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出岫》 分卷阅读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 《停云出岫》作者:苌楚七 文案: 作为盛名赫赫的停云观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广岫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可卫翊一出现,他就以十分圆润的姿势一头栽进了麻烦堆里。天音坠响,灾劫难避,原来他带来的不止是麻烦,还有早已注定的命运。曾经有一只单纯可爱的小白兔放在眼前,他没有珍惜,直到小白兔变成随时发情的狐狸精,他才追悔莫及。撑住!美色、诱~惑皆是浮云,最重要的是破了身就没了驱邪至宝纯阳血用,亏大了!真要破,也得是和他才行!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广岫 ┃ 配角:卫翊,卫翾,肖长离,肖少钦,其他若干 ┃ 其它:将相之争,家国恩仇 ☆、第一章 蜀中空澜山,层林叠翠,百草丰茂,山巅有停云观,山脚有万毒谷。卫翊狼狈不堪过了谷,栽倒在了通往停云观的青石小道上,恍惚中感到有人将自己提了起来,不情不愿的话响在耳畔:“真是没用……” 梦靥如同泥沼,愈想挣脱便愈是陷落,混沌中母亲痛苦的模样无所不在,如无数的手拉扯纠缠着。 “喂,你醒醒!”小道童推推他,没用,拍拍他的脸,没用,便干脆扇了他几个嘴巴,卫翊感觉到了疼痛,神智这才清醒了一些。 “我的乖乖你终于醒了,快洗洗干净,动作快些还能赶上饭!”小道童不由分说扒他衣裳,“真是的脏死了……”忽然他大叫一声,脱兔般逃出了门去。 卫翊被这一声惊叫吓得又清醒了几分,起身晃晃晕沉沉的脑袋,看了看四周。干净整洁的厢房中飘着清淡的檀香,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鸣,静谧中透着清和悠远,使他因噩梦而不宁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身上的污泥已经干结,恶臭难抑,胸前有些微疼痛,他低头看去,见一条玄色软虫正趴在上头吸着他的血,身子鼓涨,显然吃饱喝足。 他不似那小道童般被吓得厉害,却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痛揪下虫子,刚扔在一边,门便被推开,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看进来,身着观中青袍却穿得松松垮垮不修边幅,毫无出尘隐士之象。 “喂,别扔啊……”那人急忙跑进来,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软虫,边放入腰间囊中边数落,“你这小子,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呃,虫。” 卫翊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正想问,那人忽然凑过来扯他衣襟。卫翊本就够狼狈的了,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小道童半扒了衣裳,此时又要被这个怪人脱衣,心头一慌赶忙捂住。 那人一怔,嗤笑:“干嘛啊?你这样子好像我要非礼你似的。” 卫翊脸一红:“你做什么?” 那人笑道:“你身上藏了我的宝贝,我自然要拿回来。” “什么宝贝……”卫翊很快就反应过来,莫非身上别的地方也有这种虫子? 那人道:“瞧你这别扭样,又不是女人?算了,我就不动手了,你自己捉了还给我吧。” 卫翊十分窘迫,在身上翻找了一会,又在腋下和腰侧各捉了一条出来。 那人伸出手指晃晃:“还差一条。” 卫翊又细细找了一遍,几乎把身上的泥都搓出丸来都没见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憋着笑:“要不把裤子脱了找?” 卫翊更窘,若不是一头一脸的泥,只怕脸能烧起来。 那人哈哈大笑,一把将他肩膀掰过去,撩起衣裳自他后背将虫捉下,扔进袋子里,嘴里嘀咕着:“真是个傻子。” 卫翊缩着脖子,能很近的看到那人笑眼弯弯,笑容仿佛山风明月般清朗。 见卫翊一身泥满头土跟个泥猴儿似的,那人晃晃囊袋,笑容中透出几分阴险,山风明月立时变为了猥琐奸笑:“你看好了啊,一共四条墨螅虫,一条一百两,不赊账不议价,现钱还是银票?” “这……”卫翊一怔,下意识看看自己,身无长物唯有污泥浊水,比落汤鸡更要惨上几分,哪里还有钱? “看你这样也没什么钱了,就用那块玉来抵吧,我也不嫌弃它质地不佳了。”那人善解人意得去拿卫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卫翊赶紧往后躲:“这个不值钱的……” 那人却出手极快,根本不及阻止。 “不值钱你急什么?”那人惦惦手中的玉,笑道,“一件不值钱的玩意抵了四百两,你就偷着乐去吧。” “这是我娘给我的……”卫翊哀求道,“求求你还给我,四百两我一定会给你的。” 那人见他一脸恳切,想了想:“那……就等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说完他就大摇大摆走了,留下卫翊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广岫,你又做这种招摇撞骗之事。” 那人慢慢退回屋来,讪笑道:“师兄,我这哪是招摇撞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谁让他拿不出钱来。” 一个青年道人走进屋来,木簪束发衣饰古朴,气质谦华容颜清雅,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再多看几眼,便会被那超然脱俗高空银月般的气度所折服。 此人正是停云观掌门玄惪真人。 卫翊忙道:“还请归还玉佩,那个……银两我日后……” 玄惪不动声色看了师弟一眼,广岫只得将玉佩丢过来。卫翊连声道谢,迎上那人不满的目光,不由担心。 一来就得罪了人,所求之事是否还能如愿? “广岫。”玄惪依旧盯着师弟,广岫缩缩脖子:“干嘛?” “你很缺钱吗?” “没……啊,是啊,很缺。”广岫信誓旦旦。 “若是缺钱便下山去收田租,算你三分。”玄惪目光沉静,“将骗来的东西归还。” “师兄你糊涂了,我不是已经还了吗?”说着还指指卫翊脖子上的玉佩。 玄惪挑眉不语。 卫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单纯:“是啊真人,他已经还给我了。” “噗……”广岫忍俊不禁,瞥了他一眼,卫翊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你看吧师兄,他都这么说了。”广岫得意。 “他这一身狼狈,当我不知是出自谁手么?”玄惪道,“一汪泥潭,你收了人家多少?” 广岫心虚得摸摸鼻子:“不多不多,这小子看着光鲜,其实没多少油水。” 卫翊想起在山下遇到山贼袭击,人马走散,自己误入山林,被一只红色蜘蛛咬中险些丢了性命,幸亏遇到一个头带兜帽之人引他入可驱毒物的泥潭,这才避免被毒虫嗜咬。 虽然身上值钱之物都被搜刮干净,沾了一身污泥,不过能活着来到停云观,卫翊心中还是十分感激。 再看看这广岫,与那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 “哦,原来是你。”卫翊恍然,赶紧道谢,“多谢搭救,否则我恐怕早已丧命。” “不必客气。”广岫笑着附和,他可从未见过这么配合的苦主,“看你面色青白,恐怕体内毒还未驱尽,喏,再送你一条墨螅虫,就不收钱了。”说着便笑嘻嘻捻了虫子递过来。 “多谢……”看着那肥肥胖胖不停蹬着无数小细腿的软虫,卫翊咽口唾沫,不忍拂人好意,小心接了过来。 玄惪见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再多说,吩咐道童送来水与换洗衣袍便走了。 “你这小子,真是傻得可爱。”广岫拍拍卫翊的头,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傻子,“现在看来其实你体内的毒也差不多了,就不浪费我的墨螅虫了吧,回见。” 见他又将虫子抢回去,一溜烟跑了,卫翊懵了一会,脱去满是污泥的衣裳,泡入浴桶中,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闭目休息了一会便开始慢慢擦洗。 污泥洗去,露出一张苍白文秀的脸来。从京城一路赶来,餐风饮露饔飧不饱,这是他头一次能够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享受这般安逸。然而一闭上眼,脑中便浮现母亲的模样,他强令自己打起精神,穿戴整齐便去见玄惪真人,恳请他能随自己下山救人。 玄惪身边一位道人不满道:“掌门真人从不入世,从未有随之下山的道理,你是有天大的面子么。” 卫翊急道:“我知贵观的规矩,只是我母亲她……出不得远门,恳请掌门相助,日后必有……重谢……”他额上冒出冷汗,俯身跪地。 玄惪沉吟片刻,上前扶起卫翊:“不必行此大礼,我出门不便,便让我门下弟子随你入京吧。” “多谢真人。”卫翊想起了什么,道:“真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在山下曾遇山贼袭击,我的随行护卫为了救我引开山贼,不知此时如何了……” “我派人打探。” “多谢……”卫翊感激之下又要下跪,玄惪扶住他胳膊,让他回去休息。 这是卫翊第一次出远门,所见人心种种良莠难辨,却在这一刻玄惪淡如清风的关怀中,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京城,不去。”广岫揪馒头喂锦鲤,对师兄爱搭不理。 玄惪道:“你收了人家的好处,不思报答么?” “什么叫好处,没有我他连命都没了。” “他发上玉冠,腰间红云缠金腰带,一柄黑金匕首,加起来,怕不止千两了吧。”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广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玄惪负手看着池中锦鲤匆忙来往争抢食物:“他从京城赶来长途跋涉亦未被打劫的这般彻底,我停云观中,可不养山贼。” “这……”广岫不服气嘟囔,“大不了我还给他。” “晚了。” “为什么?” “我答应他了。” “你答应他关我屁事。”广岫扔下手中的馒头,“我说过,此生再不回京。”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男子汉说一不二。” “往日种种皆如云散,这么多年你该看开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挑水一年。” “……” “洗衣两年。” “你……” “劈柴三年。”玄惪转身而去。 “算你狠!”广岫气呼呼站起来,袖子一甩一条黑虫朝玄惪后颈而去。不见玄惪如何动作,那黑虫兀自落在地上,蠕动着钻入乱石遁走。 玄惪皱眉:“若再让我看到这些毒虫蛊物,你便拜入万毒谷去吧。” 广岫切齿:“正好,我一定把你扒光了送到毒娘子床上去邀功!” 玄惪眉头一敛,素来沉静的脸上闪现不易察觉的纠结之色。 广岫比他更纠结,做最后的挣扎:“师兄,你不是一向仁德宽厚么,要不咱再通融通融?除了京城让我去哪里都可以,北方梧城不是出了噬人巨蟒吗,我去……” “此事有你大师兄。” “熠照山不是妖气四起吗,我去……” “此事有你四师弟。” “广陵呢,他……” “他去往漠北已半月有余,并无音讯。” “六师弟呢,他日日清闲,让他去!” “……” 广岫一拍额头:“当我没说。” 玄惪静静看着他:“此时观中最得闲的,是你。” 广岫抚额,虽还剩个二师兄并无任务也好说话,可他掌管观中事宜,自然是走不脱身的。他只得认栽。 “他救母之心恳切,你认真些。”玄惪动之以情,“时过境迁,你的心结也该解了。” “且,不劳挂心。”广岫哼哼,有一下没一下朝湖里扔石头,水面泛起的涟漪正犹如他心中的微澜,层层叠叠,荡荡不休。 ☆、第二章 用过晚饭,广岫径直去找师兄,之前没转过弯来,此时思路通透,才发现此事多有反常之处。 “你不是一心主张避世吗,这次竟然这般积极让我入京?”广岫一屁股坐下,翘起腿晃晃。 玄惪正在打坐,闭目无言。 广岫敲敲桌子:“老实说,你让我下山到底有什么企图?” 半晌后,玄惪道:“十年前,我欠了一个人情。” “你的人情凭什么要我去还!?”广岫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抓了桌上茶杯摔过去。 玄惪微微睁了眼:“若你在观中十年未曾荒废,应该知道此乃天意,不可违。” 广岫噎住,他还真就给荒废了。不过,即便不通其理,他也知道卫翊到来前一晚自己屋前挂着的天音铃无故坠落,并非凑巧。 天音铃,可窥天意,预吉凶,是停云观密不外传的灵宝,观中弟子可人人求得一只,悬挂檐下,铃响则有祸,落地为大劫。 广岫别的可以不信,这个却不得不信,看来这事是真的躲不过了,无奈道:“得,我也不和你说了,就去这一趟,不过得先说好,万一我遭了什么难,你一定要来救我。” 玄惪没有答应:“这是你的劫数,要靠你自行化解。” “什么叫我的劫数,分明是你欠的人情!”广岫已经抓住了杯子。 “我让你下山,是因了我的人情,下山之后,就是你的人情了。” 广岫一头雾水:“什么鬼人情,我几时欠了人情……”片刻后他想起了儿时的一桩事。 那小子姓卫。 他微微眯起眼,要说人情,也只有那个了。 “世事迷局,如山中浓雾,远观不过混沌一片,身在其中方得其解。”玄惪面容沉静,犹如画中脱俗的仙,“你想看清,便入局吧。” 广岫觉得脑仁疼得厉害,最受不了这种故作高深的说话方式:“行行行,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 我去还不成吗。” 玄惪便又闭上眼睛,继续入定,广岫在这房中翻翻找找,顺了好几个瓷瓶,又绕在师兄身旁左左右右转了几圈,伸手拔了他发上簪子:“做个纪念。” 玄惪淡淡道:“这些年,她留的纪念够多了吧。” 广岫咧嘴笑:“世人常言发作同心结,合合并玉簪,不好拔了你的发,只好带个簪子去,聊以慰籍罢。” 玄惪没再说话,广岫便出了房门,嘴角噙着抹奸计得逞的笑。 回房途中他在庭院遇到了那个给自己惹来麻烦的小子,见他愁眉苦脸坐在石凳上发呆,坏心思涌上心头。 “小子,坐在这干嘛?”广岫满脸堆笑走过去打招呼,“想你的小相好?” 卫翊一窘,摇头道:“没……不是……”他有些怕他,毕竟自己让他在掌门面前挨了训斥。广岫看上去倒是十分友好,问她娘得了什么病,需要他千里迢迢跑这来求救。 要知道停云观虽然行事低调,却是当今天下济世除妖第一门派,创世祖师天机子更是得道功成飞升成仙,如此地位等闲之事根本请不动他们出手。这次玄惪竟让广岫跟人下山救母,要是传出去,日后跪在观外的人恐怕能把那条青石道给磨平了。 虽然广岫是观中弟子里最不成器的一个,但怎么说也是凤凰身上一根毛,威龙身上一片鳞,单是打着停云观的名头就能唬住一大片了。 卫翊并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便宜,提起母亲便不由得愁眉紧锁,未曾留意一条小虫爬进袖口以及对面广岫奸诈的笑。 “我娘不知何故全身溃烂,长满手指般长的小虫,除之不尽日日咬嗜……”卫翊挠了挠手臂,继续道,“寻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也找过除妖师一类,仍是无法根治……”他又挠挠胳膊,觉得越发痒了。 广岫看似认真得点点头:“听起来,你娘这是中蛊了,不算麻烦。” 卫翊面露喜色:“真人是否能治?” 广岫得意洋洋:“不在话下,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这忙可不是白帮的……”他捻捻手指挑挑眉,寻常人一看便知什么意思,可眼前的偏偏是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看了半晌不解其意。广岫以为他是要赖账,面露鄙夷,后悔方才没多放几条痒痒虫。 “那个……真人……”卫翊挠挠脖子,坐立不安起来,“我娘她并无仇家又很少出门,怎会无端中蛊?” 广岫抖着腿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招来麻烦必定是先惹了麻烦,你娘的事你又不是全然知晓,说不定是她偷偷出了墙,你爹……” 卫翊忽然站起来,面有愠怒:“作言造语不足道也,真人还请慎言!” 广岫被他吓了一跳,还当他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性子,没想到也有发怒的时候,不由就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卫翊一时愤愤顶了一句,随后又怕得罪了人,嗫嚅几句想认个错,身上却痒得更厉害,根本已顾不上其他。广岫看他抓耳挠腮暗自发笑,还装模作样问怎么了。 卫翊涨红了脸,还当是自己这些天太过邋遢爬了虱子,赧然道:“没什么……我先回房了。” 他强装镇定起身,想着回去好好洗洗,走过水榭时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水里。 他打小没游过水,在水里呛了几口,连呼救都出不了声。广岫本想看他笑话,没想到他不会水,见他扑腾着越沉越下,只好走到水边将他拉了上来。 “多……多谢……”卫翊哆嗦着,脸色白中泛了青。广岫数落他没用,让他赶紧回房去换衣服。卫翊满心感激地走了,广岫直叹,这么蠢的人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命理已定遭劫在数,何必如此捉弄人?”一旁游廊上立着个青年道人,无奈看着广岫,“他不远千里孤身前来,已是十分可怜了。” 广岫翻翻白眼:“是啊,他这么可怜,不如二师兄你随他去救人吧。” 那青年道人道:“若你可代我主管观中事宜,我倒十分乐意走这一趟。” 广岫道:“代你做管家婆么?想得美。” 玄惪虽为掌门,实则如同一尊被供奉的神像,只需要做出端严脱俗的高人模样就成,根本不管什么事,观中事务皆由二师兄广虚掌管,诸多琐事小到柴米油盐皆要过问,绝对不是个美差,广岫可不愿去自找麻烦。单听卫翊所言他娘的事应当不难解决,便随他跑一趟,就当出去玩儿了。 自我开解了一番,广岫心里舒服许多,又生一计,揣奸把猾地又去找卫翊。卫翊正在沐浴,恨不得把每根头发丝都缕一遍,广岫进去时他吓了一跳,往水里直躲。 广岫见他瘦骨嶙峋的,身上还有数道抓挠出来的红痕,越发衬得肌肤苍白,根本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倒像是没吃几顿饱饭的乞丐。 见他惊慌无措的眼神,广岫好气又好笑:“你这什么反应?我看着像是饥不择食的么?” 卫翊脸上一红,磕磕巴巴道:“真人……有什么事……” 广岫靠在门边,道:“既然师兄让我跟你下山,你也算欠了我人情,眼下有一个小忙,不知你愿不愿意帮?” 卫翊哪里会不愿,只恨不得自己的命也给他,只要他能够救了娘亲,当下点头。广岫笑道:“如此最好,赶紧出来,我在后门等你,记着别让人看见。” 对广岫要他帮的这个小忙卫翊有很不好的预感,可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去了,穿戴整齐就出了门。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根本不知道后门该怎么走,又不敢向人询问,最后还是广岫折回来揪住了团团转的少年,骂骂咧咧越出后墙。 “蠢成这样,不识路不会问么?”广岫十分无语。 卫翊怯怯道:“可你说,不能让人看见。” 广岫一怔,也对。再看看他,之前狼狈不堪满身污泥,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此时洗漱干净,发觉这小子看上去还是十分顺眼的,就是太扭捏了些,没点男子汉气概,不由问道:“你真是大将军卫峥的儿子?”见卫翊点头,他喃喃:“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看来不能再信了。” 卫翊微微转头,面露尴尬。 ☆、第三章 空澜山峰峦叠嶂崖深岫险,更对应九霄天枢星,乃是灵盛瑞祥之地,停云观位于空澜山颠更是不用说了。 停云观后山经灵气滋养多生灵物,更有不少山禽小兽来此修炼,只要不作乱惹祸,观中人也不会来打搅它们。 但是,广岫除外。 卫翊跟着他后头,见周围不停逃窜的山禽小兽十分稀奇,忽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慌不择路,一头撞晕在他腿上。 卫翊抱起小兔揉了揉,广岫回头道:“正好,有兔肉吃了。” 卫翊立即将小兔放在一棵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 树下,继续跟上。广岫走了几步,道:“你回头看看。” 卫翊不解,回头看去,脸霎时就白了。 一条红纹斑蛇正张着大嘴将小兔吞入口中,卫翊只来得及看到小兔不住挣动的后腿。 广岫道:“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你方才还不如留给我当宵夜呢。” 卫翊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如此残酷直白得看在眼中,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怔了好一会,神思恍惚得被广岫领到了一棵巨树前,脚下不知踩断了什么,断裂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兀。 卫翊抬头仰望,这树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顶,枝条低垂有些像江南的垂柳,树叶比柳叶更细更长,丝丝缕缕的,分明有风却纹丝不动。 骇人的是,树的枝条上挂着不少尸体,人畜皆有,有些还新鲜,有些已腐烂见骨了。 卫翊不由后退了一步,脚下踩断一截枯骨,他惊慌又退一步,躲到广岫身后,只觉身子阵阵生寒。 “胆小鬼。”广岫嗤笑,指指树,“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碧琅树,一百年结一次果,吃了非但能延年益寿还可百毒不侵,多少人不惜千金也得不到一颗,怎么样,是不是很想要?” 卫翊不太信吃颗果子就能延年益寿,不过看广岫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配合得点点头。广岫眼睛更亮:“既然你也想要,咱们合作,摘了果子一人一半,都活个千八百年的,不错吧。” 卫翊照旧乖乖点头。广岫将他拉过来一些,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僵硬:“此树有灵,但凡想偷它果子的都会被它缠住,不过你不要怕,有我在,能保住你这条命。” 卫翊咽口唾沫:“我要怎么做?” “也没什么,只要摸摸它就可以了。”广岫将他拉到树下,半是鼓励半是蛊惑,“别这么紧张,只要引开它的注意,我拿到果子就来救你。” 感觉到少年害怕到僵硬的身躯,却始终没有逃走的意思,广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转念一想,分明是他自己愿意的,也没有刀架着脖子逼不是?这么一想,他那点愧疚就散了。 卫翊伸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咽口唾沫,豁出去般一把握住了枝条。刹那之间,这棵巨树就好似活了过来,枝条抖动着如游蛇般缠上卫翊的手臂,像是在感觉着入侵者的气息,一把将他吊在了半空。 “你傻啊,我让你摸摸,你拽他干嘛?”广岫无语。摸摸只是小小束缚,卫翊这么一抓,就像是摸了老虎屁股一般,彻底将其惊动,这下可不止吃点苦头这么简单了。 为避免两人同时受缚,广岫赶紧后退,眼看更多枝条朝少年缠去,广岫把心一横,掠身朝树梢而去。 缠在身上的枝条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在半空被颠得七荤八素,卫翊不由想起了那只被蛇生吞了的兔子。 如果自己也成了吊在树下的一副骷髅,那个人还会去救娘亲吗? 卫翊这才开始感到了恐惧,想挣脱束缚,可惜他越用力便缠得越紧,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碧琅树结果极少,在这巨大树身之上要找到一颗十分不易。广岫避开追击而来的枝条掠上树梢,眼观六路左右开弓,愣是没见着半个。再看那边,卫翊被缠着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再不救恐怕得一命呜呼,当下一咬牙,还是转身而去,一张符篆拍在藤条之上,炽烈红芒瞬间燃起。藤条如临大敌,簌簌散去。 卫翊乍觉身子一轻,片刻落入一个怀抱,直到最后落地,感觉到了地面的踏实和稳定,他的思绪才慢慢回转。 “快走!”广岫挡住巨树的藤条攻击,让他赶紧离开,卫翊却还没缓过劲来,身虚腿软,连站都站不起来,情急之下道:“真人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记得去救我娘……” 广岫好气又好笑:“别急着交代遗言,还死不了!”他一鼓作气逼退游蛇般席卷而来的藤蔓,拽起卫翊便掠了出去。 广岫别的技能没有,逃命本事不小,蒙头窜出老远才停下,将卫翊一丢,没好气道:“这下可好,白折腾了。你不是将军公子么,就这身子骨怕是进将军府打杂人家都不收,我牵头驴来都比你顶用……” “对不起。”卫翊低着头亦是十分内疚。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广岫悻然走了,走了一会,见卫翊没跟上来,没好气道:“不走等着喂蛇呢?” 卫翊又何尝不想走,奈何两腿发软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广岫无奈,回去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卫翊一惊,挣扎了一下:“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你这样怎么走?”广岫道,“老实呆着。” 卫翊只得放松了身体,任他背着:“多谢真人。” 听他诚挚的感谢,广岫心情有些复杂,欺负老实人本身就是件极不道德的事,何况这个人与自己还算有些渊源。 “小子,你叫什么?”广岫问,“在家排行老几?” 卫翊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问,老老实实答了。广岫若有所思:“老三?你二哥他……他可好?” 卫翊有些疑惑,道:“我离家半月有余,并不清楚,应该安好。真人你……认得我二哥?” 广岫道:“算是吧……我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的,一点肉都没有,卫峥平时不给你饭吃?” 卫翊一窘,动了动身子:“不是的……” “别乱动,一身骨头硌得慌。” “哦。” ☆、第四章 翌日,风清日朗,百雀朝鸣,将这流云苍翠之间的观宇更衬得清幽避俗遗世独立,不似人间之景。卫翊被鸟雀扰了睡眠却不觉聒噪,反而觉得甚有雅趣,眼看晨光透窗,神思亦悠远起来,心想救了娘亲后,能来此处做个清修隐士多好。 打开房门迎清风入怀,他不由吟了一句:“晨起望青山,面有清风来。”便见昨日那小道童端着早饭过来,好奇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原来这道童就叫清风。 卫翊笑着称谢,看着寡淡的馒头稀饭却叹了口气,抿抿嘴,十分珍惜得捧起来小口细品,又多喝了几杯茶水,好让那个馒头在肚子里多鼓涨一会。 观中讲究清修寡淡,于吃食亦是如此。卫翊本不是讲究吃食的人,只是连日辛劳赶路没好好吃过,昨晚上也没好意思多吃,再加上在后山折腾了半晌,肚子前半夜时就咕咕叫了。他打小就是不想给人添麻烦的性子,此时饥肠辘辘却怎么也说不出不够吃的话,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不知能管得多久。 广岫经过时从窗口探头看了一眼,见他正用馒头裹碗里残留的汤汁吃,没忍住笑出声来。 卫翊一惊,险些把碗都摔了,揪着最后那点馒头好不尴尬。 “喂,这次我下山帮你,你预备给多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 少报酬?”广岫靠在门边剔着牙问。 卫翊迟疑道:“必定尽我所能,只要治好我娘,就是我这条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能吃吗?”广岫打断他,“钱,我要钱。” “是……”卫翊低头,对道门中人两袖清风的良好节操产生了些许怀疑。 广岫见他揪着那点馒头,面色白惨惨的一脸饥相,忽然起了怜悯之心,拽住他就走:“别吃了,走。” “去……去哪里?” “吃肉去!” 卫翊眼看广岫手持道符口念真决,四周竟走来无数禽鸟,服服帖帖的排了队让他挨个摸,最后选了只最肥的山鸡,放血去毛,架上炭火,没过一会就闻到了浓浓肉香。 “你……怎么做到的?”卫翊着实佩服,肚子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小意思。”广岫撕下一只鸡腿给他,卫翊忙接过来,连连称谢,顾不上烫,急迫而斯文得咬下去。鲜香入口,他感动得几乎想哭,眼前的广岫仿佛头顶光环,高大了许多。 “好吃吧?”广岫晃晃腿,见他一脸满足,不由想笑。 卫翊连点头:“我从没吃过这般美味的烤鸡。” 广岫得意不已:“那当然,这可是空澜山独有的五翎青花鸡,肉质鲜嫩无出其右。你看到这火了没,这是三味真火,用它烤出来的鸡外酥里嫩鲜香无比,还有……” “呦,头头是道的,你这是不想修仙,想做厨子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听来懒懒散散却十分清晰,而且,是自头顶传来。 卫翊疑惑抬头,见一个白衣少年半卧于树上,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唇红齿白容貌秀雅,周身似有仙气一般隐隐泛着光,十分得扎眼。 广岫道:“小师弟,莫非你昨晚是在这睡的?” “别叫我小师弟,你也配?”少年一脸不屑,“你大清早烤什么山鸡,坏了我这一片清灵之气。”语气老气横秋,与模样极为不符,卫翊自觉与他差不多大,见了他却觉自惭形愧,不敢直视。 广岫道:“广寒呐,你一门心思想成仙我也不拦你,可你也别总来打压我这点小爱好啊。在这深山老林里已是没什么消遣了,再不吃点好的补补,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少年面露鄙夷:“将这世间灵盛之地叫做深山老林,真是朽木不可雕。罢了,你继续堕落吧,我可不奉陪了。哦,听说你要去京城?那可是世间最为污浊之地,自求多福吧,一年前那家伙便是去了那里,落得个丧家之犬的下场,啧啧。” 广岫正要问,人却已经十分高调得化为金芒绕了一大圈,走了。 “这家伙,真是修仙修傻了。”广岫嗤笑。 卫翊想了想,道:“真人,他也是停云观弟子么?” 广岫撇嘴:“就是个脾气臭到家的臭小鬼,一门心思想当神仙,真不知神仙有什么好的。我说你,好歹也是将军公子,也不多备些厚礼,一点求人的诚意都没有。就冲我停云观的名声,怎么也得你老爹卫峥亲自登门吧。” 卫翊窘道:“抱歉,我、我爹他无暇顾及……” 广岫拍拍胸膛:“放心吧,只要银两够,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不在话下。” “如此,多谢了。”卫翊站起来,“我们去向掌门辞行,这便动身吧。” “走不就行了,还辞什么行。”广岫灭了火星,露出狡黠的笑,“他现在可忙着,没空。” “不辞而别,是否不合礼数?” “管他什么礼数,这又不是你的将军府。赶紧的,早办完早回来,京城那种鬼地方我可不愿多呆,会折寿的。” “哦。” 二人行至山下,广岫警觉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卫翊道:“这里是万毒谷的地盘,拜某人所赐,最喜欢与我作对,你仔细些别着了道。” “哦。” “若你当真扒光了你师兄的衣服把他送到我床上来,我就不与你作对。”爽朗女音响起,红衣劲装女子缓步走出,容颜不算出众却自有飒爽气度,正是万毒谷谷主,毒娘子叶阑。 广岫赔笑道:“叶谷主,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帮你玉成好事,怎奈我师兄太厉害,我不是对手啊。” “我的男人嘛,自然厉害,你当然不是对手。”叶阑得意,冲他伸手,“拿来。” 广岫拿出自玄惪发上拔下的簪子递过去。叶阑一把抢过来,看了一眼:“不过是只普通簪子,观中人手一个,连清风都有。我让你取他贴身之物,你就拿这个打发我?” 广岫摇头叹道:“妇人之见就是短浅,簪子虽然普通,可你得看它是别在谁的发间。此簪常束于我师兄发上,绾发为结,结发便为夫妻,我将它赠予你,如此良苦用心你却不能体会,实在令我痛心,罢了,还给我吧。” 叶阑倒把簪子攥紧了,蛮横道:“下次不许再糊弄我。” “是是是,下次我拿他亵裤来给你可好?”广岫嬉笑。 叶阑脸一红,眼中却是热切:“再好不过!” “姐姐,你别放过他,就是他总欺负我。”清风抱着把剑跑过来,对广岫做鬼脸。 “臭小子,你怎么会有行云剑?”广岫喝问,看到叶阑危险得眯起了眼,赶忙改口:“清风,我的好清风,你哪来的行云剑,这可是宝贝啊。” “是掌门给我的,让我交给你……不过,我才不给。” “师兄让你来给我送剑?” “是啊,还让我来拿解药,嘻嘻,掌门忍着不抓痒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可惜我看不到……”广岫偷笑,叶阑瞪着他:“你竟对他用天麻蛊?” “啊那个,不是,是他自己……太久没洗澡了。” “不许你污蔑他!”叶阑轻喝,冲他甩出数条毒蛇,广岫拽过卫翊往自己身前挡,蛇片刻便钻进他的衣襟。卫翊不敢动,一张脸吓得煞白。 广岫赢得时机,在卫翊后背画了道符,一掌拍下,几条蛇又逃难似的爬出来,反向清风而去。清风跳脚攀到叶阑身上哇哇叫,叶阑只好收回毒蛇,给了他一巴掌:“瞧你这点出息,身为万毒谷少谷主竟然怕虫,丢不丢人!” “打小就泡在虫堆里,你不怕才奇怪……”清风嘟囔。 广岫赔笑:“那啥,我们还有事,把剑给我吧。” “想要剑?”叶阑挑挑眉,“正好试试我的蛊人三号,赢了就给你。”她拍拍手,一个英俊青年走了出来,手持长剑,面无表情状若傀儡,只有眼中带着嗜血的杀意。 “蒋烈?!”卫翊诧异,广岫道:“你认得?” “是我的随行护卫。” “你们可真能给我添麻烦——他功夫如何?” “很好。”卫翊试探着问:“你能救他吗?” 广岫摩拳擦掌:“打残一千两,打死就地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 “啊,不用你付钱的……” “我是说我!”广岫没好气,转头对叶阑讨好道:“咱们再商量商量呗,我可是你未来夫君的亲师弟啊,打坏了不太好吧。” 叶阑听这话十分受用:“说的也是,那就不用兵器吧。” 蒋烈果真扔下手中的剑,猛冲而至,拳头如铁般砸下。广岫平时偷懒惯了,手脚功夫不怎么样,躲避没几下就被砸了一拳,摔得七荤八素,被蒋烈整个举了起来,正要扔出去,清风忽然拍着脑袋道:“我想起来了!” “兔崽子你想起什么了一惊一乍的!”叶阑吼。 “掌门还有个吩咐来着,真是的这么多事都叫我一个人干,跑腿不用钱啊。”清风埋怨不休。 “你少废话,我男人又说什么了?” “让你放人。”清风又补充一句,“都放了。” “冤家,不要我还总颐指气使叫我做这做那……”叶阑撅着嘴蹲下来扯地上的草,十分委屈。 广岫赶忙叫道:“叶谷主,我师兄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为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还是听他的吧……” “我偏不!”叶阑鼓着脸耍性子。 “我、我有办法,可以帮你得偿所愿。” “什么办法?” “先放我下来。” 叶阑打个呼哨,蒋烈退在一旁,她提起广岫逼问:“快说!” 广岫喘匀了气,道:“你想啊,我师兄这会最需要什么?” 叶阑想了想:“解药?” “对啊,天麻蛊的厉害你是知道的,纵然他再能忍也必定熬不住。要是你拿了解药去,再使些手段,什么美人计催情蛊之类,还怕他不乖乖就范……嘿嘿嘿……” “嘿嘿嘿……”叶阑也笑了,想起那张恍若谪仙翩然俊美的脸,口水都快下来了,推了广岫一把:“小子,你这么有天赋,不来万毒谷真是可惜了。” 广岫笑:“若是谷主不嫌弃,哪日混不下去了就在万毒谷谋个副谷主当当。” “你想得美。”叶阑甩手收队,广岫拦住她:“哎哎哎,这还有个傻子呢。” 叶阑不耐烦打了个响指,便见蒋烈耳中慢悠悠爬出一条白色软虫来,爬了好一会才爬完,看得广岫也是一阵恶寒。卫翊咽口唾沫,只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要是这法子不灵看我怎么收拾你!”叶阑人已离开声音却依旧清晰。 广岫暗笑:“我师兄那个人,灵才是有鬼哩……清风把剑给我留下!” 清风吐吐舌头,扔下剑就追着姐姐去了:“姐姐我要吃肉……” “蒋侍卫……”卫翊推推呆若木鸡的蒋烈,对方毫无反应,他只得求助于广岫。广岫心满意足得收好剑,在蒋烈后脑一拍:“没事,脑子打结了,拍拍就成。” 蒋烈被拍得一个趔趄,这才回过神来,警惕得看看四周。广岫将他浑身上下一阵打量:“不过一个侍卫,看来也没什么钱,这样吧,把你的剑当了,勉强抵上一些……” 蒋烈眼中精光乍现,出手如风眨眼已扣住了他的咽喉:“你是何人?” “好……好汉饶命……”广岫赶忙举手投降。 卫翊忙道:“蒋侍卫不要误会,他是停云观的高人,我找的帮手。” “当真?”蒋烈将广岫一阵打量,满脸的鄙夷加不屑。 卫翊直点头。 ☆、第五章 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最近的仙来镇,三人中广岫不修边幅,卫翊青衫素雅,反倒是蒋烈卓然出众,更像个主子,他们二人像是跑腿开路的。 吃饱喝足又在镇上备了马匹干粮加上住客栈的花费,广岫从卫翊处骗来的几乎花得干净,偏偏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用最后的钱要了一间上房,郁闷之下指着卫翊鼻子数落:“我说你好歹也是将军公子,怎么如此寒酸,一两纹银都拿不出来!还有你,看着人摸狗样的……”他指指蒋烈,对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时胆怯,只得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看着钱囊痛心疾首。 卫翊道:“若是钱不够就把这间上房退了吧,通铺也是可以的。” 广岫道:“要睡通铺你去睡,我可不去。你小子,还有没有身为官宦子弟的尊严了?” 卫翊一窘,起身道:“真人早些休息,明日好赶路。” 蒋烈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转而提起广岫后领将他扔出了房门:“公子早些休息。” “你……”广岫快气炸了,咬牙撸袖子,对上那张气势十足的脸,还是很没骨气得怂了,气呼呼一屁股坐在地上,“行,算你狠!小爷我大度,不与你计较。” 本以为与人挤一间房已经够倒霉了,这下可好,连通铺都没了。 门打开,卫翊一脸歉意:“真人,你还是进来吧。” “不用了,我可不想再被掐脖子。” “那……蒋侍卫……” “喂喂喂,你可是主子,哪能让给下人?”广岫对这个傻子已经忍无可忍了,一把将他推进去,关门:“睡你的去!” “那辛苦二位了。”卫翊对着门外的人影歉然道。 “真不知道他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广岫啧啧叹息,“你们府中,是不是谁都能爬到他头上去?” 蒋烈目光微动,想起这个三公子素来和颜悦色低声下气的样子,虽然看不上他将门公子弱不经风,却也不由唏嘘。 “三公子虽然好骗,将军府却不是可以任你撒野的地方。”蒋烈冷冷道,“若你有不轨之心,哼!” 广岫没好气道:“我自然是为了求财,还能有什么不轨之心?堂堂将军府,总不至于赖账吧。” 蒋烈没再理他,正要闭目休息,忽见眼前闪过一物,立即拔剑起身,广岫拉住他:“人家不过半夜出来溜达溜达,你别瞎砍,小心……” “邪祟之物,当诛!”蒋烈没理他,只见剑光如练,那头颅被劈成了两半。 “惹祸上身。”广岫这才说完最后的话。 那头颅原本是闭着眼的,此时一分为二却并无血光,双眼瞪了起来,残破的口中发出凄厉嘶叫,眨眼又合并为一,朝蒋烈撞来! 蒋烈持剑毫无惧色,又是一剑,那头颅闪避开来,狠狠撞在蒋烈胸口。蒋烈后退了几步,横剑劈了过去,那头颅却张口就咬住了剑锋。蒋烈欲抽回剑,那头颅却力量惊人,竟将剑都咬断了。 蒋烈一惊,正要再次出手,广岫将他拽了回来,挺身而上,拿出一粒丹药笑嘻嘻迎上去:“莫怪莫怪,这家伙没见过世面,无意冲撞高人。这是我停云观的御还丹,可助长功力延年益寿,还请笑纳。” 头颅两眼打转看了看他,这才松了口:“无理小儿,看在玄惪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拿来!” 广岫赶紧将丹药奉上,那头颅飘然而去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 。广岫松了口气,吼道:“你有脑子没有,知道那是谁吗你就砍!幸好我还有几分薄面,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仙来镇!看看,耗了我一颗御还丹,五百两,概不赊账!” 蒋烈还是云里雾里,不过那头颅确实不像是好对付的,一时有些懵,就这么稀里糊涂欠了五百两。 “五百两啊五百两……”一大早广岫就开始念叨,揉揉酸痛的胳膊腿脚,念叨得就更大声了。蒋烈黑着脸,若是身上有钱真恨不得砸他脸上。 “真人,昨晚那个到底是什么?”卫翊虽在屋内也清楚发生之事,不过没胆量出来罢了。 “那是飞头术。”广岫啃着烧饼解释,“这是极难修炼的法术,昨晚那个可将头颅随意分离,道行已是不浅,这二愣子……”他指指蒋烈,“就这么平白给了人家一剑,你知道坏了人家多少道行吗?” 蒋烈冷哼:“如此邪祟害人之物,难道要我坐视不理?” 广岫白他一眼:“说你是二愣子吧,修炼飞头术有两种方法,其一吸收日月精华,其二吸食人畜鲜血,很不巧,昨晚遇到的那位并无邪秽之气,人家是正正经经修炼的高人。若是有意害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二愣子。” 蒋烈想拔剑,发现剑已毁了。 “蒋侍卫切莫动怒,五百两算我身上。”卫翊赶忙劝,“吃完我们就快动身吧。” “不劳三公子。五百两自会给你,不过,再让我听到你絮絮叨叨……”蒋烈危险得眯起眼:“我撕了你的嘴。” 广岫缩缩脖子:“什么世道,欠债的比债主还横……” 京城将军府后院,少将军卫湛舞动□□势如游龙,满园落叶随风而走,又被□□之势搅动,满庭缭乱。二爷卫翾静坐石凳,微露不耐之色,拿起飘落桌上的落叶弹指击去,恰恰打在□□之上。卫湛顺势挑起落叶尽数堆在了院落一角,园中立时干干净净,就如园丁刚打扫过一般。 “叫我来议事,自己却只顾练武,当我很闲吗?”卫翾两手拢在袖中,白皙俊秀的脸上尽是不悦。 卫湛走过去坐下:“抱歉,一时练得兴起,不知你已到了。” “究竟何事?” 下人递上毛巾,卫湛便擦了擦额上的汗,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卫翾最烦这个大哥拖拖拉拉行事温吞的样子,敲了敲桌子,卫湛险些呛着,道:“是、是三弟,离家半月有余了吧。” 卫翾嗯了一声。对那个病鸡似的三弟,他素来没放在眼里。 “原本让他外出历练历练也好,可他那性子,容易受骗。” “你不是派了蒋烈跟去吗?”卫湛眉头一挑,“不过他也不像是十分精明的样子。” 卫湛担忧道:“正是如此我才担心,蒋烈没传信回来,三娘的情况……怕是不能再拖了。” “送走吧。” “这如何使得?” “让她死在家里吗?”卫翾冷哼,“脏了地方。” 卫湛皱眉:“好歹是爹的妾室,总要等三弟回来见上一面。二弟,总是一家人,你再试试吧?” “你知道,我救不了她,也不会救她。”卫翾转身离开,声音冷淡,就如同他冷淡的性子:“他不是说要自己救娘亲吗?就看他有何本事了。” 卫湛叹了口气:“爹陪皇上狩猎在外,柳先生又回乡探亲,家中之事你担待些。” “我说过,这种事别来烦我。” “……”卫湛眉头皱得更紧,没一个省心的。 去往京城路途遥远,沿途多为荒野之地,少不得要风餐露宿,累得广岫抱怨不迭。 他虽幼时受过苦,也不是什么精贵之人,可自从进了停云观后衣食无忧逍遥自在,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舒心,此时一下子又要睡不安稳食不饱腹,一时还真是无法适应。偏偏卫翊救母心切,只恨不得插对翅膀飞回去,片刻也不愿耽搁。蒋烈就更无趣了,板着一张脸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跟个幽灵似的跟在后头,可若是广岫做出些他看不顺眼的事,比如想用自己的小饼换卫翊的大饼,耍赖想睡个午觉再走,他就会寒起脸来盯着他。 如果眼神是剑,广岫已经千疮百孔。 途中歇息时卫翊告诉他,蒋烈虽然年纪轻,却是跟随大军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在卫峥军中任校尉,武艺比少将军卫湛都要好上几分。 广岫乍舌,立即打消了在他身上放条痒痒虫的计划。 三人原本沿官道而行算是路途平坦,广岫却提议走小路,近些。 蒋烈并不同意走不熟悉的小路,却拗不过广岫对卫翊的蛊惑劝说,只能听命。 “走那条小路足足可以省下两日的路程哩。”广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对蒋烈利箭般的眼神无动于衷。见卫翊傻呆呆得同意了,心中暗乐。 那条小路能不能省路程甚至能不能到京城他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走那条路,能通往金山银库。 芡山深处有座前朝大墓是五师弟广陵告诉他的,据他所言其中金银遍地,瑰宝如山,却藏得极其隐秘,寻常人难窥其迹,而且机关遍布,更有妖煞作乱,即使千辛万苦寻到了,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广陵深谙堪舆点穴之术,早年去过一次,却什么都没拿出来,也再不想进去了。对广岫说起后也是千叮万嘱,让他别动心思。 广岫原本并没动过心思,但此时身无分文,前往京城的路途又远,若不备着些,只怕得要一路乞讨进京了。 想想那情景,他就起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ps:为什么这章会有违禁词??我写的真的只是武器里的那个枪,真的!! 才发现官宦打成了宦官,罪过啊…… ☆、第六章 暗怀心思领着两人走上山道,天色越走越暗,空气越走越寒,周遭景致却并未怎么变化过。卫翊感到阵阵发寒,不安道:“真人,这里刚才好像来过?” 蒋烈道:“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广岫不当回事:“深山老林的,难免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没事。”说完便跃下马背,走到一旁。 卫翊还以为他是要拿什么法器驱邪,不想他口中哼着小调,竟是寻了处草丛小解。水声淅淅沥沥,听得卫翊尴尬不已。 “好在小爷我洁身自好,赏你们几口还元汤尝尝。喂,你们两个别愣着啊。”广岫扭头冲他们喊。 卫翊红了脸,慢腾腾下马:“一定……要吗?” 广岫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阳气足,最是辟邪。”拉好裤头,他笑着凑过去,“撒泡尿而已,看你扭扭捏捏的,该不会是女人吧?来,让我瞧瞧……” 卫翊赧然避过他的手,他却不罢休,一只坏手朝他胸膛摸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 去。虽然卫翊胸膛平坦一看便知,他却总想逗逗他,看他脸红耳赤的模样。 不料还未触及,一只手斜斜过来,扣住他腕上脉门。 广岫呼痛,赶忙讨饶。卫翊也求情,蒋烈这才松了手,看广岫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臭虫。 广岫揉揉手腕,嘟囔道:“开个玩笑而已,真是无趣……喂,你们都沾过女人没有?若是破了身可就不纯了。” 卫翊小声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一看就是个雏儿,他呢?”广岫不等卫翊回答又道,“看他那样就知道没女人喜欢。” 蒋烈当做没听到,偏偏卫翊还要为他辩解一二:“不是的,蒋侍卫英伟出众,比我大哥还要受欢迎些……” 蒋烈嘴角抽了抽,广岫拍拍卫翊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大哥知道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吗?” 卫翊不解:“啊?” 广岫取出三张符纸,分别掷往三处,其中一张落在他方才解手的地方,忽地就燃起一阵红芒。 广岫道:“你们赶紧的,朝符纸上撒尿。” 这种当众解手的行为素来不符卫翊和蒋烈的教养和行事风格,可此时身处诡谲之地,又不懂异术,只好按广岫所言,没有也得挤出一些来。 与方才一样,两张符纸沾尿既燃,加之广岫真决驱动,互为辉映般更为炽烈,将周围都笼罩在了淡淡红芒之中。 红芒如水般漾开,周遭天地立换,他们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再走几步就要滚下去。 山下隐约可见破败村落,混沌黄昏之下好似幻象一般,分明不远,却似遥不可及。 这村子广陵提到过,乃是前朝遗族,世代生息在此看守古墓。在他们面前绝对不能显露出丝毫贪财掘墓之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广岫眯眼看了一会,村子不大,粗略看来不过十来户人家,隐隐透着股子邪气。不过回想广陵的叮嘱中并未言及这村子如何凶险,久避人世之人想来也没什么见识,应当不难应付,便让二人跟上,到那村中投宿,好暗中探探古墓位置。 蒋烈道:“荒野之地,孤村莫测,怎可随意接近?” 广岫没好气道:“此处哪里不是荒野之地,那村子虽比不过客栈酒楼,好歹有屋瓦挡风,你就知足吧。” 蒋烈反唇相讥:“若未曾弃官道而择小径,何愁没有驿馆客栈?” “你……”广岫被他噎住,忿忿拽了卫翊就走,“你爱去不去,咱们走。” 卫翊向来没什么主意,被广岫拽着走了,回头看看蒋烈。蒋烈只得跟上。 “你记着,一会到了千万别提你是将军之子,一切有我。”广岫在卫翊嘴上作势一拉,“就当自己是个哑巴,懂吗?” 卫翊闭了嘴直点头。广岫见他模样想笑,不由拍拍他的头道:“真乖。”转头对蒋烈瞪眼:“尤其是你,一切听我的,我说什么都不许反驳。” 蒋烈扭头,眼不见为净。 日头尽数没入群山,天地好似蒙了一层昏黄薄纱,这小村像是被描在了一副古画之中,透着神秘和沧桑。 随着幽径蜿蜒而入,可见门扉微掩,炊烟袅袅,仿佛世外之境。 忽听追打嬉闹之声,两个孩童一前一后沿小径跑来,后头的一个劲朝前面的砸石子,口中骂骂咧咧。 一颗石子朝广岫飞来,他歪歪头轻松避过,后头的卫翊就没这么好的身手,被砸个正着,捂着额头使劲揉。 广岫哈哈大笑,盼着那孩子再砸一颗,敲敲蒋烈的榆木脑袋才好。 “咦,你们是谁?”两个孩子看到了他们,一齐停下来,好奇问道。 广岫摆出和善到几乎有些猥琐的笑来:“我们是路过的,山里迷了路,不知道你家大人在不在,可不可以……” “你们长得真好看!”两个孩子忽然跑了过来,绕着他们一个劲看,最后围在蒋烈边上,“这个哥哥最好看!”说着就拽他衣裳往村里拖,“你去我家吧。” 另一个孩子不同意:“不,去我家!” “二傻子,又想挨揍么!” 那孩子显然忌惮,只好松开手,转而去拉卫翊:“那你去我家吧。” 卫翊被拽得一个踉跄,向广岫求助。广岫此时心里正不爽。 合着我最丑?! 他愤愤切齿,有眼无珠的小子! 蒋烈定住身子,那孩子拽之不动,歪着脑袋问道:“你变成石头了吗,好重啊?” 蒋烈不知该如何与这种□□孩童打交道,又不能被他给拖回家去,便只是立在原地,等着广岫解围。 广岫对孩子所下“他最好看”的结论十分不满,偏不去理他。卫翊边走边回头,广岫道:“别管他,他不是厉害得很吗,让他自个儿折腾去。” 蒋烈此行任务就是保护卫翊周全,断不可离他太远,此时顾不得许多,施展轻功追了过去。那孩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 见人又游魂般跟在了后头,广岫轻声道:“别在这里显露武功,他们会怀疑的。” 蒋烈冷冷道:“不做亏心事,何必怕人怀疑?” 广岫这心有歪念之人自然是说不过他,悻悻闭嘴,跟着那孩子进了村。 这村子屋舍修建十分简单,一条主道贯穿,两旁整齐划一修了数十座木头房子。他们走在主道上,不时有村民从屋内出来打量他们。 “二栓子,这几个是什么人?”一个村妇走出来,将孩子拉过去,警惕看着三人,看来应该是他娘了。 不等二栓子开口,广岫就笑着迎上去:“这位大婶,我们是路过的,在山里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你看天快黑了,可否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宿?” 村妇看了看他,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你去问问村长吧。二栓子,快进屋吃饭了。” 二拴子被他娘拽着还回头看他们:“娘,他们长得可真好看,比云彩还要好看哩。” 村妇道:“好看有什么用,好看的都是妖精,你离他们远些。” 二栓子嘟囔了几句,另一个孩子跑了过来,重重推了他一把:“二傻子,你敢抢我的人,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 二栓子不服气的爬起来要打回去,村妇赶忙拦住了,对那孩子道:“二虎,不许欺负弟弟。” 二虎嘟着嘴,拉拉村妇的手:“娘,他们是我的客人,我要他们到我家去住。” 村妇道:“你要是带去,看你爹不打你。好了,快回家去吧。明天,娘给你做菜饼子。” 二虎这才情不愿得走了。广岫和卫翊已经被搅混了,这村妇是两个孩子的娘,却不在一同住? 村妇与二栓子进了屋,里头又走出一个中年汉子来,对他们不耐烦道:“赶紧走,我们这里不能留宿!” 广岫赔笑道:“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 大哥行个方便,就一晚,明儿一早马上走。” “滚!”汉子掷地有声砸下一个字,砰地关上了门。 广岫收回笑,若在平时非给他吃点苦头不可,低声悻悻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走,找村长去。” 卫翊乖乖跟在他后面,牢记把自己当哑巴的话,蒋烈边走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路走来,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看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却少有嘈杂议论之声,安静得诡异。 这村里男人小孩不少,女人却屈指可数,个个神情萎靡,眼中毫无神采,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相反男人虽然粗布短衣形容粗鄙,却给人极为精悍的感觉,好似蛰伏的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广岫也察觉到了,不过既然是前朝守墓人,有这些特点也不算太奇怪,他倒没往心上放。 眼看要走到村尾,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正在等他们,身边站了个年轻姑娘,一双眼不住往他们瞟来。 这姑娘眉眼清秀,若在繁华富硕之地不算起眼,可在这贫瘠村中简直是鹤立鸡群,足以使人眼前一亮,想来就是那孩子口中的云彩了。 见这老者看着慈眉善目挺好说话的样子,广岫笑着上前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村长了,失敬失敬。” 村长道:“客气了。有朋自远方来,本当倾尽以待,唯恐粗陋之地无法招待。我看三位风逸不凡,定是家中富贵,怎会来此山野之地?” 广岫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我兄弟三人并非本朝人士,乃是南岳人,国破家亡身如漂萍,不得已欲往北境营生。为了省些路程,方才走了乡野小道,不甚迷了道路。眼看天色已晚,无可留宿,只好冒昧前来打搅,实在过意不去。若是惊扰了各位,我们这便离去。” 村长道:“既是落难之人,岂有逐客之理?若三位不嫌弃,便在我家中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吧。” “多谢!”广岫大喜,赶忙拉着卫翊和蒋烈称谢。卫翊不知此时可不可以开口,便只是照着他的样子做,蒋烈却是一动都不动,表情十分难看。 广岫忙道:“我这个弟弟天生有疾,脑袋有点问题,痴痴傻傻不善人言,您别见怪。” 村长点点头,转身将他们迎进屋内,让云彩去收拾房间。 广岫又与村长胡扯了一通,简单吃过晚饭后,天已黑透了。 云彩为他们简单收拾了三张床出来,还是用废弃的门板凑合的,显然这里平时根本不会有旁人来。她眼波流转,在蒋烈身上转了一会,低声问道:“他的病,治不好么?” 广岫心中发笑,表面却做出悲伤神情:“唉,娘胎带出来的毛病,没得治了。你看,整日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哪个姑娘敢嫁他?都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以后还不知怎么办才好。” 云彩叹道:“真是可惜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今天能收到收藏和评论,幸福来得太突然,感谢那位给了我动力的小天使,继续努力! 其实发文时就做好了单机的准备,反正写完了,你看或不看,文都在这里。当初也是怕因数据太惨而弃坑,干脆写完了再发,至少写的时候还可以抱有希望和憧憬,就算最后还是无人侧目,至少我写完了,对笔下的人物和对自己都有了交代,足矣。 ☆、第七章 待她出去,广岫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卫翊拼命忍住,笑意还是从眼里跑了出来。见蒋烈神情难看,便佯装咳嗽忍了下来,小心问道:“真人,你方才为何说我们是南岳人?” 广岫道:“他们是前朝遗民,亡国之人,必定会对本朝心怀怨恨,若是我们直说,只怕非但不能留下,还会被群起而攻。说我们是南岳人,同为亡国之人,他们多少会有些同病相怜之感,自然也好说话。” 卫翊由衷赞道:“真人真是聪明。” 广岫得意:“那是。” 蒋烈冷冷道:“叛国辱行,寡廉鲜耻。” 广岫道:“错,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蒋烈道:“你怎知他们是前朝遗民?” 广岫心知说漏嘴了,转转眼珠道:“猜的。这座山名为芡山,乃是前朝皇陵所在,而且你看他们的房屋和桌椅样式,不是本朝的风格。” 蒋烈看他的眼光更是怀疑:“你怎知这许多?” 广岫撇嘴:“瞧瞧你,狗眼看人低不是?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事可比你多多了,学着点。” 蒋烈无言以对,广岫还要挖苦几句,耳听有动静,忙示意二人噤声。 云彩又走了进来,手里端了饭菜,脸上微红,道:“方才见他没吃东西,许是不方便,我……我喂他吃些吧。” 广岫笑道:“是是是,他不会自己吃东西,以往都是一口一口喂着吃的。方才一时给忘了,既然姑娘如此心善,便多谢了。” 蒋烈眼刀射过来,广岫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还瞪什么瞪,人家姑娘这般体贴,是你几辈子积来的福分,还不快张嘴!” “你别打他,他这也是没办法。”云彩颇为心疼,递了菜过去,蒋烈却不张口,牙咬得死紧。广岫在桌下踹他,忽见桌子缓缓裂了道缝,蒋烈捏着桌角的手都泛了白。 广岫还真怕他当场发难,他胡扯的那些可就兜不住了,赶紧拿过云彩手中的碗:“他这是认生呢,若是急了还会咬人,还是不劳姑娘了。他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死,夜也深了,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 云彩一脸失落,只好走了。广岫啧啧直叹:“这荒山野岭的也能招来桃花,蒋侍卫可真是羡煞旁人呐。” 蒋烈寒着脸,不好明里动手,便在桌下给了他一脚,疼得他呲牙咧嘴,差点没动起手来。 卫翊见他二人好笑,道:“蒋侍卫还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广岫嗤鼻:“不过就是假正经,唬人而已。你瞪什么瞪,有本事来咬我啊。跟你这种二楞子说话真是累人,要不是我聪明机智,事儿都让你坏八百回了。得了,你们睡吧,我出去一趟。” 卫翊道:“真人要去哪里?” 广岫道:“去解手,要一起吗?” “真人早去早回。” 今夜无星无月,人世混沌,广岫走到暗中无人之处,从怀中拿出什么,隐隐散发幽光,顺着他指诀驱动,钻进了地面。 这是广岫厚着脸皮从叶阑那讨来的,名叫螳蝗,通体莹白,以金玉为食,用它来寻墓比人之肉眼要方便得多。 广岫感受着它的气息和动向,发现它一直绕着一处打转,就在附近。 莫非古墓入口就在这村里? 广岫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 展隐身之法,悄无声息探寻而去,在村尾一处破屋前停下。 这屋子不大,一目了然,螳蝗的气息减弱,显然早已钻入地下不知几许。 广岫查看一番,发现角落一处地面松动,是道可以打开的暗门。他心中一喜,赶忙撬门而入,只见一条简单凿出的阶梯往下延伸,漆黑之中难辨深浅。 广岫顺道而下,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间宽阔石室。室内当真是堆金积玉遍地珍宝,金玉辉映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都照得亮堂堂。 螳蝗身子一闪一闪的,正趴在一只汉白玉镯上啃得正欢。好在这东西食量不大,指甲这么一块就够他啃一年的,不然这些稀世珍宝都喂了虫,广岫非心疼死。 到了这一步,他心里却打起了鼓。 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些,难道是自己高估了这些守墓人的能耐? 不对,一定有机关,说不定这些东西都只是诱饵,一旦被取走便会触发机关。或是沾有剧毒,一碰就死。 广岫脑子转了百八十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突然窜出什么暗器来。 他的担忧却是极为正确的,就在他举棋不定之时,石室内忽然发出机轮转动之声。 广岫暗道不好,忙往阶梯掠去,数道寒芒已朝他袭来。脚下地面更是刺出无数钢针,根本无法下脚。 广岫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危急时刻,心神惶惶之下根本不及御术解围,拔出行云以剑尖触地,借力跃了出去,飞也似得顺着阶梯逃去,一推暗门却纹丝不动,竟是已自外头封死了。 广岫叫苦不迭,这还什么都没碰过就成了瓮中之鳖,也太冤了! 就在他进退无路时,那暗门却突然又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出来吧。” 广岫听那声音和善,便笑嘻嘻探出头去:“云彩姑娘,我若说我是梦游无意到了这里,你信吗?” 云彩看着他,倒没有生气的意思,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广岫将暗门掩好,正要解释,云彩道:“你不必辩解了,但凡来这里的人都怀着一个心思,何况你编的理由这么烂。趁爷爷他们还没来,跟我走。” “烂吗?”广岫跟在她后面,不甚服气,“我觉得挺好的啊,简直天衣无缝。” 等他与云彩躲进村后密林中,村民的火把才出现在小屋周围,已围得水泄不通。 广岫道:“云彩姑娘,你为何要帮我?” 云彩道:“我有条件。” 广岫道:“什么条件。” 云彩看着他,缓缓道:“带我离开这里。” 广岫微怔:“离开这里?” 云彩叹了口气,夜幕中看不清面容,闻声便知哀怨:“我们这里与世隔绝,男多女少,人丁不盛。为了繁衍生息,只好一女同侍多夫。他们有时候还会从外面掳女人过来,就关在方才的小屋里,关到她们听话为止。我爷爷虽是村长,我只怕也逃不了这样的命运……” 广岫皱皱眉头:“还真是过分。” 云彩叹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就算我放了她们,她们也无法走出深山,最后还是会被抓回来。”她的眼眸在幽暗中闪着零星光点,忽然抓住广岫的手,哀求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是寻常人,只要带我离开这里,此生为奴为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广岫思量片刻,欣然同意:“没问题,你救了我,这点小忙肯定是要帮的。看得出你挺喜欢我那个傻弟弟,这样吧,等我们出去了,你嫁给他如何?” 云彩脸色微红:“他根本不傻,只怕看不上我。” “他敢看不上,我给你做主!” 这一边蒋烈可不知道自己已被某人私自定了终身,看着外面火光攒动,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蒋侍卫,他们要干什么?”卫翊十分不安,“真人去解手怎么还没回来?” 蒋烈冷冷一笑,让卫翊蹲在床下,一脚踢裂窗户,眨眼就将一个村民打晕过去,夺了他手中砍刀,冲出了一条路。 暗夜中火光缭乱,杀声震天。蒋烈身影如雷似电,出手不轻,却都留有余地,未伤人性命,只是他虽然悍勇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愤怒的村民围住了。 为首的汉子盯着他,冷冷道:“贪财好利,该杀!” 蒋烈道:“我们不过投宿,分明是诸位动手在先。” 那汉子道:“投宿?装疯卖傻,满口谎言,若无所图,何必如此。” 两个村民押着卫翊过来,一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卫翊吓得脸色煞白,好歹未失体面:“诸位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当真只是想……借宿一晚……” 汉子冷笑道:“不必再狡辩了,快说,你们的同伙在哪里?” 蒋烈道:“我们也很想知道他在哪里。” 汉子眼神一寒:“还要嘴硬,来人,剁下他一只手!” 眼看钢刀举起,卫翊吓得闭上眼睛,却听“叮”地一声响,那持刀村民一声惨叫,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蒋烈身如疾虹趁机攻上,一把扯过卫翊,同时手中挥刀如电,杀伐之气凛然,将周围村民逼退了好几步。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蒋烈怒视众人,最后盯住了那为首汉子,“有种你我单打独斗,若你胜我一招半式,我便束手就擒,任凭处置!” 那汉子冷笑道:“就算你不束手,我也擒得住你,不必拖延时间了。”手一挥,“拿下!” 一众村民立时围攻而来,蒋烈目光如电,已被激起了杀意,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同时不能动的还有那些村民,片刻之间犹如木偶般定在了原地,什么姿势都有,还有几个偷摸模往后躲的。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打杀杀的。”广岫分开人群悠然走来,一只手还搭在云彩肩上,笑嘻嘻道:“大家伙先冷静冷静,听我说两句。我承认我有歹心,贪图财宝,不过他们两个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得等你们抓。所以你们要对付就对付我一个,别冤枉了好人。不过我这个人最不会打架了,所以你们最好也不要动手打我,不然我一急,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说着,他的手就扣在了云彩的脖子上。 他还是头一次同时定住这么多人,有些难以为继,看着轻描淡写,实则气血翻腾,手都在微微发抖。 ☆、第八章 片刻之后,术法失效,一众村民心有不甘又不敢冒进,犹豫着看向那汉子。那汉子脸色铁青,半晌后挥手命人后退,喝道:“不许伤她!” 广岫笑道:“好说好说。”一边示意卫翊和蒋烈过来。 卫翊正要过去,蒋烈却拦住他,道:“既已说明与我二人无关,便不必再与你为伍。” 广岫嗤笑:“你还真是现实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 ,罢了,你们先走吧。” 蒋烈转身便走,卫翊却不挪步,迟疑片刻,仍朝广岫走去。广岫饶有兴趣看着他走近,面带戏谑,心中却多少有些感动。 这么傻的小子,当真算是世所罕见了。 “阳关大道你不走,要和我过独木桥?” 卫翊道:“我只是觉得,不该忘恩负义。” 广岫大笑,冲蒋烈喊道:“听到没,说你忘恩负义呢。” 卫翊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真人不是坏人。” 广岫提声又道:“听到没,说你是坏人呢。” “不是……”卫翊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自己当真是个哑巴才好。 蒋烈不为所动,停下了脚步。 见卫翊急切的样子,广岫也不再逗他,挟着云彩示意卫翊后退,大声道:“各位,这聊也聊够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不过到此一游,什么也没带走,各位也别揪着不放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大家安生。” 为首汉子沉着脸,不发一言。广岫一手挟着云彩一手拉着卫翊,步步后退。却没走出多远,一道赤芒猛然撞来,正中他心口。 广岫哪里想到这里也会有懂得异法之人,这一击非同小可,他已无法再挟持云彩,云彩也不能当着众人面让他抓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偏偏卫翊那傻子放着大好人质不用,只知扶着他问长问短。若不是受了伤,广岫真想指着他鼻子骂声蠢货。 “无礼小儿,大言不惭。”村长拄着拐杖走来,瘦小身躯毫无老态,定定看着广岫,“即便无所取,也不能让尔等活着离开。云彩,快过来!” 云彩身子一抖,正要过去,蒋烈却霎时而至,一把扣住她咽喉,冷冷道:“谁敢动!” “爷爷……”云彩面露痛苦,方才广岫只是装样子,蒋烈就不同了,下手毫无顾忌,痛得她花容失色。 村长怒道:“放开她!” 蒋烈道:“你该知道要我放了她的条件。” 村长捏紧拐杖,一番权衡后,还是松了手:“好,你们走吧。” 蒋烈并未松手,死死盯着他:“让他们全部后退十丈,不得靠近!” 村长一挥手,一众村民便默默后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蒋烈挟着云彩后退,让他二人先走。广岫苦笑道:“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做了英雄,真是不甘心……”忽见村长缓缓提起拐杖,往地下一柱,一道暗芒乍起,如水纹般无声漾开,朝他们袭来。 广岫心知不好,一把推开卫翊挡在前面,施法堪堪挡住那暗芒蔓延,如竖起了一道屏障。 “快走!”广岫喝道,同时加紧驱法,与那暗芒相争,苦苦支撑。 卫翊本不愿走,被蒋烈硬拽了出去。见二人逃入密林,广岫一口气松下来,被撞飞了出去。 也多亏了这股力量,他咬牙借力逃遁,又连滚带爬跑了一阵,竟也与追击的村民拉开了一段距离。无奈一番折腾下他精疲力尽,瘫在草从里,真是宁可被一刀砍了也不要这么活活累死。 眼看村民越走越近,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他哀叹一声,不由怨恨起广陵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不说清楚些,害自己大意轻敌,落到这步田地。 “天妒英才啊……” 就在他自怨自艾时,卫翊的声音低低传来:“真人,你没事吧?” 广岫道:“没事才怪。你怎么……” 卫翊“嘘”了一声,扶着他偷偷逃离,声响却没瞒过搜寻的村民。眼看火把逼近过来,他们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一通乱钻,忽然脚下一空,二人一同往下跌去。 村民循着声响加快步伐而来,却见不远处人影一闪,立即追了而去。 身子坠地,却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卫翊神思回转,发现自己压在了某个肉垫上头。 广岫已经摔懵了,哼哼唧唧只是喊痛。 卫翊赶紧起身,在黑暗中将他扶起,切切呼唤。广岫缓了一阵,逐渐有了意识,听着卫翊焦急之中带着哭腔的呼唤哭笑不得,勉力道:“没死呢,别喊了……我……衣襟里有一个白色小瓶,拿出来,喂我一颗……不是那里,左边一点……不对,下面一点……真够笨的……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卫翊好不容易摸到了小瓶,赶忙倒出一颗喂他吃了。 这是停云观的疗伤药丸,对伤痛最为有效,广岫服下药丸后又打坐半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洞内幽暗,眼睛习惯之后才能看到人的大体轮廓,寂静之中,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广岫指尖一弹,燃起微火,打量身处之地。卫翊对他指尖跳跃的火苗很好奇,盯着看了半晌。 广岫对他好奇中带着崇拜的小眼神十分满意,道:“这个小意思啦,观中一个小道童都会使,哪日得空了我教你。” 卫翊高兴起来:“好。” 广岫从小遭人白眼,遍尝人情冷暖,在停云观中也是混吃等死不求上进,难得有人这般买他的帐,不由对这个傻乎乎的将军公子好感大涨,将真火递过去:“喏,给你玩玩。” 卫翊一惊:“我……可以吗?” 广岫径直抓起他的手,将自己指尖对上他的指尖,那团真火便晃悠悠飘到卫翊指尖去了,好似活物般跳跃不已。 广岫看他睁大了眼,不由笑道:“放心,不烫人的。” 卫翊从紧张变为新奇,看看指尖的微火又看看广岫,眼眸莹亮如星:“多谢真人!” 广岫摆摆手,见他盯着自己,打趣道:“怎么,觉得本真人神勇非凡佩服得五体投地是不是?记着啊,日后报酬加倍。” 卫翊点头应允,眼中满是佩服。广岫舒展身子,借着微芒在洞内查看,道:“对了,你的跟班呢?” 卫翊道:“我急着来找你,一时没注意他。” 广岫摇了摇头:“真不知说你良善好还是愚蠢好,就这么相信我?若我是坏人怎么办?” 卫翊认真道:“虽不知为何,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好坏可不会写在脸上。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吧,见得多了,你就知道了……咦……”广岫好似发现了什么,凑近洞壁,忽然笑了起来:“我的老天,这竟然是一个盗洞!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翊问道:“盗洞是什么?” 广岫道:“就是为了盗墓而挖的洞。你可真是个福星,瞎跑都能跑金山里来。快,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洞口!” 卫翊其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救命恩人让他找他就一定要找,学着广岫的样子在洞内敲敲打打。好在这个洞不大,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可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广岫亢奋不已,不由分说便钻了进去,卫翊跟在后面。 这时候就算广岫要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跟着去了。 卫翊身子骨弱,没爬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 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很快就听不到广岫的声响。他心中急切,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地下几尺,他越发害怕焦急,加快动作爬去,忽然一头撞上了什么。不等他反应过来,广岫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慢,等你半天了。” 卫翊心中一暖,下意识伸手去摸,前面那团东西动了动:“哎呦,摸我屁股干嘛?” 卫翊脸上一热,才知自己方才撞上了什么,赶忙致歉。 二人又爬了一阵,隐约可见前方出现微弱白光,卫翊心中一喜,正要加紧往前,广岫却忽然让他停下。 “前方有灵力涌动,你先等着,我去看看。”广岫小心向出口爬去,见出口处有暗芒氤氲,如罩了一层薄纱。他抓起一颗碎石砸去,眨眼又被弹了回来。 果不其然,出口处被设了结界。 广岫思忖,如果是要阻止人进去,只需封住盗洞即可,他们自盗洞一路而来并无异常,可知那结界的用处,是要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想起广陵说这墓中有妖煞作乱,广岫心里就打起鼓来。 眼角忽然看到一丝异样,他燃起指尖火一照,看到洞壁顶上刻了一只老鼠图案。 他心中已然有数,这盗洞,果然出自广陵之手。 广陵出生宦官世家,素来自傲,自认天下没有他堪不出的奇脉,进不了的古墓,每去一处都会留下这个图案,以示自己犹如钻地之鼠无孔不入。 广岫当初追问他此墓入口,他死活不说,广岫却是误打误撞就进来了,不得不说乃是天意。 想起那个平时装模作样自认风流的家伙趴在地底挖洞的模样,广岫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只是一层结界倒不难对付,怕的是结界内的东西。广岫并不是妄自尊大的人,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贸贸然就去冒险。可若不进去,岂不是对不起先前那一番折腾? “真人,出了什么事吗?”后头卫翊问道。广岫说声没事,心想难得有人对自己这般推崇礼敬,可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好不容易爬到这里,再原路返回,面子往哪搁? 一番纠结后,他下定决心,还是要闯上一闯。别的不说,若是能拿到一两样宝物,在广陵面前便能耀武扬威,挺直腰杆了。 主意已定,他便动手破了结界。 广陵的术法与他同出一脉,破解起来自然轻易顺手,他从洞口探了半个头出去,见甬道内设有长明灯,经年不灭,光亮通透。其间隐隐有阴邪之气流转,好在不甚强烈,似是被什么压制住了。 广岫左看看又看看,见无异象发生,便钻出盗洞,将卫翊拉了出来。 卫翊在狭窄洞中憋得难受,一出来便如鱼儿入海鸟雀凌空,舒展筋骨又大大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舒坦得不行,打量起周围之景,惊叹之中还有些紧张和兴奋,问广岫这是什么地方。 若不是此番机缘,他一个远在京城平庸无能的将军公子,哪会有机会看见这般奇景? ☆、第九章 “这是前朝王墓,我这人贪财,是来偷人家宝贝的。”广岫也不打算瞒他,让他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好,省得日后发现理想破灭,承受不来。 “哦。”卫翊应了一声,“难怪那些村民会突然发难。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广岫道:“自然是找宝贝。这里可能会有机关,你小心些。” 卫翊点头,乖乖跟在他后面。 广岫对古墓不甚了解,只看出这条甬道直来直往,并无华贵装饰和摆设,看来并不是主墓道。 二人走了一会,发现甬道越走越破败,乱石铺陈,好似没修完一般。广岫心想这必定是离主墓室越走越远,便想往回走,却见前方出现一扇石门,可见幽光氤氲,有灵力布阵的气息。 广岫心中疑惑,让卫翊走到自己身后。越靠近,他就越能感受到阴气森森,若不是被压制住,怕是早已冲出来择人而嗜,连行云都有所感应而颤抖起来。 广岫猜想这煞气是被广陵压住了,只是广陵精通堪舆之术,对术法却不比他好多少,他十分怀疑里头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没有危险。 广岫让卫翊晚些过来,自己运起护体罡气,这才凑过去。石门内是座宽敞石室,不知何故垮塌了半边,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不少盔甲铁器,好似曾有军队在此拼杀,却不见有人身尸首。 广岫回头招呼卫翊,给了他一张符纸,让他关键时刻捂住口鼻,说是可以压住生气,形同死人,不会惊醒此处的怨灵。 卫翊依言而行,跟着广岫走进石室,大气都不敢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盯着一只头盔看了半晌,广岫拉他一把,他才回过神,跟着走到了石室另一头的出口。 眼前又是一条甬道,却是长明灯已灭,幽幽不知通往何处。 二人走出石室,都没留意到石室边上刻了几个小字:立返莫入。 “你刚才看什么呢?”广岫问道。 卫翊道:“我爹往年随军出征,攻破南岳军队,曾带回一柄短弓,弓上所刻卷云图样,与这些头盔上的一样。” 广岫道:“不过图样罢了,不都差不多吗?” 卫翊摇头:“不一样的,这卷云图样又像一朵半开的红云莲。红云莲是南岳圣花,南岳举国尊崇,此花亦只在南岳生长,也只有南岳才会在一应器物上纹有卷云图样,连盔甲之上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广岫想了想,“那些人都是南岳兵士?可是南岳人,怎么会在这前朝古墓里?” 卫翊也是不解,摇了摇头。 二人继续往前,甬道越走越深,广岫所能感知的阴煞也越来越重,腰间行云也抖得更厉害,好似极度惊恐之人正在瑟瑟发抖。 广岫心中不安,让卫翊赶紧捂上符纸,隔绝了身上阳气。 便在此时,甬道深处传来阵阵嘶吼,夹杂着兵戈交接之声,好似有千军万马正冲杀而来。 广岫心中一紧,拽着卫翊贴近甬道,死死捂住符纸,眼看着无数黑色人影汹涌而来,从他们眼前掠过,又消失在甬道尽头。 这些黑影皆身着盔甲,手拿武器,好似正在战场厮杀,杀气腾腾,令人生畏。 广岫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这些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不过一时甬道那头又传来厮杀之声,汹涌黑气再次袭来,广岫赶紧抓起卫翊手中符纸捂住他口鼻,骇得手都在微微发抖。偏偏后头有一个矮个子鬼兵掉了队,似察觉了什么,在他们跟前停下,露在盔甲外的胳膊和小腿已尽是骷髅,看不出人样的脸对着他们的方向望了半晌,两只隐约是眼睛的洞中发出幽幽绿光。 广岫死死捂住符篆,将卫翊往自己怀里压,怕他吓得支撑不住,暴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3 露了痕迹。 那鬼兵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飘飘悠悠跟上大部队去了,卫翊挣扎着想扒开广岫的手,他快被憋死了! 待黑气尽数退去,广岫拖着卫翊撒腿就跑。 这般强大可怕的怨气,十个他也对付不了,不跑更待何时? 跑回石室跑回墓道,一口气将卫翊推进盗洞。虽然那石室中留有广陵布下的挡煞阵,那些黑气一时过不来,为防万一,广岫还是重新布下结界挡住了盗洞出口。 他算是知道为何广陵对这古墓讳莫如深不愿多提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艰苦的爬行,这次卫翊在前,爬得很是吃力,又不好拖累了广岫,只得咬牙苦撑。好不容易爬回了坠落的盗洞,他眼前一黑,累昏过去。 广岫怕那些村民还在附近,没急着出洞,将卫翊安放一旁,见他只是太累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靠在一侧休息。身心松弛之下倦意涌了上来,没过一时,他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奔波,惊惧疲劳之下,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卫翊的脸忽然凑过来,吓了他一跳。 卫翊见他醒来神情一松,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广岫扭扭酸痛的脖颈,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见卫翊一身一脸的污泥杂草,脏得像是刚从泥地里出来,不由想起初见时骗他入泥塘的情景,道:“我能怎么样,倒是你身子骨这么弱,平时你的将军老爹没让你练武健体吗?” 卫翊道:“有的,只是……我不争气……” 广岫见他神情黯然,想来平时没少为此挨训,宽慰道:“别妄自菲薄,将军的儿子不会武功没犯哪条王法。” 他起身大致估量了这坑洞的深度,道:“你过来,踩在我肩上爬出去。” 卫翊迟疑:“这不太好吧?” 广岫眉头一挑:“难道你想让我踩你上去?你不怕客死异乡,我还怕摔出个好歹来。快些,我在这鬼地方呆得够够的了,赶紧出去为上。” 虽然不太好意思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卫翊也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让人踩着自己,那绝对是要去了半条命。 广岫蹲下来,卫翊摇摇晃晃踩上去,扯着坑洞上的杂草往上爬,加上广岫在下头推举,一番折腾后总算接近了洞口,却总还差了那么一点,扒拉了好一会了就是上不去。 广岫在下头已累得腿脚发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眼看卫翊就要摔下来,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一股大力拽着他就上去了。 卫翊定睛一看,竟是蒋烈及时赶来。 昨夜卫翊一意孤行要回头找广岫,蒋烈不得已也跟了来,还为他们引开村民搜寻。甩开村民后他在密林中蛰伏许久,见已无危险便再度回来找寻,听到此处有动静,正好拉了他一把。 “快拉我上去。”广岫在下头喊,卫翊正要去拉,蒋烈道:“你不是本事很大么,难道还上不来?” 广岫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公报私仇啊,小爷我累了一宿,什么力气都没了……卫翊,快教训教训你的跟班,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卫翊看向蒋烈,蒋烈便随手拾了根树枝递下去,广岫拉住了,却没爬几步树枝断了,结结实实摔了他一个屁股墩,痛得他嗷嗷直叫。 “二愣子,我绕不了你!” 蒋烈依旧面容漠然,眼中却藏着恶劣笑意,换了根粗些的,将他拉了上来。 广岫瘫在地上,好似死过了一次,看着清澈天宇听着鸟雀鸣吟,犹如重生一般,心中感动不已。 蒋烈给了他一脚:“快起来,离开这里。” 广岫实在不想动,在地上赖了半晌,想起自己折腾了一晚上还是什么宝物都没拿到手,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将近正午时分他们才走出深山重回大道,广岫也才想起答应过云彩要带她离开的话。想想昨夜情景,云彩想走并不容易,他也实在不想再回去一趟,便将此事按下,未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云彩站在村前,看着那条小道蜿蜒而去,目光迷离而忧伤。 “我早说过,缙朝之人贪财虚伪,满口谎言,不可信。”村长缓缓走来,轻叹一声,“你若真的想走,爷爷会为你想办法。” 云彩眼眶一红:“爷爷,是我不孝。我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大家,我……不走了……” 村长慈祥一笑,道:“不,我们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的。不是叛逃也不是苟延,终有一日,我们会夺回失去的一切。陪爷爷再等一等吧。” 云彩泪盈眼眶:“是,爷爷。” ☆、第十章 眼看京城在即,卫翊归心似箭,广岫却突然闹起了肚子,哼哼唧唧不愿再走,三人只好暂时留宿在了城外的破祠堂。 广岫清理了一块空地坐下来吃干粮,蒋烈冷冷看着他:“不是腹痛吗?” “那是饿的,吃点东西不就好了。”广岫友好得递了个馒头过去,“来点儿?” 蒋烈不理,兀自走到一边休息。 广岫撇撇嘴,递给卫翊。卫翊接过来,迟疑着道:“既然已是无碍,我们是不是可以……” “要去你去,我可还没歇够。”广岫干脆躺了下来,“连赶了几天的路,是想累死我吗?” 卫翊只得作罢,一张脸布满愁容。广岫瞄他一眼,有些过意不去,那件事,却不能不做。 休息了一会,广岫起身,十分夸张得咳咳嗓子:“哎呀,好渴啊,嗓子都要冒烟了,我去找点水来,你们别乱跑,等我回来。” 卫翊言听计从,蒋烈却盯住了他,眼神锐利非常。 广岫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编得实在蹩脚,可他顾不上许多,拿了装干粮的包袱就走了。 多年未归,人事变迁物换星移,早已不是当时之景。广岫凭借记忆寻到了已被荒草掩埋的小径,不远处木屋已塌,唯有残垣孤立,凄恻无声。 他站了一会,朝一侧小道走去。 “蒋侍卫,这样……不大好吧?”卫翊步履迟疑跟在蒋烈身后。 蒋烈道:“此人行为怪异不可轻信,若未探得虚实,万不可将其带至府中。” 卫翊说不过他,只得跟上。看着那个荒野之中独行的身影,他心中却半分怀疑也无,只是觉得那背影令他心中酸楚。 广岫停在了一片乱草矮树前,一丛丛鸢尾在杂草荆棘中开得正艳。他立了半晌,拔出行云劈砍一通,又拔除杂草,折腾了半晌,地上终于露出一个小土堆来。 看那个背影跪在土堆前,卫翊心中一颤,拉蒋烈停了下来。 荒野孤坟,埋葬的从来不止是一副枯骨。 广岫将包袱中的干粮拿出来,平平整整放在土堆前。手上被草叶荆棘割破的伤口流出血来,将那些干粮亦染得血红。 他沿途半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4 坑半骗替人除妖驱邪赚了钱备下的、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糕点果品,此时都摆在了这里。 他的动作很慢,手却在微微发抖。他的表情安静,眼眶却通红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从残阳辉映到夜幕初降,那个背影始终没有动过。 “回去吧。”蒋烈转身要走,卫翊却摇了摇头,反而朝广岫走去。 广岫早知他们跟了过来却无心顾及,听到脚步声近,他抬起僵硬的手抹了抹眼睛,无言苦笑,想站起来,双腿却麻木得不听使唤。 卫翊扶住了他,他推开,哑声道:“你小子真够烦的……” 卫翊将他扶得更紧。广岫也就任他搀着站起来,看着荒败的坟头自嘲一笑:“小子,以后可别学我这样,十年八载都不来看看,会遭天谴的。” 卫翊摇头:“不会的。你的心意,总会知道的。” 广岫推开卫翊转身便走,走过蒋烈身边时,道:“要不要我交代些什么?” 蒋烈没说话,默然停在原地,等卫翊赶上来了才挪步。 回到祠堂的广岫看上去还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仿佛方才那个人并不是他。若不是双手混合着污泥血肉模糊,他便能将那时的凄惶也一同掩盖过去了。 即便他如何遮掩,心里的血却滴落不停,将过往记忆都染得鲜红刺目,不堪回首。 忽然手中一暖,一双手正为他擦拭,动作小心得过头,那擦拭倒更像是一种宽慰抚摸。 广岫的视线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到少年低垂的眉眼,借了皎洁月光,温柔得让人心惊。 他将手抽回来,道:“你傻啊,这么擦能擦得干净?喂那个谁,去找点水来。” 蒋烈瞥了他一眼,提身掠去。 卫翊看了看他,道:“痛吗?” 广岫苦笑:“哪里还会痛……”低头看自己的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布满掌心,要说不痛不可能,却怎能抵得上心底之痛? 他不想回来,这个地方有他至今无法解开的心结。现在,他却只能试着忍着去面对、解开那个死结,无论最后会有多么鲜血淋漓。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半晌后,广岫道:“不想问问那是什么人吗?” 卫翊本不想打扰他,听他问起微微一愣。广岫自言自语道:“那是我娘。她去的时候我还小,没有能力给她找个好去处,不能给她修座好宅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种上她最喜欢的花。你看,若不是那些花,我只怕根本找不到她了……这般不孝,老天爷会不会落道雷劈了我?” “不会的。”卫翊笃定得摇头。 广岫笑了笑,眼中有了些神采:“你别跟哄娃娃似的,我就是说说。我这般英俊潇洒,要真劈我,那也是天妒英才。” 见他分明笑着却显得更为落寞,卫翊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有怎样的苦衷,却能感觉到在他浪荡不羁的外表下,掩盖着多么沉郁的过去。 不为外人道,却盘踞心中,割舍不去的心结。 等了许久蒋烈没有回来,卫翊有些担心:“真人,蒋侍卫他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广岫擦去手上血污抹了伤药,不当回事:“他不是厉害得很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卫翊看着漆黑夜幕直皱眉:“可是……我去找找,真人先休息。” “说你蠢你还真蠢,”广岫无奈,“你去找,白送人头么?” “可是……” 广岫径直起身拽了还在可是的小子,走了出去。 万籁俱寂,幸有月色皎皎普照天地,让他们不至于摸黑抓瞎。二人寻了一会儿,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看到散落在地的鞋袜外衣。 是蒋烈的。 “不会吧?”广岫瞪大了眼,“难道被女鬼拖去临幸了?” 卫翊咽口唾沫,沿着衣裤找去,看到那个水中沐浴之人时,两人都愣了。 蒋烈模样本就出众,加之身形高挑玉树临风,此时几乎半裸在幽寂水塘之中,黑发如瀑,更衬得肌肤莹白,香艳得很。 察觉他们接近,蒋烈捋着秀发缓缓回头,在皎白月色中露出一个……柔媚的笑。 广岫和卫翊面面相觑,这真是见鬼了。 祠堂破败,夜深露重,不时传出几声老鸹啼鸣,怎么看都是适合某些脏东西出没的场景。 他们的确见鬼了。女鬼。一个爱干净且温柔的女鬼。好不容易找到附身之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个澡。 广岫和卫翊看着一脸温婉娇弱的蒋烈,都有想自剜双目的冲动,不同的是卫翊忍住了,表面看上去还是一本正经,而广岫忍不住,半挡住脸,一边忍着不看一边忍着不笑,委实辛苦。 好在这是个好说话的女鬼,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他们商量,要借蒋烈的身体用用。 “相逢是缘,奴家孤身在此几栽春秋,独悲无怜,能得见二位实属幸事。”“蒋烈”掩唇啜泣,甚惹人怜,“孤魂野鬼,前尘往事尽散,无有他求,只求能再去看一眼张郎,见他无恙,奴自可死心了,还望二位公子成全。” 卫翊为难,看看广岫,广岫只顾着憋笑以及幸灾乐祸,大方就同意了:“没问题,想借多久都可以。” “蒋烈”面露感激,提衣下拜,真真如弱柳拂风:“多谢公子,奴来世结草衔环,必报君恩。” 广岫压下笑意,上前将他扶起:“来世就别提了,眼下长夜无趣,我看你举止不俗仪态万方,生前想必亦是长袖善舞之人,不如献舞一段,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蒋烈”柔柔一笑,道:“承蒙公子不弃,奴便献丑了。” 卫翊一开始不明白广岫为什么要她献舞,还是用蒋烈的身体,看过之后他才知道了广岫这点恶趣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不过看过蒋烈舞刀弄枪,还真没见过他跳舞,的确十分……有趣…… 卫翊掩唇,硬是将笑给憋了回去。 “别忍着,伤身……哈哈哈哈……”广岫捧腹大笑,还不忘鼓掌以示赞赏。祠堂外偶尔飘过几缕游魂,都被这笑声吓得绕道而行。 见“蒋烈”乘夜而去,卫翊不放心:“真人,这样真的好吗?蒋侍卫他会不会有危险?” 广岫揉揉笑得发酸的脸颊,道:“这女鬼生前含怨而死,执念太深,被困在殒命之处无法超脱。咱们借蒋烈给他用用,了了她的执念,也算功德一件。” “可是……”卫翊想的多,总觉得他们就这样把蒋烈给出卖了,委实不厚道。 广岫就地一趟,心情好了许多:“我方才在二愣子身上施了缚魂咒,只要她动了害人之心,咒法自燃犹如冥火焚身,她熬不住。” “可是……”卫翊还是不放心。 广岫席地躺了下来,不耐烦道:“别可是了,我累的很,睡吧。” 卫翊只好闭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5 在他边上寻了一处躺下,却久无睡意。恍惚不知夜深几许,四周幽幽响起怪声,诡谲不明凄厉非常,卫翊往广岫边上挨了挨。 广岫翻了个身,随意挥了挥手,隐约可见一阵白芒如风吹尘散弥漫开来,在他们周围围了个圈,那哭声立时散了。 “没事,睡吧。” “恩。” 卫翊安心闭上了眼睛,天地寂静,连风声虫鸣都没有,世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人在这方寸之间。 这一夜,却有人睡得并不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吗真的没人看吗……没人的话,我一会再来问一遍…… ☆、第十一章 人影闪过时卫湛就醒了,全身立即进入防备状态。那人推门而入,径直朝他床边走来。卫湛并未感觉到杀气,反而是熟悉的身影。 “蒋烈?”他借月光细看,果真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却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他素来冷酷的脸上竟带着含义莫名的笑,透着十足的妖异。 “张郎……” 卫湛懵了。 “我好想你……”蒋烈步步走近,最后竟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 若是旁人卫湛一掌就可以解决,可这个是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侍卫,情分不浅,于是他决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不要出手。 “蒋烈,放手。” “张郎……”蒋烈开始哭泣,听着可笑而渗人,“你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的,为何如今对我如此冷漠?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好想你……”他靠在卫湛胸前,将他抱得死紧。 卫湛哭笑不得,这很明显不是蒋烈平时的作风,他口中的张郎更不知是何许人,用力将他拉开,只见一张俊脸上满是泪痕,真如弱质女子般楚楚可怜。 “蒋烈,你醒醒。” “张郎……”蒋烈只是凑过去在他身上厮磨,“张郎,你抱抱我……” 卫湛见是不能再拖了,抬手在他眉心一点。据卫翾所言此乃人之天灵,固元之本,只要按住这里即可逼出邪祟,他此番也是姑且一试。 蒋烈果真颤抖起来,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刚刺,头上缓缓浮起一道白影,面目因痛楚而扭曲:“张郎……为什么……我好痛……” 卫湛略有迟疑,手上力道稍减,那白影霎时又钻入蒋烈体内,厉声嘶吼起来,双手如爪箍住卫湛的脖子:“你又要害我……你好狠的心!” 这力道非同小可,卫湛一时竟无法挣脱,却见蒋烈忽然惨叫起来,周身无端燃起蓝芒,将他整个人裹在了诡异的火焰之中。 蒋烈扑滚在地痛苦不已,惨叫一时是男音一时是女声,交相混杂凄诡无比。那女子被困在蓝芒中挣扎不止,猛然化为疾电,逃出了蒋烈的身子,朝窗外遁去。 屋外月光如水,庭院无声,卫翾犹如鬼影立在月下,两手拢在袖中,淡淡看着她。 这个孑然而立的身影,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骇然之下欲转身逃跑,却被一股力量束住,动弹不得。 “二弟!”卫湛赶来,见卫翾已轻描淡写将这不速之客缚在掌间,松了口气。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是想见我的张郎……”女鬼瑟缩在地,幽幽看向卫湛。 “我不是。”卫湛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让她误会的。 “你不是……”女鬼看着比他还迷茫,“你不是……我为何会在这里?张郎,我的张郎呢……” 卫湛看向卫翾,指望这个弟弟能给解个惑,卫翾却只是看着那女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却显得十分专注。 卫湛挠挠脸,心中思绪急转。 自家二弟该不会看上这个女鬼了吧? 不会吧? 莫非他喜欢这样的? 在他想到更离谱的事之前,卫翾开口了:“谁给你下的缚魂咒?” 卫湛一愣,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女鬼一脸茫然:“什么……” 卫翾上前一步:“你从何处而来,见过什么人?” 女鬼迫于他的威慑,照实说了,卫湛思索着她所言城外祠堂的那两个年轻公子会不会其中一个是卫翊,毕竟蒋烈回来了,卫翊应当不会远才是。而卫翾的关注点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我带你去找他。”卫翾说出这话时卫湛和那女鬼都大吃一惊,一个是惊喜,一个就只有惊了。 他何时这么乐于助人,哦不,鬼了? “真的吗?”女鬼激动万分,忘记了恐惧,朝他靠近一些,“我真的可以见到张郎?” 卫翾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血色玉佩。玉佩红芒流转,缓缓流向那女鬼,没过一会就将她吸了进去。 “你……她对你有什么用?”卫湛问。 卫翾将玉收好:“是对你有用。” 卫湛更不懂了。 “半年前,城外发生了一起土匪劫杀事件,城中富商赵舒之女与随行下人皆命丧刀下。”卫翾看了看卫湛,问了句毫无关联的话,“你今日见过张文浩吧?” 卫湛有些懵,点了点头:“不错,还与他争执了几句。”忽然灵光一闪,他脑子转过弯来,“莫非……” 张文浩寒门出生,从一个落魄书生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统共不到一年时间,才华有一些运气也不差,关键还娶到了官家之女,荫蔽之下自然扶摇直上,现是丞相肖乾林的得意门生,也是卫家的对头之一。 卫湛逐渐明白了卫翾的用意,问道:“可她怎么会找到我?” 卫翾道:“此鬼魂灵尚弱,虽操纵了蒋烈的身躯却易受他魂识左右。蒋烈一心想着来与你交差,加上你接触过张文浩,算是歪打正着。” 卫湛了然,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说呢?” 卫湛犹豫了一下:“我与张文浩虽在政见上有些不和,却也不必……” “不必?”卫翾冷冷一笑,“日后你与老头子出征在外,尽管多留些军饷给他中饱私囊吧。” “这……”卫湛还要说什么,卫翾已经走了。卫湛无奈把话咽了回去,回去看望蒋烈。 蒋烈已醒了过来,还有些懵,不知自己怎么忽然就从城外祠堂回到了将军府内,还是在少将军的房中。 “少将军,属下……” 卫湛打断他:“三弟呢?” “三公子已在城外,明日即可进城。”蒋烈压下疑惑,将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卫湛思忖:“停云观,倒是盛名不小。”看看蒋烈,见他未受什么影响,不由对那还未蒙面便以缚魂咒救了蒋烈的高人有了几分好感。 蒋烈道:“据我观察,三公子请来之人轻浮贪财,难以琢磨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6 ,不知可否信任?” “三弟救人心切,无论如何就让他试试吧。这么晚了,你回房歇息吧。” “少将军,我怎会……无端在此?”蒋烈还是想问个清楚。卫湛想起方才他的模样,忍了忍,道:“没什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房睡吧。” 蒋烈只得拱手告退,想到什么又退回来,面露纠结。 “还有事?” “少将军,我……急需银两,可否预支一些?” “多少?” “五百两。” 卫湛笑道:“你怎需这许多,是想娶媳妇么?” “不是。”蒋烈窘然,“是……是欠债。” 卫湛看他窘迫,也不再多问:“明日自去帐房领吧。” “多谢少将军。” 将军府偏门外,广岫直打哈欠,卫翊拍门,半晌没人应,也难怪,他们来的太早,天都才是蒙蒙亮,更别说人了。 “你这样拍到什么时候,我来。”广岫不耐烦,拉开卫翊,把门砸得砰砰作响,就是睡的像猪也能醒了。 卫翊有些为难:“真人,轻一点,会吵醒大家的。” “废话,不吵醒他们,我们在这站一天么。” “……” 没一会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小厮开了门,对着广岫就是一通骂。广岫没理会,在他脑门上一拍,那小厮就转了个身,对着墙壁骂得唾沫横飞。广岫抬脚走进去:“让你骂个够——小子,快让你家下人准备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凝神观察着什么,卫翊不敢打扰他,半晌了才听他道:“你这府中,妖气很重啊。”他指了个方向,问道:“你娘是住那边吗?” 卫翊看了看,摇头道:“不是,那是我二哥的别院。” 广岫皱眉,卫翊小心道:“我娘在那边……” “等会,我还没吃饱呢,没法干活。”广岫拍拍肚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不?” 卫翊只得领着他往厨房而去,走到半途,广岫忽然打了个激灵,停了下来。卫翊也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人,叫了声二哥,默默退在一旁。 卫翾就是有这样让人觉得寒气森森好似坠入冰河的能力。 他在打量广岫,比昨晚打量女鬼更加细致认真。 广岫也在观察他,他不明白,他这一脸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忽然卫翾抬手一挥,一道红光朝广岫面门击去。广岫不闪不避,右手捻起指诀,那道红光便在他眼前溃散,转而又凝成一只猛虎模样,再次冲来。 广岫后退了一步,两手结印,身前立时浮现一道白墙,那猛虎撞在墙上,呲牙咧嘴怒吼不已,却偏偏碰不到他分毫。 广岫暗暗庆幸自己聪明机智颖悟绝伦,不至于一开始就漏了底。见卫翊沉着脸,不禁疑惑:模样倒不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狗也嫌的性子? “二弟,莫要无礼,快收起来!”卫湛赶来喝止。卫翾甩袖,猛虎立时化为红芒散去。广岫亦是收功,看了看蒋烈,冲卫翊眨眼:“看吧,我就说他没事。” 卫翊见蒋烈无恙心下稍安,迎过去解释道:“大哥,这位是停云观的高人,我请来……” “既是贵客,为何不走大门,我等也好整装迎候。”卫湛怪责得看看他,卫翊低头:“我、我想你们都还在睡,不想打搅……” “你啊,如此失理。”卫湛转而对广岫赔礼,广岫大度不予计较,笑呵呵道:“好说好说,这几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可把我累坏了,闲话咱也别多说了,有吃的不?” “这便让人准备。”卫湛拱手,“还请真人大堂就坐。” 大将军卫峥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即便是广岫远避世俗也听过他的种种战绩,此时身处将军府,便是后院的小厮仆从亦有武功在身,前院充门面的侍卫更是个个威风凛凛,更别说两个锦衣玉带出类拔萃的将军公子,与朴实无华的卫翊根本是两个极端,让散漫惯了的广岫不由都被带了过去,腰板挺直了,不油嘴滑舌了,眼睛也不乱瞟了,瞧着像是个正正经经世外高人的样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半小时自己撸了个封面,自我感觉还不错哈,对这篇文也是一样,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看电视麻醉自己去…… ☆、第十二章 “停云观盛名远播,卫某素来敬仰,不知真人道号为何?” “鄙人广岫。”又要提我师兄吧,有点创意行不行? “莫非是玄惪真人……” “他是我师兄。”是我师兄,不是你媳妇,别这么两眼放光。 “难怪难怪,真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 “一般一般。”看样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老气横秋,废话真多。 “看真人风尘仆仆,想必旅途劳顿,真是有劳。” “不劳不劳。”知道有劳,还罗里吧嗦? “舍弟年幼不通世故,一路上给真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没有。”他不麻烦,你更麻烦。 “真人不辞辛劳特意赶来,实在感激不尽,若能解我府中危难,定有重谢。” “好说好说。”你倒是敢不重谢试试…… “真人若有要求尽管提,必定竭尽所能。” “那就有劳了。”妈的老子饿了! 在他皮笑肉不笑客套着的时候,卫翊沐浴更衣换了锦衣华服,静静进来,拣了下首坐下。广岫瞧他几眼,恩,这才有点官家子弟的体面嘛。 蒋烈领了那开门小厮过来,可怜的小子骂了小半个时辰早已喉咙嘶哑,根本停不下来。 “呦,抱歉,我给忘了。”广岫赶忙解开术法。 卫湛道:“下人失礼,怠慢了真人,理当受罚。蒋烈,带下去,杖责五十。” “是。” 广岫不由咽口唾沫,再看卫湛虽然依旧翩翩有礼笑意殷殷,在他看来却犹如笑面虎,不知何时会露出獠牙来。 怎么就因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老虎就深入虎穴了呢? 看看卫翊,依旧垂着头,好像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靠不住啊靠不住。 好不容易下人摆上宴席,广岫方才的矜持跑了个精光,狼吞虎咽根本顾不上形象。卫湛喝着酒微微含笑,蒋烈静立一旁,瞥他一眼,十足的蔑视。卫翊担忧母亲没怎么吃,卫翾两手拢在袖中更是碰都没碰,一桌子佳肴都进了广岫的肚子。 然而他似乎吃得太忘我,没注意到他吃的东西竟然都变成了蛇虫鼠蚁各类虫豸,有些还在活蹦乱跳。 眼看一只老鼠被咬下了头鲜血淋漓,卫翊白着脸,小心观察广岫,一旁服侍的丫头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7 啊,吃饱了……”广岫心满意足得喝了口满是蛆虫的酒,打了个嗝。他边上一个丫鬟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在她看来此时的广岫和怪物没两样。 “别怕别怕,障眼法而已。”广岫好心拍拍她的背,又看看卫翾:“其实吧,耗子肉鲜香滑嫩亦是肉中上品,二公子若是有心,改日可以好好给我备上一桌。” 卫翾面无表情,压根不搭理他。 卫湛笑道:“真人果然道法高深,佩服佩服。” “谬赞,还真不是我厉害。”广岫翘着腿抖抖,“这种把戏,几年前我也挺喜欢玩的。”他瞥瞥蒋烈,笑吟吟打招呼,“蒋侍卫别来无恙啊。” 蒋烈显然更不想搭理他,别过头去。 “哎呦,看来蒋侍卫外强中干,年纪轻轻这记性不行啊。”广岫摆摆手,“罢了,不知昨晚随你而来的女人如何了?没让蒋侍卫你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吧?”两眼却看向卫湛,卫湛徉装咳嗽。 “你说什么……女人?”蒋烈一脸懵。 卫湛道:“那女鬼已被收复,无甚大碍,真人挂心了。” 广岫笑道:“哦,有这位不得了的二公子在,自然是不算什么了,没伤人就好,好在那女鬼不算凶厉,不过痴心成魔,见着谁都以为是她的情郎呢。” “咳咳,是啊……”卫湛继续咳嗽。 蒋烈一脸迷茫:“少将军,您说什么女鬼……” “没什么。” 蒋烈见几人神色暧昧,连素来不苟言笑的二爷都掩唇微露笑意,越发觉得不对劲,想起昨晚之事,自己无端到了少将军房中,甚至衣冠不整…… 莫非…… 他脸色大变,正欲请罪,卫湛摆手制止,转身对广岫道:“不知真人是否歇够了,可否……” “好吧。”没好戏看了,广岫只得起身,卫翊显然等候许久赶忙带路,几人来到东厢角落的偏房,还未走近广岫就能闻见扑鼻而来的腥臭腐败之气,大门窗棂处处贴着黄符,贴得时日不短,许多都已破败,衬上荒凉的院落与瑟瑟冷风,更添凄凉诡谲。 “噗,这谁贴的?你啊?”广岫憋着笑,看向卫翾,眼睛忽闪着,仿佛只要他点头,嘲讽的话就会一溜地窜出来。 卫湛怕二人又争锋相对,便道:“不是,是以往请的除妖师,说是可以驱邪避祸,不知有何问题?” “哦,没什么,就是傻了点。”广岫摸摸鼻子,推门进屋。 见他悠哉悠哉,卫翊想起以往请来那些人,不是胆小如鼠就是不自量力,有些甚至还没靠近就被熏跑了,庆幸自己这次请对了人,然而他刚跨进门槛,广岫就大叫着扑了过来,撞了他一个踉跄。 “我的个乖乖,也太恶心了吧……”广岫扶着门干呕,哪还有方才的胸有成竹。 卫翊心沉了下来,步步走到床边,不顾地上散落蠕动的软虫,双膝跪地,眼泪滚落下来。 “娘……” 早已被脓水染得污秽不堪的床上,溃烂得看不出原貌的女人动了动眼珠,混浊的眼中眼泪缓缓滑下。一条沾满血污的长虫在她脖子上悠然爬过,又慢慢拱入皮肉之内。 除了头以外,女人身上爬满了这种软虫,在她的身上进进出出,仿佛这具躯体就是它们的家。 卫翊捏紧了拳头,猛地扑上去,扯开那些长虫吼道:“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许伤害我娘……不要伤害她……” “你不要命了!”广岫冲过来拉开他,打开他身上的虫子。 卫翊推开他,哭道:“你骗我,你说你会救我娘的!你骗我!” 自相识以来卫翊一直都是清淡软和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失态,广岫知他是确实对自己失望心寒了,心中一阵愧疚,上前抱住他往回拖:“我什么时候说不救了!”看卫翊满脸泪痕,他暗怪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吸了口气,他哄孩子般拍着他的背:“我刚才就是吃太多了,有点反胃……你别急,我会想办法。” “真的?”卫翊身躯瘫软下来,死死抓住广岫的手,见他点头才安心。 广岫来到床边,捻起一条长虫端详半晌,拿出一张符纸,只是一抖,符纸霎时燃起蓝火。他将符纸扔到床上,火势瞬间蔓延,将女人身上的长虫烧灼干净。 卫翊面露欣喜,正要过去,广岫拦住他:“先别靠近。这是蛊虫,以人体肺腑为宿,时时生息绵绵不绝,这只是暂时的。”他又拿出一道符,咬破指尖沾了滴血在上头,贴在女人胸前,可暂时压制蛊虫再生。他好似察觉了什么,轻轻打开女人的嘴,见她口中含有一块墨玉。 他回头看了看卫翾,后者半倚门边静静立着。卫湛适时解释:“这是二弟放入的墨魂玉,说是可以阻止蛊虫入脑,拖延些时日也好。” 广岫点点头,卫翊感激得几乎想要下跪:“多谢二哥!”他没想到这个素来冷酷的二哥竟然也会帮自己。卫翾却瞥都没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蛊虫暂时抑制,卫翊便时时照顾在母亲榻旁,广岫无事便在将军府闲逛起来。行过后院,见十来个家丁正在练武,教授之人便是蒋烈,他走过去打招呼,直接扔了顶高帽过去:“蒋侍卫年纪轻轻器宇轩昂,武艺更是高强,实在难得。” 蒋烈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加理睬。广岫笑着站在一旁观看,蒋烈只觉芒刺在背浑身不舒坦,转头看看他,广岫笑道:“蒋侍卫自便,不必管我。” 蒋烈走过去,拿出一叠银票拍在他跟前:“五百两,你我两清。”他其实还想说句你离我远点,没说出口。 “哎呦,这是做什么……”广岫接住银票,假意客气了几句,不动声色揣进怀中。蒋烈吩咐家丁自行练习,抬步离开。广岫跟上去:“蒋侍卫留步,我不是来讨帐的,有事相求。” 蒋烈停步,等他说下去。 广岫道:“不知府中可有信鸽?” 蒋烈道:“自然是有。” 广岫取出一封写好的信笺:“我有一封书信欲传往万毒谷,劳烦蒋侍卫了。” 蒋烈接过信,脑中浮现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广岫难得认真道:“事不宜迟,还请用上最快的信鸽。” 蒋烈点头,万毒谷名副其实,有着世间最全的毒虫蛊物,广岫的意图他也能猜到一二。幸好只是传书,若叫他再去一趟,他可实在忌惮。 虽然广岫来找的是他,他却不能擅做决定,放出信鸽之前禀告了卫湛。卫湛没说什么,让他配合便是。 信鸽飞入云霄,卫湛沉吟了一会,道:“蒋烈,柳先生回乡多久了?” 蒋烈想了想:“有半月了吧。” “你可知柳先生家乡何处?” “好像是冀州平成县。” “平成,距此甚远……”卫湛若有所思。蒋烈张了张口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8 ,又闭上。 “你想说什么?” 蒋烈迟疑道:“少将军,昨夜我……到底做了什么?” 卫湛看他纠结的样子有些想笑:“真的没有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的伤,是我……” “你我从小切磋我都逊你几分,不算什么。” 蒋烈立即半跪请罪,卫湛扶起他,有些无奈:“我怎会怪你?记得你我儿时情如兄弟,无话不说,如今,你却口口声声少将军,再也没有与我说过多余的话了。” 蒋烈垂首:“主仆有别,何况您已是少将军,自当立威,怎可再与小时候那样?” 卫湛叹息,没再说话。 ☆、第十三章 三日后信鸽回转,蒋烈取了回信给广岫送来,广岫小心翼翼接过信,将信纸前前后后查看一番,凑到鼻子上闻闻嗅嗅,又看看蒋烈。 蒋烈冷着脸:“信鸽送回之物已全部在此,没有少了什么。” 广岫忙道:“蒋侍卫误会了,我并非怀疑你,只是……蒋侍卫可有何异样之感?” “没有。”蒋烈不想跟他多说一句,直接走了。广岫又看看信纸,确定无恙了才看信中内容。 信上叶阑说的十分简短:不知道。 万毒谷虽以毒虫蛊物为名,却从不主动害人为恶,以贩卖蛊虫谋生,只要开价,想要多少都有,就如同药房卖□□一样,故而也不算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即便害死了人,也鲜有会找上门来算账的。虽然上不了台面,这么多年也算是混的不错。 广岫所问的是万毒谷中较为寻常的一类,问她这蛊虫是卖于何人,她着实是说不上来,好在道出了破解之法,也不算无功而返。 信中除了言明这点外,叶阑还好生威胁了广岫一番,叫他日后回去最好绕道走,别栽在她的手里。 “真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广岫哀叹,“师兄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他抖了抖信纸,随手揣进怀中。 真要说起来,广岫根本算不得什么得道高人,顶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半瓶子是不错的天赋,另外半瓶的后天努力却都叫他荒废了去,可答应了人家又不能赖掉,只得尽心尽力,收到飞鸽回信后就在这腐臭冲天的房中呆了几个时辰,在腐肉与蛊虫中找寻着什么。 见女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觉得卫翾用墨魂玉为她续命,或许才是最残忍的。 找到了! 广岫面露欣喜,将一条蛊虫放进木匣中,忽然手上一紧,女人烂可见骨的手抓在他腕上,猛烈颤抖着,口唇抖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看着那只手,广岫忍住甩开洗手的冲动,随口宽慰几句:“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女人眼泪盈眶,却艰难得摇头。 卫翊被他赶在门外,心急如焚不住张望,又不敢打扰,也就陪着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门开,广岫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扑在门边,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卫翊吓得赶紧扶住他,没来得及问,广岫已颤抖着抓住他手腕:“茅……茅厕……” 广岫在茅厕拉得身虚腿软命去三分,要不是卫翊扶着估计走路都成问题。 “那个女人……”广岫咬牙切齿,卫翊架着他一步三晃,却没走出多远,一阵奇臭幽幽传来,广岫身子僵了僵:“回……回去……” 卫翊以为他是受母亲所累才会如此,便一直守在外面,十分过意不去:“真人,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广岫捏着鼻子有气无力,这恶臭几乎要把他熏死过去。待腹痛渐缓,他拿出那张纸来看,这才发现那句不知道的道字,此时只剩了一个首字。 他恶狠狠将纸揉作一团扔进粪坑。 那女人,这次倒还挺大方,连丝虫蛊都用上了! 丝虫蛊是万毒谷中较为珍惜的蛊虫,虫身细若丝线,可随环境潜形变化,杀人无形。此次叶阑便是让虫身伪装在字句之中,无声无息侵入体内,好在不过只是让广岫腹泻,否则即便是想要他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卫翊又等了一会,敲了敲门,怕广岫晕在了里头,广岫声音弱弱传来:“我一时半会怕是出不去了……你自行去吧……不必管我了……” 听着竟像是遗言一般。 卫翊眼眶都红了:“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广岫正是煎熬,听着卫翊声带哭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有你什么事?我没什么,死不了……”想着依他这性子,不做些什么怕是得要一直内疚下去,便报了串药名,让他买来煎了。 卫翊一一记下,忙不迭跑去买药。 其实中蛊,吃药是没什么效用的,他让卫翊买的不过一些补养体虚的药,毕竟拉空了身子,是得要好好补补。 期间卫湛来问过情况,还说可请宫中御医前来,广岫只说没事。中这种蛊天王老子来看也没用,痛过一阵自然也就好了,可怜他凄凄惨惨折腾到大半夜,晃晃悠悠回到房间,瘫在床上只剩了半条命。 没一会卫翊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粥一碗药一碟糕点,先是喂着广岫喝完了粥,再是喂他喝药。广岫喝了几口,苦得直咂嘴,不愿再喝,后悔方才怎么就报了这般苦的药。 卫翊哄着劝着,广岫看着他笑出了声:“这般贤惠,以后谁娶了你……哦不,嫁了你,不知得享多少福了。” 卫翊脸皮薄,立时又红了脸。 广岫食来张口吃得惬意,一时又觉得这样不太好,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与你说起来不过雇佣关系,你出钱我出力,两不相欠。诸如这种事,你叫个丫鬟来就可以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让两个丫鬟侍候,确是比让一个男人侍候好得多,也自然得多。 卫翊低头:“她们……都睡了……” “……当我没说。” 恍惚不知如何睡去,纷杂凌乱的梦境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林间小屋,母亲的背影模糊不清,无论如何也再看不真切。 渐行渐远,再难挽回。 悠悠转醒,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撑起身来,发现卫翊竟然还没离开,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 广岫觉得心莫名就是一颤,仿佛被什么揪住,无法言喻的波动着。 许久以前,会这样守在床边的人,只有娘一个而已。 广岫轻叹一声,推醒了他。卫翊揉揉肩膀站起来,一夜没歇好风寒入骨,脸色看着比广岫还差些。 广岫道:“去歇会吧,别着了凉。” “不用,我去看看娘。真人已无碍了么?想吃什么,我一会让人送来?” 广岫摸摸肚子:“确实饿了,来几个福缘记的香葱大饼吧。” 卫翊走后,广岫拿出木匣来到院中,取出一道符压在匣上,咬破指尖挤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9 一滴血按在符上,口念真决,且行且探,半晌过后,停在了一处别院前。 看着别院紧闭的大门,他思索了一阵,转身往回走,路上经过几个丫鬟,对他恭敬行礼,神色之间却有几分嫌弃,忙不迭就走了。广岫想着是不是自己有何不妥之处,上下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污秽确是气味骇人,便随手拽住一个下人:“快备水,我要洗澡。” 卫翊回来时他已洗完,乌发披散绸衫着身,清水洗尘方显华玉,端的是位风流公子,却被翘着腿磕瓜子的模样破了功。 “真人,对不住,福缘记几年前就已不售香葱大饼了,我给你带了几样糕点,还有酱肘子八宝肉,都是招牌,你尝尝。”卫翊过意不去。 广岫放下瓜子开始啃肉:“没事,吃什么不是吃。” “不如我让厨子做几个来吧,香葱饼,想来也不难。” “不用了。”广岫笑了笑,“即便做了,也不是那个味道。” 卫翊看他脸色,虽然是笑着的,却如乌云笼月,无端落寞。 “小时候家贫,福缘记里能吃得起的也就只有香葱大饼。那时物贱,十文钱可以买四个,分量足味道好,可老吃也腻了,耍赖扔在地上,娘也不恼,捡起来自己吃……”广岫笑着抹抹嘴,刚换上的衣裳就沾了油污。卫翊见他刚洗过的头发发梢还在滴水,一点一滴,犹如泪落。 不知为何心境也跟着潮湿起来,深沉欲雨。 “回想那时候,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娘都那么累了,我还惹她生气。你也是这样吧?后悔没有珍惜时光,对娘再好一些……”广岫自嘲自怨了一番,见对面卫翊傻呆呆坐着,放下肘子擦擦手,决定切入正题:“我知道怎么救你娘了。” “真的?!”卫翊大喜过望。 广岫点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娘被啃噬太久,现在仅有一丝神智维系,身躯早已腐朽,就算救过来也……不过废人。” 卫翊忙道:“没关系,只要我娘活着就好,只要每日能看到就好……” “那你可知你娘是否愿意这样活着?”广岫叹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凡人之躯不过百年,总有凋败的时候,执着,不过徒增负累。” 卫翊低头不语,他怎不知这道理,只是有些人失去便失去了,他不敢。 广岫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学了师兄那一套说教,红尘他自己都还没勘破,又有何资格育人? 二人各自心事一时无言,卫翊看着广岫垂落胸前的发梢滴下水珠,索性拿了布帮他擦拭。广岫回神,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令人心神宁定的气息,发间轻微的碰触,竟然都颤进了心里。 不由看了一眼,少年安静模样认真的,满腹心事却在微皱的眉心显露。 广岫心想,是该要尽力,总不辜负这一番信任。 拿起桌上的木匣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匣中的蛊虫,卫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虫母。”广岫伸手进去,任它缠上指尖,卫翊忙要阻止,广岫笑道:“不用害怕,它一生只会纠缠一人,不死不休。” “为什么她会找到我娘?”这是卫翊一直想不通的事。 “有蛊虫自然有人下蛊,防不胜防。”广岫缓缓道,“下蛊之人,就在府中。” 卫翊身体一震,险些拔下广岫一撮头发来。广岫揉揉脑袋不满:“小子轻着点,这是头发不是鸡毛!” “对不起!” 广岫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卫翊动作微滞,点点头。 广岫一脸深沉得问道:“你二哥,是个哑巴吗?” 这问题让卫翊颇为意外:“不是,只是,话有些少。” 广岫还有些不信的样子,又道:“为人如何?” 卫翊有些为难:“二哥他虽行事怪异,却……应该……不是坏人。” 广岫笑道:“等你也能分清好坏了,除非让他把个坏字写脸上。” 卫翊愕然:“你难道……怀疑我二哥……” 广岫手在桌上敲了敲,若有所思:“既然他不是哑巴,就去问问吧,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卫翊抿唇,手缓缓握紧,广岫吼了一声:“还扯!” “啊,对不起……” ☆、第十四章 看着闯入房中的人,卫翾继续喝茶好整以暇:“我下蛊?” 原来真不是哑巴。 广岫嘀咕,摊开掌中虫母,想看他如何反应:“是它带我来的,它不是你的老相好吗?” “说来也是。”卫翾神情泰然,并不否认。广岫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原本还想好好说道说道自己是如何英明神武才智过人查出真相的,这下全白搭了。 “为什么!”卫翊红着眼扑过去,被卫湛拦了下来。 “为什么?”卫翾把玩手中茶杯,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个歌妓出身的女人一进门便处处欺凌刁难,逼得我娘自尽身亡,说起来,我还真是希望她死得越快越好。” “二弟!”卫湛脸都绿了,“你别胡说!”转而拉住卫翊解释:“你别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 卫翊拉开他的手,摇着头往后退:“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容不下我……放了我娘,我们会离开这里……只要放了我娘……” 卫翾冷笑:“别在这时候表现你的懦弱,不是说过要为你娘报仇吗?中蛊之人若超过一月不死,只要杀死虫母,施蛊之人便会随之丧命。去吧,只要杀了虫母,你就能报仇了。” 卫翊颤抖着后退,撞在广岫身上,看到他手中的虫母正昂着头耀武扬威,就如同卫翾一样,挑衅而逼迫着他。 卫翊一把抢过虫母,广岫下意识想去阻止,却又停住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二弟!”卫湛瞪着卫翾,实在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杀了它吧,为娘报仇! 杀了它,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报仇了! 杀了它! 杀了它! 脑中有无数声音在喧嚣,卫翊咬着牙,几度想要下手,却始终无法狠下心来,脑中闪过零星过往,即便是冷漠如此的二哥,也会在奉父亲之命打他板子时不多用力,十下只打了八下,也会偶尔遗落了伤药让他捡去,也会拿出珍视的墨魂玉为母亲续命……” 一念及此,他将虫母扔在地上,跪坐在地:“我不要杀人,我不要!二哥,你是我二哥啊!”眼泪决堤而出,他从小到大即便受尽委屈也没有这样哭过,哭得就像个孩子。 卫翾依旧面容沉静,眼中却似有什么正在融化。 广岫捡起虫母放回匣中,看这三兄弟情况复杂也不好过问,干脆把盒子交给卫湛:“喏,你们自己解决吧。”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0 卫湛拿着木盒,神色复杂:“真人,不知可否救人,而非杀人?” 广岫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理你应该懂。” “三弟,这件事原本不想告诉你,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瞒了。”卫湛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良久了才道:“这蛊,本是你娘下的。” 卫翊诧异抬头,广岫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去扶住卫翊,怕他会受不住打击。卫翾面无表情,为自己倒了茶,尽管已是冰凉,依旧慢慢品茗着。 卫湛继续道:“这是你娘对我下的蛊,你二哥为了救我,将蛊转移在了自己身上,你娘她遭到反噬,才会到了这步田地。” 想是怕刺激太过,他说得简洁,广岫却已了然。蛊术是种极其阴邪的术法,一旦术法被破,施术者便会遭到反噬,痛苦比中咒者更甚。卫翾的道法虽然不算精深,自保却绰绰有余,受苦的自然便是那始作俑者了。 难怪方才卫翾有恃无恐,若是卫翊当真杀了虫母,死的,便是他一心想要救的母亲了。 卫翊整个人似已呆住,只有眼泪不绝,半晌后起身摇摇晃晃走出了门去。广岫跟在后面,不出声也不打搅,就如之前那样,在门口等了他几个时辰。 天都快要黑下来,广岫等不下去,推门而入。瘦小的身躯仍跪在地上,仿佛快要凝固。 广岫走到床边,看着女人的眼睛,那眼中满是痛苦与煎熬,唇微张着,除了呼吸已没有多余的力气。 若是可以,她早已吐出口中的墨魂玉,干脆得死去,不必承受折磨,不必看着心爱的孩子一日日痛苦执着,只为了救自己这个无能的母亲。 我不会让你死的。 卫翾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要自行了断,他却连这权利都不给。 这就是他的报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无尽的痛苦去还逼死母亲的债,将她丑恶的嘴脸硬生生展现在善良的儿子眼前。 广岫拿出血符,再一次除去了滋生的蛊虫,想让这个女人看上去干净一些。 “让她走吧,她已经痛苦太久了。”他搂紧卫翊的肩,似是想将他的痛苦无依往自己身上压,“这才是她想要的。” 卫翊并未回答,红肿的双目已没了眼泪,只有死灰般的绝望与沉痛,末了,起身走到床边,取出了母亲口中的玉。他的动作没有迟疑,颤抖得小心翼翼。 女人长舒了一口气,面上浮现浅淡的笑意,终于能说出心中的话:“翊儿……” 卫翊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以前,母亲就最不喜欢他哭。 “娘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说不得几句,女人声音猛地一滞,呕出了大滩的血污,蛊虫拥挤着从她口中涌出。卫翊大叫着扑过去,广岫拉住他,捂住了他的眼睛。卫翊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会,晕了过去。 “照顾他……”女人艰难说出这最后一句,无数蛊虫瞬间涌入了她的脑颅之中,仿佛觊觎许久,终于可以吃到其中美味。 广岫闭了闭眼,不忍再看,拿出一张符贴在她额上,手按眉心,轻声念咒:“魂归三清,魄从九霄,起!” 随着咒诀,女人的魂魄被他生生拔起,幽幽浮在半空,俨然清丽绝尘的美貌女子,死时却是这般可怖的模样。 广岫叹了口气,道:“因果循环皆是定数,我违逆天道强行留下你的魂魄,再好好看看他吧。” 女人对广岫行礼称谢,飘在卫翊身边,无奈她如今唯剩虚幻魂魄,伸出了手却无法触碰,只能隐隐浮过卫翊的脸。 忽听门外一人冷冷道:“母子情深,真是感人肺腑。” 女人脸色一变,再无凄婉无助,眸光坚定,冷冷一笑。 卫翾负手走来,嘴角带着一抹讥笑:“命都没了,还打算隐瞒吗?” 女人淡淡道:“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卫翾目光凛然:“你一介女流,能从何处得来蛊虫暗害少将军?” “有些事,只要想做,自然会有法子。” “你护着他,他却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你。” 女人神色平静:“已死之人,二公子不必出言试探了,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我自己的意愿,只怪我作茧自缚。无论因果如何,我落到这个下场,二公子若还不满意,大可再彻底些叫我魂飞魄散,便是入十八层地狱亦无怨言,只求不要为难翊儿。他蠢笨如斯,什么都不知道……” 卫翾目寒如冰:“若你不说,我不为难他些,岂不是愚蠢?” “你……”女人神色这才有了变化,“你若敢害他,我化为厉鬼,绝不放过你!” 卫翾悠然:“那便来吧,我对付鬼比对付人更顺手些。” 广岫看不下去了:“我说你啊,人家母子最后诀别感天动地的,你非来搅什么局?你想知道的事她是铁了心不会说了,再问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没等他说完,卫翾已拂袖而去。广岫一堆话卡在喉咙里,只好咽下去。 这目中无人的小子! 女人静默半晌,目光迷离透着凄凉,末了对广岫又施一礼:“虽不曾相识,这几日见先生对翊儿甚是关心,想来是可托付之人。我这已死之人,斗胆恳请先生照顾他,护他周全。” 广岫吓了一跳:“我与他就是朋友罢了,你这托付也未免太大,我……我自己都照顾不好,别说照顾他了……” 女人垂泪道:“是我过分了,还请先生恕我唐突。我落到如此下场是我咎由自取,翊儿单纯善良,是我这做娘的拖累了他。我这一走,不知他日后……”没说完便是泪如雨下,甚是凄怜。 广岫心口沉闷,脑中无端浮现久远的记忆。看着卫翊憔悴脸容与女人凄苦模样,他沉吟半晌,道:“若能留下来,你愿意吗?” 女人抬眼看看他:“我可以留下来?” 广岫摩挲着卫翊脖子上的玉,道:“这是你给他的玉吧?玉乃极阴之物,可藏魂纳魄,我可以将你的魂灵封入这块玉中,你便能陪在他身边了。” 女人神情一喜:“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广岫道:“你先别高兴,毕竟阴阳两隔,这世间生气与他身上的纯阳之气对你都大有损伤。你必须在玉中静养,万不可擅自出来,否则魂飞魄散事小,累他阳寿是大。” 女人忙道:“我记下了,只要能陪着他知他平安喜乐,我已别无所求。” 广岫不放心,又道:“你再想想,强留人世便不可投胎转世,终生只不过一缕游魂,值得吗?” 女人道:“投胎轮回,生为他人,再忆不起今朝旧事,又有何用?我生时没照顾好他,死后能守在他身边,便是无憾了。” 广岫轻叹,情这一字可教人生死相许,不是男女情爱便是骨肉至亲,这世间沉浮之人,能有几人逃过?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1 女人身影在他咒诀之下更为稀薄,一点点飘入玉中。最后的时刻,她的双眼才从儿子身上离开,看着门外孤树之上一方晴空,仿佛要看尽了此生的最后一抹颜色。 重新将玉挂在卫翊脖子上,广岫松了口气,在他边上坐下,苦笑着自言自语:“还是你小子运气好,遇到我这大贵人……” 卫翾负手立在水榭旁,面无表情神思飘忽,一阵风来吹得他黑发缠在脸上,丝丝痒痒的,搅得他更心烦。 那女人被折磨得也算彻底,他心里却仍不好受,大概是想起了母亲怯懦的模样,大概是,一切终究无法挽回。 卫湛过来时,他收起了黯然的神情,依旧清冷无情。 “这结果可还满意?”卫湛道,“他还是我们的三弟。” 卫翾道:“就算他没有杀我又如何?老好人你一个就够了,别指望我会对他多好。” “我知道,你从没对谁好过。”卫湛微笑,他了解他,他不喜被人打破冻在心上的寒冰,被看到那颗心真正的模样。 卫翾盯他一眼:“傻笑什么?别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她何处来的蛊虫受何人指使,不查清楚你能安心?” 卫湛道:“我的处境素来如此,不是有你吗?” 卫翾看着水面层层涟漪:“我这不务正业之人,能帮你什么?这个地方,我迟早是呆不下去的。” 卫湛道:“二弟,何必说这种话,自己家中怎会呆不下去?” 卫翾没答话,径直走了。卫湛叹了口气,亦看着水面出神。无论天下朝堂抑或家宅一隅,皆如这池春水,只要风来便是微波暗涌,不得安宁。 “少将军。”蒋烈走近,微微躬身,“柳先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多了一个收藏,泪奔ing~~~不知道是哪位小天使,可以留个评论让我眼熟一下吗??乛?乛? 刚听到一首歌,我是一条咸鱼,好贴切,我这条咸鱼还是要继续码字更新啊,咸鱼多好单机使我快乐哈哈哈哈哈…… ☆、第十五章 母亲死后卫翊大病了一场,整整三日卧床不起药石不济,好像一条命丢了大半。广岫守了他几日,见他病容憔悴,也是不忍,可他也不能老在将军府呆着,心中已有去意。 见卫翊入睡,他为他掖好被角,轻声出门,见一个中年文士手捧药碗缓步走来,一袭蓝衫仪表出众,颇具隐士之象。 对这个人广岫印象不错,据说是卫峥的军师,名叫柳风屏,府中诸多事宜都由他拿捏,地位仅次于少将军卫湛。 卫峥一介武夫,素来不屑文人的那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空有武力是无法在朝中立足的,便拐了一个智囊回来,帮他出谋划策。 卫峥对他极为看重,就是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是叫他取的,故而才能有这般文雅脱俗,若叫卫峥自己起,只怕不外乎是卫战卫攻卫胜一类了。然而地位如此尊贵之人却毫无架子,对谁都谦和有理,广岫觉得和他说话总有如沐春风之感,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柳先生,送药这种事,怎么还劳你亲自来啊?”广岫笑着迎上去。 柳风屏微微笑道:“清闲无事,便来看看三公子。真人这是去往何处?” 广岫道:“在贵府叨扰多日,也该离开了,想去向少将军辞行。” 柳风屏道:“真人乃我府贵客,住几日都可以,何来叨扰?” 广岫道:“我乃山野之人,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住在将军府的几日……说句实话,真真是浑身不舒坦,还是早些走了吧。” 柳风屏点点头:“真人不为世俗所累,当真难得。素闻停云观盛名,日后得闲,必前往拜会,届时再叙。” 广岫笑道:“好说好说,到时必定扫榻以待,尽地主之谊。” 与柳风屏别过,他径直去见卫湛辞行,卫湛表现得十分不舍,将他大大褒奖了一番,什么济世救人道法高深青年俊彦百年难遇,言下之意便是劝他多留几日。 要说广岫算不上道法高深,却也有几分观吉测凶之术,隐隐看出将有灾劫之象,便执意要走。卫湛没了办法,为他设了辞别宴席,广岫吃饱喝足,想着再去看看卫翊便走,不想这一看,卫翊病容更盛,在他跟前咳了一大滩血,几乎是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看着溅在衣袍上的鲜血,广岫也有些慌了,忙要去叫大夫,卫翊却拽了他的袖子,声音哀弱无力:“你……要走吗……” 广岫咧嘴笑笑:“自然要走,总不能在你家一直呆着罢。” 卫翊将他衣袖抓得更紧:“真人……劳烦……再等几日……等我好了……我……我和你一起走……” 广岫一愣:“你好好的将军府不呆,干嘛和我一起走?” “我在这里……呆不了……”卫翊唇角还有鲜血,衬着苍白的面色更为刺目,“娘不在了,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愿跟随真人……入道出家……” 广岫觉得有些头痛,即便是不受宠的将军公子那也是将军公子,哪是说出家就出家的,万一到时候卫峥给自己定个拐带官家子弟的罪名来个大军围剿,自己可就是停云观的千古罪人了。 “我说你啊……”他敲敲脑袋,整理了一下思路,“据我这几日观察,你两位哥哥其实待你不错,你放开心结,安心当你的将军公子,跟着我……没什么好的……” 卫翊只是摇头,眼泪眼看着就要出来了。广岫见不得人哭,尤其是他,只得宽慰道:“好好好,我不走,等你好起来再说,你别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随手帮他擦了眼泪,见那块玉隐隐发光,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告诉他。 有些坎终究要跨过去,有些人终究要放下,他也该尝试着一个人长大了。 半晌后卫翊抓着他的衣袖又昏睡过去,广岫把了把他的脉,脉相平和稳定,并无大碍,道:“你不必耗费灵力了,他这是心病,只有他自己能抗过去。” 玉又闪了闪,慢慢归于沉寂。 卫翊生病期间京城发生了两桩大事,一是兵部侍郎张文浩突然疯癫,传言是被厉鬼缠身。二是皇帝灵山狩猎,遇刺客行刺,大将军卫峥因救驾不及挨了罪名,罚奉三年。 当然,这些都和广岫没有丝毫的关系,和他有关的一件事是,卫峥回来了。原本卫峥回不回来和他也没有关系,可他回府不久就指名道姓要见自己,这就有些意外了。 下人来请时卫翊还躺在床上,听到这个消息就如见了鬼一般,忙不迭得下床穿衣,广岫拦住他:“你病糊涂了,要见的是我,你急什么?” 卫翊道:“爹回来我若不去见礼,要……要挨罚的……” 广岫拉住他:“你病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2 了他都不来看望,你还去见他做什么?安心躺着,我过去。” 卫翊心中忐忑,卫峥治家严苛,别说病了,就是瘸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还守的礼还是要守,即便他不来探望,自己也是必定要去问安的。可方才下人来请的是广岫,并未提及他分毫,他若贸然过去,只怕也要挨一顿恣意妄为不懂规矩的训。 见他满脸纠结,广岫对那位大将军越发好奇了,宽慰了几句,便随下人前往大堂。也不知卫湛对他老爹说了什么,使得卫峥一回府就要见自己,但愿不是夸得太好,也不要贬得太低,让自己安安生生离开京城便罢了。 来到大堂,大将军端坐上首隐隐有一夫当关之势,两旁是卫湛与柳风屏,好似升堂审案一般。并不是没坐过将军府大堂的太师椅,只是人从儿子换成了老子,气氛竟是截然不同。 这个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和广岫所想象的满脸络腮胡不太一样,面上微须英武不凡,依稀可见当年风采。或许是因为刚受了皇帝责罚,此时一张脸仿佛刀削斧刻般,看着比关公像还威严。这么看来,卫翊身上没有丝毫父亲的影子,当真像是路边捡来的。 广岫总觉得没好事。 卫湛冲广岫点点头,微微低头对老爹道:“爹,这位便是孩儿提过的广岫真人。” 卫峥没什么反应,静静将广岫一番打量,总算开口:“请坐。” 广岫径直坐下:“不知卫大将军见我,所为何事?” 卫峥直截了当道:“听闻真人道法精深,解我府中之难,现有一事可保真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知可有兴趣?” 广岫笑着直摆手:“将军玩笑了,我已入道,红尘了断,高官荣华身外之物,要之何用?”他这话冠冕堂皇了些,却也不假,他好钱财享乐,不过不想委屈了自己,真让他当个官日日惴惴,他是万万不要。 卫峥一笑:“当今世道妖物横行,人心诡谲,真人一身除妖伏魔的本事,难道不欲大施身手,报效朝廷?” 报效朝廷? 这档子事发生的机率比玄惪那根木头跟毒娘子生一窝小毒虫都要小,他压根从没想过:“将军这话说的,朝廷这俩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别说什么报效了。何况朝中能人辈出,擅除妖驱邪之人定是多如牛毛,我就是只狗肉包子上不了席,将军何不另请高明?” “当今天下,停云观盛名贯耳,谁人不知?”卫峥道,“玄惪真人不理凡俗,百请不至,广岫真人年纪尚轻,想必不至顽固昏聩,更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这是拐着弯说自家师兄顽固昏聩啊,广岫不由想笑,想起玄惪平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实不知道人家背地里是这么怼他的吧。 想起临行前玄惪所言,他道:“卫将军此言差矣,我师兄这个人是固执了点,但还不至于年老昏聩,此次我帮三公子之事,他可是十分热心的,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办事需尽力,因为他欠了一个人情。” “人情?”卫峥颇为意外,“他竟会顾念于此?” “我也意外啊,他素来摒弃尘缘不问世事,却会记着还人情?”广岫见卫峥脸色有所缓和,又道,“所以我十分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情?” 卫峥道:“也不算什么,当年玄惪真人四方云游,尚有几分侠义之心,解了京中妖孽害人之危。我当时镇守京畿,有心结识相邀,承了他几日的食宿罢了。” 广岫恍然,只觉这小恩小惠的,玄惪竟然就把自己给卖了,着实不厚道。 卫峥茗了口茶,道:“往事已休无需再提。真人道术高深,更当成就一番事业,若是学了玄惪委入山野空耗一身本事,岂不可惜?” 广岫十分汗颜,这高帽子戴得他头重脚轻:“将军谬赞,我不过借了停云观的大树乘凉,道法在观中不过下乘,不值一提。若将军真有什么事,我倒可以帮着给师兄传句话,卫大将军的面子,想必师兄还是会给的。” 卫峥放下杯子,露出冷笑:“不愧同门,本将军当年被玄惪拂了面子,今日广岫真人亦是如此。罢了,不瞒真人说,这件事,你躲不过。” 这就撕破脸了,方才那么多哈哈白打了。广岫苦笑,卫峥这臭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过几日我会送真人进宫,若事成,则相安无事,若不成,好自为之罢。” 广岫看着他拿起茶杯凑到唇边,心想着怎么不呛他一口呢。 “将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吧。”广岫没奈何,“总该告诉我究竟什么事吧。” 卫峥放下茶杯,道:“宫中妖物作祟,我等臣子,自当为皇上分忧。驱邪除秽,对真人而言想必不难罢。” 难不难你说了算么? 广岫直翻白眼:“承蒙将军看得起。”脑中念头一绕,他道:“说到异士,卫大将军的二公子不正是么?依我看来道行犹在我之上哩。如此难得报效朝廷的机会,将军何必舍近求远?” 卫峥扫他一眼,嘴角噙着抹冷笑:“他那些不入流的把戏,如何出得了手?真人不必推辞了,在我府中安心住下,我这便呈报圣上以安圣心。有停云观高人出手,妖孽定然可除。” 这老东西! 广岫咬牙切齿,他这一报便扯上了整个停云观,就不单是他一人的事,想溜之大吉也是不可能了。 这次真是惹得一身腥,早知当初就是挑水砍柴洗衣个十年八载也不该妥协啊。 回去的路上广岫唉声叹气,悔之晚矣。 见广岫离开,卫峥道:“此人看去不像有什么本事,让他进宫除妖,当真可行?” 柳风屏道:“将军,此人有无本事暂且不提,单看他出身停云观,便可加以利用。” 卫峥道:“玄惪此人心高气傲油盐不进,当年我多次拉拢皆遭回绝,此时只怕,不容乐观。” 柳风屏道:“素闻玄惪一心修道不理俗事,对座下门人亦是管教甚严,此次竟会让师弟前来,不得不说是一个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卫峥长舒一口气:“姑且一试吧。” 他征战多年,过惯了马上生活,□□对敌直来直往,如今盛世暂宁,他回朝伴驾只觉圣心难测如履薄冰。如何讨好皇上,真比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更难上许多。 看看一旁恭谨而立的长子,卫峥道:“肖乾林从中作梗,近日皇上对我不满越发大了。你要争口气,一切,皆系在你的肩上了。” 卫湛垂首:“是。” 走出大堂,卫湛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对柳风屏道:“柳先生,即便要留人,也不该伤了三弟的身子罢。” 柳风屏道:“少将军误会了,三公子积郁成疾,气血积沉,我以药逼出他胸口淤积,与体无害。” 卫湛释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3 然,拱手致歉:“这就好,是我误会先生了。” 柳风屏回礼,二人别过,卫湛遇到了在庭院择花瓣的卫翾,好好的海棠只剩满地落红,看得卫湛甚为怜惜。 “花开烂漫,你为何……” “我高兴。” 卫湛无语,卫翾倒开口了:“那个柳风屏,一来又要指手画脚。” 卫湛道:“柳先生的筹谋确是好。” 卫翾“哼”了一声:“好不好,看了才知道。” “他辅佐爹这么多年,当是没有问题。” 卫翾又哼了一声,扯花瓣的力道重了些。 卫湛没再多说。当年柳风屏风华正茂初露锋芒,除却一身谋略还有翩然风逸,引不知多少女子倾心。卫翾的母亲萧氏温婉柔顺,而卫翊的母亲赵氏骄傲咄咄,数次说萧氏与柳风屏有私情,萧氏不堪辱没,最终自尽以证清白。故而在卫翾心中,柳风屏也算半个害死母亲的凶手,多年来始终对他心存芥蒂。 赵氏最喜欢的,便是海棠。 看着二弟孩子气般的行为,卫湛满心唏嘘。 “你存个心眼吧。”卫翾抹抹手,纤长指间殷红点点,“似他这般能耐,何愁没有阳关大道,为何甘愿在这里当个小小谋士?” 卫湛道:“这心眼我自是存了,不过这么多年,确实未抓住他什么把柄。当年爹乱世之中救他全家,他留下报恩亦是情理之中,二弟你或许……只是多心了吧。” 卫翾转身,不想再和这个一根筋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柳风屏的名字是直接用了我以前写的一篇文里的一个人名,毕竟是个取名废,懒得想新名字,如果哪位觉得眼熟千万别说是抄袭,自己拿自己的不算偷哈?乛?乛? 表示本人现在已经麻木不想什么数据了,赶紧把文更完就成…… ☆、第十六章 要说卫翊的病其实三分在身七分在心,他老爹的回府让他连病都不敢病了,多活动起来身子也就好得快些。原本广岫以为卫峥是特别不宠他,见了才知道他是哪个都不宠,对谁都是训导多过关怀,估摸着他对这几个儿子还没有对军中将领来得好。 有时候广岫还真是挺同情他们,怎么偏偏投生给他做了儿子。不过再想想自己,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卫峥虽然威逼利诱让他进宫除妖,在他住在将军府的几天照顾得还是颇为周到,也不怕他会逃之夭夭。广岫也就索性放开了挥霍,整日带着卫翊下馆子上酒楼,最后,还进了留春院。 依停云观的规矩观中弟子有五戒,戒酒戒肉戒杀戮戒□□戒贪念,广岫基本都已违背,此时山高皇帝远,他更是大摇大摆毫不避讳,就算被玄惪知晓,他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找。 谁让你非要我来京城这么个销金库呢? 留春院是京中颇具盛名的妓院,衣香鬓影美女如云,广岫非拉着卫翊说要给他涨涨见识,叫了三个姑娘陪坐,让卫翊一张脸都快涨成了猪肝。 长到如今一十七载,他从未遇过这种事,美人在旁软玉温香,他却满脑子都是若是被爹知道,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一念及此便是一身冷汗。 而那边,广岫倒是十分快活得与美人喝酒调笑。 一个美人见卫翊红着脸如坐针毡的模样觉得好笑,嬉笑着靠过来:“这位小公子好生纯情,脸都红了哩。” “就是啊,不过男人嘛,总有这么一天的,怕什么。” “我看这位小公子唇红齿白好生秀雅,不会是女扮男装,这才坐怀不乱吧。” “呦,那我可要看看……”几个美人笑着就朝他摸过来,脸蛋胸膛腰身甚至是某个部位。卫翊顾上顾不了下,顾前顾不了后,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挣扎之下摔落了一只盘子,几人一怔,他得了空脱身而出:“我……我先走了。” “哎,别走啊……真是无趣,来,我们继续……” 不顾身后的声音,卫翊负气而出,可他此时身处妓馆,哪有安生地方?厢房内不时传出淫靡之声,楼下大堂也是莺莺燕燕招揽不停,他无所适从亦步亦趋,真想有个洞能躲起来才好。 无意中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一阵琴音幽幽传来,是与此污浊之地甚为不符的轻灵悠远,犹如山间泉响林中雀鸣,闻之而忘俗。 卫翊有些好奇有些神往,便跟随琴音而去,来到一处僻静厢房,琴音自微掩的门缝中泻出,入耳更为清晰。卫翊觉得自己的心神仿佛也随之而动,那些烦心伤神之事都变得无关紧要了。推门进去,他找了个角落坐下,与那些同样醉于琴音的人一样,眼中只有那抚琴之人,耳中只有那天上之音。 白衣琴师看着他走进来,微微一笑,继续抚琴。 又来一位知音之人,幸甚。 娘,我不要背兵法,好难啊,你弹琴给我听吧。 不行,你爹不喜欢,快背,多背几遍就会了。 娘,就弹一会,娘…… 好了好了别撒娇,就弹一会,听完了就去背书。 好。 混账!不通韬略,只知玩弄这些轻浮无用之物!给我把琴砸了,滚去受罚! …… 忽然,琴音骤烈,琴师纤长指尖点拨不绝,神情却是悠然,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光天化日以琴惑人,胆子不小啊。”广岫靠在门上,看着琴师似笑非笑。 白衣琴师淡淡道:“吾以琴声觅知音,如伯牙子期之遇,而来惑人?” “伯牙可不会在子期听琴时吸取他的精气——喂,醒醒!”广岫踢了踢卫翊,后者仍旧未醒,一行清泪挂在脸上。 琴师拨弦渐缓,琴音变得低婉缠绵:“闻我琴音竟然落泪,看来这位公子当真是我知音之人,你又何必叫醒他?” 这琴音有惑人之能,可让听琴者勾起心中最为牵挂之事或最为向往之景,使人沉迷其中,无知无觉被勾去精神。此时卫翊神思为琴音所缚随之起伏,不可强行干预,广岫走过去拍拍琴案:“少废话,劝你赶快收手,否则别怪我让你魂飞魄散。” 琴师瞥他一眼,叹了口气,两手按在琴弦之上:“也罢,楚离暂栖一隅苟延残喘,无奈取人精气自保,却自问未曾害人性命,还望真人高抬贵手。” 广岫摆摆手:“好说,若不是看你还有分寸,哪容你许多废话。” 没了琴音,屋中听琴之人纷纷转醒,起身对琴师行礼致谢,说什么闻楚先生之琴忧思顿消肺腑生风,听琴一刻受益终生,将这琴音夸得如灵丹妙药一般,广岫直翻白眼:“一群傻子。” “喂,你这人一身酒气邋里邋遢,怎也敢进来听琴?”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推他一把,“还不快滚出去,脏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4 了楚先生的地方。” “就是,我等听琴还需斋戒沐浴,这家伙一身秽气,也敢进来,我呸!” 广岫平白受人喝斥,还未及还嘴,边上众人也围了过来,对他推推扯扯呼呼喝喝,三两下就轰赶了出去。 广岫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画道符诅咒他们的冲动。 在门外等了一会还不见卫翊出来,他探头去看,卫翊正局促不安羞羞答答得与楚离说着什么。楚离微微笑着,风姿绰约温煦如风,整个一副祸害良家少女的德行。 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回头找美人去了,管他与那琴师唧唧歪歪些什么。 回了厢房两三杯酒水下肚,卫翊才兴冲冲进来:“真人,楚先生答应教我弹琴了!” “哦。”广岫瞥他一眼,继续喝酒。被冷落的美人见卫翊回来便去拉他坐下,一人道:“原来公子撇下我们是去听琴了,好生无情。” “你埋怨什么,我们怎比得楚先生的琴?” “就是。” 广岫放下杯子:“你们这不是勾栏妓院吗,怎么会有个男人?” “他啊,可是我们这比花魁还红的人物呢。听说以前是个落第书生,弹得一手好琴,穷困潦倒之下才到咱们这卖艺弹琴为生。” “那时咱们不都嘲笑他么,一个男人,想卖不去北街的天童苑,来这里碍眼,可眼下人家混的可比我们好多了,达官贵人都来听他弹琴呢。” “可惜了是个男儿身,若是女人,只怕早已飞上枝头了吧。” “这话可不对,就算是男人也可攀上高枝儿,你看那位相府公子对他不痴迷得很么。” “嘻嘻,也是呢……” 黄衫美人凑进卫翊身边笑得一脸暧昧:“这位小公子想必也着了楚先生的迷吧,可小心被勾了魂去。” “我就是觉得他弹得好,没有别的意思……”卫翊赶紧解释,脸都热了。 广岫晃晃酒杯,故作高深道:“说对了,他的琴音,真的会勾魂。” 见几人都看了过来,他脸色一变,笑嘻嘻从怀中掏出几张符来:“这是我停云观独家护身符,驱邪避凶百试百灵,来一张?” 二人离开留春院时正碰上一人在大堂大闹,扬言要带楚离离开,正是那个呵斥广岫脏了地方的年轻人。楚离静坐一旁,面容恬静,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广岫赶紧拉卫翊拣个地方坐下,看戏。 “楚离出生卑微一介浮萍,难登相府大雅之堂,多谢肖公子一番美意。” “楚先生,这般污秽下作之地岂是你呆的地方,我已禀明父亲,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这少年比卫翊大不了几岁,却比不得他的内敛沉静,一脸急切,就差跪在地上哀求了,“我府中什么都有,丫鬟仆从任由差遣,哪是这里能比的?你就跟我回去吧。” 楚离缓缓摇头:“多谢肖公子,人活一世终归不过一墙挡风一瓦遮雨,还是此处住的惯些。” 年轻人可怜兮兮看着他:“楚先生……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以往不是考过科举吗?若是有心入朝为官,我可以让我爹给你举荐……” 楚离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功名利禄楚某早已看破,肖公子何必以此取笑?”他微侧身子,已是不愿多言。 少年急忙解释:“不是,我没有……” 留春院老鸨十分为难:“肖公子,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扣着人不让走,楚先生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不是。”老鸨也是耐着性子,若非看他是丞相公子,早几棍子打发出去了。 广岫看得十分解气,听旁边桌的人幸灾乐祸嚼舌根:“这就是丞相家三公子肖行之吧,真够出息的,逛花楼不说,还为了个男人,真是丢死人了。” “哈哈哈,肖丞相能容他这般胡闹,着实大度。我来这都得瞒着我爹,被他知道非得打断我的腿。” “肖氏一门个个人材,还出了位贵妃娘娘,享尽荣华富贵,也就出了他这么个不成器的。” “人家再不成器,也是炊金馔玉凡事不愁,不是你我可比的。来,喝酒。” “也是三公子,一样不成器,和你有缘。”广岫撞撞卫翊胳膊,卫翊讪笑,看那位丞相公子的眼色中带了些许同情,亦有几分羡慕。 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如他那般肆意自在的。 看肖行之垂头丧气走出留春院,广岫跟了过去,还恶劣得朝他头上扔石头,他一回头就赶紧躲到卫翊身后。卫翊看着他近乎幼稚的行为,实在是哭笑不得。 肖行之想是心中失落,只当是顽劣稚子的恶作剧,被戏弄了也无心追究,兀自唉声叹气踱步回府。 “傻子。”广岫玩够了,丢下一句,打道回府。 “真人,你认识那位肖公子吗?”卫翊好奇问道。 “当然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 “可是……你为什么捉弄他?” “好玩呗,谁让他傻不拉几的。” “……”卫翊想说,傻的人招你惹你了。 ☆、第十七章 他们回府时卫大将军正在大发雷霆,吓得卫翊就是一抖,本能往广岫身后躲。 卫翾立在下首,承受着狂风暴雨不发一言。 “整日只知折腾那些歪门邪道,我养你何用!”卫峥怒目圆瞪,手中杯子都被捏裂了缝。卫湛对卫翾使眼色让他服软,后者只当没看到,卫湛只得道:“爹,二弟他……也不算全无用处,张文浩之事乃是二弟相助……” “哼,旁门左道小人之举,他敢做,我可不敢当!”卫峥瞪了卫翾一眼,“我已保举你进兵部任职,不去也得去!” 卫翾拢了拢袖子,呼出一口气,抬眼看着老爹:“我不会去的。 “你说什么!?” “我对那些没兴趣。” “混账!”卫峥一掌拍下,桌子立时裂了道缝,“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卫翾直视着盛怒的父亲,声音中不带丝毫情绪,“你若见我碍眼,权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你……”卫峥气得面如肝色,捂胸咳嗽不止。 “二弟!”卫湛低喝一声,“不许这样对爹说话,快认错。” 卫翾轻笑:“我错就错在是他卫大将军的儿子,若要深究,只怕得全怪在他身上,你叫我如何认?大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劝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为官之道,最好揽下半个朝局,斗垮肖氏一门,就算出息了。” “孽畜!我怎么生了你这种混账东西!”卫峥指着他怒喝,“滚,给我滚!” 卫翾微行一礼,从容离开,卫翊惊魂未定,也想逃了。他可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何况此时的卫峥若再见到他,只怕更会气得吐血。 广岫却恶劣得拽住他不让走。 说到当今朝局,将相之争总是为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5 人津津乐道。大将军卫峥与丞相肖乾林过节颇深,从年轻气盛斗到不惑之年,从斗智斗勇斗权谋到拼儿子,可谓兵不血刃波澜诡谲。早前还算是旗鼓相当,到了后继的一代,卫峥便显出了败势来。他多年带兵打仗,便将军营那一套铁拳政策搬进了自家屋檐下,对几个儿子管束过紧却适得其反,除了长子卫湛成了些气候,其余二位一个叛逆一个懦弱。而肖氏三子一女,除了三公子庸碌无为之外,一个位及大理寺卿百姓爱戴,一个任礼部侍郎广受褒奖,更有次女入宫伴驾被封靖妃,朝中风头一时无二,也难怪卫峥着急上火,非要将卫翾塞进兵部,充充门面也好。 奈何人心向背,他早已无法掌控。 “爹,您消消火,二弟他就是倔了一些,无意……” “哼,无意,把我气死了,他才罢休!”卫峥怒气难平,“我叫你找人掀了他的暗室,怎地还没照办?也想忤逆不成!” 卫湛道:“近日三娘过世,府中事杂,一时耽搁了,待事了便着人来办。” 想起已亡故的侍妾,卫峥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多问:“你身为少将军,当以大局为重,不必事事亲为,让下人去办就是。” “是。” “你年纪不小,也当成家立业了,工部王尚书对你颇为赞赏,他的女儿年方十八,你备好厚礼,选个吉日提亲去吧。” 卫湛脸色微微一变,仍是颔首:“是。” 见儿子事事应允,卫峥颇为满意,敲了敲桌子:“还不进来!” 门外卫翊身子又是一抖,咽了口唾沫,只好艰难挪步进去,暗怪方才广岫不让自己离开,这下撞枪头上了。 广岫一派悠闲,上前行礼,卫峥压下怒意:“真人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坦吧,明日进宫,还望多费些心。” “好说好说。”方才看了好一会的戏,广岫此时看着这位威严的大将军就觉得好笑,“将军也要小心身子,可别气坏了。” 卫峥不答话,转而看向卫翊:“你也不小了,别整日无所事事,没别的本事就多学学持家之道,帮你大哥分担一些。” “是。”卫翊赶紧应允。 “这便去帐房整理账务,拨出银两来为你大哥提亲之用,其中分寸自己拿捏好。”大概是被卫翾气得心寒,见了听话的孩子还是有些安慰,卫峥的语气和悦了一些,“有不懂的就向柳先生请教,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你们的。” “是。”卫翊有点感动,躬身退下。 卫峥不禁叹了口气,想起跟前还杵着个外人,立时收起黯然神色,道:“家中琐事,让真人见笑了。” 广岫笑笑:“将军半生戎马护国卫家,着实令人钦佩。闻方才所言,将军有意让二公子入朝为官?” 卫峥道:“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为国效忠,无非入军御敌,入朝为官,奈何犬子顽劣,不知进取,唉。” “我有一计,即可遂了将军的意,也可顺了二公子之愿,将军可愿听?” 卫峥看他一眼:“请说。” 卫翊并不是十分聪慧之人,乍面对堆得小山般高的账本,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苦苦整理了几个时辰才理出头绪,想到还要预备提亲的礼品又不知从何下手,去找大哥商量,见了那张疲惫的脸,便什么都不好意思提了。 回想起来,其实这个大哥才是最辛苦的,父亲的所有希望都堆到了他的身上,他走了父亲希望他走的所有路,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着。 “大哥……”卫翊看着他,十分认真得说,“我会好好努力的。” 卫湛拍拍他的肩,微笑点头:“好。” 不好意思打扰大哥,卫翊便去找柳风屏请教,柳风屏耐心得教他许多持家之法,总算摸清了些门道。广岫来找他时他正咬着笔杆子费神,不时耸鼻皱眉,如童蒙稚子正烦恼着不知如何完成先生布置的文章。广岫见他如此尽心,也不打扰,正要离开,却让他叫住了。 “真人,你来了。”卫翊伸伸腰,伏案太久,乍一起身还有些浑身酸痛。广岫笑道:“看你这么认真,就不打扰了。” 卫翊摇头:“正看得心烦呢,你来帮我看看,大哥提亲之礼选这几样妥当吗?” 广岫粗略看了几眼,比卫翊更外行:“这我可不懂,无非怎么贵重怎么送呗。” 卫翊摇头:“府中开销原本就大,太过奢耗也不行,提亲之后就是成亲,五月还有几位朝中大臣的礼要送,月是爹的生辰……”说了一会发现广岫正看着他笑,不由窘迫,“怎么了?” 广岫笑道:“你这般还真像个管家婆。” 卫翊不好意思笑道:“如今才知道,管家也不好当啊。” 广岫随手翻翻账本,道:“我记得你说想跟我一起走,现在还想么?” 卫翊一怔,面露纠结:“我……想的,可是……” 广岫道:“我明白,你以往一心念着你娘,不曾用心感受过别的什么。你娘痛苦,你也痛苦,你娘心有怨恨,你便也心有不甘。如今看开了许多,才知道两位哥哥的不易,才发现再严苛可怕的爹爹也老了,是不是?” 卫翊点头,心潮如涌,五味杂陈。 “正是这样才好,说明你长大了。”广岫随手摸摸他的头,“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即便有再多不是,他们都是你的亲人,都是你此生都无法轻易割舍的人。人活于世,什么都可以抛弃,唯有……”他顿了顿,装深沉有些过了头,倒忘了眼下的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说他的了。 一时有些尴尬,话也给咽了回去。 卫翊十分感动:“多谢真人教诲,我……记住了。” “恩,那就好。”广岫摸摸鼻子,“我明日就要进宫,都说伴君如伴虎,也不知此行能否安生,若是不慎惹了什么麻烦,哪个妃子看上我非要拉我私奔之类的,我大概直接就远远得逃了,你好好努力,来日……咱们有缘再见吧。” 卫翊敛眉,握笔的手紧了紧:“等我得空,去停云观找你罢。” “好。”广岫顺手又揉了揉他的头。 ☆、第十八章 卫翾房中有一间暗室,除了他以外没人清楚里面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卫湛曾来过一次,被他圈养的青犼咬伤左臂,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此刻,他却端了壶酒,硬着头皮又来了。 他是无意发现开启暗门的机关玉瓶的,这还让卫翾不高兴了好一阵,之后换过好几种,从玉瓶到石砚再到烛台,都被卫湛看破了。 他是个厚道的人,没有说出去,也没有提醒卫翾,不管你换成什么,只要你布置在暗门边上,他想不发现都难。 卫湛是个武将,没有什么细腻玲珑的心思,对这个二弟他却很了解,他知道他越装作不在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6 乎其实就越在乎,每次被老爹训斥后,他都会郁闷好一阵。 而他郁闷的时候,就会躲到暗室里来,让这片黑暗和寂静来帮他慢慢消化心头的郁结。 果然,卫翾在里面。 卫湛对这间暗室有些发怵,那时候他莽撞进入,被黑暗中扑上来的青犼咬住胳膊死不松口,要不是卫翾及时出手,他的一条胳膊恐怕就没了。 一脚踏进,他比对阵千军万马虎狼之师更紧张,步步为营时时提防,藏在怀里的匕首也处于最方便被取出的状态。 虽然他知道面对卫翾养的那些精怪异兽,一把匕首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卫翾打小就爱折腾些旁门异术,正道邪道来者不拒,卫湛十分担心他会误入歧途,好在这个二弟没让他失望,除了性子臭些外还算是安分守己,所以老爹多番勒令他封了这间暗室,他都阳奉阴违的拖拖拉拉到现在。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窜出来,暗室中也不是只有黑暗,亮着卫翾特制的火烛,用的是成年火练蛇的尸油,可数月不灭。卫湛见卫翾丢弃过一张血糊糊的蛇皮,单是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烛光幽暗晦涩,将整间暗室都笼罩在诡异的幽光中,却有一抹纯白未被沾染,如明珠避尘皎然出世,反而在衬托下兀自散发着隐隐白光。 卫湛进去时卫翾正揉弄着那个白团,忿忿得不露声色。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可怜的白团被揉得乱七八糟,毛都掉了不少。 这是只白如瑞雪的小狐狸。 上次来遇上狰狞可怖的青犼,这次来遇上可爱乖巧的狐狸,这真是地狱到天堂的差距,卫湛很是感动。 “这是做什么呢?”看卫翾的样子,他觉得好笑。 卫翾没理他,扔开狐狸半卧在塌上,一脸的“别来烦我”。 卫湛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别和爹置气,他也是为你好……” 卫翾冷冷道:“少来和稀泥,我听腻了。” 卫湛只好停下话头:“那我就说一句吧,明日你要进宫。” 卫翾挑眉:“我进宫做什么?” “是爹的意思,你与广岫真人一同进宫祓濯,若成事,功劳归你,若事败,你亦可全身而退。” 卫翾冷笑:“荒唐。” 卫湛道:“其实这是真人的主意,他淡薄名利,不愿为世俗所扰,此次进宫本受父亲所迫,他提议让你跟随,暗中会全力助你。若此次顺利,你得到皇上赏识,今后便可做你想做的事,爹也不会再逼你了。”见卫翾面容冷漠,他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此事并无坏处,爹年事已高,你总不会当真与他闹到不可收场吧?” 卫翾看着他着实无奈:“大哥,你还是三岁孩童吗?当真以为事情会如此顺利?皇宫重地,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若是未能成事,老头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别来怨我。” 卫湛笑道:“我相信你,何况有广岫真人相助,若实在不行,师弟在此,相信玄惪亦不会坐视不理。” 卫翾眉心微动,脑中浮现一个模糊修长的身影。 卫湛见他神色有所变化,继续道:“你当初不是想进停云观吗?若此次事成,相信爹也不会再反对了。” 卫翾沉默良久,末了瞥他一眼:“你今天真是特别聒噪。” 卫湛哈哈一笑,拿过杯子斟满一杯递过去:“这是醉云轩新进的酒,名唤离胧,来尝尝。” 酒入杯盏却毫无酒气,卫翾有些不屑,饮了一口却滋味甚佳。一口饮尽,他还是颇为满意,提声道:“不来尝尝么?” 没有回应。 他察觉不对,看向卫湛:“你关门了吗?” “啊?”卫湛一头雾水,下意识去看暗门,果然未曾关上。 “蠢货。” “……抱歉。” 卫湛赶到时,卫峥已经捉了小狐狸的腿倒提起来,打量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他就想起来了,一年前他曾猎了只成年白狐,做成狐裘进献给了皇后娘娘,因此而大受褒奖。再看眼前这只,虽然年纪尚幼,皮毛却是上等,有些懊悔方才不知轻重,断了他一条腿,成色难免要大打折扣。 “爹,发生什么事了?”卫湛看看狐狸,问道。 “这小畜生大概是来为母报仇的吧。毛还未长齐,简直不自量力。”卫湛捏了狐狸的脖颈一用力,狐狸挣扎着昏死过去。 “爹,且慢。”卫湛上前一步,“此乃珍惜白狐,百年难遇,不如交于孩儿,请位巧匠做个围脖,可做王家提亲之用。” 卫峥松手,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将狐狸甩过去,“与王家联姻事关重大,你要小心去办。” “是。” 卫湛抱了白狐,出门拐了个弯就遇到卫翾,却未如先前说好的将狐狸交给他:“你早知他要报仇?” 卫翾默认。 “那此物万不可留。” 卫翾挑了挑眉:“它是我的东西。” “他要行刺爹。” “此乃因果。”卫翾不当回事,“若是你,会不想报仇吗?何况将它放出去的,可是你。” 卫湛皱眉:“无论如何,不可养虎为患。” “我再说一遍,它是我的东西。”卫翾直视着大哥,“要么你还给我,要么我抢过来。” 卫湛看着二弟,叹了口气:“二弟,无论你与爹有多少嫌隙,总归是一家人,你……不可任性。” 卫翾不禁笑道:“听你这意思,我是要弑父?” 卫湛没说话,虽然觉得不可能,可这也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一个人。”卫翾叹息。 “二弟……” “你只知我将他养着,可知我暗中坏他修为?一年前他来报仇时可比现在难对付得多,否则你以为白狐一脉是这么容易制服的?”卫翾苦笑,“罢了,左右你们都不信我。” “二弟……抱歉。”卫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罢了,我留着它也不过喜欢这身皮毛,早晚是要宰了的,不过想再养肥些,你想要,就拿去吧。”卫翾转身而去。 卫湛赶紧跟过去:“二弟,你莫要生气,是大哥错了,我小人之心……”将狐狸塞进他怀中,“你小心些别再被爹看到。” “那你的提亲之礼呢?”卫翾似笑非笑。 “随便购置一副即可。”卫湛此时心中充满了愧疚,“二弟,你别怪大哥。” 卫翾面露忧色:“我怎么会怪你呢?担心倒是真的。” “担心什么?” “你这轻易就信了旁人的性子,如何能在官场立足?” “……” “你若能学会老头子七八分的杀伐果断,真是要烧高香了。”卫翾拍拍他的肩,走了。 卫湛立在廊下清风中,涩然苦笑。 因为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7 你是我二弟,我才信你的啊。 话虽如此,卫翾方才所言却并不是扯谎骗人,一年前小白狐一闯入府中就被他发现,在未惊动任何人之前他就逮了关进密室之中。那时候他就喜爱白狐纯白无暇手感十分美妙的皮毛,便当宠物养了起来,却也没有忘记它随时会伸出利爪来,便暗中坏它修为。若非如此,依白狐一脉的得天独厚,一年时间足以化为人形兴风作浪了。 卫翾打小性格冷漠怪异,唯有在面对白狐时才会流露出别样的情绪来,除了心情不好时揉揉捏捏作为发泄,其他时候对它还是不错,再加上这白狐年纪尚幼心思单纯,刚开始还想要反抗逃跑,绝食自残之类的都做过,后来竟渐渐被驯服,对卫翾亲近了起来。 若不是这次被卫湛无意放出,卫翾几乎快要忘了这只白狐的杀母仇人就是自家那个烦人的老头子了。 抱着白狐回房途中,他遇到了一个让他目前十分讨厌的人。 “二公子巧啊……呦,这白狐可是世间罕见的灵物啊……”广岫眼睛发光,笑嘻嘻道,“难怪我总闻到二公子身上有股狐骚味。” 卫翾横他一眼,继续走,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广岫十分自觉得靠过来。 卫翾道:“据我所知,真人不像是超脱凡俗之人,为何此次会将一块大好的肥肉丢给我?” 广岫笑得十分诚恳:“那二公子可是看走眼了,我自在逍遥惯了,有钱花自然是好,断不愿卷入这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京城风云之中。” 卫翾冷冷哼了一声:“依你所言,我就很愿意么?” 广岫赔笑:“二公子自然是不愿的,可是这人生在世,时也命也,总有身在其位不得不谋之事。二公子身为将军公子,早已在这风云乱局之中,与我这山野俗子自当不同。何况此次进宫,是我的劫数,却是二公子的机缘。” 不过找个人垫背,还能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卫翾只觉这人真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做什么说什么都让他十分不爽。 “你也知道卫将军急着讨好皇上,以停云观要挟非逼着我进宫,无论办好还是办砸皆是骑虎难下,我也是十分无奈啊。”广岫见他不买账,咳嗽一声,“我昨晚观测天象掐指一算,此行凶险,需贵人同行方可化险为夷,这贵人嘛,自然就是二公子啦。”说罢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此举你我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还望二公子伸出援手。” 横竖他二人总需共事,广岫也就放下身段来,拉拢了人再说。 卫翾看了他一会,道:“你当真是停云观弟子?” 广岫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道:“自然是。” 卫翾漠然瞥他一眼:“据我所知停云观收徒门坎甚高,平庸者不收。” 广岫笑道:“平庸者自是不收,若是谁都收了,停云观只怕早就破产了。” “玄惪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卫翾看他的眼神十分鄙夷,“若停云观皆是如你这般,怕也是离死不远。” 广岫听他话里又酸又刺,有几分了然,嘿嘿一笑:“其实吧,我原本也不想进停云观,日日清修戒律忒多,又在那鸟不拉屎的山巅之上,人味儿都没有,呆着能闷死人。只是那个玄惪死活要收我为徒,说什么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非要拉我上山,我也是拗不过啊。”他挨过去,“其实他这个人吧,吃软不吃硬,你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他就拿你没办法。若是你想拜师,我也可以……” “我说我要拜师了吗?”卫翾盯他一眼,“自作聪明。” “多谢夸奖。”广岫看着他的背影笑,“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聪明。” 他得意点点下巴,心想师兄这块金字招牌就是好用。 ☆、第十九章 卫翾回到暗室,将小狐狸放在塌上,取了伤药为它简单包扎,无奈一条后腿已折,就算医好也得瘸了。 狐狸被生生疼醒,挣扎了几下,颤颤巍巍想站起来,疼痛难忍又跌了下去,泪眼汪汪得看着卫翾。卫翾有些不忍,摸摸它的头:“笨。” 狐狸在他掌心蹭了蹭,身子缩成一团,微微发着抖,头上一下下的轻抚仿佛无言的安慰,让它疼痛之余仍觉心中满足,一股冲动泛上心头,蜿蜒了一阵,自口中溢出:“谢……谢。” 听到那声模糊而稚气的道谢,卫翾一怔,低头看去,小狐狸眼眸乌黑如墨,当中闪着星点,正望着他。 片刻后,卫翾笑了:“说你笨你还真笨。” 小狐狸歪了歪头,颇为不解的样子。 “我关了你一年,我爹害了你娘还断了你一条腿,你竟还要谢我?” 小狐狸只是看着他,他说的它未在意,只觉得那笑容好看得不像话,满心得就都是迷恋了。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初次说话还不懂如何表达,只是又靠过去一些,轻轻舔他的手。 卫翾对这种温热感觉有些陌生,将手挪开了。 小狐狸趴了一会,耸了耸鼻子,眼睛一亮,朝酒壶望去。卫翾拿过来,倒了一杯放在它跟前,小狐狸熟门熟路得舔食起来,喝得高兴了还哼哼着摇摇尾巴,连疼都顾不上了。 见它喝得摇头晃脑,卫翾不禁莞尔,忽然有了这小家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的错觉,转念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它如今依赖自己不过是因心智未成熟,等它长大了想通了,他们之间也就只有仇恨了。 不由思量起卫湛说过的那句“养虎为患”来,或许,真的会是养虎为患吧。 广岫再次走进留春院已是夜幕初降,大红灯笼点亮了奢靡缭乱的夜。珠围翠拥之间人流不绝,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爱在这温柔乡中挥斥千金,寻求片刻欢愉。 广岫却不是来找女人的,他来找男人。 今日并不是楚离敞门抚琴的日子,广岫进来还被拦了好一会,花了五十两才进得门来,可把他心疼坏了。上楼前老鸨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楚离正忙,让他说完了话赶紧走。 广岫来到门外时才知道老鸨所说的忙是什么意思。 白衣琴师依旧风雅抚琴,琴音却杀机毕露,若不是广岫刚好到来,那几个人只怕就要将对方活活掐死。 “咳,我记得有人曾说过,从未害人性命?”广岫抱臂旁观。 楚离抬眼,摄魂夺魄的琴音戛然而止。广岫走进,提了几人衣襟径直丢了出去,好心劝道:“不要冲动。” 楚离纤长指尖缓拨七弦:“真人见笑。” 广岫看他低眉垂目,眉心微皱想来气犹不顺,问道:“你并非嗜杀之人,他们是谁,能令你都起了杀心?” 楚离道:“珩王的家奴,让我过府献艺,说话难听了些,便一时没忍住。” 广岫摸摸鼻子,似楚离这般姿容又身处勾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8 栏之地,难免让人生些花花心思,这不,连那傻小子都着了道。 “真人还没有说你的目的。”楚离看着他,目光如潭深不见底。 “我嘛……”广岫坐直了,认真道,“想请你帮个忙。” 楚离没说话,他只好自己接下去:“要是那小子找你来学琴,好好教教他。” “卫三公子……”楚离微微一笑,“他是我知音之人,我自然会好好教。” “不是,不单是琴。”广岫想了想,还是开口,“教些有用的,比如方才那摄人心魄之术,让他能自保就成。” 楚离颇感诧异:“真人竟会有此要求?难道在真人眼中这些不是旁门邪术吗?” “术法并无正邪,人心才是。”广岫取出一粒丹药递过去,“这是停云观的御还丹,于你有利,权当报酬吧。” 楚离笑了笑,道:“真人实乃良苦用心。” “这琴甚是古朴,有些年月了吧?”广岫目光扫过楚离案上的琴,琴身老旧有些破损,上有暗褐色污斑点点,带着浅淡血腥之气,实在算不上是上佳之琴。 楚离点头:“无意得之,伴我有三年了。” 广岫目光在琴上盘桓良久,末了起身告辞,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悠着点,凡俗之躯,经不起折腾。” 楚离看着他走出屋外,眉心微微纠结,只觉神思混沌不胜疲乏,按了按太阳穴,闭目小憩。 不过多时,留春院老鸨苦着脸进来:“楚先生啊,珩王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您怎么也敢得罪?方才他们放了话,您要是不去,就让我这留春院关门呐!您看看,好歹我也收留过您不是,这……” 楚离抬手:“罢了,我会去的。” 以为进宫之后定然步步为营难有安生日子,广岫便想这最后一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却不想天才蒙蒙亮卫翊就来敲门,扰了他的好梦。 他睡眼惺忪开了门,卫翊便领着一干下人进来,说是为他梳洗仪容,整顿得当了才能入宫面圣。 广岫疑惑,难不成他是要入宫选妃的? 糊里糊涂一番折腾,换上特意准备的锦衣华服,华冠束发,广岫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只是这衣服也忒重了点,穿得浑身不自在。 “不错不错……”卫翊帮他顺了顺衣襟又梳理了长发,连连夸奖,“真是比我二哥都要精神许多。” 广岫嘴角抽搐:“我这是进宫除妖还是选妃呢?你们这皇帝,没有那种嗜好吧?” 卫翊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面见皇上,当然要衣冠齐整,修饰雅洁,邋里邋遢的,怕是会落个藐视圣驾的罪名……” “你小子夸我还是损我呢?”广岫眯起眼逼近过去,“难不成我以往都是邋里邋遢有碍观瞻?”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卫翊讪笑着后退,不慎踩了衣摆险些跌倒,广岫揪住他衣襟提过来,又是一头撞进他怀中,顿时就红了一张脸。 “我说你啊,蠢成这样,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对不起……” 见他脸都红到了耳根,广岫也不再逗他,拿了行云剑佩在腰侧,拂袖做视死如归状:“走吧。” 卫翊拉他衣袖:“那个,进宫是不能佩戴兵刃的。” 广岫扬了扬剑:“这是驱邪之剑,不带它我还除什么妖,干脆直接让你爹砍了我算了。” “哦。”卫翊松手,跟着一道走了一段,又道:“听闻皇上喜怒无常疑心多思,你进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口出无状,惹了圣心不悦。” “知道了,我像是那种没头没脑的人吗?” 像。 卫翊心里嘀咕,没说出来,又道:“宫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可轻易得罪人,怕有心人寻机报复。” “知道了。” “还有……” 广岫停下来,转头看他,没想到他还懂得这些,觉得颇为新奇:“还有什么?” 卫翊看他一眼,微微低头:“以往宫中曾请过一位除妖师,不想却与一名妃子有了私情,故而皇上对修真之人有些嫌隙,恐怕……” “还有这等事!”广岫瞪大了眼,“那要是哪个妃子惦记上我怎么办?” 卫翊十分认真道:“所以你得要洁身自好才是。” 广岫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那个卫峥简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二人又行得一阵,广岫忽然问道:“后来那除妖师怎样了?” 卫翊道:“这个不甚清楚,有说死了有说逃了,那妃子倒是被凌迟处死,据说每到月圆之夜便能听到她的悲哭,想来愤恨得很。” “女子出墙,有什么好愤恨的。”广岫摸摸下巴嘿嘿一笑,“倒是那个除妖师连皇帝的女人都敢染指,真是勇气可嘉。” 卫翊有点担心:“真人,这可不是儿戏。” “知道了,我又不傻。” 二人行过中庭,卫峥便派人来请,想来对此事十分谨慎,却偏偏,卫翾不见了。 卫峥气得脸色铁青,像随时会发怒咬人的狮子。卫湛已经着人去找,甚为忧心:不会是不愿进宫,直接逃了吧? “没想到这小子比我还没担当。”广岫含笑抱臂旁观。好在没过多久,卫翾衣袂带风翩然而归,手中捧了个纸包,装了几块绿油油的糕点。 卫峥捏了捏拳头,还是忍下怒意,顾自上轿先行。广岫辞别卫翊,偏挤上卫翾的轿子,与他套近乎,卫翾却是理都不理。 广岫觉得无趣,径自拿了块糕点,入口却是苦涩难咽,呸呸吐了。 “这什么鬼东西?”说着将剩下的丢出轿子。 卫翾不理。 “你我说来也算同道中人,何必如此生分?”广岫陪个笑脸过去,“该不是记仇吧?” “你说呢?”卫翾收起剩下的糕点,慢条斯理包好。 “我当不是,二公子宽宏大度,不像是如此小气之人。” 卫翾沉默。 “是因为进宫心怀不满?”广岫拍拍他肩,“俗语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忧心?即便有事也是我担着,不会连累你。” 卫翾默默掸肩。 “十几年前京城曾发生一起妖孽剖食幼童心肝之事,不知二公子可有耳闻?”广岫找了个话题。 卫翾不为所动。 ☆、第二十章 “那妖孽原是个独居老妪,不知何处得知生食幼童心肝可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便干起了这般勾当。或许当真被她摸对了门道,若干回后竟然真的妖力日增,成了些气候,当年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广岫早年长在京城郊外,虽远避繁华也是消息灵便,此事并不陌生,此时说来还是兴趣盎然。 “我那时可是日日害怕被捉去挖了心肝曝尸荒野,白日里都不敢出门哩。好在那妖物后来觉着还是女童的心肝嫩些香些,倒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29 令我免了祸事,真是万幸。” “那妖物喜食漂亮软嫩的,你多虑了。”卫翾忍不住怼他。 “是是是,论仪容哪有二公子超凡脱俗。”广岫见他开口目的便达到了,笑嘻嘻道,“我那时日日忧心这桩事,没少打听,听闻那妖物还捉了位官家少爷,好在没来得及吃就被我师兄连窝端了……就是那个玄惪,他那时应当还有些人气吧,不像现在,木头一块,比你还无趣。” 卫翾喉咙里哼了一声,没叫他听见。 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听它从旁人口中说出才觉恍如隔世。 “我就是奇怪啊,那老妖婆不是爱吃女童心肝吗,怎地又会捉了个少爷?口味又变了?”广岫蹭着下巴思索。卫翾闭目,再不想理他。 马车离皇城已是近了,广岫打个哈欠让自己精神起来,掀帘看了看外面,陌生的碧瓦朱甍雕梁画栋,一派繁华显贵。他又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道:“二公子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 卫翾不知他意有何指,目光瞥了一眼。 “二公子身上的狐骚味浓烈了些,为防横生枝节,还是小心些吧。”广岫自怀中掏出一粒碧色丹药友好得递过去,“这是清和丸,本是防夏日蚊虫的,此时服用可清火祛湿,体生异香,二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卫翾不搭理,顾自掀帘下车,留下广岫变掌为拳,愤愤得自己吃了。 巍巍皇城威严无比,规矩亦是繁多,即便是卫峥大将军之衔,要入宫面圣也得层层报上去,得了恩准再层层报下来,若遇到皇帝不得空闲或是心情欠佳,等的就不是一时半会了。 好在,还有人比他们等得更久。 那人背对而立,一身官服一丝不苟,身姿挺立犹如汉白玉柱,一丝歪斜都没有,要不是风过吹动衣袍,广岫几乎要以为那是个石像了。 “那是谁啊?”广岫歪头问卫翾,卫翾不理。广岫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整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卫峥看着那人,面上是不易察觉的喜悦,听到广岫问话,便好心解答:“那是肖氏长子,大理寺卿,肖长离。” “肖长离……”广岫看过去,喃喃:“这名字真够衰的,他爹缺心眼吗?” 卫峥道:“肖乾林为人我虽不齿,他这个儿子倒很是不错,为人刚正断案清廉,就是有些死脑筋。此次,怕又是为了珩王之事而来。” “是够蠢的。”广岫点头,“珩王贵为皇子,别说只是抢了件宝贝,就是犯了天大的事,帮理不帮亲这种事还是指望不来的。” 卫峥看看他:“真人对京中之事倒是颇为了解嘛?” “我这人就好听些奇闻趣事,酒楼勾栏之地,听这些可是再方便不过了。” 卫峥没说什么。初闻他带着卫翊上青楼他是不悦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小儿子便是英武不足文弱有余,去那般地方涨涨见识也好,只要别太过,和那个为了男人大闹失尽颜面的肖行之一般也就罢了。 此时看来,在这点上自家儿子还是要略胜一筹的。 不免心情都好了许多,心情好了就想做些多余的事来消遣,于是卫峥朝肖长离走去,两人说了一阵,和和睦睦话里带刺得拱手寒暄,直到内侍来传,宣卫峥三人文承殿见驾。 临走前,广岫看了看那个屹立不动的身影,当真颇为同情。 行到殿外,全副武装的侍卫上前拦住广岫,要他留下行云,不得带入宫中。广岫自知辩说无用,便配合得取下来,郑重道:“小心保管,这可是宝物,若是有个闪失,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侍卫看看剑,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模样,不过得皇上召见的人想必不简单,也就双手接过来,不敢怠慢。 “一会见了皇帝,你记得向他说明,欲除妖必用此剑。”广岫向卫翾嘱咐。 卫翾淡淡来了一句:“那是你的剑。” “我说你这人,不是为了让你在皇帝面前露脸吗……喂,你给我等等!”广岫简直想咬他一口。 文承殿内,缙帝未着朝服,正支着下巴随手翻阅奏折,身旁只有一名公公服侍。 初见这位九五至尊,广岫还有些紧张,一时竟忘了下跪行礼,被卫峥扯得一个踉跄。 “参见皇上!” “平身吧。”缙帝合上奏折,端正了坐姿,看看几人,道:“卫卿,你所说可驱邪除妖之人,便是这二人么?” “正是。” 缙帝道:“你二人抬起头来。” 广岫与卫翾抬头,缙帝端详片刻,道:“这二人年纪甚轻,能有什么本事?左边这位,若没记错,应是卫卿的二公子吧,何时亦习得除妖之术?” 卫峥躬身道:“皇上圣明,这正是微臣次子卫翾,自幼好异术,习得一些,此次愿为皇上分忧,故而微臣斗胆带其进宫。” 缙帝欣慰点头:“卫卿一片忠心,甚好。” “多谢陛下。”卫峥微微松了口气,道:“陛下,这位乃是停云观高人,玄惪真人的师弟,亦是道术高深,皇上不妨叫他试上一试。” “停云观?玄惪?” “正是十三年前除去食心妖孽的那位高人。” “哦……”那时候缙帝登位不久,正是大施报复之际,却在皇城脚下发生了这种动摇民心之事,令当时的年轻帝王颇为头疼。后出一云游高人除此妖物,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他本欲接见,那人却早已离去。 不由又看看广岫,面露疑虑:“师兄之能,师弟未必有之。” 卫峥道:“陛下放心,微臣已见识过广岫真人之能,当不会教人失望。” “卫卿看中之人,想必不假。”缙帝点头,目光扫过去,带了几分凛然,“不过,此事祸起于朕的后宫,这二人青年俊彦,想必应当懂得分寸,不会做出自绝后路之事吧?” 卫峥立即俯首:“陛下放心,若二人有任何越矩之举,不消皇上动手,微臣定当亲手斩于剑下。” 缙帝面露笑意,在广岫看来却是寒意森森。小心瞥卫翾一眼,他依旧那副天塌下来都不关我事的样子。 “皇上。”广岫只得俯身拱手,“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缙帝道:“说吧。” “方才进宫之前,我……这位二公子的剑被扣下了。我等知道宫中不得佩戴兵刃,但行除妖之事,不能少了这把剑,还望陛下恩准佩剑入宫,好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广岫见缙帝脸色,又道:“此剑乃二公子之灵器,虽为剑刃却伤不得人,触之无血,只除妖邪魔物,陛下可以放心。” 缙帝来了些兴趣:“还有这种剑?朕倒想见识见识。”转而吩咐公公将剑取来,广岫道:“不必麻烦公公,剑与二公子有灵,只需唤来即可。”说完对卫翾使使眼色,卫翾倒没想到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0 竟会把自己的剑说成他的。见他眼神急切,上下眼皮都快眨成癫痫了,便配合一下,随意抬手,说了个“来”字。 广岫松口气,暗中驱动真决,却不知是他道行不够还是距离远了点,半晌了剑还没来。他额上满头大汗,早知方才就不显摆了,让人好好拿来不省事? 缙帝喝了口茶,面露玩味,到没说话。卫峥也是冷汗直冒,卫翾手都举酸了,正想放下,忽见行云剑犹如醉汉般摇摇晃晃飞进来,晃荡了一阵,猛地撞进广岫怀中。广岫忙稳住身子,飞快将剑塞给卫翾。卫翾拿着剑,还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动。 广岫擦擦汗,讪笑道:“皇上见笑,此剑有灵,想必是被皇上的真龙之气震慑,有点紧、紧张……所以那个……迷路了……” 缙帝大笑:“虽然蠢了点,不过确是有灵之剑。你方才说它不伤人,可是当真?” 广岫道:“确是如此。”说完便拔剑在自己臂上割了一下。他有意演示,割得重些,皮肉开裂几可见骨,却未见一丝血迹,他面上亦全无痛苦。 缙帝看得惊奇,不由走过来细看,正见那伤口正自行愈合,片刻已无一丝痕迹。 “当真奇哉!”缙帝叹道,“朕来试试。” 卫峥与那公公立即阻拦:“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 缙帝笑道:“你们大惊小怪做什么,此剑又伤不得人。” 卫峥道:“皇上龙体为贵,万不可轻易试之。” 广岫道:“是啊,不过既然皇上想看,那便再找个人试试。”他将剑递给卫翾,使劲眨眼:“二公子觉得,谁试好呢?” 卫翾懂了他的意思,也想看看这剑是否当真管用,目光便停在那公公身上。 ☆、第二十一章 那公公面如土色,惊恐得往后退了几步。缙帝面露不满:“这剑又伤不得人,你怕什么,丢朕的脸!” “皇、皇上饶命……”公公颤声求饶,忽然面露狞色扑了过来,缙帝哪里料到会有此变,还不及反应过来,卫翾已一剑刺到。公公大叫一声,身体蓦地散出一阵黑气,随着他的挣扎而翻腾,随后被尽数吸入剑中。公公倒在地上,眨眼已无人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缙帝大惊失色,好在还有些天子威仪,没有吓得落荒而逃。 广岫看看卫翾,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道:“正如陛下所见,这位公公已被邪祟入体。” 缙帝惊魂未定:“没想到,连朕的身边也有了这般邪物,幸有卫卿出手。”缙帝皱眉看看地上的内侍,转身回龙座。 趁此机会广岫忙扯卫翾衣袖让他好歹说几句,卫峥亦是眼神威慑,卫翾无奈,拱手不咸不淡说了句:“为陛下分忧,乃草民本分。” 缙帝点头,显然十分满意,便在此时一个内侍来报,说靖妃娘娘求见,乍见躺在地上之人,他吓得身子就是一抖,却不敢说什么。 “不见,让她好好呆在她的碧桐宫,别整日得来烦朕。”缙帝直接摆手,命侍卫抬走尸首。 广岫看向卫峥,果然这位大将军正自以为含蓄得笑着。 “唉,这个肖长离……”缙帝抱怨起来,“朕已经给够他面子,扣了珩王五年俸禄,罚他思过一年,禁足一月,他还有甚不满的?难道要朕因为那几个庶民而当真让他偿命?” 卫峥装模作样道:“皇上不必忧心,肖大人一时钻了牛角尖,迟早会想通的。” 缙帝叹道:“若是他再想不通这道理,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罢了,宫中祓濯之事就交由二位,朕会吩咐下去准你二人便宜行事,莫要叫朕失望才是。”说着还拍拍卫翾的肩。卫翾躬身领命,脸上却是十二分不愿的样子。 走出文承殿,广岫直起腰板锤了锤,这皇帝虽不算昏庸,却也并不是什么圣明之君,对这往后日子,他更是忧心了。 卫峥稍后要上朝,对广岫拱手,客气了许多:“方才多得真人照拂,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将军客气。”话虽客套,广岫方才还真有咬死卫翾的心,跟块木头似的,叫他好一阵心惊肉跳,所幸都圆了过来,也不知自己这般到底图个啥,连自家行云剑都让出去了。 想到这里,不免就叹了口气。 广岫虽说过会相助卫翾,卫峥其实并未尽信,但从方才看来,广岫处处将露脸表现的机会抛给卫翾,只无奈卫翾并不领情,好在算是应付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卫峥重重哼了一声,厉声道:“逆子!无论你如何不愿,这桩事都是搁在了你肩上,即便你对我如何不满,也不该连累了广岫真人。”随即对广岫道:“若是逆子实在顽劣,真人便不用顾及他,大不了,我与他一同获罪便是。”言罢又是深施一礼:“有劳。” 广岫赶紧还礼,卫峥对自己变得如此客气,他还颇有些受宠若惊。卫翾不吭声,将剑扔还给他。 此时,一个年长些的公公满脸堆笑走了过来,冲卫峥行礼道:“卫将军,这二位想必就是请来除妖的高人吧?” 此人是宫中内务总管孙行,虽是个公公,官阶却也不低,卫峥亦是回礼,道:“正是,不懂宫中规矩,劳烦总管指点一二。” 孙行笑道:“这是自然,卫将军一心为皇上分忧,忠心可鉴。对宫中之事,二位有甚疑惑不解的,只管问咱家便是。” 广岫谢过,卫翾冷漠。孙行目光扫过广岫一眼,看了看卫翾,笑得一张老白脸皱成了核桃:“二公子年轻有为,卫将军当真有福呐。此次若能降伏宫中妖乱,日后定是前尘似锦,不可估量。” “哪里哪里,还有劳公公指点。”卫峥又与他客套了几句,赶去上朝,孙行便领着二人,说了些宫中忌讳与近几日的诡谲之事,广岫越听越头疼。 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太监宫女都遇到过,见到的还不是同一个,由此可知这宫中妖物冤魂简直不知繁几。难怪连皇宫之上的云都是黑的,如此多的冤魂厉鬼,天都要看不下去了。 自古宫纬多算计,处处皆是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便拿皇后来说,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害死的妃嫔与妃嫔所怀的皇嗣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就是昨日,俪妃不甚落水,险些溺毙,醒来后就一直说着有鬼,是鬼把她拉下去的。还有前日,云珑公主说她养的白猫又回来了,整日乱跑,蹭得到处都是血,唉,可真是渗人呐。”孙行且说且叹。 广岫道:“孙总管,斗胆问一句,这宫中,有没见过鬼的吗?” “这……”孙行想了想,“想必有吧。” “那总管可曾见过?” 孙行叹道:“咱家也曾见过一次,是多年前好友,与我一同进宫,情同手足,却……唉,不知这么多年了,他还有什么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1 放不下的?” 广岫若有所思,道:“如此,便先去看看那位公主吧。”猫畜一类,总要好对付一些。 孙行点头,领着二人往黎华殿去,一路说着这位公主乃是皇后所生,甚得宠爱,打小便性子骄横,要他们小心应付。广岫随口应着,小声对卫翾道:“我说你好歹说几句话啊,现在不是装哑巴的时候。” 卫翾两手拢在袖中,犹如闲庭信步:“我不比真人能耐,什么都不知道,不敢开口。” “骗鬼去吧你!”广岫切齿,有些后悔当初诓着他一道进宫了,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如今非但要斗妖去邪,还得顾及着这个死小子。 自己这一番真情厚意连卫峥都感动了,这小子怎么就能无动于衷? 同父的兄弟,怎么能和卫翊差这么多,简直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由想念起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卫三公子了。 来到黎华殿,还未近前就听到一阵摔打吵闹之声,一只花瓶被丢出来砸得稀烂,几个宫女仓皇跑出来收拾,见了孙行忙行礼。 “想必公主又在发脾气了,二位小心。”孙行往旁边一站,“老奴就在这里等吧。” 广岫苦笑,拽了拽卫翾想让他走在前头,卫翾并未避让,却暗暗使了劲定住身形。广岫拽不动,又使劲拽了拽。 却在这时,一个粉色身形风一般刮出来,要看就要撞上,广岫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开,卫翾便觉眼前一花,登时被撞个满怀。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公主的路!”少女一把推开卫翾,抬手就是一巴掌,却在看清眼前人后,愣住了。 飞来横祸,卫翾白皙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块红印。广岫没忍住笑出了半声,立即将剩下半声咽下去,咳嗽着掩饰心中喜悦。 “你……”少女一双眼眸大而灵动,目不转睛看了卫翾好一会,脸腾地红了,伸手摸他脸上红印,“对不起啊,痛不痛?” 一旁宫女目瞪口呆,她们可从没听过这位公主说过这三个字。 卫翾后退让开:“无碍,请公主恕罪。” 公主扭捏起来:“你不怪我就好了……那个,你进来坐。”说着就拉住卫翾的手,一路踩着破瓷碎碟往里拖。 广岫清清嗓子:“小的就在这里等罢。” 卫翾回头,目光如刀:“滚过来。” 公主仿佛现在才看到广岫似的:“那是你的跟班吗?让他外面等着吧。” “是是是,我是卫公子的跟班。”广岫笑咪咪站到孙行边上。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扶正了一把椅子,将卫翾按在上面,自己又搬把椅子坐在边上,笑吟吟看着他,“你真好看,比我五哥哥都要好看。” 卫翾脸上抽了抽:“草民卫翾。” “真好听的名字!”公主凑近一些,“我叫云珑。” 见卫翾只是点头不语,她又凑近一些:“你怎么不说话?你来这里是找我吧,有什么事情?” 卫翾看看门外,广岫必定是不会进来了,只好道:“听闻公主看到了已死去的白猫?” 云珑面露惊惧,又靠近一些:“是啊,它拖着肚肠满屋子乱跑,蹭得到处都是血,那帮蠢奴才偏偏不打扫干净,扯谎说没看到,真是气死我了!我正要去跟母后说给我换处寝宫呢……” 广岫在外头站了一会,有些无趣,见几名宫女亦在外待命,便攀谈起来。他虽无卫翾遗世独立般的清冷气度,亦是俊朗出众,何况总是微笑随和的模样,几个宫女也就愿意与他多说一些,广岫便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位云珑公主脾气霸道,打小娇纵惯了,养些宠物也是心血来潮喜新厌旧。那白猫乃是番邦进贡,甚为珍惜,起初云珑宝贝得不行,食同盏寝同榻,却养了不过几个月就腻了。公主不宠了,其他宫人也就懒得照顾,忽有一日发现白猫被开膛破肚死在了花丛中,场面甚为血腥。公主命人丢弃了事,其他人也没当回事,却不料近几日,公主却说白猫回来了。 白猫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各有猜测,只由着公主闹。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1收藏个位数真的那么差吗真的那么差吗!!心好痛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写完了也没动力往上传了,来个人给我点动力吧,让我先去死一死…… ☆、第二十二章 卫翾道:“公主是否想知道为何它会回来?” 云珑眨着眼睛甚是天真:“是不是因为它想我了,才来看看我?” 卫翾顿了一顿,道:“公主想必听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云珑歪歪头:“听说过,可是……”她反应过来,噌地坐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它?” 卫翾没说话。 “才没有!”云珑涨红了脸,“母后皇兄也这么说,可是……错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云珑拉住卫翾的手急道:“不是我杀的,卫哥哥,你相信我!” 听到这声称呼,卫翾眉头一跳,不动声色挪开手:“若非公主,它又怎会来找你?” “我说了嘛,因为它想我了。”云珑抓着他的手不松。 卫翾为了摆脱,只好道:“好,我信你。” 云珑高兴起来,一把抱住他:“就知道卫哥哥最好了!” 卫翾眉头又是一跳。若没记错,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她是从何知道的? 广岫探头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心中啧啧直叹:进展够快的。 屋内血迹斑斑十分骇人,住在这地方换谁都得疯,他还挺同情这个公主。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他没留意到身后,一个华服少年走了过来,制止了孙行与众宫女出声行礼,径直来到他身后,看了他一会,抬脚在他后臀一踹。 广岫“啊呀”一声,整个人就往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 “谁啊!”广岫爬起来,怒冲冲回头,对上俊秀少年好奇打量的眉眼。 这仪容这气质,莫非是…… 广岫立即反应过来,撤下怒容换上笑脸:“不知那个……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卫翾起身行礼,心想,他不进宫当太监真是可惜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少年看去年纪甚轻仪容秀雅,却负着手做老成状,一步跨进门来,踩着一块碎瓷片,皱皱眉头踢到一边,“云珑,你这又是发什么脾气?” “四哥哥……”云珑音调七歪八拐得开始撒娇:“我不要住在这里了,要不我搬去和你一道住吧?” “这成何体统。”少年摇头,看看卫翾,道:“此人又是何人?” 此时孙行过来,躬身道:“回四殿下,这位乃是镇国大将军卫峥之子……” 他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2 没说完,云珑已眼带桃花望着卫翾:“原来你是大将军的儿子啊,不错不错,配得上我……” 后面的话被少年给捂在了口中。广岫偷笑不已,撞撞卫翾胳膊,卫翾暗暗翻了个白眼,离他远一些。 五皇子掩鼻咳嗽,指指广岫道:“这位呢?” 孙行正要说话,云珑道:“他就是个跟班,不用理会。皇兄,你与我一同去对母后说说,让他进宫陪我吧?” 别说卫翾和广岫,连孙行都快惊掉了下巴,没想到公主竟会这般直白得说出来。 “你……唉,别胡说八道了。”五皇子面露难堪。 “我没胡说,我喜欢他!” 卫翾上前一步,再不说话可不行了:“禀公主五殿下,我二人乃是奉皇上之命进宫祓濯除妖,听闻三公主见到秽物便来查看。依草民所见,那猫畜道行不深只是执念作祟,还请公主今夜移驾别处,我二人留在此地,明日便可除去。” “原来你会除妖啊!真有本事!”云珑眼睛更亮了,上来要拉他的手,“我哪也不去,我和你一起……” 四皇子半道截住他的手,直道:“好好好,有劳二位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皇兄你别拉我,我要留下来……” “你不是说想和我一道住吗,这就去我的宁寿宫吧。” “不要,我要卫哥哥!” “别闹,女儿家的矜持一点……” 听着声音远了,卫翾松了口气,抚额轻叹。 广岫笑道:“早看出二公子面泛桃花红鸾星动,果然不假,不日,怕是要叫声驸马爷了吧。” 卫翾眼刀射过来,简直想将他千刀万剐了。偏偏孙行没个眼力,还凑过来恭维,说云珑公主最为受宠,今后如何官运亨通之类,卫翾冷着脸道:“我受皇命除妖,不敢懈怠,无关之事,还是莫要提了。” “是是是……”孙行心中念他不识好歹,面上依旧恭敬,命宫女内侍进来收拾屋子。 广岫看看天上日头,道:“那猫畜夜间才会出来,如今还早,烦请总管再带我们看看别处吧,你方才说俪妃落水……” “好好,那水榭离此不远,咱家这就带路。” 这一日宫中上到妃嫔皇嗣下到太监宫女都在议论自花园水榭中捞出的女尸。当时围观者众,亲眼看到那尸体出水却周身干燥,穿着宫女服侍面目如生。有不少认得她的宫女说她名叫水莲,曾在俪妃宫中服侍,生得颇有姿容,一日忽然失踪,原来是落水身亡了。 在这宫中一个宫女的命根本不算是命,没人会去深究她是怎么落水的,但她死后为鬼还想着谋害主子,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当今天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下了道旨,将她宫外家人尽数抄斩,以儆效尤。 广岫得知这个消息后愣了半晌,末了重重拍桌。卫翾斜眼瞥他,扭头继续看门外风过拂柳,好一派宁静午后。 此处是皇帝特意赐给他二人暂住的梓云殿,装饰颇为堂皇,比几位不受宠的皇子都要好些,足见重视。 “昏君!”广岫又拍了下桌子。 卫翾淡淡道:“帝王,向来如此。” “你说,是不是我们害了她的家人?”广岫甚为自责。 卫翾道:“是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广岫鄙夷白他一眼:“都怪你爹,非要我来趟这浑水。” “那我又该怪谁?”卫翾意思很明显。 “自然也是你爹。”广岫毫不客气,“父债子偿。” 卫翾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俪妃遭水鬼报复后便有些神智失常,缙帝让广岫看看能否医治,广岫直言自己只除妖不看病,爱莫能助,俪妃便被送到冷宫去了。今后日子必然也是凄苦,可她这一条命如何抵得上水莲一家?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而自己这推波助澜的,又会有怎样的报应? 夜幕初降,食过宫中的丰盛晚膳,二人等在黎华殿中。广岫有些意兴阑珊,拖着下巴发呆。卫翾向宫人讨了副棋,自攻自守打发时间。寂静中,只能听到轻微落子声。 “唉……”广岫叹了口气,“我此次造下了杀业,日后轮回,怕是要堕入畜牲道了,只求不要遇到云珑公主这样的主人就好。” 卫翾见他闷闷半天竟是在纠结这个,一时无语。 “你说这宫中妖物咱们还要不要查下去,如这般查出一个就灭人满门,我恐怕连畜牲道都进不了了……”广岫十分苦恼。 卫翾顾自落子:“你出身停云观,却信佛家的六道轮回?” 广岫不以为然:“我不过停云观混混日子,管他道家佛家,爱信什么就信什么。我最信的,是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卫翾一笑,难得夸他一句:“不错。” 广岫抓耳挠腮,才不稀罕他这一句屁用都没有的夸奖:“不错个鬼啊你,快想办法!” 卫翾捡起一片白子,慢条斯理道:“鄙人不才,没有办法。” “……”广岫手按在行云上,想着反正也杀不了人,砍他几剑应该没关系罢。 “四弟,你看就是这二人……”一个青衣年轻人走进门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白衣人,皆是长身玉立挺拔英秀,看衣饰气度便知不是普通人。 广岫起身,踹踹卫翾,卫翾不情不愿站起来。 入宫一日,广岫已大致摸清一些,皇帝六子三女,大皇子云瀚与二皇子云宸已授封亲王,出宫另住。大皇子与云珑公主乃是皇后所生,地位最为尊贵。二皇子云宸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珩王殿下,臭名声比其余几位加起来都响,最好收集珍惜古物,只要被他看中的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前一阵被他得知一农户家中有只家传的青铜盏,欲高价购买不成,便一把火烧了农户家宅,强夺了青铜盏。农户家中高堂被生生气死,原本的四世同堂瞬间家破人亡,此举引得那一个村人人义愤填膺,集体告上了刑部,刑部不敢接一度镇压,反将事情闹大,最后大理寺接了案子,数度上奏,皇帝这才略施了惩戒。 除去这二位,其余几位皇子中最能闹腾的是三皇子云昶,最有才学的是四皇子云钰,容貌最出众的是五皇子云谨,,六皇子云麒乃是最受宠的靖妃所出,年方七岁,脾气蛮横霸道。广岫午后还见他用弹弓打内侍顶在头上的碟子,打瞎了某个倒霉太监的一只眼,见了他都是绕道走。 广岫暗中猜测来的会是哪两位,看那白衣者面如傅粉极为妍冶,容貌比女子更甚,想来当是五皇子云谨。 都说云谨男生女像,加上性格软和不善言辞,在宫中颇不受待见,与他关系最好的,只有三皇子云昶。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放弃治疗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3 ☆、第二十三章 广岫心中有数,躬身行礼:“不知二位皇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哦?你怎知我们身份?”云昶打量他几眼,对云谨笑道:“必定又是你,太过招摇了。” 云谨苦笑。 “尔等不必多礼,听说你们今夜在此除妖,我们便来看看。”云昶在屋内走走看看,最后坐到卫翾对面,捻子落子:“你就是卫翾吧,不过刚来,我云珑妹妹就嚷着非你不嫁了,好生厉害。”见卫翾不语,他敲敲棋盘,“继续下啊,不必拘谨。” 卫翾便又坐下来与之对弈,广岫看看二人,道:“二位殿下,恕草民直言,这夜深露重的,二位千金之躯,来此怕有不妥,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 “看你二人除妖,这般有趣的事怎么说没什么好看的,真是大胆。”云昶斜了广岫一眼。 广岫赔笑,站到一旁去了,心想这白猫之幽魂最好再可怕些凶厉些,吓得他屁股尿流才好。 云昶翘着腿晃晃:“听说你是卫大将军之子,我怎地从未听过?我只听说过那个叫卫湛的,不过承袭父业,混了个少将军,战场都未去过几次,甚为平庸嘛。” 卫翾放下一子,面无表情。 “不过嘛,世事如此,所谓盛极而衰盈满则亏,世人,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云昶思索一阵,落子,“若是你这次攀上皇亲,你卫家的门楣定是要大放异彩了。不过皇亲也不是好当的,空有一张脸可不行……” 卫翾不动声色卷走他一片残将。 此时云昶看出自己已显败势,心中有些不服气,落子更为仓促,忽然,他看到有一滴殷红液体滴落在棋盘之上,疑惑着抬头去看,竟见一个七窍流血的女人正倒垂在屋顶上,乱发几乎碰着他的鼻尖,血滴正顺着发梢往下落。 “啊!”他骇得几乎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鬼啊!”他拽了云谨便要跑。云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拉得一个趔趄。 “妖孽已现行,二位殿下还是速速离去,这里交给我们!”广岫一脸的忠心护主,连推带拽将云谨给推了出去。 卫翾铁青着脸,将黑子扔在了棋盘上。 广岫有些想笑又有些同情,正要安慰几句,却见云谨又走了进来。 “卫公子莫要生气,皇兄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得罪。”云谨端端正正施了一礼,“我在这里代为赔罪。” 卫翾并无反应,广岫凑过去:“无妨无妨,殿下客气,吾等草民万受不起。” “宫中之事还仰仗二位,自然受得。” 广岫问道:“不知殿下可见过鬼祟之物?可需吾等相助?” 云谨道:“未曾见过,多谢关怀。”言罢微微颔首,作揖告辞。 广岫看他身形融入黑夜,不由赞赏:“此人倒是不错。云珑公主说你比他还好看,可是看走眼了。人家是天人之姿,你嘛,最多算是庸中佼佼。”不放过任何机会寒碜卫翾。 一阵冷风刮入屋内,吹得门嘎吱作响,广岫看看外头,夜幕中唯有几只灯笼守夜,火光微弱。 暗影婆娑,风声凄凄,真像是个百鬼夜出的时候。纵是广岫亦有些心中打鼓。 忽见门外有一人影鬼鬼祟祟,他探头看看,还是关了门,懒得理睬。 无非又是些想来看热闹的吧,他二人在这一天里有半天是被宫中人各种围观过来的。 对于卫翾比他更受宫娥们欢迎这点,他颇为不忿。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女人的惊呼。广岫无奈,只得开门:“即便是宫中,夜间亦多有虫豸,快回去吧,除妖真没什么好看的。” 女人无法掩饰声响,在一丛茶花下挣扎半晌,还是没能脱身。广岫只好过去帮着她把长发自花枝中解出来。 女人看他一眼,慌忙得低下头去,转身就走,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干嘛挡着人家,不会想劫色吧?”广岫口没遮拦。 卫翾照例只做未闻。女人绕过一边,卫翾伸手一拦:“既已来了,何不看看?” 女人气息已是不稳,低声斥道:“你大胆!” 广岫有些懵,这算哪一出? 卫翾将手放下,淡然道:“它来了。” 女人身子一抖,惊恐得抬起头,云破月来,照出她惨白面容。 一声猫叫蓦地响起,女人尖叫一声,捂住耳朵瘫在了地上,不住发抖。 广岫朝屋内看去,地上血迹蜿蜒,随着猫的走动而绵延不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哭声哀绝,死死捂着脸,“我只是想摸摸它,是它要咬我的……” 广岫看看卫翾,大致已经明白,叹道:“你也说了,不过一只畜牲,你与它较什么真,这般残忍杀了它,着实……等等……”广岫察觉不对,“既然是你杀了它,它为何要来找云珑公主?” 卫翾没有为他解答,顾自回屋了,广岫对他也不指望什么,扶起女子,道:“既然它都不记恨你,你也别自责了,回去吧。” 女人泪流满面,抓住广岫衣袖:“我……我虽然害死了它,可是,我没有剖了它的肚子……我只是不小心摔了它一下,我也没想到它会死……” 广岫懒得戳穿她拙劣的谎话,道:“知道了。” 女人松开手,又看他一眼,这才慢慢离去。广岫回屋时,白猫正趴在桌上,已无鲜血直流的可怖,看去瘦弱而凄怜。卫翾轻扶着它的头,眼中是罕见的温柔。 “那女人说她只是摔死了它,并没有开膛剖腹。”广岫蹭蹭鼻子,“而且它为什么来找云珑?搞不懂。” 卫翾道:“畜牲与人不同,除非修炼有术成了道行,否则,是不懂什么的。” 广岫思索一番,坐了过去:“你的意思是,它只对云珑有怨,因为她始乱终弃?”用上这个词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却想不出别的了。 卫翾道:“或许,真的只是想她了吧。” 广岫取出一张符纸:“让它走了吧,但愿能投个好胎。” 白猫蓝色眸子抬了抬,伸出舌头舔了舔卫翾的手,慢慢消散。 广岫笑道:“看来你当真是招畜灵的喜欢,前有白狐,后有白猫……对了,你的小白狐呢?” 卫翾将手拢进袖中:“放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卫翾又不想说话了。 他将小白狐送归山林本当是再不会相见,却料不到世事无常。 也不知这白狐当真是傻呢还是瘸了条腿行动不便,没过几日就成了地方官员进献的灵宠。 看到被云珑搂在怀中的小狐狸时,卫翾的嘴角都抽了几抽。 小白狐也看到了他,本死寂的眸光闪烁起来,片刻又暗淡了下去。 它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4 记得,他就这样把自己扔在林子里,骑马走了。 那决绝的背影印在它的脑中,挥之不去。 “卫哥哥,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云珑架起白狐给卫翾看,又使劲搂紧了揉捏,“我好喜欢啊,就是瘸了条腿,不过没关系,我会让御医给它医治的。” 广岫一旁暗自腹诽:公主啊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的小白猫吗? 卫翾默然移开视线,低头看眼前的一盘绿茶酥点。没想到这个公主人小鬼大,连他爱吃的东西都去打听来了。 广岫闲来无事又拿了一块来吃,直皱眉却不能当着公主和皇子的面吐出来,只好痛苦得咽下去。 云钰见云珑的模样和几个月前刚见到白猫一样,不由道:“畜类虽不能言语,亦是有灵,也是一条生命,你要对它好些,莫再……” “我当然会对它很好了,它这么可爱!”云珑信誓旦旦。广岫撇嘴,想再吃点什么,桌上却除了三大碟的绿茶酥外,只有茶水可喝。 这小丫头! 广岫忍着饿,走到亭边看风景,只觉宫中之景虽然雅致,却处处都透着压抑逼迫之感,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入宫已有几日,他所见妖物皆是不成什么气候,却架不住一个多字,连御膳房宰了的乌骨鸡都要冤魂不散来闹上一闹。他起初还一个个去除了,后来索性赶制了一批护身符,人人分上一个,这才得了些闲,否则只怕是老死在宫中也除不尽。 对面假山后有一个女子正在张望,对上他的眼神后又立即躲开了。 他皱皱眉,别又是哪个爱慕者偷窥吧,他可不想如卫翾一般惹朵桃花来。 “皇后娘娘驾到。” 广岫回头,见一个盛装丽人缓步走来,身后宫女成群,甚为气派。 亭内众人立时行礼,云珑抱着白狐跑过去:“母后你看,它漂不漂亮!” 皇后笑吟吟看着女儿:“漂亮,你喜欢就好。” 却不料白狐忽然发出一声低吼,挣脱了云珑的手,朝皇后扑了过去。皇后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卫翾一个箭步上前,以身挡住,蒋白狐揽进怀中。 白狐口中呜呜作响,身体不住颤抖,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卫翾回身,见到皇后所着锦裘华服,已是了然。 ☆、第二十四章 “好无礼的孽畜!”皇后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来人,给我剁了这畜牲!” 卫翾后退一步,云珑忙道:“不要啊母后,它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啦。” 皇后道:“它既有此举动,必然野性未驯,伤了你怎么办?你喜欢就再搜罗一只,这一只不许再留。” “母后……”云珑嘟着嘴,也不敢再说。虽然平时都是母慈子孝,可这个母后一旦严厉起来,却是比父皇都要令人生畏。 “皇后娘娘……”云钰忍不住道,“这白狐方才一直温顺,连大的动作都不曾有过,此番如此突然,想必是受了些惊吓,还望网开一面,绕它一命。” “哦,殿下的意思是本宫吓着它了,还是本宫的过错咯?”皇后板起脸来,颇为不悦。 云钰乃是嬛妃所出,颇为受宠,朝中更有人暗中议论云钰聪慧仁爱,比大皇子更适合储君之位,皇后看他素来不顺眼,此时更是不掩怪责。 云钰垂首:“儿臣并无此意。” 皇后冷哼一声,广岫瞧着势头不对,上前一步:“禀皇后娘娘,此乃极为珍惜的白狐,天性高冷,从不会主动与人亲近。眼下这只一见娘娘便投怀送抱,必然是为娘娘雍容气度所折服,想与娘娘亲近亲近,只是过于激动了一些,没把好分寸,这才有所冲撞。还望娘娘海涵,莫与之计较。若不放心,暂且留它一阵,若再有不当之举,再行斩杀不迟。” “是啊母后,就饶了它吧……”云珑扯着皇后的衣袖直晃,皇后看看广岫,面色缓和一些:“还是此人会说话。罢了,且留它几日,若再不服管教,就扯了皮子做裘。” “谢皇后娘娘仁慈。”广岫大大作了一揖,暗暗忧心自己说这些话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云珑开心不已,要去将白狐抱回来,白狐却朝卫翾怀里钻,死死勾住他衣襟。卫翾也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云珑反倒秉着他喜欢我的狐就是喜欢我,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的遐想,更为高兴了。 皇后端坐下来,摆出母仪天下的模样:“近日宫中盛传二位擅除妖乱,亦是风姿超群,本宫好奇,便来看看。”目光扫了卫翾一眼,见他还抱着白狐,面容不甚恭敬,不由有些不悦,但心里还打了些算盘,不好发作,只得和颜悦色:“这位便是卫将军公子罢,果然卓尔不凡,甚为出众,难怪我云珑丫头一见倾心,这几日总在本宫耳边聒噪,想招驸马了。” 云珑红着脸晃晃身子:“母后……给儿臣选个吉日吧。” 卫翾气息一滞,云钰抚额,连小白狐都抬起了头。广岫偷笑,以为怎么着也得要矜持推脱一阵吧,她还真是迫不及待。 凤子龙孙的,果然是不同凡响。 “你啊……”皇后拉云珑坐在身边,嗔怪道,“这种事你女儿家怎能直言,三天后是你及笄大典,届时宴请百官,普天同乐,母后再问问你父皇的意思,若是可行,定下吉日昭告天下便是了。” “谢谢母后!”云珑搂住母亲笑靥如花,当真是其乐融融。卫翾嘴角抽搐:当真没有人来问问自己的意见么? 将白狐递给广岫,卫翾忍着踩着狗屎般的烦心道:“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不可?”皇后目光射过来,方才的慈爱无影无踪,“有何不可?本宫如花似玉的云珑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你?” “就是……”广岫算是了解卫翾的性子,在他说出什么招惹杀身之祸的话前赶紧凑过去,“承蒙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垂爱,是你积了几辈子的德,还有什么可不可的!驸马爷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不赶紧叩谢圣恩!” 卫翾面无表情道:“草民无德无能,配不上公主。” 云珑过来拉他的手甚为乖巧道:“卫哥哥不要这样说,无德无能不打紧,长的好看就可以了。” 卫翾垂着眼:“那么在公主看来,我与那只白猫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是人它是猫嘛。” “公主曾宠爱于它,不过几个月便弃如草芥,我,公主又能喜欢多久?” 云珑很认真得思索起来:“不知道哎,不过,肯定会比它要久的。” 卫翾觉得心更累了:“公主殿下,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若哪日你厌倦了草民,可不像是换个宠物养那般简单了。” “有什么难的?”云珑歪着头问。 卫翾放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5 弃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这条路了:“既然如此,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虽然不是什么善良的性子,但听女儿所言也觉得荒唐。自古男人可三妻四妾,女人却是大驳伦常,传出去,丢的可是帝王家的脸面。 斟酌一番,皇后道:“云珑,他所言有理,你这朝三暮四的性子是该改改了,寻常玩玩也就算了,婚嫁之事,还须慎重。” “好吧。”云珑揽了卫翾的臂,“你就留在宫中,等我确定了喜欢你,咱们再成亲。” 卫翾觉得堵在心口的老血快要压制不住了,脸色都泛了青。广岫憋住笑,捏捏白狐毛茸茸的耳朵,白狐不耐得躲开,目光只在卫翾身上游移。 “请皇后娘娘降罪。”卫翾提衫跪地,再无别话。 皇后皱眉:“你这又是何意?当真看不上本宫爱女?” 卫翾只说了一个字:“是。” 事已至此,迂回战术已是无用,他便是死,也绝不可能留在宫里当个面首。 皇后拍案大怒,云珑倔了嘴眼看要哭,云钰生性良善,也了解皇后性情,此时不由替卫翾捏了把汗。 “娘娘莫动怒,他的意思是……是那个……”广岫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既顶撞了皇后,又贬损了公主,当真是自绝后路的蠢招,急得直揪白狐的毛,“他的意思是我等进宫尚有要务在身,不该只顾了儿女情长,那啥,来日方长,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嘛……眼下,还是平息宫中妖乱为重,娘娘以为呢?” 看他一本正经胡乱解说,皇后都觉得可笑,可这番话却又字字点中要处。这个卫翾脾气已可大致揣摩,若是惹得他起了性子,与正事有碍,便是得不偿失了。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便不再相逼。”皇后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啊,本宫还以为你会乐意之至呢,毕竟当今朝局,于你卫家不利,你若能攀上皇亲,岂不正如人意?” 卫翾道:“堂堂七尺,若靠此径攀附,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云钰闻他此言颇为赞赏,不由点了点头。 云珑更是一脸崇拜:“说的真好!卫哥哥,如果你觉得留在宫中没面子,那我随你出宫吧。” 卫翾闭了闭眼,决定还是不要说话得好。 “好了云珑,莫要胡闹了。”皇后抬手,“平身吧,此事是本宫操之过急了。” 卫翾站起来,施了一礼:“多谢娘娘。” 皇后看了看白狐,道:“这畜牲身有狐臭,难闻得很,云珑,你将它带下去,让人好好收拾收拾。” 云珑点头,抱了白狐告退,云钰亦是躬身施礼,与云珑一道离开。 广岫谦恭而立,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瞎扯一通立了威后,要切入正题了。 “闲话半天,倒忘了正事。”皇后微微笑道,“二位去邪除妖道术精深,在宫中已平多次妖乱,不知可否为本宫分忧?” 广岫道:“为皇后娘娘分忧本乃分内之事,娘娘但请明言。” 皇后叹道:“其实这后宫之中,从没有真正平静过。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凡事纷杂都要一一过问监管,有时,亦觉力不从心。” “娘娘慧德仁望,母仪天下,诸事操劳,实是辛苦。” “你真是会说话,听得本宫心里舒坦多了。”皇后对广岫颇为满意,将卫翾直接无视了,“既是如此,本宫便如实相告吧。一年前,宫中亦有妖物祸乱,陛下便自宫外请了位除妖师入宫祓濯。这除妖师有几分本事,解了妖孽之乱,被封国师,却与后宫嫔妃暗生私情,连野种都有了。本宫自不可放任此欺君苟且之事,得了证据禀告皇上,那妖妃被凌迟,除妖师却逃出生天,不知遁往何处了。” 广岫道:“这除妖师,必为隐患吧?” 皇后轻叹:“除妖师临危逃走,毫无担当,倒不算什么,是那妖妃薛紫言……想来是记恨本宫揭她丑事,害她丧命,心怀怨恨,便化为厉鬼来日日纠缠本宫。”皇后顿了顿,缓缓掀起袖子,露出一截玉臂。 广岫抬眼看了看,只见那臂上布满伤口,像是抓挠而成。 “每日醒来,身上便会有这般伤口,虽一日愈合,却夜夜不绝,不甚疼痛却如万虫嗜啃,苦不堪言。”皇后面露凄苦,起身看着水波绵延,“本宫自入主后宫以来,心中所系皆为浩荡皇恩,日日自省,只愿不负恩宠,能为皇上安抚后宫,却惹来这般祸事……如今,只可仰仗二位出手相助了。” 广岫道:“草民定当尽力。” 其实方才他就看出皇后虽浓妆艳抹亦无法掩盖憔悴面容,且印堂发黑身环晦气,必是久受邪祟之扰。何况天子凤后本有神明护佑,受天意眷顾,一般宵小根本无法近身,她能被折磨到这般地步,可见她身上的麻烦比其他那些可要厉害多了。 广岫原本不想管这许多,除了表面一些交差便是,可如今皇后亲自开口,不彻查只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原本打算把事都推到卫翾身上去,结果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倒给他招了一身腥。 唉,时也命也。 在皇后的凤仪殿中,广岫果然感受到有不同寻常的阴气盘绕,源头就在皇后寝宫内室之中。 原本皇后内室不可由外人随意进入,为解燃眉之危,皇后也顾不上许多,准许广岫入内查看。 广岫一入内室便觉煞气逼人,比之前那些厉害不少,暗运真决,想着先唤行云来壮壮胆再说。皇后却等不及,问道:“真人可看出了什么?” 广岫道:“有些难办,不过娘娘不用担心,待我唤来法器。” 没过一时,行云晃晃悠悠破窗而入,在皇后寝宫中跌撞不住,打碎了不少古玩珍器。广岫赶忙拽住它,却抵不过灵器之威,被拖行一路,可谓是颜面尽失。皇后众人看着他,又是犯懵又是好笑。 广岫好不容易站稳了,赔笑道:“到底是卫公子的东西,真是……不羁……弄坏了这许多东西,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敛去面上几分怀疑与不满,道:“无妨,劳烦真人了。” 广岫暗捏一把汗,心想以后要再想指望这不靠谱的东西,还不如一头撞死。 他虽法术不精,对邪祟感应却不弱,一进屋就知晓煞气之源在皇后凤榻之下。这般近的距离,皇后只是每夜留伤,算是十分幸运了。 他举着行云慢慢靠近,越近行云就越抖,似也是十分忌惮。 广岫敲敲剑鞘,暗骂了一声,行云便不抖了,干脆开始往后退。 广岫知它是靠不住了,未免再度丢人,转身道:“娘娘,除妖之事甚为凶险,未防惊扰,娘娘还是在外面等吧。待事了,草民再行禀报。” 皇后本也不想呆在这里,便应允,与一众人等退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6 广岫第一件事就是将行云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行云抖了几下表示不满,便没别的动静了。广岫却不许它清闲,又拾起来拔剑出鞘,以真力御剑,击向煞气最盛之处。 好在行云再不济也是上古灵物,如雷电而去,一击便将凤榻击裂,径直钉入了金砖铺就的地面,剑身黑芒缭绕,正在吸纳阴煞之气。 广岫见事局已定,放下心来,正打算坐会歇口气,却见行云剧烈颤抖起来,片刻便被弹飞,朝广岫击来。广岫赶忙拍桌一跃,堪堪避过,行云击碎了桌椅,又将皇后的梳妆台撞得粉碎,落了一地首饰。 广岫惊魂未定,看看行云,又看看那处地面,只见阵阵黑气氤氲,好似有活物正在喘息。 广岫拾起行云,不顾它的抗议,亦步亦趋得走过去查看。倒不是他忽然胆大了,而是他知道,这地下的东西被行云所破,已然大伤元气,暂时没了多大的威胁。 那处地面被行云击破,露出一个黝黑洞口,黑气正源源不断。广岫用纯阳血画了道镇邪符扎在行云剑头,探去洞中捞了捞,勾出一个破布囊来。 广岫隔得远远的,用剑挑开布囊,看了一眼,不由心头一跳。 那布囊内,竟裹了好几块骨头。 看样子,应该是人骨。 ☆、第二十五章 恶由心生而行于百骸,若一个人心中有恨,那他的一肌一肉一毛一发皆聚有阴煞,其中以骨骼最为凶厉。皇后榻下这是被人种了骨咒,用的想必是仇人的骨,每日夜间泄愤折磨,缓缓取其生气,极为恶毒。 对付这种骨咒并不难,但需找到完整的骨骼一同销毁才能彻底解决。可看此处只有几块骨头,其他的不知在何处。若是这具人骨的其他部位已被销毁或者刻意藏了起来,他就算是本事再大也无法都找出来。 思量片刻,他决定还是暂时将其压制,日后有了其他骨头的下落再说。他将布囊周围以灵符束住放了回去,又费心费力布下镇邪法阵,将近一个时辰才完成,随后向皇后复命,让皇后换处寝宫,应是坐北朝南阳气最盛之处。原来的地方找块千年寒玉压住,平时不要随意接近即可。 皇后大喜过望一一照办,非但没责怪他几乎拆了她的寝殿,反而奖赏了一番。手中捧着金银财宝,广岫才觉得没白受累,要说宫里的人就是这点好,不差钱。 广岫都从皇后的宫里回来吃了几碟玉露糕了,卫翾还和他去时一样坐着,一局棋还没折腾完。广岫踱来踱去,拍拍桌子,震得白玉棋子都跳了跳:“我说卫二爷啊,你当这趟是进宫来消遣了是吧,事儿都让我一个人办了,让你当个驸马你还不乐意,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翾慢条斯理将震乱的棋子摆回去:“你想让我做什么?”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别给我整日的下棋。”广岫简直想把棋盘给掀了,“见着我就烦。” 卫翾照旧落子:“可惜,我在这宫中也只能如此打发,做不得别的什么。” 广岫道:“我知道你对我强拉你进宫心有不满,但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是真心帮你的。”他要来动之以情了,“其实十多年前,你于我有恩。” 卫翾抬眼打量他,想看出他是在信口胡诌的端倪,他的模样却是难得的认真。 “那时正是寒冬,冷得吓人,我……那个叫花子……好吧就是我,冻得跟条狗似的,在你家檐下避雪。那时你不像现在,有人情味多了,偷偷让我进屋请我吃了东西,还偷拿了你娘的玉镯,让我当了换钱。”广岫回想当年,虽然那是他最不愿意记住的日子,摸着鼻子笑,“别说,那玉镯还挺值钱,我换了整整一百两。” 卫翾静静听他说完,面上毫无变化:“十几年足以使人容貌大变,你怎知是我?” 广岫道:“我是压根认不出了,只依稀听到下人喊你二少爷。” 卫翾眉头微挑,没有说话。广岫言辞诚恳:“看来你已忘了,不过你帮过我,我总是记得的。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豁出命了帮你,你……你就自便吧。” 卫翾看了看他,面上浮起一抹笑。广岫打个激灵,莫名觉得那笑十分奸诈。 卫翾道:“对待恩人,你的报答似乎不够真诚。” 广岫嘴角抽抽:“你想干嘛?” 卫翾悠哉道:“陪我下棋。”一个人下棋他早已下烦了。 “我讨厌下棋!”广岫嚷嚷,“这么无聊的事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干。”不过转念一想,只是陪着下棋,这要求还不算过分。 他正要勉强答应,卫翾又开口了:“好吧,那换一个。” 广岫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让玄惪来见我。”卫翾道,“现在。” 广岫赶紧举棋:“咱们还是下棋吧。” “我听说停云观中有一术法,可隔千万里与人交谈,如在眼前。”卫翾道,“我要见他。” 广岫摆手:“你太抬举我了,这可是最上乘的术法,观中会的也不过二三人,我连隔空传音都还没学会呐。”见卫翾露出鄙夷神情,他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见他,不如咱们赶紧解决了宫中之事,我带你回去,就是留在停云观朝夕相对都是可以的嘛。” 卫翾没说话,广岫面上揶揄之色让他更糟心。那么久远的回忆中,那个人只剩下了一抹白影,再记不清眉眼。无端的就是想再看看而已。 便在此时,云珑蹬蹬跑进来:“卫哥哥,小狐狸不见了,我以为它来找你了呢。”也不急着找,拉了卫翾袖子笑,“你陪我找找吧。” 卫翾起身随她出门,广岫坐着无事,也跟着一道去,顺便验证一下心中所想。 “它就是趴着,闷闷不乐的也不吃东西,唉,但愿能多活几日吧。”说是找狐狸,其实云珑心思根本没在这上头,“卫哥哥,宫外一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吧,你带我出去玩好吗?” 卫翾硬邦邦道:“宫外没什么好玩的。” 云珑道:“怎么会?宫女们都说外面可好玩了,我整日在这宫里,都快闷死了。我马上就及笄了,到时候向父皇请旨准我出宫,就住卫哥哥家中,和大皇姐一样,再也不用回来了。” 卫翾又开始头疼了。 相比于他们,广岫找得就认真多了,也算他运气好,没一会就在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处找到了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小狐狸瘦了许多,目光暗淡,鼻子不住翕动,看着似是十分难受。 广岫摸摸狐狸,还挺同情:“可怜的小家伙,两个主人都这么不靠谱,可惜了如此珍惜的灵物,还是我来帮帮你吧。”他取出从观中带出的丹药,倒了一粒喂给它。 停云观除了以除妖善行而扬名外,炼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7 丹术亦是翘楚,多少人就是轻掷千金也未必换得来一颗,之前广岫一粒御还丹收蒋烈五百两还算是客气了。在下山前他就想着以此牟利,便从玄惪那搜刮了不少。他受够了穷困潦倒的日子,有此在身,混得再不济也能用它换些银子过活。 白狐服下一粒,与丹药十分贴合般,周身立即就是一阵微芒闪过。广岫摇头叹道:“那家伙真是害你不浅,坏了这么多道行。要不,以后就跟我混吧,我停云观人杰地灵,最宜修炼。” 白狐眨巴眼睛看看他,舔了舔他的手以示感谢,也不知听没听懂。 广岫正想将它抱起,它却一瘸一拐朝假山下的小洞钻去,还回头冲他叫唤。 这洞洞口太小,广岫只能探了半个身子进去,里面黑暗无法视物,却能感觉到阵阵煞气冲体,与皇后宫中的竟是极为相似,想来其余的骸骨是被分散埋在宫里各处了。 这么看来,那施咒之人要害的便不止皇后一人。 广岫在指尖捻了道真火,照亮幽洞,白狐正刨着地面,本雪白的爪子已满是污泥。白狐是灵兽,对这些的感知极为灵敏,按理来说应该是有多远跑多远,怪的是白狐却似迫不及待般得想要将其刨出来。 广岫就这么撅着屁股一半在内一半在外,看着白狐刨土。眼看就要刨出什么,白狐忽然惊呼一声,被一股无形之力给震飞出去,撞在广岫身旁的山石上嗷呜惨呼。 广岫亦感到一阵惊人煞气冲体而来,心下大惊,忙拽了狐狸手脚并用退出身子,还没喘口气就见一个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狐疑看着自己,身旁跟着个宫女小声劝她快回去。 广岫听出来了,这女子是二公主云仪。 二公主杀了三公主的猫,这就情有可原了。 广岫抱了白狐躬身道:“不知二公主驾临,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云仪看他一眼,低头:“没事……你在做什么?” 声音轻软犹如暖风,听着令人十分舒坦。云仪容貌虽然不比云珑张扬俏丽,亦是自有一番韵味。 “回公主,我在……找狐狸。”广岫言罢施礼告退。 云仪看他就要走远,忍不住出声叫住他:“那个……可以让我摸摸吗?” 广岫想了想,点点头。云仪面露欣喜走过来,小心得摸摸白狐的头,看得出她很喜欢它。广岫注意到她右手手背上的抓痕,又不敢只看她这副面皮了。 云仪摸了一会,道:“它不是云珑的新宠吗,怎会在这里?莫不是云珑又厌弃它了?” 广岫可不想卷入这后宫的纠葛里,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寻找罢了。” 云仪收回手,见宫女离这有段距离,便压低了声音道:“那个……谢谢你没有说出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误会我……” 广岫道:“公主言重了,我一介草民,怎敢置喙公主分毫。” 云仪低头捏捏手:“你、不必如此……” ☆、第二十六章 广岫等着回去跟卫翾商量,见云仪扭扭捏捏的也没什么事,便告退离开。回去时卫翾和云珑已经到了,正悠哉吃着新进的黑金葡萄。云珑将葡萄剥了皮递到卫翾嘴边,卫翾偏头不吃,云珑便乐悠悠的自己吃了。 广岫暗笑,这个公主也太豪放了些,说不定再过几天卫翾就得被她拿下。怀中狐狸忽然挣脱出去,三两下窜进卫翾怀中,争宠般瞪了云珑一眼。云珑没看出来,还亲热得揉他的头。 这修罗场般的气氛。广岫撇嘴,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都跟苍蝇见了臭鸡蛋似的往他身上凑。 卫翾摸摸狐狸,道:“既然找到了,公主就回去吧。” 云珑直摇头:“我不走,我要陪着卫哥哥。” 卫翾道:“既然如此,那便我走。” 云珑嘟了嘴:“卫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卫翾道:“我不讨厌你,只是不喜欢你。公主若不想我讨厌你,就要听话。” 敢这样对公主说话的,恐怕也就他了吧。广岫心想,怎么不赐他一死呢? 公主抿了抿嘴似是要哭,忍住了,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好嘛,我听话,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卫翾道:“好。” 得到这个字她便心满意足得走了。 卫翾将白狐放在桌上,倒了杯浓香的葡萄酿给它,白狐喝得十分欢快。 原来是只贪杯的狐狸。 广岫算是知道它为何修为这般差了,这样的灵狐本该沐日月精华饮风雪雨露方能提升修为,似它这般长在污秽之地,饮粗鄙之物,于修为自然不利,更何况还有人故意做梗。 “你可真不厚道。”广岫鄙夷。 卫翾不说话,看着白狐消瘦身躯,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愧疚,不由摸了摸它的头,道:“它为何如此狼狈?” “原来你还会关心它?”广岫拿了葡萄往嘴里扔,“方才它发现了一处聚煞之地,有些冲撞。” 狐狸呜呜做声,随后说出了一个字:“娘……” 广岫与卫翾皆是微怔,朝它看去。 “娘……”白狐乌溜溜的眼中盈出了眼泪,看着凄怜无比。 “你娘?”广岫凑过去问,“那里的是你娘?” 白狐想张口,无奈仅有的道行使它还无法说出心中想法,急得团团转,在卫翾安抚下才平静下来。 “它娘怎么回事?”广岫问。 卫翾道:“她娘一年前被我爹猎杀,献给了皇后。” 广岫惊诧:“杀母之仇啊,你还敢留着它?” 卫翾默然。 广岫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它会突然攻击皇后。” 卫翾眉心微皱,抚摸白狐的手停了下来。 “既然和它娘有关,你身为饲主可脱不了干系,这次别想赖。”终于抓住了把柄,广岫得意晃晃长腿,“依我观察,这宫中被人下了咒术,可驱冤魂动鬼厉,故而才会有这许多邪物作祟。皇后寝宫和那个假山之下只是咒法的一部分,这宫里想必还有很多,我一个个找太累人了,这次你必须得帮我。还有你的小狐狸,它找得快些。” 卫翾沉吟半晌,十分不情愿道:“只此一回。” “行。”广岫心里画扎着小人,“多谢二公子仗义出手。” 找了才知道这皇宫有多大,算上广岫对煞气的微末感知,一日寻下来也只寻完了一处后花园,别提那些主殿偏殿各个嫔妃皇子公主的寝宫,再加上宫女太监的住处,广岫腿发软心发慌,偏偏卫翾愣是不让小白狐帮他,累得他叫苦不迭。 他不让白狐出手广岫还能理解,毕竟一点点找寻娘亲残缺的尸骨确是太残忍了些,可他自己答应了帮忙却是不急不缓,连门都不出,只问宫人讨来了剪子和红纸,像个女流一般开始剪小人。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8 广岫起初狠狠嘲笑了他一番,忙活了一天后才想明白他的高明之处。 傍晚时分,卫翾随广岫来到那处假山,拿出纸人略施术法,纸人如活了一般在洞口徘徊一阵,随后各自分散。 “有这办法怎么不早说!?”广岫想到自己这一日所为简直傻到令人发指。 卫翾淡淡道:“你修真出身,我以为你自会知晓。” 广岫悻悻闭嘴,看到他手上的水泡,又释然了。 两清。 日落西斜,陆续有纸人回来复命。广岫揪住一只观察起来:“你从何处学来的驱使纸人之法?”纸人在他手上拼命挣扎,他饶有兴趣拉拉扯扯,还玩上了瘾。 这纸人看似小巧不过手掌大小,其实极为繁杂,上面的符咒广岫见都没见过,卫翾剪了一天也才剪了十来张。 “书上看的。”卫翾得了复命又将纸人放出,在桌上的皇宫地形图一角划下标记。 “不错嘛,甚有天赋,不去停云观真是可惜了。”广岫诚心夸赞。 卫翾看着地形图,若有所思。白狐与一只纸人打闹,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忽然,那只纸人剧烈抖动起来,不过一时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为飞灰。白狐如临大敌,朝门口低吼,毛都竖了起来。 广岫立即奔出门去,两名宫人经过,见了他便停步施礼,忽然脸色大变,捂住喉咙惨呼起来,片刻便殒命当场。 广岫震惊不已,那一瞬间的煞气充沛到不可思议,竟是他前所未遇。眨眼便可杀人无形,他却连一丝踪迹都无法探寻。 “我们惊动他了。”卫翾看着二人尸首,“这是警告。” “有本事冲我来啊,滥杀无辜算什么!”广岫恼怒不已,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这是千绝阵。”卫翾凝视着地图,上面已有数十个黑点,方位散乱无迹可寻,卫翾却已看出其中玄机,“绝人千户,大凶之阵,非你我所能破解。” 广岫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却也知道非同寻常,抚额叹道:“我的娘啊。” 然而不知是天意眷顾还是走了好运,宫中妖患竟然逐渐平息下来,几日太平,缙帝大为嘉奖,本欲授官爵,被二人回绝,便各赏赐千金,够广岫逍遥好几年了。 他乐颠颠得想要出宫,却被云珑公主的及笄大典拖住,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皇宫设下御宴,王公贵胄文武百官到场,蔚为盛事,连卫翊这一无官职二无功勋之人也因了卫翾之功受邀而至。 数日不见,广岫见了他觉得十分亲切,主人家一般带着他在宫中闲逛,添油加醋说自己如何大显神威降妖除魔。卫翊静静得听,看他神采飞扬的模样打心里便是高兴。 行过后花园水榭,隐隐听得湖心亭中琴音悠扬,卫翊不禁停下步子,听了一会。 广岫知他好琴,问道:“你不是想学琴吗,学得如何了?” “并未怎么学过,楚先生进了珩王府,已不在留春院了。” 广岫诧异:“他竟留在了珩王府中?” 卫翊看看身边无人,压低声音道:“据说是被软禁了。” 广岫笑道:“我就说他那模样一准出事。” “楚先生也是可怜……”卫翊叹息。 “你犯不着替他操心,他可厉害着呢。” 卫翊皱眉,在他看来楚离纤雅弱质,又身处污浊之地,算是十分可怜了,对广岫这说法不甚理解,正想问问,一个宫女从曲廊上过来,对广岫恭敬道:“先生,我家公主请您过去。” 广岫瞥了一眼,拽拽卫翊,在他耳边轻笑:“走,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公主,那可不是一般女人比得了的。” 卫翊抿抿嘴,没说话,被半推半拽着来到了湖心亭。只见亭中琴案上一个温婉美人优雅抚琴,薄纱飞舞间如烟笼芍药极尽妍态,与看楚离抚琴完全不同。 美人美目流转,只在一人身上流连。 卫翊心中暗叹,让他别勾搭妃嫔,结果他勾搭上公主了。 唉。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气。 “看,比楚离弹得好多了吧。”广岫凑过来笑,还十分捧场得拍拍手。卫翊捏捏衣角,没做声。 “先生。”云仪起身,莲步轻移,对广岫款款施礼,“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广岫摆摆手:“不丑不丑,弹得不错,不过我一介粗人,听不懂这个。”拽了拽卫翊,“他喜欢,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卫翊赶紧往后躲:“不是……我也不懂什么的……” 云仪扫了他一眼,卫翊觉得那眼神中满是不屑,更为窘迫,道:“草民冒昧,打搅了公主雅兴,这便告退。” 他行了礼就走,广岫也想走,云仪却拉住了他的手,脸上红霞如桃花:“先生道法高深,解了宫中妖乱,云仪甚为仰慕,不知先生……” “哦,多谢公主赞誉,我还有事,先走了哈。”广岫脱出手来,追着卫翊就去了。云仪看着他的背影,咬咬下唇,面上温婉不见了踪影。 “你跑什么?”广岫从后面揽住卫翊肩膀,笑嘻嘻道,“人家是公主,又不是妖怪。” 卫翊深吸一口气,道:“宫规森严,等级有序,公主金枝玉叶高高在上,本就不是我这等草民可以冲撞的。” 广岫撇嘴:“什么金枝玉叶,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见了本真人,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卫翊眸光一黯,低声道:“她倾心于你,自然……”抬头看着他,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日后当了驸马,可别忘了我。” “驸马?”广岫一怔,搂着他压过来,贼笑道,“你也知道你二哥的事了?不过那个云珑刁蛮任性,日后嫁过去,有你的罪受。” 卫翊也是一怔,不知他何出此言,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眸光清透笑意悠扬,这些疑惑便尽皆散去,唯有心绪随之而动,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人名。 ☆、第二十七章 这场公主的及笄大典百官皆至,让广岫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比如那个臭名昭著的珩王,长得倒是与骂名不符的洒脱俊逸。这是他禁足结束重获自由的第一日,迫不及待携贺礼进宫,还主动来找广岫攀谈了一阵。 广岫发觉与此人说话十分投缘,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说起楚离之事,珩王毫无遮掩,说就是看他顺眼,所以想要多看几眼。 这世间之人不知几何,能有几个看着顺眼也是不易,比如卫翊,广岫看着他就十分顺眼。心有戚戚,二人又多谈了一阵更是引为知己,许了来日再约,把酒言欢,至于珩王那茅坑般臭的名声,广岫可不在乎。 还有那权侵朝野名动天下的贤相肖乾林,曾经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此时亦是丰神如玉,雅仪不减当年,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39 上去笑意宴宴甚为可亲。肖乾林长子肖长离古板稳重,擅明察断案,甚得民心。二子肖少钦风流俊雅,才学出众,是三个儿子中最像老子的一个。三子肖行之相较之下无甚特别,要说可取之处便是精通音律,作有不少乐谱在坊间广为流传。 这样的一门精英,卫家比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人多了难免就嘴杂些,广岫混迹在一众官员之中就听说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少将军卫湛依父命向工部尚书王行楷之女提亲,不想那女子心属大理寺卿肖长离,扬言非他不嫁,对卫湛的提亲是寻死觅活,让卫王两家丢尽了脸面。 原本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戏码二十多年前就曾上演过一回,当时卫峥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看中一户知府千金,原本已定下亲事,却不想那位小姐移情于当时还是个户部小官员的肖乾林,誓死不嫁,最后甚至离家奔逃,闹得满城皆知。 卫峥与肖乾林的梁子也是那时结下的,此时同样的事竟在儿子身上重演,卫峥暴脾气上来,将气全撒在了卫湛身上,命他连夜赶往军营操练新兵,未得准许不能回来。 听大臣们将这事调侃揶揄聊得不亦乐乎,广岫简直想为卫峥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御宴还未开始,几个皇子与官家世族子弟便在后花园水榭办了场诗会,皇帝亦来旁观,当场盛赞卫翾与广岫除妖有功,更钦点卫翾参加诗会。 卫翾一脸不情愿,他平时从未出席此类应酬,朝中大臣只知卫将军有个年轻有为颇有韬略的儿子卫湛,对他知之甚少,不少人来套近乎,没一会就被他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给吓跑了。 诗会以大皇子云瀚起头,对不上的便罚酒一杯,最后胜者可奖励鸽子蛋一般大的夜明珠一枚。 缙帝含笑端坐上首,看着座下一群朝廷新秀甚为满意。广岫不懂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就当看个乐子。以他大致看来,文采最佳的还是四皇子云钰,其次便是礼部侍郎肖少钦。最后皇帝本着关爱臣子之心,还是将夜明珠赏给了肖少钦。 肖乾林捻须微笑受了诸多赞誉,还跑去与卫峥扯了几句。卫峥一张脸更为难看,若不是场合特殊,只怕早已拂袖而去。 卫翾一句诗也没对出来,只顾喝酒,竟还喝得大醉,又为他老爹不太好看的脸面上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缙帝命宫人将卫翾扶回去休息,心中颇为不悦。他近日听说了爱女云珑中意卫翾之事,有心成其好事,此时也便多留意他一些,哪知他会是这般胸无点墨,心中不免失望,亦对卫峥有些怒其不争的埋怨。 卫翊听着身旁的细碎闲语,叹道:“其实二哥文采很好的,就是不爱这种场面。” 广岫嗤鼻:“就他那臭脾气,我才不信他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卫翊极为认真的摇头:“其实小时候做文章,二哥都是最好的,只是爹不爱夸人,鸡蛋里也要挑骨头,二哥被说得多了失了兴味,也就不再认真做学问了。” “哦,原来他不止是块茅坑里的石头,还是头倔驴。”广岫乐呵,“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卫翊想点头来着,一想自己这般背地里腹诽二哥不太好,便忍了下来。 广岫道:“我说,你大哥那事,不是你备的礼太抠门,人家王小姐才看不上吧?” 他只是玩笑话,卫翊却认真思索起来:“可是敲定之前,我都请示过爹和柳先生的……” “开个玩笑,你怎么总是这么认真。”广岫搭他肩膀笑,“那个王家小姐真是有眼无珠,偏看上肖家那块木头。虽然你大哥也是块木头,但好歹没朽,还有得救……” 想起这事来,卫翊亦不免为大哥不平,不过想起卫湛得知王家拒婚时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不平也就成了庆幸。 便在此时,青袍缓带的肖侍郎走了过来,对广岫拱手施礼:“这位便是停云观广岫真人吧,久仰久仰。” 广岫还礼,看看那张脸摆出一个笑来:“肖侍郎才高八斗,亦是敬佩不已。” 肖少钦谦虚几句,广岫又恭维几句,对话甚是无聊,广岫正想找个理由溜了,却见云昶走过来,后面跟着寡言少语的云谨。 “连我四弟都赢了,很了不起嘛。”云昶言语带刺不甚服气的样子。 “殿下谬赞,下官惶恐。”肖少钦假装听不懂,“四殿下惊才绝世,下官自愧不如,此番得胜亦是陛下垂爱,不敢自居。” 见他如此谦恭,云昶也不好太过,道:“你也别妄自菲薄,朝中谁人不知肖侍郎才学。我听说你与静妃娘娘乃是同胞姐弟,从小就爱扮作对方戏弄下人?” 肖少钦掩面:“殿下见笑,不过孩提时的玩笑罢了。” 云昶来了兴趣:“我看你与静妃娘娘面貌确有七八分相似,不知此时再扮作对方会是何种情形,不如……你再扮一次,若是能骗过我父王,重重有赏。” 肖少钦忙道:“微臣怎敢欺君,此事万万不可!” 云昶一想,也对,任凭他再怎么胡闹,也不敢闹到自家父王跟前去,便退而求其次:“那就扮给我们看看罢。” “殿下玩笑了。”肖少钦无奈道,“男女有别,我与静妃娘娘虽为双生,实则还是有所不同的。” “反正还早,你就试试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云昶跃跃欲试,还拉拉云谨,“阿谨也很想看吧?” 云谨面露为难:“皇兄,此事确有不妥,还是算了吧。” “我都想好久了,怎么能算了?” 广岫忍住笑,也不知这个三皇子平时都在琢磨些什么,不过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戏,尤其是那家伙出糗的好戏,便加了把火:“三皇子的想法甚为有趣,索性无事,肖侍郎就莫要推辞了。” 云昶得了支持更为激动,拽住肖少钦就走。广岫也拉了卫翊兴致勃勃跟上去,云谨叹了口气,只好跟上。 另一边,珩王特意找上肖长离,将他一通夸奖,赞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从表面上还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连皇帝都听得甚为感动,只望这个儿子能够迷途知返才好。 肖长离面无表情,最后来了句:“法不容情,天网恢恢,王爷自重。”被肖乾林拽过一旁。 珩王依然笑呵呵,毫不在意,缙帝瞪他一眼:“还笑,你在外胡闹也该有个度,再有下次,朕也保不了你。” 珩王讨好得捏捏父皇的肩:“儿臣知道了,再有下次,你就削了我的职远远流放出去,大家安生。” 缙帝叹道:“朕记得你儿时聪明懂礼,最为出众,便是连皇位都曾想传于你,你却怎地越大越没分寸?” 珩王嘿嘿一笑:“那时儿臣不过幼稚孩童,不知世间有诸多趣味,如今想来也是无趣得很。皇位这烫手山芋谁要谁拿去,便是拱手给了儿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0 臣也不要。父王,你终日坐在龙椅上批奏折理朝政,有何趣味,何曾好好领略过人生之乐,不觉可惜么?” 缙帝摇头叹道:“你这歪理少在朕面前掰扯,我且问你,听说你招了个琴师在府中,可有此事?” 珩王挠挠下巴,笑道:“父王耳目就是灵敏。那位琴师技艺超凡,琴音遏云绕梁动人心魄,儿臣听过,委实惊叹。父王不是好瑶琴吗?此次云珑生辰,我特意将他带进宫来助兴,也让父王听听,保管满意。” “真有这般好?”缙帝有了些兴致,便没有质问那些坊间传言,说他将琴师收为禁脔之事。想来自己的孩子,总不会胡闹到这般地步。 “父王等着看便是。”珩王胸有成竹。他原本只是好奇这名满京师委身青楼的琴师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请他到府中听他弹过一曲后,竟是入了迷一般沉醉琴音,不愿放他离开了。 想起那人清淡如水无言抚琴的模样,他的嘴角便浮起一抹笑来。 “皇上!”一人忽然快步走来,在缙帝跟前跪下,“草民斗胆,请皇上做主。” 缙帝看看那人,认出是肖乾林之子肖行之,便道:“平身吧,你有何事?” 肖乾林赶来,急忙谢罪:“犬子无状,还望陛下恕罪。”随后扯扯儿子,“还不退下!” 肖行之拗声道:“皇上,草民识得一位琴师,引为知己,前几日却被珩王殿下拘在了王府之内不得而出,还望皇上做主。” 缙帝笑道:“此事珩王已向朕说了,只是想请那位琴师到宫中助兴,事后定会放他离去。”言罢看向珩王,珩王只得应允。 肖行之看看珩王,眼中满是怀疑,也不好再多说:“多谢皇上。” 见缙帝没有怪罪的意思,肖乾林擦擦冷汗,喝退儿子,又是赔罪,缙帝笑道:“爱卿不必如此,珩王行事荒唐,还仗各位多做监管才是。” 肖乾林惶然:“是微臣教子无方,多番冲撞,珩王殿下不怪罪已是万幸。”言罢又对珩王致歉,珩王笑着扶起他,又是一番恭维,笑得脸都快僵了,寻了个空踱到七闲亭偷闲,陪着自家四弟喝茶,联络联络感情。 “阿钰啊,你今年十九了吧,老呆在宫里想必闷得慌,哪日皇兄带你出去,看看什么叫烟火人间。” 云钰顾自茗茶,微微抬眸:“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也知道外头没什么好的,我才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咱现在别的没有存稿最多,每日双更更完了事,喜欢的小天使们尽管收藏勾搭,心情好了丢个评论给我就最好了么么哒(づ ̄ 3 ̄)づ ☆、第二十八章 “我怎么了,自在逍遥,好得很嘛。”珩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觉得寡淡无味,便解下腰间的小酒壶喝起来,“你别听父王太傅胡诌的那番大道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为了什么,都不如为了自个儿好。” 云钰正色道:“身在帝王家,天下黎民皆为所系,怎可只为了自己?” 珩王看他一眼,摇头叹道:“你啊,打小聪明,怎地这种时候这般糊涂?天下黎民现在抗在父王肩上,日后也是你大皇兄的责任,你操得哪门子心?莫非……”珩王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你想争位?” 云钰脸色大变,忙道:“别胡说,我从未……” “好好好,我懂。”珩王摆手制止,笑道,“玩笑罢了。” 云钰依旧一脸严肃:“我明白二哥的意思,可即便不为储君,亦需自励勤勉,来日辅佐君王,兴国安邦……” “得得得,柳太傅教你的吧?”珩王抠抠耳朵,这番话他以前就听得够了,现在可一点都不想重温,“他是在害你啊,傻子。” “柳太傅两朝元老,一心为了朝廷,你怎可……”云钰更急了。 珩王面容一敛,难得正经起来:“锋芒过露是何下场,看看你二哥我就知道了,你向来聪慧,我不信你不懂这道理。” 云钰面露迟疑:“二哥……莫非真的是……” “好了,知道就好,万不可对人言。”珩王喝下一口酒,露齿一笑,“不过也好,省得我自己费神了,那些破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沾。” 云钰追问:“那这次纵火一事,也是……” “你还真以为是我做的?”珩王眯眼,“在你心中你二哥我是这样的人?” “自然不是……”云钰压抑住心中激愤,“可这样的事你怎能认了?为何不对父王明言?” 珩王道:“说不说有何区别?何况肖长离是个难得的好官,我可不想在他断案如神的清廉簿上留个冤假错案的污点,由着去吧。” 云钰沉默,不由转头看了看对面回廊上,一本正经负手观锦鲤的大理寺卿。 “说来也怪,肖乾林这老滑头竟能教出这么一根筋的儿子……”珩王亦看过去,正好对方也看过来。遥遥一眼对视,珩王笑着挥挥手,肖长离转身而去。 云钰嗤鼻:“世人道他如何神断,还不是冤枉了你,想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珩王笑笑:“也不能怪他,谁让我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这样的事,说不是我干的怕是没人会信。” 云钰叹道:“皇兄,这样的事,你真的……毫无怨言?” “不过虚名而已,又没少块肉。”珩王滴出酒壶中最后一滴,仍是意犹未尽,“没做过,也不怕鬼来敲门。” 云钰不甚理解:“皇兄也真是看得开,若是世人如此看我,我只怕要疯掉。” “所以啊,我最担心你们几个,云昶还好些,你与阿谨念想太多,牵绊自缚,日后,还有得愁咯。” “身处浊世,独善其身谈何容易?”云钰迟疑片刻,“我只怕不能如皇兄一般了。” “你啊……”珩王长叹一声,眉头微锁,不知是因没了酒还是云钰的话。 肖少钦哭笑不得任由云昶将一堆胭脂香粉朝自己脸上招呼,不好违抗,也只能受了。 云昶折腾半晌不得其法,将好好的玉面侍郎折腾成了个大花脸,哪有半分靖妃的模样。他却是兴致不减,又起意要为云谨施妆,冲着云谨看了半晌,又兀自摇头:“不成,我家阿谨天生丽质,这些庸脂俗粉反倒是玷污了。”捧住云谨的脸一脸痴相,“还是我家阿谨好看。” 云谨拨了他的手,甚为不悦。他素来不喜人夸他容貌,偏偏这个三皇兄总是乐此不疲。 肖少钦将自己捯饬干净,施礼告退,广岫拉着卫翊也走了,三人同行一路,肖少钦忽然道:“真人早年可曾在京城居住?不知为何,总觉得真人似曾相识。” 广岫道:“我本山野之人,京城这地方样样精贵,哪住得起?肖侍郎怕是认错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1 肖少钦笑着赔礼:“是我唐突了。” 三人行得一时,前方廊下走来几名宫女,后头女子莲步轻移,面若桃李,简直是施妆之后的肖少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钦弟!”靖妃迎上来,拉着肖少钦的手道,“听说三皇子将你带走,我便寻来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肖少钦笑道:“三殿下不过是想看看我与娘娘如何相似罢了,并未做什么。” “那便好,他这个人行事荒唐无度,我还以为他是要……”靖妃看了看广岫二人,没说下去。 此时还留着也就太没眼力介了,广岫立即告辞,拉着卫翊离开,隐约还听见靖妃说什么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之类,嘿嘿一笑。卫翊好奇问他笑什么,他只是笑而不语。 见人走远,靖妃道:“钦弟,大哥那边你多劝劝,让他别为了珩王之事再来烦扰皇上了,我几番求情已让皇上不悦了。” 肖少钦无奈道:“怎么没劝过?可大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靖妃叹了口气,肖少钦道:“这些事娘娘不用管,服侍好皇上才是要务。” “我怎能不管,听皇上身边的赵公公说,皇上已有意降了大哥的职,提拔卫峥那边的人。”靖妃秀眉紧蹙,“这几日卫翾也进了宫,若再得到皇上赏识……” “娘娘不必担心,卫家想扳倒我们,还没那么容易。”肖少钦微微一笑,“卫翾此次,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靖妃面色缓和一些:“望能如你所料。” 广岫与卫翊来到梓云殿,见一个宫女要往醉得迷糊的卫翾口中喂着什么,见了他们慌得手上一抖,手中汤碗撒出一些,溅在卫翾衣襟上。 “偷摸摸给他喝什么好东西呢?”广岫走过去,拿过碗来闻了闻,还挺香。 宫女道:“这是醒酒汤,御宴马上就要开席,卫公子醉得厉害,皇后娘娘便让奴婢送来帮卫公子醒酒。” 广岫恍然:“原来如此,那你慌张什么?” 宫女往后缩了缩:“奴……奴婢天生胆子小,一时失态。” 广岫见这汤香味扑鼻,也不知是什么煮的,想着宫里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便偷着喝了一口,不想却是黏黏糊糊意外得难喝,吐吐舌头,嫌弃得递回去。 宫女神色惶惶,接过来想再喂,不料卫翾一甩手,碰落了碗,一碗汤全白费了。 宫女更是慌张,急忙收拾,卫翊道:“你回去吧,就说我二哥已经喝过了,我们自己收拾就是。” 宫女赶忙施礼,快步走了。 见卫翊捡起碎片开始清扫,广岫瞧着他笑:“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懂得怜香惜玉。” 卫翊笑了笑,看看二哥,有些担心。圣驾之前醉成这样,不知老爹要怎么罚他了。 广岫上前去看,卫翾酒劲上头神智迷糊,微微睁开眼,复又闭上,长腿一伸,连带着踹了他一脚。 广岫都怀疑他是不是装醉了,拍拍他的脸,后者并无反应,广岫露出狡黠的笑,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事物塞进他口中,坐到椅子上悠然吃起了糕点。 卫翊看看卫翾又看看他:“那是什么?” 广岫笑道:“好东西。” 卫翊看看二哥脸色,不由有些担心。果然没过一会,卫翾睁眼,面上神色变了好几变。卫翊忙过去,见他似是要吐,赶紧将恭桶送过去。 见卫翾吐得昏天黑地,广岫嗤笑不已,手中糕点都香甜了许多。 “卫哥哥!”云珑身着盛装跑进来,笑吟吟扶了卫翾,“你随我一道过去,我要你坐在我边上……”闻见他吐了一身酸臭,不由掩鼻,“卫哥哥,你没事吧?” 刚说完,卫翾便一口吐在了她的身上,刚换上的锦衣罗裙霎时污秽不堪,云珑大叫一声,远离他一丈远,跺着脚嗔怪:“臭死了,你怎么吐我身上嘛!” 见她急急忙忙跑回去换衣裳,广岫打趣道:“为了摆脱她这做得够彻底的,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都不要了。” 卫翾酒醒了大半,盯他一眼:“你给我吃了什么?” “醒酒药呗。”广岫笑得恶劣,“还不快谢我。” 卫翾冷哼一声,并不领情,看看四周,皱眉道:“白狐呢?” “我怎地知道,来时便没见着。”广岫不当回事,“大概出去找乐子了吧。” 卫翾起身便出门找寻,广岫懒得理他,拍拍手整理衣裳,一脸的春风得意:“走,赴宴去。” 御宴开席,诸人落座,佳肴珍酿流水般上来,举筷之前,宫人传旨那位声名远播的琴师上来献艺。珩王含笑看着楚离走来,行过身边时扶了他一把:“不要紧张,慢慢弹来。” 楚离并无反应,看了居于上位的帝王一眼,抱琴落座。人堆里肖行之牙都要咬碎。 座下众人大多听过楚离这个名字,对这勾栏出身的伶人无甚好感,见了珩王对他的态度更是嫌恶,也不知是嫌恶他还是嫌恶珩王了。 然而琴音一起,座下人声立即消减,只片刻已是鸦雀无声。 琴音袅袅,如水微波浅漾,如风轻拂林稍,如雨蝶振翅,如玉露落尘,拂入耳中荡入心肺,恍惚如见高空银月,瀚海之下欧雀凌空…… 不愧谪仙之人,天上之音。 龙座上,缙帝却是面色铁青,数度几乎要站起身来。 这些广岫却丝毫没有兴趣,因为他的麻烦更要命。 “你怎么了?”卫翊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的手有点凉,抚在额上却极为舒服,广岫看到卫翊清秀的脸,心就是一抖。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广岫心中犹如海啸地震天翻地覆,捏住酒杯的手都开始发抖。 那时候的,该不会是…… “砰”地一声,茶杯被他捏碎,将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广岫顾不上许多,起身便走,卫翊赶紧跟上去。 “真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的两只终于有实质性进展了,撒花~~~改了些可能被河蟹的词,但愿不要被删了?其实这章不算污啦…… 另外大家可以猜猜是哪两个在偷偷幽会哦,猜中有奖o(^▽^)o 广岫大步地走,卫翊就跑着追,跑得气喘吁吁。听着那喘、息声,广岫脑中轰轰作响,几乎就要站不住。 卫翊看他脸色泛红汗如雨下,像是发了热,伸手要去探他额头,广岫赶紧躲开,跌跌撞撞快步而去,忽然撞上一个娇软身躯,有宫女上来呵斥,被柔柔制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2 止,一双柔荑扶了过来:“先生,你没事吧?” 广岫闻着那刺鼻的香味只想打喷嚏,推开她一些:“没事,惊了公主圣驾……”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那双手又扶了过来,柔软的身体挨近过来,恰恰是他此时所需要的,神思不由有些恍惚。 “先生看来很不舒服,便随云仪先去歇息,叫御医来看看吧。”云仪扶着广岫,直接将站在一边的卫翊无视了。 见云仪与宫女扶着广岫而去,卫翊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却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去管他。 走了没几步,身后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刚一回头,那人便整个垮在了自己身上。瞬间扑面而来的属于广岫的气息,让卫翊的心急速跳动起来。 广岫气息紊乱,在他耳边道:“快走……” 卫翊来不及思考,扶着他赶忙离开,迎面却又撞上一行内侍,广岫心虚般拉着卫翊就躲进一旁假山下的空洞内,刚进来他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回来找他啊你个猪头! 赶紧放开手,那手的温度却让他全身都燥、热了起来,情急之下往石头上撞了好几下。卫翊被他吓坏了,赶紧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广岫神智清醒了一些,拂开他的手:“我真的没事……你走了……我就没事了……我说真的,你在这里会打扰到我……快走吧……”他盘腿坐下来,运起体内真气压抑那股躁、动。 不过是喝了一口竟会到这般地步,若是全部喝了不知得成个什么样子。 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嘴巴。 叫你嘴馋! 卫翾啊卫翾,你欠了我这个大人情,看你怎么还! 卫翊见他闭目调息,也不好再打扰,却还未出去就见两个人走了过来,幽暗中没看真切,却是一时心慌,赶紧退了回来。 这假山腹中的洞还挺大,他与广岫藏在暗处不易被发现,那两人走了进来,不过一时便听得一声轻呼,随后便是衣衫摩擦的稀疏声,隐约还有粘稠吸.吮之声。 听声音应是两个男人。 他们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卫翊脸登时就热了,不知如何是好。广岫更是被那声音撩得内息大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燥乱瞬间反弹,一口老血都溢到了嘴边。 天要亡我! 那边情意更弄,喘.息声更重,更有衣衫撕裂之声,一人颤声说了句不要,在广岫听来都像是在蛊~惑邀约,销~魂入骨。 一阵热流窜全身,他叫苦不迭,靠向山石稳住身形,觉得身体一阵发烫。 妈的有完没完,不会要在这演完一场春.宫吧?! 他咬牙切齿,捡起一块石头往洞外砸去,惊慌的声音立即响起:“有人来了……” “这里怎会有人?” “你……你别咬……我真的听到了……” “别管他。” “可是……” “若是有人来,你我早已被拉出去斩了。”另一个声音轻轻笑了笑,随后又长叹一声:“为了你,就是斩了我也不后悔。罢了,来日方长,也不能委屈你在这种地方。” 听得脚步远去,广岫松了口气,卫翊的手却又扶了过来。紧挨着身体的热度让广岫脑子里的弦几乎要断掉,赶忙推开他:“我没什么事,你走吧,不用管我。” 卫翊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发颤,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自己走?” 广岫快被他这倔脾气逼疯了,揪住他衣襟,有些凶狠道:“你这蠢货!你知道我中的什么毒吗?你留下来能做什么?!” 卫翊一怔,只觉抓住自己的手滚烫如火,似有燎原之势。 “赶紧走!”广岫将他推开,背过身去调息压制,寂静洞中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走就是了!” 卫翊迟疑着走出几步,仍是回来:“如果……可以帮你的话……我……” “你要怎么帮?”广岫不由想笑,“以身相许吗?” 卫翊脸腾地就红了,却固执得仍朝他走来,广岫赶紧制止,几乎是哀求着道:“拜托,你别过来了……” 天地可鉴,他才不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虽然眼前这个人,他还是颇有好感。 然而就是这点好感,让他在这样的时刻竟生出了几分龌龊的欲.望,这让他十分自责惶恐。 偏偏这个一根筋还不知死活赖着不走!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哪怕一次也好……我想帮你……”卫翊又靠近过来,小心扶住他,一只手朝他下.身探去。 “你……你疯了……”广岫呼吸一滞,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这下又如洪水过境,巨浪滔天。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卫翊觉得脸似乎是要烧起来,可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他的手法极为生疏,广岫压抑的欲.望仍被勾了起来,犹如洪水荡涤淹没了一切,只剩一片混沌。 在这片混沌中,除了眼前之人与那只令人心悸神颤的手,他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顾不上。 身体逐渐抛离了神智的控制,广岫一把将眼前之人拽过来死死搂住,将少年小小的挣扎扼杀在了耳鬓厮磨之间。 感受着那熟悉无比的气息,广岫近乎贪婪得在他脖颈耳畔触碰轻吻,最后捧住他的脸,咬了下去…… 他已无法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想要抓住那柔软甜香,尽情摄取。 卫翾用纸人引路,在一株老树下找到了白狐。白狐冲着老树嘶叫,是从未有过的焦急狂躁,见了他便跑来咬他衣摆往树下拽。卫翾将白狐抱起,没有靠近。 这树阴煞之气逼人,卫翾还未靠近就感觉到了。 这是一株老槐树,不知年岁几何,位于皇宫以西,鲜有人至。树身粗壮枝干遒劲,树叶葱茏青绿如墨,看上去和一般的树没有区别,怪就怪在此树周遭数里无一丝生气,鸟雀都不曾飞过。 卫翾以除妖师的身份一路走来,无人敢拦,倒是有年纪大些的宫人提醒他此处不祥,不能靠近。 “年轻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一个年老太监佝偻着身子走过来,声音嘶哑混浊,面上沟壑纵横,看着比这老槐树还要沧桑,“这里可是禁地呦。” 卫翾打量他一阵:“宫中怎会有这种树?” 槐树素来被称为鬼树,最易招惹邪秽,无论是用木还是栽种都不会选择这种树,这皇宫之中竟有这般大的一棵,委实怪异。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这树早就在这里,没人知道它在这多久了。”老太监咳嗽几声,道:“这地方也很少会有人来,上次来人,还是一年前吧……那个人自称是除妖师,年轻气盛的……和你差不多……” 卫翾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3 道:“他做了什么?” “做了场法事,我也不太懂,不过自那以后这宫中怪事就少了,他们说,是把那些脏东西都引到这里来了……” “你是何人?”卫翾再度观察眼前之人。 “我是被发放此地看管槐树的罪奴,在这宫中,犯了事的将死之人若是运气好,就会被打发到这里来多活上一阵……”老太监哑声笑了笑,“活是多活了,死却更不得好死,以往那些人都喂了树,不知几时轮到我了。年轻人,还是快走吧,这地方呆久了,会被厉鬼惦记上的……” 卫翾回身看着槐树,凝眉沉吟。风过卷来阵阵寒意,不知是冷风入骨,还是阴秽袭身。 白狐向着槐树不住低呜,想要挣脱卫翾双臂,卫翾在它头上抚摸,它才慢慢平静下来,眸中一点点湿润。 素来自在逍遥的珩王殿下此时却颇为烦恼。 缙帝以忽感不适为由早早散了宴席,群臣离去,却独独留下了楚离。 没听说自家父王好这口啊? 即便楚离如何清绝出尘,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珩王蹲在东华宫外等到日落西斜华灯初上,楚离还没出来。期间皇后数次前来求见,皆被内侍以皇帝不见为由打发走了,脸色比此时的天色还要黑上几分。 过得一时宫门大开,楚离走了出来,不离身侧的瑶琴不见了,整个人更是面色苍白浑浑噩噩,没走几步便踉跄着险些跌倒。珩王赶紧扶住他,询问情况,楚离面容呆滞并不应答,好似三魂丢了七魄。 珩王疑惑不已,只好先将人带回王府再说。 ☆、第三十章 “父王也真是的,我的生辰哎,他倒好,听个琴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点也不好玩……”云珑不住埋怨,卫翾抱着白狐托腮沉思,根本没听她说些什么,见广岫进来反倒有了些反应:“卫翊呢?” 方才卫峥来找卫翊回府却不见人,对卫翾的一问三不知更是着恼,让他平白挨了顿训,心里正是不悦。 一听这个名字广岫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咚咚跳起来:“他……他没什么……他……回去了……” 卫翊在回来的半道上就被卫峥撞见带走了,广岫回想起他被自己啃得红肿的嘴和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心又咚咚跳起来,一时只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脑子都是那时情景。 到底为什么会去亲他呢? 疯了!一定是疯了! 脑中复又闪现那一刻的触感,他从不知道男人的唇,竟然也是这般的香甜温软。 好在中毒不深,否则刚才就不止是亲几下这么简单了。 广岫一阵后怕,纠结得扯头发掐桌子,咬牙切齿,越想越乱。 “卫哥哥,他莫不是鬼上身了吧?”云珑被广岫的样子吓着了,扯扯卫翾衣袖,卫翾瞥一眼:“正是。” 云珑一个激灵,赶紧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卫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降伏的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见她离开,卫翾这才舒展了眉心。本以为方才吐了她一身她定会对自己生了嫌恶今后也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真是个缠人的丫头。 “都怪你!”广岫忽然吼了一声,看着卫翾的目光万分的凶狠,“你倒是高枕无忧啊,什么破事我都替你担了,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么!”替他背了这么大的锅,广岫原本还想好好敲他一笔,可一想起卫翊来,他就心虚得无地自容,提都不敢提了,只好就这么色厉内荏得吼上几句,出口怨气。 卫翾觉得好笑,虽不知从何而起,见他郁闷他便觉得舒坦:“莫说上辈子,这辈子你也欠了我,慢慢还吧。” 广岫郁闷的以头抢地,直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正在此时孙行跨门进来,对二人拱手,直道来晚。广岫不知他因何而来,也是摆正了姿态起身恭迎:“总管大人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是我请孙总管来的。”卫翾道,“想请教总管当年言妃之事。” 孙行有些为难:“此事乃是皇上大忌,我这做奴才的,不敢背后妄言呐。” 广岫请他坐下,道:“总管只需直言,何来妄言?何况此事关系宫中安宁,我二人奉皇命除妖,总须查明前因后果,方可不负皇上所托。” “你的意思是……”孙行面有忌惮,“此番宫中妖乱,与当年之事有关?” 广岫讳莫如深:“八九不离十。” 孙行道:“好吧,其实当年之事咱家亦所知无多。言妃本是太后娘娘宫中侍婢,乖巧懂礼深得太后娘娘宠爱,因皇上醉后宠幸而被封为妃。不过,到底出生卑微,没多久就失了宠,独居深宫无人问津,却有一日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表情中透出一抹深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变得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那时皇上像着了魔似的,整日的只想着她,她却只是闭门不见,更有几次将皇上赶出门外。” 广岫笑道:“看来这个言妃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嘛。” 孙行道:“此举实属大罪,皇上却非但不怪罪,反而甚悦此道,直到宫中出了怪事,常有宫人无故身亡,皇上便招了除妖师进宫,言妃竟胆大包天与除妖师暗生私情,更几度欲私逃出宫,皇上大怒,终于将其赐死,死后连尸首都未留下。” 广岫摸摸下巴思忖:“这么听来,这个言妃大有问题啊。” 孙行点头:“当时宫中亦有传言,说言妃被妖孽附体惑乱君王。” 广岫看了看卫翾,又问道:“那除妖师呢?可有自报家门?” 孙行道:“记得他叫做无尘子,事发后便逃了,言妃死后也没见他再现身。” 广岫不由唏嘘,也不知是为了头顶一片绿的缙帝还是痴心错付的言妃。 孙行走后良久,卫翾都没有说话,广岫也不想和他说话,只有白狐乌黑眼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懂他们人类的烦扰。 “这事你怎么看?”还是卫翾开了口。 广岫哼哼:“鄙人才疏学浅,没有看法。” 卫翾顾自说下去:“在皇宫西面有一棵槐树,上应天凶煞星,下居养气宝穴,既可吸纳天地灵气,也可汇聚世间浊气,通正邪合阴阳,是最为难缠的魍衭之物。” “什么玩意来着……”广岫听得一头雾水。 “据说当年那个除妖师曾将宫中的阴煞之气引往树中。我对照了千绝阵的布阵之处,虽有几处还未明确,亦看出这槐树立乾南,乃是阵眼,若将之捣毁,则阵法可破。” 广岫眉头一挑,还是没忍住:“你打算怎么做?” 卫翾道:“这话应该问你。” 广岫简直想咬掉舌头咽下去得了,叫你多事。 他压住骂娘的冲动:“有没有人跟你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4 过,做人这么不厚道是要遭天谴的。” “不曾有过。”卫翾好整以暇,“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做人亦该知足。” 广岫抚额,忍了又忍:“好,我自己解决,不指望你,不过,白狐要借我一用。” 卫翾挑眉。 “很明显此事与它娘有关,它没理由置身事外——哦,我到忘了,它已经不是你的了,我该去问云珑公主才是。”广岫说完便径直将白狐提了起来,不顾它的挣扎搂着它揉捏:“小家伙,以后就跟我混吧,保管你修炼得道,不随这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说着又拿出一粒丹药喂给它。白狐嗅了嗅,一口咽了,想必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在广岫怀中顺从了许多。 卫翾没做声,这白狐如今也确实不是他的了。 “我说……”广岫心气不平,仍是道,“在这宫中如果有人要害你,你觉得会是谁?”那□□之事就算不为他,也要为自己出口恶气,断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卫翾道:“肖家的人。” “没有别的可能?比如说皇后那边?” “没有。” “为什么?”广岫凝眉。 卫翾道:“皇后没有理由害我,相反,她在宫中被靖妃压过一头,正需要老头子的势力与肖家抗衡。如今朝堂以肖乾林为尊,朝廷大半都是他的党羽,连皇上都不得不忌惮。若是拉下卫家,肖氏即便是谋反,亦如囊中取物一般。” “谋反?不至于吧?”广岫脸色都变了,单从今日所见情形来看,朝中一派和睦,肖家的人也不像是有那般狼子野心啊。 卫翾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好笑:“这世间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有人图财,当这些东西都有了,自然会再寻些其他的。” “那也不一定就是要谋反吧?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成王败寇罢了。”他看广岫一眼,“你对肖家,似乎很关心?” 广岫摇头:“随口问问,我关心这做什么……” 卫翾的神情摆明了是不信,却也没再多问。 匆匆洗漱后,广岫心如乱麻爬上床,浑浑噩噩竟是做了个春梦,梦中一番颠倒混乱,明知是错却不愿醒来。与此同时,幽深天宇浓云翻卷,风雨将至未至,惊雷频频,最后落下一道闪电,劈在了皇宫西苑的槐树上。 卫翾立于窗前,没有丝毫睡过的迹象,白狐本在浅眠,忽然惊觉睁眼,三两下攀到他肩头,亦看着天宇之上的异象。 这是个注定不平静的夜。 珩王府内,楚离躺在床上,珩王为他请了大夫诊治。第一位是个江湖郎中,说他是受了刺激丢了魂魄,得去喊魂一类,听得珩王直皱眉。又请了位御医来看,依旧说不清病症,只开了些养心安神的药方。好在确定了他并没有被皇帝做过什么,珩王心中石头落地。 看他睁着眼却全无神采,哪还有昔日的孤傲清绝?珩王不由后悔带他进宫了。 下人来报肖府三公子又来要人了,他不耐烦摆手:“打发走。” 东华殿内,夜已三更,缙帝却依旧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瑶琴神思恍惚。朦胧中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熟悉的琴音,一弦一柱皆牵引着他的心神。 “祁郎……” 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觉,广岫敲敲昏沉的脑袋,翻身下床,看了看桌上的行云,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拔剑出鞘,只见剑身泛青,隐有黑雾盘绕其上,大凶之象。 行云乃是灵器,以上古精石打造,于污邪秽物最有感应,到黑雾缭绕之时,便已不是寻常之危。若不是他一夜为乱梦所缚,行云有此变化他早能发现,不由感叹果然贪淫误事。 走出屋外,只见天宇密布阴云,似有风雨欲来之势。他提衫掠上屋顶,纵观皇城,感受着风云变幻,表情逐渐凝重。不知何时起,整个皇宫之中的风水流向竟已大乱,隐隐有倒行之象。 自古皇权多得上天僻佑,真龙天子更是得天独厚,如今皇宫之内的至灵之气却被源源吸纳,紫微星弱,真龙之气日渐亏耗。 广岫想不明白,怎地一夜之间便成了这般局势? 他梳洗得当来到大堂,卫翾依旧下棋打发时间,白狐缩在他怀里,闭目休憩。 广岫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见到卫翾十次有八次他都是这副样子,白狐也似乎是长在了他腿上一般,就没下来过。 广岫不由惊叹,做人怎能无趣到这种地步? “什么节骨眼了,还下棋!”他径直过去敲敲棋盘,“近日宫中妖气暂敛,应该是都被引入了槐树之中。以百鬼祭树,恐怕才是千绝阵的真正目的,我们得赶紧趁阵法未成将其捣毁。” 卫翾道:“你已有了破阵之法?” “不就是棵树么,砍了它!”广岫一脸的雄心壮志。 卫翾用十分含蓄的眼神鄙夷着他:“昨夜煞星陨落,煞气已尽数汇于树中,你以为砍了便能了事?” 广岫算是明白了为何局势会一夜大变。无奈上天之意,凡人根本无法改变分毫。 当初若是算出此番进宫竟会到了与天相争的地步,便是停云观被剿灭玄惪被抓进宫来侍寝他都绝对绝对不会妥协。 悔之晚矣! 广岫一阵痛心疾首,使劲拍桌:“所以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办?!” 卫翾明目张胆得鄙视了他一眼:“停云观出身的是你,却总来问我?玄惪究竟是如何教你的?” “我就是停云观里混吃等死的,哪及得上二公子学识渊博超群出众通天彻底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生死面前,广岫觉得脸面这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收起怒容换上笑脸,“还望二公子仗义出手,若渡过此劫,你不但是我的再生父母,也是停云观的大恩人,我一定让师兄当牛做马好好报答你。” 卫翾看着他,目光中的鄙夷更是浓烈:“你说这许多也没用,天降之煞,我也没有把握。” “没把握也比我没头绪好,咱们先试试,不成就赶紧溜了。”广岫有了干劲,“那槐树里肯定有什么东西,那除妖师以千绝阵为其献祭,想必极为重要,我有个想法……”说着她看看白狐,白狐也抬起头看向他。 便在此时云珑咋咋呼呼跑进来扑向卫翾:“卫哥哥,我的绿头鹦鹉一大早就说什么死定了,死定了,好吓人,你随我去看看……” 广岫道:“公主殿下,鹦鹉学舌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耽搁下去,恐怕才是真要死定了。” 云珑瞪他一眼:“我找我的卫哥哥,你多事做甚?卫哥哥,咱们快走……” 卫翾没来得及开口,广岫扬起行云在她后脑一拍,小丫头蓦地两眼一直,径直转到一旁的柱子前,喊着卫哥哥就抱了上去,又亲又蹭得甚为陶醉。 广岫笑嘻嘻看着云珑的痴迷模样,道:“得罪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5 了,公主殿下,不过,我这也算如你所愿,你该感谢我才是。” 卫翾一阵恶寒,赶紧出门。广岫笑着追上去:“男子汉大丈夫,你害臊什么?哎哎慢点,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 卫翾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眼见为实。” 广岫哼哼:“见就见,到时候你可别护短。” 卫翾抱着白狐的手紧了紧,暗暗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果然自有天定。老头子欠下的债,还是要自己来偿还。 怀中,白狐还傻乎乎得往他怀里靠。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有多蠢。 ☆、第三十一章 风走气动,在槐树周围绵延不歇,兀自聚合。离槐树越近,那逼迫压抑之感便越盛,好似正一步步走进无形的囚笼之中。 广岫皱眉:“看上去,这里并非聚煞之地,而是聚灵啊。” 卫翾道:“聚灵之地染了血污,更是凶厉。” 聚灵之地更聚合天地之清元,造化之大成,乃是绝佳宝地,这样的地方一但被沾染了污邪,则威力更甚,更难肃清。 广岫忧心不已,手中行云似乎也在害怕,自刚才起就一直颤动不已。 “你怕什么!”广岫对着行云低喝,“你都怕了,我还不得尿一裤子。” 行云微做龙吟,却毫无气势,好似求饶一般。 “求饶也没用,你也耍过我这么多次了,这次拿你做先锋!”广岫横剑在前,口念真决,驱动剑气,猛掷而出。行云破空而去插进树身,瞬间便有黑气自树干溢出,如长虫般绕在了剑身之上,反而吸纳着行云的灵气。 广岫暗道不好,忙取出数张符咒,驱动真决砸向槐树。符碰到槐树便燃起真火烧了几片树叶,虽如蚍蜉撼树全无用处,也为行云赢得一丝喘息,立即脱身退出,忙不迭飞了回来,剑芒微弱时起时灭,想来是吓坏了。 与此同时,一团东西自树上滚落了下来,身着內监服侍,卫翾昨日还见过他,此时却已形同枯骨,惨无人样。 广岫乍舌:“完了完了,连行云都只能当它的口粮,咱们还折腾个屁……我记得那边就是宫墙吧,赶紧走!” 卫翾捡起行云:“此剑中有灵?” “废话,不然你以为什么剑都能驱邪?不过这剑灵道行尚浅,不顶什么用,咱们还是快走吧。”广岫已经不想再多呆。 “若有灵,便不该这么用。” 广岫停下脚步:“那你说怎么用?” 卫翾没有回答,取下腰间的一块血玉,置于剑锋,只见红玉乍然青气大盛,与剑上黑雾隐成分庭抗礼之势。待到红玉失色成了一块残玉,那剑上黑气已消失殆尽。 “剑器之灵以邪魔为食,你不曾好好喂养,怎能堪任?”卫翾语气中明显带了鄙夷,“ 暴殄天物。” 广岫无言以对。当初玄惪会将行云剑给他他也是大为意外,不过初用行云御剑时被摔了好几次,便看它十分不顺眼。平时没想着怎么用它,又不愿花精力去斩妖除魔,故而行云随他下山一月有余,还是个初生之犊,他这一用就让它对付这么个难缠的主,也难怪它不顶用。 行云在卫翾手中鸣吟大做,似是也在抗议。 卫翾蓦地抓过广岫的手,以剑尖扎在他食指指尖。广岫只觉一阵钻心之痛,自指尖淌出的血皆被行云吸去,氤氲成一条贯通剑身的暗红色长线,缓缓凝和为符,随剑气氤氲。 “你干嘛!?”广岫不满,“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手?” 卫翾道:“自古灵器皆要认主方得大道,你方才已与剑中之灵通血结印,结印之后,人剑合一同生同死,永世不灭。” 广岫懵了一会,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卫翾对行云道:“出来吧。” 话音方落,行云剑白芒大盛,缓缓汇成一个人影抱在卫翾腿上声泪俱下:“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做我的主人?” 广岫感觉一口老血都快控制不住了:“我去你他娘的,你的主人是我!!” “我不要和他结印嘛……”剑灵只是抱着卫翾不撒手,哭得抽抽搭搭,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比起玄惪的剑灵差远了。 广岫更是嫌弃,忽见卫翾取出一只小布囊,忙凑过去看。 囊中是数十根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黑色铁钉,看上去血迹斑斑甚为污秽,铁钉尖头却寒芒凛凛,单是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毛。 广岫倒吸一口冷气:“这种阴邪的东西,你竟然随身带着?” 这叫噬魂钉,钉子本身是将横死之人骨磨成灰,融入铁水浇筑而成,本身就带了极强的怨气。将其自活人头骨刺入,不但取人性命,更可噬其魂魄,是极其歹毒的邪道术法。相传杀的人越多,钉子就越黑,代表沾染的鲜血脑浆越多。 卫翾挥袖一扫,嗜魂钉在他跟前横陈一排,随着他十指翻飞嗖嗖做声,眨眼已将槐树围了一圈,飞速旋转不休,带起阴风凛凛,直看得广岫眼花缭乱。 “五天诸神,护我真灵!万魔厉鬼,亡身化形!去!”随着卫翾话音,十五根嗜魂钉猛地扎向树干,齐齐钉了进去!槐树树身簌簌抖动起来,隐隐似有地动天摇之感,看来这十五根至邪至毒的嗜魂钉够它喝一壶的。 广岫又惊又喜,没想到卫翾还有这般本事,以前真是小瞧他了。可看卫翾神情,却似乎并不乐观。 周围阴寒森冷之气更甚,风声鹤唳,槐树犹如巨兽蛰伏,还未苏醒,只借这天地之气扬威。白狐看上去更是不安,数次想靠近卫翾却又不能,只好来来回回得蹦哒,甚是滑稽。 卫翾双眉紧蹙,神色更为凝重,咬紧了牙关,暗运灵力勉强为继。却是合该他倒霉,一列禁卫察觉异常过来询问,打头的统领不明所以,喝道:“此处乃是禁地,尔等怎可擅自来此?还不速速离去!” 广岫拦了过去,急道:“我二人奉命除妖,此地危险,你们赶紧走……”却不等他说完,忽听卫翾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是力有不逮。随即便是疾疾破风之声,十五根嗜魂钉猛然脱离树干激射而出,来势更为凶厉迅猛。 眼看一根嗜魂钉就要击中卫翾,白狐身如白练瞬间弹出,一起一落间溅落血光淋漓,竟是以身为卫翾挡住了致命一击,腹间被射了个对穿。 卫翾急忙接住白狐,滚烫的鲜血染了他一身,犹如烈焰焚心。 此时槐树无风自舞,且愈来愈烈,无数树叶如幽冥之蝶黑暗之雪源源飘落下来。 广岫面色大变,急道:“快走!”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墨青色的树叶瞬间化为道道黑气,如蛇般咬嗜而来。那列禁卫眨眼便被黑气穿体,夺魂噬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6 广岫挥舞行云只挡得了一隅,那黑气却犹如活了一般,攻势更急,加之无形无实无孔不入,甚难应付。 卫翾抱着白狐艰难应对,心乱仓惶之间被黑气一撞,白狐脱手落地,眨眼便有黑气袭来,如蛇般将白狐缠住,朝树中拖去。 卫翾心急如焚,抓起一根落在地上的嗜魂钉扎进掌心,纵身掠去,一掌拍在那黑气之上。只见红芒乍起,如日逐长夜,黑气翻卷了一阵,连同墨色的树叶一道化为烟尘,逐渐散去。 白狐跌落在地,卫翾抱起它,眼眶赤红,一张俊脸都要拧在一处。白狐挣扎了一会,还舔了舔他被嗜魂钉贯穿的掌心,眸中光华逐渐赢弱,再难为继,口鼻之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祓濯污秽,去鬼诛邪,去!”广岫觉着不放大招不行了,一股脑拿出所有符咒,在心口一拍,喷出一口血溅在符咒之上,口中真决不住,符咒尽数裹在了行云之上,势如破竹激。射而去,所过之处黑气消散,隐有怒吼嘶叫之声直入耳膜,叫人心惊胆颤。 “快走!”广岫拽了卫翾一把,一边驱动行云一边退走,待跑出数十丈外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喘气:“乖乖,吓死我了……” “救它!”卫翾一手的血污,却堵不住白狐肚子上的血口,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广岫不敢怠慢,掏出所有丹药来,止血的疗伤的续命的一股脑都用上,哪里还顾得上心疼。 折腾半晌,他松了口气:“你别太担心,它是灵畜,没那么容易死。不过救它不能用寻常的法子,你在这宫中找个高处,让它吸收日月之灵,最好靠近皇上寝宫,再取些真龙之气就最好不过了。” 卫翾抱了白狐疾步而去,广岫又歇息了一会,猛想起行云还没唤回来,赶紧驱动真决,好一会了行云才晃晃悠悠飞回来,落下之时正砸在他头上,里头传来剑灵哭唧唧的声音:“我要回停云观……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广岫将剑扒拉到一边:“你当我稀罕你么?” 他将看到西苑异象而要前往查看的禁卫和宫人都打发回去,说了谁都不能靠近后,拖着行云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回去了。 第一次交锋以惨败告终,他除了赶紧逃走真想不出还有别的法子了。 郁闷的是卫翾为了救白狐,竟然直接将吸收日月精华真龙之气的地点选在了东华宫上头,广岫使了浑身解数极尽诡辩之能才说服缙帝卫翾是在保护他而不是意图行刺,才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弓箭机弩蓄势待发的大内禁军撤下去,越上房顶恨不得一脚踹他下去。 “你可真能啊,敢骑在皇帝的头顶上,你怎么不直接进屋去一块睡呢,我真是……你要气死我!!”广岫捶胸顿足,拳头捏得咯吱响,硬是不敢朝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招呼,险些不小心踩破皇帝寝宫的屋顶。 卫翾只是充耳不闻,怀中白狐双目紧闭,虚弱憔悴,以往他喜爱的柔顺皮毛已变得粗糙毫无光泽,每每触及,他的心都隐隐作痛。 为何要替我挡?为何总是这么傻?! 广岫知道他此时定是毁得肠子都青了,也不再刺激他,丢了个药瓶过去:“你以往害它修为,此番就当赎罪吧。每日酉时一粒,大抵半月就差不多了。” 卫翾接过来,正想说句多谢,广岫又道:“这一瓶看在你我交情不浅的份上给你打个折,一千两罢了,记得别赖账啊。” 卫翾默默将话给咽了回去。 “卫哥哥!” 卫翾眉头一跳。 “卫哥哥,你坐那么高,我上不去嘛……”云珑在下头跳着脚,叫宫人拿了把梯子来,姿势很丑得往上爬。 卫翾有把那梯子掀翻的冲动:“你那障眼之法,再使一次。” 广岫直乐:“那不行,多试了人会变傻的,你也不想以后娶个傻公主吧。她来陪你也不错,公主龙子凤后,亦是有灵,对白狐有益。”说完便憋着笑越下了屋顶。 “卫哥哥,我来啦!” 卫翾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杂声隔绝在外似的。 缙帝立在殿外檐下,广岫识趣得走过去请安。 缙帝道:“宫人来报,你二人已去过西苑,当真是那棵树在作乱么?” 广岫道:“回皇上,正是。” “当真是那妖道害我。”缙帝沉下脸色,“朕未去寻他,他倒自寻死路。可有解救之法?” 广岫道:“这……目前还未想到。” 缙帝拍了拍他的肩:“朕相信真人之能定能除此妖物。” 广岫冷汗直冒:“皇上,草民……毕竟能力有限,不敢担此大任,皇上何不另请高人?” 缙帝微微一笑:“高人,真人想必比朕更为清楚熟识,尽管去请便是。” 广岫头一次觉得玄惪的名声也有不那么好用的时候。 ☆、第三十二章 “出来出来!”一回房广岫就将行云敲得哐当响,好一会了剑灵才显现身形,幽怨得瞪他:“干什么啊,我刚刚大战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哎。” “你就是个灵体,休养个鬼!”广岫没好气,“快,把青潭叫过来。” “青潭?”剑灵迷糊,“谁啊?” 广岫直敲桌子:“你的同类!剑灵之间沟通不受任何限制,你赶紧把他叫过来,我有要事!” “可是我又不认得他怎么叫嘛?”剑灵十分委屈,他还是个宝宝,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广岫气得快要吐血,心口更疼了。 忽然房中青光乍起,一个颀长身影缓缓显现,还未看清又闪向床榻,成了个侧卧妖娆的美人……哦不,美男。 广岫不是第一次见玄惪慬天剑中的剑灵,每次见他都有踹一脚的冲动。 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古板正经的堂堂停云观掌门的剑灵,会是这么一副魅惑众生的妖孽样子,简直是丢男人的脸。 如果一个灵体也算男人的话。 记得一次广岫想看看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就当真脱了衣服给他看,一时变男一时变女,让才十来岁的广岫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青春的躁动。 当然,结果是广岫被罚挑了一百担水,青潭被罚禁足一年,在剑中憋得几乎香消玉殒,从此后再也不敢胡乱勾人了。 广岫很想看看他勾引自家师兄是何情景,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看到的,青潭在玄惪跟前就是只温顺的猫,断断不敢做丝毫越礼之事。 “真是看不下去了,蠢莫非是种病,会传染?”剑灵青潭语气慵懒,美目流转,扫过剑灵之时,小家伙脸腾地就红了。 “知晓行云剑灵出世,我还特意来瞧瞧,怎么还是副娃娃样子,模样也不好看……” 剑灵撇撇嘴,想哭。 广岫不耐烦:“别扯这些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7 没用的,你去告诉玄惪一声,我撑不住了,他不来帮忙,我就自个儿先逃了,到时可别怪我弃停云观于不顾。” 青潭懒懒抬眼,仿佛才看到有他这么一个人:“他早已知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而来?” 广岫一喜:“他怎么说?” 青潭换了个姿势继续躺:“自求多福。” 广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摔过去,可惜对方是个灵体,物理攻击对他无效。 “性子还是这么臭啊……”青潭摇摇头,“身在局中往往被局所操控,想要看清,不妨出局看看,一切或许都会通透得多。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天道之威人力不及,风水地貌却可改变。” “风水?”广岫皱眉,怎么又扯这里来了,他对此可是一窍不通啊,“你说此事与风水有关?” “我哪知道。” 广岫切齿:“那你方才都是在放屁不成!?” “他说的。”青潭瞥他一眼,“我才懒得和你说这许多。” “他就让你说这些废话?”广岫咬牙切齿,他可真没发现他说这一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青潭秀眉微蹙,甚是苦恼得想了半天,在广岫几乎要抓狂时,总算想起来了,“哦,他说欲知因果,要去趟藏峰山。” “藏峰山?”广岫一头雾水,“去干嘛?” “我哪知道。” 广岫捏着拳头,心中暗道:我忍! “话带到我就回去了。”青潭起身,幽幽荡起,犹如天人下凡一般风姿脱俗,“凡人之处果真污秽得很,所谓帝王真龙天子,不过如此嘛。” “那个……姐姐……”剑灵怯怯开口:“带我一起回去吧?” 青潭回眸一眼,笑道:“这可不是我此行的任务。”他飘回来,捧起剑灵的脸看了一会,道:“仔细看看,轮廓五官还不错,好好保养,补一补,应当还有救。你叫什么名字?” 剑灵红着脸嗫嚅:“我……我还没有名字……” 广岫也想起自己确实还没给他起名,刚想给他起名叫来福,便听青潭道:“那我帮你起一个吧,看你瘦瘦小小的,像根竹竿子,剑又叫行云,不如就叫……云竹吧。” 剑灵脸笑得像朵花:“云竹,真好听!” 广岫抗议:“好听什么?这是我的剑灵凭什么你给起名字,不成!他叫来福!” “不要!”剑灵露出怒容,这可是关乎人生的大事,“难听死了!”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名字好听有什么用,难听的才好养活。就叫来福!或者狗蛋也成……” “不要,我叫云竹!” “来福!” “云竹!” 在他们的争吵之中,青潭翩然隐去,心中暗道:“两个傻子。” 随后几日广岫都在琢磨怎么说出宫的事看起来才不像是捅了篓子要跑路。 西苑槐树经过那日后变得凶厉许多,已吸食了不少宫人的魂魄,缙帝每日送去罪奴祭树,也只能暂时控制。朝堂之上更有肖乾林为首的百官说是因为他和卫翾擅动禁地,激怒了树中神灵才会如此,要缙帝将二人为树献祭。幸好缙帝还算清醒,驳了回去,却下了死令要他们半月内除此大患,否则也是个死。 卫峥进宫来看他们,对儿子只知抱着狐狸不闻不问的模样大为光火,想要捉了狐狸一把掐死,被卫翾使了个定身法,只有眼睛能动。 等卫翾离去,广岫解开术法,卫峥骂了一会,忽然静下来,脸色纠结甚为后悔,说若是知道宫里的是如此厉害的东西,他死也不会让他入宫。 广岫见他这模样,也没再补刀。若是他知道一切皆因自己送入宫中的母狐而起,他只怕悔得要撞墙。 卫峥请广岫无论如何救卫翾一命,言辞恳切甚为感人,广岫连拒绝都不好意思,只说有我一命,就有他一命,若是自身都难保,那可就没法子了。 卫峥大为感动,又与他说起朝中局势,对肖乾林一番咒骂,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广岫想起卫翾的话,道:“肖乾林此人,当真……如此不堪?” 卫峥冷笑道:“那个老东西,旁人不知其真面目,我却清楚得很。当年若不是我举荐,他到死也不过是个卖字画谋生的穷酸!” 广岫见他模样觉得有几分小家子气,道:“你二人的过节,我也听说了一些,其实,感情这种事发乎于心,无法强求,那个……” 卫峥冷哼:“你也认为我咬着他不放是因为那件事么?罢了,多说无益,你与卫翾在宫中,定要小心靖妃暗中使绊。” 广岫应了,送走卫峥之后,心中却如堵大石,甚不舒坦。想了想,他起身出门。 在皇宫几日他已摸得熟稔,径直来到碧桐宫外,做出一副纠结苦恼的模样。 他在宫中名声颇大,人人识得,都知道他在哪里哪里便有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一时便有个年纪稍长的宫女走过来,问他来此可是碧桐宫内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广岫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来只因昨夜做了个梦,梦中天降霞光,落在了一株芍药之上,可谓大吉之兆。今日醒来念念不忘,便想问问这宫中有哪处栽了芍药?” 宫女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这皇宫之中芍药不多,据奴婢所知,有芍药的寝宫只有太后,皇后和咱们碧桐宫了。” 广岫笑道:“自古牡丹为王,芍药为相,二者皆非人间凡品,想必靖妃娘娘亦是恩泽不浅,福至无双。在下斗胆,可否请姑娘通禀靖妃娘娘一声,让在下看看那株芍药?” 宫女想了想,道:“先生稍待,我去通报。” 没过一时,宫女出来,将广岫迎了进去。 靖妃淡施脂粉,更是清丽脱俗,想来听宫女一番转述心中喜悦,见了广岫颇为客气:“方才听素云所言,先生梦中的霞光,是落在了本宫院中的芍药之上么?” 广岫道:“这个尚不可断言,还需看过了才知道。” 靖妃美目流转在他身上一扫,道:“先生想看花自是可以,不过,先生来得凑巧,今日本宫园内的一株紫丁香也开了。二公主甚爱丁香,本宫便约了二公主一同欣赏,既然先生也要看花,便索性约在一处吧。二公主想必快到了,劳烦先生稍等片刻。” 广岫起身道:“草民粗野之人,唯恐扰了娘娘与公主雅情,看花还是下次吧……”他本欲找个理由探探碧桐宫,看是否有上回给卫翾喂药的宫女,哪知会是自投罗网,不由心中哀叹。 靖妃笑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云仪公主素来性情恬淡内敛,不善言表,却也多次向本宫提及先生风逸,能让她如此挂心,本宫焉能不成人之美?先生若不给这个面子,本宫可要不高兴了。” 广岫苦笑,只得坐下。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8 片刻后,云仪款款而来,进门就看了广岫一眼,眉目含情秋波流转,广岫却是一身鸡皮疙瘩。 早听说皇后与甚为得宠的靖妃素来不睦,后宫一隅也暗暗成了两个派系。云仪幼时丧母,在宫中不过夹缝生存,不知为何让她攀上了靖妃这株大树,荫蔽之下也是安然无恙,由此亦可窥见她恬静外表下的心机手段了。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女人就是麻烦。 “先生可是哪里不适?”云仪怯怯开口,端的是温柔入骨。 广岫咳嗽几声:“是啊,昨夜没睡好,受了些风寒。”言罢又咳嗽几下。 靖妃道:“先生没睡好,想是因为那个梦罢,这便带先生去看看那株芍药,说不定被那吉兆一催,风寒便好了。” 广岫讪笑,胡诌的你也信? 前往后园途中,广岫时时留意过往宫婢,并没看到那个宫女,忽然身子一重,本走在他边上的云仪忽然就歪倒过来。他下意识扶了扶,那软软的身子便又挨近了一些。 “我这花园乱石崎岖,公主千金之躯,可仔细看着路,小心摔了。”靖妃掩唇笑道。 广岫松开手,看到云仪脸红娇羞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卫翊那动不动就泛红的脸。 云仪见他眼睛发直,以为是美人计得逞,心中得意,面上还是含羞带怯:“多谢先生。” 广岫应了一声,继续走,来到一株高大的丁香树前,丁香已开,花色暗红,如火如荼,广岫却慢慢沉了脸色。那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新翻泥土的气息钻入鼻中,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那个宫女,怕是再也不会见到了。 靖妃道:“这株紫丁香往年皆是黛紫,今年却成了赤红,甚是奇特,不知是否也是因了先生昨夜的梦呢?” 云仪道:“靖妃娘娘福泽双至,频降祥瑞,实乃天意眷顾。” 广岫冷笑:“可惜,这祥瑞却非天上而来,而自地下而来,娘娘要不要掘开看看,这丁香树下可是埋了什么宝贝,才使得花开如血?” 靖妃脸色微变:“这倒不必,既为祥瑞,还是莫要轻扰得好。” 广岫冷冷一笑,躬身告辞。 靖妃在花下站了一会,一朵花飘落在她肩上,如凝固的鲜血。她忙不迭掸去,心下一阵发慌。想起方才广岫的神情,那带着鄙夷小觑又有几分不屑的眼神,恍惚竟是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单机好心酸…… ☆、第三十三章 广岫心里堵着口气,离了碧桐宫,漫无目的走了一会,见一个秀雅的身影坐在湖边石上,擎了把钓竿正在钓鱼,边上一人却朝水里扔石头,存心捣乱。 广岫心思微动,走了过去。 云昶百无聊赖丢石头:“阿谨,你都坐了半个多时辰了,半条鱼也没钓上来,我们还是去射箭吧?” “我钓不到鱼,还不是拜你所赐。”云谨没好气。 云昶笑着蹭过去勾他肩膀:“我不是看你太无聊了,给你耍耍乐子么。若是连石子落水的声音都没了,得多无趣啊,你说是吧?” 云谨没搭理他,默默坐远一些。 “阿谨,你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真真觉得活着都没趣味,还不如死了算了。”云昶站起来,一掀衣袍站在石上,“你再不理我,我就跳下去算了。” 云谨淡淡道:“那你跳吧。” 见他不为所动,云昶悻悻,正要下来,忽觉身后吹了一阵风,一时没站稳,竟真的一头栽进了水里,连呛了几口水。 云谨见他真下去了,也不去拉,将鱼竿甩过去,玩笑道:“好大的鱼,咬吧。” 云昶抓了鱼竿提溜上来,活像个落水狗,广岫借咳嗽掩饰笑意:“三殿下还真有雅兴。” 云昶抖抖身上的水,一阵风来,打了个哆嗦。 云谨道:“风凉,还是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广岫直点头附和。云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模样透着奸诈,上前拽云谨一道走。他可不放心自家如花似玉的四弟和这个一脸猥琐的家伙在一起。 “我去做什么?”云谨的回答甚是无情,“你走了我才能好好钓鱼。” 云昶可怜兮兮收回手,云谨又道:“快去吧,小心着凉。” 云昶这才挪步走了,广岫得了机会仔细打量这位五皇子,若是女子当真算得倾城之貌,可惜错生了男儿身,又在帝王家,除却一副好面相,无德无能无才无势,在皇宫里的地位便是十分的难堪。所幸他与云仪一般知道分寸,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幸好,也没有成为多余的人。 “先生遣走我三哥,可是有事?”云谨忽然问道。 广岫摸摸鼻子:“此话从何说起?” “今日轻风缓拂,是个好天。”云谨只是看着湖面上微微浮动的荻梗。 “是啊……”广岫讪笑,“殿下当真聪慧过人。” “过奖。” 心中存疑之事不好开口,广岫一时犹疑,云谨眸光流转扫了他一眼,给了个台阶下:“先生若无事,就陪我坐坐吧。” 广岫看看他娟秀的脸,虽无表情,却犹如华树照影两端荣华,不由有些心虚:“殿下钓鱼,草民在此怕是不妥。” “无妨。”云谨放下钓竿,邀广岫一同在石上坐了,“世间多有驱妖除魔之神异术法,虽极尽怪力乱神,我却从未见过,不知先生可否为我演示一番,让我这井底之蛙也开开眼界。” 广岫道:“殿下心怀坦荡,未行过见不得光之事,自然看不到那些东西。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这个道理了。” “是这样吗?”云谨有些不信,“我其实亦做过错事。” 广岫看看他,还挺想听听的。 “我十岁那年,因为不高兴宫女总要摸我的脸,偷偷将她们的珠花扔进了水里。” 广岫无语,这也叫错事,那这世上多少人都得下十八层地狱了。 “十四岁那年,一个宫中侍卫因我而死……”他面露纠结,“这不也是造了杀孽么?” 广岫见他神情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忍下了细问的想法,道:“世间之事自有是非对错,问心无愧也就罢了,当年之事早该做尘,四殿下何必再纠结不放?不过,既然殿下想看,草民便来变个戏法吧。” 云谨展颜一笑:“甚好。” 这笑容灿若春花,又带有几分天真无邪之感,当真是有倾城之妍,广岫都忍不住心尖颤了颤,赶紧别开视线。 他别的大本事没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术法却是精通得很,当下暗驱真决,在湖心水面幻化出了停云观的庙堂经楼,片刻又糅合重组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玉兔,蹦蹦跳跳踏水而来,扑向云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49 谨之时又霎时剧变,化为了漫天花雨,翩然而落。 云谨瞧得新奇,伸手去接,那花瓣触手便化为白芒消散,无迹可寻。 看他那模样,广岫又想起了卫翊,想着再见他时,也要为他这么变上一变。 忽然,计上心来。 “殿下若是觉得有趣,草民这里还有一法,可化出殿下心中所想之人。” 云谨奇道:“当真?” 广岫胸有成竹:“当然,不过,需是对殿下而言至为重要的人。”言罢,伸手压向云谨心口,云谨脸色一变,忙地后退了一步。广岫反应过来,赶紧跪地赔罪。 云谨扶他起来:“无妨,是我一时紧张。” 广岫暗怪自己大意,方才只想着探出他心中秘密,竟然就这么伸出了手,险些就落了个非礼皇子的罪名。 他还欲解释,却见云昶大踏步赶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熟人。 珩王与肖少钦。 “阿谨,你脸怎么白了?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云昶护犊般将云谨拉到身后,警惕瞪着广岫。广岫苦笑,恭恭敬敬站到一旁。 “他没做什么,你别咋咋呼呼的。”云谨看了珩王一眼,道,“二哥怎地进宫了?” 珩王来到广岫边上拍拍他的肩:“本王是特意来寻他的。四弟,他是当真没做什么吧,若是做了什么,二哥帮你收拾他。” 广岫掩面歉然:“王爷明鉴,草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四殿下不敬啊。” 云昶冷哼:“这世上胆大包天的人还少么?” 云谨盯他一眼:“他当真没做什么,方才是在给我变戏法呢。” 一旁肖少钦笑容温雅,道:“广岫真人出自停云观,这戏法想必亦变得超凡脱俗,不知可否再行演示一番,也让我等沾沾殿下的光。” 珩王笑呵呵道:“不错,肖侍郎当真道出了本王心中的想法。” 广岫看了肖少钦一眼,没好气道:“我一个触怒了神灵之人,脑袋都搁不稳了,哪还敢在王爷和侍郎大人面前卖弄。” 肖少钦尴尬一笑,珩王摇了摇头道:“本王看你是个洒脱之人,怎地还把朝堂之上的事拿到这里来说?好没意思。” 肖少钦歉然道:“家父于神灵之事向来敬畏,此番也是心系皇上与社稷安危,故而急切了一些。真人除妖之能有目共睹,想必定能化险为夷,肖某便在这里代为家父赔罪了。” 广岫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这番话说的两面玲珑,反而显得他无能又小气。 珩王笑道:“好了好了,别因为一些无聊无趣之事伤了和气,即便你不卖肖侍郎这个面子,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吧,来来来,莫要推辞了。” 广岫道:“既是如此,草民便来献献丑。此法名叫心相知,可感知一人心中所想,以幻影化形,不过,若人心浮动不定,出来的结果怕是并不准确,此番只图一悦,各位皆可不用认真。五殿下,方才草民并非无理,只是此法需以掌合心口,方可感知人心所想……” “不成,我家阿谨的身子你怎么能碰!”云昶一听就急了,“用我来试吧,我皮糙肉厚,随便你碰。” 广岫面露为难:“算了,三位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试了。肖侍郎,不知可愿意一试?” 珩王摇摇折扇,笑道:“不错不错,素闻肖侍郎风流俊赏,红粉无数,本王倒很想看看哪位佳人会是肖侍郎心尖上的人?” 肖少钦道:“惭愧惭愧,下官红颜知己不胜枚举,真要我想只怕还想不起来,倒时出来个四不像,徒惹得笑话,岂不丢人?” 珩王看热闹不嫌事大:“无妨无妨。” “不成,还是我先来。”云昶来了兴致,倒是争了起来。广岫只得勉为其难碰了碰云昶心口,粗略感知一番,以术法结气化形,不消片刻,果然浮现了云谨的模样。 “我就说吧,我心里只有你,你还老不信……”云昶邀功一般去揽云谨的肩,云谨尴尬得别过脸去。 肖少钦笑道:“三殿下待五殿下果真是一片丹心。” 珩王道:“他们呐,从小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云昶嚷道:“错了,阿谨有洁癖,从不让我碰他的东西,如何穿一条裤子?”看着甚是委屈,“我上次见他有一只草编的雀儿甚是好看,想借来玩玩都不成。” 几人笑了起来,唯云谨一张俏脸又红又白。 “草编的雀儿,可是北街张老头卖的?”珩王道,“他的手艺可是不赖,几根麻草使得出神入化,什么都编得出来,十里八街都晓得,没想到阿谨久居深宫,竟也收得一只。” 云谨道:“见宫人把玩,觉得好看,便要来了。” 云昶道:“阿谨要是喜欢,我把那个张老头请进宫来,让他编给你看吧。” 珩王摇摇折扇:“那老头八十多了,如今只剩了动动手指的力气,何必让他进宫这般劳师动众。阿谨想看,我知会父王一声,今日随我出宫去耍两天岂不更好。” 云谨眼睛一亮,云昶更是兴奋:“太好了,许久都不曾出宫了!” 肖少钦笑道:“若二位殿下出宫可一定记得到寒舍盘桓几日,也好让微臣略表心意。” 珩王道:“不错不错,肖侍郎府中建有一处四时亭,亭中景致可随心变幻,冬观桃李之姿,夏有霜寒之景,甚是奇妙,本王去过几次,流连忘返呐。你们若是出宫,可一定要去看看。” 云昶不太相信:“真有这般奇?” 肖少钦道:“王爷谬赞,不过旁门障眼之法罢了。此番进宫尚有要务需请示皇上,下官便先告辞了。” 珩王道:“听闻皇上几日未上朝,劳烦肖侍郎还要特意跑一趟。不知是何事这般重要?” 肖少钦道:“出雲国为显交好之意,遣使团来访,下月便要入京,下官已拟订迎候仪制,特送来给皇上过目。” 珩王道:“出雲使团……出使者何人?” 肖少钦道:“乃是七皇子,苌楚靖尧。” 珩王若有所思:“这个时候遣使团来访,还派最得力的儿子……苌楚献想做什么?” 云昶道:“不过是使团来访,有什么大不了的?出雲年年进贡,不过是个附属小国罢了。” 珩王数落道:“你懂什么?两国邦交最为繁杂,有真心修好的,有心怀鬼胎的。出雲近年来吞并了不少部落小国,国力日渐繁盛,早已是今非昔比。虽朝贡多年,贡品却一年不如一年,近日更是动作频频,恐有不忠之心,此时遣使来朝,也不知动的什么心思……” 肖少钦赞道:“珩王殿下虽不理朝政,所见却是通透,下官佩服。” 珩王有些尴尬,笑道:“我懂什么朝政,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云谨道:“既然此事重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0 大,肖侍郎还是快些去禀告父王吧。” 肖少钦拱手:“下官告退。” 广岫对朝政皮毛不懂,哑巴似的听了半晌,正想告辞,珩王却揽了他肩膀将他拖走,说有事要问。 “我就是问问啊……”珩王收了折扇,正色道,“你说一个人突然像丢了魂似的,木愣愣傻呆呆,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算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四章 广岫道:“那多半真是丢了魂了。” “好端端的怎会丢了魂?” “这……王爷说的是谁?”广岫道,“具体情况才能具体分析嘛。” 珩王道:“就是那个琴师,叫楚离的,自宫中回去就那样了……”他不好说是从皇帝那儿出来就这样了,自家父王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楚离?”广岫脸色微变,“莫非,他丢了琴?” 珩王奇道:“你怎地知道?” 广岫若有所思:“那就难怪了……他的琴呢?” “呃……”珩王打开扇子微微挡住脸,“被父皇扣下了。” 广岫疑道:“皇上为何会要那把琴?” 珩王道:“父皇早年甚爱琴,想必,那琴十分好吧。” “好什么好……”广岫摇摇头,“那琴上有灵,会勾魂。楚离用了那么久,魂魄早已缺了,乍失了琴,魂魄不全,自然形同活死人。皇上九五至尊,万不可被琴所惑,你赶紧去将琴拿回来。” 珩王知道事态严重赶忙起身,没走几步又道:“你随我一道去吧,要我说那是把妖琴父王定然不信,你去说说想必顶用。” 广岫只得随着一同来到东华宫,缙帝坐在案前,桌前便是那把琴。看模样并无异常,神情却稍显有些呆滞,一只手拂在琴上,仿佛抚摸的不是琴弦而是珍爱之人。 “父王……”珩王试探着叫了一声,缙帝毫无反应。他近前一步,提声又叫一声,缙帝如梦初醒,看了他一会,道:“云宸啊……你自封王后便甚少入宫,此番为何而来?” 珩王道:“儿臣来看看父王。父王近些日子未上朝,可是龙体有何不适?” 缙帝道:“并无不适,不过有些乏了。” “父王国事操劳,还望保重龙体。”珩王一边说一边瞟向那琴,“父王,这琴污损破旧,甚不起眼,留在父王宫中未免有碍观瞻,污了您的眼。父王若是想要琴,儿臣便派人多去寻一些来,献给父王如何?” “便知你是为此而来。”缙帝看他一眼,道,“其实,这是朕一位故人之物。” 珩王微怔,不自觉看看广岫。 缙帝亦看向广岫,道:“广岫真人来此,想必也是因了这把琴吧?” 广岫只得道:“皇上圣明,这把琴乃是不祥之物,上附怨灵,若长久与之相近,恐怕于龙体有碍。” 缙帝按了按太阳穴,面露疲惫:“不过一把旧琴,哪来什么怨灵?便是有,也是朕那位故人之灵,朕巴不得能与之多多亲近。” 广岫道:“皇上,常人之躯久与阴晦之物为伍,必受其累。就拿这把琴的上一个主人来说,楚离与琴长年相伴,早已魂灵相融,如今乍失了琴,魂魄便已缺失,如今已是无思无识,形同傀儡。皇上身系天下万民,万不可以身犯险。” 珩王赶紧道:“是啊父王,这琴,还是交给儿臣带出宫去吧。” 缙帝道:“你们不都说朕是九五至尊真龙之躯吗,如今却是一把小小的琴都能让朕有负天下万民,那朕这真龙天子,当得也甚是无能啊。” 珩王立即赔罪:“儿臣绝无此意。” 缙帝抚弄琴弦,淡淡道:“云宸,你想要回这把琴,怕也不是为了什么天下万民,而是那个琴师吧?” 珩王被噎了一下,无奈道:“父王,儿臣这一片孝心倒叫父王捏扁搓圆扔在地上踩烂了都,儿臣甚是心痛呐。” 缙帝笑了笑,道:“罢了,此事朕心中有数,若真有事,你再来尽孝便是。广岫啊,半月之期转瞬即逝,若是逾期还未解决妖乱,只怕朕也保不了你。如今,还是莫为无关之事分神得好。” 广岫只得领命,道:“皇上,草民经过几日观察,发现这槐树所处之地乃是灵眼,无奈上应天凶煞星,灵煞相冲,又经人暗中布阵,方成了百年难遇的养尸育煞之地。但凡天地灵眼必对应灵穴,灵气吐纳聚灵于此,便成了至灵之地。草民斗胆请旨出宫,寻找灵穴,以解宫中之危。” 缙帝道:“若有灵穴必为福地,真人只管去寻便是。云宸,你索性无事,便与真人一道寻找,宫中安危,就在你二人肩上了。” “儿臣领旨。” 一路上珩王十分失落,唉声叹气。广岫却是庆幸,若不是缙帝被琴扰了神思,否则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准他出宫,虽让珩王监视,想来这个好脾气的王爷也不算什么麻烦,若是铁了心想逃,应当不难。反而是卫翾,此时怕是让他出宫,他也不会走。 珩王忽然停步,看了看他:“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灵眼灵穴的,究竟当真还是胡诌的?不会是想借口逃了吧?” 广岫眉头一跳,没想到他脑子竟转得这样快,摆出受伤的模样:“王爷竟然这般想,真让我如吞了一口寒冰凉透了心。我若是想逃,默默走了便是,何必再来请旨?” 珩王笑着推他一把:“说说罢了,别当真。父王让我帮你,咱们也算一条绳上系着了,我不信你信谁?” 广岫也跟着笑笑,心想这小子看着好脾气,其实精得跟猴似的。 “可惜父王不愿舍了琴,这可如何是好?” 广岫道:“皇上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来,从长计议吧。好在那琴上之灵我了解,并无害人之心,若是有心害人,楚离早死八百回了。而且……那琴上之灵,似乎还在耗费自身灵力,保护着皇上。” “当真?” 广岫点点头。 “那便好。可是楚离他……是我害了他啊……” 广岫道:“他嘛,也不是没得救。” 珩王忙道:“你有办法?” 广岫卖关子:“自然是有,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师弟广陵,最好探墓,你就说藏峰山有处千年古墓,他一准儿就来了。” 珩王笑:“你这是要找帮手吧。” 广岫不否认:“风水堪舆我是一窍不通,那个劳什子的灵穴,它认得我我都不认得它。你记着,寻人一定要快。” 珩王满口答应:“成,不过你有什么法子救楚离?” 广岫取出一张符,在上头划拉几下,燃起真火一下子又给烧了。 珩王看得神异,问道:“你在做什么?” 广岫一脸的高深莫测:“等着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1 便是。” 他们去找卫翾时,卫翾正在皇后的寝宫上头,一众宫女伺候着云珑在下头。若不是皇后不许,云珑怕是又爬上去了。 珩王与广岫先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对卫翾的行为甚是不满,冲他们抱怨一番,被珩王一通谄媚胡夸又哄得乐呵呵。广岫先行出来,上去找卫翾。 卫翾对他要出宫一事并未说什么,反倒是广岫给了他一堆忠告,让他尤其小心靖妃。那药性极烈的□□,但愿没有第二次才好。 想了想,广岫又道:“若是有人让你动皇帝手上的那把琴,你只装作看不出来,不必管它。” 卫翾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广岫解下行云递给他:“这个你留着,反正那小子喜欢你,若有危难尽管使……对了,我给他起了名叫来福,你这般叫一声,他就出来了。” 卫翾不去接:“不用。” “给你你就拿着,别不好意思。”广岫塞他手里,“我答应了你爹保你一命,不管能不能做到吧,总要试试。你也悠着点,别行事没大没小的,我不在边上提点,自己多用用脑子。” 卫翾忍住将他踹下去的冲动,不说话。 广岫觉得自己甚是伟大,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看看卫翾怀中白狐,双目有神,已好了许多,不禁打趣道:“你这只狐是公是母?看它这般粘着你,哪日化为人形非你不嫁,你可小心公主吃醋,宰了它做狐裘。” 卫翾终于忍不住:“你可以滚了。” “你看你这人,就是不识……”不料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当真滚了下去,好在落地时稳住了,不至于丢了大脸。 在云珑与宫女的嘲笑声中,他红着脸赶紧逃了。 眼看宫门在即,广岫喜悦不已,终于要逃离这个华丽的牢笼,只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回来才好。珩王走在他边上,见他神情,心有戚戚:“想当年我封王出宫之时,也是你这般心情,好似鸟儿上天鱼儿入水,说不出的高兴。” 广岫笑道:“我一介庶民自由惯了,你贵为皇子,怎地亦是如此?可知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进不来。” 珩王叹道:“这宫中多少阴谋诡计,杀人不见血,呆得久了,好好的人都会臭掉烂掉,有什么好的?” 广岫道:“投生帝王家,多少人梦寐难求。你这说好听了叫豁达,说难听了,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珩王苦笑:“投生帝王家,父忌子,兄谋弟,被最亲的人背叛。若这是福,可真真是贻笑大方。” 广岫看着他,道:“你这话听来,甚有故事啊。” 珩王笑而不语,撘他肩膀,一同走出了朱红宫门。 看着寻常街市布衣平民,广岫觉得十分亲切,途经一家琴行,他不由驻足。珩王道:“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是好琴之人。” 广岫摆手:“不是,我哪懂这些,是……一个朋友喜欢。” 珩王笑道:“这街市之上售的都是些寻常货色,真人若是想要,我帮你寻几把好的来。” 广岫道:“王爷出手,那必定是世间绝品,不过,这来路不正的,我可受不起。” 珩王苦笑道:“放心,无论外人如何传,我手里的东西件件清白,就看真人信还是不信了。” 广岫诚心道:“信。” 珩王笑了笑,带着几分欣慰与无奈:“肯信我的人不多,你是第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了。” “王爷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广岫同情得拍拍他肩,“那就好好珍惜吧。” 珩王那股子感动劲儿瞬间就没了。 其实自出宫门起广岫就在想一个问题。 要不要去看看卫翊? 这个问题在他快走近珩王府大门了,还没想清楚。 远远看到王府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珩王拉他拐向另一条小道。 广岫笑道:“你又做什么缺德事了,这么多人都来找你讨公道?” 珩王无奈道:“不是讨公道,是讨人。要说那个肖行之也真是能折腾,纠集了一帮楚离的琴迷,日日在我府门外嚷嚷,也不想想,楚离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里比我的王府内更好安置的?” 广岫乐呵:“要说这个楚离啊,还真是命好,堂堂王爷和相府公子都对他不离不弃的,上辈子不知是积了什么德。”好在卫翊不像他们这么能折腾,否则再加上一个将军公子,这阵仗可够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笑上好几年了。 珩王带着他拐进王府后门,本以为无人发现,却不料有人正在守株待兔,将他逮了个正着。 ☆、第三十五章 “就知道你没胆子走正门。”肖行之挡在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之势,“把楚先生交出来!” 珩王简直想撞墙:“你小子,真是要气死我……” 肖行之喝道:“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光天化日你强抢民……那个……擅自囚人目无法纪!再不放人,我告到大理寺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珩王耐着性子道:“我说肖公子啊,一来,楚离是自己走进王府大门的,我从未用过强。二来,他在我府中小住,我从未限制其自由,何来的囚禁?三来,他如今身体不适神智不清,我怎能弃置不顾?你口口声声说要将它带走,可曾问过他是否答应?据我所知,当初尚在留春院时,他已明明白白说了不愿跟你走。你如今这般闹法,损了我的脸面倒无所谓,坏了相府名声,只怕肖相脸上挂不住啊。” 肖行之气得脸都红了:“少拿我爹来压我!” 广岫瞧他样子好笑,道:“肖公子,其实王爷说的有道理,楚离在王府内确实有了些麻烦,这麻烦你应付不来,不如等他好了……” “我呸,你二人不过一丘之貉!”肖行之揪住珩王衣襟逼问,“你到底对楚先生做了什么?” 珩王被他揪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一起一落已拽了肖行之胳膊顺势扭到身后,动作端的是干净利落。 肖行之惊呼一声,片刻已被拿住,挣脱不得,怒道:“你还想杀人灭口么?哼哼,你堂堂王爷,干惯了伤天害理之事,多我一条人命也无妨!你等着,我就是化为厉鬼,也必来找你!” 珩王觉得头疼得不行,一脚踹开后门,几个家仆立时迎过来。他们早已听见这里的响动,只是闹事的是相府公子,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候主子吩咐。 珩王将人推过去,两个家仆立即扶住了:“你们两个,将肖公子送回府去,对肖丞相说三公子到我府上,本王不及恭迎招待,有所怠慢,日后定亲自前往赔罪。” 肖行之还想发难,无奈被两人架住,施展不出,只得咒骂不绝,被架走了。 听着骂声远了,广岫忍笑,道:“看你二人,倒让我想起儿时一桩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2 趣事来,两户人家争抢一个媳妇,这边抢去住上几日,那边夺走住上几日,后来媳妇有了孕,竟辩不出究竟是哪家的种了……” 珩王看着他透着几分幽怨:“你也来看我笑话?” “岂敢岂敢。”广岫咳嗽几声,“不过说句实话,你留着楚离,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珩王道:“还能有什么心思?他落到如今这地步,本是拜我所赐,总归是要医好他。等他好了,我自会让他离开。”他叹了口气,想起初见楚离之时他清冷如月,淡雅如霜,只需一把琴便可傲绝于世,如今没了琴,又会是如何模样? 怪只怪,自己当初偏要带他进宫。 广岫看了楚离的情况,虽能行动,眼中却空洞无神,面容呆滞,果真是失魂所致。珩王催他赶紧医治,广岫推说时辰未到,在王府悠哉悠哉闲逛起来。 珩王虽恶名在外,其实日子过得甚是简单,统共只娶了一位王妃。这王妃模样秀雅端庄娴静,尤其身段甚佳,走起路来犹如弱柳拂风声息都不带的,总是微微垂着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听不出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就像一座精雕的观音像。 王妃与珩王简直堪称相敬如宾的典范,除了日常问候,连句多余的体己话都没说过。王妃对家里的两个陌生人亦从未多说过一句,好似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广岫倒也乐得清闲,总比贼似的受人猜疑得好。 只是偶尔,他会好奇这样的两个人,晚上关了门在床榻之间,会是副什么样子。 忽然起了半夜去听墙角的龌龊念头来。 终于待到日暮,王府燃起明灯烛火,广岫随珩王来到楚离房中。楚离由人伺候着刚吃过晚饭,嘴角留了油末,珩王随手帮他擦去了。 广岫心想,看来这个王爷,离断袖不远矣。 见他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珩王道:“天都黑了,你究竟要怎么救他?” 广岫道:“天黑了才好,你见过哪个鬼白日里出来的?” “鬼?你是说……” “再等片刻,她就来了。”广岫看看外头一片幽暗,“这世上,只有她能救他。” 珩王明白了,心中忧虑散去一些。 屋中烛火忽然闪了闪,一阵凉风卷入屋内,将楚离肩上长发吹动。他的眸子,亦闪了一下。 珩王看着那人影自虚浮到明朗,静静立在楚离边上,也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家父王会痴恋至此。 “楚郎……”女子伸手轻拂楚离脸庞,面露哀伤,“都是我害了你。” 广岫道:“人鬼殊途,你早知会有今日,为何还要缠他多年?” 女子道:“我不想害他的,他是唯一爱惜我的人,我只是,想要报答他……” 广岫道:“可惜他不过凡人之躯,即便你不想害他,他也成了这般模样。把魂魄还给他吧。” 女子点头,身上泛起一阵白芒,自头顶溢出,缓缓落到楚离额前,没入他体内。楚离眼眸一动,晕了过去。 女子本就虚弱的身影又浅淡了几分:“他出生贫寒,一家人都指望着他科考中榜,却因为我这孤魂残琴只得卖艺为生,如今已是亲离友散。若是可以,还请好好照顾他。” 广岫道:“你当真关心他,又为何舍他而去?你明知道没有你,他什么都不是。” 女子面露痛苦,道:“我也曾想过此生便陪着他,直到魂飞魄散,可是……可是我遇到了他……我……对不住他……” 珩王忍不住道:“你与皇上,究竟怎么回事?” 女子凄然一笑:“能是什么呢?他是龙子皇亲,我是青楼琴妓,至死,都不能够在一起……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却是老天眷顾,让我还能再见到他。他还记得我,记得我的琴,记得我的曲,我便已此生无憾。” 广岫道:“可是宫里有什么你应该清楚,回去,你会比魂飞魄散更为痛苦。” 女子淡淡笑道:“便只有一丝一毫的时间,我也想再陪着他,护着他。” 广岫叹了口气,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了。 珩王说了句多谢,不知是为了楚离,还是缙帝。 女子身形渐渐消失,珩王将楚离放在床上盖好锦被:“他何时能醒过来?” “不知道,或许明日,或许马上。”广岫哈欠连天,“不管他何时醒,我是要睡了。你也是,娇滴滴的王妃不去陪,守在这做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珩王道:“她可不需要我陪。” 广岫好奇心起,两眼贼溜溜在珩王身上转悠:“我看你们貌合神离的,怎么回事?是你外面金屋藏了娇,还是她红杏出了墙?” 珩王拉他出门,轻轻关上房门,在廊下站了一会,道:“她是父王赐婚才嫁入王府的,本是官家之女,对于嫁给我这么个恶贯满盈之人甚不情愿,无奈圣旨下来不敢不从。自进门后便视我为仇敌,新婚那几日更日日在枕下藏了剪子。后来,他爹因贪污行贿被查,罢官流放,她许是觉得已无资格再看不起我,便敛了性子甘心做起了王妃,对我亦是言听计从起来。” 广岫恍然:“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珩王苦笑,“你看她的模样,和一只木偶有什么区别?本王就是养条狗,都比她知趣得多。” 广岫嗤鼻:“瞧你这话说的,你知道这年头找一个不多事不惹事的女人有多难吗?看看你父王,后宫那么多女人整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你就乐意了?” 珩王觉得十分有理:“也是。” “我说你不会是……”广岫指着他鼻子,“觉得王妃无趣,所以才留着楚离的吧?” “你……胡说八道!”珩王板起脸来。 广岫嬉笑:“开个玩笑,你急什么。” 珩王无奈:“好了,快去睡吧。” 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广岫翻来覆去,脑中浑浑噩噩,不由又浮现那日情景。不过片刻纠缠,他抓心挠肝记到了现在,却连去见见他都要思虑再三。 再见到他时,是该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大大方方说一句都是男人嘛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亲都亲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好像什么都不太对劲,什么都乱七八糟。 广岫用被子蒙住头,暗骂自己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翌日,他又被乱梦扰得日上三竿了才起,刚吃完早膳便有下人说王爷请他去后花园小坐。 远远看到亭中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立,融了繁花树影假山流泉,好似一幅画。 见他来了,珩王笑道:“昨夜睡得可好?辰时想去叫你,见你还睡着便没打扰,听你嘴里念着一个名字,想来梦里不甚安宁吧。” 广岫心头一紧:“我……我念什么了?” 珩王想了想:“卫什么的,没听得太清,好像是……” “那个,梦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3 呓语罢了,乱七八糟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广岫打断他,掩鼻咳嗽,寻了处坐下,看看坐着一动不动的楚离,“他醒来后情况如何?” “喏,便是这样了。”珩王用扇子挡住脸,轻声道,“你确定他的魂真的回来了?” 广岫也放低了声音:“应当不会错才是。” 楚离只是安静坐着,目光定定望着一株柳树迎风而摆,仿佛神思也随着那柳枝飘飘荡荡的,不知飞去了哪里。 广岫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再晃晃。楚离声音淡淡的:“我看得见。” 广岫道:“那就做出个活人的模样来看看,要是那女人少了你一魂半魄的,我再去给你要来。” 楚离垂下眼帘:“她没有少了我的……” 广岫道:“那你还魂不守舍的做什么?” “突然失去一个朋友罢了。”楚离语调悲凉,“若不是拾到那把琴,蒙她魂灵照拂,我恐怕早已饿死冻死,哪还有今日的楚离?我却连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珩王道:“我派人查过了,数年前丹珠阁有琴妓凌末,通音律擅抚琴,色艺双绝艳名远播,却引得强匪觊觎掳劫而去,凌末誓死不受凌、辱,撞琴而死。”他叹了口气,“父王当年确曾带兵剿灭过一山恶匪,此时才知其中因由,这个凌末,确是位奇女子。如今再让我去向父王要琴,我也是于心不忍了。” 广岫道:“她于楚离是感恩之心,于皇上是挚爱之情,即便死后亦未辜负,这一生也算得圆满,若有来世,定能长乐无忧。” 楚离未有言语,脑中走马灯般忆起往昔,从孑然一身到古琴相伴,从落第穷酸到雅然琴师,如今想来一切只如梦幻泡影,什么都没有剩下。 珩王道:“我此次机缘巧合让你入宫,说不清究竟是对是错。无论如何,我害你没了琴,一定再给你寻一把来。” “多谢。”楚离看看自己的手,黯然道,“只是如今的我,不知还算不算是位琴师了。” 广岫道:“当琴师也没什么好的,弹不了就弹不了吧。王府里有吃有喝,总比在勾栏里混日子强。” 听他口没遮拦,珩王一扇子砸过去。楚离皱了眉头,只是默然不语。 忽有下人来报,说大理寺卿肖长离来访。珩王面色一紧,广岫道:“不是你昨日修理了他弟弟,他来兴师问罪了吧?” 珩王有些心虚:“我不过略施惩戒,不至于吧?”他细细回想,昨日只是使了个擒拿让他暂时安静下来,应当不会伤到哪里,何况深究起来,还是肖行之先动得手哩。 “看你这怂样。”广岫大笑,“走走走,我与你一道去,也见识见识这位大理寺卿。” 珩王让楚离自便,忐忑得被广岫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开新坑写肖长离和小皇子的故事,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捏o(^▽^)o ☆、第三十六章 王府大堂,肖长离负手而立,身板挺立如竹,气度俨然,硬生生将珩王府大堂立成了公堂。 见了肖长离的模样,广岫便知珩王为何会怂了。这一张脸算得上英朗出众,却因为太过冷峻而显得甚为僵硬,被那清冷双眸盯上一眼,只怕公堂之上不用审,一般的蟊贼就得全招了。 如此看来缙帝让他当大理寺卿便如家门口贴关公像,一个辟邪,一个防贼,极是高明呐。 广岫本以为卫翾已是不近人情,此时见了他,觉得卫翾简直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珩王干笑着挪过去:“肖大人,不知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按理说珩王是皇子,肖长离身为臣子理当行礼拜见,他却只是看了一眼,道:“我三弟昨日得罪了王爷,今日卧床不便,不能亲自前来,便由我这个哥哥,来向王爷赔罪。” 珩王赔笑:“大人言重,昨日本王亦有失礼之处。” 肖长离道:“舍弟年幼,不通世故,多日烦扰王府清净,王爷代为管教本无可厚非,不过,于情有理依法有度,行事该有规矩。王爷贵为皇亲动用私刑,不知依的是哪条律法?” 珩王大惊:“私刑?这、这从何说起?” 肖长离冷笑:“昨日舍弟回府,身中奇毒右臂已废,难道这在王爷看来,还算不得私刑?莫非我肖家还要叩谢王爷不杀之恩?” 珩王冷汗直冒,广岫将他拉过一边:“不是吧,你弄断他胳膊了?” 珩王忙道:“没有啊,我只是稍稍用了些力……”莫非他的胳膊是麦杆子做的,碰都碰不得? 广岫回想了一下,昨日肖行之离开之时分明还是好好的,便道:“肖大人一定是弄错了,昨日我也在场,王爷当真没有伤了他,此事一定是误会。” “你是何人?” 肖长离扫了他一眼,这眼神让广岫觉得很不舒服:“我是……王爷的朋友。” 珩王忙道:“对对,他可以作证,我昨日真的只是扭了他胳膊一下,不可能会折的,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肖长离道:“昨日舍弟确是去过王府,也与王爷有所冲撞,舍弟亦咬定是王爷所为,这其中究竟还有何误会,还请王爷明示?”他与肖行之一母所出,感情深厚,此时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言语之间甚是咄咄,说得珩王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怕他做甚,你可是王爷!”见他低声下气的怂样,广岫看不过去了,“肖长离,莫说此事真相未明,就算当真是王爷所为,你不过一介臣子,凭的什么身份前来质问?我看你是胆大包天藐视皇亲,亦未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吧。” 珩王素来随性惯了,遇事只想和和稀泥敷衍过去便罢,此时听他言辞如此激烈反而吓得够呛,忙将他拉过一旁,对肖长离连连致歉。广岫梗着脸,他才不管他是多大的官有多难缠,看不惯他,就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肖长离目光终于好好落在了广岫脸上,凛然道:“我的身份?皇上亲封大理寺卿,掌管天下刑狱,诛奸邪,反冤情,荡世事之污浊,正、法令之纲常。蒙皇上之倚重,无一日不自省。然此时此刻,我肖长离未着官袍,亦不承大理寺官威,不过是肖行之的兄长,前来为他讨要些公道,不知阁下觉得这身份,够不够?” “够了够了……”珩王拉住广岫不让他开口,“三公子一事本王甚是内疚,一定召宫中最好的御医前去诊治,还请肖大人大人大量,宽限些时日,本王一定给你个交代。” 广岫道:“清者自清,你若没做过何必怕他?他不是擅断案么,让他去查,查出明明白白的证据来,咱们再给他交代。” “你别给我添乱了!”珩王简直想捂住他的口。 肖长离目寒如冰,冷冷道:“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4 既是如此,本官便再立一案,王爷,届时还请配合调查,少不得要多往大理寺走走了。告辞。” 他拂袖而去,广岫呸了一声。珩王抓耳挠腮直埋怨:“你是疯了不成,你害苦我了!” 广岫好整以暇坐下喝茶:“你好歹也是堂堂王爷,怕他一个肖长离做什么?看看你这德行,啧啧。” 珩王唉声叹气:“这个肖长离就是头倔驴,凡是被他盯上的人犯哪怕是踩了坨狗屎他都得查出是哪条狗拉的。他今日来此未着官服未带衙役,摆明了是要私了,你还让他来查我,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广岫一脸的事不关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么怕人查,难道真的是有鬼?” “被他一查,没鬼都生出鬼来。”珩王揉揉脑袋,“我看你不像行事冲动口没遮拦之人,怎地就与他杠上了?” 广岫道:“就是看他不顺眼,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他是谁?就他那点水平,当上这个官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后门。” 珩王看看他,察觉不对劲:“看你话里句句带刺,莫非与他有过节?” “王爷多想了。”广岫晃晃茶杯,看着杯中一片茶叶浮浮沉沉,“不过看不惯这种自以为是之人罢了。王爷虽豁达大度,有些事能忍,有些事却不能忍,一味退避忍让,缩头乌龟罢了。” 珩王抚额:“不忍又能如何?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却是万丈悬崖啊。” 广岫将茶一口喝尽:“万丈悬崖,说不定亦可绝处逢生。” 珩王沉吟了一会,唤来下人,召昨日送肖行之回去的两个家仆前来,下人却道,二人至今未归。 珩王叹了口气,眉心渐皱。 广岫起身,心情还挺愉快:“我去藏峰山看看,王爷别忘了帮我找人啊,若不抓紧,半月之期一过,你可就失去我这个唯一的至交好友了。” 珩王一股火冒上来:“敢情你还知道正事,方才给我找麻烦时怎么不记着?我若是被关进大理寺监牢去,看还有谁帮你!” 广岫笑呵呵道:“王爷莫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相信依王爷的聪明才智,断不会让肖长离冤枉了去。” 珩王忍下一口老血,懊悔自己这次误交损友,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广岫在巍巍高墙外徘徊许久,偶有路人经过,对他投来怀疑的目光,还有人好心提醒,这可是当朝相府,想偷东西还是去别处得好。 广岫哭笑不得,难道自己长的就是一副蟊贼样么? 又思量半晌,他还是提衫掠入墙内,隐身而行。相府景致比卫峥的将军府雅致了许多,犹如琼林玉苑风光无限,广岫行在其中多看了一阵,这才进了肖行之的房中。 肖行之躺在床上昏睡,右臂袒露在外,色泛青紫,想来毒是从臂上刺入,即便解了毒,这条臂膀怕是也要废了。 广岫见他睡着便显露真身,在那臂上查看,取出几条墨螅虫放在臂上,使其将残留毒血吸尽,自个儿在桌前坐下,倒了茶水喝,又在房中走走看看。 肖行之在外人看来虽不成气候,那也是在与兄长比较之下,其实他甚通音律,更作有词曲在坊间流传,只是说出去不太上得了台面罢了。 广岫翻了翻他搁在案上的曲谱,又看了看他未完的画作,脸色微变。 画纸上一位俏丽佳人秀雅如莲,端坐抚琴,竟是凌末的模样。广岫有些诧异,肖行之竟能自楚离的琴音中看出凌末真身,也难怪他对楚离如此执着。只不知他执着的究竟是琴师还是琴妓了。 视线忽然停在窗边的墙上,一只小巧的弹弓倒挂着,用树枝随意做的,粗糙得很,挂在这雅致房中显得极是格格不入。 广岫走过去取下弹弓,拨了拨弓弦,苦于没有弹丸,不能一尝手技。他儿时就很喜欢玩这个,终日不离身,手痒了就拣块石子打鸟逗狗,看谁不顺眼了偷摸摸一石子过去,溜得比兔子还快。 往事恍如隔世,如今想来那个山间的野小子,倒像是另一个人了。不由感概万千,忽然身后传来虚弱声音:“你是何人?” 广岫回头,肖行之不知何时竟醒了,见了他皱皱眉头:“你来做什么?” 广岫想再隐身已是不及,便笑了笑,道:“是王爷让我来看看三公子。” 肖行之冷哼一声,见他拿着弹弓,没好气道:“动我的东西做什么,放回去,别弄坏了。” 广岫喏喏应着,将弹弓挂回去:“三公子雅然知理,怎也玩这民间的粗俗玩意?” 肖行之道:“你管我这许多?回去告诉珩王,若他不放楚先生出来,我就告到皇上那去,看皇上还如何包庇他。” 广岫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珩王待楚离如上宾,确实未有半分亏待他,何况楚离他已失了琴,已不是当初那个琴师,你若只是迷恋他的琴,此时当可放下了。” 肖行之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广岫拿起他的画,道:“你迷恋的怕只是琴音之中的女子吧?实话告诉你,那女子乃是已故琴妓的一缕幽魂,附在古琴之上操纵楚离抚琴。楚离失去了琴,如今只是凡俗之人,再也拂不出令你挂心的琴音了,你再执着于他又有什么用?” 肖行之闻言神情愣愣,未反应过来。广岫走过去一一取下墨螅虫放回腰间小囊,又取了粒清毒、药丸塞进他手中,道:“你所中的毒已除尽,还需好好休养,这条膀子不要大动,留了后遗症就麻烦了。今后行事小心沉静些,莫要再被人利用……” 肖行之反应过来,看了看他,张了张口:“你……”心中感到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分明,顿了顿,问道:“那……那把琴,那个琴妓怎样了?” 广岫道:“琴现在皇上手中,那琴妓是皇上的旧相好,你还是别念着了,养好身子为重。” 肖行之垂头丧气:“今后再也听不到那样的琴声了吗?” 广岫拍拍他:“听不到就听不到吧,琴又不能当饭吃。你也这么大了,别整日无所事事……” 肖行之看着他,眉头皱起:“我和你很熟吗?怎地和我大哥似的教训我?” 广岫摸摸鼻子讪笑:“一时失态,不好意思。” 肖行之看着他更是疑惑:“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便在此时有丫鬟送药进来,广岫立时隐去身形,以秘音传入肖行之耳中:“不要说我来过。” 肖行之见他片刻消失,惊得四下里找,丫鬟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丫鬟见他脸色不好,问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大夫。他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广岫离开相便现出身形,找人打听了藏峰山的方位,信步走去,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走着走着却到了熟悉之处。 往前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5 不远,就是将军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一个收藏,哭晕在厕所〒_〒 ☆、第三十七章 他踟蹰了一会,还是去拍了门。 都到了这里,再扭扭捏捏也实在太丢人。 府中下人对他不算陌生,也没有多少客套,说将军不在府中,没过一会,柳风屏来了。 卫峥不在,他自然成了管事的。广岫看他一派儒雅挺拔英秀,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是皮肤白皙俊美倜傥,风姿比起卫翾来都不落下风。忽然脑中想象他与卫峥同处的模样,觉得看谁都像是断袖了。 柳风屏看茶请座,道:“不知真人回来了,未有准备,还请见谅。” 他这回来二字听得广岫心中一暖,无端有了种归属感,笑道:“无妨无妨,又不是什么精贵之人,准备什么。” 柳风屏道:“真人入宫这段时间,即便坊间亦常可听闻真人除妖平乱之事,柳某甚为敬仰。不知真人此番出宫,可是宫中事了了?” 广岫讪笑道:“实不相瞒,鄙人才疏学浅,修道不精,此番是出来找救兵了。那个……卫翊呢,怎地不见他?” 柳风屏道:“将军说三公子身子骨弱,这几日日日带他去演武场,可是折腾惨了。真人稍待,我吩咐厨子多做些饭菜。” “哦,好……那个,不用,我还有事,一会就走了。”广岫掩饰了心底的一丝失落,亦站起身来。 柳风屏笑道:“再急的事也得吃饭呐,算算时辰,将军他们也该回来了。三公子见到你,想必会十分高兴。” 广岫只得应了,心想这个柳总管不会是有读心术吧,话直接就说在了他心坎上。 果然在饭点之时,卫峥气势十足得回府了,卫翊却是被侍卫架进门来的,一张脸青青紫紫,有不少伤痕。本就赢弱的身子更是瘦得厉害,一身衣衫污秽不堪,好似在大牢里受过刑一般。 广岫心都揪起来了,迎上去扶了一把。卫翊抬眼见是他,眼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开口却是嘶哑不成句。 广岫有些牙痒痒:“卫将军可真是不同凡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了个死囚犯回府呢。” 卫峥“哼”了一声:“堂堂七尺,像个娘们似的不堪一击,如何担当大任!我卫峥怎会有这种不中用的儿子!” 广岫道:“这个问题可要问将军自己了。我也是甚为不解,骨肉至亲这般折腾,将军莫非是急着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见卫峥面上泛起怒意,广岫道:“我理解将军的苦心,天下父母哪个不愿儿女成材,只是这树有千姿人有百态,哪能都照着一个模子长?若事事都能顺了心意,世间怎会有诸多烦扰,又怎会是苦海无边呢?需知万法自然皆有其理,强行干预,物极必反。还记得那日将军言及后悔之事,情真意切,想必不会想再后悔第二次。我停云观有各种丹药,就是没有后悔药呐。” 卫峥沉吟片刻,道:“真人进宫数日,越发得能说会道了。也罢,带三公子回房休息吧。” 广岫看着卫翊身影消失在拐角,心也跟着去了,找个理由离席,忙地去看卫翊。卫翊躺在床上,神情憔悴,笑容却是由心底而起的高兴。 他想起身,广岫赶紧扶住他肩:“别乱动,好好歇着。” 卫翊道:“无妨,只是累了一些。” 广岫道:“如今你大哥二哥都不在,你爹也就指着你折腾了。” 卫翊道:“爹也是为我好,是我不争气……” 广岫叹了口气:“傻瓜,你已经够好了。” 卫翊心下一动,脸不受控制得有些发热,感觉到他扶着自己的手的温度,又更热了一些。 此时下人敲门,端了饭菜进来摆上,说是柳总管吩咐的,让他们多少吃些。广岫见桌上有几道自己爱吃的,几样卫翊爱吃的,更是佩服柳风屏心细至此,笑道:“这个柳风屏,若是女人想必十分贤惠,你爹娶了正好。”他拣了块金乳酥塞嘴里嚼着,又挑了些卫翊喜欢的端过去,喂着他吃了。 卫翊觉得无论什么吃进嘴里,都是甜的。 吃完了,广岫为他擦了擦嘴角,看着那沾了荤油亮诱人的唇忽然有些心猿意马,某些回忆又要蹦上来,忙别开视线,掏出怀里所剩无几的丹药,清点一番,拣出一颗递给他:“吃了这个,伤好得快些。”他发现此番下山自己这些家当几乎都是耗在了卫家人的身上,尤其那个卫翾和他的小狐狸,还一两银都没拿到,妥妥的血本无归。 不过,用在卫翊身上却是十分值得。 广岫看着他的脸,即便有伤即便憔悴,还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对极了胃口。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纠结半晌,广岫还是开口:“其实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想,你我那时……我会对你那样,其实我……也许……”他不想怂的,奈何舌头像是打了结总也捋不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很没种得又给咽了下去。 卫翊低声道:“我明白,那只是无心之举……我……已经忘了……” 广岫险些咬着舌头,自己纠结了许久,他却已经忘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此时下人进来,说卫峥请他前去叙话。广岫将卫翊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拔腿跑了。 卫翊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末了,躺下来用被子盖住了脸。 对广岫一人出宫寻找什么灵眼卫峥是不信的,总觉得他是要留下卫翾背锅自己逃了。 自家傻儿子独留宫中应付那些阴谋阳谋,他着实是不放心。 广岫也是无奈,莫非自己的人品形象真的如此不堪? 卫峥说可调用五百守城军,全凭广岫调遣,更有亲自上阵的意思。广岫赶忙推辞:“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儿,不是人多就好办的。” 卫峥道:“诺大藏峰山,凭你一人之力得找到什么时候?你可记着,你只有半月之期。” 广岫道:“关乎生家性命,我自然记得牢牢的,若是将军想帮忙,便帮我找个人,有他在,别说一座山,就是整个京城都不在话下。” 珩王惹了一身腥想必指望不上,广岫觉得还是让卫峥这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之人找广陵好些。 要说他这性子打小便是这样,不到火烧屁股就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旁人都觉得半个月短而又短,他却觉得还有十来天呢,慢慢来便是。如今已有人帮着去劳心费神,他也就安安心心得等着找到救兵再说。 见他悠悠闲闲得吩咐下人整理好房间,跑去睡午觉了,卫峥眉头皱了又皱,好不容易才忍住揪他起来踢他上山的冲动,转而勒令属下加紧找人,一日找不到全部军法处置。 属下诚惶诚恐得去了,他顶着一张快皱成核桃的脸,在房中踱来踱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6 焦躁不安。 柳风屏端了碗汤药进来:“将军,还以身体为重。” 卫峥摆摆手:“不过风寒,喝什么药,过几日便好了。” 柳风屏走近一步:“将军尚有旧疾,还需仔细调养才是。小伤小病若不及时医治,恐为大患。” 卫峥知他性子,今日若不劝得自己喝了这碗药他是不会走的,只得端起碗一口喝了。药汁入口苦涩,荡入愁肠,越发得烦躁起来,他将碗一搁:“你说,是不是我错了?” 柳风屏道:“将军何错之有?” 卫峥喟然长叹:“若不是当初执意让他们入宫,此时也不会置翾儿深陷危境,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深宫之中危机重重,他那性子如何应付得来?我……当真是糊涂啊。” 柳风屏道:“将军征战多年,应知兵行险着的道理。何况,当初提议让广岫真人入宫是我的主意,若是将军自责,风屏更是难辞其咎了。” 卫峥叹道:“与你何干?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你,我所遇险境又何止于此。” 柳风屏道:“二公子虽然表面叛逆难训,其实聪慧过人,我昨日斗胆也见过了宫中内务总管孙行,托他多为照看提点,将军不必太过担心。” 卫峥微笑:“还是你心细。”方才心中的一团乱麻,竟然片刻已拉直捋顺了。 柳风屏道:“将军,少将军派来的人说出雲国近日频频换防,不可不防。” 卫峥叹道:“你告诉卫湛,多加防范。皇上近日不知何故频不早朝,这朝中局势,怕是又要乱了。” 柳风屏道:“将军,依风屏之见,当务之急还是先斩断宫中妖乱之源。” 卫峥点头:“不错,你找个机会让卫翾多留意皇上那边。” 柳风屏点头应允,道:“太子那边,将军亦可多去走动。” 卫峥凝眉:“太子?我与他素无甚瓜葛……” 柳风屏道:“太子处心积虑拉下珩王,想必对储君之位有所觊觎,定不会坐视朝中肖相一家独大。有他在朝中掣肘,对肖家会是不小的阻碍。” 卫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柳风屏道:“将军可要备份大礼?” 卫峥道:“备礼?是否有结党奉承之嫌?” 柳风屏道:“风屏认为,桃李之馈,可事半功倍。” 卫峥点头:“好,你帮我去准备准备吧。” “是,将军。” 柳风屏转身告退,卫峥忽然叫住他:“风屏,你前段日子回乡,家中事宜可已解决?你娘的病可还好?” 柳风屏道:“我娘已病逝了,谢将军挂心。” 卫峥叹了口气:“当年未能救下你父亲,后又多番累你操劳,未能尽下孝道,我实在愧对于你啊。” 柳风屏道:“将军当年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又以金银馈赠使我一家多年安度,柳风屏此生百死来世结草亦是难报恩德,将军这么说,到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卫峥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你说这许多,听得我头疼。往后送药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来做吧。” 柳风屏看他一眼,眼底藏着笑意:“将军若肯乖乖喝药,我自是不必走这一趟了。” 卫峥道:“药石一类最是难闻,我真是见着就心烦。我在军中之时,伤痛再寻常不过,丢着不管它自己也就好了,如今却是一场小病也要喝药,看来当真是老了。” 柳风屏道:“光阴无情,无论富贵贫贱在时间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将军身系社稷黎民,更该保重身体才是。” “你啊……”卫峥无奈笑道,“还指望你也会如常人一样说我宝刀未老雄风犹在之类,是我想多了。” 柳风屏浅浅一笑。朝中沉浮身不由己,许久没听到他用这样飞扬跳脱的语气说话了。回想当年,亦觉流光容易把人抛,白了将军发,摧了少年心,不由十分唏嘘。 ☆、第三十八章 广岫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吃了一堆糕点果品,在将军府中散步消食,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卫翊,无意看到柳风屏从卫峥房中出来,一抹奸笑立即浮在脸上。 果然有问题! 他快步走过去,假装无意碰上,细细打量他身上可留了什么蛛丝马迹。柳风屏对他这玩味中透着探究,探究中透着热切,热切中透着猥琐的眼神,虽心下发毛,表面还是温和有理,道:“真人可是有事?” 广岫奸笑:“没事,没事。” 柳风屏见他神情不信他没事,却也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颔首告辞,广岫却跟了过来:“柳先生整日窝在将军府里,怎么不陪陪爱妻啊?” 柳风屏道:“真人见笑,我尚未娶亲。” 广岫揶揄道:“哎呀,柳先生这般而立之年亦是风姿脱俗,怎地还未成家?卫大将军尊您为军师,却连终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不像话。” 柳风屏笑了笑,道:“将军公事繁杂,哪里得空管我这些闲事。婚嫁之事讲究缘分二字,顺其自然便罢了。” 广岫道:“哎,此言差矣,这世间莺红柳绿美女如云,你不去找,人家还能自己送上门来?哦,不对不对,似柳先生这般潇洒之姿,宸宁之貌,自是多有佳人倾心,娶个美貌娇娘应当不是难事。唉,也不知是找不着呢,还是不愿娶呢。” 见他摸着下巴笑得一脸猥琐,柳风屏苦笑道:“真人这是指着取笑我呢。” 广岫道:“哪敢取笑先生,就是觉得依先生品貌,无红颜知已相伴,甚是可惜啊。” 柳风屏道:“若按此话来讲,真人风华正茂,才是可惜。” 广岫道:“我修道之人怎能沉迷世俗情缘,说起来,我在将军府中听说了一些谣言,说柳先生与卫将军的二夫人……” “真人,还请慎言。”柳风屏脸色如常,言语却掷地有声,“旁人议论我无妨,辱及将军夫人清誉,却是万万不可。” 广岫赔笑:“先生别急,我都说了是谣言了,自然是不信那些。只不过这瓜田李下的,难怪先生遭人非议啊。” 柳风屏道:“清者自清,何惧人言?真人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广岫笑道:“索性无事,就再聊聊呗,莫不是先生生气了,不愿再搭理我?” 柳风屏苦笑:“真人还想聊什么?” “不要这般严肃嘛,随便聊聊罢了。”广岫拍拍他肩,笑道,“我就是见到卫翊小子这般愁容病样的,不由想起他娘过世那会了。说起来,她娘一个弱质女子,又深居府中,能从何处得了这般恶毒的蛊虫?为何不惜以身犯险去害卫湛?卫翊傻不拉几的,不知其中曲折,我嘛,闲来无事,找点事消磨消磨。柳先生长居将军府,不是外人,想必一定知道些内情吧?” 柳风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7 屏道:“说来不巧,这件事发生时,我正告假还乡,其中内情并不清楚。” 广岫观察着他的神情,道:“唉,怎么这般巧,偏偏先生回乡了,若是先生在,卫翊他娘或许还有救。” 柳风屏道:“柳某不过一介谋士,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无能为力。” “先生过谦了,以先生智慧运筹帷幄当不在话下。”广岫道,“若说有人指使卫翊他娘,先生觉得会是谁呢?” 柳风屏有些为难道:“这……柳某便斗胆猜测一二,或许会是相府那边吧。” 对这个答案广岫在意料之中,可以说他费这许多口舌,正是为了这个答案。也不知究竟图个什么。 柳风屏又道:“不过,三夫人性情刚烈,三公子在府中不受倚重,她或许会认为是有少将军珠玉在前挡了他的路,才会有此举动。” 广岫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她也够傻的。哦,还有卫翾他娘,都说她性情温婉柔顺,卫翾怎会是这种臭德行?”这点他是当真好奇,怎么看都不觉得卫翾会是当年那个帮了自己的傻小子。 说是卫翊,还有些可能。 柳风屏无奈笑了笑,这个真人看来当真是太闲了。 “二夫人确实良善谦恭,是将军带兵在外时结下的良缘,二公子被接入府中之前受了些苦,加上二夫人早逝,故而有些叛逆。” 广岫眼睛亮了:“你是说,卫翾是后来才进将军府的?”他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这么说来,卫翾进府之前,卫府的二公子其实是……卫翊?” 柳风屏点头,见广岫神情甚是诡异,变了好几变,最后定格了一个喜悦万分的脸,抓住自己的手连连道谢,最后大踏步走,哦不对,是跑了。 柳风屏捡起掉落在地的托盘和药碗时,已经恢复了温玉般儒雅的神情,又理了理衣襟,抬步走了。 迫不及待来到那扇房门前,广岫平复了心绪,调整了呼吸,这才推门。卫翊并无动静,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几日被卫峥勒令习武健体,早已疲乏不堪,今日也是难得可以睡个午觉。 广岫站在床边看着那张清简憔悴的脸,暗暗骂了卫峥无数遍,想着今后一定要让他多吃些,养得白白胖胖得才好。 他素来不信缘分或是命中注定那一套,此时却不得不信了。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傻小子长大了也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傻小子,不知是否还记得那个小叫花子呢? 似是有所感应般,卫翊迷糊中翻了个身,睁开了眼,正对上广岫的眼神,一时有点懵。 “真人……” 广岫忽然有些慌乱:“你……你别起来,好好睡着。” 卫翊哪里还能自顾自地睡,微微起身,广岫扶住他肩,目光柔得不像话:“卫翊,你十年前……” 不等他说完,一个下人进来,说人找到了。 广岫乍舌,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将军,讲的就是兵贵神速。 将卫翊按回床上,掩好被角,广岫柔声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不等卫翊问完,广岫冲他一笑,笑如暖阳直入心房,让他感到一阵熟悉。 似曾相识。 卫翊感到自己的心胡乱闹了起来。 来到前院,广岫想好的称赞恭维还未出口,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院中黑压压挤满了人头,因周遭围了兵士而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喧哗。卫峥负手而立面容严肃,好似检阅三军。 广岫走过去,咽口唾沫:“将军,我这是找人不是征兵。” 卫峥道:“我照你所说传出藏峰山有大墓的消息,这些人都是前来掘墓之人,我命人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全部在此,你自己找找吧。” 广岫抚额:“将军,我师弟才二十有一,像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看上去快五十了吧。他模样虽然比不过我吧,也算是清俊有余,你看这些个,贼眉鼠眼猥琐至极,还有那几个……” 卫峥道:“怎知他不会乔装改扮?” 广岫摆手:“他这个人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如何出众,哪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行?我这一眼看下来,这些人里没一个是他,还劳将军再费心找找。” 柳风屏道:“真人,何不在这些人中挑选有能之士?” 广岫摆手不屑:“不过是些盗墓贼,有什么可选的?”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此言差矣。” 广岫回头,人群中走出一人,三十上下布衣麻鞋,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看去甚不起眼,一双眼却炯炯有神:“盗墓者擅寻墓,若无本事,如何窥得地下风光?我等虽见不得光,也是凭本事和手艺吃饭。此次卫将军将我等无缘无故捉拿至此,你这小子又出口侮辱,欺人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总该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就是!我们不过是来看看,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 “将军也不能随意拿人呐!” 众人情绪被他煽动,兵士喝止不住,欲拔刀威逼,卫峥制止,沉声道:“按我朝律法,私盗陵墓乃是重罪,莫说我将你们捉拿至此,就是就地砍了,也是理所应当。尔等若是不服,尽管试试。” 他这一说谁还敢闹,立即噤声。那中年人道:“捉贼捉赃,将军,你说私盗陵墓是重罪,可我们根本没有盗墓,不过是去藏峰山逛逛,又是犯了哪条王法?” 此人看着就是个刺头,广岫拦住将要发难的卫峥,赔笑道:“这位兄弟说的对,是我等失礼了,这便陪个不是。” 那人哼了一声:“藏峰山无论是山川地势还是风水流脉皆是下乘,且含凶煞之兆,根本不可能有大墓,你们放个假消息唬人,究竟有何目的?” 广岫笑道:“看来兄弟真是识货之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大义凛然:“且看你们有何阴谋。” ☆、第三十九章 一番客套后,广岫得知此人名叫刘三,是个颇有见识的先生,早前到过藏峰山,看出藏峰山是盘龙困龙之势,并无灵圣之象,便未放在心上。这几日听说山上有大墓后很是吃惊,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专程前来,却被一股脑捉进了将军府。 广岫听他所言对风水堪舆颇有研究,便礼贤下士,问他藏峰山好歹也沾了个龙字,怎么就不算风水宝地呢? 刘三来了兴致,侃侃而谈:“盘龙未腾飞,困龙尚颓废,气势全无,沾了龙字也是处无用之地,何况龙头垂落龙眼被遮?你们想想,若是当今皇上整日混混沌沌不思朝政,能说他是位明君吗?” “大胆!”卫峥喝道,“竟敢妄议皇上,来人……” “别别别,来什么人啊。”广岫赶紧拦住,“将军息怒,就是打个比方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8 而已,别激动。” 刘三也吓了一跳,赶忙赔罪,卫峥这才罢休。 广岫道:“你说的龙眼被遮,是个什么意思?” 刘三道:“就在藏峰山的龙眼之处,建了座道观,将龙眼给遮住了。” 广岫心中一喜:“这好办,将军快派人去将那道观拆了……” “不行不行!”刘三忙道,“拆不得。” “为什么?” “藏峰山素来邪物倍出,若非这道观压制,这困龙便会成了凶龙,更为难缠。所谓相生相克,便是如此。”刘三一脸的讳莫如深,“你拆了道观,到时群妖四起,你收拾得了吗?” 广岫直皱眉头,没想到一座山竟会这般复杂,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打开龙眼?” 刘三道:“这我哪知道。再说了,好端端开龙眼做甚?冒险开龙眼,藏峰山或成潜龙,或成凶龙,皆无定数,眼下相安无事岂不很好?” 广岫心中嘀咕,在你眼下确是相安无事,在数十里外的皇宫内院中,却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卫峥没了耐心,道:“此事事关重大,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多问。” 刘三嘟囔:“是,你是官,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小小百姓,哪有说话的权利。” 广岫将他拉过一边,道:“刘三兄弟,你只需知道咱们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就行了。你看啊,这位是谁?这可是威名远扬忠肝义胆的卫峥卫将军,领兵在外替咱们老百姓驱了多少外敌贼寇挡了多少战火屠戮?你不信我,也该信他才是。” 刘三看看广岫,面露狐疑:“我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广岫道:“就是想安安生生地打开龙眼,刘三兄弟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吧?” 刘三想了想,道:“风水之术玄而又玄,潜龙与凶龙之间,或许只在一棵树的枯荣,一块石的方位,小小的一个转变,就可改变全局。可藏峰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我说怎么做,我可说不上来。” 广岫一听有门:“刘三兄弟,窃墓总是有违律法有损阴德,刘兄弟何不走正道以谋福利?若是可打开龙眼化成潜龙,我……卫将军必定是重重有赏,是不是啊将军?” 卫峥黑着脸点头。为了儿子,即便这些听来再无稽可笑,他也忍了。 “这……”刘三迟疑了半晌道,“我只姑且一试,若是办砸了,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不会不会,刘先生放心,我以……卫将军的一世英名担保,绝对不会。”广岫信誓旦旦。 接下来卫峥就撵着广岫和刘三上山,片刻都不让耽搁,广岫想再去看看卫翊都没机会。 刘三对藏峰山颇为熟悉,一路往上十分顺利,顺利到让广岫都觉得有些不寻常,可惜再不寻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山中行路艰难,广岫气喘腿酸,坐下来休息,后悔没带点干粮来,午饭没好好吃过,想来晚饭也指望不上了。可惜此处不比空澜山,山禽小兽会排着队来让他选。 刘三见他不走了,也寻了处大石坐下,扯了根草在嘴里叼着:“你是头一次来藏峰山吧,可知此地的传闻?” 广岫道:“闹鬼的传闻?” “不止。”刘三道,“相传此处不但有鬼,还有仙。狐仙。” 广岫想起了卫翾的小狐狸,笑道:“你见过?” 刘三道:“没见过,此处的狐已被捕得差不多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广岫想起之前提及藏峰山时卫峥神情变了一变,或许小白狐他娘,就是在此处被捉去的吧。 “不过,我知道一个捕狐的法子,你可有意试试?”刘三凑过来笑道,“若运气好捕一只回去养着,母的等她化为人形当老婆,公的就卖了,少说也值个千把两。” 广岫打趣道:“我二人一同捕的,若是母的,那究竟是当你老婆还是当我老婆?” “这……”刘三思索起来。 广岫哈哈大笑:“想清楚了再说吧,莫要到时分赃不均,坏了你我情分。” 刘三一咬牙:“罢了,母的归你公的归我,这总成了吧?” 广岫摆手:“不成不成,我这人啊,喜好公的……”话出口觉得有些不妥,咳嗽着掩饰过去,“快走吧。” 刘三撇嘴跟上。 都说藏峰山妖物甚多,广岫行在其中到不觉得,只感到微弱邪煞之气,似被什么压制住了。想来刘三所言那道观,确实十分有用,拆不得。 以一观之力遏制了一座山的妖邪,这道观算得上是功德无量,奇的是有此功绩却是寂寂无名,广岫连听都未听过。 向刘三问起道观名号,刘三说道观并无名号,也未见有何作为,只是建在那里,这山就老老实实,再未做过妖,应当是有神明护佑,或是狐仙显灵吧。 广岫却想起了宫里那株槐树,加快了步伐。 日暮之前,他们赶到了道观。说是道观,其实还不如一座土地庙大些,统共只有前厅后院加两间厢房,不见一人,毫无生气。 “咦,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一个老道的,大概出门去了吧。”刘三熟门熟路坐下倒水喝。 广岫拂过桌面,并无尘埃,确是有人住。里外大致看了看,仍未看出这道观有何异处。四周也无布过阵法的痕迹,若真有引煞聚邪之法,必定是被掩盖住了。 单凭一己之力,他还真是没有把握能扛得住。 刘三抖抖腿,道:“你别看了,这儿就这么大,那龙眼也不知在哪里,慢慢找吧。” 广岫道:“不是你说道观建在了龙眼之上么,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刘三道:“我只是靠山川地势大致推断此处为龙头之眼,具体在哪儿又算不准。不过嘛,一山之眼定为藏风纳气之所,有风有水才是上佳,你看看哪里有水便八九不离十了。” 广岫将信将疑,又是一番打探,却连一处有水的地方都没寻到。 等等,水? 他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去,刘三被他吓了一跳,手中水杯落地,水渗入地砖缝中,霎时白芒乍起,如雷电之威,骤然便成一个结界阵法,将刘三锁在其中。 “怎么回事!?救命啊……”刘三大喊,身体已是动弹不得,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往下拉扯。广岫勉强稳住身体,甩出的符咒皆被撕碎弹飞出去,毫无作用。 这阵法之威,根本不是他可以撼动分毫的。 “师傅,救命啊!”刘三大喊大叫,身形已渐稀薄扭曲,竟成了只挣扎不已的黄鼠狼。 他既不是人,也难怪阵法会被催发启动了。 广岫早看出他是妖畜,并不点破,想看看他有何目的,可惜此妖傻得厉害,反而自己中了招。听他口口声声喊师傅,果然是受人指使。 “施主到此,可要上柱香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59 ?”门外走来一个老道,颌下微须面露老态,目光却炯然有神。一根楠木簪子竖起微白银发,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看去很是落魄,却自有一派气度,令人不敢小觑。 广岫看阵法寂灭,道:“道长有礼。此阵好生厉害,想来道长道行甚佳,不知如何称呼?” 老道道:“贫道忘尘。” 广岫恭敬行礼,心中暗忖,取这种名号的多半非但并未忘尘,反而要比一般人更加恋尘。 忘尘道:“方才那孽畜,可是施主之友?” 广岫道:“不是不是,我还当是道长故友呢。” 忘尘道:“施主说笑了。” 广岫扯了几句,道:“鄙人闲游至此,见此山乃是潜龙之象,却为何分明春至却一派枯槁,毫无生气,道长居于此处,可知其中缘由?” 忘尘道:“一山之脉本是无常,在贫道看来,此山藏污纳邪,妖物繁多,不知何处来的潜龙之象?” 广岫摆摆手:“不对不对,你看此山背靠卧虎,前有鋆江,西北一川开阔,东南应对皇宫福地,得真龙圣灵所佑,乃是绝佳龙脉,富贵之地,怎会藏污纳邪?道长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忘尘微微一笑,道:“何为龙脉?土为肉、石为骨、草木为发,无可或缺,更需风起水运方可吐气千里,招福纳灵。此山虽有龙脉之象却如困龙颓然,算不得什么稀罕之处,施主年纪轻轻,难免误判。” 广岫高帽子就给他戴上去:“是是是,道长慧眼多识,晚辈佩服。道长以一己之力平一方妖乱,委实可敬,请受晚辈一拜。” 忘尘道:“施主误会了,贫道不过受人所托,每月领些银两,在此看管罢了,不敢揽功。” 广岫道:“不知道长是受何人所托?” 忘尘道:“乃是当今贤相,肖乾林肖大人。” 广岫脸色一变:“肖……丞相大人亦知此间之事?” 忘尘道:“想来是吧。此处简陋,施主若要上香还请自便,贫道告辞。” 广岫一揖,在堂上坐了半晌,起身离开,心里头乱糟糟的,什么心思都没了,想着还是先回去再说。 却没走出多远,忽然后脑一痛,被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砸个正着。他回头不见人影,再回过头来,只觉眼前一黑,脑门又被锤了几下,生疼生疼的。 “蠢货!蠢货!!”这十岁左右的孩童手里举着把墨青色长剑,正跳脚直往他头上招呼,奶声奶气得骂,“自作聪明的蠢货!” 这把剑广岫认得,名叫古月。 “别打了,你这毛小子,怎么会有我师弟的剑?”他抱头鼠窜,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言行举止说话语气,还有颇为面熟的清秀小脸,该不会…… “哼,你还记得你师弟么?”这孩童又给他一脚,气呼呼道,“你弄没了我一个跟班,怎么赔我?” “那黄皮子是你跟班?”广岫又是惊愕又是自责,“我还以为是故意引我来的……” “所以说你是个蠢货!”广陵气不打一处来,“你难道没发现他脖子上的老鼠印记?没察觉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像我吗?” “师兄啊,我巴巴得找你,你不出来,还派个来路不明的徒弟来,我哪能看得出来?”广岫觉得特别委屈,一般人谁爱朝一个男人脖子上看,至于说话语气,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没希望时吧涨一个收,觉得有希望了吧又掉一个收,唉,人生如此艰难…… ☆、第四十章 见广陵鼓着一张娃娃脸不说话,广岫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又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广陵白他一眼:“要你管。” 广岫想起他那个小癖好来,暗暗偷笑。 广陵在停云观中术法仅比广岫好那么一点,是除他以外的不务正业第二人,唯独对堪舆之术颇为在行,爱寻些平常人寻不到的秘境,折腾些稀奇古怪的秘术,天知道他又在哪里招惹了什么怪诞之物,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他素来自诩风流目空一切,此时成了这副模样,也难怪他找个跟班来提点自己而不愿现身了。 眼下有求于他,按理说不该落井下石,可广岫就是忍不住,憋着笑道:“光阴百代弹指而逝,多少帝王将相苦求不老之术皆不得其法,师弟你得此返老还童之方真真是大幸,还不赶紧多研制些出来,咱们停云观就靠着它发财致富了。” 广陵恨不得缝上他那张臭嘴,恨恨道:“我特意来帮你,你再给我嘴上喷粪,这破事我可不管了!” “不说了不说了,师兄息怒。”广岫假模假式作揖。 广陵没好气:“好不容易□□了一个跑腿的,叫你给拿去喂阵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这一脑袋的都是浆糊不成!” 广岫跟个孙子似的挨骂,陪着笑受了:“师弟辛苦,依师弟高见,我这破事可怎么办才好啊?” 广陵道:“我知道的都叫刘三告诉你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广岫叹道:“玄惪那厮真是害得我好苦,这道观占据一山灵眼,又有聚妖纳邪之力,我一个人就是想破了头耗尽了力也白搭,早知方才我自己喂阵去算了,也不至于害了刘三兄一命,唉……” 见他唉声叹气,广陵背过身去理也不理。广岫只得又凑过去:“不如你将广御也叫来,凭你俩的交情……” “打住!”广陵不满道,“就是你死了也不能让他知道,看到我成了这副样子,不知得怎么数落。我说你在停云观这么多年都呆狗肚子去了!此处与宫里那棵鬼树遥相呼应,相辅相成,想开龙眼必要破阵,这破阵之法,也不是没有……” 广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问如何破阵。广陵看他一眼,道:“你进入阵中,从内部将其捣毁。” “不是吧?!”广岫大呼,“我这点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入了阵还能有命在?你不能这么害我啊,我还没活够呢!” 广陵瞪眼:“瞧你这点出息,你不去难道要我一个孩子去?你于心何忍?” 孩子?! 广岫鄙夷之心油然而生。 广陵道:“放心吧,你入阵见机行事,我在外会全力助你。你要是信不过我,正好大家安生,我走了……” 广岫赶紧拽住,看着他这张天真可爱其实无比腹黑的脸,无奈道:“好吧,不过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去跟卫峥说,我是出师未捷,不是畏罪潜逃。” 广陵掏出一张赤色符咒递过去:“你记着,此阵聚妖纳邪,其中必有魍衭之物坐镇,找到后不可将其捣毁,以此赤金符压制即可。” 广岫道:“这是为何?”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0 广岫白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蠢,若是毁了它,藏峰山妖物四出,烂摊子你来收拾?” 广岫恍然,马屁赶紧拍上去:“还是师弟思虑深远,佩服佩服。” 广陵面露得意,显然很是受用。广岫趁机道:“师弟啊,你看我这两手空空,无法器助阵,进去了只怕也是晒干的□□,只能干瞪眼。而且天色渐晚,师兄想必也饿了,不如咱们先下山,填饱肚子准备万全了再来?” 广陵与他差不多时候进观,一起撒泼胡赖着长大,他什么德行了解得透透的,将手中古月剑甩过去:“我不饿,古月先借你,等完事了再吃不迟。” 广岫接了剑面露为难:“师兄不饿我却饿了,午饭都没吃,不如……” “少废话,赶紧的!”广陵发了火,“你当老子愿意管你这破事么?再左推右拖的我就走了,乐得清净!” 广陵出生官宦人家,爷爷更是官至太傅,打小性子就骄横霸道,乃是京中小霸王。十年前他爹受过玄惪恩惠,便将其送入停云观,期望能够修身养性,改改脾气。却不想他性子没改多少,反倒迷恋上了堪舆玄学之术,不愿尊从家训学文为官。其父翰林学士柳从汶怒其不争,扬言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反倒乐得逍遥,从此更是名山大川肆意行走,家都没回过了。 他这一吼让广岫想起年少时被他欺负的苦楚来,不由就怂了,只得回去。 道观依旧清冷破败,与方才没有丝毫不同。广岫探头看看:“你看没人,咱们擅闯空门怕是不妥,不如从长计议?” 广陵虽外貌还童,心智和法术都未有影响,当下一甩手径直将广岫扔了进去:“你素来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走你!” “啊……”广岫一叠声地大喊,一落地便见一道白芒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他脚下地面,直接将阵法激发了出来。 “好好得给我带出来!”广陵带了稚气的声音已渐模糊,被淹没在了乱尘破风之中。 广岫体会到了方才刘三惶恐无措的心情,身不由己陷落深渊的感觉着实糟糕,惶乱之中只能死死抓住古月,寻求些许安慰。 广陵看着阵芒骤起骤灭,擦了擦汗,还没等喘口气,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轻率冒进,自寻死路。” 广陵回头,翻了个含蓄的白眼:“要不是你整这出,谁爱来管这破事?” 忘尘徐徐走出,面无表情道:“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何必来自讨苦吃?” 广陵摊了摊手:“这话你和掌门说去。” “也罢,且看你们有何能耐破我的浮屠阵。”忘尘捧出一盘棋来,在广陵跟前摆开,“一局棋的时间,若他出不来,可怨不得我。” 广陵眨眨眼:“你耄耋之龄,我龆龀之年,下棋没意思,不如来连五子,通俗易懂甚有趣味,又不必费心思,如何?”虽然对返老还童甚为苦恼,亦苦思还原之法,可很多时候,以小孩子的身份办事要便利许多,比如可以耍赖。 忘尘默许,二人便在道观前的青石小台上对面而坐,一本正经下起了,五子棋。 广岫可不知道外面两人正以这种玩笑的方式左右着自己的生计,被吸入阵中一片混沌后,发现自己仍置身于道观之中,铺陈摆设别无二致,只是周遭静得可怕,风声虫鸣鸟雀之声都没有。他来时还是晴天,此时却是阴云密布,连空气都是压抑沉闷。 同样的景,却非一处人间。 广岫将这道观里外走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猜想过这专纳邪祟的阵法之中会是如何的魑魅魍魉横行,虽然麻烦些好歹还有事做,此时这般死寂一片,让他古月神器在手都无用武之地,连个消遣都没有,心想要不干脆在这睡上一觉,等着广陵进来救得了。 忽见一个黑影自林中窜过。 总算来了个会动的。 他赶紧追了过去,才见那黑影竟然是只黄鼠狼! “刘三!”他喊了一声,那黄鼠狼果然停了下来,看他一眼,转头又继续狂奔。广岫还欲跟过去,忽觉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下意识闪身一避,一支短箭钉入他身旁树干之中。 “快帮我抓住他!”声带愠怒,单是听着都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心情很糟糕。 广岫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人,转头看去,看清那白色人影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白衣人如乌云之中一抹霞光,浊水之中一道清流,与这周遭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超凡脱俗,让广岫眼睛都亮了一亮。 不但眼睛亮了一亮,连心都抖了一抖。 “你愣着干什么!快追啊!”白衣人身形如风,片刻已来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 “你……”广岫开口想问,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幻觉,且看他欲何为,遂道:“你抓它做什么?” “这臭东西,放了我一身的屁,我一定要宰了它!”白衣人扯他一把,“看你身手不错,帮我抓住他。” 广岫道:“我不去,放屁是它的保命之法,再去捉它,岂不是要再臭一次?” “恩,有道理。”那人顾盼生辉,又看向广岫一眼,广岫觉得心砰砰就跳动起来。 那人将手中弓箭一扔,过来拉他的手:“你比它有意思多了,我不捉它了,你陪我玩吧。” 广岫咳嗽一声:“好啊,玩什么?” 那人喜眉笑眼十分高兴:“来玩捉迷藏吧。” 一个不留神,那人不见了踪影。广岫也不急着去找,心中暗忖如何应对。要直接拆穿他打个魂飞魄散,他还真是不太忍心。 忽然身子一紧,那人从身后将他抱住,温软气息贴近过来,隐隐透着令人迷醉的气息。 “找到你了!”那人搂着他直笑,又转到他跟前,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你输了,要罚。” 广岫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第四十一章 光阴流逝无声,眼见日落西斜,广陵伸了个懒腰,落下一子连成五珠,看了看老道神情,得意拿了一颗黑子:“吃。” 棋盘上棋子凌乱,一黑一白自成格局,棋盘外二人各占一隅,不相上下。 日月如合壁,五星如联珠,广陵打小就爱玩这个,停云观中算是难逢敌手,这老道能和他战成平手已是十分难得,只是,他都拖了这么久了,广岫怎么还没出来? 阵法平和并无异动,想来他在里面也没遇到什么要命的大麻烦,怎地毫无动静? 他拖得起,广陵可不想将这一局下到明天去。 老道搁下棋子道:“你我再拖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就此罢局。” 广陵道:“你收阵放他出来,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老道垂下眼皮:“不是我不放,是他不愿。” 广陵疑道:“为什么?”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1 “自己看罢。”老道挥袖,棋盘霎时云雾氤氲,待云雾散去,棋盘如镜,印出观内情景。广陵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愤愤在腿上一拍,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这里劳心劳力,他倒好,被一个男人都能迷得神魂颠倒……我不管了,让他去死吧!”起身抖去身上落叶,想走却又想起自己的古月还在里头,挠着头切齿,只好又坐下来:“你那难道要把他困在里头一辈子?” 老道微微一笑:“看他几时玩够了吧。” “谁?” 老道默然不答。 广岫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竟然会被这个和卫翊一模一样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妖物迷得心乱颤腿发软。可不得不说,这个十分活泛十分可爱还透着股子妖娆的卫翊,很带感。 “你怎么不看我?”这个卫翊在他耳畔轻轻吹气,一只手在他胸膛抚摸,“你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是我,为什么不多看看?” 广岫推开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变成卫翊的样子?” “卫翊”道:“我善解人意,知道你心里想着他,就变作他的样子来陪你玩咯。你这么想他,是不是很喜欢他?” 广岫脸上发热,离他远一些。 “为什么要躲?你一定很喜欢他这样吧?”卫翊挨过来揽住他的手,凑上来碰他的脖子碰他的脸,缓缓移到唇边。 广岫若是知道这一幕正好被广陵看到,估计要砸道地缝钻进去。 眼前之人一个顾盼一个浅笑都极尽魅惑,同样的一张脸,以前看着只觉宁和静秀浑身舒坦,此时却是目眩神迷,一不留神只怕魂灵都要飞了。广岫赶紧稳住,为防节操尽失,他右掌蓄力猛地拍了过去,触手却是虚空,那人瞬间已化为一片混沌,连个人样也没有了。 “你好狠的心,对喜欢的人也能下毒手。”那声音在广岫身旁忽远忽近,听着还挺委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广岫哧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轻叹:“我的名字叫逍,我在娘胎时还未成型娘就出了事,如今的我只是一团灵元,无形无实,可千变万化,却根本没有自己的模样。我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爹会给我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不是精怪就是妖邪。你是我见过最顺眼的人了,我一直变作他的模样,你留下来陪我好吗?”说着又变为卫翊的模样,楚楚可怜得看着他。 广岫嗤笑:“好笑,外头有活生生的人,我为何要在这里留恋你一只妖?我看你不过任性胡闹了些,不算大奸大恶,告诉我如何破阵,我可以放你一马。” “你想破阵?”逍瞪大了眼睛,“你要毁了这里?” “不错。” “太好了!”逍上下翻腾竟是十分高兴,“毁了这里我就可以出去了!太好了,你快动手啊!” 广岫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不过倒也不是坏事:“那你就告诉我魍衭之物在哪里,事成之后,我带你出去。” “魍衭之物是什么?” “就是吸取了那些山妖精元的东西。” “哦那个啊,我带你去。”逍看上去倒比他还高兴,领他来到道观后院,化为一团混沌盘旋了一会,一团黑乎乎的事物逐渐显现。 “喏,就是这个了。” 手中古月颤抖起来,几乎就要自行出鞘。广岫按住它,打量那黑乎乎的东西,看出来这竟是一块河车。 乾坤之始,胚胎将兆,想来这就是逍未娩时的胞衣,布阵之人将他炼为魍衭之物,又在阵中养着逍的精元,其目的不言而喻,可叹他还懵懂无知,帮着外人断自己的后路。 广岫有些犹豫起来,仔细想想,这家伙不过就是不正经一些,也没做什么坏事,反而是除妖纳邪保得一方平安。破了他的养身之阵,他便只能魂飞魄散了。 不由看他一眼,他还是卫翊的模样,正巴巴看着他。 广岫移开视线,拿出了赤金符,决心还没下呢,逍就一把抢了过去:“是这个吗?我来我来!” 广岫不及阻止,眼看逍将赤金符拍了过去,竟是半分犹豫也没有。 那河车却非泛泛,猛地旋转起来,一股无形之力压面而来,足有摧天裂地之威,片刻便将广岫撞飞了出去,跌在了外头的乱石小道上。 道观的门轰然合闭。 “竟让他寻到了?!” 老道神情一凛就要起身,广陵叫道:“不成,咱们的棋还没下完呢,你不能插手!一大把年纪了,想耍赖不成!” 老道只得沉住气,继续落子。 广陵看他心绪已乱,落子更为悠闲,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嘱咐他留一线生机,你儿子不会有事。” 老道冷哼一声:“如此可多谢了。” 广陵道:“当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遭遇虽可怜,以一国王室陪葬,却是有些过了。” 老道冷冷道:“黄口小儿,懂些什么?” 广陵道:“掌门师兄素来不理凡务,此番却不但让广岫揽了这个烂摊子,还让我们来帮他,就是不想让你一条道走到黑。” 老道冷笑:“此事若是玄惪想插手尽管来便是,何必拖上你们这些娃娃?若真与我作对,逼得急了,我可不会顾念旧时同门之情。” 广陵皱眉,道:“哎呦,可别这么说,我这有恃无恐的,就是盼着你顾念同门之情,你要是不念了,我、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要不,我输给你算了?” 卫翊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近天命的老道与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正在下棋,老道面容冷峻颇为严肃,孩童抓耳挠腮甚为苦恼。 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躬身道:“二位,那个,不知可见过……” “哎呀别吵,烦着呢!”广陵没好气,随意瞥了一眼,一怔,又看了一眼:“你不是那谁……”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却也可以认出这便是方才与广岫耳鬓厮磨之人,本当只是幻象,此时却见到了真人,不由有些诧异,上下打量起来。 卫翊见他一个孩童,眼神谈吐却无孩童该有的神态,有些紧张起来,道:“抱歉打扰二位,冒昧向二位打听一人……” 广岫七荤八素爬起来,胸口一阵闷疼,吐了口血出来才舒服了一些,就地一坐,叹了口气。方才竟会以为事情将了,简直天真。赤金符还被夺走,眼下情形可就尴尬了。 “喂,你没事吧?”逍浮在他面前,拍拍心口,“刚才好危险,可吓了我一跳。” 广岫没好气:“你继续装,自己的东西还能不知道?” 逍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从不让我碰它。” “把符还给我。”广岫伸手,逍东摸摸西望望,摊摊手:“刚才太突然,不见了。” “你……你给我滚远点!”广岫几乎想要给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2 他一剑,这小子根本就是扮猪吃虎! 逍愧疚得凑上来:“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也很惨的,你看,我的腿都炸没了。”说着还抖抖衣衫,露出空荡荡的下身。 手中古月一颤,一道白雾逸出,汇成一个青衣年轻人,乃是古月剑灵墨邑。 这位剑灵很少出剑,广岫不太熟,此时险些把它忘了,见他主动现身,忙道:“墨邑兄,你是有什么主意么?” 墨邑道:“此去毫无胜算,当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广岫苦着脸,“我就是被你主子赶鸭子上架的,半分主意也没。” 墨邑看向逍,道:“此灵真元混厚,待我嗜之,或可一战。” 广岫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逍两手捂住胸膛赶忙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广岫大笑,指指墨邑道:“他要吃了你,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逍一个劲求饶:“这位哥哥有话好说,我一点也不好吃的,你看我,身上都没有肉……” 墨邑是实干派,得了广岫准许便径直攻去,逍立时化为黑雾散去,求饶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广岫有意探他底细,便在一旁观战。墨邑化为青芒将逍围住,一番争斗后,黑芒渐弱,冲突不出,逍委屈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是坏人,不和你们玩了!” 随他话音方落,道观内乍然放出一道红光,同时地动山摇,天崩地陷,道观连同周围一切都在瞬间瓦解,化为残骸悬浮在一片虚空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逍果然是破阵的关键,广岫自恼方才自己竟然真的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要怪我,是你们先要吃我的。”逍已不知遁往何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这位青衣大哥,你觉得我好吃,我也觉得你好吃哩,有你留在这里陪我,我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墨邑重聚人形,回到广岫身侧:“抱歉,让他逃了。” 广岫道:“无妨,你先去找赤金符。” 墨邑点头,化为青芒而去。广岫看着这满目的缭乱残骸,取出一张符,沾了自己的纯阳之血,捻在指尖,符红芒大作,犹如烈阳驱逐黑暗,将这片虚空之处照亮,一切幻象便如冰遇炎阳,立时消散。 一瞬间的清明之中,他看到了卫翊的身影,立时驱动古月击去,古月却径直穿透了人影,瞬间折回。 “原来你还有点本事嘛,可惜那只是我的幻影,再来找我啊。”逍笑声得意,如在耳畔,却根本无法捕捉。 广岫也不急,道:“是不是打小没人陪你玩,只好自己和自己玩?真是可怜。” 逍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你要好好陪我玩哦。” “好。”广岫幻化出了一串冰糖葫芦,色泽红润甚是诱人,“你打小被锁在这里,一定没吃过这个吧?” 逍的声音充满了好奇:“这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广岫一副诱拐孩童的模样:“这个叫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好吃得很。” “真的吗?” 声音似是近了,广岫立时击出古月,只听一声轻哼,逍身形乍现,眨眼又隐没无形。 “你真狡猾!” “多谢夸奖。”广岫又连连甩出数张符咒,化为无数美食,看得他自己都饿了。 “你一定都没吃过吧,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请你吃个够?” “你骗我。”逍的声音十分委屈,“你总是骗我。” 听他这么说,广岫都觉得自己简直不像话,眼角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他还是想都没想便甩出古月。 古月如雷电而去,仿佛剪开了这一片混沌黑暗,那人显得尤其清晰起来,带着几分欣喜几分诧异向他跑来。 是卫翊的模样,广岫却知道那不是卫翊。 不可能会是。 “真人……” 这声音不算响,可以说细不可闻,广岫却偏偏听到了,心猛地一颤,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急掠而去,却根本不可能赶上。 眼看着古月穿透那个身体,爆裂一片乱红,广岫觉得自己的脑子心脏连整个人都要炸了。 此间的一切仿佛都已凝固,直到他扶住了那个身体,闻到了浓烈的鲜血的味道,一切复又开始流转,如同他的思绪一般混乱不堪。 广岫手忙脚乱捂住那血口却根本无法止血,急得大声叫道:“你怎么会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卫翊看着他,艰难道:“我……我来找你……对不起……” 广岫捏紧了拳头,简直想砸自己几拳,末了还是松开,拥紧他的身体,颤声道:“你说什么对不起……你这个笨蛋,都怪我……都怪我……你撑住,我带你出去……” 卫翊抓住他的手已说不出话,口中血不住往外涌,眼神逐渐迷离,没了焦距。广岫几乎可以感觉他的魂魄正在消散,生命正在流失,一颗心几乎就要爆开,惶急无措的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好似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忽然,卫翊脖子上的玉白芒大作,赵氏的身影浮在半空,眼中满是哀痛与决绝,正用最后之力护住卫翊的魂魄。 待白芒消散殆尽,赵氏身形亦如烟散去,唯有最后的话语凄然飘荡:“救他……” 那块玉沾染了卫翊的血,红得刺眼,广岫却知道,从此以后它再也不会散发暖意,倾尽所有守着他了。 ☆、第四十二章 广岫擦去眼泪,疯了般吼道:“逍,你出来!我不破阵了,你让我出去!” 逍又变为卫翊的模样立在他跟前,一脸的遗憾:“浮屠阵已动,我也没办法。他看来是死定了,你也不要难过,我可以变成他的样子陪着你的……” “滚!”广岫切齿,举起古月劈了过去,出手已是不留余地。古月剑身沾了卫翊的纯阳之血,急怒之下威力更为巨大,将逍的卫翊化形劈得七零八落,同时驱动数张符咒,团团围在逍的身旁,将他困在其中。待逍反应过来已是无法逃脱。 “当真是哀兵必胜么,你变得好厉害哦。”逍并不慌张,反而同情看着广岫,“可惜啊,盛极而衰,何况你此时心乱,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你闭嘴!”广岫怒道,“你放过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逍叹道:“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把他伤成这样的明明是你自己,怎么要我放过他?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害他啊。” 广岫从小到大没这么气过,一怒之下催动符阵,逍面露痛苦,已无法维持卫翊的幻形,化为黑雾翻腾,依旧挣脱不出。 广岫切齿:“告诉我,河车在哪里?” 逍求饶道:“好嘛好嘛,我说,你看看西北方向有处极黑极暗之处,那是整座山的灵眼,那玩意正堵在上头,你想出去自己看着办吧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3 。” “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 逍幽幽一叹,道:“我连个人样都耍不出,还能耍什么花样?那个不好应付,你最好小心些,至于我是死是活,你肯定也是不想管的了……” 此时卫翊已是生息全无,广岫不敢细看,痛苦闭上了眼睛,末了冷冷道:“他有任何闪失,我必要你陪葬!” 黑雾抖了一抖,没再出声。 广岫举起古月,手在剑锋上一抹,亦留下鲜血,与卫翊的血融为一处。他以鲜血为引驱动结界,将卫翊护在其中。 “等我!” 道观之外天色已黑,唯有一只破旧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广陵眼前的棋局已无胜算,因为他的心比老道更乱。 “你好狡猾!”广陵落一颗子就念叨一句,“你让那小子进去,你作弊!你为老不尊!” 老道道:“我为他送了一位朋友进去,他应该感谢我。”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病鸡,进去了只会添乱,你不但为老不尊还厚颜无耻!” 老道弹指,一颗黑子弹在广陵额头,疼得他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你还偷袭,简直无耻之极!” 他自以为耍赖的功夫无人能及,没想到还是比不上这块老姜,方才卫翊到来他就有所警觉,想撵他离开,老道却出其不意对他使了定身术,哄骗着将卫翊送入阵中。此时阵中不知是何情形,拖到现在,想来也是不容乐观。 越想越气,他一把推翻了棋局,气呼呼道:“不下了!你这般耍赖,就算分出胜负也没意思。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老道起身,留下一句:“臭小子。” 广陵揉揉酸麻的腿脚跟过去,途径广岫入阵之处,不由驻足。老道端了盘馒头出来,放在他身边的桌上:“做出怎样的选择,就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广陵嫌弃得瞥了一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没到最后,谁都别想断言结果。”拿起一个馒头啃了几口,又道:“你的儿子从未出阵不谙世事,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呸,真难吃……”说着难吃,他还是吃完了一只馒头。 老道冷哼:“不劳挂心。” 广岫朝那极黑极深之处而去,有种要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感觉。那黑暗之处犹如一个漏斗吸纳着所有微弱的光和残骸,广岫离得越近就越感到强大的逼迫压抑之感,若非有所牵挂不能后退,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 忽然眼前青光一闪,墨邑出现,将赤金符送还。广岫大为感激,道声多谢,让他去守着卫翊。墨邑是个忠正性子,道:“此行凶险,让我去吧。” 广岫道:“那可不行,你有个闪失,广陵那厮不得撕了我。一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护好卫翊,把他带出去。” 墨邑点头,化光而去。广岫深吸一口气,真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回头看去,卫翊已成为这虚空之处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光点。 捏紧了手中赤金符,他一咬牙,加速而去。 赤金符是道门灵符中最为罕见最难驾驭的符咒之一。需用上它来镇压的无一不是最为难缠强大之物,需要耗费的灵力也就最多最为伤神。以前的广岫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这一次,却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天方地泽,云腾五荒。天道无轮,万法无形!” 随着他念出真决,赤金符金光大作,如红日骤出神光大放,片刻驱散了此处幽暗,将那灵眼之处衬得越发幽暗无极,令人胆寒。 广岫用上半生修炼的成果驱动赤金符,红芒如慧锋坠落直朝那处深渊击去。借由赤金符之威,广岫看到了那黑暗深处,墨色的河车正在飞速旋转着抵御赤金符的入侵,二者僵持不下。 广岫咬破舌尖含了口血水,加紧驱符,赤金符进了几寸,又被逼退几寸,广岫气血翻腾心口闷滞,已觉难以为继,苦苦咬牙支撑。就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事情忽然出了转机。 他感到赤金符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似有另一股力量亦在为其助阵,很快他就得了机会喘息,那股力量反而越来越大。 广岫明白过来,果然鸡毛当不了令箭,这般重大关乎气运的事,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半吊子来扛?只是偏还要折腾自己半天,着实不厚道。 在他抽空偷懒之时,那边局势已然落定,赤金符冲破了阻碍,如膏药般将河车裹了个严实。那河车如困兽争斗,搅得此处天翻地覆颤抖不已,广岫如一片落叶被颠来倒去七荤八素,吐了好几口血,觉得整个人都快颠散了。 好一阵了才平静下来,那河车在红芒照耀下逐渐变为莹白,虚浮一阵,便静止不动,如一轮残月悬于夜空。 广岫心道成了,赶忙回去找卫翊。方才那一番折腾,也不知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按方才的位置回去却已是面目全非,那一番翻天覆地使得整个阵法七零八落残破不堪,根本无迹可循。 他惶急寻了一阵,听到了墨邑的声音:“东南方,坤位,速至!” 广岫心神一凛,急忙赶去,只见墨邑以古月拖住不省人事的卫翊,不远处是个白色漩涡,正源源将此处的黑暗吸入,越来越小。 “快!”墨邑重回古月剑中,带着卫翊先进入了白色漩涡,广岫紧随其后,只能感觉到身体被不停得抛起摔落往复不歇,身不由己得坠落。 也不知是如何出去的,神智恢复时广岫发现自己正睡在道观厢房之中。窗外晨曦微露,日头正好,好似发生的一切都已为日光消融,不留痕迹。 他懵了一会猛地想起卫翊,起身冲出门去,与广陵撞个正着。 广陵身躯还童哪里禁得住这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叫起来:“瞎眼了你,赶去投胎啊!” 广岫顾不上他,快步走到另一间厢房,正看到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人走了出来。 他初以为是卫翊,定睛一看,才见那人竟是四师弟,广御。 广岫又惊又喜。广御精通医道,有他在卫翊便有救了。他还从没觉得这个严肃刻板的师弟这么亲切过,迎上去问道:“他怎么样了?” 广御正要开口,广陵抢先道:“死了,等你收尸了。” 广岫脑中轰然一响,怔怔地又去看广御。广御虽然一向严肃,却从不说谎,听了广陵的话并不反驳,板板正正来了一句:“差不多吧。” 广岫的心又沉了下去,只觉眼前暗无天日。怔了好一会,回过神时二人都已走了,唯有他还立在檐下,浑身发凉。 依稀记得广御还说了什么,却根本没有顾得上去听。 不知是怎么跨出第一步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痛得心都麻了。 卫翊躺在简陋的竹床上,面色苍白毫无人色,伤口已被处理过却依旧是触目惊心,鲜血都已凝结发黑,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4 散发着浓浓的血臭。 广岫两手死死捏着拳,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肉里去,走到最后几乎无法站立,跪在了床边,死死盯着那张犹带着淤青憔悴不堪的脸,仿佛看得狠了,他就会睁开眼,醒过来。 不知是否是幻觉,他竟然真的看到他睁开了眼。 “哭得真丑……”卫翊看着他,面容憔悴声音虚弱,眼眸却闪闪发着光。笑容如同荒芜之中开出的小花,苍白却生机勃勃。 广岫一口气险些停住,使劲眨眼将眼泪挤干,看清了他确实睁着眼后,心又极速跳动起来,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 一时说不出言语,身体动作快过思考,他狠狠抱住了卫翊,心尖子都紧张得颤抖起来。 “你没事……太好了!” 卫翊面露痛苦,却依旧笑着,靠在他肩头,笑如阳春三月的和风,只是一瞬,便吹开了三千芳华。 广岫觉得此时此刻就算立即拿走自己的命也是上天眷顾,顾不上去深究广御的那句差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广陵坐在蒲团上啃烧鸡,吃的小手小脸一片油腻。广御恭恭敬敬为供桌上的三清天尊插上一柱香,回头看了看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广陵口齿不清道:“我在漠北戈壁深处发现了一座埋在沙下的古墓,墓中多以人首为祭,在头颅中养着一种毒虫,沾人即死……” “那你……” “我不小心中了招,想着反正死定了,死也要做个痛快鬼,就喝了墓中窖藏的酒水。还别说,那酒也不知放了几百几千年,喝着别有一番滋味。我连喝了一大坛,醉死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这副样子。” 广御没说话,走过来抓起他的手,探了脉相,眉头皱起:“算你命大。” 广陵得意道:“我嘛,向来命大。” 广御皱着的眉头却没松,沉默着看向窗外。 藏峰山灵气尽泄,飞禽走兽不至,已久无新绿,此时看去一片凄凉景象。忽然一只黄鼠狼跑了过来,跳进窗内,在广陵边上转圈。 广陵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你倒是命大,这次我累你修为尽失,你去停云观后山修炼吧,等我回去再……” 广御打断他:“掌门有令,不可私养灵宠。” 广陵不满道:“它是我的跟班,不是灵宠。” “有何不同?”广御将他提起来按在椅子上坐下,“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我有什么,反正也死不了……”广陵见他的模样尤其冷峻,不敢再说了。 黄鼠狼看到广御看过来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转身就窜走了。 广岫来时正好看到它身影远去,暗暗松了口气,进门对广御道:“还好你来得及时,那个忘尘究竟是什么人?” 广御道:“忘尘是掌门的师兄,道号玄仰,当初掌门之位本该是他的,他却为浮名私欲所诱,与狐妖生情,已自逐出观。” 广岫一阵后怕:“难怪玄惪非要我下山,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惹下的麻烦。要是被皇帝知道宫中妖乱出自停云观的人之手,怕是也要来个满门抄斩吧。” 广陵吓了一跳:“不会吧,我还不想死啊。” 广岫一脸认真道:“所以你们要帮我,停云观的生死存亡叫我一个人扛,就算我肯,观中上上下下只怕也不放心。要是我搞不定留了把柄,给大伙招来杀生之祸可怎么得了。” 广陵道:“是啊,这家伙一点也靠不住,我看咱们还是……” 广御道:“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先解你身上的毒。” 广陵道:“我这个不急,又死不了人。” 广御语气严肃起来:“你素来喜欢折腾这些,当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么?” 广陵缩缩脖子:“我是从没见过……” 广御道:“此为噶希曼国的古老巫术,中术者日日还童,七七四十九日后变为刚出生的婴儿,需剖妇人腹置入其中,以秘术重新孕育十月后予以重生。此国覆灭后此术失传,你再不解毒,真想变为婴儿重回娘胎?” 广陵怔住,广岫脑中开始想象广御抱着成为婴儿的广陵喂奶的情景,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广御道:“此山龙眼已开,龙脉已成,灵气会日渐回溯,对宫中妖气已成掣肘,以你的才智想必不难解决,自行去吧。”说完便挟起广陵,越出了窗外,依稀还能听到广陵的抗议。 广岫无奈,正要回去照看卫翊,道观前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人正是柳风屏。山路难行,他看去有些狼狈,却是气度不减,见广岫安然后松了口气。 广岫迎过去:“柳先生,你怎么来了?” 柳风屏道:“昨日三公子不辞而别一夜未归,我想大概是来找你,便来看看。三公子可在这里?” 广岫便带他去见卫翊,将事情大致说了。卫翊已昏睡过去,一身血污憔悴不堪,柳风屏紧皱着眉头,把了把他的脉看看伤势,放下心来,反过来劝广岫莫太自责,又着人拆了床板做了个简易担架,将卫翊抬下山去。 临走之前,广岫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忘尘立在屋顶,身躯肃立如一株老松,正冷冷盯着自己。 在下山途中,广岫得知在宫中的卫翾因猥亵嫔妃,已被打下大牢,乍舌的同时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小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第四十三章 卫峥一大早就急匆匆进宫,被內监告知皇上未起,只好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不少官员经过,对他明里宽慰暗里嘲讽。他拳头紧了松松了紧,风寒加内火,想咳嗽都被硬生生压下去,憋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丞相肖乾林负手踱步而来甚为闲雅,在他面前站定,道:“春寒料峭,晨露凄清,将军抱病在身,应多休息,怎地这么早就来面圣啊?” 卫峥冷冷道:“肖相不也这么早么。” 肖乾林捻捻短须,笑道:“本相也不知为何,近日睡眠少精神足,在家中也呆不住,索性就出来走走。正好今日太后娘娘请去御花园赏花,卫将军既已来了,不如一同前去?” 卫峥道:“不必,这类附庸风雅之事,卫某粗俗,不懂欣赏。” 肖乾林道:“嗳,卫将军何必自谦,记得往年你我结义,不是一同去江南赏过梨花么?那时你我一同赋诗,本相现在还记着哩。” 卫峥脸色越发难看:“难为肖相还记得以往情分。” 肖乾林道:“卫将军知遇提拔之恩,本相自是记得。这么些年,本相还是想与将军把酒,可惜将军不给这个面子。唉,天下之势合久必分,人情亦是如此,将军已有同饮同醉之人,哪里还会记得昔日之友?那位柳先生大名,肖某也是早有耳闻,只恨道不同,难以结交,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我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5 呸!”卫峥怒斥,“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究竟谁先背信弃义,你我各自清楚!” 肖乾林道:“背信弃义,将军说这话可言重了。当年秀宁小姐尚未过门,郎情妾意之事,本相自认清白,不敢担此四字。” “清白?”卫峥冷哼,虽然对外人言自己不曾挂心,可被戴了这么一顶大绿帽要说一点也不介意,也是违心。 “若非你有意挑逗,她一介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行得苟且之事?罢了,此事无需再提。”卫峥往边上站,“肖相请吧。” 肖乾林含着微笑,就是不请:“方才来时听人说起宫中之事,想来将军正遇难处,本相左右无事,便与将军一同等上一等,也帮二公子美言几句罢。” 卫峥一把揪起肖乾林衣襟,怒道:“你还好意思提!卫翾因何如此你心里清楚!” 肖乾林一脸茫然:“将军这说的哪里话?二公子因何色胆包天猥亵嬛妃,本相怎会知晓?” 卫峥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却不料半途被截住,动弹不得。 “皇宫重地,卫将军还请自重。”肖长离不动声色将卫峥的手臂按下。 卫峥只觉手臂发麻,已使不上劲了。 肖少钦慢慢走来,面上含着笑意:“卫将军与爹乃是故交,方才不过叙叙旧情罢了,大哥你太紧张了。” 肖乾林亦是沉着脸道:“长离,怎可对卫大将军不敬,还不赔罪。” 肖长离躬身赔礼,卫峥寒着脸,牙都要咬碎。竟一击便被制服,便是他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此时亦不免哀叹光阴无情。 肖少钦道:“将军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听闻将军染了风寒,多日未见好转,小侄甚为挂心。将军乃国之重臣,可万不能垮了。小侄前些日子得了副药方,于风寒最为有效,改日便命人送到府上吧。” “不必!”卫峥凛然道,“你肖家的东西,不敢碰!” 肖乾林道:“卫兄这又何必?罢了,就不耽搁将军等候皇上召见了,告辞。” 父子三人一同随迎接内侍进宫,肖乾林道:“长离呐,你方才不该出手,让他动手,皇上面前才更有戏唱。” 肖长离道:“孩儿一时情急。” 肖乾林道:“你啊,若有你二弟一半的机敏变通,我就省心了。” 肖少钦道:“大哥也是担心爹的安危嘛。大哥武艺当更为精进了,连卫峥一击都可挡下,可惜屈居大理寺,若是戎马杀敌,哪还有卫湛一席之地?” 肖乾林责怪看了长子一眼:“钦儿所言甚是,你啊,唉,非要进大理寺,能有何作为?”转眼摆出一张和悦笑脸,与同僚谈笑风生。肖长离跟在后头,默然不语。 卫峥仍在等候传唤,疲累之下身躯有些摇晃,脑中浑浑噩噩的,无端记起旧事。 那年江南梨花如雪,那个人亦是一身白衣,似要融入花雨。 卫兄,能识得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他说这句话时面上微醺,如今想来,的确只是醉话罢了。 东华宫内,孙行撤下御膳,看了看缙帝神色,道:“陛下,卫将军求见,已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缙帝道:“为何这般早?” 孙行道:“想来是因嬛妃一事吧。” “嬛妃……哦,是了。” 缙帝近日时常神思恍惚,只是对着这把旧琴发怔,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都给忘了,孙行小心道:“皇上,卫翾已被押入大理寺监牢,正等候处置。” 缙帝撩拨琴弦,淡淡道:“嬛妃向来温仪懂礼,卫翾亦是进退有度,想来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查清楚了?” 孙行道:“据静妃娘娘与几位妃嫔所言,乃是亲眼所见。” “亲眼见他二人行苟且之事?” “不是,当时嬛妃娘娘衣衫不整在塌上,卫二公子在外间,衣饰并无不雅。”孙行看看缙帝神色,又道,“据几个宫人说,嬛妃娘娘的模样,像是被人下了药。” 缙帝摇头叹道:“她们呐,总要给朕寻些不痛快才高兴。” 孙行问道:“皇上,此事如何处置?” 缙帝道:“嬛妃人前失仪,命她无涯宫自省,至于卫翾嘛,尚有宫中要务处理,杖责二十,关他三日,便罢了。” “皇上英明。” “你当真觉得英明么?” 孙行赔笑:“皇上做什么,自然都是英明。” 缙帝道:“他们呐,就是太过死板,不弄权术不用手段,如何克敌制胜?总是只能被算计来算计去,蠢笨得很。宣卫峥进来吧。” 孙行道:“是。” 卫峥匆匆进来,一进殿便跪在地上请罪。缙帝命他平身,道:“卫卿不必心急,想来卫翾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只是,目睹者众,朕的脸面也挂不住,略施些惩戒,卫卿可莫要生朕的气。” 卫峥再次跪地叩谢,缙帝命他坐下,道:“太子知我爱兰,昨日献了一尊蓝田雕琢的墨兰翠屏进宫,说是卫卿所赠,借花献佛,朕才知晓原来卫卿亦有此心意。” 卫峥心中一凛,忙道:“皇上,微臣……” 缙帝摆手,笑道:“卫卿不必紧张,你与太子多多亲近,凡事依度而行,不逾越礼法,变通一些也是好的。听说卫卿近日身体抱恙,要多休养才是。” 卫峥道:“微臣无碍,谢陛下关怀。” 缙帝道:“今日太后邀百官御花园赏春,卫卿与朕一道也去看看吧。” 卫峥诚惶诚恐道:“微臣戴罪之身,不敢前往。”去了定被群臣冷嘲热讽,尤其又要被肖乾林奚落,他委实不想去。缙帝也不勉强,准他先行离去。 正值人间四月,御花园中春意正浓,太后摆下席筵,邀朝中重臣赏花,一派和乐融融。肖长离不爱应付这种场面,见无人留意,便走向一株凋败无人顾的杏花树下想躲躲清静,却见树下已独坐一人,锦袍素雅,草芥沾衣,正是四皇子云钰。 脚步微顿,肖长离还是走了过去:“参见殿下。” 云钰回神,扫了他一眼,懒懒道:“肖大人无须多礼。” 肖长离道:“下官信步来此,无意打扰殿下清静,这便告退。” 云钰道:“肖大人不必如此,既已来了,想必也是嫌那边太聒噪,不如一同避避。” 肖长离便立在一旁。嬛妃的事他已知晓,内情大抵也猜得出,此时不便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一阵风来,吹落树上仅剩几朵残花,与那边的繁荣盛景大相径庭,无限凄清。 半晌过后,云钰道:“我母妃之事,想必肖大人已知道了,此事牵扯众多,明眼人一瞧便知,我却仍是不太懂。世人都说肖大人耿直清正,我想听一句实话,问不了旁人,便来问问你吧。” 肖长离肃然,道:“殿下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6 想听什么?” 云钰道:“我究竟,挡了谁的路?” 肖长离沉吟未语。云钰道:“我不涉朝政,无权无势,说得错了、不中听了,也无甚关系,肖大人不必为难。” 肖长离道:“既是如此,殿下何必执着?” 云钰苦笑道:“其实我是无所谓,生在帝王家,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此次事及母妃清誉,再稀里糊涂认了,恐要落个不孝的罪名。” 肖长离暗叹,道:“庙宇朝堂素来波澜诡谲,算计诸多,其中千结百扣盘根错节,便是下官亦未看得通透,恐怕不能告诉殿下这个答案。” 云钰一笑,起身抖去落花草屑,道:“罢了,肖大人既不懂这官场,便一心破案去吧,只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无论人心还是悬案,很多时候都不能从表面判断,许多一目了然的事,背后往往牵连甚广。就拿荥王一事来说,肖大人仅以农户一面之词与王府内发现的青铜盏就断定荥王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似乎有些过于草率了吧?” 肖长离道:“人证物证俱在,自可定案。” 云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栽赃陷害刻意为之?律法不外乎人情,我自小与荥王相处,知晓他的为人。” “正因殿下与荥王感情笃厚,才会有所蒙蔽。” 云钰眼神一凛:“那么这次呢,你亦认为嬛妃会自己吃下药与卫翾苟且?” “此事,下官不敢妄言。” ☆、第四十四章 云钰面上浮现怒容,他一直劝自己忍,此时还是忍不了了:“肖长离,你枉担盛名,其实糊涂至极!我提醒你一句,你们如何算计我都可以,但是我母妃,不准动!” 肖长离俯身跪地:“下官不敢。” “你不敢!你肖家有什么不敢的!”云钰已毫不掩饰怒火,“这次靖妃的帐我先记下,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忍。” 肖长离面露纠结,垂首道:“下官,记下了。” “呦,四弟这是发的什么火,肖大人怎么都跪下了?”太子云瀚同一众官员走来,面露揶揄,“肖大人怎么说也是太后请来的贵客,四弟这时给他脸色看,怕是要让列位大人说我皇家不重贤臣了。” 太子云瀚年纪最长,为人老练富有心机,又是皇后嫡出,看着也就比其他皇子派头更足些。 肖乾林上前赔罪:“定是犬子有所不逊触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云钰冷冷道:“肖相言重,是我不知规矩,冒犯了大人才是。若是大人肯高抬贵手,我便也跪上一跪如何?” “这……微臣惶恐!”肖乾林惶然就要下跪,云瀚扶住了,板起脸来:“四弟,越说越过分了。今日太后请宴赏花,你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云钰冷笑:“我素来不知体统,自不比皇兄识大体擅谋略。” 气氛越发尴尬,云谨扯了扯云昶胳膊,云昶会意,笑着走上前,揽了云钰道:“行了四弟,今日大好春光,可别辜负了。那边开了一树玉锦海棠,美得很,皇兄带你去看看。诸位大人继续,继续啊。” 云昶拉着云钰分开众人一边赔笑一边溜了,云谨随后跟了过去,将一众人等晾在原地。 云钰素来温雅有理,这是他第一次显露脾气,众人都有些懵。一想嬛妃出了那种事,他还不知自省乱发脾气,当真还只是小孩心性,难当大任。 云瀚礼数周到安抚众臣,继续赏花,方才一事如同落花飘叶,再无人理会。 缙帝隔了些距离目睹这一切,轻声一叹,转身回去。孙行跟在边上道:“皇上不去看花了?” 缙帝道:“不看了。” 静妃已整理仪容准备好见驾,却见缙帝转身走了,不由疑惑。转头看看端庄敛容的皇后,道:“娘娘,陛下这几日的心思可是越发猜不透了,连太后娘娘请的赏春也不来了。” 皇后道:“那边闹成这样,连我都觉得扫兴,何况陛下?不是本宫数落你,你这位哥哥,可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静妃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惭愧。” 皇后摩挲着手上的玉戒,道:“这人啊,要懂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该呆在什么位置。肖长离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多次僭越无理,藐视皇威。你伴驾多年应当知道规矩,这闲暇无事了,记得提点一些,让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静妃暗暗捏着粉拳,表面还是恭敬有礼:“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抬眼看看皇后脸色,道:“皇后娘娘,虽然兄长今日无礼,触犯了四殿下,可对娘娘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日后自可高枕无忧了。” 皇后淡淡道:“说起此事,本宫是否还应感谢静妃的配合?” 静妃笑道:“娘娘言重,臣妾低微,怎敢要娘娘一个谢字。说起来,你我一同在宫中服侍陛下,虽然平时有些不愉快,可细想起来,不都是为了更好的服侍好皇上么?”她挨近一些,在皇后身边躬身而立,放轻了声音:“娘娘,皇上自从云珑公主及笄大典之后,便性情大改,极少上朝,奏表也是在寝宫内批阅处置。听东华宫内的奴才说,自从皇上得了那把旧琴,整日抚琴自语,就好像不是对着一把琴,而是一个人。娘娘也知道宫里不太平,若是皇上身边混入了什么妖物,可是事关国运,非同小可啊。” 皇后眉头微皱,回想那日缙帝听见琴声时的失态,道:“静妃所言本宫岂会不知,只是皇上对那把琴甚是珍爱,根本不许人接近。本宫也让卫翾探过,据他所言,那把琴并无怪异之处,许是静妃你多虑了。” 静妃道:“娘娘,卫翾此人有多少道行,能看出什么?这把琴,臣妾可是好奇得很,不知娘娘可曾见过?” 皇后不语,想起自己多番求见皆被不咸不淡打发,不由心有不悦,对那把琴更是疑虑又生。 云谨将云钰拉到水榭,兄弟二人对坐无言,半晌后云谨道:“四哥,我知你心有郁结,但今日总是你失礼了。” 云钰气犹不顺:“那个肖长离刚愎自用,摆出一副忠臣的模样,不过欺世盗名罢了。以往听太傅言肖家野心,我还不太信,今日想来,并非毫无道理。” 云谨眉心微敛:“这些事还是莫要妄言得好。” 云钰苦笑:“是啊,这些事又与我何干?” 云谨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昶折了支海棠过来,念叨:“好好的花不去赏,来这里看水做什么?阿钰,你今天早膳是吃了炮仗不成,炸成这样,把太子和肖丞相都给怼了,吓了我一跳。不过,你刚才那样子真是威风得很。” 云谨皱眉:“你别添乱了。” 云昶折了海棠花瓣撒在水面,道:“我说的是实话,太子仗着是嫡出,没少给我们脸色看。那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7 个肖乾林表面恭敬,其实肚子里没少坏水。我虽然不太懂朝政,也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肖家这会风头太盛,谁知道以后……” 云谨忽然变了脸色,起身对他使眼色,云昶暗道不好,赶忙起身回头,正对上缙帝不怒自威的脸。 “四皇子对你说了什么?”肖乾林立在一丛繁花前,俯身闻花香,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肖长离道:“殿下说,靖妃的账,他记下了。” “哦?”肖乾林眉头一挑:“有意思。” 肖长离道:“爹,嬛妃一事当真……” 肖乾林负手而去:“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莫去想。” 肖长离立在原地,如一株孤独的寒松。肖少钦挨到他边上,轻声笑道:“能把四皇子都逼得发火,大哥也是深藏不露嘛。” 肖长离道:“他的火从何而来,你想必清楚。” 肖少钦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大哥应该也很清楚。” 肖长离抬眼,定定看着他:“无论你们要做什么,都要想清楚了再去做。” 肖少钦道:“有些事若想得太清楚,劳心费神不说,还得不偿失。大哥,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还是皇上的家务事,你还是不要管得好。” 肖长离想起云钰问的那些话与他面上无奈的神情,心中无端涌起一阵悲哀。 卫峥离了东华宫后径直前往大牢看望卫翾。卫翾受了杖刑,身着囚服血迹斑斑,神情却是如常,好似那伤只是在别人身上。 他还不及开口,卫峥就劈头盖脸骂开了:“没用的东西,广岫刚走就被人使了这么大的绊子,你的脑袋是生来当摆设的么?!好在皇上圣明未被蒙蔽,再有几次,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卫翾闭了闭眼,未发一言。 卫峥爱之深责之切,见儿子又摆出那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只恨不得揪着他拖回府去,忍了怒气,拿出伤药吼:“还不转过去!” 卫翾默默转身,卫峥一边帮他上药一边数落,上完了药也骂完了,见儿子还是那副模样,愤愤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翾道:“皇后命我停枫殿除妖,静妃领人捉奸,如此而已。” 卫峥微惊:“皇后亦参与其中?” 卫翾道:“皇后的目标,便不是我了。” 卫峥道:“皇后与静妃素来不和,此次竟会联手,看来所图颇多。你日后在宫中更当自重,莫再让她们寻到把柄。” 卫翾点头,并未多言。卫峥还想嘱咐几句,见他清冷的模样心里窝火,便懒得说了,抬步要走,想起什么,又道:“听闻三公主对你有意,若是攀上这门亲,于你有益无害,你给我改改性子,别搞砸了。” 卫翾面露讥笑:“如今我卫家,只能靠这种方法攀附权势了?” 卫峥喝道:“放肆,你懂什么?!” 卫翾道:“大哥搞砸了你的计划,你便让他远去边关,我若是搞砸了,你准备如何处置?”看看父亲气得通红的脸,他自嘲一笑:“我们在你眼中,横竖不过只是棋子吧。” “你……”卫峥捏紧了拳头,若不是看他是亲生儿子有伤在身,恐怕一拳就过去了,“你当我只为了自己么?朝中局势难断,肖家野心勃勃,靠我与你大哥能撑得多久?你不自找后路,哪日树倒屋塌,无人保得了你!” 卫翾一笑:“你手握十万兵权,战功赫赫,皇上还要靠爹来制衡肖家,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卫峥冷哼:“我当你不学无术,原来亦懂得这些道理,再不知分寸,后果可不止取了你一条小命这么简单。好自为之!”卫峥拂袖而去,离开前还是塞给牢头一锭银子,让他多加照顾。 卫翾静坐许久,药物沁入肌里,后背又痒又疼,他运功抵御,正是坐立难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就来了。 “卫哥哥!”云珑拖着一干宫女带了一堆吃的用的,闹哄哄得就闯进牢房,惊得一干狱吏惶惶下跪。卫翾险些破功,一连串得咳嗽起来,云珑冲进来扶住他使劲拍:“卫哥哥,你没事吧?”见他囚服加身长发凌乱,脸色更是白的吓人,云珑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呜呜,卫哥哥你好可怜啊,他们打你哪了?我给你吹吹……” 卫翾将她推开一些:“草民猥亵妃嫔乃是十恶不赦,公主殿下还是莫要近身得好。” 云珑拼命摇头:“我不信卫哥哥是这种人,一定是嬛妃她勾引你,我不怪你的。等你出去了我一定让母后为你讨回公道!” 卫翾一哂:“那我这公道,怕是永远也讨不回了。” 云珑不知他笑中寒意,将牢头一通臭骂,说要给卫翾换个上好的牢房。牢头忙不迭将卫翾移至末尾的宽敞独立单间豪华牢房。云珑又让宫人将大牢一番整理,恨不得将整个寝宫都给搬过来。 卫翾看着她折腾,忽觉身边一挤,低头看到一个白色模糊的影子。想来是隐身之法还不纯熟,快要藏不住了,这才躲到他身后来。 云珑在他身边聒噪了半天,还说要留下来陪他,被宫女忙不迭得阻止了,催促她快走,被皇后发现又要挨骂之类。好不容易等她走了,白狐窜进他怀中蹭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没事吧?” 看来数日休养汲取灵气加上广岫的丹药,于白狐很是有利,不但能使些异术,会说的话也多了。 白狐耳朵抖了抖,张口又道:“我……带你出去……” “不用。”卫翾道,“你不该来的,此处阴晦,对你没有好处。” 白狐歪歪头:“我……要和你一起……” 卫翾眼眸微动,没有说话。 晚饭之时牢头送来了饭菜,受了卫峥嘱托要帮卫翾上药,卫翾不愿,只让他将药留下。他未吃一口,只是静坐运功调息,白狐看看他又看看伤药,想帮忙却无双手,只能干着急。 入夜,牢中烛火昏暗,偶可听闻粗重的呼噜声从不知何处传来。卫翾后背受伤,只能俯卧,恍惚睡去不知许久,感到背上阵阵酥麻,依稀有人正为自己上药。 他神智瞬间清明,起身去看,那人吓了一跳,伤药滚落在地。卫翾再定睛一看,不由怔住。 那人身形绰约如在雾中,周身莹白如玉,无遮无拦,幸有乌黑长发稍作遮拦。头上还有两只雪白的耳朵,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人。 “你是……”眼前之景虽难以置信,却又在情理之中,卫翾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将惊诧神情压制了下去,觉得有些头痛。 “吓到你了……我……我想帮你……”那人弯身捡起药瓶,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卫翾才看到他身后竟还有条尾巴,一时哭笑不得,道:“不必了,你变回去吧。” “可是……你的伤……”白狐看着卫翾,目若寒星熠熠生辉,言辞甚是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8 恳切,“还差一点……就好了……” 卫翾暗暗叹气,俯身让他将药抹好。不是没想过终有一日他会化为人形,却没想过会是此情此景。他喜爱的只是那个可爱的蠢蠢的有着舒服皮毛的小狐狸,而不是一个容颜更甚女子的少年。 他成了这样,必定少不了诸多麻烦,今后该如何相处如常?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无法磨灭的仇怨。 白狐为他抹好伤药,小心整理衣衫。纤长指尖虽比狐爪好用,有些动作却不熟练,生怕弄疼了他。 卫翾感受到他笨拙而小心的动作,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忽然想起广岫曾说过的戏言,皱了眉心,道:“你变回去吧。” “哦。”白狐应声,乖乖变回白狐之身,跳上去往常一般挨在他身侧,却感到那个身体离自己远了一些。 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它只是太想帮他,这强烈的愿望产生了让它自己都吓一跳的变化。 他化为了人形,有着双手双腿,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这变化令他紧张却又欣喜,本以为他也会喜欢的,他的模样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你……”白狐开口,想要挨过去又不敢,怯怯道,“不喜欢我变成人吗?” 卫翾沉默了一会,道:“没有。”停了一会,又道,“只是不习惯。” “其实我也不习惯……”白狐眨眨眼,“我的名字叫瑱。” 卫翾恩了一声,倒没想到他也会有名字。 白狐看他一眼,小心得又挨近一些,感觉到他没再避开,便大了胆子蹭了蹭他,雪白的长尾裹住身子,闭上眼睛。 卫翾身体有些僵硬,很不自在,不知是因伤口不适,还是方才所见的,那个属于少年人的身体。 不再是当初那只养来做狐裘的小狐狸,而是一个陌生出众的少年了。 此时此刻身在将军府的广岫与他一样,心情很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用上海绵宝宝激励法:谁最棒?我最棒!谁最棒?我最棒!谁最棒??我最棒!!!!! 好了,码字去~~ ☆、第四十五章 卫翊服下了丹药,加上大夫处理了伤口,此时已无大碍,正在房中熟睡。广岫坐在门外台阶上发怔,脑中浑浑噩噩,有很不好的感觉。 卫峥已看过卫翊,虽然平时不宠难有中听的话,到底还是亲儿子,卫峥还是难掩关切之情,在房中探望良久。广岫没敢明说是自己伤的人,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唬弄了几句,卫峥没有追问,那眼神却凛冽如刀,看得他心里发毛。 卫峥走后,广岫继续坐在石阶上,眼看夜幕降临凉意渐生,还是没敢进去。不过一时柳风屏走来,在他边上坐下:“真人于三公子只是误伤,不必过于介怀。” 广岫叹道:“说得轻巧,我现在看到他就心里犯怵。你没对他说过吧?” 柳风屏摇摇头,广岫又叹一声。柳风屏道:“真人不必害怕,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想必将军也不会过于责怪。” 广岫愁道:“他那臭脾气,也就是先生觉得他好说话。” 柳风屏一笑,道:“将军脾气其实不差,只不过在肖相一事上,总会失了些淡定。” 广岫来了兴趣:“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听说他二人曾是至交好友,同寝同榻的那种,为何如今却是水火不容?” 柳风屏面露为难:“柳某跟随将军之时,他二人已不常来往,故而其中因由,并不清楚。” 广岫不死心:“不清楚,也该听说一些吧,比如那位知府千金……真是她红杏出墙,负了卫将军么?” 柳风屏道:“此事传闻甚多,柳某认为,将军只是提了亲,并未拜堂过门,那位小姐其实,算不得红杏出墙。” 广岫眼眸闪了闪:“先生也这么想?其实我也这样觉得。那个肖乾林虽然不是东西,但是论仪表风姿,肯定是比卫峥要强得多,我要是女的我也中意他。” 柳风屏笑道:“肖相当年确是才貌双绝名动京师,不过将军雄姿英发,亦未落下风。” 广岫笑得意味深长:“在先生眼里,他自然处处都是好的。”想起卫翾的情况,他道:“卫翾如何了?” 柳风屏道:“皇上圣明,知有小人做梗,只是杖责二十拘禁三日,并未多加责罚。” 广岫幸灾乐祸:“让他吃些苦头也好,省得总是一副老子最大的模样,谁都不放在眼里。” 柳风屏一笑,似是心有戚戚。广岫看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疑道:“暧?方才那个角度,先生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他……” 柳风屏平静道:“世间多有面貌相似之人,不足为奇。” 广岫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若是真人仔细看看,二公子与将军亦是十分像的。”想了想,柳风屏还是补充解释了一句。 广岫一脸正直得点头:“好,下回我仔细看看。” 柳风屏一窘,作揖告退。能让这个素来四平八稳的总管露出这种神色,广岫觉得十分有趣。过了一会,他就后悔这么快把人吓走了,留下他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多好。 又坐了一会,他还是鼓起勇气进房去看卫翊。 少年睡颜安详,乌发散落,更衬得面色苍白,孱弱不堪。广岫为他拉拉被角,却将他惊醒,缓缓睁开了眼,转头看来,微微一笑。 这笑容如沐春风,可化冬雪,看得广岫心里都慌了一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一直在么?”卫翊微微起身,含笑问道。 广岫点头,又摇头:“没,我刚来……” 卫翊摇头,了然一笑:“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 广岫脸上一热,卫翊伸出手来:“扶我一下。” 广岫只好俯身托住他的胳膊,卫翊借力起身,忽然拉住他的衣襟,抬头在他脸上碰了一碰:“多谢。” 广岫脑子轰地一响,一把将他推开,盯了他半晌。 那张怡然浅笑的脸,熟悉而陌生。 “你果然不是他。”广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人呢?” 卫翊半倚在床,脸色分明憔悴,笑容却透着几分魅惑慵懒:“他是你伤的,你觉得呢?” 广岫后退了一步,几乎要站不稳地。 一直担心的最坏结果,还是发生了。 卫翊笑道:“你可以完全当做没发现的,我说过,我可以代替他陪着你。” 广岫怒吼:“不可能!你赶紧从他身体里出去!” “出去?”卫翊歪歪头,笑容狡黠,“你确定要我出去?我若是走了,你便只能对着一具尸体,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烂掉臭掉。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卫翊这个人。” 他语气淡然却字字诛心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69 ,广岫心痛欲裂,一把揪住“卫翊”衣领怒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卫翊”闷哼一声,口中涌出鲜血,溅在广岫手上,滚烫焦灼。他一怔,赶紧松手扶住他,吓得心跳都是一滞。 逍喘了几口气,孱弱笑道:“你凶什么?谁让你说他要是死了就要我陪葬……我怕死得很,只好勉为其难救救他……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见广岫脸色煞白,他笑了笑,道:“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告诉你一个消息……他还在。” 广岫本黑暗沉郁的心猛地亮起一道光:“你说什么?!” 逍道:“那时候那个女人用尽全力护住了他一丝魂魄,现在正像只老鼠一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呢。你应该很清楚,我若是走了,他那一丁点的魂魄根本无法支撑。有我在,他才能残喘。” 广岫咬牙死死捏住了拳头。 赵氏虽拼尽余生之力留下了卫翊魂魄灵元,若无逍将其护住,它们早如烟丝般散去了。 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回天无术。 眼前还是卫翊的模样,却不是那个人。 广岫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他微弱的灵魂在黑暗中无助挣扎。 一念及此,心便痛得万念俱灰。 还没来得及对他好,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情,一切都还没来得及…… “那时候,那个女人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护住他一点灵元,当初,我娘也是这样……”逍面露哀伤凄然一叹,见广岫红着眼一脸要死的模样,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你也不要难过,我会替他陪着你的。” 广岫将手收回,沉声道:“你不是他,更不可能代替他。这些日子劳你先留在他体内护住他的魂魄,等我寻到法子再……” “再如何?让我滚蛋吗?”逍哼哼一声,“你可真打得好算盘。” 广岫皱眉:“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逍笑着靠近他胸膛,手指在他身上戳戳点点,“我要你对我好一点,不能凶我不能吼我,你要比我爹对我更好,我想要什么都要给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广岫忍不住吼。 逍把嘴一撇:“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去换个更好看的皮囊,找个更听话的……” “等等!”广岫忙拽住他胳膊急道,“你别走,我答应你就是!” 逍一笑,转而又面露痛苦,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模样:“你弄疼我了……” 广岫忙松开手,看他一脸痛苦却又不掩眼中狡黠,又急又气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将头往床栏上连撞了四五下,懊恼自己怎么惹上了这烦人的东西。 逍笑嘻嘻看着他,觉得心里十分舒坦。他无形无体自在惯了,本以为拖着个凡人身躯一定处处麻烦,这下,他找到乐子了。 “别撞了,撞傻了谁跟我玩?”逍冲广岫勾勾手,“你过来。” “你要干嘛?”广岫下意识就想后退。 逍指指自己的肚子,委屈道:“这个伤口好痛啊,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你还有没有止痛的药,给我一些吧。” 广岫心里又升起愧意,虽然不是卫翊的魂,身体却是他的,得在救回他以前为他保管好,一丝一毫都不能伤了。 一念及此,广岫便拿出最好的药丸,还运起灵力帮他疗伤。逍用卫翊的眼静静看着他,明眸如星,看得广岫心里直发颤。 正要起身,逍却拽住他衣襟用力一扯,广岫整个都压在了他身上,唇划过他的脸颊,微凉而腻滑。 广岫脸都快熟透了,撑起双臂要起身,逍却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坏笑道:“你这个样子真可爱。” 广岫心中哀嚎,从来只有他调戏人的,这会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尽了,正要起身,却觉身子不能动了。 片刻便被禁锢了身子,广岫没想到他灵力竟如此厉害,心中暗暗叫苦。 逍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唇瓣游离,手掌在他心口抚摸:“你心跳得这样快,是不是觉得我比他更好?” 广岫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你算个屁!” 逍撅撅嘴,在他脸上捏了捏:“言不由衷,他会有我这般知情知趣吗?” 广岫叫苦不迭,正要骂,房门忽被推开,一个小丫鬟端药进来,见他二人情景整个人便是一抖,不知该进该退。 就在这时广岫说了句十分丢脸的话:“救命……” 小丫鬟没有救他,飞快进来放下药就跑了。 好不容易脱离魔爪,广岫一路摇首顿足咬牙切齿,一头撞进房间,瘫在床上思绪纷乱如麻。 想起卫翊,心便痛如刀绞一般。 夜风凄冷,连虫鸣声都透着哀戚寂寥。 夜凉如水,已三更。 逍躺在床上,心想凡人身躯就是麻烦,灵力运用亦不如以往随心所欲。他可以感觉到这个身体的主人残存的气息,只是力量太过微弱,根本无法与他抗衡,被他压在一隅动弹不得。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它彻底挤散。只是想到广岫那德行说不定会跟自己拼命,想了想还是作罢,暂且留着他。 他运起所有灵力,希望那个糟糕的伤口能快些好起来。好不容易离开那个牢笼,他很想去外面看看。 床前无声无息站了一个人,他察觉时那人已伸出掌心将灵力汇至伤口,帮他疗伤。 他想起身,那人摇了摇头,灵力源源不绝。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快速痊愈,精力充沛了许多。 “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广岫的桃花劫终于来了哈哈~~ ☆、第四十六章 翌日,风清日朗,万物初醒,广岫一夜无眠,临到清早有了些睡意,正是迷迷糊糊,忽听“砰”一声响,门被撞开,卫翊,哦不,应该是逍,神清气爽得冲进来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广岫对他有些犯怵,往后缩了缩:“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比我还精神?” 逍道:“小伤罢了,莫非你喜欢我病弱的样子,那我可以……”说着就做出力不可支的模样朝他倒去。 广岫一把抵住他:“并没有!” 然后,他就被拖着出门去了。 珩王府中,王妃路过花园看到一株白茶开了花,不由驻足看了一会,她身边婢女的注意力却在不远处流芳亭中的人,撇嘴道:“王妃,王爷他近日就只是陪着那个琴师,该不会是……断袖了吧?” 王妃只是看着白茶,淡淡道:“不许胡说。” “我才没胡说,王爷他从没对谁如此上心过,哼,真不知那个病怏怏的琴师有什么好的,哪里及得上王妃您啊?” 王妃起身,道:“回去吧。” “王妃,您就真的一点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0 也不生气?” 王妃面容平静,语气更平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亭内,珩王献宝般将琴搁在楚离跟前:“你看这个,是我从一个富商手中购来的,相传是楚朝名士苏可久的琴,我已试过了,琴音清冽甚有古韵,你试试。” 楚离看了看琴,琴身雕花繁贵无比,美则美矣,更多的却只是庸俗之气。不好拂了珩王面子,便伸手弹了几下,只觉晦涩无意,仿佛抚弦的手弹琴的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珩王见他意兴阑珊,在他边上坐下:“刚到手的琴难免生涩,无妨,我与你一道弹一曲,如何?” 楚离从未与人一同奏琴,不解其意。珩王兴致勃勃道:“你弹你的我弹我的,很简单的。” 楚离依他所言,便只顾了自己右手弹奏,珩王左手配合,起初有些乱无章法,逐渐找到了门路,如两道清泉汇在一处,听着就像是一个人弹的了。 楚离有些新奇,不由看了一眼,珩王侧脸英秀,神情专注。转头一笑间,心神微动。 这个久负恶名的王爷,让他十分看不透。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珩王笑得眉飞色舞,“京师之中许多文人雅士都爱这么玩,还有一把琴奏出两段曲的,哪日咱们也试试。” 楚离移开视线,道:“不知肖府三公子之事,如何了?” 珩王拨动琴弦,随口道:“那个啊,算不得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楚离道:“因我而起,叫我如何不管不顾?” 珩王道:“与你无关,只是找我的麻烦罢了。肖行之中了毒针,一只胳膊才使不上劲,解了毒自然也就好了。” 楚离愕然:“为何会中毒针?” “算他倒霉吧……”珩王不愿多说这些。昨日在肖府折腾到大半夜,若不是有王爷之名,只怕还得要在大理寺监牢里过夜。肖行之中了毒针自己浑然不觉,只当是他暗下毒手,加上楚离一事,活脱像个无赖般一口就是咬定了他。那两个家奴不知所踪,若是活着还有些希望,怕的是已被灭口。 依那人行事之不留余地,想必凶多吉少。 珩王习惯了躺着中枪息事宁人,只是这次惹到了肖家,尤其是肖长离这个刺头,日后想是不会安生了。 一时竟不知是希望他明察秋毫,还是意气用事了。 心头多了烦扰之事,就格外珍惜晴好的天气和自由之身,拉了楚离一把:“今天日头好,咱们出去走走。” 楚离起身理理衣衫:“在王府叨扰多日,是该要告辞了。” 珩王皱了眉头:“我是说出去走走,不是让你走。如今你还有何处可去?” 楚离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王爷恩德,楚离毕生谨记。” 珩王心情阴沉下来,又说不出挽留的话,一路无言行到前院,王妃走来,行了一礼,道:“王爷,宫里来了客人。” “宫里?”最近宫里事多,珩王也是有所耳,只是自顾不暇,也没多加在意,此时事情上门,想必要紧,便对楚离致歉,前往大堂而去。 王妃款款有礼,请楚离稍待。楚离躬身一礼,说要告辞,王妃神情平和,微微笑道:“未得王爷准许,楚先生可不能走。” 楚离道:“我已向王爷说明。” 王妃道:“楚先生若无他处可去,不妨就留下来。王爷虽是身份尊贵,却怀蔽伤之忧,少有至交,难得与先生情投意合。” 楚离一时无言,他看不出她的情绪,更看不出这话究竟是随口说说还是真心实意。 “王妃说笑了。” 王妃微微一笑,笑容暖若春风。 珩王行至大堂,见来人竟是云昶和云谨,奇道:“你们怎地出宫来了?” 云昶道:“出来走走,宫里快闷死了。二哥你还不知道吧,嬛妃自缢了,四弟那样子,吓人得很……” “什么?”珩王大吃一惊,“嬛妃自缢,当真?” 云昶道:“这种事还能唬你?” 珩王直皱眉头。早前听说卫翾猥亵嬛妃已是觉得荒唐,岂料嬛妃忠烈,以死明鉴,按云钰那性子,此时不知得是何种心情了,担忧道:“阿钰他……” 云昶耸耸肩:“不哭也不闹,还是照样念书做早课,就是瞧着忒瘆人,就好像……心都死了一般。” 珩王一听更是忧心,道:“我入宫看看,你们且在这里住下。民间不比宫中,记着别乱跑。” 云谨点头,云昶转转眼珠,见珩王急匆匆备轿出门,拉了云谨后脚就要走。云谨是被他硬拖出来的,对民间生疏得很,不太敢贸然出去。云昶一番好说歹说,半拉半拽正要出门,王妃浅笑着等在一旁:“这就要出门么?” 云昶嬉笑道:“王妃嫂嫂,咱们好不容易能出宫一趟,自然要多看看民生风情,您不会这般狠心要把我们关在这吧?” 王妃微笑道:“殿下误会了。我挑了几个精明能干的王府护卫,随二位殿下一同……” 云昶连摆手:“不必不必,有人跟着碍手碍脚。咱们逛逛就回来,王妃嫂嫂不用担心。若是二哥先回来了,还有劳王妃嫂嫂给说几句好话。” 不等王妃再说什么,云昶已经迫不及待开溜,云谨刚道了句谢就被拽走了。王妃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笑了笑。 二人在早市上慢慢逛着,他们虽为皇子却甚少出宫,走在大街上也不怕被人认出。只是云谨姿容太过出众,常引得人驻足观看,讨论不休。云昶十分不喜,拽着他不松手。旁人看过来的眼神中,便多了揶揄嘲弄之色。 “市井小民真是没见过世面,看他们这德行,恶心死了。”云昶埋怨着,“我反悔了,还是不要让你出宫为好,被这些人看着都脏得很。” 云谨皱眉:“三哥,这些都是我朝子民,你怎可如此轻贱?这世上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他们虽无锦衣玉缎,却活得自在随心,比起你我,要好得多了。”他叹了口气,看着清朗天宇,面容无比落寞,“若可以选择,我宁愿未生在帝王家。” 云昶拽紧他:“你别说这种话,你若不在帝王家,那我又在何处?别想这些了,难得出宫一趟,定要玩个够本……” 迎面走来一个汉子,挑着两担鸡蛋,云昶说话未曾留意,碰了一下,那人连转两圈,扁担落地,两筐蛋碎的彻彻底底,一个囫囵的都没剩下。 “我的蛋!!”汉子哀嚎一声,痛心不已,一把抓住云昶,“小子,你赔我的蛋!” 云昶几时遇到过这种事,红着脸怒道:“你这刁民,快放手!信不信我砍了你!” 汉子更恼,揪得更紧:“你砸了我的蛋还耍横,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这汉子一身横肉力大无比,纵使云昶练过也不是对手,挣脱不去,只得嘴上威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1 吓,引得路人围观,纷纷指责他蛮横。 “看这小子人模人样的,肯定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仗势欺人呐。” “有钱了不起吗?砸了人家的蛋就得赔钱!” “就是,还说要砍人,简直目无王法,不如绑了送官去!” 云昶气得够呛,愤愤一推,那汉子一骨碌滚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一时更是群情激愤,不少人上来拉扯云昶要送去见官。云谨劝说几句,很快就被讨伐声淹没,被挤入了人堆之中。 “阿谨!”云昶看着他被人推来撞去,更是急恼,情急之下将怀中揣的银两一股脑扯出来:“不就是钱吗,拿去!你们赶紧给我让开,否则……” 没等他说完那汉子赶紧捡了揣进怀里,嘟囔着早拿出来不就成了,捡起箩筐心满意足得走了。 人群散去,却不见了云谨的身影。 云昶脑中轰得一声响,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个一点都不好吃,酸死了,你总是骗我。”逍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直皱眉,一把丢了,拽着广岫往烧饼摊去:“这个好香,一定好吃。”径直拿了就往嘴里送,摊主笑吟吟得还让他多拿几个。 一宿没睡,一大早又被强拉起来陪逛,广岫苦不堪言,一脸不情愿付了烧饼钱,钱囊里已是所剩无多。不想再被逍呼来唤去,却又舍不下他所占的那个身子。 若是因吃东西不给钱而挨了揍,打坏了还是他心疼。 忽见前面一人呆呆立在路当中,如丢了魂一般,身影颇为眼熟。 广岫看了一眼,揉揉眼睛,又看一眼,果然是他。 “三……那个啥,你怎么会在这里?”广岫走到那人跟前,手在他眼前晃晃。 云昶回过神来,整张脸就是一皱,几乎要哭:“怎么办,我把阿谨弄丢了……” 广岫还真怕他大庭广众得哭起来,忙道:“别急别急,怎么回事?” 此时的云谨正坐在肖侍郎府的四时亭内,亭外春意盎然,亭内却飘着点点白雪。云谨伸手接住那些晶莹,看着它们在掌心消融。 肖少钦握住那只手搓了搓,笑容闲雅英秀,似有融化冬雪之力:“即便是小雪,也凉得很,看过便罢了,我再给你变个秋枫落英。” 只见他抬手一挥,亭周围的布幔褪去了皑皑白雪,化为深秋红叶林,一条小径隐隐通往深处,清幽如仙界之景。片片红叶飘落下来,浅浅落了一地,置身其中仿佛亲临。云谨身心皆醉于此间,已顾不上那个倒霉的三哥了。 他清澈眸中印出落英,随后被一个人影覆盖。 面对肖少钦越来越近的脸,他心跳加快,往后退了退,一只手便抵住了他的后脑将他压过来,柔柔堵住了他的唇。 “少钦……”云谨微微侧身,两手抵在肖少钦胸膛,喘着气道:“我三哥他……” “你我难得独处,除了我不能提任何人,尤其是他。”肖少钦有些粗鲁得在他下唇咬了咬,“一想起他喊你阿谨的样子,我就恶心。”又在他唇上厮磨片刻,带了些醋意道:“他也对你做过这种事吗?” 云谨脸上更红,用力推开他:“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兄长,怎会……” 肖少钦笑着一手按在他唇上:“别生气,我说笑的。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俯身将他揽入怀中,长叹一声,“如果我可以把你关起来,让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云谨面如红霞,靠在他怀中道:“三哥他打小就护着我,你不该这般捉弄他。” “我知道,他对你好得要上天,我只恨我不能保护你,在旁人面前甚至不能多看你一眼。”肖少钦将他搂紧一些,“如果可以,你愿意随我远走高飞吗?” 云谨幽幽一叹:“你知我此生,惟愿如此。可是,你我之间阻隔重生,怕是……” 肖少钦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怕什么阻隔,事在人为,只要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长相厮守。”亲亲他的眼和鼻尖,“只要你留下来。” 云谨面露迷茫:“留下来?” “对,留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可是……” “可是什么?”肖少钦有些发狠得咬他的耳朵,又顺着耳垂往下,一只手探去解他腰上玉带,“还有什么比你我在一起更重要?” 云谨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幽幽一叹:“少钦,你行事向来兼权尚计,为何此时意气用事起来?” “为了你意气用事又何妨?”肖少钦捏住他的手,“我说真的,近日宫中危险,你还是不要回去得好。” 云谨目若秋水泛起些许涟漪:“你怎知宫里的情况?” 肖少钦笑笑:“本侍郎英才天纵,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好了,你我难得一聚,不觉得应该好好补偿我的相思之苦么?”他欺身而上,手已探入云谨怀中。 云谨制止了他的动作,语带凝重:“少钦,朝堂的事我不懂,可此次嬛妃一事,我是真真切切看在了眼里。大皇兄的太子之位已然稳固,你们又何必……” 肖少钦按住他的唇:“阿谨,皇权之间的博弈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你的小脑袋里只需要想我就可以了,不要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东西。” 云谨别过脸去:“何为不相干?你要我今后如何面对四皇兄?” “面对不了那就躲,何况这事原本也同我没有关系。”肖少钦嬉笑道,“我可从未听过有姐债弟偿的道理。你啊,总是别扭的不是时候。我方才热、血沸、腾,箭都在弦上了,你来这么一出,若是留了什么病症,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云谨被这话臊得脸上发热,起身道:“我说不过你。三哥不见我一定着急,我要回去了。” 肖少钦一把将他拉回来,压在亭内长椅上:“你只管他急,却不顾我急?”一口咬在云谨白皙的脖zi上,留了一个淡红牙痕,转而又化为柔柔亲吻。 云谨闷哼一声,想推开他却已使不上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卡得我想死,本来还想再改改的,算了,但愿不要被河蟹~~~ ☆、第四十七章 “怎么办阿谨不见了……”云昶哭丧着脸,“找不到他我也不要活了!” 广岫觉着好笑,还是一本正经得安慰:“殿下莫急,想来四殿下是觉着哪里好玩,自己先去了。” 云昶不满道:“你胡说,他不会撇下我自己去的。你有没有法子能找到他,没有就让卫峥过来,给我派守城军去找,找不到通通砍了!” 广岫笑道:“你要是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暴君。” 云昶白他一眼:“第一个就拿你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开刀。” 若在宫中他们万不敢说这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2 种大逆不道的话,此时身在民间便无所顾忌。云昶看着霸道,其实心思简单,并非暴戾之人,广岫也是看出了这点才敢跟他这么说话。 广岫问:“殿下身上可有五殿下随身之物?” 云昶一脸防备:“你要做什么?” “帮你找人啊。” 云昶从腰间扯出一张汗巾递过去:“他今早用这个抹过手。” 广岫接过来,取出一张符纸三两下叠成一只纸鹤。忽然人群中起了阵骚动,几张摊子被掀翻在地,一时鸡飞狗跳。当中蹦哒得正欢的,正是卫翊。 广岫傻眼,一时竟把他给忘了。 卫翊在人人喊打声中抱了一堆吃的玩的跑到广岫身后,喊道:“谁说我赖账了,付账的在这里!” 看着汹涌而至的人群,广岫急中生智,一把拽过云昶推到卫翊身边,自个儿施了个隐身法,溜了。 “有劳,我会帮你把人找回来的!” 云昶再度被愤怒的人群包围,气得简直想骂娘。 “我一定要砍了你!” 广岫悠哉悠哉跟着纸鹤走街串巷,来到一处宅子后门。纸鹤自围墙飞入,广岫见左右无人,亦翻墙而入。 此处看着是大户人家却没什么守卫,偶有下人走过,广岫随随便便就躲过了,跟着纸鹤来到后园。园中有一座小亭,四面环水,由一道九曲回廊连接河岸。广岫看出这亭子周围被施了术法,从外人角度来看亭中空无一人,其实不然。 这术法稚嫩,对广岫来说并不难,他小施灵法,以灵眼看去,脸色一变,慢慢地就红了。 果然是他俩。上次只闻其声,这次倒是声情并茂了。 原来两个男人,是这样的…… 眼看如此香艳的画面广岫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忙稳定心神。 忽然自亭内飞出一只白瓷茶杯,将纸鹤撞成了碎片,又朝广岫面门而来。 广岫赶忙后退避开,迎面又击来三只茶杯,好在他身形腾挪还算得上矫捷,堪堪避过。 肖少钦自亭内走出,已是衣衫齐□□流潇洒:“还当是哪位高人到此,原来是广岫真人,失敬失敬。” 广岫笑着打量他:“无意窥见春光,我才真是失敬。还望肖侍郎顾念些情分,莫要杀人灭口才好。” 肖少钦笑着缓步走来:“真人说笑了。” 广岫知他素擅笑里藏刀,在他走来时便做好戒备,果然,肖少钦甩袖,数道寒芒毕露,径直朝他周身命门而来,端的是毫不留情。 广岫好歹也是修真之人,这些寻常的攻击还不放在眼里。两手一抬,那几道寒芒立时慢了下来,在半空悠悠荡着。 “出手这么狠,肖侍郎还真是半点情分也不念啊。”广岫两手翻飞,那些毒针皆随他双手而动,随着他一甩手,统统落进了水中。 肖少钦冷笑:“你死我活的勾当,还有什么情分可念?是你自己来找死,怨不得我!” 广岫脚下的回廊忽然启动,往水面沉去,同时有无数短箭射出。 广岫没想到还有这招,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待避过短箭攻击,小腿都快没入水中了。 这个肖少钦,行事还真是不留余地。 广岫两手一挥,驱动水流成巨龙之势,朝肖少钦击去,同时脚下急掠,往岸上逃去。却没跑多远脚就被两道水流扯住,往下拖去。 “还当停云观如何了得,此时看来,颇为名不符实。”肖少钦周身尽湿却是气度不减,两手一起一落,将广岫重重摔在水面,水立时犹如软棉将广岫裹在其中,成了个大水球,在湖面飘着。 广岫挣扎了一会不得而出,索性安然坐了:“肖侍郎也让人颇为意外,本当才学超卓已是难得,没想到于方外异术亦有研究,不知是哪位高人所授?” 肖少钦笑着驱动水球越缩越小,欲将他生生憋死:“死到临头,我劝你还是少说些话。” 广岫道:“此言差矣,正因死到临头,再不多说些,以后可就没机会说了。里头的那位殿下,外头的那位殿下找你可都要急哭了,我不过好心帮帮他,没想到惹祸上身。肖侍郎想杀我灭口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答应了,总该忠人之事。我回不去,你也得跟那位殿下报个平安,让他不用劳烦守城军来找了,否则搅得全城皆知,肖侍郎再想灭口,只怕也灭不了这么多,殿下说是不是啊?” 肖少钦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管闲事,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没用的。”他加紧御术,广岫已觉呼吸困难,周遭似有千钧之力压迫而来,透过氤氲水面都能看到自己憋红了脸的狼狈模样。 “少钦。”亭内传来云谨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忧虑,“放了他吧。” “你不用管。”肖少钦语调柔和了一些,“他看到了你我之事,断不可留他性命。” 云谨走了出来,温秀如水中之莲,凄然一叹:“你我之事,见不得人吗?” 肖少钦喉头一哽:“你明知不是的。我也就罢了,可你是皇子……” 云谨走到他身侧,道:“若是为了我,我便不许你杀人。” 广岫嗤笑:“四殿下可别被他唬了,这位侍郎大人行事从来只为了自己,他杀我也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名声。倒是你,虽然三殿下蠢笨了一些,对你却是一心无二,你何必舍近求远?即便你们是兄弟,真爱面前,亦不必顾虑太多……”他喉咙一滞,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来,仍是猥琐得笑着,“说真的,五殿下在宫里日日见着静妃的脸,会不会按捺不住……”没说完,喉咙又是一痛,脸都憋得通红,总算是闭上了嘴。 肖少钦怒极反笑:“阿谨,你看看他这张臭嘴,不杀了他,恐怕我得短寿十年。” 云谨叹道:“少钦,我不喜欢你杀人。你的手应该拂七弦墨丹青,而不是沾满血腥。” 肖少钦看着他的脸,长叹一声:“你啊,就是太过仁义。” 广岫感到压迫之感正在逐渐消去,深吸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再看那边两人,几乎可以看到漫天的粉红泡泡。 “我说你们两个,注意点影响行不行?”广岫爬起来,深一脚深一脚踩着几乎没腰的水走回岸边,拧去衣服上的水:“事关清誉,还是得说清楚。肖少钦,你以为我当真破不了你这半吊子的法术?好歹我也是停云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好不好!我刚才不过是试试你,若是你当真不留情面,我就编个小曲画本春宫,满大街张罗去,不折腾死你不算完。好在四殿下深明大义,我就全当什么都没看见,帮你们兜着。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为了殿下的一片仁心。” 他能看出云谨对肖少钦用情已深,可但凡用情深的,总要多些坎坷,何况是肖少钦这种狠辣富有心机之人? “你啊,待他好些。”广岫由衷而叹,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3 脚下一踩,轻飘飘掠出了高墙。 肖少钦揽着云谨,看着他身影消失,眸中的杀意却是未绝。 广岫其实心里也担忧,肖少钦是怎样的人他清楚,惹了他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这担忧之中,还有几分微弱的悲哀。 回到街市,那些倒霉的摊主正在收拾,卫翊和云昶不知去往何处了。逍初出茅庐,不知这世间人情,云昶更是个自以为是的二愣子,广岫不由有些后悔让这俩人凑一起了。 人流如织的街上,忽然出现了柳风屏的身影,提着一包药缓步而行,如一股清流分开了浊世,惹眼得很。广岫正要上前打声招呼,却见柳风屏走进了一家酒楼。广岫摸摸肚子,正好没吃早膳,便跟了过去,想着蹭顿饭也好。 可见了与柳风屏一同坐在包间里的人,他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 柳风屏是来为卫峥买药的,顺便,见一个朋友。 “柳弟看来清减许多,想来日子过得不甚舒心吧?”灰衫的中年男人为柳风屏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药:“又给卫峥买药?怎么,他三位夫人都没了,你就操着这闲心?” 柳风屏淡淡道:“谢兄说笑。” 灰衫人喝了杯酒,道:“那便当我是说笑吧。柳弟,你我难得一聚,对坐良久,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当真无情呐。” 柳风屏道:“谢兄忽出此言,莫非是想与风屏叙旧?” 灰衫人道:“往事不堪,又有什么好叙的?你的性情我了解,有仁心重情义,可卫峥待你再好,你也不该忘了当年之事。该出手时,万不可妇人之仁。” 柳风屏饮尽杯中酒:“多谢谢兄提醒。”抬眸,看到窗外摇摇晃晃飞过一只纸鹤。 广岫吃完了一碗馄饨,见柳风屏走了出来,抬手招呼。柳风屏走过来,广岫拉他坐下,也给他点了一碗。柳风屏道:“我已吃过了,真人还是自便吧。” “也是,先生从春和楼出来,想必吃了山珍海味,一碗小小的馄饨可不够看了。”广岫也不客气,拿过来自己吃,“先生是病了么,一大早还出来买药?” 柳风屏道:“将军近日风寒,久不见好,便来买几帖药。” 广岫嘴里包着馄饨口齿不清:“先生对将军可真是忠心耿耿,委实难得。” 柳风屏和悦一笑:“听府中门房说三公子与真人一同出门,不知现在何处?伤可已无碍?” 广岫道:“没事了,我停云观多得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随便喂他几颗就能活蹦乱跳了,先生不用担心。” 柳风屏道:“这就好,有真人在,三公子可是有福了。真人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先生且慢。”广岫一脸讨好,“一大早被卫翊拉出来买这个买那个,钱都花没了,不知先生可有碎银,周济一二?” 柳风屏拿出银两:“三公子劳真人照顾,本当感激,还望笑纳。” “笑纳笑纳,多谢先生。”广岫连连道谢,一把接过,揣进怀中。柳风屏起身告辞,广岫若有所思看着他背影没入人群,抹抹嘴。起身结账,顺便打听了一下卫翊和云昶下落,才知他们竟因赖账蛮横胁迫伤人,直接被愤怒的百姓扭送见官了。 广岫乍舌,卫翊没钱也就罢了,云昶堂堂皇子,身上怎么可能连付账的钱都没有? 不过他们被拉去见官广岫倒不担心,云昶的皇子可不是作假的,挑明了身份,哪个官还敢为难他?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肖长离。 云昶在宫中蛮横惯了,民间百姓又不懂什么礼数,胡搅蛮缠得问他要钱。可他出宫带的银两本就不多,方才全打发给那个碎蛋的汉子,身上已没了什么。用腰间玉佩相抵也安抚不了五六户摊主,加之被广岫强拉过来,急怒之下破口大骂,推搡之间失了轻重,将一个年迈老人推到在地,摔断了尾骨。 他被扭送衙门后摆出皇子身份,却又拿不出证明身份的凭据来,加上百姓喊冤,官衙一时不敢枉动,便将此案移交给了大理寺。 自珩王一事后京中衙门都知道有什么棘手的人棘手的事,交给大理寺总不会错了。一来肖长离爱管这些,二来,他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父亲,就是有了什么麻烦,他也兜得住。 对云昶广岫不甚担心,但顶着卫翊的脸的逍,他就不能不管了。依他那肆意的性子, 谁知道在大理寺会做出什么事来。 “二位官爷,劳烦打听一下……” 广岫将一张笑脸递过去,门前官差却是一摆手就将他推在一边:“官衙门口瞎打听什么,去去去!” 广岫倒也不恼,依旧凑上去,那官差已经亮出腰间佩刀欲加威吓,广岫在他跟前打个响指,官差立即站住,神情变得呆滞。 “喂,你做什么!”另一个官差察觉有异正要过来,广岫又打一下响指,他便也不动了。 “是你们不愿好好说话的,怪不得我。”广岫继续打听,“今早这里是不是来了两个当街闹事的小子?” 那官差神情呆滞,缓缓点头。 “你们大人如何处置的?” 官差呆呆摇头,广岫还欲再问,忽听一人叫了自己一声,转头见一顶华贵软轿正朝这里而来,声音颇为耳熟。 ☆、第四十九章 “广岫,你小子怎地也在这里?”珩王掀开轿帘冲他打招呼,命轿夫停下,走了过来,看模样还挺高兴,“几日不见颇为想念,那灵眼之事可解决了?” 广岫上前几步,打趣道:“一见面就问这问那,看来王爷想的并不是我啊。” 珩王拍拍他肩膀,笑道:“若本王无事便想着你,岂不是害了相思,你就不觉得瘆得慌么。” 广岫哈哈一笑:“藏峰山灵眼已开,想来宫里的麻烦也好解决,王爷不用担心。” 珩王道:“难怪这几日宫里太平得很,由你出手自然是没问题。” 广岫道:“王爷来此,也是为了三殿下的事吧?” 珩王叹道:“正是,我才进了会宫,他就惹出这种事来,要是让父王知道,没他的好果子吃。但愿肖长离能给我些面子,不要上报才好。” 广岫道:“依他那茅坑里的性子,难咯。来,咱们一块进去,我正好有些事,借你的面子使使。” 他们进去时肖长离正在批阅卷宗,对珩王行过君臣礼,将广岫直接无视。广岫却不会甘心当个哑巴,扯扯珩王胳膊,笑道:“难得啊,几日不见,咱们这位肖大人总算想起来你是谁了,长进不少。” 珩王赔笑:“肖大人为国事尽心尽责,委实辛苦。” 肖长离道:“王爷是为三殿下当街行凶一事而来?” 珩王嘴角抽了抽:“行凶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4 ?没有这么严重吧?那老人我已请大夫看过,也做了赔偿,他说可以撤去告诉,还请大人通融。” 肖长离道:“既然王爷已处置好,微臣自无话可说。” 珩王面露喜色:“那本王是否可以将人带走?” 肖长离道:“三殿下与卫三公子正在本衙行馆,王爷随时可以带人离去。” “多谢大人。”肖长离一下子变得这般通情达理言辞客气,珩王委实有些受宠若惊,大大作揖称谢。 广岫直翻白眼:“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也不想想三殿下的身份,他一个大理寺卿本就无权处置,此时不过送你个顺水人情罢了,你还乐颠颠的。” 珩王讪笑:“大理寺主掌天下刑狱,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等身为皇子本该以身做好表率。肖大人宽宏大量,本王甚是感激。” 肖长离道:“王爷且慢感激。昨日于城郊林中发现两具尸首,身着王爷府中家丁服侍,王爷可要见一见?” 珩王面露黯然:“果然死了。这下死无对证,见了又有何用?。” 肖长离道:“怎么?王爷希望他们还活着?” 珩王道:“这是自然。” 肖长离:“他们若是活着,必会说出许多话来。” 珩王苦笑:“大人还是认为是我杀人灭口?” 肖长离不说话,珩王道:“我若真想害人,何必让我府中人大摇大摆地去,找个无人之处麻袋一套,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干脆?” 广岫悠悠然道:“这般浅显的道理咱们肖大人自然是懂,只是有时候啊,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人往往都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和希望发生的。” 肖长离目光如墨,定定看着珩王,看得他心里发毛,半晌后开口,却说了件无关紧要之事:“素闻王爷对古物鉴赏甚为在行,昨日户部赵大人来找我,说他以高价自一位古董商贩手中收了一枚五国时期的宝玉,后得知这玉竟是赝品。下官将那商贩缉拿,他口口声声喊冤,说他的货都是真品。下官粗略看了看,亦觉不似作假,恐眼拙错辨,难以定罪,望王爷相助一鉴。” 广岫嗤笑:“我说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开始说人话了,原来是有事相求。王爷,肖大人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看你一定得帮。” 珩王道:“大人客气了,既是相助官府办案,理当效劳。” 肖长离称谢,将珩王领至证物库,广岫老实不客气得跟了过去。肖长离拿出那枚玉递给珩王。珩王走到窗边光亮处,细细看了一会,道:“此物说真不真,说假却也不假。大人请看,此玉古朴厚重,刻纹简拙粗犷,上有鸠形纹样,看模样确有五国遗风。可这上头沁有朱砂,色泽尚新,当不足千年,断不会是千年古物。依本王推断,应是个隗朝仿品,虽算不得价值连城,亦值得收藏。” 广岫探头瞥了一眼,不过一块看着脏兮兮的石头,亏他能扯出这许多来。玉石他只对沁了人血带有阴煞一类的感兴趣,这样的玉落入常人手中会带来灾运,若是到了修真之人手中却可练成驱邪避妖的灵器,好处不少。 肖长离收回玉放入匣中:“王爷果然知之甚多。那商贩其余货物已尽数在此,劳烦王爷再鉴定一二。” 珩王本来就喜好这些,此时也不怕麻烦,欣然答应。广岫看看那一架子的古董,可没闲心陪他在这耗,出门透透气,肖长离幽幽得也跟了出来。 广岫看他缓缓走来一本正经的模样,暗暗弹指,结气阻在肖长离身前,盼着绊他一脚。肖长离却堪堪停了下来,定定看着他:“你究竟是何人?” “我?你若觉得我是个得道高人,那我就是,若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我也可以是。”广岫盯着他的脚,等着他再进一步。 肖长离却仿佛定住了一般,愣是不动:“无论得道高人还是江湖骗子,皆不过虚名,我要问的,是你的名字。” 广岫冲他勾勾手指:“想知道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肖长离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你若不愿说,我过去了想必也不会说。” 广岫笑道:“你倒一点儿都不笨嘛。你不是擅断案吗,自己去查啊。” 肖长离道:“用不着查,你不说也无妨,但有一个问题,想必你会很想回答。” 广岫道:“什么问题?” 肖长离盯住他,缓缓道:“那只翠玉簪子,是你拿的吗?” 广岫对上他的眼神,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呦,竟然用了个拿字,听着还真别扭。” 肖长离只是看着他,他摸摸鼻子:“当年咱们肖大神断不是已经破案了吗,怎么,现在想翻案?” 肖长离道:“你不答,可是心虚?” 广岫脸上笑意淡去:“只怕心虚的不是我。你此时想起来问我这一句,也是对自己当年的判断生了疑惑吧,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反正我是无所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又踩了坨狗屎,这么多年恶心劲也过了,可不想再去闻那臭气添堵。” 肖长离定定看着他,眼眸深邃无边,仿佛能看进人心深处:“若是你已放下,何必处处针对我?” 广岫嗤鼻:“就是看你不顺眼怎地?你还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 肖长离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当年你走后,二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就露出了马脚,在她房内搜出数件首饰。可即便如此,亦不能证明翠玉簪非你所盗。你到现在,依然无法解释为何它会出现在你的房间。” 广岫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很想知道答案吗?” 肖长离道:“不错。” 广岫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因为它本就是我娘的东西。” 肖长离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广岫打断他:“别问,我现在懒得说书给你听。究竟是偷也好拿也好,你现在总不能还抓我进大牢,就不用查这么清楚了。听说卫翾也在你这蹲着,我顺道去看看。既然你这么喜欢断案,不如查查卫翾与嬛妃,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他莫测一笑,径直走了。 肖长离看他吊儿郎当走入拐角,沉默半晌,转身往回走,却刚迈出一步便一个踉跄。亏得他身手矫捷站稳了,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不远处发出一阵大笑,广岫拍手顿足,多年夙愿终于得逞。 肖长离面不改色理理衣衫,回到库房。珩王将笑容迅速敛去,起身拱手:“大人,幸不辱命。这商贩也不算太黑心,十件里还有五件是真的,其他的嘛,就算是仿也仿得不错,颇有价值。肖大人,你看这沁色,起码上了千年……” 肖长离将目光从古董慢慢移到珩王脸上,道:“多谢王爷。” 珩王笑道:“无妨。能为大人解忧,实乃幸事。”他虽被肖长离针对过,却也赞赏他疾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5 恶如仇不畏强权,早就有心结交。此时得他礼遇,真如三生有幸一般,盼着能多亲近亲近。肖长离却只尽着臣子本分,将他送至行馆,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珩王沉吟片刻,道:“肖大人,若本王说,本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大人信不信?” 肖长离停下脚步,道:“下官没有权力信或是不信,只看证据。” 珩王道:“证据只是死物,有时候,你看到的,只不过是有人想让你看到的。” 肖长离道:“正因证据是死物,它才不会说谎。” 珩王苦笑道:“大人是认定了本王暴虐欺民了?” 肖长离道:“下官只看证据。” 珩王叹道:“罢了,你查到什么便是什么吧,本王不多做辩解。只是,本王无法自保也就罢了,身为兄长,自当尽着心力护住几个弟弟。如今局势无论后宫还是朝堂皆是暗潮涌动,还望肖大人秉身持正,莫为污流所染。” 肖长离躬身作揖:“下官谨记。” 珩王见到云昶时他正打算摔了桌上的茶盏泄愤,见了他如见救星:“二哥,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才来!” 珩王板起脸:“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能不来吗?才让你出宫半日你就惹出这些事来,再让你多呆几日,天都能给你捅破了。” 云昶也是愤愤:“这不能怪我,是这民间刁民太多。也不知京兆府是如何管制的,回去后一定要禀明父王,重重罚他。” 珩王道:“仗着身份跋扈恣睢,当街伤人,只怕要重罚的是你。” 云昶呼道:“我冤枉啊,伤人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卫翊的小子推的,懒在我身上,简直岂有此理!现在也不知他跑哪里去了,真不知道卫峥是如何管教的!” 珩王道:“罢了,幸好这次肖长离给些面子并未上报。记住你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行事要注意分寸,别凭着性子胡来。” 云昶嘟囔:“二哥你的名声比我更臭吧……” 珩王在他脑袋上一敲:“还敢还嘴!阿谨呢?” 云昶本还想怼几句,听了这话什么心思都没了,苦着脸道:“阿谨不见了。” 珩王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耳朵往外拽:“还不去找!” 卫翾自今早起就眼皮跳个不停,有很不好的预感。 白狐在他边上趴着,很没精神的样子。它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呆了数日,无形之中吸纳了不少污浊之气,对他身上本就没好完全的伤有害无益,它却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忽然,白狐耳朵抖了抖,抬头朝牢门处看了看。卫翾随之看去,见柳风屏提着食盒正走来。 只看了一眼,他便又闭上了眼睛。 “二公子,近日可好?”柳风屏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好,“将军身体抱恙,让我来看看你。牢中想必吃得不好,我带了几样你爱吃的……” 卫翾毫无反应。 柳风屏兀自嘱咐着:“二公子素来吃不惯中原膳食,这几样都是专人所制,想必对胃口。此次牢狱之灾虽来得憋闷,亦算得历练,日后更该有防人之心,引以为戒才是。还请二公子莫为烦事萦心,亏了身子不值当。” 卫翾闭目调息,只做未闻,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柳风屏摆好饭菜收好食盒:“二公子歇息,我先走了。” 听得脚步声远了,卫翾才睁眼,瞥了一眼饭菜,果真是他爱吃的,儿时的味道。 他自小在冀州边城长大,吃惯了那里的食物,入京后这繁华之地事事精细,吃食多是绵软甜糯,他从来都不喜欢。 那时候战事正酣,多有南岳亡国流民涌入,局势一片混乱。他随娘亲与几个仆从而居,倒也算衣食无忧。那时候柳风屏不过一个落魄书生,在他家院里当管家。虽彼时年幼,他却依稀记得爹不常回来,娘时时愁闷郁郁寡欢,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柳风屏而已。 而他越大越不像英武悍勇的卫峥,反而像柳风屏多些,如同为那些流言佐证一般。 即便娘亲以死明证,卫峥亦未有为难,可一看到柳风屏,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好似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横在眼前,映射出那些真相,那些不堪。 他一直都不明白,性情暴躁的卫峥竟然忍得下这种事。 他到底还是没吃那些饭菜,白去闻了闻,扭头看看他,也是没动。 没过一会广岫大摇大摆进来探监了,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我无聊到开始备课了,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不会那么心灰意冷。马上要下新晋了,到时候估计一个点击都没了,这两天会多更点,早点更完省得每天都要上来看,最后祝收藏了本文的12个小天使节日快乐,天天开心!真的感谢你们愿意收藏我这本书,谢谢!! ☆、第五十章 “吉星移位,黑云笼罩,果真是有牢狱之灾。”广岫憋着笑做出叹息的模样,表情显得十分生动,“我就说嘛,我不在你准得出事。听说还挨了杖刑,啧啧,真是可怜。” 卫翾没好气:“你少阴阳怪气,事办好了吗?” 广岫道:“我出马自是手到擒来……”却想起因为那件事使卫翊遭了难,他心又抽抽起来,用笑掩盖过去。忽见一团白影扑了过来,若不是牢门挡着,只怕就趴他脸上了。 小白狐耸着鼻子在广岫身上不住嗅着。广岫受了逍的荼毒,乍见这心智未开懵懂可爱的小狐狸就打心眼里喜欢,摸摸它的头道:“真乖,看来的确是很想我啊。” 卫翾道:“它在闻你身上的味道。” 广岫撩起袖子闻闻:“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你身上,自然是有我的味道。”逍忽然出现,语笑嫣然,使这阴森森的大牢都亮堂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广岫赶紧离他远些。 逍笑而不语,只是盯着小白狐看。白狐在他跟前跳来跳去,显得十分激动:“你是谁?你是谁?!” 逍伸出手,白狐立即挨过去,蹭蹭他的掌心,口中发出呜呜的哭声。 广岫想明白了,真说起来,他们还算是同母兄弟。 眼前一亮,白狐化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上次化为人形一样,没穿衣服。 广岫眼珠子都快掉了,指着卫翾:“你你你,竟然金屋藏娇?!” 卫翾简直想撕了他的嘴。 逍抬起瑱的下巴端详片刻:“要不是我无法化形,一定比你好看。” 瑱问道:“你是谁?”眼前这个人虽然陌生,却让他有极为熟悉而久违的感觉。 逍摸摸他的头,甚为慈爱:“我是谁不重要,倒是你怎么修为这么差,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真要说起来,瑱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6 要比逍大得多,却比不得逍在天地灵眼孕育,又被坏了修为,于是在逍跟前倒显得像个懵懂孩童一般。 “咱们兄弟去叙叙旧,先走一步。”逍对广岫抛了个媚眼,“晚些再来找你。” 广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二人化为白芒消失,卫翾目光如炬盯过来:“怎么回事?” 广岫心虚得摸摸鼻子,寻思着他们兄弟感情不怎么样,说出来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便支支吾吾说了经过。 卫翾沉着脸,看着没有任何变化,却周身散发着凛然之气。广岫觉得有些不妙,不由后退一步,猛觉胸口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砸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撞了出去。 “怎么回事?”狱吏闻声而来,广岫摆摆手,勉力道:“没事……” 狱吏见人还在,也没多管,回去继续喝酒。 广岫爬起来,揉揉心口就地坐了。这一下来得厉害,他却只觉得痛快,沉闷的心里反而舒坦了一些。 卫翾脸色黑得吓人:“你竟害他至此!” 广岫道:“抱歉……不过……我一定会救他……” 卫翾冷冷道:“事已至此,你要如何救?” 广岫道:“他尚有一丝魂魄残留,只需寻处福地,以至灵之气养魂育魄,便可以救回来。宫里那棵槐树就是绝佳之地……” 卫翾道:“宫里的树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动不了,等你寻到解救之法,卫翾残存的魂魄早就散了。” 广岫冷汗直冒:“不、不会吧,逍说会护着他的……” 卫翾厉声道:“一人之躯中若有两个魂魄,则必有一方会被吞噬消亡,万劫不复。那个逍说会护住他的魂魄,你当真认为他有如此好心?他不过是想稳住你不去妨碍罢了,你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广岫觉得浑身发凉,声音都颤抖起来:“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卫翾站起来,手一挥,一旁出现了另一个卫翾,如同影子般别无二致。 “带我出去。” 肖长离觉得头隐隐作痛,以往即便看一整夜的案卷也不会让他感到如此疲累,此时只是听到那个声音,他就头痛得不行,自然没法发现就在他的大理寺监牢中,有人越狱了。 “大人,你都看这么久了,还没看完啊?”工部王尚书之女王雅涵托腮坐在一旁,一双眼眸已经灼热得将肖长离的脸勾画了无数遍,仍是意犹未尽,“午时都快过了,大人一定没吃饭吧?公务再重要也得吃饭嘛。” 肖长离视线没从案卷上移开分毫:“肖某身负皇恩,自当恪尽职守,不敢懈怠。小姐请回吧。” 王雅涵恍若未闻:“那我等你吧。” 肖长离在炽烈的目光中勉强看完了一份案卷,起身道:“肖某还有案子要查,恕无暇陪同,小姐请回吧。” 王雅涵也站起来,扭着裙角甚是委屈:“大人,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次……你就真的不想看到我吗?” 肖长离道:“男女有别,同处一室更是不妥,恐污了小姐清白名声。” 王雅涵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毅然道:“我的名声早就不清白了!我喜欢你,全城的人都知道。我王雅涵此生非你不嫁,若你不愿意,我大不了一死,有什么怕的!” 肖长离眉头微皱,欲收回手来,王雅涵却抓得死紧,更是欺身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你当真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我只想……只想陪你一次,以后再不来扰你。” 肖长离一挣,没挣脱。王雅涵将他抱得更紧,什么清白廉耻早已不顾,抬头吻向他的薄唇。本以为会被立即推开甚至赶出去,不想肖长离却无反应,只是也没有回应。她心中一喜,以为这块寒冰也有融化的时候,却没过一时,肖长离淡淡开口:“这样可够了?” 王雅涵可以感觉到眼前人身上散发出了一股逼迫之力,好似只是在问人犯“你可要招了”。 心头微凉,王雅涵眼泪滚落,慢慢放开了手。按他岩石般刚毅的性子,能容忍自己方才那样的轻薄行为,确实,已经够了。 看他唇上留有自己唇上的胭脂,王雅涵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比起那些苦苦痴恋的寻常人家女子来,自己可以在他唇上留下胭脂,早已是万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女子失礼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王雅涵后退施礼,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肖长离抹抹嘴,那胭脂却不容易擦去,仍是在他唇上浅浅晕开。他有些烦躁,又重重抹了抹。忽然门外传来一人笑声:“没想到你也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倒叫为父好生意外。” 肖长离躬身道:“爹。” 肖乾林含笑走进来:“王小姐说了只需陪你一次便罢了,这样的好事你竟然不为所动,真是丢了我的脸。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莫非是当年的产婆抱错了?” 肖长离道:“爹玩笑了。他是王尚书的掌上明珠,孩儿怎可始乱终弃?” “你情我愿的事,他王行楷敢有何话说?”肖乾林笑道,“他向来自认清高,说我是谋佞奸臣,若此事传出去,看他有何颜面立足朝堂。就像当年的卫峥一样,即便被我戴了绿帽做了乌龟,还不是只能忍气吞声?天下人只会说他无德无能连个女人都绑不住,可有人敢对我有所微词?” 肖长离眉头皱起,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肖乾林看他一眼,道:“怎么,想说你爹我品行不端枉读圣贤?长离啊,有些时候,你不要过于死板了,损人利己的事,偶尔做做也无妨。” 肖长离垂首:“不知爹此时过来,有何要事?” 肖乾林道:“顺道来看看罢了。听说三殿下云昶与卫峥的儿子当街闹事,送到你这来了?” 肖长离道:“不错,不过主告人已撤去控诉,案件已结。” 肖乾林道:“已结?这桩事可大可小,看你怎么判罢了。最近城中平静,失了趣味,你大可给他们找些乐子。” 肖长离道:“此案已结,人已让珩王带走了。” 肖乾林抬眼看他,忽地一笑:“珩王?我倒不知道,你几时这么给他面子了?” 肖长离道:“不过按律而行,并非给了谁的面子。” 肖乾林看着他,面上神情百转,末了轻叹一声:“罢了,多说你也是无用。珩王此人心机深沉,还伤了你三弟,你还是莫要与他多来往得好。” 肖乾林道:“孩儿与他不过君臣往来,何况还有过节,自不会过多来往。” 肖乾林道:“听说你今日请他帮你鉴定古物,相谈甚欢呐?” 肖长离抬眼:“说起这个,孩儿倒有一些疑虑。一月前珩王不惜杀人毁屋抢夺的青铜盏,爹鉴别过,说是真品。孩儿日前识得一位古董商,他却说那青铜盏只是仿品。”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7 肖乾林挑眉,饶有兴趣看看他:“所以呢?” 肖长离避开他的眼神:“爹事务繁忙,难免有所疏漏,珩王却专精于此,想必不会看不出来。故而孩儿疑惑,他怎会为了一个赝品杀人烧屋,自毁声誉?” 肖乾林道:“他做下的事自然他自己清楚,你何不去问问他?” 肖长离道:“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肖乾林叹了口气:“长离啊,你做事就是太较真了,那案子早已事过境迁,你又何必继续纠缠?” 肖长离道:“案子可以过去,人心却不能。” 肖乾林随意道:“人心是最为难测的东西。你身为大理寺卿,只需断案,其他的,还是不用管了。” 肖长离道:“既是大理寺卿执掌刑律之法,自当明察纤毫,不容有错,爹认为呢?” 肖乾林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所以你查出了什么?” 肖长离道:“孩儿或许错判了珩王殿下,就如当年因一只碧玉簪而错怪了他一样。” 肖乾林指尖一滞,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都那么久的事了,你竟还记着?” 肖长离道:“这是我多年心中郁结,实是难忘。今日我又见到了他,他说那簪子是他娘的遗物。”看了父亲一眼,他深吸一口气,道:“不知爹此时可否一解孩儿心中疑惑?” 肖乾林沉吟良久,语气严厉起来:“这许久了你怎地还是毫无长进,为父在这坐了这么久,你连杯茶都没让人上过!” 肖长离躬身:“爹稍等。” 肖乾林起身,脸色已不好看:“罢了,你这大理寺的茶可不好喝。我这当爹的受你一番教诲,少不得要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了。” “孩儿不敢……”肖长离还要说什么,肖乾林已经大步走出门去。 卫翾离开监牢后换去一身囚服,又暗中回卫府,进暗室拿了一个卷轴。广岫一头雾水正要问,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卫翾立时隐去身形,广岫还没来得及御术,就对上了卫峥的炯炯双目,赶忙挤出笑来打招呼。 卫峥对他会出现在自家二儿子的房中十分疑惑:“真人到此,所为何事?” 广岫脑子飞速转着,很快就编出了瞎话来:“不瞒将军,我今早去牢中探望二公子,他说在牢中寂寞,想看看书解解乏,托我来帮他取,喏,就是这个了。”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来,书名诡术三十六式,本是他自己顺的,此时倒是派上用处了。 自家儿子原本就爱看这些,卫峥一时倒未起疑,道:“既然真人去过大理寺,应当也见到了犬子卫翊吧?” 广岫摸摸鼻子:“他嘛,他到没什么,将军不用担心。” 卫峥冷笑:“哼,担心?我到确是担心以他的身子骨,挨不过十五军棍。” 广岫讪笑:“都是误会,他就是重伤过后脑子混了,说道两句也就是了。” 卫峥冷哼一声:“一个两个都折腾进了大理寺,我这张老脸也不怕再多丢一些。真人已取了书还请自便吧,恕不远送。” 广岫作揖告退,忙不迭离开了卫府,又连珠炮似的问卫翾究竟有何打算。卫翾只是寻了处僻静之地,展开卷轴,在上头写了些什么。可见数道银线悬浮其上没入卷轴之中,卷轴上便缓缓浮现一座高楼,看去富丽堂皇,恍如天上之景。 广岫还想问,卫翾一把握住他胳膊,两人眨眼便化为一道白芒,钻入卷轴之中。那卷轴在半空虚浮一阵,蓦地消失了。 广岫本以为卫翾于修真一门只是半吊子,难上台面,此时才发现,真正的半吊子其实是他自己。 身形稳定之后,他才看清了所处之地,雕栏玉砌飞阁流丹,当真犹如天上宫阙,纵是皇宫亦无法媲美。更为惊奇的是楼阁之中有无数白面白衣性别难辨的精致小人漂浮往来,如一缕尘烟可穿墙入体而过,行仆役侍婢之职,在这楼中随处可见。 这些小人皆为灵体,能幻化操纵它们的必定是极其厉害的人物。 广岫如稚子进城一般目不暇接左顾右盼,又怕跟丢了卫翾迷失此间,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小心还撞倒了一只鎏金大花瓶,引来嗤笑连连。 卫翾熟门熟路走上楼去,不少穿着露骨的美貌少女上前招呼,竟皆是足不沾地衣袂翩飞,犹如天外飞仙。广岫却看出这些其实皆是妖物所化,不知缘由的还真会以为是到了仙家福地。 这地方说好听了是玄幻秘境,说难听了其实就是个妖怪窝罢了。 不过虽然本质不咋样,看上去却是一派旖旎春光无限,广岫还是看得十分荡漾,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第五十一章 忽然前方浮现一个年轻人身影,一袭紫衣翩然若仙,如烟笼芍药般裹在飘渺紫雾之中,虽在眼前却有遥不可及之感。 在此人身上广岫竟觉察不到人气或是妖气,唯有一股清灵之气若有似无。他揉揉眼睛仔细去看,那人片刻已在近前,对卫翾雅然一笑:“卫公子这么急,是要找梅老板么?” 卫翾道:“正是。” 年轻人道:“梅老板惹上了人间官司,近日未在阁中。卫公子有事,不妨跟黎某说说。” 卫翾道:“我要那顶焚仙炉。” 年轻人道:“卫公子不常来无心阁,这一来就要阁中绝品,真是让黎某无从招架啊。” 卫翾道:“若你做不了主,便让梅老板过来。” 年轻人面露为难:“罢了,还请卫公子稍待,我传信过去,看梅老板几时得空。” 卫翾道:“不能等,让他立即过来。” 这般咄咄逼人,连广岫都看不过去了,正要劝几句,那年轻人笑了笑,道:“也罢,既然卫公子这般急切,便先说说你的交换筹码吧。以焚仙炉的身价,与之等价的东西可不多哦。” 卫翾没有回答,看向广岫。广岫正在思量他们的谈话深意,见卫翾看了过来,身子不由就抖了抖。 “那啥,我们先商量商量哈……”广岫将卫翾拽过一旁,“那焚仙炉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卫翾道:“焚仙炉乃是天界神器,可聚世间至灵之气,你说有没有用?” 广岫恍然,推开卫翊窜到那年轻人跟前:“你说,要什么才能换得此物?” 年轻人看了看他,淡淡一笑:“究竟是什么黎某也说不上来。不过既非凡俗之物,能与之交换的,也不该是寻常货色才是。” 广岫挠了挠头,看向卫翾,卫翾道:“看我也没有用,这个你自己解决。” 广岫头挠得更厉害了,头发都揪下几根来,苦着脸道:“这位大哥,你看我身无长物,连皮带骨卖了也不值几个钱,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将那焚仙炉借来用用,用完了就还你……” 边上几个女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8 子轻笑起来,其中一人道:“这位想必第一次来吧,咱们无心阁可不是当铺,从没有外借的哩。” 另一个黄衣女子道:“若是换不起,趁早想别的主意去吧,无心阁可不是谁都能来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山野穷酸,没的辱没了卫公子的脸面……”后面这句特意掩下声去,广岫却是听到了,懒得与之计较,继续挠头,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半年前我停云观斩杀了作乱人间的巨兽饕餮,自其腹中取出一块女娲石,不知可否抵得上那焚仙炉?” “停云观?”紫衣年轻人眉头微动,看向广岫的眼神深邃了一些,“若是女娲石,倒确是可有一比。不过,以阁下之力,当真能取来女娲石?” 广岫豁出去了:“只要阁下莫要食言。” 年轻人笑道:“若有食言,人神共弃。” 广岫下了决心,拽着卫翾往回赶。 卫翾道:“女娲石如此奇物,玄惪当真会交给你?” 广岫咬咬牙:“他不给,我就是抢也得抢来!由此回空澜山要好几天,耽搁不起,你可有法子一日赶到停云观?” 卫翾沉吟良久,没有说话,最后进了一间雅阁。广岫无情得被拦在外面,只能闻着沁人幽香遐想不断。 厚着脸皮找人打听后才知此阁中美人思澜有一珍禽名为展翅,可上天入地日行千里。美人倾慕卫翾已久,无奈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今日,卫翾终于进了她的闺阁。 广岫等在外头,又是唏嘘又是艳羡,不过多久卫翾就走了出来。广岫惊道:“这么快,你不是有疾吧?” 卫翾盯他一眼,取出卷轴展开,片刻天地立换,像是片刻都不愿耽搁。 看他二人消失,紫衣人自得浅笑,似乎十分高兴。一身锦袍大腹便便的梅老板凑上来:“主人,这两个小子真的会送来女娲石吗?” 紫衣人道:“以玄惪心性,他是不会交出来的。” 梅老板点点头:“是啊,女娲石如此奇珍,若是流传出世只怕要掀起轩然大波。” 紫衣人微微眯起眼来,眼中藏着点点精光:“好在,我对它本也无甚兴趣。若是他能交出那个,便再好不过了……对了,你的事可解决了?” 梅老板叹道:“劳主人挂心。俗世庸人有眼无珠,非说我的货是赝品,一下子抄没了我十来件,好在都是些寻常货色,倒无甚大碍。” 紫衣人道:“凡人粗鄙蝇营狗苟,你与他们交易,少不得要沾些荤腥。” 梅老板道:“主人所言极是,只是近来阁中惨淡,若不想着法的拓展生意,怕是要喝西北风。” 紫衣人翩然而去:“无心阁已交由你打理,怎么做你自行拿捏吧。” “是,主人。” “我说你这也太快了吧,脱衣裳都来不及……”跟着卫翾乘坐于展翅神鸟之上,广岫还是不忘聒噪,“我听说那可是绝世美人,你这么快就出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高空之中风起云动,卫翾静坐鸟尾之上,当做没听到,广岫却是越说越激动:“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坏事,不过你这牺牲也是不小了,我一定会告诉卫翊让他记着你的恩情。你也别一脸吃了亏的模样,美人难得,何况是那般仙境之处的美人,必定是倾国倾城,你这是稳赚不赔……”正说得起劲,忽然喉咙一滞,发不出声来,广岫张着嘴呜咽几声,愤怒得瞪着卫翾。 卫翾道:“一,我只是陪着喝了杯酒,未做过其他。二,此鸟只是暂借,你再罗里吧嗦耽误时辰,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广岫赶忙闭上嘴,直到看见了停云观的层楼叠榭才能重新开口。 看着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广岫心中一阵感动,对卫翾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反而殷勤得为他讲解引见熟悉环境。 “那是飞辰阁,平时咱们研诵经典的地方,到处都是真言宝籍,无聊透顶了……那是丹宵阁,供奉着咱们停云观老祖师的灵骨,他老人家得道飞升逍遥自在去了,还留一块天灵骨来让咱们睹物思人,生怕少了他的香火……还有那儿埋着块天火石,天上掉下来的,也不知是哪个神仙掉了酒杯,好在没砸着人……哦那儿就是放女娲石的地方,观中禁地,我还一次都没去过,你赶紧瞅瞅怎么才能溜进去。要是师兄不给,咱们就去偷,你开路,我掩护……” 卫翾的目光随着他的指点随意移动着,神情依旧冷冷静静,可若是仔细去看,能看到他眼中光华灼灼,未漏看一处地方。 来到玄惪跟前时,卫翾就已没在听他说些什么了。 玄惪端坐上首,一如广岫离开时一样,衣饰古朴神情浅淡,仿佛没有什么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广岫开门见山说要女娲石,玄惪面色没有变化,只有眼皮子动了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清二楚。”广岫将卫翾拉过来,殷勤道,“师兄你看,我给你带回一个绝世奇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邪道正道都有研究,你收他为徒一定不亏。女娲石虽然珍贵但毕竟是死物,哪有活生生的人划算,师兄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来是要用自己来交换女娲石,卫翾眉头抖了抖,却并没有多少不悦。看了看玄惪,卫翾半跪在地:“还请真人救我三弟。” 玄惪道:“救人之法千万,不必用上女娲石。” 卫翾道:“可与焚仙炉等价而沽的,只有女娲石。” “焚仙炉?”玄惪神情微动,“是与无心阁的交易?” 卫翾道:“要在最短的时间做到最保险,唯有用焚仙炉。” 玄惪道:“女娲石乃上古奇珍,本就蕴有极强灵力,在巨兽饕餮体内孕育百年,其威力足可摧天裂地,万不可流落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你若想与黎情交换焚仙炉,凭此物即可。” 随着玄惪五指翻飞,一只木盒浮现,缓缓落在卫翾跟前。卫翾接住木盒,看了看玄惪,广岫抢先问出他心中疑惑:“这是什么?” 玄惪道:“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玄惪道:“是他的灵骨。” “灵骨?”广岫奇道,“灵骨要凡人成仙褪去肉身才能留下,他怎么……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惪道:“他是谪仙。” “仙?”广岫诧异,“他的灵骨怎会在你这里?” 玄惪道:“他当初被驱逐天界心有不满,曾在人间祸乱,被祖师爷天机子镇伏,收去了他的天清灵骨。仙人不成,天界凡间皆是不容,便只能栖身无心阁这幻境之地。” 广岫由衷叹道:“连神仙都敢打,天机子这老头儿有胆识,对着他的骨头磕了这么多年头,这次是真的服他了。不过师兄,你这会把灵骨还给他,不怕他再捣乱?” 玄惪道:“他得回灵骨只是有了凡俗之身,可在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79 人界行走,于修为并无益处。当初祖师爷亦曾传谕若他悔过,便将灵骨交还,如今,应该是时候了。” 广岫虽入修真之门,对这些玄异趣闻知之甚少,此时听来好似听书一般觉得十分神奇,又问道:“那他当初为何会被天界驱逐,是不是和天蓬元帅一样调戏仙娥?” 玄惪摇头:“此中原委我并不知晓。” 广岫还想问,显然又忘了正事,卫翾打断他,拿好木盒对玄惪行礼:“多谢真人。” 广岫献宝一般将他往前推了推:“师兄,这个人对你仰慕已久,我特意带他来见识见识,你看他资质不错吧,要不收了他算了。” 卫翾一眼瞪过去,广岫咧嘴笑,还冲他眨巴眼。卫翾感到一丝窘迫,对上玄惪沉静如水的眸子,遥远的记忆被风吹起,在心底深处荡起微澜。 那时他尚年幼,刚从冀州搬入威严堂皇的将军府,怎么呆怎么不自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没见过几次的父亲严厉刻板,表面慈眉善目的几位夫人其实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言语之中客气却又疏远,更别提私下里叫自己小野种的三娘和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丫鬟仆从,让他对这个以繁华显贵为名的地方充满了厌恶。 小小的心开始萌发叛逆的种子,破土之后慢慢生长,直到有一天,他翻出了高高的围墙,在陌生的街巷之中胡乱走着,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被那个面容可怖的老妖婆抓住时,他竟然并没有吓得尿裤子,甚至还十分配合得跟着她来到荒郊野外,直到看到一屋子的碎尸残骸他才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害怕了。 那个人的出现犹如一道光,在他小小的灰暗无聊的世界中留下了一道月华,温暖而神圣。 他还记得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是挥了挥长袖,那个老妖婆便惨叫着灰飞烟灭了。 那手有些凉,留在掌中的温度却暖到了现在。 尽管百般不愿,他还是被送回了将军府,知道了那个会仙法的人来自停云观,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玄惪。 随后他在府中留了几日,他数次偷偷看他的背影,却因为那小小的别扭的心理不敢上去搭话。在他临走前一刻才不管不顾得跑到他跟前,说了句我要跟你走。 他还记得他那时面无波动,未发一言,卫峥命人将儿子带回房中,他拼命回头,只看到他背影远去。 从此,那背影在他心中留了一道印,停云观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 此时此刻置身其中,看到那依旧无喜无悲的脸,卫翾不由自主的,有点紧张。 “资质不错,不过尚有俗事缠身,此生怕是难得超脱。命理已定,百转千回,你与我门无缘,日后当以身正持德为重。”玄惪的声音十分平静,卫翾的表情也十分平静,广岫站在他边上,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多谢真人,卫翾谨记。”卫翾冷冷清清向玄惪叩谢辞行,顾自走了。 他向来这副清冷模样,广岫也不知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让他入观,此时觉得颇没面子:“师兄你也真是的,他一个将军公子衣食无忧,能有什么事一生都无法超脱?你曾救过他,他对你想必崇敬得很,你就这么回绝了,他心里得多难受。” 玄惪道:“缘起缘灭,缘深缘浅,一切皆有定数。” 广岫嗤鼻:“有个屁的定数,有些事想做就能做了,管他有缘无缘?你该不会掌门不想做,想去算命了吧。” 玄惪垂下眼帘,没再答话。广岫见多说无益,悻悻问宫里那棵树究竟如何解决,玄惪平静说了一句顺天由命,让他又是一阵抓耳挠腮。 忽见殿外展翅扑了扑翅膀打算起飞,他赶紧奔出去:“等等我,我还没上去呢……” “你别灰心,我师兄就爱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等救了卫翊我再帮你好好说说。你也别端着摆着了,抱着他大腿哭两声,他这人最受不得死缠烂打……”回程途中卫翾不发一言,虽然他平时也是这德行,广岫却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好心宽慰几句,卫翾却又对他使了禁言术,让广岫几乎在大鸟背上大打出手,下定决心再也不去管他。 最后,卫翾冷冷说了一句:今后再提一句拜师,我封了你的嘴。 广岫被他逼人的煞气吓得不敢反驳,小心嘟囔着:不是你很想拜师的么…… ☆、第五十一章 神鸟展翅速度极快,二人回了趟停云观取了东西再赶回无心阁,统共也才花了大半天。再次进入无心阁,广岫还是为这仙气缭绕的地方所惊叹,趁着卫翾与黎情交易,自个儿跑去闲逛涨见识。 逛了一会,他算是摸清了此处的门道。这无心阁共有十层楼阁,形同宝塔,相当于民间的集市,只不过金银在此处全然无用,讲究的是以物换物。能拿到此处的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能来到这里的亦非寻常之人。 要入无心阁需凭借门券,那卷轴便是凭据。门券亦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顾客的卷轴是金色的,中等的是赤色,下等的是白色,卫翾的卷轴竟还是中等赤色的。 看着在此处往来的各色妖灵精怪,广岫不由好奇卫翾究竟凭的什么能在这地方占的一席之地,莫非是靠的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广岫饶有兴趣四处瞎转,越转越往上,下几楼时还无人来理他,最多用不屑的目光看上几眼,而在他欲上第八楼时,便有白色灵使鬼魅般冒出来将他拦住,不言不语,只是这么定定得看着他,让人背脊发凉。 这些东西在这楼内随处可见,犹如幽魂一般,没有什么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广岫试了几次都无法摆脱,只得作罢,悻悻往回走,忽见前方回廊闪过一个人影,他心中一跳。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那人转入一处雅间,他还欲跟上,眼前的灵使蓦地多了一倍,无声无息将他的路死死堵住了。 广岫驱法将他们打散,却没过一会又汇聚还原,未有分毫损伤。 “真是阴魂不散!”广岫暗骂一声,不甘心转身,却在拐入拐角时施了隐身术,见那些灵使并未察觉,飘飘忽忽去了别处,又小心来到雅间前,往里窥视。无奈相距甚远,透过重重珠帘只能看到依稀人影,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广岫思量一阵,取出一张符篆折成纸鹤,以术法驱之。纸鹤自镂花窗棂飞入,无声无息潜了进去,屋内三人的交谈便依稀传入耳中。 “这鋆皇镜可是千年难遇之宝,换这一片珟魂,我无心阁这回是占了大便宜,相爷日后可莫要后悔才是。” “梅老板若是于心有愧,日后有了什么好货色,记得通知一声,给我留了便是。” “哈哈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0 哈,这是自然。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来,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便是,当是我阁一点小小心意。” “梅老板客气了,晚辈有幸沾了相爷之光得见此间奇景,已是三生有幸,怎好夺人所好?” “梅老板素来精明,这般大方还是头一遭,你还是莫要驳了他的面子,看中什么拿去便是。方才见你多看了几眼那位思澜姑娘,若是有意,便向梅老板直说便是。” “哈哈哈,正是正是,不必与我客气。” “惭愧惭愧,在我国中确无思澜姑娘那般人物,不由有些失态,实在惭愧。” “若公子有意,今晚便让思澜好生伺候便是。” “这……怎可唐突了佳人?” “无妨无妨,依公子这般品貌,说不定思澜亦是求之不得哩。” 广岫听了半晌,尽是些客套说辞,三个大男人就把人家姑娘给卖了。广岫嗤鼻不已,正要收回纸鹤,眼前忽然冒出一个灵使来,惨白瞳仁直勾勾看着他,别提多瘆人。 广岫正要开溜,灵使却是接二连三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了一圈。 广岫只觉身体似为无形之力束缚,隐身法也失了效,就这么被捉了个现行。 “梅老板,看来你这无心阁也并非铁板一块。”肖乾林看了广岫一眼,眼中尽是不屑,“竟混了一只老鼠进来。” 他边上的锦衣年轻人饶有兴趣看着手中纸鹤,俊眼修眉极是出众,看眉眼却略不同于缙地之人。 广岫咳嗽一声,道:“怎么说话呢,我是光明正大凭着门劵进来的。倒是肖相你啊,这么多政务不够忙的,还有这闲心到此奇幻诡谲之地,偷摸摸关起门来,不知是商量什么家国大事啊?” 肖乾林淡淡道:“我等在商量什么,真人不是一早听得清楚仔细了么。” 广岫狡赖:“我不过刚好路过,你们说什么怎么能听得到?相爷可莫要红口白牙得冤枉人。梅老板,有道是来既是客,你这无心阁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不怎么样,我好好走路不招谁不惹谁的,你老让这些小东西来吓唬我做甚?” 梅老板道:“这位兄弟,在我无心阁中可不是谁都算得上是客的,不知你可有门劵,卷轴乃是几等啊?” 广岫瞥瞥那锦衣年轻人,理直气壮道:“我和他一样是跟着人来的,他若算是客,那我也是,梅老板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梅老板一怔,看看肖乾林。肖乾林道:“真人这牙尖嘴利本相算是见识了,只是你这偷听人说话的毛病若是不好好改改,空有这嘴上工夫,怕是也保不住你。” 广岫道:“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占了个理字,丞相大人说不过我也别出言威胁,有失大人的风度。” “威胁?”肖乾林笑了笑,“肖某从不屑于威胁。只可惜真人一身本事,今后怕是无从施展了。” 广岫嘿嘿一笑:“呦,还说不屑威胁,这说的我都快尿裤子了。好在我本也没什么本事,混吃等死罢了,肖相也不用担心我把你那些事抖出去。藏峰山那处灵眼,观中的老道,宫里那棵鬼树,还有那什么珟魂,我统统都不知道,要是肖相有兴趣,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他说是不知道,却字字撞进听的人耳中,肖乾林眉头一紧,看着他的目光抖然森寒了数倍:“真人知道的倒是不少,我还是小看了你。” 广岫一笑:“大人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对我高看,比如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真的不知道。莫非……”他看着肖乾林,面带戏谑,眼神却清明无比,“真是要谋权篡位?” 肖乾林眼眸危险得缩了起来,那锦衣年轻人本只是旁观看戏,此时亦饶有兴趣看了过来。 广岫笑意不减,心却慢慢凉了。 “梅老板,本相今日来此未做他想,也未带什么人手,就劳烦梅老板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肖乾林言寒如冰,“最好,让他走不出这无心阁。” 梅老板拱手道:“这是自然,在我的地界扰了大人的兴致,本就该由我来赔罪。” 只见他对灵使摆摆手,广岫只觉身子一轻,双脚缓缓离地,浮在了半空,无形之力正在挤压着他的身体,尽管他拼力忍耐,还是痛苦得咬紧了牙关。 肖乾林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分明平庸无能之辈,为什么总要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口无遮拦,不知死活。如果是巧合,那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是啊……”广岫苦笑,亦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眼睛,“我的运气从出生起就很差,那都要怪我爹……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肖乾林眸子闪了闪,眉心缓缓纠结,忽然抓起他的左手撩起衣袖,看着他手臂上的一道疤痕,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想折了我的手……”广岫面色惨白,不知是因痛苦还是别的什么,额上汗如雨落,划过脸庞,如同落了泪一般,“何必这么麻烦,来,往脖子上招呼……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找麻烦,不是吗?” 肖乾林手越捏越紧,面上表情黑得吓人,看得梅老板都惊心不已。忽然四周漫起一阵紫雾,如水波荡漾着无数涟漪,眨眼便将一切包裹其中。 黎情打了个响指,那些灵使便化为了紫雾的一部分,再也无迹可寻。广岫身子一沉跌倒在地,肖乾林还攥着他的手,如同钢箍一般,生疼。 卫翾跟在黎情身后,手中捧着一只古旧香炉,看他一眼,并没什么反应。广岫也不指望他能来扶自己一把,涩然一笑。 “梅老板,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我的小灵仙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黎情看着梅老板皱皱眉头,“你用它们杀人可是要算在我的头上,想害我再受一次天谴吗?” 梅老板惶恐跪地:“不、不敢,小的知错了。” 黎情道:“你与这些人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是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无心阁若是不能给我清静,我便只有另寻他处了。” 梅老板忙道:“主人息怒,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广岫缓了过来,插嘴道:“若是上仙想寻清净地,不妨考虑考虑停云观,那里人杰地灵,最是清静……哎,丞相大人还抓着我做什么,上仙面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肖乾林松了手,沉着脸不发一言。 “上仙?”黎情微微笑道,“许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还真是亲切。不过,若我没记错,当初剔我灵骨的便是停云观祖师天机子吧,唉,你让我去,我还真是不太敢啊。” 广岫讪笑,自觉马屁拍到马蹄上了,道:“祖师已作古百年,上仙宽洪大量,就莫与他计较了。如今的停云观早已是新气象,掌门仁德弟子乖巧,最是尊崇上仙。你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1 一听说上仙在此,掌门便让我为上仙送来了灵骨。心诚至此天地可鉴,还望上仙摒弃前嫌,给我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才是。” 这一番谄媚奉承说的梅老板都是自愧不如,听得肖乾林冷笑连连,黎情倒是受用得很,面上笑容更是和煦:“说的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计较,倒显得本仙小气。玄惪将灵骨送还,于我也是一桩人情,也该去说个谢字。” 广岫大喜:“上仙若肯赏光,我停云观真真是蒙蔽生辉,光耀三界了。” 黎情笑着眯起眼,看他的眼光很是赞赏:“你这个凡人,说话十分中听,比他好多了,拿了我的宝物也不给张好脸,像是我欠了他一般。”言罢微微瞥了卫翾一眼。卫翾静立一旁,好似这里发生的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广岫忍笑,道:“上仙恕罪,他这个人面瘫,向来如此。” 肖乾林在一旁被晾了半晌,看了一脸谄媚的广岫一眼,对那锦衣年轻人使个眼色,两人兀自走了。梅老板退在一旁,更不敢再多说什么。广岫又对黎情一番阿谀,哄得上仙十分高兴,这才春风得意得离开了无心阁。 待华美楼阁云消雾散,卫翾收起卷轴,却看到广岫敛去了笑意,整个人好似褪去了伪装,无言沉默,与方才那个奴颜婢膝的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自打相识以来,卫翾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并非浮于表面的郁烦,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悲哀与疲惫。 不过,卫翾没有探究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见他再往前走得撞在树上,才好心拉了一把,切入正题:“已取得焚仙炉,接下来要尽快找到卫翊。” 广岫愣了一会,抬起眼眸,点了点头:“不过,逍法力高强,不像小狐狸那么好唬弄,行事需得小心。”正经了没一会,他又嬉笑起来,“小狐狸就交给你搞定了,他对你言听计从,策反不算难事吧?” 卫翾并不搭理他:“肖乾林在无心阁里做什么?” 广岫眸子一动,斟酌片刻道:“似是换了一种叫珟魂的东西。” “珟魂?”卫翾凝眉沉思。 广岫道:“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卫翾道:“我曾听人说起过,此物乃是邪道至宝,魔瞳所铸,以血献祭可召唤上古邪兽,一旦出世,必会掀起血雨腥风。” 广岫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虽想过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会这般厉害。 肖乾林一国之相,怎会用到这种东西?他身边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方才若黎情未出现,他是不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他若真是谋权篡位,自己该怎么办? 广岫烦躁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腔之中沉郁无比,又长叹一声。 管他呢,就算真要诛九族,也诛不到自己身上吧? “那些事晚些再说,当务之急,先救卫翊。”卫翾声音不大,却字字透着不容忤逆的意味,让广岫混乱心绪逐渐清明起来。 是啊,什么事都没有救他来得重要。 心定了下来,广岫看向卫翾,从上到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会:“看不出来啊,本以为你们没什么兄弟之情,没想到为了救他你如此尽心尽力。他娘不是逼死了你娘吗,你难道就没点怨恨?” 卫翾不屑于回答他这个问题,迈步走了。广岫也知道他不是会说些大道理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赶上去换了个话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帮了我的小子不是你。你没进卫府之前的二公子是卫翊,对不对?” 卫翾照旧懒得回答,继续走。 广岫嗤鼻:“做人这么不厚道,小心遭雷劈。” 卫翾终于哼哼一声:“我到要看哪道雷敢劈我。” ☆、第五十三章 将军府膳房内,水雾蒸腾,药香弥漫,柳风屏卷着袖袍细扇文火,一头一脸的汗,在这小小药壶前已呆了个把时辰。眼看就要煎成,府中管事来请他去前院,清点过目最新送来的春茶。 他让管事去看即可,那管事为难说自己不懂,怕留了劣茶,被将军责罚。柳风屏笑了笑:“劣茶亦是无妨,反正将军从不爱喝茶,便是拿树叶子泡了给他喝,他也喝不出个好歹来。” 嘴上说着,也还是放下蒲扇,跟那管事一同去往前院。灶上文火点点,药壶上热气弥漫化为水汽消散,兀自噗嗤噗嗤响着。 不过一时,一个下人将午时要用的新鲜蔬果拿进来放在角落,眼看四处无人,小心来到药壶前,从怀中拿出什么来,打开盖子投了进去。回头要走,却撞见了柳风屏清淡的眸子。 那下人一愣,很快敛去惊诧神情,向柳风屏弯身行礼。柳风屏微微一笑,回到药壶旁打开盖子看了看:“元三,不知你几时习了医理啊?” 元三赔笑道:“柳总管这说的什么话,小的是看这药炉无人看管,怕药熬干了就看了看,哪里知道什么医理?小的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且慢。”柳风屏取了碗将药沥出,端过来递给他,“难为你有此心。这药就劳烦你给如心送去吧。” “如心?”元三脸色一变,佯装平静道,“这药不是将军的吗,怎么……” 柳风屏温声道:“如心近日染了风寒,这贴药将军喝了不对症,扔也是扔了,我便煎了给如心,左右都是治病嘛。” 如心是府中最为俏丽的丫鬟,府中大半下人都喜欢她,元三也不例外。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元三额上出了阵薄汗,正要去接,又听柳风屏叹道:“不过,她吃了这几日亦无甚效用,看来也不太对症,还是得去看看大夫才是。” 元三额上汗更多了。柳风屏将药碗往他手上一递,拍拍他肩,温声道:“真喜欢人家就多费些心,这碗药,算是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干。”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风,在元三看来却清冽如寒冰,好不容易才止住身体的颤抖。看他走远,元三将药倒在了屋外的花圃中,急奔而去。 柳风屏看着留下的新茶有些感概。如今卫湛远在边境,卫翾身在大牢,卫翊亦不知去向,卫峥素来不喜,此时这府中会有闲暇喝茶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 偏偏,此时的自己也没了品茗的心思,可惜了上好的茶。 让管事将茶封存好,又处理了一些府中杂务,柳风屏信步行至中庭,见一株君子兰有些萎顿,怕是遭了虫,便俯身查看。纤巧身影缓缓走近,迟疑了一会才开口:“柳总管……” 柳风屏起身,对来人一笑:“如心啊,有事吗?” 如心面色微红,两手搅着衣摆:“没什么,就是想多谢总管几日赠药,我好多了。” 柳风屏道:“那就好。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如心咬咬下唇:“听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2 刘婶说总管煎药十分辛苦,怎会是举手之劳?总管之恩,如心……如心无以为报……” 柳风屏咳嗽一声,打断她:“真的没什么,你不必感恩与我。这株兰花害了虫,劳烦你去取些鱼腥水来吧。” 如心面露黯然,点头施礼而去,行过拐角,还恋恋回头看他一眼。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到底还是遥不可及罢。 叹息一声,如心往后院走去,一个人却猛地窜了出来,神情急切气喘吁吁,吓了她一跳,不悦道:“元三,你干什么啊?” 元三将一块黑色事物塞进她手中,急道:“快吃了它!” 如心看看那块树根似的东西,随手扔了,厌恶道:“你有病吧,好端端让我吃这种东西做什么?” 元三赶紧捡起来,拍去上头的灰:“这……总之你快些吃了,我、我不会害你的!” 如心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我还有事,你快让开!” 元三急得手足无措,眼看她要走,情急之下拽住她的胳膊逼到角落,将那东西往她口里塞。 如心惊恐万分,拼命挣扎,死死闭着嘴。元三情急之中顾不得许多,正要撬开她的嘴,忽觉胳膊一痛,已使不上力。 “柳总管……”如心挣脱他的手,扑进柳风屏怀中大哭起来。 元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愚蠢可笑的事,颓然瘫坐在地。 府中仆从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元三竟光天化日行此禽兽之举,又是意外又是愤愤,围上来拉扯追问,被柳风屏制止。 柳风屏略微安抚了如心,走到元三跟前,拿走了那块黑色事物:“铁薯根,果然是鬼心草之毒。” 元三颓丧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的……” 柳风屏道:“你隐藏了这么久,此时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放心,她没有中毒。” 元三眸子一亮,看向如心,只得到一个万分惊恐加厌恶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纠结的闭上了眼。 “总管,这家伙色胆包天,交给我们,保管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得!” 柳风屏摆摆手,对管事道:“先把他关到柴房,等候将军处置。任何人不得伤他。” 最后这一句使一众摩拳擦掌的仆从失了兴味,悻悻散了。元三被押走时经过如心身旁,挣扎着道:“如心,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 如心躲在柳风屏身后,不看他一眼。柳风屏叹了口气,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不会害你。” 如心泪眼婆娑,抓着他衣衫哽咽:“他、他方才分明对我那样……” “他是想救你。”柳风屏不动声色挣脱她的手,“现在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如心怎不知他淡淡的疏离,挂着泪痕离开。柳风屏看着掌心之物,皱了数日的眉心终于疏解,心想,可以去尝尝新摘的碧螺春了。 柳风屏送来药碗时,卫峥正在看边境送来的急报,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柳风屏道:“将军,先喝药吧。” 卫峥看他一眼,道:“此药无用,还喝他做甚?” 柳风屏道:“这是我今早重新配置的,里面加了灵药,必定见效。” 卫峥放下信函起身,没有去接:“我有要事需去一趟兵部,药晚些再喝吧。” “将军。”柳风屏跟了几步,“我方才查得一事需向将军禀报。府中杂役元三……” 卫峥并未有所停留:“回来再说吧。” “将军……”柳风屏跟到了门口,卫峥已走远了。柳风屏轻叹一声,转身拿了药回到厨房,在蒸笼中放好,又看了看药炉,将大火转了中火。 鬼心草是□□,想要彻底解毒亦需缓缓而行。铁薯根在缙地并无种植,十分稀有,更要好生安排才是。 叫来几名护卫吩咐把守在此,任何人不得接近药炉后,他拿了些饭菜来到柴房。元三坐在地上不声不响,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头,复又沉默。 柳风屏道:“你到府中尚不足一年吧?” 元三不语,柳风屏兀自道:“鬼心草性属寒,多长于北地极寒之处,与红云莲互为共生。你既能取来鬼心草,不知可有红云莲?我许久未曾见到了。” 元三一惊,抬起头来瞪着他:“你说什么?” 柳风屏叹了口气,在他跟前蹲下,放下饭菜:“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卫峥罪不至死。” “你也是南岳人?!”元三眼睛越瞪越大,猛如凶兽乍起,一把揪住柳风屏衣襟:“你既是南岳人,竟能屈服于灭国仇敌之下?你……你真是该死!” 柳风屏并不反抗,看着他暴怒的脸,道:“灭我南岳的,何止卫峥一人?何况他当年不过随军副将,更曾冒死谏言免我南岳遭屠城之灾。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南岳已成青史一点旧墨,南岳遗民亦多数融为缙人,生活平定安居乐业,你又何必执着不忘?” “狗屁!”元三一拳打在他脸上,怒道,“说什么安居乐业,你成了一条奴颜婢膝的狗,主人自然赏你饭吃,可那些流离失所遭人唾弃之人呢,你何曾了解过他们的痛苦!亡国之人,在这世间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柳风屏面露痛苦,闭了闭眼,沉声道:“南岳人与缙人并无不同,只要愿意,总能好好活着。你在将军府之时,又有何人曾亏欠过你?” “你这叛国狗贼少扯这些歪理!”元三红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柳风屏闪身躲避,匕首还是划在了右臂上,鲜血直流。 元三急怒之下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杀而后快,柳风屏文弱之身抵挡不住,偏偏他来之前还吩咐了守卫仆从不要靠近,此时更是有意维护遮掩,连呼救都不曾有过。 眼看要命丧刃下,忽然一人掠入屋内,一招便打落元三手中匕首,一个擒拿便将人压迫在地。 “柳先生,没事吧?”来人竟是蒋烈。 柳风屏捂住伤口,鲜血淋漓已溅了一地,他却眉头都不曾皱过,只是脸色惨白,摇头道:“没事。” 元三怒目瞪着柳风屏,仿佛想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十来个洞。柳风屏不去看他眼神,对蒋烈道:“莫要伤他。” 蒋烈有些不解,却还是照办,力道松了一些。元三吼道:“不要你假惺惺,无耻小人,你不得好死!” 柳风屏素来为人和善,府中人无不敬佩,这个元三以往对他也是颇为尊敬,此时竟如有深仇大恨一般,蒋烈委实不解:“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蒋烈询问之时却是一时不慎,让元三挣脱开来,匕首疾朝柳风屏而去。蒋烈立时拦截,一掌拍在元三胸前。元三只觉心肺似裂,一口血喷了出来,跌在地上。 “元三……”柳风屏忙上前将他扶起,元三勉力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3 推开他的手,神情凛然,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杂役:“何必假惺惺?你说的不错,南岳早已不复存在,亦不会再有复起的那天。但我与你不同,我爹是南岳将士,他战死沙场为国尽忠,我也不会苟活,更不要承你这小人恩情!”元三死死盯着柳风屏,愤怒之中还有些别样情绪,“你最好真的没有伤害如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风屏沉痛无比:“我没有伤她,你也不要伤了自己。人生在世,百年不易,你还年轻,何必……” 元三冷哼:“我不像你可弃故国旧土不顾,我此生最大的盼头就是杀了卫峥!如今事已败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遂抓起落在一旁的匕首,毅然刺入腹中。 柳风屏闻着浓重的血腥气,看着元三不甘得阖上眼皮,心仿佛也被扎了一刀,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蒋烈看着这一切,虽然十分疑惑,却没有开口去问。良久过后,柳风屏起身,沉声道:“把他葬了吧。” 蒋烈点头,唤来侍卫将人抬了出去,又着人去请了大夫为柳风屏治伤。 柳风屏神色已恢复如常,却是不发一言,静静听完大夫嘱咐,才说了句多谢。 “先生,元三他……”见四下无人,蒋烈才问了心中疑惑,“他是南岳人?” 柳风屏道:“我也是南岳人。” 这点蒋烈方才就听出来了,此时并未如何吃惊,回想这些年柳风屏所作所为并无错处,不由疑惑他是南岳人这点,真的重要吗? 柳风屏道:“你为何此时回京?可是军中有事?” 蒋烈略有迟疑,随即取出一封信函递过来:“这是少将军在出云边境截获的,乃是肖乾林与出云国师私通信件,其中谋及里应外合谋逆之事,需尽早呈报皇上。” 柳风屏看完信上内容,面上并无变化:“送信之人呢?” 蒋烈道:“不及审讯,自尽身亡了。” 柳风屏将信原样放好,道:“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蒋烈有所犹疑,却没说什么,点头走了出去。柳风屏又看了看信,起身来到厨房,往药炉里添了些水,将信投入炉下,焚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卫峥回来了,柳风屏将药热好送去。卫峥负手立于廊下,半晌不语,热好的药便又凉了。 柳风屏看着浓黑的药汁,看着那个英挺的背影,道:“将军不愿喝药,可是有所怀疑?” 卫峥眸光微动:“喝了这么久不见好反而更为体虚,若再无怀疑,也太过愚蠢了。” 柳风屏道:“将军所疑不差,以往的药里被下了鬼心草之毒。” “鬼心草?”卫峥道,“是那种专生于南岳境地,传说可杀人于无形的毒草么?” 柳风屏道:“下毒者是元三,已自尽身亡了。” 卫峥转过身来:“看你眉心紧锁,可是心有悲恸?” 柳风屏道:“只是有些感概。” 卫峥道:“在南岳人眼中,我确实是该死。只可惜成王败寇,即便我死了,南岳也是亡了,不会再有复起之日。” 柳风屏微垂眼眸,道:“我已拿到了鬼心草的解药,这碗药将军可以放心。” 卫峥道:“是吗?风屏,除了喝药,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 柳风屏道:“别的话,等将军解了毒再说不迟。” “不迟?对我来说是太迟了。”卫峥转身直视着柳风屏,沉声道:“风屏,那封信,不打算让我看看吗?” 柳风屏道:“那封信,我已毁了。” 卫峥神情一凛,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冰冷:“我却不知道,你除了是南岳人,竟还是肖乾林的人。” 柳风屏依旧微垂着头,没有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急于辩解,只是眼底深处蒙上一抹淡淡的悲凉:“将军多心了,我不是肖乾林的人。” 卫峥冷笑:“你今早在酒楼堂而皇之见了肖府的管事,此时倒想起来遮掩了?柳风屏,这些年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莽夫,好骗得很是吗?那封信蒋烈实则早已送到我的手中,你的所作所为倒是与我预想的分毫不差。只可惜蒋烈给你的信是假的,我再蠢也不会把粮食交给一只老鼠保管。” 柳风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将军,人证已殁,单凭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 卫峥冷冷道:“没有人证还有物证,我已比对过确是肖乾林的笔迹,他绝脱不了干系。” 柳风屏道:“字迹亦可伪造,肖乾林乃本朝书法名家,他的字画书籍并不难见。他若咬定是诬陷,将军当如何驳之?” 卫峥微怔,他确是没想到这一点。 柳风屏道:“将军,信万不可呈报皇上。” 卫峥冷冷道:“事实俱在,正是扳倒肖乾林的大好时机,你让我按住不动,可能吗?” 柳风屏道:“肖乾林行事如此缜密,怎会轻易落下这么大的把柄在你手上?信恐怕只是陷阱,将军呈报皇上恐会惹祸上身。” 卫峥闻言微露犹疑,这话听来十分有道理,若是以往他必定立即听信,不会有片刻犹豫。可是现在,他已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否仍值得信任。 “证确据凿,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说?”卫峥盯着柳风屏的眼睛,“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是虚与委蛇演技精湛,在我身边呆了十多年。有时候,我当真是宁可怀疑自己,都不愿怀疑你。你是南岳人倒也罢了,你帮着肖乾林对付我,我绝不能容忍!”说到这最后几个字,卫峥面上已是难掩怒容。 柳风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毫无波澜:“既然将军如此认为,风屏无话可说。” 卫峥盯着他静若死水的脸,他其实还想听听他有何辩解的话,以他之能尽力辩解,说不定自己就会信了。可柳风屏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面色沉静,端着药碗的手清瘦纤长,因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 半晌过后,他还是举起端药的手,递过去:“这碗里无毒,将军还是喝了吧。” 卫峥看着碗,药早已冰凉,想起以往他苦苦劝自己喝药,那时当是一片忠心,此时想来却是一片歹心。 抬眼看他的眼睛,抬手一挥打开他的手,药碗飞出一旁,跌的粉碎。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让我喝药?”卫峥一时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讽刺,冷笑着摇了摇头,“在你看来,我真是这般好骗吗?” 柳风屏无言静立,臂上伤口开裂,片刻已染红衣袍。卫峥看着他苍白文弱的脸,心头一阵悲哀,长叹一声:“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试一试。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再无别话,转身而去。 柳风屏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想起那年在萧瑟寒风中所见的那个背影,打马回头,风华意气。恍惚经年已过,那记忆却鲜明起来。 他确是南岳人,父亲官至长史,亡国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4 时著言千字,写下南岳最后的命运,在逃难时被南岳乱民生生打死。那时他十六岁,身虚体弱,在流民□□中根本无力保护母亲,而这时出现的人,正是亡国仇敌,缙朝的武将卫峥。 或许是从那时起,善恶在他心中变得不再是泾渭分明。他感恩卫峥恩情,帮他谋划时乃是真情,难忘故国旧土,若可重整河山他亦绝不推辞。只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意识到,这二者注定不可兼得。 母亲临去时还不愿认他这个儿子,在南岳人眼中他是叛国求荣的小人,在缙人眼中他是苟延残喘的亡国蝼蚁,在卫峥眼中,他已什么都不是。 “先生。”蒋烈走出来,看着柳风屏的目光十分复杂,“你真的背叛了将军?” 柳风屏没有开口,寂静如落地尘埃,半晌后道:“厨房的药快煎好了,你找个时机送去让将军喝了。鬼心草的毒越拖越是厉害,你……想法子劝劝吧。” 蒋烈没有应声,劝将军喝药这种事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做得来,只好沉默。柳风屏恍然般笑了笑:“罢了,为难你了。想法子混在平时的饭菜之中,他应当不会察觉到吧……” 蒋烈忍不住道:“先生,我不信你会背叛将军,为何不解释清楚?” “这世上有些事是说不清的,比如,我与肖府的管事乃是旧识,比如我的确是南岳人。”午后缓风中,柳风屏眼望虚空之处,惨然一笑,“如今,我应该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近日宫中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所有人都快要忘了前阵子发生的那些非同寻常的事,忘了宫中西苑那棵非同寻常的树。 卫峥入宫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宫里太安静了,难道是因为最闹腾的三皇子云昶出宫不在? 卫峥轻咳几声,将不适压下去,跟着孙行来到东华宫外。途中他问孙行宫中妖乱可已解决,孙行回答十分简洁,看着有些呆滞,不如以往那般巧言令色,无事也要与自己套套近乎了。 卫峥见到缙帝时他正在抚琴,据宫人说自从拿到这把琴后他便没有离开超过一个时辰过,政务不问诸事不理,不是抚琴便是喃喃自语。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把琴不简单,只是没有人敢去动。 好不容易将缙帝的注意力从琴上转移,卫峥将信函呈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肖乾林私通出云意图谋反之事,缙帝看着信没有说话。 卫峥观察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并没有相信,他本也不认为只凭借一封信便可扳倒肖乾林,能让皇帝对他有所怀疑和猜忌便可。 缙帝放下信函,面色并无变化:“卫卿呐,这封信上的字写得甚好,不知何人所书啊?” 卫峥心中一叹,道:“皇上,这封信,自是肖乾林所写。” 缙帝道:“肖相的字笔势豪纵,遒劲有力,朕看这封信中的字意态端丽,洒脱飘逸,不像是出自他手啊?” 卫峥道:“皇上,肖乾林的字如他为人一般诡谲多变,他早年曾有画作,微臣比对过,这信上的字,确实是他所写。” 缙帝恍然点头:“哦,没想到卫卿还能找到肖相早年画作,倒让朕想起当年来。卫卿与肖相一文一武,共为朝廷新秀,更是感情笃厚,一时传为佳话。那时见你二人惺惺相惜,怎能想到今日会是这般势同水火啊。” 卫峥微怒:“微臣当年是瞎了眼,未能看破他的真面目。” 缙帝道:“你二人争斗多年,未闹得太过,朕也不欲去管,只是卫卿呐,不过因为一个女人,你诬他谋反之罪,是否太过了些?” 卫峥捏了捏拳头,道:“皇上,微臣知道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但肖乾林此人人品下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上定要对他有所提防。世人皆道我是因为一个女人与他过不去,可谁又知晓其中缘由?那苏家小姐本是名门之后,受肖乾林蛊惑逃婚,抛下了一切,可他呢?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将她抛弃取了太师之女!”卫峥个性刚直,最看不得虚伪下作之人,提起此事仍是义愤填膺,“肖乾林虚情假意,哄骗得苏家小姐为了不碍他前程自愿离开,独自带着孩子在山林独居。微臣前去看过她,亦说过会照顾她,可她却仍对肖乾林一腔爱意,可见肖乾林此人玩弄人心的手段,当真是登峰造极。” 缙帝面露唏嘘,看着卫峥的眼神多了些同情:“情之一事最是难缠,不过,既是你情我愿的事,又能断言谁对谁错?即便肖相为人算不得光明磊落,怎么说也是一国之相,你让朕凭借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便处置了他,恐怕难令百官信服。这样吧,朕明日召肖相来问问,卫卿先回去歇息吧。” 卫峥知道再多说也没用,无奈告退。方才想起诸多旧事,他心中激愤难平,没忍住又咳得满脸涨红,望着宫墙之外一方碧空,胸口闷得发苦。 苏家小姐一事确是他们决裂的诱因,他也是那时才看清这个自己很看重的肖贤弟,竟是个表里不一行为下作的小人。 他年轻时个性冲动颇有些飞扬跋扈,想要什么便去要,想做什么便去做,第一次见到苏家小姐苏秀宁时他眼都直了,呆呆望着那个俏丽身影,被肖乾林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那时肖乾林是个文雅书生,经卫峥举荐在户部做个小小主事,笑话他是个登徒子,被他一把扭住胳膊,大呼饶命。 之后他打听来了苏家小姐的闺名住址喜好乃至常去的地方,每每偶遇他都拖着肖乾林给他打掩护。见到苏秀宁含羞带怯投过来的眼神,他天真得以为英俊倜傥的自己已经赢得芳心,没头没脑就去提了亲。 提亲后苏家对他这年轻将领十分满意,满城都在传英雄美人的佳话,他春风得意,拖着肖乾林去喝酒骑马围猎,半醉半醒之间肖乾林问他是真的喜欢苏家小姐么。 他傻笑着点头,朦胧之中眼前人娟秀清雅,看着看着,竟然成了苏家小姐的模样。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了一堆海誓山盟的话,最后醉倒在桌边。 他并不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一切照旧,只是传出苏家小姐不满意婚事,数次绝食自残抗议的传言时,他整个人都懵了。他本以为她该是看上了自己的,那羞羞怯怯面带绯红眼中含情的模样怎么会错呢? 等他知道苏秀宁看上的其实是肖乾林后,他憋着一口气想去揍他一顿,见他一脸无辜无奈的模样便没下去手,毕竟这么文弱的一个人,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等他好不容易开解自己放弃后,苏秀宁为了肖乾林离家出走了,等他鼓捣着肖乾林对人家姑娘负责时,肖乾林被王太师的女儿看上了。他一心认为以肖乾林的风骨定然不会辜负苏家小姐而去选择权势高位时,又被狠狠打脸了。 这一脸他被打得有些懵,在他眼中那时的肖乾林分明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5 性情雅洁有些清高,从未想过他也会是势利之人。 去找肖乾林理论时,他就觉得他仿佛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肖乾林的家世的确不好,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遇到他时是寒冬腊月,他刚随军得胜回朝,骑马太快撞翻了他的字画摊子。他还记得他捡起字画时那双红肿开裂的手,这样的手要握笔都难,何况作画提字? 虽然喜武不喜文,但他骨子里甚是尊崇文人,赔偿被拒后他便时常去他的摊位上转转,买些根本看不懂的字画,一来二去混得熟了,他以为自己算是了解他了,他却露出另一张脸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救了怀有身孕被人追杀的苏秀宁后,他心中的肖贤弟已经和一只臭虫没有区别。 虽然杀手是太师之女暗中派的,虽然肖乾林给了苏秀宁一大笔安生费,他还是狠狠揍了他一顿。 当时满脸是血的肖乾林歇斯底里得与他撕破了脸,骂他是个废物自以为是的蠢货,曾经的情义如同冰雪消融,再也无迹可寻。 随着肖乾林步步高升,他的才华得到了认可,他的抱负得以施展,卫峥却看到了他官场逢迎的圆滑狡诈,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那个临街买画的文弱书生已被官场染得透黑,再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亦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卫峥走后便有宫人来报,太后召缙帝陪坐叙话。缙帝前脚刚走,后脚皇后便来了,勒令宫人不许多话,将那把琴查看一番,取出一张之前广岫给的符篆,小心压在琴上。 屋内分明没有风,那符却飘飘忽忽落了下来,蓦地烧了起来,连灰烬都没留下。皇后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多看,急忙逃了。 却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曲还未奏完,琴弦忽地断裂,将缙帝指尖都震破了皮,血珠滴落琴上,瞬间变为暗红。 缙帝大为震惊,扶住琴急道:“怎么会这样……末儿……” 琴上缓缓浮起一阵白雾,氤氲成绝美浅笑的女子:“祈郎,不要悲伤,我终有一日是要走的。能借得这些日子陪着你,已经够了。” “不!你不会走的,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朕!”缙帝惶急失色,伸手想要触碰,却只是虚空,“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凌末道:“大限已至,我再护不了你了……你要多加保重……”凌末面露痛苦,身形越发浅淡,最后化为薄雾萦绕在缙帝身边。无奈这残存的留恋,最终还是敌不过命数。 琴失魂灵,片刻便琴弦俱断,化为一堆朽木。 “末儿!末儿!”缙帝哀痛欲绝,捧着残琴悲呼。 他不会看到,凌末是被一股黑气生生吞噬的,她留在皇上身上的护身灵气也在瞬间被撕扯吞没。那黑气没了阻碍,如长蛇般窜入了缙帝体内。 缙帝无知无觉,眉心隐隐透出黑气,悲怒交加之下神情几乎扭曲,重重拍着桌案:“何人碰过朕的琴?!” 内侍急忙赶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直说不敢。缙帝盛怒之下,命禁卫将几人尽数拉出去斩杀。 几个公公冷汗几乎湿透衣衫,可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遂挣扎着说皇后曾来过。 废后旨意颁下,宫中如落下一道惊雷。皇后仪态全无,嚎哭冤枉。太子连夜进宫,连太后都来求情,缙帝却再也不愿多听一句,喝退众人,将自己关在东华宫内。 “恭喜娘娘,皇后被废,今后再无人敢与娘娘作对了。” “是啊,依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和宠幸,这皇后之位,非娘娘莫属。” 碧桐宫中,靖妃微笑看着镜中朱颜,宫女小心为她卸妆,说着讨好的话,她静静听着,笑意更深。 如此蠢笨的女人,坐着皇后之位,简直糟蹋。 只是,宠幸再深,地位再高,依然比不过一把旧琴,一个已死之人。 好在,这本就不是她执着之事。 宫女退下,靖妃独立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块白玉,阴寒之气入体,却透着舒爽之感。 “母妃!”一个小小身影跑进来,抱住她哽咽,“我又看到好多好吓人的东西,他们都要抓我……” 靖妃揽住云麒道:“别怕,母妃给你的玉呢?” “方才丢了……” 靖妃怪责道:“如此贪玩,不是告诉你要好生看管吗?” “那个玉凉飕飕的,一点也不好玩。” 靖妃揽住儿子,无奈道:“罢了,你就留在母妃身边,看到什么都不要怕。” “嗯。” 飞鸟极目,残阳西斜,晚春的最后的一点艳色被黑夜的初降完全遮掩。本该天下至尊秀妍的皇宫之中,已连一丝春景都看不到了。 繁华庭院之中,不闻鸟雀之声,连苍蝇振翅都没有。偶有宫人沉沉往来,打个照面都不发一言,撞在一处了也只是摇晃着站稳继续走。 他们都无法看到缭绕在自己与他人身上的黑瘴之气,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机精元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吞噬,只有躯体还在遵照着平时的习惯往来。 槐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将皇宫笼罩在沉闷压抑之中,槐树之颠,忘尘与逍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着一出并不精彩的默剧。 逍抱着小白狐,有一下没一下得抚摸着他的绒毛。他嫉妒瑱的容貌比自己出众得多,无事便不让他化为人形,而且那身皮毛摸得多了,竟好似会上瘾一般,他摸得十分顺手,眼中是难掩的期待之色:“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娘的气息了。爹,娘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吧?” 忘尘目光一沉,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是啊,很美。” 逍道:“爹,你说娘被卫峥毁了原身送进宫中时只剩下魂魄,寄宿了一个轻生妃嫔的身子,那么爹,你说很美的,究竟是娘原本的样子,还是那妃嫔的样子?” 忘尘皱了皱眉:“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 逍讨好道:“我是想到了我自己,我用着这具肉身,以此面目示人,世人也就只看到我这副样子。可是这个小子实在太普通,根本配不上我,爹,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模样么?” 忘尘道:“不过皮囊而已,待救出你娘,我便为你再塑原身。何况,用这具身体,更有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 忘尘莫测一笑:“看到那处最高的宫殿了吗,那里住着这宫里最为尊贵之人,你去问候问候他,就知道了。” 逍伸长脖子看了看,来了兴致:“都说皇宫里住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先去逛逛。” 忘尘并不拦他,即便在灵眼孕育修为不浅,真要说起来,他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忽然,忘尘眼露精光,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身侧的面具黑衣人,全身开始戒备。 这个人他见过几次,除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6 了深不可测便不知该如何形容了。他从未见过那张面具下的脸,即便是声音都似经过了面具的伪装一般,根本无法推测他的底细。 “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还是这般紧张?”面具人笑声暗哑,笑声听来倒是十分高兴。 忘尘冷冷道:“朋友可不会蒙面示人。” 面具人道:“就算是朋友也会有想要遮掩的秘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忘尘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不上什么朋友。” 面具人叹道:“唉,忘尘兄何必总是拒人千里。忘尘兄苦等至今,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我这不是特意来说声恭喜么。” 忘尘道:“那便多谢了。” 面具人又桀桀笑了起来,似乎非常高兴,末了却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忘尘兄的大计,还差了最后一步。” 忘尘眉心微皱:“哪一步?” 面具人面对着他,目光透过面具盯在他的脸上。 这目光让忘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凉意,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毒蛇正顺着他的后背往上爬。 “你,永远消失。” 面具人说这句话时还带着笑音,一时间似乎那张诡异的面具都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再次回到皇宫,广岫唏嘘不已。诺大的皇宫此时竟如一座死域,死气沉沉阴风厉厉,与平时的显贵繁华大相径庭。他原本还担心卫翾这越狱犯被人发现,此时看来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广岫头一件事就是施法召来行云,这驱邪之剑在宫中吸取了不少阴煞邪气,看去灵光锃亮,还颇滋润,总算有了些驱邪灵剑的样子,只可惜他的力量在这被阴霾笼罩的皇城之中,还是太过微小了。 卫翾不发一言走在后头,眉心紧锁,不知在想什么。广岫也懒得去搭理他,擦了擦行云,唤了几声来福,行云毫无动静。广岫愤恼又拿它没办法,只得削断几棵灌木泄愤。 忽见幽暗之中有一物暗放溢彩,过去捡起一看,是块玉佩,名叫冰魄,乃是灵物,可辟邪去秽,有此物在身可邪物不侵,在这宫中足可自保了。 这样的宝物竟然随意丢在草堆里? 广岫摸了摸,见卫翾没注意到这边,偷偷收入怀中。 卫翾道:“你确定他们会在宫里?” 广岫道:“从没见过娘的孩子,自然会迫不及待来看看娘的样子。”说完这句话,他心里连带得都有些不是滋味。 前往西苑途中,他感受到一处宫邸黑雾缭绕,阴煞尤其严重。若没记错,那是四皇子云钰的宁寿宫。 既然见到了便不好不去管,他对卫翾道:“我去看看,你先过去。” 卫翾没答话,也没给点反应。 广岫来到云钰宫中,被眼前情形吓了一跳。 云钰伤势在身,痛楚在心,心怀怨怼灵台不稳,阴邪竟比别处更多些,绕在他身侧盘桓不去。照此下去,只怕不用几日便要一命呜呼了。 云钰知道房中来了人,却是神思混沌倦怠非常,身上似有重物压迫,根本无法起身。 待广岫驱散了这房间中的阴邪,云钰才觉呼吸顺畅了一些,眼前清明不少,挣扎着起身道:“先生……何时来的?” 广岫见他形容憔悴,消瘦不少,有些感概,道:“你这样子,别说一个人进来了,就是天塌了只怕也察觉不到。”想了想还是忍痛割爱,将冰魄塞进他手里,“算你运气好,拿着这个,一般污邪不敢动你。” 云钰看了看手中的玉,凄然笑道:“云钰如今心如朽木之人,还劳烦先生赠予宝物,怕是不值当。” 广岫道:“这不是我的,随手捡来罢了。反正这皇宫是你的家,宫里捡的东西也就是你的东西,有什么值不值当?” 云钰苦笑,逐渐为大笑,笑得疾咳不止,捂胸喘息良久,方才稳住:“家?能把诡谲肮脏的皇宫称之为家的,怕是只有先生一人了吧。” 广岫心有所感,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即便不是三宫六院的后宫,寻常人家中也是纠葛众多,你要看开些才是。” 云钰凄然摇头:“看开?丧母之痛,岂是看开二字可以消减?先生超然俗世,自不理会凡人这些死死生生之事,说得太过轻巧了。” “听你这话,我莫非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广岫见他病怏怏一脸的心如死灰,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把他打醒了,“你虽失了母亲,但好歹还有父亲兄弟,你看看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这病了痛了,连个探视的人都没有,你能有我惨?”见云钰不说话,他干脆在床边坐了,道:“我十来岁时母亲就病故了,无亲无友,流落街头,处处遭人嫌弃唾骂,活得还不如一条狗。我若是如你这般,只怕已死了一百次,可是你看看,我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 云钰看了看他,道:“那你父亲呢?” 广岫面容微动,道:“他?就当他死了吧。” 云钰来了兴趣:“当?言下之意,他还在人世,却当他死了,这可不是身为人子该有的孝心呐。” 广岫感概:“有胜是无,形同虚设,有什么用?哎哎哎,说你呢,尽问我干嘛。宫里的事我不太清楚,但你母妃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看到你这般模样,你若不振作,如何对得起她在天之灵?” 云钰叹道:“多谢先生一番劝慰,好意云钰领了。” 广岫点点头,领了总不枉他费这些唇舌:“宫里不太平,你记着拿好这块玉,千万别丢了。” 云钰道:“照先生所言,这宫里还有问题?” 广岫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问题嘛,还有一些,放心,我搞得定。” 云钰道:“先生之能,云钰自然信得过。” 要说广岫这人就是这样,分明没多少本事,却总能装出自己神通广大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很厉害,什么都能解决,其实心虚得不行。要真半个月了才解决,只怕这宫里都死绝了。 “得了,你好好休养,别要死不活的。逝者已矣,活着的还是要好好活着。”广岫又扯了一通大道理,起身告辞。刚走出宫门便见两道黑芒掠空而去,其间灵气煞气交杂,是并不陌生的气息。 广岫神情一紧,赶忙跟了过去。 人琴俱毁,往事如烟,缙帝颓然而坐,看着案上残琴,好似被抽去了生命中的某一个部分。这段短暂的相守,恍如梦境。 神思恍惚之中,他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一个身影,一时间以为是凌末又回来了,惊喜交加站起身来,却看清了那并非凌末。 来人一袭白衫恍若天人,白玉般的面上微微带了些稚气与迷惑,颇有几分相熟之感。 “你是何人?”缙帝有些发怔,他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之人,尽管那是个男人。这感觉竟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7 是似曾相识,如同一年前他再次看到那个被遗望了许久的妃嫔一样。 “看清楚了,这个是仇人,所以不用感到愧疚。”逍自瑱身后走出,面带微笑,眼中却是点点杀意。 还从未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种话,缙帝片刻疑惑后怒上心头,喝道:“卫翊,你好大的胆子!” 逍笑道:“话别说的太早,我的胆子可比这还要大哩。”只见他抬起一只手,缙帝便觉身子一轻,已不由自主浮了起来,同时更有无形之力束住了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卫翊,你、你胆敢以下犯上!”缙帝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帝王,此时并未惊慌失措,怒目喝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逍见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卫翊,也乐得让那个将军公子替自己背锅,好整以暇道:“想做什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该死吗?” 缙帝怒道:“朕对你卫家向来恩厚有加,你竟有如此豺狼之心!来人!护驾!” 他喊得很大声,外头却没一丝动静。 逍摇摇头,无奈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该死,罢了,到了地府自己去问吧。”他看看瑱,示意他来动手。瑱并不出手,看着他有些无措。 逍皱眉:“蠢成这样,连杀人都不会吗?” 瑱道:“我、我没有杀过人……” 逍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我来教教你吧。”他手掌一翻,缙帝立时觉得犹如千万条锁链箍住身体,寸寸都要勒进肉里,想要再行呼喊,已发不出声来。 “杀人其实很简单,这些凡人的性命在我们手中,比蝼蚁更微不足道。”逍一点点折磨着这位人间帝王,对瑱言传身教,“你也不用感到自责,他们这些当权者亦是动则杀人心思狠毒,视百姓性命如无物之徒。弱肉强食,这才是我们要遵守的法则。” 瑱紧锁眉心,爱恨情仇对他来说还太过复杂,无法看透。或许真的是安逸太久了,若只凭本心而为,他宁愿自己永远是那只可以呆在卫翾身边的小白狐。 广岫循着那阵黑气赶来时,正看到逍一脸闲适将皇帝举在半空,脑子里轰地就是一声,眼前都发了黑。 这小子,还真跑到皇帝这来撒野了! 正要赶过去阻止,却见缙帝体内窜出一道赤芒,如龙翔九天发出夺目之光,片刻震破了逍的束缚,连带将人一道震飞了出去。广岫下意识上前扶住了逍,又往后疾退数尺方才站稳身子。 逍显然低估了真龙天子本身的护佑之力,在这生死关头真龙苏醒护主,他这邪祟宵小自然是要吃些苦头了。瑱道行不及他,这一震直接被打回了白狐原形,挣扎了一会,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逍大为受创,卫翊的凡俗之身更禁不起这般折腾,当场呕出一口血,只觉心肺似裂五脏俱损,痛不堪言。 见他如此,明知不是卫翊,广岫仍是忍不住几分痛怜,往他后心输入灵力。逍缓回一口气,提气退走。再留在此地,他的修为只怕就要被龙气反噬。 “谢了。” 逍临走前在广岫耳边轻吹一口气,飘悠悠得都要荡进心里去了。广岫抠了抠耳朵,忍下心头悸动,上前扶起缙帝。 缙帝只知方才忽然红光大作逼退妖邪,神智回复后见到广岫,还当是他及时救驾,赞誉一番,凛然下旨,要他务必尽快捉住弑君逆贼卫翊。 广岫听到这话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解释着说那并不是卫翊,只是被人控制了身体。无奈缙帝受惊加恼怒,不想再多听什么,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广岫只得领命,退出宫门急往西苑槐树而去,忽听一个犹带稚气的声音传来:“母妃,你去哪里嘛?这里好黑,我害怕……” 广岫一愣。 幽暗之中,这个人步步走来甚为僵硬,唯有从身段与阵阵脂粉香可以判断,这是个女人。 广岫赶过去,看着那张并不陌生的脸,愣了一会后,一把拦住要追过去的云麒。 云麒见黑暗中忽然窜出一双手缠住了自己,吓得拼命挣扎大叫,在广岫脸上使劲抓挠。 为免破相,广岫在云麒后脑一拍,又在他耳边轻轻哄了几句,云麒便呼呼睡了过去。 看到云麒腰间佩戴的冰魄,广岫眉心微皱,又加施了护身决保他邪物不侵,寻了处平坦之地将他放好,追上靖妃。 靖妃的模样很明显受人操控,广岫试了几种法子都没法驱走她身上的阴煞,又怕一个不慎适得其反,只好暂时不动,跟在后面。 靖妃的目的地和他一样。 还未走近广岫就感觉到两股充沛的灵煞之气正在缠斗,卫翾已先与逍交上了手。可惜卫翾那点半吊子能耐根本敌不过逍,眼看已有败势,广岫及时加入战局,二人合力方才暂时压制了逍的攻势。 一击过后逍退身立于槐树之颠,无数黑气立时缠了上去,在他脚下氤氲翻腾。逍居高而视,如看着两只蝼蚁:“便知你二人要来碍事,真是很烦啊。” 广岫道:“贼喊捉贼,你若不弄出这么多事来,谁乐意来管你。” 逍皱皱眉:“贼?贼是什么?贼喊捉贼是什么意思?” 广岫嘴角抽搐:“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吗,皇上都敢动?” 逍道:“那是你们的帝王,我可不怕他。” 广岫一想,更头痛了。虽然这张脸是卫翊,可魂灵是逍,自然不会顾虑这张脸犯上弑君,会给卫峥带来多大的麻烦。 广岫道:“即便搭上宫中所有人的命,你娘也不可能回得来。” 卫翊道:“我都回来了,我娘怎会回不来?虽然形体已灭,借尸还魂还是很简单的。你看,我已经挑了一个。”他展颜一笑,如同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般,“娘一定会喜欢的。” 广岫看看靖妃,终究不忍:“这个女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什么好的,定然配不上你娘。这天下美人无数,比她好的比比皆是,你要不再看看?” 逍美目扫他一眼,笑道:“你想的真周到,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就凑合着用吧。” 广岫试着动之以情:“都是人命,就算你们想救人,也不用搭上全皇宫的人吧?” “为什么不呢?”卫翊悠然浅笑,身子一轻,自树颠缓缓飘下,白衫如翼在他身后漾开,更衬得如仙如魅,傲然众生,“否则你以为我娘为何会惨遭凌迟?我为何会尸骨无存?这个地方原本就如同地狱,人心如鬼,趁早消了干净。哦,还有那个卫峥,瑱呆呆傻傻的,不通情理,我可不是。这个是他儿子吧,待我想想,事成之后,如何处置好呢?” 广岫心里一急,怒道:“你敢伤他试试!” “看你这副横眉竖眼的样子,急什么?”逍笑道,“想让我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眨眼来到卫翾跟前,指尖挑起他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8 的下巴:“这副皮囊好看得很,配得上我。若是把他给我,我就离开卫翊的身子,如何?” 广岫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道:“成交!” 卫翾眼神一凛,掌中劲气充盈径直拍了过去。逍的身形却是如鬼似魅,眨眼已在他身后,两手搭住卫翾肩膀,如蛇般缠了过来。 广岫捂眼不敢看,这叫什么来着,乱伦? “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卫翾双手结印口念真决,一头猛虎乍现,嘶吼着朝逍咬了过去。逍及时退走,却被一条青龙挡住,龙尾猛扇而至。进退无路,逍只得腾空而起,硕大的赤红色朱雀巨翅一扇,将他整个撞飞了出去,又被玄武牢牢缚住,挣脱不出。 逍感到十分难过:“你怎么出手也这么重,枉我这般喜欢你……” 广岫看得目瞪口呆,哪里知道卫翾这个闷葫芦本事竟这般大,正要过去夸奖几句,却见卫翾脸色十分难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急道:“快用焚仙炉!” 广岫急忙取出焚仙炉,以咒法驱动,焚仙炉凌空而去,停在逍的头顶,缓缓引出了卫翊的魂魄。 逍此时无暇分心,也懒得做梗,少了那个烦人的小子,这具身体便可完全属于他了。虽然这个身躯他并不十分满意,不过使用起来好处还是不少,比如可以一石二鸟。 见二人这般在意,卫翾更是不惜自损修为拖住自己,他心里不由有些羡慕,叹了口气:“这个叫卫翊的,对你们这么重要吗?” 卫翊魂魄虚弱,在焚仙炉渡引之下幽幽飘出,连基本的人形都无法保持。看着他稀薄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脸,广岫心中阵阵绞痛:“卫翊……” 卫翊露出笑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是来不及,尽数汇入了焚仙炉中。广岫捧回焚仙炉,看着炉中一点精魂,哑声道:“你在里头安心呆着,我一定会救你的。” 那点精魂闪了闪,照得焚仙炉暖光四溢,虽只是萤火之微,却有暖阳之力,让广岫的心都平和了下来。 见卫翊魂魄无恙,卫翾再难为继,猛地呕出一大口血,踉跄着勉强稳住身体。 白狐不知从何处跑来,在卫翾身边转了几圈,呜呜低呼。 逍啧啧直叹:“真是儿大不中留,这小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连亲兄长都不管不顾的。娘可在这里看着呐。” 瑱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呜咽几声,来到树下化为人身,转头看了卫翾一眼,眸中百般衷肠无可言说。逍在他额上重重一拍:“还看!瞧你这点出息!” 广岫哭笑不得:“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像你这样无心无肝之人自然不懂。” 逍道:“我是不懂,情这种东西是遮蔽双眼的雾障,是穿心透体的利剑,懂了也没什么好的。” 这话戳到了广岫的痛处,哼了一声:“你要救母我不拦你,但你借他人身躯残害人命却是万万不可。你母亲欲回人世也不一定非要用他人的身躯,我可以回去让玄惪想想办法,用泥塑莲藕做个身体也是很方便的嘛。” 逍鄙夷瞥了他一眼:“那种肮脏东西,亏你说得出口。这个女人当年与皇后一道欺凌陷害,如今只是用用她的肉身,已是格外开恩了。” 广岫见靖妃已走到树下,被无数黑气缭绕,有些急切,拔出行云喝道:“总之,不能用她!” 逍挑眉,面上依旧是闲雅笑容:“哦?这么在意她,难道你对她也有情?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花心大萝卜。” 一旁卫翾冷冷道:“倒不知道,你与肖家的人也有交情。” 广岫一窘:“我乃修真悟道之人,怎可坐视?她虽心思歹毒,却也为人母,将心比心,你又怎么忍心她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 逍面露狠毒:“好一句将心比心,你这话倒更让我茅塞顿开。”只见他神情一寒,白衣黑发无风自舞,浓黑煞气在他驱使之下向广岫裹来。广岫挥动行云抵挡,那黑气却愈来愈盛,以他的能耐根本挡不了多久,卫翾受了重伤也是指望不上,没过一会就被束得死死的,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娘,孩儿来看你了。”逍张开双臂以灵力灌输树中,只见槐树自树梢开始一点点褪去黑雾,变得莹白通透。树枝交叉如同人体脉络,交杂却又清晰,仿佛在呼吸一般,将那灵力往树根送去。 瑱亦是悬身而起,拉住逍的手,二人体内灵力相融,滋养着这棵硕大的槐树,供养着树里精魄。 与此同时,无数莹白光点自皇宫各处幽幽飘来,那是宫中各人的精元,被逍一同纳入树中,助他母亲出世。 此时宫里的人包括那位真龙天子都被阴煞所缚,被无声无息吸取了精元而不自知。广岫心急如焚,咬破舌尖,含了口纯阳真血,默念真决,行云得他之令,化为疾电横空,突破了逍布下的缚身咒,广岫方才得以脱身而出,急忙布下结界,将那些精元挡了回去。 “寻常人的不顶用,我来帮你!”广岫也算仁至义尽,掠身而去拉住逍的手,将自身灵力渡了过去。 逍转头看他,有些诧异有些迷惑。那张脸在荧光下莹润如玉,眸光如星神情坚定,逍心尖颤了颤,将他的手握紧了一些。 ☆、第五十五章 不过一时,整棵槐树已褪尽污浊之气,萤亮夺目,如同最为珍贵的白玉珊瑚。树干中缓缓浮现一个窈窕身影,长发翻飞如仙如魅,令人心折不可逼视。 广岫收功落地,觉得双腿发软打战,险些没站稳。逍扶了他一把,还在他腰上掐了掐,笑道:“谢了。” 广岫浑身恶寒,赶忙推开他。瑱就更惨了,本身就没多少修为,此时这么一用又退回了原形,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了。 树中人影抬腿一跨,走了出来,仿佛自九天宫阙落足尘寰,带了一身不然尘间烟火的高贵脱俗。虽是不着寸缕,却根本无法使人产生丝毫亵渎轻慢的念头。 广岫揉揉眼睛,当真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再次见到母亲,瑱十分激动,跳过去想扑进她怀里,却忘了此时的母亲有灵无实,一头撞在了树上,撞的头晕眼花,摇摇晃晃。 女人面露嫌弃,想要如往常一样揪他耳朵训斥一番,无奈根本无法触及,只得叉着腰不满道:“你小子,许久不见怎么还是这么傻乎乎的,一点长进也没有。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瑱站稳了,晃晃脑袋,又靠近过去,在女人身边直兜圈子。 广岫本当是母慈子孝感天动地的重逢戏码,此时看来画风似乎不太对,这只母狐精,和慈母的形象也差太远了吧。 逍走进一步,他虽是母狐之子,却从未见过,此时竟觉有些拘束,不知该说些什么。女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89 人能感觉到他身上与自己一脉相承的气息,有些疑惑道:“你是……” 逍搓了搓手,道:“我是您未出世的孩子,当年您怀胎不足三月,那暴君害了你后便剖腹将我挖出,爹将我一点灵元置于藏峰山灵眼孕育。我如今虽已长大,却无凡身,只可寄宿他人之躯行走。这个身子,本不是我的……” 女人面露凄苦,总算有了些慈母的样子,轻拂他的脸颊道:“苦了你了……你说这不是你的模样?也是,我白瑶的孩子,怎么能是这副不起眼的样子。” 广岫那点感动劲嗖一下就没了,怒火陡起。 我们卫翊到底怎么不起眼了! “对了,你爹呢?”白瑶四处看看,柳眉一竖,“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不来!” 逍道:“爹本是与我一道来的,不知又去了哪里。” 白瑶俏脸一板:“等见着他,非把他耳朵揪下来!” 广岫被晾了半晌,正要提醒他们此地不宜久留,白瑶注意到了他,饶有兴致将他从头看到脚,道:“这位呢?方才尽力救我,莫非也是我儿子?” 广岫一口血都快喷了出来,逍笑道:“他喜欢我,勉强也算是吧。” 广岫直接就喷了:“胡说什么呢?谁喜欢你了?!” 瑱眨眨眼,指指自己的脸:“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广岫真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脸上去,可这张脸是卫翊的,还是只能忍。 女人飘过来,摸了摸广岫的头:“记得对我儿子好点。” 广岫嫌弃得使劲甩头。 “娘,您以灵力化形太过劳累,孩儿为您寻了副肉身,您进去好好休养休养吧。”逍指指靖妃,她就乖乖走了过来,在白瑶身前跪下。 白瑶看她一眼,撇撇嘴:“我不喜欢她,我以前还在那个女人体内时她就总是与我作对,看着她的脸我就恶心。” 广岫松了口气,及时凑上去道:“就是啊,这女人一肚子坏水,哪能配得上夫人这般天人之姿?要我说借尸还魂不过下乘术法,更是有损修为和阴德,夫人不如以莲化形,唯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才能配得上夫人超凡脱俗的气质。” 白瑶听来颇为受用:“有道理,当年我是没了法子才寄身死人之躯,如今重生,自然要找个更好的。只是以莲化形乃是仙家之术,我一只狐妖哪有这能耐?” 广岫道:“这个夫人不用担心,我停云观能人倍出,我师弟广寒已修炼至半仙之身,交给他就行了。” 白瑶又看看他:“你也是停云观的?一年前我看上那死鬼时,他就左一句停云观戒规右一句停云观名声,放着我这么个大美人不要要回去当掌门。嗤,我那时就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拆了它!” 广岫讪笑道:“夫人如此风貌,忘尘前辈这不是拜倒在夫人石榴裙下了吗?拆观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白瑶一脸得色:“那是,姑且饶了你们。” 广岫心里暗乐,趁机欲将靖妃放走,卫翾拦住他:“你为何要救她?” 广岫心里一虚:“那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个大男人,不会想趁机欺负一个弱女子吧?”言罢对靖妃使了返魂决,催她赶紧走,她便忙不迭得跑了。 白瑶留意到了卫翾,凑过来在他身边饶了好几圈,将他的脸细细看了又看,露出色咪咪的模样:“这后生模样真俊,不会也是我儿子吧?” 广岫撇嘴,这女人是认儿子认上瘾了不成? 卫翾可不会理睬她的玩笑,容色清冷并无所动:“以你的修为,一年前怎会轻易被卫峥捕获送入宫去?” 白瑶赖在他边上,一脸殷勤道:“你想知道我自然愿意告诉你,不用这么冷冰冰的。那时候啊,也算他运道好。藏峰山出了一株百年难遇的水灵芝,吃一口就能助长十年功力。我见瑱修为没什么长进,就想去取了来。可惜争夺灵芝的太多了,我打不过受了伤,刚逃回来就撞见他。不过若不是进了宫我也不会遇到那死鬼,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他……” 广岫心里嘀咕:谢就不必了,让你儿子赶紧从卫翊身体里出来,别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忽然四周响起密集脚步声,无数火把照得夜空亮如白昼,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全副武装的大内禁卫团团围住了。 走在当前一人,便是丞相肖乾林。 广岫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中辉映着火光,看不出丝毫情绪。 “皇上。”肖乾林回身退了一步,微微躬身,缙帝走来,目光冷冷扫过众人。 “又是这个缠人的讨厌鬼……”白瑶一脸嫌弃,来到逍和瑱身前,将他们护在身后。 肖乾林道:“皇上,这妖女便是一年前卫峥献给皇后的狐裘元身,乃是宫中妖乱之源。” 广岫忽然就明白他大半夜不睡觉,在此出现的目的了。 缙帝目光在白瑶身上逗留了片刻,冷冷道:“邪道妖物,当诛!” “狗皇帝,是苦头还没吃够么?”逍运起灵气一击攻去,那攻击却未出一丈,被什么挡住一般,蓦地就散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忽有数道暗芒随风骤起,刹那间劲风如瀑压顶而来,在槐树周围合围为阵,将白狐一家尽数困在其中。 竟有人早已在这槐树周围布下了诛邪阵! 诛邪阵专为克制妖邪魔物而生,一旦被困入其中,无论如何厉害,体内的灵力皆会被吸纳吞噬,越是反抗便流失越快,除非以外力摧毁,否则只能等着油尽灯枯。 逍试着打破阵法,根本毫无作用。白瑶将他拉回来,一手又去拉瑱,摇头叹气:“这个臭皇帝果然是非常讨厌,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讨厌。” 逍感觉到母亲正将灵力运给自己,挣脱她的手,道:“娘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白瑶将手放在瑱头上渡了灵力过去,摇头道:“没用的,一旦入阵便绝不可能出去了。” 对诛邪阵她很熟悉,当年忘尘刚进宫时便是用这个阵法将她困住。她知道此阵的厉害,阵中的人是绝对没有可能自行破阵的。 瑱挣扎着不愿母亲相救,却因太过虚弱无法挣脱。逍紧皱眉心双目赤红,再次施法全力一击,却如同水滴入海一般,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看看身影逐渐模糊的母亲和虚弱无力的瑱,他感觉到了害怕,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目光一抬,他看向广岫。 广岫看不清那目光,他此时心里正乱。 诛邪阵乃是停云观所创阵法,他曾学过,却因不曾用心只学了些皮毛,根本不知如何破阵。 在这关头出现了停云观的阵法,这说明了什么? 肖乾林还在缙帝跟前火上浇油:“皇上,卫峥将此妖物送入宫中,其心歹毒令人心惊,幸好陛下得天护佑,方未被妖孽所害,否则…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0 …”没说完便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缙帝面若寒霜,缓缓开口:“传朕口谕,领兵将军府,一众人等全部收监,把卫峥给我押入天牢。” 广岫赶紧道:“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 “广岫真人可是有何异议?”肖乾林沉声道,“难道宫中为乱的并非这些妖孽?将狐狸精送入宫中的不是卫峥?” 广岫冷汗更多了,正因确实如此,他才根本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勉强解释道:“虽是如此,可是卫将军是在不知情之下才会进献狐裘,并非有意……” 肖乾林冷笑:“不知情?他的两个儿子都在此地,怎会不知情?卫翾私自越狱罔顾皇威,卫翊更有犯上弑君之举,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么?” “这个……”广岫一脸的冷汗,硬着头皮道,“皇上,卫将军劳苦功高,我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太过武断……” 缙帝道:“真人不必多言,弑君逆贼在此,祸乱宫墙之妖孽在此,孰是孰非,朕自然清清楚楚。”眸中一点森寒彻骨,“卫峥啊卫峥,朕倒还想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你们卫家,还将朕放在眼里么!” 肖乾林上前一步:“还不速将逆贼卫翾拿下。” 几名禁卫立时将卫翾押了过来,他的脸色在火光照耀下更无丝毫人色。他没有出声辩驳也没有挣扎反抗,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 广岫的心绪比他更乱,他想要理清事情究竟是怎么到这一步的,越理却越乱。 肖乾林瞥了广岫一眼:“真人虽布阵捉拿妖孽有功,更救靖妃于危境之中,却也不可自持功高,包庇重犯呐。” 广岫一懵,看着肖乾林老谋深算的模样,又看看诛邪阵中,逍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只觉心口一阵发凉,苦笑道:“肖相抬举了,这般厉害的阵法,我可布不下来。” 肖乾林悠然道:“真人过谦。皇上英明神武,自有公断,若是真人觉得卫将军是冤枉的,待明日提其殿前公审,相信定能明辨是非。眼下,真人还应速速除去阵中妖孽,为陛下分忧,亦可不负停云观百世芳名。” 缙帝亦道:“广岫真人救驾有功,若可除去此间妖物,明日便授封国师,更有千金重赏。” 广岫沉默着,看着肖乾林,仿佛从来都没认识他,又好像现在才开始认识他。他忽然发现,他对这个人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陌生人而已。 一个可笑而可悲的身份。 广岫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肖相不愧为贤相,真是时时处处都想着为皇上分忧。只是有些地方,肖相还是疏漏了。” “哦?”肖乾林饶有兴趣看着他。 广岫道:“一,若卫峥真是蓄意将妖物送入宫中谋害皇上,又何必让我和卫二公子进宫除妖,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肖乾林眉头微挑,等着他说下去:“二,卫翊犯上弑君?卫峥是脑子被驴踢了么,公然让自己的儿子入宫行刺皇上?恐怕一头猪都不会这么没脑子吧。肖相与卫峥相交多年,当年更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你觉得他会蠢到这个地步么?三。众所周知,我与卫翾一同入宫,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虽然他没出多少力,关键时刻也帮了我不少,此时此刻,断没有让他获罪而我揽功的道理。若是皇上要降罪,便连我一道罚了吧。” 肖乾林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沉声道:“真人这说的什么话,皇上素来仁厚宽和,赏罚分明,真人有功无过,如何责罚?” 广岫笑着将行云横切竖挑,舞了道夺目剑花:“无过么,那我便来随便欺个君犯个上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劳什子的国师。” 他面带笑意言语戏谑,眼神却异常坚定,手握行云,猛地朝诛邪阵劈了过去。刹那间灵光四溢,如烈日骄阳灼人眼目,在场众人都不禁闭目遮眼,不敢直视。 一剑劈去效果却不大,只让那固若金汤的阵法动摇了片刻。广岫凝神聚气,再次举剑劈下,诛邪阵又是一阵剧烈震颤,足使天地变色。 手中行云亦微微颤抖起来,这样硬碰硬得与诛邪阵相抗,恐怕在停云观灵剑之中,他算是头一把。云竹在剑中无声抗议着广岫这种愚蠢的行为,没有得到丝毫的反应,反而迎来了更重的一击。 广岫灵力耗费过多以致心神激荡五脏似绞,根本没闲暇去管他的抗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适,再次举剑,身后传来肖乾林冰冷的声音:“你当真要自寻死路么!” 广岫顿了顿,死咬着牙,再次劈下。几乎同时,后背刺入数只长箭。他闷哼一声,稳住两手不发颤,蓄力又是一击。 诛邪阵中,逍透过氤氲流转的灵光看着他。他感到胸腔之内那颗跳动的肉团中流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心情,让他感到无比的悲伤痛楚,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保护好瑱……”白瑶一面抵抗阵法吞噬一面自耗灵力护着两个孩子,此时已如冰雪消融,徒留断香零玉,面上没了戏谑调笑,深深看着逍,“他太傻了,不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你和娘一样聪明,这三千浊世,要和他……好好走下去……你爹他竟不来见我……下辈子……我一定要缠死了他……” “娘!”逍失声痛呼,压抑在心口的情绪瞬间爆发而出,借着他人之躯流尽世俗之泪。他忽然很讨厌这颗心脏,它痛得好似要爆开。 “不要难过……娘还能见到你们,是向天偷来的……已经够了……”白瑶的身影几乎已看不到,只留下微末的光点,任凭瑱如何挥动爪子,再也无法触及。 这一去,当真是灰飞烟灭,再难挽回。 “来人,速将此人就地□□!”缙帝怒而下令,这一日他受了太多挑衅和背叛,没了凌末那股至灵至善的灵气守护,他的心肠恢复了坚硬,不想再过多纠缠了。 肖乾林盯着已是血人般的广岫,他倔强而固执的挥动行云,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杀戮。 这个小子,真的一点都没变。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抬起右手挥了一下。 禁卫举起长矛钢刀,瞄准广岫的后心齐齐刺去,却听一声炸响,好似响在了每个人的脑颅心肺之间,震得人脑中嗡嗡得响。 诛邪阵严实的光晕中裂开了一道缝,一阵刺目强光如雷电乍起横扫开来,轰然激荡,将在场众人尽数震飞出去。 阵法已破,可这对逍和瑱而言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他们在乱尘激扬中一动不动,一人一狐,好似被抽走了生命一般,只留下躯壳在尘世残留。 卫翾趁乱提起烂泥般的广岫,来到肖和瑱身旁,取出卷轴打开,消失在飞扬尘埃之间。 “要追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1 么?”面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肖乾林身边,身形几乎与尘埃混在一处。肖乾林摇头,不再多说,面具人便十分识相得遁身走了。 尘埃落地,惨呼声声,巨大的槐树已被震断,唯留枯木残枝,庞大的身躯压垮了宫墙,仿佛在彰显着最后的余威。 缙帝拍去尘土扶正发冠,这般狼狈让他极是震怒,授命肖乾林五日内捉拿一应人等,愤愤回宫。 肖乾林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第五十六章 被翻红浪,床纬缭乱,莹白纤细的手抓紧了锦被,呻~吟被强行压抑,却仍是细细泄露了出来。 “少钦不……不要了……”云谨咬得唇都破了,求饶声却透着蚀~骨的销~魂,让肖少钦更难自抑,堵住他的唇狠狠吸~吮。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把他关起来,只是他一个人的。 “少……少钦……”云谨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却被一阵压过一阵的快~感逼得神智再度混乱,转为抵死的拥抱。 一切平息过后,肖少钦柔柔亲吻着他脸上的泪和汗,将他拥得更紧,失了魂般一次次念着他的名:阿谨……阿谨……” “少钦……”云谨声音微弱,“让我走吧……” 肖少钦的温柔被这句话击散,有些恼的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是我不够努力吗,你还是想走?” 云谨闷哼一声:“少钦,我们来日方长,你何必……总是这么急……” 肖少钦拥住他,愤愤道:“五年了,你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日有多少?阿谨,若是寻常夫妻,五年不知有多少金屋藏娇红杏出墙,我痴心一片只念着你,你却连这几日都不给我,真是好狠的心。” 云谨脸上更红,别过脸去:“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风流名声在外,红颜知己不知繁几……” 肖少钦笑着捏他鼻子:“红颜知己?世人不知,你也不知吗?我肖少钦此生,不要什么红颜,只要你一人。” 云谨最是受不住他深情款款说出这种话来,心尖子都要化了,靠向他怀中,一时只想留在他身边,哪也不去了。 肖少钦将他拥在怀中,休息了一会,拿起枕边一只草编的云雀,笑道:“这个,你真没给云昶碰过?”见云谨点头,他爱怜得在他额上轻吻:“都这般旧了,还是扔了吧,待哪日得空做个更好的给你。” 云谨抢过云雀:“不必,就这个好。” 这云雀是肖少钦五年前送给云谨的。那时二人初见,肖少钦听到他低吟一句“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便特意跟随老张头学了几日,编了数十只鸟雀,送了最好的一只给他,他竟随身留到了现在。 肖少钦蹭蹭云谨的乌发:“知道我为什么将它送给你吗?” 云谨看着他,对上那墨色明亮的眼眸,仿佛要被吸入一个无边的黑洞,再也出不去。 “我送这个给你,就是要告诉你,终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那个囚笼,天高云阔,自由自在。”他捧着云谨的脸,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你可愿意?” 云谨眼中朦胧,看着他低声道:“真的……可以吗……” 肖少钦拥紧他:“我说可以,那便是可以。待事情了结,我就带你走。” 云谨泪水滑落,将脸埋在他怀中:“好。” 肖少钦笑道:“那你还想走吗?” 云谨声音闷闷的:“你又不让……” 肖少钦朗声一笑,一翻身又将他压在身下。云谨惊呼一声,赶忙抵住他胸膛:“不要了……” 肖少钦兀自吻下去:“最后一次……我保证……” 这几日珩王觉得十分头痛,云谨出宫后下落不明,缙帝严令命他找寻,偏偏楚离亦留了封感谢信函,在他忙得焦头烂额时离开了。 住在王府楚离确实并不舒心,珩王又因事务繁忙一时没顾得上,他便毅然决然得走了,这让珩王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在他忙不迭找寻云谨和楚离无果的当口,宫里又出了大事。 大将军卫峥不知何故落了个犯上作乱意图弑君之罪,整个将军府都被一锅端了,一夕之间抄家入狱,物尽人散。三个儿子除卫湛远在军营尚未发落外,其余两个皆成了满大街张贴通缉的逃犯。昔日赫赫威名的将军府,只剩下大门外两只石狮依旧神勇。门上封条新粘,引过路人片刻驻足,唏嘘几句。 珩王本不涉朝政,一来避嫌,二来也觉得那些事无趣,与自己无多大干系。可卫峥是何等人也,缙朝的江山大半靠他守住,是继当年名动天下的大将吴之凯之后第二神勇之将,多少蠢蠢欲动的外敌邻国都是靠他的名头镇住的,如今他一倒,对内家国动乱,对外虎狼蠢动,实在不可小觑,是以他也一大早赶入宫去,在殿上听了一堂公审。 数日不见卫峥看去竟憔悴沧桑不少,面色更是难看,在殿前回话时数次咳喘不止,看去竟是久病不治一般,再无以往风发神貌,面对肖乾林慷慨激昂的指控,他只是静静听着,甚少开口。 他未否认将白狐送入宫中,却不承认此举意在祸乱宫墙,对卫翊犯上弑君更是毫无所知。只是无论这些事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是知情还是不知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发生并且产生了不可逆的后果,他便脱不了干系,就是无法摆脱的重罪。 珩王为他说了几句情便遭到太子的冷嘲热讽,一顶包庇重犯意图结党的帽子就扣了上来。他少有的与这位皇兄争执了几句,缙帝的脸色更难看起来。 百官之中并无多少人愿为卫峥说情,便是平时与卫峥私交甚好的兵部尚书王行楷都不敢多话怕惹祸上身,敢与珩王一般仗义执言的,竟然只有一个肖长离。 肖乾林没有对自家儿子与自己唱反调流露出不满,一脸闲散得听了一会,忽然淡淡开口,说了件令人心惊之事,又将悬在卫峥头上的剑往下压了一寸。 卫峥勾结南岳人,意图谋反,更指名道姓说出了柳风屏的名字。 柳风屏的家世竟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有些甚至是卫峥都不知道的,他抬眼看了那个死对头一眼,冷冷一笑。 “只可惜那南岳乱民已逃走,否则抓来对峙,卫将军当更为心服口服吧。”肖乾林看向卫峥。 卫峥未发一言,柳风屏已逃走,这大概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皇上。”珩王躬身道,“即便卫将军府中有南岳人,亦不能说明他有谋反之意吧?南岳亡国数十年,臣民早已归为我朝,若是家中有南岳人便是谋反,若是细查起来,只怕谋反之人多如牛毛了。”珩王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员护国大将被硬生生压垮,仍是硬着头皮道,“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出云国最近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2 更是动作频频,卫将军统领十万大军驻守边城,若是此时生变,恐怕……” 王行楷小心出列,看了看天子神色,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珩王所言确是有理,卫将军领兵多年,深得军心,若是此时生变,唯恐军心不稳。” 缙帝闻言眼神一动,亦有几分疑虑。珩王正想再说几句,肖乾林已经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方才说卫将军府中有南岳人,其实,并非一人。” 卫峥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变了,好似蛇被打中了七寸,连身体都猛地颤抖了一下,抬眼死死盯住了他。 肖乾林背对着他并不能看到他的变化,但似是能预料到一般,微微笑了起来。 缙帝冷冷道:“还有几人?” 肖乾林道:“除了南岳长史之子外,还有一名女子……” “肖乾林!”卫峥猛地挣扎起来,扑过去要抓住他,被禁军拦下,被一脚踢中膝盖,重重跪了下来。他如困兽般吼道:“肖乾林,你不得好死!” 肖乾林并没有去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露出十分沉痛的表情:“此事其实微臣早已知晓,只是当初年少,与卫将军意气相投,引为知己,明知此乃大罪却答应助其隐瞒。唉,微臣一心认为卫将军忠君卫国,从未想过他竟会有今日之举,还请陛下恕罪。” 缙帝道:“朕又何尝能想到今日呢?肖相不必顾及,恕你无罪。” 肖乾林道:“谢皇上。卫将军当年年少,初为参将随军攻破南岳都城,立下大功,本是好事一桩。只可惜卫将军少年风流,于乱民中救了南岳公主,照顾有加,一直藏在冀州边城,几年后才接入府中。” 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听在人耳中却仿佛平地惊雷,尤其是在卫峥的耳中。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个挺俊的背影。斗了这么多年,他却是头一次恨他到了如此地步。 殿上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一直怡然看戏的肖少钦轻笑一声,打破寂静:“乱世佳人英雄救美,真是一桩佳话。” 肖乾林依旧悠悠然道:“那位公主虽早已亡故,可她的儿子卫翾竟大摇大摆混进宫中,更有大不敬之举。将往日因果细细想来,岂不令人心惊?” 缙帝脸色已经黑到了家,珩王一头汗,想再求情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时群臣激愤,纷纷要求处斩卫峥以儆效尤。卫峥颓然跪坐在地,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永远挺直不屈的脊背弯了,永远刚毅果决的目光黯淡了。他的一切似乎都被压垮了。 “皇上……”他的声音略微嘶哑,沉沉如垂暮,“她虽是公主,却个性软弱,从未有过任何不敬之念……卫翾他更是毫不知情……皇上,还请念在微臣多年效忠的份上,饶他一命……”他将头重重砸在地上,如一条狗般跪在了肖乾林脚下。 肖乾林面无表情俯视着他,眼中闪动着无法言喻的光。珩王看着自家父王的脸色,人人都在等着帝王的裁决。 半晌后,缙帝道:“卫峥一门犯上谋乱,其心可诛,今收其兵权,打入死牢。卫翊卫翾二人,务必□□。曹宪,朕命你即刻赶往边关收缴兵符,将卫湛给朕押回来。” 都护大将曹宪领命而去,珩王暗叹一口气,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又是一叹。 终究还是没留任何情面。 “肖乾林,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害我至此!肖乾林!”卫峥被拖下金銮殿时仍在大呼,犹如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怒吼。 肖乾林抠抠被震到的耳朵,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躬身上前,道:“父王,卫峥被撤,军不可一日无将,还请再择统帅,以安军心。” 缙帝揉揉额,显然疲乏不愿再费心,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可有人选?” 太子道:“儿臣认为,镇军大将军刘尹战功不菲,可堪此任。” 缙帝摆摆手:“按你说的办吧。” “是,父王。” 珩王道:“父王,儿臣认为卫湛并不一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通晓兵法统兵有道,不如将他留在军中戴罪立功……” 肖少钦笑道:“二殿下果真是对朝局不太了解,即便卫湛此时不知,日后总会知道的,他若是知道了,还会好好领兵么?只怕倒时是授人以利剑,让他反咬一口吧。” 珩王喉头一滞,冷汗直下。缙帝瞥他一眼,道:“云宸,你以往在朝堂上说的话加起来都不比今日多,怎么,与卫峥交情这般好么?” 珩王道:“父王,儿臣只是觉得,卫将军不像是奸侫之人,他征战沙场多年,杀敌无数,赫赫战功乃是全力拼杀而来,并无丝毫作假。这些年来他早已军权在握,若有谋逆之心何必这般麻烦?还将几个儿子都拖下水,父王不觉得奇怪吗?” 缙帝眉心紧皱不胜其烦,拂袖起身:“不必多言了。朝局你不了解就别瞎想,赶快找到你四弟为上。” 珩王擦擦汗,躬身领命。 走出宫门,珩王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从朝堂上情景来看,太子与肖乾林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他们费尽心机拉下卫峥而推刘尹上位,究竟有何目的? 他无法预料今后局势会朝哪一步发展,却能感觉到某种危机正在来临,如潜藏许久的□□,终于要开始蔓延。 回府途中,天色阴沉,很快就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打在车棚顶上,搅得他更为心烦。雨点打在窗边,沾湿了他的衣袍,他看着窗外匆忙奔走的人们,想起楚离,不知他此时在何处栖身?可有一瓦遮雨? 叹了口气,他将窗帘拉下,正好错过了那个素白清瘦的身影。 楚离收好画轴时雨刚好落下,他没有带伞,更没了多余的手来挡雨,没一会就淋得透湿。他自嘲一笑,索性雨中慢行,细听风雨。 华贵马车驶过时溅起污泥落在衣摆,他并未理睬,等马车走出老远,才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时恍惚间他被匆忙避雨的行人撞翻在地,染了满身污泥,连日画好的字画已再无用处。 他爬起来,衣衫污损形容狼狈,已无丝毫昔日风雅琴师之姿,只怕站在眼前也认不出。 可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先生?” 雨不再滴落,被他头上的伞分至一侧,如珠帘般滚落。肖行之看着他,脸上是无法掩盖的诧异:“楚先生,真的是你?!” 楚离涩然一笑:“不算是了。” 肖行之想起广岫说的话,一时感概万分,将伞挪过去一些:“楚先生就是楚先生,有什么是不是的?你不是在珩王府中吗,怎么会……那家伙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楚离道:“珩王殿下待我如上宾,是我自己离开的。” 肖行之道:“楚先生如今在何处安身?可有要帮忙的地方?” 楚离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3 “多谢肖公子好意,虽已弹不了琴,楚某如今亦有谋生之法,不必费心了。”言罢便含笑告辞,沐雨而去。 肖行之看他背影清薄在雨中走远,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该将伞给他,他却已走入拐角,看不见了。 想起以往听他琴音,眼前便会无端出现一名女子,虚虚渺渺却绝美如仙,一个顾盼一个浅笑皆好似春花烂漫春水微澜,深深印入他的脑海心尖,再难忘怀。 可那个女子不是楚离,甚至不是人。 她已经不在了。 楚离不再抚琴,他也永远见不到她了。 他心中一阵酸涩,长叹一声。 看着阶前滴雨,肖乾林面无表情,已在廊下站了许久。二子一女在身后不敢打扰,只以眼神传递着不解与不安。 肖少钦冲靖妃眨巴眼,示意她去说两句,靖妃瞪回去,表示不愿意去做这个冤大头。肖少钦又踹踹大哥,小声道:“一定是你为卫峥求情惹爹生气了,你去。” 肖长离沉吟片刻,果真走了过去,他说的话却让肖少钦立马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爹,你为何要诬陷卫将军?” 肖少钦合上嘴,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求救般看看靖妃,靖妃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忽然,“啪”的一声传来,肖少钦手中的杯子还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肖长离脸色煞白,那五个指印就显得尤其突兀。肖乾林依旧双手负在身后,好似方才出手的并不是他。 “诬陷?”肖乾林冷冷道,“为父哪一点是诬陷?” 肖长离没有说话,木头桩子般站在那里。肖少钦陪笑着凑过去:“爹,大哥他今早出门脑子被门挤了,有些不灵光,您别和他计较。” 肖乾林冷哼:“他的脑子几时灵光过?” “是是是,就是个榆木疙瘩。”肖少钦赔笑为肖乾林捏捏肩敲敲背,“爹,您别生气,卫峥已经一败涂地,您今后便可高枕无忧了,应当高兴才是。” 肖乾林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肖长离沉声道:“爹,您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肖乾林道:“你不必知道。”转身看着儿子,他的语气冷若冰霜:“好好当你的大理寺卿,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肖长离深吸一口气:“我是肖家子孙,是您的儿子,是他们的大哥,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一错再错。” “哦?”肖乾林冷笑,“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的子孙?” 肖少钦睁大了眼:“爹,莫非大哥真的是抱错了?我就说嘛,他个性和我们那么不像……” 肖长离脸色更白,肖乾林盯了肖少钦一眼,缓缓道:“你们,都不是什么肖家子孙。” ☆、第五十七章 娘,我今天打了野兔,我们可以吃肉了! 兔子这般可怜,你怎忍心……放了它吧。 我要吃肉! 乖,昨夜还剩些…… 那个不好吃,我不吃! 你……唉…… 娘,那个叔叔又来了,拿了好多好吃的……娘,你怎么不去见他? 娘对不起他……去摘几个后院的瓜送给叔叔。 娘,你又吐血了,可是没有大夫肯来……娘,那个叔叔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来了? 他是大将军,他去做很重要的事了……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去麻烦他…… 可是娘,你生病了,我应该去麻烦谁? 这都是命……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娘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娘,你会好的……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会听话的…… 璟儿不要哭……娘怕是不行了,你拿着这只玉簪去肖侍郎府……他……总会收留你…… 嗤,野小子就是野小子,还是个贼骨头。快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打断你的腿! …… 喂,你救了我,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收我为徒吧。 …… 我今天会被狗咬,明天会被人打,后天说不定会被雷劈,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愿意帮我,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省得我再多吃苦头。 ……我从不收徒。 收儿子也行。 …… 爹。 ……叫师兄。 难怪世人常说浮生若梦,往日种种在黄粱一梦中呼啸而过,好似演绎的只是他人的悲苦,只一瞬,便唱尽了数十载光阴。 他不知道,他这一梦做了三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从未出戏,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在梦中重演,心还是痛得万念俱灰,以至于睁眼好一会了,他的眼前还是一片空茫,直到一只手拂过面颊,耳边传来轻叹:“你哭了。” 广岫视线顺着声音挪过去,猛地抓住那只手:“卫翊!” 大悲之后的大喜就如同出现在久饿之人眼前的鸡腿,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要去抓住,广岫将人一把拉进怀中,紧紧抱着:“卫翊!你还在,太好了!” “卫翊”靠在他肩头,眼中却是深深的悲哀:“看到我,你就只能想到他吗?”头一低,一口咬在他肩上。 广岫痛得一个激灵,松手将他推开,意识到自己又认错了。随即摸自己胸怀,焚仙炉却不在。 他脸色大变,起身就要下床,却见焚仙炉正在逍掌心浮动,炉内幽光点点,看来十分虚弱。 “你做什么?”广岫又急又恼,伸手去夺,“还给我!” 逍随手一抬,焚仙炉往上浮了几寸,恰恰避过了广岫伸过来的手。广岫再夺,焚仙炉再避,几个回合下来,广岫内伤外伤一起发作,痛得他一头冷汗满脸煞白,呼呼喘气。 逍冷冷看着他,一手捏住焚仙炉:“布阵害我们的,是不是你?” 广岫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没好气道:“布阵又破阵,我是白痴吗?你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不能伤他。” 逍看着他并不言语,眼角眉梢带了些愁绪。 广岫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无心阁内,问道:“卫翾呢?” 逍道:“他走了。” “他自己先走了?”广岫微怔,卫家得罪了皇帝,只怕一家都没好果子吃,他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瑱也跟着去了,不知会不会有危险?”逍紧皱眉心,瞪了广岫一眼,“你赶紧好起来,离开这里。” 广岫赶紧做虚弱无力状:“咳咳,我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人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把焚仙炉还给我,我一高兴,说不定就好得快些……” 逍盯着他,手一挥,焚仙炉便朝他胸口撞去。广岫接住焚仙炉,胸口也被撞的生疼,一时不支倒回床上,忽觉胸前一重,逍竟压了上来。 “你干嘛压着我……哎呦,我快喘不过气了……”广岫确实快要喘不过气了,因为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4 他的嘴也被堵上了。 逍堵着他的嘴一个劲地啃,生涩而笨拙只知磨磨蹭蹭,磨得广岫嘴巴生疼,一把推开他吼道:“你有病啊!” 卫翊的模样和个性都是文文弱弱的,逍却是洒脱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此时面容通红看着他笑,笑得邪魅而骄狂:“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你我亲近的样子。” 焚仙炉正对着广岫浮在半空,偏偏他重伤未愈无法反抗,挣扎间嘴都给咬破了。 逍极尽魅惑得舔去嘴边的血,一双眸子锁定了他:“你给我听好了,我喜欢你,所以你只能是我的,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明白吗?” 广岫又气又急,嚎道:“我有什么好的,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逍凑近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吻:“来不及了……” 竟被人压在下面占尽便宜,也不知焚仙炉中的卫翊能不能看到,广岫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忽见房中紫气盈盈,黎情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正拖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 广岫如见救星,呼道:“救命啊上仙……” 黎情抠抠下巴,笑道:“如此销魂时刻,你竟要我救你?” 广岫已顾不得许多:“他这是乘人之危霸王硬上弓,上仙不能见死不救啊……哎呦,你属狗啊又咬我!” 使劲推开逍,广岫脖子上已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丝儿丝儿冒着血,疼得他咬牙切齿:“你这疯子!” 黎情啧啧做声:“男欢女爱的,当真是教人艳羡。不过你们都是男人,这叫什么来着……以前曾看过一本人间杂论,你们这叫……哦,叫断袖。” 广岫气不打一处来:“断个屁,我就是断了命根子也不和他断!” 逍靠过去,竟一把捏住了他的:“那我就来帮你断了罢。” 广岫哪里想到他会有这般惊人之举,倒抽一口气,想推开他又使不出力来。逍十分恶劣得又捏了捏,这才松开手,广岫满脸通红,简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黎情笑吟吟看着他们,十分有趣的样子。 逍暂时放过了他,挑衅般看着黎情:“你是这里的主人?赶紧放我们出去,否则我拆了这里。” 黎情笑道:“若我没记错,好像是你们不请自来的吧。” 逍一时语塞,广岫缓过来,赶忙道:“他这人脑子有病,上仙别与他一般见识。”趁逍未留意,他抢回焚仙炉护在怀中,道:“还未谢过上仙收容之恩,日后上仙若有驱遣,广岫万死不辞。” 黎情道:“不必谢我,卫老二带你们来的,料理伤势整理房间的是思澜,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看了看热闹罢了。” 广岫仍是一脸感激,奉承话就说的更灿烂好听:“上仙慈悲为怀,真是三界之内最为宽仁的仙,什么玉帝王母,根本及不上上仙分毫。” 黎情笑得眉眼弯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十分舒坦受用。他尚在仙列时也不过是琅环阁里一个末品小仙,几时受过如此吹捧赞誉,看广岫的眼神就更是欣赏,只是嘴上还要谦虚几句:“玉帝王母高高在上俯视万物,你这么说教本仙如何承受得起?今后,还是要低调些才是。” 广岫谄媚称是,瞪了逍一眼:“你这没规矩的,上仙大度借你我落脚养伤之地,你还如此失理,还不快赔罪!” 逍瞪回去,扬起巴掌就要扇,广岫赶忙缩头躲避。逍没忍住笑,巴掌改为轻拂:“好,你赶紧养伤,我不来扰你。”这个地方灵气充盈,最适宜他这样的妖精鬼怪休养,反正广岫伤势未愈,他也就暂时宽心留下,冲黎情赔了礼。 广岫却不让他安生,让黎情给他找些活干,省得闲暇无事又来骚扰自己。黎情便说庭外几株仙树近日生了虫,打发逍去捉虫了。 对他们之间的事黎情十分感兴趣,他早在琅环阁时就看遍了天界藏书,后无意自一位下过凡的小仙处得了一本传奇故事,看过后便觉得阁中那些书简直无趣得可以拿去烧了。 人有七情六欲,感情复杂多变,由人写出的传奇故事看来更是跌宕起伏妙趣横生,他素来喜欢看。此时见广岫与逍和卫翊精魂之间关系复杂便生了八卦心思,追问起来。 面对上仙的好奇心广岫有些哭笑不得,起初只是随便说几句,黎情却越问越细,到头来他那些事已说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这些事比起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传奇故事来要无趣得多,黎情听得没了兴致,又与他分析了一番,让他弃了卫翊而择占据了卫翊身躯的逍,如此一来便等于有了两个红颜知己,享尽齐人之福,听得广岫直翻白眼,以伤重不适为由将这位上仙打发走了。 让他放弃卫翊,怎么可能! 他捧着焚仙炉左瞧右瞧,冲着那点精魂絮叨,也不管卫翊听不听得到:“卫翊,你在里头感觉可好?你放心,这地方对你再好不过,不用多久你就能复原了。逍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有他在你体内你的身体便不会坏掉,等你好了我就轰他走……方才那些你听到了吗?你别当真,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便是用我这条命,也要把你救回来。卫翊,我把你害成这样,你怪我吗?我打小就觉得自己特聪明特厉害,可是你看,我竟然把你害成这样……我真的是全天下最蠢最该死的人了……卫翊,你快点好起来吧……” 在他的絮叨声中,焚仙炉忽然幽光一闪,缓缓漾出炉外,在广岫眼前汇聚成卫翊的模样,目光柔和看着他。 “卫翊……”广岫又惊又喜,“你……没事了?” 卫翊道:“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想出来看看你,便出来了。” 看着他温柔和暖的笑,广岫心中一酸,他多想去抱抱他亲亲他,这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过。可现在,他只是一缕浅淡虚弱的魂魄,害他至此的,恰恰就是自己。 “卫翊……”广岫鼻头一酸,“对不起……” 卫翊微笑摇头:“不要说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怪你……” 广岫不禁伸手想要触碰,指尖所过却是虚空。卫翊亦伸出手,莹白幽亮的指尖与他的碰在一起,在他身上闪动的灵力光点亦缓缓游离在广岫指尖。 恍惚间,似融在了一处。 广岫想起在芡山盗洞中,他化出的指尖火也是这样跳到卫翊指尖,不同时不同地不同景,心中的温暖平定却从未变过。 卫翊如一缕影子般守在广岫身边,道:“我在里面听到你们对话,我爹他……是不是惹了很大的麻烦?” 广岫心一沉,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又浮上来,头便又开始痛起来:“这个麻烦确实不小。你不要担心,等我好些了,我……” 卫翊摇了摇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你好好休养,不用去管……” 广岫苦笑:“傻子,真的不要我管吗?如果,害了你爹的人,是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5 我爹呢?” 看着卫翊不解的眼神,广岫想要摸摸他的头,伸出手才想起来,顿了顿,摸摸自己的鼻子:“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肖乾林确实是我爹。他真是这世上最混蛋的混蛋,比你爹还混蛋……哦,不对,你爹和他一比简直是大善人,小时候我娘能把我养大,还是多亏了他。他竟能把我娘留给我与他相认的唯一一件遗物送给别的女人,从那时起,在我心里他就死了。”广岫苦笑,“可是这个混蛋就不肯消停会,还想着要谋反,他害你爹必定是觊觎你爹手里的兵权。你说如果他失败了皇上要诛九族,诛得到我头上吗?” 卫翊没有回答,他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广岫自嘲一笑:“你说我摊上的这都叫什么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你爹,非要我进宫除什么妖,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到自己头上去了。你说他这么蠢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卫翊一脸自责:“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要你下山……” 广岫打断他:“没你的事,我怨天怨地怨谁都不会怨你。”看着那张温润的脸,一点点与那年冰霜寒雪之下的小脸重合在一起,他的心一如那时变得温暖起来,“还记得那年冬天在你家檐下躲雪的小叫花子吗?他用你给的玉镯换了一百两,买了一只烧鸡,可惜还没吃就被乞丐抢走了,剩下的钱也全没了。后来他厚着脸皮还去找过你,只是你没再出来。” 卫翊有一瞬间的迷茫,忽然眼神清亮起来:“是你?!” 广岫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亦与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重合起来。 一件棉袍有什么用,我要钱。 你没有钱吗? 这玉镯值钱吗?万一是假的怎么办?现在假货很多的。 你真的没有钱? 你可真是个傻子,不过还是谢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吧。 难怪在停云观听到他说“我要钱”时,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卫翊发誓,那是他见过最无耻的乞丐,却是笑得最好看的乞丐,让他在阴沉灰暗的寒冬亦觉天地敞亮和暖。 卫翊笑道:“因为他偷东西被娘亲发现,罚抄孙子兵法,三天都没出房门。”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样,深深印入脑颅心肺,不可磨灭。 岁月无声流转,围着命运相遇的那一点饶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广岫想抱抱他亲亲他的想法更加浓烈了,他坐正了身子,深深看着他:“别动。” 卫翊下意识就不动了,眼看他越靠越近,尽管并无心肺肉身,他还是紧张得闭上眼睛。 广岫朝那虚影的唇上挨过去,虽并无真切的触感,他还是心咚咚直跳,好似要跳了出来。 两人的唇碰在了一起,一实一虚,如镜花水月不可触及,却美好的足以令人不顾一切。 “先做个记号。”广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仿佛已看到卫翊满脸通红的模样,“以后再补回来。” 卫翊低垂着头,身影逐渐浅淡,一点点回到焚仙炉内。广岫将其紧紧捂在心口,仿佛正拥抱着那个人。 ☆、第五十八章 鸿运大街的早市依旧热闹,行人熙攘往返,各自过活。街旁的公示墙上,贴着两张大大的画像,画像贴上两日有余有些破损,画上的人像已斑驳不明,不过一时便有官差来换了新的,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画像上的人分明那样俊俏,怎么就犯了这种杀头的罪? 人群之后,卫翾看了一眼,压低帽檐离去。 他手中提着一坛酒。 现在本不该是喝酒的时候,他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一如往常般回到将军府。 人丁已散草木凋零,虽然这里在他眼中从没有美好过,他在庭中立了半晌,还是感觉到了难过。 “你回来了!”雪白无暇的狐狸跑出来,在他脚边转了几圈。它知道他不会骗人,可他真的依言准时回来,瑱还是感到十分高兴。 卫翾点了点头,兀自回到别院的密室中。整个将军府值钱的都被收缴,不值钱的都被砸毁,唯有他的暗室未被发现,得以幸免。 瑱跟在他身后,自从无心阁出来后他就一直跟着他,他已打定主意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跟随,无论那会有多凶险。 再次回到曾经困住他的密室,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适,蹲在地上看着卫翾将酒坛放在塌上的小方桌上,拿来两个杯子。瑱不太懂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喝酒,歪歪头,跳上榻去。 这酒很香,他闻得出来,不由得多嗅了嗅,小巧的鼻子一抖一抖的。卫翾看看他:“变回人形吧,你我同饮。” 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化为人形,这些天便一直是白狐的模样,听他此言略微有些迟疑,还是依言变为人形。 十五六岁的少年太过出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有些无措得站在边上,卫翾示意他坐,他才坐了。 他的人形模样别说卫翾,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自在,狐身时蹭蹭他舔舔他挨在他身边睡这类十分自然的事,变为人形后做来便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心意如同落在深潭底的明珠,再耀眼,也无法表露出来。 卫翾倒了酒,一杯放在他跟前,一杯一口饮尽:“你多饮酒不好,不过,人间有醉解千愁的说法,独饮无趣,你便陪陪我吧。” 瑱心咚咚得跳,看他一眼,点点头,拿起酒杯喝尽。他以往便常喝卫翾的酒,对酒非但不陌生还算是颇有心得,知道这酒算得上品,喝完一杯后舔舔嘴,有些意犹未尽。 卫翾便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喝完,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看到卫翾看着自己,脸更热了。 他喝一杯卫翾便给他倒一杯,没过一会他已喝得微醺,卫翾还是神色平静眸子清亮。 他的目的,本也不是同醉。 瑱虽然没少喝酒,但以往卫翾从未让他喝醉过,他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喝醉后,会有很多事无法掌控,无能为力。 脑袋晕乎乎的,手脚都没了气力,看到卫翾起身,他还是本能般抓住了他的衣角:“不要……走……” 卫翾欲拿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死紧。卫翾回身,将他的手一点点扳开,扶稳他坐回塌上:“我说过,不用你跟着我。” 瑱感到委屈难过,原来他还是要甩开自己,手便抓得更紧了:“不要走……” 卫翾眉头微微皱起来,用力将他的手扯开,他整个人却缠了上来。酒香混合着不知名的气息席卷而来,瑱的模样除了醉酒时的无力,更多了固执和坚决。 “你……不能走……”瑱死死拽着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缠在身上,一丝一毫也不愿松开,“那个姐姐说你会去做危险的事……我一定要跟着你……你不能走……”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6 他反反复复说着你不能走,灼热的气息游离在卫翾脖颈耳畔,缠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卫翾无奈之下只好点住他穴位。 瑱觉得身子忽然就麻了,使不上力,慢慢滑了下来。 卫翾扶住他将他带回塌上躺下,起身的刹那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忽然有些愣神。 狐族天生的媚人蛊惑之术,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只小白狐身上看到,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瑱勉强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眸迷离看着他的眼睛,蛊惑般的话语幽幽响起:“不要走……” 有一瞬间,卫翾竟然真的不想走了。 但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挣脱瑱的手,大步离开,来到门边时,按下机关的手顿了顿,道:“这不是寻常的酒,会让你几日使不出力,酒劲过后你便可以离开。今后山高水长,不必再来找我了。” 最后看了一眼,正看到瑱眼中泪水滑落,烫得他心底一颤。 “二公子。” 刚走出别院便见蒋烈赶来,卫翾道:“你为何会在这里?大哥那边可有情况?” 蒋烈道:“皇上已派人前往边境收回兵权,少将军亦要被押解回京,皇上这次……当真是赶尽杀绝。” 卫翾沉吟不语,蒋烈又道:“如今外面到处都是告示,二公子还是莫要出来走动得好。” 卫翾冷冷一笑:“不出来,当缩头乌龟么?” 蒋烈轻叹一声:“少将军命我不得回营,留在京城保证二位公子的安全,不知二公子可知三公子的下落?” “他没事。”卫翾眼眸微动,不知该笑该叹,“自身都难保了,还管这许多。柳风屏呢,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出来展现他的谋略?” 蒋烈道:“柳先生他,走了。” “走了?” “柳先生是南岳人,将军怀疑他是肖乾林的人,出事前就离开了。” 卫翾冷哼一声,面露讥诮:“这里没什么大事,你速赶回少将军身边,万不可让他被押回京。” 蒋烈微怔:“二公子的意思是……” “他若被押回来,能有什么好下场?”卫翾目光炯炯,“明知是虎穴还往里跳,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蒋烈微有犹疑,毕竟抗旨欺君之罪不是谁都敢犯的,可若是束手就擒,便只有死路一条。 卫翾口中忽做微吟,一只大鸟凌空而至,顺服得落在他身边:“你乘坐此鸟而去,一日便可回营,若他犯傻直接打晕。” 蒋烈已然下了决心,径直跨上鸟背,本还想再嘱咐几句,卫翾已驱鸟飞起,转身而去。 光束自小小的窗口照入,浮尘游曳显得尤其清晰,好似无数细小飞虫往复不歇。 卫峥眯了眯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呆了几日,只是一道小小的光束便让他有些不适应起来,抬手挡了挡,牵动腕上锁链叮当作响。 他感到一阵无力。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像这天牢一般,已经开始日复一日的霉败下去了。 如今的他已不想去解什么毒找什么解药,疲倦与无力感与这里的潮气阴晦一道寸寸侵入他的肌骨,开始落地生根。 牢门忽然打开,新鲜的空气如同逃犯般涌进来,卫峥抬了抬眼,一时竟然看不清来者何人。 “卫兄,别来无恙啊?”肖乾林两手拢在袖中,淡淡看着他。 卫峥移开视线,多看他一眼他都会觉得恶心。 肖乾林毫不介意狱中肮脏,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老朋友了?” 卫峥冷笑:“你这位老朋友还真是不敢交。” 肖乾林道:“怎么说你我当年也有结义之情,卫兄这么说,可真是教人心冷齿寒呐。” 卫峥冷冷道:“肖乾林,这里没有旁人,你装模作样给谁看?我已落到这步田地,你若还不满意,杀了我便是,不必再惺惺作态。” 肖乾林叹了口气:“杀你?我为何要杀你?卫兄当年之恩,肖某可还未报答呢。” 卫峥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乾林道:“我想干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明白么?也是,你这个人素来有勇无谋,蠢笨迟钝,有很多事即便放在你眼前,你也看不清辩不明。” 卫峥想起早年相交时他就总说自己蠢笨如牛,一时有些气闷:“我是蠢笨,不像你这大才子奸邪诡诈,即便是死了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与你的烂账你要清算尽管算在我头上便是,何必赶尽杀绝害我满门?” 肖乾林眉头微挑,起身理了理衣袍,道:“害?那日我在朝堂之上所说难道有任何虚假之处?” 卫峥愤愤瞪他:“若非你推波助澜,皇上又何至于……何至于如此绝情?” 肖乾林嗤笑:“卫峥啊卫峥,我早说过你不适合在朝堂立足,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难道没听过?你在皇上眼中不过一把利剑,既可防身又可伤身。若是本握在手中的剑伤了自己的手,难道不该丢弃?你错就错在太过愚蠢,低估了帝王之术,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价。” 卫峥涩然一笑:“我最大的错是相信了你。” 肖乾林瞥他一眼,眼中充满了同情:“不错,你救了南岳公主一事本无人知晓,可偏偏你告诉了我。那时候我便在想,你将来若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自己的一番信任竟被他这般糟践,卫峥又怒又气,瞪着他恨不得咬上一口。无奈他双手双脚都被套了锁链,能行动的范围不过几尺。 肖乾林就站在那几尺之外尽情奚落:“对了,你那位军师呢?莫非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卫峥道:“他在哪里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我?”肖乾林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夺人所爱似的。不过,我虽有前车之鉴,却也不是不挑食的。” 卫峥微怔:“他难道不是你派来的?” 肖乾林一笑:“你觉得我对付你,需要用这种高深的手段?” 卫峥怒道:“说来好听,宛如难道不是受你指使下蛊害了卫湛?你肖大才子红粉无数还专谋他人之妻,简直无耻之尤!” 肖乾林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除了苏秀宁,我可从未再染指过你的女人。你当初为了她揍得我几日下不了床,我哪还敢?宛如嘛,她尚在醉云坊时我确是去捧过几回场,嚷了几次非我不嫁,我未答应,也不知怎地突然就进了你的门。天地可鉴,她所做的一切,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卫峥心口气闷,想起往事。卫翊之母林宛如曾是醉云坊最为盛名的歌妓,卫峥一介武夫并不喜好这些,是被同僚生拉硬拽去的。不知为何宛如对他格外倾心些,最后还让他来了个酒后乱性,不得已娶了她进门。进门后却全没了以往的温柔婉约,骄横跋扈没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7 少给他添麻烦,最后自食其果,卫峥也不再多去计较。此时想来,她那番行径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大抵还是因为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再一细想,自打认识他以来,自己的桃花运多数都被他给招了去,南岳公主委身更只为报恩,除了卫湛生母刘氏,竟再无一人真心待他,不由十分心酸,再看眼前之人更觉面目可憎。 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他盯着肖乾林道:“宛如嫁给我后不足十月便生下卫翊,莫非……”他越想越心惊,难怪那小子与自己没有半点像的地方,病怏怏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肖乾林。 想到这里,更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肖乾林明白他所指,有意逗他:“你不是向来爱帮我养儿子么,有什么好气恼的?” 卫峥盛怒攻心,重重咳嗽起来,袖上更沾了殷红血迹。 肖乾林看了一眼,收起笑意:“你中了什么毒?” 卫峥怒道:“你管这许多做什么?我死了,你正好称心!” 肖乾林俯身下来,含笑看着他:“我几时说过要你死了?你死了,我可一点也不称心。” 他的笑容自得而带着几分戏谑,一如当年,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卫峥恍惚想起那年春猎,二人比赛马,他本以为肖乾林一介文弱书生,自己赢定了,一时大意竟从马上翻了下来。本已拉住了缰绳,肖乾林却一马鞭甩了过来,害他滚下了马。 “今日再教你一句话,便叫做骄兵必败。” 那时他说这句话时,就是这样的神态。 看他有些愣神的模样,肖乾林不禁想笑,拍拍他的肩:“与你说了这许多闲话,也该点明正题了。你没了退路,不如与我合作。” 卫峥冷笑道:“我这末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肖相利用的?” 肖乾林道:“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我二人一文一武,在内我掌控百官,在外你手握兵权,真要说起来,天下岂不已在你我囊中?难道卫兄甘心被囚于天牢之中等死?” 卫峥眸光变得严厉森寒:“肖乾林,你果真有不臣之心。要我与你合作,不可能!” 肖乾林冷冷一笑道:“不臣之心?卫峥,我当年对你说过,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坐上高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可知为何?” 卫峥没有回答,肖乾林似也不需要他回答,目光变得深远:“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才能接近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才能亲手——将它摧毁。” 卫峥回想起他说这番话时的神情,那时便觉这番话野心太盛,此时想来方觉惊心,肃然道:“你已经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利和地位,皇上器重百官拥戴,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肖乾林冷笑,看向卫峥,“虽已过去了许久,我想卫兄应该还记得那位神威将军吧。” 卫峥神色一变:“……吴大将军?” 神威将军吴之凯,他怎会忘记? ☆、第五十九章 卫峥父母早逝,新入军营时只是个半大小子,没头没脑横冲直撞,幸有当时的主帅吴之凯器重栽培,这才慢慢由石头打磨成了美玉,在军中展露头角。吴之凯对他而言亦帅亦师亦父,情深自不必言语。 还记得当年出事时,他刚任校尉,提着一坛酒和猪头肉进账,却看到吴之凯被押出来,罪名是通敌叛国。 从此,吴世一门被斩杀殆尽。 卫峥眉头越皱越紧,看着肖乾林,越看越觉得有吴之凯当年的影子。 难怪初相识时他就总是旁敲侧击不厌其烦得向自己打听吴之凯的事,卫峥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你……你是……可是吴氏满门不是都被……” 肖乾林冷笑:“是啊,诛灭九族的大罪,本该是寸草不留,可惜老天有眼,留了我这一条命。” 卫峥道:“你为何不对我言明,若知道你是……”若早知道,他必定会对他更好一些,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与他翻脸。 肖乾林笑道:“将自己最大的把柄搁别人手里攥着,你当我与你一般蠢笨么?不过,看你当年为我爹劳心费神不似作伪,我也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 “真心?”卫峥别过视线,冷笑,“不过是利用我一步步往上爬罢了。” 肖乾林叹道:“因为那时的我除了你,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想起他当初落魄的样子,卫峥心中唏嘘不已:“我一直都不明白,将军他素来刚正忠君,为何会有此罪名?” 肖乾林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往今来多少有功之人能落得好下场?自古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他语气如常,眼底却闪着寒光,“当年出雲遭南岳进犯兵临城下,不得已向我朝求援,许诺进贡十年,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妄求渔翁之利,这头灭了南岳,那头还想着染指出雲,让我爹趁出雲疲软不继一举攻破。可我爹是个重情义之人,与出雲国主苌楚献共退南岳之时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左右为难之际延误了战机,又受了军中小人谗言,罪名传到皇帝耳中时已大变了模样,愣是被他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处置之下毫不手软。” 他嘴角噙着讥讽,“云祈那时刚继位,迫切得需要震慑立威,我爹那时手握重兵威胁实在太大,便被他当出头鸟给端了,处斩之时甚至根本没给他申辩的机会。可怜我爹死到临头了还守着愚忠,大军在手勒令不发,害得亲族殒命,不知他泉下有知,可有悔意?”他逼近卫峥,眼底闪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卫峥,你如今的模样与他当年没什么两样,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断了你的后路,让你除了与我合作,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中带了决然与些许疯狂的意味,微微俯身盯着卫峥:“苌楚献对我爹当年留情仍有感恩,已许诺了荣华富贵甚至整个大缙疆土,你就算再蠢,也该知道如何选择吧。虽然你如今戴罪之身,以主帅之名号令十万兵马应当不是难事。只要你的兵马不动,出云铁骑便可如入无人之境。” 卫峥此时震撼惊愕恼怒皆而有之,看着肖乾林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吸了一口气,道:“自古忠君当守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吴老将军当年确有不当之处,因为这种理由便伙同外邦谋逆叛乱,还妄图我与你合作,简直痴心妄想!” 肖乾林虽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可他这番话还是激怒了他,一脚踢在他心口。卫峥被这一脚踢得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缩在了地上。 “卫峥!”肖乾林揪住他衣襟提起来,双目赤红盯住他,恶狠狠道,“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丧命,你了解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8 这种痛苦吗?你想找死?好,很好!我成全你!我保证你卫家,没有一个能留得下来!” 卫峥痛苦得咬住了牙,一把抓住肖乾林的胳膊:“肖乾林!你杀我一人足矣,若害我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肖乾林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有本事灭你满门吗?你记住,要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誓死效忠的皇帝。若是你答应了我,我倒可以多费些心思保住你和你几个儿子的性命,可偏偏你拒绝了我,你应该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卫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无力垂下了手。肖乾林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压下怒意:“卫峥,我不是非你不可,只不过念你当年恩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吧。哦,听说有人在鸿运大街看到了二公子的身影,你们父子关系不怎么样,希望他不会做什么不恰当的事,否则若是落在我手里,那可就不好办了。”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袍,恢复了丰神如玉温雅贤相的模样,又看了那个颓丧的身影一眼,转身离去。 卫峥缩在地上半晌没动,好似一堆失去了生机的木头。牢头来送饭时还以为他死了,特意开门进来查看一番,确定他还有呼吸才放心。 丞相大人特意叮嘱过半分不能亏待他,更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许久过后,卫峥开始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颤抖得厉害。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做任何一个选择都如同拿把刀在他心上切割。他此时能做的便只有期望三个儿子能有多远跑多远,今后远走高飞,再也不要与朝廷扯上任何关系。 可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卫翾不知用什么旁门术法凭空出现在了监牢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卫峥惊得双目圆瞪:“你怎么来了,赶紧给我滚!”颤颤巍巍就要去推他,“滚,滚的越远越好!” 卫翾顺势扶住他,感觉到父亲一夕苍老,心里颇不是滋味:“我来救你。” 卫峥又气又急,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天牢,你不要命了!赶紧走!” 卫翾面无表情硬挨了一巴掌,也不说话,正欲施术带父亲离去,却发现牢房周围无端涌起一阵压迫之力,这力量融于空气让他无从躲避,竟是生平前所未见,一身本事再也使不出来。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面具人出现在卫翾身边,一手搭在他肩头,幽幽道:“父子情深让人好生感动,只可惜黄泉路近,若还有没说完的,留着下面再说吧。” 他的手只是轻轻搭着,卫翾却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瞬间便被抽去,无力半跪在地。 卫峥并未感觉到那股力量,他却知道卫翾因何如此,抓紧他的手,却根本无计可施无力为继,只能眼看着卫翾被拖了出去。 “卫将军,何必如此想不开呢?”面具人一张诡异可怖的面具正对着他,面具下的狭长双眼眯了起来,仿佛俯看着渺小的蝼蚁,“什么家国大义黎民苍生,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丞相大人的提议真的很不错,卫将军可要好好想一想。”他的语气听来十分诚恳,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扔在卫峥身边,“你中了鬼心草的毒,若不及时解毒,五脏六腑便会一日日得烂掉,这是解药,别忘了吃。” 他说完便施施然走了,留下卫峥趴匐在地,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面具人身形如魅,不过一时便来到一处寻常民房,脱下黑色斗篷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削瘦精干的脸。单从外貌来看十分平常,根本无法让人将他与那个诡谲神秘的面具人联系在一起。 他慢条斯理将斗篷折叠齐整,又将面具平稳放在上头,这才坐下倒了杯茶,浅饮一口,道:“你托我的事办好了,就拿这种劣茶招待我?” 柳风屏站在窗边,看着一堵斑驳土墙:“他吃了吗?” 灰衣人将茶水在杯中晃来晃去,看着茶沫子浮浮沉沉:“救命的东西,谁会不吃?” 柳风屏轻叹一声:“他会。” 灰衣人耸耸肩:“那我可没法子,你只让我送解药,可没让我灌他吃下去。” 柳风屏没有说话,微皱的眉心没有丝毫疏解。灰衣人放下杯子:“恩也报了,仇也消了,你何必再为他纠结伤神?需知,你我还有大计未成。” 柳风屏道:“我记着。多谢谢兄。” 灰衣人笑道:“叫我谢墨吧,你我也算青梅竹马,何必如此生分。” 对他的滥用成语柳风屏微微皱了皱眉,道:“可有卫翾下落?他如今是南岳唯一的希望,必要护他周全。” 谢墨道:“这个你放心便是。”他走到柳风屏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明白那堵土墙有什么好看的,忽然耳朵一动,道:“客人来了,你就别摆着一张苦脸了。” 柳风屏没说话,视线终于离开土墙,转向墙边的一条土路,有两个人正走来。 “爷爷,这里的东西真好,我要带些回去给吉婶她们……” “好。” ☆、第六十章 云钰叹道:“母妃以往同我说过她在宫外的事,那时虽然清贫,却活的自在随心。我已向父皇请旨,去母妃家乡看看。” 珩王涩然笑道:“你不会也想一去不回吧?” 云钰道:“若我当真不回,岂不免了死于非命的厄运?” 珩王已笑不出来了。 云钰抬眼,看看珩王道:“云钰有一句话想对二哥说。” 珩王道:“什么话?” 云钰道:“二哥打小聪颖,资质远在大皇兄之上,太子之位本该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二哥你太过闲散宽厚,遭了诸多算计却不回击。需知丛兰欲秀,秋风败之,一味忍让,只会置自身于危境之中。大皇兄为人你我清楚,此时尚无实权便狠辣至此,若日后登了皇位,岂还有你我容身之地?所以,二哥,就算不为自己,往小了说为了我们这几个兄弟,往大了说为了黎民百姓,那个位置,争一争无妨。” 珩王头更痛了,类似的话没少有人对他说过,只是他对那个高位实在没有丝毫的兴趣。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得整日劳心国事忧心伤神,平白给自己找罪受,何苦来哉? 那位置谁爱坐就给谁坐,皆大欢喜多好。偏偏小心眼的兄长就是怀疑他图谋夺位就是要折腾得大家不安生,他能有什么办法? 身在帝王家,想坐皇位的不容易,不想坐的也不容易啊。 他拿折扇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无奈道:“阿钰,你也知道二哥的为人,天生的懒骨头,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省心绝不操心,把诺大天下丢给我,只怕没过几载就让我给折腾散了。你让我争位,我倒觉得你更合适。”他神情严肃起来,道:“二哥说真的,若你有意,我会全力助你。”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99 云钰眼眸一动,仿佛一颗石子落进深潭,并未激起太大涟漪,却一点点沉入了潭底深处。 珩王看他有些发愣,拍拍他肩膀:“不必心有负担,二哥把话放在这里,只是你我兄弟的小秘密。” 云钰没有说话,看着自小便对他们几个兄弟甚为关怀的二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概。 争位一事他并未想过,虽也想过要复仇,可一想起母妃之死,这个地方他就片刻都呆不下去。 珩王肩负寻人之责,在宫中没呆太久,他走后云钰便躲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哥,信步来到了皇城东面的文华殿。 此时会试已结,各部阅卷方毕,肖少钦身为礼部侍郎,忙碌的几日总算到了头,正在殿外吹风透气,见云钰走来,忙上前见礼。 云钰看了看他,并没什么表示,不咸不淡请他一旁小廊稍坐。 云钰负手立在廊下眉心微敛,虽然他平时爱做老成,此时却不像是特意装的。 肖少钦恭恭敬敬道:“此处简陋,殿下屈尊来此,想必是有要事,还请明示。” 云钰转身看着他,眸子清寒:“云谨在哪里?” 肖少钦有些意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殿下怎会想起来问我?” 云钰冷冷道:“你不必装傻,他对你有情,出宫定会去找你。如今数日未归,你敢说你不知道?” 肖少钦刹那的不安淡去,露出一惯的闲雅笑容:“殿下果真聪慧过人,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云钰道:“云谨向来淡泊,极少会对什么事情上心。你们虽在人前极少交集,他看你的眼神却与旁人大不相同。”云钰定定看他一眼,“而你呢?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无论你肖家要做什么,绝不可将他卷在其中。” 肖少钦笑了笑,道:“殿下焉知少钦无情?阿谨待我情深,我自不会负他。” 云钰看着他面上神色,道:“云谨看似软和其实心志坚忍,他看重的便是不要性命也要守住。你待他真心也就罢了,若是存了别的心思,伤了他害了他,我不会放过你。”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肖少钦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和自家三弟差不多的年纪,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说起来,忙于会试,几日都没有回去见他了。 嘴角噙着笑,肖少钦深施一礼:“殿下放心,少钦便是伤了天下人,也绝不会伤他。” 云钰眉心有所舒解,平静道:“他如今可好?” 肖少钦道:“除了见不到我,一切都好。” 云钰微窘,抬步走了。看他背影远去,肖少钦亦快步而去。 想起那人还孤身留在四面环水的四时亭内,他的心便如猫爪在挠一般,片刻都不能等了。 春意阑珊,芳菲渐尽,侍郎府中却是一派盎然之景,群芳争宠百花争艳,花园水榭中更是荷花映日亭亭玉立,包围着湖心之中的四时亭。 连接河岸与四时亭的曲廊被沉入了水中,在肖少钦入宫办公的几日都不曾升起过。四时亭周围帷幔垂落,将亭内事物尽数遮掩,更显得神秘,府中仆从偶尔经过,皆会忍不住看上两眼。 其实他们看过去的同时,亭中人也正看着他们。 一声轻叹,云谨提起画笔,继续描昨日未画完的荷,忽然身边气息一暖,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耳畔,声音温柔如水:“我去之前便在画荷,还没腻么?” 云谨面色微红:“也没有别的事做……” 肖少钦就着他的手挥毫点墨,一朵荷花跃然纸上。与云谨笔下的端雅不同,他的荷仿佛风来欲舞更具灵气,尽得风流。 云谨轻拂那朵荷花心动不已,感受到他的气息包裹全身,这心动又化为浓浓的幸福,几乎使他晕眩。 肖少钦拿了他手中的笔,揽住他的肩转过来:“让你留在这里,怪我吗?” 云谨摇摇头,又有些迟疑:“我几时可以出去?我离开这么久,不知外面情势如何,三哥他一定……” 肖少钦蓦地堵住他的嘴,实在不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那个人来,片刻后松开,云钰的脸已经比他笔下的荷还要红。 “外面发生什么都和你没关系,即便有关系,我也会替你挡着。”肖少钦凑在云谨耳边轻咬:“若是觉得闷,我们便来做些有趣的事。” 云谨知道他的意思,登时耳根都红了。 肖少钦随手拨开笔墨,抱住云谨让他坐在桌上,挨近过去开始轻吻。云谨不由自主往后躲,他就往前逼,直到他整个人躺在了桌上,月白袍子沾了墨痕晕开一大片。 “不要……在这里……”云谨气喘不宁,微微推拒着身上之人。 肖少钦在他耳畔轻咬:“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云谨再躲不开肖少钦紧逼的攻势,不由已搂住了他的腰,闭目任由自己沉溺下去。忽觉身上之人有些僵硬,略被扯开的衣襟亦被拉好。 他睁眼,看到肖少钦沉肃的脸。 肖少钦将云谨护在身后,心中十分不悦。他的四时亭除非他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够进来。而此时,在这种时刻,这里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面具人笑道:“搅了二公子的好事,可真是过意不去。” 肖少钦瞪着面具人,丝毫不掩愠怒之色:“谢墨,别以为你教了我一些本事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地方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来,你不知道吗?” 谢墨依旧笑呵呵极好脾气的样子,没人知道面具下他是否当真这么高兴:“谢某从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有命在身,不敢不来。” 肖少钦道:“谁给你的命令?” 刚说完他便脸色一变。 谢墨听命于谁,他很清楚。 感受到谢墨的目光朝云谨而去,肖少钦脸色一黑,斥道:“你要干什么?” 谢墨耸耸肩:“二公子对我凶神恶煞的没用,谢某只是听命而行。五殿下这般沉鱼落雁之貌,谢某也不愿唐突,只可惜身不由己,还望二公子体谅。” 只见他身形一闪片刻已到跟前,肖少钦一掌拍去,却只触到虚空。待他回头,谢墨幽黑的身影已抱着云谨落在亭外,脚踏荷叶不动不揺,如同地下而来的幽灵。 肖少钦立即运功追去,眼前却腾起数道水柱,将他拦了下来。 肖少钦那些本事都是谢墨所授,尚未学得一二分,根本不是对手,此时用尽所学亦无法摆脱,急得心如火燎,径直跃入水中,用最原始的方式靠近过去。 “少钦……不要管我了……”云谨心痛如绞,素来风流俊赏的肖侍郎何曾如此狼狈过? 谢墨悠悠叹了口气,脚尖一点,又往后退了数丈,再次拉开了与肖少钦的距离:“二公子这又是何必?” 肖少钦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0 跃出水面,踩着荷叶追去,无奈与谢墨的距离始终无法缩短,怒道:“谢墨,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谢墨道:“二公子放心,要动他的本也不是谢某。湖中水凉,二公子还是快些上来换身衣裳。谢某该去交差了,告辞。” “你站住!谢墨!”肖少钦目眦尽裂,运起水龙朝谢墨后背击去,谢墨身形一转堪堪避过,一物自云谨怀中掉了下来,落入水中,随着湖面波纹浮浮沉沉。 眼看人影远去再难企及,肖少钦愤愤震乱湖中藕花,捡起水中草雀捏在掌心,掠身而去。 看着儿子浑身湿透闯进来,肖乾林并无多少意外与不满,仿若未见,继续作赋。 他写字的时候不喜人打扰,肖少钦明白这点,纵使心急如焚,他还是等在一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年会试初毕,皇上为激励天下学子,命肖乾林作一篇劝学赋,写完还得交礼部复核,肖少钦来了,他正好不必跑一趟。 吹干墨痕按下印章,抬手招呼儿子过来看看。肖少钦走过去,心思全不在这上头:“爹,你为何命谢墨掳走云谨?” 肖乾林抖开一张纸继续写,淡淡道:“掳?我分明是让他请殿下入别处行馆暂住,莫非谢墨行事粗鲁,惊扰了殿下?待他回来,定要重重罚他。”抬眼看儿子一眼,他语气稍带严厉,“你也是,五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你那小小侍郎府简陋粗鄙,如何担待得起?让殿下委屈了这几日,为父少不得要替你善个后了。” 肖少钦怎不了解自家父亲,这番话一听就是胡扯,有些急切道:“爹,云谨他性子柔和不谙世事,那些事……那些事与他无关,还请爹不要将他卷进来。” 肖乾林手上一顿,眉头微挑:“那些事,亏你还记得那些事。你与仇敌的儿子纠缠不清,置为父大计与何地?少钦,你向来都是最得力听话的一个,怎地到了这个关头糊涂起来?” “爹……”肖少钦半跪在地,急道:“孩儿会处理好,不会让他给您添麻烦的,爹莫要为难他……” 肖乾林放下笔,摇了摇头:“看看你这副样子,没出息。若你对他用情浅薄,为父或许还不会这么做,眼下看来,他已成了你的死穴,更是留不得。”他叹了口气,扶起儿子,“爹教过你,为大事者是不能有弱点的。你素来洒脱,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到如此地步?” 肖少钦眼眶赤红:“爹,云谨他不一样。孩儿已立誓此生不负他,若爹不留他,孩儿也只能……” “只能如何?”肖乾林冷冷盯着他,“是要威胁你爹么?” 肖少钦低头:“孩儿不敢。”语气却未有丝毫犹疑。 肖乾林感到有些倦怠:“你啊,可笑世人都说你与我最像,看看,哪一点像?罢了,我不伤他便是,不过在事成之前你不可见他。大计已至最后一步,你给我仔细些,不可出现任何的差错。” 肖少钦略微放心,露出讨好神色:“爹,他身体不好,每日要服用药膳养身,吃食用度也讲究得很,不好伺候,不如爹将他交还给我……” 肖乾林瞪他一眼:“少得寸进尺,给我滚回府去把衣裳换了!” ☆、第六十一章 北街上行着一对怪人,一个光鲜得体的公子哥儿扶着一个粗布麻衫的大胡子,言辞之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那大胡子却爱搭不理甚至恶言相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猜测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人行至街尾,广岫推开逍,横眉竖目道:“你有病啊,咱们现在是通缉犯,要掩人耳目你不懂吗!” 逍一脸无辜看着他:“我已施法变了容貌啊,倒是你这副模样更是招摇。”说着摸摸他的脸,惋惜道:“你原来的样子多好看,非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你给我滚远点!”广岫给自己粘了大胡子贴了大黑痣,不细看还真是认不出来,只是逍狗皮膏药般黏着自己,十分后悔带他一块出来,留他在无心阁里捉虫多好? “你记着咱们是来办正经事的,别神经兮兮得跟着我。”广岫探头探脑,“咱们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在一起目标太大,你我分头去找,这样快些。” “不必。”逍信心满满,“我知道他在哪里。” 被带到将军府时,广岫有一巴掌呼在逍脸上的冲动。可那是卫翊的脸,他只能忍:“你说他们在这?你认为他们会那么傻回到这来?” 逍没有反驳他,一脸自信拉了他的手就往里走。来到卫翾房间时,广岫就猜到了什么,转动机关,暗室的门打开后,瑱就倒在门旁,虚软无力得冲他们伸手,娇弱得简直惹人生怜。 广岫一怔,脑中立时闪过某种龌龊念头。 那小子究竟在这里对这娇滴滴柔弱弱的小狐狸做了什么? 瑱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身虚力弱连话都说不利索,不过断断续续的广岫也还是弄明白了事情经过,卫翾甩开小狐狸,必定是要单枪匹马去做某些看似大义其实傻到家的事情。 广岫研究半晌也不知如何帮瑱恢复,逍抄手站在一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让他安生会也好,省得总跟在那家伙屁股后头跑,丢人现眼。” “你有资格说他吗?”广岫哧鼻,不过兄弟都不出手,他也懒得费神,任由瑱一滩烂泥般躺在客栈床上,泪眼汪汪看着他们。 广岫十分好奇卫翾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当真能够坐怀不乱? 他可不信。 让逍顾好他兄弟,广岫转身出门,逍在后头问他去哪里,他没好气说去找钱。毕竟住客栈是要花钱的,何况是城中最大最好的客栈,没有足够的银两傍身,被轰出去就太丢脸面了。 逍收起冷淡模样,十分温婉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一句简单的话,广岫却起了身鸡皮疙瘩,回头瞪他一眼:“你给我老实呆着,别出去找麻烦。” 逍一脸了然:“别去找麻烦的应该是你才对。” 广岫走出客栈往珩王府而去。 他不想去找麻烦,麻烦却就在他身上,躲也躲不过。 熟门熟路来到王府后门,他张望了一会,摩拳擦掌正想行那剪径之行翻墙而入,身后忽听人道:“你是何人?” 立即垮下肩膀佝偻腰身,想装个乞丐蒙混过去,转身却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珩王。 “广岫!”珩王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惊又喜迎过来。 广岫瞠目结舌,难道自己的伪装真的那么差劲? “打住,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后退一步,挡住珩王热情袭来的拥抱,“我分明乔装得天衣无缝啊。” 珩王沉浸在终于见到他的喜悦之中,一脸喜色:“你这大胡子如此蹩脚,明眼人一看便知,何况就算模样变了,身形动作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1 却不会变。”似这般豁然中带着诙谐,诙谐中透着猥琐,猥琐中透着率直的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自然不会认错。 广岫喃喃:“但愿其他人不像你这么聪明才好。” “行了,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苦,快帮我找找云谨现在何处我快急死了……”一个身份显贵相貌俊雅的大男人竟然有开始哭哭啼啼的倾向,“天可怜见,总算是见到你了!” 广岫见自己在他眼中竟是仿佛救世主般的存在,不由有些飘飘然,再一想,云谨竟然还没回去,和肖少钦还没缠绵够么? 珩王让他找别人也就罢了,找他,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做。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他总不能领着一群人去捉奸吧? 在他犹豫的那会,珩王已经拉着他走出了老远:“云谨失踪多日毫无音讯,我遍寻不见,你本事厉害,眼下就靠你了。” 广岫一用力挣脱出来:“找他不急,我的事儿才急呢。” 珩王直皱眉:“怎么不急,万一他遇了歹人有危险……” “没事儿,他好着呢。”和心属之人在一块能有什么危险的,“说不定他还不乐意你们找他呢?” “你怎么知道?”珩王先是不解,随即眼睛一亮,拽住广岫的手:“难道你知道他在哪?” 广岫含糊其辞:“算是吧,反正你不用担心他。我问你,卫翾他现在何处?” 珩王叹道:“天牢,而且是最底层的死牢。” 广岫眼睛一直,他本没认为情况会有多乐观,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糟糕,嘴角抽了抽:“他不会是自投罗网的吧?” 珩王道:“他不知如何到了卫将军狱中,就这么被瓮中捉鳖了。” 广岫道:“他道行虽然及不上我,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逮住啊?” 珩王摇摇头表示不知。 广岫无奈叹了口气:“那家伙看着挺精明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老子预备怎么处置他?” 广岫也习惯了他这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道:“他是南岳亡国公主之后,按父王的脾性,不会留他。” “唉……等等!你说啥!”广岫瞪大了眼睛,“你说他是谁?” “南岳亡国公主之后。”珩王又说了一遍,还补充了一句,“大抵也是南岳皇室最后的血脉了。” 广岫怔了一会,咽口唾沫:“就他那德行,竟然也是皇室中人?难怪南岳要亡国了。” 珩王道:“你如今亦是满城通缉,有何打算?” 广岫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少不得先保住这条小命了。以你的身份,能让我见见他么?” 珩王一怔,刚说要保住小命的人眨眼却要去行这危险之事,他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去见他做什么,不会是想劫狱吧?” 广岫翻翻白眼:“这么危险的事我怎么会做,就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遗言交代,好歹相识一场。” “他在死牢,你去见他怕是不容易。”珩王叹了口气,天牢不同于普通大牢,即便本事如何高强,也很难在重兵之下全身而退。 广岫面露鄙夷:“你不是堂堂王爷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珩王歉然道:“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手中并无实权,别说你了,就是我都没法见他。不过……”他略一迟疑,“你要真想进去,倒可以利用一下云珑。” “云珑公主?”广岫慢慢想起那个骄横公主来,“他对卫翾还没腻呢?” “为了卫翾云珑可谓是使劲浑身解数,寻死觅活的,近日已开始绝食,父王好不容易答应让她见上一面,你可以找机会混进去。” “也只能这样了。”广岫不忘打击一下这位王爷,“你堂堂王爷,还不如一个丫头有用。,我要是你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珩王面皮微热,也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当得颇窝囊,什么事都办不好。广岫挠挠痒痒的下巴,适时说了句好话:“不过有一点你肯定办得好,我缺钱,就随便给我个几千两吧。” 珩王给了他一拳:“你小子,拿我当冤大头吗!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先告诉我云谨在哪里。” “此乃天机,不可说。”广岫做痛心状,“你不给就算了,咱们的交情怕是到头了。 “给,我给还不成吗。”珩王忙拽住他,“不过你得保证,云谨他平安无事。” 广岫想也不想便道:“我保证,反正他比我安全得多。” 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个保证下得太过随便了。 皇宫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云珑对卫翾只是一时意起,哪里想到为了他这个娇蛮任性的公主竟能跪在缙帝宫外一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以死相逼。缙帝被他搅得烦乱,便同意了让她去见上卫翾一面。 数日折腾下云珑大为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去见卫翾前还特意施妆,嘱咐宫女为她多压些粉盖住黑眼圈,将几个从小伺候她的宫女心疼得直抹眼泪。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古人诚不我欺。 广岫混在内侍中看一眼,叹了口气。即便是刁蛮如云珑,在陷入情潭时也是一样的无法自拔。 卫翾上次入狱所犯罪责不大而且明显蒙冤,缙帝便只是丢他在大理寺监牢中略施惩戒,这次不一样,待遇也就优厚了许多,除了皇帝谕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提审。 此次公主驾临,即便是见一个死囚,也不可能屈尊到腐败肮脏的大牢之中,于是在皇帝令下,由大理寺卿肖长离安排提出卫翾,在天牢外围整理出了一间较为干净的牢房,由公主探监。 广岫混在几名宫女内侍之中,走过千斤重的天牢大栅门,见重兵把守个个威猛,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天真得直接就闯进来。 微微抬眼,肖长离正站在牢门边上迎候公主,一脸肃穆。广岫只看了一眼,肖长离如炬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他缩缩脖子,往一个宫女后头躲了躲。 等公主近前,肖长离躬身行礼,却只闻一阵香风刮过。 云珑迫不及待跑进牢房,见到了坐在铁制刑椅上被束住了手脚一身伤的卫翾,捂着嘴呆了半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听得站在外面等候的众人都心生酸楚。 但凡进了天牢就没有不受刑的,卫翾此时的模样比掉进泥潭的狗好不了多少,也难怪云珑落差太大,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哭声,卫翾实在想去揉揉耳朵,奈何手脚被缚动不了,只能任由云珑扑在自己怀中痛哭。 听那哭声凄恻,广岫唏嘘又有几分不解,也不知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模样好看些么,又当不了饭吃,怎么就是有这么多人为他死心塌地呢? 旁人为他死心塌地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无法坐视,不为别的,只为他是卫翊兄长,卫峥的儿子。 唉。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2 他暗暗叹气,人太重情意太过善良,也是莫大的负担啊。 他大致打量了此处守房,单是天牢内部就有四五十人,更别提外面了。他重伤还未痊愈,术法施来有所不济,只能寻求最稳妥的法子,务必一击而中。 就在他心里头盘算正酣时,忽觉一阵寒意袭来,心头一跳,抬头便见肖长离已走到跟前,死死盯着他。 广岫一惊一怔,他已施法掩去本来面容,此时只是个相貌极其普通丢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小太监,按理说不太可能会被认出啊。 肖长离清冷眸子如一根刺般戳着他抵着他,若不是心里虚,广岫都要认为他是看上自己了。 就在他缩头缩脑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肖长离已找了个理由,让他走到一旁问话。 “你是何人?” 广岫松了口气,他这么问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随他怎么编了。 “回大人,小人是公主宫中服侍的,名叫常春。” 肖长离道:“你服侍公主多久了?” 广岫转转眼珠,随口道:“回大人,有三年了。”他能感觉到两道利箭般的目光正随时准备着穿透他身上的破绽,头都不敢抬。 肖长离没放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你方才在想什么?” 广岫道:“小人……没想什么。” “当真?”肖长离道,“无所事事等候良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广岫有些冒冷汗:“呃,小人……其实是在想几时能回宫。” 肖长离目光凛然起来:“与你同来之人皆面有同情哀伤之色,为何你却无动于衷?” 我的天,这真是无理取闹了! 广岫垂着头直翻白眼,嘴上还颇委屈:“大人恕罪,小人其实也是难过的,只是天生内敛,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莫非要他和那几个內监一样哭鼻子抹袖子,未免假的太恶心了些。 肖长离却不打算放过他:“既入宫墙服侍公主殿下,理应以公主为尊,同悲同喜同进同退,你却视公主殿下如无物,想来早有不敬之心,这样的奴才,如何能留!” 广岫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戏也不想再演了,压低声音切齿道:“不知何时肖大人也变得这样狗腿了?” 肖长离冷哼:“在识破你身份的时候。” 广岫迎上他的目光:“你为何好端端的会怀疑我?”他从不觉得这家伙真有什么断案之能,不过是碰巧罢了。 肖长离道:“你虽掩去容貌,身形气韵却无法改变。自走进这里开始,你的目光在这些守卫上来回共有六次。一个真正从宫里出来的内侍,是不会在意这里有多少守卫的。” 广岫认栽了,愤愤道:“算你狠。” 肖长离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敢保证,你做不成。” 广岫笑道:“你是怕了吧?若是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劫走人,你会有什么下场?” 肖长离道:“我的下场不要紧,你该担心自己的下场。”他略微靠近一些,低声道,“这里的防御比你看到的更加牢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广岫笑道:“既然你都告诉我这些了,不妨再帮我一把把他们都调走。” 肖长离冷冷道:“做梦。” 广岫无奈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以身犯险了。你觉得,你和公主,哪个更有作为人质的资格?” 肖长离盯紧他,凛然道:“你大胆!” “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嘛。”广岫拍拍肖长离肩头,指尖微动,“你这人虽然自以为是讨人厌,但是还算正直,有时间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多管管你爹……年纪一大把了,让他少折腾些得好。” 肖长离心神微澜,片刻恍神后,发现自己肩头一麻,继而全身都不能动了,只能眼看着广岫指尖成印,如风吹散纤尘,瞬间弥漫,周遭所有人都不能动了。 “看到没,我可是很厉害的。”广岫恢复本来面目,面露得意,“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年神断,否则我也不会去停云观,学了一身本事。好歹相识一场,再提醒你一句,自以为是是病,得赶紧治。” 他走进牢房,见云珑扑在卫翾身上,哭泣的动作被定住,唯有面上泪痕犹在。卫翾微侧着身子,一脸纠结。 广岫走过去在他脑门一拍,卫翾清醒过来,见了他并无什么特别表示,广岫也不指望他会感激涕零,边打开铁链边道:“都这样了还不考虑考虑乖乖做驸马?说不定皇帝能看在公主的份上饶了你。” 卫翾不答话,他向来不爱说废话。广岫继续问:“对了,他们说你是南岳皇族遗孤,真的假的?” 卫翾道:“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点啥?”广岫抱怨着打开了铁链,忽见卫翾后颈有一块红色印记,是一种符咒。这符咒他曾在书上见过,乃是一种护身咒,可如盔甲般护人周全,想必这也是卫翾受了诸多大刑却活蹦乱跳的原因了。 正要问问是哪位贵人相助,便听卫翾道:“沿黄泉道直走,左转向下地字号牢房,我爹在那里。” 广岫眉头直跳:“下次,下次成吗,我的定身术撑不了多久。” 卫翾道:“带他走,我留下。” 广岫不禁骂道:“这时候装什么孝子!”事态紧急,他懒得废话,取出从黎情那讨来的卷轴,画符展开,将卫翾一把推了进去。 有仙家秘宝在手,办事就是轻松。他松了口气,揣好卷轴,照卫翾所说找到了地字号牢房,却见里头坐的人不是卫峥,而是他十万分不想看到的人。 肖乾林。 楠木的小桌小椅,一壶明前龙井,加上一副白玉棋盘,素来风雅的肖相即便是在监牢中,还是风雅得不得了。 “比我预想得来的晚。”肖乾林放下一子,抬眼看他,“会下棋吗?” 广岫硬邦邦答道:“不会。” 肖乾林道:“这可不是件好事情。棋局如人生,一个人若连一局棋都下不好,他的一生一定也是乱七八糟,行差踏错,毁于旦夕之间。” 广岫有一口啐他脸上的冲动:“肖相果然慧眼如炬,我这一生确实是又乱又糟。这些,都拜一人所赐。” 肖乾林神色浅淡,放下棋子,茗了口香茶:“往事如云飘雾散,不必再去深究,现在,你有很好的选择机会。” “是吗?”广岫冷哼,“可惜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肖乾林放下杯子,半晌了手才从上头松开:“当年并不是我抛弃你们母子,是你娘自己走的。” 广岫捏紧拳头:“太师的女儿,你让我娘拿什么和她斗?她被追杀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肖乾林,我娘的事你最好埋了葬了,你越提,我就越恶心。” 肖乾林直直看着他,他也看过去,那样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3 相似的两双眼穿透监牢栅门而视,皆在平静湖面下翻涌着暗潮。 “好。”肖乾林沉声道,“那么现在,你想怎么做?” 广岫语气恢复了闲散:“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肖乾林道:“你当真要救卫峥?” 广岫道:“自然是。当初若是没有他周济照料,此时与你说话的就是一缕冤魂。” 肖乾林喝完杯中的茶,说了一个字:“好。” 这番对话中他共说了两个好字,广岫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在隔壁牢房,把他带走吧。” 广岫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也太干脆了些。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空闲多耽搁,先把人扔进无心阁了事。 走到隔壁牢房,乍一眼没看到人,细看才发现那个匍匐在地的人,毫无生息。 广岫心中一抖,径直穿过牢门而入,卫峥的模样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伸手探了探鼻息,颤抖着缩了回来。 “你杀了他?”广岫冷冷道。 肖乾林继续喝茶:“我没有杀他,他来时便已中了毒。” 广岫看着卫峥,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扶起卫峥身子让他躺正一些,看着他已无生机的脸,广岫不由想起当年。那时小小的自己需得昂起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总以为他是自己的爹。虽然他不算和悦近人,每次来都神情严肃,但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夭折。 母亲曾教育过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涌泉,人竟已不在了。 肖乾林看他静立不动,心中颇不是滋味,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咳嗽一声,道:“你是要站到守卫冲进来么?” 广岫长舒一口气,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扶起卫峥展开卷轴,又看了肖乾林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乾林道:“便是你看到的意思。提醒你一句,既然你拒了我给你选的路,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可要想仔细了。” 广岫道:“放心,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要日后你谋逆事败诛九族了别算上我就是。” 肖乾林气极反笑:“不会有这一天的。” 耳听得外边众人觉醒喧闹之声,霍霍脚步声近了,广岫画符启咒,带着卫峥的遗体消失在大牢之中。 肖长离快步走进,见自家父亲立在牢外,面色平静,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深沉肃穆。 “做好准备,领罪去吧。” “……是。” ☆、第六十二章 梅老板挺不高兴的,他这好好的易宝福地眼看就要成为善堂了,什么人都往这来避难,连死人都来了,实在晦气。 可他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也只是打工的,主子都没发话,他还是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黎情倒没觉得一个死人有多晦气,他还挺乐意看世人生离死别的戏码,尤其是分明难过得痛入心骨,却愣是一滴眼泪都没落,让他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广岫可不觉得这很有趣,他也非常难过,尤其是看到卫翊悲戚惨淡的模样,心里就更痛了。 “唉,离愁别绪,天人永隔,真是感人至深。”黎情来到广岫身旁,一脸唏嘘,“所谓欲成仙需忘情,的确是十分必要的。你们凡人为七情六欲所困,实在太苦了。” 广岫苦笑:“生而为人便需受这些苦,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人生一世若真是无情无欲,也会少了诸多乐趣。” 黎情似懂非懂:“说来也是。” 广岫对黎情深施一礼:“多亏上仙慷慨,容我等在此避难,广岫感激不尽,便是做牛做马亦难报恩德。” 若说原本只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此时,他是真的感恩思报,镂骨铭肌之至。 黎情笑笑:“你区区凡人,能怎么报答我?便动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多说几句好话来听听就是了。” 好在广岫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与生俱来,当即舌灿莲花,说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一个十分好说话万分厉害又肯买帐的瘦死骆驼比马大的神仙朋友,谁拐到了都得半夜笑醒,何况只是说几句好话? 等他口干舌燥告一段落去找卫翊时,他已难过得魂灵消弱,几乎快辩不清身形。广岫赶紧劝他回炉中休养,莫再伤神。卫翊摇摇头,只是守在父亲身边,让广岫心疼的直揪头发。 忽然,卫翾在卫峥胸膛拍了一掌,将广岫吓了一跳。 莫非是之前受了太多气,这会愤懑不平,还想鞭尸? 再仔细想,自打见到父亲尸首,他还真是一滴泪都没掉过,父子凉薄到这个地步,可真算是人间惨剧。 若是那人哪天作了古,自己大概……可能……也许…… 翻翻白眼,他心想:哭得出来才怪! 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卫翾已经连点卫峥身上几大要穴,又强忍气血之虚,渡了真气过去,最后一掌拍在心口,卫峥如诈尸般猛地抖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 广岫又懵了。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折腾半天之后,广岫想起了还留在客栈的逍。他和那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于是惜别卫翊后,他又回了客栈。 他到的时候,逍正坐在窗边桌前看书,抬眼看来一眼,衬着窗外淡淡夕阳,刹那间瞧得广岫心神荡漾。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方才卫翊那样子,真是该死得好看! 广岫十分罪恶得想。 不过…… 为什么一个妖也会看书啊? 广岫收敛心神,看看别处,房中桌上放着酒菜,一大坛酒酒香四溢。小狐狸变回了狐身,正卧在床上眼皮半开,皮毛毫无光泽,双耳也耷拉了下来,看来那酒劲还没过。 “去了好久。”逍半嗔半埋怨,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看你这样子,一定做了很多麻烦事吧。” 广岫随口应道:“还行,总算办得差不多了。” 逍走过来,目光柔中带水一般看着他:“既然办得差不多了,就来陪我喝几杯。”他走到桌边倒了杯酒,举盏相邀。 广岫对酒并不钟爱,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兀自坐下吃菜。逍便自己喝了一杯,脸都纠结在了一起,直皱眉头:“这个……好难喝。” 广岫嗤笑:“不会喝你买一坛酒来干嘛?” 逍又倒了一杯递过来,冲他眨眨眼:“独酌无相亲,你要是陪我一起喝,说不定就会好喝了。” 广岫吃着菜正好有点干,便拿过来喝了。逍十分高兴,赶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尽,忍住那股苦涩感,冲他一笑:“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广岫一阵恶寒,坐离他远一点,喝口酒吃口菜,先祭好五脏庙再说。 逍挪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4 过来给他斟酒,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别的什么,他脸上红晕如霞,目若秋水含情,酒香袭人间广岫有些荡漾,赶忙移开视线埋头吃菜。 逍支着下巴看着他笑:“你们人间不是有酒后乱性一说吗,你怎么还不乱性?” 广岫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原来他是在这等着呢。喝这么点就乱性,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无缘无故喝酒果然是另怀鬼胎,想变着法的占自己便宜。只是卫翊这张脸醉酒微醺的样子实在好看,他忍不住又偷看一眼。逍察觉了他的眼神,眨眼一笑,广岫心就是一抖,忙别过脸去。 该死! 卫翊的脸做出这般神情,让人怎么把持得住啊! 逍倒了杯酒凑过来:“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广岫将他推开:“喝个鬼的交杯酒,你脑子坏掉了吧。” 逍厚着脸皮蹭过去,叹道:“竟会看上你,我大概真是没救了。”他手指点在广岫胸膛,一下比一下重,“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广岫将他推得远远的,逃了开去:“我是没什么好的,不劳你逍大少垂青。你要是玩够了,就大发慈悲放了卫翊的身子,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想得美。”逍盯着他,“你还没有报答我,别想轻易甩开我。” 广岫抚额:“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逍轻轻一笑,眼波流转,一抬手,窗边的书便砸到广岫手上:“照这上头的来一遍,我若满意了,就放了你。” 广岫皱眉,看一眼书名,眼就直了。 龙阳春~宫戏?! 这什么鬼! 翻了两页,他的脸就熟了。 “看着挺难的,不过你我可以一同学学。”逍在身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身上散发着浓浓蛊惑的味道,“你喜欢上还是下?” 广岫将书丢出窗外,转身推开他吼道:“你有病啊,光天化日的发什么情!” 逍目光幽幽看着他:“也许是吧,我的心里眼里都是你,一定是病得不轻……” 广岫呼吸一滞,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嘴上更不客气:“你有什么心,你这心是卫翊的!” 听了这话逍没了先前的弱质纤纤,眸光一寒,将广岫都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后退一步,便被逍缠上来堵住了嘴。 这个吻中似是带了酒香,广岫片刻就醉了,想推开他已是力不从心。 逍的吻没了先前的生涩粗鲁,舔吸挑逗竟是极有章法,将广岫紧闭的嘴都给撬开了。 嘴被一条灵活的舌推挤舔~舐,一股酥麻无法言喻的感觉蔓延开来,逐渐侵入了四肢百骸。 广岫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能受得了才怪,无知无觉沉溺良久,等他神智回转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逍的手正在他敞开的衣襟内揉捏摩擦,还在逐渐往下。 小狐狸被残忍得施了术法拋到角落去了。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广岫神智瞬间清明,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你要干什么你?!” 说完他简直想把舌头咬下来吃了,他要干什么不是很明显么! “放心,我研究一天了……”逍兀自在他唇上舔咬,气喘吁吁,“不会弄疼你的。” 广岫简直要气炸了,无奈道行拼不过,只能被他压在身下肆意妄为。可即便是逍的魂魄,用的还是卫翊的身子,一个脸色酡红神色迷离的卫翊对他来说杀伤力还是巨大的,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样也不错,反正是卫翊的身子,也不算是吃亏。 可是就这样坏了卫翊清白的身子,似乎也是大大的不妥。 在他思量权衡之时,逍已经坐在了他身上,压迫之力盖去了其他感官,广岫倒吸一口气,艰难道:“压死我了……你……你给我下去……” 逍俯身咬他的喉结,某个部位磨了磨:“真的要我下去吗?你分明也有了反应,还在顾虑什么?” 广岫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色字头上一把刀美色!诱惑皆是浮云,最重要的是破了身就没了驱邪至宝纯阳血用,亏大发了! “你……你不是问我喜欢上还是下吗?”广岫喘着气,尽力露出一个动情的笑,“我觉得,还是在上面好些……” 逍媚然一笑,俯身给了他一个绵长深情的吻,似有将他吞下肚去的冲动。 广岫捱住了,甚至略微回应了一些,趁机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对情之一事逍其实比他更没经验,广岫只是略做回应他便已情难自抑,仰着修长脖颈不住喘息,眼中迷离无措,只知抓住他的衣裳往下扯。 这诱惑简直销!魂蚀~骨,广岫咽了口唾沫,强忍住冲动,指尖点在他眉间,制住了他的动作。逍清醒过来,怒目瞪着他。 “你瞪什么?占了我这么大的便宜,我还没处说理呢。”广岫从他身上下来,一头一脸的汗,见他衣不蔽体,袒露着大片光洁的胸膛,伸手给他拉好了。 “为什么?”逍瞪着他,“书上分明说没有男人能挡得住诱惑……” 广岫挑眉:“确实没有,不过,我可不是一般人,我乃人中之龙哎,世俗诱惑难动吾心分毫!”他言辞慷慨,说得自己都差点信了。 逍冷笑:“分明是你没种。” 广岫气得鼻子都歪了:“谁没种呢!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要破了我的纯阳身,那也只有卫翊能破,你算老几?” 逍看着他,眼眶都泛了红。广岫叹了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我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你到底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言罢开始长吁短叹,“唉,看来人太过优秀出众,还真是件麻烦事。” 逍被他气笑了,淡漠而切齿得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广岫就滚了。 他故作潇洒越窗而出,还觉得自己头顶光环正气凛然,简直堪为天下君子楷模,不由背都挺直了几分。轻盈落地,没走几步就踩着了什么,低头一看,正是那本龙阳春宫戏。 见四下无人,他还是偷偷捡了起来,一来怕这种东西落大街上有碍观瞻,二来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好好研究研究。 面对逍的挑逗他尚能把持得住,可若是换成卫翊,那就另当别论了。 逍一直不明白自己和卫翊有什么区别,甚至以为在俗世欢愉中只要模样是卫翊广岫就必定会把持不住,其实在广岫心中,卫翊已自成一派,他不会那般没皮没脸的凑上来挑逗,就如他从不会说自己“哭得真丑”一样。 卫翊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无可复制的。说得矫情一些,大慨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此时暮色四合,晚风带着清爽自远方而来,一点点吹去他身上燥热。他怀揣着书信步走在街上,偶尔运起灵识听街边茶馆酒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5 楼百姓闲聊,听得天牢事发,缙帝闻言急怒之下气血攻心,就此病倒了。肖长离办事不利已被降职贬谪,活活从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被贬为七品小县令。城中女子无不悲嚎,想前往探视的狂蜂浪蝶都快将他大门撞破了。 广岫边听边乐,脚步更为轻快。忽然,他在街边小摊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两步细看,果然是他。 “楚离?”他站在摊前看他一边捂嘴咳嗽一边收拾字画,奇道,“珩王竟然让你出来卖画?他快破产了吗?”难怪问他要钱时一点都不干脆。 楚离看了他一眼,依旧那副淡淡的模样:“真人说笑了,楚离与王爷并无关系,出来卖画与他何干?” 广岫皱皱眉,看他已无丝毫风雅琴师的模样,面色蜡黄削瘦许多,又是感叹又是唏嘘:“看他的模样不像是靠不住的,你何必委屈自己出来卖……”见楚离眼光幽幽射过来,他赶紧将下面一个字补上,“卖画。” 楚离有些无奈:“我有手有脚,为何要靠他?” 广岫讪笑,看来自己错估了他们的关系,赶紧岔开话题:“你如今何处落脚,过得如何?” 楚离道:“还好,总不至饿死,多谢真人关心” 广岫见他说一句便轻轻重重咳了好几回,看来是病得不轻,想提醒他去看看大夫,他已收了摊捧了画,浅淡而疏离得告辞走了。 看他背影孑孑,广岫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文人傲骨吧。凌末离开后,他便又回到了当初的落魄书生,有些清高有些气傲,更有些宁折不弯的倔脾气。这样的人,确实不可能留在珩王府中,被世人视为禁脔。 好歹相识一番,广岫跟了过去,想看看他何处落脚过得如何,若有必要再偷偷留些银两也好。 ☆、第六十三章 见楚离拐进杂乱小巷,进了一间摇摇欲坠的低矮陋房,广岫不由感叹,分明有好日子过,他却偏要让自己活得这般狼狈。 悄悄靠近过去,想在门缝里留些银两,忽有一物砸在后脑,痛得他“哎呦”一声,险些撞破了楚离本就破旧的房门。正要起身,又被一面破簸箕罩住了头,同时身上挨了好几脚。 “哪里来的小贼!”那人一边骂一边踹,广岫眼睛看不到,胡乱抱住他腿使劲一绊,两人滚在了一处。 广岫先前吃亏只因没有防备,此时动起手来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反扭住手臂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长眼的东西,小爷我风流倜傥,哪里像小贼了!”广岫揪住那人衣襟提起来正要破口大骂,一见那张脸就是一愣,“是你?” 那人灰头土脸形容狼狈,看模样却正是肖行之。 “是你?”肖行之亦是颇为意外,“楚先生都这样了,你还想偷他什么?” 广岫哭笑不得松了手:“你看我像是来偷东西的吗?” 肖行之站直了,理理衣衫拍去尘土,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弹弓,拿袖子擦了擦,揣进怀里:“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是干嘛的。” 广岫目光在弹弓上停留了一会,心有所动,以至于都忘了要还嘴。 忽听一声响,那扇门忽地倒在了地上,飞扬尘土后,是楚离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这门本就破旧,方才又被广岫撞了一下,此时楚离来开门,它就直接寿终正寝了。好在是朝外倒,没砸着人。 广岫和肖行之面面相觑,冲楚离一个劲赔笑。 折腾半天修好了门,两个难兄难弟辞别楚离同路而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莫名生了些熟悉之感。 肖行之一双眼不住往广岫脸上打量,广岫抹抹脸,莫非是脸上脏了? “你……”肖行之迟疑看着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广岫没好气:“废话,那时候你不是把我赶出了楚离的琴室吗?就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我一个能打三个。” 肖行之摇头:“不是,是……更早以前……”他摩挲着弹弓,回想着什么,“小时候,我有一个特别有趣的朋友,这个弹弓就是他送给我的。他对我说,以后看谁不顺眼就用这个教训他。” 广岫神情一僵,摸摸鼻子:“简直是误人子弟。” “这个动作他时常会做。”肖行之眼神顺着他的动作而动,“果然是你。” 广岫放下手,笑容有些勉强又有些欣慰:“这个……你还记着呐?” 肖行之显得有些激动:“怎么会忘?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 广岫看着他,亦想起儿时,诺大繁华的侍郎府,唯一诚心待他的,便只有这个傻小子了。 肖行之举着手中弹弓,道:“这些年我一直等你回来教我单凤朝阳式。” “你都这么大人了,还玩什么弹弓?”广岫笑道,“当年教你玩这个还被安上个撺怂少爷不务正业的罪名,两天没吃上饭,现在可不敢了。” 肖行之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走?分明没有偷东西为什么要走?” 广岫苦笑:“你怎地还是这么傻,那样的地方,要我怎么呆得下去?咱们找个地方先好好喝一杯。” 拽着肖行之正要走,却见不远处跑来一列官兵,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遭通缉之身,方才溜出来太急忘了隐藏面目。虽然如今日落西山归家之时,街上还是有不少人留意到了自己,这不就招来官兵了。 “算了,还是下次吧,你……”正要打发肖行之走,肖行之反而拽住他往一侧小巷逃去。 广岫知道他是要救自己,可他的能耐靠不靠得住尚未可知,道:“我有法子逃命,你别管了。” “我不会不管你的。”肖行之辞色坚定,“那时候我还小不能为你做什么,眼看你受委屈,现在,我可以保护你。” 广岫心中一暖,便任由他带着在小巷穿行,本当是慌不择路,不想最后来到了一处大宅后门,广岫一看哭笑不得。 “我二哥府里有一座四时亭,有仙术掩形,最利藏身,你先进去躲躲。”肖行之敲响后门,并无人应,耳听追兵近了,广岫干脆一把揪住他翻墙而入。 在自家二哥府中肖行之并无忌讳,领着广岫就去找肖少钦。路遇下人,一问便知肖少钦就在四时亭。 广岫想起上次撞破春光,有些担心肖行之若见到自家二哥和男人那般模样会不会吓晕过去,有心提醒,却不知如何开口。 四时亭回廊收起,肖行之对着湖心扯着嗓子喊,广岫摇摇头,揪起他便越了过去。 亭中未施术法,可以过去。 亭内散落不少未完成的书画,肖少钦斜倚栏上,看风拂水面縠纹渐生,丝毫没有广岫幻象的香艳画面。 “二哥,你看我找到谁了?”肖行之迫不及待跑过去,“他是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6 苏璟!”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广岫心潮涌动,五味杂陈。他打小便随母姓,即便是凭借信物相认,在肖家也没得到什么名分,只是个给大少爷新招的伴读罢了。 肖少钦显然没有丝毫兴趣,懒懒看了一眼:“苏璟是谁?” 肖行之想起来自家二哥自视风雅,打小就不像他一般跟谁都能玩得开,不记得也属正常,也不多解释,只让肖少钦收留广岫在此避难。 肖少钦对广岫如何变成苏璟不感兴趣,对收留他更没有丝毫兴趣:“这地方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来的。”瞥了广岫一眼,笑道,“倒是没想到,你竟会有求我的一天。” 广岫苦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求你了? 看看四周,广岫道:“云谨呢?” 肖少钦被触到了心事,面露怅惶:“阿谨他……丢了……” 广岫吓了一跳,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他没事,这会人就给丢了? 他问道:“你丢哪了?” 肖少钦自嘲而笑:“你真蠢得可以,我若是知道,怎会不去寻回来?” 肖行之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五殿下……” “谁蠢呢?”此时没人顾得上他,广岫反唇相讥,“好好一个大活人都能弄丢了,你不去找,在这倒是清闲。” 肖少钦面露纠结:“天涯茫茫,飘渺无极,该去何处找?何况……”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广岫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既然信誓旦旦在珩王跟前保证了,若是云谨出了什么事,打的可是自己的脸,只好耐着性子问:“人怎么丢的,可有眉目?” 肖少钦略有迟疑,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广岫没好气道:“本还当你们有多情深意切,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若不诚心待他,何必拐得人家连皇子都不做跟你一块断袖?你们肖家的人,真是一个顶一个的无耻败类。” 他这话说来未过多思考,听得一旁肖行之尴尬不已。肖少钦眼中漫起怒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广岫冷笑:“教训你怎么了?你打小爱装腔作势,十来岁就知道调戏小丫鬟,大冬天还拿把扇子自认风流,说好听了你是个礼部侍郎,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女人玩够了就换个男人玩,你他妈倒是潇洒了。云谨一个长在深宫的皇子,外头大把人劳心费力得找,你到好,说丢就丢了,他在你看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么?” 广岫自认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正义之士,不知为何在这事上有些刹不住,大概是因为不忍看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大概是因为体内流了相同的血而不得已催发出的那么一丝责任感。 暗叹自己简直是捉虱子上头自寻烦恼,肖少钦已满脸怒容一拳砸了过来,他侧身闪避,随手揪住他胳膊,一使劲给丢湖里去了。 肖行之哪里料到事情会朝这地步发展,看着在水里的二哥又看看广岫,不知如何是好。 肖少钦在荷花之中扑腾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广岫皱眉,莫非脑子进水,坏掉了? “苏璟,好一个苏璟。”肖少钦自水中跃出,一身湿透反而没了怒意,饶有兴趣看着广岫,“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偷看我姐姐洗澡被撞破后掉进莲花池的苏璟,此时挟怨报复,可尽兴了?” 广岫一张脸登时就绿了:“你放屁!分明是你二人整我!” 一提起这事他就恨得牙痒痒,那时这两姐弟便是一丘之貉,肚子里的坏水都一样多,他在肖家不足一年时间,几乎被整得怀疑人生。此时看着肖少钦自得的模样,简直想再把他丢进湖去。 他当年那些糗事肖行之作为他唯一的伙伴自然再清楚不过,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肖少钦抹去脸上的水,道:“多年未见,你本事倒是见长,教训起人来一套套的。你说我别的也就罢了,说我将阿谨当做玩物,却是万万不可。”他敛去嬉笑模样,难得认真道:“看你方才那般义愤,想必对他的安危十分挂怀。我若请你相助,你可答应?” 广岫道:“我会找他,不过不是帮你。连自己重要之人都护不住,我若是你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肖少钦并未计较他说的话:“我道行不够,追踪不到他的气息,你停云观出身,想必会有法子,是不是?” 广岫见他也是真心要寻人,态度也软和了一些,道:“你那些半吊子本事,有用才怪?他人究竟怎么丢的,说清楚些。” 听肖少钦说人是肖乾林命人带走的,他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你老子在做什么勾当吧,云谨落他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肖少钦秀眉深锁:“爹说过不会为难他……” 广岫继续哼哼。其实对肖乾林他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只是自然而然得偏见颇深,认为他根本是个人渣败类毫无可取之处,可经卫峥一事,他有些看不透了。 肖行之依旧是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看他二人皆是面露忧色沉吟不语,想问怕又会被无视,便也跟着忧心忡忡,思考他们之前的话中深意,恍然大悟:“哦,难道二哥和五殿下竟是……”总算摸到了点门道,只是在他一十八载单纯的人生中,那般大驳人伦的字眼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张了张口,硬是挤出了“两情相悦”这么文雅动听的词来。 广岫被他打断了思绪,不由笑道:“我的乖乖,莫非你那般痴迷于楚离,竟还不知道世间本就有龙阳之好吗?” 肖行之涨红了脸:“我……我对楚先生……不是那样的……” 广岫继续笑:“我知道,人家只是看上男人,你到好,恋上一个女鬼……” 肖行之缩着脑袋,发誓再也不胡乱插嘴了。 肖少钦此时到没心思笑话他,对广岫道:“你究竟有没有法子找人?” 广岫趁机摆起了谱:“想让我找人,你这态度可不够好啊。” “你待如何?” “告诉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肖少钦面露迟疑,看了看肖行之,广岫瞧也不瞧,指诀运起弹在肖行之脑门,人就昏了过去:“说吧。” 见肖少钦依旧迟疑,他道:“你别看我瞧着挺闲的,其实忙得不得了,你若是不愿说,那我就不奉陪了。” 肖少钦一番纠结后,总算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爹行事向来难以捉摸,我能做的,只是听命而已。” 广岫道:“把自己撇的还真干净,你帮着你爹谋权篡位不是挺得心应手吗?” 肖少钦道:“朝廷之事你懂的多少?想谋权篡位的不是爹,而是太子。” “太子?”广岫一惊,想了半晌,愣是想不起来太子是方是圆。 “如今皇上身体硬朗,太子虽已获封号,继位却不知几年之后,他已开始有些等不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7 及了。”肖少钦道,“我爹只是未雨绸缪,谋个后福罢了。” 广岫倒不知还有这一出,至尊皇权之争确实诡谲多变,那个太子处心积虑陷害最有实力撼动王座的珩王和云钰,想来确实是做得出犯上谋逆罪名的狠角。 如果只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他可没心思去管,反正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 事情似乎正朝着肖少钦所说的进行着,宫中不久后便传出皇帝病重,不临朝不见外臣的消息,能进入皇宫面圣的只有太子与肖乾林二人。 朝臣百官猜测纷纭,有些远见的已能大致料到事态的严重,可面前的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丞相,朝中已无人可与之比肩,这个时候谁站出来谁就是自找麻烦引火烧身。是以刚开始还有几个耿直之人嚷着要面圣,被以各种理由不是罢官就是远调后,已没人敢再开口了。 这个时候已有人意识到大将军卫峥的获罪失势其实并非巧合,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再难挽回。 就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出雲使团大摇大摆进了缙朝皇都,还是一路闲逛着进城的。相传无数少女拜倒在了出雲七皇子苌楚靖尧的锦袍下,将获罪罢官的大理寺卿给忘了个精光。 本来也是,模样英俊风雅如兰身份尊贵却又毫无架子能抱着街边孩童逗耍能和茶棚粗鄙的老板聊得火热的皇子,谁能不爱? 就算是外邦的皇子也一样。 出雲使团进城那天,珩王在锦和茶楼二楼雅间,都快将眉头皱成了麻花。眼角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茶杯飞奔而去,却仍未在纷杂人流中再见那个清简的身影。 “哎呦,抱歉!”毫无架子和蔼可亲的出雲七皇子在撞到人后立马致歉,帮着捡起散落一地的字画。见卖画的穷书生病容憔悴委实可怜,善心大发要买下他所有的画,直接让随从给他一锭金子。穷书生并不拿钱也不给画,淡淡说了两个字:不卖。 看着书生风大些就能吹跑的背影,出雲七皇子嘴角勾起浅笑:“这里的人,果然有趣。” ☆、第六十四章 广岫感到自己得道高人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用各种术法试过竟仍是丝毫没有云谨的下落。面对肖少钦怀疑小觑的眼神,他简直想挖个坑跳进去。 若是寻常地方,他那纸鹤寻人的法子早就该奏效才是,莫非云谨已不在人间? 他将这想法一说,肖少钦脸色立时变作土色。 广岫心有不忍,道:“我不是说他出事了,就算真是死了身上气息也没那么快散尽,我的意思是,他或许是被藏在了某处秘境之中,故而寻常的法子寻不着。” 肖少钦急道:“你可有法子?” 广岫翻白眼:“除了这句你就不能问点有创意的?” 其实他这半瓶子的能耐早就用得差不多了,寻常地寻常人还能对付对付,若是高人秘境他就是只旱地里的□□,只能干鼓肚。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眼前的是他从小的宿敌,被他看不起可真是比抽他一个大耳刮子更难堪,广岫不愿服输,更是绞尽脑汁得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搬救兵永远是在自身能力不足一筹莫展时最有效的办法。 “来福来福来福!”取出行云敲得哐当响,小小的剑灵只得从清修中出来,不满得瞪着他:“我叫云竹!” 广岫揪着他使劲揉脑袋:“云竹个屁,我是你的主人,只能用我取的名字。快,把墨邑叫过来。” “那又是谁?我不认得。”云竹鼓着脸,每次被这家伙叫出来准没好事。 多日不见,他看上去修炼得不错,眉眼清秀,整个人拔高了不少,面对广岫的威逼也有了底气。 未免又在肖少钦面前丢脸,广岫没再与他多扯,一把抓住他手腕,运起体内灵力与云竹相融,由此便可与云竹身灵合一,不必再求着他帮忙召唤墨邑。 剑灵之间的沟通不受任何时间空间的阻碍,只要唤一声便可相见,云竹不配合,广岫便只好自己开口,果然不过一时,墨邑身形显现,问有何事。 广岫问起广陵下落,欲让他来帮自己寻人,见墨邑面露为难,广岫惊道:“不会还没恢复变成娃娃了吧?” 墨邑道:“这倒没有,毒已解了,不过主人家遭变故,短时间内怕是出不了府门。” 广岫这才想起来广陵本也是官家子弟,任他逍遥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被逮回去了。知道他被关在柳学士府里总比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好,广岫送走墨邑,将云竹又轰回剑中,拉上肖少钦就往学士府而去。 柳家乃是世代书香名门,多出帝师与大儒,在本朝威望颇高,虽极少参与朝政却心怀苍生社稷,在近日的宫中动乱中柳老太傅因不满太子之行联合官员直谏而被罢官,心中不平气血上涌,直接就中了风,躺在床上只能瞪着眼流哈喇子。 柳从汶本欲遵从父志继续进言,柳老夫人劝止不住,一急之下亦卧床不起。柳家大乱。 在这样的时刻广陵作为柳家独子,自然无法置身事外,虽然他留着也顶不了什么用。 他年少离家,在外自在逍遥惯了,此时回来见时光无情物是人非,多少也有些感概,便在家中安生呆了下来。 无所事事走到后院,看着儿时被自己吊秋千拗断枝条的小桃树此时已是硕果累累,便摘了一只蜜桃搓搓蹭蹭,就要往嘴里放,一个老仆赶忙过来制止,说要洗净了才能入口。广陵常在外头游历,哪还有这般精贵,一边吃着一边摘了一个递给老仆,将这老家人感动得涕泪纵横,又絮絮叨叨说他儿时有多顽皮此时多么懂事,吓得广陵赶紧将人打发走了。 无奈他安生了没一会,一个桃子还没吃完,身后又传来尖着嗓子怪声怪调的叫唤:“宗宝少爷……” 听到这四个字他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回身去看却没半个人影。 他俗家本名叫柳羡,宗宝是他的乳名,他打小就嫌这个名儿娇气又幼稚,最不喜有人这么叫他,偏偏此时那个声音还乐此不疲,越喊越起劲。 广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摸清了方位,将桃核掷了过去,那人自灌木后探出身来,笑得十分欠打:“宗宝少爷也忒小气了,故人远道而来,不请个鲜桃只给个桃核,啧啧。” 广陵没好气:“给你个桃核就不错了,你再嘴欠,我赏你个封嘴禁言尝尝。” 广岫来到桃树下,左看右看选了个最大最红的,在衣裳上蹭蹭就吃,边吃还边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桃子,就是甜……不介意我多摘几个回去吃吧?” “介意。”广陵没好气,“你来干嘛?” 广岫笑着打量他,道:“师弟恢复了原身,看着就是舒坦。四师弟呢,怎么没在一块?”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8 广陵道:“我干嘛非得跟他在一块,你到底来干嘛,不说我就送客了。” 广岫道:“难得来师弟家中走走,还想多看两眼呢。要不要去拜会一下柳大人?哦,柳大人这会有客,还是莫去打搅了。”他坐在石凳上啃桃子,吃完了还将桃核揣进怀中,说要带回去种。 广陵了解他什么德行,也不再搭理他,果然广岫憋不住了,说明此番来意,要他帮忙寻人。 广陵道:“我这会得在家中扮孝子贤孙,出不了门,帮不了你。你也是,好歹停云观里呆了十年,连这点寻人的本事都没有,日后别说自己来自停云观,我丢不起这人。” “师弟教训的是,若我不无能些,怎么衬得出师弟的英明神武呢?”广岫赔笑,“你帮我分析分析,一个人如何会在世间完全消失,根本无迹可寻?” 广陵道:“人不可能完全消失,即便精元尽散,肉身腐烂,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你找不到他,或许是因为他被某种力量控制,生息灵元皆被彻底隔绝。” 广岫一拍手掌:“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依师弟所见,该怎样才能找到他?” 广陵发现自己又进套了,可兴趣已被勾起就很难压下去,对那个彻底隔绝人世的秘境,他十分好奇。想了想,他道:“你当真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广岫一个劲点头:“但凡我会的都试了,不会的也硬着头皮学了,差点走火入魔了都。” 广陵嫌弃得瞥他,他那点能耐确实是够难为他的,反正清闲,他道:“你可有要寻之人的……” “有有有!”广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里头全是云谨用过的东西,若非他是男人,恐怕连肚兜都会在此列。他殷勤得将那只草雀递过去:“这个好使,他整日怀里揣着……” 广陵不理,在里头翻找着,自一只玉冠中拣出一根头发丝来,以灵法驱动,发丝轻舞间竟慢慢幻化出了云谨的模样,如一副画卷氤氲在眼前。 “此人男生女貌,福薄之相。虽有富贵命,却无自由身。命格多舛,有灾劫将至。” 广岫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看广陵:“你什么时候会看相了?快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大富大贵之命?” 广陵横他一眼:“你就是一世的穷劳命,想大富大贵,断了命根子入宫当太监吧。” 广岫撇嘴:“不是就不是嘛,何必这么嘴毒……是不是有办法了?” 广陵没理他,加紧驱法,云谨的模样徐徐散去,聚为一副繁杂星图,氤氲而动旖旎万千,看得广岫目瞪口呆。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广陵额上沁出细汗,看上去十分勉强。广岫赶紧驱法助阵,两道白芒如涓流入海,化为条条银线般的细芒,融入浩淼星图之中。半晌过后,星图一角闪现一个光点,隐隐闪着微芒。 广岫道:“那是什么?” 广陵收功,疲乏得坐了下来,道:“那是你要寻之人的命星,命星赢弱晦涩无光,看来够呛。” 广岫担忧道:“可知他在何处?还来得及救么?” 广陵道:“此人出生皇家,命星应处北极紫微宫。这星图虽算不出他生前之处,却可算得他命归何地。” 广岫听得心都凉了,命格既定无可更改,看来云谨真是凶多吉少了。 广陵耗费不少真元,不愿再费力气,让广岫自行试着以灵力汇入云谨命星,窥其陨落轨迹。 茫茫星图之中,一道细芒缓缓沉入北极天枢附近,湮没无痕。 广陵眉心微锁,一番推算后道:“北极天枢源起苍梧,苍梧山乃是龙脉所在。若是在那,难怪你死活寻不到。” “龙脉?”广岫抚额,“怎么越扯越麻烦了。” 苍梧山乃天下龙脉之源,地处极北雪原,毗邻南岳万泽山,绵泽数百里,灵力乃至尊之圣。所谓高处不胜寒,苍梧山因此而人兽不至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灵能在其间生存,故而也是处人间死域。 龙脉关乎天下气运,肖乾林将云谨送到那里,究竟有何目的? 广陵道:“接下来再怎么麻烦,都不许再来烦我。” 虽然广陵嘴毒,可但凡是他相求之事好歹都会出手相助,广岫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说了一堆夸赞溢美之词,还摘了好几个桃子当做谢礼,在广陵鄙夷的眼神中千恩万谢得去和肖少钦汇合。 肖少钦在学士府门外的歪脖树下等了他半晌,广岫见他神情郁郁,衣摆下方溅了茶水,还沾了几片碧螺春,笑道:“都要打包带回去喝了,学士府的茶一定很不错吧。” 肖少钦露出闲雅的笑:“所谓忠臣傲骨凛凛激扬,叫我这奸佞小人好生汗颜,自惭形秽。” 广岫道:“只是泼了你一杯茶?我还以为怎么也要关门放狗,毒打一顿才是。” 肖少钦道:“忠义之臣怎会滥用私刑,倒是你耗时良久,可有良策?” 广岫摸出一只桃子递过去:“良策没有,蜜桃倒有几个,要不要?哦,忠义之臣府中长的桃子,对你这奸佞小人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肖少钦没有接,只是看着他。广岫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告诉他云谨如今处境,想得桃子都吃完了也没个头绪,干脆放弃,先找到人再说。 听说人在苍梧山,肖少钦沉吟良久,倒是比先前更忧虑了。 广岫道:“人已经帮你寻着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云谨命星孱弱,此劫非同小可,你最好动作快些,否则出了什么事,追悔莫及。”广岫看了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想他们父子之间的纠葛自己瞎掺和啥,直接走了。 “多谢。”肖少钦在背后说了一句,待他回头,人已没影了。 广岫实在痛恨自己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比如这事,分明与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却偏偏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往珩王府而去。可惜他去的不巧,宫中设宴为出云使团践行,珩王奉召入宫去了。 这也是多日以来缙帝首次露面,文武百官都在等着看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 广岫在宫里呆过,地形再熟悉不过,略做伪装就混了进去。宫里繁荣依旧,普通宫人根本不会知道一场暗涌正在酝酿,十分尽力得准备着御宴。 珩王入宫后不知在何处,云钰前几日已出宫,此时宫里能与他接应的只有一个云昶,可惜他还沉浸在云谨失踪的悲痛之中,整日浑浑噩噩,恐怕连太子的行为都未有察觉。 忽见宫人匆忙行礼,迎面走来了志得意满的太子殿下。广岫暗暗跟了上去,想跟着他总能找到珩王,不想最后却跟进了靖妃的寝宫之中。 太子如急色鬼一般讨好靖妃,许诺自己登基后便封她为后,靖妃只是不冷不热应付着。太子按捺不住色心上头,一番污言秽语后上去就要动手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09 ,被靖妃一个耳刮子扇在脸上。 打得好! 广岫十分解恨。 太子恼怒不已,无奈此时还需靠肖乾林成就大业,只得忍下一口气赔礼致歉,愤愤离开。 见靖妃厌恶得命宫女端水洗手,广岫心中有些许欣慰,无声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珩王,他的注意力却被与珩王交谈之人引了去。 珩王也在丈量着眼前之人语笑宴宴外表下究竟是深是浅,明里暗里探了许久的口风,竟仍是丝毫端倪也没瞧出来。 苌楚靖尧看上去倒是十分真诚的模样:“珩王殿下这般出众品貌,靖尧有幸得见,实在高兴。却不知为何一路走来,所闻关于殿下的却都是些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事,实在奇怪。” 鸡鸣狗盗? 珩王嘴角抽抽,原来自己在百姓心中是这么一个形象,道:“岐王见笑,我等凡俗之人,自然比不得王爷高风亮节,深得民心。” 苌楚靖尧哈哈笑道:“王爷过谦了,所谓民心嘛做些姿态使些手段,要多少便有多少,如殿下这般洒脱随性,才是难得。” 珩王干笑几声,告辞离开,待走过九曲回廊,有一物砸在他脑袋上。回头,见一个內监服饰之人正对自己探头探脑。 虽然模样看不出,这副猥琐的架势却十分眼熟,珩王揉着脑袋走过去:“不能拣块小的么,忒疼。” 广岫将他拽到暗处:“方才与你说话的是谁?” 珩王道:“出云七皇子,苌楚靖尧。” 广岫双眉一拧,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珩王问道:“怎么了?” 广岫收敛神情,告诉他云谨此时正在苍梧山。珩王闻言大为震惊,脸色都白了。广岫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肖乾林要将云谨千里迢迢送到苍梧山,见珩王神情定是知道什么,便开口问询。 珩王沉吟半晌后,道:“我儿时曾听父王提起过,苍梧山中有一阵法,应天地而生,以山风龙气而行,阵运则国安,若是阵灭……” 珩王没说下去,广岫却用脚趾头都想到了。 这个肖乾林,果然是一天不做妖就难受。 本以为他是想谋权篡位,现在看来,他根本是要灭了整个大缙。 什么仇什么怨?! 珩王忽然拽住广岫恳求道:“你道法高深,可能救我大缙于水火之中?” “我几时说过我道法高深了?”广岫下意识就要往后躲,想起珩王一直以来对自己颇为照顾,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为难道:“我尽力便是,你可别把希望都放我身上,要是有更好的法子尽管多试试。” 珩王感激得拍拍他肩膀,目光一沉:“可叹太子眼中只有一己私利,竟做得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广岫道:“如今皇宫已在太子掌控,你这次进宫无异于自投罗网。我要是你,一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珩王道:“无论如何,我定要见父皇一面。我倒要看看,太子还能如何对付我。” 广岫叹道:“罢了,既然你这么想见,我便帮你一回。” 珩王一脸感动的模样看得广岫起鸡皮疙瘩,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你自去皇上寝宫,其他的不用管。” 珩王点头,朝东华宫而去,广岫装作内监规规矩矩跟在后面,刚行过北苑就被几个禁卫挡下,说没有太子谕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珩王习惯了淡泊权势,此时却被激起了怒意,喝道:“大胆!本王这身份难道是作假的不成!” 几名禁卫后退一步请罪,却没有放行的意思,忽然两眼一直,直挺挺站着不动了。 二人径直来到东华宫外,孙行见珩王来此颇为意外,看看四周,并无太子的人阻拦,松了口气,将珩王迎入殿内。 缙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确是大病之象。广岫看出他眉间黑气盘绕,龙气正被另一股阴秽之气侵蚀,岌岌可危。 珩王看着自家父王憔悴的面容,心中绞痛不已,捏了捏拳,道:“太子可曾遣御医来看过?” 孙行道:“看过,却不见好,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病?” 广岫对珩王使使眼色,珩王会意,让孙行先退下。广岫上前翻翻缙帝眼皮,道:“你父王这不是得病,是中邪了。”他运起灵力试图驱散那股阴邪黑气,无奈他道行不够,险些遭到反噬,灵力动荡之下连易容化形都维持不住,现了本来面目。 珩王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父王他不会有事吧?” “照这情形看来,没事才奇怪。”广岫擦擦额头的汗,“这咒术十分厉害,我破不了。” 珩王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广岫想了想,取出行云剑,想用这上古灵器碰碰运气,却刚拔出鞘便听外头兵戈凛凛脚步声乱,全副武装的禁军冲了进来,长矛直指剑芒森寒,堵住了他们的出路。 “二弟。”太子施施然走进,看着珩王道,“你说要看看父王,却不知竟是这般看法,真是叫人好生意外。”瞥了广岫一眼,道:“若没记错,此人乃是通缉要犯,二弟,你这是想做什么?” 珩王怒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究竟对父王做了什么?” 太子笑道:“我要做的自然是诛奸邪,保父王平安。”他扬手,禁卫又朝前逼近一步,“二弟,众目睽睽之下,大哥怕也保不住你,你还是乖乖就擒,少受些皮肉之苦得好。” 珩王怒火难抑,抢过广岫手中剑怒指太子,斥道:“云瀚!你多年构害如何算计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你为了王位竟丧心病狂至此,不杀了你,天理难容!”他一剑刺去,却还未近太子之身便被禁卫挡下,同时□□手近前,数箭齐发,亏得广岫及时出手才没被射成筛子。 “你还废什么话,赶紧跑!”广岫拽住他一边跑一边以行云开路,阵阵灵力如风吹草低,逼退禁卫,择路逃去。 外头的禁卫却比他想得多,二人刚一露面便被包围在箭雨之中,广岫仓惶运术抵挡,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不长脑子,非要拣这种危险要命的事儿干。 “珩王伙同逆犯欲行弑君之举,十恶不赦,传令下去,格杀勿论!”太子语调极寒,没有丝毫的留情和怜悯。 珩王这时才深切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苌楚靖尧坐在不远处的小亭上悠然瞧着那方的混乱,口中磕着瓜子,边看边想这东西吃起来真是有趣,若能带些回去栽种,自家九公主想必会十分喜欢。 忽闻幽香近身,他抬眼看了一眼,放下瓜子起身:“如此乱局,公主还是回去避避得好。” 云仪看他一眼,目中含情,柔声道:“岐王殿下远道而来,却看到如此失礼之事,实在抱歉。” 苌楚靖尧笑道:“不不不,这可比那些美人跳舞好看多了,公主殿下不也专门出来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0 看么?” 云仪道:“我……我是听闻出云岐王殿下风姿超凡,心有仰慕,故而……” “哎呦,公主快看,打过来了。”苌楚靖尧探出身子去看,兴趣盎然的样子,“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啧啧……” 云仪咬咬唇,也看了一眼,却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片刻便闪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见对面两道黑影打斗起来,没过一会,局势已定。 “唉,这可就不好玩了……”苌楚靖尧叹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稍微舒服一些。 广岫制住他咽喉,往前一带,追击而来的禁卫立即止步,不知所措得往后退。太子急步赶来,见贵客受制一时吓得魂飞魄散,稳定心神后怒道:“大胆,竟敢挟持出云皇子,还不给我放了!” 广岫嗤道:“在我面前耍什么太子威风,想要我放人,你先!” 太子看了看已被禁卫捉住的珩王,又看看举手投降却毫无惧意的岐王,心中天人交战。出云皇子是绝对不能出事的,可放走珩王又是后患无穷,左思右想怎么都不对,急得冷汗直冒。 “赶紧决定啊,不然我手一抖,捏碎他喉骨玩玩,只怕不过多久,你就得做个亡国之君了。”也算广岫运道好,穷途末路之时抓住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挟持一个外邦皇子比挟持公主要有保障得多,他十分佩服自己这般危急时刻仍能做出如此英明的抉择。 太子咬咬牙,只好下令放人。珩王怒瞪着他:“天道有伦因果有偿,你做下这般恶举,早晚……” “要遭报应这样的话就别说啦,赶紧过来!”广岫吼道,不慎用了些力,苌楚靖尧闷哼一声,苦笑道:“这位壮士,人家都放人了,你是不是也该……” “闭嘴!”广岫愤愤,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你和肖乾林几时勾搭上的?” 苌楚靖尧皱眉:“哎?肖丞相?我对他并无兴趣啊……” 广岫一恼,在他后背一推,又在他臀部踹了一脚,拽过珩王便遁身而去。 苌楚靖尧没站稳跌了个狗吃屎,太子赶紧将他扶起来,云仪亦迎上来关切询问。苌楚靖尧十分好脾气得揉着屁股说没事,回去揉揉就好了。 太子对云仪使个眼色,云仪便跟过去扶住他。苌楚靖尧岂不明白其中深意,自己送上门来的艳福不享白不享,抬手揽住她肩:“多谢公主殿下。” 太子怒容满面,冲禁卫喝道:“一群饭桶,还不追!” ☆、第六十五章 一口气奔出数里开外,广岫瘫在地上,一条命去了大半。方才那般重兵围攻中他尚能自保,却护不住珩王周全。珩王身上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忍着一口气逃出来,此时力竭体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广岫又是以灵法为他料理伤势又是以灵丹续命,忙活了半晌,珩王脸上才恢复人色,抓着他的手急道:“不必管我了,太子……定会赶尽杀绝,劳烦……救我家人……” 广岫一个头两个大,麻烦真是一连串的来,片刻都不让他歇会。 看看四周地形,他扶起珩王夤夜而行,来到破屋破门前,顾不上敲门就闯了进去。楚离正在烛下作画,抬头,微微一怔。 “交给你了。”广岫将人往楚离身上一带,倒了一大碗水,两三口灌下肚去。 “王爷这是怎么了?”楚离扶珩王在铺满画纸的床上坐下,面露关切。 珩王苦笑:“让狗咬了……你就住这种地方?” 楚离给珩王倒了碗茶,喂着他喝了几口,道:“横竖不过方寸栖身之地,无甚要紧。王爷的伤可还行,要不要去看大夫?” 珩王摇了摇头,看向广岫,还没开口,广岫便挥了挥手:“不用说了,我去还不成吗。真是,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们的,记着日后封赏有功之臣,别忘了老伙计我。”大义凛然昂首出门,留他二人慢慢叙旧,满心哀叹:果真是一世的劳苦命。 可惜他到底还是去晚了,诺大珩王府已被查封,王府中人逃的逃散的散,一干无关紧要之人也没人有空闲去对付,唯有王妃有些份量,被捉进了大牢。 广岫叹了半晌的气,没奈何还是打听了地方,先去探探再说。 王妃被押在刑部大牢,广岫本想找到她带了人就走,却在大牢内见到了更加了不得的人。 那人浑身是伤血肉模糊,被两条铁链束住手脚吊在半空,鲜血还在嘀嗒往下淌。 起初广岫并未看清模样,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细看之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不顾一切冲进牢中,斩断锁链将人放下,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如同那日误伤了他时一样。 那样深切刻骨的恐惧惊乱,在想起他其实并不是卫翊时稍有缓解,却还是足够令他害怕到浑身发冷。 “卫翊……卫翊……逍,你怎么样?” 逍双眸微微睁开一些,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还好,你……还知道我是谁……” 广岫斥道:“现在还扯这没用的干嘛?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成了这样?” 逍没来得及说便咳出了满嘴的血,广岫大致一探就知道他此时五脏六腑俱受重创,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还能有一口气在全靠逍的修为在撑。若是卫翊,早死八百回了。 “你要折腾自个儿玩去,别拿卫翊的身子折腾!”广岫又急又气,渡了灵力过去,却如杯水车薪,无济无事。暗怪自己怎么就留了他一个人。 正是心急火燎之时,他又看到了十分不想见到的人,那气定神闲故作潇洒的模样真是让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广岫怒道:“是你将他伤成了这样?” 肖乾林拢着手道:“是他先来刺杀我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知晓你看重他便特意留他一口气,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虽不念父子之情,我却不能不顾血脉之亲。” 广岫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一口啐他脸上,抱起逍道:“我若是带他走呢?” 肖乾林道:“那便走吧,一个死人和将死之人,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的用处。” 广岫眉心一皱,道:“那一个活人呢,珩王妃对你有没有用?” 肖乾林笑了笑,道:“可惜,她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你说什么?!” “不过略受凌、辱,她便扛不住咬舌自尽了——你瞪我做什么,这些龌龊事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想起王妃素雅平和古井无波的模样,广岫咬了咬牙,怒瞪着肖乾林:“最好真的与你没有关系,否则我绝不饶你!” 肖乾林叹了口气:“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感到怀抱的身体虚软单薄,广岫紧咬着牙,脚步如飞。逍被颠得难受,口中边说着慢些边往外涌血。广岫赶忙停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1 下来,将他安放在地,渡了灵力过去,那些伤口却没有丝毫好转,连血都未止住。等他想通后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想揍,看到卫翊的脸又下不去手,怒道:“你再给我捣乱,信不信我打你个魂飞魄散!” 逍面无血色状若濒亡,神情却悠然得很:“你舍得吗?我若散了,这具躯壳立马烂掉,你就哭去吧。” 广岫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这身体若是坏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逍道:“左右你对我无情无义,我再留着也没意思,这身体死了,我正好找具新的,省得受这撕心裂肺之苦。” 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广岫掩面抚额,急恼却又无奈。逍的确不是非卫翊不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走,可卫翊的身躯若是没了他的维系,此时这般重伤绝逃不过一个死字。 “谁说我不喜欢你!” 广岫真是宁可自己受千刀万剐也不愿卫翊的身子受到丝毫伤害,此时把心一横,低头就亲了下去。 他吻得视死如归,炽烈如火,逍哪里经受得住,闷哼一声,闭上眼攀住他的肩,将他死死抱住了。 广岫只觉满嘴都是血腥味,分开一些想擦擦嘴,逍却勾住他脖子不让他退,二人又吻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广岫觉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硬是推开他。逍面红如血,唇色如最艳的胭脂,已看不出重伤之相,喘息着在他耳边呢喃:“你说的是真的……” 广岫豁出去了:“当然是真的。” 逍呼吸更为急促,在他脸上胡乱得吻:“那你再亲亲我……” 广岫躁得慌,心想这小子发起情来真是没羞没躁,推开他厚着脸皮道:“你现在这模样怎么受的住?听话,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好了,干什么都行。” 逍埋首在他怀中,心中感到无比满足,听话得点点头。广岫生了些愧疚之意,可眼下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哄着他安生了再说。 “对了,小狐狸呢?”广岫想起了瑱,以逍的修为都被伤成了这样,瑱就更别提了。 逍道:“我分明要他不要跟来,他却不听,已被捉住,不知现在何处。” “你真是……”广岫忍不住想要数落,怕惹得他不高兴了再使性子,便憋了回去,道:“肖乾林一介凡夫,你怎么会被他伤成了这样?你不是有数百年的修为吗?” 逍道:“他虽不足为惧,可他手中有一邪物,可唤出巨怪,我一时不慎……” 广岫一怔,莫非就是卫翾曾提起的珟魂? “不管怎样,你以后别去找他了。”广岫心情复杂,“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好。”逍抱住他腰在他怀中蹭蹭,一脸幸福,“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广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他推开一些:“我再去办件事,你在这里等我。记住别胡来。” 逍眨巴眼看着他:“你会回来吗?” “废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广岫找到王妃尸身再赶回楚离处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珩王如木雕泥塑一般许久没动,广岫默默退出了房门。 “王爷……”楚离上前一步,有心宽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毫无生息躺在地上的女子,那曾如白茶一般无暇温润的面容,珩王身上弥漫着的悲哀如同流水一般,亦将他围困其中,感同身受。 又过许久,珩王颓然坐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良久后才开口,声音低沉暗哑:“我早该休了她的……” 经过一夜休养,加上广岫相助,逍奇迹一般恢复神速,将广岫带到一处华美楼阁前,说瑱就在里面。 广岫问道:“你确定它在这里?”此处名为天仪楼,论其属性和无心阁差不多,专门招待京中官宦显贵,寻常人根本进都进不去。 广岫看着楼前宝马香车不由唏嘘。 分明已是风雨飘摇之际,这些达官贵人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玩乐,浑不知灾劫将至。 依逍和广岫之能混进去不是难事,很快便乔装为楼中下人,一边涨见识一边找瑱的下落。在广岫看来这地方和无心阁根本没法比,规矩却多得多,眼不能乱看脚不能乱踏,稍有差池便会被拖出去毒打,直接扔出楼去。 逍与瑱一母同源,有所感应,循着气息而去并不难找,麻烦的是他们在这楼中只是下人,有些地方根本不能涉足,多走一步就会被管事的呵斥,徒增许多不便。 逍面露阴冷,数次想要大开杀戒,被广岫拦下。他近日招的麻烦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大动干戈,最好悄没声息得进来悄没声息得出去,谁都不惊动,什么麻烦都不沾。 “好嘛,都听你的。”逍对他眨眨眼,一脸乖巧。广岫揉揉胳膊,将鸡皮疙瘩搓下来。 忽然楼中如临大敌一般安静下来,先前还不可一世吆五喝六的贵人们都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似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他们二人被呵斥滚到一边,只能在角落张望。 一见走进来的人,广岫就直翻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哎,你们干嘛站着不动?如先前一样就好了嘛,不用太生份。”苌楚靖尧笑吟吟摆摆手,好似是走进自家大门,一点也不见外。肖乾林神闲气静走在后面,等他叨叨完了便引他走上二楼观景台,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位置是观看一楼珍宝展示台的最佳之处,向来只有最尊贵之人才能坐,年前缙帝才来坐过一会,此时坐着苌楚靖尧,仿佛预示着什么。 待诸人落座,珍宝便一件件展示上来,大多是些古玩玉器,看得人昏昏欲睡。广岫扯扯逍,想溜走先去找瑱,逍却摇摇头,示意他看过去。 广岫看了一眼,正见几个大汉抬了只铁笼子上来,笼中一抹雪白夺目无比。 原来瑱被当做稀罕之物拿来竞拍了。 见它被锁在笼子里,焉头耷脑得模样,广岫又觉可怜又觉好笑,对逍道:“看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 逍叹了口气:“谁让他这么傻。” 白狐虽然罕见,这只却显得颓废无神病怏怏的,众人兴趣阑珊。竞卖司仪卖力得介绍着白狐的稀有之处,力求能多卖些价钱,最后竟提到白狐能化身人形。 这一点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苌楚靖尧停下磕瓜子的手,饶有兴趣看了过去。 肖乾林道:“殿下可有兴趣?” 苌楚靖尧悠然喝口茶,道:“若是化为绝色美人,想没兴趣都难呐。”言罢敲了敲杯子,大声道:“都说狐媚美人妖颜惑国,你说这白狐能化为人形,可不能口说无凭,怎么也得让我们看看呐。” 司仪有些尴尬,道:“这白狐乃是公的,不过既然阁下想看,我便为各位演示一番。” 言罢便有下人呈上一只银壶,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隔着笼子捏住他的嘴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2 就往里灌。瑱此时灵力虚浮体弱不济,根本无法反抗,逍寒着脸正要出手,却见一道人影瞬间掠出,将那灌酒的下人踹飞老远,一掌拍断铁笼,将白狐抱出。正是卫翾。 “这小子怎么来了?”广岫嘟囔,对逍道,“准备撤。” 逍扬手一挥,楼顶上悬挂的巨大水晶琉璃盏便轰然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顿时满楼惊乱,四散逃窜。广岫趁乱与卫翾会和,拽着他准备扯呼,卫翾却将白狐往他怀里塞,纵身掠上二楼,站在了肖乾林跟前,面色清寒如雪,令人寒意陡生。 “这位朋友,好身手。”苌楚靖尧由衷而叹。 广岫见卫翾面色不善,怕他一出手就将肖乾林就地弄死,将白狐丢给逍,纵身掠去,有意无意挡在肖乾林身前:“你怎么来了?你爹他没事了吧?” 卫翾没理他,只是盯着肖乾林:“我爹要见你。” “他还活着?”肖乾林放下茶杯轻叹,“竟是放虎归山了。” 广岫瞪眼:“不是你故意放了他吗?” 肖乾林淡淡道:“若你要这样想我没有意见。” 卫翾抬手扬起卷轴,莹白光芒瞬间笼罩此间,苌楚靖尧随手一扯,也不知抓住了谁的衣裳,亦跟着去了。 ☆、第六十六章 梅老板觉得非常郁闷,向来神秘的无心阁眼看就要从善堂变为客栈了,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哪个将自己放在眼里。 罢了,眼不见为净。 正想去看看最近新收入的宝贝聊以慰籍,不远处却走来他极看不惯的家伙。 那个将主人哄得团团转的家伙,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他脚步一转,拐到旁边一条小道去了。 广岫怀里揣着焚仙炉,鼓鼓囊囊显得十分滑稽,还如怀胎十月一般小心托着摸着,坐在冧琅仙树下与卫翊说着外头发生的事,当然是拣轻松有趣的说。 时光静缓流逝无声,在这令人心安神静的气氛中,一只肥硕的仙虫缓缓从树上落下,趴在了广岫头上,翘翘屁股,拉了比它身子还大的一坨屎。 广岫一摸,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树上传来笑声,逍又扔了一颗仙果下来,砸在广岫额头上。 “搞什么鬼你!”广岫大骂。 逍颇委屈:“谁让你不理我,只知捧着一只破炉子。”眼睛往他怀里看了一眼,“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还留着他?” 广岫讪笑:“这个……对了,瑱怎么样了?” “他不劳你操心。”逍坐在树上晃着两条长腿,不时捻起肥肥胖胖的仙虫放嘴里吃了,看得广岫直反胃,将焚仙炉往怀里藏了藏:“那啥,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逍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走入拐角,不见了。 逃离那道令他心虚的视线,广岫松了口气,摸摸怀中的焚仙炉:“卫翊,你别听他说的,我……你如今三魂已全,六魄只差一魄,很快就能复原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停云观,咱们一起……”说着,他竟有些害羞起来。 炉中光芒微闪,似是无声的回应。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苌楚靖尧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双俊目打量着广岫。 广岫一窘,白他一眼:“你管我。” 苌楚靖尧也不恼,笑着环顾四周:“这地方可真不错,若是可以,真想长住于此。” 广岫撇嘴:“你不是皇子吗,难道你们出云的皇宫还比不过这个妖怪窝?” 苌楚靖尧道:“皇宫虽好,规矩太多,哪有此地逍遥自在。” 广岫盯着他:“咱们这现在够乱的了,你可别来落井下石。” 苌楚靖尧笑道:“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趁火打劫,不正是兵家大计吗。这道理还是从你们身上学来的呢。” 广岫道:“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宰了你,省得日后麻烦。” 苌楚靖尧笑意更浓:“现在你们最大的麻烦可不是我啊,若是杀我有用,里头那几位何不连正眼都不瞧我?” 广岫无言以对,现在他们也的确懒得搭理他。也不知那二人在里头说些什么。 苌楚靖尧眼眸一转,看到了一个挺秀身影,眼睛一亮,赞道:“你们缙地果真是人杰地灵,一只公狐狸也出落的如此漂亮,可惜打断了竞拍,不然买回宫去,整日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广岫直翻白眼,瑱眼里心里都是那块冰人,能看得上你才怪? 顺着苌楚靖尧的目光看过去,瑱掩身在廊柱后,痴痴看着那个同样挺拔的身影。可惜此时卫翾身旁站着一位绝世美人,璧影成双,看得小狐狸惆怅不已。 广岫真不知道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对他痴心不已至死不渝,眼睛都长屁股上了。 在他羡慕嫉妒恨时,苌楚靖尧已走了过去,平白扰了人家的郎情妾意。 “这位朋友,那小狐狸是你的?”苌楚靖尧指指瑱,冲卫翾笑。 卫翾看他一眼,道:“不是。” 苌楚靖尧继续笑:“既非阁下所有,那不介意我将他带回去吧?” 卫翾面无表情:“介意。” 苌楚靖尧一怔:“这是为何?” 卫翾没答话,转身走了。瑱慌忙躲避,无奈身旁并无藏身之地,便面朝墙壁缩成一团,自认为没被看到。 无心阁乃是黎情以仙术所化,他虽被天界贬谪,心里头还是十分怀念天界仙气飘飘超然俗世的境界,是以无心阁中虽是妖物往来,却只能以人形示人,无法变为原身。瑱知道卫翾不喜欢自己变为人形,只好这么躲着他,不让他瞧见。 卫翾也就当做没看到,径直走了。 苌楚靖尧挠挠头,问一旁的思澜:“他这是什么意思?” 思澜秀眉微蹙,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哀婉而叹:“有匪君子,终不可谖。” 听得广岫一阵牙酸,赶紧逃了。 说起来,那两个老家伙聊许久了,究竟聊出结果了没?还不许人打搅,该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龌龊心思上来,广岫蹑手蹑脚躲到了门后,还没来得及竖起耳朵,门就被打开了,他赶忙站好。 “来的正好。”肖乾林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快去看看你恩人,别没被毒死,却被活活气死了。” 屋内传来卫峥的怒吼:“肖乾林,你敢造反,我第一个宰了你!” 广岫正要去劝,面前飞来一只鎏金紫玉茶壶,险些砸他脑门上。 肖乾林便是那种你越急越恼他就越定越高兴的人,两手拢在袖中慢悠悠道:“现在图谋造反的太子才是大头,你总揪着我这小喽啰做什么?哦,险些忘了,听说你儿子卫湛违抗圣命逃逸在外,只怕不久之后,造反大军中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哩。” 卫峥又惊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3 又怒,一张脸又青又白。广岫十分同情他,肖乾林这玲珑心思如簧巧舌,能不被他气死可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哼哼一声,他道:“说得好听,太子才是你的喽啰吧。你将云谨送到苍梧山,难道是想让他领略山川风光?” 肖乾林瞅他一眼,道:“你说什么?苍梧山?” 广岫面露鄙夷:“这时候装傻有意思?” 肖乾林道:“我确是命人带走云谨,不想让他分了少钦的心,只是苍梧山么……”他微作沉吟,露出一抹笑意,“倒也不错。” 广岫有些懵了:“不是你将他送去的,那会是谁?” 肖乾林一派悠然,似乎这个结果更让他满意:“那家伙行事当真是不留余地,竟被他利用了一番,真有些不甘心。” 广岫虽不明所以,却知道虽然人不是肖乾林送去的,结果却不会改变,道:“你真觉得不错?你儿子可已经赶去了,你觉得若是云谨出了事,他会如何?” 肖乾林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说什么,少钦他……这混小子!” 终于将了他一军,广岫十分得意,腰杆都挺直了许多,对卫峥笑道:“你也别上火,他把自己儿子都给坑进去了,比你好不了多少。” 肖乾林幽幽看他一眼:“你就这么帮他?” “不帮他,难道帮你?”广岫有了种复仇的快感,上前扶住卫峥帮他顺气,道,“卫叔叔,还记得我么?” “你……”卫峥被这个称呼激起了某些回忆,将眼前之人与当年那孩子比对一番,面露惊讶,“是你?” 广岫笑道:“当年若不是卫叔叔相助,我和我娘恐怕早已丧命,为了表示感谢,卫翊我会好好对他的。”言下之意已然将他当做老丈人了。 卫峥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看着他有些发怔,想找寻一下当初那个温婉女子的身影,结果却越看越觉得像某个死对头,难怪初见他时就有些不顺眼。 随后想起了什么,卫峥道:“说到卫翊,我还没问你,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广岫摸摸鼻子,心虚不已,不过事到如今再隐瞒也太没担当,便尽量简化着说了,最后还拿出焚仙炉来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救他,并且会一直照顾他,正如卫翊他娘所期望的那样。 卫峥一口气积在心口,咳嗽半晌,广岫十分殷勤为他拍背顺气。肖乾林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走了。没走几步,看到了静立廊下的卫翾。 “争不逢人话此身,此身长夜不知春。不知卫二公子午夜梦回,可曾有故国残垣?”肖乾林走过去,似笑非笑。 卫翾并无所动,眸中却泛起微澜,被掩盖在素来沉静的默然之下。 肖乾林长叹一声:“听闻南岳有圣花红云莲,越是严寒便越是绚烂,漫山如霞,实非人间之景。卫二公子可知为何南岳人如此推崇此花?” 卫翾不发话。 “南岳地处北国,大片国土终年严寒,春景不至,物源匮乏,红云莲大抵是他们所能见到的唯一景色,是以格外珍惜。”肖乾林看着仙花仙树满庭芳华,亦觉那冰天雪地之中独独绽放的红云格外难得,“这也是为何南岳历代君王皆嗜战,不惜举国之力开疆阔土,只为谋那一方富硕之地,利善于民。说起来,二公子虽为皇室血脉,却打小长在繁华缙地,不知其中疾苦也是应当,有些责任,能不担便不担了吧。” 卫翾看着他,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肖乾林摊摊手:“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尚有要事,便不打搅了。哦,听闻南岳人推崇红云莲,但凡是南岳皇室宗亲皆以朱砂将此花纹在身上。你娘虽有意隐瞒你的身世,但你到底也是南岳唯一的血脉,若她连这个都没留给你……”他叹息一声,抬步走了。 卫翾神思微乱,静立良久,忽听屋内传出一声惊呼。 “不是吧!” 广岫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看着卫峥:“你说卫翊他……” 卫峥便又说了一遍:“卫翊是你兄弟,你们不能在一起。”在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断袖之好后,猛然想起了这一点,虽然对当事人太过打击,也比让他们做下不伦之事来得好。 广岫连退了几步,他捧在手中的焚仙炉中光芒亦不住闪动着,预示着卫翊的心绪难平。 “这……这这这……”广岫舌头好似打了结,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卫峥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话,肖乾林也的确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主,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的是个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是自己的同父兄弟!! 我的苍天啊大地啊,何必如此厚待于我! 广岫心绪激荡犹如百爪挠心,退到门口转身就跑,眼看要撞上前来查看的卫翾。卫翾此时心情也不怎么样,见他横冲直撞而来,随手一挥,一阵罡风便将他扇到一旁去了。 广岫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焚仙炉失手掉到一旁,他赶忙扑过去捧起,看着炉中白芒,恍惚想起以往,一阵心痛如绞。 “卫翊……”他喃喃着,仿佛魔怔了一般盯着焚仙炉,许久后,他将其塞进卫翾怀中,落荒而逃了。 他要去找肖乾林问清楚,顺便揍他一顿,可他人已离开了无心阁。他寻不见,在阁中游荡了一会,仿佛失了魂一般,头上被丢了数十只仙虫仙果都没反应。忽然背上一重,逍径直从树上跃下扑在他身上,二人一同摔在地上。广岫做了肉垫,却吭都没吭一声。 “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逍压在他身上,近近欣赏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戳来戳去,最后停在他唇上,“你不理我,我就亲你了。”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广岫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他,兔子般蹦开老远:“你……你离我远点!” “我偏不。”逍眨眨眼朝他走去,“你说过喜欢我,所以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缠着你。” 广岫如见鬼一般看他走来,转身就跑,逍却凭空出现在他跟前,一把将他抱住:“你这样真是可爱死了。” 广岫挣脱开来,求饶一般:“我求你别缠着我了,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逍笑道:“是你与他没了结果,而不是我。” 广岫一愣,逍又靠过来揽住他胳膊:“他是你兄弟,正好你就将他忘了,与我在一起岂不很好?若是你介意这具肉身,我就换一个……” “你打住!”广岫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若要偷听根本不必去蹲墙角。” 广岫抚额哀叹,知道多说无用,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 看二人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黎情感叹着凡夫俗子就是欢乐多,忽然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几千年了,却还未尝过思凡恋情的滋味,未免太吃亏了些。 好不容易甩开逍,广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有一人揪住了他的衣襟,随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4 即便是天翻地覆神魂颠倒,待他清醒时已在无心阁外。 “你做什么,难道要绑架我?”广岫赶紧远离卫翾,“我可一点都不值钱。” 卫翾冷冷道:“当今丞相的儿子,怎会不值钱?” 广岫撇嘴:“错了,是私生子,而且是被抛弃的私生子。” 卫翾没再与他多说,只说了一个字:“走。” “去哪?” “苍梧山。” 广岫悲叹,该来的总要来,是祸躲不过啊。 出发之前广岫特意去看珩王,却只见破屋寂寥,空无一人。经此一事,这个素来淡泊洒脱的王爷,应当能学会许多吧。 退身关门,那破门却哐当一声,又倒了。 ☆、第六十七章 峪陵县是个远离皇都寂寂无名的小县,早前因出了位贵妃而有了些名声,县中之人没少以此为噱头招摇。最近那位贵妃犯了事丢了命,县中百姓生怕惹祸,忙不迭撤下了诸如“贵妃酒楼”,“贵妃馄饨”之类的招牌,就好像这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肖长离看着碗中浑沌的茶,那黑黑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像苍蝇,看了半晌愣是没喝,拣了几颗花生嚼着,向小二打听近日县中可来过什么特别的人。 他一袭湛蓝长衫形容清简,身边只有一只小包袱,除了模样出众些,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在这小县城中浑浑度日的店小二哪里看得出这位曾是威风八面可教蟊贼胆颤的大理寺卿,爱搭不理道:“咱们这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哪个晓得特别不特别的。” 倒是旁边一位同在喝茶的老丈好心道:“特别的人倒是没注意,不过怪事倒是有。就在昨日,北边的茶山上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像是两伙人马打斗而起,鲜血淋淋的,别提多吓人。” 肖长离凝眉:“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老丈道:“都是些无名死尸,无人认领,暂时搁在义庄里。要是再过几日还没人领,就拉到坟场去……” “多谢。”肖长离将自己和那老丈的帐都结了,拿起包袱走出茶馆,大致打听了方向,朝义庄而去。 不过一刻钟,他便从义庄出来,朝城北茶山而去。 他方才还问店小二县中可来过特别之人,此时,他自己便已经是了。 嬛妃闺名沐离离,家中清贫,以为县中富户采茶为生。当年皇帝广征美人入宫,这富户家中独女因颇有姿容而被征选。因她本人不愿,富户便威逼利诱了嬛妃家人,以她代替入宫征选,一来二去她竟被选中入了宫,从此便是荣华富贵恩宠有加。 那富户平白生了妒意,总觉得这些好处本该是自己的,明里暗里对嬛妃家人各种打压欺凌,故而多年前沐家便为躲祸而搬走,此时只剩了一座空屋。 而此时这座空屋之内,却有打斗痕迹。 肖长离在屋内查看,在倒下的桌后找到了一块令牌,并未取走而是放回原处,在屋外隐蔽起来。 他将声息掩至最低,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人始终没有动过,连气息都不曾乱。 忽然,草丛微动,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径直朝屋内走去,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朝来路而去。 肖长离无声跟上,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几人的对话。 “找着没?” “找到了,幸好官府还没往这查,否则咱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 “你也是不长脑子,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了。要是暴露了殿下的计划,别说你一条小命,就是咱们哥儿几个都得玩完。” “好在是有惊无险,你们说他那几个侍卫都让咱们干掉了,他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 “放心,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受不了苦,何况又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唉,你们说咱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呸,说这做甚!上头让咱们干嘛就干嘛,办好了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要是办砸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是是是……” “老六回来了!” “大哥,人往西边去了!” “追!” 丧家之犬。 云钰觉得这四个字形容现在的自己再适合不过。 母亲记忆中的茶园早已面目全非,等待他的唯有满目荒凉与凛凛杀机。 他在护卫掩护下仓惶而逃,根本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肩头的伤已痛到麻木,疲累之下他脚步虚浮头晕眼花,踉跄着坐在一棵大树下。树影如伞投下凉意,他长长舒了口气。 寒来暑往春尽夏至,天道如此,何况凡俗人间的起起落落? 他看着树影之上细碎的晴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 危险的气息随着脚步声逼近,他却十分平静,连眼都未睁开。 此一生享尽荣华半岁无忧,比起那些艰辛度日艰难求存的寻常人家,其实已算是十分够本,何必再去苦苦挣扎?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但愿下手之人干脆利落些,不要太疼才好。 预料之中的刀却迟迟未落在身上,他等了半晌,睁眼看了看,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正好挡住他眼前的光,将一个杀手踢飞出去,片刻又侧转身子架住一柄刀,反手夺过来,抹了杀手的脖子。 果真是干脆利落。 六七个黑衣杀手很快就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看着这凭空冒出来的人,和他们的目标一样惊愕。 云钰甚至想过会有神仙来救自己,都没想过他会来。 “留尔等一命,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交差。”肖长离随手一拨,长刀钉在为首之人耳旁,刀柄微颤,鸣吟不绝。 四名杀手爬起来便逃。 “殿下。”肖长离走到云钰身前,想了想,伸出手去。 云钰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咬咬牙自己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肖长离道:“路过。” 云钰盯他一眼,没有说话。肖长离跟在他后面,能清楚看到他几乎被血污染红的后背,左肩一道血口已开始变黑化脓,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殿下的伤应尽早处理。” 云钰切齿:“废话。” 找了客栈叫了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肖长离一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从茶山回到县城有近半个时辰的路程,云钰硬是不要他扶,咬着牙让自己走得不至于东倒西歪,可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濒临极限,还没下山就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肖长离抱来的。 这个人情,他是不欠也得欠了。 醒来时已是日落西斜,云钰一动身子便痛得一头冷汗,眼看屋内无人,忽觉有些心慌起来。 勉力起身,挪到外间倒了水,连喝三杯才觉那焦躁之感褪去,听得外面有些吵闹,慢慢推门,来到走廊上往下看。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5 客栈大堂有爷孙两人在说书,说的是一则传奇,洗冤录。 肖长离桌上一壶茶一叠花生,听得挺认真。不过虽听得认真,他的注意力还是分了一半在二楼天字号房,见云钰出来,他便放下茶杯,走了上去。 见他上来,云钰便回房了。 走到一半时,肖长离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赶什么路,赶去投胎吗?我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现在无论如何我都要住店!说来说去还是怪你,展翅这样的宝贝你就随便给人了,害得我好苦……” 广岫咋咋呼呼走进客栈,卫翾面无表情跟在后面,与广岫满眼的美味佳肴高床软枕不同,他一眼就看到了肖长离。 两对眸子遥遥而视,一个镇定一个冷漠。 云钰没想到除了肖长离外还会进来另外两个人,见了广岫他还是颇为高兴,比对着肖长离好多了。 “这可是唯一一间天字号上房,肖大人好大手笔,一个人住太空落,不如我与五殿下同住,物尽其用如何?”广岫一眼就看中了那张大软床,巴不得云钰赶紧下来好让他上去躺躺。 对他的提议肖长离没有任何表示,倒是云钰欣然同意,转而问起京中情况。对追杀他的人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直接追杀连阴谋诡计都不使了,那人当真是毫无顾忌了吗? 知道云钰有伤在身不能受刺激,广岫便尽量说的委婉一些,云钰还是脸色煞白:“大皇兄竟当真做出这种事来……我二哥呢,他如今可好?” 广岫道:“这我可不知道了,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呢。行了,我现在是又饿又累,咱们不能先吃了再说么?我说肖大人有点眼力行不,没看到五殿下饿得脸都白了。” 肖长离起身走了出去,广岫摩拳擦掌已准备好大吃一顿,却见肖长离进来,身后伙计手里端的只是一碗加了肉沫的白粥,简直有将碗扣在他脸上的冲动。 “殿下受伤不宜沾荤腥,饮食因以清淡为主。”肖长离将碗端过来,彻底无视了广岫的横眉怒目。 云钰将碗接过来,下一刻便砸在了肖长离身上。 瓷碗落地,滴溜溜滚了几圈才停下,粘糊糊的白粥慢悠悠从肖长离袍子上掉下来,“啪叽”糊在地上。 不吃给我也成啊,干嘛浪费! 广岫看着白粥无比痛心。 “肖长离,你肖家助纣为虐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忠义?”云钰看着他语调冰冷,“我如今不过丧家之犬,你尽管杀了便是,何必假惺惺!” 肖长离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捡起地上的碗放回小二的托盘之中,小二便忙不迭得走了,生怕几人打起来殃及池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广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咳嗽一声:“那啥,他这个人虽是讨厌了些,也还没那么坏,至少他老子做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五殿下一定是觉得白粥寡淡没滋味,你还不赶紧去整点好吃的来。”他推一把肖长离,还没忘记想蹭点吃食。 肖长离道:“银两不够。” 广岫嚷道:“没钱你还订上房?不带这么唬人的!” 肖长离难得怼他一句:“若非你害我被贬官,又何至于轻装简行,囊中羞涩。” 广岫指指卫翾推卸责任:“那你得怪他。” 卫翾靠在门旁,当做没听到。 云钰取出腰间一块玉佩递给广岫,让他去当了换些银两。 广岫两眼放光,心想宫里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赶紧接过来,眼睛又盯上了云钰的束发金冠。 云钰正要取下来,肖长离道:“宫里的东西皆有纹印,恐会引来麻烦。” 云钰冷冷道:“不劳费心。” 肖长离便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完结时能不能有20个收?苦中作乐╯▂╰ ☆、第六十八章 广岫可不管这些,拿了东西跑去当铺换了银两,要了间上房点了一桌佳肴,吃饱喝足后回房想要好好睡一觉,躺下后神思纷繁,竟满脑子都是卫翊的模样。 他本未想过将焚仙炉带出来,只是那时一时慌乱将其塞给卫翾,卫翾便带出来了。未在身侧,广岫却总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似融入空气无所不在。 卫翊的精魂其实已恢复得□□分,若是愿意大可出来相见,只是二人皆被那个消息乱了心神,不知如何面对,便都做起了缩头乌龟,咫尺不见。 如今半梦半醒之间,广岫无可逃避,对着梦中之人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梦中卫翊泪眼朦胧,转身而去渐行渐远,广岫心痛到无法呼吸,不顾一切追上,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不要走……” 身上传来温暖安宁的气息,卫翊抱着他在他耳边呢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这温暖太过真实,话语如同小蛇似要钻进耳中,广岫微微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到几近模糊的脸。 “卫翊?”为了看清,广岫后退一些,那张脸却又挨近过来,声音充满了温柔和蛊惑:“我在……” 唇上传来真实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广岫有一瞬间的沉溺,脑中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提醒着他:不行!不行不行! 双眼蓦地瞪大,广岫往后一退,整个人跌在了地上,脑子瞬间清醒。 再看床上,卫翊正以十分妖娆的姿势和勾人的眼神冲他勾勾手指。 确切得说,应该是逍。 “又是你!”广岫哀嚎一声,转头就跑,却没跑两步身子就不能动了,熟悉的气息挨近过来,在他耳边轻呼热气:“见到我不用这么激动吧?” 一双手在他胸膛抚摸不止,广岫欲哭无泪,忽见门口站了个人,正冷冷看着他。 “卫翾!救命啊卫翾!”广岫已经顾不上面子,大呼救命。 卫翾的眼光只是盯在广岫身边人之上,不知在看的究竟是卫翊还是逍。 这眼神含意莫名,但绝对称不上是善意。 很快,卫翾就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恶意,灵力运转掌风如刃,朝逍面门拍去。逍接下这一击,将卫翾震退了好几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卫翾两手结印,欲如上回一般召唤四神兽先拖住他。逍吃过一次亏哪里还会吃第二次,手中甩出一道银链朝卫翾心口击去,广岫赶紧掠身而去挡下银链,道:“你们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不成么。” 逍无辜地眨眨眼:“是他先动手的,我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怎么舍得伤他呢?” 广岫又看看卫翾:“他和小狐狸不同,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先从长计议为好。” “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逍笑着扫他一眼,又往卫翾脸上转了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6 转,“这个人模样这般好看,你喜不喜欢?若是你嫌这具肉身是你兄弟不可亲近,那我用他的如何? ” 广岫忍无可忍,吼道:“滚!” 逍委屈道:“好嘛,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依你。” 广岫简直想撞墙,拽着卫翾就溜了。见卫翾看自己的眼神种除了一贯的冷漠还有无尽的鄙夷,广岫无力道:“你别这么看我,我和他是清白的。” “卫翊呢?” 广岫心中一抖,故作玩笑:“那就更清白了,比豆腐还白。” 卫翾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少纠葛,卫翊的身体,必须还给他。” 广岫道:“这是自然,可是你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不能硬碰硬。” 卫翾眼神不留痕迹的打量他:“他方才说,都听你的。” 广岫心里咯噔一下,卫翾转身而去,留下一句生硬不容忤逆的话:“给你十天。” 尘世寂静,天阙高远,点点星芒缀在墨色的夜空中,令人生出些寂寥深远的感概。广岫不敢回房,只好在客栈庭院看星星看月亮喝闷酒,伤怀感叹。 这客栈是镇上最好的客栈,本是为嬛妃回乡省亲所建,仿造园林改建颇有雅趣,本还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天妃阁,后为避嫌改为天香楼,怎么听怎么像家青楼。 肖长离为云钰找这家客栈下榻养伤,也不知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刺激他了。 看到云钰独立窗前的身影直至亥时未去后,广岫能确定这个刺激一定不小。 “瞧瞧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他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那边的人听到。 肖长离走出树影,月光照出他清俊面庞,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广岫冲他举起酒杯。有房不能回有床不能睡,若还只能一个人喝酒,也未免太惨了些。 肖长离走过来坐在对面,拿起酒杯就喝。广岫感叹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便闷头喝酒,最后还是肖长离先开口:“当年之事……” 广岫眉头一挑:“怎么,想赔礼道歉?” 肖长离摇头,一板一眼道:“依律而言,虽是事出有因,你偷盗却不假,我无需道歉。” 广岫翻翻白眼:“那你就闭嘴。” 肖长离道:“依情而言,我确实于你有愧。” 广岫斜他一眼:“所以?” 肖长离倒了杯酒递给他:“以此酒赔罪。” 广岫简直想把酒泼他脸上:“你肖大人就是靠这么一张堪比城墙的脸皮破案的?” 肖长离放下酒杯:“当年之事并无人将你定罪,你一未辩解二未申冤,事发不久便悄然离去,又有谁能言明对错?” 广岫轻叹一声:“对错?若世间之事用这二字便能说得清,还要你这种人来查什么案?你枉称清廉,先把你家那团乱麻理清了再说吧。我虽在殿下面前为你说了几句话,你也别想置身事外,日后诛九族里,有你一份。” 肖长离微皱眉心,喝完一杯便走了。广岫换了心境,再喝酒时酒已全变了味。 是啊,无人定罪亦未有责骂,可来自那人的那样轻慢小觑的眼神,却比刀子刮在心上更痛更苦。也就是那样的眼神让他彻底明白,即使是以一个伴读书童的身份,那样的地方,他也永远呆不下去。 他以往从不爱读那些愁诗酸句,此时也悟到了几分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忽然喝了一半的酒杯被夺去,逍半坐在石桌上,闻闻嗅嗅,一口饮尽,品味了一会,伸手在广岫唇上一抹,笑道:“甜的。” 这一抹如同羽毛拂过轻柔绵软,看着少年月下白净如玉明眸浅笑的脸,广岫心不受控制得抖了一抖。 一定是喝了酒的关系。他心想。 看着逍因酒而微泛红晕的脸,广岫忽然有了个主意。 酒易乱神酒后会乱性,若是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忽然喝醉了酒,他的防备和防御力必会大大降低,到时候,可不是任人为所欲为? 说不定卫翾的十日期限眼下就能完成。 广岫暗暗得意,当即殷勤得为逍倒酒。逍接过来一口喝下,仰起的脖颈淌下酒水,在月色下泛着莹白。 广岫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乖巧清和的卫翊的模样,喝起酒来会这般撩人,简直是想诱人扑上去的节奏。 不对!这不是卫翊! 他提醒自己。 一定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他目光闪躲倒了一杯接一杯,逍仿佛也喝上瘾般来者不拒,只是越喝越显得兴奋精神,眼看一壶酒快喝完了,他仍没有丝毫醉酒无力的样子。 广岫放弃了计划,最后一杯不想便宜了他,逍却一把抢过喝进口中,随即扯过广岫的衣襟将他拉近,堵在他唇上,将一杯酒分了一半送入他的口中。 “真甜。”逍笑意盈盈,又在广岫唇上舔了舔。 广岫落荒而逃。 幽暗的角落,浅淡的白影融在暗影之中,缥缥缈缈如行将消散的烟丝,纤弱无力无法触及。 这柔弱微渺的存在本该是无声无息的,广岫却感觉到了,停下慌乱的脚步,不知所措得看着。那白影片刻便散去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广岫只觉头痛欲裂心乱如麻,往身旁一棵树上狠狠撞了一下。 看着额头上那个突兀的大包,云钰问道:“真人这是怎么了?” 广岫苦笑:“没什么,撞树上了。” 逍在一旁看着他直笑,伸手想帮他揉揉,被他避瘟神般飞快躲过。 感觉到后背冷冰冰的视线,广岫如坐针毡,起身道:“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五殿下好好休养,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转而瞅了肖长离一眼,“别老杵着,照顾好人家,就当给你老子积德了。” 肖长离没做声,云钰想要起身送行,扯动伤口十分勉强,肖长离也没有要去扶一扶的意思。广岫心下暗叹,还是自己去扶了一把,忽然想起什么:“殿下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不?咱们还有老远的路要赶,没点盘缠不成啊。”俨然将他当成钱袋子了。 云钰虽从宫里出来,也不是穿金戴银一身宝贝,面露为难道:“抱歉,本还有些行囊,在追杀之中……” “得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广岫给了肖长离一个眼刀,“还不来扶好了。” 不等肖长离有所反应,云钰已经冷冷道:“不必。” 辞别出来,广岫有些乐呵。 肖长离自以为是自视甚高,不把人放在眼里,这下遇到了对头。只可惜云钰不是骄横跋扈的性子,否则往死里整整他就更解恨了。 眼望前路,一想起距离苍梧山还有百里之遥,他那点乐呵劲瞬间又没了。逍见他一时展颜傻笑一时愁眉叹息,表情鲜活又透着几分傻劲,心中柔柔软软的,又靠过去一些。 感觉到他的靠近,广岫往边上挪一点: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7 “你总跟着我做什么?我有正经事去办,没功夫搭理你。” 逍道:“谁说我跟着你了,我也有正经事去办。” “你能有什么事?” 逍面上露出几分愁容:“苍梧山,我爹也在那里。” 广岫一怔,正要说他扯谎,卫翾一把抽出了他背上的行云,挽了个剑花投在地上。行云剑微做龙吟剑芒四溢,缓缓变大。 卫翾踏上行云:“上来。” 广岫目瞪口呆,自打那次御剑被摔得很惨后他就再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件宝贝在身,要知道御剑赶路可是要比鸟飞快上许多的。 踏上行云,平平稳稳无丝毫摇晃,震惊之下他连那双抱住自己腰尽情揩油的手也顾不上了,呼道:“凭什么我的剑你使得这么顺手!” 可惜他的话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又给刮回了肚子里,若不是逍拽住他只怕得一跟头栽下去。卫翾没有丝毫理他的意思,加紧御剑,凌空而去。 浮云流卷之间人世虚渺,天地苍茫,仿佛世俗之物都在脚下湮没为尘,眼前唯有碧空高远,仿佛伸手可入太虚。 广岫虽在停云观呆了多年,还是头一次得见这般景象,渐被吸引心神。逍挨在他身边看着浮云转瞬,缓缓靠在他肩上,心中一片宁静。 广岫问他喜欢自己哪一点,其实他也说不清,只是不知不觉间想就这么在他身边,一直呆下去。 见他许久没有推开自己,逍还有些不习惯,一看,原来人已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孩子。 广岫一宿没睡,此时在行云上一颠一摇晃晃悠悠,困意袭来,没忍住就睡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逍轻扶他躺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脸眸中柔得似可滴出水来,丝毫没有理睬身边那道冰冷的目光。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卫翊?”卫翾道。 逍笑了笑:“你这人真奇怪,分明是我救了他啊。” 卫翾冷冷盯着他:“以你的修为根本不必借他人之躯,为何非他不可?” 逍眸光一黯,轻拂广岫的发,似在呓语又似在哀叹:“因为只有这个身体才能牵动他的心神。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接受我的,在你们看来,这个人就是卫翊,一个更加聪明强大的卫翊,有什么不好呢?” 卫翾冷哼:“不可能。” 逍停下抚摸的手,目光在卫翾身上转了几转:“那如果……他彻底消失呢?”话中已带寒意,卫翾盯紧他,同时全身戒备。 “我真是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把他完全吞掉的。”逍叹息着扫了卫翾一眼。 卫翾虽有戒备,那股力量却来得太过迅猛,他全力抵挡,还是被逼至边缘。逍看上去清淡随意,其实周身环绕着庞大的灵力,一点点朝他逼近:“你这副皮囊这般精致,理当配得上我,可惜他不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你安心去吧,这个身体我会好好照顾的。” 卫翾此时需耗费心神御剑,根本不是对手,不过几招便已落败,被打下了行云。行云猛然放出夺目光华,剧烈震颤起来。广岫被颠得难受,迷糊醒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甩了出去,懵了一会后大呼起来,胡乱扑腾着。忽有一双手揽住他肩膀,转头看去,逍气定神闲,还一脸娇俏冲他眨眨眼。 二人足下腾起一道光幕,将他们拖住,往脚下的千里雪原落去。 总算挨着了实地,广岫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被冷得一个激灵。举目四望,所在之地冰天雪地满目晶莹,数座冰山高耸而立,犹如无言的巨人正冷冷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广岫被冷得够呛,跳着脚搓搓胳膊:“行云怎么突然翻了?卫翾呢?” 逍一脸轻松:“他不老实,被我打下去了。” “什么?!”广岫大惊,“打哪儿去了?” 焚仙炉可还在他身上啊! 逍耸耸肩:“我不知道,那么高掉下来,恐怕已经摔成肉泥了。” 广岫简直有一拳砸他脸上的冲动,极目远望,四处茫茫,哪知道卫翾掉在了哪里? “别管他了,我们还是办正事吧。”逍勾住他胳膊蹭蹭,“你冷么?我给你暖暖……” “一边去!”广岫冷静下来,想起行云不在身侧,大抵是随卫翾一道掉落,当即运起灵识找寻,却不想灵力施展受阻,似乎这个地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牵制着。 难怪云钰在此他怎么也查寻不到,身处此地亦有桎梏,更别提千里之外了。 圣灵之地龙脉之源,果真是非同凡响。 ☆、第六十九章 看着这茫茫雪原,广岫有些迷茫。 此处犹如被天地遗忘一般严寒彻骨寸草不生,除了冰雪霜寒外别无他物,那传闻中的南岳圣花红云莲也只有翻过这片冰原后才能得见。 人生地不熟,他那点半瓶子的修为也被压制,十成只剩了三成,在这里根本就如盲人骑瞎马,只能乱碰乱撞。好在逍比他好些,一身修为还剩半成,大致感应后,指指看着很近其实老远的一座雪峰道:“在那。” 广岫眼睛一亮:“谁?” “我爹。” 我对你爹没兴趣好吧! 他不理睬逍自行找寻卫翾下落,越走越冷直打哆嗦,忽然脚下一滑跌坐在地,别提多丢脸。正要起身,忽见眼前一个白影闪过,片刻不见。 他愣了愣,看看四周,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拔出嵌入冰面的行云,卫翾摸了摸怀中的焚仙炉,松了口气。 方才被逍打落,幸有行云接住了他,在坠落时插入冰层缓冲了下坠之势,他才没被摔成肉泥。行云原本稚弱,经此消耗元气大伤,弱弱闪着莹光。 云竹在剑内道:“这个地方好奇怪……有一股力量总是压着我,好难受……” 卫翾道:“相传此处沉睡着护脉龙神,它不喜欢有人打搅。你好好休息,方才多谢。” “不客气……你可以做我的主人吗?”声音听起来很期待。 卫翾沉默了一会:“你的主人不该是我。” 剑内传来一声呜咽,便不做声了。 卫翾调整内息感觉无大碍后,拿起行云起身,忽见莹润冰面上倒映着一个影子正缓缓走来,不由停下脚步凝眉而视。 “二公子,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却并非想见的人,卫翾皱了皱眉。 柳风屏见到他倒是很高兴,见他脸色因寒冷而泛白,便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来:“这是御寒丹,食之可通经络御严寒,公子也吃一粒吧。” 卫翾没有去拿:“你怎会在此?” “这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柳风屏看了看南面的一座雪峰,道,“既然公子来了,可愿随我去看看?” 卫翾道:“看什么?” 柳风屏没有说话,兀自转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8 身而去。卫翾沉吟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些蹦来跳去皮猴一般的不明生物,广岫一个头两个大。 这玩意叫做雪麟,是唯一克服了此处严苛环境并能适应生存下来的奇葩怪物,食冰雪而活。长期吃素,此时闻到了人肉鲜香哪里还控制得住,成群结队窜了出来,将广岫视为猎物团团围住,呼哧怪叫着围攻而来。 广岫抱着脑袋逃窜,以他现今的能力想要在这样的围攻下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好在逍赶了过来,指尖银链如雷似电,一挥一扫便将雪麟解决了一大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广岫虽觉靠他保护有失颜面,在此生死关头颜面到底没有性命重要,也就不去管他,安安心心在后头混着。一只雪鳞嚎叫着自他后背抓来,他躲避不及,逍挡在他身前,将那雪鳞一掌拍飞。广岫刚松一口气,却见一只雪鳞已袭到逍身后。 眼看一爪子要将逍半只脑袋削下来,广岫飞身上前,以身将他护住。逍却又回身一转,为他挨了那一爪,顿时鲜血四溅。 看着逍肩上的血爪痕,广岫有点懵,随即身子一轻,逍已提着他跃上一侧的小山包,同时挥袖一扫,两旁冰石砸落,将那群雪鳞砸的七零八落,仓促逃散。 这点伤对逍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可见广岫诧异而又带感动的神情,他计上心来,做柔软无力状倒去,见广岫一脸紧张扶住自己,面上又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干嘛替我挡?”广岫很纠结。 逍道:“你不也替我挡吗?” 广岫毫不客气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卫翊。” 逍叹道:“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又如何呢?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你受伤啊。” 广岫心中一堵,说不出话来,末了喃喃道:“我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干嘛非得……” 逍笑道:“你就当我瞎了眼吧。” 广岫那点感动劲嗖地就没了。 冰雪之原,烈焰之花。 半壁山峰之上几乎开遍了红云莲,果真如那传闻一般,凄艳似血,南岳圣莲。 “公主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再见一次红云莲盛开,可惜路远迢迢,终是难及。”柳风屏沉声道,“虽然前尘往事尽散,二公子还是应该来看看得好。” 卫翾面无表情,眼中长久凝结的冰雪中却跳跃着一簇簇火焰。 他想起了那个终日愁苦的母亲,他见她做过最多的事便是临窗远望。有山看山,有水观水,没有喜悦不曾展眉,因为她永远无法将一切看回故国。 一草一木一尘一土,都是他乡。 亡国的痛如同浓雾笼罩在她身边,到死都未曾消散。她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没有一刻真切的欢颜。 卫翾自记事起就在责怪她,责怪她不守妇道与人有染,责怪她软弱无能不知自保。此时才发现,压在她身上的是多么沉重的负累,而自己从没有为她分担过分毫。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便什么都不知道。 是幸是悲? “开得真好啊。”一个声音悠然响起,语带空灵,不知何起。 卫翾眨了眨眼,压下眼中的酸涩之感,再看向来人时已一切如初。 来人手中捧着一只玉匣,缓缓走到卫翾身前,向他下跪。 “谢墨,参见少主。” 卫翾没有反应,只是看着那只玉匣。玉匣上雕刻了一朵红云莲,上面放着那只母亲生前最常戴的玉钗。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谢墨将玉匣递给卫翾,“还请少主完成公主最后的心愿,将她葬于南岳之丘。” 卫翾缓缓接过玉匣,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母亲最后的心愿,但却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 沿着谢墨指引,卫翾来到一处冰窟前,像是早已凿好,只等待孤魂知返这一刻。 将玉匣放入冰窟,谢墨驱动指诀,冰层缓缓将其覆盖。不过一时,一株小小的藕色嫩芽钻出岩土冲破冰雪,越长越大,直到将冰窟完全掩埋。 娇嫩的血色花瓣缓缓展开,成为了最后一朵盛开的红云莲。 凛风萧瑟,天地凄寒,卫翾脸色本就白皙,此时更是毫无血色。柳风屏将御寒丹递过去:“前方会更为寒冷,公子还需保重身体。” 见卫翾并无反应,柳风屏叹道:“二公子对在下心怀芥蒂,可是听信流言,觉得在下与公主有染?” 卫翾眉心微动,他口中所谓的公主令他有些迷茫。 柳风屏道:“公子不信我也就罢了,公主生性温婉贤良,又怎会有此不贞之举?” 走在前头的谢墨回头一笑:“少主竟会有此臆想?这个人啊,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心存丝毫妄念的。” 卫翾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行云的手紧了紧。剑上传来暖意,略微驱赶了他周身的寒气。 卫翾看向谢墨:“你是谁?” 谢墨躬身道:“属下谢墨,家父谢黎曾是南岳巫觋,蒙先帝厚恩官至国师。南岳国破江山易改,家父临终托付属下誓死护卫南岳遗脉。属下幸不辱命,多年谋划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步,还望少主莫要踟蹰犹疑才是。” 卫翾素来冷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正如肖乾林所说,他虽是南岳人,却生在缙地长在缙地,南岳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风烟中的字眼罢了,如今顷刻之间便要他肩负复国重任,以另一个身份另一种方式活下去,要他如何坦然接受? 柳风屏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此时见他面色便知他心中纠葛,道:“谢兄莫要相逼,二公子他一时……” 谢墨淡淡打断他:“什么二公子?哪来的二公子?柳弟,你到此时还未醒悟过来么?少主早已不是将军府的卫二公子,而是我南岳新王。不久之后,更将问鼎天下,成就霸业。” 柳风屏一时无话可说,无声而叹。卫翾冷冷看了谢墨一眼:“我的将来不必你来断言。你二人带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谢墨十分满意卫翾这股子气势,恭敬道:“少主不必心急,很快就要到了。若是少主觉得冷,属下这里有御寒丹,还请少主不弃。” 卫翾没有理他,兀自往前。 “这脾气……”谢墨含笑摇了摇头。 柳风屏道:“你莫要逼得太紧,二公子先前从未接触过南岳事宜,若此时逼他接受这个身份,恐怕会适得其反。” 谢墨道:“当初若不是听了你的,自小便告诉他实情,此时又怎会这般麻烦?有些事不是瞒着就能烟消云散的,这个身份他无论如何逃不了。” 柳风屏凝眉道:“身负灭国之苦,这么多年来,公主从未真正开颜。她不愿对公子言明,想必也是不愿公子与她一样背负如此重担。当初若不是你咄咄相逼,公主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19 又何至于不堪重负,轻生而去……”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谢墨捂住他口,求饶道,“莫让少主听见。” 三人行至冰封甬道尽头,一个由冰雪雕琢的巨洞赫然在前。 卫翾站在甬道尽头,俯视着这壮观景象。眼前脚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无数冰凌倒垂,如锋利的剑刃直指着任何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这些不知冰封了几千几万年的冰雪包围着当中一座巨大的石台,石台周围放置着一只冰棺,里面躺着的人面目不清,也不知是死是活。 从上往下看去,晶莹冰层下石台纹理毕现,暗和九宫八卦,当中最为繁复的纹路依稀乃是云腾九天之貌,只是祥云不起龙未腾飞,被寒冰困在了一方石台之上。 此处之景虽震慑人心,灵力却混杂无比,隐含怒煞之气。卫翾感到心中激荡,好似有股力量正在牵引着他的心神,等待着他的到来。 “少主可是有所感应?”谢墨走过来,凝视下方石台,“这是断龙台。断的,便是我南岳龙脉。” 卫翾眉心微皱,龙脉可主宰一国运数,动之不得,一动则天下变。南岳灭国,莫非正是因为龙脉被断? “自古凡尘万物,皆由天定,一国运数亦是如此。天界有青龙神君主掌天下国运,无论国之大小皆由一位护脉龙神守护着龙脉阵,阵法运转龙神命理与国之衰荣一息相关。国家强盛则龙行吐纳不绝,龙气盈盛则阵法运转,反之亦然。若有一方受阻,则国破家亡,龙神受困于断龙台之上。”谢墨看着石台之上已被冰封的龙神,“南岳地处偏远无得天独厚之泽,国不繁盛民无惠泽,终因无法供养龙神而受到天谴,大半国土终年严寒,不得已只得觊觎他国土地。当年对出云一战本是胜券在握,怎知缙朝横插一脚,生生断了南岳龙脉,灭国之恨,怎可罢休?”他笑了笑,微微昂首,“都说命由天定,却不尽然,我不过略施展手段便乱了缙朝龙气,父子相残朝纲紊乱,倒要看他们还能撑到几时。” 柳风屏轻叹:“国破家亡,身如漂萍,经此之后,世间又会有多少无国可依无家可归之人?” 谢墨皱眉:“你管这许多做什么,仇人的痛苦便是咱们的幸事,你该高兴才是。” 柳风屏道:“缙朝覆灭又如何,南岳终究是亡了。” 谢墨道:“旧国灭新国立,世间之事便是起起浮浮死死生生循环不灭。红云莲已开了,何愁南岳不能复国?”他看向卫翾,肃然道:“到如今已是最后一步,还请少主以南岳为先,唤醒龙神。” 卫翾微怔,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柳风屏有些担心:“龙神沉睡多年,单凭一人之力如何唤醒?” 谢墨道:“寻常人自然不能,可少主不同,他身上有皇族之血。以皇族之血供养龙神乃是最直接的办法,不过少主万金之躯,断不可涉险。属下已寻来两个通灵之人,只需要少主一点鲜血,以血为引将这二人度为傀儡,以之献祭,便可唤醒龙神。只要护脉龙神苏醒,我再截断缙朝龙气,将其渡引来此,我南岳复国便指日可待。” 卫翾静默而立,这番话也不知听没听见,谢墨并不催促,转身看着甬道朗声道:“今日是我南岳的大日子,这位客人既已来了,何不出来做个见证?” 广岫探出半个脑袋来笑道:“是是是,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恭喜恭喜。卫翾,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老朋友啊。” 卫翾厌恶得皱了皱眉,反手将行云掷还回去。广岫接住行云,问起卫翊情况,卫翾说了声没事,便不打算搭理他了。 听到这两个字广岫便实实在在安了心。谢墨看着他似笑非笑:“还有一位客人何不一道出来?” 广岫道:“他……人有三急,解手去了。”他走出来左看右看,如从未见过世面一般啧啧惊叹,“没想到啊,世间真有这般奇景,龙神护龙脉掌国运,真像是传奇故事里的。” 谢墨一笑,道:“真人出自停云观,此间之事应当并不陌生吧。” 广岫摆摆手道:“停云观不过是除除妖去去邪,小打小闹罢了,和您这位南岳巫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谢墨道:“是吗?我曾识得一位停云观的高人,道法精妙疾恶如仇,不惜以身犯险除去为恶一方的噬人巨蟒,保得一城之安。如今想来,亦是敬佩得很。” 广岫想了想,他这说的不就是大师兄广晟么?莫非他们认识? 不等他细问,谢墨已转身看着下方,广岫赶忙凑过去挡住他视线:“哦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不是什么高人,蠢笨得很……” 谢墨笑了笑:“是么?这位高人此时亦在此做客,不知真人可想见见?” 广岫一怔,不由顺着谢墨眼神看过去,竟见广晟躺在一只冰棺内,也不知是被怎么哄骗到这来的。 ☆、第七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评论!!收藏无所谓了,想要评论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蠢货!”广岫低声骂了一句,本还当这些事与自己都没什么直接关系,能帮忙最好,帮不了溜了也没人能说什么,现在可好,不管也得管了,“大哥,你要复国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吧?”转而又看向卫翾,挤眉弄眼:“你也不管管。” 谢墨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信少主懂得这个道理。”他看着下方,目光如深邃的寒潭,抬手一指,一道灵光急闪而去,击向正偷偷接近冰棺的逍。 逍闪避不及被一击而中,跌在一侧,无数冰凌瞬间在他身上蔓延,眼看就要将他吞没。广岫欲上前解救,一道寒芒紧随而至,将他打落在地。 广岫被摔得七荤八素,见逍浑身都被冰住,欲救无力,朝卫翾叫道:“你小子不是要当皇帝就六亲不认了吧,不带这么玩的……” 卫翾已是脸黑如锅底,盯着谢墨道:“不得伤他们。” 谢墨道:“欲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挡在脚边的石头必要踢开才能前进。少主需从此时开始学习为君之道,这是第一课。” 卫翾冷冷道:“我从未说过要当什么皇帝。若我的血对你们有用,尽管拿去。”他纵身越下,将怀中的焚仙炉抛给广岫,一人跃至断龙台上,以冰凌割破腕上血脉按在石台之上。 鲜血刚触及冰面冰便化为水雾消散,露出石台之上威严怒目的龙神象来。 柳风屏与谢墨皆是脸色大变,急掠而下,却被石台周围的一阵罡风撞飞出去,根本无法接近。 沉寂已久的龙神阵沾了皇族之血,迫不及待开始运转了。 柳风屏身子弱些,被撞得一口血溢出嘴边,急道:“我早说过,不可逼之过急……” 谢墨将他扶稳,紧蹙眉心:“我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0 错了还不行么。你先别急,站到一边去。” 他运起周身灵力欲阻止阵法运转,无奈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这应天而生的阵法抗衡,所出之力如蚍蜉撼树全无用处,反而有被反吸灵力的趋势,只好暂时收功后退。 广岫看着石台周围灵力运转愈来愈盛,卫翾的身影都开始模糊不清,心中着急。焚仙炉中卫翊的声音传来:“二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乍一时听到他的声音,广岫微微一怔,竟生恍如隔世之感,反应了一会,道:“我……我不知道……” 焚仙炉一闪一闪的,仿佛正如他们此刻的心绪。 行云忽然横了出来,大放异芒,灵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见他蓄势待发,广岫道:“对他还真忠心,去吧。” 他话音未落,行云已如一道疾电飞速而去,径直撞入龙神阵席卷的强大灵力磁场中。两股力量碰撞之下发出金戈铁甲之音,震得人耳朵生疼,强大的气浪瞬间翻涌而出,整个雪窟都颤抖了起来。 这是行云真正爆发出作为上古神剑应有的力量的时刻,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然。看它在阵中苦苦顽抗的样子,广岫都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儿大不由娘,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真是十分彻底。广岫叹息,若是自己遭了难,那小子只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谢墨忽然欺身过来,让广岫帮忙。他将焚仙炉揣进怀中,随之来到石台边上。谢墨趁行云扰乱龙神阵的当口,驱动全身之力在阵法中撕开一道缺口,广岫顶着如千斤巨石压身的力量进入阵内,将卫翾给拖了出来。他刚出来,谢墨便力不可支被撞飞出去。 几乎同时行云也斜斜飞出,撞在了雪窟穹顶上,直接砸穿了一个口子,巨大的冰块砸落下来,在接近阵法周围时片刻化为水雾消失。 龙神阵失了鲜血献祭,开始一点点平息下来,虽还未完全唤醒龙神,阵法却已慢慢开始重新运转,整个龙陵中已渐有风生水起之势,不再如先前一般完全冰封,死寂沉沉。 卫翾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不知流了多少,柳风屏急忙为他止血,又将御寒丹塞进他口中。 “你小子就会添乱!”广岫可不似柳风屏这般温柔,啪啪几巴掌扇他脸上,“别装死啊,来福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管不了了,你得负责!” 卫翾脸色太过苍白,被这般拍打亦是毫无血色,只能微微睁眼,说不出话来。 逍已挣破寒冰桎梏,打开冰棺,忘尘却闭目无言,虽有气息却怎么也弄不醒。逍一急之下揪住重伤的谢墨逼问。怕他直接将人给弄死了,广岫赶过去充当和事佬:“你还是实说了吧,反正你的计划也泡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了他们就当积德。” 谢墨为救卫翾也算是豁出去了,此时元气大伤五脏俱损,根本无力反抗,虚弱道:“他们被施了禁咒,只有我才能唤醒……我此时伤重,需休养几日……” 逍冷冷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谢墨道:“不信便罢。” 广岫拉开逍,劝道:“就等他休养好了再说,反正也死不了。” 见逍脸色缓和一些,他又回到谢墨身边道:“云谨呢?你把他藏哪了?” 谢墨道:“他是我进入缙朝龙陵的钥匙,用完就随手扔了。” 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说扔就给扔了? 广岫看他的眼神十分鄙夷:“你一定讨不到老婆。” 对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谢墨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扔哪了?”广岫又问。 谢墨对他相助自己救出卫翾颇为感恩,也便如实相告:“距此往东百里之外。已过数日,只怕他已冻成冰块了,而且缙朝龙神已被我激怒,暴躁得很,你们最好不要靠近。” 难怪近日朝中大乱,龙神掌管一国气运,它若是乱了,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看这老小子普普通通的,竟能以一人之力乱一国之安,天命运数一类玄而又玄,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真不可小觑。 “祸乱龙神乃逆天之举,你这么折腾就不怕遭天谴么?”广岫好心提醒一句。 谢墨笑了笑,混不在意:“天谴已受过一次,还有什么怕的?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再不争气些,岂不白活这一遭。” 广岫道:“人力渺小如何与天斗?你还是自己想开些吧。还有卫翾那小子,就他那臭德行也就哄骗无知少女,绝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你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 谢墨叹道:“无论如何,他都是南岳唯一的希望。” 广岫拍拍他的肩以示同情,走到一旁拾起行云,看他灵息微弱到底不忍,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上,以血祭养。血滴汇入剑中,片刻便被吸纳消解,与行云融为一处。 看得出行云此时十分需要他的血,广岫便多挤了一些出来,直到剑身重焕光华。 “谢谢。”云竹声音微弱,道谢声倒很诚恳。 广岫捂心叹息:“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豁出去了救他?” 云竹没有答话,其中原因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行虽未完全唤醒龙神,激发龙神阵重新运转也是不小的收获,加上被卫翾给吓了一遭,谢墨不敢再轻举妄动,尽心尽力为他疗伤,连少主二字都不敢再叫,只和柳风屏一样唤他二公子。 广岫对卫翾“慷慨赴义”的行为甚是嗤鼻,嘲笑他像个小孩一般又傻又任性,卫翾寒着脸,谢墨便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广晟和忘尘先后醒了过来,对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广晟还傻乎乎地去问谢墨什么时候能看到极地特有的霓光,记忆还停留在与他把酒言欢时的情景。 对这个蠢师兄广岫当真无奈,不过广晟虽傻了些,修为却不低,广岫便怂恿他随自己一道去找寻云谨下落。逍死乞白赖也要跟着去,忘尘斥他莫管闲事,提醒他别忘了大仇未报。 得知白瑶已灰飞烟灭再难相救,他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先找谢墨打了一架,两败俱伤,又要去找肖乾林算账。广岫只好趁他元气未恢复身子尚弱时又让谢墨封住了他的灵元,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要报仇无可厚非,广岫反而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他去找那家伙,他是死是活和自己有一文钱的关系? 又是纠结又是恼怒自己不争气,广岫一脸郁闷,烦心不已。逍好心过来劝慰:“你别烦,既然他是你爹,我会手下留情,留他全尸的。” 广岫哼哼:“还说大话,之前是谁差点命都没了?” 逍道:“我那时没有防备,下次再去,必定不会再上当。”他瞅了瞅广岫怀中的焚仙炉:“既然他也是肖乾林的儿子,儿子杀老子,一定更有趣。” 广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1 岫气道:“你别用他的身子瞎折腾成不?你要杀人尽管去,滚出他的身子!” 逍挑眉笑道:“我偏不。” 广岫压住怒意,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得换个方式来说:“你既已知道了我们是兄弟,想想看,就算我真喜欢你了,对着这张脸,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逍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得没错,看来我得赶紧去找个新的躯壳了。俊秀的娇弱的文雅的霸道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广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口道:“我喜欢女人。”他这倒也不算乱说,若是对方不是卫翊,让他跟别的男人玩断袖想想就恶寒,不如找个女人正正经经过日子罢了。 逍笑道:“女人有何难,温柔的妩媚的可爱的娇小玲珑的你喜欢哪一种……” 广岫实在不想再与他探讨这种事,忙不迭拉上广晟去寻云谨,却没走多远逍便从天而降,扑在他背上,要他背着自己走。广岫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将他甩下来,想撵他回去。逍揽着他胳膊不撒手:“那边煞气滔天危险得很,你一去缺胳膊少腿倒也罢了,若是断了命~根子,要我下半辈子如何是好?” 广岫脸都臊红了,看到广晟惊诧的眼神,真恨不得有个洞能钻进去。 “他这人脑子有问题,胡说八道惯了你别信他。”广岫冲师兄再三强调,广晟这才略微收起愕然神情。 广岫摸摸怀中的焚仙炉,叹道:“卫翊,你……你也别信他。” 炉上隐隐传来暖意,广岫仿佛能看到他正柔和而无奈得笑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离他的心咫尺之隔,却似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他们中间,怎么也跨不过去。 又或许,根本不敢跨过去。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逍忽然凑过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兄长的。” 广岫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扇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去。 ☆、第七十一章 苍梧山为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山势绵延起伏有致,东面由空澜山延伸而去,一路蜿蜒犹如玉龙腾挪,气势磅礴气象万千,却在距离南岳万泽山百里之处,被谢墨斩断了一座小峰,如同斩断了巨龙一只角,自然惹得龙神不悦,脾气暴躁,进而牵动国祚不稳。 对付南岳这一座亡陵都如此费力,何况是缙朝这如日中天的霸龙?广岫眼望这片雪原,心中忐忑不已。 忽然,一阵巨响传来,不远处冰屑横飞,仿佛天地都震动起来。闷雷般的吼声滚地而来,直震得人脑中轰轰作响,耳膜生疼。 广岫想起谢墨说的那句龙神被激怒暴躁得很,莫非现在是在发脾气了? 三人靠近过去,只见地面裂开无数沟壑,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大概就是龙神发怒的结果了。广晟忽然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人。” 广岫本以为是云谨,赶去一看才知竟是肖少钦。 这小子还真赶来找云谨了,此时被龙神之怒波及十分狼狈,看上去倒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见了他们微露诧异,很快平复下去,仰首看着雪峰顶上。 广岫道:“你这是折腾啥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肖少钦道:“云谨在上面,我可以感觉到,可我上不去。” 广岫抬头看了看,雪峰巍峨高~耸气势十足,,仿佛一柄插入天宇的利剑,令人不可逼视。 “这是人家的地盘,你最好老实点,别乱用灵术,惊动它就麻烦了。”广岫连蹦带跳,伸伸胳膊腿脚,“老老实实爬吧。” 对龙陵龙神之事肖少钦知道的不多,但从方才看来此地绝不寻常,也便收起仅有那点灵力,攀着冰凌往上爬。广岫随后跟上,让广晟和逍在下头等着,万一他要是掉下去了还能有个垫背的。 冰棱奇寒湿滑,不好着力,全凭借着体力和耐力,肖少钦这养尊处优惯了的侍郎公子有些吃不消,慢慢落在了后面。上头广岫咬牙撑着,不小心踩掉了颗冰渣子,好巧不巧砸肖少钦脑门上。 肖少钦本就累得够呛,被这一下乱了心神,直接就往下滑去。广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情急之下乱抓一气,好不容易重新稳住,二人像一串腊肠似的挂在半空晃晃悠悠。 广岫心里直想骂娘,无奈没这气力,咬咬牙,一使劲将肖少钦拽了上来,二人暂在半山腰较为平坦处歇息。广岫手心方才被冰棱划破血糊糊的,他一边包扎止血一边骂骂咧咧,肖少钦无言看着他,眼神颇为复杂。 广岫拿手在他眼前晃晃:“看到没,你欠我一个人情,好好想想怎么还吧。” 真要说起来方才会摔下去还得怪他,肖少钦张张嘴却又闭上,改口道:“只要救出云谨,怎么还都行。” 广岫见他一脸认真,起了逗弄心思:“也不用很难,你扮作你姐姐的模样入宫呆上十日,能骗过所有人,就算一笔勾销。” 肖少钦皱眉:“五千两如何?” 广岫撇嘴:“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想用钱来收买我……成交。” 达成交易后,二人重新出发,莫名多了几分默契,你拉一把我拽一下,顺利攀了上去。 广岫四处张望,除了一片冰莹外根本不见半个人影,道:“你说他在这里真的假的?” 肖少钦边寻边道:“我与他结过同心约,百里之内心意相通,就在这附近不会错。” 广岫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俩可真够肉麻的。”嘴上调侃,心里却想起广陵说过这里乃是云谨殒命之处,天命难违,倒时肖少钦这痴情种子不知会如何了。 忽听那头肖少钦道:“找到了!” 找到的,该不会已经是具死尸了吧? 广岫心下惴惴,走过去看。倒出乎他意料,云谨躺在一个小雪窟中,人还活着,只是浑身冻得僵硬,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在这种地方无遮无拦冻了几日还不死,大抵还是因为他是皇室中人,体内流着皇族之血,在这龙陵圣地中总能得些护佑,不至于丧命。 肖少钦将他小心抱了出来,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他盖好,捧着他的脸又揉又搓,想用身体的暖和满腔的爱让他苏醒。 广岫撇撇嘴,摸出一粒谢墨那骗来的御寒丹塞进云谨口中,在他心口揉了揉,渡了些灵力过去。看到肖少钦瞪大的眼,他道:“瞪什么,我是在帮他。心者,生之本也,不快些让心暖起来,猴年马月才能醒。” 肖少钦不瞪他了,低头盯着他的手。 广岫觉得好笑,又有些忐忑。 用这么一点灵力应该不会激怒龙神吧? 但愿这是条宽宏大度的龙才好。 在手被肖少钦盯出一个洞之前,广岫总算挪开了手。云谨脸上已有了些人色,指尖微微一动,肖少钦赶紧握住,柔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2 柔唤他。云谨缓缓睁眼,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肖少钦,唇上微动:“少钦……我是在做梦吗?” 肖少钦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不是梦,我在这里……” 感受到真切而热烈的温度后,云谨也揽住他的腰,尽情汲取着来自心上之人的温暖。 广岫被他们肉麻得阵阵牙酸,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回去再抱行不,不快些的话……” 若此时便让他们离开,那个命局是否便会改变? 广岫抬头看了看四周,一片祥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惜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肖少钦还背了个人,动作不免慢些。广岫着急催促,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发慌,心中阵阵不安。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从没这般好过,在他有不好的预感时,不好的事就真的发生了。 混厚巨响仿佛自地底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猛。脚下冰面正在飞快裂开条条细缝,不时有碎冰自头顶砸落。广岫脸色苍白,心猛烈跳动着,觉得胸口都像是要被撕碎一般,惶急得看着四周。 冰尘碎雪四下而起,接着便是轰地一声,整座雪峰摇摇欲坠,好似正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拨弄着拍打着。 沉闷而骇人的巨响如同怪物的咆哮仍在持续,天地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看这座雪峰就要支持不住,广岫也顾不上忌惮,运起灵力护住肖少钦和云谨,挟着他们飞快朝下掠去。 只是他自己能力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自保尚且难说,更别说要同时护着两个人,不过一会便难以为继,幸好逍和广晟及时赶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危。 广晟护着肖少钦和云谨急掠而下,逍挟着他左躲右闪游刃有余,还有闲心调戏他:“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来,靠在我的怀里……” 广岫气得直接推开他的手,自行而下。逍仍狗皮膏药般缠过来,手有意无意在他怀中一捞:“你要是不喜欢,那我靠在你怀里也是可以的。” 广岫正要撵开他,忽觉怀里一空,焚仙炉竟掉了出来,眨眼就被乱石碎冰打出老远。 他脑子一空,急忙赶过去捡,无奈此时情况实在太乱,焚仙炉滚圆的炉身在混乱中如同一只圆球滚得十分起劲,广岫抓了半晌愣是没抓着,反而被砸了好几下,七荤八素几乎辩不清东南西北。 逍在他身后跟着,看他如一只捕食的□□般趴在地上,微微撅了撅嘴,扬手驱动碎冰砸他的屁股,略做解恨。 眼前冰面上的一道小缝忽然“哗啦”一声裂为大缝,眼看焚仙炉就要滚下去,广岫奋力往前一扑,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焚仙炉,他自己却也止不住惯性,亦往下滑去。 眼看就要掉入裂缝,裤腰带忽然一紧,逍已拉住了他。 广岫松了口气,撅着屁股要他拉自己上去,逍却不动,缓缓道:“放手。” “啥?”广岫一时没听懂,扭头看看逍,见他面容沉肃,隐隐有几分寒意。 “你放手,丢了他,我便拉你上来。” 广岫明白过来,怒极反笑:“你小子变聪明了啊,还知道威胁我了。我若不放呢?” 逍到:“你不放手我便放手,你与他一起去死吧。” 广岫抓紧焚仙炉:“你要放手就赶紧放,勒死我了……” 逍看了他一会,面上隐露痛苦之色,咬咬牙,手上一松。广岫的大叫都到嘴边了,却又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间被粗暴得扔在了一边。 赶紧将焚仙炉揣进怀里,再去看逍已经走远,广岫心情复杂。 这下他该死心了吧?可若是他恼羞成怒死活不还卫翊的身子怎么办? 看来还是不能彻底与他闹翻啊。 广岫纠结得揉揉脸,加速追过去。 他赶到山下时见卫翾谢墨等人也来了,想是这番动荡惊动了他们,过来看看情况。谢墨脸上一股莫名的喜悦:“龙丧悲吟,看来京城那边,天子驾崩了。”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一惊,缙帝死了?! 太子竟然真能做到弑父? 云谨刚恢复过来的神智又被这句话给彻底打乱,半晌了才回过神来,不及开口便一阵猛烈咳嗽,若不是肖少钦扶着只怕就瘫在了地上。 “父王他……”云谨脸色比方才还要白,肖少钦好不容易捂出来的那点血色又褪了个干净。 肖少钦紧紧搂住他:“阿谨,你别多想,保重身子要紧。” 云谨眼中溢着眼泪,靠在他怀中。 广岫看着沉郁天宇浓云翻卷,耳中龙吟不休,怆然之感油然而生,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天子崩逝是大事,对皇室宗亲是大事,对朝堂百官是大事,对根本没见过皇帝的平头百姓而言也是大事,在此期间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要停止一切庆典活动,守丧三月,举国致哀。 缙帝虽算不得什么千古明君,却也不是个昏君,在位期间也算国泰民安,乍闻他驾崩,也有不少青年学子有识之士缅怀悼念,写几篇祭文表达了悲痛之心。 在峪陵这偏远小镇上,那种悲痛淡化了许多,地方官员官制也松了许多,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肖长离手捧一只荷叶鸡,又买了些糕点,往茶山而去。 他确实已没了多少盘缠,前几日便从天香楼退了房,带着云谨去嬛妃家的旧宅暂住。此时在镇上听闻皇帝驾崩的消息,他觉得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十分明智。 云谨的伤经过调养已好了许多,只是仍不可大动,终日满腹心事郁郁寡欢。他性子本就宽和,对肖长离再不顺眼也不曾为难过他,只是无视他罢了。 天一日日热了起来,尤其正午十分异常燥热,云谨站在门前檐下阴凉处吹风,远远看见肖长离的身影,转身就回了屋。 肖长离进门,将鸡和糕点摆桌,想想,又倒了杯茶摆在边上,方才去请云钰用餐。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也没觉得一只鸡和糕点配着茶来当午饭有何不妥之处。云钰看着皱了皱眉,懒得数落他,喝了茶,吃了块糕点便走了。 肖长离知他讨厌自己,平时也是能不说话便不说话,此时却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还是多吃些吧。若是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云钰继续看着窗外一片荒草苍莽,并不答话。肖长离垂下眼皮,默默坐下来,开始啃鸡腿。他吃相斯文,也未发出什么声响,在云钰惆怅感怀时已不声不响吃了半只鸡。见云钰平时只吃糕点,便一块未动,给他留着。 他正在收拾时,云钰目光总算从窗外挪了回来,却并不看着他:“你在镇上,可听说过宫里的消息?” 肖长离手上一顿,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那个消息。他素来断案如神,此时却左右为难游移不定,许久未拿定主意。云钰看了看他,又道:“可是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3 听说了什么?” 肖长离放下手中的抹布,道:“皇上驾崩了。” 云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怔了一会,快步走过来拽住他胳膊,唇上没了血色,颤抖着道:“你说什么?” 肖长离开始后悔告诉他的决定,可惜已无法挽回,只好又说了一遍:“皇上驾崩了。” 云钰抓住他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更是完全靠他撑住才没瘫在地上。肖长离暗叹一声,伸手想扶他坐下,那个身子挣扎了一下,随后一拳朝他砸了过来。 肖长离没有躲,这虚弱的一拳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却仿佛打在了他心里,阵阵的沉痛。 “又是你肖家做的好事!”云钰本文秀清雅的脸上满是怒意,眼眶赤红,又是一拳挥来,未打出多少力道,自己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死死扣住桌角,怒瞪着眼前之人。 肖长离想扶,还是忍住了。 云钰气恼之下甚至抓起了桌上的盘子,举起却又停住,末了砸在肖长离身边,踉跄着奔出门去。 他要回去,回到早已翻天覆地的宫中,做一个皇子该做的事,哪怕可能一去便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自寻死路,他也不要躲在这里,受一个祸国奸臣之子的恩惠。 肖长离赶上去想拉住他,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云钰有伤未愈加上调养不济,身体虚弱得很,没走几步便栽在了地上。 肖长离半跪在地:“殿下还请保重。” 云钰挣扎着起身,实在想踹他一脚,可打小修炼的教养和脾性让他忍了下来,继续往前,忽然周围风卷尘飞,草叶乱舞,阵阵劲风刮得他险些又摔在地上。一声尖啸自天宇而来,一只怪鸟越飞越近,巨大的双翅挥动间激起强风,肖长离站到云钰身后,做好了随时扶住他的准备。 怪鸟在他们跟前停下,鸟背上的竟是珩王和卫湛。 珩王从展翅上下来赶紧扶住云钰,云钰抓住他的手急问:“二哥,父王……父王他当真……” 珩王闭了闭眼,点头,眼中已无悲痛,眸色坚毅,尽是凛然之气:“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朝中已被太子掌控,多位忠臣受到迫害,三天后宣读遗诏便会正式登基,我们不能任他胡作非为下去。” 云钰在这位皇兄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如同挣脱黑暗的一颗种子,正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浇灌它的,便是仇恨。 “我已集合卫将军赤羽营中的忠义之士随我北上,”珩王沉声道,“你可愿与我一同打回京去?” 云钰看着他,缓缓点头。 卫湛看了肖长离一眼,没说什么。几人与云钰一同进屋,想必是要商讨些什么,肖长离站了一会,正要离开,珩王的声音传来:“肖大人留步。” 肖长离回身行礼:“王爷。” 珩王眉宇间少了游戏人间的洒脱,多了几分沉稳深邃,肖长离觉得,这似乎才是他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珩王走过来,在距他几步之处停住:“多谢肖大人救我四弟。” 肖长离道:“为人臣者应尽本分,王爷不必言谢。” 珩王道:“好个为人臣者,若你爹也知道这一点,局势又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肖长离垂首不语,他无话可说。 珩王道:“京中之事,本王知道与你并无干系,不过肖乾林参与其中,你亦不可全身而退,可曾想过将功折罪?” 他的意思已十分明显,这么个烫手山芋丢过来,让肖长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珩王理解他的犹豫,并不催促,目光一转,远望青山。青山绵延不绝,不知有多远多近。偶见鸟雀凌空而过,汇入远山的飘渺之中。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平静,他却知道,这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他素来安于现状,从不喜欢惹麻烦,可眼下却要去做那个掀起举国动荡的人,从此举步维艰,再难回头。 “你好好想想吧,不必急着答复。”珩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对了,云钰说这几日吃穿用度皆是大人所出,让我与你算算账,一并还给你。你且报上,不必客气。” 肖长离:“……” ☆、第七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玩命更文,马上就要完结了,看过的亲们麻烦给点评论吧,鞠躬~~~ 远在苍梧的广岫等人自然不知一场动荡正在酝酿,他们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是那条不安分的龙。 自古龙神护佑一国龙脉,其命理便与那位真龙天子息息相关。如今缙帝寿限未至却横死,乃是逆天乱理之举。天道已乱,龙神亦陷入了暴动,而龙神越暴躁,国势便越乱,恶性循环,直至国破家亡。 谢墨将此中利害简单陈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覆灭缙朝光复南岳本就是他的目的,此时自然高兴,其余几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尤其是广晟,闻言急得团团转,直问怎么办。 谢墨一脸的事不关己:“天道如此,吞恨者多,此乃命劫,躲不了的。” 广岫翻了个白眼:“别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要不是你整这些幺蛾子,能有这些破事?” 谢墨道:“凭我一人之力又怎可轻易撼动一国之安?逼宫造反、弑君谋位的可都不是我啊。” 忘尘冷哼:“君王无道才会朝纲崩坏,乱象丛生,一切皆是咎由自取罢了。”看了逍一眼,“我们走。” 广岫立马站出来:“等会。” 逍看着他,眼中闪着光亮,却听他接着道:“要走也先留下卫翊的身子。” 那点光嗖地就灭了,阴森森盯着广岫。广岫觉得后背发凉,缩了回去。 “哼,卫峥的儿子……”忘尘眼中一寒,“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些。” 广岫又蹦了出来:“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你现在修为大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要是敢对他不利,信不信我……” “你什么你?”逍在他臀上一踹,没好气道,“就你这点能耐,连我都斗不过,说什么大话。”将他推在一边,逍走到忘尘跟前:“爹,这身子我用着有趣,暂且留着,等我何时用腻了,再换不迟。” “你……”广岫气得简直要冒烟,话还没说完就被逍一个眼刀盯了回去,只得悻悻闭嘴,转而让广晟回停云观问问玄惪可有挽救之法。广晟一想,自家掌门高深莫测聪慧过人,说不定可挽大厦之将倾,救万民于水火,二话不说走了,临走前还与谢墨再三惜别,约了来日再叙。 “停云观人杰地灵,如我这般的英才比比皆是,他只是傻得较为别致的一个,你可别以为我观中无人。”看谢墨轻慢嗤笑的眼神,广岫解释了几句,谢墨只是笑而不语,让卫翾随他离开,找个恰当之处先养好伤,卫翾并不搭理,他朝柳风屏使个颜色,柳风屏便也说了几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4 句,卫翾照旧不理。二人眼神来往,皆是无奈。 广岫瞧着好笑:“你家少主是发小孩脾气了,快去买些甜糖蜜饯来哄哄,否则一个想不开又去作死,我可不陪了。” 卫翾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当做没看见,踱步来到雪窟入口处,肖少钦与云钰依偎着,看着肉麻无比。 “这是人家南岳的地盘,你们还呆着干嘛,赶紧走。”广岫心里还想着云谨命格一事,想让肖少钦赶紧带人离开。离开了这里,那命格想必就不做数了吧。 肖少钦哪知他心中思量,道:“他身子仍虚,动不了身,还是等好些了再……” “等什么等?再等就不是身子虚这么简单了。”广岫有些不耐烦,正要赶人,忽听一声巨响,南面一座雪峰跨了下来,震得天地似乎都抖了一抖,霎时间风云变色疾风劲走。 看着那方天宇之上极速翻涌的黑云,广岫真担心是不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劳什子的龙神,就不能消停会么? 云谨白着脸,缓缓推开肖少钦的手,起身走了出去,眼望天宇浓云翻涌,耳畔还能听到龙吟不绝,亦如他此时心绪难宁。 看那单薄身影瘦如竹竿一般,广岫真有些担心他会被风给吹跑了。好在肖少钦已过去扶住了他,将他往怀里揣。 “将我掳来之人曾说过,皇族之血是打开龙陵的钥匙,是因为我,龙神才会被惊动……”云谨抓紧身边人的衣袖,神情看着比这片雪原还要空茫,“都怪我……” 不去怪始作俑者谢墨反而怪自己,广岫着实有些无语:“天命难违,你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肖少钦目光看过来:“你为何这么急着让我们离开?” 广岫见他眼中似有提防,不满道:“我吃饱了撑的行了吧,不识好人心。说起来,你不是礼部侍郎吗,皇帝驾崩了你不用回去干活?告假了没有?” 肖少钦道:“我已辞去侍郎之职,如今只是个寻常白衣罢了。”他低头看着云谨,目光如水,温柔得能溺死人:“当初一心为官,也不过是想能离你近些罢了,如今宫中巨变,我肖家没落下什么好名声,你也回不去了,我还当这个官做什么?阿谨,从此以后,你我便可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少钦……”云谨星眸含泪,二人动情凝视,瞧得广岫鸡皮疙瘩接二连三冒出来,掉的满地都是,转身想走,看到逍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面露艳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逍一副伤情思春的怨妇模样,将目光移到广岫脸上,广岫只觉后背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跑。 “看来有人比我还急着祸国殃民呐。”谢墨走了出来,亦看着那方天宇,“不会太久了。” 广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片天宇黑云更浓,与周围划开了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甚至可以看见有道道银电如游蛇疾龙自云中劈落,像是老天都发怒了一般。 “这是怎么个情况?”广岫瞠目结舌。 谢墨道:“何不自行去看看?” 卫翾亦走了出来,面色不善:“是你所为?” 谢墨一脸无辜:“二公子莫要如此高看属下,我能做的微乎其微,只是刚好上天亦站在南岳这边罢了。” 卫翾敛眉,他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一个是故国旧土,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皆不可得,亦不可舍,要他如何抉择? “我去看看,你们别在这杵着,赶紧走,看着碍眼。”广岫的心情其实也很复杂,他害怕麻烦不愿冒险,可他是缙朝人,土生土长,不可能看着家国覆灭而无动于衷,看着这些各怀心思的人的确十分碍眼。既然没什么人能帮忙,不如走得远些。 “我也去。”云谨开口,广岫却只想把他推得远远的。 一个娇滴滴无缚鸡之力的皇子能干什么? “你就别添乱了,你几位皇兄找你找得焦头烂额,还是赶紧回去得好。”广岫语重心长得劝,“你是一国皇子,尊贵得很。再说了,要是你几个皇兄没撑住,你可就是棵独苗了,你要是出了事,我不得被戳着脊梁骨骂不忠不义?——肖少钦,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带着你的心肝赶紧走!” 肖少钦被他吼的一怔,下意识拉住了云谨,云谨却挪开了手,坚定道:“先生此言差矣,国若不存,我这皇子留之何用?如今是我大缙生死存亡之际,我不可能临阵而逃。” 广岫直咬牙:“你说你这身子骨能干嘛,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跑了,你去了能顶什么用?” 云谨道:“我身上有皇族之血,不是吗?” “你那点血顶个屁用!”广岫有些发毛,这小子不知死活,简直要气死人。 逍笑吟吟过来挽着他胳膊:“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当英雄的料,我喜欢……” 广岫撵开他,没好气道:“不管你了,爱咋咋地。你们也别看笑话了,这地方呆着没什么好处,没事赶紧走,有事也别折腾,已经够乱了。”丢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他拔腿就走,实在不想再扯皮,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稍有不对就赶紧扯呼。 这话很明显是对谢墨和忘尘说的,谢墨笑而不语,忘尘冷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看了逍一眼,逍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个人这么傻,我当然要去看看热闹,爹你先回藏峰山等我,我看完热闹了就回去。” 忘尘瞪他一眼:“你几时变得如此愚蠢了?” 逍露出一个无奈而抱歉的笑容,追了过去。云谨紧随其后,肖少钦想阻拦,却知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便只是扶住了他,默然前行。 谢墨知道此时大局已定,自己的目的已经超额达成,心满意足得对卫翾道:“二公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元州芡山有我朝遗民残存,山中的前朝皇陵中不但有无数奇珍还有……” “去看看。”卫翾只说了一句,便朝着南面而去。谢墨还要说什么,柳风屏拉住他,摇了摇头。谢墨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跟上。 广岫走得最快,也最先感觉到那阵阵逼人的压迫之力,先前离得远便只能看到黑云笼罩翻卷,此时近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黑云,而是自一个巨大怪物口鼻之中呼出的阵阵浊气。 这怪物十分巨大,魁梧如山,正不停撞击着雪峰。眼看雪峰摇摇欲坠,龙吟嘶吼如雷,仿佛天地都在随之战栗。 广岫躲避着不停砸落的碎块,好不容易寻了个安全地,只觉心口突突直跳,吓得够呛。忽见不远处站了个人正抬头看着巨兽肆虐,毫无畏惧的模样。他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越瞧越觉得熟悉。忽然一拍脑袋,提身赶过去,十分不客气得挡在那人跟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神情一肃,看着那人的手。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5 那人手心划了道口子,流出的血将他手中一块石头般的事物亦染得血红,诡异的红芒明明灭灭。 那人拿下头上兜帽,一身质地华贵的貂裘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隐约仿佛还是风华正茂时翩翩佳公子的风韵。 正是肖乾林。 广岫恼道:“这怪物是你放出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乾林淡淡道:“乱臣贼子做的总不外乎是那些事,何必多问?” 广岫又急又气,一把抓住那块珟魂玉想丢出去,却觉身子一阵痉挛,仿佛有一条闪电顺着手窜进了四肢百骸,劈哩叭啦在他体内爆炸开来,随后将他狠狠撞了出去。 广岫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待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被逍扶在怀中,身体阵阵痛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吧?”逍幸灾乐祸,渡了些灵力给他,转头看着那只怪物,“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也敢碰,蠢到家了。” 肖乾林看他一眼,道:“既已知道危险,何不速速离开?” 广岫挣扎起身,吼道:“我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跑这大老远来折腾啥?我就不明白了,你什么都有了,到底还想干什么你?” 肖乾林静静看着他:“我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广岫踉跄着走过去:“你看看现在,儿子杀了老子,朝局混乱举国动荡,整个国家都已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肖乾林饶有兴趣看着他:“呦,何时学会这一番大道理了?这个地方就算此时再脏乱再不堪,然真龙命星已显,总有一日会荡涤干净,反而如曜日东升势不可挡。所以现在,我定要先其一步将其扼杀,毁了此处的龙神,才是最快捷之法。即便你不认,你体内也流着我的血,流着吴氏一族的血,或许可以考虑考虑与为父并肩而战。” “并肩你个鬼!”广岫脱口而出,没顾上他说的吴氏是哪儿冒出来的,“您老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我和你没有丝毫的关系,少自作多情!” 肖乾林叹了口气:“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广岫气不打一处来:“你管我!你若是个忠义之士我还敬佩你几分,像你这样祸国殃民的败类,跟你说话我都觉着恶心!你赶紧给我把东西收回去,否则……” “否则什么?”肖乾林无丝毫恼怒之色,含笑看着他,“想大义灭亲,你还没有这个能耐。” ☆、第七十三章 广岫气结,可即便心中十万分得厌恶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在看到一块流石自他头顶砸落时他还是心中一紧,快走了两步,好在那流石还未近肖乾林的身就被笼罩在他周围的结界远远弹飞出去,反而是他自己的情况更为危急一些。若不是有逍保护,他怕是早被砸扁了。 肖少钦对在此处见到自家父亲更为意外,将云谨安置在安全处,提身掠来:“爹……”他来得匆忙,未留意四周,一块巨大冰岩砸落下来。 肖乾林脸色大变,顾不上血祭正酣,举起手中珟魂将冰岩击得粉碎。肖少钦还是被那巨大的力量震飞出去,云谨看得心惊,不顾一切跑了出来,被砸落的巨大冰岩挡住了去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滚开!”肖乾林急怒不已,想再掌控珟魂,却已是力不从心,反被珟魂险些烧穿了掌心。 珟魂如一道血色的闪电疾冲而去,在混乱中横冲直撞,根本无法阻拦。 更为可怕的是那头巨兽已完全失控,诺大一座雪峰片刻便垮了大半,天地霎时一片混沌,如同一片沸腾了的汪洋。渺小人类如同蝼蚁一般在这片混沌中挣扎,根本无力反抗。 逍扶住广岫躲避着不被乱石砸中,脚下却道道沟壑难以立足,惶急之中只能依靠着本能尽力自保。感受到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广岫分不清心中何种滋味,再他又一次为自己挡住乱石砸身后彻底忍不住了,拽住他怒道:“我不要你护着,你给我赶紧滚!” 逍数次受创已是内息大乱,一张脸惨白,却依旧笑道:“我就要这样,让你承我的情,让你忘不掉我……”言罢勉强运起结界,将广岫护在其中。 广岫咬着牙,反将他护在怀中,切齿道:“我不许你用卫翊的身子冒险,听到没有!”看着四周天崩地裂地狱般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搂紧了逍,继续在夹缝乱石中谋求生路,眼前忽然一黑,一只长满肉瘤的黑色巨掌猛然砸了过来,得亏他反应迅敏低头躲过,否则怕是要被拍到天边去。 他心咚咚直跳,顾不上许多拔腿就跑。他与逍一个运起结界护体,一个奔逃,一时倒未再受伤,只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有些事根本无法预料,无法躲避。 在他感觉到身后那股磅礴骇人的气势之时,他是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卫翊动了动身子,将他往前一推。他无可控制得往前扑去,巨大的瞬间阴影盖了下来,好似天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便在此时,一道白芒拔地而起,仿佛要冲破天宇。巨兽嘶吼着朝那白芒抓去,却刚触及就如被烧灼一般吼叫着收了回来。 那白芒夺目不可逼视,如一道日光驱散了空中郁积的黑煞之气,在空中盘旋腾挪了一阵,巨大的龙首嘶吼着巨口,朝巨兽俯冲而至,一口就咬掉了它的脑袋。 巨兽嘶吼起来,双掌疯狂拍打,却如强弩之末被巨龙整个缠住了身子,任他如何挣扎,最终还是一点点被吞噬消融。 一切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天地间的阴霾却并未完全消散,此时的苍梧山浩劫过后狼藉不堪,巨龙威严高高在上,不住嘶吼,仿佛因被冒犯而甚是恼怒。 龙神之怒足可震颤寰宇动一国之基,它此时一怒,不知缙地各处会有多少洪水地震山塌地陷,委实非同小可。 肖少钦混乱之中护住父亲,已不知受了多少伤,还没喘口气便去寻找云谨。肖乾林恼他坏了大计,见他灰头土脸一身的伤,终究狠不下心,只叹天意弄人,多年夙愿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广岫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顾不上一身的伤,惶乱无措得找寻逍,终于在几丈外的乱石中看到了一抹衣角,连滚带爬扑过去将逍自石堆中挖了出来。 逍脸上溅了凌乱的血,身子都是软的,也不知骨头断了几根。广岫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不知道老天为何总要和他开这种玩笑,要让他一次次经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你这个疯子,蠢货!”他不敢动,因为一动逍的口中就会连续不断得喷出鲜血,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我说过不许用他的身子冒险你听不懂吗!” 逍因巨大的痛苦而面色纠结,勉强睁眼,露出几分笑意:“我……就要让你……永远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6 记着我……” 广岫心绪如潮不知该谢还是该骂,末了还是只能倾尽所有为他输入灵力养伤,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个身体只如一汪死水,已再激不起微澜了。 “没用的……”逍面色如死灰般惨白,笑容却依旧悠然而带着狡黠灵动,“我的灵元已……已散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广岫感到视线开始模糊,吼道:“是!我很难过,你满意了吧!” 逍笑了,似乎真的很满意一般,缓缓抓住他的手,叹了口气:“我……我做得最错的事便是用了这具躯壳……你对他的好,我总是会错意……至少现在……你的痛苦和不舍……都是因为我……这样……就够了……” 见他双目渐渐无神,广岫顾不上许多,摇晃着他道:“你不许睡听见没有!给我起来!” 怀中的身体瘫软如泥,再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广岫揪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看着那张脸,心仿佛都没了知觉。忽然一人将他推在一旁,拿出他怀中的焚仙炉,道:“出来吧。” 这声音如一根针扎在了广岫心上,他抬眼,看到卫翾依旧毫无表情的脸,看着他打开焚仙炉引出了卫翊的魂魄,心又一点点开始恢复了跳动。 卫翊!卫翊! “回去吧。”卫翾看着卫翊的魂魄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那抹白影却迟迟未动,仿佛积压着巨大的哀伤,让他一动都不能动。 “卫翊……”广岫喉咙有些嘶哑,声音低沉无力,“回去吧。” 他再也不能承受又一次的失去。 卫翊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回到了这具属于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中仿佛留存着太多的伤痛和沉重,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广岫握住他的手,许久未动。 “阿谨……”肖少钦怔怔看着前方,在他眼前,云谨身罩莹光,自乱石狼藉之中缓缓飘了起来。在他身后,是平静下来却依旧威严令人胆寒的巨龙。它庞大的身躯罩着和云谨身上相同的莹光,缓缓移动着,巨大的眼一动不动看着云谨,似乎正在观察着什么。 方才的动荡中云谨受了不少的伤,头上身上血污斑斑,而此时此刻,这些血污正在莹光之中一点点消融化尘,顺着那些莹光被纳入巨龙的体内。等流出的血被吸纳殆尽,云谨的伤口中便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新鲜血线,如同一张网,缠着他朝龙神越靠越近。 肖少钦心猛地揪了起来,他本还以为龙神是在护佑他,此时看来,根本是要吸尽他的血。 那所谓的皇族之血! “阿谨!”肖少钦飞快掠去,试图将云谨自半空拉回来,无奈他受伤且道行不足,根本无法靠近。 广岫目睹这一幕,关于云谨的星图浮现眼前,难道命格当真无法更改? 谁又能从龙神口中抢人? 肖少钦不顾一切攀上摇摇欲坠的雪峰,追赶着云谨上浮的速度。云谨在他的呼喊声中缓缓睁眼,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处境。眼前的巨龙双目如星正平静得看着自己,恍惚之中让他想起了父亲。 同样的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却温暖宽厚,令人心安。 “阿谨,你醒醒,不要过去!” 耳边是肖少钦嘶声的大喊,云谨有些迷惑得转头看着他,亦看到了自己此时的身不由己,那些血液正在加速离开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无法控制。 “少钦……”云谨摇摇头,“你回去吧,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去他娘的宿命!”肖少钦继续攀爬,红着眼吼道,“你的命由我掌控!把手伸过来,我拉你回来!快把手伸过来!” 云谨眼泪夺眶而出,用尽全力伸出了手。他能看到手上所有的伤口都在往外流血,如无数纤细的红线连接到了龙神体内。 那是他与众不同的身份和象征,是他永远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逆子,你给我回来!回来!”肖乾林用尽全力喊着,慌张得也想爬上险峰,将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拽回来。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害怕惊慌后悔懊恼过。 广岫将卫翊交给卫翾,提身掠去,先将肖乾林那把老骨头给拽了回来,随后追了上去。却在此时龙神周围莹光大亮,照得他一阵眼花,险些一头栽了回去。 这烈阳般的强光却丝毫没有阻碍肖少钦,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只凭着心中的感知,纵身跃去,堪堪抓住了云谨的手。 云谨周围的莹光混合着鲜血如同烈阳烧灼着他的身体,他却越抓越紧,没有丝毫松懈。 “少钦……快放手!”云谨想要将手收回来,那头的力量却如铁箍一般。随后,他感觉自己被包围在了温暖灼热的胸怀之中,如同以往一次次的拥抱一样,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一切。 “我不会放手!阿谨,我说过,我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肖少钦的话语在他耳边,就这么长驱直入撞进了心底深处。 他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转而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道:“好,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少钦……少钦……”眼看莹光化为灼日,将二人相拥的身影彻底埋葬,肖乾林跌在地上,眼睛大大瞪着,嘴唇微微颤抖,正如一个垂暮而无助的老人。 广岫实在扛不住那强烈的光而退了回来,将他拖离一旁,捂住他的眼睛以免被强光所伤,亦挡住那二人被彻底吞噬前最后的模样。 巨龙得了皇血祭养,重新化为光柱窜回龙陵深处,这片支离破碎的雪原终于重回死寂,天地一片肃杀。 广岫松开捂住肖乾林双眼的手,一片濡湿。他深吸一口气,抬目远望,想将眼中的湿意憋回去,视线还是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 一切看似已结束,却有许多的人和事都如同这片雪原一样,分崩离析,面目全非。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柳风屏目光深邃而哀伤。 谢墨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这世间世事沉浮生死存亡,本就是如此。柳弟,若你曾目睹当年南岳国破,便会知道这些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了。” 柳风屏没有说话,一声叹息被压抑在喉间,良久才幽幽叹出,如同这一刻云卷云舒,风起尘乱,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第七十四章 此刻的金州乾阳山,军帐内的珩王突觉一阵心悸,跌坐在椅上,将帐内几位将领吓了一跳。卫湛上前一步问道:“殿下,怎么了?” 珩王摆了摆手说无妨,再次睁眼,眼前的地图摇摇晃晃,慢慢变得清晰。 虽说没事,他的心却跳动不止,十分不安。卫湛见他脸色不好便散了会议,让他好生休养。他独坐了一会,心中不安不消反增。 上次有这异常还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7 是缙帝驾崩之时,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楚离端了药进帐,见他脸色煞白神色惶惶,道:“王爷,破城之事不可过急,还请保重身体为上。” 珩王深吸一口气,面色缓和一些:“我没事。”接过药碗喝尽,抬头见楚离脸色没比自己好多少,又道:“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的风寒还没好,也得记着吃药。” 楚离点点头,拿了碗正准备走,珩王道:“你慢些走,留下陪我坐会吧。” 楚离便坐下了,忍了几声咳嗽在喉间,等着他开口。 珩王道:“云钰可回来了?” 楚离道:“尚未。” 珩王动动左臂,牵动伤口痛得直皱眉:“这位金州守将刚直不阿,一心将我看做乱臣贼子,这一箭真真叫我吃尽了苦头。云钰他不带一兵一卒,能有什么法子劝服?” 楚离道:“四殿下素来聪慧,想必会有法子。” 珩王点头:“也对,他的名声比我好得多,他的话想必会有人听。阿离啊……” 楚离眉头一皱,对这个称呼还是不能习惯。 “你原本好好的琴师,被我害得只能沿街卖画,这会又跟着我南征北战日日提心吊胆,本王真是……愧对于你……”珩王当真是十分自责,“你可怪我?” 楚离心中暗叹,这个王爷打起仗来毫不含糊,这会只是受了伤便这般婆婆妈妈起来,这样的话已不知说过几遍了,他当真是听着就觉得头疼,只是表面还是要好生安慰:“不曾有过,还请王爷宽心。” 听他这话珩王心里那点自责便又消了一些,又扯了一通金州防御如何牢固难破守将刘敏如何骁勇,寻思着日后要如何重用之类,倒未曾想过要报这一箭之仇。楚离看他的眼光不自觉柔和起来,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听他唠叨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外头来报,云钰回来了。 云钰缓步而来神情浅淡,从他的脸上根本无法看出此行结果究竟如何,不过他能安安生生回来已是万幸。肖长离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丈来远的距离。 “阿钰!”珩王快步迎上去,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查看,“你没事吧?” 云钰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二哥你受了伤,莫要乱动才是。” “无妨无妨。你去劝降那刘敏如何回应?有没有为难你?快和二哥说说……”珩王将云钰拉进帐中,肖长离便停在帐外,俨然一副四殿下忠实护卫的模样。 卫湛走了过去:“肖大人,此去刘敏军中情势如何?” 肖长离道:“刘敏性情刚正,并无为难。四殿下机智聪颖,寥寥数语已动摇了刘敏对太子的忠心,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必有结果。” 卫湛道:“肖大人呢,今后有何打算?” 肖长离沉默了一会:“唯心而已。” 卫湛微微笑道:“好一个唯心而已,肖相虽走错了路,大人这一句唯心而已,还是当得一个忠字。” 肖长离没有说话,他素来不擅逢迎,现在也不例外。他不知道此时云钰在帐内一个劲说他坏话,说他是个讨人厌的跟屁虫。 “二哥,你究竟要如何处置他?”在自家二哥面前云钰不必摆通情达理温和宽厚的面子,抱怨道,“整日游魂一般,瞧着就烦。” 珩王笑道:“他跟着你护着你只因对你有愧,你让他恕些罪宽了心,自然也就不会再跟了。” 云钰皱眉:“我与他素无瓜葛,怎会对我有愧?” 珩王做高深状:“你再好好想想。” 云钰揉揉眉心:“不想了,想起他我便头痛。二哥,我近日总是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京城那边如今只余三哥一人,云谨又不知下落,不知……” 珩王被他勾起愁绪,叹道:“谁说不是呢,可你我此时除尖着脑袋往前,还能有什么法子?” 二人难兄难弟亦嗟亦叹,对前途未来皆是茫然,除了排除险阻一心打进宫城将太子揪出来外,确是无它法可想,无别路可行。 好在天意眷顾,事情正如肖长离所料,三日后刘敏果真大开城门,将云钰和卫湛迎了进去。珩王自知自己这奸王乱臣的帽子戴得太久一时半会拿不下来,便没去凑热闹,留在军中整饬军队,等着拔寨进城的口令下来,好往大义灭亲整肃江山的征途更进一步。 等了半日没有动静,珩王索性与楚离下起了棋,不知是心绪不稳还是棋艺不精,下三局输两局,赢的一局还是楚离有意相让,让他十分汗颜。 “阿离啊,麻烦你要输也输得像样些,这个输法,就差把字儿搁我嘴边了。”珩王不太服气,又将棋子放回去,让楚离重新下。 见他能把一盘凌乱的局分毫不差又摆回去,楚离一时实在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只好继续陪他耗时间。 这一次肖长离没有跟着云钰,有卫湛在他能放心,同时也在思量着应该离开了。 无论朝局如何动荡,那个龙椅换了谁来坐,他先前只好好当他的大理寺卿,之后也打算好好做一个小县令。做什么,都不过唯心而已。 在他犹豫应该收拾哪些行礼时,一只纸鹤从帐门外晃了进来,在他身边绕了几圈,又出帐门往南面而去。肖长离略做迟疑,还是跟了过去,出军营绕浅弯过树林,在崖边一棵树下看到了广岫。 因他身法极快声息不大,人都到了广岫都未察觉,蹲在土包上嘴里叼着根草杆子仍在出神,直到肖长离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懒懒瞧了一眼:“来得挺快,喏,去劝劝你老爹吧。” 肖长离顺他所指看过去,看到了立在崖边的熟悉身影,正要过去,广岫起身拦住他,沉声道:“怎么说呢,发生了挺多事的,让他告诉你不如我来说,你做好心理准备……肖少钦他……和他心上人云谨一块殉情了……没了……这事对你爹打击挺大的,在这站了半天,你想想怎么劝才好。” “你说什么?”肖长离脸色铁青,“再说一遍!” “你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做什么,我只是传话的。”广岫叹了口气,“命格已定无可更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生时同心死后同穴,其实他们那样……挺好的……” 肖长离死死盯住了他,眼眶通红:“究竟怎么回事?” 想起那时情景广岫便觉心里好似还堵着苍梧山的寒冰一般凉透肌骨,徐徐说了经过,见肖长离一双眸中泪光闪闪,亦觉心口沉痛,再说不下去。 以生命祭龙神换一国之安,谁又能说云谨此举是对还是错?是命里劫数还是命中注定? 可叹一副星图算出云谨殒命之处,却未看破肖少钦亦有此一劫。 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告诉他云谨在苍梧山一事,至少现在心碎神伤之人便会少一些。 肖长离半晌未有动作,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8 广岫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神情,走到一边坐下,不时看看崖边的肖乾林,心想这老小子折腾来折腾去赔上了自己的亲儿子,要说是报应,应当也够了吧。 这几日肖乾林寡言少语神情郁郁,眼神空茫迷离,既无神采亦无焦距,早没了以往的清冽闲雅,可见这一番丧子之痛非同小可,广岫看在眼里也是难受得厉害。 可他无话可说,真要他说那便只有两个字,活该。这两个字若是说了肖乾林只怕立马得从崖上跳下去,广岫没法只好一路打听着来到金州,帮他找个能宽慰的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肖长离忍住心中悲恸,来到父亲身边,见素来自若镇静的父亲仿佛一夕苍老,心中阵阵绞痛,半晌开不了口,便只是这么站在一旁,任由沉默铺天盖地。 广岫受不了这气氛便先离开,想去军帐中和珩王打个招呼,一想到又要面对一张失去至亲肝肠寸断的脸他便有些发虚,叹了口气。 前往军营途中,他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有一对人马正暗中活动,行动有速全副武装,是金州的守城军。 乖乖,莫非是要偷袭? 不是有传言称金州守将刘敏已同意放珩王的军马入城吗,这又是唱得哪出? 此时珩王正等着城中传来好消息,露出本性,将前来与他商议军情的蒋烈拖出帐外,要与他比射箭。蒋烈不好拂他面子,连射三箭皆在靶心,周围一片叫好。 珩王对他大加赞赏,兴致勃勃亦射了三箭,皆在五环之外,委实难看。周围兵士举起的手僵住,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珩王自己倒不以为意,还怂恿楚离也来练练。 楚离苦笑着,弓都拿不稳。 忽见前方几丈开外晃悠悠飞过一只怪鸟,珩王来了兴致,搭箭拉弓:“阿离你看我将他射下来。” 楚离揉揉酸痛的胳膊,看他显摆。珩王这一箭不知是有真功夫还是运道好,射得挺准,堪堪穿过怪鸟,掉在地上。 楚离又彻底看不清他了。 珩王兴冲冲过去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怪鸟,而是一只用符纸折成的纸鸟,上头隐约写着什么,被箭射穿已看不清楚。珩王将符篆反复细看,便在此时一个兵士急急跑来:“殿下,巡防兵来报,我营周边有不明人马活动,已成合围之势……”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掠过,这兵士扑倒在地,后背插着一只箭。 ☆、第七十五章 剧变陡生,几乎同时无数利箭自四面而来,珩王心念急转,一边迎着乱箭赶到楚离身边,护着他往帐中退去,一边大声道:“蒋烈,速速整合兵马,突围为上!” 因对刘敏品性太过信任,对他开城迎降从未生疑,此时营中疏于防备,甚至做好了开营拔寨的准备,此时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这些大多是原赤羽军的兵士,训练有素,很快便在蒋烈集结下开始迎敌,一时间杀声震天,血流无数。 珩王伤势未愈,一番混战后力有不逮,他咬着牙吭都没吭一声 ,护着楚离退到帐中,箭雨紧随而至,将整个大帐射得千疮百孔。 珩王很快就后悔了,很明显自己是众矢之的,将楚离带在身边反而会加剧他的危险。急怒之下,他将帐内大案抬起竖在角落,将楚离按在下头,拔出臂上的箭,骂了声娘:“好个刘敏,本王真是看错了他!” 主营尚且遭袭,入了城的云钰和卫湛岂非羊入虎口? 他越想越急,让楚离呆在这里别动,起身要冲出去,楚离拉住他胳膊,摇了摇头。 就在这当口,几支箭突自二人身前射来,珩王拿起一只长椅挥舞抵挡,无奈只身难敌,眼看要被扎成刺猬,忽见那些箭来势骤减,慢悠悠停在了半空。其中一支距离珩王不过几尺之遥,吓得他一身冷汗。 “真是流年不利,走哪哪麻烦,莫非我上辈子是个灾星?”广岫嘀嘀咕咕走过来,将那些箭一一拨开。 珩王如见救星满脸感动:“你……来的……真……是……时候……” 广岫打个响指,周围无形的束缚之力顿时消失,珩王长舒一口气,简直想抱住他亲一口,连珠炮般问他对方究竟多少人马,城中云钰安危如何,将问题一股脑甩了过去。广岫一概不知,又不想坏了自己得道高人救世主的好印象,便只当做没听见,催他二人快走。 一出帐见外头□□短剑混战不休,广岫不禁哀嚎一声,直叹救世主果真是做不得啊做不得。 此时看来金州守城军来的并不多,赤羽军等人若顽抗未必不可胜, 可偏偏他们有巨大的把柄握在对方手中,对珩王来说是云钰,对蒋烈来说便是卫湛。故而自守城军中走出一员黑甲将领说要休战谈条件时,珩王立即就答应了。 这黑甲将领名叫唐七,乃是刘敏座下一个小小副将,彻头彻尾的小人一个,陪着笑道:“珩王殿下,久仰久仰。” 珩王怒道:“刘敏呢?背信弃义首鼠两端的小人!派你这个杂碎过来做什么?” 唐七笑嘻嘻道:“殿下莫急。这地方粗鄙得很,怎能容下您这尊大佛?属下这不是巴巴赶来请殿下移驾城中安歇么。” 珩王冷笑:“你这请字用得我都替你臊得慌。云钰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唐七道:“四殿下如此尊贵,岂敢怠慢?只要殿下随属下回去,自然可与四殿下相见。” 珩王岂不知其中算计,此去虽险却不得不去,道:“好,本王随你们去,我的这些人不准动!” 唐七道:“好说好说,只要殿下的人莫要妄动,大家还是朋友嘛。殿下这边请。” 珩王让广岫顾好楚离,大步而去,走过唐七身边时唐七还欲相扶,珩王不耻他为人,正要撵开,忽见寒光一现,唐七袖中闪出一柄短剑。珩王有伤在身一时闪避不及,被他一抹寒芒架在了脖子上,片刻便已受制于人。纵然广岫动作再快也赶不及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别说他那时还在想着楚离和珩王二人到底有没有□□,根本没顾着那边。 这一瞬间,局势大变。 两军阵前夺其主帅,唐七此举可谓是掐住了赤羽军的七寸,蒋烈持剑在手却不敢动分毫,更别说其他兵士,被守城军围了起来。 “对嘛,就是这样,乖乖站着别动,不然我这手一抖,伤了王爷可就不好了。”唐七贼笑连连,挟着珩王一脸自得,“不过,你们不动,可就别怪咱们无情了。兄弟们,这可是曾经赫赫威名的赤羽军,斩下人头最多者,赏银百两!” 守城军哄笑起来,朝赤羽军众人冲杀而去。唐七志得意满,正要挟珩王而去,不想手忽然就不听使唤,本架在珩王脖子上的匕首竟慢慢便自己的咽喉而来。他吓得够呛,还当是闹了鬼,抬眼看到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29 珩王赤红的眼,接着便是一拳狠狠砸在脸上,生生打掉了一颗牙。 一瞬间,局势又变。 赤羽军压着的怒火喷发而出,比平时骁勇数倍,打得守城军七零八落。唐七连滚带爬趁乱逃走,广岫追上去堵住他,戏耍了一番带回营去,蒋烈见了他二话不说将他拽进帐中。 广岫还想着自己捉回唐七好歹有功,怎么着也要受一番褒奖吧,怎么蒋烈还是这死了妈的样子,真真是不识好人…… 等等,楚离这一身血心口还插着箭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替我挡,为什么……”珩王抱着楚离失了魂般喃喃自语,一见广岫眼中顿时射出饿狼般的光,一张脸都快要扭曲,“救他!快救救他!” 广岫吓了一跳,心想我又不是大夫都指望我干嘛,看看楚离伤势,又吓了一跳。这一箭委实厉害,轻易拔不得,一拔就是死,楚离身子又弱,此时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怎么本该是大好局势时偏要出这种煞风景的事呢? 广岫摸遍全身上下没摸出一颗灵丹妙药来,这才想起仅剩的那些都已喂给卫翊吃了,一颗都没留下。现在,该怎么办? 感受到珩王灼热期待的眼神,他没法说出我没法子的话,将手放在楚离天灵穴渡了灵力过去,能拖一时是一时。 忽然灵光一闪,他摸出怀中的焚仙炉,看着珩王泪朦朦的眼,道:“眼下没法子保他的命,但可以留住他的魂魄,若是魂飞魄散,就当真是没救了,你……看着办吧。” 珩王没太懂他的意思,广岫又道:“他这身子已经废了,但魂魄尚全,只要留着魂魄,日后还能再找个身子,若是魂魄散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珩王连连点头:“只要救他,什么法子都成!” 广岫不太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懂了,眼下不能再耽搁,便将楚离游离的魂魄引入炉中。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珩王眼泪夺眶而出,抱着死不撒手。广岫看着焚仙炉也是左右为难,就这么一点魂魄,可怎生安置才好?莫非此后要珩王整日抱着个炉子睡觉? 不由想起自己先前抱着它的模样,忽然感到了庆幸,疯了般的想看到那个人,好歹还能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世事无常,谁也算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操蛋的事,眼下能看在眼里握在手中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将焚仙炉塞进珩王怀中,道:“别嚎了,人在这呢,虽然碰不到摸不着,好歹还能看着说说话。” 珩王看着焚仙炉不明所以,直到炉中传来楚离虚弱的声音:“王爷……” 蒋烈在唐七胸口狠狠踹了一脚,唐七痛得缩在地上打滚,嚎道:“英雄饶命,小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饶命啊……” “谁的命令?” “自然……自然是刘将军……” “四殿下与少将军呢?” “他们……被关在牢里……刘将军派小的来偷袭,意图活捉珩王殿下一同押入京去领赏,小的虽不忿刘将军这般行径,无奈人微言轻,只得行这为虎作伥之举,实非本意啊……还望英雄网开一面,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小的、小的愿戴罪立功,带英雄入城救出四殿下和少将军……” 蒋烈没有说话,命人将其看守好,向珩王回话,见珩王坐在楚离尸身旁捧着只古旧香炉说着话,不由看看广岫,疑心他是不是悲伤过度,疯了。 听了蒋烈回禀,珩王半晌不语,手中摩挲着焚仙炉,缓缓道:“既然他说愿意戴罪立功,便给他这个机会。蒋烈,你领一对精干人马随之入城营救四殿下与卫湛,记住,见机行事。” 蒋烈道:“将士们大战后尚感疲乏,且人多招人耳目,属下一人前往足矣。” 珩王道:“你一个人怎么行,怎么也要带几个帮手吧。你若是出了事,要我怎么和卫少将军交代?” 蒋烈执意道:“蒋烈一人足矣,王爷不必担心。” 珩王十分为难,眼睛晃到了广岫身上,感激道:“这次多亏了有你在,本王实在无以为报……” “别别别……”广岫赶紧捂胸后退,“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许。” 珩王一口气噎住,给了他一拳:“想什么呢,龌龊。不过既然你不要我报答,便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帮个小忙,随蒋烈走一趟。” 广岫鄙夷:“少得寸进尺!”他现在只想赶紧去见卫翊,只是看看他,至于看过之后该如何,倒时再说。 不过,卫湛要是出点什么事,卫翊怕是也好不了,广岫认命得想了想,还是得管管这个闲事。 ☆、第七十六章 广岫见过不少小人,但像唐七这样把小人这两个字演绎得如此入木三分的还是少有,不过金州守备严密,有这么个人带路还是省了不少麻烦,他们伪装成守城军顺利混了进去。 唐七十分尽心得利用职务将他们带进了大牢,牢房阴森,他们层层往下,来到最底层的重牢房,果真见云钰和卫湛倒在里头,不知死活。 蒋烈点在唐七死穴的手猛地一重,唐七嗷呜惨叫一声又被掐住了咽喉,蒋烈厉声道:“他们怎么了?” 唐七颤声道:“他们……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没……没死……” 广岫闪进屋去,一摸他们鼻息,果真还有气,冲蒋烈点点头。蒋烈心中一松,放开唐七就去取钥匙打开了门。 广岫打开卷轴想逃进无心阁再说,不料卷轴上悠悠浮现一行小字:“尊敬的客人们,由于阁主外出远游,无心阁暂时关闭,待他日开启再行通知,还望海涵谅解。梅慵上。” 广岫差点没把卷轴给砸了,关键时刻掉什么链子! 更郁闷的事却还在后头,唐七忽然扯着嗓子喊起了抓刺客,一时间围兵如流水般涌进了牢中,看来像是早有准备。 广岫一个头两个大,他最烦的就是人海战术,人一多他就心慌,一慌别说没多少本事,就是一身的本事也使不出七七八八来。 “方才不是挺横么?娘的,敢打老子,老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唐七碎了一口,这会是腰杆挺直了有点人样了,知道近身格斗讨不了什么好,便让弓箭手站头排,箭弩齐发。 牢房窄小他们几人便如同活靶子根本无法躲避,广岫赶紧运起周身灵力设了道结界,堪堪挡下箭雨。 唐七知道广岫会些异术,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们,转而命人拿来火把硫磺,将整个牢房封锁,欲将他们烧死在里头。 广岫叫苦不迭,果然小人就该乱棍打死,留着他娘的就是个祸害! “喂,我的蒋大英雄,你不是挺能么,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拿个注意啊,我快撑不住了!”浓烟刺鼻熏得他眼泪鼻涕一大把,别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30 说运功救人了,就是喘口气都难,偏偏他还大度得将行云留给卫翾,此时便连个帮手都没了。 蒋烈手持长剑,一剑砍断牢门:“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带人趁乱走。” 广岫撸了把眼泪鼻涕:“想个靠谱点的,别总想着当英雄成不成……” 蒋烈没再理他,正欲冲出去,手却被人拽住,回头,卫湛正看着他,无力得摇头。 “少将军保重。”蒋烈挣开那只手,冲进了烟火之中,随即便是兵戈交接之声,不知死伤几何。 见大火浓烟中窜出个人来,唐七还真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蝼蚁,唐七桀桀笑道:“别太快弄死他,让他多蹦哒一会,爷们也好看看热闹。” 蒋烈已不知受了多少伤,只凭着本能挥剑,眼前人已成几重影。唐七瞧得兴致勃勃,这样折磨人的戏码他向来最爱看也最拿手。忽然周围与他一同起哄的人皆安静了下来,看着那个缓步走来却气度俨然之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唐七看了一眼,立即滚下椅来,扑过去跪在来人跟前:“不知丞相大人来此,下官有失远迎,还请……” 肖乾林捂捂鼻子,皱眉道:“唐参将,你这地方可真够乱的。” 唐七赶紧命兵士停手,连连赔罪。便在此时广岫连拖带拽将云钰和卫湛拖了出来,累得直喘气,整个人被熏得黑糊糊,抬头瞧见肖乾林,有气无力道:“你总算干了件人事……” 肖乾林看着他,心情十分复杂。 唐七擦擦头上的汗,道:“丞相大人,这些人乃是谋乱逆贼,下官正在捉拿,还请丞相大人……” “怎么,是本相妨碍了大人办事?”肖乾林目光清寒,居高而视,“是不是要本相给大人赔个罪?” “不敢,下官不敢!”唐七匍匐在地一个劲发抖。 “唐七!”一声怒吼如惊天巨雷,骇得唐七浑身一抖,随即脸上便挨了一脚,踹得他整个人都滚了几滚。 此人魁梧高大不怒自威,上来又是一脚,踢得唐七喷出一口血来,命都去了三分。 此人正是金州守将,刘敏。 在他身后的肖长离走去扶起云钰,见他形容狼狈,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无可名状。 “怎么……又是你……”云钰悠悠转醒,见了那张脸便别过脸,有些无奈有些不甘,“我最不需要……你来救我……” 肖长离没有说话,将他交给下人带去休养。广岫抹抹脸,越抹越黑,一只黑爪子就搭上肖长离的肩:“来的真是时候,以后也要带你爹多做善事多积德,不至于遭报应。” 肖长离没有理他,自怀中取出一物递过去。广岫一看,整个人就是一呆。 玉簪闪着淡淡莹润的光,那么像母亲温暖的眼神。 “这才是你娘的遗物,当初二娘喜欢,爹便找人做了一样的给她,这一只,一直收在爹房中。” 肖长离声音平静,脸色更平静,广岫拿着玉簪心中却是翻江倒海,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得搅,搅得昏天黑地。 看着不远处肖乾林的背影,那些滋味便搅和成了一团粘粘糊糊挥之不去的悲伤,罩得心里头愁云惨雾。 等他恢复过来,周围局势已是一片亮堂。原来这唐七非但是个小人还是个狼子野心的奸人,想着太子如今乃是正统,登基称帝指日可待,便向刘敏进言捉住珩王这一干逆贼去请功。刘敏对太子近日来诛杀忠臣之举颇为不满,便未听信,反而与云钰有结盟之势,唐七便恶向胆边生,收买了刘敏身边近侍对他下了毒致其卧床不起,他便假传指令,引云钰和卫湛入城设伏将二人关进牢中,又领兵杀往赤羽军主营,意图捉住珩王邀功。若非肖长离及时赶到,刘敏此时早已命归黄泉。 让一个跳梁小丑作威作福了这几日,刘敏暴怒不已,将唐七一剑捅了心窝,尸体挂在城墙示众,又将珩王迎入城中,共谋锄奸大计。 听闻让刘敏下定决心助珩王除太子的原因竟是两朝元老柳氏一族被灭门一事,广岫心里咯噔一下。 刘敏早年曾受过柳从汶知遇之恩,听闻这个消息便毅然入了反叛大军,长剑直指京师。可叹柳从汶一身傲骨,到底做不到装聋作哑委曲求全,数次进言称太子不得登位,最终惹怒了太子,得来满门抄斩。广岫暗叹,不知广陵此时是何情景。不过依那他性子,应当不会乖乖伸着脖子被砍头,广岫心中稍安。 他犹豫半晌,还是见了肖乾林一面。 肖乾林如今形同心死,终日一副神情,看什么都虚虚茫茫不在心上,广岫几乎要怀疑他此次来做及时雨,是梦游着来的。 见他这样,广岫终究不忍宽慰了一番,肖乾林恍若未闻,吭都没吭一声。广岫觉得自己的小自尊有点受伤,握住手中玉簪,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理我便罢,我再问一句,对我娘……你爱过吗?”他本不想问这种矫情的问题,只是心中不甘,为母亲多年苦守痴恋不甘,再矫情,也想要为她得一个答案。 肖乾林眼眸微动,仿佛死水微澜,半晌后,淡淡说了一句:“没有。” 广岫觉得一股气直冲头顶,身体动作快过思绪,一把揪住了肖乾林衣襟:“没有?那我娘这些年算什么?算什么!” 肖乾林看着他,目光沉静无波:“从头到尾只是她一厢情愿,我早就说过什么都不会给,是她太傻。” 怒气从头顶悠悠窜了出去,广岫忽然觉得好笑,觉得娘亲可笑,觉得自己问他这个问题更可笑,松了手,还帮他给拂平了:“是啊,太傻……当初娘为我取名肖莫言,就是希望我什么都不要说,可是我这张嘴啊……丞相大人,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肖乾林看着他身影远去,沉静的眸中闪过痛苦之色。 肖长离轻声一叹,望着灰惨惨的天宇,一样沉默着。 广岫呼气吸气,再三提醒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对那种人能抱有什么期待呢,亏你还想着是不是可以原谅他,愚蠢!愚蠢至极! 他咬牙切齿捏拳捶胸,一脚踹断了一根歪脖老树,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他这幼稚可笑的行为被卫湛看在眼里,难得他能面不改色走来,先是称谢,后问起家中情形。广岫如实说了,他卫家好歹是积了德的,并无至亲离去,连卫峥这进过鬼门关的都能又给拽回来,可见福气不少。只是卫翾这亡国遗孤的身份着实尴尬,日后定是免不了还有一连串的麻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什么家国大义广岫不想管也懒得管,该做的做完了,他也要走了,剩下的让他们折腾去。临走前卫湛托他照顾好卫翊,又将广岫心里的潮勾得翻天覆地波澜不休。 照顾他,凭什么照顾他?用什么身份照顾他?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31 命运好像把他当个猴儿在耍,反反复复来来去去七上八下,就是不想让人舒坦! 与刘敏商议完日后作战计划,珩王疲惫不堪,还是强打着精神找寻广岫,下人却道广岫早已离开。珩王那点倦意全给吓跑了:“走了?怎么就走了?他还没告诉我怎么救楚离,他的……他的人还搁屋里躺着呢!” 此时正值六月暑天,尸身根本放不了多久,让他就这么葬了又委实舍不得,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焚仙炉中楚离的声音传了出来:“王爷,病重之身残破之躯留之无用,弃了吧。” “可是……可是你……”珩王满心的懊恼自责,“你日后如何安身呐?都是本王害了你……” “王爷,俗世污浊之躯本是负累,如今楚某一身轻松十分自得,何必再去流连?”楚离溢出焚仙炉,在他眼前凝为人形,没了愁容病态更多了翩然风逸,“王爷亦不必再去纠结。” 珩王忽然就想通了:“是啊,你本就是谪仙之人,无端受本王诸多连累,此时舍却凡身超脱而去,当是大善。可叹我还受这凡俗之累蝇营狗苟,搅得江山动乱百姓遭难,日后不知可有如此后福?” 楚离微微一笑,道:“王爷赤子之心才是大善。风波总有平息之日,待到风平浪静,楚离再与王爷抚琴论诗如何?” 珩王眼中浮现暖暖笑意,道:“好。” 此间之景如临水两端,一虚一实两两相望,遗憾皆成了圆满。 只是到了广岫这儿,偏是怎么都圆满不了似的。 搅了柳风屏和谢墨的棋局,扰了卫翾的冥想,踩了屋前屋后鷰了吧唧的杂草,惊了树上的夏蝉,他还是觉得心里躁得慌,想撒火却没地儿撒,别提多憋闷。 最后,他坐在了卫翊的房门外,如同藏峰山归来那一晚,心虚胆怯得想看不敢去看,怂成了一只王八。 屋内偶尔传来咳嗽声,每一声都掐在他心上。卫翾进去看了看,没一会又退出来,咳嗽声便少一些。 广岫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视死如归般起身,几乎有些粗暴得撞开卫翊的房门。 卫翊正端着碗喝水,抬眼看他,眼中有些惊讶有些茫然。只是这么一眼,广岫觉得仿佛有一道闪电顺着这目光就劈进了心里,稀里哗啦一通乱撞。 卫翊张张口,半晌了不知如何称呼他才好,正要说出“真人”二字,广岫就扑过去抱住了他! 由于太过急切动作粗暴,卫翊被撞得几乎摔倒,广岫赶紧揽住他抱住了,怎么也不撒手。 “真人……”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卫翊有些害怕,广岫眼眶都发红的样子有些吓人。 “卫翊……”广岫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想好了,我和肖乾林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我喜欢你,我们就要在一起!管他娘的!” 卫翊喘了几口气,脑中还是混混的,无法思考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卫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广岫死死箍着这个身子,不是只能透过焚仙炉来感觉他的气息,而是真真切切可以抱在怀中的人,“我要和你在一块儿,一直在一块儿!” 卫翊明白过来,更加害怕了:“可是……” “没有可是!”广岫抓住他的肩,低头就去咬他的嘴,恶狠狠的,下定决心宣誓主权一般。 卫翊挣不过他,或者说无力去挣,慢慢瘫软下来,身心皆已臣服。 人紧紧得抱着,双唇柔柔得贴着,广岫终于知道心里那团火该怎么撒了。 唯一人而已。 门外,卫翾看了一眼便侧过身去,想了想,伸手把门带上。 不会长针眼吧? 他担心得望天。 ☆、第七十七章 即便是不圆满广岫也愣是把命运搓捻成了个圆满的样子,大摇大摆将卫翊带上停云观,供祖宗般将他供着养着,细细为他疗伤养身子,个把月就将人养得油光水滑,整个胖了一圈。 这几个月来,京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说说那倒霉催的太子,大抵是脑子被门挤了做下这些缺德事,还好死不死去惹柳家。他只当柳家一门酸腐文人,翻不起什么浪,却不知人家中出了个桀骜霸道,给把梯子就能上天捅窟窿的混世魔王,偏偏人家还是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停云观的弟子,把他惹急了,管你什么太子孙子。 据说在下令抄没柳氏一门的当晚太子就声称见鬼,吓得几乎疯癫,登基大典上更是如被鬼缚从祭台上就跳了下去,险些摔成残废。 他一倒,其余那些□□们便涌向丞相肖乾林,以他马首是瞻,不料肖乾林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插手不过问,留下他亲手促成的一堆烂摊子就这么尥蹶子了。 令人意外的是,云昶这个平时最不济的皇子此时却肩负起了重任,以皇嫡子的身份稳住了朝局,与珩王和云钰会和,乱了小半年的江山眼看就这么安定下来了。 广陵是和广御一道回来的,几天了还在埋怨广御怎么不直接宰了那个太子,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才好,广御起初还解释几句,后来就任他念叨,只当没听到。广岫默默在心里为太子烧了几摞纸。 不久之后肖乾林辞去相位,当朝一大奸臣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广岫也是后来才得知他在乡间买了小屋,与肖行之过起了隐居般的生活,这也是父子二人相处最为和睦的一段日子。卫峥偶尔会去看他,说是探望其实是找他吵架,吵着吵着,反倒是越吵心越开的样子。肖长离去了石郢当他的小县令,最后如何重登大位更官居丞相,这便是另一段故事了。 至于太子如何处置最后谁坐了皇位,广岫丝毫兴趣也没有,成日围着卫翊转悠,甘之如饴。看上去他们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只是在某些方面,始终过不了那个坎。 他都过不了,更别提卫翊了。 广岫去找玄惪论道的次数多了,问他如何才能清心寡欲,眼看着一盘香味四溢的红烧肉却能忍住不把他吞下去。玄惪是实实在在的得道高人,却也有耐心耗尽的时候,在他第十次来找他开解时直接丢了本册子过去,让他抄写一百遍。 广岫一看,清心诀。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广岫一遍未抄完就丢了,纸上谈兵。 卫翊近日喂了只山猫,宝贝得很,吃饭睡觉都带着,此时广岫在灯下揉书,他便抱着山猫喂小鱼干,不时看他几眼,平平和和的却让广岫觉得满心暖暖的,舒坦。 其实这样也不错。 广岫咬着笔杆子心想,多的不去想不去求,不生妄念不起贪欲,说不定哪日六根清净还能飞升做个小神仙,倒时带着卫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停云出岫 作者:苌楚七 分卷阅读132 翊也去天上转转,岂不美哉。 这么想着,他将揉乱的纸又给摊平了,继续抄。 忽听一声猫叫,山猫不知受了什么惊吓跳出了门去,卫翊也没去追,走去关上了门。 “要睡了么?我回房去抄……”广岫收了纸笔要走,腰却被柔柔搂住了,温热的气息贴近耳边,引得他心就是一抖。 “不要走。”卫翊靠在他肩头,声音低低的,却如一尾鱼滑溜溜就窜进了他心里,在里头游来游去搅乱一池春水。 “卫翊,你这是……”广岫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悸动又给勾了起来,回身看着他,看他眼眸含春脸色醉红,心便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原来,他比自己还受不住了。 广岫十分满足而猥琐地想,只要他愿意走出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卫翊怯怯拉住他的衣袖,引着他往床边走去。广岫觉得自己浑身飘飘荡荡如在云端,他引着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晕乎乎被压在下头亲了好一会,广岫才反应过来,身上衣裳已经被剥得差不多了,卫翊唇舌柔软双手灵活,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舒服是舒服了,可貌似总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在卫翊坐上来时,这点疑惑就给抛到天边去了。 夜色静谧树影婆娑,两重月影躲在云间,似也在偷偷窥探这一室旖旎。 今夜是百年难遇的双月同天,广寒坐在屋顶汲取这一刻的的至灵之气,尽情享受着他的饕餮盛宴,仿佛一抬手便可触及天上宫阙。 让他十分火大的是某些淫靡之声都折腾大半夜了还没个消停,庸俗污秽至极。他扬手欲落道雷劈下去,忽觉一阵充沛灵气逼近而来,竟是他生平未见。他心中一惊,起身看去,却只见长夜清静,不见半个人影。 这一边欲~潮暂歇,卫翊咬着广岫的耳垂,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和他,哪个好?” 广岫顿如五雷轰顶,愣了好一会,看着卫翊,如见了鬼。卫翊冲他眨眨眼,熟悉又陌生。 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卫翊不知道为什么一早起来便觉头晕脑胀浑身无力,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床边广岫眼神躲闪,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小六呢?”小六是卫翊给山猫起的名,以往它都会缩在他枕边睡,这次却不见踪影。 “大概是……上树了吧……”广岫含糊说了几句,小心看他脸色:“你……你可记得昨晚……” “昨晚怎么了?”卫翊目光清澄毫无作伪。 广岫忙道:“没怎么,没怎么……” 卫翊皱眉,动了动身子,某个部位更难受了:“我昨晚是不是患了夜游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广岫讪笑,不知说什么才好,端了碗补药喂他喝下,逃出门径直赶往玄惪房中求助。 反正人已丢得够够的了,他也不怕再多丢一些,好在玄惪爱装深沉,不必担心他乱嚼舌根。 待他进门,却见房中玄惪端坐如一座泥像,在他对面,一人慵懒侧卧把玩着手中茶杯,一袭紫衫自带圣光一般夺目而扎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与众不同。 事实上他的确与众不同,他是谪仙。 虽是被贬的,好歹也是仙。 广岫合上下巴,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呦,你来了。”黎情熟稔得向他招手,“世人常说春宵苦短,你怎地起这么早,不多陪陪佳人?” 广岫几乎要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不过这是他好不容易拐回来的上仙,可不能得罪,再看看玄惪,估计他根本不懂黎情话中的意思,陪着笑挪过去:“上仙屈尊驾临,真真是蓬荜生辉,不知上仙几时到的?” 黎情道:“昨夜乘兴而来,也没算过时辰,本想同你打声招呼,见你挺忙的,便未打搅。” 广岫掩面:“上仙真是……善解人意……” 黎情摆摆手:“你也不必谢我,成人之美君子所为,不过劝你一句,双修一途有损修为,还是应当克制些好。” 广岫恨不得把头缩肚子里去:“谢上仙提点。” 黎情换了个姿势伸了个懒腰,将茶杯搁回玄惪跟前,道:“你先前说这里如何好,我来看看的确不错,就是你这位掌门太拘谨了些,平添了生分。” 广岫道:“他就这德行,多说一句话像是要命似的,还请上仙包涵。” 黎情大度笑道:“无妨,我包涵便是。这些日子拖着这凡俗身躯去了不少地方,委实有些累了,这地方秀泽清雅沐天之灵盛,呆着最是舒坦,便先在此处歇上一歇吧。” 广岫笑道:“承蒙上仙不弃,我这便让人收拾房间……” “不必,就这里挺好。”黎情随意躺了下来,脚还搁在了桌案上。虽然仙人的脚不臭也不脏,可几乎搁在了玄惪跟前,还是有些让人尴尬。偏偏黎情从不知尴尬是什么,甜的还是咸的。 “这个……”广岫小心瞥玄惪的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可是有所不便?”黎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十分诚恳道,“若是有事便自行去吧,不必招呼我了,我这人向来不讲究什么规矩,大家随意些好,不必生分。” 广岫挤出一个笑来,拉玄惪出门。 “你请他来的?”玄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广岫心虚道:“人家大小也是个神仙么,好歹能给咱们停云观撑撑场面……” “停云观需要人撑场面么?” “呃……其实不需要……” “给你三天,把我的房间夺回来。”玄惪负手而去,广岫小跑着追上去:“不就是个房间么,师兄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两天。” “师兄……” “一天。” 事实证明,停云观掌门根本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小气得不得了。 广岫撇撇嘴,还是跟上去:“师兄,我……那个……卫翊他……” 玄惪道:“那个元灵十分虚弱,除之不难。” 逍毕竟百足之虫,苍梧山一劫元灵被打散却还留了一点在卫翊体内,昨夜双月同天灵气炽盛,故而他能借此操纵卫翊的身体,达成了和广岫勾搭成奸的夙愿,在此之后便只能静待元灵散尽,归于虚无。 不过广岫想做的,并不是除了他。 分卷阅读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