般受苦?你这样不是让他伤心么?” 赵烈叹道:“昔日杨先生与我说,若求之不得,只知他在哪,过得好不好,便心下知足,今时今日,我才体会他话中深意。烦请姑娘告诉张大人,让他安心做神仙,若得另寻一不老伴侣,不再牵挂,快快活活与天地齐寿,我也无怨了。” 菁儿动容:“张大人夜夜凭风向北而立,都是记挂公子所致,缠绵悱恻,无一丝怨怼,公子就叫我带这话回去么?” 赵烈想了想,拿出那日的荷花图,端详一会儿,递于菁儿,菁儿伸手来接,赵烈心念一动,转手置画于烛火上烧了。菁儿惊道:“赵公子……” 赵烈取了神笔放于她手中,凛然道:“还予他!我不想他识得这般苦处,遥遥空恨,没有尽头。叫他趁还来得及,快快忘了赵烈!” 菁儿不再多言,接了笔,踏出朱门,便不见踪影。 第二十七章 赵烈见她身影消失,突然想起张衍还留了一幅字在这里,应该让她也拿去才好。急急忙忙取了,却不忍烧了,失而复得,何等珍贵!然若不烧,又不足让张衍心死。端详之间,才觉那字黑大光圆,可见天上文官行书,也和人间翰林一般讲究。正出神,却见墨迹渐淡,他才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冰寒彻骨,直至那幅字全消失殆尽,仍没回醒过来。 王实正进来找他,见他双眼发直,呆立案前,面无人色,像个死人一般,吓得哭出来,拉了他坐下,揉胸捶背掐人中,才让他缓得一口气。 赵烈回神第一个就看见王实在哭,勉强想安慰几句,张了口动了动却发不了声,良久才笑道:“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撑桌子站起,走了出去,王实听他在廊上哈哈大笑,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且说那字消失后,赵烈心想,第一次是父亲用强,这回是自己动手,非断了对张衍的念想不可,否则一次更比一次痛,恐怕缠绵悱恻,至死方休。此时已至腊月,京城极寒,每每想起张衍,便唤王实以冷水浇其背,浇得全身麻木无可念想才止。十几天下来,才能说能笑,心下也没那么疼痛。这样快到除夕,一日夜里写对联,竟肩痛难忍,好像有人在那花纹上狠狠啃咬。他一看肩头,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来。 他料是张衍恨极,作此严惩,也不出声,任汗如雨下也不停笔。平时一挥而就的春联,竟用了足足一柱香功夫。 说来奇怪,此时肩也不疼了,血也不流了,掀衣视之,一个伤口也没有,荷花也好好地在那里。 接下来几日,直至父母上京看他们,到春节过完,热闹之余,还是突然会痛得要命,他便偷偷到一边咬牙忍着,过去了也就好了。 这般来来去去,持续半月有余,有一日又发作,他才忍痛命王实摆了香案,对南跪下祷告:“张兄,你痛了赵烈不要紧,赵烈全身血肉,都与你拿去!若像这般,只会苦了你自己!若你舍不下赵烈,赵烈倒可帮你一把!”说完,取了把刀,竟剜起那朵荷花来,鲜血淋漓,王实来拉,他狠狠骂道:“你敢拦,我一刀捅死你!”双目通红,十分可怖,王实吓得不敢上前。突然晴空霹雳下来,把刀打在地下,赵烈肩上伤口愈合,荷花褪去,皮肤完好如初。 赵烈面无表情拣了刀,却站不起来。王实来扶,他两眼一瞪:“走开!”跪了半晌,才自己扶地摇摇晃晃站起,仍没事人一样。 赵烈如此,最高兴的是赵老爷。他见赵烈变得稳健穆然,不像以前容易为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29 物所动,眉宇之间,也冷淡清明了不少,道是在京城有所历练,十分满意。也少不了夸素素侍夫有道,素素盈盈谢了,却觉得不对劲,又说不是什么来。 春节过后,她便知道是什么了。赵烈先前与她行房,全凭药力支撑,但赵烈也是凡人,哪经得起这么折腾,久而久之,十分辛苦,也不愿费功夫,便总想着怎么躲,不是睡在书房,就是推说大早就要去翰林院,本来不爱应酬,如今也和赵煦出去会客,日日不是对书用功就是周旋酒阵文场,常不在家。 素素何尝猜不出赵烈在躲她,心里不满,又说不出口,知道他对她止于夫妇之义,没有男女之情,说也没用。她认识几个官太太,赵烈没另置妾侍,已经够她们称道,哪想得到她有这般苦处。加上赵烈一次经筵讲学,虽不及赵煦侃侃而谈,却自带认真儒雅之气,兄弟又一唱一和,大得皇帝赞赏,不久双双升内阁大学士,一放出来,不是封疆大吏,也能有极好的位置,那些妇人,对她眼红还来不及。 有苦道不出,难道还烂在心里?她有怨气,平时说话,对赵烈也有些冲撞。赵烈起先也是哄的,后来发现哄也白哄,便都笑笑过了,这一来,她气更甚。有一次赵煦来家里吃饭,她对赵烈冷淡了些,赵煦家规极严,两房太太都被他治得服贴,难保还要娶第三房。见她不太对头,不禁皱眉,言语之间,暗含责备之意,也被赵烈圆过去了。素素哪吃过这种教训,她也知道嫁作人妇与在家不同,心内还是十分委屈,脸上更不好看。 赵煦见她这般,私下和赵烈说:“我看素素像是吃了委屈,长此以往可不好。该哄还是哄哄。” 赵烈道:“要能哄,我早哄了。” 赵煦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赵烈叹了口气,不语。 赵煦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猜到了八九分,道:“这样漂亮的你也不喜欢?难得她如此好性子,也让你闷出脾气来!” 赵烈摇头不语。 此时王实献茶上来,赵煦看了他走去,才说:“和那山神,还有来往么?” “上了京,就断干净了。” 赵煦看他一眼,拿了茶喝一口,道:“我早知不用劝你,男儿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当时快活,久了也各走各路,没有意思。赵家子弟,哪能这般目光短浅。” “现在……”赵烈对门外抬了抬下巴,暗指素素,“也没什么意思。” 赵煦放了杯子,先赞一声:“这茶好!”又道,“现在离家了我才敢说,这父母之命就没什么好的,纵她是天仙长相,出身名门,要我从心里希罕,也难。不过,兄弟一场,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也是要说的,我是怕你心里记挂着那山神,缓不过来,误你一世快活,就是另一码事了。” 赵烈不带表情看着门口好久,才答道:“若他现在不记得我,过得快活,我便没什么不快活的。” 赵煦笑笑:“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长进。世上之事,哪能随心所欲,能断了,便是有志向前,就是好的。”说着,敛了笑容,“不过,家教还是要的。不然到时收拾局面,有你好看。” “什么?”赵烈愣愣问道。 “上元灯节,你道我看见谁和素素说话?” “那天顾着和父亲母亲看灯,没在意。和谁说话又怎么了?” 赵煦怪道:“你真是个不重媳妇的!现在有人要你回江南一趟!” “回江南做什么?” “剿匪!” “荒唐!” 第二十八章 赵煦见赵烈认真成这样,不禁失笑:“上元灯节,我正好见晋王爷的小厮下酒楼打听素素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下文。还有件事,”他凑近赵烈说,“有一个言官,上了道折子,说父亲在江南剿匪不力。那人是李之焕的门生,大概受了什么人指使了罢。” 赵烈知晋王爷一派新党并不太喜欢父亲一派的老臣,狐疑道:“然后就要我走?” “当今圣上,总爱着人揣摩他的心思。这样无理取闹的折子,他没淹掉,大概是警醒之意。如今不比过去,这次我们两个擢升大学士,已是越次,很遭那些老资格的人不满。这些人虎视耽耽,遇事生风,不得不妨。晋王表面上声色纨绔,实则养晦,被他盯上……不好。你何不遂了他们的意,反正江南流寇,并不得势,不至置你于险地。何况父亲在那,下面那些官员,不敢不给你面子。” 不用大哥说,赵烈也知道,当朝天子,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对大臣一面笼络,一面暗中挑拔,三派大臣虽然看出他心思,但也不免要沦于揣摩圣意行事。李之焕是晋王一派,并不大满赵老爷一派老臣的账,暗暗角力,互为消长。 “江南士林,心高气傲,我怕和那些地方官处不来……”赵烈知大哥说一不二,还是想别扭一下。 “这是什么理由!堂堂大学士,还怕这个!将来入阁拜相,对下面之事浑然不知,被人说书生误国,看看谁和你处得来!”赵煦笑道,“历练历练,回来和你做大事!” 果然,上谕下来,含糊不清,不褒不贬,总之赵烈这回真要去江南了。临行前,素素站在风里,恨恨不说话。 赵烈和她告别,便上了轿。其情形不免太过草率,想她会更不高兴,却也顾不上这许多。这两个月来,夫妇相处是越来越不愉快了。甚至在同一坐官邸,赵烈都尽量避免和她见面,反正话不投机。久而久之,竟有些形同陌路。所以这次离京,赵烈也觉得这方面总算松了口气。 路过榆塘,却不得进城看望父母,径直在通州上任,江阳属通州地界,赵烈问明地情,不免惆怅。可匪情不容他闪避,上任当天,便马不停蹄下江阳视察。 江南绿林,也不过是些流窜在各城边界的强盗,前朝结成一股,势力壮大,经赵家等上一辈大臣编列兵团整治,到了本朝根本不足为患,只是最近一段时日,才又有死灰复燃之势。有 人便抓住这个做文章,说江南地方官匪勾结,指桑骂槐,还真有些牵扯到赵老爷身上。 赵老爷也有心助儿子成功,听他南下,还是做一番打点。只是这江阳县官也是翰林出身,曾因不懂迎合开罪了上级,才落得个芝麻官做,有些郁不得志,见到赵烈这样的人,更是心中不平,觉得这些贵公子沾了祖上便宜,平步青云,下个江南也形同休养,不放在眼里。 赵烈自然不像赵煦颇懂为官之道,该怒则怒,该缓则缓,不过他是个直心眼,见那县官言语敷衍,狠狠把他批了一顿,正好给了个下马威,却也让对方怀恨在心,伺机要作弄他一番。 一日,那县官跑上门来,说是江南流寇首领逃匿到卧龙山,已遣人马去搜寻。赵烈听了,自然是要亲自去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0 奋士气,功成九篑,当然要一鼓作气。当下便驱车前往卧龙山。 行到道上,他才觉出不对,已来不及,那县官的马车突然一绕,便不见踪影。原来这赵烈改不了贵公子习气,虽不讲究大排场,小处却用心,车夫也是自己带的,偏不用本地车夫,如今吃到苦头,人生地不熟,一时还真被山路困住,回不去。 “大人,这可怎么好?”车夫眼见天快黑了,有些着急。 赵烈脸一沉:“慢慢找!不要急!” 到了夜里,总算寻着一条道,却是越走越往山里去,竟到了一泓潭水前。 下人来报,赵烈不禁又怒又急,又不好发作,只好叫人生火,准备先在山里过一夜,回去再好好收拾那个县官。 夜里,赵烈在马车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当初自己被变成老虎,一入江阳地界,张衍便有所感应,如今都到了他山里,也不出来相见,怕是真要和自己绝了这层关系。这般想着,也知无可奈何,却不免介怀,难以成眠。下了马车,在潭边散步。 守夜的下人见他出来,便要随从,他说自己走不远,只在他们目及之处活动,才都没跟上来。 此时,天上无月,潭上一片漆黑。潭边有个石碑,赵烈叫人着火看了,却无一字。他想若是那画笔还在,按榆塘土地说的敲上三下,不定仍能见上故人一面。心念一动,便伸手在石碑 上扣了三下,并无异状。 走了一阵,也是无聊,便又回车上和衣而眠。山中夜寒,入夜越深,越觉衾薄衣透凉。 恍惚间,闻有人在车外扣窗:“赵公子,赵公子!” 他撩帘一看,却是季常,一袭青衣,篝火照映下,面带笑意。 季常见他目视身旁空旷,不禁笑道:“张大人在山神庙里睡大觉呢!就我来叨扰公子。” 明暗之间,赵烈难掩心绪五味杂陈,只觉得好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只想放下帘子先蒙头睡一觉再说。 “公子不如先去我那坐坐,等天亮了,我给公子指条明路回江阳县上。”季常并不理会他神色复杂,“这里哪有什么匪徒首领,公子怕是被属下耍了罢!” “你怎么知道?”赵烈只盼是张衍神机妙算。 “民间传龙能通晓过去未来,我虽没那么大本事,也能算出些来。”季常双眸在黑暗中闪亮如星。 赵烈大失所望,闷声说:“请季公子回去罢,我在这里歇歇就好。” 季常又笑:“公子既然看不上我家水晶宫,那去山神庙怎么样?这里夜露重,染了湿气,受了风寒,也不好。” 赵烈不想多说,佯打了个哈欠道:“真不用了,公子一片好意,赵烈心领了。初来乍到,不敢烦扰神灵,在这对付一夜便好。” 季常也不在意,答道:“也罢。公子有事,便再敲那石碑罢!”行了个礼,回身对那片黑暗说:“走罢,君琢,他不肯哩!” 黑暗中有人答道:“我早知他不肯的,你偏要来。”话音落了,便有脚步声,像是要离开。 赵烈认得是张衍,知不可为,却管不住身子,从马车里跌跌撞撞出来,竟不见人影。 他抬头一望,两个守夜的属下仍在相谈,不觉有异。赵烈抢一了把火,跑到石碑前,敲了三下。潭上死寂,不要说龙,鱼也没有。 他又狠狠敲了几下,仍不见反应,他这才真急了,拿了拳头往上砸,心中万般情苦被他这般发泄,以肉击石,当然见血。 这时,只听张衍在身后悠悠道:“别敲了,我见你就是了。” 赵烈扶着石碑,百感交集,一时竟不忍回头。 第二十九章 两人默默无语静了一会儿,张衍才道:“我早说你言不由衷,总归会来见我。” 赵烈无法说“我本不是来见你”,因为他也来过江阳,由着江阳县令耍,又由车夫绕了大半圈山路,其实也是心存见到张衍的侥幸。听得张衍这样讲,只垂头不语。 不多时,岸上便有随从奔了下来,看见两人这般,也不敢贸然上前,怕遭训斥。 赵烈听得脚步声,这才惊醒,回头看向张衍,幽暗不明,不辩容貌。他也不怕,上前执了他的手,顺力抱在怀里。一时只觉得张衍身上的气味,是山上的芳草香,比京中那些闺秀脂粉气,不知好多少倍。 “你属下看着呢,我可不帮你使障眼法。”张衍道。 赵烈抱得更紧,道:“理他们作甚?”这是真心话,张衍仍愿这般让他抱于怀中,已够他忘形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能争一刻是一刻。 张衍听了,便不再言,由他抱着。 赵烈抱够了,执他手说:“去我车上相谈罢!” 张衍点头,由他拉着走上岸坡,旁边随从目瞪口呆,待他俩放下车帘,才敢窃窃私语。 张衍上了车,仍不说话。赵烈拿了灯笼挂了,才看他形容与初见无异,只是还穿着自己送那的长袍。 自从赠了此衫,次次相见,张衍没有不穿的。 赵烈揪心,道:“你一定怨我罢!” 张衍低头道:“哪里,我还怕你怨我!” “我哪里会怪你?” “那日我恨你还了我画笔,收了字,仍不解气,就作法使你肩上噬痛,你竟拿刀要剜了!可见是怪我的。” 张衍说得波澜不惊,赵烈却听了揪心,颤声道:“我有何颜面怪你?” “怪也罢,不怪也罢,我学仙法这么多年,竟用在这里。想到你与那小姐做同我做过的事,一心只想把我忘了,我心中恨之盛,怨之极,不可名状,实在有愧修行!”张衍声带怅然,说着,竟要起身离去。 赵烈哪肯让他走,一把拉到身前,灯光昏暗,拿手往他脸上一摸,竟摸了一手泪水,当下撕心裂肺,千言万语,只能道:“你不要这样,我和你进山,好不好?” 张衍不答,还在强忍泪水,身子微颤。 赵烈咬牙道:“我本要你断了念想,哪知弄成这样,让你伤心,真比让我自己死了还难受!你还是带赵烈进山罢,等赵烈老了,你看厌了,便弃了我,逍逍遥遥到天上去!” 张衍这才抽了抽鼻子笑道:“你说什么胡涂话!凡人容貌随时而逝,同幻化无异,你老了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么?”说了从袖子里拿了面镜子,“你照照!” 赵烈不敢照,甚至都不伸手去接。 张衍掀开帘子,把镜正对那正烤火的守夜随从,叫赵烈来看,赵烈侧眼一瞧,只见镜中影像分明,那几个和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随从,变成白发老朽坐在那里,皱纹如道道沟壑纵横,不禁向后退去,毛骨悚然,噤声不语。 张衍拿镜自照,赵烈忍不住又瞧了瞧,容颜如故。他口不能言,只别过头,生怕看见自己也在那镜中。父亲的劝戒犹在耳边,自己也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1 这般同王实说过,却哪比得上此刻触目惊心! 张衍看他道:“我当日说能让你长生不老,如今连仙丹也让人要了去,怕是办不到了。你刚才说要随我进山,可是当真?” 赵烈脑中仍回不过神来,自己也不图长生不老,不过张衍容貌千年不变,凡人皮相,却是日日月月不同,目击心伤,自惭形秽,只觉自己都不忍视。 他不答,张衍也不追问。 只听季常在帘外长叹一声道:“君琢,你好呆的性子?他都愿意同你走了,你做什么又让他看那劳什子!我早和你说过,生老病死,凡人没有不怕的!你若见自己那样,恐怕也要几天几夜才缓得过来!” 赵烈这才喘出了口气,心念回转,虽知荒谬,却想刚才张衍那般难过,他纵回得京城,这一世也是生不如死,当下豁出去道:“你别听他的!我几时骗过你?你若喜欢,赵烈陪得你!”想了想,脑中细细安排起来,又道,“你容我把这场匪乱平了,和家里交代一声,安置了素素,便来找你!” 张衍惊讶道:“你真愿意?” “那是自然!”赵烈拉他手道,“赵烈这一世全给你,陪你看木荣木枯,花开花谢,让你尽欢为止。你莫再为我掉一滴泪便好!” 张衍又喜又悲道:“你对我如此,我又何忍让你却一世人伦富贵?” “荣华不足惜的。”赵烈想到家中父亲年事渐高,三弟不久便要回天庭,若留大哥一人在朝中,不免吃力,咬了咬牙,还是说不下去,绕开道:“江南流寇,算不得什么,不日便可功成,总之你等我便是!” 张衍目露忧色,赵烈抚他脸安慰说:“你别担心,无妨的。赵烈今世为情所困,下了地府,也是我一个人的过错。父母兄弟,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他们。” “若我们回天上呢?”季常不禁探头来问,“我们总得送你弟弟回去罢!少不得要帮他和曹大人收拾局面,到时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要重新找名目下来,也没那么快,你等得么?” 赵烈笑道:“怎么等不得?只要赵烈活着一日,便等得!” 张衍这才展颜,赵烈见他微带笑意,不似刚才凄苦,已是心醉。 两人相偎了一晚,才依依告别。 回城路上,问起昨日之事,随从皆不曾见闻,原来张衍终究不忍,还是使了法术。 想到他如此为自己着想,赵烈更义无反顾,心潮澎湃,只盘算快快剿了那些个流寇,好回京交差,料理其他。 快见得江阳城墙了,忽见一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跑来,拦在车前,惊得马儿大嘶大闹,好容易才安静下来。赵烈开门一看,竟是留候城中的王实! “公子!公子!反了!反了!” “反了?什么反了?” “江阳县令!他反了!” 第三十章 赵烈既惊且诧,还不及说什么,只见拉车的马躁动不安,远处有嘶喊声传来。 他跳下车,一把伸手把王实扶起,对随从和车夫道:“不关几位的事,诸位快走,自行寻条活路!” 那几人也知大义,下车拜道:“赵大人,我等性命可失,国士不可损!事态严重,你快上马回通州罢!” 赵烈不再多言,道:“保重!”便抱了王实上马,与几人分道扬镳,策马便向卧龙山疾驰。 王实在他怀里道:“公子,这样马儿跑不快的!” 赵烈咬牙道:“他们徒步已是不及,哪带得了你!你和我一块长大,我若弃了你,还是不是人!” 纵赵烈马术精湛,哪比得上训练有素的轻骑,不多时,便被十几名叛军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边防队长范成,此时冲他们喊话:“赵大人,我家大人昨天寻不见您,甚是担心,特遣我们几个来寻大人!请赵大人和我们回去罢!” 赵烈一手抱着王实,一手策马,恨恨道:“我奉天子之命而来,见朝廷命官如见天子,你要拿我,可是大逆不道!” “如今我只认得我家大人和晋王爷,不认得天子!”范成并不惧他,振振有词。 “若我不回呢!”赵烈听了“晋王爷”三字,已知此人头脑简单,而此事决不简单,心中想若得逃生,定得想办法通知父亲,上达天听。 “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赵烈怒喝道:“你为虎作伥,犯上作乱,不算得什么属下!” 范成一愣,骂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穿了一身官服,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给我上!” 一声令下,两个骑兵便向赵烈冲来。 赵烈在王实耳边道:“你忍一忍,抓紧了!”王实随他惯了,知他要突围,便忍痛死死攀住马背,赵烈腾出一只手,策马冲向急奔过来的那个兵士,另一手拔了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顿时血溅三尺! 这些叛兵都道赵大人女里女气,哪知不只嘴上厉害,还是个中高手,一剑便刺死一个,鉴于他气势凛然,一时都不敢向前。 赵烈趁得这时,对准那个空当,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绝尘而去。 上了卧龙山,他想得把王实安顿好了,才能回任上,谁知拐了两弯,到了山神庙,却不见张衍踪影。 他知自己身处险境,张衍绝不会放了他不管,定是碰到什么事了,可这不是惊惧的时候,掉转马头,又到了卧龙潭,毫不迟疑地扣了三下无字碑。 四面死寂,在他看来十分可怖,不禁喊道:“季公子!季公子!你出来!” “公子,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张公子断不可能……”王实吃力道。 “你别说话!”赵烈料此处偏僻,那些叛军一时寻不到这来,便把王实抱下马,撕了衣衫帮他包扎伤口,边包边道,“不要怕。”嘴上这么说,担心军情,又想着张衍,心乱如麻,好容易才让手止住发抖。 “嗯,有公子在,我不怕。”王实道。 他意外看向王实,只见王实面色苍白,道:“我随了公子多年,公子做事,无不稳扎稳打,不见得没大公子三公子机灵。这关公子一定过得!” 赵烈“嗯”了一声,手上也灵活不少,很快包扎好了伤口。 事不宜迟,他寻思着目前回通州是不顺路,得赶快从卧龙山取道榆塘,去找父亲,若晚一步,大小通道被叛军封了,就跑不了了。当下打定主意,又抱王实上马,挑了一条小道,便要下山。 “赵公子!上山下山通道早已封了,你要上哪里去!” 赵烈听得背后菁儿声音,回头望去,正是她站在树下。他虽恨菁儿次次传信词不达意,害自己和张衍平添几分伤心,却也知道她对自己好。便折回去,下马问道:“菁儿,你家张大人呢?” 菁儿摇头:“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不在这山里了!” “我今早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2 才见他,怎么会就不在山里了!”赵烈觉得自己胸中好像瞬间被掏空,连惊惧都说不上了。 菁儿道:“张大人不会有事的。公子还是想想怎么下罢!人寻仙,哪有这么容易!” 赵烈道:“你说通道被截,何以如此之速?” “人间流寇,最擅互通音信,占山为王,如今跑了一个朝官,立刻关关卡死,鸟都飞不出去!” 赵烈忙道:“我得回榆塘报信去,姑娘能不能帮我一帮?” 菁儿道:“使得是使得,你拿什么谢我?” 赵烈不见张衍,又思朝中长兄安危,数事并发,已是急火攻心,哪顾得上同她戏谑,大难临头,反而忍得下来,低声下气道:“姑娘知道赵烈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不要这时候拿赵烈开心。若我回得榆塘,姑娘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好,你说的!”菁儿又道,“那你这个小厮,我可带不动!” 赵烈深深拜下道:“王实同我也算亲族,赵烈不能自己跑了,扔下他不管,劳烦姑娘也救他一救。” “也罢,你再欠我一条性命!”菁儿笑道,当下叫了两只狐狸来,化作极漂亮的两个女子,带他们上空,飞不多时,便到了榆塘。 赵烈刚到家中庭,却不见父亲,抓了一个下人便问:“老爷呢?” “这……这……”下人见赵烈突然从天而降,吓得结巴,“老爷上院了。” 菁儿也不再问,径直把他们送到了江南府,大门守卫见是赵二公子上门,无不惊诧,赵烈也顾不上,扶了王实长驱直入,见了父亲坐在堂上正于堂上说着什么。 “父亲!” “烈儿,你如何在这里?”赵老爷惊道,“你那小厮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孩儿有事,要和父亲一个人说!”赵烈第一次经大事,却还算冷静,没大喊失声。 书房内。 “什么?晋王反了!”赵老爷脸色大变,“你不要乱说!这些叛军,说不定有意制造假象,让你逃脱,报错了军情!” “关不关晋王的事孩儿不知道,但他确实要杀我!”赵烈喘着气道,“不信你问王实!” 王实被菁儿加了神药,此时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忙道:“千真万确。我在江阳忽见四处戒严,开了城门,进来的人马,不是我朝官兵,觉得有异,奔出来找公子报信,就被守军追杀,要不是碰上公子马车,早就……” 赵老爷见他浑身是血,不得不信,却又觉得蹊跷。 这时,只听有人急喊:“报!江阳反了!江阳反了!” 第三十一章 赵老爷追出去急看,原来是江阳的探子昨夜趁乱逃出城,抄近路快马到首府报信。 “赵大人,江阳反了,赵公子也……”探子见到赵烈,吓了一跳,“赵大人,你如何在这里?我出了城门才听他们说要上山找你……” 赵烈说:“我被江阳县令骗上山去了。” “江阳县令?怕是已经被杀了!我们出来时他的宅子已经被烧了!” 王实惊道:“怪不得我出城时见城东火光冲天,竟是在烧他家宅子么?” 赵烈倒抽一口冷气,想江阳县令一介书生,果然做不出叛乱的事来,他把自己骗出城,反倒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上报了战情,当务之急,便是回任,这般想后,忙上前一步,对父亲道:“孩儿……不,下官这就回通州主持大局!” 赵老爷沉吟了一下,道:“等等,你们随我来,说明情况,我写好上折,叫折差加急送达京城!” 折差走后,赵老爷不信赵烈能独当一面,事态紧急,来不及面授机宜,送了一名幕僚与他随行。临行前叮嘱:“如今你是地方官,我不得不放你回去,艰难之秋,望你识担当,勇于任事,多听多问,不要一意孤行,也不能好大喜功,务必与军民共进退,稳住众心为第一!” 赵烈道了声“大人放心,下官知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便策马而去。 到了通州,果然府院内人心惶惶,赵烈一进城门,便有人通报,沿大道为他开路,三匹骏马蹄下生风,直奔府院大门,一行官员站在门口翘首以盼,面色各异,迎候这位少年长官,有认得那位幕僚的,喜道“两江总督已听闻此事,赵中堂派人来了!”,更是精神大振。 赵烈小事不行,越遇大事,却越能冷静,下马行礼,率众入院内,共读下属县城送上来的军报。流寇看来并不简单,区区通州辖地,竟悄悄集结几万之众,与江阳等县边防官军勾结,以江阳为据,日益壮大。 几个县官不战而降,甚是奇怪。赵烈和那幕僚对望一眼,怕是真与晋王有关,但不敢声张。分析下来,通州是粮饷重镇,如今榆塘援军到通州要六日,而叛军原是流寇所集,速度之快,二日之间便能到达城下,加上朝廷大概还惘然不知,通州城成为叛军下一个目标,并非不可能。若敌军进犯,唯有严防死守,拖延时间。 当下疏散老弱,挖战壕,编民兵,纠集精锐,坚壁清野,日夜巡逻,同时严明军纪,不得趁乱抢夺民财,稳定民心。 赵烈日夜视察,神经紧绷,顾不上休息,只是独处时,每每想到张衍,就觉得不祥,又思虑到若真和晋王有关,大哥在朝中又如何周旋,更觉得局势诡谲,心惊肉跳,双手发抖,非咬牙切齿不能自已。 果然不出三日,通州被围。层层复层层,水泄不通。赵烈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虽知粮饷充足,看城下旌旗飘动,杀声震天,面上沉着,心中暗暗叫苦。待敌方战鼓一响,万箭齐发,守城将士有死有伤,本是兵家常事,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也是心悸,暗暗和父亲幕僚商议:“敌军人多,士气很盛,先生看到底顶不顶得住?” 哪知幕僚并不明确回复,只道:“一切皆看士气,大人说顶得住就顶得住!” 这是什么回答!赵烈被他一激,反而豪情万丈,道:“要我说,拖他三天不是问题!”才说不是问题,问题就来了。城中竟有一营临乱叛变,第二天便于夜中垂绳纵敌附墙而上,幸而及时发现,斩了首将,也损了不少兵士,一时军心大为动摇,盛传敌军不日便要运来几门大炮,到时炮轰城墙,便挡也挡不住了。 赵烈闻言大怒,道:“传令下去,以谣言惑乱军心者,斩!” 可这也不是办法,赵烈便与幕僚商议,兵行险着,夜开城门,一面放人到榆塘催救兵,一面亲自率一支精锐,杀入敌阵,冲锋五次,杀敌百余,终于士气得为一振,才又缓了几日,榆塘援军才跚跚而来,敌军却掉头一转,避其锋锐,直扑榆塘。 赵老爷早有准备,趁赵烈在通州拉住叛军之时,于城门上置运来的十余台红衣大炮,待叛军一到,齐齐开火,轰得对方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3 不辩东西,以高制下,使其终不得前进,只好退守江阳。此时,榆塘、通州对江阳,成犄角之势,叛军一时腹背受敌,不得轻举妄动。 果然是上阵父子兵!赵烈虽恨父亲缓派援军,竟置自己于险境,可终得功成,也觉得大舒一口气。 赵老爷怕朝中生变,对上面说:“江南兵力足以支撑,不必再添人马。”暗示赵煦注意局势,莫让朝中空虚,于别人有机可乘。 赵煦何等聪明,早有准备,一边佯派大军出城,实则着官兵日夜护住层层皇宫。果然,江南叛军失利,晋王阵脚大乱,不等布置周密,便夜里举事,于皇城西门发难,那里虽有人接应,但赵煦一党也布置了人手,堵住第二层城墙,叛军以火攻门,里军以火相制,竟也守得一时。这时,城外大军回撤,包抄晋王府等叛党官邸,不到天明,便平息了叛乱。 赵烈闻讯,与榆塘一起出兵,剿杀江阳匪众,不在话下。 至此,赵氏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赵煦以礼部尚书右侍郎入阁,赵烈也入吏部,拜相在望, 圣眷大隆。而晋王一党,累及门客,上上下下都不得好下场。 赵烈只有一书上赵煦:“务必保住杨冕。” 杨冕得赵氏庇佑,才又逃过一劫。 赵烈虽有些志得以满,但没有张衍下落,还想在江阳逗留几天,回京之行,实在心不甘情不愿,奈何上谕急切召他回来领功,加官晋爵,本非他所愿,还不得不对天子假以词色。 回京之后,却不见素素,竟是在赵煦家中。原来晋王本来志在必得,竟几番上门调戏,素素不堪骚扰,躲至赵烈家中,才免生风波。 赵烈去赵煦府上接素素回家时,夫妇俩经此生离死别,竟也没什么话说。最让赵烈又喜又悲的是,三岁的赵林,已会开口说话,见了他却有些怕生。当下他抱了儿子,心中感慨。 赵煦在一旁哄赵林道:“你爹爹是英雄,护国有功。你长了,要像他!” 赵林这才跟着说:“我长大,要像爹爹!” 赵烈百感交集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我有何用?” 赵煦知他意有所指,着女服,爱男子,负贤妻,实在有愧,叹道:“其实人非圣贤,你不用太委屈。兄弟多年,你有多奋发,我都看在眼里的。” 回到家,赵烈和王实关在赵烈房中收拾衣物。王实正翻出那些女服,“咦”了一声。 赵烈扭头问道:“怎么?” 王实说:“这个红肚兜,不是给了张公子了么?怎么如今又在这里?” 赵烈大惊:“这东西他断不会还我的!一定是出事了!” 第三十二章 赵烈手执那件肚兜,沉着脸,双手却发起抖来。这是他在江南平乱时落下的毛病,当时心中惊惧,不敢外露,也不像在家时还可钻到女装去,背人战栗,好不可怜。 王实知劝他不住,也不敢说话。此时,狂风大作,天地色变,倾盆大雨滚滚而下。 门外传来砰砰敲门声和赵林的哭喊:“爹爹,我害怕!” 王实正要说什么,赵烈便大步向前,开了门,一把抱起赵林,和声道:“不用怕,下雨打雷而已。” 赵林抽泣道:“娘不见了!” 这时候跑到哪里去,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 赵烈心中又不快又疑惑,问:“不见了?” 赵林在父亲怀里,已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说:“不见了!我找了好几个房间,也不见她!” 赵烈觉得有异,又怕他看见里间床上那些女服,便急步踏出房门,向素素房中走去。两人不同寝已有月余,如今见了,一时说不上少了什么。 这时,下人来报,说赵煦来了。 赵烈和赵林站在前厅,见赵煦撑着伞,浑身湿透,护着素素向自己走来,素素青丝尽湿,铅华洗净,浑身上下,朴衣素裙,哪有一点诰命夫人样子? 赵林一见母亲,冲入雨幕,抱住素素,口中直唤“娘,你到哪里去了?” 素素弯腰护住他快步走上台阶,及至前厅,赵林也看出母亲神色有异,不敢再问。 赵烈看着哥哥,赵煦皱着眉,也不说话。等奶妈把母子二人迎进去,才开口道:“有探子报晋王潜回来了,结果汪将军赶到那里,却看见素素一个人坐在客房中。他属下不认得素素,汪将军便通知我悄悄把她带回来了。” 晋王早已关在大牢,前一段时间为余党所救,逃逸在外,不知下落。如今的朝廷钦犯,理应远走高飞,怎么还会冒险出现在京城?难道真是为了素素? 赵烈长叹一声,扶额道:“我是真不想再管了,她爱上哪上哪!” 赵煦看他不堪重负的样子,劝道:“这事还真有点麻烦,若真让人觉出她和晋王有牵连,怎么也洗不干净。” 赵烈这才抬头,六神无主地看着赵煦,颤声道:“不是这个!哥!我找不着张衍了!” 一道闪电照亮空无一人的中庭和赵煦瞬间滞住的面孔。 随后,赵煦二话不说,拉他穿廊过室,到了赵烈密房,关了门,才回头问道:“你怎么还和他有瓜葛?” 赵烈只好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唯有在兄长面前,他才能哭出声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他无论如何不会把那物什还我的!” 赵煦抹了一把头上的水,走进里间,赵烈吃了一惊,哥哥虽素知自己有此嗜好,这么多女服当他面摊在床上,也觉得丢脸。谁知赵煦看那些女服,并无异色,只站在床前看了看,挑起那件肚兜问道:“是这个么?” 赵烈点头。 赵煦拿着那件红肚兜细细端详,又叫赵烈点灯过来。 赵烈奇道:“怎么?” 赵煦道:“既然那山神和你说了三弟的事,我问你,你记不记得,母亲单独给他绣了个香囊,嘱他不可离身?” 赵煦懂事极早,家中大小事,早就是都不瞒他的。 赵烈想了想,道:“知道。” “那香囊里,缝了一道神符,因为三弟不是凡人,易招鬼神。我在想,这肚兜,说不定也有什么蹊跷……”赵煦这么一说,嘴角微露苦笑,拿那肚兜对着灯火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道, “仙人殊途,你又何必飞蛾扑火?他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你何苦用一世来还?何况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你用情之深,他真能懂得?” “他懂得!他懂得!”赵烈不觉泪下,“他同我拜过天地的!” 赵煦大惊:“什么?” “我穿素素嫁衣,同他拜过天地的!”赵烈也顾不得面子,全道了出来。 “他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容你这般打扮?就算是天上神仙,也应明得常理罢!”赵煦觉得不可思议,不满道,“纵容如此,怪不得你离他不得!父亲烧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4 你的女服还打了你一顿,倒成了罪人了?” “我怎么会怪父亲!父亲也是为我前途心志着想,才有我今天,只是……”赵烈咬了咬牙,索性坦白道,“我这癖好怕是改不了了!人生一世,怎么不想找一个全心容得自己的!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不用装着样子做人!” 赵煦拍案而起,提高了声音:“什么话!我们倒成了不容你的了!你看看他把你惯成什么样子!我要怎么说才能骂醒你?如今我们在朝中和父亲内外相扶,圣上庇荫,是怎样一派大好局面!什么装着样子做人!堂堂五品大员,为儿女情长,一己私癖,竟然说这种话!” 赵烈心中记挂张衍,积愤爆发,越发恨哥哥冠冕堂皇,厉声辩道:“我上京之后食不安寝,几近疯魔,还要强打精神,和你周旋各部堂官之间;素素夜夜与我同床异梦,近日更不同我好脸色看,怨气冲天,在家中都不得安生!这场党争,我何尝又不是性命相搏!除了你们的‘大好局面’,你有没有想过我?天下之大,我只想要他一人相伴,都不可得,如今他身陷险境,我曾不能有一丝听闻!你道我作何感想?你道我情何以堪!去你的大好局面!去你的五品大员!在我眼中,都比不上他一人安危!” 赵煦哪受得起如此忤逆,勃然变色,骂道:“打了几场胜仗,便出息了么?临危受命,勇于任事,就是你的本分!我不管你如何纵情声色,私下有何种趣味,你生为赵家子弟,就应守其节,遵其道,你没得选 !” 兄弟面对面僵峙,一时剑拔弩张。赵烈狠狠一甩袖子:“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明天就告假回江南,找不到他便不回来!” 说罢,上前开房门送客。哪知房门一开,竟有一青衣人站在门外! “季常!”赵烈惊道。 季常浑身是水,冲他们直直跪下:“两位赵大人,千万救我们一救!” 第三十三章 赵烈吓了一跳,忙扶住季常说:“季公子,这从何说起?” 季常还未开口,天上有一个霹雳打下来,园中一棵槐树竟被劈作两半! 季常吓得腿脚发软,赵烈差点扶不住,只好用力把他搀进来,关上大门。雷声轰轰,再也没有一个打下来。可季常坐在椅子上,如惊弓之鸟,面色惨白,好长时间不肯再说一句话。 赵烈过去见他,总是眉目清朗,自有一番豪族气派,哪像今日这般狼狈,知定是遇上极其可怕之事。心里担心张衍,面上不问,手又不由自主抖起来,想才和大哥吵架,不能让他看自己没用,咬牙克制了,轻拍了拍季常肩,道:“不要怕!慢慢来!” 赵煦倒是大不以为然,皱眉看了看二人,便开门离去。不一会儿,竟亲自端了杯热茶来,放到季常面前:“不管是神是妖,先缓口气罢!” 季常可怜巴巴地端了茶喝了一口,才抬头说:“我不是妖,是龙。” 赵煦一愣,竟笑起来,对赵烈道:“我家兄弟三人,都不畏鬼神,偏偏和此道扯不干净!你看,又是山神又是龙的。” 赵煦天生有极强安定人心的能力,赵烈季常被他这样轻描淡写一句,都觉心内稍安。 季常这才说道:“我和君琢本来在江阳过得好好的,等贵府三公子回天归位,就可以一同被保举上去。可是如今曹大人在天上和奸党斡旋不利,让奸党一时纠了名目,要除我们几个。刚才天兵追击到此,说是抓捕,根本就是索命!若不是我知道赵大人全家被曹大人派人护住,跑到这里,早就被劈死了!” 赵煦不禁问:“那我家毓儿,会不会有事?” 季常闭了嘴不答,似有抑郁难平之气,好容易才冷冷说:“你家三公子,天上地下,都把他视若宝物,举足轻重,曹大人哪舍得他身陷险境?奸党要裁抑曹大人羽翼,当然先拿我们这些末微小卒开刀!曹大人为了顾全大局,也暂不便出面管我们。连我要回西湖,我父王都说,庇护六弟已属不易,顾不得我,叫我自求生路!想到榆塘赵大人府上暂避,却被那些符挡得连门也进不去,迫不得已,才跑到这里来!我法力又不似从前,一路上生云带雨,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煦听出牢骚之意,看了一眼赵烈。赵烈叹他两人心思单纯,可怜落到如此地步,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张衍呢?” 问了便不忍闻,但还是要听。季常说:“君琢本来就不想回去,遇上公子,就打定主意留在凡间的,受此牵连,我都觉得冤枉。天兵追到时,他说公子在江阳有难,便要去救,怕是还没到就被劫在半道上了!” 赵烈知那正是江阳叛军造反之时,一时又痛又急,伤心道:“他是傻了么?竟然不跑!我不用他救!” 赵煦见他肝胆俱裂的样子,不免动容,道:“过去大概是我看错,这张衍还真是个痴情的。” 季常在一旁道:“我们在江阳名为管辖,实同软禁,难以离开属地。君琢几次要上京看赵二公子,都被我劝住,说忍得一时,不落人口实,上天后恢复名位更得行动自如,名正言顺。早知如此,当初也不要他忍得如此辛苦,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多和公子……” 越发说得不吉利了!赵烈忙打断他,道:“你先别这么讲,我问你,张衍到底还活着没有?” “若是他乖乖被擒,不似我这般顽抗,上面人师出无名,不致杀一个在编的神仙……” 这么说还是生死未卜! 赵烈终于怒道:“这个三弟,自己上天做神仙也就罢了,要多少人给他陪葬!” “这也怨不得他。他也不见得愿意做这个神仙!”赵煦叹道。 “我知道怨不得他!”赵烈愤然道,“什么天仙地仙,天间宰相,统统都由不得我们选 !” 说罢,径自打开房门,走进庭中,大雨瓢泼,浑然不觉,满面泪水和着雨水流下来。 赵煦季常见他如此,也不好阻拦,只想待他冷静,再商量个切实的办法出来。 不知不觉,赵烈走到素素房门前,想现如今夫妇情义不在,竟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素素换了一套衣衫,正带着赵林出来,打开房门,见赵烈呆呆站在雨里,愣了愣,回身到房中取了伞,走入院中,撑伞于他头上,柔声道:“进去罢!” 赵烈没回过神来,只愣愣看她。 素素只好拉他的手,觉得冰凉,不忍道:“让林儿看到你这样子,可怎么好?快进去罢!” 赵烈这才木木地随她进房,素素叫奶妈来带走了赵林,便拿了赵烈一套衣服来,伺候赵烈换上。 正在给赵烈擦头发,突然,坐着对镜发呆的赵烈轻轻抓了她纤纤玉手,抬头看她。 素素一怔:“怎么了?” 赵烈道:“我对不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5 住你。” “说什么傻话!”素素说着就要抽出手来,却被赵烈抓住不放。 “想那年我们十六七岁,也不知情为何物,只觉得在一起欢喜融洽便好。哪知是今天这般模样。你是样样都好的,是我对不住你!” 赵烈说得恳切,素素动容,抬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却终说不出什么来。 “你今天,是不是要同晋王走?”赵烈又问,“我看你那副打扮,定是不想再做我夫人了罢?” 素素大惊,就要跪下。 赵烈起身,反将她按到座上,道:“你好好说,我不怪你。” 素素忍了一会儿,还是哭起来,道:“他对我是极好的。他说他卷了财物,要逃到西域,只是舍不下我,至今不忍出城!我拒了他好些次,他就是不走!我……” 赵烈长叹一声:“你信得过他?” 素素听他并无责备之意,抬头大胆道:“我十六岁和了你之后,再没尝过真正情爱滋味。后来遇上他,虽然此人矫纵了些,对我却十分宠溺,我和他一起,再欢喜不过,只想今后纵使亡命天涯,能从了他,也是好的!” 赵烈抚她脸和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做如此想!是我耽误了你!你放心,他若是真心,一定还会找你,到时我会放你走。” 素素心酸,想起当初赵烈待她的好来,知他也不是成心如此,但话到这份上,夫妇之缘是彻底尽了,心中万千,流下泪来,却又壮着胆说:“林儿也和他十分相投,我拒他几次,也是因为放不下林儿……” 赵烈睁大双眼,痛声道:“你竟要连林儿也带走?他一介钦犯,带上你已不容易,怎么能照顾得了林儿?” 素素哭道:“林儿离不了我,你今天也看见了!你叫我怎么舍得了他!” 赵烈正要说什么,素素的丫环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被他看见,觉得不对,便厉声喊了进来,盘问之下,才拿出了一封信,是给素素的。 素素也不避他,遣了丫环,当赵烈之面拆了信,不禁捂住嘴哭起来 。 赵烈拿了信,认得晋王笔迹,说是城中愈发禁严,先在外面避一年风头,等皇帝寿辰大婚等大赦之日,再回来接素素。 赵烈看了,把信还她,笑道:“我们赵家让晋王失了江山大梦,他让我戴了个绿帽,算不算扯平?” 素素拿着信,捉摸他模样,不敢说话。 赵烈笑意愈发深了:“我倒羡慕你。他承你一年之期,而我之侍,却是遥遥无期!” 说罢,再不多言,便出门去了。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赵煦找了几个京中有名的法师来家里,询问张衍生死。听说要问天神方所,法师没有不为难的。 不是不可能,而是没把握。若把事情弄砸了,得罪这些个京中大老,倒了招牌,也就少了许多主顾。于是有所为不如有所不为,都唯唯诺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赵煦认为家丑不可外扬,省了好些细节,也不让赵烈拿那肚兜出来看,更是没有线索,越发难了。 赵烈在旁边听得生气,大哥又不让他多说,脸一沉,自己走了出去。 赵煦脸上挂不住,故作从容地打发走了那些法师,便去找赵烈,一进门就惊呆了,只见赵烈身着女服,梳了女儿发式,正在上妆,看那颜色,极其浓艳。 赵煦第一次见他这般打扮,果然美艳非凡,比素素还要夺目,一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目光游转,才见赵烈妆浓得不像话,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似有死志。心中一痛,夺了他眉笔,狠狠扔在地下:“你做什么?” 赵烈面无表情,另取了一支,对镜再画。 “你这是,你这是想去死么?你对得起父母兄弟!”赵烈气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赵烈仍不为所动,动作徐徐,好像没听见一样。 赵煦又恨又急,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赵烈也不闪避,吃了一掌,竟不声不响地直挺挺倒下去了。 赵煦大惊,伸手扶住,见他双目闭得死死的,牙关紧咬,已不省人事,吓得六神无主,抱了赵烈差点哭出来,忙差人叫大夫来看。那大夫素于赵煦交好,虽经告诫,见赵烈这样打扮,也唬得差点不敢认,好容易看了,才说赵大人长期操虑过度,如今心力交瘁,须得静养,能保无虞。 直到半夜,赵烈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素素,只觉得头痛烦扰,也无力照顾到她心情,厌厌把头转到一边。 赵煦见他们夫妻冷淡至此,便上前好言让素素回房。素素也无法多说,只好行礼去了。 赵煦这才坐到赵烈床前,抚他脸颊道:“我不是不帮你,只是那些个法师才具,一问便知行还是不行,多说无益的。” 赵烈沉默了一阵,才定了定神,强力撑了身子坐起,道:“刚才我身上穿了那件肚兜,好似有见到他,可也认不大真切……” “哦?怎么样?说来听听”赵煦关切问道。 赵烈极力回想,慢慢讲起: 原来,他昏睡之时,恍惚之间,来到一坐荒城,四周残垣断壁,天上乌云密布,不见日光,罡风大作,吹得他不辨东西,不见人烟。好容易逆风而上,总算闻了些人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衣衫褴褛,有高有矮,形容憔悴,或扛着大石,或抬着巨木,摇摇晃晃向前走着。他想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到此,说不定与张衍有关,便细细打量,但是队伍之中,并无张衍踪影。他只好跟着那队人走,到了一处未完工的城墙,人愈发多了起来,但无百姓,全是工人,大家各忙各的,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只好拦住一人:“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也是浑身破破烂烂,眼神空洞地看了看他,慢吞吞地说:“洛城。” “洛城?”赵烈从未听说这么个所在,只好又问,“这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这本是天庭重镇,不过自从当年赵大人率天兵攻破城池,生擒魔龙季霖之后,也毁得差不多了……”那人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好似有什么打在他背上,吃痛地弯下腰去。 赵烈抬头一看,只见一条极粗的铁鞭飞在半空,有个声音骂道:“不好好干活,搭什么话?误了工期,怎么向上头交代!” 那人诺诺向上面拜了拜,神情无甚变化,木木地赶去工地了。 赵烈吓了一跳,正要转身离开,忽听身后厉声问:“站住!来者何人?” 赵烈只好回身,见那里仍空无一人,只有那铁鞭还在空中,令人望而生畏。便道:“在下是江南榆塘人士,路过此地……” “胡说!江南是凡间地界,怎么你一个凡间女子,竟能路过天上城郭?” “凡间女子”听得赵烈莫名其妙,才想自己还穿着女服,却觉得自己毕竟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6 还是男儿声,怎么会认错,一时答不上来。 只听上头又一声冷笑:“既然来了,就不要走!留下来给我们做个消遣罢!”说罢,半空中好像有几个人一同大笑起来。 赵烈还未反应,便被双手反抓,一路上被推推搡搡着走,有人抬头看他,却也不敢互相议论。 到了一处四面漏风的酒肆,他被往地上一推:“在这里给他们弹琴唱曲子罢!”话音才落,周围响起几声嬉笑,他抬头看去,几个衣着破旧的女子对着他窃窃私语。待他挣着爬起,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拉他坐下,塞给他一把琵琶:“会弹么?”赵烈粗通音律,丝竹弹唱,都会一些,但都不精,只好随便拨弄了两下。 “这样便行了!这里来的都是犯了天条的神仙,能有酒吃,听点小曲,作些消遣就好了。”那女子说。 他心中疑惧,不敢作声,抱了琵琶坐在一边。 过了好半天,也没人来,那些个女子百无聊赖,也人同赵烈说话。赵烈忐忑之间,忽听有人在门外道:“老板,来杯水喝。” 他抬头一看,站在店外,粗布衣衫的,可不是张衍?只见他面带淤痕,衣服也破了几处,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却头发不乱,神情如常,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这时,空无一人的店中,桌上茶壶和茶杯自己活动起来,沏好茶后,便有一个托盘,托了茶杯缓缓飞出店门,停在张衍面前。张衍喝了茶,在身上摸出一个铜钱,放于托盘之中,托盘又自动飞回店内。 赵烈见他要走,琵琶也顾不上放,忙跑出去。 “张衍!张衍!”他叫道。 张衍好像没听见似地,带着镣铐摇摇晃晃往城门那里走去。 赵烈还要再追,却被那女子抓住:“哪里跑!呆不住的话,就下去罢!”还未答话,又被推了一下,猛然之间就醒转过来,已是浑身大汗,梦中景象,不知是真是假,只觉得难过异常。 赵煦听他叙述完毕,沉吟一会儿,道:“你看,要不要问问季常?” 第三十五章 赵烈点点头:“也好。” 季常这几日一直躲在赵烈书房里不肯踏出一步,赵煦去把他拉了出来,走在廊上时,也见他有些瑟缩,不住往天上瞥,十分可怜。 “洛城?”季常到房里才安心下来,听了赵烈描述,说,“当初我和六弟中了魔毒,首先占的就是洛城。不过……后来我没有和六弟一军,到别处带兵了,他被赵大人生擒时,我早已经关在天牢里了。” “你知不知道,那些个犯了天条的神仙,除了被贬下凡间,还能有什么去处?” “除了调级,软禁,下天牢,入轮回,应该便是派到荒远之地做些不能施展的苦力罢。”季常思索道,“据说那些荒地,天气极恶,那些个天官,虽清心寡欲,但终是没吃过什么苦,被贬到那里,被一些粗俗灵物做牛马使,长年与外界不相闻,这样下来,也是疯了几个的。那些空中的,那些说话本身应该是凡界俗物,意外受了什么仙气,才勉强通灵,不成气候,你看他见你,虽看出没有仙气,但只认相貌,不辨其声,还不是一样当作女人!” “那些店中的女子呢?” “大概也是犯了天条的仙女罢!她能着你下来,大概是看你可怜,也不是带罪之身,没道理困住你。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你其实是执念太深,做了这么个梦而已……”季常自己也越说越糊涂,索性不再说下去。 赵烈和赵煦听了觉得心惊,没想到做了神仙,也有这般流落边远的凄惨下场。特别是赵烈,想到刚才那些落魄得还不如市井小民的人竟然是神仙,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是梦,如此详尽,我也觉得真有其所。”赵烈看梦中张衍不认得自己,只觉得心乱如麻,“他要回一下头也好啊!为什么其他人看得见,他却看不见呢?” 季常想了想,说:“你不是说,见了你的神仙都神情木然么?可能有许多神仙为避免在蛮荒之地,心中长郁,用法术自封了心志,也是有的。” 赵烈大惊:“封了心志,不如同行尸走肉么?” 季常点点头, 赵煦见赵烈脸色又苍白了起来,怕他不堪折磨,忙道:“不要紧的,多想想办法,总能保他出来。”灵机一动,说:“三弟不是要回天庭了么?到时求求情,一定能救回来的。” “到时他都回天上去了,怎么求?”赵烈说着,和赵煦不约而同望向了季常。 季常才回过神来,道:“放心,赵大人不会放着君琢不管的。” 赵烈不言语,只觉得张衍被弄得衣衫破碎,手脚带着那么沉的镣铐,走路都吃力,怎么能同那些人一般扛重物,分明是受人故意作弄! 思虑间,只听赵煦又道:“你养好身体,今年清明,我们回去省亲,也看看三弟,如何?” 接下来几个月,赵烈度日如年,只是赵煦忙于公事,自顾不暇,只好放他自己调适。菁儿也来找过他几次,赵烈也不讳言,说自己是不会再娶妾了,害了素素一个,不想再误其他人。菁儿仍舍不得,往来于赵府,有时也逗弄着赵林玩。弄得赵林和素素一起时,会突然说:“看,菁儿姐姐站在那里!”素素抬头见空无一物,不免疑惧。 清明时节雨纷纷,赵烈随长兄回乡,带了素素和赵林一起,顾子卿和当朝宰相女儿亲事已定,也一同回去祭祖。 江南四月,绿树成茵,西湖水涨,生气勃勃。 赵毓正因在江阳遇鬼之事,弄得全家鸡犬不宁。赵烈见了弟弟,看他惘然不明自己身份地位,反而不知说什么好,开口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避开。 这其间,倒发生了一件奇事。 有一个道长找上门来,父母和赵毓竟庄重相迎。四人在前厅深谈后,道长便住了下来。 赵煦知赵毓上天之期不远,便找借口使兄弟三人一聚叙旧,宴中赵毓面露不舍之意,只说是出远门,相互之间却不便点破天机,大家只顾喝酒,都有些闷闷的。 酒过三旬,赵烈才借着酒意说:“三弟,你也不必瞒了,这趟远门,怕是回不来了罢?” 赵毓心中难受,点了点头。 赵煦拍拍他肩道:“我们兄弟总是聚少离多,只觉得待你长大了,自然能说得投机。不料如今……” 赵毓一向自恃聪明,性子又倔强,第一次觉得长兄如父,心中苦楚流露,道:“都说此去发达,我只觉得万般凶险,在家处处好,何苦做什么神仙!” “神仙”二字尽出肺腑,兄弟三人默然了一阵,才敞开胸怀谈起来,二十年来往事,一晚上说得了干净。 赵烈这才说:“毓儿,我有个故人,也在天上做神仙,如今因你的事被流放到洛城做苦力,你若回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7 去坐稳了,能不能救他一救?” “洛城?是什么地方?”赵毓已喝得有些糊涂,又听得一雾水,“二哥你怎么认得什么神仙?” 赵烈只好把张衍的事事草草说了一遍,只说是个被贬的天神,在江阳时曾救过自己一命,赵毓听了个大概,觉得成仙之事也无十足把握,便答应如果事成,一定把张衍召回来。 “我若上天,一定回来说一声!到时等我消息!” 第二天起床,赵煦便来找他:“三弟走了!” 赵烈一面舍不得赵毓,一面又为张衍担心,可也没有其他办法。省亲假满,两人便携眷同顾子卿回京了。 果不其然,算来赵毓满十八岁第二天,便有人上报,说东海海面上有银龙冲天入海,掀起惊天巨浪。逃得风暴的渔民口述,说看见天兵天将奔腾而下,又簇拥起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重返九宵。 这便是赵毓上天的示意!赵烈天天等得心焦,也不见赵毓现身而来。季常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迟迟不见回召天象,终有一日遁去,杳无音讯。数日后,季常回来,喜滋滋道:“赵大人在天上果然得力,上谕下到西湖,我们兄弟几个可以重回水司了!” 赵烈迫不及待地问:“那张衍呢?有没有下落?” 季常愣了愣,才说:“我还没有上天,还没听说关于他的消息,应该没有什么事罢。” 赵烈迭足恨道:“怎么会这样!若是没有事,怎么会不来找我?” 这么一说,季常也觉得不对来,张衍怎么说也天官,地位比水族高些,没道理自己被开释复官了,他还没有下文。这么一想,也着急了。 “你带我上去!”赵烈在屋内转了几圈,对季常道。 “什么?”季常大惊。 “赵毓总归是我弟弟,我去问他!” “可是赵大人轮回三世,记忆揉杂,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季常皱眉道。 “我不能看张衍在蛮荒之地受苦。就算三弟他不认我这个哥哥,凡间说过的话,也不能不算数!” 当夜子时,赵烈府上,一条青龙破屋而出。 众人入内,赵烈早已不知所踪。不日后,素素连同赵林,也不知去向了。 第三十六章 话说赵烈那日,乘季常化作的苍龙上天,不敢睁眼,只听耳边飕飕风声,越到高处,越觉得衣不胜寒。 好容易停下来,他下了龙背,站在云层之上,竟觉得极稳。只是刚才穿云入雾,弄得一身湿。 季常变回人形,于他使了个避水咒,浑身才干透暖和起来。 “前面便是南天门,他们若问你什么,你不要说话。” 果然,两人在南天门处被拦了下来,赵烈无心看天界景色,只觉得拦下他们的黄金武士不似先前想得凶神恶煞,也不害怕,只等季常应答。 “赵大人凡间的胞兄?”守卫觉得不好办。 “通融一下罢!真是见一见赵大人而已,何况一介凡人,不是真有事,也犯不着和我上来。”季常说着,塞了两颗夜明珠给守卫,看得赵烈心中称奇。 “既然是和季大人有交情,我们也不好不放了。”守卫很快放行了。 “榆塘土地说如今天上不比从前,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赵烈边往里走边对季常说。 季常道:“我也久不回天上了,不过父亲说自从魔界和天官勾结一役,引起天朝党争等一系列变故后,风气是大大坏了。”说着,把赵烈引到一个府院门口,他抬头一看,赫然写着“水司”二字。 “不是去找我三弟么?怎么到水司来了?” “我先报个到。”季常摇身穿上官服,带赵烈走了进去。 才进门,就一个白衣公子迎了上来:“五舅!你来了!” 季常错愕,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便走。赵烈和那白衣公子忙追出去,赵烈抢先一步拉住季常道:“怎么了?” 季常浑身发抖,头也不回。 “五舅?你不认得我了?”白衣少年也十分诧异。 季常这才回身,骂道:“赵毓那个混帐东西,带你回了天上,竟把六弟活活杀了么?” 说完,掩面痛哭。 白衣少年怔住,好久才说:“你说的那个季霖,魔性大发,封了我元神,赵毓用仙元把我逼了出来,再去魔性之时,他就灰飞烟灭了……” 季常听到“灰飞烟灭”更是忍不住掩面大哭,边哭边拉了赵烈,嚷道:“我去找他评理!怎么不能去魔毒,非要把他杀了才行!我在卧龙潭里等了几百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那季霖听了,忙上来拦:“他也是为了救我!五舅……” “谁是你五舅!我是你五哥!”季常已是怒极,吼道,“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季霖也生气了,咬牙道:“我不管你认不认我,总之他现在伤病未愈,神志不清,你要见他,也过不了赵府门卫那一关!” 季常知天上门卫厉害,自己刚刚复用,若在天子脚下惹事,难保不会弄得难看,于是恨恨带赵烈在官邸住了几日,两人心中各有所虑,夜夜难眠。 季常每日在水司见到季霖,便想起从前青银二龙叱咤风云的样子,便心中作痛,扭头佯作不视。 终有一日,赵毓复用,季常那日有事下界,回来后赵毓连天帝大宴都参加过了。季常闻讯,怒气冲冲拉了赵烈就往赵府上奔,竟不见门卫阻拦,便长驱直入,到了前厅,大嚷:“赵毓,你出来!” “两位先请坐罢!” 赵烈听得三弟声音,转过头去,见赵毓踏进门来,还是吃惊不小。不过月余不见,赵毓仍是少年模样,神气步态却气度雍容,和在朝中为官多年的大员没什么两样。这座官邸也是极其豪华,丝毫不逊凡间重臣。 季常哪顾得上坐,抢先一步上前,质问道:“我六弟呢!你还我六弟!” 赵毓早料得到他有此一问,叹道:“季常,你也知道,他中魔毒太深,这次发作,我又要逼毒,又要救季霖,难免伤他性命!” 季常骂道:“当初你还在天上,对他百般追求,不惜性命帮他解毒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你移情别恋,决不会如此不顾他性命!” 赵毓脸色一变,忍住 不发作,好容易才说:“我当初为保他上天入地,身家性命也差点叫他赔了去,你还要我怎么样?我是两者择其一,但若我不选,他中毒那么深,横竖也是要死!我在下界受轮回三世之苦,也不过是为了他,现今我记他不如过去真切,能怨得上谁?” 季常知无可挽回,才哭道:“轮回之苦!你也好意思说!这三世你不是在帝王家,便是名门望族,世世天潢贵胄,你哪吃得什么苦!我六弟千年道行,被你毁了个干净,连命都送到你手里!”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8 赵毓知那银龙青龙也是受小人陷害才中毒造反,可是若无自己拼了命保全,恐怕今时今日二龙命都没有,何谈前世元神!可见季常这般伤心,明白他也是一时偏颇,不忍再反驳,竟站在那任他又哭又骂。 赵烈见季常哭得绝望非常,不免动容,也立在一旁不说话。 好容易季常平复了情绪,骂也骂够,哭也哭够,赵烈才上去安抚。 赵毓见他们这般,便说:“赵公子,我已托梦给赵老爷,保他子子孙孙得天佑福泽。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赵烈见他不再以兄弟相称,知他凡界之事除了季霖,已都记不大真,心里凉了大半。 “赵大人,你上山之前,答应过我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赵毓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对不住,前世之事太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那么多,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去办。” “好!”赵烈按捺住狂跳的心,问,“我问你,张衍在哪里?” 谁知赵毓听了,一脸茫然之色! 第三十七章 赵毓虽是少年模样,内心早已回复过去在天庭为官时候,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城府极深。在他看来,赵烈二十出头,年纪轻轻,才是少不更事的那个。 “你说张衍,我不记得有这个人。” 赵烈大怒,忍住气道:“张衍因你受谪,吃尽苦头,如今你得返天庭,竟要翻脸不认人么?” 赵毓毕竟回天不久,脑袋很多事还是一片混沌,条理未得,架子还在,加上天庭党争之事未完,曹大人有所予必有所求,大有“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之态,他仙元一回,便急急催他上任,可怜他对那些过去同僚,只要是不常打交道的,都记不大真切,又不敢乱信人,举步维艰,说是慢慢恢复,根本是边做边学边回忆,还不容他喘息,也不容他差错一步,千斤担子压在身上,战战兢兢,压力极大。好在他本性通透谨饬,才一一对付了过去。 这厢已是焦头烂额,不堪重负,心中千头万绪,本觉得见了赵烈有些亲切,一开口却是找他要人,再被他这番口气一激,也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当下也恼了:“我们手足情份已尽,你少拿二哥身份压我!天庭的事你一个后生家知道多少,竟来教训我!” “一个后生家”弄得赵烈也哭笑不得,“手足情份已尽”更是让他气得手足冰凉,他从小在家,只认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外除了遇上那不知好歹的秦家恶少,人人都知他是赵氏之后,也对他毕恭毕敬,哪受过这种委屈,何况是被长着自己弟弟模样的人训斥,更是让他大为难堪。 赵家力量再大,到底管不到天上来。他这才真真知道什么叫“人微言轻”! 当下立在那里,竟不知从何开口。 赵毓见他不再说话,便说一声“送客”,便拂袖而去。 一个小厮走上来,道:“季大人,赵公子,请。” 季常在水司几日当班下来,也知自己水族复用,其实是曹党要借水族之力起势,出不得乱子。当时觉得满腹委屈,也不说话。 赵烈惨白,看着赵毓背影走入里间,突然破口大骂:“赵毓,你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毓也不理他,扬了扬手,便消失不见。季常上来拉赵烈,赵烈哪肯听他,边挣扎边骂:“我赵家养你十八年,哪里照顾不到,哪里对你不起?从父亲母亲到大哥,都知道你是仙家出身,终有一日乘风归去,还是视同己出,何曾和你计较过一点半点!如今你做了神仙,翻脸不认人,落个看我们不起!” 赵毓再没出现。季常见赵烈无回转之意,便一使神力,拎也将他拎出了赵府。 才出门,却见季霖站在门外。 季常也不作声,搀着赵烈便走。 “五哥!”季霖叫得凄然。 季常站住,哼了一声,放开赵烈,回身对他说:“天上水司那些人,都说你这次回来,比以前那番高傲气派,不知乖巧了多少。但我和他们不同:如果你像我一样,有个相处千年兄弟,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就会总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回来,像以前那般在我面前又说又笑,便是好的。你现在和他一个模样,两番元神,我见了,心里不知多难过。你也别怪我不认你……” 说着,季常自己也哽咽起来。 赵烈听得“一个模样,两番元神”,心里也不好受。 季常擦擦眼睛又道:“我刚才骂了赵大人一顿,其实心里也明白,当初他为了护我们兄弟两个,莫说大好前程,命都差点送掉,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看好好一个六弟,就这样再也见不着了……若是这样,我真神仙都不如不做!我困在那破潭子里不见天日几百年,就想有天能回来,再和他……” 季常越说越伤心,眼见说不下去了,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便走了。 季霖急急追上来,哭着拉他袖子说:“五哥,你不要这样!不见天日几百年,我又何尝不是!” 季常叹道:“总之我近日是再也不愿与你相对了。你也容我缓一缓罢!” 说罢,转身拉赵烈离开了。 赵烈一回头,见季霖还在那里,白衣飘飘,十分寂寥。突然,他见一人影,站在季霖身后,轻轻伸手把季霖拢在怀里。 那可不就是赵毓! 赵烈正要开口,只见赵毓冲他们一扬手,风生云起,那边两人,连同赵府,都无影无踪。 季常见赵烈吃惊,冷冷说:“那是障眼法。赵公子,我对这里算是厌烦透了!我父亲只要水族能重得大用,哪管六弟是什么模样!当初我被困在卧龙潭,他为避嫌,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这次听说赵大人同我六弟重逢,也是他们刻意安排,赵大人对六弟一片深情,决不忍弃,更在他们意料之中!真是……总之,若我们寻得君琢,就在地上讨个闲差,不要再掺和这些肮脏事!去他的春秋大业!说得好听,春去秋来,四时变换,朝代更迭,关我什么事!” 赵烈忙问:“如何能寻得他?” 季常一愣,停了脚步,两人面面相觑:现在天上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赵毓了。刚才和他大吵一架,又有何脸面折回去找他! “不怕!我就不信没他办不了事!”季常咬牙道,“当时着我和六弟下界受刑的,是天刑部。他们要治君琢罪,发配荒城,应该也是在天刑部!” 说着,便带赵烈飞到天刑部落下。 季常看着大门上“天刑部”三个大字,竟望而生畏,面上微微露怯意。 “怎么?不对吗?”赵烈也觉得气氛有异,低声问季常。 “我犯天条时,天刑部为奸党所制,心狠手辣,我在这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到了这里,还是……”季常竟不敢向前,“当时在你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39 家险些被雷劈死,也拜这些小人所赐!” 赵烈听了大骇,问:“你说曹大人在天上重掌大权,天刑部到底是回了他手下没有?” “我不知道……”季常这才嗫嚅道。 “什么不知道!”赵烈见这里气象诡异,不似赵毓府上和水司一派祥和光明,觉得不对,催促道,“先回去弄清楚再说!” 季常还没移开脚步,只听“吱呀”一声,几个小喽罗开了大门,一个小官模样的人走出来,对两人一拜,皮笑肉不笑地说:“季大人,这位公子,可是要问张大人的事?里边请!” 赵烈见来者长得普通,却自带一分奸邪神气,怕其中有诈,止步不前。 那人见赵烈不动,脸色一变,便伸手来拉,季常向前一步,挡在赵烈身前,骂道:“大胆!我们不进,你竟要用强么?” “算你聪明!”那人又一笑,向后喊道,“来啊!将这两个罪人抓起来!” 一时几队天兵从门中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 “你想做什么!我是水司堂官,何罪之有,容你这般挑衅!”季常大声说。 “私挟凡人上天,天机尽泄,难道不是大罪!不管是死是活,先给我拿下再说!” 天兵听令,就要上前,赵烈看眼前金甲涌涌,刀枪晃眼,思忖这回无从抵挡了。 突然,天上一声厉喝:“放肆!什么时候你们刑部不但管判案,也管抓人了?”赵烈向半空中看去,真是赵毓驾了一片云站在那里,一身紫色官服,两袖凛凛生风,好不神气。 那人抬手止住了天兵,不慌不忙走出来,向天上一拜道:“赵大人,您有所不知,您不在天上时,刑部早已分了兵权,有时公文未及,先出队整饬,也是有的。如今犯人就在大门口,更是责无旁贷了!” 赵毓一声冷笑道:“你们是瞎了眼,还是有意为之?他们哪里是什么犯人?一个是天官,另一个,是我的胞兄!” 第三十八章 那人见赵毓正装而来,居高临下,气势逼人,知事情不能闹大,加上那些天兵有好些是赵毓旧部,一时有些哗动。于是示意收兵,换上一副官样笑脸,把赵毓迎到地上。 赵毓懒得同他打哈哈,开口就问:“张衍呢?” 那人瞪大眼睛,问:“赵大人,这些年刑部案件极多,哪记得那么清楚,容我慢慢查……” 赵毓才不和他假以词色,当场训斥:“慢慢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前几日的卷宗,慢慢查,要多慢!” “不敢不敢……”那人见赵毓咄咄逼人,如此嚣张,知他有曹大人撑腰,只好忍气吞声,带他们三人入堂,很快便翻出张衍的卷宗。 “啊,原来是君琢!”赵毓一见履历,恍然大悟,对赵烈说道,“这人和我同年为官,是个务实的,只是喜欢关在书房里钻研,很少来见我,我找机会试了试,是个有才干的,还想有一日能提拔他。可惜不多久,我便因魔患一案,此案牵涉极广,同期也贬下不少堂官,他应该就在此列。”又看了看,才说,“果然是贬到洛城了!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当然不是什么好去处!”赵烈亲眼所见,神仙给低等精怪当牛马使,长年不闻外事,好才奇怪。 赵毓自悔失言,忙道:“要放他也须过一套章程,你等我几天,我尽快!” 赵烈急道:“我现在就想见他!” 赵毓考虑了一下,说:“看也不难,我带你去便是。”便着那人开了文书,带赵烈季常走出天刑司。 “你刚才是不是跋扈了些?”赵烈这才想到赵毓刚才态度极为不善,不禁有些为他担心。 赵毓哈哈一笑,说:“你问季常,我俩在天刑司没少吃他苦头。这次回来,就没想再留他!这厮还想借你抓我把柄,真不知道该说他不识时务还是狗急跳墙!” 赵烈见他谈笑自如,又要带自己去见张衍,想刚才对他大声喝斥,未免尴尬。 赵毓本来就机灵,抢先说:“这几日不胜烦剧,先前连声气也不好了,哥哥不要怪我。” “哪里哪里,是我造次了。”赵烈见他认错,却也不好再说。 赵毓才敛了笑容,执了他手说:“想在赵家十几年,是我最逍遥的日子,父母兄弟都对我极好,赵毓终身不敢忘。天界看起来堂皇,实则冷漠得很,可惜此身非我有,非在这里和曹大人主持大局不可,加上如今季霖刚上天庭,更少不了要我照顾。若还有缘,赵毓定会下去找大哥二哥喝酒!” 赵烈听了心酸,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他得闲,自己早已经不在了罢!这才想到来天庭也有几日,凡间恐怕早已数年光阴变换。 赵毓见他色变,才道:“我已托梦和父亲大哥说了你的事,不要太牵挂。大哥为人谨饬,和父亲内外相维,应付得来的。” 赵烈这才安心了些。 三人说话间,便到了洛城上空。 这里云层灰黑,比梦中更寒气逼人,无一丝生机。 他们徐徐落在街道上时,赵毓季常身上仙气盎然,那些罪神纷纷被引得驻足,木然的双眼这才有一点光亮,随即又被那些半空中的铁鞭抽打得勉强向前。 赵毓看了皱眉,说:“这本来云路交汇,一片繁华。四海天仙地仙,会聚于此,切磋法术,互通有无,好不热闹。那场战乱后,便凋零成这副模样!” 说罢,挥了挥手,最近的一条铁鞭飞将过来,收了势,只听空中说道:“赵大人。” 赵毓拿了天刑部文书递于那看不见的人:“找这个人!” 那文书在空中飘了两下,好似有好几个人传阅似地,然后,又飞回赵毓手中。 “赵大人,我们只管没人逃出去,可不管他在哪里。要说有的神仙犯罪极重,连仙号都被剥的了,可不更无从寻起了?” 赵毓知和这些精怪没道理好讲,一时也哑然,扬手打发他们去了,回过头来看赵烈。 赵烈也不管他,只自顾自往前走着,边走边看。 赵毓和季常忙追上来,赵毓道:“二哥,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这里看着行人稀少,其实好些神仙是隐了形,你看不到的。” 赵烈置若罔闻,仍顶着风,凭着梦里的记忆,走啊走,终于寻到了那间四面漏风的酒肆。 赵毓一探头,见了那些个落魄的仙女,又把头缩了回来,他和季常都不喜这种地方,双双立在门外不肯进去。 赵毓忍不住问:“二哥,来这里做什么?” 赵烈道:“我自有道理。”说罢,踏进门,四下寻找,终于看到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上前作辑道:“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被贬到这里的神仙,几乎没有回天余地,所以那女子早就死心,见了赵毓季常这样的天官,也不慌张,只顾上下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40 打量了赵烈,才惊道:“我就觉得我仙元钝了,当时只是奇怪,竟没看出你是个男子!” 赵烈笑笑,又问:“我那日来,有个男子来这里讨水吃,你可记得?” 那女子想了想,说:“我记得。他衣衫虽破,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面容疏朗,一定是新来的。这几日他也来过,你要寻他?” 赵毓在门外听了,觉得这女子呆在这也有一定时日,却神志未乱,说话清楚,气度从容,不禁有了一丝好感,也拉季常进来:“是了,我们要寻的就是他。” 那女子叹了口气,说:“赵大人,你也知道,被贬到这种地方,男仙比女仙更不堪折辱,很多都是在路上就自封了心志的,你们找的那位神仙,看他当日摇摇晃晃模样,怕也是自己施了这种法术。解铃还须系铃人,很难让他们回转的。就是找着了,也寻不到法子让他还记得这位公子。” 赵毓和季常相视一下,也觉得为难。 赵烈不死心,说:“我只要寻着他便好,其他的再说。” 那女子拗不过他,只好说:“找也不难。就是看运气。此城只有这一间酒肆,少不得再来吃茶。只是这二位天官在这里,仙气很盛,怕会吓走他。” 赵烈一听,看向二人,那两人不用他说,忙收了仙气,齐声说:“我们陪你在这里等好了。” 赵烈摇摇头,道:“你们都有公事在身,走不开的。还是先回去罢,我一人在这里等便好。” 一番商议后,赵毓便放季常几天大假,在这里陪赵烈,过些时日,自己再亲自拿释放张衍的公文来。 三人商定,赵毓便告别离开。 赵烈央季常把自己变作女儿装模样,日日与那些仙女在客栈中翘首以盼,有时也弹几个曲子,却并不说话,当然也是没人问的。那些仙女常常收了铜钱,就放在柜上,桌上便变出吃食用品来,大家分了,也算融洽,各不相干。 季常倒是百无聊赖,收了仙气,那些人更视他如无物,只好每日隐了形盘在屋顶上睡觉,有时打起呼噜,忘了使轻身术,赵烈觉得屋顶都要被他的龙身压塌了。 终有一日,赵烈正在弹琴,季常还在屋顶上睡觉,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店家,来杯水喝!” 赵烈认得是张衍,一时竟抱着琴,看着门外衣衫褴褛的张衍,说不出话,眼泪便直直流了下来。 那女子见他这般,忙拉他袖子,可赵烈仍抱着琵琶动也不动。 张衍也不多看,只自顾吃了茶,付了钱,便要走。 女子上前一步拉住他道:“这位客官,我们店里新来了个姑娘,长得漂亮,琴也弹得极好,您还是进来听听罢!” 张衍茫然看了她一眼,又往屋里瞧了瞧,正对上赵烈的目光。 只听他淡淡说:“长得是漂亮,只是我身上没有钱了。”说着,又要走。 赵烈见张衍真认不得自己,不禁伤心,泪也流不出来了。想他在江阳身为虎形时,张衍一眼就认出自己,现在却视若陌路,叫他何等难过! “不要钱!不要钱!”那女子见赵烈还是说不出话来,忙又说,“还不到上工的时候,你在这晃来晃去也是无聊,听听罢!” 张衍本不大会说话,加上封了部分心志,更是挣不过她,被她连拉带扯地走进来,按在赵烈面前的椅子上。 赵烈与他四目相对,见他粗布衣衫破烂,手镣脚铐依旧,只是发丝未乱,两眼清澈,目光却似空无一物,好不心疼! 张衍见赵烈不弹琴,也不催促,眼瞅着赵烈看他,也呆呆看回去。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女子在一旁说:“新来的,不说话也不弹琴,就别耽误这位客官功夫了!” 赵烈这才胡乱拨弦弹了一首《浔阳曲》,此曲之中,江楼钟鼓,月上东山,风回曲水,尽显江南美景,可在这冷冷城郭之中,听来却十分凄凉。此时江南,不知又是哪一季景象,自己在天上一日当一年过,每次看日出日落,只念天地悠悠,道不尽的怆然。 一曲终了,张衍木木地拍了拍手,就向身上摸索着,看样子是想找点钱给他,弄得浑身镣铐又哗哗啦啦响起来。 赵烈再也忍不住,放了琵琶,站起身,一把拉住张衍的手,学他在江阳对自己说的那样,道:“张兄,还认得赵烈么?” 第三十九章 张衍被他拉住,也不抽出手来,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姑娘,你再不放我走,鞭子就打下来了。” 赵烈哪舍得他被打,放了手,张衍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店去。 这时,屋顶真塌了一角,季常一条龙尾卡在那个洞里,好容易缩了身子,才灰头土脸地掉下来,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好不滑稽。 赵烈正要跨过他,被他变成人形抓住:“那个人,是张衍么?” 赵烈怒道:“废话!”便甩了他的手奔出去,只见张衍摇摇晃晃地走进一行队伍里,向城门走去。 “今天怎么这么迟!”空中一声怒喝,还不及赵烈季常反应,张衍便被鞭子抽得跪在地下,衣服又破了道。 赵烈看得怒起,正要上前,却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是赵毓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被送到这的堂官有数十人,兹事体大,够我忙活好一阵子!”赵毓拿着一个名册在他眼前晃了晃,便走过去,同空中人交涉起来。 季常在一旁望着,只叹:“可怜可怜,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神仙恢复了自由身,没有亲人认领,又自封了神志,这下叫他们到哪里去!” 赵烈眼见数十名神仙的手镣脚铐尽落于地上,却茫然不知何所往,呆呆立在原地,好不可怜。 赵毓微微叹了口气,便叫随来的下属清点人数,再用仙力把他们召唤成一排,晃悠悠腾空而起,如一行孤魂野鬼,慢慢向天庭方向飞去。 赵烈见他们都走了,只留下赵毓和张衍站在地上,忙奔过去,执了张衍的手,张衍不躲不避,只是看着地上的镣铐不说话。 赵毓问:“张大人,你认得我么?” 张衍看了看赵毓,竟缓缓开口道:“赵大人,怎么会不认得?” 赵烈听了心里一跳,还不等他说话,季常抢先问:“那我呢?” 张衍笑了:“季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烈拉了拉他的手,张衍转过头来,依旧目含秋水,却问:“这位姑娘,你总拉着我做什么?” 三人目瞪口呆,好一会季常才开口道:“君琢,你真不认得赵公子了?你从前不是想他想得发疯,现在他来看你了!” 罡风仍劲,飞沙走石,吹得赵烈脸上生疼。 季常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恨他不能扔了凡事俗物和你走!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为了寻你,在天上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41 待了十来天,凡间十几年,什么也都丢尽了,你还要他怎么样?” 说罢,伸手一指,赵烈又变回男儿打扮。 张衍并不吃惊,好看的脸上浮出一丝困惑来:“赵公子?和赵大人有些相像呢。” 季常听了变色,赵毓示意他别急,耐心问道:“张大人,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 “回赵大人,曹大人命我在榆塘玉山做山神,后来不知为何又贬到江阳,及至天刑部扫除异己,我又被流放到洛城了。” 除了动作迟缓了些,脑筋还是很清楚嘛!赵毓也觉得奇怪,赵烈又问:“你记得杨冕么?” “他教过我画画,后来……”张衍微微皱眉,又摇摇头。 赵毓一下子明白了,又不忍言,季常生性直率,脱口而出:“我看,他是把关于你的事,全封了个干净。把信物还你,也是这个意思罢!” 赵毓叹道:“人间情爱,令人思之如狂,神仙也不可免。他定是料再无相会之期,才做出这种事来。先回去再说罢!” 赵烈不死去,一路上拉着张衍的手,说来奇怪,张衍被他牵着,也不抽回来。 到了赵府,赵毓着人替张衍换一身衣裳,便出来前厅对赵烈道:“如今凡间十余年过去,大哥已入阁拜相六年有余,父母身体也还硬朗,要不要回去看看?” 赵烈此时有“近乡情更怯”之感,那日自己乘青龙而去,一心寻找张衍,对家人也没个交代,实在有愧。 “人生苦短,父母兄弟几十年,虽如萍水相逢,也算缘份。二哥如果觉得为难,我可以在天上为你寻个闲职,不要回去了罢!” “不可!我离乡多年,已是不孝,若再避之不见,更是罪孽深重了!”赵烈道。 “好!我就知你会这么说!我早和大哥打过招呼,他已告假回乡,现在应该在路上,等我们下界,便到榆塘会他!”赵毓道。 说话间,一名随从自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道:“赵大人,张大人不见了!” 赵毓忙和赵烈去看,厢房内,哪有张衍踪影。 再出来一看,季常也不见了。 不一会儿水司来报,季常把官服和官印交回,就不知去向了。 赵毓又恼又气,怒道:“他们这是做什么,统统下界去做散仙么!” 赵烈也有些吃惊,早知道张衍无心回天,也知季常萌生退意,却不料是这样快的,只是想到张衍就这般离自己而去,袖子一甩,也“唉”了一声,无法再言。 赵毓压了怒气,拉了他道:“二哥,大哥到榆塘了,不容我们再耽搁。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罢!” 说了,便带赵毓下界。 十余年过去,榆塘街市似乎更兴旺了些。 两人落在一个小巷中,好整以暇,才上门去。 赵府大门似乎刚漆过,仍是簇新模样,两人一进门,便看到一副热闹景象。 赵家的老管家看见赵毓赵烈,眼泪都要流下来,喜道:“两位公子回来了!” 一时赵家大大小小都拥来看,却都不敢先向前一步。 此时,赵老爷和王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王夫人一见二人,还未移步,便放声大哭。兄弟俩见父母都已头发斑白,也是伤心,慌忙上前在二老面前双双跪下。 赵煦在里面也听到动静,他已四十有余,这几日安排好了下人,打点一切,就等着两个弟弟上门。这厢出来,携妻带子,好不热闹。 赵老爷扶了赵毓赵烈,只看着他们说:“好!好!回来就好!” 赵烈哽咽道:“孩儿不孝!”赵毓也是一脸凄然。 王夫人忙说:“说这些做什么!回来就好!快进去吃饭罢!” 此时日中,举家欢宴。 宴中,赵老爷乘着酒兴,道:“我这十几年,虽然见不着你们两个,但知道你们是在天上平平安安,心中也有个慰藉,新近喜欢上一首词,念给你们听!” 众人自然洗耳恭听。 只听赵老爷手执酒杯,缓缓念道: “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 在座听了,无不唏嘘。 赵老爷也不想坏了气氛,又把话题扯开了去,大家才把酒尽欢了一场。 晏了,赵烈回房,见一切屋内陈设,一如当年离开榆塘上京之时摆置,心中惆怅。 王实推门进来,此番他已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仍是清清秀秀,言行倒见机了许多。看到赵烈,便深深拜下:“少爷去得好久!” 赵烈忙扶起,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王实点点头道:“少爷走后,少奶奶也带小少爷走了,赵煦赵大人便遣了其他仆从,独留我到他府上做了个管家。这次知道少爷要回来,才带我来榆塘见少爷一面。托少爷的福,如今我娶了一房媳妇,给我生了两个娃娃,十分懂事。” 赵烈慨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主仆相对了一会儿,王实才问:“张公子呢?听赵大人说,少爷找张公子去了,如今他却是在哪里?” 赵烈摇头:“我也不知道。说来可笑,以前在京城,我用尽办法,想让他忘了我,都不得成功,如今不费吹灰之力,他倒轻轻松松,再识不得我,和别人逍遥去了。” 只有面对王实,赵烈才得如十余年前,难过得不加掩饰。 王实已是成家立室,却也似还在少年时一般,抚他背劝道:“少爷,不要太伤心……” 赵烈这才哭出声来:“我在天上等他十余日,每过一天,就想家乡又花开花谢,水涨水消一度,父母兄弟又翘首空盼一载,心如刀割,也想过就这么回来过以前的日子有多好!可就是……再也回不来了,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我谁也对不起,活该落到今天两手空空!” 王实听了心酸,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这里,有下人来报,赵老爷请赵二公子过去。 第四十章 自那次从江阳回来被打之后,赵烈再没有好好和父亲相对。此时站在父亲房前,敲了敲门,便不敢作声。 “是烈儿么?”父亲的声音虽然听来中气十足,但较以前还是苍老了许多。 “是!”赵烈应道。 “进来罢!” 赵烈进去,关上身后的门,只见父亲坐在八仙桌旁,前面拉出一张椅子,虚位以待,竟像要和他促膝长谈。 “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罢!” 赵烈不敢不听,还是走上前,坐了下来。 “你上天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赵老爷和声问。 穿着女装在禁地等张衍!赵烈哪有脸这么说。 只听父亲又长叹一声,道:“老大都和我说了,你果然又去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42 找那个神仙了。” 赵烈哪敢再坐,扑通一声跪下,狠狠磕头,边磕边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赵老爷忙拉住他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这孩子,我又没说怪你!” 一声不怪,比说见怪还严厉,赵烈更无地自容了,伏在地上不起来。 赵老爷叹了口气,说:“你才具是不比老大老三差的,只是生得秀丽,心思又细,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当时我正值壮年,踌躇满志,觉得男子就当有男子模样才对,最好个个儿子都入阁拜相,光我赵氏家业,才对得起列祖列宗,故强加鞭策,从不懈怠。如今,你也算妻离子散……唉,你不在的这十几年里,每每想起我烧你女服信物时你撕心裂肺的模样,还有你娶素素时那番悲抑不露的情形,我就觉得心疼,只想何至于此,把自己的亲骨肉逼到这份上!” 赵烈不敢出声,只伏在地上拼命摇头。 赵老爷又说:“其实我当年,也是存了一份私心,想毓儿他终要回天上去,所以对他终不若对你们两个严厉,他志不在功名,也由他去。老大和你一人担了一人多的份,辛苦你们了!如今我得以克保全名,功成身退,只觉得对国家,也算是问心无愧,毁誉荣辱自为后人道,但对儿孙,真是亏欠了不少!” “父亲不要自责,是孩儿没用,没能做到动心忍性……”赵烈不忍,抬头说道。 赵老爷趁势扶住他,拉他起来:“都到今日,还说动心忍性!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马牛!我如今也不管了,烈儿,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罢!” 出了父亲房门,赵烈情容萧索,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只摇摇晃晃向自己房里走去。 又到掌灯时分,他推开房门,却见有个人影立在房中。 “谁?” 那人晃了晃,不答。 赵烈心念一动,问:“是张兄吗?” 一盏灯火缓缓飞来,一如当年张衍下江阳前话别情形。 赵烈跟着灯火,走到站在案前的张衍面前,只见他还是穿着自己送他的衣衫。 “我那衣服破了干净,赵大人的我又穿不惯,飞到江阳,看了这身衣服,季常说是你送我的,就穿上了。” 张衍淡淡说。 赵烈知他还不大记得自己,正要问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余光却看见案上叠了好多画,全是大朵大朵的荷花,全都半开半合! 他二话不说,拉了张衍出门,到府中荷池边上才停了脚步。晚上秋风飒飒,赵烈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却不觉丝毫寒意,只看着张衍问道:“你看,金秋十月,荷花凋尽,你怎么画那么多张,都是初夏时分模样!” 张衍迎风而立,赵烈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听他轻声念道: “ 清风定何物,可爱不可名。所至如君子,草木有嘉声。 我行本无事,孤舟任斜横。中流自偃仰,适与风相迎。 举杯属浩渺,乐此两无情。归来两溪间,云水夜自明。 ” 赵烈听得那是自己写在当菁儿的面烧的那幅画的字,执了他手深深道:“张衍,你何苦这般折磨我!你到底是记不记得赵烈!” 张衍在黑暗中看赵烈双眼,默默无语。 赵烈叹了口气,道:“我三弟说那些个同你一起从洛城回来的神仙,举目无亲,游移三界之外,好不可怜。如今你行动自如,已是仙力非凡。或许赵烈命该如此,不应再强求什么。你如今还能来找我,已是莫大安慰。” 张衍由他拉着手,也不作声,只随他踏了园中青石,缓缓步回房去。 开了房门,灯还亮着,赵烈柔声问:“还画么?” 张衍摇摇头,说:“季常说我什么都记得,独独封了关于你的事。你能告诉我些么?” 赵烈笑笑,便说:“不是什么快活的事,想来你也不想记得。” 张衍问:“我在洛城一见你,便觉得隐隐欢喜,后来一别,更牵挂莫名,才追到这里来。原来竟是什么不堪的事?” 赵烈愣住,好久才道:“你真想知道?” 张衍疑惑地点了一下头。 赵烈开了几次口,终于说不下去,叹了气说:“说了又如何?你也是当别人的故事听听罢了。” 张衍道:“且说无妨。” 赵烈一听“无妨”二字,忍不住站起身来,冷笑道:“无妨!对你来说,当然只是‘无妨’么!你说你空有几千年修为,也不能长侍我左右,你说你才知离别情苦,每每见我,悲喜难辨;你说我同素素一处,心中恨之盛怨之极,不可名状!你说的话,我没一句不记得,如今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忘了个干净!” 张衍见他如此激动,只好说:“我不知让公子如此烦心,叨扰了。” 说罢,走到案旁,抱了那些荷花图便走。 “不准走!” 赵烈一把拉住他,抢过那些荷花图,统统扔在地上。 张衍见他扔了画,便弯腰去拣,赵烈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紧紧拥入怀里。 “求求你,不要走。你如今知道来见我,不久定能记起我的好来,不要走,就在这里罢!” 张衍在赵烈怀中久久不言,赵烈一颗心跳得急快,只听张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记得我还说过,你女服模样,张衍十分喜欢。” 你竟好了么? 赵烈心中呐喊,却口不能言,只当是身处梦境,不敢放手,也不敢问。只觉得张衍双手慢慢环住自己的背,轻轻抚摩。 “在洛城时,我也怕受思念之苦,确实封了关于你的记忆。只是心中有一分不平,才记挂到如今。”张衍说着,一手环住赵烈的腰,一手轻轻推开他,目光如水,一字一句道,“我当初没强行把你带回山里,并不是怕触犯天条,只是一直记得你说‘畅其心,尽其才’,当你不舍人间繁华,于是想让你享尽富贵,再回来找我过清平日子。可我不明白,此去经年,你何以自认身怀怪癖,不容于世,却宁愿东走西故,心怀莫大委屈,也不愿回来见张衍一面!” 赵烈心里疼痛,搂紧他道:“我知你是样样都为我好的,是赵烈糊涂!” 张衍笑道,“也罢,我不知怎么,就爱你这性子。张衍做不来天官,只想当个散仙,不用拘于江阳区区一地,就在凡间守着你,只要你不要再这般委屈自己活着,我再等几年,也是可以的。” 赵烈哽咽道:“我上天时,就决意与凡间两隔了,哪里还舍得你等!你要到哪里去,我便和你去哪里!” 张衍哈哈大笑,道:“好!我明天就找赵大人要人!” 尾声 “什么?和他走?”赵毓大惊,“你看光洛城就折了我们那么多堂官,现在天庭正缺人手缺得紧,我还想把你们三个都带回去呢!”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高阳 分卷阅读43 “我又不会仙法,上天做什么?” “文职而已,不要什么法术,仙力慢慢就会有的。”赵毓苦心劝道,“我已经答应曹大人了,二哥你就帮我这回罢!” 赵烈看了看张衍,皱眉道:“君琢不愿意的。” “你们都拜过天地了,他一定听你的!”赵毓成了仙,对赵烈的事了如指掌,黔驴技穷,对着赵烈咬耳朵。 赵烈满脸通红,道:“这样更不好了!” “我保证这艰难之秋一过,你们便想去哪里去哪里!”赵毓急急说,“地仙也好,散仙也行,随便你们挑!张大人,我二哥上天,有个神仙身份,你们也落个长久。” 赵烈见赵毓心急,不禁看向张衍,张衍笑道:“赵大人自洛城救我出来,张衍欠他一份人情,不如就这样还了罢!” “那便是答应了!季常那边便更没问题了!”赵毓兴高采烈,“这回曹大人高兴,霖儿也会高兴,我去和父亲母亲说去!” 赵毓走后,赵烈见张衍不语,担心道:“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去把三弟叫回来。” 张衍笑道:“我不是不愿意,是怕你不愿意。在江阳时你说陪我一世便好,如今上了天,得个不死之身,岂不是要陪我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便生生世世,我愿意得很!待我们帮了三弟这一次,便离了那地方,云游四海去!”赵烈说罢,拉过张衍长吻起来。 庭内池中,残荷随风而动,秋水艳阳相映。 有诗云: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分卷阅读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