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与剑》 分卷阅读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 书名: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文案 少林寺名僧钦法大师被发现死于房中,尸身消失只余头颅。少林寺请鬼夫子前来破案,哪知来的竟然是一个清瘦少年,这少年真有法子解开钦法大师死亡之谜吗?由这个案件,又带出了更多的阴谋和谜团,他能够一一破解吗? 惊世骇俗的剑客,嬉笑怒骂的游侠,光风霁月的公子,少年们的江湖之路刚刚开始,他们会以何种方式扬名天下,成就一番事业? 什么?这智计无双惊才绝艳的少年竟然……是个女子? 内容标签: 女扮男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青然,叶凛 ┃ 配角:萧寻,顾西楼 ┃ 其它: ================== ☆、试剑 宝德十九年。 八月十一,峨眉山。 峨眉山高耸入云,怪石奇岩峭壁嶙峋,在最高的一座山壁上,一个硕大的“试”字清晰可辨。字体遒劲有力铁划银钩,笔锋连贯流畅气势非凡,却不像是工匠凿成,竟似是以绝顶武学一口气刻下的,剑锋力透山壁,凹陷处深及三寸。在这无与伦比的“试”字之下,有一块八尺见方的石台,石台上立着一人,石台下便是万丈渊薮。 此人二十左右年纪,一身玄色衣衫,背后背着一柄乌鞘长剑,长三尺一寸,没有剑格。他正闭目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 在峰顶上有不少人正翘首观望,却无一人敢下到石台上。 这已经是他摆下试剑台的第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前,这个年青人来到这里,用背后的剑在山壁划下那个“试”字,摆下试剑台,邀天下英豪前来试剑。此人只有三个要求:一,不管来者惯用什么外家兵刃,找他比试只能用剑;二,每日只试三人;三,只要上了试剑台,生死无由。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峨眉派怒不可遏,默默无名一小辈,也敢来峨眉金顶撒野,摆试剑台,也得看峨眉同不同意!当下派出二代弟子中剑法最佳的石文忠下台比试,那石文忠十岁习剑,如今剑法已有小成,同辈弟子中鲜有人能赢他,因此并不将这个青年男子放在眼里。 石文忠脚尖一点,飘飘然落下试剑台,铿然拔出宝剑,直指玄衣男子:“我来试你的剑!” 玄衣男子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你不行。” 石文忠勃然变色,怒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够资格试你的剑?” 男子冷冷道:“是。你回去,换别人。” 石文忠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当下怒极,仗剑直取玄衣男子。 “砰!” 一切只在交睫之间,众人皆未看清玄衣男子的动作,甚至他背后的剑还稳稳地待在剑鞘中,但是石文忠却斜斜摔了出去,直摔出石台之外。 眼看石文忠就要落入渊薮之中,悬崖上的峨眉三长老静慈大喝一声,脚下挟着内力踢出一块碎石,直击石文忠,将他硬生生又打回石台。只是这一下显然是带着怒其不争的愤懑,石文忠重重摔到石台上,几乎晕厥。 此时年青人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说过,换别人。你们一意孤行,只会白白折了性命。” 静慈本就性烈,立即一跃而下,揪住石文忠衣襟将他扔到悬崖之上,面对着玄衣男子:“他不行,那我呢?” 他沉默。 静慈大笑道:“你怕了?” “不。”玄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峨眉是大派,何必自取其辱,你回去吧。”言下之意竟然并不将静慈放在眼里,静慈若是输给他,只会伤了峨眉的面子,因此劝他回去。 静慈的剑法虽不是峨眉四位长老中最高,但却也已臻巅峰,尤其独创的“千影飞剑”,在其少年时就已鲜有敌手,成名之后更是少有人敢当面拂逆他,今日这年青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何不怒。本来以静慈的身份,这年青人初初设台试剑,再怎么样也不该他亲自下场比试,无异于给这年青人抬了身价,可是这年青人说话忒是气人,静慈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亲自教训他不可,当下朝悬崖上喝道:“剑来!” 崖上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喊道:“师叔不可啊!” 静慈见众弟子迟迟不递剑下来,纵身上崖,从一个弟子处夺了一柄剑,毫不迟疑飞身而下,直刺年青男子眉心。一着“千影飞剑”璀璨无匹,无数剑影自上而下笼罩住他,那年青人一时间仿佛避无可避!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当时在场的峨眉弟子心中,如同一场梦一般。 那年青人的动作好像慢得不可思议,又似乎快得无与伦比,只是轻轻一动,他背后的剑已然出鞘! 那是怎样一种光芒? 仿佛一泓秋水,又仿佛九天的星光。 迅捷,夺目! 弹指之间,他就已从那漫天笼罩他的剑影中脱身,继而寒芒闪动,反攻静慈右侧露出的空门。 就连静慈也忍不住赞道:“好!”登时不敢大意,回身认真应对。 二人拆了数招后,静慈忽显颓势,年青人适时停手,静慈亦收招默立。 静慈面色灰败如丧考妣:“你叫什么名字。” “叶凛。” “好!好!”静慈咬了咬牙,甩手将手中剑扔下万丈深渊,“看来我真的老了,有这样的剑法,我竟不知,想必是我多年故步自封,竟自误了。你且继续摆这试剑台,我倒想知道,将来你会败在何人剑下!” 说罢跃上悬崖,带着一众弟子回峨眉派,号令所有峨眉弟子不得踏近试剑台所在山峰一步,从此之后静慈闭门不出,苦心练剑,再不过问门派事务。 三招败了峨眉静慈长老,这一战之后,叶凛名声大震,无数剑客从天南海北赶来峨眉金顶,只为一试叶凛剑锋之威。 算到今天,已有整整二十七日。每日都有三人前来试剑,这其中有五岳剑派的“神龙金剑”金武水,天山剑阁的“旭日剑”莫日东,点苍山的“天极锋”常飞,岭南镖局的“重剑第一人”铁人杰……几乎江湖上一大半用剑的顶尖高手都与叶凛交手过了,但至今却无一人能胜他,更多人甚至没办法在他手下走过三招。这样可怕的剑客忽然出现,一时间武林人人哗然。 叶凛的名声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野客都暗地里称他为“剑狂”。至于为什么不称他剑仙?实在是因为已经有一位剑仙在前,那就是荡剑山庄的主人,靳无双。 来找叶凛挑战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今天,崆峒派的前任掌门柴邵败给他之后,一直到傍晚,都没有第二个人来试剑。 叶凛就这么阖目静立了一整天。 一直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才睁开眼。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 他睁开眼的时候,晚霞好像全都落进了他的眼中。 他实在是个很英俊的年青人,因此这些天来峨眉的不仅有剑客名家,更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侠女闺秀。在这些慕名而来的女孩子里,最有名的就是洛阳女儿楼的楼主“花雨剑”花千树。 花千树来的第一天就败给了叶凛,但是她并没有走,反而一直留在峨眉,命人在悬崖上摆了一架紫檀木的玫瑰椅,每天等着叶凛前来,直到傍晚叶凛离去后方回山下休憩。众人都了然,花千树一定是看上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剑客,这也难怪,女孩子总是容易喜欢英雄的,尤其是像叶凛这样长得好看,气质冷峻,剑术又精妙绝伦的年轻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花千树长得很美,虽然不能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能说是江湖第一美人,但至少可以称得上洛阳第一美人,她的身材很好,心机也不差,吸引男人的本钱她都有。以往她看上的男人,最后都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于是众人纷纷传言,这个忽然崛起的剑客一定也不例外。 第二十八天的黄昏很快就来临了。整整一天,都没有一人上台挑战。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叶凛:“叶大侠,你的试剑台,要摆到什么时候?” 叶凛闭着眼,并不回答。 于是有人试探道:“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玄衣墨发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黑夜里的寒星:“是。” 人们一阵激动,他一定是在等靳无双!等待着那名绝世剑宿靳无双,等待着一场惊破天地的决战!就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千树也有些兴奋起来,只要是学剑的,懂剑的,没有人会希望错过这一场对决。她这些天一直观察着叶凛,叶凛的剑法实在是很奇特,不,应该说,他的剑毫无套路,甚至根本称不上剑法,但却快得不可思议,如同清风一般无处不在,总是出现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这样奇特的剑术她闻所未闻。然而靳无双的剑法她是见过的,已经到了臻于神话的地步。 传说中,在空中洒落十片羽毛,他的剑可以削掉每一片羽毛最顶端的那一根细毛,且不说羽毛遇风飞舞,挥剑时会带动气流几乎难以靠近,单说这一份目力与准头,天下间便少有人及。因此虽然期待看到他们二人一战,但花千树并不认为,叶凛能够战胜靳无双。 花千树带着研判的目光打量着叶凛,却忽然见他长身而起,脚下轻纵跃上悬崖,静静站在崖边,好像在仔细听着什么。 花千树凝神侧耳,隐隐约约听见远处飘来笛声,勉强辨认出好像是一曲《姑苏行》,初听时并不清晰,而后笛声渐响,带着山谷中的回音格外悠扬明快,曲子倒是不错,可是这笛声似乎与普通笛子不同,音色略哑,况且来得实在蹊跷…… 听了半晌,花千树再转头去看叶凛,哪里还有他的人影?悬崖上一轮落日熔金,傍晚的风无声拂过,仿佛他从未站在那里。 花千树问侍女:“叶凛呢?” 侍女道:“下山了。” 不知何时,那突如其来的笛声也消失了,看来应该是叶凛循着那笛声去了。只是不知道吹笛的是何人? 忽然围观的人中有人窃窃私语:“去年暮春时节,我曾在少林寺内住过一阵子,好像也听过这种奇特的笛声。” “暮春时节,那不是钦法大师遇害的时候吗?” “这么说来,难道这吹笛子的人,是那个青笛公子?叶凛一直在等的人是他?” 花千树染着蔻丹的手指微微一捻,青笛公子…… 一边又有人问:“青笛公子是谁?” 很快有人答:“青笛公子你没听说过吗?他叫白青然,行七,故大家都叫他白七,此人是鬼夫子的关门弟子,因为总是随身带一柄青色竹笛,后来便渐渐被人叫做青笛公子。去年代他师父调查钦法大师遇害的案子,帮少林寺抓到了凶手,少林感激他,承诺他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事,必定会帮他。还有年初江北发瘟疫,他去疫病最严重的月牙村待了两个多月,最后整个村子都被他救了,他开的方子在江北流传,最后疫病也完全被控制住了……” “这个青笛公子这么厉害?” “是啊,要我说啊,虽说他是鬼夫子的传人,但跟他那个脾气古怪的师父还真是不太一样……” 夕阳已完全落下,花千树站起身准备下山,望着黑黢黢的悬崖,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少林 十六个月前。 宝德十八年,四月初七。 方德在少林寺山脚下的梅花镇开客栈已经有十几年了,这些年他也算是见过不少英雄豪杰,可是他从不知道,居然可以有人让他一眼看过去,就立刻想到了冬天开在他家后院墙边的那一枝寒梅。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不像是少年,也不像是青年。不像是男人,但又不是女人。身量像是未发育的少年,喉结也不明显,相貌很清俊,皮肤很白,眼睛很亮。他脸上的笑容很温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虚伪。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柄翠绿的竹笛。身材并不是江湖人的身材,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脚下的步子却极轻,几乎踏不出脚印。 晚间快要打烊的时候,这个人走进了他的客栈,就连阅人无数的方德,也微微地楞了一下。随后他挂起笑容:“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的声音也是清越无匹,仿佛玉璜相扣:“住店。我的马在外面,麻烦店家喂些好点的草料,如果有女儿红的话,也喂它喝上一杯,它很喜欢的,酒钱我会付。” 方德笑得合不拢嘴:“客官的马一定是神骏,居然爱喝女儿红。小二快去牵马!客官您随我来。”方德关上客栈大门,在柜台边取了牌子,带着那人上了二楼。 “这是您的房间,敢问客官怎么称呼?” “某姓白。”那人微微一笑,“明日不用送早膳了,我大约鸡鸣时分就走。” “好,客官您歇着。”方德点点头下了楼。 次日清晨,那白姓少年果然退房走了。小二从窗户看着他纵马而去的身影,对方德道:“掌柜的,我看这白小爷,这相貌,这身材,这通身的气质,啧啧,一定不是一般人。” 方德一巴掌拍过去:“你才多大点的人,懂个屁。” 小二捂着脑袋:“我昨晚给那白小爷喂马,那马可真是好马,遍体墨色四蹄踏雪,啧啧,不说日行千里,也差不到哪去了。诶,掌柜的,你说他这是要往哪去?” “他方才往镇西口去了,看样子是要上少林。”方德瞥了眼门外,推了一把小二,“别在这闲磕牙了,干活去。” 小二转了身,一边走一边依旧在嘀嘀咕咕:“上少林?今天是钦法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 大师的头七,寺里谁会搭理他啊……” 方德怔了一下,是啊,少林寺戒律院副座钦法大师七日前遇害,今天正好头七,山上正在做法事。怎么这少年偏偏选在今天上少林?一般来少林的,要么是来借经书典籍,要么就是求见钦苦大师或者钦本大师,希望他们处理江湖中一些事宜。无论是哪种原因,今天上山显然是不合适的,看来这白姓少年是要碰壁了。 “方掌柜,打两角上好的梅花酿!”正出着神,方德忽然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一个人轻飘飘跳进来坐在了面前的柜台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恁地眼熟?方德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见他一身落拓,眉眼很是英俊,手里提着个酒葫芦甩来甩去,笑得狡黠又痞气。 方德叫小二去打酒,正待问这青年男子的名号,却见他敲了敲桌面:“方掌柜,连我你都不记得了,看来当年偷你酒喝还是偷得太少了!” 方德恍然大悟,顿时好气又好笑:“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眼前这青年名叫萧寻,几年前跟着他师父笑道人来少林寺住过一阵子,因寺里严禁饮酒,他便时常下山打酒喝,怎奈他酒瘾太大,一日也离不开酒,很快盘缠就不够用了,这小鬼便日日来偷酒,有时只偷几角,有时直接抱走一坛,方德对他是气得牙痒痒。更可气的是这小子比泥鳅还滑,身手神出鬼没,方德一次也没抓住过他,拿东西扔他也总是能躲开,末了还经常贱兮兮地冲方德做鬼脸,真是被他气得肺都要炸了。 方德想到以前被他偷了多少好酒就心疼,连带着语气也坏起来:“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想来偷我的酒!” “哎,我这回可是正正经经来打酒,”萧寻接过小二递来的酒葫芦,往柜台上扔了一大锭银子,“喏,钱给你,补上以前偷你那些酒的酒钱,不用找了。” 方德见到银子,已然喜形于色,忙忙把银子收进袖子,正色道:“你偷我那么多好酒,一锭银子哪里够!” 萧寻见他蹬鼻子上脸,也不恼,笑嘻嘻道:“不够?那剩下的我以后再给你,今天我要赶着上少林,不能跟你叙旧了。” “你怎么也要去少林?” “我与钦法大师有师徒之谊,他出事,我自然要来。”萧寻把酒葫芦往身后一甩,走了几步又掉转头,“你说也?还有谁上少林了?” 方德不耐烦地挥挥手:“一个姓白的少年人,骑着马刚走不久,你若快些,没准还能赶上他。” 萧寻到底还是没能在路上遇见那姓白的少年。少林寺刚敲过晨钟,那白姓少年就到了山门前。山门前扫地的小沙弥拦下他:“这位施主,因着寺里今天做法事,住持吩咐了,不许闲人上山。” 少年微微一笑:“这里有一封书信,烦请小师父递与钦苦大师,我在此静候回音。” 那小沙弥接了信跑进寺里去,不一会喘吁吁跑回来道:“住持让你进去,他在大雄宝殿西边那间偏殿等你。” “多谢小师父。” 偏殿里,住持钦苦身着七宝□□,手里拿着那一封信,神情严肃,似在沉思。 白姓少年走到殿前,避过敞开的正门,从侧门迈左脚跨门槛而入。见他如此行为,钦苦心内暗自赞许,这少年人形容清标,又很知礼,着实不错。少年来到钦苦大师面前,双手合十,从容顶礼:“晚辈白青然,因在师门排行第七,师父平日都唤我白七,见过钦苦大师。” 钦苦微微颔首:“信老衲看过了,既然你师父有事不能来,他又如此推荐你,那老衲少不得就让你试一试了。” “其实晚辈有一事不解。”白七施礼道,“江湖中善断案者不在少数,譬如天下第一捕头鹰眼侯殷天锡,再譬如爱管闲事仗义疏财的琅玕阁主林璞,钦苦大师为何不找他们来帮助缉凶,反而去找晚辈那个脾气古怪的师父?” 钦苦将信收进袖中,拈起案前一串佛珠:“你有此疑问倒也合理,此次钦法师弟遇害,身首异处,至今都没有找到他的尸身,就连下葬也只得一颗头颅,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在庄严佛寺之中,本就易生揣测。加上少林寺内不便与外人道之事,也有几桩,若是让你所说鹰眼侯或林璞他们来查此案,万一触及个中秘辛,于少林声誉或为有损,因此处处掣肘。但钦法之死,实在是我寺之痛,即使老衲心里也是势必要追查到底的。经钦本师弟提醒之下,老衲才想起早年间未出家时,曾与你师父鬼夫子有谊,他脾气古怪智计无双,平生又最鄙夷背信弃义之徒,实在是能助少林查清此案的不二人选,因此才希望他出山。” 白七心中暗笑,钦苦信任的是左一名,并不是自己,这一番话中处处可闻敲打警醒之意。他心中清楚,面上却微笑点头道:“晚辈才疏学浅,不及家师之万一,但亦会尽力查清此事,全力缉拿凶手。至于缉凶以外的事,晚辈一定避免。” 钦苦似乎很是满意他的识趣,点头微笑道:“好,那白师侄就暂且在寺内东面厢房住下,如有任何疑惑,可以命小沙弥带路,尽管去查。” 白七心知偌大的少林寺,他并非处处都可去得,当下微微一哂,告了退,由小沙弥领着去了东厢。 那带路的小沙弥法号正思,从小生在寺中还未受戒,平日里只是在东厢做些洒扫知客的活,年纪尚小,性子也活泼,一路上都在问白七山下是什么模样。白七性子温和,耐心跟他讲了几件自己经历的奇闻异事,听得正思心驰神往。及至东厢房依然舍不得放了他,拽了白七的袖子要他待会接着讲。 “这东厢房是平日里接待俗客的地方,知客僧给白施主安排的是这一间香室。”正思领他进了房间,见四下无人,立刻热情起来,“白施主,他们说你是来查钦法大师的案子的,我跟你说,平日里在寺中,有几个地方可千万不能去。” 白七颇有兴趣地坐下:“哪几个地方?” “第一个不能去的,就是这东厢最东边,靠着高墙的那一座院子。”正思仿佛心有余悸,“半年前那里住进了一位客人,这半年我只远远见过他一面,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没有表情。师兄们说他手里的剑杀气很重,是个极危险的人。” 白七若有所思,剑…… “第二个就是后山的茶园。” “在后山?” “没错,后山有一片茶园,离茶园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小木屋,里面住着一个怪人。”正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值得信任,“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正道师兄是去那里送过粮食的。他说那个怪人在后山养着一大片茶花,很漂亮。” 白七笑了笑:“有些意思,你接着说。” 正思有点迟疑:“这第三个不能去的地方……”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 “怎么,不方便说吗?” 正思摇摇头:“这第三个地方,我想白施主你应该不会有机会去的,还是不说了。” 白七也不追问,颔首道:“好,多谢小师父。” 正思又高兴起来:“正德师兄还有事儿找我,我得先走了,回头有空了,白施主再给我讲故事啊!” ☆、夜探 山寺的夜晚来得很快,戌初刻敲过三遍暮鼓后,僧人们都寂然入睡。夜凉如水,莹白的月光下,一道迅捷的身影飞速穿过少林寺前殿广场,翻身跃上大殿屋顶。寺里屋顶上铺的都是滑不留脚的琉璃瓦,那人却毫不在意,在夜色下如猫一般轻盈地沿着屋顶一路前行,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人正是白七。 这是他来到少林的第一夜,他在此时趁夜幕而出,是想做什么? 白七轻功卓绝起落如风,很快将寺内各处都大略搜寻了一遍,最后来到戒律院。戒律院位于整个少林寺的西北角,已故的钦法大师生前便是戒律院长老。不管钦法大师如何死亡,生前曾去过何处,起点一定在戒律院,只是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还能剩下什么蛛丝马迹。 戒律院正堂的门是锁着的,侧边两间思过室里,左边一间正关着一位犯戒思过的弟子,右边一间是空的。白七本想进正堂看看,却苦于门被上锁,那思过的弟子也未睡,若强行破门定会被发现。他只得暂时将身形匿于廊檐之下,思索着如何才能进去。 倏然一阵风响,从院墙上又轻轻跃下一人来。 那人个子很高,呼吸绵长内息醇厚,只是轻功却不及白七。白七落地不留脚印,行走衣不带尘,那人虽说脚步也很轻,但若凝神细听还是能听见。从呼吸看,他的内功像是师从少林内家正宗,身上没有明显的武器,可能是少林拳或大梵掌一类的路数。 那人跳下院墙,显然也发现了思过室的弟子,略一思索,竟也往白七藏身的屋檐而来。白七无法,立刻滑下房梁,轻轻转至那人身后。那人耳力甚好,听到衣服的响动迅速回头,白七指如灵蛇,猛然一指头戳向他的额头,那人反应极快侧首闪过,正要反攻却已被白七另一只手掐住腰眼上大穴用力一按,那人痛极闷哼一声,不敢再动。 即使是在光线熹微的夜里,白七也能感觉到此人的郁闷心情,不由得笑了一笑。那人倒也乖觉,任凭白七把他拉进角落。白七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出对方声音是个少年,料想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估计也不会是杀害钦法大师的凶手,心情略微松了一松,但一想到自己被对方如此轻易便制服了,又有些不忿,因此只是轻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白七掐着他的脉门,将他的内功路数探得一清二楚。此人可能是少林俗家弟子,受过钦法的恩德或者教诲,来戒律院的目的应该跟他一样。此人性子率直,倒是不足为虑。沉吟片刻,他决定坦诚以告:“我叫白七,钦苦大师请我师父来调查此案,但我师父有要事脱不开身,故命我前来。这件事知客僧们都知道,不信你明日可以去查问,我就住在东厢房。” 那人只要不傻就该知道这种一查就能明白的事情不需要撒谎,但出乎白七意料的是,那人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姓白?” 白七点头道:“是。” 那人想了想,道:“我叫萧寻,几年前在少林住着,钦法大师曾指点过我,听说他被人杀害,我便上山看看,想找到凶手。” 白七暗暗点头,果然与自己所想分毫不差,遂松手放开他:“你可有办法开锁。” 萧寻走到正堂门前,低头看了看锁,伸出手握住锁芯,闭目沉气,微微一拧—— 那精铁的锁芯竟仿佛成了泥巴捏的一般,在他手中一折两段。 白七暗暗赞叹,好精纯的内力! 二人轻轻推开门,白七看了看门外的地面,发现几滴不太明显的痕迹,他用指尖刮下一点闻了闻——是蜡迹,但是这个味道……思索片刻他站起身,走进门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出神。萧寻四处找了一番,没找到什么线索,回头看见白七坐在椅子上,顿时好笑起来:“这就累了?” 白七摇摇头,站起身在椅子周围的地面上仔细找着什么,却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莫非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可能,如果真的发生在这里,一定会留下痕迹。白七直起身,目光在房间内逡巡着—— 桌椅都很整齐,墙上的字画也是干净的,那么……白七问萧寻:“在这里,地上原本摆着的是什么?” 萧寻愣了下,脱口而出:“蒲团啊。” “蒲团放在屋子中间?” 萧寻点头道:“是,戒律院少有人来,钦法大师的一个习惯便是在此处放上一只蒲团,夜深的时候经常在此独自参禅。只是以前听说戒律院死过人,也有说法是钦法大师是在每日超度亡魂。” 如此便说得通了。白七将目光投向墙角,那里放着一只蒲团,几日没人动过,已落了一层薄灰。他将蒲团拿到门口,就着月光仔细检查着,果然发现上面有一小块可疑的暗斑,嗅了嗅,是血的味道。 白七又在屋里转了几圈,忽然矮身伏到另一把椅子旁,从地上捡起一根头发来,满意地一笑,他取出手帕将头发包好,对萧寻点头道:“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萧寻以为他还要去找别的地方,急忙道:“你要去哪?我也去。” 白七失笑:“已经快三更天了,自然是回屋睡觉。” “你找到线索了?” “找到一些。”白七若有所思地一笑,“不过当务之急,你先去弄把锁来把门锁上,不然明早僧人们该以为遭贼了。” “为什么是我?”萧寻不满道,“两人一起做贼,凭什么只有我善后。” 白七神秘地示意他看身后:“你看那里。” 萧寻转身,却什么也没发现。 “看什么?”他回过头,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了白七的人影,“居然诓我!” 白七骗到了萧寻,心情甚好,施施然回到房门口,忽然想起上午正德说的话来。 东厢房的最东边…… 白七看了看时辰,距离子时还有一刻钟。月光明亮柔和,万籁俱寂,既然已做了回贼,那再做一回又有何妨?白七轻轻跃上屋檐,奔着最东边的小院而去。 ☆、叶凛 夜很静。 静得连桃花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叶凛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手里拿着剑。花瓣飘在他的剑上,又慢慢滑落,月光洒了满身,就连影子也尽是孤独和冷寂。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不睡。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 事实上,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没有睡。 他今年二十岁,这么多年来,他每一天都只睡一个时辰。从他有记忆起,他的睡眠就和如今平静的生活一样奢侈。 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只要一躺下,鲜血和杀戮的记忆就纷至沓来,将他的脑海搅得凌乱而痛苦。只有不睡,才能保持清醒冷静。 睡不着的时间,他就用来练剑。别人在睡觉,他在练剑。别人在吃饭,他在练剑。别人在交朋友,他在练剑。 他是一名剑客,他的生命里唯一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的,只有剑。 他手上这一把冰凉的,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剑。 锋利,无情。 从他记事起,这把剑就一直在他身边,听说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他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剑客,但这把剑却是难得的好剑。五岁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把剑杀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姑父。那时,他的姑父正想把他卖给一个员外做娈童,好换点钱来打酒喝,他挣扎着不愿意去,慌乱中将剑刺进了姑父的肚子里。十岁的时候,他流落在山野间,一只鹿救了他,他将小鹿视为朋友,但小鹿却被一只山豹咬死,他红着眼割断了山豹的喉咙。十五岁的时候,他的剑术已有小成,却因无法控制身上的戾气走火入魔,将一座收留他的小村里的村民屠杀殆尽,清醒之后他看着满手鲜血,声嘶力竭欲哭无泪。这些年他费尽心思压制戾气,却在半年前又动杀念,被逼无奈之下,他来到少林寺,求钦苦大师教他如何化解戾气。钦苦大师有着一双看透世情的慧眼,他对他道:“贫僧可授你清心诀暂时压制,施主就先留在少林,不久后自有你的缘法。” 闭上眼,叶凛细细感受着风中的气息。 桃花瓣落地……一片……两片…… 空气微微一动,天地间温和沉静的气场却没有丝毫改变。是有人来了,此人轻功极高,身上没有任何的侵略气息,落地的时候就像是叶片上的一颗露水滴进土地里,仿佛跟周遭的环境毫无区别。如果不是他此刻正好闭目调息,将感官放大到极致,恐怕就连他也无法发现此人的到来。这半年来,除了每日送饭来的小和尚,从无人敢接近他的院子,此人是谁,如此大胆? 叶凛并没有多想,阖目拔剑随意一挥,凌厉剑气毫不客气轰然扑向来人。 白七刚踏上院墙便见那人挥剑,急急错步转身避开,饶是如此,衣角也被凛冽的剑气割裂,飘落在地。 叶凛见一击未中,正欲挥出第二剑。白七忙解释道:“在下白七,并非有意叨扰阁下!” 哪知对方却并不理会,仍是一剑挥出,剑气直迫眉睫,白七不敢大意,提气纵身而起,为防止对方出第三剑,他只能以攻为守,道一声:“得罪了!”袖中瞬间翻出两枚铜丸,从指尖疾射而出,一左一右直奔叶凛肩上两处大穴。 这两下实在是又准又狠,若是被击中穴道,轻则动弹不得,重则气血阻滞内力反噬。叶凛此时忽然睁开双眼,一双眸子映着手中剑芒光华璀璨,慑得白七晃了晃神。只听“叮叮”两声,铜丸被击飞,白七反应极快,发手又是十几枚银针,密不透风向叶凛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他抽出腰间软剑,脚下一点,剑尖几乎与银针同时直逼叶凛眉睫—— 叶凛就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手下剑芒一展,只一招,而且是快如闪电的一招。白七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清就感到虎口一麻,软剑瞬间脱手,银针也尽数被击飞。而他整个人正笼罩在叶凛锐利的剑势之下! 方才交手时,白七虽然知道叶凛剑法定然不弱,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强到如斯地步。幸而白七轻功惊人,此时在半空中他忽地向后一仰,整个人仿佛要折断一般,腰弯成了诡异的弧度,险险避过剑招。 飘然落地,白七自知不是叶凛对手,也不愿再战,急忙道:“是在下失礼,少侠息怒。” 却见叶凛忽然愣了一下,收起手中剑,转过了身。 白七不明就里,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低呼一声:“啊……” 原来方才躲过叶凛那一剑时,剑锋划破了白七胸前半幅衣襟,露出半边白玉般的精致锁骨,以及一角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藕色肚兜。 白七捂着肩头,脸慢慢热了起来。 叶凛背对着他——不,应该是她。闭着眼,低声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你……是女子?” 没有听到回答,莫非她已经走了?叶凛正欲转身,忽然感到后颈一凉,整个人顿时失去知觉向后倒去,被白七稳稳接住。 若是平时,叶凛一定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她刺中穴位,只是方才的情况,不免有些神思不属,因此才能得手。白七拔出他颈后的银针,微微叹了口气。 倒不是她想对他做什么,而是刚刚那种情况,他看到了她的……白七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这是她头一回离开师父单独出门,她虽一贯谨慎,但这次来的是寺庙,总不可能有人扒了她的衣服验身,肚兜好歹舒适些,便一时偷懒没有裹胸。肩膀被他看去倒没什么,这人看起来也不像那类登徒子,只是…… 白七拽着叶凛将他半拉半抱地拖回房间,又为他盖上了薄被。叶凛的身材比她高大许多,因此折腾了大约一刻钟才把他安顿好,刚要走,却见叶凛眉峰微蹙,眼睫扇了扇,似是要醒来的模样。 白七实在难以置信:她打穴的手法一向精准,这回刺中他的睡穴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怎么一刻钟就要醒了?狐疑地探了探他的脉息,这一搭脉,白七更加惊讶,此人内力不弱,但逆向的内息却纷纷乱乱,导致戾气旺盛功体不全,应该是年少练功时的方式错误造成的,。但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竟然有极严重的失眠之症!假如将人的生命比作一盏灯,那么此人的灯,这么多年来就从来没有添过油,他一直是用自己的心神和性命在点灯,如此下去,用不了几年他就该油尽灯枯了。 月上中天,白七在灯下手拈银针,封住叶凛的几处穴位,好教他一时半刻无法醒来。这失眠症也不算很大的症候,只是大多是心病,药石枉然,就算她天纵妙手,对这病也确实束手无策。白七倚窗沉思,这桩闲事,既然她无能为力,那是管还是不管? 若是不管,只怕再这么熬下去,这人不出三年,必会耗尽心神而死。 夜风忽然喧嚣了起来,吹得院子里的桃花簌簌而动,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白七回头看着叶凛,月下灯前,他安静地闭着眼,眉宇间是睡梦中都无法抹去的孤寂,唇抿得很紧,脸上的线条丝毫没有因睡眠而柔和,仍是冷硬的弧度,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悲伤。是什么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 样的心结能让人夜夜不眠? 也许是因为家庭,也许是因为爱人,也许是因为可怕的过去。 白七正走神,忽然发现叶凛的眉越蹙越紧,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额头开始沁出薄汗,看情形,应该是在梦里想要醒来,却因为穴位被压制醒不过来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梦见了什么?竟然难受成这个样子……白七俯身想要按他的风府穴,却被他一把甩开。看来即使是梦里,他也极排斥别人的碰触。 来不及多想,白七只能一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打开腰间的荷包,里面是几颗红豆大小的朱红色药丸,取出一颗往灯火中一弹,随即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片刻后叶凛的神色渐趋平和,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这药丸是她前年以暹罗的安息香为底,辅以龙骨,紫英,夜交藤,试了十几次之后才制成的,遇火即燃,香气可以保持六个时辰,有极强的镇静安眠效果,名为“镇魂丹”,如今安息香已成了罕物,再难找到,幸而镇魂丹还剩一些。 白七闻着这香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估计叶凛一时半会应该醒不过来了,她便也自回房去休息。 ☆、问话 “白七!白七!快开门!” 第二日卯正初刻,天还未大亮,白七的房门就被拍得震天响。忙忙地穿衣束发,白七趿拉着鞋去开门。却见萧寻站在门口一脸神清气爽:“你怎么这么懒,多早晚了还不起床。” 白七也不跟他解释昨天夜里之事,开了门就自顾自地转身通炉子煮茶,并不理他。萧寻也不恼,一屁股就坐在白七床上,趁白七不注意,狡黠地伸手去翻她的被褥。 “哎哟。”手刚伸进带着余温的被子,手腕上就挨了一记,拾起来一看是颗落花生,萧寻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把花生剥开扔嘴里吃了,“白七,你这认穴打穴的功夫真不赖,回回都能打疼我。” 白七把铜壶放在炉上,转身对萧寻道:“萧少侠这大清早的找在下,就是为了翻在下的被褥吗。” 萧寻见白七面上淡淡的,知道自己失礼,便笑道:“我这不是恼你昨夜把我一个人扔下吗?并非有意得罪,白兄弟若是不悦,萧寻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白七如今多少也知道他性格直爽,又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淘气,怎会跟他计较,从茶盒中翻出茶饼,见是黑苦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掰了一点揉碎扔进壶里煮着,然后便看着火焰发呆,半晌无言。 萧寻是个闲不住的,绕来绕去终究还是先开了口:“白兄弟,你昨夜到底得了什么线索?” 白七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恳切,并无玩笑之态,便道:“线索是有,却十分蹊跷,我也不能确定。” 萧寻道:“我曾在少林住过多年,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 白七笑道:“巧了,我也正有些事想要问你。” 此时茶水沸腾起来,白七挽起袖子,提着铜壶将茶水倒进粗瓷碗里。 萧寻愣愣地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松松束着,越发衬得面如冠玉隽秀清标,袖子挽起,露出半截白玉般的手臂,纤长手指衬着粗色的铜壶,这要是添上个玉镯金钏,比起女子的手臂也不遑多让。 “白兄弟,你多大年纪?” “十六。” “我十九,哈哈,论理你得叫我一声大哥。” 白七啜了一口茶,被苦得眉头紧皱,却依然默默喝完一整杯方才开口:“你可知钦法大师是什么时候来到少林寺的?” 萧寻见她开始谈正事,也不再调侃,正色道:“我从前听他们提起过,是在二十四年前的一个雪夜,他负伤来到少林,当时少林的方丈是圆琛大师,圆琛大师花了三天三夜为他治伤,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他就留在了少林。” 白七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又抬头道:“他来少林之前是做什么的?” “少林寺的规矩是青丝一断,不问前尘。钦法大师的过去,除了他自己和帮他剃度的钦苦大师,没人知道。” “那你可知,近几年少林寺有哪些人剃度,哪些人还俗?” “这个得去问管单的正戒师父,他是总理寺内人口变动的人。”萧寻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凶手是寺里的人?” 白七敲了敲手里的杯子,低声道:“若真是寺里的人,你认为可能吗?” 、 萧寻想了想:“以钦法大师的武功,怎么可能被人只一招就身首异处。义庄的人说钦法大师的伤口很干净,绝不可能有第二刀。这么高的功力,少林寺内只有钦苦大师和钦本大师能做到吧?而他们二人那天晚上都在大雄宝殿讲经,很多僧人都在场。” 白七忽然想到东边院子里那个男人,他那样的剑法,能不能一剑取了钦法大师的性命?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白施主,我来给你送早饭。” 是小沙弥正思。 早饭是素包子和白粥,正思看到萧寻也在这里,热情道:“萧大哥你也在这里啊,难怪我刚刚敲你房门没有人应呢!”说着就要去把萧寻的早饭也送到这里来。 萧寻忙道:“正思你不用忙,白兄弟吃不了这么多,我吃他剩下的就行了。”说着向白七使了个眼色。 白七无奈,将一碟包子推给萧寻:“是啊,我饭量不大,正好萧兄不嫌弃,省得浪费了。” 正思憨笑起来,又道:“白施主还没洗漱吧,那我去打水。” 白七拉住他道:“正思小师父,你且别忙这些,我有话问你。” 正思极高兴:“尽管问,只要是这寺里的事,我知道的可不少呢!” 白七道:“你可知,钦法大师遇害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何事?又是何人、在何时、如何发现他身亡?他的尸体你可有亲眼见到?” 正思想了想,慢慢道:“那天,钦苦大师讲了一夜的经,开经前我数过,寺里的受戒僧人几乎全都在,只除了钦法大师,他身体不适,因此没去。哪料第二天早上,送早饭的正业说钦法大师的房门一直紧闭,以为他还在休息便把早饭放在门口。直到下午的时候,扫地的正方看见戒律堂的窗户上趴着许多苍蝇飞来飞去,又闻到一股血腥味,这才慌得告诉钦苦住持,住持便带人打开了戒律堂的门。” 听到这里,白七道:“戒律堂的门是锁着的?” “门没有锁,但是钦法大师平日很严肃,又是戒律院首座,他不在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奇怪,我们也不敢擅自开门。”正思继续道,“进去之后,我们就看到一地的血,钦法大师的……” 他哽了哽,白七会意,替他道:“首级。” 正思感激地点点头:“就滚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的身子却不见了。虽然因为害怕我只看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 一眼而已,但是那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白七若有所思,问道:“钦法大师平日可有与谁结仇?” “没有啊……”正思仔细想了想,“虽说钦法大师掌管戒律院,但师兄们都对他很敬畏,丝毫不敢有任何忤逆之心的。” “那么……”白七起身斟了一杯茶,啜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冷了,便放下杯子道,“钦法大师死后,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正思挠挠头,“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啊!” 白七沉吟道:“或者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事情?多小都可以。” 正思想了半天,忽然道:“后山的老鸹比平时吵闹了很多。” 白七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萧寻跳起来敲正思的脑袋:“小兔崽子,让你说线索,你怎么净说些没用的。” 正思“唉哟”捂着头:“最近老鸹确实很吵啊,平时都不会这么吵的。这几天吵得人觉都睡不好。” 萧寻又要敲他脑袋,被白七拦下:“正思,你知道这几年有哪些人离开或者长住少林吗?” 正思怕萧寻又要揍他,忙忙道:“这几年,每年寺里都有一两个人莫名其妙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挂单的僧人往来记录太多,具体的得问正戒师兄。至于常住寺里的,我知道的就只有后山那个怪人,和东边院子里那位施主。” 听完正思的话,白七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萧寻见他笑了,立刻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白七神秘地摇摇头:“不可说。” ☆、后山 叶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柔和的日光透过窗纱,白晃晃地照进来,睁眼就看到阳光的感觉太过陌生,竟让他一时不知道身在何方,愣了好一阵子。 坐起身他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来。空气中的余香早已散尽,这一夜他竟是无梦而眠,这种睡眠是他从不曾有过的。 叶凛低下头,看着手边的剑出神。淡漠的眼珠在阳光下仿佛透明,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良久,他缓缓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阳光碎金一般倾洒进了房间,明亮、温暖。 今日……很晴朗。 此时另一边,白七将马借给了萧寻,让他帮她去找一个人。而她自己则独自去了少林寺的后山。白七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她总有种感觉,后山有秘密。反正目前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索性就去后山一探。 到了晚间,待寺里的僧人们都睡下,白七悄悄前往后山。 少林寺的后山是一片绵延连结的山岭,平日里僧人们只在主峰山腰的一个泉眼取水,并不往其他的峰头去。白七的轻功实在是惊人,顺着山泉往上,一路分花踏月登萍度水,足不沾尘,片刻便将大半个山头寻遍。忽的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举目是一大片开得无比冶艳的茶花,在月光下如美人初醒,玉致妖娆。白七仔细看了看,大多是重瓣山茶,开的极好,色艳枝柔者有如白宝珠、王红、醉芙蓉等上品,甚至有不少当世难得的品种,譬如避风处的那一株玛瑙狮子头、两株墨葵。白七虽对茶花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两种是极难成活的。她立即想起正思说的那个种茶花的怪人,莫非他就在附近? 白七留心四处寻找,发现不远处有一点灯光,她决定上前去看看。 越接近那处,白七越发觉得不对劲。这灯火……怎么明明向着那处靠近,却感觉越来越远? 白七抬头看了看周围,憧憧树影晃动,无数丛山茶花疏密有致或远或近,茶花的香气幽幽浮荡。 再仰头看天,周边的百年大树枝繁叶茂,将头顶一片天空挡得严严实实。这是…… 白七从未想过她居然会在少林后山看到失传多年的玉树流香奇门阵。这种阵法她曾听左一名说起过,此阵以密林为障,花丛为点,这些茶花看似杂乱无章随意种下,其实步步凶险。阵内有八朵花对应八个爻位,其中三朵为生,三朵为凶。三位吉门中只有一位生门,一旦选错……白七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选错会是什么后果,只能尽力一试了。 适逢立夏刚过,芒种未至,因此应以阳遁之势排盘。只是摆阵方法千变万化,随时节万物更可变生出无数种解法。此时天上无星,她根本无法判断方位,更别说再对应八处爻位布盘寻找生门。可是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届时若还不能出阵…… 白七屏息凝神四处环顾,忽然听见细细的流水声,那是方才她寻路上来的山泉?白七迅速反应过来,她是从南麓上山的,也就是说……泉水的方向是自北向南的。以泉水的方向为基准确定了方位,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入阵的方向,入口在东方,东方属木,茶花亦是木,主震巽位。白七默默挽指估算时辰,此时应是已经到了子时,子时属坎,今夜无雨有风,所以她推测入口是上巽下坎。此卦为涣卦,利涉大川,果然是吉门。 入口既定,找出生门就容易多了。 白七盘膝坐下,找一根枯枝在沙地上排起了卦盘。 上乾下坎……上乾下巽……上坤下巽……上坤下坎…… 有了! 上离下巽,鼎卦,元吉,亨。 白七看向离位,那里果然有一朵亭亭独立的红色茶花。 走出玉树流香阵,白七缓缓朝着先前那处灯光寻去。走近才看清原来是一间木屋,屋外种着一圈白色的茶花,她仔细看了看花形,似乎是童子面。 正准备贴近木屋一探究竟,她却忽然听见树叶响,似乎有人来了?白七忙往屋后一闪,躲在茶花丛中。 来人脚步沉重,应该是内息深厚之人。他并未发现躲起来的白七,径自走进木屋,与屋内人低声交谈起来。 白七轻功虽好,内力却尚浅,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又不敢靠的太近,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不一会来访的那人便离开了,白七悄悄探头,只看到一个背影,但还是让她几乎怔在原地。这人竟然是…… 白七沉吟着,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么她一直忽略的那个可能性,就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思索了半晌无果,白七决定先离开此处,待明日萧寻回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白七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综合现在所有的线索,现在摆在眼前的有几个问题。 凶手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屋子里的人,和死去的那个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纠葛? 为什么隐忍了三年,却偏偏一朝爆发? 摆玉树流香阵的人是谁? 刚刚来访的那个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主谋之一,还是只是协助凶手? 这几个问题她暂时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 都没有答案,若是她能解开这些问题,也就是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况且如今仔细想来,案发那天晚上,那人的行为的确可疑…… 白七只顾埋头苦思,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早已渐渐偏离了来时的路,行到一条岔道上去了。直到她听见水声才猛然惊觉,抬起头—— 前方不远处,是一泓石潭,一个男人裸着上身背对着她站在潭中。此时云开雾散,月光莹莹洒下,满潭的碎玉流光。男子身形修长匀称,黑发湿漉漉垂下,身上的水珠裹着柔白的月光滚落,如雾如幻。 白七从前跟着左一名行医时,也曾见过男子身体,彼时心无杂念,但此时却忽然觉得脸上微微发热。那人……应该是在沐浴吧……白七本想悄悄离去,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人放在潭边的衣物和剑。衣服是深色的,剑没有剑格。 白七停住了脚步。 那把剑,她昨晚刚见过。 是东边小院那人的剑。 这么说来,潭中的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剑者? 白七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已过立夏,但山中潭水依旧寒气深重。他本就内力紊乱,又终年少眠,故而体内蕴着一股热毒,被寒潭水一激,外寒里热,犹如一块冰包着一团火,必将伤及脏腑。短时间内可能没什么,若是长期如此,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白七正踌躇要不要劝阻他,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声线传来:“还要看多久?” 原来叶凛早就发现她了。 既然被发现了,白七索性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有什么可害羞的,反正昨天他也看到了她半边肩膀,今天就当是她看回来了。 叶凛没有解释他是如何发现白七躲在那的,只是径自穿好衣服,拿起剑准备离开。 鬼使神差般,白七跟在了他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一直走到叶凛居住的小院门口,白七见他打算就这么进去了,才无奈地叫住他:“咳……少侠稍等。” 叶凛转过身,眼神淡漠。 “我昨晚探你脉象,你的热毒看起来像是内力散乱游走造成的。你以前练功的时候是不是出过什么岔错?还有你的失眠症,应该……” “与你无关。”叶凛冷冷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白七摸了摸鼻子,还真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她也不恼,径自跃上院墙,见叶凛站在院子里,她便在墙头坐下,想了想笑道:“你怕什么?” 叶凛连头也没有回,眼底如冰如雪。 “为什么不愿意治身上的伤病?”在随时可能猝死的情况下。 叶凛的衣角被夜风轻轻牵起,又轻轻放下。 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黑得仿佛他的眼眸。 他的手里握着他的剑。 他好像到哪里都带着他的剑。 白七想起昨晚,由衷地赞叹:“你的剑很快。” 叶凛微微掀了掀眼睫。 “只要你的内伤和失眠治好,你的剑还可以更快。” 叶凛终于向她投来沉默的一瞥。 他从不相信无事献殷勤的人。从五岁到现在,所有曾对他好的人不超过三个,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他们对他好的理由,也从不是单纯的。 他相信利益,相信贪婪,相信恨,相信邪恶,相信人的欲望,就是不相信爱与善良。 他从没见过的东西,让他怎么相信? 墙头上,白七一身青衫,唇角微弯,月亮就在她的身后。 “我当然不是无偿帮你。”白七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淡淡开口。她抽出腰间的竹笛,在指间转了一圈,凑到唇边吹了起来。 有风走过,带着簌簌而落的桃花瓣,掠过她带着笑意的眼。 笛声悠扬舒缓,皎皎如月。 叶凛仰头看进她眼中,耳边笛声缭绕。他依旧面无表情,却似乎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曲吹罢,白七含笑回望,接着道:“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的剑更快。” 对方沉默了很久。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奇门遁甲的部分我查了不少资料,才写下了这一段,如果有错误还请不要见笑啦~\(≧▽≦)/~ ☆、疑惑 临安城。 春华秋月阁。 临安城的长云街是整个临安最繁华的所在。十步一馆,五步一楼,其中又以春华秋月阁为最。阁内分十停,吹拉弹唱、诗词歌赋、说书百耍、青楼楚馆……无所不包,是文人雅客达官贵人们最喜爱的聚会场所。而这春华秋月阁的主人也是十足十的神秘,自从五年前春华秋月阁落于临安,就从未有人见过阁主。 据说在阁中有一座小楼,从没有人能够进去,因为那里是阁主的临时居所。 此刻,楼内。 整块沉香木雕琢成的祥云美人榻上,斜斜倚着一位女子。这女子姿容绝艳,肤如凝脂,项若蝤蛴,臂上系着五色玉钏,一身上好的秋香色烟罗裙,因为她慵懒的动作堪堪卷起至小腿,露出白皙诱人的脚踝,踝间束着一串金铃,偶尔清脆响动,女儿家娇态毕露。 她是春华秋月阁的总管,沈醉。她手里拿着的是第一季度的账册,正闲闲翻阅。 忽然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惊慌失措地下了榻穿好鞋子,快速走到门边低头跪了下来。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一双玄色描金的靴子出现在沈醉眼帘。 沈醉的头垂得更低:“主人。” 如果此刻有人碰到沈醉的身体,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那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就好像人在野外看见狼的那种恐惧。 对杀戮,对力量的恐惧。 “东西呢?” 男人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如同用一把生锈的刀慢慢磋磨着一块坚冰,沙哑而冰冷。 “回主人,属下的人找遍了他的屋子也没有找到……”沈醉抖得更加厉害,头也埋得更低。 男人的声音冷酷无情:“那个女人和孩子呢。” “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一个月。”男人给出期限,“自己下去领二十鞭。” “是。” 裸着身子默默受完二十鞭,沈醉动作迟缓地穿上衣服。刑堂的人手法很精准,每一鞭都只抽在那一处,现在背上的伤口只有一道,但是深可见骨,想来很是要休养一阵子了。疼痛的同时沈醉也暗自松了口气,这次幸好只是二十鞭。如果是别人没有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主人一定会当场杀了他。看来她在主人的心里,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只有她被允许进入这座小楼,只有她能接近主人。只有她……在他心里与众不同。 午后,萧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 寻匆匆赶了回来。 他连门也没敲就直接冲进了白七的房间:“小七!” 白七正站在窗前浇花,见他神情不对,拿了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喝茶,慢慢说。” 萧寻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调匀呼吸缓缓道:“那人死了。” “确实死了?怎么死的?”虽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白七总觉得不应该。 “金刚降魔指。胸口塌下去一块,心脏被捏碎了,又是这个天气,尸体都臭了。”萧寻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给白七,“屋子角落发现了这个。” 是一颗佛珠。 白七蹙眉道:“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萧寻见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给自己透露任何线索,有点急躁,“白小七,你快告诉我,死的那个人是谁?杀他的人又是谁?这个佛珠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去找的那个人,跟少林寺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白七见他急得团团转,失笑道:“你急什么?我知道的只比你多一点而已。而且有几处不对劲的地方,我还没有弄清楚。” “那你怎么样才能弄清楚?” 白七的眼神淡然,语气却很严肃:“接下来,我需要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凶手?哪个凶手?” “自然是寺里这个。” “寺里这个?”萧寻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凶手还在寺里!” “是。”白七走到桌旁,一边铺纸研墨一边道,“你去帮我把管挂单的正戒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一会,萧寻带着正戒回来了。 正戒是他这一辈里最年长的,在寺里也有二十余年了。白七见他神情拘谨、小心翼翼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正戒师父,晚辈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事关钦法大师之死,还望正戒师父帮晚辈释疑。” 听到钦法大师,正戒抿了抿嘴,合十道:“施主请说。” “后山那个种茶花的人,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他叫苏玉道,听说是岭南金水镇的,他的口音也是岭南的,想必没错。” “他何时来到寺里?又是如何在后山住下,还种了那么多的茶花?” 正戒犹豫了下:“大约是三年前吧……苏玉道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倒在山寺门口,后来钦苦方丈帮他治好了伤,他说无处可去,就在寺里不走了。原本听说他是要出家的,可钦法大师认为他业障未消、有辱佛门,不准他出家,也不准他留下。但是那个苏玉道无论如何也不走,钦苦方丈便让他去后山住着,闲暇时候帮着种种树。至于那些茶花,是他自己种下的,方丈没说什么,他就一直种了下去。” 白七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钦法大师对所有人都这么不近人情吗?” “并不是,钦法大师虽然掌管戒律堂,却最是宽容,极少惩罚弟子,大多是训诫。” “钦法大师所练是什么武学?” “是大梵心法和金刚降魔指。” 萧寻只觉得眉头猛地一跳。 降魔指? “金刚降魔指,是钦法大师独有的武学吗?” “金刚降魔指的心法早年散佚了,只有钦法大师在散佚之前学过。” “连钦苦大师也不会吗?” “是的,钦苦大师,钦法大师,钦本大师,钦妙大师,他们四人的武学互不相同。” 钦妙大师? 白七以前是听说过这位钦妙大师的。他年近四十,比他的三位师兄都要年轻,是他们四人师父的关门弟子,也是最疼爱的小弟子。听闻这钦妙是个雅僧,总是要穿最舒适的绮罗,住最安逸的房屋,吃最精致的食物,饮最醇美的茶酒。更听说这个钦妙,天下地下无所不知,吹拉弹唱、民俗乡谈、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全不愧他师父赐予他的一个“妙”字。只是他性格不羁,更不为礼教世俗所约束,二十岁时便出门远游,直到如今也没有回来过。民间偶有关于他的传闻,也皆是风流恣肆,快意恩仇,实在是行走在天地间,无比任性洒脱的一个人。 萧寻自从听到只有钦法大师会降魔指便有些愣住,直到问完话正戒离开,白七轻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有些犹豫地望着白七。 白七知道钦法大师对他有半师之分,现在骤然变成杀人疑犯对他而言有些难以接受。但白七并没有时间照顾他的心绪,她伏案写好纸条,吹起了笛子。旋律短促急滑,婉转如鸟鸣。很快一声清啸从天而至,一只海东青扑棱落在窗台上。 将纸条塞进海东青腿上的皮筒,白七挥一挥手:“去。” 这海东青是鬼夫子所驯,专用来联络徒弟,互通消息。现在白七正好有几件不解的事,毕竟她阅历尚浅,想查数十年前的旧事,还是得靠无所不知、人精似的鬼夫子。 萧寻见她传信,哂笑道:“小七,你这是自感无力所以去搬救兵吗?” 语气十分愉悦。 白七笑望他:“谁让我身边一个得力的伙伴都没有呢。”把萧寻语气中的戏谑学了个十成十。 萧寻顿时气短:“我虽然自认不是蠢笨之人,但查案的事情却是真的一点也不懂。你要是嫌我帮不上你的忙,我也是服气的。” 白七见他果真有自责的趋势,忍不住微笑起来:“萧大侠武功盖世,人又是当世少有的聪明灵透,白七怎么会嫌你。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发现了什么线索么?你坐下,我说与你听。” 萧寻一听她要跟他讲案情,立刻欢喜起来:“好好好,你快说。” ☆、整理 白七铺了张纸,提笔写下第一个名字——“钦法大师”。 “此案死者,是钦法大师。少林寺戒律堂首座,德高望重的长老。”白七边说边在钦法大师的名字下,缀了一行小字,“他是二十四年前来到寺中的。” 萧寻点头道:“是,然后呢。”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去戒律堂吗?进门的时候我在门口发现了蜡迹,表示曾有一个人提着灯笼来到戒律堂。那个蜡迹我曾刮下一点闻过,有‘美人酥’的味道。” “美人酥!”萧寻混迹江湖数年,当然知道美人酥是什么,那是采花大盗们常用的一种廉价迷香,闻到之后会令人手脚发软,无力抵抗。 白七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包好的手帕打开,里面是一根头发,“我在一把椅子边找到了这个。” 萧寻愣了下:“戒律堂里怎么会有头发?”全都是和尚的地方,如何会有头发? “就是那个在深夜提着灯笼来找钦法大师的人,是他的头发。”白七收起手帕,接着道,“我检查过椅子腿,没有血迹,但是却在那个角落的蒲团上发现了一滴干掉的血。正思说钦法大师身首异处,现场满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 地都是血,但是蒲团上却只有一滴血,而且蒲团还放在了角落。” 萧寻闭上眼回想戒律堂的陈设,白七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清晰地勾勒出了案发时候的情形。 “那天晚上,提着灯笼的人来找钦法大师,钦法大师当时坐在蒲团上,而那个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之后他们可能说了些什么,二人发生了争执,动了手。当时钦法大师倒地,流出的血溅了一滴在蒲团上,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凶手将蒲团放到墙角,砍掉了钦法大师的头,销毁身体,然后离去。”白七缓缓说完,唇角微微一勾,“听完这个过程,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萧寻仔细回想,迟疑道,“为什么……要拿走身体?” 如果那时钦法大师没死只是重伤,那么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他死去,为什么非要销毁掉躯干?血流满地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那时候钦法大师已经死了,就更加没必要了…… 白七高深莫测地微微一哂:“你知道我让你去找的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白七提笔写下第二个名字——“眉山四怪,鬼手洪天。” 眉山四怪萧寻是听说过的。他们活跃于三十年前,一怪血手孟秋官,练一双内家碎心掌,传说中其掌力可以直接将活人劈成两半;二怪妙手韩当是著名的造赝师,无论多么复杂精妙的物件,就算是玉玺,只要让他看一晚,便可以制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赝品;三怪奇手苏启,奇门遁甲、机关巧术的高手;四怪鬼手洪天,精通易容,传闻他连死人都可以为之易容成另一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眉山人士,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孟秋官更是娶了韩当的妹妹为妻子。三十年前他们都曾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韩当死了,之后眉山四怪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于江湖,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 萧寻听到鬼手洪天的名字,难得地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师父与他旧日有些交情,别人不知道他的住所,我却是知道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白七的师父鬼夫子这次之所以没能够来少林帮助破案,也是跟洪天有关的。 那天他们师徒二人赶来少林的路上经过洪天隐居的山头,洪天不知道为何忽然出现,哭着说他的一个老朋友快不行了,求她师父帮忙救人一命,可那个病人居住的地方与少林寺是南辕北辙,人命关天,鬼夫子只好先去救人,让白七一个人上了少林。 “洪天隐居的地方距离少林寺只有半天的路程,你认为这是巧合吗?”曾经的眉山四怪之一,隐居的地方和少林寺如此之近…… 萧寻蹙眉道:“如果不是巧合,那是因为什么?” 白七悬腕写下第三行字——“后山怪人。” 后山的怪人?萧寻不解道:“后山的怪人是谁?” “昨晚我去了后山,在那个怪人的居所附近居然有玉树流香阵。” “这是什么阵?” 白七粲然一笑:“那人的身份我现在只有推测,还需要等师父为我证实。” 萧寻无言,二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 桌上的茶杯悠悠散着雾气,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投在杯子里,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透过袅袅的水汽,萧寻捕捉到此刻白七唇角的笑纹,如暖玉,如青瓷,又如某年他路过嘉兴时候,隔了整个江南的烟雨,回头看到的那一枝隽秀的白梅。 ☆、梅姑 两日后,铁马岭,黄石镇,花田酒馆。 黄石镇是铁马岭唯一的镇子。花田酒馆是黄石镇唯一的酒馆。 晌午的时候,太阳忽然收了热度,天色变得阴沉起来。梅姑忙着将门口晒的牛肉收进屋里,苏世离在一旁乖巧地帮忙打下手。 梅姑是花田酒馆的老板娘,苏世离是她五岁的小孙子。 他们祖孙二人来到铁马岭开店已经三年了。梅姑的女儿红和竹叶青是铁马岭远近闻名的佳酿,过往的商旅都爱喝,甚至有人从望州专程赶来只为喝上一口梅姑酿的酒。而梅姑自己也仿佛是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香气醇厚,引人入胜。来喝酒的人里,有多一半的人是为了梅姑而来。 梅姑的年纪已然不小了,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她的身段依旧玲珑有致,她的容貌依旧美丽动人,纵然是添了皱纹的脸,也全然无损她独特的韵味,颦笑间带着种倦意,如同风烟里的一朵睡莲。 天色渐晚,梅姑和苏世离合力抬起门板,准备打烊。 倏然马蹄声由远及近,下一瞬一只白皙纤瘦的手便覆上了门板,温和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坚定。 梅姑愣了一下,抬眼望向来人。 白七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浅色的衣衫风尘仆仆,隽秀的脸上也隐约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这些都掩不住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就仿佛是夜空里的皎皎明月,在看到梅姑的那一刻,迸发出惊人的光华。 梅姑微笑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梅姑前辈。”白七亦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肯定句。如果说这句话只是让梅姑有些疑惑,她的后半句话才真正让梅姑失去了镇定,“前辈认识钦法大师吗?” 梅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苏世离虽然才五岁,却已然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他看见梅姑的神情恍惚,如同随时都会倒下一般,立刻伸出手拽了拽梅姑的袖子:“奶奶!” 梅姑忽然清醒过来,护着苏世离退后几步,面带厉色瞪着白七:“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白七的神情很温和,她望着戒备的梅姑,轻轻道:“晚辈这次来,是有一些旧事想要问您。” 梅姑的双眼忽然瞪圆,声音陡然拔高:“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 白七缓缓合上门板走进屋里,将灯芯挑亮,倒上一杯热茶递给梅姑,又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铜丸:“晚辈是鬼夫子的徒弟白青然,这是家师的手书和信物。” 梅姑显然是认识左一名的,她沉默了半晌,接过铜丸手书仔细验看,又默然还给白七。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失态的人并不是她。 白七笑了笑,缓缓开口道:“这次确实是晚辈冒昧了,可是……钦法大师数日前被人杀害了。” 说完这句话,她顿了一下,抬眸注视着梅姑。 梅姑的眼神闪了闪,仿佛在回想什么久远的事情,片刻后她点点头:“想必你师父已经告诉过你一些事情了。那么你想问什么?” “晚辈想知道,苏启和孟秋官之间的事情。” 梅姑闻言却皱了皱眉,冷笑道:“你以为是苏启害了他?” “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 “绝不可能!”梅姑断然道,“苏启怎么可能害他?” 白七正想说什么,敲门声却骤然响起:“梅姑!梅姑!开门!快开门啊!” 梅姑听出这是石猛的声音,好像还有李叔。石猛和李叔是她兄长的旧部,平日住在镇口,镇上来了什么人他们总是第一个看到的,心道不好,赶忙开了门:“石猛、李叔,出什么事了?” 门口赫然出现的是一个满身横肉的壮汉,一脸焦急地挤进门:“梅姑,我刚刚看到……” 剩下半句话被他吞进了肚子,石猛戒备地瞪着屋里的白七。 紧跟着进来的是李叔,他的头发已然花白,眼神却如同鹰一般锐利矍铄。 梅姑看了看白七,低声对二人道:“这是白公子,没事,你们说吧。” 石猛看着梅姑犹豫了片刻,道:“刚刚镇上来了一队黑衣人,骑着马正往你这边来,我让小鞋子给他们指了相反的路,然后顺着暗道来给你报信,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路不对,梅姑,你快带着世离走!” 梅姑闻言悚然一惊,心里清楚来人必定是为了那件东西。她低头注视着身侧的苏世离,他的模样已经很像他的父亲了,甚至有几分像他那个没缘分的爷爷。这是她的孙子,是她儿子死的时候心心念念要照顾好的孩子,她自己死了不算什么,但是苏世离绝不可以有事。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没了父母,若是再没了她,也不知道该受多大的打击……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甚至有泪。梅姑含着泪,对白七微微一笑:“白公子,你先……” 白七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梅姑一怔:“你……” “石大哥,你刚刚看到的那些人,有多少人马,行伍是否整齐,武功如何。”白七不再理会梅姑,转而对石猛道。 石猛愣了愣,没有回答。 李叔此时终于开口,目光审慎、语气沉着:“大约二十余人,行动整齐,俱是顶尖高手。” “我知道你们在这铁马岭上能够安居这么多年,必定有高手保护,等到他们赶来支援,要多久?” 李叔面有难色:“至少要两盏茶的时间。” “好。你们现在带梅姑和孩子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求援。”白七面带微笑神情温和,话语中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她抽出腰上的软剑递给石猛,“你保护好她们,这里就交给我。” 石猛看着这个纤瘦的少年,身量还没到他的肩膀,可是说出来的话、那双明亮得如同九天之月的眼眸,却带着奇异的令人相信的力量。 “我相信他。”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沉默的苏世离,说完他便拉着梅姑往后院走去。 石猛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接过剑,和李叔二人对着白七深深鞠了个躬,便也往后院的地窖去了。 白七推开窗,此时室外狂风大作,乌云漫天,正是山雨欲来之相。 她微微蹙眉,四下环顾想看看有无可用之物,当看到檐下的几百坛红儿红时,顿时计上心来。 ☆、笛声 夜风冷冷,夜色沉沉。 苗人拓进入组织的资历刚刚满三年,今天是他第一次跟着堂主出任务。就在今天上午,他们赤羽堂接到红叶堂的信鸽,堂主便立刻带了他们赶来铁马岭。堂主名叫周一烈,使得一手好快剑,这些年来剑下亡魂不知几多,也因此比别人格外骄傲些。在路上,苗人拓隐约听说这次的任务是来找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因为他们身上可能会有主人需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 方才在镇口,一个小个子男人战战兢兢地为他们带路,没过一会堂主便感觉蹊跷,一刀斩了那个坏事的小个子,另找了一个村民带路,果然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前方不远处飘扬的酒旗。 转过一个路口,周一烈的马停了下来。 苗人拓勒住马,抬眼向前看去。 他们前方的地面上杂乱地放着几十个酒坛,再往前十几丈,靠近酒馆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大约一丈高的墙,而这座墙竟然也是用酒坛垒成的。酒墙的最顶端,一位清俊少年临风而立,衣袂鼓满了风,他的右手握着一只青翠的竹笛,就如同画上画的仙君一般风姿卓然,让人生出些许身在梦中的恍惚。少年清朗一笑:“各位,来买酒的吗?” 堂主的声音惊醒了苗人拓一瞬间的晃神,他听见堂主嘶哑的声音,就像蛇在吐着信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要么让开,要么死。” 少年的眼底盛满柔和的涟漪,唇角的微笑也是柔和的,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柔和:“花田酒馆,只欢迎买酒喝的人。” “我不买酒,”堂主冷笑,“我买你的命!”他微微做了个手势,苗人拓身旁的一个黑衣人霎时从马上跃起,手中铁爪直击酒墙! “哐啷!” 墙中的一只酒坛应声而破。 紧接着酒墙轰然倒下,一时间所有酒坛坠地,碎声四起,醇香的酒液四处流溅,浓郁的酒气熏得人都有些飘飘然。 而那少年早在铁爪脱手的一瞬间便纵身跃上了房顶,面上依旧是沉静如水,带着微微的惋惜:“这酒可是很贵的,你们赔得起吗?” 碎陶混着女儿红流了满地,狼藉一片。 苗人拓是喜欢喝酒的,闻着这味他就知道是好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堂主却嘲讽地笑了,只当这少年是个疯子,径自挥手道:“上。” 众人得令,一齐纵马向前冲去。 苗人拓因为这扑鼻酒香,反应慢了些,落在了队伍最后。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堂主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满地的碎片中,马蹄踏着那些好酒,苗人拓心疼得要命。 那站在屋顶的少年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光风霁月,指间却夹着一样东西。 堂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贯嘶哑的声音也尖利起来:“后退!全体后退!” 苗人拓抬眼一看,立刻惊呆了:那少年的手里,拿着一只火折子! 众人慌乱着驾马后退,但退得再快也抵不过那少年的一弹指,火折子带着火星坠落在地——“现在你该想想,你的命值多少钱。” 轰! 烈火几乎是瞬间燃起,他们所在的地方顿时成为一大片火海。 酒液覆盖之处全都在顷刻间燃烧了起来,包括马蹄。 马蹄被灼烧,马儿吃痛,挣扎着抬起腿,众人驾不住马,眼看就要落地。一旦落地,地上的火与酒很可能就会引到他们自己身上。 堂主不愧是多年执行任务的老手,遇到这样的情形还能极力保持冷静,指挥着众人:“退!” 话音未落,他已弃马,纵身而起,踏着马身借力后撤,逃出了火海的包围圈。 众人纷纷效仿,所有人全部弃马,安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 撤了出来。 但命虽然保住,马却全部被烧死,众人也被烧得不轻,衣服大多焦黑,脸上也多有烧伤。他们执行任务那么多次,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听着火海中惨烈的马嘶,看着彼此的行状,众人都有些咬牙切齿,堂主更是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了他。” 杀了他! 众人一齐在心中呐喊。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有所动作,屋顶上的少年就先动了。 他缓缓抬手横笛于唇边,眼神落到火中嘶鸣的马匹上,隐隐藏着一丝难以分辨的怜悯。 笛声蓦然响起,音色如同猛兽凄厉哀绝的清啸,纠缠着在暗夜之中荡开,旋律很清晰,似乎是一支很动听的曲子,但是传入耳中却是另一种光景。 听到声音的一瞬,苗人拓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仿佛悚然炸开。 笛音挟裹着丝丝缕缕的内力向他们袭来,比平日听到的声音更响了数倍。这不知名的曲子,竟然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如同掏心剜肺一般的痛直击天灵,几乎让人无法站立。就仿佛一个女人在你的耳边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拼命刮着瓷片,刺激得人几欲崩溃。 堂主竭力堵住耳朵,想要抗拒那无比诡谲刺耳的笛音,却发现只是徒劳,即使堵住耳朵,那笛音仍旧穿筋透骨、无处不在,令人痛不欲生又烦躁无比。他只能勉强运起内力抵御,但以内力抵抗声音似乎也没有太大作用,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奔流乱行的内息了。 “啊!”渐渐地有人支持不住,神志逐渐恍惚起来,竟然踉踉跄跄地往前方的烈火中走去。 “回来!回……” 堂主伸手去拉却被挣开,他悚然一惊,发现手下的人竟然都陆陆续续开始往火中走去! “你们疯了吗!” 堂主的怒吼他们听不见,此刻苗人拓的眼前是一片耀目的白,就连耳边的笛声也渐渐低了,只剩下不断回荡的嗡嗡声。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就连自己在走路都不知道。如同幽魂,无知无觉地穿行在天地旷野中,坠入一场虚空大梦。 周一烈惊怒地瞪着他的这些属下,他们正一个接一个地往烈火中走去,火苗几乎快要燎到他们的衣角了!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场景,从未听过如此可怕的笛声! 如果……如果在这个地方全军覆没……他几乎不敢想象主人会如何处理他,届时他大概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死在这里! 就在他外痛内忧几近绝望之际,那催命的笛声却倏然停止了。周一烈愕然抬头,隔着大火空气被烧得扭曲,他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笛声消失,他的属下也纷纷清醒过来,察觉自己离火海如此之近的时候,脸上青白交错,神情惊惧。 周一烈死死地盯着屋顶的少年,他输了。 他买不起这少年的命。 这少年的手段太过可怕,他们在他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虽然不明白他不下杀手是为何,但他们的任务完不成,回去的结果也是死,今日只能暂且收手,他就不信这个少年会一直呆在这里! 周一烈做了个手势,众人点头。 周一烈垂下头背过身,带着手下运起轻功迅速离开了酒馆。 这是赤羽堂第一次在连碰都没有碰到对方的情况下就铩羽而归。 这耻辱,他会记住。 ☆、往事 烈酒燃烧,马尸满地。夜风幽幽携裹着酒香,四野寂静无声。 白七轻轻叹息,纵身踏着虚空一掠而下。 身后有微微的响动,白七转头,见是梅姑他们走了出来。 此时,火已经差不多熄灭大半,他们看见满地马尸,毫不掩饰脸上的惊愕。石猛惊声道:“白公子,他们……” “离开了。”白七摇摇头。 石猛不说话了。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杀手组织的规矩,他们通常是合力一击,若是一击不中便会撤退,静待下次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李叔则对刚刚的笛声很是好奇:“白公子,刚刚的笛声是什么曲子?”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内力却颇深,方才隔着那么远听到那笛声,连他都觉得头皮发麻、太阳隐痛,不知道如果在近处听该会是怎样的威力。可奇怪的是那曲子对世离和梅姑竟然完全没有影响,显然不是音波功一类的使用内力无差别攻击,因此玄机只可能在这曲子本身了。 白七微微一笑:“这曲子名叫——《天阶血》。” 李叔阅历惊人,竟然听过这个名字,再联想到刚刚听到笛曲之后的症状:“这……这是菩提七杀?” 白七不承认也不否认,柔和一笑。 旁边的石猛好奇想追问,却被李叔拦下。李叔径自观察着白七,眼神审慎。 《菩提七杀》是几十年前魔君江无路的遗作,据说这曲子是江无路在南少林居住期间完成的,灵感来自佛家的六道轮回,分为天道、畜生道、阿修罗、饿鬼道、地狱道、人道六支变奏曲。传闻中菩提七杀可摄人心魂,令人神智混沌、舍生忘死,在江无路死后,江湖上曾大肆搜寻曲谱,引发了无数仇杀血案,因此这曲谱也被视为不祥之曲,最后也不知被谁得了去……这么多年未曾现世的菩提七杀,眼前的少年竟然会这邪魔之曲……也不知对江湖是福是祸…… 一旁的梅姑沉默蹙眉,似乎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七见她神情怔忪,轻声道:“梅姑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梅姑霍然抬头,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太过清澈,坚定得犹如冬日的松柏、不枯的青竹。她犹豫片刻:“好,你跟我来。” 梅姑将她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拖出一个小小的木箱来。 白七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梅姑将箱子放到膝盖上,开始慢慢说起,二十四年前噩梦般的一天。 二十四年前,正月初四。 刚过完年,处处都是满满的年味,孟秋官的家里亦是一片暖洋洋的喜气。 这天孟秋官早早就出门去了老二韩当那里,韩若梅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出生刚四日的儿子孟年。孟年是大年三十晚上出生的,正是一年的最后一刻,这特殊的生日让一家人都兴奋不已,更加认定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宝物。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幸福的时候,灾难来得猝不及防。 院子的门砰地被撞开,浑身是血的孟秋官跌了进来。看见一身伤的孟秋官,韩若梅几乎快要晕过去,尖叫道:“秋官!” 孟秋官挣扎着将怀里的一个布包交给她:“收好,走密道……去找老三……我拖住他们,你带着儿子……快走!” 韩若梅虽然心痛如绞,却依旧照着他的话做了,回屋抱起儿子从密道去找苏启求援。苏启听说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 将韩若梅安顿好便立刻带了人去救孟秋官。韩若梅心急如焚等了一整天,最后等到的结果却是苏启带着一身血迹回来,目光沉黯:“若梅,大哥的手下全都死了,听说他受了重伤,现在不知去向……” 那是苏启在她成婚后第一次没有叫她大嫂,而是像少年时一般叫着她的名字。 …… “后来,苏启打听到秋官被少林救了。但好几次苏启去找他,他却一直不肯离开少林,也没有任何解释。”梅姑打开膝头的箱子,拿出一件小小的绣着虎头的肚兜来,“那时,年儿两岁,他生了一场重病,命在旦夕。我便求苏启去少林将秋官带回来。” …… “怎么样,秋官呢?”满身风雪的苏启推开门,韩若梅抱着儿子迎了上来,眼底是深切的期盼。 苏启微微闭眼,摇了摇头。 韩若梅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手抖得几乎快要抱不住怀里的孟年:“他……都不肯回来看一眼年儿?” 苏启点了点头,接过孟年放在床上,长久地沉默。 韩若梅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勉力扯出一个微笑:“是不是他的伤还没有好……” 苏启抿唇,踌躇了很久才开口:“大哥——出家了。” 韩若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皈依了。剃了发,法号释钦法。”苏启一字一顿道。 “怎么会……”韩若梅的泪水簌簌掉落,“我不信,我要去找他!不管怎样,他总该,他总该看回来看看年儿……” 苏启拦住韩若梅,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字迹熟悉,是孟秋官的笔迹。 韩若梅噙着泪读信:“……青丝已断情关亦勘……纷纷红尘再无吾身……将汝母子,托付苏启……江湖青灯,各自珍重……” 苏启见她哭得几乎将嘴唇咬破,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若梅……” “苏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韩若梅看着那些冰冷的句子,字字诛心,忍不住揪住苏启的衣襟崩溃大哭,“为什么!为什么!” …… “年儿是个命苦的,到死也没能等到他的亲爹回来看他。反而是苏启,那段日子一直陪着我,对年儿也比亲生儿子不差多少。”梅姑说着,擦了擦眼角,将小肚兜又放回箱子,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龙眼大小的一枚汉白玉碎块,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这是其中的一块。 “这是……” 梅姑苦笑着:“我保存着这个东西二十多年,却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七静静地等待着梅姑说完。 “这就是出事那天,孟秋官交给我的东西。”梅姑的笑容忽然变成有些扭曲,“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那些年我被苏启保护的很好,却也断断续续有过几次遇袭,可想而知,他被人追杀,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东西。要不是因为他拿了这件东西,我们的家也不会毁,年儿也可能不会死,就算死,也不至于连他亲爹都不愿意见他最后一面……” 梅姑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她沉默了一会,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中间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我生活得很幸福,没有追杀,我嫁给了苏启,生了一个儿子,为了纪念年儿,取名叫做苏念。后来念儿学了一身本领,出去闯荡,娶妻生子,但他们夫妻二人却死在了一场火拼之中,他的朋友将念儿的儿子,也就是世离,带回来交给了我们。” “可是老天好像总不愿让我安生,三年前,又开始有人盯上了这东西,好几次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当时世离太小,为了引开别人的视线,我和苏启假装大吵了一架之后,苏启便去了少林寺,走之前我故意将包袱丢出门外,其中就有一只空的锦盒。” “果然在苏启走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祖孙二人。我们就搬到这铁马岭上,由我哥哥的旧部保护,一直住到现今。”梅姑面带忧色,“只是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些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白七沉吟片刻:“梅姑前辈,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少林寺,届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包括钦法大师的死,他当年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还有苏启……” “苏启怎么了?”梅姑紧张地问。 白七摇摇头:“总之,梅姑前辈先随我去少林吧,铁马岭已经不够安全,你暂时也需要一个地方安顿世离。” 梅姑犹豫道:“我去和李叔他们商量一下。” “好。” 梅姑将东西收好,走了出去。白七抚着竹笛,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推测的那样,那么梅姑将面对的,是一个多么悲伤的真相。 ☆、等待 “白公子。”片刻后李叔敲了敲门走进来,身后跟着石猛和梅姑。 白七起身行礼:“李叔,石大哥。” “听说你想将梅小姐和世离带去少林?”李叔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你。” 白七颔首:“晚辈知道。这里有家师的亲笔书信和印鉴……” 李叔一抬手:“不用,书信可以伪造,印鉴也可以。”李叔的态度和刚刚在门口的时候不同,十分的不礼貌,甚至带着一点戒备。 白七知道这个转变大约是因为菩提七杀的缘故,也不生气,依旧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这么说,您是不允许梅姑去少林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兴许你与刚刚的黑衣人是一伙的,方才只是演了一场戏,等我们出发去少林,那时再于路上伏击,将我们一网打尽。”李叔冷笑,“这不是没有可能吧。” 白七点头:“确有这个可能。” 李叔闻言,脸上的嘲讽更加明显:“那你速速离开铁马岭吧,梅小姐自有我们保护。” “哦?”白七笑意微显,“那么李叔,敢问此时、此地,若是晚辈真想对梅姑出手,你和石猛二人联手是否能将晚辈击退?” 李叔面色一僵,他怎么可能敌得过菩提七杀?别说他和石猛,就是再来十个二十个石猛,想必也是敌不过的。 “既然如此,晚辈有何必要演戏?有何必要将你们诱出铁马岭?”白七笑意不减,语速柔和,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晚辈还有三个问题要问。若是三个问题问完,你们依旧不愿随晚辈上少林,白七绝不强求,立刻离开。” 李叔似是想拒绝,却被梅姑拦住:“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们不走,若是方才的黑衣人卷土重来,凭着你们的人手功力,能否全身而退?” 石猛沉默。 “第二个问题,梅姑,你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孟秋官为何突然进了少林寺,为何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 再也不回来,还有——三年了,你不想见到你深爱的苏启吗?” 梅姑抿了抿唇,微微动容, “第三个问题,晚辈要单独问李叔。作为苏启当年的大管家,你是否知道——”白七凑近李叔耳旁,飞速低语了一句话。说完只见李叔脸色惨白,牙关紧咬,很显然白七的话说中了一些什么事情。 “好,好……你果然聪明过人。”李叔面笼寒霜、扯了扯嘴角,“但是那些杀手也不傻,我们现在该商量商量,如何一路平安地到达少林!” 梅姑狐疑地看向李叔,李叔却没有心情再维持平静,冷冷地盯着白七。 白七笑容不改,指了指椅子:“坐。”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白七率先开口:“从铁马岭到少林寺,如果坐马车,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 “不错,三天内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铁马岭至少还能算一个据点,易守难攻,一旦有点什么事还可以抵御一阵,若是贸然上路,梅小姐和世离的安全,你能保证吗?”李叔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质问。 白七点头:“所以白某会尽力让此行比你们想象的要安全。对方是杀手,一般会选择他们擅长的夜袭,就如同今晚一般。因此白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么此行的重点就在于两个晚上,该如何防范和反击。” “晚上?”石猛犹豫道,“我们的人并不擅长夜战。” “按照正常的赶路速度,第一天晚上我们应该会在灵台山南麓的紫竹林扎营。”白七看向李叔,“白某想请石兄弟帮我一个忙,好让众人平安度过第一个晚上。” “什么忙?” “借白某几个得力的人手。” “这个容易,我立刻就去叫。” “需要几个力气大的,另又要几个轻功好的,白某一会带他们先行前往紫竹林布置。”白七又对李叔道,“李叔身为苏启的管家,对于奇门遁甲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届时我将走法告诉李叔,由李叔带你们入阵。” “白少侠,你想摆什么阵?”李叔显然对他依旧不信任,追问道。 “伏魔阵。” 李叔楞了一下:“这阵……”这阵法明明很简单,是初学者的入门阵法啊。 “白某自有打算,李叔请放心。”白七笑容平和,令人安心。 李叔哼了一声,道:“好,那第二个晚上呢?” “届时白某再告知各位。” “我看你是心里没底,所以想拖到那时再说吧?”李叔语气讽刺毫不留情。 “李叔!”梅姑终于觉得有些不悦,“白公子刚刚还帮我们击退杀手,算是我们的恩人,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知轻重?” 李叔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忍住了:“是老奴失礼了,还请白公子见谅。” 白七意味深长地摇头:“无妨,李叔忠心为主,有什么可责怪的?” 听到“忠心为主”四个字,李叔的脸色顿时青白交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梅姑。梅姑察觉到李叔似乎心神不属,疑窦顿生。 一夜很快过去。 翌朝天还未亮,石猛就带着三个精壮汉子来找白七。白七在日出时分带着他们先行前往紫竹林,布下天罗地网,静待瓮中捉鳖。 少林寺中,萧寻不安地走来走去。 距离白七离寺已经三天了,这个慧黠机敏的少年,为什么接到左一名的回信之后就忽然离开?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想起他临走之前曾对自己说,若天空中亮起紫色烟火,到时便去叫上东边院子里的人,循着烟火的方向前去支援……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需要支援?而且东边院子里那个人,萧寻隐约听小和尚们闲谈时说过,那是个杀星降世的主,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白七怎么会让他也去帮忙?白七又怎么确定他会帮忙?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这些问题,想得萧寻头都要破了,最后实在是想得不耐烦了,索性清早去山下买了坛酒,提着酒坛跳进了东边的院子。 他要去找那个杀星聊聊人生。 刚落地,一股凛然剑气便直直冲着萧寻袭来。毫无防备的萧寻没有白七的好轻功,但他反应也极快,脑袋一缩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哎,我的酒!可花了我好几钱银子呢!”萧寻看着手中洒出少许的酒,抬头看向罪魁祸首:“我说你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动手?” 叶凛收剑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回房了。 萧寻想了想,提着酒在桃树下坐了下来,这个杀星还真是没礼貌。 叶凛洗了把脸走出房门,看见萧寻仍旧没走,心下微微诧异,此人是专程来找他的?但他昨晚又是一夜没能睡着,心情正恶劣,此时看见萧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你是谁。” 萧寻喝了口酒,笑嘻嘻道:“我叫萧寻。” 叶凛想起白七临走前对他说的话——“若是有个叫萧寻的人来找你,此人可信。” “喂,叶少侠,你要不要喝酒?”萧寻晃了晃酒坛,“方掌柜的桃花酒可是出了名的绵柔醇香,回味悠长。” 叶凛如同没有听见,一剑挥出,剑气冽然四散。 萧寻看着他练剑,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此人的剑法,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 迅捷轻灵,精妙无双。 他这些年也走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很多剑术大家,甚至连靳无双的剑法他也曾有幸见过一次,可他从没见过天下有谁的剑法是像叶凛这般,没有多余的招式——不对,他的剑甚至连招式都没有,只是最简单的动作—— 从出剑到收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没有剑格,更加快到连风声几乎都听不见。萧寻自问能够接住他全力的一剑吗?好像……并不能。 这种速度无论想杀谁,只要一剑就足够了,即使对方内力惊人,比如——钦法大师。 在少林寺内,竟然住着这样一个用剑高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杀害钦法大师的凶手? 萧寻不得不思考这种可能性。 他开始仔细打量起叶凛来。 叶凛的眉眼很俊朗,神情总是淡淡的,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杀人魔。但他曾听小沙弥说过,此人是在一个雨天来到少林的。 那天他拖着剑经过少林,衣襟犹自带血,不知道为什么就走进了大殿里,当时武僧们以为他要杀人,已经摆好了阵势随时预备将他拿下。可是没想到他对着佛像看了很久,忽然放下剑,缓缓合十俯身。 方丈钦苦问他:“施主从何处来?” “江北。” “欲往何处去?” “无处可去。” “可有亲人父母?” “并无。” “可有知己伴侣?” “孑然一身。” “为何杀人?” “……”沉默了一会,他才道,“不知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 。” 方丈心如明镜洞若观火,叹息一声:“施主善念未泯,杀生亦非本心。可愿抛去前尘因果,在敝寺小住?来日自会有你的缘法。” “好。” 住在寺里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安静,几乎足不出户,每日只是练剑。方丈说他的剑杀气太重,他却一直改不了。有淘气的小沙弥曾在暮鼓之后翻过墙头,远远地看见叶凛站在桃树下,戾气满身,眼神幽暗冰凉。小沙弥当时被吓得摔了下去,从此再无人敢靠近他的院子。 萧寻收回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叶兄,你觉得以你的剑法,能不能杀死钦法大师?” 叶凛终于有了反应。 他瞥向萧寻,声音低沉:“那是谁?” 萧寻愣住了。 片刻他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真的不认识钦法大师?”他暗自观察叶凛,对方微微皱了皱眉:“此人很厉害?” 萧寻这回是真的相信,在少林寺住了半年的叶凛,竟然孤僻到不认识钦法大师。这个人究竟冷漠到了什么程度?萧寻很想笑他,又觉得该笑自己。 “他刚刚故去不久。” 叶凛听说人已经死了,便又恢复冷淡。 萧寻却对他越发感兴趣:“喂,你是怎么认识小白的?” “谁。” “白七……啊不对,他叫白青然,个子不太高,笑起来很好看的那个少年!” 叶凛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月光下吹着竹笛,笑意粲然的少女。 “我不认识她。”叶凛说的是实话。 “哦?那他是怎么认识你的?” “不知。” “哎呀别这么小气,说说嘛,大不了我的酒分你一半……” “……” …… ☆、奇阵 逢魔时刻、黄昏降临,夕阳如血染红天际。周一烈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到哪里了。”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灵台山了。” 周一烈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他手下二十七人,大小任务完成无数次从未失手,唯有昨天,二十七敌一,竟然不战而退,这是何等的耻辱!更重要的是,附近的天煞堂似乎已经收到了自己失利的消息,随时等待赤羽堂再次失手,届时天煞再出动将任务完成,不仅可以轻松拿到头功,还能反过来弹劾自己一个办事不利之罪。他现在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都是因为昨天那个可恶的少年! “确定昨天的那个少年没有跟他们一起?”那少年虽然可恶,但毕竟笛声太过诡谲,尽量还是不要与他正面交锋的好。 “确定,他们的马车只能坐两个人,里面是女人和孩子,随行的人里也没有昨天那个人。” 很好,那个棘手的少年不在,事情就简单多了。周一烈满意地点头:“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生擒女人和孩子,其他人不用管死活。” “是!” “出发。” 苗人拓跟着队伍埋伏在了灵台山南麓的紫竹林里,这片竹林幽深茂密,经过勘察是灵台山最佳的隐蔽地点,也是对方的必经之路。 夜色渐渐蔓延,竹林里开始落下重重薄雾。雾水打湿了他的鬓角,苗人拓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安静地隐蔽自己。 一刻钟后,他看见前方灯火幢幢晃动,有马蹄声响起——来了!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只等待着堂主命令一下,便群起而攻。 不知道为何,苗人拓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断想起昨夜那个风姿卓绝的少年,他的眼睛仿佛黑夜里的寒星,隐藏着洞察一切的睿智。那个少年,他真的离开了吗? 只是一个晃神,他就错过了堂主发出进攻命令的瞬间。几乎是同时,他听见了一阵诡谲的笛音! 这笛音和昨夜的刺耳完全不同,奇谲动荡,旋律扭曲如同一条凉滑阴森的水蛇,拼命要钻进人的脑中去。苗人拓听着这笛声,只觉得寒毛直竖遍体生寒,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他望向堂主,准备提醒他昨夜的少年应该就在附近,却没想到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周一烈拔剑,剑光一闪,砍下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头,而那个人……竟然是赤羽堂的成员! 苗人拓惊恐地瞪着堂主,他是疯了吗? 周一烈脸上挂着嗜血的微笑,仿佛他刚刚斩的是敌人而不是自己人,他的眼神清醒,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异样,只是他的行为实在是教人难以想象。 砍了第一个,他的剑又挥向了第二个人,毫无意外的,又是赤羽堂的成员! “堂主!”苗人拓嘶吼道,“你疯了吗!” 时间仿佛停滞了,苗人拓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赤羽堂除了他和已经死去的那个人,剩下的二十五个人,竟然每个人都举起武器袭向了身边的同僚,如同被梦魇附体,被恶鬼诅咒。奇诡的笛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但是赤羽堂众人自相残杀的行为却没有停止,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清醒,招式也是他们平素惯用的,就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要杀死对方一样。 苗人拓看着眼前的情境,内心几乎快要崩溃。倏然马蹄声靠近,梅姑他们一行人显然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车队中响起了几声惊呼。苗人拓猛然想起了今天的任务,他不顾一切地一跃而起,飞身直取马车里的人—— 他的剑很快,他的身法也很快,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几乎快要碰到马车的车壁! 苗人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笛声的影响,但是他知道,只要擒住了马车里的人,就还有胜算! “铮!” 就在他快要碰到马车的时候,面前凭空多出了一支竹笛,斜刺里一挑改变了剑的去势,下一刻那只竹笛竟然脱手,笔直飞出击中苗人拓胸前某处。苗人拓只觉得胸口瞬间剧痛,他的手开始发抖,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众人一拥而上将他绑了起来。白七拾起竹笛,看着上面被剑刮擦的伤痕,眉眼微微一紧。 前方的黑衣人们还在厮杀,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顶尖高手,一时半会分不出生死来,这样拖下去,他们迟早会从笛声的效果中清醒过来。 白七跃上竹枝,竹梢柔韧,不停地左右摇摆,白七却稳稳地踏着竹枝,身形没有丝毫晃动,她的轻功确实已可算得上是绝顶。观察了片刻,白七横笛吹出一个长单音。 那些黑衣人们听见笛声,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所有人都怔住了。 周一烈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原本应该是梅姑他们的人,却忽然变成了自己的下属!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白日梦,面前的人怎么会变成自己的下属?这太荒谬了,一定是昨夜那个神秘少年的障眼法!冷笑一声,堂主手中剑势毫不留情狠狠掼出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 ,一剑穿胸而过,顿时血花溅了满脸。 面前的人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堂主为什么要杀自己,缓缓倒了下去。 “堂主!堂主醒醒啊!你们都在自相残杀啊!”苗人拓疯了一般地狂吼出声,很快被护卫们堵了嘴远远拖开。 自相残杀? 周一烈看了看周围,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而梅姑的车队却毫发无损。他很快明白过来,目眦欲裂,几近滴血:“你们!你们竟敢!” 可惜此时觉悟已然太晚了。 竹梢上的白七一挥手,等待多时的四个壮汉,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砍断了一棵竹子,瞬间悄然发动了伏魔阵! 白七飘飘然落地,周一烈一见她就如同饿狼见了肉,毫不迟疑就拔剑直扑白七,势要将她千刀万剐才能平复刚刚的奇耻大辱:“都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白七侧身堪堪闪过一剑,面对着一拥而上的杀手们,眼中锐利笑意一闪而过,脚下踏出诡谲步法,周一烈刺出凌厉一剑,白七信步向左侧踏出,出现在周一烈剑下的竟然在倏忽间变成了赤羽堂的一名手下,血花四溅中一声惨叫,命丧当场。 亲手杀死自己的手下,周一烈几乎快要崩溃——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计算好了的,他的属下怎么可能会突然跑过来帮白七挡剑?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自己变化位置?这个少年难道会什么妖法? 站在竹林外的梅姑看不懂这奇诡的状况:“李叔,这是怎么回事?” 李叔的眉头蹙紧:“如果老奴猜的不错的话,这位白公子布下的应该是剑域伏魔阵。古时两军交战排兵布阵,由行伍的排列衍生出无数战术策略,对于韩信那般的兵仙而言,排出一阵以一当百或者让对手自相残杀都是有可能的。但是那是活人排成的阵法,根据瞬息莫测的战局,不断调整队列,才有可能实现。阵法就如同棋局,分成静与动两部分,静的是棋盘上的点和星,大到山川河流,小到石子花草都可以成为这些点。而动的棋子,就是阵中的人。以阵中的活物诱导对手进入阵局,以周围的环境、景物、动物、甚至人,对方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但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之后再一步一步将其逼入死门。因此一般来说棋子越多,对于战局便越有利,阵法也越容易施为。在此阵中,竹林就是棋盘,这里的每一株竹子、每一丝空气,都是棋盘上的点,白公子自己则是棋子。如此简单的布局,他竟然只用一颗棋子,就想博掉对方二十多个人,这实在是不智之举啊,纵然他的阵法再精妙,也难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竹林中的局势就又有了变化。赤羽堂的人在短时间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且都是死于同伴之手。明明看到白七就在那里,可是等剑到了,却发现刺中的是自己人的胸口,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周一烈不禁震惊不已。白七就这样手无寸铁地在阵中穿行,神情淡然丝毫不惧。李叔虽然知道白七此人轻功绝妙遁甲惊人,可也不认为他能够以一人之力,就敌得过对方那么多人。因此看到现在这个状况,他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那些人会自相残杀?”梅姑又问,“难道每个人都看错了不成?” 李叔蹙眉道:“剑有起势,从看到目标、准备出剑,到往前踏步刺中,这之间有一小段距离,而在这段距离的前后,人的眼睛看到的角度是不同的。此时林中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白公子,每个人都离他很近,他只要利用好这短距离内的视角差异,以奇巧步法移动到其他人的身旁,就可以避开、甚至利用这一剑。从道理上来讲是这样,但是这做法不仅危险,而且几乎不可能做到。” “为何?” “每个人的武功路数和视力距离都是不同的,人踏出步子的大小也是不同的,因此提前估算角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白公子却做到了。” “是,老奴猜想他之所以能做到,应该是凭借他极高的轻功和极快的反应力,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移动了自己的位置。” 李叔心知,这件事说起来容易,能做到这个程度,却无比之难。白七此人着实深不可测……又想起他会吹奏邪魔之曲,还有梅姑这次执意要去少林寺也是被白七挑唆,看白七的样子,不知对当年的事情知晓了几分?若是真相被揭露…… 心下有了计较,李叔微微侧过脸,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这个少年,无论怎么看,都不能留。 ☆、利箭 竹林内,战局似乎已经快要结束,赤羽堂被困阵中,出不去、跑不脱、打不赢,死伤大半。 周一烈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少年,他就站在那里,衣袂飘飞、步法诡谲,就仿佛幻梦一般,他们的剑刺出,血花四溅,惨呼不停,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到他,没有一个人能抓住他,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拿出武器。这种全然的强大,几乎要将周一烈的心智摧垮——眼前的少年,是人还是鬼? 周一烈双目血红,他的部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现在竹林里还站着的,只有眼前的少年和他自己。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哈哈哈哈,你没有人可以利用了!”周一烈狂笑起来,“这次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话音未落,他的整个人已经如一柄出鞘的剑一般激射而出! 这是他最后的一击,也是必杀的一击!手无寸铁的少年,如何能够抵挡他这挟带着冲天怨怒的一剑? 更加不妙的是,与此同时,竹林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白公子,吾来助你!” 铮然弓弦响,一箭穿云出!冠冕堂皇的相助,瞄准的却正正是白七的后心! 前有怒剑,后有利箭,白七这回真正是避无可避! 李叔叹息着闭上了眼。 白七,必死。 十方俱寂,静得能听见竹叶飘落的声音。 夜色如墨,月光熹微。 李叔听见有人缓缓倒下,竹叶被压得簌簌作响。 他睁开眼。 却乍然对上白七似笑非笑的眼眸。那眼神清澈见底,微微带着凉意。 李叔悚然一惊,他竟然没死? 他慌忙往地上看去,周一烈的眼睛还没闭上,目眦欲裂,显然是死不瞑目。一只羽箭穿胸而过,箭头深深没入胸口。 李叔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这一箭的去势他看得很清楚,完完全全瞄准的是白七。怎么会没有射中?! 这怎么可能?这少年莫非真的会妖法不成! 周一烈奄奄一息,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盯着白七。这少年着实好身法,他死于此地也不算冤枉。只是赤羽堂今日全部葬身于此,仇恨不共戴天,他必定也要让他们不得善终!赤羽堂主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 周一烈撑着最后一口气,手上微微一动,白七看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砰!”雷火霹雳弹冲上半空轰然爆裂,刺目的金色火焰在空中停留了好一阵子才熄灭。 周一烈哈哈大笑,扯动前胸血流不止,他却仿佛浑不在意:“我赤羽堂今日覆灭在小儿诡术之中,虽死尤恨!但是很快你们就会下来陪我了,哈哈哈哈哈!” 一字一句带着血的笑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无声。 在场所有人心下全都是一紧,这…… “看来他们的人不久就会过来,此地不宜久留。”白七歉道,“梅姑,恐怕我们必须彻夜赶路了。” 李叔冷笑一声:“多亏白公子,我们才会惹上此等大麻烦。” 白七未及说话,梅姑却霍然斥道:“李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刚刚白公子独战杀手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帮忙!” 李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梅姑一脸歉意:“白公子,我……” 白七摇了摇头:“梅姑不用说了,现在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来,还是赶路要紧,留几个人把这些尸体清理掉,其他人立刻出发。” 石猛犹豫地指了指苗人拓:“那这个呢?” 白七略一思索:“带上,交给我。” 马车辘辘而行。 苗人拓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被卸了下巴,取出了齿间藏着的毒/药,此时捆了手扔在白七马上,白七翻身骑上马载着苗人拓走在最后。 苗人拓面朝下趴在马背上,肚子被硌得生疼,他咬牙忍着,低声问道:“为何不杀了我!” 白七的声音淡淡从他头顶传来:“我并不喜欢杀人。” 苗人拓愣了愣,随即更加咬牙切齿:“我们整个赤羽堂全军覆没于你手中,你现在这么说岂不虚伪!” 白七兴致不高,语气也是平静的:“他们不死,难道会放过这些人。你们杀手只能杀人,不能被杀么?” 苗人拓注意到她说的是“放过这些人”,而非“放过我们”,显然她并不认为他们能将自己如何,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仅凭一人之力就倾了整个赤羽堂,虽说其中有诡诈之术,可到底也是他们技不如人。 “那你为何不杀我?” “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情。” 苗人拓冷笑:“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 “你不会死。”白七的口吻很平淡,但是她的话却让苗人拓悚然一惊,“正因为你没有死,所以你只能选择告诉我。” 心念电转间,苗人拓明白了过来,他现在受制于他,求死不能,但若是生——整个赤羽堂都死光了,只剩他不仅落入他们手中还活着回去,别人会怎么想! 白七把玩着手上的笛子,悠悠道:“你也知道我这支笛子有些特别,就算你不肯,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只要你说出来的东西有价值,到时我自然会送你一条出路。” 梅姑一行人离开一个时辰后,天煞堂的人赶到了竹林。 天煞堂主邓通四十年纪,使两口黄金锏,与周一烈不同的是,邓通生性沉稳多疑,他一直瞧不上周一烈的轻狂,如今见周一烈有难求援,自然也是要落井下石一番的。只是乍见到竹林里的景象,就连邓通也忍不住大惊失色—— 竹林里几乎尸横遍野,浓烈的血腥味弥漫,落叶被鲜血浇透,周一烈的尸体就在最中央的位置,一支长箭穿胸而过,他瞪着眼,嘴角是诡谲僵硬的笑意。 眼前所见让天煞堂不寒而栗。 邓通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去找!给我找!杀了他们,替赤羽堂雪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武戏233333感觉写武戏超级带劲 ☆、枭战 夜幕再次降临。 舟车劳顿困顿不已的众人行进得越来越慢,直到有人大喊一声:“前面那个是少林寺的塔尖吗?”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隐约能看到佛塔的宝顶、藏经阁的飞檐,这么算来再走十几里就到少林了。这个发现让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走走,快赶路!”就连李叔的脸上也都有了一丝笑意。 白七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激动,她抬头看了看天,面色凝重:“要下雨了。” 有人小声嘀咕:“月色这么好,怎么可能会下雨,这小子真是胡说八道。” 白七虽然听见了,却仿佛没有听见,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赶了二里路,倏然云遮月暗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下雨了。 暴雨倾盆,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找了处破庙歇脚等雨停。方才说白七胡说八道的那个人偷偷觑着白七,惊服不已——这少年莫非真的是神仙不成? 白七立在檐下,看着连成一线的雨幕出神。忽然她侧过身,仿佛听到了什么,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支火折子,点燃了一枚小小的烟花球,往空中一扔——“砰!”灿烂的红色火焰在半空中爆开,却因为暴雨的缘故瞬间便熄灭了。 李叔狐疑地盯着她,这小子是在做什么?这么大的雨放什么烟花? 白七猛然回过头,李叔撞上白七严肃的目光,心里突地一沉,顾不得与她的嫌隙,上前道:“白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全都到里面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李叔忙让所有人都进破庙中躲着,他看着白七单薄的背影,想起她有菩提七杀,到底还是没有将那句“是否需要帮忙”说出口,转头进了庙里,又找东西将门堵上。 白七独自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片刻后,她抿唇点头,来了! 破庙外的树林里,无数人影幢幢晃动不断游走,滂沱大雨中树枝摇摆,在几支留在庙外的火把孱弱的火光中更显得诡谲幽微。 苗人拓白天说的话如犹在耳。 “距离最近的是天煞堂,除堂主外共有三十八人,个个身负奇巧绝技。堂主邓通使的一手好双锏,其人沉稳多疑,擅长奇门遁甲,你们的阵法对他不会有用。至于你那个奇怪的笛子,应该已经被我的剑锋刮到,不能用了吧?” 即使还能用,这么大的雨,笛子沾水也用不了了。 苗人拓和众人一起待在破庙里,沉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死寂。 只有雨穿林打叶从屋檐落下的声音。 庙外,白七缓缓抽出软剑。 有把握吗? 没有。 倏然,一条人影从密林中疾射而出,一对镔铁拐携着雨水迎面直直击来—— 白七心中清楚,这第一个冲出来的人必定是来试探深浅的,也因此,这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 个人必须死! “来得好!”白七沉声喝道,脚步一错,侧身避开对方双拐,软剑一晃劈面挥去,这一着实在不算精妙,对方果然轻易躲开,只是再欲攻击时却猛然顿住,身子一僵再无动作! 白七收剑,站回檐下,雨水打湿了她秀气的眉眼,但她的神色却是无比锋利。 那使双拐的人缓缓倒了下来。 藏身密林的天煞堂众人借着微光,半天才瞧清了那人的喉咙上插着一枚小小的铜钱。 只打了个照面,就被一招毙命! 原本欲强攻的邓通顿时踌躇起来。他生性稳重,从不做冒进之事。这个少年看着是个硬茬,莫非赤羽堂就是折在他手中?如今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邓通正在犹豫,白七心里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的铜钱镖还剩九枚,铜丸还有十六颗。 而对方,有三十八人。 雨越发的急了,雨水顺着白七的眼睫滴了下来,微微有些灼痛,但她却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抬起手去擦一下脸。 她不能动。 只要不动,就不会有破绽。 她在等。 半柱香过去,邓通有些沉不住气了,作为杀手,拖得越久越难全身而退,他略一挥手,三条人影窜出密林扑向白七。 白七故技重施,发手就是三枚铜丸,那三人不闪不避,正正撞了上去—— “叮叮叮!”三声脆响,铜丸如同打在了铁板上,毫无痕迹。 这是……金钟罩! 白七虽然吃了一惊,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软剑飞快刺出与三人缠斗在一起。金钟罩虽然厉害,但因为是靠气撑着的内家功夫,动作大多迟缓,因此白七凭着绝妙身法一人应付三人也并没有太吃力。她认穴打穴的功夫纯熟,剑光起落间出手如电,探了几人身上数处大穴。对付金钟罩说来也简单,只要找到气门,便能一击即破,只是每个人练功方式不同,气门所在也不同,有的人在头顶,有的人在脚心,有的人在腰眼,有的人…… 白七身子一跃曲起指节,猛然发力击向其中一人的下关穴! “啊!”一声惨呼,那人锁住的内劲一泄如注,金钟破了,白七瞬间挥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余下两人见同伴惨死,更不敢大意,此时忽然又冲出一道人影,借着金钟罩的掩护,手上一对峨眉刺破风而来,白七脚步顿错,身子诡异地一扭,软剑唰地一抽,那人手腕上便多了一条血痕,她左手一转又是一枚铜丸,“喀啦”一声脆响,使峨眉刺的那人喉骨被击碎,哼也没哼一声就死在当场。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折损了三名手下,邓通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少年的身法像是武当的“粘”字诀,可那一手暗器功夫又似是蜀中唐门的真传,打穴手法神似丐帮九袋长老杜万江,这小子这么利害……到底是什么来头? 邓通目光沉沉,看着白七与那剩下的两个金钟罩缠斗,白七的意图他明白,他也无惧,那两人的气门在脚心,白七是打不到的,现在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 眨眼间战局变化,白七竟然猝不及防地倒下了! 怎么回事?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 那俩人见白七倒下,想都没想一左一右抬腿欲踩住她—— 邓通直觉哪里不对,却来不及阻止二人。电光火石间,只见白七又是两枚铜丸出手,精准击中二人脚心!二人内力顿时一卸,白七右手软剑如行云流水,又是两条性命。 中计了,中计了!奸诈小儿!邓通气得手都在抖,不要脸的竖子,居然连这种伎俩都想得出来! 白七站起身,她的衣服沾上了泥水,但立在雨中的她整个人却显得愈发孤标清隽。白七的眼睛亮得惊人,目光仿佛被雨打湿一般清澈,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那是一种别样的目空一切,那是无论什么事都无法撼动的自信与沉静。 邓通冷笑一声,真当自己是神了不成?就算这小子再厉害,也只不过生了一双手一双脚而已,天煞堂这么多人,想杀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当下邓通不再犹豫:“一起上,杀了他!” 天煞堂剩余三十三人倾巢而出,围攻白七! 雨势越来越大了,破庙里的人沉默地坐着,听着外间的声响。李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梅姑揽着苏世离,脸上写满担忧。忽然梅姑小声问李叔:“李叔,为什么白公子还不吹笛子?” 苗人拓将一张张或冷漠或紧张的脸看过去,无声地冷笑出来。因为不想无辜的人白白送命,就一个人去送死吗?就算你有通天之能,迟早也会耗尽体力而死。殊不知你若是死了,这群人焉能还有命在?最可笑的是,你保护的人里面还有人想害你的性命呢。白七啊白七,你可真是个滥好人。他盯着李叔,冷冷开口:“他吹不了笛子了。” 梅姑愕然:“为何?” 沉默无言。 没有人回答她。李叔闭上了眼睛,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姑着急地追问:“白公子现在是不是很危险?你们为什么都坐在这里,还把门给堵起来了?他会不会……” 苗人拓猛然转头,打断了梅姑的话:“嘘……你听!” 梅姑迷惑地侧耳倾听,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苗人拓的目光变得凝重:“是马蹄声。” 一骑马蹄声由远及近,这种暴雨天气,怎么还会有人赶路? 来的人是敌是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神就出场啦啦啦啦。 路过的留个书评嘛谢谢啦 ☆、支援 白七站在原地,面对汹涌而来的天煞堂,微微一笑。 邓通隔着人群望见她的笑容,回她一个冷笑。笑吧,很快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使一套金环的金天平,他双手一甩,手臂上的一套金环立刻如雨一般飞向白七,金光漫天,白七却不闪不避,直直的站在那里。金天平心中狐疑,却又有些窃喜,若是能拿下这颗人头,堂主必定会有嘉赏…… “叮叮叮叮!” 清脆的叩击声不断响起,朝着白七砸去的金环在顷刻间被尽数击飞。金天平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雨幕中,一道颀长身影缓缓站定。 郎朗笑声仿佛云破日出、晨钟初响:“哈哈哈,本想悄悄地吓你一跳,却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果然不愧是白兄弟!” 赫然是萧寻。 白七昨日已是一夜未睡,刚刚又是集中精神的一场恶斗,如今终于等来萧寻,她才觉得有些疲惫,点头道:“来得很好,叶凛呢?” 萧寻又是一声笑,一拳荡开左边刺来的一剑:“他骑马,要慢些。”笑里有些隐隐的意味深长。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 白七没有多想,瞥了眼天煞堂众人:“可有信心?” “自然有。”萧寻凝神运气,周身气劲暴涨,大梵圣掌功力提至十成,一声怒喝,“着!” 真气化为无形的巨大推力,将天煞堂众人一轰而散。天煞堂大多是外家高手,专修内家的没有几个,他们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么个年青人竟然有如此醇厚的内功。因此最前排的几人竟未闪避,生生扛了这一掌,五脏几乎都震碎了,狠狠呕了几口血后便再也动弹不得。后排的人受伤较轻,但见到这一掌的威力也着实有些骇然,忍不住后退,回头等邓通的示下。 邓通终于走了出来。 他戴着一顶斗笠,雨水从斗笠上滴下,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极度不悦。邓通声如洪钟,拱手道:“两位少侠好功夫,老夫佩服。” 萧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邓通负手说道:“二位与里面的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萧寻也很想问这个问题。破庙里面的人是谁?白七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保护他? 白七淡淡道:“素昧平生。” 萧寻愣住了,不认识? 邓通也有些狐疑,怎么可能?这小子莫不是在耍诈? 白七冲萧寻点点头,抬手就是一枚铜钱镖向萧寻弹射而去。 萧寻慌忙侧头闪过,心里顿时有些着恼,自己冒着大雨赶过来救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扑通”,萧寻身后传来了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发现倒地的竟然是天煞堂的人,手里握着匕首,脖子上插着一枚铜钱,已然死了。刚刚雨声太大他又在走神,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已经靠的很近了。 萧寻再看向白七的时候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了。 邓通见偷袭不成,不由得暗叹一声那少年实在是太谨慎,现在看来只能硬拼了。 他缓缓掣出背后的双锏,冲身边的手下点了点头,飞身直扑向白七。邓通料定白七此时体力已然不支,何况他看得出白七虽然轻功暗器打穴皆是一把好手,但剑法平平,内功和力量更是软肋,旁边那个青年人内力惊人,不宜正面交手,找几个人先缠住他就可以了。就算无法杀死他们,剩下的人去偷袭破庙,能带出主人要找的人,任务也就完成了。 邓通和白七缠斗在一起,黄金锏笨重,但在邓通手里却利落轻盈,软剑撑不住锏的重量,屡屡将要砸到白七身上,幸而都被她闪了过去。那边萧寻被几个短兵器的杀手困住,他虽然吃了没有武器的亏,但凭着好内功好掌法,一时也无人能伤的了他。 白七余光瞥见几个人往破庙摸去,一时有些着急。萧寻也奇怪:“这叶凛,怎么还没来?” “萧寻,他骑的是什么马?” “是你的那匹马。” 白七闻言软剑照着邓通劈面一晃,抽身跳出圈子来,抬手打了个唿哨。 一声马嘶自不远处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 “叶凛,堵门!”白七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物从众人眼前掠过,刚摸到破庙门口的那人只觉得全身的寒毛忽然都竖起来了,令人窒息的杀气袭来,他惊恐地回头—— “铮”地一声,破庙里的人们吃了一惊。 一截剑尖自门板上透出,随即有汩汩鲜血流下。苏世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梅姑飞快的捂住了嘴。 叶凛走到了门前,自尸体上拔下剑,放到檐下的雨水里冲了冲。 他微微蹙着眉,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萧寻眉开眼笑:“气性真大,看来这人今日要破戒了。” 白七自然也是知道钦苦大师说叶凛煞气太重这件事的,但她心里却对此不以为然。煞气么,无非是由心而生,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邓通等人虽然是杀手,手上人命不少,却也没见过这般杀神,眼都不眨就将一个大活人钉死在门上,他心中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起来,仍强撑着不愿撤退。邓通注意到白七和萧寻二人开始慢慢往庙檐下靠近,而屋檐下那个黑衣服的青年人,却拖着剑,缓缓向雨中走出来。 杀气直迫眉睫! 邓通此时忽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白七和萧寻退到了庙门口。叶凛站在他们身前,眉目湿透,剑身微寒。 萧寻拧了拧衣摆,闲闲笑道:“有靠山的感觉真是不错。” 白七挑眉:“你就那么相信他。” 萧寻笑而不语。 白七不禁狐疑,这才两天,萧寻同叶凛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眼前剑光飞起,又落下。 叶凛面无表情,杀气冲天。 什么是剑? 剑是武器?是饰品?是玩具? 对叶凛而言,剑就是赋予又夺走的生命。 白七和萧寻站在屋檐下,渐渐地不再交谈,他们的心神都被前方那个持剑的身影吸引了。那是怎样一种迅捷的剑法?白七曾和叶凛交过手,萧寻也见识过叶凛的剑法,但如今亲眼看到他杀人,才知道这种剑法是多么的摄人心魄。 快,非常快。 快到剑光飞起又落下,就在这顷刻间,一条生命就消逝了。 不仅快,而且无情。 杀人与救人相比,总是容易一些的。他的剑又薄又快,划过皮肤的时候无声无息,血液流出的时候无声无息,死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叶凛从来不觉得生命是可贵的东西,因为就连他自己的生命都是浅薄茫然的。生命难道不就是这样吗?从生到死,只需要毫无意义的轻轻一挥。 这样的价值观,让他足够无情。 这种无情不同于杀手的冷血无情,更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在他的眼中,生命与一朵花、一棵草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可以摘下一朵花,踩坏一棵草,为什么不能杀一个人? 当然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男主真帅啊。。。(¯﹃¯) ☆、故事 雨势慢慢小下去。 雨停了。 躲在庙里的众人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门被打开,逆着微光的身影单薄瘦削,却挺拔如青松寒梅。 “梅姑,可以继续赶路了。”语气清清淡淡,带着一丝谁也察觉不到的轻松。虽然之前就已经算准他们能及时赶到,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幸而他们没有让她失望。 走出破庙的众人看到庙前的景象,面面相觑哑然失声。 满地的尸体。 邓通的尸身在最前面,他死的时候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着,眼睛睁得很大,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的恐惧,一手拄着黄金锏,另一支锏被削成两截,掉落在泥水里。 他想挡住那一剑,但剑气直接连他的喉管一起切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 断了。这样快的剑,无论是谁,都从未见过。 走在最后的苗人拓最先缓过神来,他忽然有些想笑:主人共有九十九个堂口,就这么轻易地被灭了两个?不过—— 这三个人的实力的确很可怕,但主人的雷霆手段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等消息传到主人那里…… 这三个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了大麻烦。苗人拓苦笑,等主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届时自己估计是第一个死的。 众人整理好车马,继续向前赶路,此时东方微明,晨曦初露。萧寻耐不住性子慢慢走,自己先回少林了,白七和叶凛各骑着一匹马跟在队伍最后。 叶凛面色沉沉,微微抿着唇,似乎依旧很不高兴。白七观察他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为何不悦?” 叶凛原本不想回答,但瞥了眼她清澈认真的眸子,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地开口了:“来时萧寻走得太快了。” 白七闻言怔了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后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便笑弯了腰,笑声朗朗传开,惹得前面的人频频回头,不知什么事这么好笑。殊不知这简直是她这个月听过的最好笑的一句话了。一个刚刚还杀人不眨眼的剑客,居然一直在计较萧寻跑得太快不等他导致他迷路,这难道不是一件最好笑的事情吗? 此时晨光从树林的那头亮起,东方既白,金红的阳光柔软温暖地撒向天地。白七直起身子,眼眸晶亮神情宁静,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微微笑意,湿漉漉的头发柔顺地垂下,叶凛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侧首,撇开了眼。 那个畅快自然的笑容,就像是生命的温度,让他有点点的羡慕。 有值得笑的事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她刚刚在笑什么,但他知道必定是他说的话让她觉得好笑。 他说出来的话,居然能够让别人露出笑容,还笑得那么开心。这种感觉也是很奇妙的,虽然有点不习惯,可是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日上中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少林寺,连着两天没怎么休息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石猛憨笑道:“可算是把梅小姐安全送到了!” 李叔自从踏入少林地界,面色一直不佳,还总是一个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梅姑忧虑地看了眼李叔,又瞅瞅气定神闲的白七,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李叔一向是个很随和的人,可是自从白七说要来少林,他就一直与白七作对,路上还屡屡想要白七的命,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么? 叶凛一到少林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闭门不出。白七将众人安顿好后,也自回厢房歇息。 日长神倦,累了一路的众人都各自休憩去了,大约一刻钟后,大家都睡熟了,唯有一人悄然从厢房内走了出来,问了小沙弥后,竟然径自往后山走去。但这人却不知道有人正尾随着他—— 这个人是李叔。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他身后的人,正是白七。 看着李叔熟稔地穿过玉树流香阵,白七暗自点头:果然她猜的不错,这木屋的主人是苏启。 李叔来到木屋前,神情紧张地敲了敲门。 半晌,门开了。李叔激动得几乎要老泪纵横,颤抖着在门口跪了下来:“少爷!” 三年未见,他的少爷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胖也没有瘦,没有憔悴也没有受伤,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苏启仿佛怔了一下,走出木屋将李叔扶起来,这时白七才看见苏启的样子。 与钦法大师的庄重沉稳不同,苏启是一位很儒雅柔和的半百老人,虽然有些皱纹,却身子挺拔、脚步轻盈,尤其一双手…… 白七仔细看了眼苏启的手,微微笑了一笑。 李叔站起身,泪眼朦胧:“少爷,一别三年,虽然有书信联系,川文以为还要很久才能再见到你。”川文是李叔的字,极少有人知道的。李叔是苏启的家仆,自年幼便跟着他出家门一路闯荡,直到三年前苏启离家主仆二人才第一次分别。 苏启怔怔的,似乎不知道如何接话。 李叔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擦了把眼泪:“少爷,我知道你肯定很想念梅小姐,梅小姐如今也来了。” “梅娘……也来了?”苏启有些恍然,却忽然想起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叔的情绪太过激动,没听见他的后半句问话,径自絮絮叨叨:“少爷你不用担心,这三年梅小姐过的很好,世离小少爷长得也很好,模样越来越像念少爷了。我们帮梅小姐开了个酒馆,就在铁马岭上……” 苏启愣住了:“小少爷?” 李叔疑惑地抬头看他:“少爷,你怎么了?” 苏启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没什么,我还有事,你回去吧。”说罢将李叔往外一推,关上了门。 李叔不知所措,在门外喊道:“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赶我走?难道你不想见见梅小姐和世离小少爷吗?他们也很思念你啊!如今大事已成再无忌惮,你是在怕什么啊!” 门里寂然无声。 李叔又呼唤了半晌,苏启还是不肯开门,他只得含着泪离开。 目睹这一切的白七轻轻叹了口气,这人间事,真是难得对错啊,不知道这历经了二十四年的真相,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晚饭后,白七将钦苦大师、钦本大师、梅姑、李叔,还有少林寺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师都请到了戒律院的禅房,说是已经找出杀害钦法大师的真凶。与此事无关的梅姑和李叔在场虽说有些不妥,但到底是钦法大师出家前的故人,钦苦方丈便也默许了。待人都到齐了,白七才带着萧寻姗姗来迟。 钦本大师脾气不好,等了一会已然有些不耐烦,见白七来了,立刻横眉竖目道:“小施主,你说找到了杀人凶手,可是真的?” 白七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 一旁的萧寻也期待不已,白七这小子缺德得很,什么风都不愿意透给他,就连刚刚也是自己强行跟了来才知道他已经破了案子,来陈述案情来了。幸而白七并未拦着他,他也乐得旁听:“那还不快说,凶手是何人?” “不急。”白七为自己倒了杯茶,“在这之前,白某有三个故事要讲,等我讲完了这三个故事,你们每个人的心中,自然会清楚凶手是谁。” 钦本大师的眉毛又竖了起来:“小东西恁地惯会故弄玄虚!直接说就是了,讲什么故事!” 萧寻见状忙笑道:“钦本师伯不要着急嘛,白兄弟说要讲故事,必定是有他的缘故的,听一听也没什么损失。等他讲的不好了,我替你骂他。” 钦本哼了声,这才坐定。 白七哭笑不得地瞥了眼萧寻,开口道:“好,这第一个故事,就是案发当晚的故事。”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陈述案情啦,你们猜到真相了吗 ☆、荒谬 “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去听方丈讲经了,只有钦法大师一个人坐在禅房里。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故人。寺里的人都知道后山有个种茶花的怪人,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人的来历。但钦法大师却是知道的,钦苦方丈应该也知道。 “此人名叫苏玉道,岭南人氏。晚辈曾去过后山,苏玉道的住处前摆了玉树流香阵,与家师确认之后,晚辈认为,这苏玉道就是当年眉山四怪中的奇手、擅长奇门遁甲的苏启,钦法大师就是二十四年前雪夜上少林的血手孟秋官,不知晚辈猜的对不对?” 钦苦沉默了片刻,点头道:“那人确是苏启。”却不提钦法大师是否是孟秋官。 白七亦不在意:“当时,钦法大师在等人,等的就是苏启,苏启的确也来了。被收起的蒲团,座椅下的头发,门口的蜡迹,都能证明曾经有人来过。蒲团上的那一滴血迹,则可以证明这人是凶案发生之前就来了的。因为如果是钦法大师死亡之后再来,那蒲团上就会沾满血迹。” 梅姑的神情有些紧张:“你的意思是苏启杀了孟……钦法大师?不可能的,苏启是个很温和的人,他怎么会杀他最敬重的大哥?白公子,你不要乱说!” 白七特意看了看李叔的表情,只见他盯着灯火好似在出神,但面上却掠过隐秘的满意。白七摇了摇头:“我在钦法大师禅房门口,发现了几滴蜡迹,蜡中的确有种迷药,名叫‘美人酥’,可以使人昏睡。事实就是苏启杀了钦法大师。” 梅姑的脸色煞白:“不会的,他没理由这么做……不可能!白公子,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证据。”说完这句话白七不再理她,淡淡道:“接下来,是第二个故事。” 钦苦方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那故事也可以不必听了。” 白七凝视着钦苦的表情,微微一笑:“方丈如何也开始没有耐心起来?” 萧寻狐疑地看了眼钦苦大师,方丈一向最是稳重,怎么会没礼貌地打断白七? 钦苦念了声我佛慈悲,低头闭口不言。 见状白七点点头:“那晚辈就继续说了。第二个故事,却与第一个截然不同。” “案发那天晚上,来的人的确是苏启,但离开的那个人却不是苏启,而是钦法大师。他去了住得不远的鬼手洪天那里,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件东西。 “他带了一颗头颅,苏启的头颅。” 话音落下,梅姑和李叔二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就连萧寻也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答言。钦本大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阖目默默诵经的钦苦。 白七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是在讲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但她所描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太过骇人听闻了:“钦法大师带着苏启的头颅去找他出家前最要好的四弟,易容术出神入化的鬼手洪天。你们猜,他是去做什么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众人心头,李叔颤抖着嗓子开口:“他……他要洪四爷把我们家少爷易容成自己的样子?” 白七笑了笑:“是的。”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人心神俱震。萧寻满脸的不可置信:“白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七点头:“一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凶手要将身体拿走,只留下头颅?现在你们知道了,是因为给死人易容只能改变脸部,无法改变身体的细节,尤其……他只有一晚的时间。将苏启的头颅易容成钦法大师之后,洪天又将钦法大师易容成了苏启,就是现在在后山的那个苏启。” 钦本大师此时意外地冷静:“小施主,你说的这些,明日可否与洪施主对峙?” “不能。” “为何?” “因为洪天已经死了。” 这句话又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这回就连几位老法师也坐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寻平复了一下心情,清清嗓子道:“这事是我去查的,我到洪老板家中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于降魔指,尸体旁边发现了这颗念珠。”说完他从袖中掏出那颗念珠,递给钦本大师。 钦本大师仔细看了看,这念珠果然是钦法的,降魔指也是只有钦法才会的,这…… 一直沉默的钦苦方丈此时却忽然抬起头:“不,洪施主不是钦法杀的。” 白七盯着他,半晌笑了起来:“没错,洪天的确不是钦法大师杀死的,凶手另有其人。但是苏启,确实是被钦法大师所杀。” 钦本大师神情严肃:“小施主,你方才还说是苏启杀死了钦法,现在又改口说是钦法杀死了苏启,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白七点点头:“不错,的确矛盾。” 钦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能接着问道:“你说钦法杀了苏启,可有证据?” 白七又笑了:“证据?最好的证据现在就在后山的木屋里呢。” 钦本默然,的确,既然她说钦法杀了苏启,又将自己易容成了苏启,那么把后山那个苏启叫来验证一番就是了。 钦苦大师站起身来:“老衲让小沙弥去叫苏施主过来。” “不用。”白七一闪身挡在了门口,对着萧寻使了个眼色,“萧寻,你去把苏先生带过来吧,就说是住持让他过来一趟。” 萧寻犹自愣怔,被她猛地一叫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出了门。 萧寻一走,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几个人各怀心事气氛尴尬。白七倒是无所谓,端起茶杯来饮下,茶已经凉了,一口口苦入人心。 一会钦本大师率先打破了沉默:“小施主,你是如何发现这些事的?” 白七站起身,为自己续了点茶水,凉了的茶果然不好喝:“先前正思说,后山的老鸹最近比较吵闹。” “那又如何?” “晚辈曾去过后山,那里有过投食的痕迹,老鸹吵闹,说明已经很久没人给他们喂食了。能给他们喂食的人只有苏启,苏启又为什么会忽然不给他们喂食?而且正好是从钦法大师遇害的那天开始不再喂食?于是晚辈就大胆地猜想了一下。” 大胆猜想?他还真敢说!钦本被噎了一下,瞥了眼闭目不语的钦苦方丈,语气意味深长,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原来只是因为几只鸟……” 白七此时忽然走向一旁神思不属的李叔,提起茶壶为他续了点水递给他:“李叔,你在想什么呢?”白七的脸上带着微笑,一双眼却亮得惊人,仿佛看透了一切。 李叔猛地一惊,忙喝了口茶掩饰:“没什么。” 白七又看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2 了一眼愣愣发呆的梅姑,她的双手握得很紧很用力,但她的神情却如同整个人都空了,显然是还不能接受白七刚刚说的那些事。白七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叹,真是难啊…… 又等了一会,萧寻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老者,正是苏启。萧寻没了第一次踏进这屋子时候的笑脸,沉默地坐回位子上。 苏启看见这一屋子的人时愣了一下,看到梅姑时嘴角微微一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合十道:“不知方丈找我所为何事。” 钦苦抬起头,对着他摇了摇头,又垂头闭目不言。 钦本瞪了钦苦一眼,开口道:“这位小施主说施主是我们的钦法师弟易容而成的,施主有什么话说么?” 苏启垂眼看着地面:“荒谬。” 梅姑自苏启进来便痴痴地看着他,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云破日出,面上也有了血色。 萧寻的心里此时却无比复杂。 刚刚他请苏启来时打的是方丈的名号,然而在半路上苏启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借口身体不适要回去,他急了,一把拉住苏启的胳膊,脱口喊了声“师父”,苏启当时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后便什么也没说就跟他来了。就这件事看来,白七说这个苏启就是钦法大师,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了。如此荒唐的一件事,竟然是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0 0 ☆、凶手 白七站起身,微微一笑,指着梅姑问苏启:“苏先生,可认识此人?” 苏启抬眼看着梅姑,眉眼间波澜不兴:“认识。” “她是谁?” “故人。” “哦?是什么样的故人?” “吾妻。” “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何称呼她?” 犹豫了一下,苏启终是开口:“我唤她……梅娘……” 此语一出,梅姑的表情如遭雷击:“你说什么?”苏启从不会叫她梅娘,苏启总是叫她若梅的。 梅娘……那是孟秋官对她的称呼啊! 苏启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大势已去,遂闭口不言。 白七却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道:“梅姑,你可还记得苏启的手是什么样子的?” 梅姑回神道:“自然记得,苏启的手很白,很瘦,因为总是写字的缘故,握笔的地方有些薄茧。” “那你看看他的手,和苏启的手一样吗?” 梅姑摇摇头,眼中已然有泪:“截然不同。” “钦苦方丈,你与钦法大师最是熟悉,能否来帮晚辈鉴别一下,眼前人的这双手,和钦法大师的手,有几分相似?” 钦法大师出家前练的是碎心掌,出家后练的是降魔指,都是手上功夫,一双手粗糙敦厚,布满老茧,这些眼前的这双手都完全符合。 “不必为难方丈师兄了。”苏启抿了抿唇转过身去,再转过来时,已然变成了钦法大师的脸,他又摘了假头发,露出一颗光头来,“我是钦法。” 钦本惊得几乎要跳起来:“钦法!你,你……” 梅姑望着他呆了一呆,那是她少年时曾经深爱过的夫君,二十四年未见,他竟也老了许多。忽然她回过神来,尖叫着哭了起来:“是你,是你,怎么会是你!苏启呢,苏启呢!苏启在哪里啊!” 李叔冲上前,面目扭曲神情癫狂,他一把揪住钦法,双目赤红大吼道:“少爷呢,我的少爷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是贫僧杀了苏启,所有罪孽都由贫僧一人承担。”钦法一动不动任他揪着,垂下眼叹息道。 死了……死了…… 李叔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昏昏沉沉,眼前所见皆是灰色,他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白七稳住六神无主的梅姑,示意她安静,又让萧寻按住李叔,问道:“钦法大师,来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吧。” 钦法苦笑:“钦法是师父赐我的法号,如今我已然犯了杀戒,不配再用这个法号了,小施主还是叫我孟秋官吧。” “好,孟先生,请说。” “那天中午,我接到苏启的一张纸条,说要我晚上在禅房等他。用过晚饭我就回了禅房,当时我在禅房的桌上看到另一张纸条,上面说苏启……杀了我的儿子孟年。”孟秋官的话令众人都大吃一惊,他接着道,“我一直以为儿子和梅娘都活着,活得很好,因此打算等他来的时候问问他的。后来他来了,我问他,我的儿子是否已经死了,他说是。” “接着呢?” 孟秋官沉痛地闭了闭眼:“我问他,是否是他杀的。他说是。” 什么?心绪尚自悲痛的梅姑悚然一惊,旁边的李叔忽然冷笑一声,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孟秋官接着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苏启已经倒在地上死了。我没有办法……要我偿命当然可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少林的名声不能毁在我的手上,少林戒律院首座杀人,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评价少林……慌乱中我想到了洪老四,带着尸体出去太过容易被发现,我只能把苏启的头割下来,身体埋在后山,然后让洪天替我们易容,让众人以为死的是我。” “我佛慈悲。”钦本叹息一声,“钦法,你真是一错再错啊。” “你知道洪天已经死了吗?”白七忽然道。 孟秋官一脸错愕:“怎么会?” 白七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慢慢地站起来:“各位,现在我可以讲第三个故事了。”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打断她。她的第一个故事很平常,第二个故事很耸人听闻,那么这第三个故事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更加可怕? “这个故事,是二十四年前的故事。”白七的语气沉静而平和,带着隐隐的叹息,“二十四年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生了个可爱的儿子。男人有三个结拜的弟弟,其中有一个还是妻子的兄长。某天妻子的兄长——也就是他的二弟惹了祸事,男人被波及,便叫妻子带着儿子先去找三弟,让三弟前来支援。” “哪知他没有等到他信任的三弟,被一路追杀,直到全身是伤地被少林寺所救。他并不知道,三弟一直对自己的妻子有着别样的感情,故意拖延才没有来得及去救他。” 听到这里,梅姑的脸色变了。 “后来妻子多次让三弟去少林找他,三弟皆说是大哥不愿意回来。直到他们的儿子病重,大哥也不愿意回来,甚至写了一封恩断义绝的书信,妻子这才真正死心,再也不去想他。”白七瞥了一眼孟秋官,“孟先生,那时三弟去少林对大哥说了什么?” 孟秋官苦笑一声:“三弟说,‘你回去之后还是会被追杀,不如就此出家,也好保若梅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3 与年儿一世平安’。” “不可能!”梅姑断然道,“那封信是秋官亲笔,我绝不会认错!孟秋官,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 “梅姑,你是否忘了自己的兄长最擅长什么?”白七微微一笑。 梅姑的兄长是眉山四怪里的妙手韩当,最擅长制造各种赝品,每一件都可以假乱真,伪造一封书信自然不在话下。梅姑涨红了脸,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启……苏启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关于二十四年前的事,我所知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让知道的人来说吧。”说完拿过孟秋官手中的□□戴在脸上,白七走到犹自混混沌沌的李叔面前,霍然大喝,“川文!” 李叔猛地一哆嗦,抬起昏沉的眼,只见自家少爷好好地站在面前呢,也来不及思量便欣喜若狂,这极悲又倏然极喜,整个人越发晕眩。他流着泪哭道:“少爷,少爷!川文在此!” “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做了什么?” “记得,当然记得……”李叔仿佛疯了一般,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只一昧地要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少爷让川文管好手下人,别去救孟老大;少爷让川文去找性寒的食物偷偷喂给年小少爷吃;少爷要川文多劝劝梅小姐,让她知道少爷才是她的良人……” 听到这些话,别人还犹可,梅姑已然如遭雷击。孟年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也正是因此她才对孟秋官死心,后来才对苏启慢慢有了感情。若是孟年还活着,她断不会改嫁给苏启的……为什么,为什么孟年竟然是被苏启害死的!竟然是被她相依相伴二十年的爱人害死的!从孟秋官杀了苏启,到苏启害了孟年,这一件件事都叫她又惊又悲,让她感觉自己被这两个男人伤害了一次又一次! 白七接着问:“那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大事’?” “川文当然记得!少爷你的飞鸽传书上说让我带点迷药给你,你要找机会杀了孟老大以绝后患,你看,这不是成功了吗?孟秋官不是死了吗?大事已成,此生再无人可以抢走梅小姐了!”李叔开心地笑着,脸上殷切之情几乎快要溢出来。 此话一出,满室愕然。 白七摘下面具,肃然对众人道:“刚刚晚辈说,钦法大师禅房门口的蜡中有种迷药名叫‘美人酥’,可以使人昏睡,这一点确实不假,但对内功深厚的人来说,效力却是会令人短暂地发狂。” 飞鸽传书,既然有飞鸽,自然可以带迷药进来,既然有飞鸽,也就解释了为何苏启会在后山饲喂老鸹,原来是为了掩饰他养了那些鸽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解释得清楚明白。 白七最后道:“我带着梅姑他们来少林的路上,曾遭数次袭击,想来那在钦法大师桌上放告密纸条的人,杀洪天的人,与袭击我们的人都是同一个势力的。目的是为了梅姑收着的那块碎片,也就是引来孟秋官杀身之祸的碎片。” 孟秋官点头道:“那是当年韩当接的一个活,要复制的似乎是个很贵重的东西,后来收货的时候那人想杀人灭口,韩当把东西摔碎了抢了一块走了,那时候我正好去找他,他逃走之前就把那东西交给了我,哪知道会引来那么大的祸事。” 白七点点头,微微一笑:“现在三个故事都讲完了,你们心里清楚凶手是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喜欢小白吗 ☆、相谈 除了仍旧絮絮叨叨仿佛疯了一般的李叔,没有人说话。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白七会讲这三个故事,这三个故事果然是各有深意。 第一个故事,是苏启杀了钦法大师。如果不是因为美人酥的意外,这个故事恐怕就真的会发生。 第二个故事,是钦法大师杀了苏启。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三个故事,虽说是些前尘往事,可却一环扣一环,由此及彼,将爱恨情仇恩怨是非全部解释完全。 梅姑神情空洞,如同灵魂出窍一般。一个是少年夫妻,鹣鲽情深,突逢变故又被人设计分开;一个是二十年的深情相伴,恩爱不移,谁知竟然藏着那么多自私狠毒……她半生的爱与恋,仿佛是笑话一场,一场笑话。谁杀了谁,谁又害了谁,此时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被骗了这么久,又该如何自处?她不禁想起当时白七别有深意的那句“届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这个少年在那时就已经洞悉一切了吗…… 萧寻坐在那里有些茫然:谁是凶手?孟秋官杀了苏启,自然是凶手;李叔害了孟年,也是凶手;苏启对孟秋官和孟年的狠毒绝情,甚至最后备了迷药想要杀死孟秋官以绝后患,难道因为他没有成功反被孟秋官杀死就不算是凶手了? 白七见众人犹在深思,整理了一下衣摆点头道:“这桩案子晚辈已经解释明白了,至于如何处理,晚辈相信少林寺与梅姑自有商议。夜深了,晚辈先回房了。”说罢一礼,竟推门走了。 萧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此事事关少林声誉,确实应该由少林自己处理,连忙告个罪也走了。果然一踏出门便听见钦本带着怒气的呵斥:“钦法,你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如今……” 萧寻远远地看见白七在前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几步赶上去:“小七!” “嗯?”白七懒洋洋地眯了眯眼,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萧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方面佩服她的智计无双,另一方面听了这三个故事,只觉得心里沉重得很。 “世间事总是艰难。”白七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过好自己,不必去想别人。” “我幼年便跟着师父闯荡江湖,立志要做个游侠,行侠仗义,游历四方。几年前师父有事,将我托付给少林两年,我那时皮得很,不好好练功,也不喜欢吃斋饭,还经常去客栈偷酒喝。有天去山脚下把人家的鸡偷了烤来吃,被钦法大师捉住了。” 萧寻的声音浮浮沉沉,好似在回忆:“我以为会受罚,谁知他并没有罚我,而是对我说,大侠岂能偷鸡摸狗。” 白七沉默地倾听着。 “我问他,什么是侠?我问他,你空有一身绝世武艺,难道就是一辈子在这里吃斋念佛吗?” “他回答说,能做到一辈子吃斋念佛,也是一种侠。我那时候不懂,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吃斋念佛,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一辈子吃斋念佛,真的可以是大侠。” 白七虽然并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却只是点头微笑:“我以为萧兄一直洒脱,没想到也会陷入如此困惑。” “是啊,总会有困惑的。”萧寻面带忧郁之色。 白七忽然哈哈一笑:“你我才多大年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4 纪,何必说这些大道理?就连你也不过二十岁,哪里又懂得什么为侠之道?无非是看见别人怎么样,心里就以为是怎么样。殊不知将来你若是成了名动一方的大侠,别人也会以你怎么样,来以为侠就是怎么样,这样看来,你们都只是在求别人的道。何不抛开了这些俗人俗物,做你自己,俯仰天地。” 做你自己,俯仰天地…… 萧寻怔怔的看着她。 俯仰天地…… 四个字如醍醐灌顶,萧寻放在嘴里来回念了几遍,竟然慢慢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说的好!好痛快的四个字!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可惜此时没有酒,若是有酒定要和七弟你痛饮一番方不负这一席话!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希望七弟为我释疑。” “不敢,请问吧。” “那个李叔,刚刚为何忽然发狂?莫非是身有旧疾,发病时会将陈年旧事如数道出?” “原来是这个疑惑。”白七笑了起来,“却不是旧疾,而是我使的一些小手段。方才你不在,我为李叔续了杯茶,顺手在他的茶里放了点东西。” 萧寻失笑:“原来竟是下药?是什么药这么神奇,竟然能让人吐真。” 白七摇头:“哪有能让人吐真的药,不过是人心而已。” “什么意思?” “我给李叔的药,吃下去后会如同醉酒一般,变得感觉迟钝,头脑昏沉。加上他的确忠心不二,乍然听闻主人身死,必定情绪激荡、心血上涌,人的情绪达到一个巅峰的时候,再给予适当的外界刺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寻想到当时白七戴上面具后那一声怒喝,确实是石破天惊,突兀的很。 “他心里想的都是主人之死,总归是不相信的。我再用假相迷惑他,以言语威吓他,他来不及思考便上当了。不过这招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这次能成功也实在是因为运气好得很。” 人的心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只要利用得当,便可以一当百。菩提七杀就是一个例子。在竹林里,周一烈他们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就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发射。而那时的笛声就是趁着他们凝神的一瞬间侵入,让他们的记忆短暂停留在那个拉满的时刻,之后他们心里所想的就只有上一刻的最后一个念头:攻击。攻击的对象自然就是身边靠得最近的人了。苗人拓之所以不受影响,是因为他那时正在走神,精神并不集中,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运气。 萧寻叹服:“七弟,你实在是个奇人。” 白七笑笑:“不敢。” 萧寻突发奇想道:“七弟,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只恨咱俩不是一个娘生的,为了弥补我这个遗憾,不如你我义结金兰如何?” 白七微微诧异,旋即一笑:“好。” “我先前游历经过百越之地,那里的人以血为誓,告祭天地互为金兰,当时我羡慕得很,没想到如今我也能有金兰之谊。今天月朗星繁,又如此高兴,我去山下打壶酒捉只鸡来,咱们这就拜天地,结金兰!” 白七闻言嗤地一声笑道:“只怕你不是打酒捉鸡,是偷酒偷鸡。” 萧寻摆摆手朗笑一声:“本大侠不偷鸡!一个时辰后,我自去寻你!” 白七无奈摇头,抬脚去找叶凛去了。她与他有约,帮了她的忙,就给他治病。如今此间事务即将完成,她也快走了,走之前总要把承诺过的事情做完。到了叶凛的小院子,白七也不敲门,直接从院墙跳了过去。 进去一看,叶凛果然又在院子里站着,手里握着剑,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七点头道:“思虑重重,难怪失眠。” 叶凛早已经知道她来了,也不睁眼,也不说话,依旧纹丝不动。 白七自去他的房里找了纸笔出来:“识字吗?” “识。”他五岁时就已识得好几千字,后来虽然生了变故,却也断断续续学了些文墨。 白七又点点头,冲他伸出手。叶凛的手一动,似乎是本能地想抬手挥剑,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压了下来,他睁开眼,目光微微带着疑问。 白七微笑:“把脉。” 叶凛便伸出左手。 白七微凉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腕。触手是温热的皮肤和有力的脉搏,白七沉下心来静静按着脉息感受。左关沉数,左弦滑散,阳邪入血,血中伏火……白七提笔写了几行字,又伸手:“右手。” 叶凛犹豫一下,将剑换到左手上,伸出了右手。 白七忍不住笑了:“你的剑从不离身吗?” 叶凛点头。 自他记事起,别的小孩都有玩具,独他没有,他只有这把剑,一把凶器,可以杀人的凶器。他也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随时准备把他卖了的姑父。后来,连姑父也没有了。 他只有这把剑。 剑长三尺一寸,一泓锋芒如水,剑鞘乌黑,没有剑格。 他失眠的时候就会练剑。因此他练剑的时间比别人多很多很多倍,他的剑自然也比别人快很多很多倍。他从不觉得失眠是一件坏事情,睡觉有什么好的?睡着了就会做梦,会做梦就会做噩梦,他不喜欢噩梦。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告诉他,不睡觉,他的剑就没有办法更快了。 好像是这样的。最近他的剑确实慢了下来。 白七收回手,在纸上认真地写着。 叶凛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好像两只蝴蝶。她的唇角微微挽起,仿佛在笑。她好像一直都在笑……不,她并不总是笑着的。 叶凛罕见地走神了。 他想起那天她的那声厉喝:“叶凛,堵门!”雨水将她淋得全身湿透,模样狼狈不堪,她没有笑,但她的眼神却凌厉而认真,如同黑夜里的两颗寒星。 白七写完药方抬起头:“这个药方给你,每日三碗水煎成……叶凛?” 叶凛回过神来,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你说。” 白七失笑,接着道:“这是安神驱邪的药,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喝完会犯困,所以你喝完就得去睡觉。” 叶凛认真地听着:“好。”对她开的药没有任何质疑。 白七不禁好奇:“我开的药方你不怕有问题?” 叶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带着点询问,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白七愣了下,忽然笑出声来,这人还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男主可爱吗,感觉萌萌哒 ☆、结拜 “你们笑什么呐!”萧寻的声音从墙头传了过来,白七侧头看去,看见萧寻正坐在院墙上,手里拎着两坛酒,另一只手上提溜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野鸡。只是萧大侠的形容却没有那么潇洒,脑袋上挂着两根鸡毛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5 ,衣裳也沾了土,显然为了抓鸡吃了不少苦头。 白七笑得更加愉悦:“你还真的抓到了?” 叶凛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吐出来的话却把萧寻气个半死:“鸡毛……很别致。” 萧寻自墙头跃下,抬手就把野鸡向叶凛掷了过去,叶凛条件反射地一扬手—— “吱……”一声惨叫,野鸡被瞬间切成两半,鸡血漫天飞溅,叶凛躲闪不及被洒了一身,一贯敏捷的白七犹自笑着萧寻头上的鸡毛,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胸前和脸上被溅上几滴鸡血,楞在原地,颇有些滑稽。 这回轮到萧寻放声大笑了:“哈哈哈哈哈,我有鸡毛,你们有鸡血,妙极妙极!” 白七哭笑不得地擦了擦脸,又看了看叶凛,叶凛低头望着自己的衣服,幸而是黑色不太明显,但也能闻到清晰的血腥气,于是皱了皱眉。 萧寻一发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天意如此,我们三人今天就一起结拜了吧,血也不用喝了,反正已经洒得到处都是了,来,酒拿好!” 说着拿过茶杯为白七倒了杯酒,又要倒叶凛那杯。 叶凛按住他,目光带着疑惑:“结拜?” 白七微笑点头。 “正是正是,我们三人好歹也是有同生共死之谊,今日就在此天地星月为证,结为异姓兄弟。” 萧寻才不管叶凛愿不愿意,自顾自地兴头起来,“小七,你可有香?” 白七解下腰间的荷包,是个绣白鹤红梅图样的,打开来倒出十几颗蜡丸,翻检了半天找出一颗:“这粒香丸是我在家时做的,将杜衡、山柰、甘松、玫瑰、伽南香、乌沉香、白脑香浸泡三日,合香烹煮,再……” 萧寻一把便夺过来,搓掉蜡衣:“谁同你掉书袋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斯文了些,像个女子。不说了,快来拜天地。” 白七无奈地摇头,走到桃树下,萧寻拽着叶凛也站了过来,点着了香丸,一缕清香散开,烟气袅袅腾空而起,萧寻点点头:“这香果然不错。”语罢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白七也跪了下来。 叶凛没动,萧寻瞥他一眼:“结为兄弟,生死同系,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的事也就是你的事。” 兄弟?叶凛想了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过。 白七哂然:“你愿意吗?将我们的生命联结在一起。” 叶凛又想了想。 萧寻低着头,片刻身边微微一动,叶凛跪了下来。萧寻侧首,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乐了:“好,开始吧,小七你念。” “苍天在上。” “苍天在上。” “苍天在上。” “星月为证。” “星月为证。” “星月为证。” “吾白青然,年一十六。” “吾萧寻,年廿十。” “吾叶凛,年廿十。” “盖闻江湖风雨,乐知心之交集;策马长歌,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 …… “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星月,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星月,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星月,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誓毕,三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月色溶溶,桂华流瓦,桃花树下的三位少年就这样立下了终生之诺,生死之约。从此偌大江湖对于他们来说不再是孤独和寂寞,即使分开也会清楚地知道,某个地方有人牵挂着自己。这样的誓言与感情,岂非是冷血江湖里最难得的温暖? 萧寻站起身,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今日萧某得二位兄弟,实在痛快,当有一醉!” 白七便调侃他:“两坛就能一醉,大侠不都是千杯不醉的吗?” “哈哈,小七岂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萧寻喝着酒想起一事来,笑道,“对了,你可知昨晚为何我是轻功赶路,叶凛却是骑马来的?” 萧寻提起这件事,白七也想起来了,当时她确实疑惑为什么两个人不是一起来的,导致叶凛还迷了路。 萧寻笑得不可自抑:“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咱们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剑术高手,居然……哈哈哈哈,居然不会轻功——当时我看到你的烟花信号,急得拉着他匆匆就要走,结果他竟走去了马厩,我问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竟然镇定自如地说‘骑马’,当真是笑得我肚子都要痛了……” 白七讶然望向叶凛,他眉头微蹙看着萧寻,却并没有否认。白七低头想了想,刚刚观他脉息,内功根基不错,但是气息十分繁杂,应当是少年时候无人指导,自己练错了方式造成的内伤。气行异道,难以自如地运转使用,学不会轻功也是很正常的。不过,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剑法如此高明,竟然是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练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吗? “你的内息有些问题,就是因为内息的问题,导致你学不了轻功。”白七淡淡道,“而且内息杂乱,会让你出剑的速度迟钝。” 叶凛还没说话,萧寻先关心起来:“有什么办法吗?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他正宗的内家心法。” 自己的武学心法是江湖中人最重要也是最隐私的东西,萧寻敢如此开口,是已然将叶凛当成自己兄弟了。 白七摇了摇头:“你的至阳内功并不适合他,你们的武功也不是一个路数的。” “那怎么办?” “放心吧,自然会有高人帮他。”白七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好了不早了,再待下去天都要亮了。叶凛,我给你开的药方,等你的内力被修正完全之后再开始服用。” 叶凛颔首:“多谢。”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萧寻毫不客气地伸手欲搭在叶凛的肩膀上,孰料剑光一闪,剑气森寒几乎快要贴到萧寻的脖颈,他慌忙矮身躲过,一边嚷嚷着,“喂喂喂,你这人真是的,都结拜了还这么冷淡,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 白七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合眼,刚刚又喝了些酒,加上正是少年人长身体嗜睡的时候,此时已然有些乏了,于是摆摆手:“我不行了,先回去睡了,明日不到日上三竿别来闹我。” 二人看着她摇摇晃晃走出门,明明隔壁不远就是她的房间,却连轻功也不用了,慢慢踱着走回去,果然是困极了。萧寻拎着酒坛子走到桃树下就地一坐:“我说叶凛,你真打算在少林呆一辈子吗?” 叶凛看了他一眼:“方丈说我杀气太重。” “那又怎么样?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6 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不滥杀无辜,那就……” “杀过。” “什么?” “我,杀过无辜的人。”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夜风悠然吹过,桃花簌簌洒了萧寻满身,但他却提着酒壶怔怔地望着叶凛,仿若未觉。 山寺的春,似乎尽了。 沈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此时梅姑他们已经进了少林寺。她精致妩媚的脸上掠过一丝狠戾,紧紧捏住手中的信纸。 全灭…… 两个堂口,全灭! 是什么人……什么人有这种本事,竟然不动声色就缴了她两个堂口?不仅如此,那女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进少林,难道她知道苏启已经死了的事?现在他们到了少林,少林寺戒备森严,想再找那件东西可就难了。主人给的一月之期……不行,她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思量片刻,沈醉唤来两个手下:“看看赤羽堂和天煞堂还有没有活口,调查下那天的具体情况,另外多派几个人盯着少林寺,只要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出来就跟上去。我一定要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夜阑宫的头上动土。” 夜阑宫! 这个名字想必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没听过。夜尽天阑,万人胆寒,十方俱灭,唯我长安。这十二个字几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说提到中原武林正道首先想到的是少林武当,提到中立势力想到的是靳无双的荡剑山庄,那么相对的提到邪道势力首先想到的就是夜阑宫。夜阑宫崛起于四十年前,历经数任宫主,汲汲营营多年,曾遭受过五次大规模的中原正道势力围剿,却依然屹立不倒甚至越发根深叶茂。现今夜阑宫的主人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但他们的堂口却遍布大江南北,最少的堂口有九人,最多的有五十六人。夜阑宫的堂口里豢养着大批量的杀手和死士,他们接江湖暗杀任务赚取佣金,有时也会肆意杀人取乐。许多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魔头也被吸纳进了夜阑宫。譬如周一烈,他就是十一年前威远镖局灭门案的凶手,被朝廷追捕两年后投入夜阑宫,从此改名换姓销声匿迹。再譬如邓通,他曾是九阳寨的二当家,杀了大当家之后带着整个寨子投靠了夜阑宫…… 再看这春华秋月阁,藏珍无数日进斗金,这也是夜阑宫的产业,其他的还有更多。这样一个渗透江湖无处不在的势力,得罪了他们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沈醉微微露出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盈盈落下的蝴蝶,温柔如水娇媚动人,但是她的眼底却是冰寒彻骨,淬着难以想象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  结拜啦,怎么下手呢。。。 ☆、离开 白七准备离开少林了。 走之前原本要去向钦苦方丈辞行,但白七却先去了梅姑的厢房。半刻钟后,梅姑将她送到门口。梅姑的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可是神情却是坚定冷静的:“白公子,那就多谢你了。” 白七摸了摸袖子,还有袖子里那块略有些分量的东西,道:“无妨,晚辈查清楚后定会奉还。” 梅姑摇了摇头:“不用还了,你拿着吧。还是要多谢你为世离铺的路,他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寄望了。” “只是到底还是亏欠了你。” “情情爱爱的,谁欠谁呢?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太过蠢笨,就连现在该怪谁也想不清楚,还是只能怪自己。” “李叔他……” “那等刁奴,杀我亲子,我自会处置。”梅姑想到李叔,立即厌恶地皱了皱眉。 “好,那晚辈这就去向方丈辞行了。” 大雄宝殿里,钦苦方丈正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本师释迦牟尼佛的金身塑像。白七走进来后,钦苦淡淡收回了视线,对着她点了点头:“白施主要离开了吗?” 白七合十顶礼道:“是。但是走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方丈。” 钦苦沉默了片刻,叹息道:“你问吧。” “苏启遇害的那天晚上,为什么整个少林寺的人都去听方丈讲经?据我所知,平常的晚课,是不需要所有人都到齐的,可是那天就连刚入寺不久的小沙弥和知客僧都被叫去了,当然,身体不适的钦法大师没有去。方丈能不能告诉晚辈这是为何?” “……”钦苦没有说话。 “第二个问题,晚辈曾在后山见过一个人与苏启……哦不对,是钦法大师接触,那个人穿着袈/裟,背影很熟悉,方丈可知道那人是谁?” 钦苦闭上了眼。 “第三个问题,晚辈和家师来少林的途中,曾被洪天拦下,将家师支走,导致晚辈一人前来少林破案,方丈看到晚辈独自一人前来时毫无反应,如同早已知道这件事,对晚辈的能力也没有任何质疑,像是根本不希望凶手被找到,这又是为什么?” 白七并没有期待钦苦的回答,径自问出第四个问题:“第四个问题,晚辈刚刚进来的时候,方丈在看着释迦牟尼成道相,释迦结跏趺坐,左手结定印,右手结触地印,触地印表示释迦在成道之前,为了众生牺牲了自己的一切,这些事情唯有大地可以为他证明。方丈是心有所感吗?” 钦苦微微动容:“是。谁能知道释迦的取舍和牺牲?” 白七摇了摇头:“佛性如虚空,无取无舍,无始无终,无因无果。” “佛的庄严岂可亵渎,吾等只是卫道而已。” “何谓卫道?卫的是佛理、佛法,还是佛相?亦或卫的是声名与脸面?”白七的语气依旧很淡,却渐渐严肃。 “少年人无牵无挂,怎能懂百年大寺的苦衷。” “方丈只看见触地印自我牺牲,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释迦成佛之前所做的事。你再看释迦证道之后的无畏印,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舒展,手心向外,表示救济众生的大慈悲,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惧。”白七的眼眸明亮,专注地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如同能看进他的心里去,“方丈,你心安吗?” 钦苦无言以对,终于叹息道:“少林的声名,不能毁在老僧这里啊……” 钦法当时杀了人,如此慌乱,加上药力作用,怎么可能冷静地想到要去找洪天。偷天换日的招数,是钦苦想出来的。之后他立刻命令全寺听经,不仅为了方便钦法行事,更是为了给整个少林寺的人洗脱罪嫌。甚至拦下鬼夫子,让他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徒弟一个人来破案,也是他教洪天做的。只是谁能想到,这个他曾认为没什么威胁的少年竟然洞若观火,连这些都清清楚楚,这可能就是他最大的失策吧…… 钦苦心知这些算计都没能瞒过白七,合掌道:“白施主说出这些话,意欲如何?你特意将韩若梅带来少林,解释案情的时候又让她参与其中,到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7 底是为了什么?” “钦苦大师,晚辈知道你担心什么。”白七笑了笑,“我有个法子,能保证梅姑不会将少林的事情说出去。”至于李叔,他已经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钦苦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复浑厚:“老衲先谢过白施主。” “但是晚辈希望钦苦大师帮我一个忙。”白七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少林内功一直冠绝天下,辅以《洗髓经》,可以帮人洗经伐脉,疏通气血。” 钦苦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叹道:“你是想让老衲帮叶施主矫导内力。” “不错。” 钦苦闭了闭眼,苦笑道:“不知道白施主说的是什么法子?” 白七面色愉悦:“收苏世离入少林。” 苏世离?那是谁? “苏世离是梅姑和苏启的孙子,今年五岁。” 钦苦的眉宇渐渐放松下来,思索片刻不禁点头:果然是个好法子…… “梅姑说她想留在寺里帮忙,如果不方便的话去附近的庵堂住着也可以,她们祖孙如今无依无靠又惹了仇家,还寄望于少林寺庇佑,只要少林好好教导苏世离,梅姑又怎么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呢?” “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一层了?”钦苦更加无奈,“白施主当真是令老衲无言以对。” “那方丈愿不愿意帮晚辈的忙?”白七收起笑容,神情真诚而恳切,“不瞒方丈,前日晚辈已经与萧寻和叶凛二人结为兄弟,真正是因为家兄的伤需要方丈援手,晚辈才出此下策,方丈大人大量,定不会与我这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计较的。” 白七这番话,说是甚是巧妙,可谓是打一巴掌再给个高帽顺便还威胁了一把。挟私要求方丈出力治伤已是强人所难,但发乎兄友弟恭之情又不好拦阻斥责,最后又说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钦苦为钦法遮掩瞒天过海难道就不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 钦苦能说什么?少不得吃了这个哑巴亏,还得做出态度来:“叶施主是老衲留下的,帮他治伤也不算勉强。只是他杀气太重,万一……”言下之意是帮他治好了伤他出去乱杀人的话,少林寺就有连带责任。 “不妨事,方丈只需帮忙治伤,余下的事自有晚辈这个做兄弟的操心,再不敢劳烦方丈一点。”竟是直接堵了钦苦的嘴。 钦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此,老衲只好应了。” “方丈答应就好,晚辈也可以安心离去了。”白七料定钦苦必然会答应,也没什么惊喜的样子,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躬身深深一礼。 钦苦点点头:“你去吧,替我向你师父道个烦恼。” 白七便去了。就这么牵着马走到寺门口,也不跟萧寻和叶凛道别,回头望了一望,又向寺外两边的树林里瞧了瞧,微微一笑便策马离开。 数月后,钦法大师百天祭,少林寺向周边的小庙里分派了几名僧人帮忙。其中有一名知客僧和一名火头僧被分别派到两座乡下小庙去了,正是乔妆过的钦法大师和苗人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件就到此结束了,收尾~ ☆、王府 宝德十八年,六月十七。都城,平阳王府。 今天是平阳王顾文浩的生辰,都城里的门阀贵族、世家豪绅皆来庆贺。外间门庭若市喧喧嚷嚷,里间换衣服的平阳王却满脸不悦。 “西楼呢?好几天没看到他,又跑到哪里去了?”平阳王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平时十分注意保养身体,如今看着也只有三十年纪,面白无须、形容儒雅,发起脾气来也没什么气势,“客人来了也不知道见见,真是越大越淘气!” 平阳王妃在内厅接待女眷,此时里间卧房里只有一个杜姨娘服侍。杜姨娘以前是平阳王的琴娘,生得年轻貌美体态妖娆,又很会些勾搭男人的手段,因此颇受平阳王喜欢,只可惜没念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眼皮子又浅,要不是后来几夜风流运气好生了个庶子抬了姨娘,终归只是个玩物。杜姨娘一边为平阳王整理衣摆一边笑道:“王爷急什么呢,咱们大公子最是有主见的,兴许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等回来了罚他两杯酒也就罢了。” 这话果然是火上浇油:“他才多大就有主见了?这小子明年才冠礼呢!再者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成日家走猫逗狗,再就是跟他那些红颜知己厮混,脂粉堆里他是头一个!如今这些更是比他爹的生辰重要了,不像话!” 杜姨娘笑得越发甜媚:“王爷莫气了,大公子也许是带着青青出去玩了也未可知。” 顾西楼和顾青青是平阳王嫡出的一对子女,顾西楼平素里随性不羁,自诩真名士自风流,又好结交些江湖人士,顾青青虽然是女孩子,却也爱跟着他混闹。二人种种行为早已教平阳王不悦,若是平时可能还忍了,今日是他的寿辰,杜姨娘越说他越气,正待发作时,只听见下人来报:“王爷,北定王到了。” 平阳王不禁皱了皱眉。 这北定王与他一向政见不合,他也看不惯北定王的为人,二人可谓是老死不相往来,今日忽然来给他祝寿,只怕有不妥。平阳王冷笑一声,莫不是想趁机寻自己的把柄好参上一本?哼,本王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平阳王计较已定便展袖离去,杜姨娘叫来侍女,低声询问:“确定大公子和小姐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啊,自从五天前大公子出门,小姐换了男装偷偷跟出去,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消息呢。”侍女有些紧张,“姨娘,咱们真的不用告诉老爷,让他派人出去找吗?” “不用,大公子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有事?” “可小姐她……”小姐不会武功啊! “大公子一定早就知道小姐在后面跟着呢,放心吧。” 杜姨娘屏退侍女,思索片刻得意地笑了起来。到今天还没回来,想来那伙人应该是得手了。若是真能就此葬送了这对兄妹的性命,这世袭的王爷位子,这偌大的王府家私,岂不都是她儿子顾展的了?展儿从小哪一点比那顾西楼差,只因为没生在王妃肚子里便处处受到嫡子压制、有志难伸,她这个做娘的虽然不能给他一个好出身,但只要把挡在他前面的人除掉,他不就是理所当然的独一份了吗?可惜了顾西楼顾青青,你们那么喜欢跟江湖人交往,如今死在江湖人手里,也算是有始有终。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西楼和顾青青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这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 “顾西楼,你又要一个人跑出去玩!”一声娇叱响起,顾青青鼓着脸气冲冲地拽住准备出门的顾西楼。 顾青青实在是个小美人,虽然还未及笄,却已然有几分国色天香的□□,丹凤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8 眼湿漉漉的带着点委屈,天真地瞪你一眼,仿佛能将你的心都融化。然而—— “顾青青你少跟我来这套,本少爷可不是你那个小竹马,你给我撒开手——”顾西楼抽回袖子,他的眉眼承袭了父亲的儒雅和母亲的风姿,颇有几分风流公子举世无双的气质。 “呸,黎承山才不是什么竹马呢,他就是个,就是个……”顾青青不喜欢总缠着她的相府小公子黎承山,想贬低他却毕竟还是个大家闺秀不会骂人,唧唧咕咕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囫囵词来,末了一跺脚,“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带着我,不然我就去告诉爹!” 顾西楼的桃花眼微虚了虚,似笑非笑地转起手中的折扇:“告诉爹我也不怕,反倒是你——爹不是前日才勒令你禁足吗?” 顾青青一时哑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西楼从容地走出门。半晌她猛地往房间跑去:“哼,顾西楼,等着本小姐追上你吓你一跳!” 顾西楼这次还真不是出去玩的,而是有正经事要办。去年平阳王府在离都城百里的泰安郡收了两间铺子和十几座庄子,派了一个叫孙德海的管家去照管,因为离得不远、加上这孙德海是杜姨娘的表哥,也就没有太过留心。岂料昨日听江湖朋友说孙德海仗着王府的脸面在郡内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还和泰安郡守勾结,打着王府的旗号买卖私盐。流通私盐是死罪,届时事发,死一个下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筏子那就不一定了。事关王府,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看为好。 顾西楼一出府就去了南边的麻花胡同,那里住着他的一个朋友。他这朋友是江湖人,据说以前是常安镖局的总镖头,武功很不错,人也十分直爽热忱,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几个月前顾西楼去马场的时候惊了马,这位彭虎镖头正好在场,硬是以极强的膂力和高超的马术制住了马,救了他一命。为了感谢他顾西楼便请他喝酒,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了好友。私盐的事情也是彭虎听说后告诉他的,这也是为什么顾西楼要邀彭虎与他同去。 这边顾西楼和彭虎去了泰安郡,那边顾青青也扮了男装,偷偷从马厩牵了自己的小马驹从后门溜了出去。说来也奇怪,往日后门都有人看守,今天不知道为何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意外地顺利。顾青青并没有多想,只是揣着紧张激动的小心情找顾西楼去了。她知道顾西楼要去泰安郡,因此问了路后便出了城。 赶了会路顾青青觉得肚子有点饿,看见路边有卖小食的,停下来买了一包卤肉两个莲花饼,又找了个树荫歇息。顾青青就着卤肉吃了半个饼,忽然听见旁边隐隐有说话声。 顾青青转过树后,发现是一位青衫少年。少年背对着她盘腿坐在地上,胳膊上架着一只不大的玉爪白羽海东青,正是他在和海东青说话。顾青青仔细听着,好像是那鸟饿了,但是少年身上的肉干喂完了,于是只能安抚它。顾青青偷听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嗯,我这里有肉……” 少年回过头来。 顾青青怔住了。好……好漂亮的眼睛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顾西楼的眼睛自然是很好看的,微微上挑,风流潇洒。可是这少年的眼睛,就如同,就如同……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这双眼睛。睫毛很长,瞳仁点漆,在日光下很明亮,很清澈。带着坦然而透彻的笑意,看着你的时候仿佛要看进你的心里去。顾青青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也忍不住微笑,将手里的酥肉递过去:“你……你要吗?” 顾青青破天荒地感觉到了羞怯。 那少年的声音也是清越无匹的动听,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变声期的粗哑,如同环佩相击:“多谢。”他接过顾青青的那包卤肉,拿出一块开始喂鹰。 “你的鸟,好漂亮。”顾青青鼓起勇气和他搭讪,“你为什么不让它自己去找吃的?” “驯养的鹰是不能让它自己去觅食的。”少年耐心道,“它从小就与我待在一起,接受了很长时间的驯化,除了我给的食物,任何食物它都不会吃。” “它叫什么名字?” “它是春天里带回来的,所以叫阿春。” “原来它叫/春啊……” 少年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顾青青困惑地瞅着他,直到对方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霎时红透了脸:“哎呀!我不是……” 少年朗朗笑道:“是呀,它是一只叫/春的鹰。”他隽秀的眉眼在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清澈,就像是春风拂过大地。 顾青青愣愣地望着少年:“你的笑真好看。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青然。青白世界,道法自然。白,青,然。” 喂饱了阿春,白七告别顾青青,继续她自己的行程。白七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西边的鬼荒城。 两个月前少林的那个案子里,她的竹笛被苗人拓的剑刮伤,无法再奏出菩提七杀。这支笛子是师父给她的,因此离开少林后白七立刻去找了鬼夫子,鬼夫子告诉她这笛子不是普通的竹子做的,而是一种名叫“六根竹”的碧色竹子。这种竹子终年碧绿,不枯不死,但却长不高,只能长出六个竹节来。六根代表人的六种感知,“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竹制成的笛子,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六种感觉,配合菩提七杀的曲子,可以生出无数种变化来。据鬼夫子说,当年大军讨伐魔君江无路,江无路用六根竹制成的笛子吹奏菩提七杀,一曲天阶血,三军如痴如醉,有如沉入昏昏梦境毫无知觉。一曲地狱变,数万军人举起武器互相挥砍,伏尸千里流血漂橹……而这奇特诡异的六根竹只有西南濡湿温暖的鬼荒城才生长。 说起这鬼荒城,也是个民风彪悍的地方,那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养着猛兽烈禽看家护院,连小孩都是饮兽血长大的。鬼荒城盛产各种兽类的獠牙、皮毛,一个月与外界往来贸易一次互通有无,其余时间城门紧闭无人可以进出。 鬼荒城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十几年前战火纷飞,当今皇帝宝德帝举兵起义讨伐无道之君紫贲帝,有传言说紫贲帝虽然战败,但他最心爱的妃子却逃难到了鬼荒城,留下了紫贲帝的传国玉玺和大批黄金。之后随着宝德帝的登基,这些流言渐渐被压了下去,但前朝的余孽们却贼心不死妄图复国,可惜即使这些年鬼荒城几乎要被他们翻个底朝天,也依旧无人找到那传说中的玉玺。鬼荒城的人们不堪其扰,因此设下禁闭,一月只开一次城门。 去鬼荒城的路途遥远,白七打算沿路慢行,一边行医维生一边体验各地风土人情,权当做游历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三号出场啦~~~ ☆、密室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9 在离家第二天的傍晚,顾青青终于到了泰安郡。顾西楼的暗卫在镇上看到了顾青青,连忙告知顾西楼,他便匆匆赶到镇口的泰安驿,一见到风尘仆仆的顾青青就沉下了脸,连那桃花眼里都是满满的不赞同:“顾青青,你胆子不小!” 顾青青笑嘻嘻地说:“顾西楼,你是不是被我吓了一跳?” “你真是……”顾西楼看她安然无事总归还是放了点心,却又有些恼她任性,“下回再这样我就告诉爹,看他罚不罚你跪祠堂!” 顾青青不以为然:“哼,谁让你撇了我自己偷偷出来的?快说,你这次来这里是要玩什么?” 顾西楼见她问这个,面色即刻变得凝重起来,在驿站找了张桌子坐下,立刻有小二送来一壶茶水,为二人倒了茶。顾西楼正口渴,喝了几口后对顾青青说:“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若是平时你独自来找我,我定会即刻派几个暗卫送你回去,但这次却有些不同。”顾西楼低声对顾青青道,“这个泰安郡,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顾青青眨着眼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 “我还不知道,但这里真的很奇怪,太奇怪了。” 顾青青撇了撇嘴:“顾西楼,我看你是发烧了。” 顾西楼见她不以为然,也不与她分证,接着道:“我这次来是来调查杜姨娘那个表哥孙德海的,彭虎说孙德海打着平阳王府的旗号买卖私盐。” 私盐!顾青青就是再不晓事,也知道买卖私盐是影响税收和国民生计的,是按律当斩的大罪。她急忙道:“那你找到孙德海没有?” “找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顾西楼面色紧绷,凤眼微虚,“他死了。” 死了?顾青青愣了一下,呆呆道:“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刚看到他的尸体,暗卫就说你来了,我就来接你了。”说到这里,顾西楼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顾青青好像走远了,“顾青青,你去哪?” “什么去哪?”坐着的顾青青狐疑地看着顾西楼,见他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你怎么了?” 顾西楼只觉得头脑发晕,渐渐地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茶水……快跑……” 茶水?顾青青还没反应过来,顾西楼就一头栽倒下去。 茶里有药! 顾青青本能地转身就想跑出驿站,转身的瞬间却看到背后站着一个蒙面人,她尖叫一声:“你是谁?”下一刻那人对她伸出手来,顾青青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无巧不成书,白七此时也来到了泰安郡。她一人打马缓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白七见泰安郡城门紧闭,想来是已经闭户宵禁,便打算绕过泰安郡离开。 “唳——” 原本不知道跑哪去的阿春忽然俯冲下来,冲着白七发出一声长啸。 “阿春?”白七伸出手臂架住它,“怎么了。” 阿春的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的咕噜声,再度飞上天空,没多久又飞回来,抓着白七的衣角扯着她往前扑。 白七见状猜到阿春大约是看到了什么,便点点头:“好,你带路吧。” 阿春飞了出去。 白七一路跟随,见它往泰安郡城门内飞,抬眼看了看数丈高的城门,毫不犹豫纵身而上——城墙虽然高,却是由麻石垒成,外墙凹凸不平,只要找准借力点爬上去还是很容易的。白七的轻功实在是骇人,几乎是片刻就贴着墙面如同一只轻盈的壁虎一般窜上了城头,隐在女儿墙的阴影里。 上到墙头,白七微微吃了一惊,这泰安郡…… 只见城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街上无数铁甲士兵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仿佛一座鬼城一般,十分诡异。阿春正停在一处上空不停盘旋,白七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间车马驿,门口拴着两匹马,其中一匹马很眼熟。 好像是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孩的马。马鞍上系着一只布娃娃,显眼得很。 白七微微蹙起了眉。 顾西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闭上眼也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区别。难道……他的心狠狠一跳:他瞎了? 他如同瞎子一般摸向自己的袖袋,腰间的软剑和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被拿走了……幸好,扇子还在。顾西楼又摸索着身旁,很快摸到一角衣物,又顺着衣摆摸到一块玉佩。顾西楼推了推身边的人:“顾青青,是你吗?” 顾青青被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顾西楼……哥,我,我怎么看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哭意,也不再没大没小地叫“顾西楼”,一声“哥”喊得顾西楼心里一疼,看来她是真的很害怕。 “你有没有受伤?” 顾青青摸索着检查了一下自己,摇摇头。 见她半天没有回答,顾西楼又问:“有没有受伤?” 顾青青又摇了摇头,忽然反应过来:“哥,你也看不见了?” 顾西楼冷静下来,低声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会没有窗户? 密室。 顾西楼心中顿觉不妙:如果他们在密室的话,能被人找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摸着四周的环境,一般密室里应该会有灯烛的。果然他摸到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烛台,旁边有火折子。 顾西楼晃亮了火折子,点燃烛台。烛台亮了起来,二人也能看见东西了。看清他们身处的环境后,顾西楼只想叹气。 这果然是一间密室。十来尺见方,只有一张桌子,没有门窗。顾西楼拿着烛台仔细在墙面上寻找,墙是某种灰色岩石嵌合而成的,几乎没有缝隙。平阳王府里也有类似的密室,这种密室的门一般都是隐藏起来的,以机关触发,而机关大多是用流沙或者齿轮来控制,不知道这里的属于哪种,只能碰碰运气了。 顾西楼从小经过无数名家指导,加之天资聪颖,武功在江湖中也能算得上一流。他敲了敲墙壁侧耳细听,发现能听见轻微的沙沙声。顾西楼找准位置,运起内力双掌一推——“哗啦”一声,细沙被震动倾下,重量变化触发了机关,墙面里的石门缓缓向上抬起,渐渐可以看见门外的亮光。 顾青青喜形于色:“哥你真厉害!” 清脆的嗓音在密室中格外明显,顾西楼面色一变,果然听见门外有了动静:“什么声音?” 石门洞开,两个布衣守卫向这边跑来。顾青青自知闯祸躲到顾西楼身后:“怎么办?” 顾西楼打开折扇,冲着顾青青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要怕,哥哥会带你出去的。” 白七悄无声息地跃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0 到驿站二楼的飞檐上,单手抓住屋檐上的兽头一荡,伸腿勾住梁柱,稳稳猫在了走廊的檐下。她刚刚看见有人将顾青青和一个男人一起抬上了二楼,跟到二楼发现守卫不多,且在不停走动,比较容易突破。待到一个守卫转过身,白七纵身扑进屋内,动作轻灵迅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进到屋内,白七飞快地缩进墙角,藏在箱柜的阴影里,幸而这房间里有十几个大箱子堆在角落,因此房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屋里此时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铁甲军装神情肃整,女人黑纱覆面,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水云纱裙子,头上戴着一支白玉步摇。这二人正在交谈,白七仔细听去,似乎就是在说刚刚抓到的两个人。 女人的声音很动听,带着点焦躁:“果真是平阳王的大公子?” “我手底下的人里有见过他的,确认过了。” “你们啊,抓他干什么!”女人跺跺脚,“这怎么办?” 男人没说话,只是竖起手掌,做了一个斩断的手势。 女子断然道:“不行,杀了顾西楼后患无穷,本来这里就见不得光,你是想把别人都引过来吗?” “他带来的那些暗卫已经被处理掉了,没人会知道他死在这里。” “万一有漏网之鱼呢?若是平阳王知道他的嫡子死在这里,主人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女子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男子皱眉道:“你待如何?” “叫你的人都藏好,把密道的门打开让他自己走出来,他还带着个小姑娘,自然不会久留。等他走了再把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样就算他疑心,返回来检查,也查不出什么。” “这……”男子总感觉不太安全,颇有些犹豫,“也不知道顾西楼跑这里来是做什么的,万一他是知道……” 女子断然道:“不可能,一个纨绔子弟懂什么?至于他为什么来这,这个我们过后再调查,先把眼前这尊大佛请走才是要紧。” 男子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 女子冷笑一声,漂亮的长睫毛一掀:“疑神疑鬼?你当我乐意插手呢,不信尽管把他杀了,看看后果会是什么?” 男子斟酌片刻,也觉得杀顾西楼太过冒险,最终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女子没有再说话,她撇开眼,眼底掠过一丝自嘲——不对劲?她当然不对劲,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情,她都会不对劲。可惜,没有人知道她的不对劲从何而来,甚至那个令她不对劲的人,都不知道。 白七一直等到那二人讲完话离开,才缓缓走出来。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放在那些箱子上,箱子上了锁打不开,白七试着推了推,发觉推不动。这么沉的箱子……白七沉吟片刻,从窗子翻出去往上一勾,如燕子般轻盈地跃上房梁向下一望,果然刚刚那些沉默地走来走去的铁甲军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完全正常的生活景象。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酒馆里客人喝酒划拳的笑闹声,铁匠的打铁声,伙计上菜的吆喝声,之前看到的那诡异情景,仿佛都是一场梦一般。 有意思,真有意思。 白七微微笑了起来。 ☆、巧合 片刻后,从楼下来了几个人把二楼的箱子搬走,临走前最后一个人按下墙面上一处凹陷,原本平整的墙面应声而开,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想来这就是密道了。几个人离开后没一会顾西楼和顾青青就从密道里走了出来。二人借着亮光仔细检查着彼此:“顾青青,你没事吧?”“顾西楼,你还好吗?”话一出口,俩人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顾西楼,你真没用。”顾青青毫不留情地取笑他,“连茶水里被下了药都不知道,睡得跟死猪一样。” 顾西楼也不恼:“少在这贫嘴了,我们快离开这里才是正经。”说完就拉着顾青青下了楼。这两个人太过高兴,根本没有怀疑为什么密道的门是打开的,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看守他们。坐在屋顶的白七失笑,摇了摇头——他们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些。 白七看着兄妹二人上马出城,一路畅通无阻绝尘而去,方才离开。 顾西楼和顾青青赶回家的时候,平阳王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兄妹两人回到家换了身衣服,顾西楼便匆匆去往前厅,他是嫡长子,这种时候必须在场,纵然迟到,也是需要去向长辈告罪的。 顾西楼进去的时候,正对上北定王看过来的目光。 北定王周天逸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他身材微胖,形容和蔼,见人就带上三分笑意。顾西楼之前是见过北定王的,但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不仅因为是他父亲的政敌,还因为这个周天逸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看人的目光却很阴冷,像是一条躲在角落里的毒蛇,随时准备窜出来咬别人一口。 周天逸看到了迟来的顾西楼,微微眯了眯眼,笑着拿起酒杯:“哎呀,西楼来了。” 他这一举杯,顾西楼迟到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 顾西楼一边在心里咬牙一边施了个礼,一旁早有丫鬟捧来一杯酒,顾西楼仰脖喝了:“王叔,抱歉,西楼来晚了。” 北定王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无妨,年轻人嘛,总是有很多重要事情的。” 重要事情?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父王的寿宴更重要?北定王这么一说,周围人的神情便有些微妙。顾文浩气得皱眉,老东西,果然是来找茬的。 顾西楼又向顾文浩敬酒:“父亲,孩儿回来晚了,自罚三杯告罪。” 顾文浩以为顾西楼道了歉这事就算了了。可是北定王显然不这么想,笑道:“西楼啊,跟王叔说说,你这是去哪里了啊?” 顾西楼瞥了一眼顾文浩,笑道:“侄儿是替家父去泰安郡查账了。” 北定王眼里闪过微光,神色越发和蔼可亲:“哦?本王在泰安郡也有几间薄产,竟不知道哪家铺子是平阳王府里的。” 顾西楼见他追问,借口敬酒赔罪将话岔开了,北定王知道顾西楼多心,便也不再纠缠,又喝了两杯便托辞有事去了。顾文浩见北定王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了,颇有些疑惑:这老东西,当真是上门来给自己祝寿的? 晚间宴罢人散,杜姨娘端着参汤走到书房前,猛地看到站在书房里和顾文浩说话的顾西楼,大惊失色——他,他没死?那人失手了? 顾西楼侧过首,瞥见杜姨娘在门外站着,神情紧张,甚至还有点害怕。顾西楼眼底闪过狐疑,正待开口,只听顾文浩道:“杜若,你在那风口上站着做什么?” 杜姨娘仿佛受惊了一般回过神来,走过来将参汤放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王爷和西楼怕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1 还有话要说,妾身先退下了。”说完也不等顾文浩回答,转身疾步走了。 顾文浩只当是女人家闹脾气,也不放在心上,对顾西楼道:“你继续说,方才说到哪了?” “孙德海死了。”顾西楼暂时忽略杜姨娘,想起去泰安郡的种种异常,神色严肃起来,“儿子的四个暗卫,还有彭虎都不见了,那泰安郡必有古怪。” “你是怎么想的?” “儿子希望父王能多派些人去调查泰安郡。”顾西楼恳切道,“孙德海的死太过蹊跷,暗卫失踪说明我们的一切尽在对方掌握,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若是针对我们平阳王府……” 顾文浩沉吟片刻:“你如今也大了,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 日月如流,眨眼已是秋暮。 这一天是九九重阳,月牙村的村民们纷纷到村东头的玉泉山上登高赏秋。孩子们簪着茱萸,兴高采烈地提着篮子走在前面,篮子里是母亲做的重阳糕,父亲要喝的菊花酒。天空中偶尔飞过雁阵,加上草木凋零、天高云淡,颇有些爽朗豪迈的诗意。 “乌帽压吴霜,风力偏狂。一年佳节过西厢。秋色雁声愁几许,都在斜阳。”清越的嗓音低低缓缓念了半阕浪淘沙,纤白的手指提起酒壶,斟了半杯温酒饮下。 白七畏冷,天气转凉时就格外惫懒,原本计划着要赶去鬼荒城,被江北裹着微雨的风一吹便怠惰了,实在是不想冒着秋雨冬雪赶路,便找了个小村,租了个院落住下,打算等开春雪化了的时节再走。近半个月来,她习惯了在冷风天里,温上一壶黄酒,院子里摆上一张太师椅,握着一卷书,等待斜阳慢慢变成金红色,又慢慢黯淡消失;夜幕降临,星垂四野,灯光昏黄。偶尔兴致来了会吹两支小调,悠悠扬扬。就仿佛时光凝结成的所有冷寂,都一颗一颗地被白七握住,串成檐下的风铃。 白七欣赏着生活给予的寂寞,萧寻可不能。此刻他也在喝酒,只不过不是在江北小村的院子里, 而是在繁华如梦的扬州城,在最有名的青楼“醉花阴”的屋顶上。 一轮弯月如眉,萧寻吐了口气,持杯对月遥遥一举:“小七,叶兄,虽然不知道你们此刻身在何方……” 未竟的话语消失在酒里,萧寻想起他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上个月钦苦大师圆寂了,钦妙大师闻讯星夜赶回,不久就听说钦妙大师接任了少林寺方丈。这也就罢了,据说叶凛在钦苦大师圆寂后便离开了少林,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唉,江湖之大,不知道他们兄弟三人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檀板轻扣,云板敲响,红楼画阁上烟月缥缈,愁入秋心。只听那歌女幽幽唱道:“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争流。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一向洒脱的萧寻,一时也陷入了离愁之中。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进来吧。” “好。” 正在惆怅的萧寻绝对想不到,此刻他正在思念的两个人,居然遇见了。他们的对话很简洁,简洁得仿佛这遇见不是意外,更像是命中注定。 他们是怎么遇见的? 叶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没有马,也不会轻功。 他甚至没有钱。 但是这些他都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本就是一个坚定的人。 白七离开少林之后,钦苦大师以《洗髓经》帮他疏导了内力,他终于觉得自己的手臂不再沉重,他的剑越发地轻灵迅捷。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愉悦的事情,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不那么愉悦。直到钦苦方丈忽然圆寂,他才发觉少林寺似乎并不是他应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待在这里并不能再给他任何平静的情绪。 据他那个短命的姑父说,他娘以前住在江北的月牙村,于是叶凛离开了少林,决定先去自己的家乡看一看。 叶凛一路向南,整整走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了月牙村。 在叶凛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他知道的关于他身世的线索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从不离身的这把剑,另一个就是月牙村。也许在这里,他能找到认识他娘的人,也能知道他爹到底是谁,或许还能找到他们的坟茕…… 整个村落并不大,大约百来户人家。由于已经快入冬了,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偶尔会有人上山打柴,除此之外巷陌里的行人就只有更夫了。 叶凛站在村里的小路上,神情有点茫然。 “阿庆娘,你带着阿庆从哪来?”不远的路口,两个农妇正在交谈。 “天冷啦,我去给白大夫送点粮食和柴火。” “哎哟,可是呢,他一个外地人,又是独居,哪里知道弄这些,平时给咱们看病也不收诊金,草药钱都不收,这样的大好人可不能让他在咱们这受了委屈。回头我也去给他送点柴火,还有我们家做的紫姜也好,带去给他尝尝。” “唉瞧他瘦瘦弱弱的样子,真是招人心疼。” “虽然看着不大壮实,但是人家医术是真好啊,听说村西头的老李那天上山打柴的时候被野猪咬了,抬回来的时候都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啊哟喂,白大夫居然都能把他救活了,听说这两天都能自己吃饭了!” “我家老头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就身上疼,吃了他几服药后松快不少,干活也有劲,乐得他合不拢嘴。” “这白大夫真是个神医啊,年纪又轻,也不知道说亲了没。” “阿曼娘,你是不是想着你家阿曼……” “哎哟莫胡说了,阿曼这个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人家白大夫……” 二人一边笑着一边走,渐渐走远了。叶凛仔细听完她们的对话,大夫,瘦弱,年纪轻,神医……姓白? 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女来。会有这么巧吗? 不知道为何,虽然心里清楚不可能会有这般巧合,但叶凛还是向那农妇来时的方向走去。 ☆、情谊 傍晚的时候,天阴了下来。 白七慢慢踱到院子里,把晾着的草药收进屋子,阿春正缩在角落里打着盹,被筛药的声音惊醒飞了起来。 “唳——”阿春跳到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墙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利的短啸。白七瞥了它一眼,门外有人? 白七放下笸箩,打开了院门。 叶凛正仰头看着阿春,脖子和下颌的弧度优美地绷紧,侧脸英俊,眉目疏朗。 白七微微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他,但旋即她便莞尔一笑:“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进来吧。” “好。”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2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不适或者尴尬的情绪,两个人都神情自若,淡然得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 白七将叶凛领进屋子,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看着他的模样,白七微微点头:“路上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叶凛的衣服倒还干净,反正是黑色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脸上却有好几道细细的血痕,已经结了痂,应该是穿过野地时被荆条挂到的。 叶凛喝着茶,还是惯常的沉默。 白七也不在意,只是径自絮絮地说道:“我是大半个月前到这里的,租了这个小院子,打算过了冬再往西南去。听说这里的桂花酒极好,可惜我来的时节已经没得喝了,若是萧寻在,定有办法能弄两壶来。这里离江不远,冬天不算太冷,但也还是要备下不少柴火才能越冬,我住的是里面那一间屋子,朝南,还有一间屋子靠北,虽然大些却有点湿冷,也不知道住着却怎么样……你的身体如何了?” 像是忽然想到的随口一句,让原本仔细听着的叶凛怔了一下。 白七伸出手:“来。” 叶凛便也伸出手,白七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依旧是微凉的指尖触碰着温热的皮肤,好像一滴水轻轻落到了岩石上,没有任何声响。 片刻后白七点点头,眉眼柔和:“像是好了。你这内伤能恢复,想必钦苦方丈花了不少功夫,须得感念他的恩情。”却绝口不提自己要挟钦苦一事。 白七的目光很清澈,又十分恳切,带着真正的关怀,叶凛顿时便有些茫然,想了一会,慢慢地说道:“方丈圆寂了。” 白七倒是没听说这件事,微一蹙眉:钦苦大师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叶凛将眼神移到手中的茶杯上,粗瓷茶杯没有花纹,摸上去有些毛糙,却很温润,“没有伤口,他们说,是修成正果。” 白七不置可否:“那现在的方丈是谁?” “钦妙。” 那个雅僧钦妙?他做方丈?白七有些摸不着头绪,便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为什么不是钦本大师?” “不知。” 白七知道以叶凛这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性格,能说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便也不再追问这事,接着道:“所以你就走了?” “是。”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白七站起来,挽起袖子提着炉子上的茶壶又添了点热水。 “这里……”叶凛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片刻又转回来注视着白七,乌黑的眼珠如同黑色的曜石,“好像是我出生的地方。” 少室山脚下有座小庙,名叫黄泥庙,半年前这里被分来一个知客僧名叫正恩,平日里负责洒扫上供、接待香客。这一天早上,庙祝起床后发现庭院里的枯叶落了满地,便生起气来:“正恩呢?正恩!怎么还不起来扫地?你看看这里,像话吗?” 等了半天也不见正恩的影子,庙祝颇有些奇怪,这个正恩自从来了他们这里,一直勤谨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不成?庙祝到正恩的厢房一看,顿时呆住了:正恩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桌角有血迹,香炉被撇在地上,满地的香灰里有几个靴子印。这…… “出事了,正恩失踪了!快,快去报给寺里!” 此时的正恩在哪里?正恩……不,苗人拓这时候正被绑在柱子上,脖子和四肢都被铁链勒紧,更要命的是,这铁链都烧得通红。 “啊——”痛到极致的惨呼,和着刑房里皮肉被烤焦的腥气一起弥漫开来,这是真正残酷无情的折磨,也是夜阑宫司空见惯的手段。 “哟,谁在吃烤猪手呢,这么香。”冰冷的语气带着丝愉悦,华丽的裙摆在刑房满是血污的地上铺开,沈醉从容地踱了进来,正在行刑的侍从们恭敬地垂下头。 沈醉微笑着瞥了一眼苗人拓:“你就是赤羽堂那个逃走的?” 苗人拓浑身是血,□□的皮肤散发着焦臭,一旁有人拿东西撑起他的下巴,他才能勉强抬起昏沉的眼望着沈醉,但是喉咙伤得太重,连□□都是嘶哑的。 “回姑娘,这就是赤羽堂走脱的那个,名叫苗人拓。” “可真能躲呢,居然在少林寺藏了半年。”沈醉抚了抚艳丽的指甲,目光如同钩子一般紧紧盯住苗人拓,“来,告诉我,赤羽堂和天煞堂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苗人拓扯了扯嘴角,说话的声音很低,侍从费了半天劲才听明白:“放……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跟我讲条件?”沈醉似笑非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给他贴加官。” 侍从将桑皮纸覆在苗人拓脸上,含着烧酒喷出几口,桑皮纸受潮变软,紧紧贴合起来。苗人拓的鼻孔被堵住,嘴巴也张不开,瞬间窒息,不一会便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沈醉看着他,冷冷地说:“再贴一层。” 于是侍从又贴上一层。 苗人拓只觉得眼前昏昏黑黑,头痛欲裂,胸口如擂鼓般狂跳,身体里的每滴血液都仿佛要炸裂了,渐渐地他开始失去知觉,像是要沉入深深的梦境中去。 沈醉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人取下加官,新鲜空气猛地灌入口鼻中,苗人拓狠狠呛了几下,痛苦地咳嗽起来,于是越发地头晕眼花,茫茫然仿佛在大雾中,眼前完全是黑黑红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起来。 沈醉靠近他,调整自己的声音,如同在做梦一般轻轻地呢喃:“来,告诉我,赤羽堂是被什么人灭了……” 沈醉的声音变得柔软温和,好似一片羽毛,低低缓缓落进了苗人拓的脑中,慢慢撩拨着他所有的记忆。苗人拓顿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声音依旧嘶哑,却毫无停顿。 “那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吹笛子的少年……”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入冬了。这两个月里,叶凛一直住在白七的小院,二人一个住在南屋,一个住在北屋。白七偶尔兴致来了会细细地煮上一壶茶,在炉火旁与叶凛说上半日的奇趣逸闻,但更多的时间是在教叶凛轻功。叶凛除了学轻功、练剑,每日还要劈柴、晒草药、做饭、喂鹰……白七一到冷天便犯懒,因此许多活计只能由他来做。叶凛虽然依旧很少睡觉,但生活却比之前在少林寺的时候充实了许多,甚至有时候做着饭也会生出一种淡淡的愉悦来。人间烟火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东西,乍然经历,竟然觉得颇为美好。叶凛的轻功也已经学得似模似样,他本就天赋极高,之前只是因为内伤在身无人指导,如今内伤既然好了,又有白七这样的个中高手教他,怎么可能学不会?因此这两个月的一切都很令人满意,只除了一件事。 关于叶凛的娘,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3 他们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 叶凛对自己娘亲的印象几乎没有,只记得姑父曾在他年幼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女人,当时姑父喝了很多酒,原本在骂邻居,不知怎么的骂着骂着忽然带着鄙夷的神色望着叶凛说:“还有叶小婉这个死娼妇,到死还留个野种拖累人,做了那等没脸面的事儿,要是我早就一头碰死了,还非要把这个下贱杂种生出来……”之后又是些不干不净的话,想了想又照脸啐了叶凛一口:“要不是看你还能卖几个钱,鬼才养你!” 叶凛的姑父名叫盛光宗,说是姑父,其实是叶小婉的远房亲戚,却和他爹一点关系也没有。叶小婉生下叶凛三年后就去世了,宗族里的人都不愿接手这个孩子,后来盛光宗看叶凛长得不错,把他带到了自己家乡,养了一年之后想把他卖给镇上的老员外做娈童,被五岁的叶凛一剑杀了。 白七问过村里许多人,都说没听过叶小婉这个名字。虽然有些奇怪,但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也许相关的人早就已经搬走或者死去了。叶凛的神情总是淡淡的,好像真的并不在意能不能找到。但是白七却不肯错过任何线索,每日除了给村民看病就是打听关于叶小婉的事情。她虽然也没见过父母,但至少师父鬼夫子从小就很疼爱她,与别人的亲生父亲比起来也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七:钦苦居然给你治伤,哎呀真是好人,你要感谢他哦~ 钦苦:我为什么会给他治伤你还不知道吗?【摔桌】 ☆、突变 江北的冬天来的很快,大约十月初,就已经冷得让人不想伸手了。白七尤其畏寒,早早地便准备了大半个院子的柴火,手炉脚炉也都置下了。叶凛每日将柴劈成木条,在灶里烧得通红,夹进手炉里用炉灰掩了,待烟气散去就拿去给白七捧着。月牙村的几位大娘见两人没什么冬衣,热心地做了两套来,絮了厚厚的棉花十分暖和。白七就裹着冬衣捧着手炉坐在桌边看叶凛做饭,偶尔秀气地打个哈欠,眼眸清澈,脸上挂着柔软的微笑。 叶凛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锅里的油烟飘出来,夹杂着手炉的炭气和饭菜的甜香,混合成一片湿润的水雾。叶凛透过袅袅烟雾望着白七纤细的睫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少了一下,胸口的某处仿佛微微塌陷,陌生的情绪拉扯着那里,有点疼,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扬起嘴角。 事实上,他确实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一个极轻极浅的笑。 这是白七第一次看到叶凛的笑容。 叶凛很少笑,可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春风拂过大地。 白七怔了一下,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微笑着实是一件很可爱的事情。相视一笑,往往能在两个人之间产生奇妙的变化,能让结仇的人和解,能让陌生人感觉愉悦,能化解尴尬的气氛,能—— 让爱情发芽。 人世间有多少爱情,是从两个人的相视一笑开始的呢?爱情其实就是很简单的、能让彼此感到喜悦的一种东西。也许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奇妙的心情是什么,但他们绝不会忘记这一刻,不会忘记灶边桌前的这一个微笑。 叶凛将饭菜端上桌,很简单的两个菜,一碗是青菜,一碗是豆腐,青青白白煞是好看。见叶凛拿起她的碗盛饭,白七忍不住开口道:“叶凛。” 叶凛转头看过来,轮廓清俊,眉眼深深。 “我……自己来吧。”白七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还没等叶凛回答,外头倏然响起了敲门声。 “白大夫,白大夫!你在家吗!救救我家阿宝啊!”是村北阿宝娘的声音,带着凄厉的哭腔。白七忙打开院门:“出什么事了。” 阿宝娘满脸是泪,怀里抱着十二岁的阿宝:“前些天我家阿宝去东边山里砍柴,回来之后吃了两块糕,夜里就忽然发起热来,先时我们只当是伤寒,找隔壁的陈老大夫开了几服药,以为吃了就能好了。谁料过了一晚上,阿宝就又是抽筋又是吐的,再去找陈大夫看,说人已经不中用了叫我准备后事……白小哥,他们都说你神医妙手,求你救救我的阿宝!我给你磕头了啊!” 说着跪下就要磕头,白七忙拦住她,肃然道:“你在这哭闹反倒耽误了事,快把孩子抱进来给我瞧瞧。” 阿宝虽说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可白七也不过刚满十七,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她的神情却无比沉静,拿来了医箱,迅速在一张长桌上铺了被子,让阿宝娘把阿宝放上去躺着。 阿宝躺在桌上双目紧闭,面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厉害,而且还在不停地咳嗽着。白七问了症又把了脉,沉默半晌后洗手,这已经是三天里第四个类似症状的病人了。白七坐下对阿宝娘道:“还有谁碰过他?” 阿宝娘愣住了:“什么意思?” “阿宝娘,阿宝就放在我这里医治,你现在立刻回家,将这孩子睡过的被褥、用过的器皿全部烧掉。”白七神情肃穆,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宝可能,染上了时疫。” “一派胡言!”陈大夫听闻白七说的话后拍案而起,两条眉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了,“无知小儿,什么时疫,这种事情也是混说的!” 时疫确实是大事,一旦一个村落有染上瘟疫的可能,为了防止扩散传染官府就会封村,运气不好的话,整个村子都会死在一起。陈大夫气那白七不知深浅就胡言乱语,当即找上门去,拿拐杖敲白七的院门。 陈大夫是见过白七的,身材纤细个子不高,见人带着笑,是个很和气的少年人。因此心里便很有些轻视,认为自己年纪摆在这,又读过不少书,医术自然高于这黄口小儿。平日里也曾听村里人谈起过白七的医术,只当是那些村妇们惯常的无知和夸张罢了。陈大夫一边敲着门,一边在心里想着,待会白七开了门自己要如何如何谴责他,如何如何骂得他面红耳赤…… 开门的是叶凛。 乍然对上那双冷漠的黑眸,陈大夫准备多时的怒火突兀地僵硬在了脸上。 关于这个男人,陈大夫自然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是白七的义兄,性子冷得很,也不怎么爱说话,随身带着一把剑,想来是会些功夫的。当时陈大夫想的是:哼,武夫而已,有何可惧。岂料今天打了个照面,眼前男子周身那骇人的气场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只是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瞥,就让陈大夫觉得腿发软,冒着冷汗直想落荒而逃。 叶凛见他站在那眼发直,半天没有动作,抬手就想关门—— “等,等一下!”陈大夫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抖着嗓子喊道,“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4 白……白青然呢!” 叶凛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陈大夫只觉得喉咙发痒,轻咳一声道:“我来问问他,为什么要散播时疫的流言……”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出白七的声音。叶凛侧过身,示意陈大夫进去。 虽然觉得有些丢人,但陈大夫还是走进了院子,进门的时候低着头,努力忽视身旁的男人。踏进院中,陈大夫抬头瞧了瞧,顿时愣住了:“这……这是……” 院子里站着好几个妇人,当中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桌上铺着被褥,上面躺着三个孩子,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白七正在旁边为他们诊脉。 半晌白七站起身洗了手,疲倦地按了按额角:“陈大夫,你也看到了,这些是今日来我这里的病患,这几日共送来六个孩子、两位老人,全都是一样的症状和脉象。” 白七的目光仿佛带着寒芒,看着陈大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如同被浸在了冰雪中:“白某知道时疫是多么凶险,因此绝不会乱说,现在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可以问我,但等你问完了,我需要你帮我的忙。”她的语气是如此坚定,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加上眼前看到的几个病孩子,让原本打算来问罪的陈大夫有些踌躇了。 陈大夫想了想,捻着胡子问白七:“你是如何从阿宝那里得出时疫的结论的?” “在阿宝之前,两天内有三个孩子因为同样的症状来找我求医。” 陈大夫面色一白:还有这种事? “上吐下痢,心慌转筋,音哑肉脱,四肢冰冷,两脉伏匿。疫疠之毒,乘人气之虚,内袭为病。”白七背出医经上的内容,脸上一贯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这就是为什么目前为止生病的都是老人与孩子,因为老人和孩子体虚,最易被疫气侵入。” 陈大夫犹自抱有一丝希望:“……万一只是小儿普通的伤寒惊风……” “你无非是怕被封村,死在这里罢了。”白七真是怒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是不清醒,“但若是延误了救治时机,又或是因为大意而让疫病传染到别的村里去,那才是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 陈大夫脸如土色,一口气几乎上不来,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下:“无知小儿!你哪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官府……官府才不会跟你讲什么情面……”时疫可是凶险之症啊,这院子里的人能活下来几个都难说,岂能任由他们闹大? “够了!”倏然一声怒斥响起,竟然是旁边一直沉默的阿宝娘,她怒不可遏地冲着陈大夫的方向走了两步,陈大夫想起阿宝染了病,吓得连连后退。 “你不是不相信这是时疫吗?那你怕什么?退什么?”阿宝娘脸带讥诮斜睨着陈大夫,“陈大夫,你害了我家阿宝没关系,但是我不能让你害了全村人!” “对,不能耽误了治病!”旁边的几个农妇都附和道,“白大夫你说,要我们怎么做?” 白七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陈大夫:“陈大夫,你还坚持你的想法是吗?你还坚持这不是时疫,不能把消息传出去是吗?” 陈大夫瞪着眼前的人们,手将拐杖攥得紧紧的,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好……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叶凛初现忠犬属性0 0,真的超级萌啊捂脸比心。。。 卡文卡的好痛苦啊,真的这几章好难写 ☆、死亡 在贫穷的村落里,一旦发生了瘟疫,那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首先需要报官,官府会派人封村,从各地征大夫进村解疫,朝廷也会派要员前来驻扎,一方面防止村民□□,另一方面需要调配粮食和物资,更要防止有人从中牟利。 只是这一切的后续动作都比不上瘟疫爆发的速度,疫病以极快的速度在月牙村传播,并且迅速蔓延至周边十几个城镇。白七刚让阿宝娘回去烧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听到风声逃出了月牙村,加上有时会有货郎来月牙村贩卖小玩意儿,时疫就是这样被带了出去。等到官府来人封村时,整个月牙村几乎大半都是病患了。 官府来人的前一天,白七坐在院子里,这天的天气阴冷,一如月牙村此刻的气氛一般毫无生气。由于病人实在太多,因此白七每日挨家挨户地为他们看诊。忙碌了小半个月,瘟疫却没有丝毫被抑制的迹象,白七已然很疲惫,她坐在太师椅里,阿春在角落自顾自地梳理着羽毛。 叶凛拿来手炉递给白七。 白七没有接。 “叶凛,明天官府会来人封村,到时候就出不去了。”叶凛很少见到这样的白七,面色苍白,平日明亮清澈的眼疲惫地低垂着,就好像一颗落在灰尘里的明珠。 好像感觉到叶凛的目光,白七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患上时疫的人,最多撑上一个月就必死。这里这么多人,我必须要找到法子救他们。” 叶凛静静地看着她。 “待在这里,就算一时半刻不被传染,迟早也会有危险的。”白七见他不说话,接着道。 叶凛的眼珠乌黑,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一泓幽深的潭水。 白七只得提醒他:“这时候不走,明天就走不了了。如果我没有找到治疗时疫的方法,你可能会死。” 死亡是什么? 白七太清楚死亡是什么了。 她从六岁开始就跟着左一名浪迹江湖,左一名脾气古怪,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见死不救。六岁的白七曾亲眼看着一个男人在他深爱的妻子怀里断气,曾见过一个女人抱着她儿子渐渐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那时候的白七并不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哭泣,为什么会痛苦。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明白了这世间的情感后才知道,一个人死了或许是解脱,可对于留下的那个人,却是比天雷灭顶更加可怕的折磨。试想他们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变成了一个人独守的回忆。生离或可相聚,死别却是真正的不复相见。 这些是白七从旁观者的角度总得出的结论,当她说给左一名听的时候,左一名只是笑笑,一脚将她踹进了河里。 白七那时候还是很小,也不会洑水,在河里浮浮沉沉,脚踩不到实地,口鼻又进了水,很快就被呛得窒息。当她的神志渐渐模糊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仿佛被浓墨掩埋,只有一个念头像发着光一样越来越清晰:她不想死! 她还有很多的地方没有去,还没有看过师父说过的大漠长河、瀚海松林、天山云雾;她还有好多东西想要学,她要学奇门遁甲、岐黄之道、暗器轻功;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想……她想活着。 左一名见时候差不多了,将淹得奄奄一息的白七拎上了岸。 “怎么样,还在想那些什么矫情的生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5 离死别吗?” 年幼的白七一边咳嗽一边摇头。 因为不想死,因为想活着,因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就是这么简单。 这真的是深沉复杂的人性里,最简单的东西了。 白七望着叶凛,眼底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感慨。他的剑法旷世精绝,悟性奇高,将来定能在江湖上写出他自己的传说。这样的人,若是死在了这里,死在瘟疫中,岂不是太过可惜? “我不走。” 叶凛的声音冷冷清清,突兀地打断了白七的思绪。 “为什么?”白七下意识地问道。脱口而出的一刻她就有些后悔,叶凛又岂是怕死的人? “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星月,愿他年当——”叶凛慢慢地道,“休戚相关。” 白七怔住了。 “休戚相关,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走,你留下吗?” 唇角浅浅勾起笑容,白七忽然觉得这几日的疲惫消弭了不少,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在这种时刻听到他们当时结拜的誓言,被叶凛以这样一种郑重的语气念出来,白七还是觉得眼底一热:“当然不是。” 叶凛不再说话,只是再度将手炉递给白七。 这一回白七伸出了手,冰凉的手指无意间触到叶凛温热的手背,微微一蜷,随即舒展开来,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般,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想,就算是明日即将死去,自己也并非孤独一人。 手炉暖烘烘的,带着炭火的独特气味,白七忍不住捧着手炉出神,想到这几日自己和陈大夫斟酌着开了几张药方给患病的村民用,对于时疫他们了解的不多,也不知道这次爆发的到底是哪一种病,根据脉象看来,病者阴寒直中、表阳内陷,应该用附子、吴萸、肉桂温中,以羌活、柴胡、川穹发表。但是这些药灌下去,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动静。不仅如此,甚至有几个人的病症更加严重,几乎立时就要断气。白七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白七这一想,就又想了好几天。这几天里官府的人如围铁桶般将月牙村围了个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走。村民们虽然有意见,却也不敢与官府作对,只是村里人都出不去了,眼看即将没了活路,就更加把希望寄托在白七和陈大夫的身上,日日盼着能出现奇迹,让他们找出能治这疫病的方子。 白七就是在这样的殷殷期望中度过了不眠不休的几天,连偶尔打个盹做梦也都是种种药理,饭也没好好吃,眼看着更加清瘦了不少。也许是精诚所至,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头绪。 灵光来自手中的手炉。 手炉的作用是什么?可以温暖身体。 什么样的人需要温暖身体?自然是感到寒冷的人。 那什么样的人才会感到寒冷?体虚的人。 那体虚的人日日捧着手炉,就可以补虚了吗? 当然不能。 同样的道理,以温中燥热的药去补大寒大虚的身体,除了让肢体更冷,病势更沉外没有丝毫作用。这样的药吃下去,不仅不能治病,对于病重的人来说如同一道催命符,咽下就是死亡。 温中发表的药是不能用了,那应该用什么药? 想知道什么样的药对症,必须得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验证,现在的白七根本没有这个时间来慢慢试药,她必须尽快配出药方来。村里已经有不少人死于瘟疫了,封村期间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法出村,只能就地下葬,在这个过程中又是一轮传染。如果再不能找出方子,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白七当然不想死。 可不幸的是,原本与她一同研究药方的陈大夫也倒下了,并且病势汹汹,眼看着就不行了。陈大夫是白七来月牙村之前,整个村里唯一的大夫,现在他一病,白七真正是孤军奋战了。 陈大夫临死之前将白七叫到了他的门口,只让她站在门口,不许她迈进来一步。 “白小子,之前……是老夫小瞧了你。”陈大夫脸色铁青,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他强撑着一口气对白七道,“我这一生,眼高于顶,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没想到自己竟然不得好死,要殒身于瘟疫,这也是我争强好胜的报应吧。这村子,我估摸着怕是保不住了,你是外地来的,若是没被传染,能走就……走吧……” 白七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陈大夫欣慰地离去,只能点点头:“好。” 陈大夫终于支持不住,闭眼去了。白七从陈大夫家出来,只觉得心情无比沉痛,她想起左一名说过的话,生离死别的确矫情,可这悲伤的情绪却是真实的啊。 师父,我真的……无能为力…… 眼看着村民一个个死去,空有一身医术,枉称天纵妙手,却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白大夫,是你呀。”轻轻的一声唤,白七侧首看去,是阿宝娘。 阿宝早就已经死于瘟疫了,曾经爽朗的阿宝娘在阿宝死后哭得几乎要随他而去,这几日不怎么哭了,整个人却如同幽魂一般抱着阿宝以前的衣服坐在家门口絮絮地自言自语。 白七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阿宝娘的儿子是最早一批得病的人,阿宝死后她还整天拿着病儿子穿过的衣服,而她竟然到现在都没染上瘟疫,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真的卡的好厉害,走走剧情吧。感觉写的特别仓促,会不会剧情刷的太快了。 不过我们男主真的好可爱好耿直啊捂脸~ 推文: 《他是套中人》by 马马达 秦加活了二十五年 认识微微五年,暗恋微微五年 她是主,他是奴 他离她最近之时便是跟在她身后两步 那一日他被人斩了一臂一足,他终被她拥在怀中 秦加死了 再回来时,他不是秦加,他是林简 微微活了二十年 认识秦加五年,照顾秦加五年 那一日秦加伤重致残,她对他说“活下去” 秦加答应了,却转眼便投了北雁湖 秦加死了 爱情便从秦加死了开始 ☆、大雪 “阿宝他娘,”白七在她身旁蹲下,轻声道,“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回答我吗?” 阿宝娘茫然地转头,手里紧紧地拽着阿宝的衣服:“你有什么事啊,我还要等阿宝回家呢。” 白七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啊,我做了阿宝最喜欢的红豆糕,你要吃吗?”阿宝娘的精神恍恍惚惚的,回答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你仔细想想,你这一两个月,有没有吃过一些奇怪的东西?” “没有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6 ……没有……”阿宝娘摇着头,“我不记得了……” 白七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不能逼问她,只能循循诱导:“你再想一想,想出来我就能治好阿宝的病了。” “真的吗!”阿宝娘眼睛一亮,“好,好,我想,我想……我吃了…………” 想了半天,阿宝娘一撇嘴,仿佛孩子一般抽泣起来:“我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那你有没有碰过什么东西?或者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宝娘皱着眉头又想了半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白七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她轻轻叹息一声:“好吧。” 看来阿宝娘之所以没有得病,只是个巧合罢了……白七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阿宝娘正盯着她的腰带发怔,目光直勾勾的。 “阿宝娘,你怎么了?” “蛇……” “什么?” “上个月,我被一只蛇咬了。”阿宝娘仰起头,“白大夫,这算不算特别的事情?” 被蛇咬了?当然算!白七的内心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可能这真的是条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阿宝娘,你仔仔细细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蛇,在哪里遇到的,被咬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反应?” “上个月我去山上背柴……” “哪座山?” “就是东面的玉泉山。”阿宝娘的精神似乎好了点,认真地回忆着,“我爬到半山腰累得很,就想坐下歇会,结果坐到一条蛇身上了,它大概是被坐疼了,立刻窜起来咬了我的胳膊,不过我没感觉到它有毒,就是当时有点头晕,过后就好了,因为没什么事,所以刚刚我才忘记这回事了。” 天气冷的时候蛇的动作迟缓,因此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白七点点头:“那蛇长什么模样?” “是红色的,大约这么长,”阿宝娘拿手比划了一下,“脑门中间有个金色的花纹。” 白七见多识广,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是龙血蛇。” 龙血蛇是一种通体血红的小蛇,这蛇本身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但是听闻龙血蛇出没的地方,就会有龙血树。 传说远古时候在委羽山有一条巨龙衔烛而踞,名为烛九阴。烛九阴通体赤色,人面蛇身,身长千里,其视为昼,其瞑为夜。后来极北之地有一只九头鸟作恶,烛龙与之一战,虽杀死九头鸟,却也受了重伤,后来烛九阴便匿于雪山之中休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在那场大战中烛龙洒下的血浸透了恶鸟栖息的那棵树,这便是龙血树的由来。 传说虽然荒诞不经,但龙血树确实不可思议。曾经有人将一小段龙血树的树枝放进水里,树枝慢慢溢出了红色汁液,形同血水。医经上记载,这水对于创口的愈合有奇效,更有清邪祛毒的作用。 如今骤然听说这玉泉山里竟然有龙血蛇,连一贯淡然的白七也有些振奋,这可能是目前为止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去试一试:“阿宝娘,我这就上山去找找看,如果龙血蛇真的对瘟疫有用,到时候整个江北都要感谢你。” 向阿宝娘问清了方向,白七当即就准备上山。去东面的玉泉山要经过白七租的小院子,她站在门外,清晰地听见院子里叶凛劈柴的声音。 白七闭上眼,收回要推门的手,转身向玉泉山去了。心事重重的白七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天空中,乌云悄悄汇聚了起来。 白七一路疾奔,很快上了山在密林中穿行,玉泉山比她想象的要更陡峭,幸而她轻功过人,速度不慢,一会功夫便到了半山腰,找到了阿宝娘所说的地方。接下来就不能用轻功了,她得以这个地方为起点,寻找龙血蛇。现在这个时节,蛇大多已经冬眠,想要很快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少不得一点一点地搜寻。 江北的冬天,天黑的很早,朔风呼啸,气温骤降,叶凛做好了晚饭在院子里练剑,却难得地觉得有些心神不属。 以往这个时候,白七早就已经捧着手炉窝在太师椅里打盹了。 叶凛垂手站着,仰起头望着漆黑的天幕不知在想什么,倏然,一点冰凉的晶莹落在他的睫毛上。 这是…… 他伸出手,一滴,两滴,三滴…… 叶凛一动不动。 渐渐地,一片,两片,三片…… 雨水变成了雪花,飘飘洒洒,落满了他的眉间发上。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夜未停,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上依旧是纷纷扬扬,如同搓绵扯絮一般。放眼望去,整个月牙村都是白茫茫一片。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即使是被瘟疫笼罩的村民们,看到了这样的大雪,也不由得露出些愉悦欣慰的神情来。下雪的时候总是格外安静,连青石街道上也空无一人——不,有人。 有一个人,一身黑衣,踏着积雪从路的尽头走来。 他身后背着一把从不离身的剑,长三尺一寸,乌黑的剑鞘,没有剑格。他的衣服早已被雪水打湿,他的眉间都沾着雪花,但是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冷。 昨天晚上,叶凛将月牙村寻了个遍,可是却没有找到白七。 白七去哪里了? 她离开月牙村了吗? 她为什么离开? 她放弃这里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就走了? 叶凛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只是固执地想要找到白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到她,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做的饭菜直到冷透也没有人来碰它的感觉……不太好。而那个温热的手炉放在那里,没有人抱着它,就好像一颗心脏,从炽热到冷寂,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要找到白七。 叶凛走过长街,向着村外的方向走去。 倏然一声低低的呢喃落入耳中,依稀是一个母亲在哄孩子入睡。 “阿宝乖……白大夫去找药了,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 白大夫…… 叶凛向着呢喃声走去。 倚着门痴痴呆坐的阿宝娘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他的身上披霜戴雪,寒气逼人。男人英俊的眉眼间满是凛冽的杀气,阿宝娘却浑然不觉,只是疑惑地看着眼前人,她年纪大了看不太清,这好像是白大夫的那个结义哥哥吧…… “她在哪。” 她?她是谁?阿宝娘愣愣地望着叶凛,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说的,白大夫,去找药了。”叶凛的声音清冷,带着点不可抑制的烦躁,“她在哪里。” 阿宝娘这回听明白了,原来是找白大夫的啊。 “她去玉泉山了。”阿宝娘揪着阿宝的衣服道,“白大夫说要去找药,救我的阿宝。” “玉泉山在哪。”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7 “喏,就是那边那座山,高的很哇。”阿宝娘指了指,面上有些担忧,“昨天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白大夫在山上会不会出事情。” 叶凛转身就走。 阿宝娘撇了撇嘴,这个年青人真没礼貌,来也吓人,走也吓人。咦,他好像走的是玉泉山的方向?这么大的雪他也要上山?阿宝娘不禁有些感叹,他们兄弟的感情真好……不过玉泉山那么陡,希望这两个人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白七的确是遇到危险了。 她的腿伤到了,更糟的是,她现在正艰难地挂在悬崖上,上不去也下不来,撑不了多久她的体力就会用尽,到时候等待着她的估计只有一死。 对于一个轻功绝顶的江湖人而言,这样的境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她的腿是怎么伤到的?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仗着轻功好,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上了山,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谁料上了山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雪,在积雪的山上,又是深夜,任凭白七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只能找了个地方躲了一晚。等天亮了白七准备下山,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那条红色的小蛇—— 想到这里白七不由得苦笑一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蛇?什么样的蛇,在下雪天也能窜得那么快?还能把她引到悬崖边,而且那悬崖边正好还有一丛荆棘? 回忆完了自己的失误,白七咬了咬牙。这破蛇,就算不能治病,如果让她逮到,也一定要把它剁了煮汤!想起蛇汤,白七顿时觉得又冷又饿,有些怀念起叶凛做的饭菜来。 叶凛那样的人,想吃到他做的饭菜,可不容易呢…… 想着想着出了神,加上挂的时间太久了手臂有些脱力,白七竟然手一松,整个人顿时往悬崖下急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培养一下感情 啊男主着急的样子真可爱 此章后入v,喜欢的点订阅吧,mua~ 推文: 《龙未》by霏霏小坏蛋 夫人离去的第壹年: 春意浓,风拂柳,夫人若归来,可寻芳桃花坞。 夏日长,蝉声畅,夫人若归来,可泛舟荷华隰。 秋风起,秋色稠,夫人若归来,可临风酣高楼。 冬雪骤,舒梅素,夫人若归来,可融雪煎茗茶。 夫人离去的第贰年: 夫人,究竟回是不回? 夫人离去的第叁年: 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 夫人离去的第若干年: 夫人,为夫又要成亲了,新娘是当年处处压你一筹的那朵白莲花,快些回来,为夫给你留了一杯喜酒…… 叮~您的好友“夫人”上线! 《(西幻)谁是反派》by图老南 穿越到异世界却也只想平平静静地在小镇做一个裁缝 从未想过成为东方不败。 但天才魔法师弟弟的兄控趋势日益严重; 那位世界最强智障整天在她面前像熊孩子一般刷存在感; 还老要担心低血糖低气压低下限的光明神殿“三低”圣子肚子饿不饿; 作为一个战五渣好不容易签约一只守护精灵保命,妈的切开也是黑的! 卧槽最可怕的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看起来都想肛我弟弟?! 都是你们逼我用折射反射散射衍射多普勒效应共振原理射死你们这群小婊砸哒 ☆、山洞 “喀。”杯底碰到桌面的声音。 这是萧寻今天喝的第二十三杯酒。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是萧寻今天叹的第四十八口气。 自从来到都城, 他好像就没有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半个月前萧寻的师父笑道人受故友之托,命他来京城取一件东西,护送到嘉兴的荡剑山庄。 荡剑山庄,那可是当世剑仙靳无双的居所。萧寻听说能亲眼见到剑仙,欣然接下了这桩差事,可没想到来了都城, 却惹上了个甩不掉的麻烦精。 “萧寻!”蓦地响起一声娇叱, 嗓音清脆百转千回。 瞧瞧, 麻烦精来了。萧寻无奈地扶额:“顾青青,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们王府的门是不是又没关严实…… 顾青青风风火火地闯进客栈的门,一屁股坐在萧寻对面的凳子上:“萧寻你看,我这样像不像?” 眼前的顾青青穿着男装, 束起了头发,一袭青色外袍, 腰间斜斜插着一支碧绿的竹笛。她眉眼秀丽又不施脂粉, 肌肤如雪指如青葱, 倒真有几分少年隽秀的模样。顾青青满脸期待地在萧寻面前转了几个圈, 丹凤眼里顾盼流光:“怎么样,怎么样,你快说嘛。” 萧寻为难地打量了她几眼, 摇了摇头:“不行,没有他好看。” “那是自然,青笛公子必定是最好看的。”顾青青的眼里写满崇拜,对这个没见过的少年几乎要奉为神祇, “我怎么能比得上他呢,只要能有一点点与他相似我就满足了。” 萧寻清咳一声:“你就那么喜欢他?” 顾青青脸微微一红,一脚踹过去:“呸,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单纯的……仰慕。” 可是顾青青是怎么会仰慕青笛公子的? 原来萧寻幼年离开少林后曾随着师父来过都城,就在那时候结识了顾西楼,继而认识了顾西楼的小跟屁虫顾青青。这次萧寻又来都城,等人的同时想起多年未见的好友,便上门拜访,却不慎被麻烦精缠上。原因么,只因为顾西楼让萧寻讲讲遇到的有趣事情,萧寻便将少林寺那个案子改了改,省去人名地名,连白青然的名字也用青笛公子这个称号代替,讲给兄妹二人听。顾西楼听完除了惊叹青笛公子的智计无双,倒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顾青青却是疯魔了,崇拜得不得了,几乎整日青笛公子四个字不离口,现在更是连外形也要模仿青笛公子,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 “我知道,你只是仰慕,绝对不是倾慕。”萧寻哈哈大笑,顾青青红着脸来揪他:“你再胡说八道,我让顾西楼打你了!” “顾小鸟才打不过我呢,他那把破扇子,我只需要两个指头就能……” “就能怎么样?”啪的一声,乌木扇骨一合,径直敲到了萧寻的脑门上,萧寻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顾西楼来了,一双风流桃花眼正斜睨着他。 “哈哈,是你来了。”萧寻摸了摸头,“哎哟,你打得我好疼。”一边左顾右盼地试图转移话题。 顾青青见萧寻吃瘪,笑得前仰后合:“你瞧瞧你这样,连青笛公子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上。” “我怎么比不上他了?我比他高,比他好看,比他武功好!” “是是是,你还比他年纪大。”顾青青越发笑不可抑,“连这些都拿出来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8 了,可见是实在比不上了。” “他再厉害,也才十七岁而已,看到我还得叫一声二哥呢……” “哎哟哟,这人的脸皮可真厚,顾西楼你快教训教训他。” “都说了顾小鸟打不过我……” “……” …… 事实上,有句话萧寻说的没错,白七再厉害,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此时的白七就已然不再厉害了。 白七从悬崖上掉下去,急速下落的过程中她瞥见一棵从石壁上横着生出来的松树,立刻伸出手拽了一把,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可极大的冲力却也将她的手臂拉得几乎脱臼,顿时又脱手摔了下去—— “砰!”白七落在一块青石上,整个人被撞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也震得生疼,登时觉得喉咙腥甜,血气上涌,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口血吐出来,白七又在石头上躺了一会,等到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她才觉得右边小腿痛的厉害。白七勉强坐起来,发现自己从悬崖掉下来的时候原本就受伤的右腿撞到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小腿骨已经折断了。虽然是下着大雪的寒冬,白七却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白七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腿,从腰间抽出软剑,将冬衣划破,又找了两根树枝,咬着牙用棉絮和里衣的布条将腿骨简单地固定好,从袖袋里摸出一颗黑色丸药吃了,便支撑着用单腿站了起来,这一动又是痛得眼前发黑,半晌才缓过来。 白七四下看了看,发觉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山洞的洞口。洞口并不是很明显,藤蔓丛生,加上下雪,若不是下面是悬崖,上面是绝壁,白七实在是无路可走,可能就连她也发现不了这个山洞。 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若是白七此刻没有受伤,她必定是要进去探一探的,可是如今她的腿已经断了,几乎寸步难行,进这个山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正在犹豫间,忽然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利的长啸。“唳——” 是阿春!白七顿时振奋起来,掏出哨子吹响。 阿春发现了白七,拍了拍翅膀,俯冲下来,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阿春,你……” 阿春抬起翅膀呼扇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白七疑惑地看着它,它想说什么?倏然,阿春哗啦一声飞了起来。 白七随着阿春抬起头,却见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黑衣黑发的青年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满身风雪在下落的一瞬间飞扬起来,绽开一片微茫的雪雾。青年轻轻落在那棵白七拽过的松树上,轻盈地落下,用她教他的轻功稳稳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眉间发上染了冰霜,眼神却在见到她的瞬间变得宁静。那一刻,白七几乎以为叶凛是在微笑的,他轻轻对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黑眸安定:“找到你了。” 白七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叶凛,你来了。 叶凛,你怎么会来。 太好了,你来了。 最终白七什么也没有说,她的眼睛亮亮的,如同被雪水洗过一般清澈,坦诚地望着他,说了一句:“我的腿摔断了。” 叶凛低头看了眼她被简单固定着的小腿,眉间微不可察地一紧,沉默地转过身,蹲了下来。 白七愣住了,一向敏捷的她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此举的含义:“你……” “我背你。” 叶凛的肩膀很宽,看起来无比温暖。白七呆呆看了片刻,终于倾身趴在了他的背上,抓住了叶凛的衣襟。就这一次,她想。就这一次,让她软弱一次。 第一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这样贴着他的背,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将满世界的风雪挡在他的身前,将她背在身后。 叶凛微微一动,站了起来,右手小心地兜住她受伤的腿:“现在,往哪走。” 白七想了想,叶凛背着她肯定是上不去了,下去也很危险,不如就往山洞里走,也许能走出去:“这里有个洞,我们进去看看。” 叶凛沉默地拔剑,单手两下将门口的藤蔓削掉大半,慢慢走进了山洞中。叶凛就是这样一种人,沉默如山,却有他自己独特的温柔。 白七晃亮火折子,叶凛找来一蓬干枯的松枝点燃让白七擎在手里,二人向着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白七越觉得他们进来是一个对的选择。这个山洞很明显有人来过,沿路都有火把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遗留的生活用品。走了大约一刻钟,白七道:“前面好像是个石窟。” 前方出现了一个类似石屋的空间,里面有石头做的桌子椅子,石头做的床,甚至还有石碗和石盆。白七让叶凛将她放下,坐在石床上。白七举着火把四处环顾,找到一个油灯,里面还有些油,便把它点燃:“你看看这地方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叶凛走到墙角:“这里。” 白七扶着床慢慢走过去:“是什么?” 叶凛沉默片刻,道:“尸骨。” 这时白七也看清了墙角的东西,真的是一具尸体,腐化得只剩白骨,和破破烂烂的衣服。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白七吃力地蹲下身,叶凛伸出手扶住她,让她一条腿也能稳住。 白七开始翻察这尸体的衣物,试图找出一些线索来。 衣服很粗糙,是麻制的,颜色也已经很旧了,几乎看不出什么。尸体的身上插着一把剑,一直插进了脊梁骨里,脊骨也碎了,看起来这个人的死因应该是被人从正面一剑穿胸而过,当场死亡……等等,这是什么? 白七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来,虽然被锈蚀得厉害,却依然能看出是一只样式简单的耳环。 耳环? 白七再度看向这具尸体——这竟然,是一具女尸! 作者有话要说:  叶凛的男友力真的是max啊~ 话说你们猜猜这个女尸是谁呢 ☆、女尸 这荒山野岭的, 怎么会有女人跑到这样一个山洞里来?白七沉吟着又拨弄了一下尸体,倏然,从破布堆里飞快地窜出一个东西来! 白七看清那是什么之后顿时精神一振:“抓住它!” 叶凛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只逃窜的小东西。 白七靠过去,只见叶凛手里那只鲜红的动物昂着头,脑袋上一枚金色的花纹在灯下闪着奇异的光泽,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竟然是龙血蛇。 “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白七忍不住笑了起来, 伸手点点它的脑袋, “回头看我把你炖成蛇羹。” 那小蛇缩了缩头, 在叶凛手中蜷成一团不动了。白七拿过来把它收进皮口袋系在腰间, 对叶凛解释道:“这蛇的血或许可以治疗这次的瘟疫。”叶凛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白七便蹲下身继续查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39 那具尸体。 找着找着,白七又有了新发现。她挪开破布和骨头, 那堆碎骨底下居然有一样很眼熟的东西,白七拾起来擦了擦, 果然, 与她拥有的那个一模一样。 在她离开少林的时候, 梅姑曾把那件二十四年前让她家破人亡的物事交给白七。是一块小小的碎片, 大约拇指大小,像是什么汉白玉做的物件被砸碎了。而现在在她手中的这个,就是这物件诸多碎片里的另一块。只是这东西掉落的位置, 实在是…… 白七默默将碎片收了起来,打算等回去了再比对看看。无意间侧过头,她发现叶凛正注视着尸体上那把剑出神。“怎么了?”白七轻声问道。 叶凛的神情有些微妙,抿了抿唇:“这把剑, 和我的很相似。” 还有这种事?白七看了看尸体身上插着的剑,犹豫了一下,伸手拔了出来—— 剑长三尺一寸,没有剑格,擦去灰尘之后寒芒冷烁,确实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叶凛将自己的剑抽出来,放在白七手边,白七仔细比较了一下,两把剑从材质到外形,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就如同……本来就是一对。 联想起叶凛的身世,白七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猜想来,但没有说出口。她想,叶凛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有波澜的。她又转头注视着那具尸体,这一回,她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具女尸到底是谁的?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恐怕就连她也没办法放心离开了。 尸体上的线索不多,白七又撑起身子四处寻找别的蛛丝马迹。石桌,石床,她一点点翻查过去,由于太久没人来过这里,床上的破席子积满了灰,抖一抖便呛着了:“咳咳……”白七一手捂嘴咳嗽,另一手往床上一撑—— “砰!”一声脆响,这一撑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床头露出一个小洞来。 白七擎着油灯凑过去,费力地从洞里面掏出一块石板来。 石板大约一尺见方,仔细一照,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字是干枯的暗红色,白七嗅了嗅,是血。这一个个字,竟然是用手指蘸着血写出来的。白七来不及感叹,只瞥了一眼字的内容,竟是怔住了。 只见那石板上写的是:剑名无双,谱名上邪,错信他人,殒身于此,临终记挂,唯有吾子。吾儿生于紫贲二十八年冬月初九,名凛。他年子母相会,必当血祭无双。 白七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过头瞪着那具骸骨,那竟然,那竟然—— 竟然是叶凛的娘! 此时叶凛正好望过来,对上叶凛沉沉的黑瞳,白七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踌躇半晌,终于道:“叶凛,你……过来。” 叶凛便走向她。 白七将石板递给他,也不敢看他的神情,垂下头道:“这是我刚找到的。” 对方半天都没有回答,白七忍不住抬起头。只见叶凛定定地握着那块石板,眼中似明似暗,他的手指很用力,边缘泛白,好像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内心的汹涌。白七低低叹息一声:“你的剑叫无双剑,和那边的一把是子母对剑。她……就是你娘叶小婉。” 所谓造化弄人,当真是令人无言以对。谁能想到叶凛和自己娘亲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死状凄惨的一堆白骨?这世间的幸福大抵是类似的,唯有痛苦是千种万种,各不相同。母慈子孝,天伦之乐,都是叶凛从未体会过的幸福;娘亲身死,幼年失祜,从童年到如今,颠沛流离坎坷消磨,他的这些痛苦又有谁能理解? 白七正沉浸在缥缈的思绪中,听见轻轻一声响,回过神来却看见是叶凛将石板放在了桌上,他的目光平淡,神情沉静。白七轻轻道:“你……” “无妨。”淡淡两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是逞强,从叶凛口中说出,那就表示他真的无妨。 诚然,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幼年时候的他还会疑惑,还会羡慕,还会期盼与幻想,但当他杀死姑父,独战山豹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有那些天真的属于孩童的情绪了。如今骤然看到这块石板,叶凛心里确实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随之而来的更多是释然。原来他娘并没有忘记他,并没有故意抛弃他,她只是被人骗了,被人害了,如果不是有人伤害她,她一定可以做一个好母亲,可以让她的儿子很幸福……而他,知道了这些就够了。 他从不奢求有人能够一直陪伴他,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很少,并且最后都失去了。与那种疼痛相比,从未得到过,也许是件更好的事。 白七大概猜到了叶凛的想法,心里一紧,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勉强地笑了笑:“这里都是石头,我们出去的时候把……你娘的尸骨带上,选个风景好的地方葬了她吧。” “好。” 叶凛找来几块破得没那么厉害的布,仔细将骸骨包好裹起来,神情肃穆而认真。白七心里越发酸涩,待他忙完便岔开话题道:“那块石板上写,剑名无双,谱名上邪。意思是除了剑之外,还有剑谱吗?” 叶凛摇头:“没有。” “也就是说,剑谱被人拿走了。会是盛光宗吗?” “不是他。”盛光宗虽然对叶凛不好,对他那把剑却是畏惧的,连碰也不碰,更别说剑谱。 白七梳理了一下思路,想了想道:“那就是有人到过这里,拿走了剑谱,那个拿剑谱的人很可能就是杀你娘的凶手。现在已经知道你是紫贲二十八年冬月生的,去查查那两年在月牙村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会有线索。” 叶凛沉默不语,片刻后道:“这件事,我会弄清楚的。”生为人子,虽不能尽孝,至少应当为母报仇。 白七点点头,心里却仍旧有些疑惑,那石板上最后一句:子母相会,血祭无双。是什么意思?白七很想在这继续找一找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发现,但二人在石屋已经停留了很久,白七的腿越发疼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白七只能咬着牙站起来把石板收进怀里,叶凛又背起她,顺着幽深的山洞继续往前走。 山洞很长很黑,幸而还算干燥,偶尔会有冬眠的小动物被吵醒的簌簌声,除此之外白七能听到的就只有叶凛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走着走着,伴随着有节奏的颠簸和小腿几乎已经麻木的疼痛,累极的白七竟然慢慢沉入了梦中。 梦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场景,混乱的人影,匆忙的脚步,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流血,有人哀嚎。这是哪里?这是在做什么? “白青然,你记得我吗……” “白青然,你为什么杀我……” “白青然,救救我……” “白青然……” “白青然……” “白青然……” 倏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白七猛地睁开眼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0 ,正对上一双沉沉的宁静的瞳仁,如同漆黑天幕中的两颗寒星。 那是叶凛的眼睛,她知道。 因噩梦而狂跳的心就这样慢慢平息下来,仿佛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能轻易地被安抚。 “别怕。”叶凛淡淡地说。 别怕,别怕…… 白七笑了起来:“我不怕。 叶凛点点头,示意她向前方看。 白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方是一大片空地,覆盖着皑皑白雪,雪地中一株参天大树巍然独立,树高有数十丈,一眼几乎望不到顶,树冠巨大,枝丫繁盛,如同一只只巨手伸入天空之中。 可惜的是整棵树没有一片叶子,树干干枯萎缩,这棵大树应该已经枯死了。 倏然一丝鲜红的色彩掠入白七眼中,眼前的雪地上,几条鲜红色的小蛇飞快地游弋而过。是龙血蛇!一条,两条,越聚越多,最后居然有数十条,全都盘踞在树前的雪地上,昂着头,冲二人“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么多龙血蛇,难道眼前的这棵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男主身世好可怜哇,男主的爹是个渣男,女主断腿真的只是我临时想到的,,忍得一时疼,抱得美人归~ ☆、无双 雪停的时候, 叶凛背着白七回到了小院。 将白七放下,叶凛拿来医箱让她处理伤势,自己径自去生火煮饭。白七打开药箱,包扎好骨折的部分,从皮口袋里拿出那条小蛇。又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红色的东西来,在那小蛇眼前一晃。鲜红色的小蛇顿时昂起头来, 以守卫姿态挡在那东西前面。白七心里了然, 她的猜测果然不错, 这就是真正的龙血木。 之前她看见那棵大树已经枯死, 但蛇却鲜活,便有所怀疑,让叶凛拿剑扎进树干, 那本该枯萎的树居然流出了红色的汁液,剥开腐朽的树皮看时, 里面是鲜红色的纤维。那些蛇嗅见汁液的味道都骚动起来, 纷纷环绕在他们周围, 幸而是无毒的蛇, 不然还真有些骇人。白七想了想,决定先取一点树干的红色部分回来试药。 白七拿着龙血木一瘸一拐地去配药,那边叶凛看见了, 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走过来,却最终还是站在那里。 之前白七用的一直都是温中发表的药物,如今她反其道而行, 改用凉药,再配合有奇异功效的龙血木浸出的红色汁液,制成一味丸药。白七本想用蛇血,可最终看着那条机灵的小蛇还是有些不忍心,决定改用龙血木,她想,这蛇血的功效大约也是从龙血木中而来,试一试也无妨。 也许是这场瘟疫已经持续得足够久,上天终于展现出它的怜悯——这味药,成功了。 月牙村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好转,就连病势沉疴的都清醒过来。白七又试着减少龙血木的成分,发现一滴龙血木浸出的汁液,就能制成几千丸药。最终她将这个药方和龙血木的汁液一起交给官府,这场笼罩整个江北,持续了一个月的瘟疫,终于结束了。 白七顿时成了不世的神医,绝顶的高人,来拜访感谢的人几乎要踏破她的小院。官府的批文也下来了,褒奖白七是“回春妙手”,赏银百两。除此之外有不少达官显贵都邀白七年后去都城,想见一见她。 这一日月牙村的村长也来了,村长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大家都叫他松年公,取松鹤延年之意。上个月白七打听叶小婉的时候曾经拜访过他,他那时候的态度与现在可是截然不同。 “白公子啊,我们月牙村真是多亏了你啊……”松年公一进门便作势要下跪,偏偏白七腿脚不便,叶凛是惯常的冷漠,俩人没有一个人来扶他,松年公要跪不跪地维持了半天,终究是年纪大了膝盖发软,“噗通”一声真的跪了个结实。 “松年公客气了。”白七微笑道,“还没过年呢,何必行此大礼。” 什么行礼!就算行礼也是你们小辈行礼,何曾需要我这把年纪的人行礼了?松年公心里被这二人的无礼气得跳脚,面上却仍是带着哀哀切切的神情:“白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得起这一跪。” 白七平生最不喜欢这种两面三刀此一时彼一时的人,加上确实站不起来,便点点头:“坐罢,不知松年公今天来是……” 松年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颤巍巍地说:“我们月牙村遭此大难,幸而有白公子,才不至于灭村……” “松年公,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白七似笑非笑地打断他。 “老夫……老夫其实是听说,白公子的药方里有一味神秘药材,老夫想见一见,没准以后万一又有疫病爆发,也好……” “可以。”白七再次打断他。 “真的?”松年公又惊又喜,这独门药方他居然也舍得给外人看? “我可以告诉你那味药材是什么,甚至可以送你一点。”白七斜斜倚在座位上,懒洋洋地眯了眯眼,“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松年公连连点头,“只要老夫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我要你把紫贲二十八年在月牙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告诉我。” 紫贲二十八年……松年公脸色一白:“这……这……” 寒芒一闪,松年公只觉得脖子倏然一凉。 叶凛冷冷的声音贴近他的耳边,淡淡地说:“你也可以不说。” 不说,会怎样? 不说,就会死。 松年公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人是谁,他认识这把剑,这把剑是叶小婉铸的,他怎么会不认识,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年青人,他就知道这是谁的儿子。因此他只能说,从来没听说过叶小婉是谁。 他不想死,可是,他真的可以说吗? 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松年公只觉得此时脖子上的那把剑冷得彻骨,亮得惊人。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好,好,既然你们都问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了,把剑收起来吧,她铸无双剑不是为了让你滥杀无辜的。” 那逼人的锋芒终于移开了。 松年公深深叹了口气:“要我从哪里说起呢?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 紫贲二十七年,腊月十五。 那一天,叶小婉遇见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人,那个时候的她绝不会想到,自己年轻灿烂的生命会因为这个人,而在一年后终结。 “爹,娘,我去铺子里啦!”叶小婉吃完早饭匆匆离开家,往自家的兵器铺子跑去。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铸剑师,来求她铸剑的人络绎不绝,而她铸的兵器也确实锋芒慑人,削铁如泥。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往铺子里走,却在路上碰见一个人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1 问路。 “请问姑娘,叶家的兵器铺怎么走?” 叶小婉抬起头,顿时怔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好俊朗…… 叶小婉几乎是瞬间就对这个英俊的男子一见钟情了,她红着脸道:“我……我就是叶家铺子的掌事,你有什么事吗?” “原来你就是掌事,没想到叶家铺子的掌事居然是这么年轻美丽的姑娘,真是令人惊喜。”男子笑得温柔而多情,“在下吴双,想请叶姑娘为我铸一把剑。”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双的俊朗和体贴征服了叶小婉,她完全成为了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她用全部的精神为他铸剑,甚至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她又铸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剑,两把剑互为鸳鸯,取名为无双。 叶小婉有一本家传剑谱,名叫上邪剑谱,情到浓时,吴双让叶小婉偷出剑谱来让他看一看,她竟然也答应了。那一夜,吴双看了剑谱,也与叶小婉有了肌肤之亲。过后不久,叶小婉便怀了身孕。 叶小婉曾以为吴双就是她的良人,甚至已经热烈地期盼着出嫁的那一天,可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沉重,吴双对她的态度却越来越差。曾经甜蜜的爱侣,最后却变成了怨侣,终于有一天,吴双打了她一巴掌,夺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嚎啕大哭的叶小婉不明白,为什么温柔的吴双会这样对她。但吴双走后,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却坚强了起来。擦干眼泪,挨过无数村民的冷眼和嘲讽,甚至无情的侮辱,她生下了这个孩子,取名为凛,随她姓叶。 叶凛一个月大的时候,正在喂奶的叶小婉被人从家里拖了出来,一把摔在了门口。她抱紧吓哭的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站着的女人衣着华贵,盛气凌人,美艳得如同花丛中最精致的牡丹。可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无比地锥心刺骨:“乡野贱妇,也学娼妓来勾引别人的相公!” 叶小婉泪眼模糊,心内剧痛:“你说什么?” 那女人一脚踩在她撑地的手上,冷冷地道:“我说你贱,勾引我相公,还生下这个野种!” 女人是软弱的,可母亲却是最坚强的,叶小婉听见女子侮辱她的儿子,立刻疯了一般跳起来,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将儿子抱紧:“你胡说什么?我的儿子,不是野种!” 那女子冷笑一声,对带来的仆人道:“把这母子两个,还有她全家,都处理干净。” 叶小婉听说要杀她的儿子,尖叫一声,拔腿就跑,她的叫声太过凄厉,引来了不少村民,女子带来的人也不好太过放肆,竟然被叶小婉跑脱了。 叶小婉逃走后,将儿子交给族里的盛光宗,盛光宗正好做买卖赔了钱,打算搬家躲债,想着这么个小娃娃也能卖点银子,便带走了叶凛。而叶小婉,最终躲进了玉泉山的那个山洞里,从此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 听完松年公讲的旧事,白七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再看看叶凛,他显然再也无法保持冷漠的神情,眼中汹涌的全是深沉的恨意。 这故事里的吴双和那个女子,的确是……欺人太甚。 “至于叶小婉是如何死在山洞里,这个连我也不知道。”松年公叹了口气,“若是当年她早知道那是荡剑山庄的人,又何至于落到后来的地步……” 荡剑山庄? “你说,那人是荡剑山庄的?”白七打断他。 “是啊,听那个女人带来的下人说的,他们来自荡剑山庄。” 吴双…… 无双…… 好,好啊…… 好一个孤标傲世的剑仙,好一个不染红尘的靳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爹真的是渣男,纯的。男主娘的死另有隐情。 脑细胞要死完了,还能看到这里的亲们,求你们收藏吧啊啊啊啊!感谢! ☆、除夕 腊月走到尾声, 年关将至,村民们你家出一点,我家出一点地凑了钱,村长从老远的地方请来了一班小戏,又请了一队锣鼓,一队舞狮, 还采买了好些炮仗烟花。月牙村的村民们虽然还没有从瘟疫中恢复元气, 却也都深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更为了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这个年倒是比往常还要热闹些。那些家里有人死于疫病的,都沉浸在悲痛中,家门紧闭, 对街上的喧闹充耳不闻。 就在这样喜悦又悲伤的气氛里,除夕来了。 年三十这天的天气很好, 难得的万里无云。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 墙头和草垛上还有点点白雪没有化尽, 空气带着湿意。冬阳照在人身上痒痒的, 白七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阿春在阳光下梳理羽毛,偶尔飞到白七肩上发出一两声欢愉的低鸣。 叶凛将白七柜子里那些药材翻出来,在笸箩里铺开, 往院子里摆好。白七看到了便笑:“别晒了,等开春我的腿就差不多可以痊愈,到时候就走了,这些药材回头送到新来的李大夫他们家去。” 白七从未跟叶凛提过离开的事情, 因此叶凛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他侧过头,一双眼深若点漆:“你要去哪。”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很认真。 白七从背后摸出笛子晃了晃:“看,这上面的划伤。” 是剑痕,叶凛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这笛子很特殊,伤了一点就会影响吹出来的音色,因此得去西南一个叫鬼荒城的地方取竹子,做一只新的笛子。” “好。”叶凛淡淡地应了,然后便不再作声。 白七自然知道叶凛情绪不佳,可她也没办法说什么。月牙村是个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又是叶凛的故乡,他舍不得走也是情理之中。 “你若是不想走,租金我付了半年多,可以住到入夏。” 叶凛抿了抿唇:“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 白七忽然想起他要报仇的事来,顿时心里一紧:“你想自己去荡剑山庄?不行!” “为什么。”叶凛似有不悦。 白七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在贬低他的剑法,忙解释道:“并不是说你无法打败靳无双。而是就算你打得过他,你也杀不了他。” 叶凛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即使我打败靳无双,却杀不了荡剑山庄的庄主。” 白七点点头:“你果然明白。” 叶凛却摇头,拔出他的那把无双剑,在日光下细细地凝视着:“我要试试。” “荡剑山庄是当今武林第一中立势力,靳无双的夫人还是北定王的亲妹妹,山庄平日都有亲兵把守,山庄内部布满了天机童子亲自设计的机关。你恐怕就连见到他的面都难。” 叶凛不吭声,只是看着自己的剑,目光淡然而坚韧。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2 白七担心他会自己去冒险,想了想道:“每隔五年,荡剑山庄就会举行品剑大会,选举新任武林盟主,届时三教九流数得上名字的都要赴会。而靳无双作为庄主,肯定会出现。” “无名之辈,怎么进去?” 白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要看你如何才能让自己扬名天下。” 叶凛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时候?” “明年的九月十五。” “好。”叶凛将手中的药草捻开揉散,片刻后又道,“你会去吗?” 碧绿的竹笛在手指间悠悠转了一圈,白七的笑声清越:“舍命陪君子。” 这话放在一般人身上其实有些重了,但叶凛却坦然接受了,并不觉得舍命两个字有多么珍贵,就像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一样。他听到的、接收到的,永远都是白七话中最想表达的那一层,就是这一点令白七最为感慨。相处这么久,她已经知道叶凛实在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甚至值得生死与共。 “白大夫!”院门并没有关严实,此刻蓦然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是小满啊。”原来是临街的小丫头,白七冲她招招手,她便乐颠颠地跑进来,要往白七的身上扑。叶凛眼疾手快地拎开她,防止她压住白七的腿。 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小满吐了吐舌头,举起手中的东西:“过年了,我娘让我来给你们送两条鱼,是我爹昨天从河里抓的,可新鲜了。” “好,替我谢谢小满娘。”白七微笑着接过来。知道他们二人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田产,这几天街坊们陆续送了腊肉、猪油、面粉、鸡蛋还有各种过年要用的年货,虽然不多,但足够两个人过个好年了。 叶凛走过来,将鱼拿到厨房处理,白七便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连小满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说起来,叶凛的菜开始的时候做的并不好吃,只是天天做顿顿做,一直这么练习了两个月,现在也颇有点色香味俱全的意思了。半晌,白七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叶凛!” 叶凛便回头看她。 白七笑得眉眼弯弯,在阳光下仿佛一尊发着光的笑靥娃娃,难得的带着点女儿家的娇俏:“晚上咱们包饺子吃吧?” 叶凛看着她的笑脸,似乎不懂她为什么忽然笑得这么开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他点点头:“好。” 吃过午饭,村长叫大家去打谷场上看戏。见白七也有兴致的样子,叶凛便背着她去了。到了打谷场早有人在最前排搬了张椅子给白七:“白大夫,你坐!”白七对着这群淳朴的村民也不喜欢虚客气,爽快地坐了,叶凛在她身边站着,虽然因为身材修长挡住后面不少视线,却也没人抱怨,大家都热热闹闹地看戏。 这次请来的戏班据说是十里八乡最会唱花脸的,那花脸在台上插科打诨,跟媳妇吵架,闹着要上吊:“这上吊倒是没试过,正着吊容易死人,真吊死了俺媳妇这么漂亮,白便宜了别人,不如反着吊。”说着把绳子往脖子上一挂,如挂水桶一般,见台下众人笑了,气得跺了跺脚:“呸,俺要上吊,你们笑甚,恁的没良心。”众人听了便又是一阵哄笑。 诸如此类的热闹戏文,一直唱到亥初刻才散,各人都回自己家吃年饭去了。叶凛背着白七慢慢地走着,白七笑得太多,有些乏,两个人一路静静地不说话。 天上一轮弯月也跟着他们,默默注视着这对年青人,风从田野里吹过来,带着饭菜的香,气氛格外安逸。一路无言地走过田埂,走过小路,白七趴在叶凛的背上,能闻见他衣服上皂角的清香,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只觉得万籁俱寂,连心跳都仿佛静了下来。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回到了小院。叶凛将白七放下来时不小心勾住了她的发带,两人一个往下,一个往上,力道一错,便将白七的发带扯了下来。“砰!”倏然眼前一亮,也不知是哪家提前吃了年饭,居然放起了烟花。绚烂的色彩自天幕中迸发,葳蕤生出梦幻般的光芒。 淡青的发带飘落到地上,青丝摇曳,情思绵长。在漫天烟火闪烁的光芒里,白七低头看了看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抬起头望着叶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我心动的声音了吗? 叶凛回望着她,目光深深:“我听到了。” 我听到我心动的声音了。 “师父,我回来了!”萧寻好不容易赶在除夕夜回到了笑道人的三元观,踏进门就恨不得嚷嚷得万人知道。 “臭小子,你还敢回来!”笑道人提着柴刀撵他,萧寻四处闪躲,口中委委屈屈:“师父,我千里迢迢赶回来,驿站的马都被我累死好几匹,你居然一回来就打我……” “你还敢说?我刚刚想拿出我珍藏三十年的女儿红出来尝两口,找了半天,发现只剩个空坛子了,你就说你什么时候偷喝的?” “哎哟,我这头呀,忽然好疼,师父徒儿好累徒儿要去歇歇了……” “你往哪跑,臭小子给我站住!” “我要是站住了,你还不往死里打我,我才不站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觉得为师的抓不住你啊?” “那当然……哎哟师父你别揪我耳朵!我都多大了你还揪我耳朵!” “我今天不仅要揪你耳朵,我还要打断你的腿!” “师父你气性那么大是不是在隔壁村的刘寡妇那碰壁了……” “你说什么?哎哟可气死我了,这个孽徒……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要清理门户了……” “师父,无量寿福,无量寿福!” “再不打你,我什么福都被你偷光了……” “哎哎哎别打脸啊……” …… 辞旧迎新,热闹非凡的一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快乐与烦恼,也有自己的爱与愁。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就当小番外看吧。。。 求收藏qaq ☆、拳头 立春的时候, 白七的腿已经痊愈了,这本是件应该高兴的事情,但同时也意味着离别的时刻到了。在玉泉山脚下的黄羊坞,白七和叶凛站在渡口,远处天空悠悠划过一行南归的白鹭,江畔有成片的茅草, 在初春湿润的风里摇摇曳曳。 “叶凛, 我要启程去鬼荒城了。” “是。” “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好。” “我该上船了。” “嗯。” “那么, 后会有期。” 叶凛沉默了半晌, 道:“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品剑大会,我们还会再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3 见面的。”她侧过头, 莞尔一笑,“到那时, 你再说与我听。” 乌篷船缓缓离岸, 竹篙点出一圈一圈的水纹, 如同思绪散入水中, 片刻便杳杳无踪。他站在渡口,默默望着船头那一道身影渐渐消失在离离蒹葭中。 初春时节,江岸飘着细雨。叶凛忽然隐约听见有歌声响起, 和着嘉陵江上白茫茫的雨雾,伴着清脆的竹节敲击声,笼罩四野。他仔细地听着,终于听清楚唱的是: “莫雨微微, 云低且垂,彼游者兮,女谁与归?” “暝雨摇摇,云烟且渺,彼游者兮,行路迢迢。” “夜雨迷迷,云青且翳,彼游者兮,溯洄未已。” “朝雨夭夭,云霁且高,彼游者兮,其踪杳杳。” “岂不尔思,岂不日归,彼游者兮,知我之悲!” 船顺江而下,历经五个日夜,白七终于到了鬼荒城外。鬼荒城一个月才开一次城门,因此城外有不少驿站供等待开门的商旅们休憩。距离这个月开门的时间还有两天,白七便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甫一进门,就有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住店,但是要先吃饭。”白七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炒两个小菜。” “客官要酒吗?咱们这有上好的梅子酒,城里可是没有的。” “我不要酒,但是我的马喜欢喝酒。”白七想了想道,“在草料里加两杯梅子酒,钱我会付。” “得嘞。”小二常年迎来送往,什么样的怪癖都见过,爱喝酒的马虽说少见,却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收了钱吩咐好后厨,就自去打酒喂马。 白七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如何才能进入鬼荒城。这鬼荒城不比别的地方,她刚刚去看过了,城墙很高,偷偷翻墙进去是不可能了;城门口守卫森严,一个月开一次城门,一次只开三天,要进城必须出示官府的商人文书,如此一来,想从城门进去,似乎也不太可能。正在思考对策,白七倏然听见客栈里一阵骚动。 原来是有人在客栈里动手。动手的那人离白七不远,他是坐在桌子上的,只因为普通的凳子他根本坐不下去。他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甚至连衣服都穿不进去,在这还有些凉的初春里也只能坦胸露背。白七蹙眉看着他身上一堆一堆的肥肉,想着江湖上这么胖的人能有几个,目光略一移动,便看见那人腰间的寸金杵。 白七顿时心中有数,原来是他。 胖子正凶神恶煞地瞪着面前的一个人,那是个瘦小的男子,神色躲闪仓皇,不时瑟瑟发抖。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人,想来都是一并被抓住的。 从周围人的议论中得知,原来他们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漕帮五虎,曾经是漕帮扛把子最得力的五个树下。但自从数年前欠下不少赌帐被人追杀之后几人便一蹶不振,四处逃亡,变成现在这副德行。白七是听说过曾经威风八面的江左五虎之名的。不过漕帮覆灭之后,倒是再没有过他们的消息,很多人以为他们和漕帮一起败亡了,如今看来是躲起来了。 正出着神,白七忽听见重重一声闷响。定睛一看,那胖子竟掣出腰间的寸金杵,当头就砸在了最前面一人的脑袋上。 看着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脑浆四溅,死在当场,饶是白七也忍不住撇过头去,此时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却又很快被捂住,应该是谁家的小姑娘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怕引起那胖子的注意才捂住了。 偏偏那胖子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从一旁哆嗦个不停的小二肩上拿下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寸金杵。 白七冷冷瞪着前方那面带微笑的大胖子,想进入鬼荒城的人何其多,别说是冲着传说中宝藏而来的武林人,就算是商旅,怎么也会带些侍卫在身边,她不信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高手能阻止他。只不过大家都不想惹事罢了。尤其是,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胖子是什么身份的时候。 白七自然是知道他的。 “敢问阁下是否夜阑宫座下欢天喜地四尊者中的喜逍遥尊者?”白七刚欲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大胖子眯了眼,侧首看向问话之人:“你认得我?” 白七亦看向那人。 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含着笑意的,这样看过去,他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年青人。当然,他的好看绝不像那些权贵公子那样总带着些脂粉气。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洒脱爽朗、英俊不羁。即使他穿着一身不显眼的布衣,却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就像是……一代豪侠应该有的模样。 白七怔了一下,她从没想过这样就能碰见他,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不,我不认得你。”布衣青年笑道,“我只是认得你的寸金杵。” 喜逍遥费力地从桌子上蹦下来,向着这个年青人走过去。他的身子很笨重,但他的脚步却一点也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盈。由此可见他的轻功也很好。从刚才的那一杵来看他的内力亦不可小觑。 “可是我却不认得你,”喜逍遥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谁才比较公平吗?” 布衣青年忽然灿烂地一笑:“我觉得你还是不需要知道的好。” “为什么?” “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喜逍遥顿时勃然大怒:“你是哪里来的杂毛小贼,连武器都没有,也敢跟夜阑宫公然作对?” 布衣青年笑容不改:“谁说我没有武器?” 喜逍遥仔细打量着他:“你的武器在哪里?” “我的武器,”布衣青年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桌子旁,“就是我的拳头。” 喜逍遥看了看他那比普通人似乎大些,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拳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那满身的肥肉便跟着抖动,透着油腻的恶心。 布衣青年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怎么,你不信?” 喜逍遥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你凭什么让我信?” “不信,”布衣青年笑道,“打一架就知道了。”他是很喜欢打架的。这一点,白七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这个喜逍遥显然是高手,而且还带着武器,赤手空拳的他有胜算吗? 喜逍遥笑不可抑地点头:“好小子,我就跟你打一架。” “你中午吃过了吗?”布衣青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吃过了。”喜逍遥很莫名其妙。 “那你吃的是什么?” 喜逍遥没那个耐心跟他讨论午饭,飞快地掣出寸金杵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好,”布衣青年笑着自言自语,“反正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边的喜逍遥还没有动作,布衣青年就率先出招了。他的招式很简单,就跟街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4 流氓砸场子时的动作一样,挥拳而上,快速而准确地直接砸向喜逍遥的肚子。 喜逍遥没有防御,他也没有办法防御,因为这年青人的拳头来的太快。 但是其实他也没有必要防御,因为他的肚子上全是一堆一堆的肥肉,拳头打在上面就跟打在棉花上差不多。如果是普通人挨上这么一拳也许会击碎骨骼震伤内脏,但是喜逍遥的肚子却毫不在意这样的一拳。 果然,这一拳打到喜逍遥的肚子上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看来这个青年人也只是会吹牛而已。 听到旁人的议论,布衣青年依旧笑得十分愉悦。喜逍遥却没有那个好心情,他提起寸金杵,瞬间深吸一口气,聚起劲力就击向对方。那寸金杵本就极重,加上喜逍遥浑厚的内力,根本是一击必杀。这个时候,只要挨到一点,那深沉的内劲就可以将任何东西击碎,当然也包括人的骨头,这样一个道理任谁都明白。 可是这个年青人偏偏不明白。 他不仅顺着寸金杵的来势而上,而且还直直的迎面撞了上去! 一旁已经有人发出惊呼。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寸金杵快要碰到他的一瞬间,来势汹汹的戾气忽然消失殆尽,连杵上的内力都化开得一干二净。而在下一刻,喜逍遥便直直地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而后又重重地跌在地上,肥胖的身躯砸得灰尘四起。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布衣青年带着笑容走到趴在地上的喜逍遥面前。喜逍遥狼狈地趴着,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仿佛绞在了一起,他的身子不停抽搐着,嘴边是一小堆呕吐物。 青年笑得更加开心:“现在,我终于可以知道你中午吃的什么了。” 白七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别人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可是很清楚。 刚刚就在寸金杵要碰到他的时候,这个人挥出了第二拳,再次狠狠地砸上了喜逍遥的肚子。他的第二拳,永远比第一拳更快、更重,。 并且这个男人,如果要打一个人的肚子,他就一定要打到,绝对不会打其他的地方。他的拳头也并不比别人快很多,只快一分而已。 这就是萧寻,这就是他的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莫雨这首诗是几年前我自己仿照诗经的格式写的一首,莫雨是通假字,莫通暮,就是暮雨的意思。 这首诗主要内容就是感慨离别的人,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相见。女是通假字,通汝。 话说萧寻有没有一种小霸王的感觉。嘻嘻。 昨天码的过了12点才发,今天双更。 收藏都没涨,感觉好没有动力啊。。。。qaq 接下来你们想看到谁,想看到什么剧情~请给我评论~~~~ ☆、相遇 见喜逍遥已经输了, 一众看客渐渐散开。喜逍遥也忍气含怨离去,客栈又恢复了平和。这时候小二忽然给萧寻送来了一坛酒:“这位客官,您的酒。” 萧寻狐疑道:“我的?” “这是那边那位客官送给您的。”小二遥遥一指,萧寻顿时眼睛一亮:“小七,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七走过去,哂道:“我若不在这里, 如何能看见你惹是生非的样子?” 萧寻尴尬地笑了笑:“这怎么能叫惹是生非呢, 明明是路见不平……” “萧寻, 这位小兄弟是你的朋友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来自一旁站着的一位青年。 萧寻笑着点头:“不错,这是我结拜的三弟,名叫白青然, 我平时都叫他小七。”白七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也很眼熟—— 这青年竟然是顾西楼, 他旁边还站着女扮男装的顾青青。顾青青见到白七, 顿时欣喜道:“是你呀!” 这惊喜的一声唤, 倒是让萧寻和顾西楼都怔住了, 顾西楼打量了一眼白七,问道:“青青,你认识他?” “认识啊。”顾青青用力点头,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可是很喜欢这个小哥哥的。 “哦?原来你早就认识他了,怪道你天天缠着我讲他的故事给你听。”萧寻戏谑道,“我就知道必定是看上人家了。” 顾青青不明就里:“我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顾西楼见他们就这样站在客栈大堂里说话,恐怕有不便,忙招呼道:“叙旧的话,还是进雅间吧。” 萧寻一听立刻拽着白七往里间走:“这回可不能再让你偷偷跑了,我得好好审审你,走走走。”白七哭笑不得地挣脱开:“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性子,半点不稳重。方才看你行侠仗义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么,现在又这样了。” 萧寻笑道:“还不是怕你又不辞而别。你别哄我,我可是听说了江北瘟疫的事,青笛公子真是仁心仁术,弃自己性命不顾,挽救万民于水火,教我萧某人佩服得紧。”说罢斜着眼睨她,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样子。 白七越发地无奈:“是冒险了些,不过救了那么多人,难道不值得?” 顾西楼听出门道来,望了望顾青青,若有所思地一笑:“白兄弟莫非就是那位救了整片江北的青笛公子?” 萧寻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白七腰间的竹笛:“看,笛子就在这呢。”说完瞥了一眼顾青青,等待她的反应。 顾青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在路上碰见的白青然,和她仰慕的青笛公子,居然是同一个人!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涨红了脸,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顾西楼自然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脾气的,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如今见她这样,立刻心领神会,这小丫头八成是情窦初开了吧…… 出于对妹妹的关心,顾西楼默默打量着白七。 这少年身量不高,姿态却很挺拔,模样隽秀清逸,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了,一双眼清澈明亮,微笑着的时候神态清雅。他曾经去过一座山,名叫黧山,那山上有一间小小的寺庙,庙门前种着一株白梅。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梅花,在山野间肆意地生长,骨骼清标,暗香袭人。如今他见到这个少年,不知道为何竟然想起了那棵山寺前的梅花,如果那株梅花能够化作人形,大约就是他这般模样吧。 顾西楼从小就是脂粉堆里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白七的女儿身?事实上,顾西楼的确怀疑过,怎么会有如此清秀的少年,但一方面他看到了白七的喉结,不过他江湖阅历不多,不知道喉结在易容术里算是最好伪造的东西了;另一方面,白七的神态自然,举止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是稳重的少年模样,与他见过的女子全不一样,他又怎么知道世间除了娇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5 柔与豪放之外,还有这样一种机敏慧黠? 白七含笑瞥了一眼萧寻:“萧大侠,你还没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哎,瞧我,看见你一高兴就忘了。”萧寻哈哈笑道,“这是顾西楼,我的好兄弟,这是他妹妹顾青青。” 顾西楼颔首道:“白兄弟……” 白七打断他,笑道:“何必兄弟来兄弟去,叫名字便好,江湖中人不拘小节,西楼你说对吗。” 顾西楼也笑了,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拿扇子敲了敲额角:“好,那顾某就唤你青然。” 一旁的萧寻觉得白七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这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就被喜悦取代。之后的时间他一直拽着白七问东问西,白七对他一向有耐性,把江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只省略了受伤的那一节。萧寻听了便有些后怕,对白七道:“我虽然挂了个兄长的虚名,也知道这事就算我在,也帮不了你什么,甚至还可能给你拖后腿;我也知道你向来是个有本事有主意的,但是下回若是还有这种事,千万记着要给我带个信。当时听说江北瘟疫被青笛公子给解了,我真是又开心又生气又心疼……” 萧寻的神情是难得的严肃,白七也不禁有些动容:“这次确实冒险了些,下次我定会给你去信,无需为我担心。” 一旁的顾西楼默默喝着茶,听着他们二人叙旧,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青青心不在焉地扒着饭,不时抬头瞥一眼白七,又很快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模样落入三人眼中,都觉得有些好笑。 “萧寻,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白七忽然话锋一转,虽然是在问萧寻,眸光却淡淡地投向顾西楼。根据她的推测,萧寻应该是陪这两人来这里的。 顾西楼向萧寻扔去询问的一瞥,萧寻最烦他这种磨磨唧唧的假模样,瞪了他一眼:“这是我三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西楼无奈点头,对白七道:“青然莫怪,实在是因为我们这次来鬼荒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若是泄露了身份也许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自从顾西楼从泰安郡离开后,就一直觉得那里不对劲。几次派人去查,回来的人都说那就是座普通的城,没有任何破绽,也没有查到任何势力存在的痕迹。顾西楼不信邪,又命人查那里谁的产业最多,后来发现城里竟然有上百处田产店铺都属于北定王名下。而且这一查他还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春华秋月阁,居然也在那里有产业。一个小小的泰安郡,居然会引来这么多大势力在此设置据点和眼线,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莫非那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顾西楼是个细心的人,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而是派人盯梢,看那些铺子的交易都是跟谁进行,商队都去些什么地方。这样一跟踪,鬼荒城这个地方就浮出水面了。北定王的铺子,春华秋月阁的铺子,竟然每个月都来鬼荒城走货。顾西楼是听过鬼荒城的流言的,虽然他不信什么宝藏之说,但不代表别人不信。他推测北定王和春华秋月阁都是冲着鬼荒城的宝藏而来,但这宝藏里到底有什么,泰安郡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他都还没有答案,于是他就叫上萧寻,扮作富商之子,来鬼荒城一探究竟,而顾青青一见他出门就死活不肯让他走,非要他带上自己。顾西楼怕她吵嚷起来破坏他的计划,也只好带着她。 “原来如此。”白七点点头,想起了那夜在泰安郡看到的诡异场景。那些铁甲士兵,真的只是幻觉吗?如果不是幻觉,为什么那里会有军队?那些军队又都藏在了哪里?是如何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的? “小七,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萧寻问她。 白七抽出笛子,给他看上面的剑痕:“我的笛子坏了,来找竹子做一只新的。” “就这么简单?”顾西楼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 白七坦然点头:“不错,就这么简单。” 萧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小七说来找竹子,那就是来找竹子的。小王爷,别把你们豪门贵胄的那套放在我们江湖人身上。” 顾西楼自悔失言,歉然拱手:“对不住,是顾某小人之心了。” “无妨。”白七微微一笑,目光澄澈,“这是你的不得已。” 不得已?顾西楼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片刻后他便明白过来:他从小生在王府,勾心斗角权势倾轧见过的太多,没有几分小人之心,如何能平安长大?但又有哪个人希望有这样的小人之心?谁不希望自己能跟朋友倾心以交,毫无怀疑?不得已,这三个字真是道尽了他的沧桑与无奈。 顾西楼不禁有些感慨:“青然,你真是……”后半句话被他咽了下去,只是举起酒杯,敬了白七一杯。 白七回他一敬,二人相视一笑。 萧寻看着他们,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少!请栽倒在女主的石榴裤下吧!!!233333 ☆、野兽 既然目的都是要进入鬼荒城, 白七自然就加入了顾西楼的队伍。顾西楼是皇商之子,萧寻扮作护卫,白七扮作账房先生,顾青青是随着哥哥来游玩的家中幺子,一行人对外宣称是来鬼荒城收购兽皮,待到开城那天, 顾西楼出示了商人文牒, 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鬼荒城实在是个奇妙的地方, 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大铁笼, 里面关着或狮子、或豹子、或老虎、或棕熊之类的猛兽。这些狮子老虎并不像那些大户人家所豢养的那么萎靡不振,反而个个都皮毛油亮,精神抖擞, 看见路过的人就会龇牙低吼,有些甚至还会往笼子上扑, 让人丝毫不敢怀疑, 若是主人将笼子打开, 这些猛兽会在瞬间就完成猎杀。在这样的情况下, 任何人想耍什么花样都得先掂掇几下。 顾西楼这次要采购大量的皮毛,因为是生面孔,加上需求量大, 商行的掌柜说要等到下午当家的来了才能决定这生意到底接不接,顾西楼趁便提出要在城里四处逛逛,掌柜的见他们几人中除了萧寻看起来略微健硕些,剩下的都是些文质彬彬读书人的模样, 估计也没什么问题,叫了个长工名唤来福的跟着,便随他们去了。临走前交代再三:这城里到处都去得,只有城主府不能靠近,只因城主是个年老体弱的,不喜欢别人打扰。 几个人在城里闲逛,买了点小吃给顾青青解馋,又向商贩打听了些风土人情,发觉这个鬼荒城果然透着怪异。而这怪异,就怪异在城主府上。 原来鬼荒城的城主名叫鹤炳公,今年已经六十一了,本来身体一直健朗,自从去年过了六十岁寿辰,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6 忽然病重,而且这病也蹊跷,竟然不能见风,因此到如今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外人了。但还好城内事务倒也处理得过来。更奇怪的是,鹤炳公无儿无女,原是有个养子的,那养子却在某天被赶出了城主府,听说是犯了偷窃罪。 综合了这些信息,白七与顾西楼对视一眼:看来秘密都在城主府,有必要一探。 是夜,顾西楼哄顾青青睡下,三人换了夜行衣,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些关在门口的猛兽们,眼里泛着绿光,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边在笼子里狂躁地走来走去。 这……该怎么办?率先出门的萧寻僵在了门口。 白七想了想,指了指房顶,无声地说道:“上去。” 二人会意,随着白七上了楼,从二楼白七的房间打开窗户,往屋顶一翻,几个人踏着月色踩着屋檐一路悄悄潜入城主府。 城主府很大,分为前院、中庭、后院,女眷和城主卧房在后院,书房在中庭,前院有花厅和天井。下人房是中庭外围的一圈小房间,幕僚们住在前院。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分头行动,白七搜后院,萧寻搜前院,顾西楼去中庭。 白七身姿轻盈,一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直奔后院。后院里的几个小院落都亮着灯,大约是城主的姬妾们,其中一个院落的灯是暗的,却有重兵把守,白七推测,那应该就是城主住的地方。沉吟片刻,白七故技重施,轻轻跃到城主卧房的屋顶,腰肢柔柔一折,从屋顶翻到了屋檐底下,藏在了廊下的房梁上。 白七瞄准院门口,手腕一转,甩出了一颗铜丸,铜丸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门口的守卫顿时警觉地跑过去:“谁!”趁着守卫分神的瞬间,白七一手将门轴按住防止发出声响,另一手推开房门,悄悄溜进了房间。 房里没有亮灯,暗得令人发憷。白七瞄了一眼床上,幔帐后面确实躺了个人。白七决定速战速决,先找有关六根竹的线索。然而借着月光翻了翻桌上的卷宗和架子上的书籍,她竟然一无所获。四下转了转,白七发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那个笔海…… 桌上没有几张字纸,但是笔海内的笔却很多,横七竖八插得如树林一般。白七微微蹙眉,拨弄了一下笔海里的笔,发现一支笔是沾了朱砂的。想了想,她将那支笔拔了出来。 倏然,房间里的一角发出轻微的声响,白七看过去,墙角的地板居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没有多想,白七走了进去。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进去后,一个黑影尾随着自己也进了洞口。 另一边,顾西楼在书房里也找到了一些东西。他在书房里找到了大量鬼荒城内部的地形图,以及城里所有地道的布置图,只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放在城主的书桌上?难道城主每天都在研究这城里的地道吗?更奇怪的是,他在一个盒子里找到了城主留下的文书,文书里说,将在他身死之后,把城主之位交给他的养子笑沧声。既然他都已经准备把城主之位给他的养子了,为什么还会将他赶出去? 顾西楼仔细翻查着城主的书房,发现在众多行商的文契中,居然没有北定王的铺子,也没有春华秋月阁的铺子。他们不是来鬼荒城做生意的吗?商契里怎么会没有他们?就算他们是打着做生意的旗号来做别的事情,但最起码场面上的生意往来是要有的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进了城之后……就消失了? 人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就好像地道不会凭空出现一样。密道可以伪装,人当然也可以。可惜这个道理顾西楼并没有想通,而找到地道的白七,也没有想到自己身后还有黄雀。白七沿着路往前走,发现这条密道很长,而且很旧,应该不是新修建的。密道里一片漆黑,白七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晃亮的一瞬间,白七发现了身后的人影。她的反应总是很快,于是她在顷刻间熄灭了火折子,同时往前猛地一窜。果然,一道冷风刮过,之后便是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砸到地面的声音。 白七再次晃亮了火折子,这时她才清楚地看到了眼前这个人,以及他的武器。 这个人很高,身材很健硕,毛发茂盛,带着一种野蛮的气质。他的容貌很英俊,有一种征服一切的野性。一般来说,长得粗犷的人,可能都会给人一种并不聪明的感觉,但这个人却不是。他的眼睛很狡黠,就像是森林里的狼,机敏而强悍,甚至他的瞳孔也是绿色的,倒映着火焰的光芒,显得十分危险。 比起他的人,让人感觉更危险的是他的武器。 那是一把巨大的刀。刀身大约有五尺长,刃宽一尺多,刀背上套着几个镂空的银环,刀刃上开了血槽。这样的宽背砍刀,只要稍微蹭到一点,后果就是分筋断骨,血流不止。这把刀刚刚砸中了地面,现在地面上是一道深深的刀痕。 男人横刀一笑,牙齿洁白:“小姑娘,你的身手很不错。” 白七悚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胡说什么,我是男子。” “哦?”男人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摇摇头,语气很确定,“不,你是小姑娘。” “我有喉结。”白七一边微不可察地后退一边拖延时间,试图找出脱身的办法。 “那又怎么样?”男人不屑地笑了笑,“我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出假的喉结来。” 白七见男子不吃这套,立刻改变策略,莞尔一笑,柔声道:“好吧,我的确是女子,可是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姑娘,公狮子永远不会认不出母狮子的。”男人笑了起来,绿色的瞳仁竟然带着点邪气,“这是属于野兽的直觉。” 白七的声音更加柔软:“那……你是野兽吗?” 白七改变的不仅是自己的声音,也改变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此刻的笑容变得柔美而清澈,带着点少女的纯真,一双眼波光潋滟,带着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这样的白七,显然是很美的。她的男装,她清雅隽秀的气质,与她柔美温和的表情一起,混成一种奇异的妩媚,模糊了性别的界限,令人无比忘我地想去触碰。 “我是走失了的野兽。”男人慢慢靠近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热烈,“需要一头母狮子来给我一个家。” 男子离白七的距离已然很近了,他伸出手想要捉住她,就在这一刻!白七猛地熄灭了火折子,同时在灭掉的一瞬间闪电般出手,抽出笛子打中了他胸前的两处大穴! 幸好,点住了。白七松了一口气,晃亮了火折子。 然而下一刻,她纤细的喉咙忽然被人用力捏在了手里! 对面的男人依然笑得邪气,绿色的瞳仁里是快几乎要溢出来的漠然:“你把公狮子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7 想的太简单了,真是愚蠢。” 怎么会这样?白七自诩认穴打穴的功夫可谓一流,怎么会没点住他? “好奇吗?”男人的拇指摩挲着白七汩汩跳动的颈部血管,手下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有一种兽,叫做龙鲤,用它的甲片制成的衣服,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连一般的点穴手法,对它也根本没有用。” 白七听到他的话,似乎是无计可施了,放弃抵抗,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龙鲤就是穿山甲啦。。。 哈哈哈哈新角色,喜欢吗?一个粗犷boy。 话说收藏本来就不多,居然还掉收,,好心塞啊。 没动力没动力了~~~~qaq ☆、圣虫 在前院的萧寻没有什么发现, 转了一圈之后准备去找顾西楼,回过头却忽然在院墙边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辆马车,青绸油壁,暗红垂珠,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想了想,萧寻走近马车, 打开了车门, 揭开车帘。借着月光一望, 里面是很普通的陈设, 小几上放着一只小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熄了,余香冷冷地盘桓在马车内。萧寻用力嗅了嗅, 很精致的香气,有点像牡丹和桂花混合的味道, 含着风情的甜腻。萧寻钻进车里搜了一搜, 竟然有了意外的发现。 一块遗落在马车角落的绢帕。 “小姑娘, 就这么让你死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如——”那绿眸男子凑近白七,胡须几乎都要碰到白七的脸颊,“你告诉我, 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也是冲着那子虚乌有的所谓宝藏来的?” 白七睁开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告诉你?” “对,你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怎么……”那人语带诱哄,却忽然面带惊讶,“你!” 原来,白七的嘴角忽然缓缓流出鲜血,她的目光带着点得意,秀气的小脸也迅速地苍白下来:“哈,你想知道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人慌忙松开手,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就在这一刻! 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白七忽然腰身一拧,手中笛子转了个圈,击打在男人的颈侧—— “砰”地一声闷响,男人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眼前一黑,无法自已地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惚看见白七俯下身,擦了擦唇边的血,对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槟榔丸,要吃吗?” 男人只觉得胸口一梗,真的晕过去了。 白七在他身上搜了一通,发现他果然穿着龙鲤做的软甲,本想拆下来,但斟酌之下觉得太浪费时间,因此最后只是摸走了男人身上的火折子和金疮药,搜到袖袋深处的时候发现一块玉佩,想了想也一起揣进怀里继续往密道深处走去。 这密道很长,曲曲折折不知道通往何方,白七在黑暗里静静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才终于看见了一点亮光。她脚下一点,迅速往出口扑去。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机关陷阱,因此在出口处白七格外小心,然而竟然也没有机关。来不及多想,白七看到了出口外的景象。 密道通往的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的边缘种着一些植物,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等等,那植物是…… 白七几步奔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一、二、三、四、五、六……六个竹节,这是六根竹!怎么会这么巧?六根竹怎么会长在城主府地下的密道里?白七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墙壁,发觉是湿的。闭上眼联想了一下白天看到的鬼荒城地形,结合刚刚走过的路线,白七很快明白过来她现在在哪里。但这个发现也让她悚然一惊—— 她现在的位置,居然就在鬼荒城的护城河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主府的密道为什么会通往护城河底?密道的作用一般是逃生或者藏物,这密道虽然隐蔽,却是个死路,就算有出口也绝不可能在河底;那么剩下的作用就是藏物了,可是藏什么呢?这里只有一片空地而已…… 白七的目光移到那一丛丛的六根竹上。她知道笛子是怎么做的,自然也知道如何挑选最好的六根竹。六根竹不枯不死,终年碧绿,适合做笛子的竹子不是最粗的,也不是最细的,但是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满足。白七伸出手敲了敲一根竹子,声音不对,于是接着敲下一根,还是不对,那么再下一根…… 不知道敲了多少下之后,一声清脆的“咚”响起。 白七曾无数次叩响过自己的竹笛,这一声她实在是太熟悉了。白七忍不住微微一笑,就是这一棵。她抽出软剑,想要砍下这一株六根竹。 “不要!”一声呵斥传来,与此同时,白七手腕一挥,六根竹应声而断。 白七回头看去,发现是之前那个绿眼睛的男人,他此刻的表情满是懊恼,还带着点莫名的畏惧,白七不由得狐疑道:“你……” “快跑!圣虫出来了!”男人冲她大吼。 白七重新看向六根竹,发现那断掉的竹节里,居然缓缓爬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血红色,看起来很像蛇,但是却有无数只脚,只有拇指粗细,却有两三尺长,简直就像一条活动的腰带一般,不停扭动着向前爬。更诡谲的是,这东西没有眼睛,却仿佛知道自己应该找谁,正冲着白七昂起头,似乎准备向她扑过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白七提着剑步步后退,那虫却紧追着她不放。 “这是住在六根竹里的圣虫,它的牙有剧毒,而且它还会……” “还会什么?” 男人来不及回答,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吱——” 这把声音就如同一个孩童被掐住了脖子后发出的嘶哑高亢的尖叫,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活人临死前的哀嚎。这时候白七终于知道男人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这只虫子,它居然还会尖叫! “这个什么圣虫,有办法处理它吗?”白七捂着耳朵喊道。尖叫声不断持续,再这样下去,守卫都会被惊动的。 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白七换了个问法:“为什么竹子里会有虫子?” “圣虫自然是守护圣物的。” “六根竹是圣物?” 男人蹙眉道:“没听说过,应该只是普通的竹子吧。” 白七是知道六根竹的作用的,她不相信这只是普通的竹子,但她相信这个男人没有说谎,因为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应该也很怕被人发现他在这里出现。 “这虫子,我若是把它弄死了,会怎样?” “不知道。” 白七有些泄气,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且不说这些,这怪异的圣虫,怎么会从六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8 根竹中爬出来?莫非它一直生活在竹子里?可是竹子是空心的,如何能养虫子? 竹子……养虫子…… 白七眉头一皱,有法子了,试试吧。想到了对策白七不再后退,而是站在原地,面对着圣虫。白七横笛在手,低低吹了起来,虽然这笛子已经被剑刮伤,没法再吹出菩提七杀,但吹点曲调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七吹的是一曲小令。 令她欣慰的是,这一招果然有用。从她吹出第一个调子开始,那条血红色的圣虫就仿佛失去了活力,耷拉着脑袋软软的,不住地往地上扑。 趁着虫子晕晕乎乎的时候,白七腾出一只手来,挥剑一斩! 那虫子顿时碎裂,血液四溅。白七敏捷地掀起衣摆一挡:“嗞——”衣摆被虫子的尸液烧出了几个大洞。白七割下衣摆,拿火折子点燃烧掉。绿眼睛的男人怔怔地望着她,颇有些吃惊的模样:“你……你居然,杀了圣虫。” “我不杀它,我就会死。”白七在虫子尸体旁蹲下身,背对着男人不知道在弄什么。 “你那个笛子是怎么回事?” 白七撕下一块衣角,将一个东西包进去,塞进了袖子里。她做的很隐蔽,又是背对着的,因此男人并没有发现:“我的笛子是这种竹子做的,但是它现在坏了,所以我要取一根竹子做一支新的笛子。” 白七将那段砍下来的六根竹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下,很好,没有伤痕,没有缺口。她并不贪心,只拿了那一根就打算离开。岂料男人一闪身挡在了密道口,刀锋直直指向她:“不行,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能带走。” “哦?”白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想吃槟榔丸吗?” 这女人!真是牙尖嘴利!男人想起方才吃过的亏,气得直磨牙:“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伎俩罢了,你觉得我会上两次当吗?” 白七脚下一点,整个人忽然加速,一着燕子抄水直接扑向男人。男人以为她要和他贴身搏斗,忍不住哈哈一笑:“小姑娘,今日我定要教你什么叫做吃亏!”说罢横刀一握,大刀用力挥向白七。 白七是何等轻功,一纵身居然稳稳踩在了那把刀上,借着他挥刀的力量腰身不可思议地向后一折,同时手腕一翻,两枚铜钱镖激射而出!男人的刀已经挥出去,胸前一片空档,此时唯有选择侧身避让,而白七就抓住了这个时间差,在他侧身让开的同时落地,脚下一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瞬间窜进了密道! 男子立刻明白自己又一次上当了,这小东西根本没想过要跟自己硬碰硬!他不甘示弱,马上追进了密道。两个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一个是轻功惊人,另一个是野兽般的直觉与速度,最终赢的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啊哈尖叫的虫子~~~ 槟榔的汁液是血红色的,可以用来冒充吐血。 其实女主有很多方式可以脱身的,但是她选择的这一种还是。。。满淘气的233333 ☆、身份 顾西楼关好房门, 轻轻跃上房顶,萧寻已经伏在飞檐后等他了,只差白七还没到。二人又等了一会,只见一道身影从后院灵巧地奔过来,几个起落已经站在他们身边。还没等萧寻开口,白七便断然道:“走!”顾西楼回头看向白七来的方向, 果然有个黑影正往这边追, 于是顾西楼一拉萧寻:“走吧。”三人从外墙翻出去, 分三条路离开, 在城里兜了一圈确定没人跟上来之后方才各自回到客栈。 三人换下夜行衣,到白七的房间共享今晚的发现。 顾西楼说了在书房里看到的地图,还有给笑沧声的下任城主文书;萧寻说了那辆奇怪的马车。白七拿出六根竹, 一边听一边拿刀修着断面。听到马车里的香味的时候,白七停下手中的动作, 问萧寻:“如果再让你闻到同样的香气, 你能认出来吗?” “能。” “那好, 明日你到商会转一转, 看看那香是谁家的。”白七想了想,又问顾西楼,“你看过密道分布图了,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城主卧室里有没有密道?” 顾西楼回忆了一下,他虽然没法像白七一样过目不忘,但幸而隔得不久, 还能记得些:“没有。” “你确定吗?” “确定。” 白七便沉吟了。两人也不打扰她,就让她一个人默默思考。半晌白七终于回过神来,将城主卧室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道:“我怀疑,那个男人就是城主的养子笑沧声。” 萧寻有些不信:“他不是被赶走了吗?怎么会在密道里?” “他当时说的是‘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也是冲着那子虚乌有的所谓宝藏来的’。”白七的食指轻轻叩了叩手中的六根竹,开始说自己的分析,“你注意他说的,‘那些人’是谁?他说的‘也’,是不是表示他说的‘那些人’就是冲着宝藏来的?既然是冲着宝藏来的,那么肯定做了一些什么。笑沧声为什么会被赶出去?和‘那些人’有没有关系?如果城主已经信任他信任得可以将整座城交给他,又怎么会因为他偷东西就把他赶出去?作为一城之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城里的地形和密道,还要去翻找密道分布图?这是不是说明城主已经被挟持了,或者,已经死了?” “你说的不错,我义父确实已经死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忽然闯入,萧寻心下一沉:以自己的内力,居然没能发现隔墙有耳? “最好的猎人,永远不会让猎物发现自己的存在。”那声音仿佛在安慰萧寻一般,“不是你不够厉害,而是我太厉害了。” 听到这满是得意的话,萧寻难得的面色铁青:“你说什……” “萧寻,稍安勿躁。”白七冲萧寻微微一笑,向门外道,“笑沧声,你进来吧。” 门被粗鲁地推开,笑沧声大笑着扛着他那把刀走了进来:“小姑娘,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能做主的。” 小姑娘?萧寻愣住了,他在叫谁?这屋子里哪有姑娘? 顾西楼则是不可思议地转头,一双眼紧紧盯着白七,她……果然是个女子? 白七显然没想到笑沧声会这么大喇喇地当众说出来,措手不及之外还有点无奈:“笑沧声,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刚刚在密道里,她用槟榔丸让他吃了亏,在这里他就故意说出她隐瞒的性别,虽然她不是有意隐瞒,却不知道萧寻和顾西楼心里会怎么想。 白七略过了笑沧声说的话,不想让他平白看热闹,决定之后再向二人解释。她径自问笑沧声:“你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笑沧声见她神情不变,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定力,随即笑道:“刚刚我听了半天,已经确定你们不是为那传说中的宝藏而来,所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49 以想找你们合作。” 合作?白七轻笑一声:“是合作,还是帮忙?” 笑沧声的绿色眼瞳里带着赞许:“好,帮忙。我,笑沧声,想找你们,帮我的忙。” “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带着什么目的,就敢让我们帮忙?”顾西楼勾起唇角,“帮了你,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他的话虽然是对笑沧声说的,眼睛却看着白七,一双眼暗华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至少与我的目的不冲突。”笑沧声神情自信,“而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我的城主之位夺回来,其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们。” 白七笑了笑:“我做不了他们的主。”她已经拿到了六根竹,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就看顾西楼愿不愿意帮笑沧声这个小忙,好完成他来这里的意图。 “你可以说说看。”顾西楼开口,“至少得让我们知道,对手是谁。” 笑沧声拖了张椅子坐下,长刀拄地,绿色眼瞳在灯下熠熠闪着光芒,他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神情带着一种奇异的快乐与痛楚。 “一切开始于一年前,我养父的六十大寿。大寿前几天城里来了很多人祝寿,我替养父招呼客人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个很美貌的妇人,她的相公是个酒囊饭袋,她又实在生的美丽动人,我便有些上心。”笑沧声的脸上没有丝毫羞赧,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后来我们便有了夫妻之实。” 顾西楼看了一眼白七,见她专注地削着竹子,连头也没抬,又将目光收回:“阁下真是性情中人。” “哈,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所谓礼教。”笑沧声不屑地轻啐,接着说道,“我很喜欢她,就杀了她的丈夫,把她据为己有。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跟她分享,甚至连城主府的密道分布图都给她看了。” “你疯了?”萧寻不可思议道,“连我听到这里都能察觉到她有问题,你居然还心甘情愿地给她了?” “爱情就是这样,会让人变成疯子。”笑沧声抚了抚额角,脸上带着不明显的冷笑,“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疯子当然也有心灰意冷的时候。” “她从我口中套出了城主府几乎所有的秘密,我对她毫无保留。可她最终还是没能让我的梦一直做下去。她的人杀了我养父,找了一个傀儡坐在床上,偷了我养父的印信,控制了整座城。”笑沧声的拳头捏的死紧,仿佛要被当时那种痛苦给淹没,“我去问她怎么回事,她笑着用一把匕首捅进我的肚子。” “她说,不是她害死了我养父,而是我无知的爱情害死了他。现在,也害死了我自己。”笑沧声弹了弹自己的刀锋,目光锐利而怨愤,“幸而最后她还是告诉我她是谁了,她是夜阑宫的人,她们的目的是要找到宝藏的位置。可惜啊,已经一年多了,几乎快把整座城翻遍了,她还是没有找到。” 白七吹了吹手上的竹屑:“她还在城里?” “是,我昨天还看见她了。” “怪不得喜逍遥在城外出现,原来夜阑宫已经控制了城主。”顾西楼若有所思,“我们能做什么?” “她们控制城内事务,都是通过假城主和真印信。只要拿到印信,我就能夺回城主的位置。你们的要求,到时候自然是小事一桩。” 白七抬起头:“印信在哪?” “这就是最难的地方,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得手的原因。”笑沧声苦笑一声,“印信由三个人保管,每天都换人,所以连我也不知道在谁的身上。” “哪三个人?” “喜尊者喜逍遥,欢尊者花千树,地尊者熊铭。” “千斤杵喜逍遥,使一只大金刚鬼面杵,身材肥胖,内力惊人,;女儿楼花千树,洛阳女儿楼的楼主,使得一手好双剑,成名剑法‘花雨剑’;一刀斩熊铭,昔年曾经一日屠百人,快刀一时无两,后来因为得罪了朝廷而退隐。”白七缓缓道出三个人行走江湖的名号出处来。 “不错。”满意于白七的如数家珍,笑沧声点了点头,“你们可有办法?” 白七展开一个温和的微笑:“自然有。” “什么办法?” “你们想参与吗?”白七转头问萧寻和顾西楼。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凑热闹。”萧寻狡黠地蹭了蹭下巴,“这种事当然有我一份。” 白七便转向顾西楼。 她的眼睛很清澈,瞳仁中簇簇倒映着烛火,更显得惊人的明亮。顾西楼一时有些失神,半晌才道:“可以,但我得先把青青送走。” “好。”白七点头,对笑沧声道,“你明日子时再来这里找我们,我们商议一晚,明日给你答复。” “商议?”笑沧声并不傻,他一直在观察那两人的神情,那布衣青年倒没什么,可那华服公子的眼里却有很多别的东西,那种新鲜感和征服欲,他再熟悉不过。笑沧声了然地轻咳一声:“那我明日再来。” 笑沧声前脚刚走,顾西楼后脚就站起来关好门。他缓缓转过身,神态磊落光风霁月,但眼睛里却流动着奇异的光芒:“现在,你该好好解释一下了吧,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野兽派boy配□□,好想写船戏啊。。。qaq 我要给顾西楼加戏!但是他的性格比较复杂,好难写。,,, ☆、杀机 萧寻茫然道:“顾西楼, 你在说什么呢?” 白七站起身,走到了二人面前。她笑了笑,抬手拆掉了自己的发带。一头青丝顿时如水流泻,灯下乌发如墨,肤白如雪。她的眼睛还是很清澈,她的笑容还是很温和, 可怎么看, 也不是刚刚那个清隽脱俗的少年了。就好像是山寺的那株白梅变成了红梅, 裹着冰雪盛开, 灿烂而优雅。 “小七,你……”萧寻似乎没明白她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半晌才反应过来, 猛地瞪大眼,“你……是女子!” 白七笑意盈盈:“是。” 顾西楼的眼底带着微不可察的赞叹与欣赏, 他勾起唇角:“连我也骗过了, 白姑娘真是了不得。” 白七向二人恭谨地施了一礼, 语气诚恳:“我虽然并非刻意隐瞒, 却终归还是让你们意外了。尤其是我二哥,他对我从无怀疑,白七心里始终还是有愧的。” 萧寻想了想道:“那叶凛呢?他知不知道小七你……你是女……”说到女子的时候, 他显然还是没能适应过来,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白七点点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那是有多开始?萧寻想追问,却忽然注意到了顾西楼看白七的眼神。他对顾西楼太熟悉了, 那眼神代表什么?他谈起都城哪家花魁最美的时候就是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0 这种眼神!仿佛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莫非顾西楼对小七……这可不行! 萧寻虽然还不能适应白七是女子的事实,但他毕竟和白七是结拜了的,看见顾西楼这样,心中立刻升起兄长的自觉来,侧身挡在了顾西楼面前,暗暗拿眼神警告他,不许对白七有非分之想。 顾西楼知道萧寻的意思,收回目光,含笑摇了摇头。 对不起,萧寻。我对她,现在可是兴致盎然啊。打扮成少年模样闯荡江湖,破奇案,解时疫,闯鬼城,这么有趣的姑娘,还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白七假装没看到两个人的眼神交锋,轻笑一声:“太晚了,我要休息了,明日还要商议笑沧声说的那件事,二位回房吧。” 两人走后,白七却没有睡,洗了把脸,坐在桌前继续制她的笛子,因为她还有些事情没有想通。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从进入城主府,到找线索,发现密道,遇见笑沧声,整个过程中他们居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夜阑宫的人会这么松懈吗?就算他们运气好,笑沧声对他们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他居然不问他们的来历,这不像是正常人的做法。他谨慎的模样也并不像一个会轻信别人的人,尤其是一个已经被女人骗过一次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去相信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另一个骗过他的女人? 除非,他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 除非,他在说谎。 如果他说谎,那他到底想要在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想到这里,白七从袖袋里摸出用衣角裹着的那块东西来。白七手中的东西,就是她杀死圣虫后,从圣虫的身体里流出来的一块碎片。与她之前从梅姑手中拿到的,从叶小婉尸骨上找到的,都一模一样。叶小婉的那块很奇特,掉在了脊椎骨上,从位置推断应该是她在生前把碎片吞了下去,等到尸体全部腐烂,碎片才显露了出来。这已经是白七得到的第三块同样的碎片了,这东西究竟还有多少个?它到底是做什么的?苏启的死、叶小婉的死,城主鹤炳公的死,和这种碎片有什么关系? 白七翻出另外两块来,试图将它们拼在一起。 有两块可以拼起来,另一块与它们不是相连的,白七在灯下摆弄了半天,又研究了很久上面的花纹,终于大概确定了这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这东西原本应该是一块蟠龙透雕珠钮玺,上面还刻着字,白七拼出来的这块上面是个半个“天”字和一个“地”字。天地……天地什么? 假如,她手上的这个碎片就是夜阑宫要找的东西…… 假如,笑沧声说谎了…… 白七将碎片收好,继续坐到桌前做笛子,她的嘴角挂着微笑,轻松而愉悦。 翌日子时,笑沧声准时赴约。 甫一踏进房门,笑沧声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个人气氛的不对劲。萧寻的脸色不太好,几乎不怎么理顾西楼,顾西楼反倒神色如常,白七坐在二人中间,一脸的无奈。笑沧声顿时了然,看来是小姑娘的身份揭穿,两个小伙子闹了别扭。 笑沧声只假作不知:“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白七微笑点头:“我们可以帮你。” “哦?真是太好了。”答应的这么爽快?笑沧声面上神色不变,心里不住掂掇,“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能有什么计划?对手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你既然找了我们,自然是筹划过的,不如说说看。”白七将连夜做好的笛子放在手边,惹得笑沧声看了好几眼。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三个人聚到一起,然后打败他们,拿到印信。”笑沧声颇有些得意于自己的计划,“怎么样?” 萧寻斜他一眼:“万一我们被打败了呢?” “败了也无妨,打不过跑就是了。”笑沧声敲了敲桌子,“等我当上了城主,你们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若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下字据为证。” 顾西楼把玩着自己的扇子,摇了摇头:“你打算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把他们聚起来?” “那个女人召集他们的方式,我清楚。”笑沧声提到那个伤害了他的女人时,情绪显得有些复杂,“我有她的字迹,你们谁会模仿笔迹?” 萧寻看向顾西楼,后者见萧寻看自己,冲他轻轻一笑,萧寻立刻将头转了回去,这一幕落入笑沧声眼里,忍不住发出两声低笑。顾西楼道:“我会。” “那……” 白七颔首道:“就按你说的办法来行事吧,动手的前一天我们要把西楼的妹妹送出城,你能帮忙吗?” “可以,最好是在她出城的时候动手,这样万一被发现,还能拖住他们一阵。” “很好,你考虑的很周全。”白七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来,“也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食言。” “那是自然。”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按照计划的进行,这一晚,顾青青披着斗篷出了城。他们与夜阑宫的三位尊者约好的时间,在子时初刻。 子时刚过一点,花千树就站在了约好的地方,本以为是一个人来见总管的她等了一会,另一个人也来了。 “喜逍遥,你来这里做什么?”花千树蹙眉道。 喜逍遥冷哼一声:“总管让我来的,不止我,熊铭也来了。” 熊铭?花千树转过身,果然见到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一个身影抱着刀倚墙站着。花千树不禁有些狐疑:“总管忽然叫我们三个一起过来,所为何事?” 喜逍遥摇头,面带不悦。 “为了让你们交出城主印信。”一道清朗男声响起,四道身影从街道的尽头走来。 笑沧声横着长刀走在前面,身形健硕,器宇轩昂;其后是萧寻和顾西楼,一个是洒脱不羁的少年侠客,一个是光风霁月的风流公子;白七走在最后,手里拿着她的碧绿竹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笑沧声!”花千树在看见顾西楼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一紧,随即肃然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笑沧声手中长刀一挥,整个人如一只苍鹰一般直直掠向喜逍遥,“来取回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萧寻、顾西楼同时飞身而起,分别扑向熊铭和花千树! 萧寻内力深厚,一拳一掌皆是少林正宗,加上笑道人的真传步伐,熊铭刀法虽然精妙,却一时也伤不了萧寻半分。 顾西楼看起来是个贵胄公子,但也是师出名门,自身悟性又高,一手逍遥扇如同空里流霜,翻出层层叠叠扇影,优雅中隐含杀机。花千树的花雨剑原本也是密不透风好似漫天花雨,但这回不知为何却有些心不在焉,被顾西楼逼得连连后退。 “着!”一声暴喝,笑沧声的长刀险险擦过喜逍遥的肥胖肚子,喜逍遥顿时怒极,脚下错步一转身,手中寸金杵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1 用力砸向笑沧声的胸口! 三个人酣战在三处,白七远远地在墙边观战。 花千树手中双剑闪着寒光,握紧又松开,她望着顾西楼的眼睛,却发现他眼里只有杀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甚至似乎都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女人。 “你……”花千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哑得厉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恍神之间,花千树节节败退,手中双剑居然掉了一把。这一掉,原本萧寻他们占上风的战局却陡然发生了变化! 熊铭冷笑一声,手中刀锋如同白虹贯日,萧寻侧身一缩,却还是“啊呀”叫出声来,显然是受伤了。 萧寻失利,顾西楼也无心恋战,一边打一边不断往萧寻那里靠近。 笑沧声对战喜逍遥似乎也忽然吃力了起来。 花千树凝视着顾西楼,眼里带着一种愤然的绝望。上一次,他不知道她救了他,这一次,他不知道她让着他。好,好……既然这样! “顾西楼!”突如其来的一声喊,让顾西楼怔了怔,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束手就擒吧,不然,顾青青的小命就不保了!” “你什么意思?”顾西楼微微皱眉。 “你以为顾青青已经出城了吗?”花千树的笑容很美,带着一丝愤怒,又有微不可察的哀愁,“她已经在我的手里,你们不想她死,就乖乖听话吧。” “哦?可是我不信。”顾西楼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笑了起来。 “难道你不怕?顾青青……”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如同午夜里盛开的兰花,带着沁人心脾的气息:“你是在叫我吗?” 花千树循声望去,那站在墙边的“白七”抬起了头,在月光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嚯嚯嚯,月光下的少女,棒棒哒 ☆、问题 看到那一朵带着淘气的微笑, 花千树悚然一惊——顾青青! 旁边喜逍遥大喊一声:“不好,中计了!” 顾青青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大笑道:“哈,顾西楼你看,他们果然吓了一跳,青笛公子真是神机妙算!” 顾西楼微笑着点点头:“是啊——”话音未落, 他手中折扇一合, 扇骨中居然伸出了一截利刃, 折扇顿时变成短刀, 向花千树挥去。 花千树对白七顷刻间变成了顾青青的事情有些始料未及,这一下竟没有反应过来,肩头硬生生挨了一记, 血花四溅。隔着血雾花千树瞥向顾西楼,眼底透着水光, 带着一点隐忍, 一点委屈, 还有一丝绝望。这匆匆的一眼令顾西楼一怔, 意外地没有再继续出手。也正是这一怔给了花千树喘息的时机,她反手屈指一弹,两支透骨钉挟风扑向顾西楼, 一支落空,另一支正中他右肩。“噗”地没入血肉,顾西楼闷哼一声,忍着痛欲再追时, 花千树喜逍遥和熊铭三人各朝着三个方向一纵,消失不见了。 笑沧声忙过来扶住顾西楼:“你受伤了。” 顾西楼扯了扯嘴角:“临敌优柔寡断,我自找的。”刚刚那个女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就好像认识他一般。更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的模样还有点似曾相识,只是他见过的女人着实太多了,此时让他回想,一时半刻还真想不起来。 “我们先回客栈吧,也不知道小七有没有成功逃出来。”萧寻面带忧色。 “是啊,她一个人……”她一个人,会不会出什么事……顾西楼想起那个瘦弱却坚定的少女,为了保护顾青青提出代替她以身犯险,原本他还带着一丝侥幸,但现在敌人果然下手了,他只觉得心脏有些隐隐的揪疼。在他看来,白七就算再怎么智计无双聪明灵巧,也只是个弱女子而已,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可能她确实有些本事,但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呢?若是对方用了什么阴损的手段呢?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那么,白七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先前顾青青因为仰慕青笛公子,平日身量打扮与白七本就有八分相似。趁着夜色的掩护白七扮成顾青青,又兼披着斗篷,因此一路出了城没有被识破。 就在鬼荒城外,白七被人截住了。来的有七八人,皆黑布蒙面,穿着夜行衣,上来抬手就朝着白七后颈一劈,见白七晕了过去,几个人绑住她的双手将她塞进马车。 车厢里漆黑一片,马车辘辘而行,微微晃动的黑暗中,一双清亮的眼默然睁开。原来白七深谙穴位所在,方才悄悄侧了侧头,硬生生受了这一下。白七解开手上的绳子,忍不住揉了揉脖子,真疼。 她悄悄将车帘掀开一角,发现这马车竟然是往城里去的。白七倚着车壁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心里思量:她之所以会提出代替顾青青出城,一方面是她对笑沧声仍有怀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搞清楚这背后作祟的到底是哪股势力。如今看来,鬼荒城的城主已然死了无疑,那么现在的傀儡城主到底是谁的人?在这城里与泰安郡有勾结的是谁?是北定王,荡剑山庄,还是夜阑宫,或者是另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城里的宝藏吗?她拿到的那些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与他们的目的有什么关系?笑沧声在这件事中又是哪一方?谜题实在是太多,就好像一堆麻线裹在一起,最终的线头究竟是哪一根呢? 白七越想下去,就越是觉得这件事太过深不可测。泰安郡和鬼荒城的关联,那些军队,鬼荒城的传说,这些线索仿佛逐渐描绘出一只黑色的巨兽,它在暗处蛰伏着,随时等待致命一击。 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钻进车里,将白七扛出来,又走了一会才将她放下。很快,周围安静下来,白七闻到一阵馥郁的香气,甜腻而风情,混合了牡丹和桂花的味道。 白七睁开眼,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面前的沈醉。轻纱覆面,双瞳剪水,额前垂璎珞,腰间系明珠,手指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丝线,沈醉在灯光下仿佛一尊最精致的玉人,熠熠生辉。 彼时白七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春华秋月阁的沈醉,但沈醉却知道她是谁。 “顾青青,平阳王府的小郡主。”沈醉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即使有面纱遮挡,也还是挡不住她万种的风情,“幸会。” 白七代替顾青青的事,笑沧声是知道的,如今眼前这人没能看穿她的身份,显然笑沧声并没有出卖他们,想来此时他们那边应当也有不错的进展。白七心里一松,看来笑沧声不是坏人。沈醉一直在打量她的表情,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微微一哂。 白七低下头,回忆顾青青的模样,想象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2 了一下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半晌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如果被萧寻看见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天真和单纯。白七的眼睛本就清澈,配合她此刻的表情,活脱脱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你是谁?这里是哪?”白七的脸上掠过短暂的慌乱,强自镇定地一扬首,“既然知道我是郡主,还不松绑?小心本郡主治你们的罪!” 沈醉仪态万千地转了转腰:“小郡主,妾身自然是不敢伤害你的,但若是你不听话,可就不好说了。” 白七咬着唇,状似在思索她话里的可信度。 “那你把我抓来是想做什么?” “妾身只是想请你来做客,顺便问几个问题而已。” “问完了你就会放我走?” “自然。” 白七沉吟片刻:“好,你问吧。” 沈醉上下打量她一眼,娇娇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小郡主还挺有胆色的,这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么。” “你快问吧,问完好放我回去!”白七满脸不耐。 “好,那我问了。”沈醉纤长的手指上没有涂蔻丹,指甲是自然的粉白色,与她艳丽的装束相比稍显违和,“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少年,他是什么人?” “哪个?”白七明知故问。 “个子不高的那个。” “他啊,他是青笛公子,是我哥哥的朋友。” “青笛公子……”沈醉若有所思,“你喜欢他?” 这……这怎么回答?白七有点傻眼。 急中生智,白七低下头,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沈醉了然:“果然。那他可曾给你看过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沈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来,白七抬眼看去,微微一怔。 又是它!这东西到底有多少个? “这个东西,你见过吗?”一直在观察白七的沈醉见她愣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白七勉强地笑了笑:“没有。” “哦?”沈醉低声道,“真的没见过?”她的声音低沉而迂回,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余音,沈醉贴近白七,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告诉我,你见过它吗?” 白七的眼神逐渐开始涣散,她似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沈醉,只有那股迷人的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半晌,白七抬起头,神情正常没有丝毫异样,但瞳孔却十分黯淡,她缓缓开口:“见过。” 另一边,萧寻等人回到了客栈。笑沧声去白七的房间拿来药箱处理顾西楼的伤口。几个人围坐在桌边,见到顾西楼受伤,萧寻脸色不佳,笑沧声干笑两声:“咳,城主印信,我拿到了,在喜逍遥的身上。”说着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枚印章。 萧寻面色稍霁:“不错,等小七回来,我们就收拾收拾离开吧。” 顾西楼流了点血,脸色有些苍白,他瞥了一眼笑沧声,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沧声兄,身手不凡啊。” “过奖。”笑沧声爽朗一笑,“不及你们二位。” 一时忽然静默,几个人各有思量,不知道都在想什么。顾青青环顾众人,心里隐隐约约浮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已经一个时辰了,白七呢,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礼拜太忙,,,断更了233333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中计 “东西放在了何处?”沈醉的目光紧紧盯着白七, 她知道白七已经中了她的玉幻音,此时是没有意识的。 玉幻音是沈醉的独门秘技,也是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的一大助力。玉幻音这门功夫很邪门,不属于普通的音波功,更像是一种魅术。沈醉的师父玉莲华曾是魔君江无路的同门师妹,当年江无路写出菩提七杀, 玉莲华不甘示弱, 研究出了玉幻音, 以女子的独有音色配合香料的迷幻作用, 有让人吐真和沉睡的效果。也正是因为沈醉的这种奇特武功,夜阑宫在诱供和套取情报上几乎无往而不利。 “东西放在……的里面……”白七的声音越来越轻,沈醉靠近她, 为了不错过白七的任何一句话,整个人都快贴到了白七身上。 “在……” “在哪里?”一直听不清关键的部分, 沈醉有些不耐烦。 “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原本涣散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清朗, 亮得如同夜空中的两颗寒星。白七的声音柔和而温暖, 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但沈醉却只觉得寒冷,这冷来自于她的脖子,来自于她脖子上抵着的一支细长的梅花针。与此同时沈醉发现自己的穴道被点, 整个人胸口以下都动弹不得。 “你……这不可能!”沈醉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清醒过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现在你该担心的不是这个。”白七手上的梅花针又往前凑近一分,几乎快要刺破沈醉细嫩的皮肤, 白七的面上是温和的微笑,手下却没有丝毫留情,“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夜已深了,燃着的烛台慢慢滴下泪来。 围坐桌前的众人还是奇异地沉默着,顾青青不懂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但这样长久的等待已让她有了倦意,她真的很困。悄悄掩住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顾青青忍不住趴在了桌上。 良久,萧寻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几个人都望向门口,只见门外站着白七,她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本来正想推门。 “你回来了!”萧寻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拽过白七,上下打量着,“怎么样,可有受伤?” 白七含笑摇头:“你们呢?” “西楼受了点伤。” 白七走过去,拆下绑好的伤口仔细看了看:“还是得我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顾西楼此刻凝视她的目光里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白七拿过一旁的药箱,认真处理顾西楼的伤,一旁萧寻问道:“小七,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七将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说到她挟持住沈醉的时候,萧寻忍不住笑道:“果然是你的风格,然后呢?” “之后么……”白七回房取来一块碎片,摆在众人面前,正是她从梅姑那里得到的碎片。 “这东西是梅姑给我的。”白七似乎并未在意笑沧声与他们还不算熟,就这样大喇喇地将事情讲了出来,“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顾西楼谨慎地瞥了一眼笑沧声,后者浑然未觉,饶有兴趣地猜测:“这玉的质地真是不错,难不成是玉玺吗?” 白七笑了笑,继续说起当时的事情来。 ……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小姑娘,你莫要看错了我,我可不是什么……”沈醉原本并不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3 将白七的威胁放在心上,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懂什么,难道还敢杀了她不成?只要好好诱哄一番……然而沈醉忽地喉咙一紧,一阵剧痛袭来,这疼痛让她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在地。 白七揪住她的衣襟,面上依旧是和颜悦色:“我问你,你可回答么?” 这个少女!沈醉的心头浮现出浓浓的惊惧,她是真的不怕杀人,她真的可以随时要自己的命! 沈醉闭了闭眼,强撑着点点头:“你问。”她现在开始有些后悔让手下离开了,细想起来她似乎从未如此狼狈过,被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挟持,还无力反抗。 “这东西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找它?” 她要问的是这个?沈醉心里微微一动,半晌她道:“这是我主人要找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的主人是谁?” 沈醉迟疑,脖子上的梅花针却不迟疑,眼看又要遭罪,沈醉忙忙道:“是夜阑宫的宫主。” 白七点点头,又问了一遍:“这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脖子上猛地一痛,正正扎在穴位上,更是加倍地疼,沈醉几乎要被这痛楚逼疯,咬着牙,“我真的不知……” 白七毫不手软,又是一下。 沈醉尖叫道:“是玉玺!是玉玺!” 玉玺?“什么玉玺?” 这回沈醉总算不再试图反抗,有气无力地解释给她听:“你可知道鬼荒城的流言么?” “知道。”不就是紫贲帝的宝藏吗? “这不是流言,这是真的。”沈醉轻咳一声,缓缓道,“当年紫贲帝逃亡,带走了传国玉玺。玉玺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只要有玉玺,就可以造圣旨,只要有圣旨,就可以带着残部举兵复国。为了防止玉玺丢失,紫贲帝去找了当时最有名的制赝大师,妙手韩当。” “紫贲帝原本想的是,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玉玺,让心腹大臣带走,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可是等到韩当做完,紫贲帝去取玉玺的时候,想杀韩当灭口,却被韩当提前得知,摔碎了真玉玺,拿走了其中一块碎片。那时场面混乱,玉玺摔碎成了数块,后来流落到了各处。然而现在宝德帝政事清明、民心所向,就算再拿出玉玺来,也不会有人响应复国,因此这么多年也没有刻意去找寻玉玺的下落。” “后来,夜阑宫得知,紫贲帝在鬼荒城真的有宝藏,但是开启宝藏的钥匙却是那枚玉玺……” 白七点点头:“夜阑宫想要宝藏?” “紫贲帝当年曾收到过湘西九山王的贡品,其中有一颗可解百毒的丹药。我主人寒毒缠身,需要那颗丹药解毒,因此四处寻找玉玺碎片。” “这么说来,苏启有那块碎片你们是知道的,那当时给钦法大师写纸条说苏启杀了他儿子,是夜阑宫干的好事?” “不错,我们本想诱导孟秋官找苏启诘问,调虎离山之后好趁机去他房里找玉玺碎片,没想到苏启居然想杀孟秋官。再后来,事情就脱离我们的掌控了。” …… 事情的经过讲完,几个人都若有所思。萧寻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少林寺的事竟然也是夜阑宫搞的鬼,那后来你是如何脱身的?” “我将她绑在那里,就出来了。”以白七的轻功,这的确是很容易的事情。 “现在该怎么办?”顾青青虽然困到极点,但仍强撑着睡意问道。 “收拾东西,连夜出城。”白七淡淡道,“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们先离开再说。” 天穹中,一轮月弯如眉,月光柔和得如同情人的眼波,脉脉地洒下银辉。几人收拾好东西,依次走出客栈。笑沧声走在最后,交给他们一张盖了印信的通关文牒。 在这样柔情的月色下,在漫天的星光里。只听一声娇笑响起:“走?你们走得了吗?” 青石长街,浓黑的夜雾中,一排黑衣人手持长剑森立两侧,花千树、喜逍遥、熊铭站在前面,侧身让开一条路来。看到花千树的瞬间,白七微微蹙眉,立刻认出她就是泰安郡驿站阁楼上的那个女子。果然,泰安郡的事与夜阑宫有关。 沈醉从他们身后缓缓走了出来,依旧是妩媚的神情,纤柔的腰肢,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精致美妙。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刚刚被挟持过的窘迫,反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骄矜:“我猜的没错,果然玉玺碎片就在你手上。” 白七听出她话中的含义:“你……是装的?” “哈哈哈哈,你以为夜阑宫是什么地方?你又以为我是什么人?”沈醉眉目一横,饱含上位者的优越姿态,“白青然,你且回头看看吧。” 白七转过头,只见原本走在最后的笑沧声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握着刚刚白七拿出来过的那块玉玺碎片。只见他身形一起一落,转眼间便站到了沈醉身边。 沈醉满意地点点头,“天尊者,你做的很好。怎么样,惊讶吗,白青然?” 白七不动声色:“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从你们进入鬼荒城开始,你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之后你们进入城主府,遇见笑沧声,全都是我一手安排。”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沈醉笑得风情万种,“为了引出韩当的那块碎片。更为了替我天煞堂和赤羽堂的弟兄们报仇。” 天煞堂,赤羽堂,这两个堂口数十人命的的确确是殒于白七。白七点头叹息:“原来如此。想来,你们是抓到苗人拓了,他已经死了吗?” “那个叛徒想要离开夜阑宫偷偷退隐,绝不可能。背叛了夜阑宫还活着,也绝不可能。” “你们走笑沧声这一步棋的原因呢?” “死到临头,让你明白些也无妨。我的人去找过你的房间,一无所获。因此只能让天尊者去接近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伺机抓住顾青青好让你们拿碎片交换。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跟抓顾青青比起来,我对与你直接交锋更有兴趣。虽然刚刚棋差一招,没能成功骗你说出碎片的下落,但在我的暗示之下,你已经知道了碎片的重要性,回来之后果然拿出来查看。然而只要你拿出来过,天尊者就能当着你的面将它偷走。” “难怪笑沧声迟迟不走,原来是在等我拿出碎片。这个笑沧声显然是天尊者假扮的,那么真正的笑沧声呢?” “死了。”沈醉的兴致颇好,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我的问题问完了。”白七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微微一笑,“接下来该轮到你来问了。” 沈醉漫不经心地从笑沧声手里接过碎片,在月光下查看,闻言抬起眼:“我并没有什么问题好……” 话未说完,沈醉只觉得天旋地转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4 ,眼前突地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沈醉的。。。 男主持续掉线中,要不要让他出来打打酱油。。。 ☆、黄雀 沈醉忽然跌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有白七,面上仍是高深莫测的微笑。接下来的发展更加离奇,只听噗通一声,笑沧声竟然也摔倒了!一旁的熊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拽过他的手腕把脉。 沈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胸口气血不断上涌, 像是中毒的迹象。她咬着牙点了自己的几个穴位, 快速压制住毒性, 待到胸闷稍缓,立刻站起身,横眉怒目瞪着白七:“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噗嗤”——顾青青没忍住笑出声来:“青笛公子真是算无遗策, 她还真的问问题了。” 顾西楼微笑点头,望着白七的眼里带着激赏:“这是第一个问题。” 白七的目光飘到她的手心, 此刻沈醉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块传国玉玺的碎片。 毒, 就下在那上面。 沈醉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立刻明白过来, 她想将碎片扔掉,可这是主人需要的很重要的东西,顿时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僵在原地。片刻后夜阑宫的人送上两块厚帕子,沈醉将碎片包起来,重新握在了手中。 虽然如此,可到底还是中毒了。沈醉侧目瞥了一眼熊铭, 熊铭放开笑沧声的手腕,冷冷道:“可解,需要时间。” 沈醉稍稍放下心,但此时她却忽然反应了过来——白七事先给碎片上涂了毒,岂非表示她早已知道笑沧声的身份?也早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圈套? “你!”沈醉几乎背过气去,“你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月光下,白七的微笑淡而优雅,如同雪野里盛开的梅花。 “你早有防备,是不是?”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纵然沈醉已经气得站不稳,白七却依然没忘记把她气得更狠,“我的回答是,没错,我的确早有防备。” “怎么可能?” “笑沧声,还记得你说的计划吗?你说,要模仿笔迹给喜逍遥他们送信,你问谁会模仿字迹,当时西楼说,他会。”白七语气轻柔,神情温和,“只不过我们给你的信,你可曾看过?” 既然笑沧声是夜阑宫的人,那所谓的信也不过是幌子,自然不会真送给他们。笑沧声果然从怀里摸出那几张字条来,在月光下展开,才看了两眼,他便猛地抬起头来:“这字! ” 沈醉瞥过去,字是四平八稳工工整整的正楷,很好看,却也很刺眼。 “原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试探了。”笑沧声苦笑一声,枉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用这样的字迹送过去的信,只要对方不傻,就不会相信上面的内容。而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仍然赴约,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会知道这是个圈套。 “那之后的一切呢,你代替顾青青,你被抓住,都是……” 白七含笑点头:“都是我计划中的部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醉美丽的指甲扣住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不可能,不可能!那碎片呢?你为什么要拿出碎片来?碎片现在在我们手上不是吗,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输的人还是你!” “碎片么,给你们也无妨。”白七好整以暇地站好,抚了抚袖口,“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沈醉美丽的瞳仁含着愤怒,听听她的语气!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瞧着真是叫人憎恨!然而这个白青然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且不说别的,她的玉幻音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失手。沈醉本以为自己才是那只捕捉螳螂的黄雀,摆好了八卦阵等着他们走进来,因此当她拿到玉玺碎片的那一刻心里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轻蔑,可现在看来,她确实低估了她。她不傻,不仅不傻,甚至还很聪明。只不过…… 聪明又怎么样?只要死了,就不会比自己聪明了不是吗? 沈醉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明艳动人,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冷入骨髓:“就算都被你料中了又如何,你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不会武功、一个受了伤。我们有四十人,其中有二十六个高手,四个绝顶高手。而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们,能活下来吗?” “我的回答是,能。”话音未落,只见月光下一道人影迅速窜了出来,直扑向沈醉! 沈醉中了毒,虽然强行压制下去,但原本十成的武力也只剩了五分,饶是如此她却仍不慌不忙,白七的软剑几乎将将要刺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抬起了双手。 沈醉的动作很奇诡,看起来很缓慢,但其实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啪!” 月夜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拍手声。 在这样的战斗中,这样的情境下,谁会拍手?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拍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沈醉的唇角挂着妖娆的一朵微笑。她的手很美,纤秾合度,肌肤细腻又柔滑。她的两只手心合在一起,掌心处是白七的软剑。 白七凌厉的攻势就这样被她的轻轻一拍化解了。 这怎么可能?人的肉掌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剑的力道?人的手怎么能承受剑的锋利?白七试图抽出剑锋,却发现剑身动弹不得。这……是什么怪异的功夫? “这一招叫做,玉拍手。”沈醉吐气如兰,眼瞳倒映着月光,如同一汪泉水。 玉拍手这一招式,白七是听说过的。曾经的魔教圣女玉莲华的秘术之一,是一种玄妙的内功,能够在双手一拍的瞬间,将对方袭来的所有力道和内力化解,就像是化功散一样神奇。玉莲华退隐多年,她的独门武功怎么会出现在沈醉身上?沈醉和玉莲华是什么关系? 白七拔不出剑,心念电转间手腕一转,发手就是两枚铜丸,朝着沈醉的面门激射而去。沈醉松手躲避,就在此时萧寻腾身而起,独门绝技大梵圣掌聚起风雷之气,这是裹挟着深厚内力的一击!不管她是玉拍手还是金拍手,在这样的绝顶内功之下,只能是覆巢之卵! “啪!” 又是一声轻轻的脆响,又是一次拍手。 萧寻那欺山裂石的掌力,居然就在沈醉掌心与掌心的轻轻一碰之间,消弭无踪。 剑可以被接住,但内力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这到底是什么样一种诡异的武功?更加教人觉得可怕的是沈醉,她中了毒还能施展出这样的武学来,若是没有中毒,又该有多么厉害? 沈醉露了一手,面有得色,但她的身体也的确不能再让她出风头了,只能挥一挥手:“欢天喜地四位尊者,还有三十六位清风堂的兄弟,眼前的这几个人就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5 交给你们了。” 花千树受了伤,笑沧声中了毒,两人便在一旁掠阵。其余人在熊铭和喜逍遥的带领之下一拥而上,试图将白七四人瞬间拿下。就在交睫之间,只听白七厉声喝道:“萧寻,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真正的本事!” 真正的本事?夜阑宫众人一听这话,顿时警觉起来,难道萧寻还藏了什么奇招?但又有什么奇招能够在这样的情境下反败为胜?对方只有两人能战,而他们却有数十倍之众,什么样的奇招能有这种本事? 只见白七顾西楼和顾青青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站到了萧寻身后,只留萧寻一人只身面对夜阑宫众人。萧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面向夜阑宫数十人,沉声一喝! “吼——” 仿佛能震碎天地一般的一声长啸,猛地在空中炸裂开来! 持续不断的啸声,施加着不断增强的威压,压迫得人完全无力抵挡。街边的窗户被震破,木屑纷纷落下,那些城里居民们豢养的猛兽们听到这声长啸,如同听到了兽王的呼唤一般,竟然也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而在夜阑宫众人的站立之处,青石板的地面竟然渐渐出现了裂纹! 这是! “啪!”清风堂中有人受不了这一啸的力量,手中的武器落地,捂着耳朵吐出了一口鲜血。而沈醉和四尊者脸色青白,嘴角亦有血丝,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萧寻以拳和掌闻名江湖,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萧寻真正的绝学,是密宗波若大狮子吼。 什么样的武功能够以一敌百?什么样的武功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败为胜?这才是奇招,教人完全无法抵挡的奇招! 一啸过后,夜阑宫损兵折将,阵型全无。顾青青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顿时笑得东倒西歪,跳出来指着沈醉道:“你这老女人,以为能斗得过青笛……” 顾青青跳出来得太过突然,白七和顾西楼甚至来不及拦住她,果然只见一道身影迅速掠出,抓住了顾青青! 是笑沧声。 他掐着顾青青的脖子,笑得邪气十足,一双绿色的眼瞳仿佛某种苏醒的野兽:“白青然,现在你还有什么办法?” 白七沉吟片刻,缓缓从背囊里抽出了她的竹笛。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的笛声厉害,赤羽堂就是栽在你的笛声上面吧?”笑沧声眼里的寒意冷 得透骨,“你以为同样的招式可以用两次吗?” 白七拿出竹笛,笑沧声几乎要狂笑出声,刚刚在白七回来之前,他就去她的房间找过这支笛子,为了防止拿错他还仔细辨认过了,笛身上没有剑痕,确实是那支新笛子无疑。他将那支竹笛拿刀斩断又粘连起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白七拿起笛子的这一刻!这一刻,赢的人是他,他才是真正笑到最后,让白七想不到的那一步! 笛声幽幽响起,在这样月色如水的夜里,凄微动人。 笑沧声猛地瞪大了眼,僵立在原地,他那愕然的模样看起来很扭曲,甚至有些滑稽。 不可能,这不可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那只黄雀?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累哦。。。 奶奶昨天去世了。这几天要忙丧事,可能停更几天。 ☆、脱困 笛声凄迷幽然, 婉转动人,静静飘荡在蓝黑色的天穹之下。 沈醉听见笛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普通的笛音而已,那个苗人拓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大其词了?只听笑沧声愤然道:“你的笛子,怎么回事?” 白七跃上屋顶,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偷偷进了我的房间, 找到那支放在枕头下的笛子了?” “不错。” “我之前制新笛的时候你曾观察过, 你知道旧笛子是有剑痕的, 对吗?” “是。” “你确定你在我房间找到的是新笛子, 因为上面光洁平整,什么痕迹都没有,是吗?” “对。” “一个做笛子的匠人, 想要遮盖一支笛子上面的剑痕,你以为是很难的事情吗?” 闻言笑沧声不禁语塞, 但他仍旧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偷笛子?”他偷笛子完全不在计划内, 只是一时的灵机一动而已, 他不相信白七能有这么神, 连这个也想到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对你提笛子的事情是在哪里吗?” 笑沧声努力回想,半晌他道:“在城主府的密道里。” 那时候他问她要这竹子做什么,她的回答是——“我的笛子是这种竹子做的, 但是它现在坏了,所以我要取一根竹子做一支新的笛子。”甚至连做新笛子的过程也对他毫无避讳,他曾以为是因为他成功取得了她的信任,现在看来……“你从那时就开始怀疑我?这个局, 你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布置了?” “谈不上什么布局,但的确留了一手。”白七的语气很平淡,不卑不亢但却能让人听出浅浅的嘲弄来。 留了一手?连他一时兴起的举动都提前防备了,而且是在完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除了算无遗策四个字,还有什么可以形容这个人?一开始夜阑宫以为自己才是设局的人,可却反而被白七套出了消息;后来夜阑宫以为可以仗着武力强取,中了毒不说,还被萧寻藏着的狮吼功给摆了一道;现在笑沧声以为自己毁了那可以扭转一切的竹笛,却发现全都是笑话。 计中计,连环局! 好一个白青然,好一个白青然啊! “不过是个破笛子,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沈醉黛眉一横,“天尊者,别忘了顾青青在你手上!” 顾西楼担心妹妹,想冲上去却被萧寻拦住。萧寻淡淡瞥了顾西楼一眼,摇了摇头。顾西楼看出了他的意思,他相信白七。顾西楼也很想相信白七,但他不懂,一支笛子而已,萧寻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笑沧声挟持住顾青青,夜阑宫众人与萧寻顾西楼对峙之时,白七动了。 一轮皎洁明月下,白七站在屋顶,衣袂随着夜风猎猎而舞,她手腕微抬,素手轻扬,吹出了第一个调子。 江无路当年写菩提七杀的灵感来自于佛家的六道轮回,六支曲子分别取自天道、畜生道、阿修罗、饿鬼道、地狱道和人道。《天阶血》是菩提七杀六支变奏中的第一支,写的是天道之苦。天道中的天人寿命很长、衣服光洁、身有异香,平时过着极为享乐的生活。然而到了寿终正寝之时,却会有“天人五衰”之苦。由享乐而起的依赖心,突然面对衰败腌臜的身体和自我,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产生嗔恨执念,堕入无间奈落。《天阶血》所描绘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境,天人临终的怨愤痴怒,仿佛都在笛声中徘徊,诡异得不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6 似竹笛能够发出的声音,蛇一般缠绕着每个人的思绪。天人衰萎的手指拽住每个人的神识,拖进漆黑的泥淖中,沉入深不见底的梦境。 《天阶血》一出,在场除了白七之外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混沌的半梦半醒状态,诡谲的笛声搅得人昏昏欲睡,所有的感官全部衰退至无,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行动,根本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七腾出一只手拿出两支梅花针,在萧寻和顾西楼脑后各扎一针,二人顿时从幻魅的笛音里清醒过来,白七冲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去救出顾青青。 萧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但看向前方的时候,饶是心里已经有所准备,还是怔了一下。只见夜阑宫的众人全都如同坠入五里迷雾中,茫茫然昏昏醉,不知所以。从笑沧声手里拖出顾青青,他还依旧沉在笛声中未醒,有气无力的模样令人咋舌。顾西楼眉头微蹙:这笛声…… 这笛声的影响未免太可怕了些。 顾西楼不知道的是,菩提七杀每支曲子的作用和对人产生的效果都不同。也正是因为菩提七杀的控制作用太过强大,才会被斥为邪魔之曲,才会引得万人相杀也要追逐曲谱。白七的功体不足,以她如今的根基,只能吹出最简单的《天阶血》和《无明业》,其余四首她虽然知道曲调,但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持,即使吹出来也不过是普通的笛声,没有任何效力。 《天阶血》会让人陷入混沌,五感衰弱,茫然无觉;《无明业》会让人产生愤怒怨恨,思维迟钝,彼此相杀……然而菩提七杀中最玄妙的还是《地狱变》,据说当年江无路以一支《地狱变》取了数万大军性命,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甚至几年后有人路过当年战斗的遗址,依旧能闻见清晰的血腥气。 “西楼,带你妹妹先出城!”萧寻见白七脸色苍白,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心知她已经很累了,忙催促着走神的顾西楼。 “那你呢?”顾西楼瞥了一眼白七,“还有,白姑娘呢?” “我……”萧寻刚想说自己陪白七殿后,只见白七眉头一蹙,摇了摇头。他知道白七的意思是让他和顾西楼一起走,但…… 纠结片刻,萧寻决定相信白七,毕竟他们不知道城外还有没有夜阑宫的人,让受伤的顾西楼一个人带顾青青出城实在太危险了。萧寻扛起犹自昏昏沉沉的顾青青,与顾西楼向城外奔去,城外有他们提前备好的马车接应他们离开。 顾西楼在疾行中仍旧竭力回头看了一眼白七。 月色柔和,夜风微凉。白七一身素色衣衫,长袖随风猎猎而舞,白皙秀致的面孔沉静如水。纤细的手指间是碧绿的竹笛,诡异的音调作和,清澈的眼瞳俯视着那群混沌不知所以的人们,安静神态下却是令人战栗的景象。奇异的人,奇异的夜,奇异的美。 顾西楼想,他会永远记住这样一个夜晚的。 沈醉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回忆起方才的场景,仿佛是在梦里一般。沈醉和笑沧声对视一眼,心中泛起不安,沈醉头一回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傻:“刚刚……发生了什么?” 笑沧声只觉得嗓子发干,苦笑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沈醉仔细回想,好似从白七吹出第一个音调开始,她的全身就失去了力气,渐渐地耳朵开始听不见声音,眼前是一片耀目的白光,就像行走在浓浓的白雾中,没有方向,不知疲倦。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人想要取她的性命都是轻而易举。而白七,却不知道为何竟然没有对他们动……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沈醉低头摸了摸身上,那块玉玺碎片不见了! 面色阴沉的沈醉此时忽然想起白七当时说的那句话来,她说“碎片么,给你们也无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夜风静静吹过,吹开薄薄的夜雾,却吹不散夜阑宫众人心头的阴霾。 十日后,嘉兴南湖,一艘画舫上。 一只纤细手臂自画舫的窗口伸出,轻轻撩动着碧绿的湖水。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这只手臂带着少女的莹润光彩,教人忍不住想入非非。片刻后手臂收回,船舱里响起咯咯的笑声,似乎极为开心:“顾西楼,你说青笛公子真的会来吗?” “自然会来。”船舱门口翩翩而立的白衣青年正是顾西楼,他垂着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笑得十分温柔,“萧寻说的,她今天会来。” 顾青青噘着嘴:“之前也不知怎么了,醒来他就不见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青然是女子了吗,你怎么还是公子公子的叫。” “我知道呀,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她。”顾青青托着下巴一脸向往,“她真的很厉害。” 是啊,她真的很厉害。这样的感叹,恐怕见过她的人都会发出吧。顾西楼点点头:“那日安全脱身之后我也没有再见到他们二人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样离开的。” “离开还不简单?只要有两条腿,哪里去不得呢?”一声朗笑传来,一青衫男子跃上船头,神情潇洒神态不羁,正是萧寻。 顾西楼将他迎进船舱,笑道:“你素来磊落,如今连笑声都比别人要响亮些。” 萧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也是赶了不少的路才赶到南湖来,只因为白七后来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在南湖等她。萧寻四下看了几眼,只看到望着湖面出神的顾青青:“怎么就你们俩,小七呢?” 忽闻一人掀开门口的毡帘:“我早已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持续掉线…… 下一章写个男主番外吧,解释一下男主这段时间消失到底是去哪了。嘻嘻嘻嘻理所当然是很帅的。 ☆、番外一 宝德十九年, 二月初八,惊蛰。 五官山脚下,袁家酒肆。 这日傍晚,袁掌柜正闲闲地倚靠在门口拍苍蝇。五官山上最近来了一伙山匪,为首的叫雷鸣,似乎是什么有名的江洋大盗, 做下过好几个大案子。官府派人来剿过几次, 死伤不小, 却还是没能拿下来。附近的商旅们听到风声都不走这条官道了, 因此酒肆近日生意清冷。袁掌柜晒晒太阳打打苍蝇,看看对面街上晒药材的姑娘,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叹息:“唉, 这群悍匪也不知道闹到到多早晚,要是有人能把他们剿了, 我情愿将所有的酒都送给他。” 话音未落, 他已见到一个人。这人的出现让他神色一肃。 此人一身黑衣。手里牵着一匹马。 行走江湖的, 为了方便穿黑衣很常见, 牵马就更加常见了。为什么袁掌柜会忽然肃穆起来?只因袁掌柜在这五官山脚下开店多年,对于各路英雄好汉都见过几眼,却从未见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7 过这样的一个青年人。他的脸很英俊, 身形修长挺拔,背挺得很直。牵着马的手干燥而有力,指甲剪得很整齐。他的背后背着一柄乌鞘长剑,周身满是冰冷而凛冽的气息。 马是好马。 袁掌柜一眼就看出, 这是匹绝世的神骏。通体是深沉的黑色,全身上下无一丝杂毛。而牵着这样一匹马,有着这样气势的青年,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黑衣青年将缰绳递给袁掌柜。袁老板不敢怠慢。小心接过缰绳,亲自牵到后面的马厩系好,又叫小二抱来上好的草料。 那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眸光淡淡地扫过袁掌柜的脸,而袁掌柜只觉得面上仿佛有火在烧。 “一盘青菜,一碗米饭。”男子说完,再不看袁掌柜一眼。 袁掌柜带着小二下去收拾饭菜。脑海里却始终浮现刚才那年青人的一瞥。他以前从不知道,有人可以只一眼就让人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是完完全全的黑色。里面没有杀气,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却让人感到了由衷的压迫感。就好像面对一柄出鞘的宝剑,被它的锋芒震慑。袁掌柜无法判断他的身份,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商旅,也不像是什么绿林好汉,实在是猜不透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袁掌柜是个善良的,又怕这人若是莽撞地上了山,被悍匪害了性命就可惜了,于是端上饭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客官是要上山吗?” “是。”青年的声音很低沉,尾音简短有力。 袁掌柜便接着道:“这山上来了一伙江洋大盗,专门烧杀抢掠,连官府也莫可奈何,昨天好像还抓了个姑娘上去,那些官兵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客官,不是小老儿多事,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绕路走吧。” 青年咽下口中的饭粒,抬头看了一眼袁掌柜,不知为何这一次眼中的寒意淡了些许:“无妨。”袁掌柜的好意他知道,但他此次来五官山,就是为了这伙匪徒而来。 吃完饭,在袁掌柜担忧的目光中,黑衣青年骑上那匹白七送给他的马,轻轻拍了一下马首,向着山上绝尘而去。 五官山上,混元寨。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寨子里灯火通明,正中间的聚义厅内,寨内众人正围着篝火醉饮一堂。坐在上首的是大当家雷鸣,模样粗犷,眼角一道刀疤。他曾是临安府的教头,后来因为贪墨民脂民膏被揭发,便在太平山落草为寇,多年来也积攒了一大批忠心的追随者。这群人如同蝗虫一般,过境之处民不聊生,甚至属下在民间奸淫掳掠,这雷鸣不仅不管,还会大笑着夸那人男儿本色。因为太平山一带已没什么可以抢的了,这群人就又来到了五官山。官兵来围剿过几次,因为五官山地势易守难攻,都铩羽而归,于是他们便更加猖獗。 酒过三巡之后,二当家张元安腆着肚子走上前,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大着舌头道:“大哥,我昨天从山下抢来了个小娘子,那小脸蛋……啧啧真是漂亮,献给大哥,也算做弟弟的一点心意。” 雷鸣喝的不多,神情中有淡淡的得意,冲张元安点了点头,便立刻有几个人推上来一个白衣女子来。 那女子站在灰扑扑的大厅里,周围是一群不怀好意的匪徒,篝火映亮她面容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停滞了片刻。她的皮肤如同月光一样白皙,微微起伏的脖颈好像鸽子的胸脯一般柔软。她的嘴唇是最艳丽的花瓣,眼睛是深海里最明亮的黑珍珠。她的白裙子上沾了尘土,让她那种高贵的美貌变得可以接近,教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她实在是很美,美得令人在顷刻间就忘记了去怀疑她身上那种矜贵的气质,以及那华美得不似普通人能有的白色衣裙。 “不错,不错。”雷鸣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狼一样的光芒,他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来,向着白衣女子走去。 那女子瑟缩了一下,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落入狼群的小羊羔,惹得混元寨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污言秽语越发忘形。没人注意到她蜷在袖子里的手指,一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和一只无力挣扎的蝼蚁没什么两样,又有什么好去搜查的呢? “大哥,我问过了,她说她叫阿楚。”张元安搓了搓手,笑得十分淫靡,“怎么样,兄弟这事办的不错吧,就这个姿色,留下来做压寨夫人绝对够了。” 雷鸣满意地点点头,冲着阿楚伸出了手。 阿楚想往后退,却发现前后左右全都是人,退无可退。她垂下眼,双手交握在一起,此时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受惊的样子,没人发现她手中正握着一样奇怪的东西。 等了半晌,雷鸣不耐烦了,拽过阿楚的衣袖就要捉她的手腕。阿楚的眼底闪过一丝奇诡的锋芒,手指微微一动—— “砰!” 倏然门外发出一声巨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俱都是寨中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阿楚飞快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咬了下嘴唇,忽然挣开雷鸣撒腿往门外跑去!众人被门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都有些猝不及防,竟一时没能抓住她,让她跑出了门。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张元安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出声。 几个寨众急急追上去,却在此时发现,聚义厅外面站着一个人。 漆黑的天穹中无星无月,厅外的场地上,静静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你是谁?” 阿楚跑到了黑衣男子身前,抬起头望着他,声音娇软而可怜:“求求你……救救我。” 这一眼,教她愣了一愣。 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脸很英俊,但他的眼睛却沉静而冷淡。她见过很多英俊的男人,但他们都没有眼前的这一个那么叫人心折。他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件物品,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的美貌,她的女性的温柔的气息,在他眼中仿佛统统不存在。若不是他的眼睛还是有神采的,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一个瞎子。 “谁是雷鸣。”男子开口了,却无视了所有人对他说的话,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你是什么人?”张元安怒斥道,“擅闯混元寨,还打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是想做什么?” “你不是雷鸣。”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他见过雷鸣的画像,雷鸣的眼角有一个疤。 “我是雷鸣。”雷鸣缓缓从厅内走了出来,眼角的刀疤在晃动的灯火中显得更加骇人,“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闯入我寨子里,还安然出去的。这位英雄,你今日恐怕也出不去了。” 雷鸣的语气中带着讽刺和试探,但这些那个男子好像都不在意,他知道了他是雷鸣,这就够了。这青年男子的背上背着一柄乌鞘长剑,此时他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8 已经拔出了剑,剑尖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向前走动发出轻轻的啸声。 见他拔剑,雷鸣顿时怒道:“弟兄们,抄家伙,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杀了!我今日要拿他祭酒!” 周围响起整齐的应和声,众人提着武器围住了黑衣青年。张元安不忘抓住阿楚,将她拉到一边观战。 黑衣男子依旧眼眸深沉,仿佛并不将这么多人放在眼里。雷鸣见了不禁更加愤怒:“上!” 话音未落,只见几名寨中高手同时将剑送出,刺向那黑衣男子,漫天剑影之下,一道锋利的白芒破空而至,竟是雷鸣高高跃起,手握一柄九环大刀当头向黑衣男子砍来! 周身被剑光包裹,头顶又是逼人的利芒——黑衣男子似乎已避无可避! 张元安站在角落,他的眼睛睁得老大,瞳仁中深深映出了那把剑和那持剑的人。他看到剑光如闪电般飞起,又落下;他看到那男子仿佛鬼魅一般的剑法;他看见那快到无与伦比的剑在被团团围住的情况下顷刻间就取了数十人的性命;最后,他看到雷鸣睁着眼,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 这剑法……这果决的杀气……他真的是人吗? 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青年人惊呆了。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也从没有经历过如此骇人的一刻。仿佛自己的生命全都悬系于眼前这个黑衣青年轻轻的一挥。生与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摆在了这群亡命徒的面前。 “别,别杀我!”不知是谁扑通跪了下来,抱着头求饶。 黑衣青年目不斜视,挥剑枭了雷鸣的首级,提在了手上,从头到尾没有看其他人一眼,踏着满地的血与火,就这样慢慢走出了寨子。 张元安只觉得两腿都在发抖,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松开了阿楚,而阿楚正跟着那个黑衣青年往寨子外面走去。有人看见了,但没有人敢再上前去阻拦。 阿楚走出了混元寨,跟着黑衣男子一直步行到了山下。之后黑衣男子不知从哪里牵出一匹马来,骑了上去。阿楚见他要走,忙跑到马前,仰起头看他:“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对上她的眼,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眼底已然开始凝聚起不耐烦的神色来。 “我叫周楚情,你可以叫我阿楚。” 男子依旧不说话,阿楚便也不让开。二人僵持了半晌,男子淡淡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冷漠:“叶凛。”他从不说谎,也没有必要对陌生人说谎。 “叶凛,叶凛……”阿楚默念了几遍,笑了起来,“我记住你了。” 叶凛见她依旧不让开,调转马头,向反方向疾驰而去。 阿楚微微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天真又娇媚的神情,冲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喊:“叶凛!我记住你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初春的气息随着晚风渐渐蔓延开来,洒满了这个静谧的夜。阿楚想,这真是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她开始期待着与这个青年的下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篇幅限制写的有点匆忙。阿楚是新出现的人物,之后会有她的戏份的。猜猜她是正派还是反派呢。 ☆、阿楚 “什么, 你要去竞争武林盟主?”萧寻失声一喊,惊飞平静南湖上的几只白鹭。 画舫内,白七微微一笑抬起眼,目光依旧淡然清澈,却又隐隐有着不可扭转的坚定:“就算不能,也总是要去试试的。” 还用试么, 怎么可能成功?别说她才十七岁, 还算半个孩子, 就算那些武林人不在乎她的年纪, 从来也没有女人做武林盟主的先例啊!要是她女扮男装被人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话萧寻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七的性子坚忍沉稳, 又聪明绝顶,若她是男儿身, 再过几年定然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名侠, 就连当武林盟主也不是没可能。可…… 白七只瞥了一眼萧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笑道:“不仅我要去争, 大哥,你也要去争上一争。” 萧寻第一次听白七唤他大哥,一时出了神, 待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内容顿时有些傻眼:“我?” 一旁的顾西楼低头想了想,片刻了然道:“青然是想去参加品剑大会?” 白七目带赞许:“不错。” “品剑大会我三年前就去过一次了,没什么特别的。”萧寻更加摸不着头脑。 白七摇了摇头:“这次的品剑大会与以前不同,据说是要商议剿灭夜阑宫的计划。为了防止邪道渗透窃取机密, 除了武林盟主的候选者,只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才允许参加。荡剑山庄会提前三个月发下邀请书,收到书信的名侠巨擘们每人只许携带一名家眷,两名门徒,连随从都不能带,仆婢一概由荡剑山庄提供。” “这么严苛?” “并且……”白七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顾西楼,“据说这一次北定王府和平阳王府也在受邀之列。” 萧寻心直口快,且他向来与顾西楼要好,一时不防头竟然大喇喇说出了心里话:“这种江湖上的事情,朝廷插手是要做什么?”说音一落才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忙觑向顾西楼。 顾西楼并未恼他,温和解释道:“当今陛下一直对江湖中的事情感兴趣,因此这次命平阳王府和北定王府务必参与其中。届时应该是由我代替父王前去,北定王那边的人选,我推测可能是明珠郡主周楚情。” 周楚情……白七垂眸凝思,半晌她抬起头来:“说一说这个周楚情。” 顾西楼微微诧异,随即从善如流道:“周楚情是北定王的嫡长女,三岁的时候北定王妃生下长子周楚怀,后来周楚怀生病不断,找来高人一算,说是周楚情与周楚怀的生辰八字相克,若是长年相处,二人必死其一。为了保住嫡长子,北定王将周楚情送到了别的地方,直到及笄才接回来,也不敢放在府里,替她要了一个明珠郡主的封诰之后便找了一处府邸,让她自己住着。” “她长什么模样?” 模样?顾西楼想了想:“我只在宫宴上见过一次,很美。” “可有什么特征吗?” “听说周楚情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裙,这……算特征吗?” 白七敲了敲茶杯,若有所思:“莫非真的是她?” “是谁?” 白七望向萧寻:“萧寻,你可知道谢飘渺?” 萧寻面色一变:“无常神针谢飘渺?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 “这谢飘渺又是何人?” “在江湖中,有名的大夫有两种,一种是心肠慈悲,救死扶伤活人无数,好比快活林的金夫人和昊天阁的柳无患;还有一种就是擅长毒术、心胸狭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59 窄、睚眦必报的,救人杀人全看心情,这个谢飘渺就是其中翘楚。”萧寻道。 “那与周楚情又有什么关系?” “谢飘渺有个极疼爱的关门弟子,名叫阿楚。”萧寻正色道,“此女的特征,与刚刚所描述的周楚情几无二致。” “你的意思是,周楚情很可能就是谢飘渺的弟子阿楚?” “我想,小七想说的就是这个。” “就算周楚情是谢飘渺的弟子那又如何?这件事很重要吗?” 萧寻对此也颇为不解,白七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个阿楚,厉害得很。” 阿楚此人,白七是见过的。 她们不仅见过,还交过手。 那时,她十岁,阿楚十一岁。 那年鬼夫子带着白七去颍川游历,在闹市恰巧碰见了携徒游历的谢飘渺。二人同是医术神奇,又同样性格古怪,见了面彼此冷哼一声就要分道扬镳。正在此时,忽地有人突发恶疾倒在了路边,鬼夫子命白七去看看,谢飘渺见鬼夫子如此,自己此时离开岂不是输了,便命阿楚也去看。 那是两个女孩子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彼此。 白七当时穿着一身短裳,小童打扮,眉目清秀,眼神明澈温和。阿楚身上是一袭白色的衣裙,脖颈扬起,神情高傲而美丽。因为阿楚从不低头,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条洁白的衣带飘飘然就要落在路边的泥水里。白七没有多想,伸出手抓住了那条衣带,她不忍心见到洁白的东西被玷污。 “放开你的脏手。”美丽的小姐姐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也很动听,只是没什么温度,冷若冰霜。 白七愣了一下,并未松开。 下一瞬,白七只觉得手腕一痛,一支金针扎在她腕上,血珠颤巍巍滴落。 白七微微一笑,没有生气没有喊叫,甚至眼神也依然温和:“你的衣带很好看。”话音与衣带同时落地,洁白的衣带坠入泥水中,瞬间被染成了肮脏的褐色。阿楚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才发现衣带脏了,顿时尖叫一声又气又羞,脸涨的通红。 这回白七没再理她,径自蹲下去看那发病的人。摸了摸脉门,探了探胸口的温度,老实地站起身冲鬼夫子一点头:“师父,能救。” 阿楚将那条衣带扯断,可衣带上沾着的泥水还是无可避免地染上了裙摆,看来她的这条裙子也不能留了。谢飘渺显然对徒弟的行为不太满意,闭了闭眼:“阿楚。” 阿楚此时才来得及去看一眼病人,但她这时候无论再做什么也都只是重复白七的过程,这一局,是阿楚输了。而阿楚输了,也代表谢飘渺输了。阿楚明白师父生气了,因此心中暗恨白七,若不是她没事扯自己的衣带,又怎么会打乱自己的行动,让师父落了面子? “那救吧。”鬼夫子点点头,白七复蹲下身,预备施救。 “等一等,”谢飘渺心有不甘,蹙眉打断白七,“黄口小儿,凭什么出诊。” “凭我在这里。”鬼夫子冷冷瞥了谢飘渺一眼,“小七儿,施针。” “哼!”谢飘渺对阿楚使了个颜色,阿楚手中金针飞快刺下,却是直指那病者的死穴! 她要杀了这个病人! 为什么?只为了阻止白七当着谢飘渺的面救人吗? 年幼的白七十分惊讶,但她当时的暗器已有小成,而阿楚先天体弱,并不会武功,因此白七迅速翻手射出一枚铜丸,近距离正中阿楚手腕,打得她低声呼痛,针尖一抖,扎偏了位置。就在这交睫之间,白七瞥见阿楚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线,沿着经络延伸进袖中。 被打疼了的阿楚真正是生气了,跺了跺脚,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来,也不管是何时何地,就欲打开—— “阿楚,”谢飘渺眉目一横,“住手!”谢飘渺心中明白,输了面子是小事,若是让阿楚当众打开了锦囊,放出里面的东西来,且不说后果如何,要是让左一名那老不死的看到了,麻烦可不小。 谢飘渺带着阿楚走了,临走时阿楚还颇不甘心地回头瞪了一眼白七。而当时的白七专注于救人,并未发现。后来在路上,白七问鬼夫子:“师父,那锦囊里是什么?” “听说谢飘渺最近在养蛊,可能是蛊盅。” “我看见阿楚的手腕有道红线。” “嗯,可能是谢飘渺放在她体内的血蛊,避毒用的。” 片刻后,鬼夫子问白七:“小七儿,你为何要去拽她衣带。” 白七想了想:“徒儿不忍心看到洁白美丽的东西被弄脏。” “那现在呢?” “还是不忍心。” “哦?现在不忍心什么?” “不忍心……”白七想起阿楚那张美丽的面庞,又想起谢飘渺阴毒狡狯的眼神,“……看到洁白美丽的东西被弄脏。” 鬼夫子笑了笑:“洁白美丽?还记得去年冬天,为师带你去北关看丹桂,那桂花都是什么模样?” 白七了然地点点头:“远远地看起来很美,也很香;但近看却全是蛛网和灰尘。” “假如把你交给谢飘渺,让你做他的徒弟,你可愿意?” 白七摇摇头:“自然不愿意。” “若是让阿楚那样的女娃来做为师的徒弟,为师也不愿意。” “我明白了。”白七笑了起来,“师父是说,徒儿不会被弄脏是吗?” “你一贯坚忍聪慧,又难得的通晓大义,为师觉得,并不是我教的好。”鬼夫子慢慢地踱着步子,胡子微微翘了起来,“有些人,生来就是与别人不同的。” 白七走在鬼夫子身边,亦微微翘起唇角:“在师父眼中,自然是自己的徒儿最好。” “哈哈哈,小七儿的巧舌如簧,也不是为师能教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啦,沉迷基三无法自拔。 嘻嘻嘻嘻嘻 ☆、出题 …… 想起这段过往, 白七慢慢饮尽杯中的茶水,摇了摇头:“谢飘渺教出来的徒弟,不可小觑。” “话虽如此,但毕竟还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人。”顾西楼笑道,“青然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非要去参加品剑大会不可?” “作为江湖人, 这种三年一度的豪侠盛会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三年前的那次品剑大会, 我和师父在关外没赶上, 也算是个遗憾。” “既然如此, 左大先生今年肯定也会收到邀请,小七你跟着他不就可以了?” “萧寻,难道你不想藉此看看自己有多少能力吗?” “啊?”萧寻不明白白七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成为武林盟主的候选人, 必须是心怀苍生的大侠,还必须有绝对强势的能力。”白七将今年的规则娓娓道来,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0 首先要获得三位武林泰斗——少林、武当和丐帮掌门的认可, 取得他们的信物。少林的信物是一颗七宝琉璃佛珠, 武当的信物是掌门丹炉里炼成的八仙丸, 丐帮的信物是九袋长老杜万江亲手缝补过的麻布袋。佛珠有三颗,八仙丸有四粒,麻布袋只有两个。只要持有其中一样, 就可以作为武林盟主的竞争者,进入荡剑山庄。” “就是说,只能有九个人参与盟主之争?”萧寻不解道,“三年前我记得可是有十个人的。” “还有一个名额, 来自朝廷。”顾西楼笑道,“这也是为什么王府会参与这次的品剑大会。” “什么?朝廷也要派人竞选?” “不,不是竞选。”顾西楼耐心道,“这三年间,朝廷发下的江洋大盗海捕文书共七十三张,其中二十九人被抓,十人失踪,十四人身死。剩下二十人皆是穷凶极恶血债累累的老枭,他们有固定的据点,大多有自己的团伙和手下,朝廷多次派兵围剿,这二十个江洋大盗不仅毫无畏惧,甚至杀了不少士兵。为了苍生黎民,这次将武林盟主候选人的其中一个名额留给朝廷,只要有人能上衙门带来半数以上这些恶人的脑袋,这个名额就是他的。” 顾西楼说完,萧寻沉默了片刻,转向白七道:“小七,来的时候我路过江州府,听到府衙内有人说近日有个剑客,带着好几个人头去揭榜。现在看来,会不会是……” 白七沉吟道:“有这个可能。” 叶凛啊叶凛,看来你是真的想要报仇。也不知道上次分别之后,你的失眠症可有好些…… 白七似有心事,眼底情绪涌动,顾西楼虽然心有疑虑却也不便多问。这时一直在外间玩水的顾青青走了进来,看了看三个人,忍不住又蹭到白七身边撒娇:“白哥……白姐姐,你教我吹笛子好不好?” 白七微笑道:“西楼难道不会吹笛子,他教你就好,何必舍近求远。” “他吹的不好听,”顾青青嫌弃地瞥了一眼顾西楼,转向白七的时候又娇娇地笑起来,脸蛋红红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孺慕之情,“我就要你教我嘛。” “好,教你。”白七拗不过她歪缠,点头同意,转而向萧寻和顾西楼道,“我打算明日就出发,萧寻,你与我同行。” “要去哪里?” “上少林。” 数日后的傍晚,少室山脚下的梅花镇,客栈掌柜方德又一次看到了去年的那个少年。 他的身量似乎高了些,但依旧清瘦白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他骑着马,怀中一位少女与他同骑,方德了然地笑笑,果然年少风流。白姓少年驾着马匆匆经过,看方向应该是要赶在山门关闭之前进寺。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就算再晚少林寺应该也是会让他进去的吧,毕竟听说他破了钦法大师被杀的案子,替少林寺抓住了凶手。 “呆掌柜,来两坛梅花酿!” 少年清朗的声线清晰地传入耳中,方德忙忙回头,看到柜台旁倚着的萧寻,顿时眉毛一挑:“小兔崽子,说谁呢!” “哈哈,谁回头就是谁!” 方德唤小二去给他拿酒,上下打量了几眼萧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长高了好些。” 开客栈的方德这些年阅人无数,在他看来,萧寻神情磊落,气质坦荡,已经不再是当年淘气的毛头小子,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侠客风范。最难得的是他生来的这一种乐观与善良,若是能够经年不易,将来必是一代名侠。 方德与萧寻闲闲扯了几句,便目送萧寻拎着两坛酒上了山。看着他骑马走远,方德忽然想起来忘记问他,去年有没有追上那个白姓的少年? 初春的风吹过,带来山中的暗香,又是一个人间静夜。 白七进了少林,问过僧人,直奔方丈。 踏进方丈的院门,果然见到一个穿着僧衣的背影站在院子里,没有披袈裟,僧衣是柔软的雪缎制成,脚下趿着油青云锦莲花履,手中松松握着半卷金刚经;石桌上摆着一碟小食,一壶茶,器皿皆是清一色的青釉薄胎,形制素雅,院子里的气氛幽静而平和。 白七定了定神,轻嗽一声:“钦妙方丈。” 钦妙便转过身来。 在看到钦妙的一瞬间白七才知道,原来“宝相庄严”这四个字,并不只是单单形容佛像的。钦妙大师的皮肤很白,细腻得如同最好的玉石,他的眉眼俊秀温和,整个人仿佛山间的一潭静水,低调而高雅,隐藏着醇和的灵气。钦妙的年纪不大,三十岁,但他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出头。在这之前,白七不明白为什么钦苦大师圆寂,继任掌门的不是资历武功都更高的钦本大师,而会是四位禅师中年纪最小的钦妙,现在白七懂了。这样一个人站在你面前,淡淡地瞥上一眼,你根本不会去怀疑他的资历与德行,他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说服力。他立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是一尊最精致的玉佛,慈悲的眼掠过你,望着芸芸众生。这一刻,他就是佛,佛就是他。 钦妙转过身,微微一笑:“是白施主吗。” 白七心下一惊,这个钦妙大师,有一双好眼。白七再次合十顶礼:“是。” 钦妙大师抬起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然暮色四合、山风渐起,他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坐罢。” 白七依言坐下,钦妙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白七低头看去,是碧螺春。这个钦妙大师,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钦妙大师也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画面静美:“尊师可好?” “还好,听说年前着了风,比往常咳嗽些。”白七规规矩矩地回答。 钦妙点点头:“之前钦法师兄的事,我听钦本师兄说了,也大概猜到你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白七含笑饮了一口碧螺春,回甘浓郁,好茶:“方丈多心了,出题吧。” 钦妙的眼神平静而明澈,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但仍道:“白施主,当真吗?” “江湖事自然有江湖的规矩。”白七笑着摇摇头,“方丈真的不必多心,白七没有挟恩的意思,方丈尽管出题,白七定然全力以赴。” 白七明白钦妙是担心自己仗着曾经帮过少林,会直接向他要一颗佛珠。但一来白七并不是这种会教人为难的人,二来白七也想知道他到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九个名额的考验,这种万中挑一的严苛,任谁也会想去试上一试。 钦妙大师微微一笑:“那好,我出题了。” “请。” “半个月前,北定王的小公子周楚怀曾来寺中为王妃祈福,但在晚间歇息的时候,却被人盗了御赐的蟠龙佩,小公子责怪敝寺简陋,因此让贼人来去自如。之后大怒而去,扬言若是一月之内找不到蟠龙佩,就会回来找少林寺的麻烦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1 。” “是谁盗走了蟠龙佩?” “被盗的房间里别的钱物纹丝未动,只有蟠龙佩遗失。”钦法大师淡淡道,“贫僧也不明白到底是谁,用何种方法盗走了蟠龙佩。” “方丈的题目是?” “让白施主在半月内找到蟠龙佩似乎有些大海捞针,贫僧的题目就是,只要白施主能让小公子半月后不来找少林的麻烦,不再责怪少林,且让少林寺不因此事得罪北定王府,即算成功,届时七宝琉璃珠也将由贫僧亲手奉上。” 白七垂下头,仔细想了想钦妙说的话,半晌抬头道:“好,白七接了。” 钦妙望着白七的眼中带着隐隐的欣赏,他颔首道:“白施主打算怎么做?” “请方丈先请人带白某去看看当时小公子住的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好久了,大年初一更一章,嘻嘻嘻嘻,祝大家鸡年大吉吧~ ☆、算命 周楚怀最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仅因为周楚情回来了,更因为她居然带回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据说是周楚情的师父,是个江湖高人,但他气质脱俗、风姿凌冽,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草莽气。而父亲也很奇怪,不但没像以往那样将周楚情送到郡主府去住, 还让她和那个男子一起在王府里住了下来。 这个长姐周楚怀是见过的, 但一直听说她命里带煞, 尤其克自己克得很厉害, 故而一直远着她。平时她住在郡主府,与自己没什么相干,现在她住在王府里, 周楚怀便有些担心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日周楚怀又带着几个好友出门找乐子,几位权贵公子们带着小厮家仆嬉闹着打马过市, 远远地只见前方人头攒动, 围成一团, 不知是在做什么。 “前面什么情况, 这么多人?”周楚怀颇有些好奇,唤来小厮,“去看看。” 小厮挤进人群中, 不一会回来道:“公子,是有人摆了个算命摊子,都说他算的准,排着队等着他算命呢。” 周楚怀向来不太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但想到他那个克自己的姐姐,心里还是有些掂掇,便借口身体不适辞别了几位世家公子,带着小厮到附近酒楼二楼临窗位置坐下,居高临下盯着那个人群中的算命摊子,看他怎么作为。 只见那算命先生白白净净模样普通,两撇山羊胡显得有些滑稽,但一双眼却格外漂亮,仿佛蕴着九天光华,教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正微微笑着,用蹩脚的外地口音对面前怒气冲冲的大汉温和道:“你又来了。” 原来这大汉昨天就来算过命,看样子是算的不准,今天来找麻烦了。一旁围观的百姓都安静下来,楼上的周楚怀也竖起耳朵,想听他说的什么。 “你这臭算命的,昨天说我会遇到命定的夫人,我怎么一整天什么人也没见到!”大汉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的江湖骗子!” “非也,非也。”那算命先生一捻胡子,笑了笑,“你昨天自我这里去后,可买豆腐了?” “买了!” “如此便是了,那卖豆腐的娘子就是你的命定夫人。” 大汉悚然一惊:“你鬼扯什么!那恶婆娘,谁看得上她!” 东街卖豆腐的娘子长得五大三粗如同男子,脾气又向来暴躁,因此直到三十岁也没能嫁出去,如今听这算命的说来,竟然与这大汉是天定良配?可看这汉子的模样,不甚满意啊……围观的人中有人发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算命先生摇摇头:“话虽如此,但她的确是你命中之妻。” 那大汉脸涨得通红,几乎要语无伦次:“那等恶女,那等恶女……” “你去吧。”算命先生摆了摆手,“下一位。” 有点意思,周楚怀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只见后面排着的是一个小伙子,穿着粗布衣服,模样有些穷酸。 “想算什么?” “我……”小伙子支吾了一会,低声嗫嚅道,“财运。”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就这么个模样,还想发财?算命先生摇了摇头:“人有所念,情理之中,不可讽笑。”一边说着一边排出六枚铜钱来。 周楚怀身旁的小厮解释道:“这叫文王卦,以六枚大钱落下分正反,依次排列,共有六十四种卦象,多为测吉凶。” 算命先生看了看铜钱,只有第一枚和最后一枚是字面:“三十一卦,泽风大过,夜梦金钱。” “什么意思?”小伙子忙道。 “大过者,祸也,二阴过重,故有夜梦金钱之象。占此卦者,谋望虚化,空自劳神。”算命先生捻着胡子笑了笑,“你很快就会得到一笔钱财,但不出一日,就会尽数失去。” 小伙子听到自己能发财,兴奋得坐都坐不住了:“不可能,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好好保存,绝不会让它丢了。” 算命先生不置可否,摆了摆手:“快回家去等着你的钱财吧。” 小伙子走了,周围仍旧有人半信半疑。此时忽然有人拨开人群走近算命摊子,朗声笑道:“听说这里有人算命?来来来,给本公子也算一算,看看我是什么命。” 这人的出现让楼上的周楚怀目光一闪,他也来凑热闹? 来人身形颀长容貌俊美,一身月白描金锦衣,腰间悬着白玉螭纹佩,手中握着一把湘妃骨折扇,眉目间风流无限。围观的人中已有小姑娘认出他来,发出低而兴奋的娇呼:“是顾西楼!” 顾西楼坐在了算命先生面前:“请吧。” 算命先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谨慎道:“公子想算什么?” “命格,”顾西楼眼睫微虚了虚,“能算么?” 算命先生又看了他几眼,半晌才道:“请公子写下生辰八字。” “怎么算他们都是扔铜板,换成我就变成要生辰八字了?”顾西楼讽刺地笑了笑,“这又是什么把戏。” “命格这种东西,不是文王卦可以看出来的。需得先请八字,才可称骨批命。”算命先生的脾气算得上很好,面对顾西楼明显的挑衅都并未着恼,态度依旧恭谦。 顾西楼唤来家仆:“写八字给他。” 家仆写下八字,算命先生仔细看了看,又闭眼掐指数了一阵,写下几行字,最后道:“此八字重三两五钱。福寿不全,祖业难继,事宜守旧,方有新生。此人幼时失祜,十四为奴,成年劳损,三十有疾,四十失妻,五十出人头地。一生孤零多舛,寄人篱下,唯晚年有福。命里无子,若想改命,可来找我……” 话还未说完,只见顾西楼身旁的家仆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顾西楼并未发觉,径自大笑着打断他:“哈哈哈,真是一派胡言!”围观的众人有认得出顾西楼的,自然对这算命先生说的话报以嗤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2 笑,有不认识顾西楼的,但见他锦衣华服,也知道必然非富即贵,这算命先生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你看我的样子,像你说的这个命格吗?”顾西楼凑近他,与他四目相对,眼神轻蔑。 算命先生低下头:“我批的是八字,不是你。下一位。” 顾西楼登时勃然大怒:“好一个批的是八字不是我!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也敢在都城闹市招摇撞骗!若是放任你这种人,岂不是让百姓都被你愚弄了?来人,给我掀了他的摊子!” 王府家仆闻言立即上前,几人不由分说便掀了算命桌,撕了他的幡儿,桌上摆着的砚台摔成了碎片,算命先生被推倒在地,衣服上满是墨汁。那算命先生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涨红了脸站起身扑向顾西楼:“你这人……欺人太甚!” 顾西楼侧身闪过,算命先生扑空跌了一跤。围观的百姓们被他狼狈的模样逗得哄堂大笑,毫不留情地对他指指点点。楼上的周楚怀摸了摸下巴,冷哼一声:“顾西楼,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这时周楚怀身边的小厮忽然“啊呀”叫了一声,引得他侧首皱眉:“你乱喊什么?” 小厮忙道:“公子快看那个算命的,他藏了个什么东西?” 周楚怀看过去,正瞥见算命先生将手缩进袖子里。那算命先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顾西楼,眼神阴寒,唇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周楚怀狐疑道:“你看到他藏什么了?” 小厮闭上眼努力回想,半晌道:“他……他好像藏了顾西楼的头发!” 周楚怀精神一振,揪住小厮道:“当真?” “应……应该是的……” 周楚怀沉吟片刻,站起身:“走,回家。” 小厮有些傻眼:“回……” “派几个人盯着今天的那个穷酸小子,还有这个算命先生,平阳王府也盯着点。”周楚怀摸了摸下巴,“本公子感觉,今晚有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失恋了,估计更新会勤快一点了hhhhhhh 接下来的主线剧情进度可能不会太快,算是支线部分。 ☆、不知 翌日清晨周楚怀早早就醒了, 还坐在床上便唤小厮:“怎么样,昨儿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小厮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公子,那算命先生可能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 “哦,从何说起?” 小厮面带敬畏道:“先说昨天那穷酸小子,他回家的路上, 居然在小巷子里捡到一个钱袋, 里面有二十三两六钱银子。” “真的天降横财?” “这小子当时欣喜若狂, 抱着钱就往家跑, 大喊着说一定会好好护着不会丢了。”小厮啧啧两声,“公子猜怎么着,他在路上跑的太猛, 撞翻了一家小茶铺的桌椅,上面的碗碟全都摔得稀碎, 不仅如此还撞到了个正在喝茶的老头, 那老头被撞得摔倒在地上, 脑袋都给磕破了, 送去医馆用了好些药才救回来。最后茶馆和老头的家人一起找那小伙子要钱,摔坏的桌椅碗碟,加上老头的药钱, 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三两六钱。” 周楚怀听得直点头:“那算命的真是算的分毫不差啊,还有呢。” “还有昨晚,平阳王府出事了。” 周楚怀眼睛发亮, 揪着小厮道:“讲来讲来。” “昨儿半夜听说传了御医,后来知道是平阳王大公子夜里头痛难忍,御医诊了一遍,看不出是什么病症,但就是头痛,直到天明才消停。”小厮砸吧砸吧嘴,从袖子里拿出一件东西来,“早上趁那个算命的出去摆摊子,我们的人从他屋子里搜出了这个。” 一个白布包的娃娃,脖子上缠着一圈黑色的头发丝,脑袋上扎着三支银针。 周楚怀目瞪口呆:“魇……魇胜……” “嘘!”小厮忙摆手,低声道,“公子可不能喊出来,这东西被看到了是要问刑的!” “就是说顾西楼的头痛是他……”周楚怀不禁咋舌,这算命的居然这么利害,懂魇胜之术,还能把顾西楼弄得半死不活,太可怕了。 小厮道:“还有更奇的呢,原来昨天顾西楼给他的八字是他身边家仆的,那家仆的命格与他所说的一般无二,幼年失祜,十四岁入奴籍,成年劳损,统统对的上。” 周楚怀听得眼睛发直,几乎快要对那算命先生五体投地:“他今日还在那地方摆摊?” “好像是的,但顾西楼昨日那么一闹,今日他的生意清淡了很多。” “清淡好清淡好,这样好请一点。”周楚怀下床道,“更衣。” “公子,你要请他?” “哼,家里住了个煞星,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周楚怀伸出手套上衣服,眯了眯眼,“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依旧是昨天的市口,依旧是昨天的算命摊子,只是不再人头攒动。算命先生坐在桌后,手里握着一本书,他好像对生意的清冷并不在意,右手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径自埋头看书。 有人敲了敲桌子。 算命先生从书页里抬起头:“要算……” 未说完的话被放在桌上的一锭银子打断。 算命先生眯起了眼:“这位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周楚怀狡黠地笑了笑:“这里不方便,先生可愿意与我借一步说话。” 片刻后,周楚怀带着算命先生坐在了酒楼雅间内。算命先生环顾一下雅间内的陈设,谨慎地开口:“公子可以说了么?” “莫急。”周楚怀屏退小厮,笑容可掬地给他斟了一杯茶,“先生不如算一算,我今天找你是来做什么的?” 算命先生冷笑一声:“公子也是来拿我寻开心的吗?” 周楚怀心知这算命先生应当是被昨天顾西楼的一番找茬给气到了,连带着对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起了戒备,当即出言安慰:“我与那些仗势欺人眼高于顶的人不同,最是好性子了。如今却是有事想请先生帮忙,但也还想要个安心。先生你就算一算,若是准了,我立即将先生奉为上宾,绝无二话。”为了表示诚意,周楚怀又摸出了一锭银子摆在算命先生面前。 算命先生看到银子,面色稍霁。他将银子收进袖中,拿出六枚大钱,默念几句扔出,将钱按顺序排好,半晌道:“你是因为家宅不宁才来找我的吧。” 周楚怀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是,还有呢。” “你家中现有小人,与你命格相冲,且她的命格比你旺盛,若是长久相处,你必有损,甚至性命不保。此小人身旁还有杀神相护,你动她不得,于是来找我。”算命先生捻了捻胡子,冷笑一声,“我说的可对?” 周楚怀兴奋得几乎快要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3 给算命先生跪下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先生真是神了!” “哼!”算命先生喝了口茶,冷冷道,“不敢。” 周楚怀殷勤地向算命先生的茶杯里添水:“先生可愿帮我的忙么?酬劳定不会少。” 算命先生推开茶杯,缓缓摇头:“若我拒绝会如何?” 周楚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不愿意:“先生为何拒绝?” “兔死狗烹,为达官贵人做事,鲜少能有好下场。”算命先生站起身欲离开,“恕我闲云野鹤惯了,帮不了公子的忙。” “且慢,”周楚怀拦住算命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先生看这是什么。” 算命先生瞥了一眼,顿时脸色一白。 ——是那个缠了顾西楼头发的娃娃。 “可需要再考虑一下么?”周楚怀笑得越发温和,拍了拍算命先生的肩膀,“先生恐怕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愿意为我做事,前程富贵,唾手可得。若是仍不愿意,那我就只有把从先生家找到的这个东西,送到平阳王府去了。” “平阳王府?”算命先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被周楚怀敏锐地捕捉到,顿时笑容更盛,缓缓道:“你偷了他的头发,却不知道他是平阳王的嫡长子吗?” 平阳王,嫡长子…… 算命先生攥紧了拳头,半晌他垂下头:“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周楚怀抚掌而笑:“哈哈哈,好,好!”说罢唤小厮进来,命人上好酒好菜,设宴款待算命先生。 “还不知道先生姓名,如何称呼?” “某姓吴,名不知。” “哦?”周楚怀点点头,念了几遍,“吴不知,吴不知,无所不知,有趣,有趣。” 北定王府。 花厅内两个身影一站一坐,站着的身着一袭白色春装,丝绦垂地绣鞋微露,姿态端庄秀雅,眉眼美艳动人,正是周楚情;坐着的正握着一卷医经出神,一身灰色长衫,掩不住清瘦的身形,微蹙的眉宇间虽然有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俊朗而飘逸,是无常神针谢飘渺。 “师父,过几日需要请您往泰安郡走一趟。”周楚情拿瓜子喂着架子上的鹦鹉,漫不经心道,“其他的事情父王已经安排好了。” 谢飘渺回过神来,淡淡瞥了周楚情一眼:“自从前些天你回了一趟洞天府取来夜魔茧,感觉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了么?” 周楚情眼底掠过一缕幽暗的微光,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只是在想今后的事情。” “没什么好想的,你父亲自有分寸。” 周楚情迟疑片刻:“可……” “碍事的人,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就可以了。” “我听说楚怀昨日派人打听平阳王府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让木香去打探了,这会应该快回来了。”话音未落,月洞门外转进来一位婢女,正是周楚情的贴身丫鬟木香。 “郡主。”木香施了一礼,又向谢飘渺福身,“谢大先生。” “怎么样?” “打听到了,小公子一早就出门了,却是去找一位算命先生。” “算命的?”周楚情冷笑一声,“果然是怕我克死了他。” 谢飘渺不赞同地拍了拍周楚情的肩膀,继续问木香:“是怎样的算命先生。” 木香便将昨日的事情一一道来,与周楚怀所得到的情报几无二致,只除了魇胜一节不知。又将周楚怀的拉拢之意说了出来,周楚情越发明白这周楚怀是想干什么,气得冷笑连连:“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孬种弟弟,居然请了外面的算命先生想对付我,真当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了不成!” “阿楚,平心静气。”谢飘渺淡淡提醒,“何必跟他一个小孩子较真,随他去吧,谅他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是不敢跟他较真的,他只要去父王面前假哭几声,我便该被扫地出门了。”周楚情想到父母偏心,忍不住咬了咬牙。 “莫要胡说,现在北定王需要你,他是做大事的人,必不会为这种小事耽误了大业。” “是,师父。”周楚情收敛情绪,恢复成端庄完美的模样,转头对木香道,“派人看着点周楚怀和那个算命的,查查算命的底细,若是干净还罢了,若是不干净,便……” 周楚情使了个眼色,木香谨慎点头,当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命先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真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嘻嘻嘻 男主持续掉线中,有人想他了吗? ☆、劫镖 武当山, 紫霄宫外。 一个年青人慢吞吞地走出山门,此人身形高大气质潇洒,长相也十分英俊,嘴里叼着一支从丹房摸来的甜草棍,不羁的模样赫然竟是萧寻。萧寻眨了眨眼,回想起刚刚武当掌门张寰宇的话来。 “想得到八仙丸很简单, 选举武林盟主本就是为了执掌天下正道, 出于这个因由, 任何人只要带上十个夜阑宫中人的人头, 武当便会将八仙丸交与他。不过八仙丸只有四颗,先到者得。” 说这话的时候张寰宇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萧寻师父是笑道人的关系而对萧寻另眼看待, 不管怎么说笑道人也算是张寰宇的师叔,萧寻没想到武当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新掌门居然这么耿直…… 不过耿直也好, 至少铁面无私不会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这也许就是武当那群人精长老们选张寰宇做新任掌门的原因吧。 夜阑宫的人, 都会在头皮上刺上夜阑宫的暗记, 只有将头发剃了才能看见,因此也不怕别人作假。只是一时半会,让他上哪找夜阑宫的人去?他们之前倒是杀过几十人, 但也没有人头可以留下做证据的。 在山门外发了一会愁,萧寻终于还是慢悠悠向山下走去,他行走江湖多年,朋友不说极多, 却绝对不少,打听一下最近夜阑宫的动向倒也不难。距离武当山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镇叫白茶镇,那里正好有他的一个朋友在。 深夜,白茶镇,千红酒馆。 “咚咚咚。”几声叩门声后,漆黑一片已经打烊的酒馆里响起一声不耐的吆喝:“关门了,明儿再来吧。” “是我。”萧寻捏了捏指关节,淡淡地说。 “凭你是谁,一概明日再说。”酒馆里的男人似乎很讨厌被打扰了睡眠,并没有认出门外是谁,说出来的话也没好气。 萧寻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发出一声挟带着内力的大喝:“韩小花,你给老子开门!” “谁!谁准你叫我名字的?”门里的人顿时暴跳如雷,显然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随即一阵哐当哐当的乱响,大门从里面被踹开,一道身影站在了门后,“爷爷我……”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4 萧寻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嗯?” 看清楚了门外立着的人,那名叫韩小花的男子顿时气焰一萎,改口道:“爷爷,我错了。” 片刻之后,萧寻已经坐在温暖的大堂里,喝着上好的花雕酒,接受韩小花的第四十八次认错。在韩小花肉痛的眼神中,萧寻饮下最后一口酒,勉强点了点头:“帮我个忙就原谅你。” 这…… 原本态度虔诚的韩小花迟疑了,萧寻很少开口找别人帮忙,若是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自己…… “不用你出面,只需要帮我打听点东西就行。”萧寻颇为嫌弃韩小花的胆量,“你果然适合这个名字。” 韩小花的本名就是韩小花,他上面有五个哥哥,怀他的时候他娘以为他是个女儿,欢天喜地地取了个小花的名字,岂料生下来还是个男娃,当即气得也不改名了,于是他一生下来就叫韩小花。后来他行走江湖开酒馆,为了好听改名叫韩华,哪知道一次和萧寻打赌喝多了酒,不小心把本名说了出来,从此就被捏住了小辫子。江湖上知道他这个本名的,除了他那些老家的乡亲们,大约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听到不用自己出面只是打听事情,韩小花立刻松了口气:“行,打听什么?” “告诉我夜阑宫最近有什么动作,不太大,十来个人的那种。” 韩小花脸一黑:“夜阑宫?”这萧大爷是怎么了,居然想不开要跟邪教杠上。夜阑宫近几年的势头可大得很,堂口到处都是,而且精英无数,单枪匹马与夜阑宫为敌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萧寻瞥了他一眼:“做不到?看来你这包打听也不怎么样。” 韩小花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混了这么多年,这种小事怎么会做不到!”更何况他的千红酒馆本来就是买卖消息的地方。 萧寻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太高兴?” “我……”韩小花想说出自己的担心,却又觉得矫情,想了想还是道,“你最好不要跟夜阑宫作对。” “想多了,”萧寻摇摇头,“我们已经剿了他们两个堂口了。”虽然其中一个他并没有参与,但他若是在肯定也是会参加的,多么有趣。 “……”韩小花刚想大惊小怪一把,但看到萧寻脸上回味无穷的表情,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 三日后,昌平郡外四十里的一处官道上。 萧寻百无聊赖地躲在树上,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可还是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根据韩小花的情报,承晖镖局正押送一批红货南下,而夜阑宫派了一小拨人准备今日在这里劫镖。红货的意思就是金珠细软、奇珍异宝.托镖局去运这种货的,通常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将钱财换成红货。因为这种货不但携带方便,而且可以走暗镖。在表面上装几箱东西作幌子,将红货藏在暗处,这种法子就叫做走暗镖。 这次承晖镖局走的镖,就是红货。因此上路的几辆车都是幌子,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石头佯装作黄金,而真正的宝贝则在总镖头张定远的身上。 张定远,号称中原第一镖师,拥有皇家御赐的“第一镖师”金牌。使一柄鬼炼刀,刀法神出鬼没,令人胆寒。多年护镖从未丢过,大小劫镖事件不知应对过多少次。这次为保万无一失,承晖镖局便借了张定远来走镖。放眼整个中原,再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可靠了。因此这一趟护送的真正宝贝是什么,除了张定远没有人知道。整个押镖的队伍,甚至包括承晖镖局几个有名的镖头——都不知道他们押送的箱笼里全是石头。 这样严密谨慎、小心翼翼的运送,又岂容出一点岔子 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在他们走到一处密林的时候,倏然从林中窜出十多个黑影,几乎是出现的瞬间就朝他们扑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武器十分奇特,竟是一条细长的银链,在手臂上绕了几圈,长可垂地。眼看镖师和黑衣人们已经战成了一团,张定远经验老道,丝毫不见慌乱,抬手拔刀一横,这一招是为了拉开距离—— “哐当!”清脆刺耳的撞击声中,银链缠上了张定远的鬼炼刀。为首的黑衣人银链裹住鬼炼刀,另一只手当胸抓来,赫然是碎心掌。张定远侧身一闪,手中却仍不敢松开自己的刀,情愿与黑衣人僵持着,但那黑衣人并非省油的灯,一边牵制着张定远的行动,一边招招对准张定远的胸口。 这让张定远心里一惊,这人难道知道红货就藏在他怀里! 看来他们不是普通的绿林劫匪,而是有备而来。张定远此时仍旧很冷静,他手腕一转,挣脱了银链的纠缠,鬼炼刀毫不客气地当头劈下! 那黑衣人没有躲闪,而是瞅准了鬼炼刀挥到最高处的时候,猝然出手——鬼魅的银链如同游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张定远的脖子! 张定远心中一寒,再不拉开距离,他可能真的会送命在此。他顿时不敢再大意,单手格住银链防止绞缠令自己窒息,另一只手中的鬼炼刀依旧是带着千钧之力劈了下去! 黑衣人身形如电,倏忽脚下步子一错,竟然从张定远的身前绕到了身后,而手中的银链却依旧牢牢绞着张定远的脖子。张定远一刀劈空,整个人一个踉跄,脖子上的银链绞得越发的紧,几乎要勒断他格着的手指。 张定远被钳制住,眼角的余光瞥到其他几个镖师,几乎都不是黑衣人们的对手,他暗道糟糕,难道这一趟要有去无回? “不愧是夜阑宫,阴险毒辣,招招都很不要脸啊。”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道清朗声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张定远又是一惊,夜阑宫,这些是夜阑宫的人?那说话的这个又是什么人? 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慢吞吞朝着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笑道:“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要等睡着了。” 等?飞燕堂主孙巍眯起了眼,他等的很显然不是承晖镖局,那么又是谁泄露了飞燕堂的行踪和计划?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等他们是要做什么? “嗯,我叫萧寻,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萧寻抓了抓头发,又伸了个懒腰,“我等你们,是要来问你们要一样东西的。” 萧寻,这个名字孙巍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和其他几个名字一起,已经传遍了夜阑宫,无论是谁见到他,都可以先斩后奏,这就是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什么东西。”孙巍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并不好奇萧寻要的是什么,问这个问题纯粹只是为了分散萧寻的注意力,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的人正悄悄向萧寻靠了过去。 “你们的,”萧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头也不回地一掌朝身后击出,“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5 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萧大侠的个人秀,哈哈哈 不过萧大侠这个属性,很明显是近身物理攻击啊,群战有些不利。嗯,没关系,会有办法解决的。 ☆、孤军 这一日风和日丽, 平阳王府最东边的院落里,顾西楼正靠在二楼的回廊上,闭目享受着和煦的春日阳光。顾青青趴在旁边的软塌上摆弄着一支竹笛,时不时断断续续地吹上两下,然而声音比锯木头还要难听。顾西楼等到顾青青终于吹累了歇着的时候,缓缓睁开眼。 “真难听。”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顾西楼薄唇微勾, 没等顾青青还嘴便接着道, “你想不想知道, 青然现在在做什么?” 顾青青果然瞬间忘记了顾西楼嘲笑她的事,一双杏眼期盼地望着顾西楼:“想!” “剥个葡萄给我。”顾西楼仗着顾青青对白七的莫名崇拜作威作福。 顾青青毫不犹豫地伸手从碟子里揪了个葡萄,扒了皮就往顾西楼嘴里塞。顾西楼本意就是戏弄戏弄她, 怎料她说剥就剥,手都没洗, 满手的汁水几乎快要滴到他的衣襟上, 顿时嗳嗳嗳地推开了顾青青:“不吃了不吃了, 你自己吃吧。” “那你告诉我, 白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顾青青也不跟他计较,只是一心想知道白七的消息,脸上甚至浮现出担忧来, “那个周楚怀可不笨,别是被他发现了吧。” “周楚怀的确不笨,但青然的聪明才智又岂是常人可以想象的。”顾西楼说起白七的时候就连眼底都含着笑意,显然是对她极为喜爱, “你当时看到她的易容,不也没认出来么。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周楚怀几乎要对她言听计从了。” 原来,现在在周楚怀心中如同神仙一般的神算子吴不知,就是白七。 这事,还要从少林寺出的难题说起。 那日检查过周楚怀住的房间之后,白七断定周楚怀的房间并未失窃,一切都是他故意寻衅滋事。虽然不知道周楚怀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白七仍是在短时间内就定好了计划,让萧寻先行去武当山完成考验拿到八仙丸;而她则带着顾青青又回到了都城,与顾西楼会合。 顾西楼身处都城耳目众多,自然清楚北定王府发生的大小事情,当即告知白七周楚情和谢飘渺住在王府的事情。白七思考了一个晚上,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做了合理推测后,易容成了算命先生吴不知,守株待兔等待周楚怀上钩。 最开始的大汉只是误打误撞的路人,穷酸的小伙子也确实是身家清白的百姓,因此他们并不怕周楚怀去调查。真正让他们能够成功做出这个局的却是另外的几个人:茶铺老板,摔伤的老头,顾西楼和他的家仆。 首先那副摆文王卦的大钱就是做过手脚的,穷小伙子去后,顾西楼命人偷偷在他回家的巷道里扔下钱,又在他路过茶铺的时候一记石子击中他的腿令他摔倒。茶铺老板和摔破头的老人都是顾西楼的暗卫假扮的,最后合计出的赔偿自然与小伙子之前捡到的钱数一般无二。至于那个所谓的魇胜之术,更只是顾西楼和白七合唱的一场双簧。而那家仆的事情,也是二人提前商议好的。就这么几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伎俩,不仅骗过了周楚怀的手下,也骗过了周楚情的丫鬟木香,令周楚怀现在对白七是言听计从,指东不敢往西。 原本白七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钦妙方丈出的难题,想利用周楚怀对周楚情的憎恶心理,塑造出一个在周楚怀面前有话语权的角色,然后想办法令周楚怀不再去找少林寺的麻烦。但看现在的发展势头,周楚怀几乎快把白七当佛爷供着了,想来只要白七开口让周楚怀不去找少林寺的麻烦,周楚怀就真的再也不会上少林。但,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周楚怀的一个承诺?这不是白七的做事风格。于是白七这几天又往深处想了想,决定利用此时的身份,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这才几天,她居然住进了北定王府?”顾青青惊叫一声,顾西楼忙不迭扑上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大小姐,喊这么大声你想害死她吗,我们家未必没有北定王的人在啊。” 顾青青愣愣的点点头,等到顾西楼松开手,她压低嗓音接着道:“我实在是太惊讶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北定王难道傻了吗,怎么可能会放任周楚怀带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住进王府? 北定王周天逸当然不是傻子,因此他现在正注视着面前的吴不知,试图从对方的神态中找出破绽来。这个莫名其妙被独子带进府的所谓幕僚,出现得委实巧合,但他的文牒是真的,那些周楚怀说过的事他一一查证了,也都是真的。周天逸是知道周楚怀的芥蒂的,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都有点介意周楚情住在王府,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想到这里周天逸便有些心软了,能怎么办呢,他这一把年纪了,拼命挣来的东西最后不都是周楚怀的么?如今独子这么欣赏这个算命的,就让他住在王府安一下周楚怀的心又能如何呢?多派几个人看管着就是了,在自己家里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只见周天逸淡淡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公子的心事你是知道的,怎么做你也该知道。”他不管这个算命的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个江湖骗子,只要能让周楚怀放心一点快活一点就可以了。若是这人敢有任何异动,王府的暗卫多不胜数,随便一个都能把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原本准备好一肚子对策的白七也有些诧异,就这样放他住下了?看来周楚怀在周天逸心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要重要的多啊,只不过这样说来周楚情就……白七暗自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能留在王府里,算是第一个意外的收获。 此时千里之外的某处官道上,却是另一番不同的场景。 萧寻头也不回的一掌,击飞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此举也让孙巍知道,萧寻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绝非什么不懂江湖险恶的愣头青。甚至从他刚刚的话里可以推断,萧寻早就准备在这里与他们对上了。 孙巍身为飞燕堂的堂主,萧寻的本事他自然知道,毕竟之前鬼荒城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夜阑宫传遍了。大狮子吼,的确厉害,但—— 孙巍蒙着黑布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里是官道,环境开阔,旁边又有树林,狮子吼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没有了狮子吼的萧寻,仅仅凭着一双拳头如何能敌得过他们十个人? 萧寻当然也是知道这点的,他本来就没想过要以一当十。朝着张定远使了个眼色,萧寻率先动了,他的目标并不是手缠银链的孙巍,而是十人中最边缘的一个黑衣人。对方的武器是一对镔铁拐,适宜防守,但却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6 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萧寻并没有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思维定式,他认为应该先打好打的,难打的放在最后。 一着大梵圣掌,挟着千钧之力掼向那名黑衣人,他急忙架起双拐抵挡,但却忘了掌风并非实体,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的效果。他的五脏几乎要被压碎一般缩了一下,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一掌!居然只一掌就打得他倒地不起! 孙巍攥紧了手中的银链,眼神变得幽冷。这个萧寻的内力,超乎他们想象的高啊……孙巍比了个手势,原本在对付那些承晖镖局镖师的黑衣人们顿时收手,一共八人,全部回到了孙巍身边。 萧寻无所畏惧地笑了笑:“要一起上吗?” 如果说萧寻是狮子,那么飞燕堂的人就是豺狼,豺狼或许敌不过狮子,但豺狼胜在群体行动,一人咬上一口,到最后总能吃掉这只狮子。孙巍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因此他又做了个手势,九人顿时散开,将萧寻缓缓地包围了起来。 萧寻不傻,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当即趁着他们的包围圈没形成的时候猛然袭向其中一人。又是大梵圣掌打出,那人却不再如之前一个那般慌忙抵挡,而是脚下闪转,掌风便擦着他滑了过去。心下正自得意,此时萧寻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这是——踏鹰步! 萧寻一脚踏在那人的头顶,又猛地向下一沉。 千斤坠! 被踩住的那人刚反应过来就已被那一踏压得趴倒在地,严重的内伤让他就连还手之力也无。孙巍将这情况看在眼里,并不着急,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缩小着包围圈,直至将萧寻困在一个难以施展的范围里。 萧寻不慌不忙地转身,心里想着他已经出其不意干掉了其中二人,剩下的八人他虽然不能再用这种办法,但联合张定远他们必然可以轻松打败。这是他来时就想好的对策,因为他知道走镖的人都最讲义气,绝不可能让他孤军作战。 但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心底却倏然一寒。 张定远和那些镖师居然弃车而逃了。 镖车里的东西不是红货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张定远身上的红货到底是有多重要,竟然能让张定远不顾江湖道义抛下萧寻。要知道镖局被劫镖,有人来帮他们,他们居然弃了支援的人自己逃跑,这是一件可能会让天下人耻笑整个镖局的事情,相当于砸了镖局的招牌。 萧寻犹自怔愣,孙巍却不给他惊讶的时间,银链鬼魅一般挥出,缠住了萧寻的右臂;另一边也有人甩出流星锤,缠住了萧寻的左臂。一时间萧寻被缚住,几乎动弹不得。 就在萧寻被困住的空当里,张定远他们已然跑出了二里开外。看出飞燕堂并没有追来的迹象,显然他们暂时安全了。张定远等人放慢了速度,一边赶路一边说着刚刚的事情。 官道上远远地迎面走来一个人,身后背着一柄乌鞘长剑,手里提着一颗人头。 “镖头,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关系吗?” “没办法,那可是夜阑宫。”张定远摸了摸怀中的红货,“货不能丢。” “可这样有违江湖道义……” “若他有本事能从夜阑宫手中活下来,想必也不需要我们去救。若他没本事,我们就算去了也只是送死。”张定远神情坚定,“记着他的名字,回头押完镖打听一下。对了,他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拎着人头的身影擦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说他叫萧寻。” 脚步顿住,那拎着人头的男子缓缓转过了身:“站住。” 张定远警觉地回头:“少侠何事。”瞥见对方手中提着的人头时悚然一惊,再仔细一看,似乎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何绍光的脑袋。 “你们刚刚说的人,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镖师一脸茫然。 张定远却听出这人要问的是什么,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萧寻,我们刚刚说的人,叫萧寻。” “哪里可以找到他。” “往前两里。” 那黑衣服的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众镖师都是摸不着头脑,唯有张定远感受到了那一瞥的寒意。 那是杀气,凛冽得让人动弹不得的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上线了,期待吗 萧大侠是战士职业啊,怎么可能一个打十个,毕竟这是武侠小说不是神话故事,除非有小白的笛子那种开了挂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然一个打十个还是挺幻想的。 ☆、剑光 江湖路, 路难行。寒夜一壶酒,长歌笑刘伶。 江湖路,路难停。英雄须饮血,恩怨两分明。 孙巍的银链和飞燕堂其中一人的流星锤分别绞住了萧寻的左右臂,二人同时将链子在手上多缠了一圈,又飞快地转至萧寻身后, 顿时萧寻双手被锁住反绑, 几乎动弹不得。此时飞燕堂其余六人掣出各自的兵器, 从萧寻身前向他刺去—— 情急之下, 萧寻深吸一口气,猛然弯腰! 孙巍原本是从萧寻身后扯住银链钳制他,此时萧寻猛然躬身弯腰, 极快的速度让他猝不及防被甩了出去,砸倒了萧寻身前几人, 银链也松脱下来。萧寻右拳得空一挥, 狠狠砸到了其中一人的肚子上。这一拳着实又快又狠, 比当日打趴喜逍遥的那拳还要重上几分, 登时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众人明白这一拳下去就算不死也已经去掉了半条命。 但眼前这些毕竟是飞燕堂的精英杀手,一个优秀的杀手, 就算是死也会拖对方垫背。那被萧寻一拳打中的人挣扎着甩了一下手,一支挂满倒刺的手里剑扎进萧寻右肋下方。萧寻吃痛,闷哼一声,凝聚的内力顿时泄了小半。众人如同蝇子见血一般, 不同兵器齐齐往萧寻身上招呼,萧寻纵然武功惊人,但左臂仍被缠着,肋下血流不止,并且随着行动那倒刺越钻越深,清晰的疼痛令他几乎快要窒息。然而就在萧寻渐渐体力不支的此时,孙巍的银链蛇一般绞住了萧寻的脖子,另一手掣出一把匕首,当胸袭来! 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 萧寻向来是乐观的,这种时候却也忍不住悲观起来。 “嗤——”地一声,血花四溅! 鲜血顺着萧寻的鼻梁滴下来,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所有人都怔住了。 孙巍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僵硬而惊恐。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胸前那一截剑尖,剑锋锐利,冷冷地泛着光,没有沾上一滴血,是一把好剑。 此刻这把好剑贯穿了孙巍的胸口,在他的匕首距离萧寻的胸口还有一寸的时候。 萧寻却忽然大笑起来,这一笑扯动了他的伤口,疼得他直吸气,但却仍止不住他的笑意。他一边笑一边抬脚用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7 力一踹:“接着!” 孙巍——不,孙巍的尸体被踹得飞了出去,“噗通”一声如同一只破麻袋,落在了官道旁。飞燕堂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呆了,竟全都忘记了要进攻萧寻,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孙巍的尸体旁站住。 那人一身黑色衣衫,身形颀长,神情漠然。他的背后背着一只乌黑的剑鞘,里面本来有一把剑,现在这把剑插在了孙巍的尸体上。他伸出手,将剑从尸体上拔了出来。 鲜血一连串从剑尖上滑落,剑锋依旧泛着冷冷的光芒。 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叶凛啊叶凛,你怎么还是这一招。”萧寻又笑了起来,笑得愉悦而乐观,他再也不用担心今日会死在这里了,“万一扎到我可怎么办。”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叶凛抬手就将他的剑掼了过来,和那天在破庙外的情形一般无二。利剑如同长枪,孙巍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扎了个透心凉。 叶凛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何绍光的脑袋,他将人头往地上一扔,抬步向萧寻走了过去。 飞燕堂剩下的七个人倏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这寒意并不来自于天气,甚至不来自于他们自己,而是来自于面前黑衣男子的那双眼。 杀气冲天。 飞燕堂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决定还是奋力一搏,毕竟他们还有七个人,对方再厉害也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受了重伤。七人缓缓散开,不再围着萧寻,而是慢慢向叶凛靠近。萧寻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几乎想要开口告诉他们,天煞堂当时的人数大约是他们的三倍,面对的也不过是叶凛一个人而已。 剑尖斜斜拖在地面上,叶凛站定,并没有看萧寻,径自道:“不会。” 萧寻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是在回答他刚刚说的万一扎到他可怎么办,顿时失笑,这人还是这么无趣。萧寻摇摇头,笑道:“我可得歇一会,这些交给你了。”他虽然还在笑着,但脸色却有些苍白,毕竟肋下仍插着一把手里剑,血也没有止住,身上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伤口,着实狼狈。 飞燕堂七人撇下萧寻,围住了叶凛。 叶凛点点头:“好。”却是在回复萧寻。 话音刚落,一枚柳叶镖飞向叶凛,竟是飞燕堂的其中一人发起了攻势,顿时刀光乱舞,杀气横飞! 叶凛不慌不忙,抬起了剑尖。 剑光飞起,又落下。 太快了,太快了,实在是快得太惊人了!飞燕堂的七个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这样的惊恐来。他们几乎看不清叶凛出剑的动作,看不清剑芒落在了何方,只能透过剑气的间隙,瞥见叶凛冷漠的双眼。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七颗人头整整齐齐摆在了萧寻脚下。 萧寻此时身子虚弱,鼻端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但看了看叶凛认真的模样,又觉得想笑。他这个兄弟,确是听进去了他们当时结拜时候的誓言——义结金兰,休戚相关。他不过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叶凛便将这些人的人头给他压惊,果真是独独属于叶凛的关心方式。 “帮我把这个,”萧寻指了指肋下的手里剑,“拔出来吧。”这兵器阴毒之处在于带着倒钩,略动一动便会钻得更深,此时已然没进去大半,无法直接拔出,只能割开皮肉,一点一点地抽出来。 叶凛并不擅长处理伤口,萧寻只能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指导他怎么做。萧寻咬牙忍着剧痛,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说出来的字句也断断续续。叶凛神色不变,手下的动作也很稳,但就是—— “啊!”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颤抖的吸气声,“你……” “快了?”很诚实的疑问。 萧寻几乎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刚刚明明叮嘱过他要慢慢来,拔的太快只会带出更多皮肉,这人真是气死人:“快了!” 叶凛的动作慢了下来,但萧寻却更加绝望,太慢了,太慢了……这样的速度等他拔出来自己也早就撑不住了:“慢了!” “……”叶凛点点头,略一用力,顿时整支手里剑被一把拔了出来。此时萧寻的伤口惨不忍睹,一个黑乎乎的血洞,洞口的肉都是碎的,实在触目惊心,而萧寻也几乎疼得快要厥过去了。 叶凛面无表情地洒了一把金疮药。 剧痛袭来,萧寻只觉得胸口一窒,眼前一黑,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北定王府,午夜时分。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王府前院客房,在其中一扇房门前停下,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轻轻一声响,房门被推开,黑影闪进房内。 算命先生吴不知正熟睡着,此人睡相颇好,双手规矩地放在胸前,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黑影悄然接近,倏然从袖中掣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猝然向吴不知胸口扎去—— 夜已深了,周楚情的院子里却仍亮着灯。 周楚情穿着家常的半旧白绫裙子,脚下趿着双缂丝白蝶绣鞋,坐在桌前读着一本医经。桌上放着一个形状奇异的小鼎,袅袅冒着轻烟,气味奇异。 “吱呀——” 房门打开,丫鬟木香走了进来。 周楚情头也不抬:“如何?” 木香点点头:“不会武功,屋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周楚情嗯了一声,又道:“继续盯着吧,把灯花挑了,晃得眼睛疼。” 木香便走到烛火旁挑灯花,一边道:“小姐,明儿便和谢大先生去泰安郡吗?” “嗯,那里的事儿还需要做点安排,时间不剩多少了,得赶快办妥。”周楚情合上书页,拿过桌上的小鼎,打开看了眼,“这东西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出来。” 木香是周楚情的贴身丫鬟,因此周楚情从未避讳过她。这小鼎里的东西是她前几日从洞天府拿回来的夜魔茧,需要以各种毒虫喂养,最后孵化成蛊。想到洞天府,周楚情便想起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剑者来。 那日她只是途径一个村落,被混元寨的人当成农家女抓进了寨子,虽然她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那群匪徒自己是农家女的错觉,但她并没有解释,只是觉得很有趣。虽说她不会武功,但想灭掉一整个山寨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刹那,那个人出现了。 她实在很难形容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感觉,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伴随着那人的剑光,如同雷鸣般令人惊悸。 叶凛。 冷漠的眼,无情的剑。 只一眼,便再也忘不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喜欢男主啊,与萧大侠也有奇异的cp感。。。 疗伤那段其实想写的更污一点的。。。 ☆、惊喜 周楚情望着烛火出了一会神, 木香走过来道:“小姐,夜深了,该睡了。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8 ”周楚情默然点头,主仆二人熄灯就寝。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确定二人沉睡之后,从周楚情的屋顶轻轻跃下一个身影来。这身影动作极快, 悄悄跳过围墙, 在庭院里花木的掩护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月亮从云中探出头, 清辉之下, 两撇山羊胡滑稽而俏皮,竟赫然是算命先生吴不知。 白七挠了挠自己的小胡子,微微一笑。 刚刚木香摸进她的房里试探, 匕首快要刺到她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白七假装熟睡毫无反应,成功骗过了木香。木香放松警惕离开, 她便抓住这个机会悄然跟在了木香身后。白七知道在她的住所周围还有一些北定王的暗卫潜伏, 但那些暗卫也不是瞎的, 他们必定已经看见了偷偷进来的木香。那些暗卫的本事再高, 也高不过白七的轻功,何况还有木香这么大一个目标在前面吸引暗卫们的视线。因此白七才能成功潜入周楚情的院子,还趴在屋顶上听她们说了半天话。木香就算再怎么机灵, 也绝对想不到她刚刚还试探过的对象竟然一路跟着她回来了。 白七揪着自己的小胡子,默然思索着。 依周楚情所言,她与谢飘渺明日要动身前往泰安郡。而泰安郡……这个地方的确吊诡,白七至今仍忘不了那晚看见的士兵, 沉默无声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仿佛一支鬼魂组成的军队,可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如果不是鬼,那会是什么?真正的军队吗?北定王在泰安郡有一支军队?这是一个比鬼军更可怕也更不可能的想法。 要知道,藩王和亲王都是不能有太多兵权的,他们只允许有自己的府兵,顶多特许再拥有一支亲兵,且不能超过三百人。私藏军队,那是谋反。 对于北定王这个人,白七所知不多,只知道是当今天子宝德帝的亲哥哥。虽然说宝德帝的江山是他自己打下来的,但哥哥是亲王,弟弟做皇帝,这个哥哥的心里,真能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心甘情愿吗?白七不敢断言,只是在心中留下疑问。事实上更大的疑点是,泰安郡只是一个小城,居民不过万人,城外是一片平原,没有任何地形遮掩。想在这样一个地方藏进一支军队,别说会不会引人注目了,就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解释——塞不下去。除非泰安郡有什么地下建筑能够藏人,可就算如此,军队总需要日常供给,然而这泰安郡的往来贸易却毫无异常。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回答白七那日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什么,甚至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如今周楚情要去泰安郡,这说明泰安郡的确有秘密。可白七这一时半会只能待在王府,没法跟去看一看。让顾西楼去?白七斟酌片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顾西楼的武功是没问题,可江湖经验实在是匮乏得紧,让他去,只怕还是会像上次那样栽在那里有去无回。萧寻倒是个好人选,但他此时应该在千里之外呢,怕是赶不回来。难道……就这样错过了这次机会吗? 白七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萧寻正躺在泰安郡的一家医馆里。 萧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有些刺眼,太过明亮的光线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在梦里。站在窗口的人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他醒了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萧寻发了一会呆,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顿时朗笑道:“嘿,有兄弟在就是好。” 这一笑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仍道:“只可惜你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我们二人同岁,倒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 说到生辰,叶凛怔了一下,想起当时在玉泉山山洞里找到的那块石板,抿了抿唇,他开口道:“冬月初九。” “哦?”萧寻惊讶得忘了疼,“你知道自己的生辰了?” “嗯。” “这可真不错,那我们三人中到底还是我最大。”萧寻并未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嘿嘿笑着,满脸得意,“快叫声大哥来听听。” 叶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萧寻干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咳,只是大几个月,还是叫名字吧。” 说到生辰,叶凛不禁想起在月牙村的那几个月来。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沉默了片刻,叶凛终是道:“她……好吗。” “他?”萧寻一头雾水,“哪个他?” 叶凛不吭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萧寻才反应过来,大笑道:“你说小七?”这一笑又是疼得直抽气,但他真的忍不住,叶凛此时的模样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居然板着脸语气僵硬地问他白七好不好,这岂非是天底下最好笑也最有趣的一件事了吗? 叶凛静静地看着大笑的萧寻:“你在笑什么。” 萧寻捂着伤口前仰后合:“你看你看,这个表情,啊呀真是有趣。”笑着笑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叶凛的性格有多冷漠他是知道的,如今他竟然无缘无故地问起白七来,难道他…… “叶凛,你是不是……”萧寻愣愣道。 萧寻心里在想什么,几乎全都写在了脸上,叶凛瞥了他一眼,语气更加生硬:“不是。” 于是萧寻笑得越发猖狂:“没想到啊,你居然对小七……啊!”一声惨叫,竟是叶凛的剑鞘直直捅上了萧寻的伤口。萧寻苦着脸忙不迭地讨饶:“叶大侠,松手松手,松手我就说啊——” 叶凛果然挪开了剑鞘,萧寻得以解脱,刚想继续嘲笑他一下,但瞥见他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不管怎么样,叶凛对小七的关心确实发自真心,而叶凛又岂是一个会轻易关心别人的人? 于是萧寻详细地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叶凛,包括鬼荒城的事情,少林寺的难题,还有他出现在承晖镖局必经之路上的原因。这一说就说了一个时辰,萧寻讲得口干舌燥,见叶凛只是默默出神,便道:“我饿了,快出去给我买点吃的。” 要是放在平时,萧寻是绝不敢这么支使叶凛的,但他现在知道了叶凛的秘密,自然有恃无恐,胆色比平日要壮得多。果然叶凛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径自走出了门。 此时已是上午,叶凛出门的时候早市已然散了,只得找了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带回去给萧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萧寻说的那些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烦躁。 叶凛想起了那一日在悬崖之下,白七仰起头看着他的模样。她总是算无遗策,那次可能是很少见的意外,让他知道她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找到她,可能她会拖着断了的腿在山上过夜,可能会遇到野兽,可能会冻伤,可能会很惨很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里写满了惊喜和依赖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69 ,甚至还有点委屈的模样,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 不知道她在鬼荒城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他? 叶凛就这样一边走神一边在街上走着,全然不知此时有人正惊喜地注视着他。 路旁的茶馆二楼上,原本端坐的周楚情倏然站起了身,朝楼下望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对面的谢飘渺不悦地蹙眉:“阿楚,你在做什么。” 周楚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叶凛,他好像瘦了些…… “阿楚!” 一声低喝,终是让周楚情回过神来,她心知自己刚刚忘情之下的反应太反常了,脸色一白,捏紧了自己的衣角踌躇道:“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谢飘渺见她神色有异,也探头向楼下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青人,身后背着一柄乌鞘长剑,手里拎着一袋包子,正慢慢走过去。 周楚情心急地看看谢飘渺,又看看叶凛,她不知道谢飘渺会不会留心他,也不知道谢飘渺会不会对他出手。谢飘渺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一旦被他盯上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时的周楚情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频频转移视线,暗自祈求谢飘渺不要起疑心。 谢飘渺收回了视线。 周楚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飘渺抬起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周楚情觉得面上仿佛有火在烧。 谢飘渺拿起茶杯,轻轻道:“为师刚刚跟你说的话,可听见了。” 周楚情松了口气,谢飘渺终是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她忙道:“听见了,死士已经训练好了,只等师父教他们使用方法。” 谢飘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下次不要发呆了。” 周楚情如此担忧是有原因的,她十四岁的时候,曾与谢飘渺出门行走,路上遇到过一个不长眼的少年向她搭讪,谢飘渺当即砍断了他的手脚,拔了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睛,将这个血淋淋的人彘扔到了大街上。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少年对她说了一句“你真好看”。谢飘渺对她有着奇怪的占有欲,似乎把她当女儿看待,但又不允许她接触别的男人。周楚情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谢飘渺喜欢自己,事实上她很清楚,谢飘渺喜欢的只有他自己。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喜欢那个黑衣青年,会发生什么?周楚情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卡文卡的太厉害了。。。 阿楚对小叶是妥妥的标准的一见钟情,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血色 晚一点的时候, 叶凛带着萧寻离开医馆找了间客栈住下。萧寻的伤口太深还不能赶路,只好先将养几日。因为进城找大夫的缘故,那十一个人头已经拿石灰裹住埋了起来,等出城的时候再挖出来。萧寻素来只知道叶凛其人冷漠无情,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细致妥帖,也是大为惊奇。 这一晚萧寻虽然有伤在身, 却睡得极安稳。叶凛是惯常的失眠, 夜深人静的时候径自在客栈庭院中练剑。 月色明亮而温柔, 如同情人的眼波。月光下的无双剑也没有了白日的寒锐刺骨, 仿佛一泓秋水,在叶凛的手中焕发出动人的光芒。 夜很静,夜风无声, 叶凛的剑也无声。 叶凛阖目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平和安稳的气场忽然出现一丝波动—— 有人。 但没有杀气。 这气息是……奔着萧寻的房间去的。 收剑入鞘, 叶凛纵身一跃, 踩着二楼的回廊跳上三楼, 迅速推开萧寻的房门。 正睡得香的萧寻被这声门响吵醒, 但终归是在江湖上闯荡的人,他勉力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叶凛不作声,静静环顾着房内。 萧寻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清醒了:“房里有人?谁, 出来!” “噗通”一声,一个人影从梁上掉了下来。叶凛反应极快,那人还在空中便悍然拔剑,剑光闪过, 萧寻透过窗外的月光瞥见那人的脸,忙道:“别!” 叶凛手腕一转,剑已归鞘,他的手还是很稳,呼吸也丝毫未乱。即使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萧寻还是忍不住为叶凛的这一手惊叹,那样快的出剑速度居然可以收放自如,说明这速度并不是他的极限,而是他有意控制下的结果,真是个怪物一样的剑者…… 一边腹诽着,萧寻支起身子望向那个掉下来的人,语气中有着不确定:“飞影?” 飞影是顾西楼的暗卫之一,萧寻曾经见过,甚至还说过话,但他之所以不确定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只有半边脸是完好的,能看出原本的模样是个清秀的年青人,另外半边脸几乎可以说得上已经腐烂,脸颊上全是糊在一起的血肉,眼珠整个快要脱落出来,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大洞,隐约能看见森森白骨。一半完好,一半腐烂,在这样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很难想象这是一张属于人的脸,更像是一个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此刻这个恶鬼一样的人眼里居然有泪。 “萧……”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发出嘶哑的、如同在柴火堆里呛了三天三夜一样的声音。 听到自己的姓氏,萧寻越发确定这就是飞影,只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伏在地上,左手和左腿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被人折断了。萧寻心内不忍,欲扶他起来:“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飞影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比划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上方,指了指地下。 萧寻摇摇头:“不明白。” 一直没说话的叶凛蓦然开口:“他应该是说,上面让他到这里来。” 上面?飞影的上面不就是顾西楼吗?萧寻了然:“顾西楼让你来泰安郡?”飞影含泪点头。 半个时辰后,在飞影乱糟糟的比划下,萧寻和叶凛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一切还得从去年顾西楼来泰安郡查孙德海贩私盐那件事说起。当时顾西楼与彭虎一起来到泰安郡,刚找到孙德海就发现他已经死了,账簿也被销毁,一切顿时无从查起。之后顾西楼便接到消息,得知顾青青也来了泰安郡。与顾青青见面后,二人被药倒、逃出,身边的暗卫全数失踪,而飞影就在这批暗卫之中。 失踪的暗卫一共八人,飞影是其中身手最好的。这八个人本来一直暗中保护顾西楼,但却在顾西楼踏入驿站的那一刻齐齐被打晕,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座地牢中。飞影与其他七个人被分开关押,每日都有人来在他身上试各种毒药,有时会给他扎针,有时候还会喂他吃一些奇怪的虫子,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三天前,飞影趁看守的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0 人不注意忍痛打断了自己的腿,脱出了枷锁,幸而看守们的武功都很一般,飞影艰难地逃了出来。 之后飞影一直装成行乞者藏在闹市里,白天乞讨,夜晚躲在小巷中,希望找到逃出泰安郡去报信的方法。今天他看到萧寻和叶凛走进客栈,便缩在了客栈的后巷中,只等夜幕降临就来找萧寻告知一切。 飞影的独眼中含着泪,在那张可怖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恻。萧寻不禁动容,俯身道:“你受苦了……” 飞影的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寻大惊:“你怎么了?” 就在此时,情况陡然生变!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飞影完好的右手中倏然出现薄如蝉翼的一柄匕首,猛然刺向萧寻! 萧寻本就受了伤,这时候更是心无旁骛毫无防备,向来自诩老江湖的他居然没有做任何的防御姿态,竟似是怔住了一般。 “躲开!”一声低喝,一直站在飞影身后的叶凛手中剑芒一展,血花飞溅! “啊!”飞影发出痛苦而嘶哑的一声低呼,他的右手和那柄匕首一起飞了出去,而他的右肩也鲜血淋漓。叶凛疾如电光的一剑砍断了他的右臂,萧寻也在听到叶凛警示的那一刻微微侧了下身,避免了被捅个透心凉。 萧寻满脸的震惊:“飞影你……” 飞影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叶凛上前一步,用剑柄用力击打他的背部。“噗”地一声,飞影吐出一大口鲜血,借着月光仔细一看血里有些黑色的小虫子在扑簌簌地跳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蛊。”叶凛神情冷静,拿过油灯泼了点灯油在血上,用火折子点燃。那些黑色虫子被烧得吱吱作响,最终化成了一堆灰烬。此时的飞影颓然地躺着,血流了满地,眼神也渐渐涣散无光起来。 震惊之下的萧寻并没有问叶凛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径自问飞影:“你……你刚刚说的都是在骗我们?”如此大费苦心断手断脚还毁容,只为了杀他?他跟飞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飞影为什么要这么做? 飞影的右肩鲜血淋漓,独眼默默滴下泪来,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萧寻见他如此,顿时有些没主意。叶凛淡淡道:“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真正有问题的只是刚刚那一刻而已,有人触发了他体内的蛊,让他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能够触发,说明这个人就在附近。 叶凛微微低头,状似思索。倏然有件东西一闪而现,从窗外直飞进来,朝着叶凛扑去。 “叮”地一声脆响,叶凛随意一挥手,剑尖挑飞了那东西,跌在地上就着月光一看,是枚蝴蝶镖。 外面有人!会是之前抓走飞影的那些人吗? 叶凛想了想,问萧寻:“这个人,武功如何。”他指的是飞影。 萧寻回忆了一下:“中等偏上。”能做暗卫的自然不会太差。 “对方至少有八个一等高手。” “为什……”还没说完萧寻便反应了过来,暗卫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能在八个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瞬间将他们制服,这八个人的武功显然比八个暗卫高出不止一截。 还没等萧寻完全想清楚这件事,叶凛已经踩着窗子跳了出去。萧寻可还记得叶凛不会轻功的事儿:“哎你……”扒着窗沿往下一看,叶凛好端端地站着呢,顿时哽了一下,“……什么时候学的轻功……” “不要出来。”叶凛淡淡抬头瞥了一眼萧寻。 萧寻气结:“什么意思,我又没断手断脚的,不就是打架吗,别想拦着我!”说着就想往下跳,还没等他跳下去,屋檐上和回廊上突然钻出数十个黑衣人来。萧寻扫了一眼,起码有四十多人。然而下一刻,又有三人跃进了萧寻的房间,慢慢向他逼近。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萧寻点住伤口附近的穴道,缓缓站起了身。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十分愉悦的模样,在这样危险而充满杀机的气氛中竟然有些令人歆羡的潇洒气概。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笑道:“只给我留了三个,是在小看我吗?” 楼下金戈声响起,叶凛赫然已经出手了。萧寻摇了摇头:“真是的……” 第二个字出口的时候,他已然冲至房间里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前,第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准确击中了那人的胸口。 这晚的月光依旧柔和,月光下的血色却凛冽而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孙德海这个事。。。不记得的请倒回第23章。 沉迷武戏无法自拔中。 ☆、快剑 这一夜叶凛和萧寻陷入苦战, 白七也没有闲着,趁着周楚情和谢飘渺都离开了王府,她再一次摸进了周楚情的院子里。院门口的侍卫对白七而言形同虚设,只是这次房门口也站着两个守卫,她该怎么办? 当然还是老办法,白七从屋檐上倒挂下来, 缩进了回廊的梁上, 等到午夜两拨守卫换班的时候, 她一手按住门轴, 悄然闪身进了屋子。由于门口有守卫不能点灯,白七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屋里搜寻。 周楚情的书桌上盖着一卷书,白七拿起来, 隐约可见封皮上写着《驱蛊录》三个字。果然,周楚情在谢飘渺的授意下也在养蛊。白七在《驱蛊录》头几页中看到了制蛊之法的详细记载, “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 大者至蛇, 小者至虱, 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 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使人食之入腹,蛊食其人五脏。人死则其产业移入蛊主之家。三年不杀他人,则畜蛊者自钟其弊。累世子孙, 相传不绝,亦有随女子嫁焉。”再看周楚情盖起来的这一页,讲的是一种名叫“夜魔茧”的蛊虫,然而只是瞥了一眼,白七竟然觉得遍体生寒。 “夜魔茧,百哭香养之,百日后羽化。”关于夜魔茧的全部内容只有这么一句,甚至连用法、效果全都没有提。夜魔茧她虽然没听说过,但这个百哭香白七却是知道的。人的尸体在高度腐烂的时候,油脂会溢出浮现在尸体表面,将这种尸油收集起来精炼,一百滴炼成一滴,最后得到的就是百哭香。以尸油养蛊,这蛊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周楚情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百哭香?谢飘渺到底要做什么?北定王知不知道这件事?这些疑问一个比一个可怕,白七虽然一贯冷静,可看到如此骇人之物,却也一时有些难以自持。草草在周楚情房中找了一圈,没能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白七前晚看到的那个小鼎也不在房里,应该是被周楚情带走了。 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白七总觉得今晚看到的内容是一种不祥的预兆。不管谢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1 飘渺和周楚情在谋划什么,能用到这样的蛊,必定不是小事情。白七望向窗外,一轮明月皎洁,然而在清辉之下却是夜的暗影笼罩四方。 另一边泰安郡的客栈内,叶凛和萧寻被黑衣人包围,萧寻身负重伤,叶凛以一当十,情况万分危急。 房间里,三个手持挠钩的黑衣人正朝着萧寻逼近,萧寻猛地一拳击中其中一人的胸口,左手四指弯曲呈虎爪状攻向另一人的面门。然而此时三只挠钩齐齐飞出,分别瞄准了萧寻的左右肩和头顶,这样的攻势,无论萧寻往哪个方向躲,都有一只挠钩能勾住他,月光下挠钩的刃头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毒的,局面顿时对萧寻大为不利! “哈,来得好!”萧寻却是笑了出来,一声“好”字落地,右拳化为掌击打其中一人的手腕,那人的挠钩霎时一松,萧寻顺势拧腰又是一拳击中他后背,顿时原本在三人中间的萧寻站在了其中一人的位置上,而被他取而代之的那人顷刻间被推入圈子,三只挠钩瞬间抓住他,钩爪钉入皮肉响起一声惨呼:“啊!”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萧寻扔掉钩索欺身过去双拳飞快地掼出——“喀啦”,那两人的肋骨瞬间断裂,骨头的裂口戳破脾脏,几乎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断了气。萧寻解决掉这三人,低头看见肋下渗出鲜血,显然是刚刚的动作太大导致伤口又裂开了。萧寻无暇处理,只能暂时点穴止血,一边还冲着窗外大笑道:“早说你们小看了我,区区三个小喽啰就想要我的命,也太不把萧某放在眼里了吧!”他知道外面还有四十多人,心下着急,有意要替叶凛分担一些。想了想,他拽过地上一个黑衣人的尸体扒开头发,顿时笑得更厉害,“哈哈哈,夜阑宫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被我们灭了三个堂口就气急败坏了?” 被他道破来历,登时又有三人走进房里。这次的三人与刚刚的三人截然不同,一人手持判官笔,一人执一对分水峨眉刺,剩下的那个则是赤手空拳,双手套着一对拳刺,看起来凶悍得很。萧寻眼尖,三人中认出来两人。 那判官笔脸上有花豹刺青,可能是昔年的豹头判官董超;那使峨眉刺的,双刺刃部有暗金色的血槽,看着像是五年前名噪一时的水匪头子吴尨的成名兵器。至于那戴着拳刺的,没什么显著特征,萧寻一时半会认不出来。但只认出来的这两个也够让萧寻吃惊了,这两人在他们活跃的时期都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从他们手上经过的人命可能比萧寻打过的架都要多。夜阑宫这些年到底招揽了多少这样的凶徒?如果是八个这样的高手,单凭他和叶凛两个人,能不能赢? 萧寻不敢大意,谨慎地站在原地,对面的三人似乎也在等待时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铮!”剑啸龙吟,长虹贯日,顷刻间叶凛的脚下横七竖八已躺倒了一片,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剑尖垂地,叶凛站在庭院中间,目光冷漠。半晌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能令人不由自主地被震慑:“何必白送命。” 倏然,剑尖猛地一扬! 月光下泛着寒芒的剑锋遥遥指向西边的屋顶,叶凛的话语凉而薄:“下来。” 他在对谁说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声大喝,却是从北边的屋顶上跳下三个人来。叶凛并不是萧寻那样的江湖通,自然也不知道这三个人也是昔年名噪一方的高手,他们分别是流星镖范元、银枪小温侯吕长生、玉绳金索王符春。 叶凛转过身,他的那把乌黑的剑鞘已经从背后取了下来,此刻正拿在手里。他收剑回鞘,动作轻灵而优美。那三人看到他的动作俱是一怔,此人莫非疯了,强敌临阵,竟然毫无战意?但姜还是老的辣,三人对视一眼,范元率先抢攻,劈面洒出一把流星镖,正是他的成名绝技落英缤纷! 就在此时吕长生银枪自漫天暗器之中倏忽抖入,角度刁钻力道凶狠,如同毒蛇一般朝着叶凛前心叼去。另一边的王符春金索一甩,登时金光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而叶凛站在原地,就在那三人的招式笼罩之下,几乎一动也不能动。 三人心头皆浮起讽笑,曾听说眼前这名剑者极为可怕,天煞堂差不多就算是覆灭在他的手中,现在看来不过如…… 剑光一闪。 只一闪。 事实上,不止一闪。 但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一闪。 如雷霆,如长虹! 流星镖落得满地都是,金索断作两截,银枪刺了个空,而叶凛还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毫发无损! 三人几乎要惊呆了。 这样密不透风的攻势,这样完美无缺的配合,怎么可能? 然而就算他们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有用,因为站在原地的叶凛忽然不在原地了。 下一刻,叶凛的剑芒一展,他们的脑袋就真的破了。 三个人至死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剑。 “好快剑!”一声赞叹,东边的屋顶上跳下来两个人,“第一剑斩断金索,第二剑格开银枪,第三剑挡掉流星镖,在别人只能出一剑的时间里却出了三剑,好利害的剑法!” 同一段话,听起来却是两道声线,竟然是这两人异口同声一起说的,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的手里一左一右各擎着一把剑。 叶凛淡漠的眼中微微燃起了星芒,仿佛一瞬间被月光映亮。 这对双胞胎是两年前纵横江湖的双子杀人魔,哥哥叫郝杰,弟弟叫郝英。兄弟二人配合的独门剑法走的也是快剑的路子,变幻莫测一左一右,如同一个人拿着两把剑,虚实交攻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我们兄弟二人不才,别人出一剑的时间里只可以出两剑。”二人异口同声道,“但我们有两把剑,你却只有一把。” “是。” “所以,你会——死!”第二个字出口的瞬间,双胞胎一左一右夹攻叶凛! 死? 叶凛摇了摇头。 交睫之间,剑芒亮起,杀气冲天! 屋里,萧寻分心听着窗外的动静,知道叶凛无碍顿时放心几分。但他面前的几人却不好相与,都是闯荡江湖多年,萧寻那一瞬的神情变化被收入眼中,三人抓住时机抢攻上来,判官笔打下三路,峨眉刺阴毒只攻上三路,拳刺凶狠往脑袋上砸,只要萧寻被蹭到一点,就是分筋裂骨脑浆四溅的下场。 “有趣!”萧寻大笑,不闪不避暗运元功,就在三件兵刃几乎快要触到他的那一刻,一声长啸欺山裂石,响彻天地! 浑厚内力随着长啸倾泻而出,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如同一个惊雷落在耳边,顿时分不清南北东西。 密宗大狮子吼,萧寻的独门绝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沉迷游戏无法自拔。。。有没有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2 小天使玩王者荣耀的,我中单贼6 之前因为等榜单所以歇了一周没有更新,接下来会一直持续更新的啦,小天使们放心。 ☆、宫主 就在萧寻的啸声贯绝天地长久不息、叶凛独战双子的当口, 客栈三楼西边回廊下的阴影中,有人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的身前两个黑衣人呈守卫姿态,但也抵不过萧寻狮子吼的功力,面带痛苦之色。狮子吼持续之下,他们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碾碎了一般。倏然剧痛缓解,二人忙转过身单膝跪下:“主人。” 男子丝毫没有受到狮子吼的影响, 他收回手, 一双玄色描金的靴子踏出了阴影。他的声音如同用一把生锈的刀慢慢磋磨着一块坚冰, 沙哑而冰冷:“夜阑宫不需要没用的人。” 此话一出, 两个黑衣人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流光溢彩但却冰冷无情的琉璃面具, 面具后的双眼泛着微微的碧色,在月光之下如同某种异兽。这是他们的主人, 夜阑宫的宫主, 也是让无数江湖人又恨又怕的魔君。只不过主人刚刚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要杀了他们, 那刚刚又为什么要帮他们缓解痛楚? 这样的揣测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他的主人的手掌已经抚上了他的头顶。几乎是顷刻间,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接着他的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里都开始涌出血来。内力摧毁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无知无觉茫茫然地死去了。 旁边其他的黑衣人们纷纷跪了下来,各自强忍内伤,即使狮子吼仍在持续, 面上却不敢再有任何痛楚之色。 “因为没用,所以必须死。”宫主的双手保养的很好,白皙而柔软,连一颗茧子也没有,此刻他正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自言自语,“因为他曾为我效力,所以赏他一个安乐的死法。” 这就是夜阑宫的宫主,残酷、无情,却也意外的赏罚分明。 楼下,双子与叶凛的快剑之争已经结束。 双子还站在那里,可是他们的剑却已经不在了。他们的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连同他们的手臂一起。他们以为自己比叶凛快一剑,可结果却是叶凛比他们还要快上两剑。这两剑,一剑斩断了郝杰的左手,一剑斩断了郝英的右手,而没了手臂的剑客,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叶凛收剑,回鞘,不再看二人一眼,只是再度将目光转向西边的三楼,仍旧还是那两个字:“下来。” 宫主笑了,藏在面具后的笑容阴冷诡谲,又隐隐带着恶毒的寒意。瞥了一眼楼下血流满地遍布尸体的战场,玄色描金的靴子退进阴影中,宫主似有遗憾道:“今天就到这里。” 叶凛见他想走,纵身跃上二楼,一个闪身直扑三楼! 宫主头也没有回,他身边的黑衣人就已将叶凛团团围住。叶凛手中无双剑寒芒绽放,竟然完全不顾身边所有人,霍然直指宫主! “铮!”宫主手腕一翻,二指并拢,轻而易举地夹住了叶凛的剑,万钧之力如同打进了棉花里,剑气瞬间消弭无踪。 叶凛眼中顿时光芒大盛,剑锋一转挣脱开来,又是一剑! “执着,最是无趣。”沙哑的声音听得人头脑发疼,宫主挥了挥手,反手一掌打出,头也不回地走了。叶凛撤剑挡下这一掌,转眼就被冲上来的黑衣人淹没,只能眼睁睁看着宫主离去。此时萧寻已跑出了房间,见叶凛遇险当即就想往上冲,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叶凛所在的三楼倏然炸响,浓浓白烟腾起,夜阑宫众人忙掩住口鼻,待到烟雾散尽,叶凛和萧寻二人早已消失无踪。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萧寻和叶凛出现在了五条街开外的一座别院里。 萧寻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四个人,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其中一人拿出药箱来想为萧寻换药:“萧公子,我帮你……” “且慢,你先亮出身份来。”萧寻谨慎地拒绝。 “我们是鹤公子的暗卫。”鹤公子是顾西楼的代称,来源于他的白鹤十三式逍遥扇。 顾西楼的暗卫?萧寻还是不信:“他来了?” “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吴先生通知鹤公子明珠郡主和谢飘渺来了泰安郡,所以鹤公子就让我们过来看看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吴先生……”萧寻瞥了叶凛一眼,有点想笑,终究还是忍住了,接着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也在这里的。” “我们……”那人迟疑了一下,“看到了暗记,顺着暗记找到了客栈,正好发现你们遇险,所以找了个机会把你们带了出来。” “什么暗记?谁留下的?” “不知,是鹤公子暗卫的独有暗记,用于联络和指路。”那人显然也不知道是谁留下了暗记。 一直没出声的叶凛开口了,还是惯常的言简意赅:“飞影。” 萧寻恍然大悟:“是了,应该是他。” “飞影?”那个暗卫显然有些激动,“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萧寻语带遗憾:“他已经死了。”萧寻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四个暗卫听了都有些难以接受。飞影被折磨了这么久,最后落到一个这样的死法,固然算是尽忠,却终究太过惨烈,所谓物伤其类,他们这些做暗卫的,怎么能不想到自己。 轻咳一声,萧寻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的悲情氛围,道:“你们查到什么了吗?关于谢飘渺和周楚情。” 其中一个暗卫道:“他们好像只是来采购药材,进城之后除了药材铺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客栈待着,也没有出过门。” “他们住在哪家客栈?” “城北那家。” 城北,萧寻他们住的客栈在城南,很有些距离……莫非今夜他们遭夜阑宫围剿的事情果真与周谢二人毫无关系? 沉默片刻,叶凛再度开口:“飞影留下的记号,是从哪里开始的。” 萧寻闻言眼前一亮:“哈,聪明!” 暗卫想了想:“是从城东的驿站开始有记号的。” 城东的驿站!那不就是去年顾西楼和顾青青被抓的地方吗?暗卫仿佛知道萧寻在想什么,苦笑道:“那里我们之前就查过了,在驿站二楼的确有个密室,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飞影不可能一直被关在那里。” 线索似乎又断了,无论是夜阑宫的夜袭,还是周楚情的到来,他们都不清楚这背后隐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目的。就如同在迷雾中摸索着前进的人,你知道终点就在某个地方,可是你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触及。 “唉,要是小七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的。”萧寻挠了挠头,打开药箱处理裂开的伤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3 口。 叶凛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穹中,一轮明月高悬。可能只有它才知道,这个初春夜晚的杀机四伏。 翌朝,北定王府。 “吴先生,吴先生!”周楚怀咣咣捶门的声音将白七吵醒,毕竟昨晚做了夜贼,白七强忍着困意汹涌,披上外衣趿拉着鞋去开门。 “小公子,何事啊。”白七打了个哈欠。 周楚怀大清早就精神头十足,连小厮也没带,自己爬起床就过来了。只因昨日他就与吴不知约好,今天要给他的院落看风水改运势:“打扰先生清梦真是不好意思,只是你看昨天我们说好的……” 白七点点头:“好,公子稍待,我洗把脸。” “嗯,嗯。”周楚怀笑得开心,“我就在这看着先生,先生洗好我们就一起过去,早点那边已备下了。” 白七无奈,人家小王爷要等她,她也不能强行让人走,但这也实在……她脸上还贴着易容呢! 白七只得拿湿毛巾随意揩了揩,又草草拿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将外衫系好:“走罢。” 周楚怀的居所名叫七步楼,取自曹子建七步成诗之意,是北定王亲自定的名字,可见对这个独子的期盼有多深。进了院子,白七四处看了看,中规中矩的模样,没一会便抬脚向楼内走去,周楚怀便颠颠地跟着,侍女们则跟着周楚怀。因此白七身后一路逶迤着许多人,皆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叫她觉得好笑起来。 “小公子,我需要安静。”白七捻着胡子,瞥了一眼周楚怀。 “都下去!”周楚怀叉着腰大喊,“快点!” 顿时侍女们作鸟兽散,周楚怀满意地点点头:“先生,现在如何?” 白七不置可否,又在楼中晃了两圈。白七深谙奇门遁甲之术,堪舆对她而言只能算微末之技,这楼内的风水想来应该早就有高人看过,方位皆是上佳,无可指摘。但这话就算说出来恐怕周楚怀也不会信,白七的余光瞟了眼周楚怀的书桌,顿时有了主意。 “小公子。”白七指了指桌上摊着的两本杂书,“这话本子,可不能放在这里。” 周楚怀平日不喜读书,也不上学堂,王府里住了夫子,到时间便会来给他上课。只是终究是贵胄公子,有不务正业的通病,看到四书五经就头大,常常偷偷教人找些志怪小说、奇闻异传来看,北定王虽然望子成龙,却也不好太过约束。 “先生说,该放哪里?” 白七指了指一旁的炭火盆:“就放那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忽然觉得周楚怀萌萌哒。本来想把他写聪明一点的,现在看来笨笨的也很可爱啊。 ☆、前事 周楚怀怔了怔:“先生的意思是……” 白七点头:“烧了。” 周楚怀颇有些舍不得:“烧别的行吗, 这两本我还没看完……” 白七叹了口气道:“昨日我听说,王爷有意考校小公子最近的功课做的如何。” 周楚怀顿时兴致尽失,一屁股坐在桌旁,撇了撇嘴:“与你何干。” “小公子近日学的是什么?” “不知道。”周楚怀倒了杯茶,顾自喝起来,想了想又道, “大约是《六韬》《孙子》之类的吧。” 白七对周楚怀的不求上进也是无可奈何:“那就算是《六韬》吧, 你过两日写一篇《六韬通读概要》交给王爷。” 周楚怀顿时惊得一蹦三尺高, 瞪着眼道:“要我写这劳什子做什么?写不出, 写不出!”可是胡扯呢,他连《六韬》的封皮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上哪去写什么鬼概要。 “公子不是害怕郡主影响你的运势么?”白七不慌不忙地给他讲道理, “在小人看来,什么风水堪舆都不及王爷对你的欢喜管用, 只要讨了王爷的喜欢, 再想办法让王爷不喜欢郡主……”后面的话白七没有宣之于口, 但她相信周楚怀明白。 周楚怀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作为独子, 是北定王府的唯一继承人,以后这王位家私必然是他来承袭,而北定王也因为只有这一个儿子的缘故对他诸多放任。出于这些原因, 周楚怀从未想过要主动去做点什么好让北定王更喜欢自己,本来嘛,就他这一根独苗,就算不喜欢能不喜欢到哪去? 可如今听吴先生这么一说, 让父王喜欢自己,再让父王讨厌周楚情,这可比把周楚情直接赶出府要有意思得多啊!运势一说本就缥缈,周楚怀也是半信半疑,但这个踩周楚情的法子却是正好戳到了他的心病上。周楚情离开多年一朝回府,而且还是一副深受父王倚重的模样,反观他自己,至今父王还没派他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这如何能不让他又妒又恨寝食难安。 “可,可我不会写。”周楚怀期期艾艾道。 “明日我会交给你一篇《六韬通读概要》,公子需要做的就是将文章背下来。”白七捻着小胡子,她发觉这个动作很有趣,所以忍不住地一再去做,“你得让王爷知道,他不仅有女儿可以用,他的儿子也是人中之龙。” 几句话将周楚怀说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到最后连风水也不看了,拉着白七坐在桌边一同吃早饭,不断给她夹菜,弄得白七哭笑不得。这个周楚怀,明明都快弱冠之年了,还真是孩子气。 只是,白七为什么要给周楚怀提供这样的建议?她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态?难道真的是想帮助周楚怀崭露头角? 第二天,白七将一篇《六韬通读概要》交给了周楚怀。《六韬》又名《太公兵法》,分为《太公》、《谋》、《言》、《兵》四部分,对于战争和治国有着详尽的描述,其中最精彩的部分是战术和战略。白七所写的概要,主要强调了整本兵书最精彩的部分,即战略论。白七将书中浅显易懂些的部分提取出来重点分析,又添加了一些假想的战局变化,某些内容看起来有些幼稚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毕竟周楚怀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白七知道,北定王也知道,要是写得太好一看就是别人代笔,也就失去了作用。 周楚怀拿着文章看了许久,神情严肃而认真。半晌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先生写的可真好。” “哦?”白七扯了扯嘴角,“公子都看懂了?” “一个字都不明白。”周楚怀还是那副恳切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气死十个夫子,“但是先生的字可真是写的好。” 白七失笑,感情他只认识字。无奈摇头,白七只得暂时当一回夫子,一字一句将文章讲给他听,又将北定王可能会问他的一些问题告诉他,教他如何应答。周楚怀虽然不喜读书,记性却是不错,一整天之后,依旧似懂非懂,但白七教他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 “差不多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4 了,晚上再背两遍,明日去交给王爷。”白七满意地点点头。 之所以让周楚怀去做这件事,自然不是因为她真的想扶持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白七总觉得北定王有什么秘密,那晚她看见的士兵,还有周楚情养的神秘蛊虫,让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猜想需要让周楚怀去帮她试一试。周楚怀是北定王的独子,也是他毕生事业的唯一继承人,北定王想做的事情,定能在周楚怀的身上体现出来。在一众四书五经中偏偏选择了一本《六韬》,也是为了证明这个猜想。 夜幕降临,黑暗代替光明接管了整片天地。 一双玄色描金的靴子踏进门,沈醉跪在地上,她的裙摆在身后铺成一片,姿态柔软而虔诚:“主人。” 靴子转了个方向,倏然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沙哑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条蛇从皮肤上爬过,混合着手上的剧痛,沈醉感觉到一阵战栗,“主人!”她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还差多少。” “还差,三块。”沈醉微微颤抖着,心里却涌起一种奇妙的快感,“一块在白青然手里;一块之前在靳无双手中,后来被他弄丢了;还有一块在鬼荒城一直没有找到。” “喀啦”一声响,沈醉的手指被踩断了。 沈醉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你很好。”宫主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伤害你,那种可怜的模样最教人喜欢。” 沈醉泪眼朦胧:“主人,是属下办事不力,您罚我都是应该的,只要您还让属下留在您身边,属下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她知道主人不可能喜欢她,她也知道主人喜欢的是谁,可那又怎么样,主人喜欢的人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只要主人还需要她,她就是在主人身旁笑到最后的那一个。就连沈醉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偏执疯狂的爱恋从何而来,可能是从那双玄色描金的靴子踏进污水里,将她从腌臜破败的乞丐窝里捡回来、治好她身上的伤、给她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开始,她就爱上了这种跪在他脚下等候的感觉。 卑微、残酷,但却有无穷无尽的动力。 宫主俯下身来,冰凉的琉璃面具贴上了沈醉的脸颊,沈醉闭上了眼。宫主隔着面具亲吻她,手指握住她的下巴,渐渐收紧。 “你说的很好。”宫主的声音紧了一紧,“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裂在我手中,同时充满了野心和欲望,这就是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宫主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将沈醉按在地毯上,手指扯开她的衣襟,语气恍惚而梦幻,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眼里只有我,你的心里也只有我。” 沈醉流着泪回吻他:“我的眼里只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她知道此刻主人心里想的是谁,可她依旧愿意温暖他。他们都爱着一个不可能会爱上自己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这孤独冰冷的世间最相似的人。 白七很快就收到了鬼夫子给自己的回信,阿春从白七手中讨了块肉就飞回了顾西楼那里待着,白七则拆开信仔细看起来。 原来夜魔茧的幼虫白七曾经见过,就是鬼荒城中那只会尖叫的古怪的圣虫。那圣虫长到一定程度会吐丝结茧,再用大量的百哭香浸泡喂养,最后羽化成一只极小的飞虫。这种虫子会顺着人的耳朵钻进脑中,控制人的行动,被寄生的人与平时无异,能跑能跳能说话。但因为这种虫子畏水,所以被寄生的人大多会在半月之内脱水而死。至于驾驭这种蛊虫的方法,这是养蛊人的行业密辛,就连鬼夫子也不知道。 原来是控制人的……白七沉吟片刻,接着往下看。 鬼夫子在信中道,这种虫子说起来与白七还有一定的渊源。 夜魔茧的幼虫只能生活在六根竹内,本来世世代代都没人发现过这种蛊,但当年魔君江无路为了完成菩提七杀,大量砍伐六根竹,导致竹身里的幼虫纷纷四散。当时江无路的师妹玉莲华发现了这种虫子,偷偷藏起来培养,被江无路唯一的好友叶空闲发现。江无路虽是魔君,但最鄙夷这种背地里害人的阴损之物,于是斥责了玉莲华,恰巧当时他的笛子已经完成,遂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六根竹和夜魔茧。玉莲华心疼不已,仍偷偷留下两只茧,她杀人无数,只为了炼百哭香来喂养夜魔茧,最后终于羽化了一只。玉莲华记恨叶空闲揭发她的事情,但又杀不了他,隐忍多年羽化出成虫后,以此虫杀死了叶空闲。 叶空闲这个人白七是听过的。 当年的一代剑宿,与魔君江无路齐名的天之骄子,传说他曾写有一本剑谱,名叫上邪剑谱。 就是靳无双接近叶小婉,想得到的那一本剑谱。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宫主的身份应该挺好猜的。。。 ☆、梳理 第二天正巧北定王休沐在家, 于是早饭后周楚怀便揣着那篇《六韬通读概要》进了北定王的书房。白七也不急,喝了两杯茶,又在庭院里溜达了几圈,顺便趁着清晨头脑清醒梳理一下之前的事情。 她捡起一截短短的树枝,在沙地上画起来。 白七首先画下了三个方块,代表她手中拥有的三块玉玺碎片。 在鬼荒城里, 沈醉说这东西是紫贲帝的传国玉玺, 而夜阑宫追踪玉玺碎片是为了替他们的主子解毒。这话白七也就是听听而已, 沈醉不傻,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她就有很大可能会死,毕竟这算是某种程度的背叛。而且事后也证明当时那种情况是在沈醉的计划之中的,为的就是确认碎片的确在白七手中。但沈醉也不可能全部说的是假话, 真正有水平的谎言,应该是在十句假话中掺杂一句真话。结合梅姑和孟秋官的描述来看, 这东西的确是当年有人托韩当伪造的, 也可能真的与鬼荒城的宝藏有关, 后来对方想杀人灭口, 韩当为自保摔碎了它,拿走其中一块碎片。这是第一块碎片的来历,有据可考, 来龙去脉都很清晰。那另外两块呢?一块在叶小婉的尸骨中,另一块居然在圣虫的肚子里。 白七站在原地出神。 假设当年来杀人灭口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碎片四散后, 那群人各自分走了一块或者数块,约好各自保存,多少年后再一起打开宝藏…… 叶小婉的那块碎片最可能从谁那里得到? 她的父母? 据松年公说叶小婉的父母一辈子都没有踏出过月牙村。 难道和上邪剑谱一样,是叶空闲留下的? 也不可能,二十四年前叶空闲已经去世了。 白七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假设…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5 …这块碎片是靳无双的呢? 只是这东西显然是很重要的,假如靳无双真的参与了当年的追杀,他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一块关乎宝藏的碎片交给叶小婉? 白七又想起当时的情景来。 当时她是在碎骨堆中的什么位置找到这个的? 白七捏了捏眉心,是了,那个位置,很大的可能性是叶小婉生前将碎片吞进了肚子里,因此这块碎片没准是她从靳无双身上偷来的。 偷来靳无双重要的宝贝,然后藏在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白七叹息一声,在第一个和第二个方块上各自画了个叉,将目光投到第三个方块上。 这第三块碎片的解释似乎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当年追杀韩当瓜分碎片的人,其中一个就是鬼荒城的前任城主,已经死了的鹤炳公。 夜阑宫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宝藏钥匙的事情,为了得到宝藏而收集这些碎片,他们插手少林寺的事情,追杀梅姑,接近白七,就连鬼荒城也有他们的踪影。而白七现在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大的劣势就是,她的手中有三块碎片。 夜阑宫可以确定的是她手中必然有一块梅姑的碎片,这就导致夜阑宫可能在以后会一直纠缠她窥视她,敌人在暗她在明,这是她的劣势。但事实上白七的手中有三块碎片,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放弃一块来自保,也可以利用多出来的两块做筹码来博得先机,这就是她的优势。 白七缓缓在第三个方块上也画了个叉。 沉吟片刻,她在三个方块下面又画了一个三角形,代表泰安郡。又在三角旁边画了一条线,代表夜魔茧。 她在泰安郡看到的景象太过诡谲,满城军队鸦雀无闻走来走去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教人忘记。假如,只是说假如,在泰安郡里真的藏了一支军队,那这支军队会是谁的? 白七虽然对朝廷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当今天下手握兵权的人只有宝德帝和四位镇守边关的将军。都城所有的禁军加起来大约八千人,只听命于宝德帝。各个亲王府邸内豢养的亲兵加在一起不超过五百人。边关四位将军里,镇东将军齐国旭常驻东海,手下兵马八万;镇北将军王雨堂驻军北越,持兵马五万;镇南将军袁晨驻扎在南楚,屯兵九万;镇西将军彭龙驻扎在西凉,他的兵马也是八万。 如果…… “吴先生。” 白七的思路被一声唤打断,她抬头看向来人,见是周楚怀的小厮:“何事。” “公子请您去一趟呢。”小厮脸上带着笑,毕恭毕敬的模样,显然事情是成了。 白七点点头,不着痕迹地蹭掉沙地上的图案,跟着小厮去了七步楼。一踏进院门,就感到一阵风扑面而来,周楚怀的胳膊瞬间搭上了白七的肩,白七生生顿住自己准备侧身让开的动作,习武之人,尤其是白七这种反应极快的人,对于别人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总是有点……无法适应。 白七强忍着让自己的动作慢了几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小公子?” 周楚怀得意地大笑起来:“先生果然厉害,父亲对那篇文章喜欢得很呢!” 厉害?白七心内暗笑,这个周楚怀实在是太没有城府了,她正色道:“公子这话吴某就不懂了,文章是公子写的,为什么是小人厉害?” 周楚怀愣了一下,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笑道:“先生说的是说的是,是我太过高兴,一时糊涂了。” 一边说一边拉着白七进了楼里,亲自斟了茶递给白七:“先生之前教我的那几个问题,果然父亲都提了,幸而我早有准备,不然还真要穿帮。” 白七接过茶,却并不喝,只是放在桌上,她有问题要问周楚怀,饵已经放出去了,该看看钓上来的是什么了。 “小公子,你带着文章去找王爷,王爷是什么反应?” “父王看了文章之后打量了我几眼,叹了口气,说了声周家先祖保佑,儿子终于开窍了。” “之后呢,你答完了问题,王爷可曾说了什么?” “他说这些纸上谈兵的战略布局虽然稚嫩,却也有可圈可点之处,问我是不是对这些感兴趣。” “你如何回答?” “我当然说是啊。” “这时王爷又是什么反应?” “不记得了。”周楚怀摸着下巴回忆了半晌,“好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白七便不作声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生,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周楚怀显得很兴奋,他已经在幻想着周楚情被父亲亲自赶出门的样子了,“怎么样才能让父王意识到,周楚情不如我?” 白七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直到周楚怀不耐烦地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他可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任务?”周楚怀明显是太过激动所以根本不记得北定王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于是回过头问小厮,“有吗?” 小厮忙忙点头:“有的,王爷说既然公子对这些有兴趣,就花个几天时间,以都城为例子,照自己的思路画个布防图出来,就当是练练手。” 白七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钓到了! 数日后,武当山紫霄宫。 十颗灰白的头颅滚在武当掌门张寰宇的脚下,萧寻嘴里叼着甜草棍倚在大殿的柱子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喏。” 张寰宇沉默了片刻,侧首道:“去取一颗八仙丸来。” 萧寻嚼了嚼嘴里的甜草,眼神依旧坦荡,问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讥诮意味:“怎么,不检查一下?” “不必了。”张寰宇的背挺得很直,仿佛一杆风中的翠竹,半晌他才接着道,“你不是弄虚作假的人。” “嗤——”萧寻终于没忍住脸上的鄙夷,“你不检查是你的事,但我是可要检查的,谁知道你们给我的八仙丸是真的还是假的?” 旁边有几个小师弟站了出来:“萧寻,你什么意思,别太过分了!” 萧寻吐掉嘴里的草棍,直起身子来,眉眼间淡淡的:“我什么意思?你们武当最会的不就是弄虚作假……” “砰!” 一声脆响,一个木盒被扔在萧寻脚下。 张寰宇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但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你可以走了。” 萧寻慢慢弯下腰,他捡起盒子的姿势有些古怪,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多谢张掌门。”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萧寻快要踏出门的时候,张寰宇忽然说了一句话:“萧寻,想当武林盟主就得能忍,现在的你,还不行。” 萧寻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挥了挥手,潇洒得如同一阵风。 武当的山门外,韩小花正紧张地踱来踱去。瞥见萧寻走出来的身影,他立刻冲上去:“怎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6 么样,给了吗给了吗?” “给了。”萧寻晃晃手里的盒子,笑了一笑。 韩小花见他兴致不高,立刻了然:“你又为你师父的事儿跟他们吵起来了?” “没有。”萧寻撇了撇嘴,“就张寰宇那个死样子,吵得起来才奇怪。” 韩小花颇有些不信,萧寻的师父笑道人原本是武当上一代中最有资质的一位,当时甚至有传言说他会是下一任的掌门,但因为遭到同门嫉妒,偷偷调换了他炼出的丹药,导致一位小师弟死亡,他们的师父大怒,将笑道人逐出了武当。后来事情虽然水落石出,也恢复了笑道人武当弟子的身份,但笑道人再也没有回过武当。萧寻是个性子直的,这回上武当必定会旧事重提,武当这种死要面子的大门派,啧啧…… 两人准备下山时,忽然有个小道童从山门里走了出来。 “萧师叔!”那小道童手里捧着个布袋子,几步跑到萧寻面前站住,“这是我们掌门给你的。”说完塞到萧寻手中,也不等他回应便跑走了。 “什么东西……”萧寻嘀咕着打开了布袋子,顿时怔住了。 袋子里是一颗药丸,这药丸他认识,名叫玉质丹,治外伤有奇效。 这个张寰宇…… 萧寻摇了摇头,忽然笑了起来,神情愉悦而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是把之前的一些线索和细节重新梳理一遍,防止有的小天使没看懂,但是又不能提前剧透太多。 其实所有的线索都摆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脑补出来。 萧大侠的性格真的是越看越萌,敢爱敢恨直来直往。 ☆、鱼饵 夜很静, 天将阑。 沈醉如同一只初生的小鸟一样伏在宫主的胸前,她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但她的神情却是愉悦而满足的。 宫主的声音低而哑,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那三块碎片,你有何想法。” 沈醉知道主人这是要说正事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主人的胸膛。带着艳红蔻丹的纤白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宫主的手臂, 沈醉娇声道:“鬼荒城还在继续找, 靳无双那边暂时不好做什么, 按理说最好对付的应该是白青然, 可这丫头精得很,还有支古怪的笛子……” “你之前说,她的笛声不是音波功的路数?” “没错, ”沈醉想起鬼荒城的那一夜,顿时暗自咬牙, “她那笛子一吹起来我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就跑了。” 宫主面具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半晌他道:“把地牢三层的那个人带出来。” 沈醉悚然一惊, 地牢三层? 地牢三层关着的那个人是谁她可是清楚得很,那个人有多危险宫主也是知道的,怎么忽然就要把那个人带出来了? “主人, 属下不明白……” 宫主冷哼一声:“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白青然用的是《菩提七杀》。” 沈醉这回彻底怔住了:菩提七杀?她怎么会用菩提七杀?她从哪里学来的? 再仔细一想,菩提七杀……地牢三层的人……宫主这是想对白青然出手了? 沈醉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白青然啊白青然, 任凭你再怎么聪明过人算无遗策,这回死定了。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周楚怀越来越受北定王的信任和喜爱,对白七当然更是言听计从。因此虽然钦妙方丈所提出的难题已算完成,但白七并不打算就此离去。 这一日是北定王的寿辰,白七身份低微,虽然在北定王的默许下隐隐有被培养成周楚怀未来幕僚的趋势,但终归只是个街头算命的,上不得台面。周楚怀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委屈了她,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到了开席的时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七可没觉得委屈,相反这正合她意。 白七住在偏院,早早熄了灯假装睡下,待隐约听见正厅那边传来锣鼓嬉闹声,知道是请来的戏班开戏了,便洗掉脸上的易容,换上侍女的衣服,偷偷开窗溜了出去。 半柱香后,白七捧着一盘茶点,开始正大光明地在王府内转悠起来。她轻功极好,走起路来几乎无声,身形也纤瘦,因此一路上倒收货了不少秘闻,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譬如张嬷嬷和李嬷嬷两个躲在后院说周楚情的坏话,侍女荷花和小厮来顺在花园幽会之类的…… “师父,你怎么了?”周楚情见谢飘渺拿着酒杯将饮未饮仿佛在出神的模样,出言询问。 谢飘渺怔了一下,饮下杯中的酒:“刚刚在想些事情,走神了。” 周楚情点点头,心中却暗自狐疑:师父这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知道他一贯谨慎,怎么会当众恍神? 谢飘渺拿起一块帕子擦了擦唇边的酒液,不着痕迹地掩去嘴角一点笑意。 白七逛累了偷偷拿了杯茶躲在花荫下喝,远远看着那些氏族贵胄们应酬,偶尔瞥一眼戏台上唱的戏。倏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动了动,心中顿时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白七回过头却不见人影,低头看去,原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大约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流云纹金红小袄,外头罩了件银狐斗篷,风毛堆在小脸旁,远看就如同毛茸茸的一团,煞是可爱。 那小娃娃拽着她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道:“我渴了,倒杯茶来。” 小小年纪倒挺会使唤人,白七笑了笑,果然去倒了一杯。小娃娃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显见得是渴坏了。白七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算接着逛王府,小娃娃却扯着白七不让她走。 “陪我玩,陪我玩。” “你叫什么名字?”白七觉得这小孩灵秀可爱,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想了想:“隐之,周隐之。” 姓周?白七微微蹙眉,这是皇家的姓啊……这小孩莫非是哪家的小王爷么? 白七正疑惑,忽见周隐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色苍白紧咬着唇,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来。白七抓住周隐之的手腕,无奈摇头:“你方才吃什么了?” “没……”周隐之的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白七知道大户人家中总会有些倾轧之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得罪了哪个侧室还是正室,居然被人下了毒。不过毕竟孩子还小,下毒者大约怕被人发现,用的剂量很轻,解这种毒对于白七而言并不难,但她也只能救他一时,不能保他一世。罢了,先帮他把这一时之难度过再说吧。 “张嘴。”白七拍了下周隐之的后颈,孩子警惕地瞪着她,“你要干什么?” 白七失笑:“救你的小命。”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直接朝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又在他几处穴道上揉捏了数下,片刻后道,“还疼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7 周隐之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抬起头笑道:“好像……不疼了。” 孩子的笑容灿烂而天真,白七亦是微微一笑,一双眼在灯月之下亮如寒星,竟让周隐之看得呆了。“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白七俏皮地眨了眨眼:“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白七带着周隐之到了人多的地方:“我走啦。” “喂,你……”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白七又回了头。想了想,白七往小孩腰带里塞了一粒红豆大小的药丸,捏了捏他的脸:“如果下回再肚子疼,就把这个吃了,然后让你娘去找大夫,知道了吗?” 周隐之低头看了看腰带,抬头哼了一声:“我凭什么信……” 剩下的半句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眼睛很好看的侍女已经不见了。 宴席快要结束了,白七在花园里快速穿行,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孰料竟然撞见树荫下有两个小厮在交谈,白七想了想,决定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听说谢先生昨日带回来一个女人,关在柴房下面的地牢里。” “女人?那也算女人?我偷偷看了眼,吓得做了一夜的噩梦。” “也不知道谢先生带这么个人回来做什么。” “嘘,那是王爷的贵客,咱们可别管。” “前面快散场了,主子们估计在找咱们呢,走吧走吧。” 二人离开了,白七笑了笑,柴房下面的地牢?有趣有趣。 片刻后,白七果然在柴房地板上找到一扇隐藏的小门,用力一拉,现出一个通道来。白七晃亮火折子,钻了进去。一心要寻找北定王秘密的白七并不知道,在自己进入密道后,有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柴房里。 可能由于是在柴房下面的缘故,密道里很干燥,走了大约一百步,这个通道就到头了。在通道的尽头有一面墙,墙上挂着一个人。 之所以用挂着,是因为这个人真的是被挂在墙上的。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脸,身上布满了伤口和黑红的血迹,两边的琵琶骨被铁钩刺穿钉在了墙上,她的双脚悬空,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伤口上,可想而知会有多痛。 这大约就是谢飘渺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吧。 白七走近她,火折子的光亮似乎惊动了那人,她倏然抬起头来,白七的呼吸顿时一窒! 饶是白七跟着鬼夫子走南闯北救治过多少容貌尽毁的病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张脸。 因为这个人的脸皮,被人剥掉了。 出现在白七眼前的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团红色的血肉,上面嵌着黑红的眼珠,鼻子是两个大洞,嘴唇也没有了,牙齿露在外面如同厉鬼一般。白七忽然明白了那个小厮说的话,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一张脸,都一定会做一整晚的噩梦。 那个女人……姑且算是女人吧,正用她黑红色的眼珠瞪着白七,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句子:“你是什么人?” 白七又向她走了几步,在火光下几乎能看到她脸上颤抖的血肉,白七的声音依旧很冷静:“你是谁?” 幸而女人虽然被折磨得很惨,精神却还好,此刻居然嗤笑一声:“我问你,你却反过来问我?” “我是什么人,取决于你是谁。”白七这句话说的很有技巧,如果这女人是个坏人,那么白七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任凭谢飘渺继续折磨她;但如果这个人是个好人,也许她就要想想怎么才能救她。 那女人显然不笨,听懂了白七话里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她才再度开口,语气中隐隐带着绝望和羞耻:“你还太小,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但是二十年前,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 白七静静地看着她。 “我叫,玉莲华。”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她是玉莲华,有人猜到吗! ☆、痛苦 周隐之怔怔地望着前方, 不明白怎么只是低个头的功夫,那个眼睛很好看的侍女就不见了? “三皇子。”蓦然有人在他身旁蹲下身来。 周隐之侧首,面上带着孩子的天真:“哦,是西楼哥哥啊。” 顾西楼唇角挂着和煦的笑意,语气中带着诱哄:“三皇子,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呢?” “什么人?”周隐之一脸无邪, 玉雪可爱的小脸满是困惑。 “就是那个把你带过来的侍女。”顾西楼藏住心内微微的不安, 他确定刚刚看到的人是白七, 只是她打扮成侍女的模样, 又接近三皇子,是想做什么? “一个侍女而已,给我倒了杯茶就走了。”周隐之撇了撇嘴, “我刚刚渴了,可是李公公不知道去哪了。” 原来如此吗?顾西楼松了口气, 他生怕白七行差踏错招惹上皇家,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有别的打算。 当今天子宝德帝子嗣单薄, 人过中年却仍只有三个儿子。太子周平与二皇子周泰皆是壮年, 但资质平庸性格懦弱,唯有这个三皇子周睿,三岁就能过目成诵, 天资聪颖生性善良,众人都觉得他才是真正适合做太子的孩子。但一来三皇子毕竟太小,二来长幼有序,因此宝德帝心里虽然疼爱小儿子, 但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以免伤了另外两个儿子的心,故而给幼子赐字隐之,希望他能收敛光芒平安长大。 只可惜皇室倾轧古来有之,就好比刚刚,如果不是白七正好在场,这孩子在宗谱上大约要变成“夭折”二字了。 白七显然不知道自己顺手救的小孩是谁,正如她同样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面前这个被穿了琵琶骨挂在墙上的女人,自称是传说中的魔女玉莲华,但她的话真的可信吗? “你说你是玉莲华,有什么证据?”白七笑了笑,不以为然的样子。 “看来你听说过我。”女人阴森森地笑起来,因为脸皮被剥掉的缘故,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都显得很可怖,“你所知道的玉莲华是什么样子?” “传说她是魔君江无路的师妹,绝色倾城,无数男人臣服于她的美貌之下。” 女人冷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传说她性格残忍,嗜好杀人,自创独门绝技玉指扣、玉拍手和玉幻音,更养了千百种奇花异草、毒虫猛兽。” 女人又是一声冷笑。 “传说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死?”女人终于开口打断她,“她没有死。” 女人的话语如同在嘴里含了很久的一颗几千斤重的橄榄,一字一句咬碎了磨烂了再慢慢地吐出来:“她还没有报仇,她怎么能死?”她黑红的眼眶里射出恶毒的光芒,整个人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这一霎那怨恨滔天。 “是谁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白七又向她走近了两步,此时的她已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8 有三分信了她是玉莲华。 玉莲华阴测测地笑起来:“救我出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白七眼带怜悯:“你要用我的好奇心来换你一条命?” 玉莲华语塞,半晌她叹息道:“好,好,往事而已,只要能活着,能自由,我可以拿一切来跟你交换。” 白七倚着墙摇了摇头:“你现在除了故事,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也许你的故事讲得好,我就会救你出去了。” 玉莲华嗤笑一声:“希望我的故事能够取悦你。” 原来,二十年前,玉莲华用羽化的夜魔茧杀死了江无路唯一的好友叶空闲,愤怒至极的江无路又遭逢中原武林正道联合围剿,他用菩提七杀屠戮了数千人,正道元气大伤各自退守门派休养生息,江无路却也精力耗尽而死。 “在叶空闲还活着的时候,师兄曾经捡到过一个少年。”玉莲华的声音变得冷硬,“那孩子极聪明,天分极高,只是心术不正。叶空闲心性善良,不愿放弃这个孩子,甚至还想传授剑法给他,被师兄阻止了。” “师兄死后那个少年被我带大,我教他医毒之术,教他养蛊,甚至传授玉拍手和玉幻音给他。” 玉莲华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起来,“枉我号称能够洞察男人的心,竟然不知道他是只喂不熟的狼!” 就在玉莲华情绪激动得快要控制不住的当口,密道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来。 “可是你最恨的人却不是我。” 谁在说话?白七悚然一惊,回过头时却只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接着肩上一痛,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白七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 只这一下,白七便知道来人的武功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密道里的光线太暗,火折子也早已熄灭,白七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她听见玉莲华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密道中回荡:“谢飘渺,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我最恨的人当然是你,我恨不得啖你的肉,喝你的血!” 谢飘渺! 白七心头暗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觉得呼吸一窒,她的脖子被人掐住了! 手腕一翻,白七手中铜丸向着谢飘渺的面门激射而去—— “叮叮”两声,铜丸被轻易击飞。谢飘渺理也不理白七的小动作,掐着她的脖子气定神闲地与玉莲华对话:“你最恨的人怎么会是我呢?你最恨的人,难道不是江无路吗?” 白七腰身一拧试图反攻,但一来她此时的位置太过被动,二来谢飘渺的武功比她高太多,她所有的努力几乎都是徒劳。 谢飘渺大约是被她的小动作弄烦了,按住白七的脖子一拍,喂她吃了一粒不知道什么东西,伸手一推,那圆圆的东西便咽了下去。 “哼,左一名只教了你这么点微末功夫吗?”谢飘渺松开手,“刚刚给你吃的是三尸蛊,三日后蛊毒就会发作,届时三尸虫会从内部开始啃食你的身体直到肠穿肚烂。最有趣的是,这个过程中你不会死,甚至运气好的话,直到虫子咬穿你的身体你都不会死。” “谢飘渺,你什么意思?”玉莲华仍在咆哮,“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是你!” 谢飘渺径自对着白七道:“你看看那个女人,难道你想变成她那副鬼样子吗?如果不想,就在三日之内把碎片和菩提七杀的曲谱交给我。这墙上有一根锁链,如果你想好了,拉一下锁链,我会帮你解蛊。” 说完他站起身,向着密道的入口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语带叹息:“有时候你最恨的人,不是欠你最多的人,而是你欠他最多的人。” 密道的门缓缓合上,谢飘渺离开了。 玉莲华沉默了很久,仿佛仍旧沉浸在谢飘渺离去时说的那句话中。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她最恨的人是师兄的时候,自己竟会觉得心虚。 师兄对她一直很好,她却违背他的意志,杀死了他唯一的挚友,甚至害得师兄悲痛交加最后力竭而亡。谢飘渺是她的噩梦,是让她十几年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她在面对谢飘渺的时候是愤怒的、痛苦的,但在想起师兄的时候除了痛苦,竟然也会有怨恨。 这种奇怪的心情,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呢?你在面对欠了自己的人的时候,可以选择宽容或者仇恨,在这样的情绪下,其实是很容易自我满足的,毕竟你无论在道德还是精神上都是高尚的;然而如果你欠了一个人很多,你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你的内心会觉得羞耻和痛苦,这样的情绪放大之后,也许就会变成仇恨,因为是这个人让你开始否定自己,事实上你真正恨的其实是你自己。 玉莲华冷笑起来,谢飘渺,不管多少年过去,你果然还是一样的卑鄙无耻。 一旁的白七轻轻咳了一声,谢飘渺开始的那一掌显然打重了,她无可避免地受了一点内伤。 玉莲华这才想起还有个小丫头在这,如果她的脸皮没有被剥掉,这个时候她的脸色已然变了,因为她忽然想起谢飘渺刚刚说的话来。 黑暗里,玉莲华的声音急促尖利:“他刚刚说,要你把什么交给他?” 白七知道玉莲华此时的急切是因为什么,她平静地抹去嘴角的血丝,淡淡道:“他要菩提七杀的曲谱。” 菩提七杀! 师兄死后一直下落不明的菩提七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会有曲谱? 难道…… 巨大的企盼让玉莲华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难道,难道…… “你从何处得来的谱子!” 白七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下蛊:“一个人给我的。” “是谁!”玉莲华几乎算得上是在尖叫。 “我不知道。”白七闭上眼调息,“那时候我还小。” 白七是在六岁之后才到鬼夫子那里学艺的,六岁之前的生活她不记得太多,只是隐约能想起自己曾与一个中年男子生活在一起。 六岁的时候,她的怀里塞着一卷书,被带到了鬼夫子的门口,男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后来懂事之后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油尽灯枯,无法再继续照顾她了。 “他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玉莲华的声音抖得厉害。 白七回忆了一下:“他很高,有一只手腕上好像有……” “一颗红痣,对吗……” “好像是的。” 玉莲华终于哭了出来。 她就犹如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泪水流淌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又或者是因为,此时她的内心远比她的肉体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玉莲华对江无路其实没有爱情,只是纯粹的相依为命的亲情。 江无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79 路真正爱的人是叶!空!闲!哈哈哈哈! ☆、智慧 王府里, 寿宴快要结束,已经有不少人借口喝多了各自乘轿辇回家,顾西楼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可是他还不能走。 因为他发现白七不见了。 虽然暂时不能确定,但是整个北定王府里顾西楼都再没有看见过白七的身影,可能是她藏起来了,可能是她不在王府了, 也可能是她被发现然后抓起来了。 这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 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客人们都散得差不多了, 顾西楼有意拖延, 假作喝醉了在花园里迷了路,迟迟不肯离去。这要是一般的主人家,也许见客人喝醉会留宿一晚, 可这毕竟是北定王的府上,北定王与平阳王向来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顾西楼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何况—— “西楼啊, 夜深了, 王叔也就不留你了, 快回家去吧,替我问你父亲安。”北定王笑容可掬地喝了口茶,“管家, 送顾少爷上马车。” 出事了! 顾西楼何其了解北定王,见北定王此时如此坚定地要撵他走,心里顿时一紧,刚刚那三种可能性浮上脑海, 从北定王的反应来看,白七应该已经被限制了行动。顾西楼心内虽然焦急,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多谢王叔,请管家留步,小侄这就告辞了。” 说完带着三分醉意走了,出门,上马,小厮牵着马一路慢悠悠回到平阳王府。 进了院门,顾西楼用上轻功径直奔向萧寻的客房,火急火燎地推开了房门:“萧寻!” 幸而萧寻睡得晚,此时正不知从哪弄来一壶酒准备拆封,倒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把酒藏起来:“咳咳,这回的酒明明不是偷的,怎么我还是心虚了呢?” 顾西楼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双桃花眼毫无平日的戏谑,甚至带着点焦虑:“青然出事了。” 萧寻闻言神色一肃,酒也不喝了,就这么随意往地上一放:“怎么回事。” 这边顾西楼心急如焚,那边的白七却是镇定自若。 她调息了一会,内伤只缓解些许,毕竟她的内功实在是短板,若是萧寻受了这种伤,大约只需要运功几个周天就可以恢复完全。白七靠墙坐着,密道里一片黑暗,只能听见玉莲华抽泣的声音。 渐渐的,连抽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密道里只剩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哭完了?”白七的兴致不高,脾气也没有平时温和,她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脱身,入口处她检查过了,凭她的力量是打不开的,现在显然只能从玉莲华那里想办法,“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玉莲华不笨,之前答应告诉白七是以为她能够带她出去,此时连白七自己都无法离开,又谈什么带她走,遂一声冷笑:“泥菩萨过江,还有多余的好奇心么。” “你以为,”白七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平和,“一个需要谢飘渺设下陷阱的人,会蠢到毫无准备就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吗?” 其实白七这句话是个巧妙的语言陷阱,她没有正面回应玉莲华的问题,而是将问题抛给了玉莲华,加上一点微弱的暗示,让她自己去想。这个法子是有用的,玉莲华确实迟疑了。 因为白七的声音实在是太过镇定了,镇定得一点也不像一个完全没有后手的人。 莫非,她还有援军? 按道理来说,玉莲华是老江湖了,她走过的路或许比白七吃的饭还要多,但她实在已经被折磨了太久,久到失去了判断力,失去了自信,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白七。假如信她,她似乎没什么值得信的,她不仅和自己一样被关在了这个地方,还被喂下了蛊虫,并且还被要求交出菩提七杀;但如果不信她,她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呢?大难临头还如此镇定自若的小姑娘,不是真的有点本事,就是傻到不知天高地厚。 白七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傻子,因此玉莲华相信了她。 “刚刚说到哪里了。” “披着人皮的狼。”白七的记性很好。 玉莲华哽了一下,这个小丫头…… “那个少年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谢飘渺。”玉莲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他的野心发展得更快。” “他加入了夜阑宫,并且一进去就是堂主。你知道为什么他初来乍到地位就这么高?”玉莲华冷笑一声,声音里是无尽的悲凉,“因为他有投名状,他的投名状是我。” “他趁我练功的时候袭击了我,我经脉逆乱神思不属被他得手,他将我五花大绑送给了夜阑宫,从此开始了我十几年的噩梦。” “他现在还在夜阑宫吗?”白七忽然道。 “我不知道。”玉莲华嗤笑道,“一个被关了十几年的人,能知道什么?” “你一直在这里?” “不,我是几天前被带到这里来的。” 前几天…… 到这个时候白七才确认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甚至一举一动都在谢飘渺的监视之下。但不能确定的是谢飘渺到底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算命先生吴不知,还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刚刚谈话的那两个小厮恐怕也是他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把她引到这个地方来。以玉莲华为饵,则大约是为了确认她与菩提七杀的关系。方才她们二人的对话,估计谢飘渺就在某个地方听着呢。 此时,白七忽然站起身,走近了玉莲华。 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你的武功呢。” 武功?玉莲华怔了一下,她的武功…… 十几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连痛苦都快忘记了。她曾经是武功盖世的魔女,她的武功呢? “蛊虫中有一种,可以令人失去内力。” “失去内力?”白七显然并不懂蛊,问的问题天真而无知,“虫子怎么可能吃掉内力?” 玉莲华并未发现白七的异样,事实上如果她稍微了解白七一些,就会知道白七绝不是天真无知的人,她心里暗暗叹息,到底只是个小丫头而已:“虫子当然不能吃掉内力,但是虫子有毒,毒可以抑制内力的游走。我的内功没有消失,全都被压在丹田,可是十几年没有用过,现在就连我也不确定它们还在不在了。” 一只被锁住了十几年的老虎,谁还能保证她的牙齿没有掉光呢? 更何况就算牙齿还在,她也依旧被锁着。 玉莲华从白七说话时候的气息能够听出来,以这小姑娘的内力,是绝对拔不出她琵琶骨上的铁爪的。 又是一阵死寂一样的沉默。 十几年里玉莲华早已习惯了这种寂寞无声的状态,黑暗中她能够听见白七的呼吸声,这对她而言已经是足够有趣的声音了。 “你的玉拍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0 手,我曾经在沈醉身上见过。”白七忽然再度开口,问的问题却很跳跃,“如你所言,是谁教她的?” 沈醉。 玉莲华知道这个女人,事实上,折磨她最多的不是谢飘渺,而是沈醉,她身上的伤有一多半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哈哈哈,当然是谢飘渺教她的。”玉莲华的牙齿似乎在咯吱咯吱作响,“他可疼这个婊子了,什么都教她了。” 原来如此,沈醉并不是玉莲华的徒弟,而是谢飘渺的徒弟。白七很快抛出第二句话:“我觉得玉拍手很神奇。” “那是当然!”玉莲华提起自己的独门武功无不得意,就连苦大仇深的语气也变得骄傲而恣肆起来,“那是一个能轻易化解所有攻击的招式,无论你是什么武器,在玉拍手面前统统都如同一根绣花针。” “我有个朋友,内功深厚,他冲着沈醉打出一掌,沈醉的玉拍手将它化解了,”白七又说了第三句话,“这是什么原因。” 玉莲华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当然,玉拍手与世上所有的武功都不一样,它是无法攻击别人的,因为它是‘无’。” “你想要攻击别人,首先得让自己的招式、武器有形,那么就是‘有’。平时二人过招,都是以‘有’去击‘有’,就如同鸡蛋与石子相碰,谁更硬谁就赢。但如果你用‘有’去攻击‘无’,就如同将一枚鸡蛋投进一个空的篮子里,篮子又怎么会痛呢?”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作,玉莲华的语气兴奋得像一个孩子,“自从领悟了这一招,我所有的武学都是源自于玉拍手,因为‘有’是不能生出‘无’的,但是从‘无’中却能生出‘有’来。” “原来是这样。”白七见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只能将话说得更明显一点,“那你的内功,现在是‘无’还是‘有’呢?” 玉莲华这回是彻底愣住了,但她只用了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嘘……”白七又坐回到了墙角,平静得仿佛从来不曾说过一句话。 但是玉莲华却再也不能平静了,事实上,她的内心此刻正巨浪滔天! 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 玉莲华终于明白她的自信从何而来,束缚了玉莲华十几年的东西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解开了。这是什么? 智慧。 玉莲华从来不相信什么智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需要智慧,所谓的智慧,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骗局。 但是今天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的智慧,比她见过的所有绝顶武功还要摄人心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换榜,这周没有上榜,所以偷懒停更一天啦。 今晚去看了金刚狼3,真心好看!就是虐虐的。。。 ☆、对峙 翌日清晨, 因为前一晚的寿宴喝多了酒,周楚怀起得晚了些,但洗漱后照常想去找吴先生,小厮知道他这是又要去找算命的了,忙上前道:“公子,王爷说让您吃了早饭就去给他请安。” “父亲这么说的?” “是。” 周楚怀不疑有他, 用过饭就向北定王的书房走去。 “父亲。” 北定王望着独子, 点了点头:“叫你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姓吴的算命先生, 你觉得此人如何?” “吴先生?”周楚怀眼睛一亮, 父亲这是终于准备重用吴先生了吗,他忙忙道,“父亲, 您听我一言,吴先生的确乃是不世的奇才, 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治国行军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儿子这些日子在他身边获益良多, 不瞒您说, 那几篇文章,都是吴先生帮儿子……润色的。” “治国行军……”北定王似乎沉吟了一会,“那篇《六韬通读概要》呢?” “那是儿子自己写的。”周楚怀想起吴先生说过不能说漏嘴, “父亲当时不是说太过幼稚吗,儿子在那里琢磨如何修改的时候,吴先生看到了,儿子才知道他连这个也懂。” 北定王不置可否, 望着周楚怀似乎在出神。 “父亲?”周楚怀的目光抱着希冀,“您问这个,是想……” 北定王回过神来,面色凝重:“我是希望你不要过于悲痛。” 周楚怀困惑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太热闹,小厮们偷懒脱滑没有点灯,”北定王扯谎起来面不改色,“那个吴不知半夜摸黑上茅厕,失足跌死了。” 周楚怀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北定王摇了摇头:“生死有命,一个算命先生连自己的命也没有算出来,想来也是注定了的,你就不要太过挂怀了。” 北定王为什么要跟周楚怀说吴先生已死?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这个吴先生是别有用心地接近他?这里头有个缘故。 原来北定王与谢飘渺原本都不知道这个吴先生是什么来路,但毕竟来得蹊跷,他又与周楚怀过从甚密,这二人都是枭雄,万年谨慎惯了的,故而一边着人调查吴不知,一边派人盯着他。白七轻功极好,几次夜探都没有被人发现,然而就是谢飘渺与周楚情去泰安郡的那个晚上,她出现了疏漏,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疏漏。 问题就出在周楚情的那本《驱蛊录》上。 那本书当时就那样大喇喇地放在桌上,白七原本以为是普通的书籍,并没有起疑心,待她知道了这是什么书后,又被书里的内容吸引,后来更是牵引出许多思虑,因此更加忽略了:一本这么重要的书,怎么会就这么随意的盖在桌上? 事实上周楚情在那本书上做了记号,只要有人动过,立刻就能发现。周楚情从泰安郡回来后,发觉有人碰过书,询问守卫知道没人来过,很容易就猜到了白七的身份,再之后就是告知北定王真相。因为白七和顾西楼交好,北定王开始怀疑白七是为了平阳王才接近周楚怀,但飞燕堂被萧寻和叶凛全歼,又有人见到萧寻去武当山,再结合叶凛杀人送官的行为,谢飘渺顿时明白白七大约也是为了武林大会。虽然不知道武林大会与周楚怀有什么关系,但这已然不重要了。北定王原本是想杀了白七了事,却被谢飘渺断然拒绝,他的目的在菩提七杀。 北定王似乎对周楚情的这个师父很是敬服,于是由着他去办,但周楚怀这边对吴不知却极为依赖,若是此时告诉周楚怀吴不知是个奸细,这孩子接受不了不说,好不容易提起的一点上进心只怕也会没了。周楚怀从小不务正业不喜读书,唯有这个吴不知能让他听话,甚至写了几篇像模像样的文章出来,虽然不知道多少出自他手,但毕竟提的问题都能答上,想必也是研究过一番的。 出于这种考量,北定王最终还是决定隐瞒实情,只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1 说吴不知死了。 好在吴不知虽然得周楚怀的心,但毕竟相处时间不算太久,何况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没有太过牵挂,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北定王宣称吴不知已死的消息很快传到顾西楼耳中,顾西楼和萧寻顿时急了,这说明北定王不打算留白七活口,萧寻当即决定夜探王府。 “不可,谢飘渺还在北定王府里。”顾西楼理智仍存。 “怕他不成!”萧寻心知他们不是谢飘渺的对手,也明白顾西楼的顾虑,他毕竟是平阳王的独子,就算被北定王抓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让平阳王被参上一本,吃点政治上的暗亏。但白七却不同,她武功不怎么样,平日里大多是靠脑子行走江湖,这次被抓显然是连脑子都不好用了,凭她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出不来的,这时候如果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去救她,还说什么休戚相关生死与共? 白七若是知道萧寻的这番想法,定会被气得内伤又加重几分。她也想不到自己的失踪居然能够第一时间就被他们发现,然而此时的白七并无闲心去想萧寻和顾西楼,因为玉莲华正在尝试着恢复功力。 自从被白七点明之后,玉莲华显然有所收获。 准确地说,玉莲华的内力还在,但被蛊毒压制了数十年,已然成为了“无”的状态。所谓无中生有,从一个“无”字里变化出千万奥妙,这正是玉莲华的内功起源。这也是为什么玉莲华会感到兴奋,因为这个提醒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十几年来玉莲华一直沉浸在痛苦和仇恨中,她被锁了琵琶骨动弹不得,身上没有任何解毒的东西,因此她根本没想过可以靠着自己来恢复内功,从内部打破桎梏。 玉莲华默念心法口诀,开始调动自己的呼吸。 一周天,两周天…… 丹田毫无动静。 玉莲华并没有放弃,她继续按照心法吐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感到一股暖意腾然升起! 那是内息!久违了的内息! 玉莲华几乎想要狂笑出声,但她不能高兴得太早,这只是如同旭日初升一般的一点点内力,她要的是恢复全部功力。于是她继续闭目调息,按照心法缓缓运行体内的气流,让它们贯通自己的经脉。 在这期间,白七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明白玉莲华才是她能否成功离开这里的关键。然而离开还不算,她还得解决身上的蛊毒。 谢飘渺不傻,不确保东西到手,他不可能给她解蛊;但如果东西到手了,他又还有什么必要留她的性命呢? 这个局,难解。 这一晚,顾西楼和萧寻还是摸进了王府,即便知道这里可能有埋伏,可能有陷阱,但因为白七被困在这里,不管刀山火海,他们终究还是要来。 “小七被关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顾西楼忖度片刻,“抓个人来问一问如何。” 北定王府顾西楼比萧寻熟悉,他很快发现一个倚着门打盹的小厮,萧寻便轻轻窜至他身后,迅速掐住他的脖子:“别出声。” 那小厮点点头。 萧寻松了松手,就在此时变数陡生! 那小厮猛地一拧腰,右手呈爪状反手就朝着萧寻胸口掏去,这一招又狠又快,萧寻闪避不及,那边顾西楼及时发现情况不对,伸出扇子一挡,顺势将萧寻荡开。 拉开距离后,小厮与二人面对面,露出一个微笑来。 “好久不见。”那笑容带着几分嘲讽。 萧寻看清那个小厮的面孔,顿时失声道:“笑沧声?” “其实我不叫笑沧声,”笑沧声耸了耸肩,“但你若真想这么叫也无所谓,毕竟你也叫不了几声了。” 这话什么意思? 很快萧寻和顾西楼就明白过来了,因为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又走出来三个人。 他们面前的正是夜阑宫的四位尊者:喜逍遥,花千树,熊铭,笑沧声。 顾西楼面色不豫,冷笑一声:“果然是有备而来。” “不敢不敢,毕竟已经让你们跑了一次,再失手的话,主人可该责罚我们了。”喜逍遥笑嘻嘻地道,“说吧,想怎么死?” 上次在鬼荒城,他们是靠着白七的巧妙布局加上菩提七杀才得以脱身,这次呢? 这次是在北定王府,别的不说,萧寻的狮子吼肯定是不能用的,惊动了都城的禁军,若是在北定王府抓到顾西楼,平阳王可就百口莫辩了。二打四,还处处受制,他们打赢的几率微乎其微。 打不赢,那只能耍诈了。 顾西楼笑了笑,啪地一声打开折扇,眉眼间是道不尽的风流潇洒:“四位大半夜的跑来北定王府,又是为了什么?莫非北定王与夜阑宫有所勾结?” 笑沧声脸色一变,但随即就恢复如常,冷笑道:“别想着拖延时间,你们今日必死无疑。” 这边两方对峙,杀局一触即发,那边的白七却忽然走到墙边,用力拉了一下那条铁链。 她想,她知道如何破这个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持续掉线…… 不过很快,男主就会出场了! 周楚怀一直是萌萌的神助攻,话说用哲学强行解释武功也是够够的,牛顿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23333 ☆、破局 天穹中云层密布, 月光忽明忽暗,似乎预示了这一夜的不平静。 北定王府一隅,顾西楼和萧寻正与夜阑宫四位尊者周旋。 熊铭的刀慢慢出鞘,他的眼神如同荒野上的恶狼,紧紧盯住顾西楼,他的话很少, 只有两个字:“来战。” 顾西楼面不改色, 仍旧是一副带着微笑从容坦荡的模样:“你要战便战?我好歹是小王爷, 你们若是伤了我, 我父王定不会放过你们。” 喜逍遥笑嘻嘻道:“我们可不会伤你,我们只是要你们的命而已。” 话音未落,他已掣出寸金杵, 朝着萧寻劈面就是一着,与此同时熊铭亦发起了攻击, 目标却不是他一直盯着的顾西楼, 竟然也是萧寻! 萧寻身上伤还未痊愈, 无法使用狮子吼, 又手无寸铁,显然是被他们当成软柿子了。 顾西楼见他们齐攻萧寻,当即啪地一声打开扇子, 想要跳进圈子救场。孰料他刚有动作,笑沧声已是一拳荡了过来,借着花千树的双剑掩护,欺身与顾西楼战在了一处, 一时间四打二,打得难分难解。 密道里,白七拉动了锁链。 很快密道入口处便打开了,谢飘渺慢慢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擎着一盏灯,另一只手中拿着纸笔。 灯光下谢飘渺的神情显得有些诡谲,看着白七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只蚂蚁。 白七笑了笑,看着他递过来的纸笔没有伸手:“谢大先生,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被威胁吗?”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2 “除了乖乖交出碎片和菩提七杀,你并没有别的选择。”谢飘渺的语气平和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白七点了点头:“是吗?如果我把菩提七杀给你,你却不给我解蛊呢?” 谢飘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她:“这一粒可以引出你身体里的三尸蛊,你把菩提七杀写出来,我就给你。” 白七听出他话中隐藏的含义,并不上当:“这一粒只可以引出蛊,那蛊毒怎么办?” “蛊毒的解药,需要你拿玉玺碎片与我交换。” 白七心中冷笑,果然好算计!一步步的,这是在防着她呢!蛊和毒分两步解,让她始终受制于他,果真是好法子。 但,白七又岂是易与之辈?她早就有了对策:“我觉得,你的说法不对。” “哦,哪里不对?”谢飘渺扯了扯嘴角,心道这小丫头是要垂死挣扎一番才会明白这都是徒劳吗。 “我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白七微微笑了起来,“事实上,我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她哪有什么更好的选择?谢飘渺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七的嘴角忽然流出血来,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谢飘渺顿时明白了她所说的更好的选择是什么。这个小东西,她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把东西给他? 那可不行! 谢飘渺是何许人也,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是无常神针,更是有名的神医,想在他的面前服毒自杀,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他当即伸出手想要探白七的脉,不管她服的是什么毒,他都有办法让她死不成。 白七一直在注意谢飘渺的动作,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原本往地上栽去的白七腰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猛地一折,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弓,两枚铜钱镖倏然从一个奇绝的角度向谢飘渺的脸上激射而去! 谢飘渺的武功毕竟高出白七太多,反应也绝佳,即使是在伸手的时候也没有放松警惕,就在白七出手的一刹那已然迅速闪身避开两枚铜钱镖,但这一举动也早在白七意料之中! 谢飘渺侧身避开铜钱镖的同时白七双脚一勾,剪刀般挂住谢飘渺的双腿一绞,原本为了闪避而重心不稳的谢飘渺顿时中招,这一下若是绞住了普通人,大约对方早已跌倒,但谢飘渺的武功深不可测,竟然只是稍稍踉跄了一下。 这种情况,自然也在白七的预料之内。 然而没等到她有下一步行动,谢飘渺的金针就已出手了! 白七的布局顿时被打乱,她显然没想到谢飘渺的武功居然高到这种地步,在他面前白七的所有攻势都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毫无作用,如今谢飘渺的反击她能接下吗? 情势危急,白七只能用言语来转移谢飘渺的注意力:“没想到谢大先生也会上我的当。” 谢飘渺冷哼一声:“槟榔丸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哈,可你还是被小孩子的把戏给骗了。”白七身法极快,谢飘渺的金针一时都被她躲了过去。 “轻功身法倒是不错。”谢飘渺道,“左一名还是教了些东西的。” “家师时常说谢大先生可比他高明多了,乃是一代枭雄。” 谢飘渺神色不动:“不用多费唇舌,今天你必须把菩提七杀交出来。” 白七见谢飘渺软硬不吃,心知再继续与他周旋下去等到自己体力耗尽也是一样,顿时频频回头向如同死人一般沉寂的玉莲华看去,大声道:“玉莲华!快来救我!” 谢飘渺这回真的是觉得她疯了:“你让一个废人救你?” “谁说她是废人?”白七的声音清朗而轻松,“她已经恢复内力了。” 此言一出,谢飘渺登时惊疑不定:玉莲华恢复内力了?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也瞥向玉莲华那边,发觉她垂着头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她的琵琶骨还是被锁住的,看起来和之前那副废人的样子并没有两样。 联想到白七刚刚那一连串的小动作,甚至连槟榔丸这种骗人的把戏都用了出来,谢飘渺顿时明白这是白七的缓兵之计,这小丫头还真是诡计多端,这种天方夜谭的话也敢说,他冷笑道:“就算她恢复了内力,难道我又怕她不成?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交出菩提七杀,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 白七此时为了节省体力,连话也不说了,只是一味躲闪。 谢飘渺见状,杀招倏然出手,白七全身都笼罩在他金针之下,几乎动弹不得! 白七无可躲避,只能闭目大喊:“玉莲华!” “砰!”一声巨响! 白七心中一喜,成了! 然而此时,谢飘渺的金针和掌力同时到了白七眼前,白七只要挨上这一掌,轻则筋脉尽断,重则当场死亡。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密道中骤然出现一道清脆的声响—— “啪”! 这声音不大,在白七听来仿佛只是左手和右手轻轻相碰,拍在了一起。 但这声音在谢飘渺听来却如同乱石崩云、雷霆万钧。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瞬间心神巨震,几乎要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刚刚说,就算我恢复了内力,怎么样来着?” 女人咯咯的笑声如同来自地狱,教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北定王府内,此时萧寻和顾西楼皆有不同程度的挂彩,而夜阑宫的那四人也没讨到便宜,喜逍遥曾经是被萧寻一拳打趴下过的,花千树遇见顾西楼便不肯用尽全力,因此竟然一时难分高低。 “砰!”一声巨响,顾西楼和萧寻循声望去,顾西楼心中忽然一动,对萧寻道:“是柴房!” 二人都知道白七有多聪明,这样巨大的响声,一定不是北定王的人能弄出来的。顾西楼一直留心笑沧声的表情,见他听见柴房后神色一紧,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当即跳出圈子,打开扇子朝着熊铭劈面一晃,趁着熊铭撤步的时候拽了萧寻就跑。 笑沧声沉着脸道:“追!” “可是主人不是在……”喜逍遥犹豫道,这两人撞上主人,不是必死无疑吗? “正是因为主人在,才更要追。”笑沧声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蠢,我们不能再犯错了懂不懂?” 喜逍遥顿时明白过来,四人朝着柴房追了过去。 萧寻和顾西楼找到柴房,猛地打开了门! 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但地上却有一个暗门,顾西楼箭步冲上去拉开暗门,果然听见下面传来打斗声。二人交换一个眼色,顾西楼到柴房外缠住那四人,萧寻准备下去救白七上来。 可是萧寻才刚靠近入口,里面就倏然窜出一个人来。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个人了,她的头发披散着,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3 身上满是血和伤口,整张脸只有凝固的血肉,没有脸皮! 萧寻被吓了一跳,尤其他同时还听见了白七的声音:“萧寻,快走!”他的心口猛地一痛,这是小七?小七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该死的…… “笨蛋,快走!”又是一声。 这回萧寻才看见被玉莲华拎在手里的白七,她此时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如同一只小鸡仔一般被玉莲华提溜着,玉莲华几步便窜出了柴房,萧寻反应过来后跟在她身后也冲了出去,走的时候还顺手锁上了地上的暗门。 玉莲华虽然被关了十几年,但毕竟是连谢飘渺也忌惮的昔年魔女,区区四个尊者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因此他们一行四人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天穹中的云层渐渐散开,清风明月,又一个人间静夜。 作者有话要说:  谢飘渺:喂喂喂劳资还在下面呢你们几个废物快把劳资救出来啊!死,都给我死! 233333333接下来的几章应该没有太刺激的内容了,会写些日常 ☆、解毒 四人逃出北定王府, 顾西楼心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平阳王府肯定是不能再回了,只能将萧寻他们带到他早年间购的一处私宅。 萧寻连连大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你个顾西楼,居然还有房产,我可要看看是不是还藏了好酒?” 白七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轻嗽一声:“西楼, 多谢你。”他作为小王爷其实本可以置身事外, 但他还是亲自来救, 这份情谊实在教人感动。 “有什么好谢的呢。”顾西楼微微一笑, “如果今日陷入危险的人是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不是吗?”这句话里藏着顾西楼的私心, 他虽然清楚地知道白七一定会救他,可是他还是想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那是当然。” “哼, 你们可以多腻歪一会, ”一声冷哼, 却来自一旁的玉莲华, 她没了脸皮的脸在月光下分外瘆人,“反正这小丫头也活不了多久了。” 萧寻闻言立刻转头:“你胡说什么?” “哈,我胡说?”玉莲华的脾气即使被锁了十几年也依旧不好, 嗓音尖利而讥讽,“这小丫头被谢飘渺打了一掌,还被喂了三尸蛊,顶多再撑两天就要死了!” 萧寻有些慌了, 俯身拉住白七看来看去:“小七,她说的是真的?” “两天太短了,”白七竟然轻笑出声,“我怎么着也能多活半个月。” 顾西楼忖度白七这话的意思,那个毁容女人说的果然是真的……“青然,你……” 玉莲华则是转过脸瞪着白七,一双黑红的眼珠如同要掉下来一般:“你在鬼扯什么,三尸蛊三日毒发,毒发必死,什么半个月,你诓他们的?” 白七无奈叹息:“玉前辈,如果我是诓他们的,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诓他们。” 玉莲华自知失言,但仍是阴阳怪气地冷笑:“哼,现在倒知道卖乖喊前辈了?刚刚不是一口一个玉莲华吗?” 玉莲华?萧寻和顾西楼心内皆是一惊,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居然是玉莲华? 白七谦卑地笑了笑:“玉前辈,三尸蛊的毒你能解吗?” “那当然,谢飘渺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玉莲华提到谢飘渺又是一阵咬牙切齿,随即怜悯地瞥着白七,“可惜就算能解,药材却不好找,你只剩两天时间好活了,救不了救不了。” “刚刚我不就说过了,我起码还可以多活半个月。”白七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狡黠地眨了眨眼。 玉莲华看她拿出来的东西,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个鬼灵精。” 原来白七手上的正是谢飘渺的那粒能引出蛊虫的解药。 方才在密道中,玉莲华挣脱铁爪后用一着玉拍手救下白七,谢飘渺显然怎么也想不到玉莲华居然真的恢复了功力,顿时怔了片刻,白七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从他怀里顺走了解药。 白七服了解药,笑道:“玉前辈,可愿帮晚辈解毒?” 玉莲华脾气古怪,加之本来就不是什么侠义之辈,此刻竟然道:“你帮我恢复内力,我在谢飘渺手中救你一命,已经扯平了,我没理由要再救你一次。” 萧寻顿时急了,这人……顾西楼拦住他,示意他安静,看白七怎么说。 白七似是料到了玉莲华会这么说,也不勉强,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既然如此,晚辈就听天由命吧。可怜我学的那些岐黄数术,什么奇门遁甲,易容术,一生事业尽付东流了……” “你等等!”玉莲华敏锐地抓住了白七话中的某个词。 白七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往屋里走。 “哎,你这小丫头!”玉莲华跺了跺脚,“好好好,我帮你解毒!” 白七转过身,莞尔一笑:“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晚辈会制作一张最美的面具送给前辈。” 玉莲华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上了当,却也不恼,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回头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两颗寒星。 这样的眼神二十多年前她似乎也曾见过的,并且即使隔了如此悠长的岁月,她也能清晰地想起那个人的眼神,明亮、清澈、睿智、自信,坦荡而温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玉莲华摇摇头,难怪师兄会对这个小姑娘这么好,原来是因为这双眼睛。 很像,确实很像。 话说回来,那个人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破天荒的,魔女玉莲华居然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忧伤。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两日后,顾西楼将配制解药需要的药材送了来,一齐送来的还有一张人皮,是从宫里弄来的,据说是一个宫女的。白七心知内廷的事情多的是他们不知道的阴暗,顾西楼能弄来这个已然是不容易了。 于是玉莲华配解药,白七做面具,各自关在房里又忙碌一日。 翌日午后,萧寻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顾西楼站在庭院里出神。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闭门造车一天一夜的白七终于走了出来,给玉莲华的人皮面具做好了。 白七被关时就是穿的侍女的衣服,因此出于私心顾西楼这几日送来的也全是女装,白七此时走出房门,倒真让人眼前一亮。 原本风骨似雪的少年,此时却变成个清丽少女。只见她身穿一件天青色流云小袄,披着灰鼠斗篷,底下是月白撒花绉裙,趿着双家常的绣鞋,显得身量娇小腰身纤细,头发松松挽着,雪白的胳膊上大约是被刻刀划出来的两道细细的血痕,教人看了不由得心疼。 一夜没合眼的白七半掩着嘴,秀气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4 地打了个呵欠便跑去敲玉莲华的门:“玉前辈。” 玉莲华也是等得心急,几乎白七刚一敲门她便打开门将白七拽了进去,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严实了。 萧寻和顾西楼面面相觑,萧寻忽然“哈”地一笑,摸着下巴回味无穷的模样:“小七那模样还真是可爱。” “是啊,很可爱。”顾西楼的可爱显然和萧寻的可爱不是一个意思。 萧寻瞥了他一眼:“你还在打我妹妹的主意?” “这话说得鬼祟了,”顾西楼打开折扇,风姿坦荡,“应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萧寻便伸手去揪他的耳朵:“什么淑女,那是我妹妹!你更不是什么君子,你小子逛过的青楼比我喝过的酒都多!” 顾西楼闪身躲开,萧寻什么掌力,被他揪一下可不是好玩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吗?”萧寻促狭笑道,“那我去问问小七,这算不算过去的事。”说完作势要去敲门。 “欸欸,别闹。”顾西楼忙拽住他,“自从认识了她,我再也没去过一次青楼,没碰过任何别的女子。” 萧寻仔细打量了顾西楼一阵,见他往常那些风流恣肆的态度全都没了,狐疑道:“顾西楼,你认真的?” “我从未如此认真过。”顾西楼拿扇子敲了敲额头,一脸无奈,“她真的很好。” “那是自然。”萧寻如同听到他在夸自己一般骄傲,“小七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顾西楼怜悯地摇摇头:“你见过的女孩子,恐怕还没有我的零头多。” 萧寻斜眼觑他:“见过的女孩子多你很得意吗?” 顾西楼想起眼前这人可能是他未来的大舅子,立刻伏低做小:“不敢不敢,萧大侠放过在下吧。” 萧寻便大笑道:“快把你藏着的好酒拿来我喝。” 顾西楼摇头:“趁火打劫。” 玉莲华的房门开了。 白七慢吞吞走出门来,又是一个呵欠,泪眼朦胧地望着二人:“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萧寻瞥了顾西楼一眼,面有得色,“不过是顾西楼的小秘密而已,小七你想知道吗,我说与你听……” “咳,玉前辈呢。”顾西楼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打断他。 “喏。”白七微笑起来,“玉前辈,出来吧,让这两个男人开开眼。” 玉莲华这才慢慢从房中走出来。 她是迟疑的,虽然已经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模样了,但此时的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谢飘渺刚剥掉她脸的时候,曾经将一面水银镜放在她面前整整一个月。那一个月,每天她只要睁开眼,看到的都是自己那张血肉黑红的脸,恶心得连她自己都会想吐。她对自己容颜的自信早已经被谢飘渺摧毁干净,但现在,她有了一张新的脸孔,美艳如同当年。这种如获新生的陌生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微微垂着头,手忍不住想要抚上自己的脸颊,想确认下那张脸皮是不是还在。 “别摸。”白七悄声提醒,“前辈,相信我,你很美。” 玉莲华一惊,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 果然是艳光四射的一张脸,在白七的精雕细琢之下,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此时玉莲华早已换下那身脏污带血的衣衫,一身大红的衣裙,配上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昔年魔女玉莲华的风采,终于可以窥见一二。 玉莲华瞥见萧寻和顾西楼赞叹欣赏的目光,死去多年的自信终于活了过来,她兴奋地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笑声几乎快要穿透天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七望着玉莲华恣肆狂喜的模样,唇角亦挽起一个柔和的笑来。 顾西楼悄悄将目光移向白七,停留在她唇角的笑容上。只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顾西楼心中,此时的她比玉莲华要美上千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的单恋开始了。。。 叶凛:无良作者你敢趁我不在给小白拉郎? 作者:我我我我我我没有! 叶凛:【拔剑】 作者:【噗通跪下了】叶大侠,是单恋,单恋啊!小顾也很可怜的好不好!小白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 小顾:嗯——? 作者:【顶锅盖遁】 接下来的n章都会是日常,感觉日常我可以写一百集 ☆、重逢 宝德十九年, 八月初一。 钱塘。 烟雨茶楼。 “小二哥,麻烦上几个小菜三碗米饭,”一道年轻甜美的女声客客气气地叫着小二,“再帮我们灌一葫芦女儿红。”说着递上一个紫红的酒葫芦。 说话的少女容貌如同声音一般清丽,穿着一身湖绿裙装,发间系着同样湖绿色的缎带。同桌的二人一人是个神情温和的青衫少年, 另一位年青人稍显落拓但风骨潇洒, 看上去隐隐有侠客气质。 少年眼神清澈, 面带微笑, 正侧耳听少女说着什么;那青年则与他们凑在一处,不时打个趣,逗得那少女眼角含嗔地瞪他, 他反倒哈哈笑起来。 大厅里倒是没什么人注意这一桌,这里路过歇脚的江湖人士众多, 商旅也多, 大家都在讨论着一些有趣的话题, 比如—— “什么?”一桌人的声音尤其大, 几乎整个大厅都能听见,“试剑台?那是什么东西?” “听说那人在峨眉金顶摆了试剑台,立下三个规矩, 第一只能用剑,第二每天只试三人,第三生死不论。”讲话的人如同说书一般眉飞色舞,“这三个规矩立下, 又是在峨眉的地盘,峨眉哪能忍,当即静慈长老就带人过去了。” “之后呢?” “哈,三招!”那人说得越发兴高采烈,几乎要跳起来,“只三招,就败了!” “啧,那也不怎么样嘛。” “你懂什么,三招,败的人是静慈长老!” “哦?”听的人也有了兴致,“这么厉害?” “哎哟可不是,静慈长老输了之后峨眉就关门不管这事了,我从峨眉回来的时候是他摆试剑台的第十一天,十一天,那人一场都没有输过!” 听者无不啧啧称奇:“都有哪些人去试了?” “那可多了,像什么岭南镖局的铁人杰,点苍派的常飞,五岳剑派的金武水,女儿楼的花千树……” “可都是有名的剑客啊!” “是啊,结果都输给他了,现在江湖上好多人都叫他‘剑狂’,山上下来的人都说从来没见过那么快的剑。” “比靳无双的还快?” “那就不知道了,感觉他就是在等靳无双呢。” “胡扯什么,靳无双什么身份,怎么会跑去峨眉。” “这倒也是。”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叶凛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5 ,树叶的叶,凛冽的凛。” 此言一出,别人还犹可,刚刚那三个人倒有两个转过了头,瞥了一眼后,那二人又收回了视线。 这两个人正是少年白七和侠客萧寻。 “他们说的果然是叶凛?”萧寻纳闷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白七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笑着摇摇头:“这是寻人通知。” 萧寻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他这是让我们去找他呢。”白七看见顾青青好奇的眼神,解释道,“方才那边的人所谈论的是我的结拜兄长,他叫叶凛,是个剑客。” 萧寻并不笨,立刻会意,笑道:“他还真是不怕找麻烦,想找我们怎么不能找,非得弄得这么惊天动地。” 白七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他那样孤冷的一个人,会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法子来告诉我们他在峨眉,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们吃完饭就上路吧。” 八月十二,峨眉山。 算到今天已经整整二十八天,叶凛的试剑台已经摆下二十八天了。 前二十七天里,每日都有三人前来挑战,几乎江湖上一大半的一流剑客都与叶凛交手过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够胜他,甚至更多的人在他手上都走不过三招。今天是第二十八天,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前来挑战,看来,叶凛的名声已足够响亮。 花千树在悬崖之上坐着,身边是她在女儿楼的手下,除了她悬崖上还围着很多人,事实上,从第十天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等着了。每个人都想看看叶凛到底会不会输,想看看他会输在谁的手上。每个人都想看看叶凛的剑法到底还能多快,每个人都有一点隐隐的期待。在他们心里,叶凛已经是绝顶的剑客了,他们甚至偷偷将叶凛与靳无双作比较。然而这些人其实也在想同一件事:叶凛的试剑台要摆多久?他到底在等谁? 在这些人中,大约只有花千树知道叶凛在等谁。 所有人都以为叶凛等的人是靳无双,但靳无双已经是一代剑神,又怎么可能会来? 花千树微微笑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十八天的傍晚了,他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一曲《姑苏行》在山谷中响起后,叶凛消失了。 花千树缓缓站起身,望着夕阳的方向慢慢吐出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这几个人,他们有生死与共的情谊,有奔赴千里只为一面的执着,不像她,什么都没有。 待到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沉入夜幕,花千树终于转过了身,侍女们点起灯笼簇拥着她下了山。 “你不去山顶,在这半山腰吹笛子有什么用?”萧寻原本拖着顾青青爬山,怎料顾青青还没说什么,反倒是白七,到了半山腰就不走了,找了个小亭子说要歇着,还拿出笛子吹起来,“难不成叶凛只听到笛声就知道是咱们来了?” 白七微微一笑,一曲《姑苏行》吹得行云流水妙趣横生。顾青青在一旁托腮听着,轻快的旋律让她开心又放松,拽着萧寻道:“你快别吵,白姑娘吹笛子这么好听,我可不想被你的大嗓门给扰了。” 萧寻无奈也只能坐了下来,掏出酒壶望着山间的溪水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 萧寻又哪里会懂得白七与叶凛之间的秘密呢? 那是他们在月牙村同寝同食所培养出来的默契。那时候叶凛做饭晒药,白七煮茶吹笛,《姑苏行》是她最常吹的一支小调,她知道叶凛是一定能认出这支曲子的。 大半年没见,不知道他现在…… 原本望着天空出神的顾青青忽然不再出神了,因为她看见从山路的尽头缓缓走下来一个人。暮色四合,那人穿的又是黑衣,她揉了揉眼睛又拽了萧寻一下:“那里……是不是有人?” 笛声忽然停了下来,白七站起身,朝着小路的尽头走了过去。 白七仍旧是少年打扮,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白七从顾青青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此时的白七在暮光中美得令人心折。就像整座山寺的桃花一齐盛开的瞬间一样,言语无法备述,却教人觉得感动莫名。 路的尽头,两个人终于相遇。 傍晚的风渐渐地起了,吹得林木萧疏簌簌作响。 白七和叶凛就这样站着,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在熹微的光线中对视。 “你来了。”叶凛的声音低沉,却不再无情。 “我来了。”白七微微笑着。 “上次分别的时候,我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白七的记性很好:“我说,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说与我听。” “是。” “现在,你可以说了。” “嗯。”叶凛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白七难得地怔了一下,随即笑开来:“这话怎么说?” 叶凛似乎没想到白七还要追问,显然他只是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至于说出来的后果与白七的反应他全都没有考虑。片刻后他微微蹙眉:“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能睡着。” 他指的是月牙村的时候,在月牙村的日子里,即使是瘟疫爆发的那阵子,他的睡眠也是不错的,至少不会如以前般彻夜无眠。这其中自然有白七为他治疗的效果,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与叶凛住在一起的人是白七。而在白七走后,叶凛的睡眠再度恢复到糟糕的状态,这令他仔细地思考了白七对于他的意义,正是有过这样的思考,他才会说出想和白七在一起的话来。 可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对于白七而言是不够的。 白七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喜欢叶凛的。 叶凛可能也是喜欢她的,但这件事,叶凛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这不能怪他。 这怎么能怪他呢? 一个从来没被爱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感情是什么? 正如盲人摸象,你该如何告诉一个没有见过象的人,你摸到的不是柱子,不是蒲扇,而是一种叫象的东西? 不过幸好,她有的是耐心。 白七的笑容不变,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和我在一起吧。我如果要去什么地方——” “我也一起去。”叶凛淡淡道。 一起。 现在在叶凛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字。 白七为这样幼稚的叶凛而忍俊不禁,谁能想到二十七天名扬天下的‘剑狂’叶凛,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叶凛,居然也有如小狗般白七走到哪便跟到哪的一天。 这实在是太有趣的一件事了。 白七转身朝着萧寻和顾青青走去,叶凛跟在她身后亦走了过来。 顾青青此时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男子的模样,果然如萧寻和白七所说,是个英俊而冷漠的青年。她的目光忍不住移到他身后的乌鞘长剑上,那就是无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6 双剑吗?剑长三尺一寸,没有剑格。一路行来,她几乎将叶凛的事迹听了个遍,直到亲眼见到,她才确认,这真的是个很厉害也很危险的男人。 厉害与危险,在向往江湖的顾青青心里,到底代表什么呢? “哈,真的二十七天没有败过一场?”一旁的萧寻早已兴奋地搭上了叶凛的肩,“来来来我们来打一场。” 叶凛不理他。 萧寻便喋喋不休:“我说你这个脾气怎么好像更臭了,以前还答话,现在都不正眼看我了,起码我还是你大哥,咱们好歹有生死与共的交情吧?” “没有,”叶凛冷冷道,“是你欠我两条命。” 萧寻语塞,顾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白七亦摇头微笑。 …… 明月初升,月光将四人的身影拉长,重叠,纠缠在重重树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的忠犬人格初显233333 我在纠结要不要给顾青青一段暗恋。。。 ☆、得意 蜀中, 唐家堡。 “爹,这次的品剑大会,您要亲自去吗?”说话的人是唐家堡的大公子,他叫唐不甩,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唐夫人怀他的时候曾去过一次岭南,那里有种点心叫做糖不甩, 唐夫人对此物极为热爱, 几乎每顿都要吃上一碗, 就连生下的儿子也要取名叫唐不甩。唐不甩的爹, 也就是唐家堡的堡主、唐门掌门人唐彬是个极疼妻子的,因此唐家几个孩子都是由唐夫人亲自取名。幸而这唐门上下都比较特立独行,不太在意外界的眼光, 故而这唐不甩对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他的二弟叫唐包子, 大姐叫唐湖露, 小妹叫唐心诞, 相比之下唐不甩已经很好听了。 “我亲自去, 再带上你娘和你。”唐彬长得斯文,如同隽秀儒生,一点也看不出身负绝世武功的模样, 连带着生下来的唐不甩也是白白净净,看起来腼腆得很。唐彬看了一眼桌上荡剑山庄刚送来的品剑帖,面色稍显凝重。 “爹在担心什么?” “这次的规矩如此严苛,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唐彬也是老江湖了, 参加过数次品剑大会,从来没遇到过只许带一名家眷,两名门徒的,这要是万一…… “不是说是因为要商量剿灭夜阑宫的计划,防止夜阑宫渗入各门派窃取机密,才如此做的吗?”唐不甩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却觉得可以理解,“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话虽如此,可在这江湖上,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唐彬望着儿子笑了笑,“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唐不甩想了想:“那我们这次点多少人随行?” “雷部十人,械部十人,暗部十人。”唐彬道,“你带着他们提前一个月出发,在荡剑山庄附近住下,随时待命。” 距离品剑大会还有一个半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在阳光的背后会有多少阴霾。 此时白七他们一行人已然离开峨眉山,慢慢悠悠朝着荡剑山庄出发了。白七本就是个性子闲散的人,加之带了个不会武功的顾青青,因此这一路权当做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这日几人行至眉山,据说是当年眉山四怪发家扬名之地。毕竟曾与其中几人有过渊源,因此白七有意想去拜访下他们曾经的居所。岂料进城之后,发现集市中人声鼎沸,尤其是一栋高楼之前围着不少人,楼上似乎还挂着个什么东西。顾青青是个淘气的,早挤到前面去了,白七等人无奈只能跟上。 这挤进人群里可不是好玩的,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胳膊腿,白七身量不高更是吃亏,一身轻功也无用武之地,总不能从众人头顶踩过去。幸而有萧寻和叶凛在,这两人一个护着顾青青,一个护着白七,总算是将这两个少女给送到人群第一排去了。 到了第一排,白七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原来这座高楼叫得意楼,传闻以前有位秀才,苦读十年落第之后回来摆了个茶摊子,但心中终是不甘,一边卖茶一边读书,又花了十年,终于考上了状元衣锦还乡,之前的小茶摊也就变成了眼前这座得意楼。后来得意楼辗转数十人之手,如今的老板姓文,是个极风雅的人,每月会出一道难题,答得最好的人就能登上得意楼的最高层雅间,并黄金十两。既有红利,又有面子,那些自负满腹经纶的学子们如何不肯来?文老板藉此来汇聚天下名士,想让眉山变成第二个颍川。 眼前这人挤人的盛况,自然是这每月的一题挂了出来。 今天的题目是——即兴赋诗,字数少文采高的获胜。 这题目初看起来没什么难度,不过是作诗,且不拘韵脚题材,照理应该很好写,但又有两个限制,一是字数要少,二是文采要好。文采这东西,只要写出来自然高下立判,但这字数……字数最少的诗,不就是五言绝句吗? 一时间已有数十人提笔写了诗,各自粘在了一旁的诗壁上,俱是五言绝句。 顾青青便饶有兴致地跑去看,看了一遍后走回来,脸上挂着笑:“可真有趣!” “哪里有趣?”白七瞥了两眼诗壁。 “这些人写的有趣!”顾青青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加上长得甜美俏丽,引得那些酸儒们不断朝这边张望。 “只不过他们写的——”顾青青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声调倏然变高,“都不如你!” 白七顿时失笑,想阻止她的恶作剧却已来不及,那些学子听了顾青青的话,全都朝白七看过来,其中一个冷笑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啊。” 顾青青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白哥哥写的诗,是天下第一的!” 这话更过分了,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白七摇摇头,拉着顾青青就想离开,却被几人拦住。 叶凛见状上前半步,被白七伸手挡下:“无妨。”萧寻忙拽着叶凛,生怕这人一时不爽快就大开杀戒了。 白七和颜悦色冲那几人施了一礼:“舍妹年幼,说话不防头,刚刚不过是赌气之言,几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赌气?我看可未必。”那几位学子中有一个显然是领头的,此时站出来道,“在下王侯,请教阁下大名。” 白七心知读书人都有些一根筋,不由得暗自头疼,也不知道顾青青到底为什么闹这一出:“某姓白,行七,叫我白七便可。” “王侯?”顾青青此时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个王侯?” 那学子整了整衣服:“自然是王侯将相的王侯。” “可真是好名字,那就提前祝你登堂拜相,为王为侯啦。”顾青青本就是王爷家的掌上明珠,平素最瞧不上这些一心争名逐利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7 ,嘴上还阳春白雪的虚伪之人,因此有心要挫一挫这些人的傲气,但她自己文采不佳,只能将白七推出来。虽然顾青青不知道白七的才学到底如何,但她知道白七博览群书,又聪明绝顶,想来只是做首诗,应该难不倒她,“可惜啊,不管你是什么王什么侯,终究还是要输给我哥哥的!” “青青!”白七忙制止她,这小丫头可真是会给她惹麻烦。 那王侯一听此言,气得脸都白了:“一次可以说是不防头,两次就是当面挑衅了!你来,你来,我们比一比!”一旁的众学子们皆面有怒色,纷纷附和“比一比”。 白七见这人气得不轻,知道今天不做首诗出来想必是走不了了。萧寻担心她,暗中道:“小七,你行吗?” 白七无奈摇头:“行是行,只是恐怕招摇太过,不是好事啊。”要知道,自从她从北定王府逃出去后,夜阑宫的人可还一直在追查她们几人的下落,如此大张旗鼓,危险得很。 “招摇?”萧寻低笑一声,“你看看叶凛,谁能有他招摇?” 白七顿时语塞,是啊,叶凛都昭告天下他在峨眉山了,还能招摇到哪去? 也罢也罢,不过是写首诗,又不是要命的事。白七认命道:“王兄,请吧。” 王侯率先走到桌案前,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早有人抢着帮他粘在了壁上,众人便上前看他写的是什么。只见他作的是一首五言绝句: 朝衔千山雪,暮饮百丈涧。 凰鸣入业火,云中独不见。 一时众人纷纷赞叹,果然好诗。以凤凰自比,以业火比喻世情,千山之雪百丈之涧,都是凡俗给予的磨难,最终如凤凰般一飞冲天翱翔云天之上。这不仅是他个人的理想,更是天下所有寒门士子的理想,这首诗引发了在场众人的共鸣,自然是好诗。 唯有顾青青不屑地撇了撇嘴:“争名逐利,低俗。” 白七仔细看了看王侯的诗,微微一笑:“的确好诗。” 王侯得意地瞟一眼白七:“白公子,该你了。” 白七也不再谦让,拿过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贴在壁上,众人一时沉默。 只见白七写的是: 随 暮 水 已 长 时 流 妆 年 华 渐 残 伤 这也算是诗?这一圈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白七写完后微微一笑,负手不言。众人看不懂,只当她是写不出来于是随便写了几个字应付,俱各指指点点。 那王侯却不给她留面子,嗤笑道:“这是什么?诗吗?还是你从和尚道士那里学来的什么鬼画符?” 顾青青看着白七的诗,也是一头雾水。但她知道白七向来机敏过人,这诗应该还有什么含义才对。只是为什么会写成这种形状,这一圈应该怎么读…… 看着看着,顾青青眼前一亮:“哎呀!真是好精妙!” 精妙?这姑娘怕是疯了吧。 “我们老板说,果然是绝妙无双的好诗。”此时有人从楼里走了出来,捧着十两黄金向白七作了一揖,“今日魁首已出,请白公子上楼。” 什么? 白七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多谢老板,我们……”却是准备拒绝。 “我们老板说,楼上有美酒,有知音,何不上楼呢?” “美酒?”萧寻顿时眼睛发绿,“走走走上楼去。” 白七无奈,只得跟着仆人上了得意楼。只留下楼外的众多士子面面相觑:怎么这就是魁首了?莫非这诗里真的有什么玄机? 于是众人皆瞪着那张纸研究起来。 又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啊呀”叫出声来:“我知道怎么念了!果然是好诗,好诗啊!” 只听那人念道: 随水长流年渐伤,流年渐伤残华妆。 伤残华妆时已暮,妆时已暮随水长。 竟是用十三个字首尾相衔作出了一首诗来,这字数,这立意,果真怨不得是今日魁首。 那王侯呢?听到别人念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想起那少年脸上的微笑,顿时只觉得面上如同有火在烧。 什么一飞冲天,不过是井底之蛙! 作者有话要说:  两首诗都是我高中时候写的。 临时拿过来凑数…… 第二首诗这种格式很好玩,传说苏小妹和苏轼曾这样玩过。 感兴趣的可以搜下“采莲人在绿杨津” 话说唐不甩很可爱的呀~ ☆、牢笼 白七、顾青青和萧寻跟着来人进了得意楼, 叶凛走在最后却被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我们楼里不允许携带武器。”那仆人一脸为难,“如果进去的话,得把您的剑解下来交给我们保管,等出来的时候再还给您。” 白七回过头:“这是规矩?” “是规矩。” 叶凛淡淡道:“我在门口等你们。”说罢叶凛转过身如门神一般站在了门口,他的背很直, 整个人就如同一把收在鞘里的宝剑, 令人好奇又畏惧。 白七沉吟片刻:“好, 我们尽快出来。” 进了得意楼, 白七才发现这座楼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简单,竟然纵深惊人。仆人带着他们登上五楼,又穿过了九道门, 才踏进最里面的花厅:“请稍等,文老板马上就到。” 说罢仆人退下, 只留下三人在花厅中。 萧寻找了把椅子坐下, 笑道:“这得意楼还真是神秘,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酒。”说完正东张西望的他忽然抬头看着花厅的屋顶, 半晌垂下头来沉默不语好似在出神。顾青青好奇地抬头:“萧寻,你在看什么?” 原来这间花厅的屋顶竟然有数十丈高,一眼望去完全望不到穹顶, 黑洞洞的,看起来格外诡谲。 “小七,这屋顶……”萧寻有些迟疑,低声道。 白七抬头看了看, 在厅中踱了几步,倏然停下脚步俯身敲了敲地板。手指下传来“笃笃”的声音,听起来地板好像是中空的。 这间花厅,诡异得有些过分啊…… 意识到不太对劲,白七萧寻二人拉着顾青青匆匆就欲走出花厅。只可惜为时已晚,随着一声清脆的“喀哒”,伴着齿轮机括的嘎嘎声,一个差不多有整个花厅大小的铁笼猛然从天而降,轰然朝着他们罩了下来! 萧寻眼疾手快伸手一推,在铁笼落下之前率先将顾青青送出了花厅:“跑!”但因为喊了这一声自己却是真气一松气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8 力不继,白七本来已堪堪窜出花厅,见萧寻落下,竟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想拽他,萧寻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只是这一刹那的犹豫,轻功极好的白七居然也没有跑脱,随着铁笼落地的砰然巨响,与萧寻一同被罩进了铁笼之中。 顾青青站在花厅外,望着铁笼中的二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白七断然喝道:“青青,快跑!” 顾青青被吓得微微一颤,立刻转头撒腿就跑,岂料从门后忽然转出两个人来,一把抓住了她。顾青青不会武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顷刻间就被制服,动弹不得。 白七清亮的眼微虚了虚,眸中厉色一闪而逝:“别躲了,出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得意的笑声即便猖狂,却也依旧动听,花厅外缓缓踏进一个人来。此人姿容绝艳身材窈窕,乌鸦鸦的头发只用一根碧玉簪子松松挽着,披着一条黑狐坎肩,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挂着十足轻蔑的笑意,“好久不见呐,几位。” 看清来人后白七神情冷淡,微微扯了扯嘴角,萧寻却是“哈”地笑了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 女子丝毫没有动怒,面上笑意更盛:“现在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可不是我。” 白七瞥了一眼顾青青的方向,见她只是被钳制住了,并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心:“别废话了,沈醉。” 沈醉优雅地抬手挽了挽鬓发,动作风情万种:“上回是我失策,没料到你的菩提七杀居然那么厉害,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就算你有通天之能,手无寸铁也不可能逃得出这笼子,你的笛子再厉害,总不能削金断玉吧。” “你想怎么样?” “我么?”沈醉妖妖娇娇地笑起来,“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你戏弄过我一次,我总得找回来。不过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白姑娘和萧大侠,啧啧啧,就好像两只被拔了牙齿的老虎,真是可爱得紧。” “沈醉,你敢动他们,我定会让我父亲和哥哥拆了你的春华秋月阁!”顾青青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一般,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哎哟,这还有个小郡主呢。”沈醉瞥她一眼,“现在我的确不敢拿你怎么样,一个月之后可就不一定了。算了,看着闹心,把她带下去吧。” 两个手下便押着顾青青退了下去。 “青青!”白七面带怒色,喊道,“你小心千万别让他们碰你!” 沈醉嗤笑出声:“你放心吧,小郡主谁敢动她,有这个闲心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顾青青被带了下去。 一旁的萧寻却被白七方才的那声大喝给惊到了,如此不冷静的模样,是一贯机敏细腻的小七吗?难道顾青青真的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 被带下楼的顾青青亦是和萧寻一样的想法,在她心里白七一直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刚刚那样失态的神情,莫非这回他们真的逃不掉了?碰她?这群小喽啰,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谁敢来碰…… 等等,碰她? 顾青青想,她知道白七的用意了。 下了五层楼梯,顾青青忽然不走了。两个押着她的夜阑宫杀手拖着她斥道:“快走。”顾青青皱了皱眉,大眼睛眨了眨,忽然落下泪来:“我,我的手被你们压着,好像脱臼了,好疼。” 其中一个杀手冷冷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顾青青此时的模样楚楚可怜,少女娇嫩的脸庞挂着泪珠,如同早晨的花瓣一般柔软,引人生怜:“我只是希望你们帮我正一下关节,难道你们两个高手还怕我一个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小女子吗?” 二人对视一眼,一人道:“你抓好,我来帮她。” 于是一个人抓着顾青青的右臂,另一个人握着她的左臂帮她正骨。就在握着她左臂的那人将她的手腕转过来的瞬间,顾青青将手猛地一挥,手心中不知何时攥着的一把药粉猝然撒了出来—— 两个杀手毫无防备,闭气已然来不及,药粉被吸了进去,而屏住呼吸的顾青青却趁机挣脱钳制跑了出去!杀手想追,然而没跑几步药力发作,二人只觉头晕目眩,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顾青青趁机慌忙向外跑,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几个夜阑宫的人,几步追上她,然而白七之前给她的药粉已经用完,这回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得意楼门外,叶凛仍站在那儿,一步也没有移动。书生们见魁首已出,早已散去,只有路过的商旅偶尔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凛!”一声尖叫从楼里隐约传了出来,“救命啊!” 叶凛转过身,门口把守的仆人顿时面色一变,眼前这人,眼前这人…… 他明明还是这么站着,明明他只是转过了身,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为什么自己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腿发软? 这骇人的杀气……是怎么回事! 花厅里,白七仍在和沈醉周旋,她心知沈醉上回在她这里吃了亏,这回定不会轻易杀他们,以沈醉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先羞辱一番,然后酷刑逼迫她交出碎片和菩提七杀。希望顾青青能听懂她的暗示,去找叶凛来救他们。白七微微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碎片和谱子,我给你便是,你放了顾青青和萧寻。”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沈醉不为所动。 白七索性道:“你杀了我们,也拿不到东西。” 沈醉瞥她一眼,笑容轻蔑:“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让你说出东西在哪。” 白七语塞,的确,玉幻音这功夫邪门的很,上一回她是有所准备才不被迷惑,这一次……白七悄然将手伸到背后想去摸笛子。 沈醉走到墙边,打开一个小小的暗门,露出一个手柄来:“你敢碰笛子一下,我就拉下这个。到时候你们脚下的地板会裂开,下面是几千把利刃等着你们。” 似乎真的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这回到底该怎么办? “救命啊!”顾青青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她很害怕,但更害怕会因为她的无能连累白七和萧寻。她再怎么天真,也知道现在唯一能救她们的只有叶凛,可是,七道门她只跑出两道,叶凛能听见她的求救吗? 更绝望的是,此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唔!唔唔……” “哧!”一声奇怪的闷响,捂着她的嘴慢慢松了开来。顾青青挣扎着站起来,忽然发现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一片尸体,都是刚刚抓住她的那些人。 顾青青眼睛发直,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叶凛,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剑上,血正一连串滴落。 “他们在哪里。”叶凛的声音很冷,如同深秋夜晚草叶上凝结的霜。 “在,在顶楼。”顾青青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眼泪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89 簌簌地就往下掉,说话也断断续续带着哽咽,“他们,被一个大笼子,给关起来了……” 得意楼门外,唐不甩轻装简行,带着唐门众人一路逶迤而行。路过诗壁时,唐不甩忍不住驻足细看,待看到白七那首,初时不解其意,片刻后读通,顿时抚掌:“啊呀,写的可真是妙。” 正凝神读诗的唐不甩倏然听见手下的一声喊:“少主小心!” 嗯?小心什么? 唐不甩心不在焉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冲着自己砸了过来,同时伴着一道清冷的男声:“接好。” 唐不甩一惊,凝神一看,那黑影竟然是位少女!来不及思考他便伸出手,稳稳将少女抱了个满怀。 唐不甩愣愣地低下头,瞥见少女梨花带泪的清秀小脸才反应过来,顿时脸“嗖”地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这,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单位组织春游,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很痛苦。,再也不想春游了。 话说唐不甩小朋友的初抱就这么送给了顾青青。。。 下一章叶大侠会用如何炫酷的方式救出小白呢? ☆、唐门 唐不甩此时仿佛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抱也不是扔也不是,刚刚扔这少女的男子早已不见,他只能向唐门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咳,少爷……”雷部的唐兴是个促狭嘴,此时他一张口,唐不甩便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我只知道天上能下雨, 还从来没见过天上下姑娘的, 可能这就是天赐良……” 后面的话被他的同僚拿一个包子堵住了,老成些的唐重开口道:“少爷,此事有些蹊跷, 不如你先将这姑娘放下来,问清楚了再说吧。” 唐不甩将顾青青放下, 又后退两步, 脸依旧是红红的, 作了一揖道:“冒犯了。” 顾青青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冒犯不冒犯, 她看了看唐不甩带着的人,犹带着哽咽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唐……”唐兴刚吐出嘴里的包子想插话,又被唐重塞了回去。 “我们是商人。”唐重道, “小主人姓唐。” “噢。”顾青青点了点头,心道他们只是商人,还是不要向他们求救了,免得让他们白送了性命, “谢谢你接住我,你们……还是快走吧。”顾青青频频望向得意楼中,目光焦虑而忧愁。 唐不甩疑惑道:“姑娘为什么让我们快走?” “这里很危险。”顾青青挥了挥手,“总之,你们快离开吧。” “那姑娘你呢?”唐不甩犹豫道。 顾青青闻言,想起白七萧寻叶凛都在楼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又是害怕又是担心,顿时眼泪又是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眼眶哭得红红的,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有恻隐之心,何况唐不甩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望了一眼唐重,后者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还是尽快上路比较好。 “既然危险,那姑娘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唐不甩这话一说出口,一旁的唐重就直想叹气。 顾青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摇着头擦了擦眼泪背过身去:“不用管我,你们快走吧。夜阑宫听说过吗?你们再不走可能会死的。” 夜阑宫?唐不甩微微讶异,他们这次去参加品剑大会不正是为了剿灭夜阑宫吗?既然在此遇到夜阑宫的人为恶,他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姑娘,你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这几个兄弟会些拳脚,也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唐重这回是真的叹气了。 得意楼中,白七与萧寻仍在拖延时间,但显然沈醉的耐心已然告罄,她的手一直放在机关上,似乎随时都会拉下去,让白七和萧寻在利刃中粉身碎骨。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七小心地环顾着四周,暗想以萧寻的内力不知道能不能拧断铁笼的栏杆。 沈醉冷笑一声:“白青然,你还真的是很有本事,就连主人亲自出马设计抓你你都有办法逃脱,不仅自己跑了,还让那个废物女人恢复了武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好。可惜,太聪明的人都短命。” 白七刚想说话,此时忽然从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一句话令白七喜出望外:“顾青青跑了。” 沈醉闻言神色一紧,恶狠狠地瞪向白七:“又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说实话,夜阑宫对叶凛是有些畏惧的,那样杀人不眨眼并且剑法绝世的人也实在是应该被畏惧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设计骗白七进楼,却想办法将叶凛隔在了外面。白七武功不高,顶多就是诡计多端,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脑子又能算什么?萧寻内功极好,虽然麻烦了点也能对付。只有叶凛,上回四十个人围剿他们,五位高手都没能拿下他,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为了免生枝节,这次他们刻意避开了叶凛行动。但现在顾青青跑了,她能跑哪去?没准此时叶凛已经赶过来了! 沈醉快被白七气疯了,她现在几乎可以笃定顾青青被押下去的时候白七喊的那一句话一定带着什么别的意思,或许是教她如何逃跑,或许是让她去找叶凛。不管如何,要是等叶凛来了一切就无法控制了,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 “咔啦”一声脆响,沈醉拉下了把手,机括启动。 花厅的地板訇然陷落,白七萧寻二人和铁笼一起随之落下,隐约可见黑洞洞的深渊里反射出利刃的冰凉光芒! “轰!”一声巨响! 却并不是铁笼坠地的声音,而竟然是……屋顶碎裂的声音! 高不可及的穹顶被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黑影疾坠而下,瞬间便踩在铁笼顶上,这时才能看清这影子是个人—— 是叶凛! 只见叶凛手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把剑,手指发力一弹,剑身碎裂成为数段激射而出,“噌噌噌”碎刃在黑洞洞的深坑壁上钉成一竖排,与此同时萧寻和白七一前一后踏着剑的碎片借力而起—— “破!”萧寻大喊。 就在他喊出的同时,叶凛右手无双剑出鞘,电光火石的一剑!如雷霆!如长虹! 速度之快,几乎无人能够看清! 几乎又是同时!白七与萧寻一前一后破笼而出! 待到萧寻踩在了铁笼之上,铁笼才“轰隆”一声,真正落地了。闪着绿光的利刃从栏杆的缝隙中刺出,看来这上面还淬有剧毒,实在是看得人一阵后怕。 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都只在交睫之间,三人在生死之际依旧配合默契,足见他们已然真正是互相信赖以命相托的挚友! 什么是生死之交? 一方在看到叶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0 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必定会安全,另一方则是全力完成这份信任。 辉生星月,休戚与共。 此时再看沈醉,她脸色苍白,一口牙几乎要咬碎了,这就是叶凛?这么快的剑,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居然只在一瞬间,而且是在铁笼坠落的过程中将他们救了出来,纵然是亲眼看到,沈醉仍然觉得不可能。 等等! 沈醉忽然灵光一闪,他们三个现在都在这里,那顾青青呢?有顾青青在手,也许还有机会! 沈醉转过头冲着自己的手下一字一顿地道:“把顾青青抓回来。” 白七猛地看向叶凛:“她人呢。” 叶凛默然:“……” 白七无奈扶额,这下糟了。 听顾青青简短地说完事情经过,唐不甩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重虽然仍旧不同意小主人多管闲事,却也觉得这几个人实在是厉害,居然灭了夜阑宫那么多堂口,引得夜阑宫设计来诱捕他们。 唐不甩心里是想去救人的,但里面的情况谁也不清楚,万一有埋伏或者别的什么机关,对唐门的兄弟们也不好交代,因此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正在这个当口,从得意楼里竟然冲出几十号人来,顾青青看到他们穿的衣服便尖叫一声躲到了唐不甩身后。唐不甩见状问道:“是他们?” 顾青青点点头:“是夜阑宫的人。” 为首的是夜阑宫金乌堂堂主卢放,他奉命来抓顾青青,看到眼前这些人立刻厉声道:“闲杂人等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唐不甩挺直了脊背,神情严肃,早已不再是刚刚脸红羞涩的模样:“你们是夜阑宫的人?” “知道还不让开?”卢放冷哼一声,手中双刀一挽,“看来是想找死。”竟然兜头朝着唐不甩就是一刀劈下! “少主!” 唐不甩仍旧站在那里,纹丝未动,而卢放的刀竟然也纹丝未动。 但卢放的人却已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不甩转过身,左手拍了拍吓得闭起眼的顾青青:“不要怕。” 顾青青睁开眼,唐不甩隽秀的脸庞映入眼底,少年温和的目光仿佛春天的湖水,柔软地包裹住了她。唐不甩的右手背在身后,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鱼皮手套,指尖的部位正粼粼地泛着诡异的光泽。 瞥见鱼皮手套,金乌堂中有人的脸色变了:“是蜀中唐门!” “什么糖门盐门的,我可不知道。”唐不甩温和地笑了笑,“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一问我的手,看看它到底姓什么。” 话音未落,唐不甩已经窜了出去! 唐门的毒药和暗器如果称第二,天下间恐怕没有人敢称第一。唐重他们将顾青青护在圈子里,任唐不甩一个人独自面对夜阑宫金乌堂二十多人。唐门的少主,也到了该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唐不甩右手戴着鱼皮手套,撩开腰间的鱼皮囊,顿时诡异的光芒一闪,手指拂过之处无人站立。这时右边倏然有人偷袭,两枚袖箭挟着劲风破空而来! “叮叮”两声清脆的激响,袖箭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得飞了出去,而此时唐不甩的左手正好收回。 “是暗器!”金乌堂的众人大惊失色。 唐不甩不发一言,左手再度挥出! 这回众人终于看清了,那是细如牛毛的一把梨花针。然而看清也没有用,一般的暗器出手后速度都是越来越慢,但唐门暗器冠绝天下的原因却是它能够后发先至,出手瞬间的速度是最慢的,之后会逐渐加速,在你无知无觉的时候击中你。 当唐门暗器打中你的那一刻,等待着你的就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牛顿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唐不甩小朋友真的很可爱的呀 ☆、逃脱 平阳王府。 顾西楼今日难得老老实实哪儿也没去就在家呆着, 在书桌前不知道写着什么。小厮点墨捧着一盒小食从外头进来,道:“公子,王爷下朝回来了。” “知道了。”顾西楼头也没抬。 点墨犹豫了下:“王爷看起来……有点焦虑。” “焦虑?”顾西楼的笔顿了顿,“什么意思?” “往常王爷一回来就更衣喝茶,今日回来之后只是在厅里踱来踱去,公子, 您要不要去看看?” 顾西楼沉吟片刻, 搁下了笔:“走。” 来到平阳王的正院, 顾西楼果然一眼就看见自己父亲在那里来回踱步, 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父亲。”顾西楼请了个安。 “你来得正好。”平阳王看见儿子,眉头略松了松, 但随即他说出来的一句话却让顾西楼大吃一惊,“太子被废了。” “为什么?”顾西楼虽然吃惊, 但毕竟并非官身, 有些事情想得还是没有平阳王多, “是太子做了什么惹怒皇上的事情吗?” “不, 不是。”平阳王摇了摇头,“太子被废,是因为他犯了大错。” “什么错?” “谋逆。”平阳王叹了口气, “太子犯的是无法挽回的错,谋逆,弑父,罪无可赦, 这错就连皇上也保不了他。不仅被废了太子位,还要即日问斩。” “太子谋逆?”顾西楼这回不仅仅是惊讶了,这个太子他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太子周平人如其名,天资平庸,但为人却温和良善,曾被当今皇上赞过一个“仁”字。倘若将来由他继位,虽然不能说会有多么贤明,但至少仁德宽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自己坐稳太子之位的情况下,去谋逆?“父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 “不可能。”平阳王闭了闭眼,“因为,皇上受伤了。” 得意楼中。 沈醉身形一展倒退三尺踏在走廊扶手上,右手不知从哪里掣出一条蛇皮长鞭,左手撩起腰侧半边衣摆塞进腰带里。她的眉眼依旧美艳,只是目光多了几许阴狠:“你们今日是逃不掉的。” 白七倒是没想到沈醉居然还有武器,但想来除了玉拍手和玉幻音,谢飘渺定是教了她一些其他东西的。几乎在沈醉后退的同时,从花厅周围倏然窜出无数黑衣人来,看来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出动的人比上回要多得多。 白七依旧踩在铁笼子上,她仰头看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慢慢道:“沈醉,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醉被她的这句话气得一窒,几乎想都没想就怒道:“你闭嘴!” 萧寻没忍住,喷笑出声:“她恼羞成怒了。” 白七面上亦是淡淡的微笑 ,趁着沈醉分心,她压低声音对萧寻和叶凛道:“不要恋战,找机会出去。”说完她脚下一纵,率先窜出了花厅! 沈醉见她出来,手腕一抖,长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1 鞭蓄势许久,顿时如蛇一般卷了过去。白七此时人在空中,沈醉料定她无可闪避,因此这一下用了十成力道,只要挨着就是伤筋断骨。 然而白七的轻功又岂在沈醉的预料之中?只见她顺着鞭势猛地一折腰,双腿在空中一扬,竟然险险避过了沈醉的鞭梢。鞭子是件柔软的东西,沈醉见一击不成,立刻挥腕又是第二下,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猛,且正冲着白七的面门—— 剑光一闪! 白七稳稳落在了花厅之外,随之落下的还有沈醉的半截鞭梢。 沈醉将长鞭攥得死紧: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能这么快!刚刚白七出来的时候她明明连叶凛的人都没有看到,为什么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剑就已经到了? 就在沈醉咬牙切齿的功夫,白七三人早已一前一后飘然跃下了得意楼。 得意楼是座茶楼,最底下一层是做生意的地方,此时虽然没有人,但却整整齐齐摆满了桌椅。萧寻是个爱打架的,在笼子里被关了一会早已按捺不住这口气,此时大笑着跃上一张桌子:“还打不打?不打我们可就走了!” 沈醉鞭子一指,从一楼便闪出六个大汉来,一人使大力鹰爪功,直攻向萧寻面门,另一人使的竟是正宗的南派少林七十二路小洪拳,招式大开大合虎虎生风,另外四人专攻萧寻肋、腋、喉等弱点处。一时间萧寻被六个人缠斗,竟被辖制住了,无法施展开拳脚。 这边刚打上,沈醉的鞭子又指,一旁又闪出二人来。 一人高高瘦瘦好似竹竿,一人矮矮胖胖仿佛水桶。那高瘦的人手里倒拖着一根流星锤,那矮胖的人手中擎的乃是一对银环。流星锤重逾百斤,舞起来只要碰到便能断筋碎骨。银环灵活多变,诡谲难测,亦是极其狠辣的外家兵器。二人走出之后直扑向无任何兵刃在手的白七,白七不慌不忙从腰间掣出软剑迎上。 与此同时,从房梁上又疾射而出一道身影,寒光一闪,那人手中峨眉刺无声破风,悄然袭向对阵二人的白七! “啪嗒”一声,叶凛淡淡将竹筷扔回桌上的筷筒,地上躺着那个手持峨眉刺的杀手,眉心上一点红痕正在向外汩汩冒着血,已然没了气息。 沈醉大怒,鞭子一挥亲自跳下楼,顿时又有许多杀手扑了出来。 白七软剑挡下联攻,左手暗自发出两枚铜钱镖,霎时解决掉了那一对胖瘦组合。她于乱军之中安然独立,又被叶凛牢牢护定毫发无损,一双清亮逼人的眸子观察了片刻,转向被六人纠缠住不得脱身的萧寻:“萧寻,左四。” 几乎是那个“左”字刚说出口,萧寻便踏下了步子。 “前三。”萧寻险险避过一招翻云手。 “后一。”萧寻绕到那疑似少林弟子身后,挥起一拳直接砸向了对方的后颈骨,只听“喀拉”一声脆响,那人顷刻间倒了下来。 “左一。”萧寻旋身抓住那使鹰爪功的人手腕,一手凌空狠狠斩下,顿时哀嚎响起,这个人恐怕这辈子都再也无法使出鹰爪手了。 如果这三个人是一支军队,那么白七毫无疑问就是军师。沈醉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但是有叶凛护着,他们想杀了白七实在不容易,于是只能让更多的人去围攻萧寻。然而白七虽然武功不济,但论心眼,恐怕在场的人谁也比不上她。 白七一边指导着萧寻,一边从腰间抽出了竹笛,作势抬起了手。 沈醉怎么能让她吹起菩提七杀?顿时长鞭悍然而起,试图卷走那支笛子。 白七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直在与人缠斗的萧寻忽然不知怎么脚下一错,跳出了圈子,纵身欺近沈醉,趁着她长鞭飞出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拳直接砸中了沈醉的肚子。萧寻的拳头太快,来的太过让人猝不及防,沈醉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被砸得飞了出去。 “噗通”,沈醉如同一只破麻袋一般摔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挨上萧寻这样近的一拳,即使是内功深厚的成年男子也无法抵挡,轻则肋骨尽断,重则当场身亡。就连满身肥肉的喜逍遥,也被萧寻的一拳打得重伤,更何况是一个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沈醉呢? 白七三人就这样踏出了得意楼。 他们的身后躺着无数夜阑宫的尸体,场面之惨烈,和得意楼外明媚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七的青衫溅上了不少血迹,她低下头看了看衣摆,无奈地摇摇头。 “白哥哥!萧寻!”就在此时,白七忽然听见了顾青青脆生生的声音,顿时心头一松,看来她没事。 不过,她怎么会没事的? 略带困惑地抬起头,白七看到一个少年正站在顾青青身前,逆着光她有些看不太清,待走近了些,那张温和微笑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顾青青见到白七,兴奋地想上前去拉她的手,却在听到她的一句话后停下了脚步。 白七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确定:“唐……唐不甩?” 糖不甩?“白哥哥你饿了吗?想吃糖不甩?”顾青青一脸茫然。 “是我呀,小白。”唐不甩笑了起来,露出半颗虎牙,整个人浸在阳光里,就如同一颗软糯香甜的糖不甩。 白七身后,叶凛沉寂的眼微虚了虚,目光移到唐不甩身上停顿一会,又淡淡转向了白七,难得主动开口道:“不宜久留。” 白七点点头:“不错,这里不适合叙旧,唐不甩,你带着的都是唐门的兄弟吗?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说完便带着唐不甩他们准备出城。 叶凛怔了怔。 萧寻原本跟着白七往前走,此时回头看见叶凛站在那没动,似乎在走神。 “叶凛,你愣着干嘛?”萧寻问道。 白七闻言回过头来,清澈的目光正对上叶凛,眼底微微带着询问。 叶凛什么也没有说,淡淡垂下了眼睫,与白七萧寻一道离开了。 而此时的得意楼中,原本应该重伤不治的沈醉,如破麻袋一般扑在地上的沈醉,居然微微动了一动。 几乎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么长,沈醉慢慢直起了身。她环顾着得意楼内的尸体,擦去口鼻上的血迹,缓缓攥紧了拳头,鲜艳的指甲刺进掌心里,疼痛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 白七……白七! 沈醉充血的眼中倏然射出怨毒的利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吃醋啦~~~嘻嘻嘻嘻嘻 唐不甩超可爱!日常表白唐不甩! ☆、神情 一行人离了眉山, 一路出了城,来到一处车马驿。 车马驿与其他普通的驿站不同。车马驿并不只是给马匹休憩的地方,而是兼具酒楼客栈和驿站的功能。因此车马驿的大厅是酒楼的模样,楼上是客栈的模样,后院则是驿站的模样。 这处车马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2 驿的驿丞是刘老大,也是他将原本小小的驿站开发成了如今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车马驿。无论是南来北往做生意的, 还是行走江湖路过的, 都要来这里休息补给, 更别说在这里还可以得到很多最新的江湖消息。 白七等人在大厅的角落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唐不甩笑了一笑,对小二道:“要一碟子芙蓉卷,其他各色小食随意上些就好。” 白七摇摇头:“难为你还记得, 只是我已经很多年不吃这个了,太甜。” 萧寻瞧这俩人的模样, 倒像是很熟悉的样子, 不由得问道:“小七, 这位是……” “他叫唐不甩, 唐门少主。”白七的介绍简明扼要,顺带坏心眼地提了一句,“他二弟叫唐包子。” 萧寻怔了怔:“唐不甩……唐包子……”倒没好意思评价。 “你们很熟。”叶凛一路上一言未发, 这才说了第一句话。 “是啊,很熟。”白七瞥了眼唐不甩,“他小时候生病,请了我师父去帮忙诊治, 连带着我也在唐门住了大半年。” 唐不甩一路上留意这个气质孤冷的剑者许久,此番见他首度开口,含笑道:“小白,这位是……” “他叫叶凛,这是萧寻,他们二人是我的兄长。”白七神情坦荡,唐不甩也素知她心性,她说是兄长,那就一定是兄长,既然是白七的兄长,那也算是他的兄长了。 唐不甩站起身拱手道:“幸会。” 萧寻是个爱交朋友的,见这唐门少主是白七的发小,斯文知礼还路见不平救了顾青青,心内早就颇为欣赏。不过如果让他知道是叶凛强行将顾青青丢进人家怀里的话,只怕会更加欣赏叶凛。 唐不甩坐下来才忽然想起:“叶凛?是……哪个叶凛?” “嗯?”白七有些茫然,“什么哪个?” “最近听闻有位青年剑客在峨眉金顶摆下试剑台,邀天下英雄试其剑锋之威,连胜二十七天未曾一败。”唐不甩试探地看了一眼叶凛,“听说那剑客也叫叶凛。” 萧寻朗声笑起来:“可不就是他。” 唐不甩面露歆羡之色:“小白,你这位兄长居然这么厉害,真是深藏不露。” 叶凛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唐不甩顿时有些尴尬。 “他就是这个样子的。”萧寻忙解围,“他怕生。” “咳咳——”白七正在喝茶,听到萧寻这话,一时没掌住被呛得咳嗽起来。唐不甩坐在她左侧,刚伸出手来,只见一只手抢在他前面放到了白七的背上。 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指甲剪得很整齐,干燥而稳定。 一只常年握剑的手。 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白七的背,动作很轻,但看起来并不熟练。 白七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如墨的眼,仿佛一泓幽潭般深不见底。那双眼正注视着她,以一种让她迷惑的神情。 萧寻顾青青一齐怔住了,唐不甩则是奇怪地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人。这一桌除了白七的咳嗽声,顿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寂静得格外突兀。 片刻之后白七的咳嗽也渐渐止住了,叶凛收回手,同时也收回了目光,淡定得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萧寻虽然为人豁达洒脱,对人情世故看得透彻,但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情着实不算了解,更何况在他心里这两人都是他的挚友,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有可能在一起。就连顾西楼对白七的心思,萧寻都嫌弃得很,也不知道假如他发现这二人的不对劲,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顾青青不太了解叶凛,听他们的描述似乎是个很冷漠的人,但他刚刚的举动,完全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啊……顾青青忍不住困惑起来。 白七则是端着杯子发愣。 因为,刚刚叶凛的那种神情好像叫做……温柔。 这种神情她是见过的,在月牙村,灶台边,他冲她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大地,眼底冰雪消融,让人有种淡淡的欢欣。 她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却总是因为他的一点暖意而动容。 四个人神情各异若有所思,唐不甩则是在叶凛和白七之间逡巡几眼,眼中浮现笑意,看来这次小白真的有很多故事可以说给他听。 快傍晚的时候,白七独自坐在房间里,窗外金红色的夕阳柔和地洒了满室。她面前的桌上端正地摆着三枚汉白玉碎片,而她自己垂眸托腮,目光虚无地穿过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笃笃”有人敲门。 白七收起碎片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唐不甩立于门外,手里端着一碟点心,也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小白,”唐不甩清俊的脸上挂着温和腼腆的笑意,看起来如同没长开的少年一般,“我可以进去讨你一杯茶吗?” 白七忍不住笑了起来:“唐少爷请进罢。” 唐不甩坐在桌旁,看着白七通炉子烧水,准备煮茶给他喝。 等待水开的时候,唐不甩慢慢地说:“小白,之后你们准备去哪里?” “我们三人都已拿到了信物,预备去参加品剑大会。”白七挽起袖子洗了手,从包袱里拿出茶筒,“碧螺春,如何?” “甚好。”唐不甩接着道,“你们是不可能当上武林盟主的。” “这个我们心里有数。”白七不以为意地笑笑,“能拿到信物本身就是一种认可了。” “你可知道剩下那七个人是谁?” “知道。”白七显然也是有所准备,“除了我们三个,其他人全都是江湖上的名侠巨擘。” 这其中,有海南剑派的名侠谭少卿,当年一柄青岚剑横扫东海十三岛所向披靡,这几年更是行侠仗义有口皆碑。 青城名士公孙楚,青城残花指乃青城派秘技,这一代中也唯有他能使出完整的残花指法,指力直可削金断玉。 江东白马郎温子楚,一杆银枪一匹白马,踏遍整个中原,誓要管尽天下不平事。 还有号称当世小诸葛的吴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手中一柄金算盘,为人精明无匹,也曾替六扇门破过不少奇案,在官中可算是最为出名。 这几人,目前看来是最有机会成为武林盟主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唐不甩的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既然不可能成功,又为什么非要去不可?” 白七叹了口气:“虽然是多年未见,你却还是一样的率直。既然你知道我是非去不可,那又为什么一定要问原因呢?” “因为,”唐不甩单手托腮,神情单纯,“我好奇。” 白七不禁语塞,正巧这时候水开了,白七便忙忙地去提水。 “我只是想知道,小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唐不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白七说得微微一怔。 白七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3 手里提着铜水壶,袖子松松挽着,侧首向他一笑:“是。” “果然如此。”唐不甩的神情如同答对了题的孩子一般愉悦,“这就是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是。”白七弯下身用开水烫杯子。 “是那位叶兄吗?” “是。”放进茶叶。 “他也喜欢你,对吗?” “是。”冲茶。 茶香四溢,满室清新。 唐不甩脸上带着点发掘出小秘密的得意,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哎呀,可惜了我们家唐包子,小时候他跟在你后头天天吵着要嫁给你,现在看来怕是嫁不成了。” 白七瞥他一眼:“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知道什么嫁啊娶的,连男女都分不清呢,胡说八道什么。” 唐不甩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隔壁房间,萧寻推开叶凛的房门,发现他正站在窗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此时传来唐不甩的笑声,萧寻亦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他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想必是些小七小时候的轶事,还真想去听听看。” “啪嗒”一声,叶凛扔下了手中的东西。 萧寻捡起来一看,是一枚不知道什么草编成的梅花结,碧绿碧绿的,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玩意儿?你编的吗?”萧寻乐了,“你还会这个?” 叶凛接过来,默然对着梅花结看了一会,又放回了袖中。 萧寻茫然地注视着叶凛依旧面无表情的脸,耳中隐约又传来唐不甩的笑声。 嗯?怎么叶凛的神情似乎更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日常啦。 哈哈哈哈唐包子躺枪。 叶大侠吃醋的样子超可爱! ☆、情思 白七微微一笑, 注视着笑趴下的唐不甩,将茶杯推给他:“你只笑我,我倒还想问问你,听说你救了顾青青?” 被白七清亮的眸子一瞥,唐不甩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忙忙地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这个……啊!” 刚泡好的茶, 他这么大喇喇地直接喝自然烫口, 白七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唐不甩被烫得低呼一声, 捂着嘴巴不说话了,一双眼委委屈屈地从睫毛底下觑着白七。 白七托腮望着他,脸上满是不怀好意:“我不过随口问问, 你慌什么?” 唐不甩心知白七这是有意报复,但又不敢说出来, 捂着嘴摇了摇头, 指缝里模模糊糊地传出声音来:“没什么。” “果真没什么?”白七屈指敲了敲茶杯, “不如我去问问青青, 她没准会告诉我一些事情。”说着作势要站起来。 唐不甩一听,被烫了也顾不得了,拽着白七大着舌头道:“别……别去!” 白七只是笑望着他, 却并不说话。 唐不甩脸红得越发厉害:“我……她……没……” 白七便又起身。 “欸!”唐不甩慌了,“她……她很好。” 白七没绷住扑哧笑出声:“谁问你她好不好了?” 唐不甩此时的脸如同一只熟透的柿子一般,连脖子都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 终于道:“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白七笑得眉眼弯弯,“听说你抱了她,可我们青青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可怎么办?” 唐不甩顿时正色道:“我……我会娶她的。” 白七笑着摇了摇头:“你最好还是不要想着娶她。” “为什么?” “她是平阳王的郡主。”白七托腮趴在桌上,留心看他是什么反应,“你只是一介草民,她是皇亲国戚。” 唐不甩沉默了一会:“如果她需要我负责,就算我配不上她,我也一定会负这个责任的。” 其实顾青青哪里在意这些呢?她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叶凛把她拎出来扔进唐不甩的怀里只是为了保住她的小命,即便要怪也只能怪叶凛,这笔账怎么能算到唐不甩的头上?白七如此透彻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事实上,白七这一路上发觉顾青青总是在看向唐不甩,偶尔还会看自己几眼,似乎对唐不甩很是上心,也很好奇自己和唐不甩的关系。小姑娘心里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只要稍微留心下就能看出来。白七估摸着顾青青大约是被唐不甩这么一救给救出好感来了,所以说古人诚不欺她呢,英雄救美这种戏文里的桥段虽然老套,但确实管用啊。 白七对别人的感情问题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点想牵线搭桥的意思,但对自己的事儿就迟钝得多。比如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跟唐不甩的亲昵在某人眼里是个什么光景,更不知道此时的萧寻面对着冷若冰霜的叶凛是多么的……茫然。 叶凛平日里虽然冷淡,但好歹也算是个活人,萧寻与他说话也都是有来有往,虽然大多只是回应一两个字,但像今天这样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还真是前所未有。萧寻不知道叶凛和白七之间的事儿,只当他是饿了心情不好,想拉着他去吃饭,哪知道叶凛动也不动,站在窗边就是不走,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干什么。 “叶凛,你今天是怎么了?” 叶凛依旧一言不发,萧寻干脆也不走了,搬了个凳子坐下,就这么望着他。 直到天渐渐黑了,最后一丝熹微的暮光消失在天地间,隔壁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应该是白七和唐不甩准备下楼吃饭。这时候叶凛才动了一动。 萧寻听见白七他们准备下楼,无奈道:“叶凛,咱们也下去吃饭吧,我饿了。” 叶凛转过身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径自打开门出去,萧寻忙跟了上去。 在楼梯口碰到白七和唐不甩,二人一前一后准备下楼,萧寻刚想上前打招呼,只见叶凛状似无意般漠然侧过身站到了白七身后,正好将她与唐不甩隔了开来。这个小动作白七和萧寻都没有注意,唯独唐不甩,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好脾气地后退半步,与萧寻并肩而行,留那一双人走在前面。 待用过饭,叶凛的脸色稍霁,萧寻才松口气,之前叶凛全程黑脸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吓人。白七给叶凛倒了杯茶,侧首问唐不甩:“你们是不是急着赶路?” 唐不甩点头道:“不错,我们预备提前去打点一下。” “我们倒没那么急,那就不与你们同行了。”白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青青,有心打趣她,“青青,不如你和小唐一路?” “白姐姐,你说什么呢。”顾青青瞥了一眼唐不甩,脸上微微红了,“我自然是与你们一起。” 一贯迟钝的萧寻这回反应倒快,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是想跟唐少爷走的?” 这下不止顾青青,连唐不甩的脸也开始红了。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4 两个大红脸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模样滑稽又尴尬。白七最先掌不住笑出声;萧寻亦朗笑起来;顾青青和唐不甩都有些不好意思,腼腆极了;整张桌子唯有叶凛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喝着茶,连睫毛也没有抬一下。 一时饭毕,白七将唐不甩叫去房里,嘱咐了一些事情,又告诉他无需盘桓,打发他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萧寻很欣赏唐不甩,因此二人颇有些离愁,携了一壶酒去屋顶看月亮。因着明日还要早起,唐不甩不敢喝多,倒是萧寻喝了个半醉。快子时的时候,白七临窗看见唐不甩和萧寻从屋顶跃下,各自回了房。 时值子夜,众人都睡了,万籁俱寂,唯有远远的几声犬吠蝉鸣。白七是个多虑的,加上前一天才被夜阑宫设计诱捕,心中更是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此刻看月光皎洁,白七便披衣而起,到天井赏月。 推开院门,才看见中庭已然独立一人。 这人一身玄色衣衫,默然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院门响动他也没有回头。 月光下的人,赫然是叶凛。 白七走上前,含笑道:“还是睡不着吗?” 叶凛侧过身,一双眼如深潭沉墨,目光停留在白七眼底良久,又淡淡地转了开去:“嗯。” 白七笼了笼袖子,微笑道:“吃饭的时候我倒是喝了两杯酒,现在精神着,看今天的月亮好就下来走走。你的病明明已经有了起色,怎么会又睡不着了,我帮你看看如何?” 叶凛走过来,在石桌旁坐下。 白七为他把脉,无意间低下头,发现叶凛左手中拿着一件东西,还有点眼熟。见白七一直望着他的手,叶凛便轻轻将手中之物放到了桌上,白七看清了那是什么,却是一怔:“这是……” 这是她去年在月牙村的时候拿草茎编的一枚梅花结,那时只是打发闲暇时光的游戏之作,后来不知道遗落何处,也未费心去寻找,不想竟然在叶凛手中。白七轻轻抚摩,这草编的梅花结隔了这么久,流苏处有些坚脆,一碰即折。可即便如此脆弱,它却依旧碧绿,保存得十分完好,甚至泛着微微的玉色,显见得是经常被摩挲,白七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叶凛。 “你如何得到?” “在你换下来的旧荷包里。”叶凛顿了一下,“收拾屋子的时候掉出来的。” 白七沉默片刻,握着梅花结平复蓦然汹涌的心情,慢慢地说道:“叶凛——” 叶凛的眸子便望向她,一双眼深沉如墨,眼底的微光却摇摇曳曳,仿佛这一夜的月光。 白七凝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但她纤细的、原本搭在叶凛腕上的手指却动了动,轻轻缓缓放进了叶凛的掌心里。 两只手的掌纹带着不一样的热度,细细地合在一起,熨帖了两颗同样柔情的心。这一刻,他的眼中是她,手中是她,心中也是她。 而她亦然。 初秋的晚风吹过,带来林木萧疏的簌簌声。 晦夜多思,芳华如梦。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让俩人谈了谈恋爱。 这俩人都挺闷骚。。。 尤其小叶,啧啧啧 下一章就轮到小白吃醋啦~~~ ☆、真假 翌日清晨, 唐不甩带着唐门众人先行上路,白七四人不疾不徐用过早饭后,则是选了另外一条路出发。 再过几天便是中秋,秋雨一场一场下了起来,气候也转凉了。这一日趁着难得的晴天,四人行至襄阳城, 城内人头攒动, 百姓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这襄阳城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繁华。”顾青青这一路随着他们见识了不少名山大川, 但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热闹的城镇, 虽然比不上都城,但至少比他们之前到过的那些小村落、小破庙、小山洞什么的要好得多,因此笑得格外欢喜,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白七心知让一个郡主跟着他们以天为庐席地而眠确实委屈了她,和他们一起睡山洞住破庙, 有时候为了看一场日出, 躲一场暴雨, 还得半夜走山路, 她又不会武功,着实艰难。幸而顾青青是个很开朗的姑娘,一路上都没有抱怨过, 此时这小小的雀跃被白七看在眼里,不由得一笑。 找了家客栈放下行囊,简单吃了点东西,顾青青便闲不住地说想去街上看看。萧寻颇为头疼, 好不容易进次城,他只想找个地方喝酒,可不想陪着小姑娘逛市集。 白七想了想:“听闻襄阳城郊有座观云酒肆,酿的竹叶青千里驰名。” 萧寻闻言眼睛一亮:“是,听说酒肆主人是个极风雅的人物,他酿的好酒人人都想尝一口,只是传言他有些怪癖,去的人多半吃了闭门羹。” 白七点头道:“不如我们去寻访一番?” 萧寻如何不同意:“好好好!” “既然是要去城郊访主人寻好酒,一路上正好看看市集上有什么礼物,也省得空手去失了礼数。”白七觑了一眼萧寻,又向顾青青眨了眨眼。 萧寻一听有理:“还是小七想的妥当。” 一旁的顾青青忍不住笑起来:“萧寻啊萧寻,你对白姐姐可真是言听计从。” 萧寻不以为意:“自然是她说的有道理我才会听她的,只不过她总是有道理的,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白七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凛居然淡淡地颔首表示同意,萧寻和顾青青顿时笑了起来,萧寻道:“我发现叶凛还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白七笑着摇摇头:“走罢。” 几人穿过市集,顾青青买了些小点心边走边吃,白七挑了两幅书画,便一路向城郊走去。 行至一处路口,忽见前方的茶摊旁围了不少人,看起来大多是过路的商旅和马夫,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顾青青是个好奇心重的,见有热闹可瞧,当即凑上前去,萧寻哪里拉的住她,只能也跟着她钻进了人群。 白七和叶凛原本远远地站着,想等他们看完热闹出来继续走,岂料没过一会,萧寻竟然回头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也过去。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竟然还要拽着他们一起?白七便和叶凛也上前去进了圈子。 “这附近的山贼这么凶,我们东苑三侠受累保护这一方百姓商旅平安,收点辛苦钱也是应该的嘛。”只见当中一个年青人站在那里,一身赭色衣衫,看起来身材高大,太阳穴高高鼓起,应该是个练内功的好手。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削身量不高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支碧绿的竹笛,另一个青年身穿黑衣背负长剑,面无表情。 这个阵容……怎么这么眼熟? 白七向萧寻投去询问的一瞥,萧寻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嘘,听着,听着。” 那身材高大的年青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5 人拍了拍胸脯接着道:“我们东苑三侠……” 这时商旅中有人嗤笑:“什么三侠,听都没听过。” 这时那拿着竹笛的少年走了出来,微笑着对众人道:“在下不才名唤白青然,江湖上的兄弟们赏脸赐了个青笛公子的名号。” “青笛公子?”人群中显然有人听过这个名头,追问道,“是破了少林钦法大师案,解了江东疫患的那个青笛公子?” 那少年转了转手里的笛子,笑而不语。 “那这两个是谁?” 高大青年笑道:“在下浪子萧寻。” 人群中又是低低的讨论:“是那个拳打喜尊者,剿灭飞燕堂的萧寻?” “至于这位么……”那自称萧寻的青年指了指黑衣服的背剑男子,“他就是叶凛。” 叶凛! 这名字想必已然传遍了大江南北,剿了二十匪头,拿到品剑大会信物,又在峨眉金顶摆下试剑台连胜二十七天,击败江湖上泰半一流剑客,以傲世之姿横空出世的剑狂——叶凛! 众人此时看向三人的目光立刻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那为什么叫东苑三侠?”仍旧有人抛出问题,只是这一回质疑的语气已弱了很多。 “因为我们三人乃是结拜兄弟,结拜之地就在少林寺东苑。”自称青笛公子的少年微笑道。此三人是结义兄弟这件事江湖上也有传闻,只不过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结拜的地点确实在少林寺东苑。 “各位,我们哥仨原是要去参加品剑大会的,但路上盘缠用尽,才会出此下策。”假萧寻面露难色,“这附近山匪众多,我们三人便花了点功夫将山匪除去,想以此来凑点盘缠,你们看……” 商人们低声商量起来,萧寻怕这些人真的被骗,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斜刺里一道女声打断。 “无耻!” 白七循声望去,眉眼微微一紧:怎么是她? 那女子一身白衣,裙裾飘飞,一双美目正蕴着鲜明的怒意,赫然是周楚情。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白七四人,只是愤怒地瞪着“东苑三侠”。 那假的青笛公子神色自若:“这位姑娘怎么了?” 周楚情上前两步:“你们假扮别人我不管,但你们不配假扮叶凛。” 假萧寻有些尴尬,慌乱地看了看周围:“这位姑娘怕是疯魔了吧?什么假扮不假扮的,你在说什么?” 周楚情冷笑一声,直指那个假叶凛:“就这模样也想假扮叶凛,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此言一出,别说萧寻和顾青青了,就连白七的眼神都忍不住飘向了一边的叶凛。叶凛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就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白七悄悄问道:“她认识你?” “不知道。”叶凛奇怪地回望,白七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问的确实不妥,改口道:“那你认识她吗?” 叶凛摇头:“没见过。” 没见过?这周楚情在玩什么花样……白七沉吟片刻,决定继续观望。 那边假萧寻没了耐心:“这位姑娘,你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也得有个限度,东苑三侠就是我们三个,又怎么会去假扮别人?” 周楚情却仍不依不饶针锋相对:“你们想做什么我不管,只一条,我不许你们假扮叶凛,其他的随你们。” 那三个人是练家子,都有几手功夫,周楚情却不会武功,如今她一个弱女子跟三个男人对峙,旁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因此窃窃私语之声越发大了起来,甚至很多人开始怀疑东苑三侠的真伪来。 那假萧寻发现情况失控,只能尽力挽回:“我就是萧寻,不信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的独门绝学,大梵圣掌!” 说罢他找来一块大青石,运气一掌拍下去,青石顿时纷纷粉碎,周围那些商贾们哪里见过真正的大梵圣掌呢,顿时一片喝彩。 假青笛公子掏出三枚铜钱来:“这是我的铜钱镖,见笑了。”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一扬,众人一头雾水,假青笛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树干上正钉着三枚铜钱,每一枚钱上还带着一片树叶,整整齐齐列成一排。 白七和萧寻不忍卒睹地同时扶额,这两人怎么那么像走江湖耍把式的? 顾青青已经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你们还不拦着?这个什么东苑三侠可真是太厉害了哈哈哈……” 那边假叶凛已拔出了剑,那剑虽然比不上无双剑,却也是寒光闪闪吹毛断发,周楚情冷笑一声:“冒牌货。” 那人也不多言语,挽了个剑花便直刺周楚情,周围顿时响起惊叫声,这人是想弄出人命来?周楚情不会武功,自然是躲不开的,但她也无需躲开—— 周楚情的指尖只是微微动了一动,那假叶凛却是不动了。 片刻之后,那假叶凛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直直地倒了下去,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假萧寻上前一摸,竟然死了。他顿时又惊又怒:“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假扮叶凛,就该死。”周楚情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指甲,不以为意地道,“至于你们俩,自己看着办吧。” 假萧寻和假青笛二人明白今天这是碰上硬茬了,虽然心知这女人必定不好惹,但死了个同伴又怎么能甘心?当即毫不犹豫一拳一掌直攻向周楚情。 那些商人们见这里打了起来,早哄的一声散了个干净,倒将白七四人暴露出来了。白七心念电转,既然迟早会被周楚情看到,不如卖她个人情倒好。白七手腕一翻,铜钱镖刚想出手,想到刚刚那假青笛的铜钱镖,心内略哽了哽,瞬间换成了两枚铜丸,脱手而出,一边大声喊道:“恶徒不得猖狂!” 周楚情闻声回过头来,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黑衣,黑发,黑眸。 不带温度的纯粹的黑,就如同她初见他的那个夜晚,林暗风急,月隐星稀。 这一刻,周楚情只觉得身如梦中,不然她怎么会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白七瞥见周楚情怔忪的神情,以及她眼底汹涌的情潮,顿时眉头一紧:见鬼了,这个周楚情,一副花痴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李鬼碰到李逵啦~ 顺便让小白吃点醋,不过周楚情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算一个伏笔。 ☆、酒肆 假萧寻和假青笛被铜丸击中手腕, 吃痛回头,发觉对方人多势众,顿时气势便矮了一头,但仍嘴硬道:“……你们逞凶杀了我兄弟,这个仇我们必须报!” 萧寻如门神般一手一个揪住两人的耳朵,大笑道:“跑到这里装神弄鬼, 败坏我们的名声, 现在还对我们大呼小叫的, 看来你们真的是嫌命太长啊。” 什么?二人愣了一下, 看了看白七萧寻和叶凛,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6 这三个人…… 下一刻,周楚情的声音告诉了他们真相:“叶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假萧寻和假青笛顿时如遭雷击,冒牌货竟然碰到了本尊, 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这下他们该怎么办才好?顿时连死去的兄弟也顾不得了, 撒腿就想跑, 却被萧寻牢牢把住。 这边白七和萧寻准备教训一下这两个假货, 那边的周楚情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白七他们,她慢慢走近叶凛,目光羞怯而期待:“好久不见。” 白七听了一耳朵, 余光留心着叶凛的反应。 叶凛依旧站在白七身旁,淡淡地瞥了周楚情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回答她。 “你不记得我了吗?”周楚情的语气愈发温柔, 就连眼神也泛着粼粼的波光,“那天晚上,在混元寨……” 叶凛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是想起来了:“那个女人。” “对,你救了我,记起来了吗?”周楚情的脸上微微带着幸福的雀跃。 叶凛面无表情:“我没有救你。” 周楚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勉强道:“你救了我啊,那些强盗对我图谋不轨,是你把他们杀了啊。” 叶凛看也不看她,径自对白七道:“走吧。” 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白七和萧寻顿时有种被抓了个正着的尴尬,此时周楚情才注意到这两人,顿时蹙眉道:“白青然,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本出手只是想卖个面子给周楚情,就算她不认,以后也可以拿这件事来打打嘴仗笑她一笑,可现在看来阿楚大小姐根本没在意这件事,这下可真是白效力了。 白七似笑非笑:“你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周楚情看了看他们几人,忽然想起刚刚那个什么“东苑三侠”来,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三个人真的结拜了?这怎么可能?叶凛知道白青然是女的吗?他会不会被这个诡计多端的贱人给骗了? “叶凛,你听我说,这个白青然,她是女扮男装的,她是在骗你!”周楚情满怀期望地注视着叶凛,“我小时候就认识她了,她心机很深,你斗不过她的。” 白七略带讶异,周楚情怕是疯了吧,怎么忽然胡言乱语起来了?更何况她说的这些话,一点也不符合她郡主的身份,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叶凛微微蹙眉,周楚情顿时一喜,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只见寒芒一闪而过,脖子倏然一凉。 “别!”白七阻止得及时,要是再晚上那么一瞬,估计此时周楚情已经人头落地了。 叶凛看了一眼白七,白七摇摇头,他便收剑回鞘,神情依旧冷淡,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周楚情后知后觉地碰了碰脖子,手指沾上了几滴鲜血,她不由得心中发寒,刚刚……叶凛是真的想杀她? 不会的,叶凛是救过她的,怎么可能会想让她死呢? 周楚情并不是一个愚昧的女子,事实上她一直都很聪慧,甚至可以说足智多谋,但为什么现在的她却和平时大相径庭?只因为爱情实在是种奇怪的东西,它会让人变得勇敢,也会让人变得愚蠢。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子,大多会耽于眼前的心上人,而忽略掉一切的理性和逻辑,在她们心中,爱人永远完美而高大。周楚情从小被谢飘渺带大,谢飘渺是个严厉而残酷的人,她几乎从没有感受过来自别人的帮助和温情,当周楚情第一次见到叶凛,那一霎的风姿令她震惊倾慕,而阴差阳错之下,周楚情误会叶凛救了自己,这更是令她忍不住想入非非。一个英俊冷酷的男子救了自己,这种桥段很俗气,但却很管用。每个女孩子都是喜欢英雄的,周楚情也不例外。 但周楚情的这种倾心爱慕中,有多少是现实,有多少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呢?这可能也是许多单恋的由来。这种幻想式的爱情,很多时候就如同看话本、看戏剧,你深爱着书中的角色,但却是一种一厢情愿的痴迷。周楚情的性格多少承袭了谢飘渺的残忍和心机,但这种倾慕此时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心中揣着自己爱恋的英雄,这种感觉同样让她喜悦,让她体会到了另一种人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楚情爱的并不是叶凛,她爱的是拥有爱情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原因,才造就了周楚情对叶凛突如其来的爱意。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没有人清楚,甚至连周楚情自己都不明白,然而世间情/事大抵如此,至于白七与叶凛之间,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情感了。 周楚情沉迷于自己内心的感觉,因此无论叶凛对她的拒绝有多明显,她也只是偏执的认为叶凛是被白七骗了。叶凛差点要了她命的一剑虽然没能斩断她的爱情,却让她的理智回归,她不再明着与白七唱反调,而是决心跟着他们,伺机策反。 教训了一番假冒的两个人,白七四人准备继续去寻找观云酒肆,走了几步却发现不对劲。周楚情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距离没有近到让他们感觉不适,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一定会认为周楚情和他们是一起的。 她就这样跟着他们,是想做什么? “周楚情,你这是要去哪?”萧寻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觑她。 “与你何干。”周楚情淡淡道。 “莫非是想跟着我们,好给夜阑宫报信?” “谁说是跟着你们了?”周楚情冷笑,“难道这条路我不能走?” 萧寻还想说什么,却被白七阻止:“随她吧。” 一边走,白七忍不住也思索起周楚情的目的来。难道真如萧寻所言周楚情要给夜阑宫报信?周楚情自小便心气极高,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死皮赖脸跟着他们只为了报个信这么简单。但是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襄阳城? 白七又打量了周楚情几眼,目光在她的鞋子上停留了片刻——白色绣鞋侧面沾了一点点红土,她刚刚去了哪里? 一路问过不少人,白七他们终于找到了观云酒肆,只是…… “周楚情,难道你也是来这里喝酒的?”萧寻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周楚情是怎么回事,跟屁虫一样烦死人了。 “是。”周楚情面不改色。 萧寻语塞,他对女孩子一向没什么法子,何况周楚情说自己也是来喝酒的,他能怎么样? 白七摆了摆手,敲了敲观云酒肆的门。 酒肆坐落在僻静的郊外,大门紧闭,连个招牌也没有,敲门之后等了片刻,门吱地一声打开,从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是个小童子,挽着双抓髻,模样颇可爱。 “什么事?”小童子谨慎地看了看几人。 “听闻观云酒肆有好竹叶青,秋高气爽,在下携了几位好友来寻美酒。”白七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而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7 忽略礼数,双手递上礼物,又作了一揖。 小童子见他们个个人物卓绝风姿秀逸,心下已是有些好感,如今又礼数周全,顿时更加欢喜:“等着吧,我去问问先生。”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咚咚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人寂然等了半柱香,门才又打开。 只见小童子微微耷拉着脑袋,将礼物递还给他们:“先生说,无酒,走吧。” 萧寻顿时有些急了:“酒肆怎么会没有酒呢?” 小童子瞥他一眼,叉腰道:“你懂什么,我们先生每年只在这里呆两个月,只这两个月酿酒,走的时候全都埋进地窖第二年再来验看,现在去年酿的酒还没有熟,藏酒也喝完了,自然没有酒给你们。” 白七想了想,微微笑道:“果真没有了吗?” 被白七清澈明亮的目光一瞧,小童子顿了顿:“其实是有的,但先生不喜欢见客,你们走吧。” 有就好办了,白七道:“你家先生喜欢什么?” 此时里间隐约传来呼唤:“阿平!” 小童子忙喊道:“来了!”一边抬起头飞快地向白七说了声什么,关上门跑回去了。 顾青青问道:“白姐姐,现在怎么办?咱们要回去吗?” 周楚情冷笑道:“都吃了闭门羹还不走。” 白七没有回答她,思索片刻,抽出了笛子。 原来,阿平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我家先生平时喜欢钓鱼弹琴”,在白七看来,既然喜欢音律,那就用音乐来与他交流吧。 白七的手指白皙纤细,按在碧绿的竹笛上,轻轻缓缓吹出调子来,是一曲《凉州词》。顾青青和周楚情都是懂音律的,顾青青听着听着忍不住念了出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笛子的曲调荒凉而悠长,和着顾青青稚嫩清亮的嗓音,竟然有种不可名状的孤独感。 一曲吹完,又等了半晌,门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众人疑惑,白七明明吹得十分动人,酒肆主人怎么会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酒肆主人也算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了。 这周又上榜啦,懒癌发作不想更新。。。 ☆、酒令 众人又等了一会, 门打开了,小童子阿平走出来,脆生生地道:“先生说了,矫揉造作不是阁下真性情,虚伪之音听了没趣,请回吧。” 白七怔了怔, 拱手笑道:“是我的错, 不该把先生看低了, 容我致歉一曲就走。” 方才白七以为这酒肆主人只是喜爱音律, 因此挑了首意境壮阔雄浑的《凉州词》,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投其所好,没想到她想岔了, 这主人竟然不只是精通音律而已,就连音乐中的深意也能听出来。多少出自真心, 多少是逢迎, 多少发乎本性, 多少又是虚伪, 都被他一语道破,果然是个奇人。 白七又吹了一曲。 这首曲子与刚刚的《凉州词》完全不同,曲调随意洒脱, 不是那些通俗的曲牌,甚至听起来还有些怪异,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之后没有丝毫悲凉之感, 反而只想呼来美酒与友人长歌痛饮、快意平生。就连周楚情也安安静静地听完,偶尔将目光投向叶凛,又默默地收回来。 萧寻被勾得酒虫发作,摸了摸肚子仰头长叹一声:“此时若是有酒该多好啊!” 白七摆了摆手:“罢了,以后有机会再来。” 几人刚转身欲离去,门第四次打开了。 阿平将两扇门都推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先生说,请诸位进去。” 白七率先走进了观云酒肆。 前院内芭蕉铁树成荫,海棠银杏环绕,葱茏掩映下是高不可及的院墙。拨开交错横斜的美人蕉,转过山子石,在欣然悦目的绿色中,可以看见一扇小小的月洞门。 这时白七的目光闪了闪,往院墙下一掠而过,掩住了眼底的深思。白七又侧首看了眼周楚情,只见她神情不变目不斜视,依旧是静静地跟在他们后面。 穿过月洞门,绕过一泓深碧的小潭,走过花/径,几个人终于到了正厅。厅门前悬了块小小的牌匾,上书“清白遗风”四个楷字,厅内却空无一人。 “诸位稍等。”阿平鞠了一躬,“先生在后院钓鱼,烦请各位等上一等。” 又等了三盏茶的功夫,从侧门处慢慢悠悠转出一个人来。 那男子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通身却有种闲云野鹤的气质。只见他穿一件家常的灰缎山纹褂子,肩上搭着一支碧玉做成的鱼竿,挽着袖,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篮,依稀可以看见几条鱼。 男子淡淡瞥了一眼众人:“阿平,拿酒来。”走进厅内便随手将篮子放下,将碧玉鱼竿倚在墙边。 阿平蹦跳着去拿酒,白七留心注视着这位酒肆主人,见他面对他们时面不改色,顿时暗自疑惑。 萧寻是个好交朋友的,上前道:“在下萧寻,素闻先生这里有好酒,特携了友人前来寻访,望先生恕我们不请自来之罪。” “无妨,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复字。”那酒肆主人打量了一下几人,“不知道刚刚的曲子是何人所奏,王某想结识一下这位高人。” 白七笑道:“不敢当,在下白青然,因为师门中行七,朋友们都唤我白七,曲子是我吹的。” “潇洒恣肆,心境开阔,实在是畅快。”王复点头而叹,“比那首凉州词要好得多。” “是我的错,将先生看轻了。”白七歉然道。 萧寻不懂什么歌啊曲的,但他却已然闻到了酒味:“好香!” 众人一看,阿平怀中抱着一坛酒正慢慢走过来。萧寻脚下轻点,飞快地窜过去接过了酒坛:“哎我来我来。” 酒坛放上桌,又摆了十几碟果子,王复拍开泥封,酒气遽然四溢,香飘满室。萧寻深吸一口气:“闻着就知道是好酒!” 王复是个雅人,邀众人围坐,斟了酒,便道:“直饮无趣且易醉,不如行令如何?” 顾青青笑道:“好啊好啊,拆字还是射覆?” 这话一出,别人还犹可,萧寻早已连连摆手:“不玩不玩,喝酒本就是高兴的事,若是还要费脑子,不如不喝了。” 王复笑着点头:“那就简单点吧,猜枚。” 猜枚是酒令中最简单的一种,抓一把瓜子在手心,让对方猜是单数还是双数,猜错了便罚酒。规则简单,又男女皆宜,顿时几人欣然同意,玩了起来。 按照座位顺序,王复先抓了把瓜子,教下首的萧寻猜,萧寻想也不想随口道:“单。” 王复摊开手数了一下,是双数,萧寻顿时乐不可支:“好好好,错的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8 好错的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望着他,只见他砸了咂嘴,意犹未尽的模样:“果然好,醇厚甘甜,滋味绵长,你们快接着行令,我还等着喝下一杯呢。” 顾青青家教甚严,平阳王不让她在外面喝酒,因此跳过,她抓了一把让白七猜,白七未中,饮酒,赞叹道:“王先生的竹叶青是白七喝过最好的。” 轮到白七抓子,她下首坐着的是叶凛。 叶凛很少喝酒,白七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能随便抓了一把,叶凛淡淡道:“双。” 摊开数了下,果然是双。 叶凛之后就是周楚情,她正满怀期待地望着叶凛。然而叶凛动也没有动,不去抓瓜子,也没有看她一眼。 周楚情的眼神从羞怯的期待,渐渐沉寂了下来。 王复见气氛不太对,笑了一笑:“叶公子怕是有些拘谨,我来吧。”说着抓了瓜子含笑望着周楚情,周楚情面色苍白,飞快地瞥了王复一眼,低低道,“单。” 王复数了一下,是单,周楚情不用喝酒。 酒令一巡接着一巡,众人多少都喝了些酒,唯有叶凛,从一开始就没有猜错过,也因此滴酒未沾。周楚情的令一直是与王复互行,她的脸色也一直是淡淡的苍白,即使喝酒也未能给她的脸上带来一点血色。 很快一坛酒即将见底,天色也暗了下来,酒令到了最后一巡。 轮到白七抓子时,王复忽然道:“叶公子一直猜对,我却不信这个邪,来,叶公子猜猜我手里的是单是双?” 王复似笑非笑,飞快地抓了一把瓜子。 叶凛没有丝毫迟疑:“双。” 王复笑着摊开手数起来:“二、四、六……哎呀,十三颗,是个单,叶公子终于能尝尝王某酿的竹叶青了。” 叶凛似乎怔了一下,抬起眼看了看王复。 片刻,他端起面前一直没动过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何?”王复似乎有些微醺了,笑着追问。 “好。”言简意赅。 “哈哈哈哈,多谢!”王复快意大笑,拿了支筷子敲着酒坛唱了起来。 乘东风万里醉人来,呼起酒一杯。 待十枚猜角,八巡令后,相各扶归。 暗立江楼沉夜,倚杖听轻雷。 不意度前事,浪卷千堆。 策马轻尘陌上,狂歌故里,一枕斜晖。 历青山流水,又雨打风摧。 为功名,尽日相酬,再不负当年旧烟霏。 怎奈得,梦也深重,帘幕低垂。 王复的嗓音明亮疏朗,一阕《八声甘州》唱的荡气回肠,既有朋友相交的欢愉,又有曲终人散的怅然。 一曲唱罢,王复甩了甩袖子:“不早了,酒也喝完了,各位请回吧。”说完大笑着站起身,潇洒地离开了大厅,往后院去了。 阿平不知何时又出现,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请。” 萧寻虽然仍有些意犹未尽,但主人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失礼。这王复还真是恣肆狂放,高兴的时候称兄道弟呼朋结伴,喝完了酒就直接撵人,真是叫人没脾气。 几人离了观云酒肆,慢慢向城里走去。 不知何时,周楚情已悄然离去,没再跟着他们。萧寻长叹一声,砸了咂嘴:“今日这酒着实不错。” 并没有人回应他。 顾青青不喝酒只看他们行令,早已倦了,此时正掩嘴打着呵欠。叶凛是一贯的不爱理人,尤其刚刚还喝了一杯酒,此时面无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白七垂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寻挠了挠头,这都是怎么了? 白七却不是在走神,而是在思索刚刚的一些疑点。 刚进酒肆的时候,她发现酒肆中用来栽培花草的都是红土。联想到周楚情鞋子上的红土痕迹,就是说在遇到他们之前,周楚情已然去过了观云酒肆。但她一路上未提,是想隐瞒这件事,为什么? 更奇怪的是,酒肆主人王复也如同从未见过周楚情一般,见到她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如果周楚情之前已经被允许踏入酒肆,沾到了红土,那酒肆主人没理由对她毫无反应。 这两个明明见过,却彼此装作不认识的人,想隐藏什么? 周楚情是谢飘渺的徒弟,谢飘渺是夜阑宫的人,也许还是头目,这个王复莫非也是夜阑宫的? 从酒席中的表现来看,王复并不可疑,只是个普通的风雅隐士,但…… “叶凛,你怎么还板着个脸?”萧寻笑道,“不就是猜错了一回,不要挂怀了。” 白七心内一动,望向叶凛:“你刚刚是怎么能一直猜对的?” 叶凛淡淡道:“你拿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数清楚了,自然不会错。” 这么快?白七先是一惊,而后了然,叶凛本来练的就是快剑,有如此目力也不奇怪:“那为何王复那次你错了?” “没有错。”叶凛眉峰微蹙,“他拿起来的时候,是双数。” 是双数?那怎么会变成单数的? 白七相信叶凛,也相信他的本事,他说是双数,那就一定是双数。 拿起来的时候是双数,打开却变成了单数……难道是…… 白七悚然一惊。 “萧寻,假如掌心里有一把瓜子,你能用内力将其中一颗碾成齑粉吗?”白七急急问道。 “其中一颗?”萧寻似有所悟,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这不仅需要极强的内力,更需要有深厚的功体辅助,才能让内力如此自如地使用。” 白七沉默了,这个王复,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高深莫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八声甘州也是我自己填的,转载请说明出处~ 周末去武汉玩耍,可能会断更一到两天。 么么哒! ☆、中秋 还有两日便是中秋, 顾青青不能再与几人一道游山玩水,必须得回家过节。萧寻一骑快马先送顾青青回都城,与叶凛白七约好在泰安郡会合。 中秋前一天,萧寻将顾青青送进了平阳王府。 “萧寻,你来的正好。”顾西楼一见萧寻顿时喜出望外,向他身后看了几眼, “青然呢?” “她没来。”萧寻道, “出什么事了?” 顾西楼便将太子的事情说与他听, 朝堂中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太子陡然被废,朝中人心惶惶局势动荡,各处小动作不断。众人都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只是一时愤怒最终顾念父子之情,还是铁了心要杀这个儿子呢?不管如何, 废太子周平就算不死, 也不可能再做太子了, 皇上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时在场的只有皇上和废太子,总不可能是皇上自己刺伤了自己;何况內侍们听见声音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99 闯进去的时候,周平手中正握着刀, 而皇上在流血,那样的场景下绝不会有任何误会和陷害的可能。 “那现在……” “借着这个事,北定王已经把宫中的侍卫换了一批,还请旨罢免了几位老臣, 皇上都准了。”顾西楼蹙眉道,“如今太子被废,剩下唯一的太子人选只有二皇子,但皇上并没有立储的意思,北定王也没有站队的倾向。我和父亲都觉得他有阴谋,可就是找不到证据。” “阴谋?”萧寻道,“你怀疑他……” 顾西楼摆了摆手:“现在不好说,改朝换代是需要军权的,如今四位将军里,王雨堂虽然曾是北定王的门生,但他的兵马最少,只有五万。就算他能策反王雨堂,也还是不够。” “若是那三位也……” “可能性不大,袁晨与北定王有世仇,齐国旭虽然和王雨堂交好,但他在东海驻军,距离遥远。至于彭龙,这些年他一直远离朝堂,应当不至于趟这种浑水。”顾西楼难得愁眉不展,“现在我们虽然怀疑太子的事情与北定王有关,但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 “我能帮什么忙吗?”萧寻听了半天,只知道顾西楼怀疑北定王有阴谋,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西楼想了想:“谢飘渺曾住在北定王府,他是周楚情的师父,又是夜阑宫的人,而这次的品剑大会周楚情也会参加。” 萧寻嗤笑一声:“荡剑山庄防来防去,最后倒是引狼入室。” “往年的武林大会朝廷从不插手,这次却忽然提出要派人参加,还指定是北定王府和平阳王府。”顾西楼面色越发沉了,“周天逸与夜阑宫肯定有勾结,没准这次的品剑大会也是他阴谋的一部分。” 顾西楼实在是越想越心惊,连北定王也不说了,直呼其名周天逸。 “品剑大会的事儿小七已经想到了,她说以不变应万变,到时候先看看周楚情到底想做什么再说。”萧寻摸了摸下巴,“至于你说的太子的事,我一会赶去泰安郡和他们会合,到时候我问问她怎么看。朝堂上的事情,你爹懂的肯定比咱们多,太子之事如果真的是北定王做的,肯定会露出马脚,不如好好寻找证据才是正经。” “你说的有理,如今我父亲想上书请赦太子死罪,还想尽快提出立储之事,但圣心难测,也不能过于着急。” “咳,我只不过是帮你把妹妹囫囵送回来,倒听你说了一大篇故事。”萧寻摸了摸脑袋道,“我得走了。” “欸——” “怎么?”萧寻回头。 “我们家厨子做的月饼好,你带些去罢。” “带些去?”萧寻笑了,“带些去哪?” “你知道的。”顾西楼温和地弯了弯眉眼,吩咐小厮拿了月饼来,“我暂时走不开,你替我问她一声好吧。” 萧寻笑得越发促狭:“她是谁?” 顾西楼一本正经道:“她是我的心上人。” 萧寻被这话酸得一激灵,摸了摸胳膊:“快别恶心我了,你可配不上我的宝贝妹妹。” “我知道。”顾西楼无奈一笑,将月饼递给他,“快去罢。” 萧寻也不多话,抬起脚走了。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白七在泰安郡租了个院落,换下一身男装,穿上了寻常女子的衣服,荆钗布裙,素净得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 这天白七早早的起了床出门买菜,她回来的时候,叶凛正站在院子里劈柴。上午的秋阳是很好的,白七放下东西去井边提水,叶凛看见了便走过来,默默接过木桶打水。白七挽着袖子站在阳光里微微眯着眼瞧他,金色的日光洒了叶凛一身,连他平日冷漠锋利的眉角都被映得温暖柔和。 瞧着瞧着白七便笑了起来。 叶凛将水提上来,放在二人脚边,垂眼注视她:“笑什么。” 白七抬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笑你。” “……”叶凛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她。 “也笑我。”白七垂下头,轻轻一笑,“你可懂么。”语罢,伸手轻轻拥住叶凛,将脸颊贴在叶凛胸前,深深一叹。 叶凛怔了一怔,慢慢抬手环住白七,二人之间良久无话,气氛静谧而熨帖。唯有沉默的日光,映着地上两道依偎的影子。 “小七,你看我带了谁来……”哐的一声院门被推开,在阿春的带领下萧寻找到了这个小院落。 只是眼前的场景却让萧寻蓦地一愣:他眼花了?他他他他怎么看到小七和叶凛抱在一起? 白七慢慢退出叶凛怀中,发现愣在原地的萧寻时噗嗤一笑:“带了谁?倒是说话呀。” “左一名,这就是你们家的小七儿?”伴着一道疏朗声线、恣肆不羁的语气,一位灰袍道人走进小院。 那灰袍道者大约四十岁模样,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眉眼间的神情与萧寻颇为相似,白七顿时知道了这是谁,躬身施礼:“见过笑道人前辈。” “什么前辈前辈的,小七儿,你只管叫他老不羞就是了。”却是白七的师父左一名哼了一声,也走进了院子里。 “师父!”白七喜出望外,“你怎么会来的。” “我和你师父啊,约好了一齐去找点苍派的木风子喝酒,结果路过这里的时候被我那个不中用的草包徒儿给看到了,”笑道人在井沿旁坐下,带着笑意的目光往白七与叶凛脸上扫了扫,“硬是要我们过来,说是中秋节,大家团圆团圆。我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可你师父听说你在这里,说他们家小七儿一走就是大半年实在想念得紧,这不,哭天抢地求着我把我拉来了。” “我呸!”左一名素来沉稳,但在遇到这个做事随心所欲还喜欢信口胡诌的笑道人之后也变得有些暴躁了,“明明是你非要来凑晚辈们的热闹,怎么好意思扯到我的头上。” “听听听听,这也是做师父的说的话?”笑道人笑得越发放肆,“好好好,是我想来凑热闹,我可不像你,听到徒弟在这里也无动于衷,只顾着自己开心。” 白七闻言瞥了左一名一眼:“师父……” 被白七一瞥,左一名也有些遭不住了,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咳,小七儿……咱们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笑道人又忍不住插嘴,“我说你这个左一名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咱们是来做客的,当然是主人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你还敢提要求?” “你给我闭嘴!”左一名快被笑道人烦死了,这个老东西真是絮叨又嘴贱,“我也是想不通,你这么个混世魔王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怎么就教出如此正直的徒弟来了。” “我这徒弟不行,心眼还是不够多,”笑道人砸了咂嘴,“我看你的小徒弟倒好,她的那些事我听萧寻说的差不多了,很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0 合我的胃口,反正你也不关心她,不如让给我做徒弟吧。” “谁说我不关心她了?” “你要是关心她,怎么会连她给你找了徒婿都不知道?”笑道人促狭地眨了眨眼。 白七顿时语塞,笑道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精明,还有着千奇百怪的淘气。 “徒婿?”左一名蹙眉道,“怎么回事?” 一直愣着的萧寻这才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白七和叶凛,二人此时并肩站着,皆是寻常布衣,看起来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叶凛向笑道人和左一名点了点头:“是我。” 笑道人原本接了白七递来的茶,刚喝了一口,听到叶凛说的话顿时掌不住,一口茶直喷了出来:“咳咳咳……” 左一名的两道眉顿时蹙得更紧:“你说什么?” “你的徒婿,”叶凛面不改色,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哈哈哈哈哈!”笑道人倏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小七儿,这是怎么回事?”左一名见从叶凛那得不到什么信息,只能转向白七。 白七原本听了叶凛的两句话,正含笑望着叶凛,此时见师父发问,也只是如叶凛一般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 笑道人笑得越发厉害,几乎要将眼泪笑出来:“好好好,真是两个好孩子,招人疼。” “你别笑了!”左一名拍案而起,瞪了一眼笑道人,又转向了白七,“小七儿,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欢乐日常篇。 这几篇之后就不大会有日常了。珍惜吧! ☆、良夜 白七到底还是没有解释她与叶凛的关系, 煮了茶便拉着叶凛去厨房忙活了。 左一名显然还是好奇,借故到厨下转悠了好几圈,假装弄东弄西,余光却一直挂在叶凛身上。叶凛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白七让他洗菜就洗菜,让他生火就生火, 看在左一名眼里倒有了几分好感。 看了半天, 左一名终于回到院子里, 老老实实与笑道人喝茶。 “萧寻, 你们三人不是结义兄妹吗?”笑道人见左一名没什么收获,只能从自己徒弟身上下手。 “是啊。”萧寻拿过一颗大枣擦了擦,喀哧咬下一口来, 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道,“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那小七儿和那个叶……叶什么……” “叶凛, 凛冽的凛。”萧寻顿了顿, “其实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知道?”笑道人狐疑地看他一眼, 估摸着他不敢撒谎, 登时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草包,朝夕相处的也没发现。” 左一名喝了口茶, 淡淡道:“那个姓叶的小子我看着还好,只是不知道人品武功怎么样。” 萧寻闻言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说起我这个兄弟,那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世伯听我跟你慢慢道来啊……” …… “阿楚。” 北定王府, 周楚情的房间里,谢飘渺与周楚情在桌旁相对而坐。 周楚情的脸色并不好看,微微有些苍白:“师父。” “为什么?”谢飘渺的神情似笑非笑。 “……”周楚情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谢飘渺的嗓音沙哑,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略微收紧,显然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楚情依旧一言不发,甚至闭上了眼。 她少有的抗拒姿态终于激怒了谢飘渺,他冷笑一声:“你这么有骨气,姓叶的小子知道吗?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周楚情猛地睁开眼,眼底是挣扎与惶恐:“师父,你不能……” 谢飘渺的眼神冷若冰霜。 周楚情忽然就红了眼眶,她倔强地抿着唇,眉心拧得死紧,就这么望着谢飘渺。 她知道,师父在责怪她,责怪她因为自己的私心,做出违背命令的事情来。可她自认为做的很小心,不可能露出马脚,而且就算白七发现了又怎么样?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样惊天动地的野心,倾覆整个王朝的计划,她凭什么阻止?真以为蚍蜉能撼树吗? 瞄准这个王朝的箭已经按在了弦上,再过一个月,只要再过一个月,一切都会结束。 到了那时,到了那时…… 周楚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叶凛,面上泛起柔和的红晕。 谢飘渺冷眼瞧着周楚情的神情,只觉得心内一片死寂。这是他从小带大的女孩,美丽,聪慧,倔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娃娃,因为想家整宿整宿地哭,他将她抱在怀里哄着,看她慢慢含着眼泪在他的胸口睡着。他这双手上染满鲜血,只有她是他唯一的不舍。他以为可以一直与她相依为命,他以为他们只有彼此。 当你心爱的女孩,心中揣进了别人,你该怎么做? 谢飘渺笑了一笑。 “明天你父亲会将你的生辰八字送到钦天监,他们会批出一个钟灵毓秀、德沛社稷的命格,皇上会下旨,说上次宫宴对你一见倾心,要封你为……封你为什么呢——”谢飘渺的语气和缓,语速很慢,他的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周楚情,“德妃怎么样?等你从荡剑山庄回来,便是你大婚之日。” 周楚情的瞳孔倏然睁大,她眼中的泪掉了下来:“不,不!” “你放心,那皇帝没命可以碰你。”谢飘渺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关节泛着青白的色泽,握住了周楚情冰凉的手,“别人,也一样。” 仿佛诅咒一般的低语在周楚情脑中回荡,她祈求地望着谢飘渺,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师父,师父……” 谢飘渺将她揽进怀里:“不信你等等看,到最后你的身边一定是我。” 只有我。 “二位师父,吃饭了。”傍晚,白七将饭菜摆上桌,招呼众人吃饭。 五人围坐,萧寻将碗里倒上酒:“师父、世伯,今天中秋佳节,难得团团圆圆的,做徒弟的先干为敬。” 笑道人饮了半碗道:“你这酒买的不错。” 左一名点头道:“萧寻是个好孩子,武功不用说,你教的自然是好的,难得的是人品心志。听说是想去争一争这个武林盟主么?” “小儿胡闹,武林盟主哪里轮的上他。”笑道人眯了眯眼。 “说起来,小七儿,为师只知道你们三人都拿到了候选信物,却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想去参加这次品剑大会?”左一名之前听萧寻的意思,他竟然是被白七游说才动了这个心思,“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即使拿到信物,你们也是没有任何可能当上武林盟主的。” 想当武林盟主,资历和能力一样重要,毕竟是要统领整个中原武林正道的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1 人,没点一呼百应的气势,谁会信服? “徒儿知道的。”白七替几人倒满酒,微笑道,“但这次的品剑大会事关重大,徒儿声名低微不在受邀之列,想进去就只能用这个法子。” “怎么个事关重大?”笑道人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豆腐。 “想必之前的事儿萧寻已经跟两位师父说过了,谢飘渺是夜阑宫的人,他带着阿楚回到北定王府,暗中培养夜魔茧,定是有所图谋。从目前来看,阿楚届时会参加品剑大会来充当夜阑宫的耳目,这次的品剑大会,夜阑宫必然会有动作。”白七放下筷子,“这只是徒儿要去的理由之一,还有就是因为一些私事,不便多说。” 左一名瞥了白七一眼,心内颇有些幽怨,这孩子都开始有秘密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起来,小顾昨天跟我说了件事。”萧寻蓦地想起顾西楼跟他说的话来,赶忙一五一十对白七讲了,末了道,“他怀疑北定王想谋反,但苦于没有证据。” 证据?北定王谋反的证据,就藏在这泰安郡里啊! 白七听了萧寻的话,越发确信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不是幻觉,这泰安郡中定然藏了大批军队,潜伏在此只等一声令下,进攻皇城如同探囊取物。皇城内只有八千禁军,边境四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他们攻进都城之前赶到,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问题是,北定王到底把军队藏在哪里了? 这泰安郡别说她,单说顾西楼便派人来调查过数十次,没有任何的地下建筑,平时的粮食用度没有丝毫问题,就连顾西楼和顾青青上回被抓进去的那个密室也已经查过了,是个极普通的用来放粮食的暗房。泰安郡,就是一座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小城。 “太子被废的事,可能与夜魔茧有关。”白七想了想道,“如果太子真是被陷害的,那么当时那种情况就只有夜魔茧能够做到。看来夜阑宫与北定王达成的协议应该是夜阑宫提供夜魔茧帮助北定王谋反,北定王帮助夜阑宫参与进品剑大会。能让夜阑宫以夜魔茧作交换的,必定不止是在品剑大会捣乱这么简单,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小七儿。”左一名打断了白七的思绪,“别再说了。” 白七难得地怔了怔,面露不解:“师父……” 左一名的神情并不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严厉:“今天是中秋。” 白七恍了恍神,是啊,今天是中秋节,人月两圆的日子,她的爱人、师父、兄长都在身边,为什么她还在想这些根本与她无关的烦心事呢? 可是,真的与她无关吗? “你从小就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左一名饮了一口酒,抬起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穹,“太聪明了,小大人似的,很乖、很让我省心,我却时常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这个江湖是需要你的,但你偶尔可以不需要这个江湖。” 这时笑道人也摇了摇头,插嘴道:“小七儿,你觉得‘生存’和‘生活’这两个词的区别在哪里?” 白七沉默。 “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那都不是你的责任,不要因为善良而将它们一直背在身上。”笑道人眨了眨眼睛,“天一时半会塌不下来,咱们只管喝喝酒乐咱们的就是了,看,今儿的月亮可真圆呐。” 白七微微一笑,唇角的笑纹好像暖玉青瓷一般细腻动人,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如同夜空中的两颗寒星:“二位师父,你们才喝了多少酒,怎么就开始摆架子训起徒弟来了。” 笑道人哈哈大笑起来,左一名也被她逗得再也绷不住,眼底漏出一丝笑意:“没办法,谁让徒弟平时太教为师省心了,难得有机会可以训上一训,当然要多威风威风。” “哈哈,来来来,二位师父喝酒喝酒。”萧寻见缝插针就劝酒,“喝完酒咱们吃月饼赏月,好好乐一乐。” 笑道人伸长了手去揪他耳朵:“你看看别人的徒弟,又聪明又乖巧,你再看看你,哎哟可真是气死我了……” “哎哎师父为什么又揪我啊?” “为师愁啊。” “师父你愁什么啊?” “笨死你算了!” “我又怎么了……” …… 月上中天,桂华流瓦。 共此长夜,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男主因为台词太少,不打架的时候就是个人肉背景板啊,可怜…… 谢楚cp有人喜欢吗,忘年虐恋神马的 ☆、解谜 翌日一早, 笑道人与左一名便离开了,临走时左一名塞了只锦囊给白七,吩咐她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打开。 笑道人嘲笑他:“你还学人留锦囊妙计呢,小七儿这么聪明,怕是用不上了。” 白七精心将锦囊贴身收好,抿了抿唇:“师父……” 左一名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又瞥一眼她身后的叶凛, 便转身走了。 两位前辈走后, 萧寻问白七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这城里再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白七终究还是不死心,想找出北定王在泰安郡藏军的证据。 “那我……”萧寻想一起去, 却被白七拒绝。 “我自己去吧,比较不显眼。”白七拿着竹篮, “顺便买点菜回来。” 叶凛点了点头, 萧寻不死心想跟出去, 却被叶凛伸手拽住:“来劈柴。” “我劈柴, 那你做什么?” “打水。”叶凛指了指墙角的空水缸。 萧寻无奈,只能拿起斧头去劈柴,白七见他们二人有事可做, 便放心地出了门。 洞庭湖上,一架画舫缓缓行于湖面,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似乎是富家公子出行。但奇怪的是, 画舫上并无任何丝弦歌舞之声,也无花鸟虫鸣,整条船静悄悄的。 船内的小回廊上放着一张楠木软屉美人榻,榻上铺着湘绣白鹤蓝锦缎的褥子,上首一枚小小的龙鱼双环玉靠枕,靠枕上斜倚着一个黑衣男子,他的脸上戴着琉璃制成的精致面具,手里松松握着一张字纸,正默然凝视着湖水。 一旁家奴模样的老者正往湖里投食,引得一众鱼儿都来争抢。有时投的少了,鱼儿们便相互抢夺,甚至在水中缠斗起来,水面翻滚不休,热闹得不可开交。 那面具男子望着湖水,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而低沉:“都是些畜生,也只有被人玩弄于股掌的份。”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有些模糊,听不出喜怒。 老仆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洒入水中,走回男子身旁单膝跪下:“少爷。” “你可知道沈醉的信上说的什么?”宫主晃了晃手中的纸,侍从默然不语,他便接着道,“她说鬼荒城那个老不死终于松口了,你猜他把东西藏在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2 哪里了?” “老奴不知。” “藏在他房间的暗道里。”宫主的眼睛暗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夜晚,“但是沈醉将暗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再猜,谁进过那个暗道?” 这一回,他没有等老仆回应便直接说出了答案,一字一顿,带着冰冷的杀意,“白,青,然。” 老仆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要杀么?” 宫主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老仆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她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运气也很好。那么轻易就完成了试炼拿到信物,还顺便救出了玉莲华;几次三番破坏我的计划,在她手上已经折了好几个堂口;她的那些朋友,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的运气并不好。”老仆依旧没有表情,垂着眼道,“与少爷作对,这必定是她一生中最倒霉的一件事。” “寒山啊,你猜那最后一块碎片到底真的是被靳无双弄丢了呢,还是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老奴不知。” “二十四年的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吧。”宫主漫不经心地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丢进湖水中,那些鱼儿以为是食物,纷纷扑上来抢夺,信纸浮浮沉沉很快便消失不见,“天罡印只剩最后三块就可以拼好,两块在白青然手中,还有一块下落不明,只要找到那最后一块,就可以打开宝藏了。” “是,多年的心血,终于可以看到结果了。”寒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一双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到时候不仅少爷您身上的毒可以解,我们的大计……” “北定王的计划确实不错,胆子很大,也很有本事,但他终究还是不应该跟夜阑宫做交易,他不知道夜魔茧——”宫主顿了顿,嗓音越发嘶哑,简直如同锯木头一般难听,但声音中却带着隐约的嘲讽,“可是要用他的一切来换的。” 白七挽着篮子上街买菜,在集市上四处转了转。 市集里的人很多,贩夫走卒们各自吆喝着,几家铺子门口停着卸货的马车,泰安郡的这些商铺大多都属于北定王,满街都是挥汗如雨的汉子,场景还真是颇有些壮观。 白七踏进了一家米铺,想要买些米。甫一进门便有伙计上前:“姑娘买米吗?” “是啊,我要两升米。”伙计将米称好装进布袋子里,白七掏出荷包来,一边状似无意地道,“小哥,你可知道城里有没有什么……” “大成,你跟客人嘀嘀咕咕的在干吗呢?还不赶紧干活?”一声呵斥将白七的话打断,白七闻言只觉得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遂循声望去。 “老板,我这就去,可别扣我工钱啊。”叫大成的小伙计嬉笑着走到一边去帮忙卸货。 负责称米的伙计将米递给白七,却见她怔怔的,也不伸手去接:“姑娘,姑娘?” 白七恍然回过神来,接过米袋:“多谢。”她拿了米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米铺。只是她走在街上,脑中却一直盘桓着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声音很熟悉的人,他的脸也很熟悉。 白七确信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是一时半会的,她也确实想不起来,只能拼命回忆,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边出着神,白七到底还是没想起来,但等她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面前的屋子门口挂着布帘,将屋里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帘子上写着四个草书大字“燕子赌坊”。 原来是个赌坊。 赌坊里鱼龙混杂,倒是个打听线索的好去处,只是她现在拎着个菜篮子,又是一副女子打扮,实在是不好贸贸然进去的。白七正在犹豫间,忽然门帘被掀起,当即脚下步法飘忽,向墙角一闪躲了起来。 白七缩在墙后偷听,似乎是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说道:“玩了一整晚,可累死我了。” “我倒是赢了几个钱呢。”另一个道。 “我也赢了,走请你喝酒去。” “咱们算是运气好的,你看那里面运气不好的,裤子都快输光了,哈哈哈。” “你说的是彭虎吧,那小子来的时候身上揣着两千两银票,现在估计连两文钱都掏不出来了,就这个样子他还在桌上不肯下来。” “这人天天喊着自己有钱,还说他哥哥是将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真的假的,要是他哥哥真是将军,早把这赌坊给封了,不过是个泼皮,还真拿自己当凤子龙孙呢。” “那可说不好,要是没点家底,哪来的两千两。” “这倒也是……嗨,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也不关咱们的事,走走走喝酒去。” 说着两个人便离开了,白七从墙后转了出来,心内暗忖:彭虎……彭虎…… 该死,这名字为什么也这么耳熟! 白七菜也不买了,也不打听事了,急匆匆便往回赶,前一个忘了就算了,这一个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莫不是昨晚酒喝多了犯头晕? “萧寻!”忙忙地回到院子里,白七一把拉住劈完柴准备往屋里走的萧寻,“彭虎是谁?” “彭虎?”萧寻一脸茫然,“我不认识啊。” “这名字你听过吗?” “名字倒是耳熟的很……”萧寻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 “快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白七眼巴巴地瞅着他。 半晌,萧寻敲了敲脑袋,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小顾的朋友嘛!” 顾西楼的朋友? 白七脑中一激灵,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孙德海,彭虎……甚至连米铺里的那个人,她也想起来了。 在米铺中她见到的人,正是顾西楼和顾青青被抓当日,她在驿站二楼见到的那两个人之一。那两人一个是黑纱蒙面的女子,后来她认出是花千树;另一个是个身穿铁甲的士兵模样的人,就是刚刚米铺的那个老板! 白七的脑中充斥着各种思绪,彭虎,孙德海,米铺老板,军队……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联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小七,你出去一趟买什么了?”萧寻不知道白七此刻乱糟糟的想法,径自翻着她的篮子,“就一袋米?” 叶凛走过来,拿了米便往厨房走。 “叶凛,”白七蹙着眉叫住他,见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便问道,“你说,怎么样才能在一片树林里,放进另一片树林?” 叶凛的瞳孔深不见底,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只是望着她就让白七觉得很放松。叶凛想了想,注视着她道:“砍掉原先的那片树林,种上新的。”很干净利落的做法,是叶凛的风格。 但叶凛的话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蓦然在白七的心中炸开! 消失的军队……那个米铺老板……满街的劳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3 力……孙德海的死……甚至培养夜魔茧的百哭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想通的瞬间,白七却是悚然一惊,整个人从心底里泛起寒意来:这个北定王,居然这么狠毒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线剧情大推进啊,各种线索齐飞 军队消失之谜有人想到吗?嘻嘻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野心 “小七, 你怎么了?”萧寻见白七在原地发呆,困惑地拍了拍她的肩。 白七抬头望着萧寻,眼神中闪烁着复杂难解的情绪,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喉咙发涩,仿佛连开口都是困难的:“萧寻, 你觉得……世上最大的恶是什么?” “最大的恶?”萧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七, 你在说什么?” “叶凛——”白七见萧寻不懂, 转向叶凛,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她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甚至连脚都有些发软。 叶凛握住白七的手,默然注视着她。他的手干燥而温暖, 让白七汹涌的心绪平复了一些。 “我现在有一个猜想, 关于泰安郡的。”白七艰难地开口, “但是还需要证实。” “怎么证实?”萧寻道。 白七沉吟了片刻, 道:“从都城到这里最快要多久?” “马快的话,大约亥时能到。” 白七吹响了哨子唤来阿春,阿春扑腾着落在了萧寻肩上, 尖锐的爪子戳得他扭来扭去直喊疼:“阿春你的爪子爪子爪子,小七你管管它啊!” 白七瞥了他一眼:“它肯落在你肩上说明它喜欢你。”说完走进屋里,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白七将纸条塞进皮筒, 在阿春腿上绑好。 “这是要干嘛?” 白七发出两声低啸,阿春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把西楼请过来,让他也来听一听,这桩骇人听闻的大阴谋。” 午夜。 仲秋的夜晚已经开始凉了,连风里都带着薄薄的霜,泰安郡的子夜是很静的,家家户户的灯都熄灭了,也许他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中。 不知道这城里的人们,他们的梦会是什么呢? 一条窄巷里幽幽地亮着光,那是一盏斜挑着的风灯,微弱的光线映着灯下两张黝黑的桌子,以及旁边暗红的炉火。 一个又小又破的面摊。 面摊的老板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的脸上几条深深的皱纹是岁月对他的苛待,但他的一双眼却并不灰暗颓败,反而充满了神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甚清晰的脚步声在巷口响起,面摊老板眼里的神采消失了,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一个男人从巷子里经过,他的手里提着一壶酒,步子也有些不稳,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慢慢走近了面摊。 男子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出这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并不算年轻,但也还没有步入中年,大约三十岁左右。他的怀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什么,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老板,来碗面。”男子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最好的面。” 用这么大一锭银子来吃一碗面,这个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找不开。”面摊老板坐在炉火旁没有动,“不卖。” 男子嗤笑一声:“不用找,你快点做,你大爷我要饿死了。” 老板慢吞吞地站起身,收了银子开始煮面。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端了上来,将面摆在男子眼前,老板便又坐进了黑乎乎的角落里,通红的炉火一闪一闪地映在老板眼中,忽明忽暗。 海碗中有青菜,有竹笋,有牛肉,还有一勺驱寒增味的辣子,撒着碧绿的葱花。 这看起来的确是一碗很美味的面,在这样带着寒意的夜里,对于一个刚从赌场走出来,饿着肚子的人来说,实在是没有比这碗面更加吸引人的东西了。 男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碗面。 直到填饱空荡荡的肚子,他才开始恢复正常的思考。而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午夜,空荡荡的巷子里会有一个面摊? 男子只觉得脑子里仿佛忽然起了朦朦胧胧的一层雾,那雾气自眼前升起,渐渐变得越来越浓,浓得即使他睁开眼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伸出手抓住了桌沿想要站起来,但此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同时他也突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这个人的声音他甚至也很熟悉。 声音说:“彭虎,你还记得我吗?” 彭虎突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怔怔的,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从巷子的角落里慢慢走出两个人来,正是白七和叶凛。面摊的老板揉了揉脸颊,好奇地看了看彭虎,转头道:“小七,成了?” 原来老板是萧寻扮的。 顾西楼站在彭虎的桌子前,神情有些复杂:“他……” 白七点了点头:“问。” 顾西楼沉默片刻,双手撑住桌面,直盯着彭虎,一字一顿清晰地问道:“你是谁?” 彭虎的神情正常而平静,但他说的话却仿佛对此刻的诡异情境毫无知觉:“我是彭虎。” “你是彭龙的弟弟?”彭龙是四位将军之一。 “对,我哥是大将军,手下有八万兵马。”彭虎的眼中有着得意。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我哥居然敢打我,那我就坏他的事。” 原来,彭龙和彭虎的关系并不好,彭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会一些武艺,但却没什么特长。彭龙在军中给他安排了个监军的职位,他也不好好做,整日寻衅滋事,有一日他又在军中聚赌,被彭龙得知,狠狠打了他二十军棍。彭虎是个记仇的,平白吃了二十棍怎么能忍?等伤一养好便想了个计划,来到都城找上了顾西楼。 “那受惊的马是你安排的?” 彭虎点头微笑:“不错,我暗中射了那马一梭子,然后去救了你。” “你将我骗到泰安郡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让你发现彭龙与北定王的大计划,可惜没成功。”彭虎似乎想了想,又道,“幸好没成功,后来也觉得是我太冲动了,若是真的毁了他的计划,我以后就没人可靠了。” 顾西楼追问:“是什么大计划?” 彭虎沉默了。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顾西楼有些着急,又等了一会,彭虎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回头望向白七。 白七心知这是药力有限,想要让彭虎说出最大的秘密,似乎光靠之前在李叔身上用过的那种药物还不够。她抽出竹笛,短促地吹了几个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4 音。 彭虎的眼神逐渐变得混沌,终于再度开口,说出来的四个字却是惊心动魄:“藏军,谋逆。” 顾西楼悚然一惊,一旁的萧寻也是一阵愕然,顾西楼忙问道:“藏军何处?” “就在这里,泰安郡。” “他们……藏了多少兵力?” “一万兵,两千马。”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惊人了,要知道整个泰安郡也不过一万多人啊,这么多的兵马,他能藏在哪里?顾西楼实在是太惊讶了,这怎么可能?他接着问道:“怎么藏的?”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彭虎才缓缓道:“他们分批将泰安郡的居民杀死,然后用士兵代替那些百姓。” 将百姓杀死,用军人李代桃僵? 这种骇人听闻灭绝人性的做法,几乎将顾西楼和萧寻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白七和叶凛纵然心里已然隐约猜到,但此刻听到彭虎亲口说出,也是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顾西楼忽然想起原本在泰安郡的孙德海:“我到的时候孙德海正好死了,也是……” “对,所以我才要将你骗来泰安郡,那天正好是他们杀光最后一批居民、整理军队的时候,我想着你们平阳王府是北定王府的对头,只要你看到了这件事,他们的计划就一定会暴露。” 白七想起那天看到的铁甲士兵,原来是计划完成点兵的时候,难怪之后再也没有发现过那些铁甲,估计都在驿站二楼的大箱子里,不知道后来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顾西楼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切的疑点似乎都有了解释,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骇人了,杀光整座城的百姓,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那些尸体……”顾西楼在白七的暗示下继续开口,但在这种震惊之下他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如同快要裂开一般,连说句话都很艰难,“是怎么处理的?” “混在商行的货物中运出城,具体运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似乎没什么再可以问的了,既然计划已经知道,也知道军队藏在了何处,剩下的就只有……“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知道。”彭虎似乎犹豫了一下,白七柔柔地吹出一个短音,彭虎便接着道,“但我曾看过彭龙的书信,二皇子一死,他们就会入都。” 二皇子?顾西楼蓦地一惊,大皇子已经被废了,二皇子若是再出事,只怕三皇子也保不住,到时候只要杀了皇帝就可以由皇叔周天逸名正言顺地继位,如果其中有任何差错或者有人反对的,直接一万大军就近进入都城,到时候谁能挡他?将军们远在边关即使回来也赶不及,而且周天逸还有彭龙和王雨堂的支持,就算是正面对垒也只不过打个两败俱伤而已,到时候真正受苦的还是百姓。 果然是好计谋,一步一步机关算尽,惊世骇俗的做法,空前绝后的野心。 这个局,该怎样去破? 作者有话要说:  泰安郡这条线差不多解释清楚了,这个计划还是可以实施的,分批杀死,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年。古代的信息不怎么发达,一个人消失了只要官府不去查基本远亲什么的也很难知道。 ☆、师徒 同样的子夜, 在几十里之外的一间驿站里,左一名和笑道人正并肩站在屋檐下看雨。秋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如同牵扯不断的愁绪。 他们的手里,各执着一杯酒,他们的面前,各放着一只酒壶。 喝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的人喜欢喝快酒, 比如萧寻, 拎着一坛酒倒进大碗里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气涌进喉管的一瞬间是最刺激的;比如笑道人和左一名,这两人都喜欢喝慢酒,一壶酒, 一碟茴香豆,便足以消磨整个夜晚。 笑道人轻轻地哼着曲子, 哼一句就抿上一口酒, 但是来来回回哼的就是那么两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左一名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哪有月亮……” 笑道人瞥他一眼:“怎么?” 左一名摇了摇头:“你唱, 你接着唱。”说完喝下一口酒,望着檐下的雨滴出神。 笑道人沉默片刻:“品剑大会,你去不去?”他知道左一名也是收到了帖子的。 “我不能去。”左一名将杯中残酒饮尽, 拿起了酒壶。 “为什么不能去?”笑道人转过脸瞪着他,“你明知道靳无双那老货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舍得放你的小徒弟去冒险?” “你不懂。” “我不懂你倒是让我懂啊!” 左一名拈了一枚茴香豆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小七儿六岁的时候开始跟着我, 江无路把她交给我的时候,她的天分已经被挖掘出来了。她很聪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很快,我带着她云游江湖,看到什么都会让她去试一试,她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有一回我们碰到天机童子,就是七星楼的那个,你也知道天机童子是个什么品性,他摆了个缺德的阵法,找来几个算命先生说让他们把阵破了,破不了就杀了他们。” 笑道人扯了扯嘴角:“是他会干的事儿。” “那时候小七儿才多大?她才十岁,半个时辰就破了阵法。天机童子是个淘气的,就说要跟她比机关五行奇门遁甲。”左一名想起小时候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白七,怀念地砸了咂嘴。 “哦?”笑道人来了兴致,“还真是不怕别人说他欺负小孩子啊,小七儿赢了?” “哪能啊。她再聪明也才十岁,天机童子要是输给了她,不如撞死在豆腐上。”左一名笑了笑,“天机童子留下的那个锁,小七儿当时没能打开,她输了,没哭鼻子,甚至还笑着对天机童子鞠躬认输。” 笑道人忍不住羡慕道:“可真是个好孩子。” “后来几天,每天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吃完饭就又钻进去了。几天之后她站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把天机童子的锁解开了。”左一名叹息,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白七当时的那个表情,她的眼神明亮而自信,神情中有一点倔强,还有微微的遗憾。 这是个执着的孩子。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左一名抿了口酒,“我是她的师父,徒弟答不上来的题目,问师父不是很正常的吗?” 笑道人听到左一名的这句话,恍了恍神。 “她说这不是答题,是她与天机童子的比赛,既然是比赛,又怎么能求助于师父,岂不是丢师父的脸。我说就算是比赛也早就结束了,小七儿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我才知道,这孩子的天资太高,竟然让她有了责任感。”左一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知道维护师父的名誉,将种种东西背负在自己身上。你说,这是可怜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5 还是可怕?” 笑道人笑起来:“都不是,是可爱,非常、特别、极其的可爱。” 左一名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去了吗?” “你怕你去了,即使她本来可以走,也不会走了。”笑道人扔出一枚茴香豆仰头接住,含糊不清地说,“你怕你去了,不仅不能安她的心,反而会让她心乱。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她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安排,自己的判断。你在她身边的时候,会破坏她的这种状态。”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怕。只因她实在是一个好孩子,我不舍得给她增加任何烦恼。”左一名道,“我们这些老东西,自以为是老江湖,见得多、懂得多,却往往会被最简单的事情蒙蔽,在这种情况下,不自作主张,不插手他们的计划,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笑道人道:“说实话,在见到小七儿之前我是担心过的,怕她把萧寻给带偏了。” “你的徒弟,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代名侠。”左一名肃然道,“侠这个字,可不是所有人都当得起的。” “就别吹捧他了,他有时候过于善良,又太重情义。虽然不笨,却终归是没那么随机应变,有小七儿和他一起,我放心很多。至于叶凛……小七儿看上的,想必不会差。”说到叶凛,笑道人促狭地哈哈大笑起来。 “……”左一名忍不住黑脸,提起这件事他还是有些意难平,这个叶凛怎么就把他心爱的小徒弟骗到手的,连他这个师父都没知会一声……真是没礼貌! “不过我不信你就这么甩手不管了,除了那个锦囊,你肯定还留了后招吧。”笑道人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 左一名点头:“我通知了两个徒弟,小七儿与师兄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他们会帮她的。” “才两个?抠门。”笑道人嗤道。 “你懂什么,我的徒弟,两个足矣。”左一名砸了砸嘴,“这酒味道太淡了些。” “淡酒好,不易醉。” “是啊,我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可也曾是呼朋引伴、不醉不归的。”左一名说完,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笑道人饮尽最后一口,将酒杯一扔:“喝完了,睡觉去了。” 左一名瞪他一眼:“你睡觉就睡觉,砸杯子干什么,赔得起吗。” “我只是个穷酸道人,当然赔不起,但你是大名鼎鼎的鬼夫子,当然赔得起。”笑道人哈哈笑着回了房。左一名穿过屋檐望着漆黑的天幕,耳边是雨滴穿林打叶的簌簌声,他站了一站,直到觉得有些冷了,才慢慢地转身走回房间。 泰安郡里,萧寻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七,现在我们……” 白七捻了一支细长的银针,刺进彭虎头顶的一个穴位中:“把他扔到赌坊后巷,他醒来不会记得说过这些话,只会当自己酒醉在巷子里睡了一晚。” 萧寻和顾西楼扛着彭虎去了,片刻后回来,几人将面摊收拾好回到了白七临时租住的院落。 忙活了大半夜,此时东方已然露白,快要日出了。 白七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望着东边发呆,叶凛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白七心里揣着事,怔怔的不做声也不动,叶凛就这么静默地陪着她。他的背很直,宛如一尊雕塑。 顾西楼没见过叶凛,却也听萧寻说过这个人的事情,既然是白七和萧寻的结义兄弟,对他而言自然也是朋友,因此一直并未在意。此时顾西楼见到二人并肩坐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大约因为是日出的光芒吧,顾西楼如此告诉自己。 萧寻瞥了一眼顾西楼,见他正盯着白七叶凛在看,不禁暗自叹息,这都是什么事…… “小顾。”萧寻冲着顾西楼招了招手,“来。” 顾西楼走过去:“怎么了。” 萧寻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这事太大了,我得跟父亲商量一下。”话是这么说,但是顾西楼心里清楚,即使告诉了平阳王,他也做不了太多事。 因为平阳王,没有军权。 听彭虎的意思,四大将军里面有两个是已经倒戈了的,加上泰安郡这一万与都城近在咫尺的兵马,平阳王能做的无非是联系另外两位将军;与那些没有和北定王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一起,稳定朝政;派人保护好二皇子和三皇子;再就是将这件事上报给皇上……可白七的意思是皇上此时可能已经中了夜魔茧,如果告诉皇上几乎就是打草惊蛇,直接告诉对方他们已经暴露了,很可能逼得他们提前动手。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现在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平阳王会不会相信他们的话都说不准。毕竟这个藏军于城的阴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匪夷所思了,若不是亲耳听到,就连顾西楼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件事不要告诉平阳王。”似乎是听到了顾西楼与萧寻的对话,白七转过脸淡淡道。 “为什么?” “你现在能调动的暗卫有多少?”白七没有回答他,只是径自问道。 “二十多个,你要用吗?” 白七沉默片刻:“泰安郡的地形图你有吗?” “有,府里有。” “泰安郡的后面是不是有座山?” “是的。” “一个月的时间……”白七垂下头,“有点难。” “什么有点难?”顾西楼和萧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白七在说什么。 白七抬起眼,眼神黯然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她一字一顿地说—— “水淹泰安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白也是有缺点的。 两位师父真的是为他们想了很多。 ☆、傅六 “什么?”萧寻惊叫出声, “水……” 顾西楼眼疾手快捂住萧寻的嘴,四下看了看,向白七道:“进屋说吧。” 四人进了屋子里,顾西楼给白七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青然,你刚刚说的水淹泰安郡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白七垂首望着茶杯,“但这只是其中一种办法, 而且是最后的办法。” “这怎么可能?”顾西楼肃然道, “泰安郡的地势平缓, 周围没有什么水域只有一条环城河, 水位也很低。而且就算你有办法引水,这里距离都城这么近,到时……” 白七抬起头微微一笑打断他:“那就先不说这个了, 还有一些别的事可以做。” 顾西楼怔了怔,望着微笑着的白七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认识白七的时间并不长, 但也算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 微笑这个表情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愉悦或是礼貌, 但在顾西楼看来, 白七此时的这个微笑充满了距离感,似乎代表了一种拒绝,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6 轻描淡写地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顾西楼是欣赏白七的, 这种欣赏已经超过了友谊,他很想要更进一步,然而现在看来白七对他并没有额外的暧昧情愫,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感顾西楼更是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他说错什么了吗? “现在能做的事情不多,调查清楚废太子行刺那件事是第一步。”白七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我倾向于皇上已经被夜魔茧控制了,所以……” “我明白,回去就查。”顾西楼急于修补与白七之间的关系,虽然当下的这个情况……着实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还有一件事。”白七起身从包袱里拿出那三块汉白玉碎片来,一块一块摆在桌上,“是关于这东西的。” “这是什么?”萧寻拿起一块端详起来。 叶凛是认得这个的,当时白七是当着他的面从叶小婉的尸骨中捡起这个的,此时见她一口气拿出三块来,也是微微讶异。 “我问过了师父,再结合沈醉的说法,这可能是紫贲帝的传国玉玺,也是开启传说中紫贲帝留下宝藏的钥匙。”白七拨弄着三块碎片,分析道,“夜阑宫在收集这个,可能是为了紫贲帝的宝藏。但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夜阑宫与北定王合作帮助北定王谋反,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夜阑宫想要找到宝藏的事情北定王知不知道?” “这次的品剑大会周楚情也会去……”萧寻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别忘了靳无双的妻子、荡剑山庄的女主人,正是周天逸的亲妹妹。”顾西楼补充道,“如果他们真的合谋,那品剑大会之行就相当凶险了。” 金陵城。 唐不甩带着唐门众人已悄然入了城,假作商旅租了个大车院,随即派人去紫金山脚下的荡剑山庄外围探查消息,一边准备着给唐彬去信告知情况。 “少主,去的人回来了一个。”晚饭后,唐兴带着一人直奔唐不甩的房间。 “如何,”唐不甩搁下笔,抬头道,“可有异常?” 那去探查荡剑山庄的人道:“无甚异常,但听说荡剑山庄似乎是为了迎接江湖群英,最近一直在修整花园,将花园里的许多旧花木都扔了出来,栽上了新的。” 唐不甩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呢?” “没有什么异常。” “好,继续盯着,重点是有哪些人进出过荡剑山庄。”唐不甩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修花园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写进信里。 顾西楼答应一日后将二十名暗卫派来听白七调遣,随后就趁着太阳初升没什么人出了城,剩下白七叶凛萧寻三个人。 几人都是整夜未睡,白七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拉着叶凛准备出门。 “你们去哪?”萧寻随口道。 白七想了想,还是对萧寻道:“去找我的六师兄,你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会让阿春送信回来的。” 说完白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寻难得见她如此急切,心里也知道这些事着实是太复杂了,只得安心留在这里接应。 白七呢?她拉着叶凛出了泰安郡,一路向相隔不远的灵璧镇赶去,她的六师兄傅光阴就在那里。 鬼夫子共有七位徒弟,每位徒弟他都根据各自的兴趣传授了数种技艺精心教导。其中大弟子是谁无人知晓,但剩下六位皆是人中龙凤。这次白七要去找的傅六,拜师时间只比白七早一个月,然而白七入门时才六岁,傅六入门却已十二岁。傅六虽然大上白七许多,但二人毕竟是鬼夫子同时传授,傅六很是疼爱自己这个小师妹,后来鬼夫子带着白七云游,傅六便找了个小镇住下专心研究他的爱好,算起来傅六与白七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这次白七去找傅六,倒不是为了泰安郡的事儿,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想让傅六打造一把武器。 没错,傅六最擅长的正是锻造,而白七想要打造的武器,是一把剑。 一把快剑。 白七毫无疑问是想给叶凛铸剑,但是叶凛的无双剑是叶小婉亲手所铸,更是与他并肩作战了十几年,他怎么会愿意去换掉?就算他愿意,这也绝不是白七会做的事情。 事实上白七自有考量。 她没有忘记,叶凛参加品剑大会是要去报仇的,如果叶凛背着无双剑,恐怕还没有等他踏入荡剑山庄的大门,就已经被认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叶凛必须换一把剑,而这把剑很有可能会伴着他直到与靳无双的最终死决,所以也不能随便。 白七腰间的软剑和一些暗器就是傅六替她打造的,不仅适合她的招式特点,而且都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别的不说,单说那柄软剑,迄今已和不少以刚猛著称的武器对战过,竟然连个缺口都没有,只这一点就能令多少铸剑师叹为观止。 大约一天之后二人就赶到了灵璧镇,白七显然已经跟傅六提前说过了,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立在镇口张望。那是个身材颀长皮肤白皙的年轻人,长得很斯文,但一双胳膊却比普通人要粗上两圈,显然是锻造兵器整日捶打的缘故。 白七下马,疲惫地冲来人笑了笑:“六师兄。”随即一个踉跄,叶凛及时伸手扶住她。 “怎么这样了,有这么着急?”傅六看她如此模样,顿时有些忧心。 “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白七站稳身子,她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现在是强打着精神与傅六说话,“六师兄,我要你帮我铸一柄剑,快得无与伦比的剑。” “好,先去我那歇着咱们慢慢说,小七儿你还行吗,要不要我背……”傅六一边引路一边回过头,想问问白七需不需要他背着,但转身却看见那个与白七一起来的黑衣男子将她背了起来。 白七的脸贴在叶凛颈侧,几乎是瞬间便昏睡过去。 “带路。”叶凛淡淡道。 傅六怔了一下,顾不上再打量叶凛,匆忙领他到自己的住处。 二人将睡过去的白七安顿好,傅六便带着叶凛来到自己的铸剑室。 傅六对白七的确疼爱,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尤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太好相处,傅六正琢磨着呢,叶凛罕见地率先开口了。 “我需要一把剑。” 傅六点点头:“什么样的剑。” 叶凛拔剑出鞘,剑芒璀璨地一展,傅六的眼亮了起来。 多漂亮的剑! 傅六忍不住伸出手来,摩挲着剑身,从剑尖一直抚摩到剑柄。果然是一把绝妙的好剑,无论从形制还是外观来说,都是完美无缺。 傅六将剑递还给叶凛:“来,我们来打一场。”作为铸剑师,他需要了解叶凛的剑法和风格,才能替他铸剑。 说完他从旁边的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把剑来,二人走到院子里,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7 傅六剑花一挽,倏然发动了攻势! 叶凛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直到傅六快要欺到他面前,他才略一侧身,剑身微提,堪堪避开了傅六的锋芒,在傅六还未及收势的时候前进一步,手腕一翻,带着寒意的剑锋便直指傅六的脖颈。傅六又岂是易与之辈?早在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此时见叶凛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以最快的招式最短的距离来取他最薄弱的要害,心里明白自己的判断果然是对的,登时手下越发稳健,剑尖以一种诡谲的角度自下而上,如果他计算的没错,叶凛这一击会被他的剑荡开。 就在此时,傅六的剑却忽然停住不动了。 并不是他挡住了叶凛的一击,也不是他忽然发呆。 而是叶凛的剑居然后发先至,在他刚刚提起剑尖的时候就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这是一场真实的战斗,此时的傅六,已经死了。 傅六并不是一个武功很差的人,事实上鬼夫子的徒弟里没有一个是武功差的,就连白七她的轻功和暗器也是世间少有的精妙。傅六的剑法不能说一流,但也从没有被人只一招就打败了。 这实在是令人惊奇的一件事。 不过傅六更关心的还是那把剑,这是什么剑,又是什么奇怪的剑法,居然可以在出手的过程中忽然变快?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发作停更好久,今天很不幸又上榜了,只能接着更新qaq 感觉越到后面越难写,因为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一不小心就bug。 小叶的新武器会是啥样的呢? ☆、铸剑 知道了叶凛的剑法大概是个什么路数, 傅六心里也就有了主意,但站在一个铸剑师的角度,他对无双剑还是十分好奇的。在等待白七睡醒的功夫,傅六搬了不少矿石和煤炭进铸剑室,准备等白七一醒就与她确定方案开始铸剑。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白七睡的并不是太安稳, 因此她也没有睡很久, 只是数个时辰后便醒了过来。 刚睡醒的白七还是有些茫然, 嗓音也略带沙哑:“六师兄?” 傅六递给她一杯茶, 神情温和:“小七儿,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白七渐渐回过神,语气急切, “叶凛的剑……” “放心吧,交给我。”傅六拍了拍她的肩, “不过我有几个地方还是要问问你。” “你问。” 傅六已然知道叶凛走的是快剑的路子, 而且不是一般的快, 想必这和那把剑也是有关系的:“无双剑是谁铸的?” “叶凛的娘, 叶小婉。” 身为铸剑师,傅六自然是听说过叶小婉的,毕竟她也曾是著名的铸剑师:“那把剑我研究过了, 很奇特。” “不错,是很奇特。”白七点头。 “没有剑格,剑身做过处理,没有任何气孔。” 是的, 重点就在这里,没有气孔。 一般的铸铁,在铸成之后铁件表面或多或少都会有微小的气隙存在,更有甚者还会有极细微的裂纹,这都是在铸造和保存过程中无法避免的。这些无法避免的裂纹和气隙,会减缓出剑的速度,也会影响剑者的手感。 剑这种武器,自诞生起就一直着眼于其灵巧轻便变幻莫测。除了最基本的截、削、刺三种攻击,历代剑法名家们更是从中生出无数变化,将剑术中融入其他武器的特点,添加了劈、挑、砍、格、抽、拍、撩、洗、崩、搅、压、挂、扫等招式,使剑术变成一种轻灵矫健优美飘逸的武学。而为了能精妙地完成这无数的变化,除了剑者本身的能力,剑在其中的作用也至关重要。 对于武功而言,外家功夫注重的无非两点,要么追求力量,要么追求速度。叶凛的剑法立足于一个“快”字,因此对他来说速度才是最关键的。一把适合叶凛的剑,不仅要轻,要锋利,要能削金断玉,更重要的是挥动时能迅捷无声。 前三点都很好办,唯独最后一点,才是傅六需要思索的难题。 与白七交流过思路之后,傅六拿着无双剑便一心扑进了他的铸剑室。白七与叶凛能做的不多,他们只有等待。 在等待的几天里,白七也没有闲着,阿春往返送了几趟信,将泰安郡的周边地形图带给了白七。 从图上看,泰安郡的确地处平原,周围没有什么大的水源,一条环城河来自于泰安郡北边的一座名叫虎头山的高峰,山上的溪水汇聚下来流进河道形成了河流。针对泰安郡的这一万兵马,白七想过数条策略,譬如通知边关的将军回来勤王,譬如火攻,譬如在水源中下毒……但勤王显然不现实,数万大军赶回都城需要多久?粮草军需够不够?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北定王还有没有留下别的后手,此时贸然召回大军绝非稳妥的选择。至于火攻与下毒……白七并没有残忍到可以视一万性命如草芥,那一万人的确是谋逆的士兵,但也是人命,这种寸草不留的事她始终还是做不出来。 思前想后,白七还是决定准备水淹泰安郡的计划,但她也没有放弃寻找别的出路来破这一个死局。白七随即写信给萧寻,让他带着暗卫上虎头山,先找到水源。 萧寻那边做了安排,剩下的事就只有等待傅六铸剑了。 傅六并没有让白七失望,五天后,他终于出关了。 叶凛从傅六手中接过剑的一瞬间,似乎怔了怔,他摸了摸剑柄,又碰了碰剑锋,眼底是淡淡的疑惑。 白七也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叶凛手中的剑,剑刃略宽,剑脊不明显,依旧没有剑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看起来就是极普通的一把剑。 傅六花了五天打造出的就是如此平凡的剑?白七不信,这剑里一定藏着什么奥秘。 “试试看。”白七与叶凛拉开距离,翻手弹出两枚铜丸。 叶凛握住剑轻轻挥了挥,将铜丸击落。过后,他的眼中又露出了那种疑惑的神情。 白七道:“怎么了?” 傅六含笑望着叶凛,他大概已经察觉到了吧。 这也难怪,毕竟—— 这是他握了十几年的剑。 叶凛仔细注视着手中的剑,半晌抬起头,目光向着傅六望去:“这是我的剑。” 白七却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是无双剑?” “不错。”傅六的笑容颇为自得,显然他对这件作品也是十分满意的,“叶凛,你觉得现在剑的速度和锋利度如何?” 白七看向叶凛,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糟糕,叶凛似乎在生气。 说起来叶凛很少表现出冷淡之外的其他情绪,但他此时的神情实在是有些骇人。叶凛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8 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眼底已隐隐然有风暴汇聚,那绝非是什么温和的情绪,而是涌动着杀意! “六师兄,这是叶凛他娘留给他的遗物,你……”面对杀气逼人的叶凛,白七也有些失了方寸,但此时再埋怨傅六似乎已经晚了,再说是自己让傅六为叶凛铸剑的,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傅六却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他依旧对自己的作品很是得意,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我来告诉你其中精妙,那剑柄顶端有一个小机括,按下去之后……” 话还未说完,叶凛的剑锋已至! 傅六毫无防备躲闪不及,眼看着剑刃就要刺到他的胸前,白七脚下急点,扑到了傅六身前:“叶凛!” 戾气未散,但剑势却倏然停在了距离白七只有咫尺的地方。叶凛握剑的手仍旧很稳,他眼底的杀意依然没有消散,此时他正定定地注视着白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傅六虽然惊魂未定,却也没有忘记把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按下去之后无双剑外面的那一层就会脱落,露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无双剑。” 什么? 即使敏捷如白七,也被这个转折给弄得愣在原地。 看到二人表情的傅六顿时笑得更加愉悦:“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棒?” “咔嗒”一声,叶凛按下了机括,顿时一层如同剑鞘一般的精铁外壳脱落,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无双剑来。 “你这五天就只做了一个剑鞘么。”白七哭笑不得,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想拾起那层壳。 “哎别动!”傅六的话音未落,白七的手指已然涌出鲜血。 白七讶然地望着那层壳:“好锋利。”这看起来貌不惊人的铁家伙,居然有不输于无双剑的锋芒。 叶凛握住白七的手掌,垂首仔细看了看,侧过脸对傅六道:“金疮药。” “我这就去拿!”傅六跑去拿来金疮药交给叶凛,随后便愣愣地望着手掌相握的二人,这两个人的姿势,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吧? 此时的叶凛正认真地为白七上药,白七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笑道:“怕是要留疤了。” “无妨。”叶凛淡淡道。 白七怔了怔,当即明白过来他这个“无妨”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无妨,我不介意。” 叶凛本就话少,性格也孤僻,这未说出口的话放在一般人身上那肯定是听不懂的,但对于白七而言,他们早已心有彼此,半句话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不说,她也懂。 世间大多数人所求的,不正是这样一种深沉默契的爱情吗?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交代?”傅六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望着两人,投向叶凛的目光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和善了,白七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居然就这样被一个闷葫芦给拐跑了?还是个动不动就拔剑相向的闷葫芦! 这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天对小七儿也动起手来?小七儿的武功那么差,怎么打得过他!打不过他,岂不是任他鱼肉了?然后就是给他当牛做马整日以泪洗面…… 顷刻间,傅六已然将白七的悲惨未来给想象出来了,那凄凉的景象简直生动无比。 不行,他不同意!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拆散他们?小七儿看起来脾气好,其实性子很倔强,想劝她及时止损怕是不可能,那就只能从叶凛那里下手了。 傅六灵机一动:“小七儿,你可别被野男人拐跑了呀,难道你忘了师兄跟你的娃娃亲吗?” 娃娃亲? 白七第三次愣住了:什么娃娃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的缺点也渐渐暴露出来啦,只不过之前戏份很少,所以看起来比较完美。 其实他们都是普通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傅六的性格是那种比较单纯没什么心机的,而且他是真心疼爱小白。好想给他加戏啊,不过后面还会出现两个师兄呢,果然师兄什么的最有爱了~ 明天看五月天演唱会,停更一天~ ☆、师兄 “傅六, 你在搞什么鬼?”白七沉着脸将傅六拉到一旁。 傅六一听白七连师兄也不叫了,顿时心里先虚了几分,面子上仍强撑着:“师父当年可是说过的……” 左一名在他们二人还小的时候确实曾玩笑着说过二人青梅竹马,不如以后凑作一对算了之类的话。但若是说这话被傅六放在心上了,白七可是第一个不信,此时她只觉得傅六又在不知道瞎折腾什么:“别胡闹了。” 傅六原本是心虚的, 但见白七态度强硬, 想到她应该是怕叶凛误会, 顿时来气了:“怎么, 嫁给师兄不好吗?至少我不会对你拔剑相向!” 白七失语,叶凛什么时候对她拔剑相向了?明明是对傅六拔剑相向才对吧。 “傅六,你再捣乱我就告诉师父当年是你打碎了他最喜欢的青花碗。” “告诉就告诉, 我不怕。”傅六咬了咬牙,为了小师妹的幸福, 被师父责罚也认了。 “是你弄湿了他的《金匮要略》批注。” “不怕!” “和《素问拾遗》。” “不怕!”傅六的牙开始疼了。 “和《左氏宗谱》……”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傅六听得心惊胆战, 别的东西还犹可, 要是让师父知道是他弄脏了家谱, 把他逐出师门都是有可能的。 白七斜眼睨他,傅六委屈地低头:“师兄也是为你好……” “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孩子么?”白七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现在的模样才像个孩子。” 傅六怎么会不知道白七有多聪明, 但她毕竟在感情方面没有经验,作为兄长有所担心也是很正常的。“他对你好吗?”想了想,傅六问道。 白七微笑:“你可以放心,只怕在这世上, 他再也不会待别人像待我这样好。” 听到这话傅六好胜心又起:“真的?比我对你还好么?” 白七无奈道:“左氏宗……” “好好好比我待你还要好!”傅六抱着脑袋低叫,“以后你要是被他欺负我可不管你了!” 白七不理他,转头走向叶凛。叶凛虽然只是站在一边,但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叶凛没费什么力气就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只是静静望着白七。 “我们该走了。”武器已然有了,白七拉着叶凛就准备离开。 傅六颇舍不得白七,但心里也知道她是有要事,故而竟也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二人走到门口时才忍不住道:“小七儿。” 白七回过身。 “你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傅六的目光是温和而忧愁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师兄帮忙的……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09 ” “放心。”白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望着白七和叶凛策马远去的背影,傅六的心情不可谓不怅然。白七差不多是他看着长起来的,这个聪敏又坚忍的小丫头,江湖的确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傅六与白七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什么济世救人的慈悲,也没有为国为民的情怀,他很少操心与自己无关的人会怎样,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平静地生活。 这世上有很多人喜欢做英雄,但在傅六看来,只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关上院门,傅六拿来一壶酒,给自己浅浅地斟了一杯,哼着曲儿一饮而尽。 天边流云红遍,夕阳将院子里老树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悠悠然哼着的曲子渐渐唱出词来,只听他唱的是: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眼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皇城内,安宁宫。 周楚情默默倚在回廊上,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一下。身旁木香捧着一碗粥:“小姐,你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木香的声音带着哽咽,周楚情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直勾勾地望着花园。 谢飘渺果然言出必行,那晚之后就让北定王去讨了圣旨,封周楚情为德妃,并且获准提前入住安宁宫。周楚情心里清楚,谢飘渺之所以把她弄进宫,不只是为了断她对叶凛的情,还为了能够更好地帮他们控制皇帝。 之前她帮父亲给皇帝种下了夜魔茧,以为这件事她可以撒手了。结果现在却被他们逼得要进宫为妃,这教她如何不恨?谢飘渺、周天逸……她不是他们的附属品,她是她自己! 她有梦,有欲望,有深爱的人,现在却如同一只金丝雀一般被关在这座囚牢中,而且还是一座……即将坍塌的囚牢。 现在的她,如果想逃出这种被命令被控制的生活,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 品剑大会,就是她的机会,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一定会。 虎头山。 丛林掩映下,藏着数十道人影。他们站在山溪之畔向上眺望,为首的正是白七。 “小七,这个水流是不是太小了点。”萧寻对白七的计划似乎不太看好,“淹掉一整座城,难道凭这么点小溪水就够了?” “当然不够。”白七沉声道,“需要的水,远比这些多得多。” 虎头山地形陡峭,山头的融雪汇聚成溪流,流经峭拔的山壁,近乎垂直地滚滚而下。溪水到山脚的时候流速极快,事实上若不是水流实在太少,萧寻也是有点相信这水可以淹到泰安郡的。 但是眼下这么点水,能干什么? 如何才能让水流变大、变大、再变大?白七思索着。 暗卫被留在了山上待命,白七三人回到了小院,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按照彭虎的说法,品剑大会之后周天逸就会动手。届时这一万士兵就将以铁骑之姿势如破竹地踏入都城,帮助周天逸夺得皇位。 如何才能在那时制止这一万兵马? 萧寻进屋喝了杯茶,出来的时候见到白七还站在门口发呆,顿时有些不忍:“小七,别想了,休息会吧。” 白七被他一唤回过神来,摇头道:“怎么能休息?时间可是不等人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 那个夜字卡在了喉咙中,白七倏然愣住了。 休息? 是啊,人可以休息,水为什么不可以? 人休息够了,就会比平时更加有力气;水休息够了,会怎样呢? 白七慢慢地笑了起来。 萧寻看着白七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惊讶再到了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又想到什么关键的东西了吗?一句休息,能让她想到什么? “叶凛,我发现小七最近越来越神神道道的。”萧寻忍不住叫住叶凛,“我都有点不敢跟她说话了。” 叶凛看了萧寻一眼,又看一看白七,难得地回复了他:“可能是你的话太多了。” “……”萧寻想反驳,却又觉得反驳了岂不是正好证明叶凛说的是对的?但不反驳,难道真的从此要扣上一个话痨的帽子吗?一时间萧寻真是纠结无比,几番张口又咽下,最终还是悻悻地跑到院子一角砍柴去了。 白七在脑中又过了一遍虎头山的地形,以及几条溪流旁山石的分布情况,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应该能行得通,她颇兴奋地抬起头:“叶凛,我想到办法了。” 叶凛静静地注视着她:“嗯。” “可是……”白七又犯了愁,“实施起来还是有点难办。” 白七的想法是炸开虎头山的几道山壁,让碎石堆拦住山上流下的溪水,等到了北定王行动的那一天,再将碎石堆炸开,积蓄了十几天的溪水自然会汹涌而下,化作山洪淹没整个泰安郡。 听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其实很难。白七并不擅长控制炸药,唐不甩倒是精于此道,但是他现在在金陵呢,就算求助于他一来一回的也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顾西楼那边有没有得用的人呢…… 正沉吟着,小院的门环忽然被人轻轻扣响。 有人造访。 萧寻打开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位灰衣服的青年人,看着面生的很:“少侠找谁?” 来人一言不发,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萧寻茫然地望着对方,这是什么情况,敲错门了? 想了想,萧寻伸手关门—— “砰”地一声,一只手拍在了门板上,萧寻顿时觉得一股力道自门上传来,这门竟然关不上了。萧寻暗自提起三分内力按下去,居然还是关不上,这个灰衣服的男子,功力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啊。 “是谁?”白七似乎是发现萧寻这边有点不妥,出声问道。 萧寻刚想说没事,却只觉按着门板的手臂一麻,整扇门被“啪”地一声推开了!那灰衣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萧寻顿时发怒,拦住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灰衣人依旧是一言不发,抬手就冲萧寻拍出一掌。 萧寻毫无惧意,一掌回击。 双掌相触即分,顷刻间萧寻竟然被这一掌逼得倒退了一步,要知道萧寻的内功稳重深沉,在这种正面对掌中落下风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眼前这个灰衣人接他一掌居然面不改色,连呼吸也没有乱,这人……深不可测啊。 萧寻正想着如何对付眼前的劲敌,白七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却是令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白七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和惊喜:“四……四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位师兄出场啦,相比之下六师兄是不是可爱一点…… 但是不怕,四师兄很性格的! ☆、潜伏 白七的一声唤, 让萧寻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0 懵了一下:四师兄? 那灰衣人踱到白七身前,一直垂着的眼方才抬了起来。他的身量不高,形容也很普通,模样着实平凡无奇,但一双眼却如同鹰一般锐利深邃,镶嵌在那张朴实的脸上好似两颗黑色的宝石, 夺人心魄。 这就是鬼夫子的四弟子秦眠, 也是白七最敬畏的一位师兄。 秦眠的一双锐目上下扫了扫白七, 随即淡淡道:“似乎瘦了。” 白七抿嘴一笑:“是, 最近事情多,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师父之命。”秦眠的说话风格素来言简意赅,尤其喜欢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 鬼夫子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四字禅”。 “师兄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呢。”原本困扰着白七的问题, 在看到秦眠的一瞬间迎刃而解, 这位四师兄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貌不惊人的秦眠是鬼夫子的所有弟子中最博学的一位, 大到天文地理治国行军, 小到编织采矿养鸡放牛,白七就从没见到秦眠有被难倒过。眼下这个炸山截水的大难题,交给他是再好不过了。 “说来听听。”又是四个字。 白七忙将事情向秦眠说了一遍, 听完后秦眠淡淡地点了点头:“前面带路。” 这就是要亲自上山看情况了,白七喜出望外,忙带着秦眠上了虎头山,临走嘱咐叶凛和萧寻不必去了, 他们一会就回来。 萧寻望了望叶凛,见他面无表情,茫然道:“他们……” 叶凛点了点头:“嗯。” 萧寻很想问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叶凛是一定不会回答他的。 叹了口气,萧寻拎起了斧子:得了,还是劈柴去吧。 “师兄。”白七将秦眠引至一处山壁,“我觉得在这里炸开,控制得当的话应该可以堵住河道。” 秦眠沿着山壁走了几个来回,倏然脚下轻纵,几个起落攀上了岩壁。秦眠的轻功并不如白七飘逸,却和他的人一样稳健老成,几处极危险的落脚点都被他稳稳踏住。片刻后,秦眠飞身而下,摇了摇头:“这里不行。” 白七眼里的失望几乎快要溢出来:“师兄,这办法行不通吗?” “那边可以。”秦眠指了指另一块山壁。 顺着秦眠的手指望过去,是一片并不陡峭的缓坡:“那里我也曾考虑过,但是坡度太缓,溪水的流速恐怕不够啊。” “峭壁,不好。”秦眠摇头道,“容易坍塌。” 白七顿时明白过来,太过峭拔的岩壁,石质坚脆可能会成片坠落,不仅不容易堆积成拦水坝,炸开的时候亦十分危险。 “差不多了。”秦眠又来回看了几遍,冲白七点了点头。 白七欢喜不已:“四师兄,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去荡剑山庄,这里的事情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放心,有我。”秦眠与白七行走在山间,鸟鸣呦呦落叶簌簌,秋风一起,便是寒凉满身。 二人间片刻无话,最终还是白七开口道:“师兄,你有没有遇到过解不开的难题?” 秦眠淡淡回答:“当然有过。” 即使博学如四师兄,也有过困扰吗?白七垂头不语。 “无需担心。”似乎是洞悉了白七对未来的一丝不安,“若有阻碍,踏过便可。” “若是能力不足无法踏过呢?” “你可知道,世间之锋,何物最利?”秦眠的目光扫过白七的脸,这个小丫头难得如此没有自信。 秦眠不由得想起八年前的一天,他的这个小师妹趴在窗边解一道极难的数术题,从清晨到傍晚都没有解出来。由于她学什么都很快,因此当她第一次碰见无能为力的事情时,小脸上的沮丧显而易见。正巧路过的秦眠看见,提起笔点拨了她两句,她的困境豁然开朗,很快解了出来。 他帮助她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独立而自信的。 能让她再度露出这种犹豫消极的表情,看来这次她面对的事情的确很棘手。 “神兵利器何其多,我……不知道。”白七不懂秦眠这句话的意思。 “你已拥有,”秦眠的目光很锐利,只是瞥了白七一眼就让她感觉浑身都是凉飕飕的,“却不敢用。” 拥有却不敢用?那是什么? “我还是不懂。” 这一回,秦眠却没有再回答她。甚至直到回到小院,秦眠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九月十五,紫金山脚,荡剑山庄。 此次品剑大会可以说是英雄聚首,豪杰云集。虽然能进入山庄的人不多,但想凑热闹的人可不少,从山脚到金陵城内的客栈全都已经客满。除了见证新任武林盟主的产生,更是为了近距离接触那些平日只能远观的传奇般的大人物。 只是这武林盟主之位并不是谁都能觊觎的,更多的人,就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欲竞武林盟主之人,必须是心怀苍生的大侠,还得有绝对强势的能力。首先要获得三位武林泰斗——少林、武当和丐帮掌门的认可,取得他们的信物。少林的信物是一颗七宝琉璃佛珠,武当的信物是掌门丹炉里炼成的八仙丸,丐帮的信物是九袋长老杜万江亲手缝补过的麻布袋。佛珠有三颗,八仙丸有四粒,麻布袋只有两个。必须持有其中一样,才可以作为武林盟主的竞争者,进入荡剑山庄。还有一个名额来自朝廷,奖励给缉盗最多的人。 这次的大会,共有十人拿到了信物和朝廷的认证,通过了初选。除了白七叶凛和萧寻三人,余下的皆是武林中有名望的英雄俊杰。这十人提前三天便住进了荡剑山庄,而除了这十人,其他有资格入住山庄的,只剩山庄请来的各派掌门和江湖豪侠。至于来围观的各路侠士们,都只能住在山脚的客栈与别馆内。 白七倒是没想到顾西楼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靳无双如此礼遇于他,并且连带着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竞选人也沾了光,住进了山庄里环境最为清幽的修竹居。 九月十五这天正好下雨,品剑大会因而延期一日开始。萧寻是个闲不住的,即使下雨天也来找白七闲聊。傍晚的时候雨停了,正巧叶凛也来了,白七便放着他们二人在院子里喝茶,自己去修竹居旁的一片竹林里挖竹看笋。 刚刚一场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虽然衣摆被弄脏了,白七的兴致却仍旧很高。地上小笋很多,稍不留意就会被棕色的笋尖绊倒。有一棵笋已几乎褪去了笋衣,青翠的竹身挺拔修长。 一路行来,白七找到一株小竹,粗细正适合做一支笛子,便找山庄的小厮要了把柴刀砍了下来,预备带回去削成一支竹笛。 这竹林乃是连着紫金山的,白七一路行走寻觅,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青翠葱郁的一片紫竹林中。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几颗星星疏朗地悬在雨后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1 的天幕。 走着走着,白七停了下来。唇角慢慢勾起一弧笑意。 只见略显朦胧的夜色中,前方的空地上,有着两个身影。白色长裙曳地的显然是周楚情,但是她身前的那个人—— 白七将身形隐入摇曳的竹影中。 翌朝雨住,武林大会终于正式开始。 白七与萧寻叶凛一起坐在侧面的大看台上,隔得不远便是当今武林的各派掌门和门徒们,正中间的看台上坐着的是荡剑山庄的庄主靳无双及其夫人周婷,顾西楼,以及明珠郡主周楚情。 靳无双是个须发灰白已近天命之年的男人,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暗蕴精光,眉眼间与叶凛有几分相似。他穿着银青色百蝠褂子,黑色箭袖,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萧寻难得端正地坐着,一双眼四下逡巡,想看看有哪些人参加这次的品剑大会。他人脉甚广,这一番搜罗,倒是认出了不少人,韩小花竟然也在受邀之列,此时正冲着萧寻挤眉弄眼呢。 白七的面上倒是淡淡的,瞥一眼叶凛,与台上的顾西楼和台下的唐不甩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叶凛——打从靳无双出现,叶凛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在叶凛的心中,靳无双一直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杀母仇人的符号。而当这个符号骤然变成实体,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行令官介绍完正面看台上的几位,接下来靳无双便宣布本次品剑大会正式开始。 十位当世英豪依次现身于场地中央,无一不是一代名侠。这其中,有海南剑派的名侠谭少卿,当年一柄青岚剑横扫东海十三岛所向披靡,这几年更是行侠仗义有口皆碑;青城名士公孙楚,青城残花指乃青城派秘技,这一代中也唯有他能使出完整的残花指法,指力直可削金断玉;江东白马郎温子恒,一杆银枪一匹白马,踏遍整个中原,誓要管尽天下不平事;还有号称当世小诸葛的吴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手中一柄金算盘,为人精明无匹,曾替六扇门破过不少奇案,在官中可算是最为出名。 这几人,目前看来是很有机会成为武林盟主的。 至于那三个声名微末的晚辈的出现,则令在场的众位豪侠顿生轻视之心。 青笛公子白青然,浪子萧寻,剑狂叶凛。 作者有话要说:  秦眠这种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的,真的很性格对吧! 品剑大会终于开始了哇~ ☆、试炼 靳无双逐一介绍十位武林盟主的竞争者, 白七敛眉垂首,想起昨夜她在竹林里听到的话来。 周楚情道:“姑母,你会帮我吗?” 姑母,周楚情的姑母正是靳无双的夫人周婷,她们二人在此鬼祟密会,是想商量什么? “不过是个男人, 也值得你这样。”周婷显然不知道周楚情与谢飘渺的那些龃龉, 颇有些不屑, “你到时候把他提前带出来, 若是晚了我也保不住他。” “多谢姑母。”周楚情面露感激,忽然道,“姑母, 我这次回去就要入宫了。” 周婷道:“嗯,自己多小心些, 反正也待不了几天。” 周楚情的眼中水光潋滟:“是啊, 为了父亲的大业,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明白就好。”周婷淡淡点头。 周楚情柔顺地低下头, 无人瞧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利芒,泛着寒彻骨髓的怨恨。 白七自回忆中回过神,只见品剑大会正式开始, 十位竞争者在坐在中央的高台下,即将接受天下英豪们的审阅。考验分为轻功、武艺、智谋三项,综合三项的表现,由在场的所有人共同推举出一位最优者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这第一道关卡, 便是考校众人的轻功。 靳无双已命人将场地中巨大的高台拆去,只见那高台乃是中空,拆去后场地上出现了一片高低不平的木桩。 众人窃窃私语,不知道靳无双意在何为,就连几位候选人也有些按捺不住,相熟的几人已互相交换了目光。 这厢,白七轻轻颔首,眼光中有着赞叹:“梅花阵。” 西侧看台上的唐彬也点头叹道:“果然好心思。” 唐不甩侧首:“父亲,怎么个好心思?” 见一众豪杰茫然不解,令官解释道:“第一关,就是眼前这梅花阵。” “所谓梅花阵,”令官道,“不仅仅是考验轻功的梅花桩而已,暗合易经术数,阵中万千变化,若是稍不留意被困阵中也是常有的事。规则只有一个,便是以阵中央的红色木桩为起点走出阵来——落地为败,半个时辰未出为败,破坏木桩为败。规矩只说到这里,剩下的,还需要各位英雄自己领会。” 唐彬道:“这种程度的梅花桩,只要稍微有些根基的便可以轻易通过,然而加入奇门五行在其中,便多了无数变化,这一关考的哪里是轻功,分明是头脑啊。” 靳无双做个了手势:“各位,可以请了。” 那一字排开的十位候选者一人未动,似乎都在犹豫。 小诸葛吴望坐在最下首,轻袍缓带八风不动,脸上笑意盈盈。他素来是主意最多的那个,如今他不动,自然没有人肯强出这个头,若是出了阵还好,若是被困岂不是为天下耻笑。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各位豪杰依旧稳如泰山,一个比一个淡然,纷纷假作谦让,大有坐山观虎斗之意。 围观的各路英雄却是等的不耐烦起来,人群躁动不安窃窃私语。只听忽然有人朗声道:“都已经过了一盏茶时候,却还不见各位有任何动作,难道这未来的武林盟主,是缩头乌龟不成。” 话音清脆仿佛玉环相击,说话人却是个女子。 这人正是周楚情。 萧寻轻嗤一声撇了撇嘴,侧首向白七道:“大义凛然的装给谁看呢。” 白七不发一言,示意萧寻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就好。 周楚情此语一出,群豪哗然,众人皆望向这个直言不讳的明珠郡主。只见她坐在靳无双下首,容色绝美,白衣白裙飘逸如仙。她的笑容十分温柔,清亮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凝视着坐在台下的叶凛。 “武林盟主本就应当敢为天下先,为天下武林人出头。现在却连这小小梅花阵都畏首畏尾驻足不前……”周楚情沉静道,“何以率领群英讨伐夜阑宫!” “好!”候选人中有一个站了起来,抚掌大笑道,“郡主说的好!大丈夫敢为天下先,今日就由我温某人先来领教领教这梅花阵!” 语音未落,他人已斜飞出去,一路未停就轻飘飘落在了梅花阵中间的红色木桩上。 萧寻认得此人是温子恒,因他成名于江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2 东,又常年骑一匹白马,因此被人称作江东白马郎。此人常年纵横马背,轻功自然了得,只看他刚刚有意露的这一手就已知一二。 周楚情含笑点头道:“如此,就请温大侠带我们领略这阵中玄机了。” 温子恒飘然落在最中间的一根木桩上,开始留心观察这梅花阵。只见阵中木桩长短不一,高的有一丈左右,矮的却只有半人高,桩口皆只有碗口大小,轻易难以落脚。 思索片刻,温子恒脚下轻纵,往东南方一处木桩踏去。 这厢,白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温子恒脚下刚刚触及木桩,人还未落稳,却忽然发生了件叫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只见那木桩仿佛下部是空的,以极快的速度朝地下陷了进去! 温子恒耸然一惊,忙借力一踏纵身落在旁边另一根木桩上。岂料这根木桩也是如此,仿佛一脚踩空般陷进地里。温子恒这才慌了神—— 方才一踏已是力竭,强弩之末仅仅只够他落在木桩上而已。轻功毕竟不是飞行之术,不可能一直悬于空中不落地,如今这木桩一触即陷,根本无法借力,就连在桩上腾跃都做不到,又谈何出阵? 心神已乱,只顷刻间温子恒便落下木桩来,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面沉如水。 白七会心一笑,这梅花阵,怕是该难倒大部分人了。 只见温子恒落下后,那些陷下去的木桩又恢复了原本的高度,混入密密麻麻的木桩中再也找不出来了。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梅花桩竟然会活动——如此看来一步踏错便无法出阵了,只看白马郎入阵片刻便铩羽而归,其困难程度就可见一斑。 就在大家纷纷叹息温子恒受挫时,只听他倏然拱手朗声道:“技艺微末,我温某人今日败在这第一关里,各位见笑。”说罢一撩衣摆,又坐了下来,神情坦然自若,丝毫不觉得刚刚那一落地就伤了面子。 台上的顾西楼轻轻颔首:“是条汉子。” 唐彬亦点头向唐不甩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唐不甩也是懂一些粗浅的五行八卦的,想了想道:“这才是第一关,应该不至于太难,儿子倒是有些头绪,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此时令官走了出来:“白马郎铩羽而归,下一个领教梅花阵的是哪位名侠?” 候选人们都有些踌躇——若是没有目睹刚刚温子恒的速败,他们也许还会踊跃一些,只是这梅花阵还不知有多少玄机,不如再观望一阵,先让别人试试水吧…… “请让在下一试。”一人踏出,是罗汉拳杜铁峰,他练的是内家功夫,气息沉稳绵长,没准可以在梅花桩上多撑一阵子。 唐不甩望着杜铁峰,慢慢道:“既然称之为梅花阵,想必可以从阵名着手,梅花为木属震位,火克木在离位,如此看来离宫当是生门。” 唐彬笑道:“话虽如此,哪里是离宫你看得出吗?” “这……”唐不甩凝神细细观察,“梅花桩太多了,从侧面看不清楚,如果是从上往下看也许……” 话音未落,杜铁峰已一脚踩空重重跌下了梅花桩,他重重抹了把脸,哼了一声回到座位。 小小梅花桩,却已连挫两人,一时围观者都有些讶然。 这时还没等令官催促,一直稳如泰山的吴望忽然站了起来:“就让吴某人也来领教一下吧。” 在阵外转了一圈,吴望悠悠然走回台上,拱手道:“如此,某便入阵了。” 令官扬起手:“请。” 吴望足下轻纵,几个起落踏上了阵里最中间的那根红色木桩,他站在上面,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 白七眸光清亮,隐隐带着赞赏:“嗯,果然不愧小诸葛之名。” 萧寻道:“小七,你又何必夸他,难道这种法子我们想不出来吗。” 白七笑而不语,只看吴望如何施为。 只见吴望手指轻弹,一枚枚铜钱挟着内力激射而出,触在那些木桩上便打得木桩下陷,待到一手铜钱扔完,只见得八条通路整整齐齐蜿蜒直通阵外。 八条通路暗合八卦四方,到底哪个卦位才是生门? “小七,你知道怎么走吗?”萧寻悄悄问白七。 “正南是出口。” 话音未落,吴望已沿着正南方向的木桩连踏数步,飘飘然掠出阵外。 “果然是正南,小七你真是厉害!”萧寻好不掩饰自己的惊叹。 “微末技艺,献丑了。”吴望的笑容矜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生厌,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靳无双道:“哪里哪里,吴先生青年才俊,这么快便破了阵法奥妙,真是叫老夫汗颜。如此,请入山庄内聚贤堂等候第二关。” 吴望在剑童引导下离开了第一关的场地,往聚贤堂而去。 余下的九位候选神色一派平静,但却不知心内是如何波涛汹涌。今日吴望拔得头筹,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巨大的压力。不过这仅仅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是有机会挽回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换榜,停更一天歇一下啦~~~ ☆、三娘 傍晚的时候, 第一日的比试结束了。 靳无双命人将在聚贤堂等候的通关者请来,令官朗声宣布道:“今日通过第一关的是:小诸葛吴望、青岚剑谭少卿、慕容山庄慕容舞、青笛公子白青然四人!” 对于只有四人通过第一关,白七丝毫不觉得惊讶,毕竟五行八卦这东西,除了真正对此感兴趣的人会研究,常人是连一点皮毛也难以学会的, 萧寻叶凛就是如此。论轻功这里没有一个不是一流, 虽然不知道荡剑山庄设置这个与奇门遁甲有关的简易测试是为了什么, 但至少在其他几位通关的候选人看来是件极好的事, 对白七而言则是无关痛痒,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来凑热闹的。 一众喝彩声中,四人起立拱手示意, 台下的唐不甩冲着白七愉悦地眨了眨眼。小诸葛吴望依旧风姿翩翩,只是面上却无甚笑意, 似是有些心事。 靳无双接着道:“第一日的比试就到这里, 各位可以在山庄内自由走动。晚宴已经设下, 半个时辰后烦请各位移步后花园用饭。” 人群散开, 各派掌门都带着门徒或回房休息或逛逛山庄,唐不甩却是来跟白七打了声招呼。 唐不甩将白七拉到一个僻静角落:“小白,你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什么意思?”白七被这劈头盖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茫然。 “我还记得你说……”唐不甩四下看了看, 低声道,“你是因为他才来的。”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叶凛。 白七恍然:“是。” “那你……” “这话先不提,正好我有事要问你。”白七对于解答唐不甩的疑惑并没有兴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3 趣,只是径自问自己想问的, “你提前一个月到这里,可有发现什么?” 说起这事唐不甩也蹙起眉:“没有,什么也没发现。” 什么也没发现?按照白七之前的推论,荡剑山庄里肯定埋藏着阴谋,甚至可能与夜阑宫勾结,但唐不甩怎么会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你会不会漏掉了什么?” 唐不甩仔细回忆着:“不太可能,这荡剑山庄确实没什么动静,也只有我刚来的那几天他们找工匠把花园的花木重新栽了一遍,后来除了每日采买食材的管家,连进出人口都没有。” 栽花木? 白七狐疑地扫了一眼花园:地上的土铺的很整齐,花草一点也看不出是新栽过的,只有墙角处能发现些微土壤翻动的痕迹。她有感觉,这所谓的栽花木定然是在掩盖什么,莫非……这花园里埋了什么东西? 以靳无双这种性格,会在花园里埋什么呢? 就在白七与唐不甩对话的时候,都城里发生了一件事。 顾青青失踪了。 平阳王下朝回家后,顾青青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向他请安,鉴于顾青青以往的淘气,平阳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去哪里玩了,直到顾青青的贴身侍女来向他请罪,哭着说小姐不见了。 平阳王震怒:“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侍女抽泣着道:“今天早上敲门没人应,便以为小姐还在睡,后来感觉不对劲打开门才发现小姐没在房里……” 平阳王喝道:“外出的衣服呢,可还在?” “都,都在……”侍女难掩恐慌,“首饰钱袋也都在。” 这就断绝了顾青青是自己出门的可能性了,极有可能是昨夜被人掳走。只是王府戒备森严,尤其入夜后更是谨慎,贼人是怎么进来掳走一个人又带出去的?难道王府的侍卫都是死人不成? 平阳王捏了捏眉心:“给本王去查!去找!”又唤来暗卫,“把这事告诉西楼。”到底平阳王还是没有放过心中那微茫的希望,他头一回如此期盼自己的女儿只是如平时一般淘气溜出去玩耍—— 平阳王的目光在府中人脸上逡巡一圈,入夜从王府中掳走嫡女,这绝非一般的毛贼,很大可能是府里有内鬼,会是谁呢…… 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掠过一众茫然忧虑的脸,停在了一张低垂着略显紧张的艳丽面孔上。 杜姨娘似乎是察觉到平阳王审视的眼神,极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平阳王眼中的利芒顿时咄咄逼人,一声怒喝几乎要将人的胆也吓破:“杜若!” 在平阳王发觉顾青青失踪的同时,顾西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说是信并不准确,其实只是一张纸条,上面寥寥的两行字让顾西楼倏然一震,就连脸色也沉了下来。 正巧萧寻过来找他,推门发觉顾西楼站在那里出神,不禁觉得好笑:“你做什么呢。” 顾西楼恍然回神,不着痕迹地将手收进袖子中:“没什么,想事情。” “走,吃饭去。”萧寻不觉有异,拽着顾西楼往花园走,“小顾,那事你查的如何了。” 顾西楼显然心事重重,对萧寻的询问也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二人走到路口处,恰好看到白七从另一边过来。 不知为何,在看到白七的瞬间,顾西楼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小七,你来得好,我正问小顾那件事呢。”萧寻低声道。 白七环顾四周,这里很开阔,也没什么地方可以供人藏身,适宜交谈:“西楼,有什么收获吗?” 顾西楼似是犹豫了一下,扯出一个微笑:“我亲自去了死牢,太……大皇子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的确有些蹊跷。” 那日皇帝与大皇子下棋,下完棋后一起用了晚膳,之后皇帝说有事与大皇子交待,将內侍屏退,随后就独自去后面更衣。大皇子晚膳的时候喝了两杯酒,等着等着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手中握着沾血的匕首,眼前皇帝一脸震怒地捂着手臂,随即侍卫们便一拥而上将大皇子拿下。 “那天周楚情可在?” “我特意问过,大皇子说周楚情那天的确进宫了,但据说只是在启华宫皇后那里住了一夜,没有出过宫门。” 白七嗯了一声,点头道:“大皇子那边看来是没什么可用的信息了,还是专注眼下吧。” 顾西楼道:“眼下?” 白七微微一笑:“总得先弄清楚夜阑宫到底在这里布了什么迷魂阵不是吗?” 片刻后,荡剑山庄后花园的宴席开始了。 主席共两桌,一桌是靳无双、周婷、顾西楼、周楚情以及少林方丈钦妙、武当掌门张寰宇、峨眉掌门静心、丐帮长老李三通;二桌是十位武林盟主的竞争者。 次席三桌,是数位当世豪侠及其家眷,唐彬夫妻和唐不甩也赫然在座。 再次席十桌,是江湖名望稍逊一些的侠士。 再往下就是如韩小花一般受邀前来的各界人士,其中未婚女子被单独安排在了一桌。那一桌不知惹来不少人侧目,只因当中坐着一位极美艳的女子,穿着胡服,露出纤柔的腰肢,眉眼顾盼如飞,引得邻桌的男子们纷纷低声议论,猜测着她的身份。与她同席的有几位是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女侠,对于这样的座次安排似有不满。比如她旁边那位蝎毒手文芳熙,师从毒仙子,左手淬毒触之即死,右手常使一支蝎尾鞭,为人狠辣非常,行事倒是在正邪之间,亦有侠名。 此刻文芳熙正冷冷瞪着对面坐着的一个女道姑,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那女道姑是峨眉七秀之一的罗云,文芳熙神情阴郁语带讥讽:“峨眉这等大派,居然也如此心胸狭窄?” 罗云面沉如水,好似不屑与她争辩:“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菜里下毒。” “罗云,我伤你师妹之事已经赔罪,连你师父都不再追究了,”文芳熙不耐道,“你摆什么名门正派的架子呢。” 美艳女子笑着打圆场:“品剑大会头一天,这种大场合就不要挂怀往事了,各退一步吧。” 罗云将目光投向女子:“在下峨眉七秀杜罗云,请问女侠名号。” 美艳女子倒了一杯酒递给罗云:“我姓燕,排行第三,叫我三娘就可以了。” 罗云显然是听说过的,点头道:“金蛇刀燕三娘么,幸会。” “客气。” 文芳熙冷眼看着二人,忽然冷笑道:“罗云,我看你是故意的。” 见罗云不理她,文芳熙神色更加轻蔑,转向燕三娘道:“三娘,你可别以为这女人是什么所谓的名门大派就真的存了什么好心思,她几次三番坏我的事,不仅害我损失功体,还害我师父被峨眉掌门羞辱……” 罗云勃然大怒,愤而起身:“文芳熙!你这妖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4 女,难道不是你先伤我师妹,害得她功体尽失,再也不能习武?现在反倒贼喊捉贼起来!你若是再逞口舌之能污蔑于我,我不介意今日替你师父清理了门户!” 文芳熙狂妄一笑:“好个清理门户,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敢说这大话!”说罢亦欲起身,竟是在这里就要动起手来。 燕三娘含笑轻轻扶住文芳熙的手臂一按:“两位女侠且慢。” 罗云凌厉眼神投来:“三娘不必多言,这妖女与我之仇三言两语化解不了!” 燕三娘颔首道:“三娘本不该插手二位私事,但是今日正是品剑大会的首日盛宴,身为宾客如何能主动生事叫主人家为难。况且今夜群豪毕至,峨眉乃名山大派,毒仙子也有赫赫声名,如此行事岂不是教众人轻看了。”说罢目光一扫,罗云这才注意到这一桌、甚至旁边几桌的人都在望着她们。 一番话说的罗云赧然垂首,强抑怒火又坐回了原处。 燕三娘此时才放开文芳熙的手臂,微微笑着点头道:“如此方是为客之道啊。” 文芳熙面色灰白,浑身僵硬地坐下,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燕三娘,眼底泄露的是强自压抑的惊惧与不可置信。 谁也不知道刚才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燕三娘扶住她手臂的一刹那,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全身都不听使唤了,不仅不能动弹,甚至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她尝试用内力冲破,但是却发现她的内力如同坠入了深渊一般,丹田动静全无。更可怕的是,她深谙用毒之道,能看出燕三娘并未对自己下毒。什么样的武功能碰一下就让她全身的力气化为乌有?这种超出她认知的、从未见过的武学让她惊惧不已。而当燕三娘松开自己手臂的瞬间,她的行动力就又恢复了,也慢慢可以开口说话,只是…… 在她的印象里,金蛇刀燕三娘擅长双刀,从来没听说过她会这么诡谲的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哇这一章的内容有点多哦 品剑大会第一天是一个平安夜,第二天狼人就要杀人啦~~~ 顾青青被谁掳走了呢 小叶跟杀母仇人邻桌吃饭能不能淡定呢 话说过几章可能会有点小虐,提前打个预防针嘻嘻嘻。 ☆、交锋 月上中天, 花园里宴飨正酣。 靳无双今夜看起来十分愉快,连饮了几大杯,向钦妙方丈和武当掌门张寰宇告罪:“素菜不多,委屈二位了。” 钦妙方丈温和地笑了笑:“哪里,庄主多礼了。” 张寰宇亦淡淡点头。 能坐这一桌的都是江湖中最有名望的,自然都是老谋深算不肯多言。因而除了靳无双一直喝酒谈笑, 反倒比别桌都格外安静些。 旁边一桌十人中, 萧寻是不在乎那些虚情假意的, 他左手边正好是白马郎温子恒, 两人都爱酒,性子又都不羁,此时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话里间或夹杂些江湖轶事,又悄悄对那一桌女侠评头论足一番, 惹得身边的慕容舞和杜铁峰频频侧目。 慕容舞是剑术世家慕容山庄的小公子, 虽然年纪较轻不到三十岁, 但剑法造诣极高, 心气自然也高人一头。他颇有些瞧不上喝酒聊天的萧寻温子恒二人,径自吃菜自斟自饮。慕容舞平日酷爱吃牛舌,席上恰好有一盘牛舌, 便频频伸筷—— “啪嗒”两双筷子碰到了一起。 慕容舞一眼瞥过去,筷子的主人是叶凛。慕容舞本就是个心性高傲从不让人的,加上想到明日比试的内容就是武功,这个姓叶的小子号称“剑狂”, 何不趁此机会试试他的深浅?因此手腕一转,一双筷子竟然朝着叶凛的筷子绞了过去。 慕容舞的手很漂亮,手腕洁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道与美感并存;因为常年握剑的缘故,指甲剪得很短。他这一筷子携了五分内力,手腕翻转绞住叶凛的筷子,手指接着一捺,叶凛的筷子几乎就要被这一捺给摁断。 说是几乎,自然是因为筷子并没有断。 叶凛以一种巧妙的角度,只是轻飘飘地一撩,便撩开了那恶意的一捺,慕容舞的袭击就如同拳头打进棉花、石头扔进湖中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叶凛避战之意明显,筷子挪到另一道菜上,岂料一声“喀嚓”,却是慕容舞的筷子追随而来,两双筷子又战在了一处。 “真是不好意思,我正好也想吃这道菜。”慕容舞斜睨着叶凛,似乎执意要与他交手。 叶凛再移,慕容舞再追,如此几番下来,整席人都注意到了这两人间的动静,连靳无双都向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 “哎,不过一盘菜,慕容公子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非要跟别人抢着吃呢?”萧寻忍不住出声嘲讽,“莫非沾了别人的口水就格外香甜些?” 这话说得有些刻意恶心人的嫌疑,慕容舞瞪他:“只不过一盘菜,是叶公子小器不肯让。” 萧寻几乎要为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一句话叫好:“我这兄弟虽然不爱说话,但脾气不太好,还是劝慕容公子别太过分了吧。” “正好,我脾气也不太好。”慕容舞扯了扯嘴角,眼中是再明白不过的挑衅,“不如比比谁的脾气更差些如何。” 萧寻虽然素来不计较,但这回也不由得动了气:“你这人……” 白七按住他:“萧寻。” 慕容舞瞥一眼白七按住萧寻的手,冷哼一声,语气更加放肆:“腻腻歪歪的,什么兄弟,我看是契弟吧!别叫我恶心……”这话说的极恶毒,竟是在质疑他们的关系了。 “砰”一声脆响爆出,将慕容舞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亦吓了众人一跳。 循声望去,慕容舞面前的青瓷酒杯侧面插进了一支筷子,筷子整个横穿过酒杯,然而杯中的酒还是满的,一滴也没有漏出来。 再一看,叶凛手中的筷子少了一只。 木筷插进瓷杯,杯子不仅没有碎,就连酒也不洒不漏,这需要多高的腕力、多精准的控制力? 而比这一支筷子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看清楚叶凛是何时、何处、如何出手的。 此时,叶凛的另一支筷子被他拿在手中,而他那双如墨一般深邃的眼,正冷冷地注视着慕容舞。 “你刚刚,说什么?”这是众人今天第一次听到叶凛的声音,低沉、没有温度,如同结了冰的湖面,藏满了深不可测的危险。 慕容舞忽然觉得脸上仿佛有刀在刮,喉咙好像被什么黏住,在叶凛的注视中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一直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的吴望此时出来打圆场:“慕容公子一时失言,几位不要动怒……”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叶凛的竹筷却已出手! “嗖”地一声,筷子从慕容舞的耳际擦过,与此同时,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5 另一支筷子也跌落在地。 这是! 众人没有看清整个过程,但慕容舞却是心里有数的,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另一桌的首席,众人循着他的目光追过去——靳无双! 靳无双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从面若寒冰的叶凛脸上扫过,自侍女的手中接过一双新筷子。对于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众人心中顿时有了结论。 这个过程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叶凛朝着慕容舞的眉心扔了一筷子,靳无双从隔壁桌投来一筷子将叶凛的筷子打偏。但事实上又并不简单:叶凛的筷子是如何脱手的无人看清,这份准头与速度已是令人啧舌;靳无双则更胜一筹,他的筷子从邻桌飞来,不仅精准地避开了中间隔着的几个人,而且明明后发,却在叶凛的筷子命中慕容舞之前打偏了它。 传说中,在空中洒落十片羽毛,靳无双的剑可以在羽毛落地之前削掉每一片羽毛最顶端的那一根细毛。刚刚靳无双露的这一手,众人不禁暗自感叹传闻有可能是真的,他的剑法也许真的已经到达一个无人可以触及的境界了。 既然靳无双都出手了,慕容舞也不好再寻事,何况他刚刚就连叶凛的动作都没看清,心里已然知道高低,只得偃旗息鼓。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最终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波来,但唯独席间一人,在这之后眉心微微蹙着,连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小七,你怎么了?”须臾,宴席散后,萧寻趁隙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白七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回房了。”说完也不待萧寻回应,便径自离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萧寻望了望叶凛,见他注视着白七的背影若有所思:“叶凛,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叶凛摇了摇头,转身也自回房了。萧寻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恰逢顾西楼经过,萧寻便叫他:“哎,小顾……”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萧寻眼睁睁看着顾西楼风一般从自己面前掠过,急匆匆的样子也不知要去哪里。 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 是夜。 打更的刚刚敲过丑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便飘忽而至,迅捷地窜上一棵老槐,猫一般闪至荡剑山庄的一座别院内。黑影扒在屋顶静待片刻,见并未惊动任何守卫,便顺着墙根穿过月洞门,进入了静夜无人的后花园。 这人是谁? 只见黑影在后花园转了一圈,停在了一株新栽的牡丹前。这牡丹花开的又大又艳丽,实在是美极,在月光下如同美人舒展着腰肢,暗香袭人。在花前静立片刻,黑影蹲下身,竟掣出一柄匕首开始掘土。 会是什么人,深夜不睡觉跑到荡剑山庄的后花园来挖土?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掘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黑影终于停手,他仿佛发现了什么,躬身仔细观察着,又凑近闻了闻,倏然浑身一震!紧接着只见他迅速将土埋好踩平,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上墙头隐入夜色之中。 黑影离去后不久,另一道影子从藏身的树上跃下,钻进了别院深处。 片刻后,荡剑山庄的一角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如何?”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面具,他的声音如同用一把生锈的刀慢慢磋磨着一块坚冰,沙哑而冰冷。 “上钩了。”老仆垂首低声道。 “很好,”宫主眼中的神采蓦然璀璨起来,“我很期待,寒山,我很期待。” 与此同时在山庄另一处,唐不甩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黑影如猫一般钻进门,将在灯下看书的唐不甩吓了一跳:“谁!”一把毒药瞬间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黑衣人拉下蒙面的布巾:“是我。” 摇曳的灯光下露出一张苍白的清秀脸庞,赫然竟是白七。 “小白?”唐不甩忙收了手中的毒,“你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 “没时间了,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白七显然是来得匆忙,此时狠狠喘了两口气才道,“怎么样才能让炸药失效?” “炸药?”唐不甩一头雾水,“失效?你说清楚点。” 白七咬了咬牙,低声说了句话,顿时令唐不甩大惊失色:“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白七神色冷肃,缓缓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荡剑山庄的花园里,埋了大量的炸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是护短界第一人,说我可以,说我老婆不行! ☆、梦境 同样的深夜, 同样的无眠,靳无双倏然翻身下床,睡在里侧的周婷被惊醒:“怎么了?” 靳无双默不作声,径自点了灯,从温着的炉子上拿下水壶倒了一杯茶。周婷以为他只是渴了,便闭上眼接着睡去。靳无双缓缓饮着茶, 只觉得心里烦躁极了, 方才他居然梦到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的人。 梦境中他回到了二十岁的青年时代, 住在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里,身边是温柔得如水一般的女子。 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晚上,梦到那个人呢? 靳无双从卧房走出来, 来到外间的小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 从一只书箱的最底下找出一本落满灰尘的书来。他只穿着一件里衣, 干脆坐在了地上, 烛台随手放在一边, 打开了那本书。 书的封皮已经很破旧,但依稀还能看到上面有四个字,写的是《上邪剑谱》。 如果此时有了解武林密辛的人见到这本书, 也许会惊呼出声,二十多年曾有前无数江湖人为了两本书争得头破血流,一本是江无路的《菩提七杀》,另一本就是靳无双手中这本《上邪剑谱》。这是传闻中第一剑客叶空闲所著的剑谱, 可以说只要是学剑的,没有人会不想要这本书。 当年的靳无双也是争夺剑谱的这些人中的一个,比其他人幸运的是,他打听到了剑谱的下落,找到了剑谱的主人。 时光隔了二十年,靳无双虽然已经苍老,但在多年之前,他也确实曾是个俊美的翩翩公子。一个剑客,一个俊朗的剑客,一个俊朗之余还很浪漫的剑客,又怎么可能会不讨人喜欢呢? 就如最最通俗的话本中所描写的那样,纯真不问世事的女子爱上了一个无名的剑客,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深情之下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给了他,还将那一本让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绝世剑谱也借他习阅。 那时的靳无双为了能够尽快成名,已经娶了北定王的亲妹妹为妻,建立了在之后数十年里如日中天的荡剑山庄。在与那个温柔女子缠/绵的夜里,他曾经试探地问过她对于做妾的想法,然而女子罕见的坚决令他错愕,也让他不敢再想齐人之福的事情。 齐人之福……是的,虽然知道注定是一个悲剧,但靳无双还是无法自拔地爱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6 上了叶小婉。爱情如果能够由人自主,也许便不能称之为爱情了。情意最浓的时候,他甚至将那块玉玺碎片也交给了叶小婉保管。那是他和鬼荒城主等人分别保管的开启宝藏的秘钥之一,也是那时候他拥有的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 在那之后呢?靳无双努力回想着,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哦,是了,在那之后叶小婉就有了身孕。她初初有孕的那些日子,靳无双是欢喜的,毕竟是他爱的女人,肚子里是联系他们彼此的羁绊,哪一个坠入爱河的男人会不高兴呢? 但当某一天靳无双收到消息,周婷对他的去向起了疑心,这种欢喜与高兴就变成了令人灼痛的焦虑。靳无双虽然与周婷成亲的时间不久,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对于皇室而言本就是一种侮辱。更何况周婷这个女人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一直都是骄纵任性蛮不讲理,如果叶小婉和孩子的存在被周婷知道,燎原烈火之下,那朵柔弱的山茶花还会有生机吗? 斟酌之下,靳无双作出了选择。不仅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叶小婉母子的性命,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与叶小婉大吵一架后,离开了月牙村。 周婷果然暂时打消了怀疑。 回到荡剑山庄之后,靳无双便再也没出过门。周婷对这个武功高强又聪明俊朗的夫君是很满意的,无论是家事还是房事上都是温情款款曲尽温柔。就这样几个月过去,算算日子叶小婉应该已经生产了,心情松弛之下的靳无双居然在一次酒后失了言,次日等他酒醒却发现周婷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的靳无双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恐慌的滋味,他爱的女人,他的孩子,可能难逃一死。 “这话可不能乱说,”听到白七又重复了一遍,唐不甩的脸色顿时变了,“果真么?” “是,我刚刚去探过了,目前不知道埋了多少,但的确是炸药,应该就是趁着栽花木的时候埋进去的。”白七面沉如水,“可有什么办法吗?” “我有法子可以让它失效。”唐不甩道,“不过最好把众人都叫起来,让他们一起到花园去……” “不行。”白七断然道,“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况且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后手,现在揭穿只会打草惊蛇。” “可是……”唐不甩有些犹豫,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将荡剑山庄的阴谋直接摊开到明面上,这么多顶尖高手难道还敌不过一个荡剑山庄吗? “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荡剑山庄极有可能同时勾结了夜阑宫和北定王。现在看来他们之所以要求参加这次品剑大会不许带门徒,就是为了瓮中捉鳖将武林正道一网打尽。”白七心内焦急,一时却又无法对唐不甩解释太多,“总之你现在先跟我去后花园把炸药的事给解决了。” 唐不甩只得点头:“好。” 二人来到后花园,忙活了大半夜共找出六处炸点,火药量足够将整个花园掀翻。每找出一处唐不甩便拿出一个小瓷瓶往火药中心倒入一些液体,唐门应对火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白七知道这东西可以让火药失去效力,因此只是看着并没有多问。直到六处全都找到,唐不甩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二人才离开。回到房间,唐不甩颇有些后怕:“若是你没有发现……” 白七疲倦摆了摆手:“明日别露了相,我回去了。” 唐不甩关上门,面对着房门垂下眼,想起白七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小白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情?还有多少东西被她一个人背负着?这些阴谋诡计生死博弈,全都交给她一个人,真的好吗? 但是,除了她,还有谁可以解决这一切呢…… 天穹被夜色皴染得如墨一般浓黑,烛台上缓缓滴下泪来。靳无双手中的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他默然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未动。 他是否在想他已经死去的爱情,已经逝去的青春,还有已经在尔虞我诈和阴谋争斗中逐渐丧失的梦想? 每个人都有梦想,靳无双也不例外,他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绝世的剑客。 在叶小婉温柔的怀抱里,靳无双曾经认真的想做一个剑客,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举世无双的剑客。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剑之道,和爱的女人一起平静地生活。 但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弱点? 靳无双的弱点,就在于他的欲/望太强烈。他不仅想要在剑道上登峰造极,还想要享受人间的名利和权势,想要做一个被别人仰望的人。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叶小婉母子。 没有人知道,在靳无双得知叶小婉逃到山里之后,他曾去找过她,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这段短暂的爱情,凋零了叶小婉的一生。 烛火下,靳无双的眼神空茫,缓缓落在剑谱之上。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小婉!”靳无双循着叶小婉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她藏身的那个山洞。 山中的生活艰难,叶小婉已经瘦得脱了形,手腕的骨头突兀得如同冬天的枯松,在看到靳无双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含着泪,声音沙哑而凄冷:“夫君。” “委屈你了,委屈你了……”靳无双将叶小婉拥进怀里,心疼地抚着她的长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夫君,你是来带我走的吗?”那时候的靳无双可能不知道叶小婉的这一句话里包含了多少绝望与企盼,一个坚贞清傲的女子,被爱人欺骗却仍旧抱着那些誓言不肯松手,绝望地给了他最后一个回头的机会。 带她走?靳无双犹豫了,如果带她走,要将她安置在哪里呢? 靳无双想了想道:“小婉,那本剑谱在你这吗?” 叶小婉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她眼里的泪已然干了,她的目光变得寒冷,靳无双被她这样望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雪地里,冷入骨髓:“吴双——不,靳无双。” “小婉,你怎么了?”靳无双慌了,温柔得如像水一样的叶小婉,此刻怎么会比冰还要冷硬骇人? “告诉我,你会带我走吗?”叶小婉缓缓地重复了一遍。 靳无双忙道:“你听我说,你把剑谱给我,有了剑谱,我再跟周婷好好说一说,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叶小婉凄惨地笑出声来,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靳无双,我真是,我真是瞎了眼——”话音未落,锐利的银芒倏然绽放! 靳无双的心突然疯狂地跳了起来,他狂吼出声:“小婉!你做什么!” “嗤”地一声,温热的血液溅了他满脸,叶小婉如死灰一般的表情映在他的眼中,成为他对那温柔女子最后的印象。直到很久之后他回想起来,才明白那个表情的意义。 那个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7 表情,是后悔。 而更久之后,靳无双才敢对自己承认,那时候的他其实是可以阻止那一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伸出手。 也许叶小婉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吧。 叶小婉死后,他从山洞里拿走了那本剑谱,将洞口的岩石震塌,让叶小婉永远地沉眠在了玉泉山里。 回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靳无双望着烛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会突然就梦到她了呢?他想起晚上席间那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人,那冰冷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竟让他感觉有一瞬的窒息,如今想起往事他才发现,那道目光与叶小婉望着他的时候何其相似。 叶凛,靳无双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又出了一会神,直到更夫报了寅时才熄灯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将叶小婉和靳无双的故事交待了一下。 小叶他爹确实是个渣男啊。 你们猜,小叶他爹能认出小叶吗? ☆、剑阵 仲秋的清晨, 空气里带着薄霜的凉意,萧寻早早地醒了,出门先去喊上叶凛和白七,又去敲顾西楼的门,打算一起去吃早饭。 “居然不在。”顾西楼的房门上挂了锁,显然是出去了。萧寻丝毫不在意形象地扒着窗户缝往里偷看, 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桌上的茶具都在原处, “啊呀, 小顾昨晚没回来。” 白七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过去。” 三人用了早饭后便赶往第二日的场地,后山论剑坪。 论剑坪位于荡剑山庄后山的一片竹林中,是一处十丈见方的场地, 平日里是荡剑山庄弟子们切磋剑法的地方。今天要在这里比试的是第二项,武功。 秋风萧瑟掠过, 吹动竹叶发出飒飒的低鸣, 枯朽的叶子悠悠飘落, 将论剑坪的气氛凭空渲染得幽寒。论剑坪周围已摆好了席位, 此时众人悉数落座,白七四下看了一圈,唯独不见顾西楼。 靳无双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 微风吹得他衣袂飘然,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剑仙意味。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瞥到叶凛的时候略停了停,随即收回目光道:“今天比的是武功, 原本安排的是让十位分成五组,两两比试,但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若是一时不慎失手,或死或伤,一来彼此面子上过不去,二来这也不是品剑大会的目的所在,本就是为了匡扶正义除魔卫道,要是反倒因为这个结了仇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丐帮长老李三通是个直肠子,哪里愿意听他兜兜转转解释半天,插嘴道:“那照你的意思,今天是怎么个比法?” 靳无双抚了抚袖子,矜持地露出一个笑容来:“靳某不才,山庄里也有不少弟子,平日里爱练练剑法摆摆剑阵。说来也巧,他们操练最多的剑阵有十种,如今这里正好十人,每人对上一阵,能破了剑阵即算通过,之后再由我们根据对局的表现一一从公评来。如此既保证了众位英雄的安全,又能看出各位的实力,不知道诸位觉得这法子可行否?” 靳无双说完便胸有成竹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在场的英雄豪杰们议论纷纷,几位候选者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钦妙方丈站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比别人庄严贵气,如今脸上带着三分笑意,语调不疾不徐,叫人看了听了都颇为服气:“靳庄主,这件事不该问我们,应该问这几位未来的武林盟主才是。本来就是要在他们当中择优,只要是他们同意,我们这些凑热闹的又有什么可说的。” 钦妙方丈把自己描述为“凑热闹的”,这个说法引得众人轻声哄笑,气氛顿时轻松许多。靳无双笑道:“钦妙方丈太客气了,少林武当丐帮在江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问一问你们的意见也是应该的。” 钦妙摆了摆手:“少林可不敢当‘举足轻重’四个字,贫僧也也不过是来蹭个饭罢咧。” 众人又是笑,没人不知道钦妙在接任掌门之前是个雅僧,无伦在哪里总是要穿最舒适的绮罗,住最安逸的房屋,吃最精致的食物,饮最醇美的茶酒。更听说他天下地下无所不知,吹拉弹唱、民俗乡谈、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全不愧他师父赐予他的一个“妙”字。听闻他年轻时性格不羁,不为礼教世俗所约束,二十岁时便出门远游,直到少林出事他才回来,出乎世人意料地挑起了掌门的重担。民间偶有关于他的传闻,也皆是风流恣肆,快意恩仇,实在是行走在天地间,无比任性洒脱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妙人,在成为掌门后却稳重了许多,那些曾经的轶事传说仿佛一夜之间都被掌门这个身份给埋葬了,变得沉默和缓。眼睁睁看着一个最快活的仙人变成一尊不说不笑不动的佛像,这样的事情总归是叫人惋惜的。 刚才钦妙方丈的两句玩笑,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的妙人来。 靳无双一一问过十位候选人对比试方式的意见,其他人大多表示不介意或无所谓,轮到叶凛时,靳无双半天没有等到回复。 但叶凛那双幽深的眸子,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去了。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 它让你想到冬日结冰的湖面,覆盖着积雪,看起来十足的寒冷空旷,但冰面之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暗涌。 与叶凛对视须臾,靳无双忍不住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困惑地扯了下嘴角。 “无妨。”这是叶凛的回答。 靳无双便只得再去问下一个人了。 意见采集完毕,十人全部同意这种比试方法。靳无双便唤剑童:“浣剑,怒剑,去把你们的师兄们叫过来。” 两剑童领命去了,不一会第一队人来了。 “每阵八人,每阵不同,还请各位不吝赐教。”靳无双面带笑意,“此剑阵名为天罗阵,哪位先来?” “我来!”杜铁峰拍案而起,声如洪钟,“不过八个小娃娃,又有何难?” 杜铁峰如此自信是有道理的,他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夫无惧任何外家兵器,这剑阵对他来说只是几把剑而已,就算刺到他身上也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如此比试最合他的心意了,因此忍不住第一个就要上场。 八名弟子共八柄宝剑如灵蛇吐信不由分说便齐齐朝杜铁峰扎了过去,杜铁峰大笑一声,运气一顶,只听几声闷响,那剑锋触及到他的身体就停了下来,再也刺不进一分。弟子们见状放弃攻势改为缠斗,八柄利剑各自以奇诡的角度裹住杜铁峰周身,在外人看来竟是舞得密不透风,好似一张大网将杜铁峰兜头罩了下去。 “天罗阵,好形象的名字。”唐彬在场外点了点头。唐夫人不懂武功看不出门道,此时侧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8 首望着长子,“不甩,你怎么好似精神不济的模样。” 唐不甩语塞,他总不能说是昨晚几乎没睡,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虽然有些困倦,但唐不甩仍旧关切地注视着白七,她昨夜也忙了大半宿,现在的状况定然不太好,也不知道等会应对这个什么剑阵她有没有问题。 白七的武功唐不甩是知道的,不能说烂,但也绝对算不得精。白七虽然聪明,但擅长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鬼夫子传授弟子一向是因材施教,徒弟喜欢什么就教什么。白七这些年学的最好的也不过是药石岐黄、奇门遁甲、暗器轻功、认穴打穴这几样,说出来很能唬人,但要是真正明刀明枪地比试,只怕谁也打不过。 论剑坪上,杜铁峰被八名弟子缠得施展不开,走也走不脱,最终仍是松了劲泄了气,被抓住机会破了金钟罩,灰头土脸地下了场。 “这剑阵,比想象中的要麻烦。”公孙楚的绝技是残花指,手上功夫面对这种兵器类总归有些吃亏,因此他面上隐隐有些忧色,向旁边的谭少卿道,“谭兄可有把握?” “他们的剑阵,难就难在八个人如一个人一般,招式默契十足,无论你攻哪个方向,都有人将漏洞及时补起来。”谭少卿是剑法名家,一柄青岚剑纵横海岛罕逢敌手,对这剑阵也是有些心得,“依我看,想破阵得先打乱他们的配合。” 第二组八人剑阵走了出来,靳无双道:“这第二阵,名为地网阵。” 谭少卿拿起自己的名剑青岚,拱手道:“谭某前来领教。” 话音未落,谭少卿手中青岚剑出鞘,猝不及防扑向其中一人! “铮”地一声,两柄剑招架在一处,谭少卿从容地一转手腕,剑锋竟掉头刺向另一人,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配合便被这一着给截断了。谭少卿剑锋一出便往回收,接着佯攻第三人,这虚虚实实变化不断的法子果然颇有成效,不一会便破了剑阵,轻松走了出来。 见有人破了阵,其余人心中也松动了不少,紧接着吴望和慕容舞也破了阵,萧寻倒是遇到些了麻烦,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 再之后,便是叶凛了。 叶凛站在八人中间,眉目清冷如同寒冬初雪。周楚情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唇畔挂着微微的笑意。 八人摆出剑阵,一道道银光闪动,剑剑险要,直将叶凛逼住,而叶凛却只是在阵中闪躲,甚至连剑也没拔/出来。 “他怎么了?”唐不甩没有领教过叶凛的剑法,只当他是被压制得出不了手。 唐彬观察片刻道:“他这是在等。” 等?等什么? 倏然八人的阵法变成七人,七星北斗一般将叶凛围在中间,剑光招展,剑势飞快,几乎漫天都是残影,而在这残影之中,第八人的剑如同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当头向叶凛刺来。这样奇诡的角度,叶凛再也避无可避! 但他也不打算再闪避,因为他要等的,已经等到了。 几乎就在第八人出剑的同一时刻,叶凛的剑,出鞘!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每次写到小叶的武戏的时候都觉得很燃,把持不住装逼的心情…… ☆、问道 剑光一闪。 只有一闪。 但却如雷霆!如长虹! 顷刻间, 只见那原本紧密无间的剑阵倏然散开,那第八个人倒退五步,一头栽倒在地。 剑阵破了,而叶凛从头到尾只出了一招。 这是怎样可怕的速度?怎样震撼的爆发? 场内外鸦雀无闻,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叶凛收剑回鞘,转身朝论剑坪外走去。 “啊!”周楚情蓦然发出一声低呼, 她看到了什么? 只见论剑坪中, 一位弟子似乎心有不甘, 执剑悄然从背后袭向叶凛, 那闪着寒光的剑锋如同毒蛇的信子,无情朝着叶凛的后心扑去。 “砰!” 一声巨响,那偷袭的弟子直直地横飞了出去, 手中的剑也摔了下来。 叶凛转过身,目光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 他缓缓走过去拾起那把剑, 反手一扬, 剑擦着那弟子的脸钉在了地上。 叶凛冷冷地盯着他,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那弟子只觉得脸上有刀在刮。他以为叶凛只是想摆个架子教训他,没想到叶凛俯身望着他, 眼神无比认真:“你不配用剑。” “你胡说什么!”那弟子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大声反驳道,“剑是武器,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凭什么说我不配用剑?” 众人都知道叶凛向来沉默,以为他不会理会这弟子的话,没想到叶凛想了想,居然回答了他:“你的心不洁,你的道不诚。” 他在说什么?弟子愣愣地望着他,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懂。而围观的人也大多一头雾水,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白七低低叹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凛的时候,他正站在桃花树下,认真地望着自己的剑。那种专注的眼神,如同注视着自己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叶凛是孤独的。 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独自长大的人,孤独是他必经的道路,而这种孤独也是淬炼出他绝世剑法的燧火。孤独的人大多心无旁骛,加上叶凛有失眠症,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大约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手中的剑。 对于冷漠无情的叶凛而言,剑也许就是这世上最有趣的事物了。 他对于剑是有自己独特的理解的,这种境界别人可能根本无法感受。如果真的要强行描述的话,剑道之于他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宽阔的大路,这条路上空无一人,纯洁无垢,连一粒灰尘也没有。世人练剑学剑,大多都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人为了强身健体,有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有的人为了伤害别人。唯独叶凛,他练剑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是他的道。 最难得也最珍贵的,就是“单纯”这两个字。 也许有人会质疑,叶凛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煞星是怎么会跟“单纯”扯上关系的?但事实上无论是哪种道,想要有所成就,都必须要付出很多东西作为代价:时间,精力,金钱,乃至自我。在遇到白七之前,叶凛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也没有自我。他的眼里只有他手中的剑,只有不断追求的更快的剑之道,这就是古往今来的英雄们固有的禀赋。杀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动作,而当一个人有了凌驾于生命之上的能力,自然而然地就会漠视生命。但幸运的是,叶凛不是一个没有道德与正义的人,他并不滥杀无辜,他的每一次出剑都是坦诚的、问心无愧的。 你的心不洁,你的道不诚。 十个字虽然短,白七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叶凛对剑的执着与尊重。 此时靳无双也正注视着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19 叶凛,他极少有这样动容的时候,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青年人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一个对剑极度忠诚与热爱的自己。只不过在之后的年月里,为了名利与权势,为了获得万人尊崇的地位,为了剑神的名号,他的剑上沾了不少无辜的血液,终究还是亲手摧折了这一身风骨…… “咳。”周婷发出一声轻嗽,靳无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叶凛已经下场,此时论剑坪上空无一人。但比试还要继续,现在只剩下—— “最后一位是……” 话音未落,白七已经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明亮得如同星辰的眼扫过场外诸多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饶有兴致的钦妙方丈,挂着嘲讽笑意的周楚情,面露忧色的唐不甩,冲她微微颔首的唐彬夫妇,神情高深莫测的燕三娘…… 就在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白七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白青然,决定退出武林盟主之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靳无双紧紧盯着她,仿佛要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来:“白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边说着,白七一边暗自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看了前面九位的表现,白某自感能力不济,自惭形秽之下决定退出竞争。” “白少侠的说法未免太过糊弄人了,”靳无双冷冷道,“难道白少侠将品剑大会当做儿戏,想参加就参加,想退出就退出吗?” 钦妙大师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眼神微微一动。 白七神情未变:“不敢,其实是白某有伤在身,这武功一项实在是为难,心中惭愧只能退出。” 有伤在身? 靳无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是真的有伤在身,他当然不能强迫别人带伤上场,可看白七的模样,受伤明显只是个借口,摆明算准了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而他也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 靳无双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缓缓道:“既然白少侠受了伤,那今日的比试就到此结束吧。” 须臾人群散去,人们各自回房。白七往回走着,远远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前站着一个人。 白衣广袖,身姿优雅,手执一柄玉骨扇正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赫然是顾西楼。瞧他的神情,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西楼。”白七冲他点点头,“你在等我?” 顾西楼笑了一笑,但笑容却有些勉强:“是。” “有什么事吗?”白七打开房门,“进来说吧。” 顾西楼进屋坐了下来,白七为他倒了一杯茶:“怎么,你这是去哪了?”说话间白七瞥了一眼顾西楼的鞋子,沾了许多灰尘,看样子是走了不少的路。 顾西楼皱了皱眉,脸上写满犹豫:“青然,我……” 说,还是不说? 顾西楼想起了那张字条,咬了咬牙,将欲出口的实情咽了回去,改口道:“昨夜王府里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七何其敏锐,狐疑道:“果真?” “嗯,我来找你是因为……”顾西楼顿了顿,他应该如何对她开口? 事实上,昨天他看到的那张字条写的是他妹妹顾青青的下落。那字条说,顾青青在他们手上,想要她活命,只能用白七手中的碎片来换。 最重要的是,纸条上说他不可以将实情告诉白七,一旦被他们发现,顾青青小命不保。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他,在之后收到王府传来的信时才是真正地绝望了。能在王府重重把守中将顾青青掳走,又岂是他凭一己之力可以找到的?昨夜他一宿未归,就是去派人寻找顾青青,纸条给的最后期限是今日黄昏,现在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白七。 顾西楼很想直接对她说明一切,但他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在周围监视,几次欲言又止,直到白七的目光渐渐露出怀疑。 顾西楼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 就在此时,白七的房门被轻轻扣响。 顾西楼朝门口望过去,只隐约见到一个修长的影子投在门上。 白七出声应道:“哪位。” “是我。”淡淡的低沉嗓音,是叶凛。 白七眉心微蹙,他这个时候来找她,莫非……想了想,白七打开了门。 叶凛一眼瞥见了屋里的顾西楼,瞳仁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却是一言不发。 想了想,白七道:“你稍等,我跟你出去。” 顾西楼见状站起身,扯出一个微笑来:“……让他进来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白七虽然觉得顾西楼有点不对劲,但比起他语焉不详的话来,毕竟叶凛的事更加迫在眉睫,因此竟然也没有挽留,点了点头:“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顾西楼摆了摆手,径自离开了。 白七将叶凛让进屋,叶凛的目光自桌上的两只茶杯上掠过,淡淡道:“我约他半个时辰后在后山见。” 白七自然知道叶凛口中的“他”是谁,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叶凛来到荡剑山庄的目的。 叶凛与靳无双,终究会有一战。而这一战,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不会输。”叶凛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是柔和的,迟疑了一下,他伸出手将白七拥进了怀里。 他不会输。 但是,他可能会死。 这一战之后,他与靳无双之间,只有一个人会活着。 这一点白七和叶凛都很清楚,但没有人说出来。白七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即使此刻她的心头涌上微微的刺痛,但她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影响叶凛的心绪。 “我不会去看的。”白七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叶凛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白七的头发,冲她点了点头:“等我回来。” 白七就这样看着叶凛转过身走出了门。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在外人面前聪敏坚忍的白七,此刻依旧是冷静而淡然的,但如果此刻有人经过,也许就会发现她的纤细的手指正紧紧揪住衣摆,拧成了十个白玉般的结。 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好惨啊~~~这年头男配不好当,暗恋女主的男配更不好当 其实小叶还不是太明白爱情的意义,当然小白也不明白,反正都是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互相伤害嘛 下章或者下下章开虐,嘻嘻嘻 ☆、死决 “寒山啊, 你说,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有趣?”男子带着几许倦意的嗓音低低缓缓地起伏着。 “可能是因为少主喜欢养鱼的缘故吧。”老仆寒山的声音平板冷淡,听不出丝毫悲喜。 男子轻声笑起来:“是呀,看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0 着鱼儿挣扎着冲出罗网,还以为自己逃掉了,真是很有乐趣。” “少主何必为了一个白青然如此费心。”寒山淡淡道, “难道少主真的把她当成对手。” “对手?”男子似乎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认真地回答道, “她不是我的对手。” 寒山点了点头, 对这句话他表示很赞同。 男子又道:“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提出退出竞争吗?” 寒山道:“老奴不知。” 男子道:“她是很谨慎的,既然知道了靳无双的底,自然会防着一手。靳无双肯定会趁着比武的时候做一点手脚, 比如划破她的衣服或者打散她的头发,来揭破她是女子这件事。再利用这件事来做一些文章, 不仅会打乱局势, 也可能影响到她的行动。白七为了避免陷入被动, 提前将靳无双的这一招废了, 是步好棋。”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是这样聪明镇定的,好像对所有事都很有信心,所以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男子停顿了一下, 愉悦地笑起来,“绝望的样子。” 到底怎么样才会让白七这样的人绝望?男子颇有些期待地想着,他布下的局就在前面,作为白七干扰他大业的小小回敬, 更是他出于私心的一点“馈赠”。 白七,踩进去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叶凛离去后,白七只觉得心绪难平,决定出门去找顾西楼,问问他刚刚有什么事情。 顾西楼的房门紧锁,里面依然空无一人。 白七往回走着,一路秋风伴着她的脚步,她忍不住抬起头望着高远的天空,太阳正渐渐西沉,天地间洒满了温柔的金红。 “你说的是真的?”倏尔风中传来不甚清晰的对话声,白七心神一动:有人? 循着声音找过去,白七藏身在一棵树后,将那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不错,我买通了那个弟子,让他在偷袭叶凛的时候将毒针射/出。”这声音赫然是小诸葛吴望,而与他对话的人则是慕容舞。 “是吗?”慕容舞露出如愿以偿的微笑,“那毒什么时候发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吧。”吴望笑道,“放心,毒性发作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只会损伤他三分功体,就算与你交手,外人也是看不出底细的。” “那就好,届时我可要狠狠出一口恶气。”二人压低了声音走远,树后的白七却是只觉胸口狠狠一紧,损伤三分功体? 损失了三分功体的叶凛对上靳无双……还有胜算吗? 白七心中忍不住惶然,该怎么办?叶凛此时估计已经到了后山,她又不知道他们约战的地点,即使知道,这时候去劝叶凛不战他会听吗? 咬了咬牙,白七足下轻点运起轻功赶往靳无双的房间。 只能寄希望于靳无双了,即便是……即便是辜负了叶凛对剑的诚意,辜负了他对这一战的渴望,她也要保住叶凛的命! 夕阳渐渐下沉,黑暗接管整个人间,白七刚刚离开的那棵树上,一只黑色的蜘蛛正在织网。它挪动着自己的八条腿,缓缓将颤动的银丝抚平,吐出最后一条线来将整张网收口,随即趴到了网中央,沉默地伸出獠牙,等待着它的猎物。 靳无双关上房门,此时的他正准备去赴约,赴那个叫做叶凛的年青人的约。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对剑的领悟力如此高的年青人了,惜才之心令他答应了这场约。他甚至应他的要求,带上了自己的剑。 他几乎可以想到叶凛叫他去是做什么的。 他一定是想找他比剑。 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差不多,靳无双微笑着想。其实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看见比自己厉害的,就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去较量一番。这一次,就让他教一教这个年青人,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 倏然一声轻响,一个东西朝着靳无双飞了过来,滚落在他的脚边。 是一枚纸团。 靳无双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俯下身拾起纸团,慢慢打开来。 纸团上的字迹很新,还能闻到墨水的味道。但是纸团上说的事情却很旧,旧到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 靳无双的脸色变了。 他瞪大了双眼,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纸上的字。他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又很快变成死一般的惨白。 纸团上写了什么? 太阳已经下山,夜幕即将降临。 秋风缓缓地吹过天地间,吹动了萧疏的竹叶,发出动听的簌簌声。 叶凛站在苍茫的、熹微的暮色中,静静地等待着。 他早已习惯了等待。 从年幼时起,叶凛就习惯看着白天渐渐变成黑夜,又看着黑夜渐渐变成白天。 他是如此的孤独、寂寞、无情,他几乎从未羡慕过别人的生活。 不过,只是几乎。 在叶凛六岁那年,距离他杀死他的姑父不到一年,他曾经穿过一个小镇子,路边的一个中年人走过,他的儿子骑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儿子咯咯地笑,兴奋地拍打着父亲的脑袋。 叶凛就这样默默注视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呼地灌进去,将里面的一切都冻成了冰。伴随着那孩子的笑声,他心中的那个洞也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将他吞噬。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嫉妒”。 “啪嗒”,随着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传来,叶凛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你来了。”叶凛淡漠地开口。 靳无双怔怔地凝视着他,似乎在走神,半晌才道:“是,我来了。” 叶凛道:“你来晚了。” “是,”靳无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流露出隐隐的痛色,“我来晚了。” 叶凛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靳无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叫我来这里……是要对我说什么吗。” “我找你,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是什么?” 叶凛微微一抬眉,眼底的薄冰倏然碎裂:“你的命。” 靳无双似乎是愣住了,他想过千万种回答,却没想到叶凛比他以为的还要无情。 不过也对,对于他这样的人,又何必留情呢? 靳无双忍不住苦笑:“你知道吗,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看了看镜子。我的头发白了许多,我的脸上也有了皱纹,我已不再年轻了。” “可是我的手还是很稳,我的剑也依然很快。”靳无双顿了顿,接着道,“我有三个儿子。” 叶凛眸光沉沉,一言不发。 “大儿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二儿子三年前惹了事被人挑断了脚筋,三儿子天生多病,没办法习武。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1 ”靳无双如同话家常一般径自絮絮地说着,“我时常在想,等我死了,这一身的剑术该怎么办呢。” 叶凛的背很直,他握剑的手连一丝颤动也没有,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在听。 靳无双的剑缓缓地离鞘,刺目的银芒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原来我之前苦恼的其实并没有必要。”靳无双微微地笑了,“我的命就在这里,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就来拿吧。” 话音刚落,只见叶凛的身形一动。 叶凛手中的剑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出剑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几乎只是交睫之间便已迫到了靳无双的身前,靳无双的皮肤仿佛都感受到了来自剑锋的寒意。 靳无双轻轻侧了侧身,两把剑“铮”地一声撞到了一起,如同两颗同样坚硬的心。 天地间的最后一丝暮光也在此时沉没,夜幕彻底吞噬了一切。 唯有风声仍在呼啸,吹过萧瑟的人间。 不知道多少回合过去,也不知道两个人已经拆了多少招。没有人去数,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和彼此的剑。 就如同两道快得不可思议的闪电,不停地交错。 靳无双心里清楚,只要再过三十招,叶凛便会失误,到那时自己就会赢。 可是他忍不住问自己:真的想赢吗? 赢了又如何呢? 那么如果输呢。 输了就会死。 死又如何呢? 靳无双望着叶凛的眼睛,那双眼深黑如海,但又有着寒星一般的光芒。眼前的这个年青人,这个跟他战得不分上下的年青人是他的儿子,这是多么令他骄傲的一件事。 骄傲到,可以令他死而无憾。 叶凛专心致志地出剑,他的速度比平时还要快,他的意志比平时还要坚定。 两道闪电不停地碰撞、分开。 倏然,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节点,靳无双的剑偏了一毫。虽然仅仅是一个在别人看来无伤大雅的失误,却被叶凛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剑光毫不留情地绽放,沿着靳无双的喉咙盛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这场交锋,这场剑神与剑狂的生死一战,终于是靳无双倒了下来。也许新的故事就会从这一刻开始,流传到很久以后。 靳无双倒下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叶凛冷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微笑是出于什么,叶凛的手指微微一动,只听“喀哒”一声轻响,傅六为无双剑打造的外壳猝然脱落,初升的月光斜斜映在无双剑的剑锋上,宛若一场横空出世的传说。 靳无双的眼蓦然睁大,但是他的喉咙已经被割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他艰难地、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那一把如水的锋芒。 叶凛一动不动,就这样沉静地看着他挣扎,鲜血不断从他的喉咙涌出,片刻后靳无双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坠向地面,他的眼睛直到死也没有闭上。 以一种残酷的姿态欣赏完了靳无双的死亡,叶凛收剑回鞘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俯下身,叶凛从靳无双垂落的手边拾起了一个纸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作弊被小叶发现了,小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幕后大boss真是蔫坏,但是智商也是真的高,小白暂时还是玩不过他的。 小白还年轻,年轻人多经历一点事情才会成长。 想打boss得先练级哇~~ ☆、裂痕 夜幕降临, 荡剑山庄里处处都亮起了灯火。周楚情坐在烛火辉煌的花厅里,慢慢饮下杯中的茶,在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姑母,荡剑山庄的女主人周婷。 周婷穿着一身华丽的金红色锦裙,眉宇间主母气度十足:“情儿,你可准备好了?” “当然, ”周楚情低下眉眼, 柔顺地笑了笑, “稍后我就会离开。” “嗯, 我等你姑父回来再走。”周婷笑道,随即又皱起眉,“这人也真是的, 明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动手,在这个节骨眼偏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姑父不回来也不要紧, ”周楚情缓缓抬起眼, 倾国倾城的脸上挂着一朵醉人的微笑, “反正, 姑姑也是走不了的。” 周婷面上闪过惊讶:“情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楚情放下手中的茶杯,优雅地站起身抚了抚衣角:“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姑姑你要留在这里了,留在荡剑山庄,和这座山庄一起变成……一堆灰烬。”说这话的时候周楚情的脸上依然带着柔和的笑意,她一边说, 一边展开双手转了个圈,显然是非常愉快的。 怎么可能会不愉快呢?她即将自由了啊。 周婷开始意识到周楚情的不对劲,她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好啊,反正你都快要死了,说清楚点你死的也明白一些。”周楚情咯咯地笑着,“你们的计划其实是很精妙的,先是在花园里埋下炸药,白青然也确实如你们所愿发现了那些火药。凭她怎么聪明也肯定想不到,真正藏着大量炸药的地方并不在花园,而是在东西两院的厢房下面,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当今武林所有排的上号的人物,只要在他们睡着之后点燃炸药,基本上武林正道也就差不多玩完了。” 周婷冷冷地望着周楚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呀,听我说完。”周楚情接着道,“这是周天逸和夜阑宫的交易内容,对吧。用一个荡剑山庄来换那一只夜魔茧,等到周天逸当了皇帝,加官进爵少不了你们的,区区一个山庄算的了什么?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你们以为自己是赚的那个,但是从来没有人——” 周楚情冷笑道:“从来没有人可以占夜阑宫的便宜。与魔鬼做交易,只会被魔鬼吞噬,因为魔鬼的心里是没有‘公平’这种东西的。” “武林正道完了,再也没人可以阻碍夜阑宫一统武林,你以为这就是夜阑宫的目的吗?”周楚情轻嗤,眼底闪过暗色,“夜阑宫的宫主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你、我、靳无双、周天逸、甚至周家的天下,他都丝毫不放在眼里,他要做的事情比你们想的都要可怕,他的心机智谋,就连一百个周天逸也比不上。”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说我走不了。”周婷不耐地打断她,“至于夜阑宫有什么秘密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很简单呀,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周楚情双眸弯了弯,以一种甜脆可人的嗓音道,“死在我的手里。” 周婷眉目一凛,飞速地伸出手掐住周楚情的脖子:“就凭你?你连武功都不会,拿什么杀我?我现在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你的小脖子可就断了。” “姑姑,”周楚情的嗓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2 音冷若冰霜,猝然变得暗沉的眼中带着隐约的恨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个任你们摆布的傀儡吧。” 话音刚落,周婷只觉得头痛欲裂,那几乎将她整个人撕开一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松开了手倒退几步。周婷咬牙抱住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你……”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周楚情一步一步地向着周婷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心上,“因为一个可笑的八字相克的结论,为了保周天逸的宝贝儿子,你们让我跟着谢飘渺那种人长大。你们觉得他很好是吗?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用他教给我的东西,来杀你?” “那是你父亲的……决定。”周婷疼得直掉眼泪,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一把刀在不停搅动,她拼尽全身力气道,“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周楚情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个算命先生是你找来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把我送到谢飘渺那里学艺是你出的主意吗?周婷,别把别人当傻子,也别想着拖延时间,你今天死定了。” “啊……啊!”周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低低咆哮着,眼神中写满了愤恨与怨毒。 周楚情以一种诡异的怜悯的眼神睨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痛苦:“你放心,今夜之后,荡剑山庄将不复存在。” 很快,周婷死了,她的尸体目呲欲裂,看起来十分可怖。周楚情绕着她的尸体走了两圈,冷笑着拿出一只小瓶子来,靠近周婷的头部。只见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周婷的眉心忽然出现一个血点,随即变成了黑色的斑块,斑块下好像有什么在蠕动。 “乖,出来吧。”周楚情将瓶子贴到周婷的额头上,那黑色的斑块猛地裂开,从里面窜出一只极小的绿色丝状虫子来,慢慢钻进了瓶子里。 周楚情将瓶子揣进袖子里,将花厅里所有的烛台全都堆到了周婷的尸体上,又将灯油洒得到处都是,做完这一切,她擎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走到了花厅门口。 “从你开始,我会把你们欠我的都讨回来。” 就在周楚情与周婷交谈的时候,白七独自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连一盏灯也没有点。 黑暗是令人惧怕的,但在某些时候,黑暗则会给人以安全感。 白七静静坐在桌旁,手边放着她的笛子。 她在等。 她也只能等。 等那惊天动地的一战结束。 房门是开着的,一道影子映着月光斜斜投了进来。白七猛然抬起头,背着光的人影颀长,手里提着一把剑。 是叶凛。 不知道心底里翻涌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白七只觉得眼眶发热,眼底仿佛有泪。她慢慢站起身,向着叶凛走了过去。 白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赢了。” 静默无声,叶凛站在那里,披着满身寒意,不说话也不动。 “怎么了?”白七的声音愈发柔和,她朝着他伸出手,“你……” 叶凛退了一步,避开了白七的手。 白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我赢了。”叶凛的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低哑沉郁,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 白七不明白叶凛现在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衣角,岂料叶凛又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出,他的整个人便退到了屋外,银白的月光自他的头顶洒下,将他脸上的神情映得清晰深刻。 叶凛的眼是很好看的,如同两丸黑色的琉璃。此刻这双好看的眸子里冰封千里,没有任何感情,以往那些沉默柔和的目光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彻底绝然的冷漠。 叶凛此刻望着白七的眼神,与他望着其他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这样的目光令白七胸口猛地一窒,几乎不能呼吸。她焦虑道:“叶凛,你到底怎么了?” 叶凛伸出手,修长的指掌间躺着一张字条。 看到字条的瞬间,白七的脸色变了,她慌忙抬头望着叶凛:“我……” 可是“我”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凛对剑有多在乎,对这一战有多重视,她是知道的。叶凛在剑道一途一直都是坦诚而执着的,对他的对手也是如此。就算他身负重伤,也一定会堂堂正正地与靳无双决战。而白七的这张纸条,告诉了靳无双叶凛的身份,打乱了靳无双的心绪,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些以死来赎罪的想法。不得不说这法子确实是有用的,攻心之计大获成功,靳无双果然神思不属,大大提升了这一战中叶凛的胜率,但同时—— 也侮辱了叶凛的道。 叶凛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的手心朝下一翻,那张打开的纸条悠悠飘落,而他自己则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远。那背影披着凄寒的月光,每一步都如同踩碎了满地孤寂,白七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锁住了,张不开口,也迈不出腿。 白七想解释,但又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敷衍。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白七不知道自己在风里站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一个影子。 “谁在那?” 那人慢慢走出来,一身白衣映着月光,身形优雅:“是我。” 白七不知道顾西楼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应该是在叶凛离去之后。想到叶凛,白七忍不住又想起他离开时候的眼神,那样全然的冰冷,他大概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出神的白七并没有注意到顾西楼的异常,直到顾西楼走到她身边,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西楼,你找我有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顾西楼已迅速伸出手点住了她的睡穴。 白七只觉得头开始发晕,眼前渐渐模糊,而她在世界完全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顾西楼内疚的眼神,以及一句低低的: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生气的点其实以正常思路有点难以理解。 就好比你老婆跟别人比赛,她认为自己会赢,但是你觉得她比不过别人,所以买通评委把奖项给了她,她知道之后很生气是一个道理。 而且小叶是一个很少信任别人的人,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小白,结果小白明知道他会生气还是作弊了。 所以小叶就更生气。 ☆、惊破 “少主。”荡剑山庄外的一片树林里, 响起一个平板得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 琉璃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面具下的一双眼却锋芒暗藏:“拿到了?” “是,顾西楼依约把东西给了老奴,老奴便命人放了顾青青。只不过…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3 …” “不过什么,”宫主轻笑起来,“寒山也学会卖关子了?” 寒山迟疑了一下:“那东西, 顾西楼拿来了三个。” “哦?”宫主伸出手, “我看看。” 寒山从怀里拿出三块白玉碎片, 交给了宫主。宫主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片刻, 笑道:“这笔买卖可赚到了。”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宫主道:“之前我推测白青然手上有两块,苏启的一块和鬼荒城的一块。没想到顾西楼将三块都拿来了, 看来这第三块就是当年靳无双遗失的那一块。” “靳无双的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你忘了他们去年在月牙村住过一阵子,靳无双多年前也在那里待过。”宫主显然对白七的行踪了如指掌, “看来就连老天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恭喜少主, 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还不能说是如愿以偿, ”宫主将三块碎玉握进手中, 意味深长道,“毕竟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正说话间,二人遥遥只见荡剑山庄处似起了火光, 那半边的天穹映着艳烈的红色亮如白昼。“是阿楚。”寒山道,“需不需要……” “她想跑就让她跑,反正一条小鱼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刺激一下谢飘渺也是不错的。”宫主摩挲着手心里的碎玉, 漫不经心道,“时间差不多了。” “是。”寒山道,“老奴这就去。” 宫主注视着起火的荡剑山庄,光华璀璨的眸子微虚了虚,两簇金红色的火焰倒映在他眼中,如同一霎那焚尽了天地间所有的寂寞。但与叶凛的孤寂不同,宫主眼中的寂寞是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冷酷,也是对这莽莽红尘浩浩人间的蔑视与不屑。当一个人的能力凌驾于天下绝大多数人之上的时候,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上天赐予的礼物? 夜色深沉,如同浸泡在一团浓墨之中,唐不甩在这样的夜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前一晚白七找他一起解决了花园里炸药的事情,但按照道理,荡剑山庄若真有异心,不可能对此没有丝毫动作。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炸药被破坏,开始谋划别的法子了?荡剑山庄连炸药都动用了,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让这里的江湖人有来无回,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还要对父亲他们保密吗?思来想去唐不甩决定去找白七,想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的“这件事很复杂”到底是指什么? 唐不甩心中疑虑不散,颇有些焦虑。为了赶时间,他没有走山庄小径,而是从小径旁的一处小树林穿过,抄了个近道。 岂料他刚钻进树林,小径那端就遥遥走过来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走在前面的是叶凛,但他身后的那个人…… 唐不甩忍不住蹙眉:明珠郡主?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唐不甩停下脚步,藏身在一棵树后,静静地观察事态发展。 叶凛显然是心不在焉,不然以他平日的洞察力,早就能发现不远处的唐不甩。周楚情似乎跟在他身后有一会了,面上带着醉人的笑意,她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地走到叶凛身边:“叶少侠……” 叶凛连余光也没有给她一丝,依旧径自朝前走着。 “叶少侠,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周楚情难堪地咬着唇,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 依旧是沉默。 “叶凛,你……”跺了跺脚,周楚情毕竟是个女儿家,即便她再怎么喜欢叶凛,被人如此忽视了个彻底,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你若是还不理我,白七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一直漠然行走的身影停了下来,而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眸子首次将注意力投注在了周楚情的身上。周楚情本应为此感到高兴,可叶凛此时的反应只让她觉得羞辱。 周楚情冷笑:“你的心里果然只有她。”在观云酒肆她就看出来了,叶凛对白七几乎可以说是一心一意,别的不说,只他眼中偶尔的温柔,何曾看过他给予别人一星半点? 见周楚情又在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叶凛转身欲离去。 “白七在我手上,”周楚情见他要走,顿时急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叫人杀了她!” 叶凛转过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再说一遍。” 那目光严厉而冷酷,仿佛雪片刮在脸上,周楚情被叶凛盯得如鲠在喉,却仍咬牙道:“她在我手上。” 话音未落,一道银芒已毫不留情地贴紧了她的脖子,凉得如同她瞬间坠落谷底的心。 周楚情用力眨了眨眼,逼回眼底薄薄的泪意,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以一种理智沉静的声音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她,不然我就杀了她。” 冰冷的剑锋纹丝不动,叶凛淡淡道:“她在哪。” 唐不甩在一旁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人自说自话,叶凛好像完全不在意周楚情的威胁,而周楚情也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倏尔周楚情咬着牙轻声说了句什么,叶凛的眼神微微一动,最终还是放下了剑,声音清冽如水:“带路。” 荡剑山庄后山。 “哥!”顾青青扑到顾西楼的怀里红了眼眶,“你来救我了。” 顾西楼心疼地摸了摸顾青青的脑袋:“吓着了吗?” “没有。”顾青青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来,“我知道你会救我的,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那就好,你到底是怎么被抓走的。”顾西楼问道。 顾青青想了想:“那天晚上我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被关了不知道多久,就被带出来,然后就见到你了。” “什么样的房间?”看来顾青青一直被囚禁在荡剑山庄附近,或者有可能就在荡剑山庄里。 “不知道,没有灯,也没有门窗,”说到这里顾青青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焦急起来,“对了,你赶快去荡剑山庄找白姐姐!” 还没等顾西楼反应过来,顾青青的下一句话已经砸了过来:“我被关着的时候,曾经听到看守我的人说荡剑山庄里埋了炸药,就在今天晚上,靳无双想炸死所有人!” 顾青青狐疑地望着顾西楼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哥,你怎么了。” “青青,这里……”顾西楼顿了顿,艰难地开口,“就是荡剑山庄。” 唐不甩默默跟在叶凛和周楚情的身后已经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他几乎可以确定叶凛已经发现了他,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假作不知。 周楚情此时正带着叶凛往荡剑山庄的侧门走,那道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通往的地方是后山。 走到距离侧门不远的地方,忽然有人从门外进来了。叶凛的眼微沉:出来的两个人他见过,是顾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4 西楼和顾青青。 唐不甩在看到顾青青的一瞬走了下神,这个小姑娘好像比之前瘦了许多啊…… 顾西楼和顾青青似乎很着急,头也没抬就往前赶,然而就在与叶凛他们擦肩过去几步之后,顾青青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她转过身来望着叶凛与周楚情的背影,嗓音甜脆,语气微微带着质疑:“这么晚了,你们俩要去哪里?” 顾西楼对襄阳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顾青青却是亲眼所见的,这个周楚情很明显对叶凛有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往后山走,是想做什么? 顾西楼对叶凛并不熟悉,对周楚情却是没什么好感,此时见顾青青出言质问,怕她惹祸便拉住她:“青青,走吧。” “她说,”出乎意料的,叶凛居然回答了顾青青的问题,他转过身,一双眼暗如寒夜,直直望向顾青青,“带我去找小七。” 话音落地,顾青青怔了一下,顾西楼却是挑了挑眉:“青然在后山?”怀疑的目光投向周楚情。 周楚情强作镇定,倨傲地点了点头。 “明珠郡主,你在胡说什么,”顾西楼笑了,“青然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睡得好好的呢。” “当真?”无视周楚情瞬间变色的脸,叶凛认真求证。 “当然,”顾西楼想起自己点了白七的睡穴之后便将她放在床上,还关好了房门,“我点了她的睡穴,现在应该还没醒。” 叶凛这回彻底不再理会周楚情了,转身便走到顾西楼面前:“为什么?”为什么点她的穴? 顾西楼语塞:“这……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把青然叫醒,得抓紧时间……” 一边说着几人一边往回走,周楚情见叶凛又要回头,顿时又气又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再过一炷香的时间炸药就会被点燃,叶凛现在回去她辛苦骗他出来想保他命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不能回去,”周楚情咬了咬牙,决定将实情告诉他们,“山庄里有炸药!” 叶凛停下脚步,顾青青冲着叶凛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山庄里确实……” “别听她的!”倏然一道男声响起,众人疑惑循声望去,只见唐不甩站在后面,在对上顾青青眼神的一瞬他脸颊微红,但随即便大声道,“后花园里的炸药早在昨晚就被小七和我破坏了。” “不,是真的,山庄里真的有炸药,不止在后花园,”周楚情恳切地望着叶凛,“快跟我走,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炸药就会……” “砰——” 周楚情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大的爆裂声轰然响起,瞬间地动山摇,接着爆炸声便一个接着一个,荡剑山庄那些华丽宏伟的亭台轩馆相继开始崩塌,这场景就如同末日一般恐怖。 “这怎么可能?”周楚情震惊不已,“我明明算好了时间,明明他们之前说好一炷香之后才会点火的……” 已经没有人理会她了,叶凛纵身一着燕子三抄水,几个起落便向着白七住的东厢房冲了过去。顾西楼在爆炸的瞬间心神俱震,原本也想过去,但考虑到顾青青不会武功,在这里太过危险,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送顾青青出去。至于唐不甩,向着东厢房冲了几步,直到一声巨响从西厢房传来,他才从震惊中想起唐彬夫妇还在西厢房! “爹!”撕心裂肺的咆哮比爆炸声更加惨烈,“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女主炸死了,全文完。 小叶第一次叫小白,小七小七小七这么叫真的好可爱啊 所以说顾西楼永远当不了男主,因为他有个妹妹拖油瓶啊…… 至于唐不甩,好吧说好的虐最后只虐了他……心疼 ☆、龙三 仿佛走在一片茫茫大雾中, 四周都是压抑的纯白,白七独自一人踽踽而行,如同穿行在天地之间的一场大梦。前方影影绰绰闪过几个人影,又极快地消失在雾霭之中。白七心神一动,是什么人?这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白七飞快地冲了两步,猛地扑进了这片浓雾。 一位少女出现在她面前, 一身青衫作少年打扮, 但眉眼间却是少女的慧黠与灵气。白七望着少女恍惚了起来,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那少女对她笑了一笑,眼眸亮如星子。 白七倏然一震,这个人……眼前这个人, 不是她自己吗?她伸出手,碰到一片冰凉, 原来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收了笑容, 忽然沉静地凝望着她, 眼里写满失望。白七再一眨眼, 那失望的眼神不变,镜中人却变成了叶凛。只见叶凛站在那里,黑眸无悲无喜, 忽然拔剑向她刺了过来—— “小七,小七……”一道男声穿过茫茫的白雾,穿过困扰的灵魂,传到了她的耳中。 白七猛地睁开双眼。 稠白的雾气渐渐散去, 世界重新变得明亮,刺目的光线惹得她用力眨了好几下眼,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 “小丫头,醒了?”懒洋洋的尾音,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侃,白七侧过头,只见床边坐着一个人,背着光只能看见轮廓,他的鼻梁高挺,侧脸就像精心雕刻的塑像一般精致。 白七困惑地注视着他。 那人伸出手轻轻捏了一把白七的脸,笑道:“发什么呆,莫不是看到我整个人的魂都要丢了?我虽然懂的东西很多,却实在是不懂如何招魂啊。” 这嗓音,这笑声……白七的眼越睁越大,她蓦地低喊出声:“……龙三?” 那人笑意更浓,弹了她脑门一下:“没大没小,叫师兄!” 龙三说话的时候侧了一下脸,面容便暴露在了光线里。那是一张无比俊美的脸孔,无论是眉眼还是嘴唇,都宛若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这张脸曾经让无数姑娘为之失神,是江湖上无数女侠的梦中情人,据说龙三只要顶着这张脸出门转一圈,回来的时候怀中定然会收获一堆女子的绢帕和玉佩。鬼夫子就曾因为龙三长得太过俊美而拒绝收他为徒,理由是美貌会让人心生自满的情绪,不利于学艺。 是的,龙三也是鬼夫子的徒弟,他名叫龙潮,因为排行第三,行事狂放恣肆,与神话中那任性妄为的龙三太子相似,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龙三。 与傅六的温吞闲散,秦四的沉默寡言截然不同,龙三的话多到可以砸死扬州城里最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老鸨,他的鬼主意更是一个接着一个,且大多阴损缺德。鬼夫子的弟子们哪个没被龙三恶作剧过,至于外人那更是随他心意,只要瞅见不顺眼的就想法子惩戒一番,保准让那人无比后悔怎么就惹到了这个魔星。 如今这个魔星出现在她面前,白七不禁头疼起来,她四顾一圈,发觉自己是在一间没见过的朴素小屋子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5 里:“这是什么地方?” “唔……是家医馆。”龙三撇了撇嘴,“不过受伤的不是你,是你可敬可爱的师兄我。” “你受伤了?”白七觉得太阳穴疼得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为何躺着的是我?” “这个事嘛,说起来话就长了,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那就从一个月之前我收到的一封信开始说起吧。”龙三笑眯眯道,“那封信啊,是……” “停,长话短说。”白七闭了闭眼,知道不能让一个话痨自由发挥,及时阻止了他,“就说我是怎么从荡剑山庄到了这里的。” 龙三笑容不变,但眼底的神情却逐渐沉静下来:“小七啊,你确定要听这一段吗?” “嗯,你说。” 龙三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说就说吧。” “你被那个拿扇子的小伙子给点了穴,之后那个小伙子呢,就把你抱进房间了,”龙三促狭地眨了眨眼,“不是我多心,他在你房间里很是呆了一阵子哦。” 白七掐了一把龙三腰间的软肉,疼得他唉哟一声不敢再开她的玩笑,但嘴上还是叨叨个不停:“凶得很凶得很,我可爱的小师妹怎么如此暴躁了,做师兄的实在是痛心呐。想当年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又斯文又体贴,看到我都是甜甜的喊我三师兄,把我这颗心哟,都快叫化……” “嗖”的一声,两枚铜丸擦着龙三的鬓角划了过去,砰砰两声嵌进了墙里。 龙三见白七脸色不好看,干咳两声才接着道:“之后呢,他似乎在你的房间里找了半天,然后拿着什么东西出去了。” 找东西?白七眉心一紧,忙摸向腰后:“我笛子呢?” “在呢在呢,”龙三忙奉上竹笛,“我救你出来的时候可没忘了你的宝贝笛子,怎么样,师兄是不是贴心的很呐?” 白七冷眼一瞥,龙三顿时收声,尴尬地又咳嗽两声。 白七道:“救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龙三眯了眯眼:“嗯……荡剑山庄底下埋了大量的炸药你知道吗?” 白七茫然:“后花园的炸药唐不甩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跟我保证过,处理之后绝对不可能再点燃了。” 龙三摇摇头,语带遗憾:“那厢房底下的炸药呢?也解决了?” 白七怔住了,她没想到厢房下面还有炸药,她以为自己猜到了夜阑宫的计划,没想到还是被人利用了思路反将一军。 “你被点了穴,我原本想先给你解穴,结果发现主院的花厅那边忽然起火了,我怕火势蔓延,就先把你捞出来了。”龙三微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心有余悸,“结果刚抱着你出了房间,屋子就爆炸了。” “你就是这么受伤的?”白七急了,“快让我看一眼。” “在背上呢,大夫已经瞧过了,”龙三满不在乎地又笑了起来,“本少爷的玉背哪能随便看?你若是看了,会有多少少女嫉妒得睡不着觉,岂不是我的罪过?” 话虽如此,白七却隐隐明白,必定是伤的不轻,龙三才会不肯让她看。若是真的刚走出房门就爆炸,而她现在却毫发无损,定然是龙三当机立断地把她护在了身下,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爆炸飞溅的砖石。白七心内酸楚,十分内疚:“三师兄……” “嗯?”龙三做作地侧了侧耳朵,“小师妹是不是感动不已,决定以身相许?” 这人还真是嘴贱得让人感动不起来! 龙三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接着道:“之后我就把你弄到这来啦。” “哪里?” “金陵城啊。”龙三笑道,“说起来,这医馆有个抓药的小姑娘,长得还蛮顺眼的……”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白七及时制止他:“我睡了多久?” “我给你解了穴之后,你又睡了四个时辰。睡得真是香,还做梦呢,可把师兄我羡慕死了,要知道我这个睡眠啊一直不是太好……” 做梦? 无视了龙三的废话,白七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来。 镜子里的自己,叶凛刺向自己的剑…… 叶凛…… 白七猛然反应过来:“叶……”刚出口却顿住了,她忽然想起龙三应该不认识叶凛,就算问他也没用。 想了想,白七换了个问法:“山庄里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唔,我听说死伤不少。”龙三想了想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据说少林武当的都没事,丐帮长老死了,峨眉长老重伤,唐门掌门死了,青城派掌门……” 后面的话白七没听清,那句“唐门掌门死了”攫取了她的全部心神。 唐彬死了,那唐不甩…… 白七闭了闭眼,心头痛如刀割。 是她,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 “还有呢?”整理了一下心绪,白七接着道,“还有谁死了?” “具体的伤亡情况还没消息,但据说,只是据说啊,”龙三道,“靳无双夫妇都死了。” 靳无双死了白七是知道的,但——周婷也死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个计划周婷不知道?炸药既然是埋在山庄下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又怎么会死在里面,难道是……夜阑宫利用完了就杀人灭口吗? 这也说不通,若是夜阑宫过河拆桥,北定王又怎么会放过夜阑宫? 白七陷入沉思,龙三百无聊赖地望着她:“小七,你在琢磨什么呢?” 话音未落,只见白七掀开被子下了床:“师兄,我得马上走。” “去哪里?”龙三站起来,这一动却疼得眉毛直跳。 白七抓起竹笛:“我要去泰安郡。” “哦?”龙三摸了摸下巴,“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白七狐疑道。 “小七啊,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是不是忘了问最重要的那一个?” “什么问题?” 龙三笑得狡黠:“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荡剑山庄吗?” 白七略一思索:“一定是师父让你来帮我的忙,但是你去泰安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四师兄告诉你我在荡剑山庄,你就过来了,对不对?” “……”被猜得这样准,龙三无言以对,但随即又咬牙,“为什么你叫秦四都是老老实实叫师兄,对我就是龙三龙三的!” 白七头疼:“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这是面子问题!” “好了好了,既然是来帮我的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我怎么就给你添乱了?难道我不比秦四强?” “……幼稚!” “啊啊你这是跟师兄说话的态度吗?” “……” …… 屋外,晴空万里,秋阳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  话痨师兄登场啦~ 有人喜欢龙三吗,感觉超级可爱的啊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6 ☆、执着 清晨的薄雾散去, 却挥不散人们心中的阴霾。 荡剑山庄……不,应该说是曾经的荡剑山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各门派带来的人都在废墟中寻找自家的痕迹,有找到尸首的,有还未断气的,哭声骂声不绝于耳, 四处都是不断奔走的人群。 顾西楼将顾青青送到城里安顿好后便匆忙赶了过来, 只见萧寻正对着一处废墟发呆, 脚下扔着一把豁了口的铁锨。 “萧寻,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青然呢?”顾西楼急了,“她人呢?”见到萧寻的模样, 他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去想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萧寻的手指磨破了, 正在往下滴着血, 他苍白着脸喃喃道, “我和叶凛挖开了小七房间的位置, 但是炸毁得太彻底了,她的床整个塌了进去,被倒下来的碎砖石给压住了, 我们实在是移不开……” 顾西楼只觉胸口一痛,眼前浮现出那少女柔暖的微笑,顿时站立不稳。倏然一道身影掠了过来,一把抓住顾西楼的衣襟, 冷冽的气息再没有平日的淡漠,而是带着滔天的恨意。顾西楼迟钝地回望,眼底映出叶凛蕴着怒火的黑眸,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我……” 他要解释什么呢?还能解释什么呢? 是他害死了她。 他点了她的睡穴,偷走她的东西,来换顾青青的命。 可是却赔上了她的命。 顾西楼垂下了眼。 萧寻不明就里,伸手阻止叶凛:“叶凛,你这是干什么?” 叶凛松开手,冷冷瞥了萧寻一眼,猝然拔剑,毫不留情地挥向顾西楼—— “住手!”萧寻大惊,叶凛这是疯了吗?他忙欺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顾西楼。岂料叶凛剑势不停,竟是要将他们二人一起刺个对穿。顾西楼忙推开萧寻,自己只来得及侧了侧身,那一剑从锁骨下方一直穿过了他的左肩,他闷哼一声,却沉默地受着,不做任何反抗。 萧寻大惊失色:“小顾你怎么样,叶凛,你干什么啊这是?” 叶凛一言不发抽回剑,眼神却冷若冰霜,萧寻知道叶凛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就算有事也不会说出来,便问顾西楼:“小顾,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顾西楼抿了抿唇,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夜阑宫挟持了顾青青,他点了白七的睡穴,拿了她的东西,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说完他十指用力蜷起,垂下头道:“这一剑,是我该受的。” “顾西楼,你!”听完这些,就连一贯心胸豁达的萧寻也忍不住怒意,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憋出一句,“糊涂啊!” 顾西楼满心都是愧悔,但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个秀丽聪慧的少女就这么死了:“再找找看吧,至少……”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金陵城的一家客栈,顾青青正坐在房间里扒着窗户往外看,几乎满街都是各大门派的车驾,荡剑山庄的大爆炸几乎没将半边紫金山给震塌,死伤自不必提,中原正道这回真叫一个元气大伤。 在人群中,顾青青看到了骑着马的唐不甩。 唐不甩依旧是俊秀的少年模样,只是脸上常挂着的腼腆不见了,眼眶通红面色苍白,他头上束着白色发带,遍体纯素,身后是披着孝衣的唐门众人,两副棺木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走到最热闹的市集口,唐不甩忽然扬起马鞭,回身朝着荡剑山庄的方向一指,怒吼道:“吾乃唐门掌门之子,我爹娘为了武林公义前来参加品剑大会,孰料荡剑山庄勾结夜阑宫设下毒计,致使我爹娘及众位前辈惨死,唐门百年声名遭人践踏。今日起,凡我唐门众者,与夜阑宫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这一吼蕴了无尽怨愤,话中的恨意几乎要淹没天地。 顾青青忍不住捂住嘴,心底酸楚难当,她移开目光,却无意间瞥见围观的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腰间斜插着一支碧绿的竹笛。 “啊,难道是……”顾青青不由得欣喜地探出身子,“白姐姐,白姐姐!” 那个背影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在人群中站了一会便被她身旁的另一个人拉走了,看方向应该是要出城。顾青青有些失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白七? “好啦好啦别看了,走走走。”龙三拎着白七绕开了唐门的队伍,“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办吗?” 白七的心情十分低落:“是我害了唐掌门夫妻俩。” 龙三已经听白七说了事情经过,此时难得的不再调侃,而是严肃道:“小七儿,你错了。害死他们的是荡剑山庄,是夜阑宫,是北定王,唯独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谨慎太过,害怕打草惊蛇,阻止唐不甩把事情告诉他们,如果不是我忽视了那一晚的行动太过轻易,如果我意识到了他们的阴谋……也许现在一个人都不会死。”白七摇了摇头,“这样大的伤亡,难道不是我的自以为是造成的吗?” “如果你没有发现花园里那些炸药,他们还不是会死的不明不白?你不是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而已,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你提前想到了料到了,”龙三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执着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我还不够聪明吗?”白七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一双平素明亮又自信的眼蒙上了雾霭,显得十分茫然。 龙三笑道:“你已经很聪明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八岁的时候就解开我龙某人设下的谜题的。”他说的是白七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龙三刚刚十六岁,正是爱玩爱表现的时候,设了个号称天下无敌的谜题,里面藏了十余种陷阱,却被八岁的白七花了三天功夫全部解开,气得他那天连晚饭都没吃。 龙三接着道:“你在明,敌人在暗,会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如何让敌人也做错。正所谓他给你一个意外,你就还他一个惊喜嘛。” 白七沉吟片刻:“你是指……泰安郡?” 龙三挑了挑眉:“走吧,咱们找秦四去。” 朝堂之上,大臣们正争论不休。 “陛下近日身体抱恙,又有咳血之症,恐怕及早立储为宜啊。” “二皇子平庸,三皇子年纪又太小,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但陛下最近脸色差得很,又屡屡休朝,实在教人担心。” 正在乱哄哄地议论着,內侍总管步上丹墀:“陛下身体不适,休朝一日,众卿退朝。” 又休朝?自从大皇子出事以来,这已经是第七次休朝了,看来皇上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啊……百官们各怀心思,走出宫门。唯独北定王正欲走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7 时,被内侍总管叫住:“王爷,陛下口谕,请您入内庭一叙。” 北定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随着内侍总管入了深宫。 “少主,可以出发了。”寒山垂手站在马车旁。 宫主回首又望了一眼夷为平地的荡剑山庄,满意地露出笑容:“谢飘渺到哪了?” “他已经在鬼荒城恭候多时了。” “真想看看他知道周楚情跑了会是个什么表情。”宫主遗憾道,“可惜,等我到了的时候他肯定又是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少主,沈醉求见。” 宫主挥了挥手:“这次她立功不小,让她过来吧。” 袅袅婷婷走上前的身影伏地一拜:“宫主。”抬起头来的瞬间,一张绝艳面庞,却是当时酒宴上的燕三娘。 “这张脸倒没有你自己的顺眼,不过也罢了。”宫主眯了眯眼,“炸药点的很及时,你确定白青然当时就在房间里吗?” “属下确定,她被顾西楼点了睡穴,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宫主满意颔首:“你来找我,是想讨什么赏赐吗?” 沈醉又是伏地一拜:“属下不想要赏赐,只想讨句话。” “哦?”宫主心情不错,此时也由着沈醉放肆,“什么话?” 沈醉长拜不起:“求宫主允许属下杀了阿楚。” 宫主笑起来:“你要杀她,我也拦不住,她是谢飘渺的徒弟,你又何必来我这讨一句话?” “属下知道宫主授意放走了阿楚,也知道谢飘渺暂时还没收到这件事。”沈醉在宫主面前不敢说谎,只能一五一十将心中想法说出来,“属下爱慕谢飘渺,因此属下……想让阿楚彻底出局。” “你是想把这件事伪装成阿楚死在荡剑山庄?”宫主笑容不变,目光却趋锐利,“胆子不小。” 沈醉浑身一颤,全仍坚持道:“求宫主成全!” 宫主抬眼望了望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意味深长:“好,如果你杀了阿楚,我不会追究。” 沈醉大喜,连连叩首:“多谢宫主,多谢宫主!” 宫主怜悯地垂眸,心内暗暗冷笑。 痴儿。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沈醉对谢飘渺是真爱。 话说现在还有人喜欢小顾吗? 你们猜顾青青和唐不甩还有可能吗 ☆、犹豫 著酒行行满袂风, 草枯霜鹘落晴空。销魂都在夕阳中。 恨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当时何似莫匆匆。 斜阳将将落尽,莽莽官道之上,并骑疾奔的双骥停下吃草小憩,龙三愁眉苦脸地揉了揉屁股:“赶了一天的路,才走了一小半路程, 咱们真的需要这么急吗?” “嗯。”白七坐在树下, 捡了根树枝在土上画着, “你看, 我们得先到泰安郡去,再沿路南下去鬼荒城……若是想及时赶到鬼荒城,必须抓紧时间。” “等等, 去鬼荒城干什么?”龙三狐疑,心道之前有说要去鬼荒城吗? 白七抿了抿唇:“刚刚在路上, 我突然想到顾西楼拿走的是什么了。” “哦?”龙三来了兴致, “洗耳恭听。” 白七便将前因后果都讲与龙三, 龙三听完思索片刻道:“你认为他们马上就要开启宝藏了?为什么?听你描述, 那个东西应该碎成了很多块,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集齐了?” 白七望着逐渐暗沉的天幕,目光仿佛穿过了重重时空, 终点是那个戴着琉璃面具的男子:“夜阑宫的宫主诡计多端,叶凛曾与他交手过,他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但最开始我们灭了赤羽堂和天煞堂两个堂口,后来又剿了飞燕堂, 他都全无反应。直到我进入北定王府,卷入了他和北定王的交易,他才开始真正对我们动手。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极懂得隐忍的人,他对时局的把握十分精准。换句话说,他知道在怎么样的时刻,做什么样的事最好。” “所以你认为,此时去开启宝藏最好?”龙三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荡剑山庄炸毁之后立刻动身去鬼荒城。顾西楼会对我出手,拿走我的三块碎片,必定是受了他的某种挟制,或是拿平阳王,或是拿顾青青——” “你就这么相信他么?”龙三不知从包袱的拿个角落摸出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嘁呲咔嚓利索得很,他吐出一片瓜子皮,“万一他只是看上了你的宝贝呢?”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白七摇摇头,“应该是迫不得已才会这样做。顾西楼这步棋太不稳定,夜阑宫主如果够聪明,肯定会把这种险棋放在最后才使用,很有可能他现在只差我手上这三块碎片就能够凑齐完整的钥匙了。而只有在荡剑山庄炸毁,正道重创、天下皆惊的时候,才是偷偷去开启宝藏的最好时机。” “的确,在这时节,几乎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了。”龙三瓜子嗑得热闹,“假如北定王要反水撕毁盟约呢?” “北定王的目的是皇位,与夜阑宫对立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白七将地上的痕迹抹去,“夜阑宫主着实好算计,荡剑山庄这一局是我输了。放出那么明显的线索来误导我,连我谨慎求稳不想打草惊蛇的心态都提前料到了。”事后白七再三回想,只觉得疑点重重,甚至连叶凛所中的那根所谓毒针也极有可能是子虚乌有,不然为什么那么巧那张字条会被叶凛拿到?先是放出后花园的线索,让她以为炸药已经被解决,又以叶凛的态度来扰乱她的心绪,疏于防备的情况下再指使顾西楼控制住她的行动,最后引爆炸药。所有人的行为和心思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真正的连环攻心之计。若不是龙三及时赶到,只怕她真要折在荡剑山庄里了。 “这样聪明又厉害的人物,很难对付啊。”龙三扔下瓜子皮,似笑非笑,“你想怎么做?” “先往泰安郡去吧。”白七起身上马,“虽然这皇权谁坐与百姓无关,但宝德帝总归是个贤德的皇帝,若是让周天逸那种残忍无道之人为帝,只怕平民也难逃一厄。一个能屠了整座城的百姓的人,说他能做个心系苍生的好皇帝才叫笑话。” 夜幕降临的时候,萧寻三人回到了客栈。 “怎么样?”顾青青听到动静便来到他们的房间,见萧寻坐在桌旁,叶凛站在窗边,顾西楼倚着墙,三人隔得老远,且皆是神情冷肃一言不发,便有些急了,“白姐姐呢?” 萧寻摇了摇头。 顾青青揪着顾西楼问道:“哥,你们找到白姐姐了吗?” 顾西楼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青青,厢房那边……塌得太严重了,暂时还没有挖开。” “就是没找到的意思吗?”顾青青想了想,决定把今天看到的背影告诉他们,“早上的时候我在窗边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8 ——” “嘘,先别说话,什么声音?”萧寻忽然打断她,竖起耳朵道。 “唳——”一声清啸响起,伴随着一阵翅膀的拍击声,一只雪白的海东青如同旋风一般穿过窗棂直掠而下,稳稳落在了叶凛的肩上,玉爪白羽,一双眼如同黑色的琥珀一般亮得惊人,正警惕地盯着屋内几人。 “阿春?”萧寻挠了挠头,忽然想到阿春可能从此以后就没了主人,又是一阵心酸。 叶凛微微侧首,只见阿春的脚爪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皮筒,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皮筒里仿佛有东西。难道是有人传信给白七,但阿春找不到白七,只能来找叶凛了吗? 萧寻还在纠结,叶凛已经伸手将皮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顾青青这时候才想起继续刚刚要说的话:“早上我在窗边站着,看到有个人的背影,很像白姐姐。” 顾西楼一把抓住顾青青的肩膀:“你说什么?” 顾青青犹豫道:“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的,但是那个人身后有笛子……” 叶凛打开纸条的手一顿,也朝她望了过来。 顾西楼面上露出喜色,道:“你说仔细点。” “那个很像白姐姐的人身边还有个男人,当时下面人很多,我叫她她没有听见,后来就被那个男人拉走了。”顾青青认真地回忆着。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萧寻凑过来。 顾青青揪着衣带蹙眉道:“看方向应该是出城了,但是要去哪里我也……” “泰安郡。”叶凛忽然道。 萧寻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叶凛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仔细看着手中的字条,眼神已不复来时的冰封千里。如果此时有人能望进他的眼里去,也许能看到一点微弱的裂隙,那是他还未来得及抚平的欢喜与感激。 欢喜的是她还活着。 感激的是……她还活着。 “王爷,成了。” “成了?”北定王猛地站了起来,面露喜色:“好好好,果然好。” “只是……”暗卫跪在地上,微微迟疑。 北定王双眉一竖:“只是什么?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事情倒是妥了,夜阑宫的人很满意。但是庄主和庄主夫人都过世了,小姐也不知所踪。” 靳无双夫妇死了?周楚情失踪了?北定王略一思索:“无妨,派些人去找周楚情,至于靳无双夫妻俩,想必是火药无眼误伤了吧,着人厚葬便是。既然夜阑宫那边的债已清了,我们可以准备动手了。” “可小姐……”暗卫心道小姐还要入宫为妃呢,如今这一闹岂不是要被扣个欺君之罪? “你怕什么?”北定王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斜睨他一眼,“这宫里现在谁说了算你忘了吗?” 暗卫反应过来忙叩首道:“属下疏忽。” “去吧,做的干净点。”北定王冷笑,“等都城大乱,便可以让大军进城镇压,届时一切便尽在手中了。”他望着面前的案几,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多年筹谋,即将功成,怎么能不喜悦? 白七和龙三赶到泰安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后面的虎牙山。果不其然,秦眠正立在一处碎石堆上向上仔细观察着什么。 “秦四,”龙三几个起落便搭上了秦眠的肩膀,“哈!许久不见啊。” “四师兄,怎么样?”白七飘然踏在碎石堆上,四下看了看,只见半边山壁被炸毁,碎石将溪流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暗卫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花了十天的时间垒出一道颇高的堤坝,加上泰安郡最近一直在下雨,此时溪流的水位已经高得吓人。 秦眠冲着龙三淡淡点了点头,不甚热络的模样:“万事皆备。”却是回答了白七的问题,依旧是“四字禅”。 “小七啊,你们这么拦着水,就不怕底下的人发现水位变化然后上山来查证吗?”龙三摸了摸下巴,对眼前的工程一脸好奇。 “不会,这溪流往日通往绕城的一条河,那河又与昌平江相连,加之连日降雨,水位变化微乎其微。”白七解释道。 “既然与江相连,那你又拿什么淹城?” 白七指了一个方向:“我让他们把那处的流道堵住了,水流从那里下不去,就只能从地势低的另一边下去,改道一处悬崖,那处悬崖下面正好是泰安郡。” 从上而下,如同往整个泰安郡里灌水,怎么可能淹不起来? “不错不错,”龙三眯了眯眼,目光意味深长,“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那可是一万性命。” 秦眠摇了摇头,龙三总是喜欢吓唬小七。 “我……”白七竟然出乎意料地犹豫了,“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的词是姜夔的《浣溪沙》。 你们猜北定王能成功当上皇帝吗? ☆、雨夜 夜深深, 深不知人间更几时。 路迢迢,踏不尽尘世断舍离。 在泰安郡,这一场雨已经持续了十天。下着秋雨的夜总是格外凄冷,连被褥都是湿漉漉的。 这么冷的夜晚,在温暖的房间里自然很轻易就会睡着。 此时已是二更天,小院内外早已一片沉寂, 就连白日里最聒噪的龙三也已进入梦乡, 只偶尔听得见来自大街小巷的风呼呼地敲打着窗户。 可是有人却没有睡。 白七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甚至连窗户也是开着的, 淅沥的秋雨斜斜飘了进来,打湿了一小片窗台。白七拥被坐着,背靠着铺了毛皮的板壁, 目光长久地注视着窗棂,一动也不动。 良久, 她才惊醒一般微微侧了侧身子, 蹙起了眉。 她想到了什么? 同样的冷夜, 同样下着细密的秋雨, 同样彻夜难眠的人。 叶凛站在檐下,望着雨水成串滴落,一颗颗如同有情人的眼泪。 他与萧寻在收到白七的纸条之后便从金陵城动身出发前往鬼荒城, 而顾西楼则是带着顾青青回了都城另有要事要办。 叶凛轻轻呼出一口气,冷雨夜里,已能看见淡淡的白雾。他们所在的是某座小城里不知名的驿站,许是深秋已悄然来临, 一场场秋雨下过之后,便一日凉似一日了。他不由得想起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白七在做什么? 大约是窝在那座小院子里,看山看水、看花看鸟罢。 那之后不久,他便去了月牙村。 想到月牙村的那些日子,叶凛惯常冷肃的唇角微微泄露一丝暖意。 白七畏冷,天气凉下来就格外惫懒。她最喜欢的就是吃过早饭后,抱着皮手筒慢吞吞走到一张藤椅旁,藤椅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暖和绵软得让人陷进去就不想出来。她走过去坐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29 下,“啪嗒”一声两只鞋子便落了地,双腿蜷进宽大的藤椅里,细细用毯子盖好,便不再乱动了。每当她舒适地窝进藤椅,他就会提起斧头去劈柴、生火、做饭。白七会时常在火生好之后再趿拉着鞋走过来,拿钳子拎走几根红红的炭火塞进炉子,慢慢坐水煮茶。 白七煮的茶很香,她会放一些不知名的药草,使得茶水微甜,又不会盖过茶的清苦。一口热茶喝下去,鼻端馥郁,唇齿留香,舌尖是甜的,舌根则微苦。那种滋味就如同人生中一点短暂的甜蜜光阴,叫人即使在阴雨凄寒的夜里,想起来的时候也是如热茶一般温暖熨帖。 叶凛的人生无疑也是痛苦的,从小失去双亲,五岁第一次杀人,无亲无友孑然一身,岁月赐予他的除了一身剑术,一种失眠的疾病,以及一个白七之外,再无他物。 叶凛依稀记得靳无双最后看他的眼神,他猜那之中包含的情绪可能是痛苦、后悔或者愧疚之类吧,反正他并不在乎。在叶凛看来,他是他的仇人,他杀了他,仅此而已。 但当叶凛回想起那天晚上白七的目光,只觉得心内怅然若失。 他忠于自己的剑,也希望堂堂正正地击败靳无双,而不是利用他的一些什么所谓愧悔的心理。白七的做法让他感觉被轻视了,难道在她心里自己是会输给靳无双的吗? 那时候他望着她,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总是看起来很自信,并努力把自己的那种信心带给别人,她是个如此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如果她明知道这样做会让他不悦,却还是要这样做,那一定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的。 这一点,直到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叶凛才想通。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叶凛的心如同被一把刀用力捅了进去,生生剜走一块血肉;而在得知白七还活着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从心底里钻了出来,让他胸口酸涩,疼痛难当。 他想,那可能就是人们口中的爱情。 白七就宛如一颗种子,落进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从此再也无法离开。 深秋的雨好似冰一样寒冷,在这个注定特殊的夜里,另有阴谋正在发生。 都城,浮萍宫内,昏黄的灯光下,奶娘正轻轻拍抚着小床上熟睡的孩童。 “花月姑姑,这是厨下给三皇子准备的夜宵。”一位宫女悄然端上一个托盘,低声道,“说是皇上体恤三皇子最近用功,特意赐的燕窝粥。”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忽然赐粥?”花月姑姑是三皇子生母言妃的陪嫁侍女,也是浮萍宫的管事宫女,“娘娘和三皇子都睡下了。” “那这粥……” 花月姑姑想了想:“放着吧。” “不行啊,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书文,说奉命要看着三皇子喝了才走。”宫女愁眉苦脸,轻声抱怨着,“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大半夜的叫人睡不了觉。” 睡在大床上的言妃到底还是被这阵交谈惊醒,微微动了动,困倦道:“什么事?” 花月姑姑忙将事情禀明,言妃毕竟是深宫里待了多年的女子,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是皇上的意思,要看着三皇子喝了才能走?” “是。”花月姑姑道,“书文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言妃顿时心跳如雷,她想起近日听到的风声,皇帝连日以身体不适的理由避朝,外戚内臣一概不见,北定王摄政专权扶植党羽,司马昭之心几乎人尽皆知。如今皇帝怎么会突然在这风雨飘摇的深夜遣人送来一碗燕窝粥,还非得太监亲眼看着三皇子喝下? 这粥里莫非…… 言妃使了个眼色,花月姑姑拿出一把小巧的银勺放进送来的燕窝粥里搅了搅,灯下一看颜色,却是丝毫未变。 言妃放下心来:“把三皇子叫醒吧,手脚轻着些。” 奶娘将周睿唤醒,又伺候他更衣,来到言妃面前。周睿才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困得揉着眼睛道:“母妃。” 言妃道:“隐之,你父皇看你勤勉,赐了燕窝粥给你,一会书文公公会进来看着你喝了,喝完再去睡。” 周睿虽然年幼,却最是聪明伶俐,疑惑道:“父皇怎么会这么晚了还赐粥给儿臣……儿臣记得父皇说过他为了保养身体,酉时之后便不会再进食,怎么父皇自己反倒忘了呢?” 言妃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跟年幼的儿子解释,只得道:“也许你父皇心疼你也未可知。” 花月姑姑在一旁立着,此时忽然感到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肘,回头一看是个小宫女:“怎么了?” 那小宫女的脸色惨白,几乎可以说是惊恐地盯着一处,瑟瑟发抖地伸出了手指—— 花月姑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色顿时变了,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拿起那只摆在小几上的银勺子递到言妃面前:“娘娘!” 言妃被花月姑姑颤抖的嗓音和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花月,你做什……”剩下的话消失了,因为言妃已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银色的勺子,此时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在灯光之下泛着一种仿佛可以吞噬人心的奇异光泽。 浮萍宫外一片凄风苦雨,宁王府此时也正笼罩在迷离的秋雨中。 宁王,也就是二皇子周泰正在书房里焦虑地踱来踱去:“你们说,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个时局?” 书房里还有三个男子,皆是周泰的幕僚,此刻三人也是愁眉不展。其中一人道:“小人斗胆,我认为北定王可能……图谋不轨。” “这还用你说?他现在就差把篡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周泰虽然资质平庸,但却是十足的纨绔派头,顿时一脚踹了过去,“本王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王爷,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隔墙有耳。”幕僚们对这个脾气暴躁生性多疑的二皇子也是颇为头痛,“如今朝堂上好几位大人都是北定王的人,万一传到他们那里,参您一本……” “本王还有什么好怕的?”周泰冷笑,“皇兄已然倒台,隐之才五岁,难道这江山还能有别人来坐?” 想了想,他又开始焦虑地踱起步子:“不,不,还有周天逸。这个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样子,就凭他也想觊觎皇位?父皇现在身体抱恙,却迟迟不立储,若是他殁了,周天逸再搬弄搬弄口舌,这皇位会是谁坐倒还真是说不好。本王得想个法子,要么逼父皇立储,要么就干脆……” 周泰眼底闪过冷芒,三位幕僚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这个二皇子,能力城府都一般,没想到居然还抱了弑父杀君的心思…… 只是,周天逸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一时间书房里陷入诡异的静默,也正是因为这阵静默,周泰忽然听见书房外面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0 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夹杂在雨打芭蕉的簌簌声中,显得阴森骇人。 “谁在外面?”周泰厉声喝道,一边走到门边,啪地一声打开了门。 只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雪亮的银光闪过,快得令人来不及防备。 是闪电吗? 不,是刀光! 来自死神的刀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终于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失去过,痛过,才懂得那是割舍不掉的啊。 ☆、逃生 “娘娘, 这粥里……”花月姑姑嘴唇发白,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言妃勉强稳住心神:“请书文公公进来。”她不信皇上会如此狠心,她要问个清楚。 “娘娘夜安,”大太监书文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来,眉角挂着和蔼的笑意,眼神却是带着几分严厉, “皇上感念三皇子勤勉, 特赐了这一碗燕窝粥, 让奴才伺候三皇子喝下去。” “书文公公……”言妃张了张嘴。 “三皇子, 快把粥喝了吧,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书文突兀地打断言妃的话,冲着周睿笑了笑, 从托盘上拿起那碗粥,凑到了周睿面前。 “住手!”言妃尖利的嗓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本宫让你住手!” 书文冷冷瞥了言妃一眼:“娘娘这是怎么了?” 言妃只觉得心中发苦, 颤颤道:“宫里……宫里有刺客……” “娘娘在说什么呢, 宫里太平得很, 哪里有什么刺客。”书文的嘴角扯出一丝讽笑,几乎是怜悯地望着言妃,“奴才劝娘娘还是不要再拖延的好, 不然奴才可就要亲自动手喂三皇子了。” “公公,这粥里有毒,”言妃扑到书文面前,递出那只勺子, “你看,你看!” 言妃的泪水一连串滴落,她本就容色绝美,此时哭起来梨花带雨更是十分惹人心怜,一双明眸中满是痛苦与恳求:“有人要谋害三皇子,这宫里有刺客,公公快去禀告皇上,查明真相……” “这是什么?”书文接过那只勺子,瞥一眼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 “这是试毒的银勺,刚刚放在粥里——”言妃未竟的话语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眼睁睁看见那个小太监将勺子收进了袖子里。 书文眼底的嘲讽更加露骨,宛如在看着一朵即将凋萎的花,吐出来的字句几乎叫言妃绝望:“什么勺子?奴才可没看见。” “你们!”花月姑姑愤怒了,几步冲上前想打翻书文手里的粥,却被早有防备的小太监一把推开。 言妃从书文坚决的态度中察觉到这件事已然不可转圜,顿时绝望不已:“为什么?隐之还那么小,他没有威胁到任何人,为什么?” 书文倾身望进言妃的眼中:“因为,他是皇子。” 一句话,短短的六个字,言妃却如遭雷击。 这六个字说明了什么? 皇上是不可能要杀皇子的,真正想让三皇子死的,另有其人。 如果连皇上也保不住他了,还有谁能保住他? “娘娘,对不起了。”两个小太监按住周睿的身子,书文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粥灌了进去。 “不——”凄厉的痛呼响彻整个浮萍宫。 “危险!”一道身影斜刺里扑了出来,用力将周泰推开。随即银芒落下,“嗤”地一声鲜血四溅,周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被推开后竟然半天没有动弹。 另两位幕僚见同侪身死,周泰陷入短暂的失神状态中,顿时冲上前去堵住门,一边大喊:“王爷,走啊!” 周泰被这一喊惊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走,走……”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书房转了几圈,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窗户!” 周泰慌慌张张地打开窗就往外翻,却只见又是刀芒落下,一刀正正砍在他的左臂上! “啊!”周泰捂着手臂滚落在泥水里,“侍卫,侍卫何在!” 没有人回答他。 周泰忍着剧痛抬起头,举目皆是茫茫的血色,数十个黑衣人正举刀屠杀,他的端王府里躺满了尸体,侍卫、仆从、婢女……无一幸免。 而在另一边,两个持刀的黑衣人正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来。 “你们是谁的人?”周泰如负伤的野兽一般狂吼,“是谁要害我?”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噗通”,两具尸体被丢到了周泰的眼前,是刚刚书房里的那两个幕僚。 周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勉力瞪着黑衣人们:“告诉你们,若是本王有什么好歹,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刚刚还在盘算着弑父的人,现在却将自己的父皇当做了铠甲。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周泰终于濒临崩溃,他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蹭:“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给你们买官,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求你别杀我!” 冰冷无情的刀光扬起—— “铮”地一声脆响,那原本索命的长刀竟被陡然飞来的一箭击飞,击中长刀之后那箭的箭势居然不停,以迅雷一般的速度又接连贯穿了两个黑衣人,皆是一箭穿心。 这是怎么样可怕的箭术? 众黑衣人循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的身影伫立在雨幕之中,正缓缓抽出第二支箭! 周睿终究还是喝下了那碗粥。 书文见周睿将粥咽下,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便抱着周睿走了出去。言妃惊怒交加,奋力阻拦:“不要!别带走他!”平日里保养得宜的一双手用力拽住小太监,指甲几乎豁开了口,言妃被书文一脚踹翻在地。 “奴才劝您还是保重身体吧,” 尖利的太监音如同某种锐器划在地板上一般刺耳,“趁您现在还是娘娘的时候。” 言妃呆坐在地,眼泪在拉扯中糊了一脸,她望着那个被抱着远去的小小身影,只觉得心痛得快要昏死过去:“隐之,隐之……” 他那么聪明,那么可爱……他还那么小,他的眼睛从没有见过这世间的黑暗,现在却只因为某个人的野心,就要死去了吗? 言妃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已经重新焕发出一点光芒:“去,悄悄跟着他们,花月,你拿着腰牌出宫去,去……平阳王府。” 周泰原本死寂的眼在见到屋顶上的人的时候倏然亮起:“壮士!壮士救我!” “嗖”地一声,利箭划破夜空、击碎雨水,直贯而来,精准地插/进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 众黑衣人谨慎地对视一眼,决定不管如何先完成任务杀死周泰再说,顿时数十人不约而同一齐围向了周泰。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批青衣人,不由分说见人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1 就砍,这群人武力惊人,几乎个个都是高手,登时局面反转,黑衣人陷入了被屠杀的境地。 那站在屋顶上的人见两边的人战了起来,一箭射翻一个朝着周泰摸过去的黑衣人,随即自屋顶一跃而下,随手捡了一把刀,直入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多谢壮士!”周泰见自己似乎保住了性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蹭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人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他的瞳仁在黑夜里显出一种奇异的绿色,很容易让人想起荒原上的一匹狼:“我带你去治伤,这里交给他们就好。” “你要带我走?”周泰对离开王府这件事本能地警觉,“去哪里?” “放心,那是一个好地方,一个能让你……”那双绿色的眸子似笑非笑,“一步登天的地方。” 夜很静,雨水很凉。 周睿躺在御花园冰凉的泥地上,呼吸微弱奄奄一息。书文公公已经回去了,两个小太监站在屋檐下避雨,望着不远处的周睿,细声细气地商量着。 “公公让我们把他处理了,这……怎么处理?” “找两把铲子来,把他埋了吧,反正只要人死了就行。” “嗯,你去吧,我看着他。” “呸,这么大的雨呢,你怎么不去。” “那咱们一起去?” “那可不行,万一跑了怎么办,算了还是我去吧。” 一人离去,留下一人看守着周睿。 周睿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肚子里一阵一阵的剧痛让他小小的身子不断抽搐着。 他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好痛……肚子好痛……”小人儿呢喃着,蜷缩成一团。 “如果下回再肚子疼,就把这个吃了,然后让你娘去找大夫,知道了吗?”就在周睿头脑昏沉的时候,记忆中忽然浮现平阳王府的那个侍女说的话来。 周睿咬着牙伸进衣带里翻弄了半天,终于翻出了那一颗红色的药丸,他侧过身,避开那个小太监的视线偷偷吞下了药丸。幸而因为白七给的这颗药丸红艳艳的如同一粒小红豆,实在是漂亮极了,而且还救过周睿的命,故而他不管换什么衣服,都会将药丸当玩具一般随身揣着,没想到这个小习惯竟然再一次救了他。 五脏的剧痛渐渐平息,被冰凉的雨水不停浇着,周睿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他听见那个小太监焦虑地踱来踱去:“怎么还不来……” 随即小太监便冒着雨朝他走了过来,一边自言自语:“应该死了吧。” 小太监伸出手探了探周睿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呼吸了。他匆忙跑回屋檐下,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袍子,决定去找那个久久不归的同伴。 就在小太监离去后,躺在地上声息全无的周睿,悄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周隐之小朋友真的很聪明来着。 猜得到是谁救了周泰吗? 周隐之小朋友能活下来吗? ☆、问答 清晨, 东方泛白,但泰安郡的雨还没有停,天边依旧是乌云滚滚,阴雨绵绵。龙三打着哈欠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洗了把脸,又找来青盐擦了牙, 清清爽爽地倚着门看雨。 不一会, 白七也走出了房间, 揉着眼睛道:“龙三, 早啊。”昨夜白七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思索了一遍,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毕竟这些天来她一直处于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中,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挨不住。 “没睡好?”龙三瞥一眼白七的脸色,了然地笑起来, “你总是喜欢给自己压力。” “对手太强大, 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白七做了个深呼吸, 雨水斜斜飘进檐下, 微风一过便只觉得寒凉,“幸好还有二位师兄帮我。”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不是还有几位朋友吗?”龙三道, “其中还有一位……嗯,新晋的剑神。” 白七苦笑:“那位新晋剑神正生我的气呢,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见白七犯愁,龙三笑得更加愉悦:“自然是肯的, 我们小七救了他的命,只要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不理解你的苦心呢?” 白七摇了摇头,叶凛当然不是傻子,可问题是,他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命。 话锋一转,龙三又接着说起了昨天的问题:“你想好了吗,这场人为的洪水,到底需要弄多大?”在白七与秦眠的构想中,除了直接引发山洪淹没泰安郡,还有另一种方案,那就是等水淹得差不多了,再炸开另一块山壁,使水流减小,最后疏通河道,让一切恢复正常。然而这种方案引发的洪水几乎无法将人困在泰安郡,唯一的作用只能是拖慢大军的脚步,等他们修整过来依然会威胁到都城百姓。 “一万兵马,如果进了都城,大约无人可挡。”白七顿了一下,“那就大到让他们进不了城吧。”说这话的时候,白七的神情是肃穆的,眼底里甚至带着隐隐的痛苦。她实在不是一个能够漠视生命的人,从跟着鬼夫子到处行医开始,她就注定无法无视任何死亡。 “小七,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龙三罕见地没有再调侃她,而是语重心长道,“家国天下,百姓民生,这些真的跟你有关系吗?你我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不是什么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扯进这种皇权的倾轧之中呢?” 白七沉默了很久,半晌才道:“师兄,你觉得……宝德帝是一个好皇帝吗?” “可谓明君。”龙三怔了怔,顿时明白她想说什么:“你认为周天逸一定不是一个好皇帝?” “至少,一个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屠杀一城百姓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白七撇过头,“前几年我跟着师父行医,见过一些地方因为地方官员穷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百姓饿得皮包骨头,刚生了孩子的妇女连一滴奶水也挤不出来,只能给孩子喂清水。真正能救人无数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医术,而是政权,是上位者的仁德之心。” 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做皇帝,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是,你说的对。皇权之所以吸引人,不就是因为可以随意就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吗?”龙三点头道,“但师兄还是希望你想清楚,城里的那一万难道就不是百姓了吗?他们可以死在战争中,可以死在权利纠葛中,可以死在天灾里,但就是不能——” 龙三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不能死在你手里。” 如果救人的方式是杀人,那你和周天逸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龙三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说,但他相信白七能懂。龙三毕竟与白七不同,他的性子向来闲云野鹤,从来都是纵情潇洒肆无忌惮的,那些在白七眼中的不忍与不舍,在他看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2 来皆可抛开,他不明白为什么白七总要将别人的性命背负在自己身上。 白七抬起头,眉眼淡得如同要隐入雨雾之中。 这下了十天的雨就如同老天爷的眼泪一般,只是不知道哭的到底是无辜罹难的百姓,还是哭这凶狠无情的人间。 白七和龙三离开泰安郡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中午了。二人各自骑着一匹快马,自小路出城,南下前往鬼荒城。 但在去鬼荒城之前,白七还要龙三带她去一个地方。 无所不知? 这世上哪里会有真正无所不知的人呢。 当白七看到那块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所不知”的牌匾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都知道的人,所谓的无所不知,也只不过是知道的比别人都要多些罢了。 龙三看出白七心中在想什么,哂道:“小七儿,你心里的想法等会可别表现出来,不然那位无所不知的老先生可是会生气的。还有你千万记着,不管他长什么样子,你一定得叫他‘老先生’。” 白七点了点头。 这位号称无所不知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他的外号叫做“无不知”。他几乎知道这天下所有的秘密,也因此每天都有许多人想要他死,好叫他再也没有任何法子说出他们的秘密。但讽刺的是,那些千千万万想要他死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伤他一丝一毫。 无不知住在一座巨大的石屋中。石屋由寒铁做架构,掏空了一整块的坚硬花岗岩壁,历时十年才筑成,只有投了拜帖之后经过他允许的人才能进去。石屋内里布满机关暗道奇门遁甲,因此这些年来虽然想杀他的人无数,却从来没有真正能得手的。 白七站在石屋门外,将龙三的拜帖挂在门口的一枚钩子上,随着里面的机关运作,钩子飞快地从通道退入屋内。 片刻之后,石门缓缓洞开,一条长长的灯火通明的走廊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龙三是以什么名义投的拜帖白七并不清楚,但想必龙三是有自己的方法的,这位无不知先生定然也通过某种方式验证过了这份拜帖,才会放他们进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同样灯火通明的大厅。石屋唯一的一扇门就是刚才他们进来的石门,里面没有任何的窗户,就好像洞穴一般,一旦灯光全部熄灭,就是一片漆黑。 大厅的中央孤零零放着一把红木太师椅,除此以外整个大厅空无一物。 站在大厅的门口,龙三停下了脚步。 白七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龙三道:“前方有机关,我们不必再往前了。” 忽然只听隆隆之声,中央的红木太师椅慢慢下沉,一张更为名贵的沉香木软榻升出地面,软榻上倚着一个胖乎乎粉嫩嫩的小孩,紫缎外衫,黑绸裤子,脚下一双挖云掐金红香羊皮小靴,正颇为自得地晃悠着。 那小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十分精致,只是一双眼睛黑沉如水,仿佛一泓沉寂了很多年的深潭,波澜不兴,甚至带了点诡异的幽暗。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一张小孩子的脸上。 白七不禁一怔: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龙三略带深意地一笑,微微欠身:“小七儿,这位就是无不知老先生。” 传说中的老先生,竟然只是个总角之年的小孩子?难怪方才龙三会有那样的叮嘱了。 白七很快从短暂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施了一礼。 粉雕玉琢的小孩瞥了龙三一眼,缓缓开口,音色却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语速不疾不徐:“方才,是你递的拜帖?” 龙三点了点头:“是晚辈的拜帖。” “嗯。”那小孩点头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龙三指了指白七:“是我这小师妹有事相询,求晚辈带她来拜见老先生。”他并未隐瞒白七的性别,反正无不知这老妖怪肯定早已看出来了。 白七道:“小女子今日前来叨扰老先生,是想知道……昔年紫贲帝所留下的宝物藏在何处。” 那小孩眉毛一竖,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煞是可爱,语气却是毫不留情的严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白七神情温和,却隐隐语带挑衅:“为何?难道先生不知道?” 无不知不吃她这套:“这宝藏事关重大,牵扯众多,岂可轻易告知于你。” “那要如何才肯相告?”白七忽而笑起来,“小女子还记得,无不知先生的规矩,是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无不知油盐不进:“可是我并没有问题想要问你,你也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白七淡淡道:“是么,若是晚辈能告诉老先生宝藏钥匙的下落呢?” 无不知愣了一下:“你……” “宝藏就在那里,可是如果没有钥匙,谁也拿不走不是吗?”白七轻笑起来,“老先生在担心什么?” 无不知微微眯起眼:“你确实有钥匙的下落?” 白七笑得胸有成竹:“那是自然,我有没有说谎,老先生自有办法查证的吧。”钥匙的下落她当然知道,反正就算告诉了无不知,他也莫可奈何,她不信无不知有那个本事从夜阑宫手里抢东西。 “好。”无不知一口答应,“你过来。” 白七向前走了几步,无不知小手轻轻一按,地板又是一阵下沉上升,白七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叠纸和笔墨。 “将你所知道的,写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先生也是萌物一枚。 新晋剑神下一章应该能露个脸吧。。应该吧。。。吧。。 ☆、礼物 冷冷地盯着手中的纸张, 无不知抬起那一双幽暗的眸子,阴鸷的目光如蛇一般胶着在几步之遥的白七脸上:“你敢耍我?” 白七神情从容:“晚辈不敢。” “这不可能。”无不知的眼神闪了闪,语气是完全的不相信,“我的情报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在他所得获得的情报里,夜阑宫的确在收集天罡印的碎片,但是他敢肯定, 夜阑宫还没有找齐。 “老先生可以不信。”白七暗叹, “该轮到您告诉我紫贲帝宝藏的下落了, 相信无不知先生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我只能告诉你大概的位置。”无不知阴测测地说, “具体的得等到我证实了你说的是真的之后,才能告诉你。” 白七微微蹙眉:“大概的位置晚辈也知道,不就是在鬼荒城……” “谁告诉你宝藏在鬼荒城的?”无不知打断她的话, 显得十分不耐,“若是不信我的话就算了, 哼!”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气鼓鼓的显得十分讨喜, 但那双眼里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3 敢。”白七微微一笑, “那就请先生告知晚辈吧。” 无不知冷哼一声, 硬邦邦地扔出三个字:“伏魔崖。” 一旁懒洋洋的龙三神情一肃,顿时站直了身子:“七星台?” 无不知似乎对他的惊讶颇为自得,抿着嘴森森地笑起来:“意外么?” 白七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七星台……还存在? 七星台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 是一个以造物闻名的组织。传言在七星台里有七位童子,分别对应北斗七星中的七颗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其中,天枢制机关;天璇制暗器;天玑制士农工商天下百器;天权专为朝廷制作印鉴和玉玺;玉衡专会建筑楼宇,兼造密室暗道;开阳专擅阵法与奇门遁甲;摇光则是天底下最著名的铸剑师, 靳无双手上的那一把剑就是出自摇光之手。 传说只是传说,因为七星台曾为前朝办事,所以在紫贲帝亡国的时候,七星台便从世间消失,已经十几年没有人听说过与之有关的事情了。 听无不知话里的意思,七星台竟然还存在,而且还在替紫贲帝守着他留下的宝藏。 白七思索片刻,谨慎地点了点头:“好,老先生尽管调查,若是查出晚辈并未说谎,还请告知——” “放心。”无不知红艳艳的小嘴冷冷一扯,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五日之后,我自会与你联系。” “那晚辈在此就先谢过老先生了。” 白七说完拉着龙三欲告辞,却见无不知那张小脸猛地拉得老长:“你!一口一个老先生老先生,我真有那么老吗?”那双幽深阴暗的眸子里突兀地闪现一抹水光,竟是要哭的样子。 白七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她有些吃不准这位老先生的心态,只能迟疑道:“当然不是,只是听闻先生无所不知,必定有些阅历了,所以……” 龙三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死老头子最介意别人说他老,今日可被你喊了个够本,我也是不虚此行啊。” 白七顿时明白了,这是龙三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恶作剧,她就说龙三这种恶劣的性格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带着她来找人什么也不做,必定是要找点乐子的。 “龙三!” “龙三!” 两声大喝同时响起,只不过一是被骗,一是被耍。 无不知挥舞着短短胖胖的小拳头,从软塌上一撅屁股爬了起来,如一团肉球直直地朝着龙三砸了过去:“臭小子,看我打不死你!” “得了吧,就你那两只肉包子一样的手,能打得过谁?”龙三大肆嘲讽着,伸腿就是一脚。 无不知被踹中,骨碌碌滚了老远,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嘴角一耷拉,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双大眼哪里还有之前阴鸷的模样,含着两泡眼泪抽抽搭搭的样子简直谁见了都要怜爱几分。 “龙三,你……”白七只觉得头痛不已,“你下手是不是有点过于重了。”无不知不管是老还是小,毕竟都是江湖前辈,怎么说都不适合挨他的窝心脚。 龙三瞥了一眼无不知:“你是不知道那老妖怪的本事,可别信他那一套,他是太无聊了,想诓你留下陪他玩呢。” 说完似笑非笑地望着无不知:“还不起来,是不是还想挨上本少爷感天动地的一踹?” “龙,龙三,你不要太过分!”无不知依旧是抽抽搭搭掉着眼泪,但仍是乖乖爬起来站好了,“你这小师妹看起来是个好的,若是她肯留下陪我玩,我可以立即把宝藏的下落告诉你们。” “若是不呢?”龙三作势抬了抬腿。 无不知微微一抖:“那就……五天后再告诉你们。” 龙三嗤笑一声:“不过五天而已,本少爷还等得起。小七儿,咱们走吧。” 这…… 白七回头看一眼无不知,见他两只小手抓着软塌的扶手,站在那里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又抬头环顾一下这空荡荡的石屋,顿时有些微微的不忍,看来这无不知老先生平日里真的是很寂寞,都说小老儿小老儿,人若是越老可不就越像孩子么? 想了想,她走到无不知跟前蹲下身:“我养着一条龙血蛇,极通人性,回头遣人送来与你作伴可好?”话说出口却发觉有些不妥,蛇毕竟不算什么讨人喜欢的东西,拿来送人似乎有些奇怪。 岂料无不知的眼睛却是一亮:“真的吗?平日里手下那些人送来的都是什么猫儿狗儿的,忒没趣还蠢笨,蛇倒是深得我老人家的心!” 感情这位老大爷是有手下的!那还天天找人陪他玩? 龙三嘿嘿笑了两声,对白七道:“行了,我都说了不必同情他,老骗子一个。” 原本急着赶路的白七到底还是被寂寞的无不知缠了半晌,临走的时候无不知泪眼汪汪恋恋不舍地塞了好几个荷包给她,另外还嘱咐她必定早点把小蛇送来,又允诺五日后会联系她,这才松了揪着白七衣袖的小手。 甫一踏出石屋,白七便难得地冷了脸,瞥着那个已经笑得打跌的罪魁祸首:“龙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龙三一边笑一边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看你也并没有少了什么,反倒是深得他的欢心。我也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他,他又机缘巧合地欠了我一个人情,不然你以为凭你那点小心思就能说动他告诉你那么大的秘密?哎,还好我也不亏,只看着你被他歪缠的无奈样子,就够师兄我笑一年的了。” 什么机缘巧合,应该又是你设下的请君入瓮的阴谋诡计吧。白七暗自腹诽。 “那无不知到底多大年纪?”白七被龙三的一席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好奇道。 龙三勾起嘴角:“他么,论年纪怕是做我们的太爷爷都够了。” 白七想起那张挂着两泡眼泪的精致小脸,彻底无言了。 空气中是袅淡的香味,似乎是上好的水沉香,这种成色的香料就连宫里也少见。 自香气中醒来,周泰只觉得全身都快散了架一般,左手被砍伤的地方发出阵阵剧痛,他举目四顾,发现自己身在一间不熟悉的内室,但是幔帐、器皿等用物都与平日所用无异。 “来人。”周泰张了张口,只觉得喉咙干哑,几近无声。 但就连这微小的声音也被下人察觉到了,立刻便有女子笑吟吟地迎过来,手里捧着一杯茶:“太子殿下是渴了吧,奴婢服侍您喝水。” 周泰如同久旱逢甘霖,就着杯子一口气饮下茶水,待焦灼的渴意稍解才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那女子模样秀美,服侍人的手艺也甚好,放下茶杯便伸出一双柔荑为周泰轻轻捶着腿,面上挂着令人舒心的微笑:“太子殿下。”虽然皇帝没有下正式的册封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4 旨意,但满朝文武也都知道,这太子之位除了周泰也不可能会是别人来坐的。只是这一称呼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想安个谋逆的罪名也很容易。 被猛地这么一唤,周泰心情大好,却也不忘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前他在自己的府内被刺,杀手不仅尽数屠了整座王府,还想要他的命。但是那手持弓箭的壮士救下了他,还将他带到此处休养。更重要的是那位壮士说,这里是一个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地方。 一步登天…… 周泰缓缓握住了拳头,冷笑起来,斜睨了一眼那位侍女:“你主子呢?” “回太子殿下,奴婢的主子是您啊。”侍女带着不解的模样令周泰一怔,“这满府的奴仆,家丁,他们的主子都是您啊。” 奴仆,家丁? 周泰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满府被屠的事,哪里来的奴仆家丁? 正疑惑间,已有人推开了房门,朗笑声传了进来:“太子殿下不必困扰,这些都是我家主人送给殿下的小小见面礼,除此之外,还有比这大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的礼物呢。” 周泰镇定自若地望着来人,是救他的那个人。 “哦?是什么?” 那人碧绿的眸子如同一泓深潭,泛着幽幽的磷光:“难道太子殿下从称呼中还猜不出来吗?” 周泰愣住了,男子凑近他,以一种如叹息般的低语轻轻地道:“我主人要送殿下的,就是……” “这个天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先生果然是个萌物吧。233333 ☆、听书 浮萍宫中。 “平阳王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言妃一双原本莹润动人的杏眼熬得泛红, 此时正在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 花月姑姑心疼地望着她,虽然知道娘娘心急如焚,可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有机会找回三皇子啊:“娘娘,您要不要先歇一会,三皇子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言妃的眼中又滴下泪来, “我怎么睡得着, 都不知道现在隐之是生是死, 有没有受苦……”她呜咽着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只觉得心肝都要寸寸成灰。 花月姑姑皱着眉退了下去,出了殿门便揪住一个宫女,低声道:“我问你, 抓走三皇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你若是敢撒谎,仔细自己的皮!” “奴婢不敢撒谎……”那宫女吓得一抖, “三皇子确实是被一个蒙着脸的黑衣男子抓走的。” 原来那夜言妃派她跟着那两个小太监, 想看他们将周睿带到哪里去, 再伺机救出。结果那两个小太监将周睿扔在雨中, 一个走了,另一个过了会子去摸了摸周睿,也走了, 她便想上前去看看三皇子是死是活。岂料还没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就见到原本奄奄一息的三皇子竟然一骨碌自己爬了起来。然而宫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一把捞起周睿就纵身离去。宫女不懂武功追不上, 那时的情况也不好惊动人,只能回来禀报言妃。 言妃闻言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周睿虽然被喂了毒/药,但似乎不知为何没有死;愁的是那黑衣人掳走周睿,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会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平阳王妃与言妃在做姑娘时曾是手帕交,故而出了事言妃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平阳王府。天亮的时候花月姑姑便带了顾西楼和顾青青进宫,言妃将事情告知,顾西楼分析掳走周睿的人应该不会伤他性命,毕竟周睿原本就服了毒,若是想让他死,根本不需要掳走他,言妃这才略略放心。 但终究可怜天下父母心,言妃还是几日都不吃不睡,身子几乎都要淘空。 这日顾西楼又进了宫,却不是为三皇子的事,而是有事情要问言妃。 “娘娘。”顾西楼行了臣子礼,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又瞥了一眼周围。 言妃疲倦地挥挥手:“都下去吧。” 众宫女太监皆退下后,顾西楼才低声道:“娘娘,皇上的病如何了?” 言妃眸光微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西楼苦笑一声:“不瞒您说,北定王逼宫谋逆的事,大约也就在这几天了。” 言妃猛地站了起来,却因连日的消耗太大,身子一软,眼前蓦然一黑,竟跪坐在地。顾西楼忙上前想扶她,却被她伸手拦住。 言妃扶额喘息了片刻,抬头盯住顾西楼:“你说……北定王谋逆?” 顾西楼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娘娘何必如此惊讶,难道您真的一点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 “他怎么敢……”言妃似是想起了久病不曾上朝的宝德帝,迟疑道,“皇上的病……” 顾西楼颔首,他没有向言妃解释夜魔茧的事。太医院的人每天都请脉,北定王不知道给宝德帝吃了什么东西,让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太医们都说活不过一个月了。现在的宝德帝,已经连人都认不清楚,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可纵然皇上……了,”言妃将那个“殁”字吞进去,“还有二皇子——” “娘娘,”顾西楼摇头,“微臣刚得到消息,整座端王府遭盗匪屠杀,府邸也被焚烧,无一人幸免。” 言妃的双眼猛地瞪大,二皇子被杀了? 大皇子被废,二皇子被杀,三皇子也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言妃长长的指甲戳进掌心:“这么说,我的隐之也是他……” 顾西楼迟疑了一下:“可能不是北定王。” “除了他还会有谁?”言妃已经不在乎到底是谁要坐这个皇位了,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如同失了幼崽的狼,哀哀泣血,“我的隐之那么小,他对谁能有威胁?只有他,周天逸,那个狼子野心的——” “娘娘!”顾西楼见言妃的声音渐渐拔高,唯恐她惊动了外面的人,忙打断她,“在粥里下毒的可能是北定王,但掳走三皇子的大约另有其人。” 言妃只是殷殷地抽泣着,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似乎完全听不到顾西楼说的话。顾西楼看到这种情形顿时头痛不已,他原本进宫是为了打听一下皇帝的情况,毕竟泰安郡那边白七给他的消息是已经准备好了,而他也早在半个月前就通知了驻守边关的大将军袁晨,请他带着手上的九万大军回来勤王,虽然大军行进需要些时日,但也大约过不了几天就能赶到。朝中他与父亲平阳王联系了几位没有倒戈北定王的肱骨老臣,若是北定王敢强行逼宫篡位,他们便会以社稷倾危、破军入宫之名策动士人,力求给北定王增加一些阻力。 唯一的问题是,如今禁廷内几乎都是北定王的人,这种情况下他要如何救出宝德帝? 这边顾西楼正在焦头烂额,那边的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5 萧寻却是惬意得很。 他与叶凛赶到了鬼荒城后,先是在城里转了一圈确认夜阑宫的人还没到,之后就找了家客栈等待白七与他们会合。 在等待的功夫,萧寻偶尔也会“打扮打扮”然后去茶馆里听说书人讲最近的热闹新鲜事。叶凛是个不喜欢热闹的,镇日独自待在客栈里,萧寻也不管他。这日萧寻便在脸上贴了韩小花给的络腮胡子,又在脸颊上戳了一个硕大的黑痣,穿着一身西域的奇异衣裳大摇大摆地去听书。 走进一家茶馆,里面的说书人正在讲四面楚歌的故事:“上回书说到,这楚霸王……” 萧寻抬脚便走。 又进一家:“话说这虎牢关上……”三英战吕布。 又一家:“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却见那炎帝的小女儿……”搜神记。 又一家:“话说本朝前日刚发生一件大事,诸位看官可知?” 嗯,这个好。 萧寻满意地点点头,扔给看门的小二五枚铜板,走进去自寻了个角落坐下。 “说这千秋月是上中天,正是九月十五月儿圆,那江湖中有一个好气派的所在,看官可知叫甚么?正是那天下无双客,人间绝世仙,一代名剑靳无双所建的——荡、剑、山、庄。”说书人讲的抑扬顿挫,一拍惊堂木,将众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萧寻自桌上抓了把花生,只恨此时没有酒,否则更惬意些。 “九月十五是个什么日子?正是品剑大会第一日,只见车来人往、轿走马嘶,啧啧啧好不热闹。诸君且看那上首坐的都是谁人?名动天下的剑神靳无双,束发是双鱼莲花碧玉冠,身穿素月云锦暗纹仙鹤流云襟,腰横蟒纹玉带,脚踏一双……”说书人侃侃而谈,将靳无双描述得风姿翩翩天上有地下无,直听得萧寻暗笑不已。 说书人就是喜欢吹嘴,听起来似乎是似模似样挺像那么回事,让人如同亲临现场一般,就差连靳无双头上有几根白头发都说出来了,但其实虚构夸张的成分也很多,不过好在大体是不错的。 萧寻在小茶馆里听了一整天,直到那说书人讲到了第二日比试之后。 “日落西山,黄昏逢魔,敢问座下诸君,可知道那剑狂叶凛做什么去了?”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底下听众“哗”地闹开了,各种花生壳水果皮往台上砸:“快说!不说完不准走!” 说书人委委屈屈地摘了头上的瓜子壳:“说说说,小老儿接着说。只见那剑狂叶凛横剑一指,竟对剑神靳无双道,‘相杀否?’那靳无双素来眼界颇高,又岂会将叶凛放在眼中,当下绕过他便要走。然则叶凛却也不好相与,竟是定要一战。有道是山河古道余落日,陌上霜里月迟迟,那天边晚霞如血一般,真是……” 一通废话后,又说二人决战。 “只见叶凛一剑穿云而来,脚下婉转一踏,便是一个银龙探海……” 萧寻最不耐烦这些繁琐虚假的打斗场面描述,听着说书人讲这些几乎快要坐不住,强行忍住冲上去将他赶下台自己来讲的冲动,吧唧吧唧嗑着瓜子,瓜子皮如下雪一般堆了厚厚一层。 “靳无双终究老了,却见那叶凛回身一剑,所谓白虹自贯日,荡尽是人间,只这一剑,便结果了靳无双的性命。”说书人点头感叹,“这一战恰似枯叶落旧城,又逢新雪满长街,直杀得天地变色霜风骤起,靳无双身死之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深深道一句‘你……’,这一声儿叹息里,多少千古恨,无尽不解愁,两代剑神的目光交汇处,天灵如撼凡俗难测……” 后面就越说越离谱了,几乎把叶凛塑造成了一个被靳无双的高风亮节感化,接过匡扶江湖正义重任的新一代大侠,把萧寻听得直摇头。 书听完了,扔下手中的瓜子皮,萧寻拍拍裤子,又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大步往客栈走去。一边走一边坏心眼地想象着,今日这些听书的人若是知道那位说书人口中的新晋剑神就住在他隔壁,会是什么感想呢? 匡扶正义的大侠? 萧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休息一周修文的,结果又上榜了,还是2w的榜单。。 懒癌患者不想日更啊啊啊啊啊 珍惜萧大侠吧,很快他就要被虐了! 萧大侠: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那首词是黄庭坚的《少年心》。 情蛊的话,你们想看这段吗?因为原本设定阿楚这个人物的初衷是希望能有一个智力方面跟小白差不多的高智商女子,现在看来有点写崩了,高智商没体现出来,童年阴影导致的偏执狂倒是体现出来了,希望能让她找补回来。情蛊这段应该不会是狗血的失忆什么的,毕竟浪大爷我也很讨厌狗血剧情啊。 下一章大概会是一章欢乐日常,毕竟是本言情小说嘛,总是要谈谈恋爱。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或者私心,虽然写小白这个角色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哇,我一定要写一个完美女主”,可是写着写着就发现她其实也是不完美的,细心看的话可以发现她其实是有点固执而且自负的,只不过更多时候她是作为一个情节的推动者而存在。 其实我不太喜欢写情,小白和小叶的感情是那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式的,他们也都不是那种你侬我侬的人,江湖险恶,他们需要彼此。 以后斗智的情节还是会多,原本是想写个军争篇的,可是终究还是喜欢江湖不喜欢朝堂,朝廷部分会尽量减少,也确实不太擅长写这个,仿佛身体被掏空。 之后还会有一个杀人事件,看我们的名侦探福尔摩白如何断案找出真凶!以及幕后的大boss其实已经以真实身份出场过了,可以猜一下到底是谁。嘻嘻嘻嘻 ☆、有情 九月二十一这一天是兽王节。 兽王节是鬼荒城最隆重的一个节日, 相传鬼荒城的建造者是一位名叫刀不枯的上古战神。传说中的刀不枯身高十丈,他的拳头有五张桌子拼起来那么大,身穿兽皮、手拿巨斧,每踏出一步,他的脚下便会燃起战火,他经过的所有地方, 都会巨斧破坏。在鬼荒城流传的神话中, 刀不枯是万兽的首领, 也就是兽王, 千万年前他死于一场保护鬼荒城的战争,从那之后,兽王节就变成一个纪念兽王的日子, 人们走上街头唱歌跳舞,感恩兽王带给他们和平安定的生活。 “胡说八道, 这绝对是胡说八道。” 听白七讲了兽王节的传说, 萧寻表示出了强烈的质疑:“这么厉害的战神, 怎么会死掉的?” 白七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6 此时龙三朝萧寻扔了一颗瓜子:“你懂个屁,神话就是这样的,只要是叫战神的都忒厉害, 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但是他们全部死在更厉害的神,比如什么玉皇大帝、元始天尊的手里了,而且还都不是战死的, 是被奸计害死的。这才能完美解释他们为什么没能活到现在,还强调了不是他们的战斗力不行,是别的神太坏。” 萧寻如同醍醐灌顶:“龙三你果真是博古通今,但是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龙三果然好奇了:“哦,是什么事?” 萧寻咧嘴露出白牙:“瓜子吃多了会上火。”话音未落,只见萧寻伸手一托,正中龙三的拿着瓜子的手腕,顿时瓜子被打上半空,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想抢本少爷的瓜子?”龙三/反应奇快,手腕一翻架住萧寻欲接瓜子的手,另一只手凝了内力在空中一划,原本四散的几十粒瓜子被真气带动,挤成了一团,如一颗小小的黑球一般往下落,而此时的龙三正仰着头张着嘴站在瓜子球的正下方。 萧寻嫌弃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噫!一点瓜子跟抢命似的。”话虽这么说,手上却仍旧不放松,竟是运起了迦叶心法,以极轻柔的力道将龙三的肩膀一推,看起来并没有使什么力气,但龙三却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半步,此时瓜子球已落了下来,与龙三擦肩而过,直往地上砸去。 龙三大叫起来:“哎哎哎浪费食物可耻!”身子一矮,顺着瓜子掉落的势头伸出手想接住,萧寻岂会轻易让他得逞,当即双掌呈上下式一挂,一着二郎分山想将龙三的手荡开,龙三暗赞一声,以掌化拳避开攻势穿过萧寻双掌,交睫之间拳又再化掌,准确打在了萧寻的腕上。此时那瓜子球已经离地不过两尺的距离了,龙三和萧寻二人此时互相架着手,谁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接瓜子,眼看着瓜子就要掉在地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空茶杯,“哗啦”一声,瓜子球端端正正砸进茶杯里,一颗也没有洒出来。 龙三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捡起茶杯倒出瓜子继续嗑了起来,顺带还瞪一眼萧寻:“好兄弟,你想吃瓜子我分你一半就是了,突然动起手来,可吓死我了。”说着真的将手中一半瓜子分给萧寻,二人凑在一处“吧唧吧唧”地吃着。 一旁扔茶杯的白七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她怎么也没想到,把龙三介绍给萧寻和叶凛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俩人已然要好得如同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了。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不说,都动起手了,还能若无其事地一起吃瓜子,若不是白七太了解龙三,定要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招。不过龙三与萧寻都是洒脱豁达的性子,又都有着千奇百怪的淘气,年纪差的也不是太多,因此才会如此的……“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无奈望着龙三和萧寻的白七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正在望着她。 叶凛倚墙静静凝视着白七,目光沉如深潭,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三的余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伸出胳膊捅了捅萧寻,冲他挤眉弄眼做着表情:这俩人是怎么个情况? 可惜表情不到位,看起来如同抽筋一般,一张俊脸被折腾得十分扭曲。萧寻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你这是……尿急吗?” 龙三翻了个白眼,决定破罐子破摔,刻意大声道:“我是问你,他们俩是怎么回事?”说着还睨了一眼白七。 萧寻这才恍然大悟,亦是面带调侃:“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感情的事儿我没什么经验。”说完嘿嘿一笑,两只脑袋又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起来。 俩人八婆的样子落在白七眼中,反倒是白七开始不自在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叶凛,见他正静静望着她,当即更加尴尬,轻嗽一声:“闹什么,不如想想正事。” “什么正事?”萧寻回过头,“我这两天把整座鬼荒城都逛了一遍,连个鬼影子也没找到。小七啊,你会不会猜错了,他们根本没有来鬼荒城?” 龙三摸着下巴,沉吟道:“夜阑宫没准已经知道宝藏真正的位置了吧。”他没有说的太具体,防止隔墙有耳。 白七想了想,摇头道:“我还是倾向于他们不知道。若是说原本还不确定,但当我看到张寰宇出现的时候,我反而开始相信,夜阑宫的人,甚至那个宫主,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夜阑宫的宫主实在是太善于揣度人心了,虚实之道他玩的很好,但可惜正是由于在荡剑山庄的失误,让白七对那个宫主的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了对手的深浅,就不会再轻忽对手,对于对手可能做出的选择和判断,也就有了更多的把握。 “别想这么多了,今天兽王节,晚上这城里好像有个叫什么‘引天火’的活动,不如去看看?”龙三拍掉衣服上的瓜子壳,提出建议。 “嗯……”萧寻却迟疑了,“这种活动会有酒喝吗?”没酒可以喝的活动他统统都不想参与。 龙三恨铁不成钢地扑上去拧他的耳朵,声音大得整个房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这么傻,真当是我想去啊,这不是给他们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嘛!我说他们怎么闹别扭呢,有你这么个呆子在旁边碍手碍脚的,就是没事也能给你弄出事来。” 白七:“……” 师兄啊,你也并没有比萧寻强多少…… 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夜幕降临了,而制造尴尬的二人毫无自知之明地拉着白七与叶凛出了门,白七还在龙三的勒令下换了一身少女的浅碧色秋装。 鬼荒城平日里是座堪称冷清的小城,但这一晚却是不同。不仅街头巷尾都是欢乐的人群,没有了往常鬼气森森的感觉,家家户户还都在门口挂上了兽头造型的灯笼,暖橘色的灯光照着门前兽笼里的猛兽们,这些大家伙的脑袋上被戴上了粉色的绸花,显得十分滑稽可爱。 龙三和萧寻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笑,对着那些猛兽指指点点,惹得它们直龇牙,二人便笑得更加愉快。白七望着两个幼稚鬼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偏是闹不够。” 叶凛安安静静走在她身侧,如同夜幕中的一道雾气,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楚。白七心下暗自发愁,自从见到他,他便没说过一句话,大约是还在生气罢,现在可该怎么办呢?她还从来没有这种把人惹得生气还要挽回的经验,真是……难啊。 却不知叶凛心中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本就好静,加上之前靳无双那件事他已经想通,知道白七必然有自己的理由才会那么做,因此看到白七时心里虽然有欢喜,却由于性格使然并未表现出来。此时走在白七身边,周围的喧嚣红尘浩浩人间他都尽数无视,所有的感官里似乎都只有白七一个人,心底竟然顿时生出一种淡淡的感激来。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7 感激龙三的及时出现,感激她还活着,还能在他身旁。 这就是所谓的近情者怯、远情则思吧。 龙三察觉到那俩人不尴不尬的状况,便扯了扯萧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待了几句。萧寻听得连连点头,随即钻进人群不见了。 龙三走到白七身旁:“小七,那边有个灯会,过去看看?” 白七狐疑地瞥他一眼,龙三一脸无辜:“怎么了?” “没事,走吧。” 龙三暗自叹气,果然是坏事做得太多,随便讲句话小七都不信了。 三人走到灯会最热闹的地方,只见一座灯笼山正缓缓朝前移动,那山上挂满了各种形状的灯笼,惹得周围的男男女女们兴奋地挤上前围观。那灯笼山艰难地分开人群,走到白七与叶凛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一道古怪的仿佛憋着气的声音从灯笼山后响起:“这位少侠,买个灯笼送给你的心上人吧。” 叶凛怔了怔。 白七则是一下就听出来这声音是属于谁的,再回头一看,龙三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白七顿时明白过来,正准备发作:“萧……” 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灯笼被塞到了白七手中。 白七觉得有点懵:“叶凛,这个卖灯笼的是萧——” “我知道。”叶凛的眼神很静,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似乎也静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双沉如深潭的眼。 我知道那是萧寻。 但,你是我的心上人。 白七低下头,手里的狐狸灯笼做的十分精巧,橘色的灯光一跳一跳的,就像她此刻的心跳。 白七望着灯笼,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更清晰。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不懂得温柔为何物,甚至他可能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只用一个动作、一句话,便能让她觉得如同春风拂过大地,从心底里开出花来。 白七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眼,冲着叶凛伸出手,目光映着灯月星辉,温柔似水。 就在叶凛握住白七手的一刻,龙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笑得促狭极了:“哈哈,不枉本少爷一番谋划,果然只要我出马就没有不成功的事儿!” “喂喂喂,你们别忘了我啊……”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几人忙看过去,只见萧寻在灯笼堆里艰难地移动着,身旁围着数十位男男女女要买灯笼。 “杀千刀的小贼,还我的灯笼!”长街尽头忽然响起一声怒吼,萧寻听见那吼声顿时脸色一白:“糟糕!”当即扔下灯笼拔腿就跑。 龙三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瞧你那怂包的样子……” “老板,是他让我拿你灯笼的!”萧寻指了指龙三回头大喊。 龙三的笑僵在了脸上:“你你你你你……” 萧寻做了个鬼脸:“你你你你你快跟我一起跑吧!” 龙三刚想说什么,老板已然杀到:“两个小贼,给我站住!” “谁被抓到谁是瓜皮!”龙三被萧寻反摆一道,却也无奈只能跟他一起跑,一边跑仍不忘挑衅。 萧寻不懂蜀中乡谈:“什么是瓜皮?” “哎呀就是傻子!”龙三骂他,“像你这样的。” “你才是瓜皮,你跑的没我快!” “你是瓜皮!” “你是!” “……” …… 眼瞅着俩人越跑越远,几乎连影子也要看不到,白七摇摇头:“这两个人在一起,真是闹腾。” “嗯。”叶凛伸出手将白七拥进怀中,“他们很好,我们这样也很好。” 白七笑起来:“是呀,我们也很好。” 一轮残月挂在天穹中,仿佛一只温柔的眼,静静将人间所有的有情之事收进眼底。 桂华流瓦,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很好都很好。甜吗甜吗甜吗。最喜欢这种闷骚型偶尔说情话的样子了。 顺带问下,有人喜欢萧龙cp吗! ☆、夺宝 月色清明, 鬼荒城一片灯火辉煌,城里的居民们拥拥簇簇往城中心的广场处聚集,那里即将有一场“引天火”的表演,也是整个兽王节最令人期待的部分。 龙三手中拎着几样小吃,嘴里叼着一块烤得香脆可口脂香四溢的兔肉,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萧寻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一壶酒, 据说是专供兽王节的特酿, 刚扯掉壶口的封布就被龙三揪着衣领拽走了:“我的酒哎哎哎, 你走慢点!” 白七与叶凛牵着手走在后面, 浅碧色衣裙的少女、玄色衣裳的青年,远远看去如同一对璧人,但街上的人实在太多, 他们终究还是被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白七抬头注视着叶凛:“你在想什么?” 叶凛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掠过淡淡笑意:“你。” 白七面色微红,这平日里淡漠冷静的人忽然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让人遭不住,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白七神情顿时一肃:是她? 叶凛见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个人。” 白七想了想, 拉着叶凛尾随看到的那个身影钻进了人群中。叶凛没有问那是谁, 白七专心盯着那人,也没有对他解释。另一边萧寻也看见了那个人,原本被龙三拽着往前走的他反手拉过龙三:“等等, 你跟我来。” 龙三可不是叶凛,当即咋呼起来:“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又想什么坏主意呢?” 萧寻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嘘!小点声, 跟着前面那个人。” 龙三将萧寻的手扒拉开:“那是谁?” “燕三娘。”萧寻顿了顿,“但她给我的印象总让我觉得像是另一个人。” “像谁?” “沈醉,夜阑宫的沈醉。” 燕三娘为什么会出现在夜阑宫?她在人群中穿行,是要去什么地方? 此时的沈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甚至连身份也开始被怀疑,毕竟在她看来,白七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没了出谋划策的人能成什么事?因此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有人会尾随自己这个可能性。现在的她,满心都是想着要完成宫主交待的任务,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她能够让宫主满意,也许某一天宫主会赐婚给她与谢飘渺也说不定。 由于宫主的身份特殊,不能一直出现在他们这些手下面前,时常会让谢飘渺戴上面具代替他,帮他处理夜阑宫内的事务。看习惯了谢飘渺扮演的宫主,当宫主本尊出现的时候,连沈醉也会有片刻恍惚。但真正的宫主是残酷无情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生命的漠然,让人瞥上一眼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当一个人有了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的能力时,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8 他是绝对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的。杀人的人也许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踩死蚂蚁的人。 也许你会觉得,踩死蚂蚁的人怎么就可怕了? 但假如,你就是那只蚂蚁呢? 白七的轻功最好,一马当先跟在燕三娘身后,其他三人则跟着白七,燕三娘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后面已经跟了一串尾巴,一径往城中心行去。 鬼荒城中央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摆好了九只丈许高的巨大圆桶,以圆桶为中心,二十丈内的百姓都被疏散,作为“引天火”前的准备。白七一看就明白了,这所谓的“引天火”,其实就是巨型烟花。 烟花……白七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只见燕三娘钻进人群,与一位大块头的男子交谈几句,那男子一挥手,气沉丹田,大喝道:“注意来!一炷香之后,仪式开始!” 男子喊完这话,冲燕三娘点了点头,燕三娘便转身离去了。 龙三摸着下巴狐疑道:“这是在搞什么鬼?” 白七不作声,脑中飞速思考着:燕三娘到底是不是夜阑宫的人?她出现在此有什么目的?假如她是夜阑宫的人,那她刚刚所做的是什么意思?通知那人可以准备放烟花了? 烟花……烟花……什么情况下需要确定放烟花的时间? 龙三拽了拽白七:“喂,小七,咱们走吧,等会这玩意儿爆起来耳朵都要震聋了,我可不想呆在这……” 耳朵都要震聋了…… “糟了!”白七猛地反应过来,“燕三娘呢!” 她猜到燕三娘来这里的目的了!若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他们可一定得跟紧了燕三娘才行! 萧寻四下环顾:“刚刚看到她好像是往那边走了……啊,在那!” 白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巧看到燕三娘分开人群钻进一道小巷。白七脚下轻点,无声无息追了过去。 沈醉进入小巷,又拐进一条更偏僻的小路,沿着小路七扭八拐地穿过好几条巷子,最终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扣了三下,低声道:“夜尽天阑。” 门里闷闷地传出后半句:“唯我长安。” 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沈醉闪身进了门中。门内乃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角停放着一辆马车,正是之前夜阑宫的宫主乘坐的那一辆。 “宫主他们呢?”沈醉从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揣进怀里,走到了马厩旁。 “已经下去了。” 沈醉点了点头,一矮身钻进了马厩旁的一个地道。 那站在上面看守的宫人仔细关上地道的门,刚站起身却见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什……”话还未出口,只觉后脑一痛,顿时晕厥过去。 白七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名宫人,朝龙三点了点头,便一马当先进入了地道。 另一边,地道中的沈醉全然不知敌人已跟在自己身后,径自往地道深处走去。只见这条密道形状诡异且路程极长,有六个分叉路口,拐了十三个弯,有些弯道甚至是在原地打转,若不是这条密道是由她督造,耗时半年才完成,只怕她也是走不进去的。 约摸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沈醉终于看到了密道尽头的一丝亮光。 这条通道的终点是一处石室,石室的一面墙上刻有古怪的花纹,而那面墙之前正站着几个人,正是花千树、熊铭、喜逍遥、以及戴着琉璃面具的谢飘渺。 沈醉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她以为要与他们几人一起下来的宫主,并没有亲自过来,只是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贴身老仆寒山。寒山这个人沈醉也是见过几次的,年纪约摸五十岁上下,内功极高,就连谢飘渺也不一定能打败他,但他对宫主极为忠诚,除了宫主谁的命令他也不听。寒山的一双眼白多黑少,鬼气森森,与他对视就如同望着一个死人,每每让沈醉不寒而栗。 谢飘渺见沈醉来了,瞥了她一眼:“如何?” “可以了。”沈醉望着心上人,嘴角情不自禁地挂着微笑。 花千树便将手中的沙漏掉转过来,细沙如同水流一般飞快地淌下,不消片刻就将流尽了。 就在沙漏即将见底的一瞬,谢飘渺往前踏了一步,只见他伸出手,放在了面前那块满是奇异花纹的墙壁上,气沉丹田元功暗运,轻喝一声:“着!” “喀拉”,石壁崩开了蛛网似的裂缝,另一边喜逍遥早有准备,扎了个马步,擎出寸金杵,沉声纳气,抬手就是猛力一砸。 “轰”! 就在墙壁訇然倒塌的一瞬间,鬼荒城中的“天火”被点燃,巨大的烟花砰然蹿上半空,又呼啸着炸裂,爆炸的巨响贯彻天地,令旁观者几乎连耳朵也要震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注意到在鬼荒城地下的某一处,也发生了同样震撼的巨响。 烟尘四起,墙壁被硬生生砸开,待到灰土都散尽,断壁残垣之后赫然现出一条金碧辉煌的通路来。这条路不长,路的尽头又是一面墙,墙的中心遥遥看去似乎有一个方形的孔洞,路的两边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条小路映得碧莹莹的。但只要一低头就能发现,路面是由很多奇异的正方形青色石板铺成,这些石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前面的机关并不复杂,是由五十块石板组成的一片地面,每一块石板下面都是空的,踩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这条路是无法靠轻功借力而过的,想要过去,只有一个方法,就是——” 寒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旁,踩下地面上一个凸起,只听“喀”地一声,地下传来一声脆响,寒山面无表情道:“那边还有一个,所以说需要两个人来踩住这个机括,一旦松开,地板就会陷落。” 谢飘渺点了点头:“喜逍遥,花千树,你们俩分别踩住这东西。” 二人依言照做,熊铭试探地踩上石板,见果然可以踏人了,他便一马当先走了过去:“宫主,没问题。” 谢飘渺便走过去,寒山和沈醉在他身后半步也跟着过去了。 三人面对着石壁,上面一个方形空槽,显然是要摆天罡印的。寒山从怀中拿出拼好的完整天罡印,递给了谢飘渺。 就在此时,密道口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什么人!”花千树喝道。 谢飘渺瞥了一眼自己的这几个属下,似乎只有熊铭可用了,他使了个眼色,熊铭会意,几步窜出密道,向着黑洞洞的来路追去。 谢飘渺皱眉向寒山道:“你看……” 寒山微微摇了摇头。 密道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几个人谁也没有动作,花千树和喜逍遥老老实实踩着机关,沈醉是个唯谢飘渺之命是从的人,他不动,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不一会,熊铭回来了:“是块落下来的石子。” 谢飘渺点头,预备将天罡印放进墙上的方形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39 孔槽中。 “宫主。”就在此时,熊铭忽然说了一句话,中断了谢飘渺的动作,“小心机关。” 谢飘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天罡印,又看了看墙上的孔,抬手晃亮了一枚火折子,果见在火光摇曳中,那孔上似乎附着一层黑色的油脂,不知是什么东西。 掐灭火焰,又沉吟片刻,谢飘渺回头看了一眼寒山。 寒山盯着熊铭:“你拿着,放进去。” 熊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接过了天罡印。他摸了摸光洁的玉钮,深吸一口气,将天罡印往凹槽中缓缓覆了上去。 “砰”地一声,密道外又一次传来了异响。 众人循声望去,谢飘渺只觉得衣衫微动,然而就在下一刻,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熊铭的身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密道之外疾射而出。 而他的手里,还拿着天罡印! 作者有话要说:  熊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白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宫主:让我出场,我想出场……我的手下们都是渣渣……【画圈圈】 ☆、落子 对于熊铭来说, 这个晚上在密道里发生的事情实在足以叫他永生难忘。 原本他只是听到了异响出去看一眼,却发现密道里有人影闪过,他追上前转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肋下一痛,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点了穴,不仅动弹不得, 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随即就有两个人一拥而上将他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熊铭受制于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离开自己的身体,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除了扒他衣服的这两个人之外,密道里还站着两个人。光线太暗,熊铭眯着眼睛观察了半晌, 忽然意识到了这些人是谁——白青然!是白青然他们那伙人!除了萧寻、叶凛和白青然,剩下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天知道熊铭的内心此时已经多么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但穴道被点, 就算他的心里再怎么奋力大喊“你们小心啊, 白青然没有死”, 事实上在白七看来他还是安静得如同一只熟睡的鸡……嗯……不,是一只被拔了毛任人宰割的鸡。 此刻的熊铭已经只剩下一件里衣蔽体,混沌的光线中, 只见他不认识的那个人拎着他的衣服嫌弃地抖了抖,捏着鼻子套在了自己身上,猥琐的动作气得熊铭直想大喊“那是我今天刚换的新衣服!新的!”。那人蹲下身,在熊铭的脸上摸了两把, 站起来从怀中掏出点东西抹在了自己脸上。片刻后,那人冲着白青然一点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密道深处、谢飘渺他们所在的地方。 熊铭凄然闭上眼,完了,一切都完了。 随即,他又猛地睁开眼,开始尝试冲开穴道。只是粗浅的伪装而已,他们一定能看出来回去的这个熊铭是个西贝货,就算别人看不出来,花千树和喜逍遥也一定能看出来。若是自己能脱身,再与他们两面夹击,定然可以…… “他抢走了天罡印!快追!”密道尽头传来沈醉的声音。 熊铭的心脏都快被这一声喊给提起来了,这人居然扮成自己抢走了天罡印!他是怎么做到的?天罡印这东西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见得能有资格摸上一摸,这个冒牌货竟然还能从谢飘渺的手上抢走它?苍天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接着只听见喜逍遥迟疑道:“可是我们踩着机关……” 熊铭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差点就要一口气上不来:是啊,喜逍遥和花千树正踩着机关,若是松开机关去追这个西贝货,地板就会落下去,这个白青然真是……奸猾! 正胡思乱想间,只见那个冒牌货熊铭已疾奔而出,将天罡印扔给转角处猫着的白青然。如同接力一般,白青然一马当先朝着密道外冲了出去,叶凛和萧寻紧随其后。至于那个假货,虽然其他人都撤离了,他自己却留在了原地。 倏然,熊铭听见了谢飘渺与沈醉追出来的声响。 太好了,这还有一个呢!快,抓住这个人,一定不要让他跑了! 那人飞快地脱下衣服往熊铭身上一扔,回过身冲着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熊铭心头顿时闪过微妙的预感,下一刻,熊铭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密道里飞去。 这个杀千刀的贼人,居然把他踹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当然,穴道被点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反应——谢飘渺已经出来了,熊铭被这么一踹,直直地往谢飘渺的脸上砸了过去。 谢飘渺反应极快,只见一个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重砸过来,立刻抬手就是一掌,“砰”地一声,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熊铭被震到了墙上,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这一掌给击破。谢飘渺追上来欲再补上一掌,被沈醉拦住:“等等,这个好像是真的熊铭。” 然而就是这么一耽搁,不仅让白七成功逃脱,就连殿后的那名贼人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谢飘渺甫一解开熊铭的穴道,熊铭便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了一口血。谢飘渺虽然面露不悦,却终归没有说什么。此时自谢飘渺身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老仆寒山,只见他面色铁青,霍然出手给了熊铭一巴掌,打得他“扑通”跌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寒山冷冷地道。花千树见他动手打人,面上带了点不忿,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喜逍遥拦住。 谢飘渺的目光掠过寒山,垂眸望着奄奄一息的熊铭,眼底神色变幻,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此时在鬼荒城的一间客栈里,秋夜凉薄,一灯如豆。张寰宇坐在桌旁,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棋盘的另一端坐着一个人,那人半边身子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教人看不清眉目。 张寰宇手拈黑子,正专心致志地与他对弈。 “啪嗒”一声,黑子落下,张寰宇吃掉对方一小片白子。 对方点头,笑道:“不错,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赢了。” 张寰宇不动声色,并不因暂时的优势而骄傲,布局反而更加稳健:“阴阳黑白,天地之道,哪有什么输赢,总归是此消彼长罢了。” 对方却好似并不认同他的说法:“此消彼长?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是消还是长?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就好比现在,看着像是你赢了,其实我只需要再落一颗子,你就会输了。” 张寰宇面沉如水:“输了又如何呢?大不了欠你的酒又多上一坛。” 对方哈哈一笑:“你最是个豁达的,也不枉我素日拿你当知己。” 这句话说出口,张寰宇却并没有接。沉默了半晌他方抬起眼,静静看着面前的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0 人:“我也以为我是你的知己,但现在看来,其实我并不了解你。” 对方怔了怔:“怎么可能?你我相交十载,我敢说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加了解我了。”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一颗子投进棋盘中,原本黑子大胜的局面倏然逆转,白子被连成了一片,将黑子堵得无路可逃。果然如对方所言,再落一颗子,他就输了。 张寰宇盯着棋盘半晌:“我曾以为,你不过是喜欢的东西比别人都要多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人总归是人,总是会有欲/望的。” 对方似乎在笑:“哦,是吗?” “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琴音让我觉得,此人心境高远、品格俊逸,是个值得交往之人。现在,”张寰宇摇了摇头,“我已很久没听你弹琴了。” “你觉得我变了吗?” “我……”张寰宇的眼中有挣扎也有疑惑,最终他还是问出了埋在心中的问题,“我只想知道,荡剑山庄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静默,满室的静默。 那一盏不甚明亮的烛火似乎忽然被窗外的秋风侵扰,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张寰宇眼底映着的一簇火光也在这凄微的光线中明明灭灭。 似乎等了有一万年那么久,张寰宇才等来对方的回答,然而那回答却让他的整颗心都直坠而下,如同落入了无间地狱之中:“如果我说是呢。” 对方仿佛没有察觉张寰宇瞬间僵硬的神情,淡淡的带着嘲讽的声音无情地追问着:“你会杀了我吗?我们正义的、伟大的武当掌门?” 张寰宇握紧了手中的棋子:“你!”如同在烧得正旺的薪柴上添了一勺油,他眼底的火焰突地一跳。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对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退回到黑暗中,但张寰宇知道,那双聪敏的眼睛此时一定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张寰宇是真的不理解,眼前这个人还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吗。 对方讥讽地一笑:“张寰宇,你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士,但你凭什么要求我也如此?” 张寰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仿佛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就因为这个吗?” “如果你从小就奇毒缠身;如果你从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普通人;如果你原本是一只九天上的凤凰、却被迫折了翅膀被扔进了猪圈里;如果你天赋过人聪明绝顶、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轻易得到,那么伟大而正直的武当掌门,请你告诉我,你会不会跟我做出一样的事情来?”对方似乎对张寰宇这种执迷不悟的模样动了怒,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张寰宇怔住了:“你中毒了?什么毒,我帮你……”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帮他把脉。 “收起你这叫人讨厌的同情心,我自己的毒自己会想办法解。”对方挥开他的手,“张寰宇,你知道你最叫我恶心的地方是什么吗?就是你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总是宣扬你们道家自然无为的那一套。在我看来,哪有什么清心寡欲,哪有什么清静无为,都是假的!欲/望每个人都有,为什么不能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且完成它、满足它?” “可是你的欲/望会伤害到别人!”张寰宇听懂他话中的意思,面色一肃,“如果你是靠杀人或者利用别人来达成自我满足……我是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别人?”对方轻蔑地一笑,“别人与我何干?我痛苦的时候,救我的人只有我自己,那个时候你口中善良无辜的别人在哪里?” 张寰宇震惊地望着对方,他没有想到自己相交多年的这位好友吐露出来的心声竟是如此,对方性格中的偏执与自我,如同一只张开了利爪的魇魔,正悍然瞪视着他。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主人,人来了。” 张寰宇撇过脸:“你要走了。” “是,我要走了。”烛火微微一动,对方站起身。 张寰宇坐在那里,手中一枚棋子握紧又松开,终究还是撒开手任它落进了棋盒中:“嗯,走吧。” 房门被打开,门外的秋风倏忽荡了进来,凉得如同这一刻门里与门外的两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安静如鸡的熊铭…… 写张寰宇和大boss这段的时候越写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么基呢…… 明明只是纯洁的友情啊! ☆、处境 蜀中。 层林竹海间, 宏伟的唐家堡内,当中是一座无比庄严的大厅,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正是唐门的议事堂。此时唐不甩正端坐在议事堂的末席,首座则放着唐彬的灵位,下首依次坐着唐门的各位长老及叔伯。 唐彬夫妻二人在品剑大会中殒身于荡剑山庄, 消息传回唐门, 不仅引起了唐门众人的愤怒, 亦让不少平日里觊觎唐彬掌门之位的小人心思活动了起来。唐彬身死,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唐彬的四弟唐铮,因为按照唐家的族规,这意味着他只要获得唐家长老们的支持, 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唐家堡的家主,成为唐门的掌门人。 果不其然, 在这次的会议中, 唐家的几位长老提出了新任掌门的事情, 但考虑到唐彬刚去世不久, 还是需要照顾一下唐彬儿女们的情绪,讨论到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众人决定等到唐彬的丧事办完之后再决定新任家主的归属。 暮色笼罩着大地,唐不甩抱着牌位默然走到了灵堂内。唐彬夫妻的棺材陈列在厅中, 正中间一个巨大的“奠”字上挂着大朵白色的绸花,厅里换上了素色的帐幔,唐湖露与唐心诞姐妹俩正垂头跪在灵前,往火盆里一张一张送着纸钱。 “大姐, 小妹。”唐不甩在二人身旁跪了下来,拿起一沓纸钱。 “不甩……”唐湖露侧过脸,秀美纤柔的面容上挂满泪珠,一双眼肿得如两个桃儿一般,“伯伯们怎么说?” “他们没有当场做决定,但看起来,应该会是四叔。”唐不甩漠然道。 唐湖露担忧地望了一眼唐不甩,自从自己这个弟弟从金陵回来,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从前那个腼腆爱笑的少年不见了,代替他回来的是一个让她十分陌生的人。眼前这个少年的眼底曾经有温暖的火焰,现在却只有终年不化的坚冰,冷得让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觉得害怕。 年幼的唐心诞懵懵懂懂地问:“大哥,我们会怎样?” 唐不甩淡淡道:“若是四叔掌家,我们就不能住在祖屋里了,得住到唐家堡西面的那几个院子去。” 唐湖露的脸色白了白,西边她是去过的,那里住着的都是一些唐家旁支的子女,吃住是主子中最低劣的不说,一旦住进去就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不再是唐门最受人尊敬的少爷和小姐,而是唐门最普通的一员,不再享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1 有任何特权。 “哥,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四叔当上家主,然后挟怨磋磨我们吗?”唐包子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满脸的悲愤,“爹娘在时,四叔就对我们诸多刁难,如今爹娘去了,他岂不是更加……” “跪下。”唐不甩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却能教唐包子听得清楚。 唐包子还想说些什么:“我……” “跪下!”唐不甩倏然怒喝,宛如平底惊雷,吓得唐包子一个哆嗦,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 “你也知道爹娘已经去了。”唐不甩原本甜软的面容映着火光有种诡异的冷酷,他连看也没有看唐包子一眼,径自道,“现在又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是想让谁看笑话呢?” 唐包子眼底含泪:“哥!我吃苦没关系,姐姐就快出嫁了,妹妹还那么小,她们俩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怎么对得起爹娘!”唐铮素日最是个心量狭小的,唐彬还在的时候就曾当众驳斥过他数次,之后又回绝了他支银子买地的要求,若是真让他上了位,指不定会怎么给唐彬这两双失祜的儿女小鞋穿。 唐不甩冷笑一声:“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么?跪好,不许再说话。”他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这般冷漠的话语,教唐包子不敢相信出自他敬爱的兄长口中:“哥,你……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穿过灵堂的夜风,呜呜咽咽的声音如同秋风中失亲幼鸟哀哀的悲号。 同样的夜晚,有人失去了双亲的庇护,有的人正夤夜奔驰。 白七等人拿到天罡印后便第一时间赶回落脚的客栈,牵了马飞奔出城。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人离开鬼荒城后不久,守城门的士兵就接到命令将城门封锁,谁想出城都不许放行。 星垂平野,大地莽莽,四个人,四匹马。 “哈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那个人被我踹飞的时候有多好笑。”龙三意犹未尽地大笑,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扔给白七,“我还顺手把他的令牌也捋下来了,接着!” 白七接住令牌,就着月光看了两眼,青铜令牌,周围绞着金丝,正面是个“夜”字,反面是繁复的花纹:“难得你也能做件靠谱的事。” 萧寻颇为遗憾地砸了咂嘴:“方才太过仓促,连那兽王节的特酿都没来得及喝上几口,哎呀……” 龙三骑着马也不老实,朝萧寻扔了一颗瓜子:“酒鬼,整天就知道喝喝喝。” 萧寻不甘示弱,将他刚学会的乡谈活学活用:“瓜娃子!” 龙三瞪大了眼:“嘿,好你个臭酒鬼,骂谁呢。”说着又朝萧寻丢了几枚瓜子。 “你哪来这么多瓜子!” “刚刚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卖瓜子的货郎……” “龙三,你真是……缺德啊。” “嘿嘿,过奖过奖。” 叶凛并未理会那两人毫无意义的斗嘴,向白七道:“现在去哪里。” 白七沉吟了片刻:“云叠山。” 萧寻听了一耳朵,脑袋凑过来:“去那破山头作甚,都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白七指了指包袱中的天罡印,微微一笑:“去寻宝。” 宝德十九年,九月廿二日,立冬。 立冬这天的日光很好,空气虽然冷飕飕的,站在太阳地里却也教人感到舒适。此刻的周泰就十分舒服地倚在榻上晒太阳,身边两位姿色各有千秋的美人正分别为他捏肩捶腿,另有一位美人拈了颗葡萄送进他的口中。周泰眯着眼吞下葡萄,顺带还吮了一口美人的纤指,逗得她咯咯地娇笑起来。 葡萄并不是这个时节在都城能够吃到的水果,是自南方采摘之后包了棉被小心翼翼快马加鞭运来的。周泰满意地环顾一眼自己住的这座别院,不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连服侍的人也是万里挑一的绝丽女子,若非他知道北定王还在野,定要以为自己就是皇帝了。毕竟他现在过的日子,就连皇帝也不及他半分惬意。 “趁着今儿天不错,本王的伤也好了些,不如逛逛这园子罢。”周泰通体舒畅,除了左肩还有些疼痛外,几乎没什么不满意的了。恰见秋阳明媚,他也将养了几日,便想着活动活动,遂带着仆从侍女们逶逶迤迤逛起了别院。 周泰虽然资质平庸,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其人却生性多疑。前几日他刚醒来时,那个救他的绿眼睛男子对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我主人要送给殿下的,是这个天下啊。”男子微笑着凑近周泰,以一种极尽诱惑的低沉嗓音,替他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这……”周泰狐疑道,“北定王现在权势如日中天,想扳倒他谈何容易?”周泰心知自己只是个苟且偷生寄人篱下的落魄皇子,并没有什么值得被人觊觎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怀疑对方的动机。 如果不是别有目的,谁会帮助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皇子? “这个您无须担心,自然会有人帮您拔掉北定王这根刺,现在您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好好养伤,好在登上大宝的那天让天下人看到一个神采奕奕的新皇帝。” 这话里所包含的画面实在是太过叫人神往,登基为帝,让天下人看一看,他们的主人是他,是他周泰…… 瞥见男子嘴边挂着的奇谲笑意,周泰猛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本王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主人与北定王有些怨仇,因此不想让他称帝。你无需担忧是否需要代价,你只需要知道,我主人拥有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他现在帮的人是你。”男子淡淡道。 这话的意思,若是自己不配合,他就会去帮别人吗?这岂非是个笑话?父皇已然病重,若不是北定王下黑手,此时自己大约都已经是太子了。 “你在说什么,现在能继承大统的人只有……”话还未说完,周泰的面色已经变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周睿! 还有周睿! 他那个天资聪颖的三皇弟! 周泰的牙关渐渐咬紧,北定王不可能只对他出手,周睿那边必定也有布置,现在自己得救了,那周睿…… 男子见他似乎明白了自身处境,轻轻一笑:“你猜得没错,三皇子现在也在我们这里休养。” 周泰顿时恍然,休养?哈,好一个休养。听此人的意思,他若是不配合他们,这皇位可就不一定轮得到他来做了。真是可笑至极,挟持两位皇子,竟然只是为了让他们做皇帝么?这人到底是有多恨周天逸? 回忆戛然而止,周泰心不在焉地盯着眼前精致的园林,此时已是秋天,但园子里依旧花木繁茂,布置得美轮美奂。这人不仅富可敌国,还有推翻周天逸权势的能力,如此利害的人物就算他想当皇帝,只怕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2 ,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周泰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这位“主人”的动机,只能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做皇帝嘛,就算是被逼着做皇帝,又有谁会不想呢? 这样想着,他便忍不住愉悦地微笑起来,等他成了皇帝之后,想要对付这位“主人”,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唐不甩一秒钟。 说点正事,明天停更一天,整理一下,后天入v,三更回馈小天使们。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你们对小白、小叶、萧大侠,小顾、龙三的喜爱。 希望以后能一直陪伴你们走下去。 感谢,比心。 ☆、恩情 “哦, 被抢了?” 喑哑的声音漠然响起,琉璃面具下的男子原本看起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听谢飘渺汇报完发生的事情之后,眼底那股逼人的寒意便更加明显。 “是,其中一人假扮成熊铭的样子,地道太暗, 一时没有分——”谢飘渺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他的整个人便狠狠撞上了院墙, 重重跌落在地。墙边的青苔蹭上了他的半张脸, 原本清冷高傲的无常神医顿时落魄得如同一只丧家犬。 “没有分清,是吗?”宫主玄色描金的鞋子慢慢碾上了谢飘渺的脸,“那为何不抢回来?” 谢飘渺趴跌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脸上是宫主的鞋底,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的地面:“之后我便立刻派人封锁了城门, 在城内搜查, 暂时还没有找到他们。” “喀拉”一声清晰的脆响, 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玄色描金的靴子从谢飘渺的左肩上挪开, 谢飘渺知道,他弄丢了天罡印,宫主没有踩碎他的脑袋, 而只是踩碎他的肩胛骨,已经是对他的极大纵容了。谢飘渺站起身,他的脸色是死一样的苍白,衣衫上已经是狼藉一片, 左肩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后扭曲着,看起来狼狈极了。 “痛吗?”宫主望着谢飘渺,发出诡谲的笑声。 谢飘渺垂下眼眸:“不敢。” 不是不痛,而是不敢痛。 宫主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回去治好伤,我就准了你的假,让你去找你的阿楚。” 沈醉霍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紧紧盯住谢飘渺,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慑于宫主的威严没有开口。 谢飘渺点头退下,看也没有看沈醉一眼。 沈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飘渺,直到她发觉周围诡异的静默转过头来,才注意到宫主那一双幽黯深沉的眼正静静地望着她。她只觉心头突地一颤,连忙跪下:“宫主。” “沈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宫主轻轻扯了扯嘴角。 沈醉磕了个头:“宫主……您……为什么允许谢飘渺去找阿楚?” 寒山为宫主系上黑狐风氅:“少主,起霜了,凉。”宫主任他动作,一双眼静静盯着沈醉,半晌才道:“这样的问题,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下去领二十鞭。” 沈醉脸色一白,再度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熊铭,你过来。”宫主朝一直跪在角落的熊铭道,深秋霜寒,他被罚裸身跪在院子里,此时已经冻得面色铁青,却仍强撑着不哼一声。听见宫主召唤,他便忙忙地直起身,因为膝盖冻僵还跌了一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蹭到了宫主脚下。 宫主淡淡睨他一眼,朝寒山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寒山五指成爪,轻轻覆到熊铭的天灵之上。 熊铭此时已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宫主……饶命。” 无人应答他绝望的祈求,“喀嚓”一声,头骨应声碎裂,熊铭的尸体如一只破麻袋一般被丢在了墙角。宫主瞥一眼寒山手上的红白血迹,摇头叹道:“真脏。” 寒山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复又侍立在宫主身旁。 “都城那边如何?”宫主黑眸微虚,心不在焉地望着院子里飘落的黄叶。 “笑沧声回信说,俱已办妥。”寒山道,“另外,白青然他们果然在泰安郡有所布置。” 宫主微微一笑:“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布置好,想必也早有腹策,那就不需要我们再多费心了,将人都撤回来吧。届时如有必要,我也许会亲自入都,真不知道周天逸看到我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不管他们有多聪明,总归及不上少主一分一毫。”寒山语带轻鄙,管他什么枭雄,管他有多么算无遗策,在少主面前统统都只有被玩弄于鼓掌的份。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个小丫头不是刚刚才抢走了我的东西?” 想起失落的天罡印,寒山顿时蹙眉:“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等。”宫主似是有些倦了,眼睫低垂,语气也轻了下来,“不用着急,就让他们先替我们做些事吧,我也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 寒山注视着宫主的背影,心底满是疼惜。少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能力可以说是天纵英才举世无双,白青然的那点小心机在他面前简直如蝼蚁一般。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世人之上,却因为苍天不公而只能耗费心力去点滴筹谋。从江湖,到王府,到宫廷,总有一天,他的少主必定会堂堂正正地踏入那九重宫阙,成为天下之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而在他的这条逆天之路上,所有阻碍他的人,都只有死亡这一个归宿。 这日的天气很好,在武当山脚下一间小小的农舍里,一个小老头正一趟一趟地来回挑着红土。这人叫吴桥,村里人都叫他老吴头,是个捏泥人的手艺人,这一筐筐的红土是他吃饭的根本。红土得选黏性强、沙子少的,当年他学成之后转了好多地方,最终决定在武当山脚下定居,就是因为这里的土好,适合做泥胚。 捏泥人是个细致的活计,从选土开始的每一步都需要精心对待。潮湿的红土挑回来,经过一晒二搅三过滤,变得细腻紧实,再反复摔打后制成胚砖。做好的胚子不能保存太久,必须尽快完成雕塑,稍有不慎,便是心血全毁。因此虽然今日风冷水寒,老吴头仍是辛勤地往返着。 老吴头是有妻子的,外人都叫她吴婆子,夫妻俩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别人只道他们要孤独终老,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们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太过优秀,已经站在了武当山那光芒万丈的顶峰之上,谁会无缘无故将他和这对又穷又老的夫妻俩联系在一起呢? 挑着最后一担土回家,老吴头远远的看见院门外立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道袍,身形颀长眉目清标,抬手轻轻扣了扣门环。 老吴头揉了揉眼睛:是他吗?不会又是自己看错了吧? 听见脚步响,那人转过身来:仙风道骨、孤标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3 傲世,疏朗夺目的身姿如同武当山顶最苍翠的青松、紫霄宫里最俊逸的白梅。 老吴头怔了怔,干枯的眼眶里顿时淌出了泪来,他开口,犹犹豫豫地低唤:“……张掌门……” 对方眼底闪过动容,快步走上前,接过老吴头手中的扁担挑在自己的肩上:“别叫掌门。” 此时吴婆子踮着小脚出来开门,推开院门的一霎那瞥见了张寰宇,立刻又惊又喜:“孩子回来了啊。”说着将张寰宇让进院子里,又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 老吴头跟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将沾满泥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试图找机会从张寰宇手中接过扁担:“怎么能让你挑这个呢,多脏……” “不脏。”张寰宇将装满红土的箩筐在墙角放好,又把扁担靠在墙上,方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就是靠着它们才长大的么,又怎么会嫌它们脏。”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两位老人都哽咽了。吴婆子用力打了老吴头一下:“叫你乱说话。”老吴头搓了搓手,嘿嘿地笑起来:“原是我说错话了,掌门……宇儿。” 这一声踌躇的低唤,教张寰宇瞬间想起了久别的过往。那时候他还小,老吴头和吴婆子总是宇儿宇儿地叫着,喊他吃饭,喊他帮忙做家务,教他做泥人,一声声的呼唤里是殷切的关爱与疼宠。他原本就只是老吴头和吴婆子捡来的弃婴,被他们抚养到八岁,武当的一位长老路过时,觉得他颇有天资,便说服二老将他带上武当学武。学艺辛苦,他又是个自律勤勉的孩子,十几年几乎没有踏出过紫霄宫,更遑论奉养二老。后来便是武当的每个弟子都要经过的江湖历练,张寰宇在外云游数年,匡扶正义济世救人。再之后,他回了武当不久便被告知要推举新任掌门,众位长老从武功人品性格能力等方面考量再三,决定将掌门重任交给他。成为掌门之后太过忙碌,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没有,因此这一年一年的耽误下来,自八岁上山之后,算来数十年间张寰宇见到二老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但他又岂是一个不懂感恩的人?若非两位老人,他怕是早已做了山猫的腹中餐,连平安长大的机会也不可能有。况且虽然老吴头夫妻俩并不富足,却也从未亏待过他,是真正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张寰宇曾想过接了老夫妻上武当供养,无奈老吴头是个闲不住的,一辈子与泥人为伍,又爱喝酒吃肉,让他清清静静过着修身养性的生活却是不愿意,张寰宇也只能随他,间或派两个小道士下来送点钱粮。 “宇儿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到底还是母爱拳拳,见张寰宇眉宇间似有愁绪,吴婆子关切道。 张寰宇难得短暂地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与朋友之间有了龃龉,不是什么大事。” 吴婆子颇为心疼地望着他:“晚上就在家里吃吧,我去菜地里……” “不必了,我略坐一坐就走。”虽然门派里还有冗事缠身,但瞥见吴婆子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张寰宇心底划过不忍,遂改口道,“那就麻烦了。” 吴婆子欢天喜地地忙活去了,留下老吴头独自面对张寰宇,他无措地踱来踱去,就是不敢抬头看张寰宇。 张寰宇温和地望着他:“义父,坐下罢。” 老吴头一颤,低垂着的眼里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老吴姓吴但是张寰宇却姓张呢,因为武当掌门姓张…… ☆、天灾 宝德十九年, 九月廿四日,禁宫之内传出消息,宝德帝身染恶疾、无力回天,于寅时三刻殁。 宝德帝驾崩的事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原本就动荡不安风谲云诡的都城中,登时城内哗变, 民心大乱。大皇子被废, 二皇子整府被屠, 三皇子不知所踪, 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皇朝该如何延续下去? 就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氛围中,北定王以独/裁之姿,强势入主朝堂。又有北定王一派的言官建议周家皇权不能旁落, 如今宝德帝没有可以继位的子嗣,便应该自兄弟中选人为帝。众所周知, 北定王是宝德帝的胞兄, 故而是新帝的不二之选。 此言一出, 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朝中以平阳王及一些老臣为首的反对派官员们带领着大批士子于宫门前静坐, 高喊着“迎明君,拒狼王”的口号,认为应该将废太子迎回来登基, 坚决反对北定王为帝。而北定王一派则认为,废太子是先帝所废,纵然先帝驾崩,他的旨意也不可违拗。 朝廷出现如此极端的两种对立阵营, 别的地方倒犹可,受到直接影响的便是都城。百姓们都悄声议论着新君的归属,深怕站错队将来新帝上台会将那些反对自己的人都咔嚓掉。一时间就连都城的天都仿佛是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朝堂上如此僵持着,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三日。 “李统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北定王焦虑地踱来踱去,“他的人为什么还没到!”伴随着低吼落地的还有一块瓷镇纸,哐当一声被砸了个粉碎。 并非是他不够冷静,而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五天前他就命令李统领带着泰安郡的人马出发,算算时间,早在前天就该到了。昨日等了一天,今天又是一天,就算是爬的他也早该爬来了! 就在这时,手下忽报:“王爷,不好了!” 北定王抬脚就将暗卫踹得滚了两滚:“好好说,一惊一乍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人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不是小的一惊一乍,实在是大事不妙。李统领派人送来口信,泰安郡突发山洪,马匹被淹死大半,士兵们都被困在城里出不去了!” 北定王猛然站起身,连椅子也撞翻了:“你说什么?” 此时的泰安郡已是一片汪洋泽国,这场恼人的秋雨仿佛一刻也不曾停息,谁也没有料到在大军开拔的前一天晚上居然会爆发山洪。就在众人酣眠的时候,洪水雨水混在一起,悄然覆盖了整座泰安郡。等到他们自湿漉漉的床铺上醒来,早已被围困得动弹不得。 而在虎牙山上,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磅礴巨浪兼天掀起,正是一派壮观奇景。洪水崩山排闼而来,以弥天探地之势轰然倾泻,一逞造化之威,整座虎牙山几乎都为之震动。就在这汹涌骇人的洪水之侧,静静立着十几个身影,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秦眠。他们是这场奇景的设计者,就是他们,亲手创造了这场“天灾”。 暗卫们望着壮阔的山洪,心底不由得各自发出叹息: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天灾”也可以是“人祸”;原来只要方法适当,他们也可以创造出堪比造物主的大场面来。但此刻看着被水淹没的泰安郡,他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4 们实在是不知道该骄傲自己所作出的事情,还是该为之羞愧。 “无需愧悔。”秦眠看出他们脸上的愧色,淡淡解释道,“水量不大,不会成灾。” 水量不大? 轰鸣的洪水奔涌而过,暗卫们面面相觑,就是说这已经是他将水量调小之后的结果了吗?如果没有降低水量,那这一城的人,怕是活不下来了吧…… “任务完成,我该走了。”朝暗卫们点了点头,秦眠自认为师父交待他帮小七忙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便径自寻路下了山。他与龙三不同,龙三是个最淘气不过的,又素来爱扎个堆凑热闹,有龙三与小七一道也可以叫人放心。而他则志不在此,也不喜与人同行,只好往浩瀚江湖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另外一边,白七、叶凛、龙三、萧寻四人星夜奔驰,在离开鬼荒城的第三天傍晚赶到了云叠山。而这一天,也正是白七与无不知做出约定的第五日。 “你真信那老头的话?”龙三翘着脚躺在一块大岩石上,仿佛一只鲸鱼一般,噗噗地向上吐着瓜子壳。太阳已经落下,云叠山脚荒无人烟,连座山神庙也没有,他们今晚只能随便找个空地露宿过夜了。 “自然是信的。”白七抱来一些干柴,生起了火,“他一个老前辈,何至于要骗我这个小姑娘呢。” 萧寻听她这戏谑的语气,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小姑娘可比很多老前辈都要厉害。” 龙三轻嗤一声:“年轻人不要太过膨胀了,又不是没吃过亏。” 他指的是发生在荡剑山庄的事情,白七想起唐不甩,顿时心中一窒。 也不知道小唐他怎么样了…… 一夜间失去了双亲,在唐门想必会举步维艰。唐门家大业大,族规更是严苛,他们从来不看重生前的功绩,只看家主能否给唐门带来繁荣。一个已逝家主的儿子,必定不会得到什么太好的待遇。唐不甩的几个兄弟姐妹她也认识,唐湖露是个锯了嘴子的葫芦,最是一问三不知的,性子也柔弱,当不得用;唐包子脾气倔,又是个爱惹事的闯祸精,唐彬夫妻还在的时候就总是让唐不甩给他收拾烂摊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熟起来;至于唐心诞,白七离开唐门的时候她才刚出生,实在是太小了。这样看来,唐不甩身边连个靠得住的得力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教人担心。 “别想太多,”萧寻也听说了唐不甩的事情,安慰道,“他也快弱冠了,是时候独自面对人生了。我爹娘死得早,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早就一个人闯荡江湖了,不也好得很么。” “你跟他可不一样,你这么皮糙肉厚的,”龙三又来泼冷水,以一种集市上买猪肉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眼萧寻,看得萧寻眉尾直跳,“当然没关系了,可人家小唐从小就是唐门少主,如今骤然从云端跌落,光是这落差想必就够他难受的了,更何况还有物质上的差距,还有旁人的议论与……” “好了,别说了。”白七打断龙三,“师兄,你的意思我明白,等到此间事了,我就往唐门走一趟。” 萧寻一把将龙三从石头上揪下来:“你这个人,讲话怎么连个弯也不会拐,小七原本就很自责了,你又偏偏往她心上戳。” 龙三懒洋洋地往火堆里扔了一把瓜子壳,便只见火焰“腾”地明亮起来,映得他的脸都是一片金红:“你这么个直肠子还知道拐弯?” 萧寻被他气笑了:“是啊,连我都知道拐弯,你怎么反倒苛刻起来。” 龙三眼底的光线随着火焰一跳一跳地闪动,侧脸的轮廓优美中透露出危险,如同神话中某种强大的妖兽露出一角。他难得简练地只说了一句话:“因为我是她的师兄。” 因为是她的师兄,就有责任教导她,指引她,这不仅是他作为师兄应该做的事,更是师父让他来帮忙的目的所在。 小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长大,她睿智、果断、自信、善良,但有个词叫做过犹不及。过于果断和自信的后果就是固执与自负,过于善良的后果就是会被人利用和伤害,不管她有多么聪明仍然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虽然小七有很多优秀的品质,也足够冷静和稳重,却仍旧不够强大。 她的心里有太多柔软的地方,这没什么不好,师父也希望小七成为一个心里有爱的人,而不是当一个过客冷眼看着这个红尘。所以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她需要一个人来指出她的错误。譬如水淹泰安郡的决定,譬如荡剑山庄的疏忽。在荡剑山庄的事件里,她的心理被夜阑宫完全掌握了,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这点。这是她的失误,因之造成的后果她也必须要接受和面对。 龙三伸了个懒腰,瞥见萧寻似懂非懂的眼神,坏心眼地一笑:“你这种糙汉子怎么会明白有妹妹的好处呢?” 萧寻见他来劲了,顿时失笑:“小七难道不是我的妹妹?” “哎呀哎呀,你肯定没有见过小七小时候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这么巴巴地望着你,哟哟哟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龙三得意地睨他,“摔疼了就趴在我膝盖上让我给她擦药,乖得呀……咦,你这是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萧寻恨恨地磨着牙:“嫉妒的眼神!” 龙三哈哈大笑起来:“给我捏捏肩我就给你讲讲小七小时候的事儿,再捶捶腿我还能附送你她小时候丢脸的事,可绝对不亏。” “哦,是吗?”萧寻的神情忽然变了,变得有点幸灾乐祸,“丢脸?怎么丢的?” “那是,我跟你说,小七儿小时候啊……哎哎哎痛痛痛痛!”龙三原本眉飞色舞的脸皱成了一团,“谁在捅我的灵台穴!” 怒气冲冲地转过头,龙三对上了白七似笑非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龙三是真正的以兄长的身份在引导和指导着小白的,毕竟小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成长。 萧寻独自闯荡惯了,而且毕竟和小白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让他做这种工作肯定是不行的。 叶凛就更不行了,一个忠犬除了打架还能指望他干啥! ☆、不安 “龙三, 我看是你想丢脸了吧?”白七手里拎着一只烧了一半的木柴,看上去颇有气势,“萧寻,想不想听龙三是怎么被我师父打屁股的?” 龙三大惊失色:“小七儿,有话好好说啊。” “捏个肩捶个腿就把我给卖了,龙三你可真是能耐。” “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龙三做小伏低, “这不是师兄一时吃了熊心豹子胆, 摆起师兄的款来了, 你就原谅师兄吧。” 白七瞥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只听见“啪啦”一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骤然从空中急坠而下,猛地扎进了正燃烧着的火堆里。 只见那东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5 西在火中扑腾着, 发出凄厉的仿佛被掐着喉咙一般的惨叫:“唳——!唳——!” 原本在树上栖息的阿春听见动静飞下来看热闹, 歪着脑袋瞥那火里蹦来蹦去的东西。众人被这东西的奇异举动惊得怔了一怔,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逃出了火堆, 但羽翼上仍有火苗,白七忙泼水过去将火浇熄。时值深秋,水凉得刺骨, 只见那坨东西又是被火烧又是被水浇,早已是黑乎乎湿哒哒的一团,可怜兮兮地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龙三皱着眉:“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萧寻拎起它抖了抖,又摸了摸它的短喙:“是只夜枭。” 夜枭有气无力地拍了下翅膀, 似乎是在赞同萧寻的结论。萧寻瞥见它的脚腕上系着个东西,忙解下来:“这有个皮筒。” 皮筒跟着夜枭又是进火堆,又是被水泼,早已被折腾得焦黑,连带着里面的信也被烧掉了一角。白七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 丫头,入口在伏魔崖【此处被火烧毁】 树下。楼内凶险,好自为之。 龙三翻了个白眼:“最关键的部分被烧掉了,这只蠢鸟!”说着瞪一眼夜枭,吓得它一哆嗦。 白七循着龙三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那只夜枭一直在发抖,怕是天太冷了。白七找出一条毛毡走过去将它包裹起来,又抱到了火堆旁,伸手覆住它的眼睛。颤抖着的夜枭感受到了温暖,又不再看见刺目的火光,渐渐安静下来。 阿春嫉妒地踩在萧寻肩上跳来跳去:“唳!”它这么蠢你还抱它!我这么聪明你都不抱我! 白七摸出一块肉干让萧寻安抚阿春,转头向几人道:“无不知的信被烧了一点,这鸟的羽毛也烧坏了,估计暂时飞不起来,重新再联系无不知怕是不太可能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自己慢慢找吗?”龙三气得想去揪夜枭的毛。 白七摇了摇头:“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她低下头,见怀中的小东西已经睡着了,便轻轻松开手,打开毛毡,替它剪去烧焦的羽毛,又细细地上了药。 阿春眼红得紧,爪子几乎把萧寻肩上的衣服都给挠烂了:“唳!唳!唳!” 龙三被吵得头痛,一颗瓜子丢向阿春:“再吵就把你烤了!” 阿春是猛禽,平日里本就是空中一霸,又岂会怕他,当即腿儿一蹬跳到龙三的脑袋上扇了他一脸灰。龙三招架不住阿春,忙向白七喊道:“小七儿,管管你家的破鸟,要是把我的俊颜给抓破了我可要你赔!” 俊颜?白七失笑,喝道:“阿春!” 一旁的叶凛伸出手臂,阿春被白七斥责了,顿时有些蔫蔫的,跳到叶凛手臂上站好。白七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便又得意洋洋地精神了起来。 龙三便啐它:“鸡贼!” 阿春眼一瞪,白七见一人一鸟又要闹腾起来,忙制止道:“好了好了龙三你就别招它了,不如想想怎么找到入口才要紧。” 他们运气好,成功抢走了天罡印,但这争取来的时间并不多。也许很快夜阑宫便会找来,他们必须要赶在夜阑宫之前找到宝藏。 “小七,那紫贲帝的宝藏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上心?”在萧寻看来,夜阑宫的目的是宝藏,而这个什么天罡印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想要阻止夜阑宫拿到宝藏为祸苍生的话,只要毁掉这把钥匙不就好了吗,何必费心思找它呢? 龙三道:“管他有什么呢,肯定是有好东西的,否则夜阑宫会找这么多年?” 白七从包袱里拿出那枚天罡印来,只见那是一枚纹路细致的蟠龙透雕珠钮玺,上圆下方,比手掌略小。它的材质无法分辨,可能是某种玉石,也可能是别的宝石。这方印章一共由十三块碎片组成,裂缝处被包了银条细致地修复好了。玺身刻满浮凸的符文和神祇,似乎是镇邪之用,整枚印章呈现一种浅淡的乳白色,映着火光煞是好看。 这就是天罡印么。 以轻绢覆手,将印身翻转过来,只见反面是四个阳刻篆字,不是很清晰,辨认了一会才认出乃是“天地宝隷”四个字。 沉吟片刻,白七才向萧寻解释道:“原本我想的也是抢到后将其销毁,但……沈醉曾说过她的主人奇毒缠身,需要一枚九山王的解毒丹,而那枚丹药就在紫贲帝所藏的宝藏中。” 叶凛是第一个听懂白七意思的,点了点头:“可行。” 龙三亦反应过来:“反客为主,杀他个回马枪,妙啊!”眼中满是赞许。 萧寻琢磨了半天也终于明白:“是想抢先一步找到药然后用以挟制夜阑宫?” 龙三感慨:“真是不容易,连你都想通了。”萧寻踹了他一脚,径自道:“想法的确不错,但就凭我们几个人想找到那传闻中的宝藏是否有些托大了?”他行走江湖,对于这些皇室的把戏不太熟悉,本能地觉得很危险。 一直以来都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对方追来,他们就跑,实在是太过被动,如果真能找到夜阑宫主急需的解□□,对方投鼠忌器必定会有所收敛,他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但假如深入宝藏却找不到那个什么药,敌人同时又追来的话,只怕会腹背受敌,得不偿失啊。 明白萧寻的顾虑,但白七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冒险一试,龙三是头一个举双手赞同的,叶凛更不用说,素来是白七去哪他去哪。三人遂望着萧寻,萧寻哭笑不得:“看我干什么,谁不知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不成离了你们,夜阑宫就会放过我了么?” 龙三用力拍了一下萧寻的肩:“好兄弟,不枉哥哥我平日对你的栽培。” 萧寻一脚踹了过去,又道:“咱们这边好办,只是不知道小顾那里怎么样了。” “秦四办事你就放心吧,现在那泰安郡保管已经被淹得插翅难飞了。”龙三笑道。 事实上,此时的都城仍旧混乱。平阳王努力维持着士人们的信心,拒绝北定王登基,顾西楼则带人进了宫,保护皇后及众妃。得知泰安郡的支援被断,北定王焦躁不已,情势所逼之下决定拿出最后的一着。 北定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掏出了一份诏书,号称乃是先皇亲笔所写,加盖了玉玺,是先皇弥留之时亲手交托与他的。 这份传位诏书一出,情况顿时急转直下,民间倾向于北定王的声音比之前多了起来,甚至连一些士人也产生了动摇。要知道在这种群龙无首的状况下,一份先皇亲笔的诏书比什么都要有力。顾西楼当然知道这份诏书是怎么来的,必然是当时北定王在夜魔茧的作用下控制先皇写出来的,但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袁晨大将军的兵马两日后就会到都城,若届时是废太子继位还好,袁晨便有从龙之功;若是北定王继位,袁晨只怕会被扣上一个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6 “无谕擅离驻地”的罪名,带回来的兵马也极有可能会被收编。顾西楼急得踱来踱去,现在该怎么办? “未来的皇帝陛下,我主人派我来问您,休养得如何了。”笑沧声微微欠身行了个并不怎么庄重的礼,望着周泰的眼中带着笑意。 周泰闻言精神一振:“好得不能再好。” “那就好。主人说,两日后便是您的登基大典,今日也该出去见见那些公侯贵胄们了。” 周泰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闪着莫名的微芒:“是吗,第一个去见谁呢?” “自然是谁的权势最大,就见谁。”笑沧声谦逊地低了低头。 “听说现在都城中北定王如日中天,整座皇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周泰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是怎么个如日中天。” 笑沧声含笑道:“属下马上就为您安排,也好让北定王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周泰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说的真好。那你说,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呢?” 笑沧声碧绿的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自然……是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探宝环节! ☆、悬崖 伏魔崖上, 衰草萋萋。这里是七星台的遗址。听闻七星台曾是座无比辉煌宏伟的建筑,在紫贲帝死亡之后,原本壮美的七星台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七星童子消失无踪,属于七星台的那些奇诡事迹与这些砖瓦一起被人们渐渐遗忘。 即使曾经是不世的顶峰、江湖的传说,在王朝更迭之后, 也只留下这一地的断壁颓垣。 白七在瓦砾堆中穿行着, 单凭遗址就能看出, 这七星台矗立之时该是多么的壮观, 毕竟七星童子中的“玉衡”是设计建筑物的高手,听闻他设计的楼宇都会有无数密道与机关,曾经的荡剑山庄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对于七星童子, 白七的了解并不多,若要认真论起来的话, 她只对其中一人有印象, 那就是专攻奇门遁甲的“开阳”。 当年白七跟着鬼夫子学奇门五行的时候, 鬼夫子曾拿出一个极难的阵法来考她。那一阵她研究了三天方才解开, 后来鬼夫子说此阵是七星台的开阳童子所布,阵中变化复杂,破之不易。那是白七第一次听说七星台, 也知道了七星童子有多么高深莫测。 在七星台废墟中检视一番后,白七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就算有蛛丝马迹也早就被飞禽走兽给破坏干净了。一番搜索下来最令白七疑惑的是,伏魔崖上荒草丛生, 但是……却没有树,一棵树也没有。 既然伏魔崖上一棵树也没有,那无不知又怎么会写“树下”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字也很令她在意——“楼内”,指的是什么楼?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白七焦虑地踱来踱去,一直走到悬崖边。 云叠山并不算极险峻的山,但伏魔崖这个山头却是例外,整个悬崖如同被刀劈过一般陡峭,自崖头向下呈凹陷状,想用轻功下到崖底几乎是不可能的,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反之如果有人想从山下发起偷袭也是不可能的。如此地形易守难攻,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也不为过,确实是个好地方。 今日是个阴天,又时值深秋,山顶的风颇大,呼呼地吹着。白七本就畏冷,去年的这个时候早已舒舒服服地窝在铺了毛毡的藤椅中,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哪像现在顶着霜风走来走去,几乎将脸都要冻得木了。叶凛不知何时悄然来到白七身旁,默默将手中的鹤氅披到她肩上。 白七面对着满目秋山,忽然道:“你为何总是如此安静。” “语言是轻薄的东西。”叶凛想了想,如此答道。 语言太过轻薄,所以有些话不必说;语言太过轻薄,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无用。 “是啊,你向来是个务实的人。”白七轻轻地叹息,“其实,我有些累了。”从泰安郡到荡剑山庄,再到这里,这大半个月她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叶凛微微迟疑了一下,冲她伸出手:“有我。” 白七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有你。” 山风拂过两个静静相拥的人影,连那刺骨的寒意都仿佛被此刻的温情捂暖了。 “小七儿,我跟你说……哎呀哎呀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龙三晃晃悠悠地上来,看见拥抱的二人顿时一边嚷嚷着没看见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两人看了又看,随即大声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女大不由娘啊……” 被龙三这么叨叨着,原本流动在二人间的脉脉情意顿时消失无踪,白七又好气又好笑:“龙三,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了?”龙三立刻摆出委屈脸来,低头望着怀里的夜枭,“小家伙啊,看来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干脆一起浪迹天涯吧。” 白七无奈地望一眼叶凛,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叶凛道:“确实打扰我们了,你走吧。” 这句话一出,龙三的表情简直……怎么说呢,精彩纷呈。就连白七也被叶凛突如其来的发挥给惊到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若说是认真的,看起来不太像;若说是玩笑,那就更惊悚了,谁见过叶凛开玩笑? 百万军中都能谈笑自若的龙三难得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叶凛眉峰微蹙,眼底似有困惑。白七顿时灵光一闪,试探地道:“叶凛,你……刚刚是在开玩笑么?” 叶凛轻轻颔首,眼底疑惑更浓,仿佛在问她:难道开玩笑不是这样的吗? 白七顿时忍俊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她笑得十分愉悦,几乎连肚子都要笑痛了。叶凛对开玩笑这个词的理解一定出现了什么偏差……莫非是平时看着萧寻和龙三打打闹闹学来的?他怎么能如此可爱! 仿佛被白七忽然迸发的大笑声吓到,龙三怀中的夜枭尖叫一声剧烈地扑腾了起来,呆立着的龙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颊被夜枭剪短的羽翅挂了一下,“哎哟”一声,夜枭趁机挣脱他的怀抱窜了起来,歪歪扭扭拍了两下翅膀,发现自己飞不起来时已然晚了,竟骨碌碌直往悬崖下滚了出去! “哎,小东西!”龙三不顾自己站在悬崖之上伸手去抓,白七见状忙冲上去拉住龙三的腰带:“龙三,你疯了!” 龙三半个身子悬在崖头,手上抓着那只吓得半死的小家伙,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一走神就忘了嘛,想都没想就……欸,这是什么?” 白七见龙三似乎有发现,忙道:“你看到什么了?” 龙三想了想:“你先把我腰带松开,裤子都快被你拽下去了。”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7 白七:“……”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想必龙三此时已经死了一百遍。 龙三见白七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顿时老实了许多,双脚一勾,竟头朝下挂在了悬崖之上,又将那只倒霉的夜枭扔进白七怀中,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他的武器来。 这是叶凛第一次看见龙三的武器,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动。 那是一条流星鞭,鞭身由八十一节银环联合而成,鞭梢处细如蛇尾,鞭柄是某种不知名的兽皮裹成,以天蚕丝绞紧,再与鞭身咬合,看起来十分独特。 龙三挂在崖头,手腕一挥,鞭子灵活地钻进了崖下某处:“够到了!”手腕又是一甩,“啪”地一声只见一物滚到了白七脚下。 白七捡起来看时,见是一块圆圆的石头:“这是……” 只见那块圆石十分光洁,上面点了几个小点。白七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龙三,你在崖下看到的?” “是啊,挂在一丛荆棘上。”悬崖上总会有些横生出来的枝丫,即使无土无水,也能顽强地生长在石缝里。 还没等龙三发表一点关于生命的感慨,白七的一句话便教他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我知道七星台在哪里了。” ————————————————————————————————————— 听龙三说完事情经过,萧寻疑惑道:“小七,你说你知道七星台在哪是什么意思?七星台不是已经没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七星台还在。”白七拿出那块圆石,指着上面的小点道,“从七星台出来的每件物品,上面都会有表示北斗七星的七个点,出自谁手,就会在七星的对应位置点上瑶砂。你们看,这块石头上点着瑶砂的是开阳的位置,由此可知这是开阳所造。” 开阳?龙三一脸茫然:“那家伙不是搞阵法的吗?做个石头出来干什么?” 白七摇头道:“这块石头,曾经应该是作为阵眼使用的。”知道他们对此道不通,白七也并没有解释太多,深吸一口气,白七望向伏魔崖的崖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此有影响力的一个组织,绝不会轻易就在一夜之间消失,这块石头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我的推测是,现在的七星台应该就在崖底。” —————————————————————————————————————— “父亲,北定王带人闯宫门了。”皇城门口,顾西楼急急而奔,“现在该怎么办?” 平阳王脸色铁青,他环顾一眼周围的官员与士人们:“死守!若国有此君,不如一头碰死在这里!” 在场的人心中顿时一凉,他们都明白平阳王话中的意思。倒不是真的多么忠君爱国,而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反对北定王登基的,若是北定王真的为帝,在这里的人一定最先被砍头。与其被他白白杀了,倒不如猛拚一死,搏个忠烈的好名声。 顾西楼面色一白:“父亲!” “平阳王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本王很是欣慰啊。”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平阳王顿时身躯一震。 待看清来者何人后,士人与官员们都轰动了起来,原本如死灰的心俱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人们簇拥着上前,深怕自己看错了。 二皇子!是二皇子!官员们跪了下来,哭声震天,如同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父母。 平阳王上前行东宫之礼,忍不住老泪纵横:“老臣,恭迎端王殿下。” 周泰虚虚一扶,随即负手而立:“平阳王,随本王进宫一趟吧,本王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敢乱我父皇的江山。” “臣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务实派耿直boy叶凛第一次学习如何开玩笑,以失败告终。 宫主大美人本章没有出场,下章会让他出来溜达溜达的。 推一下好友的文,喜欢的请不要错过~ 《他是套中人》by马马达 秦加活了二十五年 认识微微五年,暗恋微微五年 她是主,他是奴 他离她最近之时便是跟在她身后两步 那一日他被人斩了一臂一足,他终被她拥在怀中 秦加死了 再回来时,他不是秦加,他是林简 微微活了二十年 认识秦加五年,照顾秦加五年 那一日秦加伤重致残,她对他说“活下去” 秦加答应了,却转眼便投了北雁湖 秦加死了 爱情便从秦加死了开始 阅读指南 1.双重生,女主还是她自己,男主重生成了上辈子害死他的人; 2.1v1,he; 3.洁党慎入; 4.女主只有美貌永远在线,智商党慎入; 《此间星河无阡陌》by好像很好吃 第一土豪女蛇精vs阴差阳错高冷大醋王 就是第一人称欢脱文风,就是大虐文,就是这么文艺的书名,不喜欢就点×。 ☆、败亡 朝阳殿里, 北定王身穿龙袍,端坐在九龙椅上,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神情如同面对最险恶的战场。 他的面前是五十位死士,他的身旁是被挟持着的皇后与众妃。 禁军们执戟站在朝阳殿门口,禁军之前是反对北定王登基的文武百官。对于宫廷禁军而言, 谁是天子, 谁就是他们的主人, 如今只有北定王有为帝的资格, 自然暂时是听他的调遣。但也只是表面上的服从,实际上那些握戟的手都虚虚扶着,并未全力拦阻。 北定王身边的书文公公缓缓走到朝阳殿门口, 手中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一句一顿高声道:“苍天为鉴!北定王之位乃先皇亲授, 乱臣贼子们却妄图另立新君, 罪实当诛。然北定王仁德, 不愿擅动刀兵, 若有拥北定王为帝者,不敬之罪尽免,官职与俸禄皆……” 话还未说完, 只听一声怒喝炸响:“天降妖氛,国有贼王,社稷将乱,匹夫何存!”一人竟推开禁军大踏步冲进了朝阳殿, 众人定睛看时,乃是兵马司侍郎胡剑,他素来耿直清廉,又武艺高强,此时的举动看起来赫然是要杀了北定王! 他能吗? 胡剑大喝着冲上了朝阳殿,北定王身前的死士面无表情地挥出长刀! 英雄血,满长阶。死士枭了胡剑的首级,冷冷举在手中。只有那双欲裂的怒目,仍旧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与忠烈。胡剑的首级被扔出殿外,滚在丹墀之下,滚落在众官面前。 官员们沸腾了,愤怒了!海浪一般的谴责声滚滚涌向北定王。 “文死谏,武死战,胡侍郎死得其所!”又有言官道,“我们今日就是一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8 头碰死在这丹墀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贼王窃了先皇的江山!” “王爷万岁!王爷万岁!” 只听一声突兀的高呼,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人群中跑出来,一边喊一边往朝阳殿里闯去:“王爷万岁!下官赵禹铭,愿追随新帝,效犬马之劳!” 还没等众人对他的举动做出反应,已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并不高亢,也不低沉,只是很普通地用很普通的语气说了一句并不普通的话:“本王竟不知道,赵丞相要追随一个逆贼,真是一位好官呐。” 这声音! 已有反应快的官员跪了下来:“二皇子!是二皇子!微臣拜见二皇子!” 此时朝阳殿内,北定王听说二皇子周泰出现了,霍然站起身:“胡说八道!”周泰怎么会还活着?他的府邸都已经成了一片焦土,怎么可能还活着? 然而还未等他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周泰已悠悠然踏进了殿内。北定王远远的这么望去,的确是周泰。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周泰竟然不仅没有任何受苦的迹象,神采甚至比之前犹甚,他身边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绿眸男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那人是谁……?北定王无暇回想,因为此时的周泰已走进了朝阳殿,他忙下令:“关殿门!”北定王深知自己已然没有退路可以走了,泰安郡的人已成无用之兵,他精心布置多年的一支奇兵竟然毁于天灾,这怎么能让他不恨。而此时发现周泰竟然没死,难道真的是天命让他败亡于此?不,他不信!他要在殿内就诛杀周泰,他会证明他才是唯一有资格当天子的人! 周泰见北定王下令关殿门,微微有些慌乱,他身边的笑沧声扔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您无需担心,我们会负责您的安危。”周泰才慢慢恢复淡定。 “哈,周泰,你也是个没种的,藏头露尾到现在才出现,本王这里的死士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北定王张狂大笑。 周泰调整了一下情绪,冷笑一声:“周天逸,你弑君谋逆、佞乱朝堂、插手内廷、杀害皇嗣、行止逾制、大逆不道,每一桩罪名都够你死一百回的,有功夫惦记本王,不如考虑考虑你想要个怎样的死法吧。” “今天死的人是你!”话音未落,只见周天逸身前的死士们飞身而起,齐齐扑向了周泰。 笑沧声轻笑一声,刀光自手中飞起,瞬间宏大内息磅礴而出,如同二郎分山,呈崩天裂地之势,威压汹涌慑人。这一刀实在太过凌厉,靠近的死士们大多承受不住如此骇人的刀势,脸上纷纷出现血痕,五脏六腑更是被刀威压迫得血气翻涌内息大乱。原本扑向周泰的十数人顿时齐齐向外飞跌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北定王气得一脚踹飞一个滚到他脚下的死士,“再上,再上!”说着从一个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搭箭上弦,锋利的箭尖瞄准了周泰的脑袋。 笑沧声向着周泰微微欠身:“属下将他捉了来如何?” “好。”周泰见识到了笑沧声的厉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把他活捉过来,本王有话要对他说。” “是。”笑沧声应声踏上了九龙椅前的阶梯,死士们拼命阻拦,他却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死士们甚至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 这就是夜阑宫的天尊者,传闻中魔教四护法中的第一人,笑沧声。 “不许再往前!”周天逸怒吼,手中的利箭转向了笑沧声,“若是再往前一步,本王的箭将射穿你的脑袋!” “还从来没有人能射中我的脑袋。因为那些说要射穿我脑袋的人,”笑沧声勾起嘴角轻蔑地一笑,“都已经没有脑袋了。” 这个蔑视的笑容仿佛忽然间穿透了周天逸的记忆:“是你!” 这个人,这个绿眼睛的男人,是夜阑宫的人!他曾在谢飘渺的身后见过这个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周泰没有死,难怪他藏在泰安郡的奇兵遇到了什么洪水,难怪袁晨可以提前接到消息赶回都城,这一切……原来都有夜阑宫的人在从中作梗。什么天命,什么败亡,原来只是同盟的破裂与背叛! “为什么!”周天逸恨得牙根都要咬断,“本王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 笑沧声的神情镇定自若:“王爷怕是疯了吧。”话音未落,他便猝然出手了。 仿佛极慢的一着,但在旁人眼中却快得不可思议。 笑沧声只是探出了手,抓住了周天逸的衣襟,又收回了手,便如拎小鸡一般提着周天逸回到了周泰身边。 此时的周天逸,衣襟被笑沧声抓住,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更遑论发出任何声音。 “本王敬爱的叔父,王朝中权势最煊赫的王爷,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周泰得意地大笑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会杀了你?不,本王保证会让你活着,最起码……你会活到本王登基的那一天。” 周泰命人打开殿门,瞥了一眼周天逸身边的书文公公,书文最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立刻扯着喉咙尖声大喊:“反贼周天逸,伪造圣旨谋朝篡位,妄图颠覆社稷祸乱江山,其罪当诛。幸而太上有感,今日皇城迎回真龙,不日登基。来人,将逆贼周天逸及其党羽押入死牢!” 书文连喊三遍,喊得十分卖力,末了讨好地在周泰身旁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二皇子,奴才以后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把奴才当个屁给放了吧。” 周泰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对笑沧声道:“就是他毒害我三皇弟的?” “正是。” 书文顿时慌了:“二皇子,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啊,奴才……” 周泰轻轻一挥手,笑沧声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斩下,书文公公的头颅瞬间滚落! 周泰强忍着没有去看断头的场面,努力保持镇定望着面带微笑的笑沧声,但苍白的脸色却透露出他对当面杀人的不适应:“你做的很好。” “我主人说,您需要适应死亡。” 周泰皱了皱眉:“知道了。”主人主人的,真是烦人,自己即将成为天子,迟早也会成为他的主人! ————————————我是虐唐不甩的分割线————————————————————— 唐家堡。 唐彬的头七已过,唐不甩唐包子两兄弟抱着收拾出的包裹慢慢走出原本属于他们的院子。唐包子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忽略那些或感慨或叹息或嘲笑的声音,而唐不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底也是一片漠然,仿佛已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49 “哐当。”不知是哪个唐家的小孩打碎了吃饭的碗,惹得母亲一阵轻声叱骂。 别人还犹可,唐包子想起唐夫人在时总给他们做好吃的,唐彬时常来蹭他们的羹汤,一家人和睦又温馨,顿时红了眼眶。 “哭什么,要哭出去了再哭,没的把家主的院子给哭出了晦气。”说话的是唐铮身边的管事,他走上前揪住唐包子的衣袖将他向外扯,现在唐铮是家主了,这两个死了父母的孩子在他的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多忌讳。 “放手。”一直一言不发的唐不甩忽然开了口,他的嗓音喑哑,眼中隐隐闪过幽光,宛如某种雌伏着的猛兽,随时会蹦起来撕咬。 管事的这种危险的眼神被吓了一跳:“松……手就松手,你,你们快着点。” 唐不甩挺直脊背走出了正院,身后的唐包子不住抹着泪:“哥,我好想娘。” “你已经没有娘了,”唐不甩淡淡道。 “哥!”唐包子的手指收紧,将怀里的包裹都快扯烂了,“你……” “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别总是长不大。”这是唐不甩这几天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话中蕴含的关心教唐包子心中一暖,看来他的兄长并没有变,还是那个温柔的大哥。 “哥,我会的。”我会努力学好本事,将来替爹娘报仇。 唐包子在心中暗暗许下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笑沧声还是挺厉害的。。。在夜阑宫的武力排行仅次于谢飘渺。 之前会败也是因为小白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啦。。 这几章节奏会比较慢,要给北定王这条线收尾,还要为之后的情节做一些铺垫。 北定王大概还会有小半章的戏份就杀青啦。作为一个小反派他其实也是挺惨的,被大boss黑吃黑。 小天使们想给谁加戏尽管说,可以尽量满足哦。 ☆、意外 “再下去点儿……再下……继续……” 伏魔崖上, 朔风凛凛,侵肤欺骨。龙三腰间系着一支树藤,正悬在伏魔崖之外,慢慢向云烟深沉的崖下移动。崖底云缠雾绕,萧寻和叶凛已经渐渐快要看不清龙三的位置了,就连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在风中不甚清晰。 “怎么样?”白七有些不安地呼唤龙三, 她计算了下, 此时龙三大约已经下去七八丈高, 就连提前砍来不停接长的树藤都快要不够用了,如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为了安全起见, 还是把龙三拉上来另想办法比较好。 原本一直发出声音告知情况的龙三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静得只能听见山间呼啸的风声。 “龙三?”萧寻运起内力大声呼唤, 回声响彻山谷, “龙三?你听得到吗?” 一直拉着树藤的叶凛忽然道:“不好。”白七与萧寻循声望去, 只见叶凛扯了扯手里的树藤, 藤条被很轻易地拉了上来,而在树藤的那一头空无一人。 白七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查看树藤, 切口整齐,是被刀子割断的痕迹。 “出事了。”白七沉声道,“我得下去看看。” “你也下去?”萧寻有些不赞同,“也许龙三是发现了什么, 所以自己割断了藤条去查看了呢?” “那他至少会给我们留点线索,如今一声不吭就失踪了,必定是不好了。”白七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腰上系树藤,“我轻功好,就算遇到点问题,在崖上也可以支撑一会。” 叶凛默然望着白七略带焦躁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龙三在崖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此时的龙三正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屁股,他的面前是一个幽深的山洞。 原本他正仔细寻找着山壁上的蛛丝马迹,谁料到藤条竟会突然断掉,差点把他的屁股摔成四瓣。跌下来之后眼前便是一个洞口,龙三朝崖上喊了半天也没有收到回应,想来上是上不去了,底下的万丈深渊更是让人看了就脚软,这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山洞简直就像是老天送到他面前逼他进去探索一般。 龙三想了想,朝前踏了一步。 “啪嗒”一声轻响,龙三脚下一顿,转头看去。只见自己落下来的那个地方,正背光站着一个人。 龙三喜出望外:“小七儿?你怎么下来的,多危险。”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师妹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平时没白疼她啊。 “我见绳子被割断了,实在担心你就下来了,”白七走上前,关切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龙三心内感动,“他俩呢?” “在上面等我们。”白七道,“龙三,不如我们先进这个洞里看看吧。” “好,你跟紧我。”龙三终于有了点当师兄的自觉,一马当先往山洞深处走去,将后背留给了白七。 ———————————我是北定王领便当的分割线————————————————— 都城天牢。 天牢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与普通的牢房不同,这里关着的大多是十恶不赦的死囚。被投入天牢的人,几乎不可能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这些人中甚至连能活到刑场斩首的都很少。究其原因自然是,很多死囚身上都背负着一些仇恨或者秘密,总有人是不希望他们活太久的。 狱卒望着最角落的那间牢房,心里不禁好奇,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会沦落到这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0 里的?他这样的人,会不会有活着出去的那一天? 此时,有人走进了天牢。 狱卒起身行礼,能被允许进入这里的人,大多权势滔天,不是他能够苛待的。他低着头,只见眼前的地面缓缓踏过一双玄色描金的靴子,这人身上莫名的凛冽气息让他连寒毛都竖了起来。狱卒悄悄抬起眼,只见一张琉璃面具在天牢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北定王的玉冠已经被摘去,身上的衣服被脱得只剩一件里衣,正闭着眼坐在角落。 “这位大人请,一炷香之后小的再来。”狱卒躬身退下。 北定王闻声睁开眼,待看清牢门前站的是谁,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谢飘渺!” 一人从夜阑宫主身后走出:“不,我在这里。” 北定王怔住了:“什么?” 宫主稍稍欠身:“王爷,幸会了。” “……你是谁?”北定王警惕地盯着他。 谢飘渺淡淡道:“这位是真正的夜阑宫之主。” 北定王明白过来,更加愤怒:“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这倒不能怪他,夜阑宫事务繁忙,我无暇面面俱到,只能请谢飘渺替我行事。因此事情虽然是他做的,但却都是我的意思。”宫主慢条斯理道。 “是你干的?”北定王冷笑,“一切都是你?” “你指的是哪些呢?”宫主似乎心情很好。 “找上本王,提供夜魔茧,以此为代价让本王帮你们在品剑大会上剿灭正道。” “是。” “在本王对二皇子动手的时候救走二皇子。” “是。” “又让二皇子出现在百官面前,亲自与本王对峙。” “是。” “最可恨的,”北定王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制造洪水,让本王在泰安郡布置的那一支奇兵成为弃子!” “这个么……”宫主轻笑一声,“倒真是错怪了我们。” “什么意思?” 宫主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你若要追究,需得去找那个叫白青然的小丫头。” “白青然……”北定王愣住了,“是那个算命先生?这与她又有何干?” “你连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怪道输得一败涂地。”宫主叹息道,“也罢,反正你就快要死了,知不知道也没什么紧要了。” “周泰许了你什么好处?”北定王忽然变了语气,他眼底的神情变得幽深而诡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火焰,“是许你封王进爵,还是泼天富贵?” 宫主一眼便看出北定王在打什么算盘,他微微一笑:“他许了我什么好处?” “是,你说吧,他许你什么了?”北定王又变得充满了自信,他坚信眼前这位魔教首领一定是被周泰收买了,才会破坏他们的同盟反水去帮周泰。这样的一个人既然能够背叛他,又为什么不可以背叛周泰呢? “他并没有许我什么。”宫主淡淡道。 “这不可能!那你凭什么帮他?” 宫主的眼神倏然变得幽冷:“因为我想要的,他能给我。” “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北定王闻言顿时兴奋起来,“你说,你说。” 宫主冷冷挥了挥手,只说了一句话,随即沿着来路离开了。 北定王被那句话惊得怔住了,直到谢飘渺打开天牢的门,捏住他的下巴他才回过神来:“你要做什么?” “送你上路。” “不,不,我不能死,他想要的我可以给他,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他!”北定王奋力挣扎起来,就连“本王”这样的自称都不用了,“我可以帮他的!” “他不需要你。”谢飘渺冷冷道。 “不会的,他要的这个只有我能帮他。”北定王努力想要说服谢飘渺,他知道谢飘渺的手里正捏着一丸毒/药,随时会扔进他的嘴里。 谢飘渺道:“那你就错了,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拿,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北定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谢飘渺没有再给他机会说出任何话来,他卸了北定王的下巴,将毒/药拍了进去。 北定王终究还是咽了气,毒发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嘴角缓缓流出黑红的血液。而在他临死之前,脑中闪现的不是他争权夺利的一生,不是他辜负利用的长女,甚至也不是他由衷疼爱的独子,而是宫主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 山洞幽深而寒冷,偶尔有风吹过,发出呜呜的低响。龙三一路上拨开几丛荆棘,手臂上挂出了几道血口子,但仍关注着身后的白七,不时低声提醒她注意脚下。 “龙三,我有些害怕。”白七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 龙三心头一软,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小师妹,难得见她如此依赖自己:“来,牵着我的衣角。” 白七乖顺地点头,伸手拉住了龙三的袖子。 龙三的心里顿时甜成了一片,声音越发柔和:“要是实在害怕,咱们就回去吧。” “不,还是继续往前走走看吧。”白七轻声道。 龙三便笑她:“你不怕他们担心?” 白七微微垂首,仿佛有些羞怯:“有你在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听见白七的话,龙三眉头一皱,转身望向她:“你……” 只刚说出第一个字,只见白七眼底一道暗芒闪过,手腕一转,竟然翻出一把匕首,朝着龙三当胸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龙三:我#¥%%…… ☆、陷阱 一声短促的惊呼, 龙三单手撑地一个狼狈的翻滚,险险避开了匕首。他的反应已可算得上是极快,却仍是被划破了衣襟。 龙三与白七拉开距离,警惕地望着她:“你不是小七,你是谁!” “白七”一边走近他,一边发出桀桀的尖利笑声:“龙三, 你说什么呢, 我是小七啊。”她的脸上在笑, 说出的话却恳切而柔和, 与白七的声音别无二致。如果不看脸,几乎要让人以为就是白七本人站在他面前。 龙三咬着牙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别用小七的声音恶心人了!” “怪物?”“白七”的声音陡然一变,竟然变成了萧寻那种爽朗而坦率的音色, “龙三,我是怪物吗?” 龙三不禁骇然, 这人居然能够模仿不止一个人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吗?”此时怪人距离龙三已经非常近了, 而他居然在顷刻间又变了一种音色, “你听啊, 我是谁?” 龙三心底倏然冒出一股寒气,听到这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1 个声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 这个人现在发出的,赫然竟是龙三自己的声音。在如此近的距离下, 看着白七的脸发出自己的声音来,实在是诡异又恐怖,如同某种最诡魅迷幻的梦境,让龙三瞬间晃了晃神。 瞅准龙三那一瞬间的恍惚, “白七”的匕首猛地挥向他的脖颈—— “叮”地一声匕首落地,随即一声闷响,竟是“白七”被龙三擒住手腕一扔,砸到了山洞的壁上。龙三甩了甩手,朝被摔飞出去的“白七”猛地一啐:“本少爷的声音,活活被你给弄恶心了。” “白七”捂着手腕望着他,那张极其肖似白七的脸庞上阴森森的表情教龙三看着碍眼极了:“敢假扮小七儿,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就让你爷爷来教训教训你!” 话虽如此,但龙三还是十分小心,因为刚刚与此人交手,发觉她武功不高,一个武功不高的人何以有胆子单枪匹马来偷袭自己?必定还有什么后招。龙三慢慢靠近她,只见对方倏然抬起手来,一直暗自防备的龙三顿时身子一侧,然而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同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中计了! 龙三眼前晃过“白七”的冷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就在龙三刚刚侧身的一瞬间,他的视野出现了盲区,“白七”的另一只手中出现一道极细的丝线,在顷刻间便绕上了他的脖子,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唔!”一声闷哼,龙三被拖行了几步,“白七”用诡异的声音桀桀一笑:“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龙三的心脏蓦然一缩:她还有下一个目标?无奈脖子被勒住,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龙三挣扎着摸上腰间的流星鞭,却被“白七”发现,一匕首扎了过来。龙三拼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滚,却仍是被划伤了手臂,血液顿时汩汩而出。 龙三咬着牙憋住气反手一挥,流星鞭“唰”地绞住了“白七”的脖子。二人就这样紧紧地相互勒着脖子,直到“白七”终于力竭,率先松开了手。龙三松了口气,然而就在对方放开手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由于长时间的窒息,龙三甫一恢复自由就大口喘息了几下,但几乎是顷刻间,一股诡异的香气就掐灭了他的意识。在眼前的世界沉入黑暗之前,龙三的脑子里狠狠闪过两个字:“奸诈!” 伏魔崖上,白七望着小心翼翼往悬崖下攀爬而去的萧寻,心内忽然微微一恸:“萧寻!” “嗯?”萧寻艰难地仰起头。 白七的手指蜷紧,犹豫道:“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叫我们。”对于龙三的下落,她总有些不祥的预感,藤索是被人为割断的,下面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萧寻就这么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找到龙三就上来,不多耽搁。”萧寻笑了一笑,沿着山壁仔细找着落脚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白七的视线中。 萧寻爬了一会,再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到藤条那一头了,上方和下方都被山间的云雾覆盖,仿佛置身仙境之中,令人有种茫茫然的飘忽感。萧寻检查了一下藤条,预备继续往下爬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崖上,叶凛神情微变:“又断了。”拎起藤索,还是一模一样的切口。白七不禁咬牙:“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噗通”一声,萧寻稳稳落地,面前是一道幽深的山洞,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似乎在对他发出神秘的召唤。随即,几乎与龙三之前遇到的情况如出一辙的,萧寻的身后,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萧寻往前走了几步,发觉地上似乎有些黑乎乎的东西,他蹲下身摸了摸,腥甜的味道告诉他:是血。 “萧寻。”就在此时,清澈的女声叫住了他。 ——————————我是龙三被撂倒的分割线———————————————————— 春华秋月阁。 浓郁的水沉香气息中,沈醉正裸着身子跪在地上,承受着无情的鞭笞。在“啪啪”的皮鞭抽打声中,沈醉光洁的脊背上绽开无数条血花,横七竖八交错在玉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可怖。 这一次动手的不是刑堂的人,而是寒山亲自行刑。 美人榻上,宫主正倚着一只水晶枕,双目半阖听着皮鞭清脆的声响。直到寒山数满四十九下,宫主才缓缓抬了抬手。 沈醉奄奄一息地趴着,背后血肉模糊。 宫主依旧闭着眼,淡淡道:“沈醉,可认罚么。” “属下……认罚。”沈醉挣扎着磕了个头。 “很好,解药呢。” 沈醉咬着牙,疼得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却仍控制着自己不叫喊出来:“没……有了……” 宫主霍然睁开眼:“你这是求死?” 沈醉的眼角有泪水凄然滑落:“是。”说完她再次强撑着磕了个头,这个决定是她做的,自然不会后悔。就算宫主要她的命,她也会拖着谢飘渺一起下地狱。 前几天宫主给了谢飘渺恩准,允他痊愈之后就可以自行去找周楚情,谢飘渺得了这个意思,怎么可能不人参肉桂地好生养着。沈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恢复身子,几乎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遂想出一个办法来,取了美人硝,偷偷找机会放在了他进补的汤药中。美人硝是种粉末状的药物,服用之后会使人脱力,如同柔弱无骨的美人一般,故而叫做美人硝。此药只有她懂解药的制法,用来对付谢飘渺是再好不过的了。 前日谢飘渺药性发作,躺在床上起不来,沈醉便将他软禁起来。直到今天上午的时候宫主寻人不见,此事才被揭破。宫主大发雷霆,勒逼沈醉交出解药,但沈醉竟固执地不肯服从,因此才会被寒山亲自用刑。幸而宫主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说了等谢飘渺痊愈才允许他去找周楚情,如今沈醉死活不给解药,宫主虽然责罚了她,竟还是前情不改,不许谢飘渺离开。 而今的谢飘渺,只怕是颇恨沈醉,若非实在是全身无力,大约早已对她动手了。 宫主望着几乎成了个血人的沈醉,淡淡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是不爱属下……但属下却爱他。”沈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每说一句话,都要狠狠地喘上几下,“情若能由人自许…便不是情了……” 宫主怜悯地凝视着沈醉:“痴儿,你若是死了又当如何?等他解了美人硝,不是照样去找那个丫头。” 沈醉死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人死万事空……便是他再去找阿楚……属下也管不着了。” 宫主冷冷道:“倒是会捡便宜。”控制不了谢飘渺就求死来解脱?简直无能。 此时,寒山在一旁倾身道:“少主,该出发了。”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2 “嗯,知道了。”宫主蹙眉道,他刚刚收到消息,白七等人往云叠山去了,必须马上赶过去。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沈醉闹出这档子事来,现在可倒好,沈醉、谢飘渺是不能用了,熊铭也死了,如今他能带着的只有笑沧声、花千树和喜逍遥。罢了,对付那几个毛头小子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们去云叠山做什么?那里只有一个七星台的旧址,除此之外就是荒山野岭,他们怎么会想到带着天罡印藏到那里去? 宫主瞥了一眼沈醉:“将她与谢飘渺放在一处养着吧。”说完,玄色描金的靴子踩过沾血的地面,缓缓走了出去。 沈醉浑身一颤:“属下谢过……宫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衬托出七星台的炫酷吊炸天,不得已牺牲了龙三的第一次武戏…… 龙三挣扎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阴了。 沈醉谢飘渺的虐恋真的没人喜欢吗…… ☆、崖下 “萧寻!”白七朝着悬崖下大声呼唤了数遍, 依旧没有任何应答。整座云叠山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山谷间荡悠着诡魅的回声。 白七又是焦虑又是担忧,在崖头不安地踱来踱去。 这悬崖下面究竟有什么秘密,怎么好好的人,下去就不见了?萧寻的内功很好,即使是偷袭, 想要伤他也不太可能, 更别说龙三武功极高, 又素来是个心眼多的, 如果连他也着了道,那对方会有多强? “冷静。”叶凛淡淡道。 对,冷静, 她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够好好地思考, 才能想出办法来摆脱眼前的谜团与困境。 白七调整了一下心绪, 蹲下身查看那藤索的断口。 应该是极锐利的刀锋, 因为藤条很粗, 但切口仍是干净利落的。白七比较着龙三和萧寻的两段藤条,忽然心头一紧:这是! 只见原本系着龙三的那根藤索,切口上干干净净;但系着萧寻的那段藤索, 切口上竟有淡淡的黑红痕迹。白七扯过藤条闻了闻,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是血。 假如龙三和萧寻遭遇了同样的事情,那这血会是谁的? 白七的眼底渐渐凝聚起怒火来, 搞鬼的无论是什么人,必定有其目的。而他们这一行人,不是什么江湖名侠,也没有太多仇家,他们足以被人针对的无非是两点:夜阑宫、天罡印。很明显,要么是夜阑宫的人在搞鬼,要么幕后之人就是冲着天罡印来的。 白七站起身,从包裹里拿出了天罡印。当她揭开天罡印上覆盖的绢帕时,几乎连周围都风声都暂停了一息。 高举着天罡印,白七站在崖头神情肃然,朔风吹得她的衣袂猎猎而舞:“天罡印就在这里,不管你是何人,我要看到毫发无损的龙三和萧寻,如若不然,我就砸碎它!” 白七的脚下是一块岩石,她将天罡印高高扬起,作势欲砸下去。 如果此时有人在侧,也许会觉得白七的动作十分滑稽,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山崖,她却仿佛在自说自话一般。但事实上,白七的表情是极严肃的,甚至带着一丝如临大敌的意味。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个你对它一无所知的敌人,比一切的武林高手、绝代名宿都要可怕。 等了许久,伏魔崖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在白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小七,你在做什么?” 白七回过头,看到了一脸茫然的龙三。 “龙三?”白七惊喜不已,“你……” 话还没有说完,白七的视线在龙三周身逡巡一圈,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接着道:“你去哪里了?萧寻呢?” 龙三笑了笑:“刚刚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下去了,下面有一个山洞,我往深处走发现了出口,竟然就走上来了。至于萧寻么,我没有看到他。” 白七淡淡道:“那可怎么办?” 龙三的眼神从白七手中的天罡印上掠过:“底下别有洞天,不如我们下去找他吧。” 白七微微一笑:“好啊。”举步便走向龙三。 一旁的叶凛瞥一眼二人,不动声色地走在了龙三和白七之间。于是龙三走在前面带路,叶凛与白七紧随其后。只见龙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极隐蔽的岩石,猫着腰扒拉了一阵,竟扒拉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来。 白七突然道:“龙三,你不是有洁癖吗?这么脏兮兮的地方是怎么钻出来的。” 龙三的背影似乎僵了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一边往洞里钻一边道:“危急关头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这话一出,就连叶凛也微微蹙眉,向白七投去询问的一瞥,白七冷笑着点头。 白七与叶凛的这一个眼神交会,背对着二人的龙三并没有看见,径自带路钻进了洞。甫一进洞,白七便觉得有阴风呼呼地吹,她本就畏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幸而有叶凛挡在白七身前,替她分担了大部分的冷风。白七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发觉他们所在的这条通道似乎曾是个引水用的水渠,只不过荒废已久。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一条水渠能通往哪里?必定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白七想,她似乎知道龙三和萧寻是落到谁的手上了。 事实上,就连萧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他自昏沉中睁开眼,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摸了摸脑后,赫然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萧寻困惑地站起身,待看清四周的环境时,脑中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白七……有问题! 萧寻坐了一会,恢复思考后想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当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被偷袭得手,想来龙三也是栽在这个假白七的手中了。只是……龙三现在在哪呢? 萧寻现在身处在一座木质的一人高的囚笼中,笼门被一把铁链锁着。萧寻研究了一下锁链,挠了挠头,想起了自己与白七的第一次见面。那是在少林寺的戒律院,俩人一起当了一回夜盗。白七那时候着实淘气,哄他弄坏了锁,最后又扔下了他,害他大半夜的一个人去弄了把新锁回来换上才没被发现。想起往事来,萧寻笑了一笑,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情了。 至于眼前这把锁么……想用这种锁来锁住萧寻?想出这主意的人大约太过低估了萧寻的本事。 萧寻暗自嘀咕了几句,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铁锁,微微一使力,只见那精铁制成的锁头就如同泥巴一般被慢慢捏成了两段。萧寻推开笼门,轻轻松松便走了出去。 萧寻获得自由,便四下转悠起来,只见他的那个笼子旁边还排列着几个笼子,里面没有活人,只有几具白骨。走到最后一个木笼前,萧寻发现了昏睡着的龙三。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3 “龙三!”萧寻冲过去,将手伸进笼中摇醒他,“龙三,醒醒!” 在萧寻惊天动地的摇晃中,龙三悠悠转醒,目光茫然:“萧寻?你怎么跑到圈里去了?”竟是刚醒来意识模糊,见到两人间隔着一道木栏,便下意识以为萧寻呆在羊圈里。 萧寻被他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我在圈里?你看看你自己。” 龙三捂着脑袋坐起身,发觉自己身处囚笼,顿时皱了皱眉:“这什么鬼地方?” 萧寻眼珠一转,得意道:“你被抓了,我是特意来救你的,快喊一声爷爷,我就放你出来。” 龙三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张口就要叫爷爷,但见萧寻一副鸡贼的模样便有些狐疑,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另一头的一座木笼是打开的,登时明白过来:“感情你小子也是被抓来的,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跑出来了,还敢诳我!” 萧寻撇了撇嘴:“真是无趣。” 龙三不知从哪个角落又摸出一粒瓜子扔向萧寻:“少啰嗦,快把爷放出来,咱俩失踪了,也不知道小七儿得急得什么似的呢。” 萧寻一听有理,便故技重施将门锁打开,引得龙三啧啧称奇:“你这个指力真是不得了,说是削金断玉也不为过。” 萧寻得意地翘起嘴角:“那是自然。不过说起来,你也是着了那个假小七的道?” 提到这个龙三顿时拧眉:“呸,那个西贝货,连给小七儿提鞋也不配。” “我与小七相处的时日短,中招我也就认了,怎么你这个正儿八经的师兄也上了当?” 龙三想到那人顶着白七的脸不断变幻声线的一幕,只觉得十分恶心:“那人应该不一般,他不仅能假扮小七儿,想来还能……” 话说到这,龙三倏然一震。 如果那人不仅能够假扮白七,还能够假扮萧寻和他呢? 那……白七和叶凛会不会被骗? 龙三越想越觉得危险:“小七儿那么笨,一定会上当的,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得赶快出去!” 萧寻瞪着他,简直无言以对,普天之下会认为白七笨的,大约也只有眼前这朵奇葩了吧。 而此时在龙三口中“那么笨”的白七,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通道之中。她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龙三”的背影,偶尔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条通道并非没有尽头,很快他们走到一处略开阔的地方,面前出现了两条岔路。白七闭目回忆了一下他们来时的路线,发觉他们此时应该正位于伏魔崖之下的山体之中。 “怎么了?”白七紧紧注视着不再往前的“龙三”,“怎么不走了?” “龙三”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七,你手里拿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这东西叫什么你不是知道吗?”白七似笑非笑地掂了掂天罡印。 “我忘记了。” “是吗?”白七的目光倏忽一冷,一抬手就是十枚铜钱镖发出,如同骤雨般扑向“龙三”,“那我就给你一点提醒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应该可以猜到这个假货是哪个组织的人了吧…… 话说想给萧寻安排一个妹子,咋样咋样。啥样的妹子比较适合他呢? ☆、深入 “鬼奴闪开!” 一道清亮的娇叱在通道中响起, “龙三”闻言想也不想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大部分的铜钱镖,无奈白七的暗器是极准的,仍是被其中一枚划破了脖颈。“龙三”捂着脖子回过头,却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小七?” “好了鬼奴,他们早就发现了。”依旧是方才那个声音, 只见一人从右边的那个洞口走了出来。 白七定睛看去, 那是个极美的少女, 乌黑的头发结成一股长辫垂在脑后, 眉心坠着一颗血红的宝石,自额头向发顶是一条细细的碎金链子,十分别致艳丽。再看她的长相, 分明是中原人的清丽五官,上扬的眉尾与眼角的一颗泪痣却又带了些异域气息, 清纯与妩媚奇异地杂糅在一起, 教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少女走到白七近前, 冲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们好啊。” 白七心中并没有因为少女释出的善意而放松警惕,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你是何人。” “我叫陵光。”少女指了指“龙三”,“他叫鬼奴,是我的仆人。” 白七淡淡道:“我并不是在问你的名字。” 陵光怔了怔, 随即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我们是七星台的人。” 果然是七星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白七顿时松了口气,不是夜阑宫就好, 至少萧寻与龙三不会有太大危险:“我的同伴呢?” 陵光面露尴尬:“他们……正在我们这里做客。” 白七见陵光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顿时明白她口中的“做客”必定不会是什么太舒服的待遇,蹙眉道:“放了他们。” 陵光瞥一眼白七手中的天罡印,似乎颇有顾虑的模样,半晌才道:“可以。” 白七仿佛看出了她的盘算:“我说的是立刻、马上放了他们。” 陵光摇了摇头:“恕我无法做到,您和您的同伴可能都需要在我们这里做客一阵子。”她的用词十分客气,然而说出的话却并不礼貌。 “想强留我们?”白七挑了挑眉,“这就是七星台对待客人的方式吗?” “不是这样的,”陵光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能如实回答我吗?” “问吧。” “您手中的东西,是从何处得来?” 白七眼底暗芒倏忽而过,看来她想的没错,天罡印对于七星台的人而言果然极其重要,从陵光毕恭毕敬的语气来看,这枚天罡印可能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也未可知。 暗自忖度一番后,白七将绢帕打开,露出里面的玺身。通道里光线幽微,天罡印却发着绿莹莹的光,看起来十分玄异。 陵光面上露出喜色,白七微微一笑,轻飘飘吐出几个字:“无可奉告。” 白七说完不待陵光反应过来,便将天罡印收回包袱里,笑眯眯地望着她:“我要见龙三和萧寻,确保他们的安全。” 陵光难得爽快地点头:“可以。” 另一边,萧寻和龙三二人早就脱出了囚笼,正在地宫中四处溜达着。龙三一路走一路嗑瓜子,美其名曰留下记号防止迷路:“这破地方还真是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关押他们的地方并不大,除了十几只木头笼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两人转了一圈发觉没什么可研究的,便往门口走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萧寻瞥一眼龙三胳膊上的伤口,嗤笑道,“还把自己给搞伤了。” 龙三能说什么?难道说因为自己被那个假白七撒娇撒得连东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4 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说自己被那个家伙给弄得神经紧张方寸大乱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了当? 这怎么能说! 于是只听龙三轻咳一声道:“那人扮成小七,假装受了伤,本少爷一时关心则乱才会着了道。” 萧寻正待说什么,却忽然被龙三一把拉住:“别动!” “怎么了?”萧寻侧过头。 龙三神情肃然,拉着萧寻蹲下身,一手指着脚旁:“你看。” 萧寻定睛看去,只见在他的靴子前方不到一寸处,悬着一根极细的银丝,萧寻不禁震惊:“这是……” 龙三一脸严肃地点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根应该是冰火蚕丝,连接着精密的机关,刚刚若非我拉住你,就这么贸贸然踩过去的话,你怕是会性命难保。” 萧寻望着龙三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三语重心长道:“这人在江湖啊,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毕竟还是江湖经验太少,这回我救你一命,下回我遇到了什么事你可得帮我。” 萧寻扯了扯嘴角,朝着那根银丝伸出了手。 “哎你干什么……”话音未落,萧寻已干净利落地将银丝扯断。 二人之间安静了一息,龙三望着萧寻,萧寻望着龙三,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没人说话。 比沉默更诡异的是萧寻的这个举动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他站起身挥落手中的银丝,颇为鄙夷地撇嘴:“一根蜘蛛丝也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别是个傻子吧?” 蜘蛛丝? 龙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白七显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的这些零碎事儿,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觉得好气又好笑。此时的她和叶凛正跟在陵光身后,慢慢走进通道深处,向着传说中那无比神秘的七星台走去。 越往里走,通道便愈发开阔。据陵光说,他们所在的这条路原本是一道排水用的水渠,后来紫贲帝的王朝覆灭,七星台避世隐遁迁入崖下,将水渠改造成了一条通路连接外界,也是七星台唯一的入口。闻言白七忍不住忖度,按照陵光的说法和他们已经走过的路程来看,七星台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伏魔崖的正下方、云叠山的山体之中。避世隐遁?只怕是因为他们为前朝做事,还帮紫贲帝看守遗宝,为了躲开宝德帝的耳目才不得不如此。 “这么说来,你们是把我们当成了觊觎宝藏的恶人,才会如此对待我们的吗?”白七不动声色地套着话。 陵光虽然是七星台的人,但生性活泼,又兼白七手上有天罡印,心里便先亲近了几分:“伏魔崖之下的山壁上有个山洞,那个山洞是能连接到这里的。我与鬼奴奉命把守七星台外围,因此只要有人靠近那个洞口,我们就会出手。实在是抱歉。” 说到鬼奴,白七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只觉得他脸上的易容着实不错:“他这一路上为什么不说话?” “鬼奴他……不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陵光疼惜地望着鬼奴,“这个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开口,也没什么朋友。但他的模仿能力极强,只要听过一遍的声音,他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原来如此,是个模仿声音的高手,再配合上易容之法来迷惑人心。只可惜手上功夫差了点,否则若是闯荡江湖,定也是能搅出一番风雨的。 “他的声音的确模仿得很像。”白七表示了自己的欣赏。 陵光明媚的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您是如何发现的?” 白七微微一笑:“容貌和声音虽然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举止和步态却是无法隐藏的。我与龙三实在太熟悉,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因此我在洞口特意试探了一下,龙三是没有什么所谓洁癖的,这一试可不就试出来了。” 陵光点头赞叹:“您真是聪明。” 说话间,幽暗的通道倏然变得明亮,四人眼前豁然开朗,骤现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两扇刻着奇异花纹的三人高的大门,那门的质地十分奇怪,非石非玉,也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制成。陵光敲了敲门旁的一个方孔,门便应声而开,她侧身微笑道:“这里就是七星台。” 门里橘红色的光芒柔和地投射出来,映着少女清秀娇媚的容颜,美得仿佛一尊瑰丽的雕塑。这个存在几十年的传说中的组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白七顿了顿,举步踏进了大门之内。 入眼是一座数丈高的巨大石屋,大约是依着山势而建,形制十分奇特,两边的墙上各有四道紧闭的铁门,空旷的正厅中央摆着一张黄金座椅,椅子的把手上是两只兽头,兽头上皆有七星标志,应该是七星台主事者的专属位置。 瞥见那黄金做成的椅子,白七的目光闪了闪。陵光会心一笑,解释道:“七星台受命于天,恒远传承,在物资方面自然也是不缺的。” 不缺物资?白七好奇道:“你们的食物从何处得来?” “每月我和鬼奴会出去一次,采买粮食,存放在别的地方,再由通道运送进来。” 白七想起那条并不宽敞的通道,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深思。 “萧寻与龙三呢?”既然已经进来了,白七便直奔主题。 “请您稍安勿躁,我们的主事想见您一面,”陵光道,“在等候期间,我会派人将您的同伴带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右边墙壁的最后一扇门倏然被打开,一个少年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看也没有看白七和叶凛一眼,径自附耳对陵光说了句什么。 白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着打开的门里掠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此时陵光已望向了白七:“抱歉,您可能需要再等一会……”她的脸上带着歉意。 白七心头一动,陵光的这个表情,莫非…… “您的同伴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组织七星台初现端倪。 七星台是个充满秘密和痛苦的地方,想把陵光配给萧寻来着。。。 ☆、诡计 夜色/降临, 精致华美的春华秋月阁亦被笼罩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西边的暖阁里挂着柔软的轻纱幔帐,经了秋风一吹便会悠悠起落,凉意侵骨。这一夜无星无月,灯火幽微。 沈醉上了药,恹恹地趴在芙蓉榻上,她背上的伤势很严重, 稍稍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隔壁的一张榻上躺着谢飘渺, 浑身无力如废人一般瘫在那里。谢飘渺在江湖人称“无常神针”, 怎么会有解不了的毒?沈醉深谙这一点, 因此对谢飘渺下的并不是普通的毒,而是美人硝。中毒者除了脸部之外,全身所有的关节都会松开, 根本连动也动不了,又怎么可能为自己解毒。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5 谢飘渺素来是个高傲的人, 如今中了美人硝, 不仅一身功体无用武之地, 就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要被人伺候着进行。最令他感到恶心的就是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四个小厮过来扛着他, 将一根竹管套在他的下/体,以此来帮他排泄,这对他而言几乎是难以忍受的羞辱。每当这种时候他便会死死地瞪着沈醉, 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而沈醉呢?她的脸上甚至挂着微笑,回望谢飘渺的眼神里是玉石俱焚般的浓烈情感:“你恨我吗?” “你不配。”谢飘渺冷笑。 沈醉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扯痛背上的伤口仍浑然不觉:“你看,只有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跟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而周楚情呢?她能做到吗? 疯子只能与疯子相配,谢飘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哦?”马车中,戴琉璃面具的男子阖目倚着软枕,“真是冤孽。”听手下人汇报了沈醉与谢飘渺的情况,宫主的脸上闪过一点淡淡的遗憾。 “少主,需不需要……”寒山道。 “罢了,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宫主冷嗤,“不必再盯着,别闹出人命就行,我也管不了他们了。” “是。”寒山垂首认真地剥着手中的风干栗子。 宫主伸出手拈了一粒栗子入口,嚼了嚼轻叹道:“凉了。” “老奴这就去买。”寒山起身欲下车,却被宫主拦住:“别忙了,歇着吧。” 寒山想拒绝:“老奴……” “寒山。”宫主打断他,目光在他面上扫过,“你服侍了我这么些年,可累么?” 寒山摇头:“少主别这么说,老奴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今生才得以服侍少主。” “小时候中毒,是你抱着我到处找大夫,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雪,你找到大夫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抱着我,胳膊的筋脉全都被冻伤了,这么些年都没能完全治好。”宫主回忆起往事,顿时有些动容,话也比平时要多些,“我的身边人很少,真正让我放心信任的人更是只有你,所以,你可得为了我保重自己。” 寒山何曾从自己的小主人口中听到如此感性的话,眼中几乎顷刻间便要老泪纵横。小主人总是一副无情的、对这苦难人间十分痛恨的模样,正是因为他承受的那些痛苦从来无人知晓。外人面前他是潇洒而清高的,人们倾慕他的风雅名声来寻找他,但有谁知道他原本天生就该是站在顶峰的人。自己服侍小主人这么多年,只有张寰宇能入他的眼,但因为荡剑山庄的事情,似乎张寰宇已对少主的身份有所怀疑,他又能瞒多久呢?如果某天少主连这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又该是多么寂寞。 “老奴省得,”寒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少主稍坐,老奴去给您买栗子。” 寒山下了马车,马车未停,依旧向前辘辘而行,寒山则运起轻功疾奔向附近的市集。 大约走出两里开外,寒山瞥见路边一处树荫里半遮半掩地露着一块招牌,若非他的眼力实在太好,“栗子”两个字几乎要被错过。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卖栗子的? 无奈寒山为主心切,只能走过去。但见那个卖栗子的老头正躺在自己的牛车上睡大觉,呼噜打得震天响。寒山推醒他:“这位老哥,我想买两斤风干栗子。” 那老头被扰了清梦,嘟嘟囔囔地称了栗子往寒山怀里一扔,连钱也不收,身子一歪接着睡去。寒山失语,检查过栗子皆是完好的,将一角银子塞进他袖口里,便忙忙地追马车去了。着急赶路的寒山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那睡觉的老头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点睡迷糊的模样?老头瞥了一眼车上的栗子,面上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来。 —————————————————————————————————————— “您的同伴们不见了,我们正派人寻找。” 陵光这句话一说出口,白七便知道七星台定然是将萧寻和龙三囚禁了起来,眼中锐芒一闪而逝:“这就是七星台的待客之道么?” 陵光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一道洪亮的声线蓦然响起:“若果真是客,七星台必定会赔礼道歉;若来者非客,七星台却也不是阁下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伴随着郎朗之声走来的是一位皓首老者,他的须发皆白,脸上的肌肤却如成年男子一般紧致光滑,他的眼睛好像某种鹰隼,鼻梁很高,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把尘封的宝刀,只要微微擦拭便会锋芒毕现。 “这位是?”白七稍稍避开老者的灼灼逼视,侧首向陵光询问。 老者甫出现的瞬间,陵光的神情掠过一丝不自然,但随即便对白七低声道:“他是我们的主事肖申。”白七的目光在陵光脸上逡巡一圈,发觉她在提到肖申的时候,毫无对上位者的恭敬与仰慕,反而带着一点……痛恨的神态? 真是有趣。 “肖主事。”待肖申走近,白七矜持地点点头,“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肖申的眼神扫过陵光,把陵光看得微微垂了头:“听说你身上有天罡印,可否给本座看一眼?” 直奔主题,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这是来自常年执事之人的威压。但白七又岂会惧他,几乎原话奉还:“您是以主人的身份来问这话的么?天罡印却也并非阁下想看就看的。” 叶凛眼中掠过淡淡的笑意,锱铢必较,倒是孩子气。 肖申似乎没料到白七有这个胆子在他的地盘就敢如此不给他面子:“你什么意思!” “您若是把自己当主人,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正好我的同伴们也‘不见了’。”白七的语气格外讽刺,“告辞。” “等等。”白七所料不错,天罡印对于肖申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即使白七的态度如此嚣张,他们也不可能放白七就这样离开。此时萧寻与龙三的“失踪”使得七星台暂时失去与白七谈判的筹码,对白七而言恰是好事。 那么此时的龙三与萧寻又在何处? 却说他们二人出了牢笼,龙三又经历了尴尬的蜘蛛丝事件,萧寻一路上便一直拿这件事嘲笑他,大有从此将其当做把柄的意思。龙三不胜其烦便踹了他一脚。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萧寻躲避之下,二人竟机缘巧合撞开了不知哪里的机关,闯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漆黑一片的通道中,萧寻拽了拽龙三:“喂,咱们不会跑到什么密室来了吧。” 龙三晃亮一枚火折子,火焰微微摇曳着,显然此处有风:“顺着走,看看到哪里。”二人便沿着通道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转过一个弯道之后,眼前倏然一亮,赫然竟是一个房间。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6 二人远远的看到灯光便匆匆赶了过去,待到近前,两人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房间不仅出奇得大,最离奇的是房间里满满的全是人! 只见这房间大约二十多丈见方,里面有百来号人,并且全都是身高不超过三尺的男童。他们有的聚在一起,有的分散在角落里,手中都忙着一些活计,看起来井然有序。一百多人没有一个人在说话,每个人的手里都是一刻不停地做着事情。男童中有的在绣花,有的是在做木工,有的在打铁,有的在画画,几乎每个人都在干不同的活儿,包罗万象,就好像世间的所有活计他们都能做。 萧寻与龙三对视一眼:这些男童……是怎么回事? 二人都被眼前这诡异而壮观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 夜深深,春华秋月阁中悄然无声。 沈醉仍虚弱地趴在榻上,她艳丽的脸上还挂着那种虚幻的笑容,秋风穿过幔帐,冷得如同她的心。沈醉轻轻叹出一口气,侧首望着谢飘渺的床榻。 此时那张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飘渺怎么会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章的秘密和阴谋。 猜到那个卖栗子的老头是谁的人了吗? ☆、秘密 七星台正厅内, 白七正平静地注视着肖申。 肖申的眼神依旧锐利得有些咄咄逼人,但语气却已经柔和了下来:“白姑娘,本座只想看一眼天罡印。” 白七微微一笑,竟也没有再争执,大大方方拿出了天罡印,揭开绢帕托到肖申的眼前。 肖申眼前一亮, 伸出手来。 白七将天罡印一晃, 避了开来:“欸?” 肖申明白这是不让他碰了, 幸而他对天罡印十分熟悉, 就算只许目测也还是能辨认真假的。于是他就着白七的手,凑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枚印玺。将纹理与形制都看得清晰,又请白七翻过印身来端详了片刻, 肖申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没想到,没想到啊……” “主事没想到什么?”白七哂道。 肖申望着白七, 颇有些感慨的模样:“一别二十年, 没想到本座还有能再次看到天罡印的一天。” 白七将东西收进怀中:“东西您也看过了, 不知何时能带我去藏宝之地?” 肖申退后一步, 倏然冷笑道:“白姑娘不会以为,单凭一枚天罡印本座就会将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倾世珍宝拱手奉上吧?” 闻言白七心底暗自掂掇起来:莫非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不如先诓他一诓。于是白七面上带了几分薄怒:“您这话什么意思?我自从得到此物,可从来没听说过开启宝藏还要什么其他的东西!” 白七自是小心翼翼, 肖申却也在暗中观察着白七的神情,但见她脸带怒气,心内已有几分信了:“白姑娘无需动怒,只是本座需要知道, 此物从何得到?” “这重要吗,”白七瞥一眼肖申,“主事是把谁当傻子?” 肖申状似不解:“白姑娘……?” “从哪里得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留给谁的宝藏吧?”白七猝然大笑起来,“我听说前朝紫贲帝不仅有遗宝,更曾有遗孤,肖主事,您是想问我手上的这枚天罡印与那前朝皇子可有关系是吗?” 肖申眼底闪过微光:“看来白姑娘是有话要说了。” 白七知道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马脚,毕竟天罡印所关系到的这些东西也只是她听说加上推测得来的,但看肖申的神情,她似乎猜得八九不离十,紫贲帝的宝藏的确是留给那传闻中的遗孤的。白七沉吟片刻,决定继续诓他:“这天罡印并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拥有它的人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它的主人身中奇毒,需要九山王的一粒药来解毒,这粒药应该就在紫贲帝的遗物中。” 听到九山王三个字时,肖申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白姑娘是代那人而来?” “是。”白七知道自己又赌对了,但并未放松警惕,“肖主事还是怀疑么?” 肖申摇了摇头,白七的回答已足够了,若她回答的太过详尽他反倒不会相信,当年紫贲帝的计划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宝藏久封,开启前面的几道门需要数个时辰,今日已晚了,况且白姑娘的同伴们还没有找到,不如就在七星台歇上一晚,等明天本座亲自带你们去。” 白七一直留心肖申的神情,现在听他如此说,心知大约是过关了:“那就有劳了。” 这边陵光带着白七与叶凛去客房,另一边龙三与萧寻正站在那个奇怪的房间门口踟蹰不前。龙三低声道:“进去吗?”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若有不妥,就跑吧。”萧寻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挽起袖子走进了房间。龙三阻拦不及:“哎……”一个清晰的单音,他慌忙捂住嘴,深怕房间里的人会闻声发现自己。但令人奇怪的是,龙三发出的声音并不小,但房间里的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 龙三不由得蹙眉。 萧寻自阴影中走出,缓缓走进了房间的灯光下。他慢悠悠自三个男童身边走过,却没有引起骚动,就如同走进一片森林,但并不会有一棵树朝他投来一瞥。萧寻狐疑地回头与黑暗中的龙三对视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 依旧没有一个人理他。 萧寻咬咬牙,拍了拍身旁一个男童的肩膀。然而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逃跑了,那被他拍肩膀的男童却宛如一无所觉,垂着头认真地绣着花。萧寻跺了跺脚,嗐了一声:“喂!”这一声响亮得几乎能让整个房间的一百来人都听清,却仍旧如同石头投入大海中一般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萧寻回头望着龙三。 龙三也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皱着眉道:“他们可能被封了听觉和触觉,你看那个孩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男童正在打铁,他的手上几乎全都是被铁花烫伤的疤痕,幼细的手指即使握着灼热的铁钳也面不改色,举止如木偶一般规律又冷漠。 萧寻忍不住攥紧手指:“太残忍了!” “你们是谁?”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个细细的童声来。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房间的角落里,一个没有双腿的男童静静地看着他们。小男孩的模样很普通,但一双眼却是黑白分明灵气十足,他倚着墙坐着,腿部从膝盖以下全都不见了,正托腮凝视着萧寻与龙三。 “我们是外面来的。”萧寻向他走过去,“你……” “别过来。”男童轻声道,“我的身旁有机关,只要有人碰我就会触发。” 萧寻的脸色变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7 了变,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提到外面的世界,男童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外面是什么样子?” 龙三上前道:“你先告诉我们,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孩子?”男童笑了起来,“这些人里面最小的也有十五岁了,哪有什么孩子。” 十五岁?龙三和萧寻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胡扯。 “你们不相信吗?”男童扬起头,他的神情很天真,但却有着使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只因他说出的话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信你们看。” 他的小手指着墙,墙上刻着大量的文字:“看,第一行是第一年,第二行是第二年,我六岁就待在这里,这是我看守天玑门的第十五年,可不就是二十一岁么。” 萧寻和龙三面面相觑,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萧寻茫然道:“这不可能,他们都只是孩童啊……” “不,不是这样的。”男童好像很开心有人与他说话,热心地解释道,“我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浸泡在药水里,一直长到六岁的时候,身体就会停止生长,所有人就会停留在六岁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龙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男童困惑地望着他:“因为天玑童子必须是童子啊。” 天玑童子?七星台的七位童子之一?龙三顿时来了精神:“天玑童子在哪里?他长什么模样?听说他能够制造士农工商天下百器是真的吗?” 男童笑了起来:“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什么意思? “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天玑童子。” ———————————————————————————————————— “少主,栗子买回来了。”寒山钻进马车,只见夜阑宫主正阖目假寐。 “在哪里买的?”宫主悠悠道。 寒山便将经过描述了一番,宫主懒洋洋睁开眼:“寒山,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你要买栗子,路边就正好有个卖栗子的,也免去了你奔波之苦。” 这话说的极为直白,寒山面色一僵:“少主,难道……老奴这就扔了这东西。”他为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愧悔万分。 宫主挥了挥手,拈起一颗栗子剥开放进口中:“无妨,这栗子是没有毒的。” 寒山难过地垂着手:“少主……” 宫主只吃了一颗便不再吃,寒山登时拿过栗子远远的扔了出去。 “无须为这种小事自责,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宫主自马车角落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酒坛放在小桌上,“今年的竹叶青比往年的要格外好些,寒山不尝尝么?” “老奴不敢。” “你总是这样矜持,若换了阿平,早就与我耍起赖皮了。”宫主想到那个小家伙,面上也带了丝笑意,“他如今一个人守着那屋子,倒着实辛苦,等此间事情忙完了,也要赏他才好。” 寒山点头称是:“阿平是个有福气的,被少主捡回来,又得了少主亲自指点。” 宫主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他的先生,如此单纯的情意,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福气。” 宫主如今人在旅途,言谈间多有些随性,因此话中竟透露出不少内容。若这番对话被白七他们听到,定然能够从中认出宫主的真实身份。可惜这翻云覆雨之手,从来都未曾有过失算,又怎么会被他们轻易看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宫主身份大公开。 七星台的秘密也将逐步揭开,深埋地底的黑暗什么的…… ☆、天玑 龙三和萧寻被那男童的话吓了一跳, 龙三下意识地环视整个房间:“你说……他们都是天玑童子?” “是啊。”男童愉悦地眯起了眼,“天玑童子能制天下百器,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呢?” 萧寻面色发白:“那……其他的六位童子也……” 男童想了想:“其他的六个门没有这里的人多,但也都不止一个,除了开阳。” “为什么?” 男童伸了个懒腰,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因为奇门遁甲这方面只有他学的最好, 我们都是一窍不通的。” 龙三抓住了重点:“学?你们的本事都是学来的?” 男童奇异地瞥他一眼, 仿佛他的问题很愚蠢:“谁不是学来的?” 龙三语塞, 又道:“那你们学的是什么?” “他们学的就是这些。”男童朝着正在干活的“天玑童子”们努了努下巴。 “他们?”萧寻道, “那你呢?” “我学的和他们不一样。”男童笑了笑。 萧寻还想问下去,龙三心知这些都是七星台的密辛,被他们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遂朝他使了个眼色:“我们走吧。” 萧寻点点头。 孰料那男童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无踪,面沉如水:“你们要走?” 龙三警觉地瞥他一眼, 发觉他原本清澈纯真的眸子倏忽转暗, 顿时暗道不妙, 这家伙不会是想叫人来吧?忙一边示意萧寻后退, 一边暗暗观察想找出口。 “为什么要走?”那男童仰起脸,似乎是在祈求,但目光却冷酷得骇人, “你们的问题我都回答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能不能留下来陪我玩?” 萧寻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龙三,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不好吗?不乖吗?”男童喃喃道, 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原本的纯真荡然无存,只剩下极深刻的痛苦和怨恨,“我已经这么听话了,为什么不陪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的确不对劲! 龙三瞥到右边有一道铁门,但似乎是上了锁的,他带着萧寻慢慢向后退,想从来时的那条通道退回去。却只听那男童忽然发出一声极锐利的尖叫,整个人好似一只被放出牢笼的猛兽一般杀气毕现。伴随着尖叫声,他的人还坐在那里,但他的手中已多出一把极细的牛毛针,仿佛泄愤一般猛地朝着他们撒了过来! 萧寻与龙三慌忙躲避,那男童撒暗器的手法似是不甚精准,被二人尽数避开了。萧寻被这笨拙的动作给逗得苦笑不得:“就跟小孩生气砸东西一样……” “什么小孩,”龙三喝道,“别忘了他的年纪可比你都大,你看后面!” 萧寻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只见那些原本一直低头干活的那些男童们倏然动了起来,一齐涌向他们来时的那个通道口处:“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的脖子……”龙三扶额叹息。 萧寻定睛望去,只见每个男童的脖子上都扎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牛毛针,顿时咋舌道:“他们是被控制了?”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8 “不错,”龙三转头望向角落里的小童,“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孩,他的本事可比你我想象的要大得多。”难怪一百多号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只怕让他待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与看管这些童子吧。只不过他居然可以用针控制人的动作?莫非这是某种异术…… 来不及多想,一群童子们已经将来时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垒起了人墙,大有想走就得从他们身上踏过的意思。面对着的都是被控制的小孩子,纵然知道他们的年纪可能都比自己还要大,萧寻仍是无法对着那些稚嫩的身体出手:“这……怎么办?” “我去那道门看看。”龙三一边说着一边往墙边奔去。 那断了腿的童子咯咯地笑着挥手再度撒出一把牛毛针:“不要走,留下来陪我玩,陪我玩!”顿时又有一群童子们拥到龙三身前,有的抱腰有的抱腿,甚至有的人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就往龙三的身上扎。这些小小的身躯实在是太过稚弱,连龙三也犹豫了片刻,只是这一犹豫间,几十名孩童就扑了上来,那些绣花针、木刀、铁钳便齐齐向着龙三招呼过来。 就是龙三武功再高,在这样没头没脑的围攻下也受了些皮肉伤,他的目光瞥过那咯咯笑着的断腿男童,手下一用力从腰间抽出流星鞭来:“萧寻!” 萧寻凝神闭目、运起元功,赫然间磅礴内息如大浪淘沙一般汹涌扑出,将龙三身边的那些小猢狲击飞一片,替龙三腾出了空隙。龙三凭空一跃,跃向了角落里的断腿男童:“好,陪你玩!” 那男童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嘴里不停念叨着:“来玩,来玩!” 龙三手腕一甩,流星鞭荡出耀目星辉,鞭梢如蛇一般卷上男童的残肢,竟是欲将他倒提起来! “狡猾!”小童子笑得更加开心,双手灵活地一拍地面,残肢向后一缩,就地打了个滚。 而几乎就在他翻滚的同时,龙三鞭如龙行,沿着地面猛力一扫,那斑斓的一片流星正正砸在了男童的肚子上,将他甩飞出去。龙三这一手是用了三分力道的,男童虽然年纪大,但身躯却如孩童般脆弱,只挨了这么一下便听见了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应该是肋骨断了。 “痛,好痛……”男童躺在地上撅起了嘴,“为什么打我?我不听话吗?我不乖吗?你还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龙三一想到眼前撒娇喊痛的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就觉得全身不舒服:“我问你,怎么出去?” 男童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断掉的肋骨:“这个不能告诉你。” “那你说,你是怎么控制这些人的。” 男童得意地翘起嘴角,张了张口却猛地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显然是被伤到了内脏:“他们吃了药,这些针上涂了另一种药,我是不是很厉害?” 龙三哭笑不得:“是,很厉害。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提到自己的腿,男童瑟缩了一下:“打断的。” 这时萧寻也走了过来:“被谁打的?” “父亲。” “你的父亲呢?他为什么会让你待在这里?” 男童垂下头,握紧了小小的拳头不吭声,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才抬头道:“你们会留下来陪我玩吗?” 又是这个问题,刚刚他们想走这孩子就已经爆发了一回,这次……萧寻和龙三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 “刚刚是什么声音?”被送往客房的白七猛地回过头。 陵光面色坦然:“您在说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尖叫声。”白七狐疑地瞥了一眼陵光,“叶凛,你听到了吗?” “嗯。”叶凛点了点头,指着一个方向,“从那边。” 陵光看也没看一眼:“是主事养的一只小动物,大约是拘得紧了些吧。” “是吗?”白七微笑道,“我平素就很喜欢小动物,让我看一眼如何?也许有办法抚慰它。” “这——”陵光尴尬道,“怕是不太方便,那动物凶猛的很,若是失口咬了您就……” “无妨,我会离得远一点。”白七继续微笑。 陵光与白七僵持了片刻,忽然瞥见她腰间的竹笛:“您通音律?” “略懂。” 陵光踌躇着,向鬼奴道:“你先回房吧,我带他们过去看一看。” 鬼奴面带疑惑,似乎不赞同陵光的做法。陵光摆了摆手:“不用担心,他们是主事的贵客,想必主事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会怪罪的。” 待鬼奴走后,陵光便冲着白七点了点头:“请跟我来吧。” 白七跟着陵光又回到了大厅里,这时候肖申早已离去,陵光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右边墙上的第一扇门:“这里是天玑门。” 天玑门?白七不动声色地颔首,心里却暗自掂掇,这门与天玑童子有什么关系么……莫非刚刚发出尖叫的人就是传闻中的天玑童子? 进了天玑门,穿过一条幽深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门,陵光打开这扇门,向着二人道:“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请不要惊讶。” 白七点头应允。 “轰”地一声,铁门被用力拉开,光线陡然一亮。 等到眼前短暂的不适散去,白七一眼就看见怔怔地望着他们的龙三与萧寻。 随即白七便听见龙三一声怒喝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好哇你这个狗贼,居然还敢出现在你大爷面前!”话还未说完,手中流星鞭便“唰”地一声呼啸着朝白七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童子们的存在是个挺恶心的故事,七星台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好久没写武戏了感觉还是挺带劲的。 只不过,龙三居然把小白当成了假货,嗯,很好,他要倒霉了。 ☆、罪恶 事发突然, 白七不明就里,但顷刻间便想到龙三自从被那鬼奴诓了之后就一直与他们分散,应该不知道这中间的故事,大约是将自己当作了鬼奴,忙后退一步:“是我!” 哪知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龙三更是怒发上冲冠:“还敢假冒小七儿, 就凭你也配?”流星鞭毫不留情夹杂着锐利风声劈面而至。叶凛见状踏前一步, 无双剑悍然出鞘, 顺着鞭势一绞, 将流星鞭裹缠住:“住手。” 虽然光线并不是太明亮,但龙三已在交睫之间认出了无双剑,人虽然能有假, 但谁能伪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无双剑来?龙三心里顿时暗道不妙,莫非来者真的是叶凛和小七?糟糕糟糕, 若真是小七, 将她认错的后果怕是会很严重啊…… 龙三眼一闭决定豁出去了, 假装没看见叶凛的剑:“竟然还有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59 一个西贝货?你们倒是好本事!”转身将鞭身扯住, 霍然向上一甩,那鞭子便瞬间松了开来,他便顺势倒退几步拽着萧寻, 又将鞭身横在身前作出防御姿态来。 在龙三看来这就是给白七解释的机会了,然后他就可以就坡下驴承认他们是真货。但白七太过熟悉龙三,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早就被她看在眼里,顿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也不多辩白:“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萧寻可没龙三那么多鬼心思,见白七与叶凛并肩站着,先就相信了几分,迟疑着道:“我们之前被人关起来了,出来后不知怎么就闯进了这里,正在想办法离开呢。” 果然是被关起来了。白七瞥一眼陵光,继续问萧寻:“刚刚是什么东西在尖叫?” “喂喂,萧寻,你跟这两个冒牌货在这里啰嗦什么?”龙三不甘寂寞地插嘴以突显自己的存在。 萧寻狐疑道:“没看到叶凛的剑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龙三哽住了。 萧寻,你……为何如此直接…… 白七瞧着龙三那被萧寻气得要翻白眼的模样,微微一笑:“他当然是真傻。” 叶凛点点头表示赞同。 陵光“噗嗤”一笑,萧寻便瞅着她问白七:“这位是……” 陵光刚想开口介绍一下自己,却只听斜刺里一道怯怯的童音插/进几人之间:“陵光,你在笑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陵光皱眉道:“肖立,刚刚是不是你发出的声音?” 那断腿的男童坐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迹泪汪汪地看着他们,模样看着十分可怜。白七心中一动,终究还是医者心,走上前想帮他看看伤势。孰料龙三见状霍然大喝:“别过去!” 果不其然,白七刚一靠近,那名叫肖立的男童双手一拍地面,登时腾身跃起,直直扑了白七一个满怀。这一举动当即惹怒了龙三,伸出手就去揪肖立的衣襟:“不要脸的小崽子,你倒是会挑好地方呢。”他可不敢当着叶凛的面说破这人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万一叶凛大开杀戒他们就别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拽了半天肖立也不肯下来,白七笑笑:“罢了,看他怪可怜的。” 陵光似乎有些生气:“肖立,你这是干什么?松手!” 肖立哼了一声:“我受伤了!”白七摸了摸他胸口,肋骨似乎断了。 “你不是天天受伤吗,”陵光冷冷瞥他一眼,“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我只问你刚刚是不是你发出的声音?” “是又怎么样。”肖立爱娇地搂着白七的脖子,将小脸贴在白七脸上蹭来蹭去,看得龙三和萧寻的眉毛拧成一团,叶凛也不悦地瞥了过去,“我很喜欢你们,都留下陪我玩吧。” “别闹了,小心我告诉父亲。”陵光伸手往肖立断掉的肋骨处一按,肖立吃痛松了手,被龙三趁机拎出来向地上一墩。白七见这几人对待肖立的态度十分异常,便也没有坚持,环顾一眼整个房间,顿时心生疑窦:“这里……” 陵光摇摇头:“请各位随我出来吧。” “不许走!”肖立噘着嘴,又摸出一把牛毛针来,龙三警惕地挡在白七身前:“他的武器邪门得很,你们快出去。” 陵光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肖立,这位姑娘会吹笛子。”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原本混世魔王一般无法无天的肖立听了却宛如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立刻将手背到身后,整个人往角落里缩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龙三和萧寻目瞪口呆:这孩子原来这么好对付么? 趁着肖立害怕,陵光将几人拽出了房间,“轰”地一声铁门落锁,将门里诡异的童子与他们分隔开来。 龙三与萧寻是见识过这些“天玑童子”们的,此时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若是白七她们不出现,想必他们一时半刻还真是出不来的。白七是个敏锐的,向陵光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 陵光点点头,将他们带至一处空房间里,待确定四下无人,忽然双膝跪地,冲着白七磕了个头:“白姑娘,我想求您一件事。” 白七怔了怔,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求您,在您离开这里的时候带走我弟弟。”陵光依旧俯着身子,眉心的红宝石落在尘埃中,清丽妩媚的脸上两行泪缓缓滑落。 “你先起来再说。”白七道,“我总得知道些原委才好帮你。” 龙三和萧寻在一旁摸不着头脑,便偷偷问叶凛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叶凛简洁地解释了一番,二人才知晓事情经过。此时见陵光有求于白七,龙三顿时有些不赞同,毕竟这是七星台的人,白七虽然有本事能诓得那个主事连宝藏都愿意交出,但最好还是不要与七星台有太多纠葛。在他看来若是能将宝藏哄骗到手,就该头也不回地立刻走人,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至于什么善心大发帮助别人的事情,统统都与他们无关,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不过龙三虽然不希望白七插手别人家的内务,却也不介意听这位少女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因此一时也没有多言。 “白姑娘,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如您来问,我来答吧。”陵光抹掉眼泪。 白七想了想:“你为何要我们带你弟弟走?” “因为他如果再继续留在七星台,随时可能会死。”陵光道,“这里的童子没有一个人可以活过二十五,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为什么?”白七不知道七星台的那些密辛,也不知道童子们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陵光解释道:“七星台以七星童子闻名天下,传言中七星童子可以造出天下所有的东西来,事实上这些根本不是七个童子可以做到的。七星台建立之初的确是有七位很厉害的小童子,但后来肖申执事,童子们因为身体原因早衰身亡,他为了存留七星台的荣光与名声,便想出了一个欺世盗名的法子来。” “肖申让巫医研究出一种药水,将刚出生的孩子浸泡其间,六年之后孩子的身体便会停止生长,直到死都是童子的模样。这些孩子们有的是肖申从各地搜集而来,有的则是他抢夺来的女子所生出的——他的亲生骨肉。我和我的弟弟就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肖申的儿女,包括你们刚刚看到的肖立,也是肖申的儿子。” 肖申的亲骨肉? 白七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孩子:“肖立……多大年纪了?” “今年二十一岁。” 此话一出,别人还犹可,叶凛的眼神已然冷得可以结冰了。白七尴尬地握住叶凛的手:“息怒,我只当他是个孩子。” “肖立的性格很古怪,肖申让他看管那一屋子的天玑童子,他便把他们当做玩具一般随意揉捏。肖申很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0 少来探望他,每次叫他都也只是为了惩罚他,他的腿也是肖申打断的。肖立虽然畏惧肖申,却也很盼望能见到自己的父亲。”陵光淡淡道,“纵然那父亲连禽兽也不如。”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我们带走你的弟弟。”龙三出言提醒。 “被药水浸泡过的孩子,因为骨头被破坏的缘故,统统活不过二十五岁。我的弟弟是天底下最最聪明漂亮的孩子,任何人只要见到他,都不会认为他应该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一辈子。”陵光的眼里含着泪,“我每个月都会去采买一次,他总是央求我带些集市上的小玩意儿给他,泥人、糖葫芦、小拨浪鼓,这些他都很喜欢,甚至他会问我,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云朵真的像棉花一样吗……” 陵光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白七听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一个从生到死都是作为自己父亲工具的孩子,任凭谁都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过完一生。 萧寻迟疑了下:“你的弟弟也是七星童子吗?” “是,他是开阳,在所有的孩子里他是最优秀的。” 开阳?白七想起那张阵法图来,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啊,立时惺惺相惜之情骤起。 “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利用你弟弟去做一些坏事?” “再坏能坏得过这里吗?”陵光愤怒地咬牙,“肖申根本不是人,是禽兽,是恶鬼!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坏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利用与玩弄,谁能比得上他?” 利用,玩弄……白七注意到陵光的用词,以及她提到肖申时那不正常的激愤与脸上的红晕,心里突地一沉。 若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这七星台……该是个多么罪恶无伦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下一章准备盗墓了。 嗯这周上了一个2万的榜单,得稳定日更了,心塞。 ☆、布局 寂静的夜, 甫经动乱的都城难得一眠好梦。在城郊一座别庄内,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倚着窗棂发呆,圆柔的小脸十分可爱,但原本一双灵动的眼此刻映着月色却是灰暗无光。初冬的夜晚下了厚厚的霜,小人儿却仿佛浑不在意,怔怔地扒在窗台上出神。 自从那日在宫里被人抓走, 他便被扔到这里来。他在这座别院里已住了十天, 这里很安静, 除了一个哑仆伺候他每日的饭食以外, 他确信整座别院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那抓他的人之所以对他如此放心,是因为他的眼睛被放在饭食里的东西给毒瞎了,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周睿。”冷寂的夜里, 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小人儿听到自己的名字,直起了身子。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呆上十天, 他已经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他听见有人踏着霜从院子里走过来, 每一粒霜花的碎裂都仿佛他瑟瑟发抖的心情。 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男人, 音调不高, 但他的个子却很高。周睿仰起头,感觉男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是谁?” “我来放你走。” “我……我走不了。”周睿嗫嚅着,“我看不见东西。” 男子沉默了一息,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响,周睿感觉到鼻端有什么清香的东西,他伸出手摸了一把,是一枚药丸。 “我给你准备了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 吃了这丸药,半个时辰后你就可以恢复视力。”男子淡淡道,“你不能留在都城了。” “是书文公公?”周睿想起那一夜逼着他喝粥的人,“有人要害我么?” “不,要害你的人是北定王,还有一个共犯叫谢飘渺。” 周睿愕然,他年纪尚小,虽然对皇权倾轧有所了解,却也没想到平日里对他还算不错的皇叔竟然会要害他:“皇叔?他为什么要害我?” “你的问题太多了。”男子简短地道,“宝德帝殁了,北定王也死了,明日即将登基的是二皇子周泰。” 周睿听闻自己的父皇去世,小脸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随即道:“二皇兄要登基?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宫了,母妃一定很担心我。” “回去的后果你可知道么?”小小的孩童哪里晓得其中利害,男子道,“周泰解决掉北定王之后便下了密旨,秘密处死了仍被囚禁着的大皇子周平,皇后和你的母妃以及宝德帝的众位妃子皆被他打入冷宫看管,你现在回宫,难不成还指望他与你兄友弟恭?” 周泰对皇位的渴望,不可能让他还留着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在身边。他早已昭告天下三皇子失踪,正好北定王身死,可以将一切都名正言顺地推给他。若此时周睿出现,周泰会做些什么? 周睿就是再年幼,也是皇室子孙,何况他本就聪明灵秀,这些最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想得通的,当即抬起头:“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里?” 男子对周睿的聪慧很满意,他拿出一只钱袋放到周睿的手心里:“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你离开都城之后便前往凤归山百丈峰白沙洞,去找一个叫玉莲华的女人。” 周睿暗自记下,也不多问,男子便更加满意了:“吃下药丸,半个时辰后去后门,那里有你的马车。”说完便离开了。 周睿服了药,静静等待了半个时辰。他虽然年幼,却十分耐得住性子,药物起效并不快,原本暗沉一片的视野先是变得灰白,泛着雾蒙蒙的柔光,眼前缓缓变得明朗。此时恰逢日出时分,东方那一抹鱼肚白仿佛也随着周睿的眼睛一起逐渐点亮,待到金红色的朝阳遍洒大地,周睿的视力也完全恢复了。他惊奇地低头看着自己,心想那人果然没有骗他。短暂的惊喜之后,周睿并没有莽撞地直接去后门找马车,而是先打开了手上的钱袋。 里面有通汇钱庄的银票,整整一千两,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长命锁。这只长命锁他是认得的,因为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上面用金丝篆着一个“睿”字,先帝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块。只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给他? 周睿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先按照那男人说的,去找那个叫玉莲华的人。 —————————————————————————————— 七星台内,白七面对着难掩情绪的陵光,淡淡道:“对于如何带走你弟弟,你可有什么计划。带走他之后,我们又该如何安置他?” “我这里有一些攒下来的体己,只求您带走他之后随便找一个地方将他安顿下来即可。”陵光渐渐止住了眼泪,眼神也坚毅起来,“至于计划,今晚肖申已经派人去打开通道的机关,明日一早他会带你们前往葬龙渊。葬龙渊是当初紫贲帝藏宝的地方,那里面只有肖申曾经进去过,据说也是机关密布的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1 险要之地,因此肖申会带上开阳和天枢作为策应。届时你们拿了东西,我会想法子拖住肖申,我这里有七星台的路观图,你们带着开阳径自离开便是。” “听起来倒是挺容易的。”龙三轻嗤一声,他对这种梨花带雨的美人一向敬谢不敏,在他看来女人通常都和麻烦挂钩,就连他可爱的小师妹也不例外,“不过,我们凭什么要冒险帮你?”他冲着白七暗暗摇头,示意她别忘记自己还在被夜阑宫追杀,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做这些助人为乐的事情,怕是不太合适。 陵光点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肖申的秘密。” “没兴趣。”龙三快速拒绝。 陵光咬唇道:“我可以给你们钱……” 龙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们都有宝藏了,差你那点钱么?” 这话说得可算得上十分难听了,陵光有些难堪地低下头,白皙的手指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我……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只有……若是你们想要的话,我这身子……” 眼看她就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白七忙制止道:“龙三,别戏耍人家了。” 龙三哼了一声:“我这不是怕她耍什么花样嘛……” “如果方便的话,先带我们去见一见你的弟弟如何?”萧寻提议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上我们来帮你的忙,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曾与你弟弟商量过?” “以我的身份,现在是无法见到他的。”陵光苦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不顾一切地来请求你们。你们是二十年来唯一进入七星台的外人,而肖申实在太过重视我弟弟,明天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在出去采买的时候,藏了一份东西在某处,若是你们能成功救出我弟弟,我会告诉你们东西藏在何处,相信我,那东西你们一定用得上的。”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这更令白七相信她没有撒谎。只不过就算她没有撒谎,但是否会隐瞒什么……谁也不得而知,一切只能看明天了。 白七心中存疑,龙三亦是如此,他是老江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萧寻虽然对陵光的身世颇为同情,却也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人,对于帮不帮这个忙,他也是不置可否;至于叶凛,他碰到这种事是一贯的不感兴趣,也没有人多言去询问他的意见。 众人各怀心思地自去休息,静待第二日的到来。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睡好,翌日卯正三刻刚过,白七早早地起来,用过早饭便唤了叶凛萧寻和龙三一齐去找肖申。七星台坐落在山体之中,虽是初冬时节,却并不寒冷,因此白七虽然体虚畏冷,倒睡得比平日还要舒适些。 “肖主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白七微微一笑,“我那位朋友身上的毒可拖不得太久。” 肖申鹰一般的眼眸虚了虚,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自然,自然。陵光,去把开阳和天枢带来。” “是。”陵光领命下去的时候,站在肖申身后朝白七轻轻点了点头。 白七不动声色,径自对肖申道:“我还不知道藏宝之地是个什么光景,肖主事不说一说么?” 肖申高深莫测地睨她一眼:“只是个普通的库房,不过地方特殊些。” “哦,怎么个特殊法?”龙三来了兴致。 肖申淡淡道:“先皇的东西都存放在葬龙渊,那里是先皇斥万人之力建造的陵寝,机关很多,颇为玄奥,连我也不能保证自如来去。” 竟然是座陵墓?白七暗自吃惊,难怪叫葬龙渊,想必是紫贲帝给自己选好的身后之地。如此一来,其中凶险可不比普通的藏宝之所,一般帝王的陵寝都是不可轻易进入的,有去无回是常有的事。 正掂掇着,陵光已带了人来。 只见三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儿站在当地,顺着陵光怜爱的目光望过去,那站在右边看起来颇为聪慧的小孩大约就是开阳了。那孩子的双目内蕴华光,灵气乖巧地收敛着,又想起他实际已经二十岁了,若非肖申的野心作祟,想必这会是个天下间少有的聪明俊秀好男儿。白七暗暗一叹,向着肖申道:“可以走了吗?”并非她心急,而是实在不知道夜阑宫何时会追来,总归还是需要紧张一些的。 肖申点点头,带着几人走在了前头,白七等人跟在其后。 穿过七星台正中的那道门,迤逦进入一条漆黑的甬道,众人一路无话深入了云叠山之中。顺着甬道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肖申轻轻嗽了一声:“到了。”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映照出一片令人惊异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盗墓…… 明天让小叶也出点风头吧,他可能是史上最没存在感的男主了吧……除了打架基本没有出场机会啊。。 ☆、机关 云叠山脚下, 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寒山从车上走下来,望着前面开路的二人,回身向车里道:“少主,前方是山路,马车难以通行。” 宫主踏出马车,遥遥注视着云雾笼罩的伏魔崖, 又瞥一眼满目萧瑟的寂静空山, 淡淡道:“走上去吧, 喜逍遥留下策应。” 花千树和笑沧声便牵了马交给喜逍遥, 运起轻功先一步上山探路。宫主不疾不徐地落在后面拾级而上,寒山于一侧跟随。 行至半山腰,笑沧声回来道:“主人, 我们在伏魔崖上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 宫主轻轻拂了拂袍角:“崖上都找遍了?” “是。” “那崖下呢?” 笑沧声语塞:“未曾。”心内却暗自疑惑:崖下?崖下怎么找? 宫主沉吟片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让花千树顺着山崖下去看看, 你在附近找找有什么痕迹。” “是。” 就在夜阑宫寻找七星台入口的同时, 葬龙渊入口的平台上, 一行九人将将止步。 肖申停下脚步,白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面前一道天堑劈开两座山峰, 澎湃的浊浪狂吼着自山谷间奔腾而过,如同一条巨龙横亘在深渊之中。 “雄奇壮丽,鬼斧神工。”龙三忍不住感叹道。 肖申瞥了他一眼:“请随本座来。” 说话间肖申将众人带至一座吊桥前,那吊桥看起来已经建了许多年, 多处已然腐朽,但仍能通行。肖申指着吊桥的另一端道:“先皇的宝物就在对面的墓穴中。”只见吊桥的尽头是一道幽深的山洞,通往那里的唯一途径就是眼前的这座桥。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这座桥坍塌,过去的人势必就回不来了。如此奇险之地,就连白七也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肖申低笑一声:“白姑娘弱质女流,见到这般情景,会有退缩也是理所当然的。” 弱质女流四个字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2 被他刻意咬出了重音,听得白七一阵反胃,尤其联想到前一晚陵光所说的话,此时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肖申脸上的笑容十分猥琐。叶凛听出肖申的画外音,冷冷睨了他一眼。 叶凛的目光向来是很骇人的,那透骨的冷酷杀气总能教人由衷胆寒。肖申接收到这一眼,亦是微微一震。 龙三见状嘲讽一笑:“我这兄弟没什么别的爱好,平素就是喜欢杀个人什么的。不过肖主事莫慌,他从不杀好人,您带路吧。” 肖申垂下头,向着吊桥上走去。众人有惊无险过了吊桥,进入山洞,很快来到一处岔路口,肖申再度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前面两个方向,左边通往皇陵,内有先皇无数珍宝;右边是存放药丸的石室。”肖申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不知你们要走哪边。” “右边。”白七毫不犹豫。她对所谓宝藏本来就不感兴趣,之所以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抢先夜阑宫拿到那粒药而已,此时自然是药丸优先。 谁知道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倏然响起:“左边。” 白七愣住了:“龙三?” 龙三冲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白七瞬间明白了龙三的用意,他这是在防着肖申呢。肖申此时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们确定好了吗?” 白七狐疑道:“为什么药丸不在陵墓内?” 肖申笑了笑:“药丸是先皇特意留下的,但皇陵却非生人可以进入,本座劝你们还是选右边的好。” 肖申的话可真可假,白七却没有太多时间细细分析,只能姑且信之:“好,走右边。” “那就请……” 肖申的话还未说完,隐隐约约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肖申与陵光的脸色皆变了一变。龙三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即道:“怎么了?” “那是鬼奴的警戒信号。”陵光飞快道,“有人闯入了伏魔崖下的山洞。” 白七心内突地一跳,与龙三对视一眼:来了! 肖申的神情并不是太好看,望了望白七又望了望通道外,亦是微微紧张的模样:“白姑娘,事出突然……本座需要马上回七星台处理,依本座看今天咱们怕是无法去拿您要的东西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去,届时原路返回就可以了。”白七心知夜阑宫已经追来,他们现在只有拿到药丸才有筹码,此时绝无可能跟着肖申回去。 但他们想独自行动,肖申又岂会同意,无奈外人入侵这件事可大可小,他必须亲自确认,两相踌躇之下当即天人交战了一回。最后还是陵光提出了解决办法:“主事,他们不过是去取药,想必不会遇到什么事。就让开阳与天枢跟着他们,我与您回七星台处理事务,之后再赶回来接应,如何?” 肖申想了想,也只能同意。幸而开阳与天枢的能力都深得他的信任,开阳虽然不会武功,但精于风水玄学;天枢除了武功甚好,更通晓各种机关暗器,有他们三人看着这行人,他也能放心一二。简单交待了几句后,肖申便与陵光匆匆离开了。 陵光的用意白七明白,但……她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开阳童子,心内暗自叹息。 肖申走后,几人便接着朝洞内进发。按照肖申临走前所说,他们进入右边的甬道后,再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找到一处很大的石室,期间或许会有一些机关被触发,具体到底是什么,就连肖申也不知道,因此需要格外小心。众人前行一阵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我猜进去之后,一定会有石头或者闸门将我们的退路封死。”天枢童子中的一个侧首看着白七,“白姑娘,您是进还是不进呢?” “如果只能前进,那还要退路做什么?”白七微微一笑。 天枢童子亦笑了起来,闲庭信步一般率先踏进了那个小房间。 众人便也踏了进去。 几乎就在最后一个人刚刚踏入房间的时候,一道石壁轰然坠下,将他们进来的那道门给封了起来。 白七并不惊慌,只是含笑望着两位天枢童子:“天枢童子看来已是成竹在胸。” 两位童子中的其中一人敲了敲房间的砖墙:“白姑娘,这房间四面都被封住了,你觉得路会在哪里?” “也许墙上有机关?” 天枢童子摇头道:“不,并没有,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没有任何机关。” 龙三沉吟道:“墙上没有机关……就表示……” 天枢童子望着这个空空的小房间,又抬起头看了看,接着对龙三和萧寻道:“两位公子,你们的轻功如何?” 龙三顿时了然:“果然我想的不错,机关如果不在墙壁上,那就一定是藏在上面。” “别开心得太早,这上面有没有出路,就连我也不知道。”天枢童子抬头注视着房间的穹顶,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上去,似乎有一道细细的东西悬若隐若现,“如果上面什么都没有,那恐怕我们这些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开阳摇摇头,淡淡道:“我不怕死。” 这句话语气虽淡,白七却从中听出一种莫名的伤感来。一个连活着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人,又怎么会畏惧死亡。 那边天枢童子对龙三道:“你现在向前走两步,再向右走三步。” 龙三依言踏出步子之后,天枢童子接着指挥:“现在你的正上方大约一丈高,贴着穹顶的地方,有一根金丝,拉断它。” 龙三提气纵身,轻轻跃起,宛如白鹤般腾身而上—— “呲啦”一声,金丝应声而断。金丝断掉之后,只听“砰砰”数声,似乎是有什么在碰撞的声音,随后整个房间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白七拉着叶凛退到墙角,安静地等待着。叶凛垂着眼,全身的感官仿佛都聚/集到了被白七牵着的手上。在遇到白七之前,从来没有人拉过他的手,他也从来不知道别人的手心是什么样的温度。 她的手很柔软,因为怕冷的原因,这个时节她的手总是很凉,脉搏不甚清楚地跳动着,却如同一只燃烧的火把,带给他生命的光焰。 很快剧烈的震动就平息了,天枢童子冷冷道:“注意来!” 一道巨大的水柱倏然从天而降,几乎将众人的衣角打湿。 这里怎么会有水? 天枢童子中的一位悠然道:“刚才拉断的那根是机关术中的一种,名为悬丝。一般是由绷紧的金丝作为触发媒介,只要受到震动,比如有人试图用内力打破墙壁——金丝就会弹动,金丝另一端的铜球便会掉落,触发机关。” 另一位天枢童子接着道:“如今金丝断了,装置再也无法触发,但是铜球失去了连接就会整个掉落,机关直接崩毁。现在的大水,如果不出所料,很快就会灌满整个屋子,而这个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3 房间的出口应当就在穹顶上,我们需要游出去。” 游出去?这是什么奇怪的机关!龙三翻了个白眼:“喂小鬼,我这套衣服可是很贵的喔,打湿了多难看。” 开阳温和地笑了笑:“忍着些罢,回去就可以换衣服了。” 房间并不大,因此水位升的很快,渐渐漫过了众人腰际,天枢童子被龙三一手拎一个贴墙挂着,萧寻怀里则抱着开阳。 天枢童子被人毫无形象地拎着显然不是很愉悦,其中一个冷着脸道:“若非我不会游泳……哼!” 众人被他气鼓鼓的表情逗笑了,龙三饶有兴致地逗弄他:“你若是对我不恭敬,我便把你摁进水里让你喝个够。” “那稍后我就会想办法让你死在机关之下。”另一个天枢童子淡淡道。 “……” 萧寻最喜欢看龙三吃瘪,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神奇女侠,啊盖尔加朵超美啊,我瞬间弯成了蚊香 ☆、身份 肖申甫一回到七星台, 便听见手下人回报:“主事,有两人进入了通道,是否需要截击?” 两人?肖申略一思索:“擒住审一审。” 那回报的人正欲去传令,却忽闻外面忽然传来数道惨叫:“啊!” “出了什么事?”肖申大喝道,“来人,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 只见七星台入口处尘土飞扬, 两名守门人轰然扑跌进来, 鲜血流了满地。肖申怒极:“谁人放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前面的男子身形高大, 肩抗一把长刀,一双碧绿的眼眸似笑非笑,眉宇间尽是狂放恣肆:“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出来。” 肖申何曾见过如此无礼之人,此人语气之轻浮简直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顿时被气得不轻:“七星台是什么地方, 岂能容你们撒野, 来人, 将这两名匪徒拿下。”数十名七星台守卫得令,齐齐扑向二人。 此时笑沧声身后的花千树向前走了一步,面上笑容可掬:“欸,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们的主人偶然得知这传闻中的七星台竟然还存在着,想见一见这里的管事。” 肖申不吃这套,眉毛倒竖着冷笑:“给本座杀了他们。”孰料七星台避世着实是太久, 又兼战斗本就非其所长,十来个人竟然顷刻间便被打退,伤不了笑沧声与花千树分毫。肖申心内不禁掂掇:这两人的武功怎么会如此之高?他是个惯会见风转舵的,七星台的人手本就不多,眼见如此打下去只会陷入被动,不如听一听这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肖申使了个眼色,陵光便大声道:“二位,这位就是我们七星台的肖主事,有什么话请坐下慢慢说,打打杀杀亦非我等待客之道。” 笑沧声挑了挑眉,这就从匪徒变成客人了?花千树收剑作揖道:“主事在这里就好办了,我这就去接我家主人。” 肖申冲陵光点了点头,陵光便悄悄下去命人设下埋伏,稍后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伏兵与机关皆会发动以防万一。笑沧声将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好笑,果然是退隐得太久了,就算曾经多么辉煌无匹,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无法与夜阑宫相比。 不一会儿,七星台的众人便又见到了花千树的身影,只不过这一回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此人身形修长,脸上覆着一张琉璃面具,只露出眼睛。 在看到那双眼的瞬间,陵光心神一震,她想起前年自己出去采买时曾路过一座破旧的寺庙。那座小庙里只供着一尊佛像,年深日久金装脱落,泥塑也破破烂烂,已经枯朽得认不出是哪尊菩萨了,但佛像的一双眼睛却令她印象深刻。其他寺庙里的菩萨们垂着眼俯视着世间芸芸众生,他们的眼里是怜悯,是慈悲,是超脱,他们是真正无情无欲的世尊。但小庙里的那座不同,那是一尊被凡人遗忘抛弃的菩萨,也许他也曾与其他菩萨一样悲悯,但经历过种种尘俗的羞辱践踏,他的眼神已变得与其他寺庙中的塑像截然不同。 那双眼的尽头是痛苦凝结出的无情,一种趋近邪魔的、深不见底的沉黯。那是光明与善良被拦腰斩断,投入尘埃之中碾碎,化生而出的一朵黑色莲花。 陵光被眼前男子的目光慑得打了个寒颤,低下了头。因此她并未注意到肖申的眼神没有在男子脸上投注太久,反而逡巡在他的脖颈上,脸色惊疑不定。 “肖主事,这是我们的主人。” 肖申面色苍白,开口道:“不知道眼前这位该如何称呼?” 宫主淡淡道:“姓王。” 肖申的眼神闪了闪:“你们来到七星台所为何事?” 笑沧声冷笑道:“有几个小贼偷了我们主人的东西,我们一路追到这里,现在怀疑是你们窝藏了贼人。” “贼?”肖申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偷了你们的什么东西?” 笑沧声道:“这可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劝你还是赶快……” 话未说完,却见宫主微微抬手打断了笑沧声,向着肖申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和善的笑容来:“失物名为——天罡印,不知道肖主事可曾见过么?” “天罡印?”陵光惊呼出声,“那不是白姑娘他们……” 宫主听见一个“白”字,目光一闪:“看来果然在这里。” 肖申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可有证据?” “你这老匹夫,我们主人何许人,有必要对你说谎?”笑沧声长刀划地,刀锋寒芒骇人,“识相的就快把人交出来!” 只三人就敢在七星台如此嚣张的,怕是只有夜阑宫了,毕竟此时伏魔崖上已有夜阑宫的两个堂口在候命,云叠山下更有喜逍遥带着三个堂随时等待出击。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他们都无所畏惧。 肖申虽然退隐多年,然而也曾是一方枭雄,虽然心内有所疑惑,但见笑沧声着实太过放肆,亦不禁动了怒,正欲发作之时,却听见那自称姓王的男子淡淡道:“寒山,你过来,看看这位肖主事你可认得么。” 随着一声“是”,从入口处又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走到灯下,肖申瞥了一眼他的脸,顿时大惊失色:“曹……曹统领?” “老夫只是少主的家奴而已。”寒山神情平静,“肖主事口中的‘曹统领’不知是何许人。” “本座说的曹统领名叫曹承望,字寒山,乃先皇的禁军统领,武功高绝身手不凡,在先皇驾崩之后,与当年的十八皇子一起失踪了。” 禁军统领?十八皇子?笑沧声与花千树面面相觑。 宫主闻言轻轻一笑:“十八皇子……” 寒山冷冷道:“老奴记得先皇并没有册封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4 什么十八皇子。” 肖申却并未在意寒山的话,只是一改方才的怒意,极为热切地望着寒山:“本座绝不会认错,你就是曹统领。只希望曹统领能告诉本座,十八皇子如今何在?” 寒山喝道:“肖申,你当真是老糊涂了,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难道你认为老奴会认容家之外的人为主吗?”说完将目光投向如一副画一般悠然立在那里的宫主。 “难道……”肖申惊疑不定,“难道他就是容桢……” 一旁的笑沧声和花千树早已惊呆了,容是前朝国姓,容桢是传闻中前朝亡国之君紫贲帝与军妓的私生子,是早已被皇后勒令淹死的、不存在的孩子。 “肖主事,现在你该相信——天罡印就是我的失物。”宫主并不在意肖申的震惊,径自道,“告诉我,你把他们藏在哪了?” 他们,是指那姓白的小丫头吗?肖申混沌的脑中忽然一片清明:“糟糕,上当了!” “阿嚏!” 白七重重打了个喷嚏。 叶凛握住她的手,只觉手掌比之前更加冰凉。自那灌满水的房间游出来之后,他们又经过了几处机关。现在时值初冬,众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就如同针扎一般。别人还犹可,白七最是个畏寒的,此时早已冻得牙关紧咬面色苍白。瞧着她的模样,叶凛顿觉心头微痛,几次欲言又止。 龙三看出叶凛是心疼了,难道他就不心疼自己的小师妹了吗?尤其看到白七一脸若无其事地往前走,龙三心里更是怜惜,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没有时间可以用来耽误了。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通道尽头,找到了肖申所说的那个石室。石室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石台,上面放着一只五彩珐琅缂丝锦盒。 天枢童子谨慎地四处摸了摸,又将可疑之处试了个遍,冲白七点了点头。白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室中间的石台旁,拿起了锦盒。 白七等了很久,确定没有触发任何机关,才慢慢将盒子上的扭锁打开。锁节是那种巧妙榫合的黄铜扣,并没有真正锁上,只是为了保证在遇到震动或者撞击的时候不会轻易摔开。 只见锦盒内衬着一块朱红的锦缎,一颗莹润的白色蜡丸静置其上。 这就是九山王的贡品,那颗能解百毒的药丸。 白七四下又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才颔首道:“走吧。” 回去的路显然比来时要容易得多,白七等人心内焦急,脚程也分外迅捷,几乎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走到了洞口处。 不远处就是那座吊桥,白七按住心内的不安,运起轻功向着吊桥奔去。 “小七儿,停下!”龙三遥遥瞥见几个身影自吊桥上走来,忙喝住她。 白七停住步子,果然只见肖申与陵光走到了自己不远处,白七瞧着肖申面色有异,又见陵光朝自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心头顿时一沉。 “白姑娘,可取到解药了?”肖申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白七缓缓后退至叶凛等人身边,微笑道:“自然取到了,肖主事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肖申嘿然道:“自然处理好了。” “不知闯入者是何人?”白七盯着肖申道。 肖申不动声色:“已经交给手下审问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白姑娘既然已经取到了解药,就快随本座回七星台吧。” 话说到这里,白七心中已猜到肖申八成是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白七一边带着众人往洞里后退,一边笑道:“我倒是忘了,刚刚有东西落在里面,还需要回去一趟。” 肖申的神情顿时扭曲起来:“你……” “白青然。”忽闻郎朗一声唤,只见吊桥上又缓缓走过来几个人。 叶凛瞥见那走在前头的人,登时面色一肃。 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与宫主,谁比较厉害…… 个人倾向于小叶。 ☆、针锋 叶凛清楚地记得眼前戴面具的这个人, 就是那天夜里在泰安郡设计伏击他与萧寻的人。 宫主的目光自叶凛脸上掠过,淡淡投在了白七那里。 白七虽然没有见过夜阑宫的宫主,但如今见这架势也知晓对方必定是个有地位的人,不动声色道:“这位是?” 笑沧声嘿然一笑:“白青然,这是我们夜阑宫的主人,你若是识相的, 就赶紧把天罡印交出来。” 白七微微一笑:“原来这位就是夜阑宫的宫主大人, 不过, 恕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什么天罡印……那是什么东西?” 肖申已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杀千刀的死丫头,还在这里狡辩,若非你拿着天罡印, 我又怎么会引狼入室?” 见白七不为所动,宫主便向前踏了一步, 这举动引得叶凛警惕地挡在白七身前, 令宫主忍不住一哂:“叶少侠何必如此紧张——不, 如今可不能再叫你少侠, 击败了剑神靳无双,你自然就是新一代的剑神。” 白七见宫主的语气轻浮熟稔,音调也十分耳熟, 不禁有些疑惑:“你……” 笑沧声长刀一指:“少废话了,快把东西交出来。” 白七不吭声,径自慢慢向通道里退进去,宫主察觉她的意图, 顿时摇了摇头,语带惋惜:“你若是不想着逃,也许我还会多留你一阵,毕竟你实在是一个有趣的小丫头。” 尤其是你那自作聪明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拼命想要逃跑的蚂蚁一般,真是可爱极了。 “有趣吗?”白七微笑道,“其实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有趣。” “哦,什么法子?”宫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如同在看笼中鸟、盘中餐。 白七缓缓举起手,她的手指纤细而洁白,指间握着一枚同样洁白的蜡丸:“你看,现在是不是更有趣了?” 宫主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他身边的寒山很快意识到了白七手中的东西是什么,脸上满是愤怒与震惊:“你!”说着竟是几步冲过来,似是想要夺下白七手中的药丸。 白七后撤一步,左手一伸,龙三飞快地递给她一只燃烧着的火折子,白七将火折子凑近蜡丸:“哎,我劝你们别轻举妄动,否则我这手上一抖,也许这世间只此一粒的解毒神药就会灰飞烟灭了。” 萧寻这是头一回见到白七耍无赖要挟人,顿时有些傻眼,反倒是龙三嘿嘿一笑,悄声道:“这丫头鬼精着呢,看着吧,她会有办法的。” 宫主沉默了片刻,倏然道:“白青然,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让我们离开。” 宫主毫不犹豫:“不可能。”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5 “那你们退到云叠山南麓。” “不可能。” 伏魔崖处在云叠山北麓,让他们退至南麓,简直就和放他们走无异了。 白七状似苦恼地想了想:“这可怎么办,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干脆还是同归于尽算了。”说完手腕一动,那蜡丸便贴近了火焰,几乎瞬间便要燃烧起来。 寒山被惊得双拳紧握:“少主!” 宫主的面色铁青:“住手。” 白七笑眯眯地收回手注视着宫主,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但在夜阑宫的人看来,这世间简直没有比这双眼睛更令人讨厌的了。 “你可以问我问一个问题。”宫主沉默片刻,说出一句话来,“我答应你,会如实回答。” 这话说出口,众人不禁讶然。笑沧声等人想的是,明明主人有能力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何还会做出条件交换?龙三等人想的是,一个破问题就想换他自己的命,这价格岂非太过廉价? 那么,白七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她是否也觉得这交换太不公平?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那么久,白七才再度开口。 她的回答让众人又吃了一惊:“好,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将手中的药丸给你。” 龙三是最惊讶的,小七是被下了什么降头,这种一看就亏本的买卖她怎么会做? 宫主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同意,神情平静毫无异色,点头道:“你问吧。” 这回反倒是寒山不同意了:“少主,要是她……” “不会的。”宫主冷冷道,“若是她敢食言,我便派人去绑了她的师父和师兄,一块一块地割了肉下酒。” 白七面色一僵,咬了咬牙,这人果然不好对付:“那我就问了。” “可以。” 白七的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宫主:“我的问题是,你的面具之下,到底是谁?” 白七提出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个毫无价值的问题。白七现在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那枚解药,她用解药交换的,居然就是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吗?暂且不说面具之下到底是不是夜阑宫的宫主本尊,就算是,白七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能如何?失去了筹码,他们即使知道真相也毫无用处。 此时的龙三与萧寻对视一眼,又轻轻碰了碰叶凛的手臂,示意他们若是情况不对,就先下手为强,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宫主似乎也没有想到白七的问题竟然是这个,他轻轻地笑了一笑,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琉璃面具反射着山谷间本就熹微的光线,显得十分璀璨耀目;奔腾的涧水依旧咆哮着,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就在宫主摘下面具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跳都寂静了一息。 然而面具之下,却是与宫主风流的态度、冷酷的气质毫不匹配的平凡五官。 龙三失望地撇了撇嘴,他还以为面具之下是个绝世美男子呢。 但白七、叶凛和萧寻的反应却与他截然不同。 叶凛微微蹙着眉:“是你。” 萧寻目瞪口呆:“竟然是你。” 白七点了点头:“果然是你,王复。” 夜阑宫的主人,原来正是他们曾见过的那位观云酒肆的主人——王复。 然而就在几人心神不属各有所思的一刻,却有异变陡生! 一直站在白七身后的天枢童子忽然一跃而起,劈手夺过白七手里的蜡丸扔向了对面,寒山眼疾手快地接住药丸揣进了怀中。 肖申得意地大笑起来:“现在他们没有东西可以要挟您了,小主子您看看该如何处置他们?” 王复微微翘起了嘴角,语调冰冷无情:“杀。” 话音未落,两名天枢童子竟从袖子里掏出匕首,一左一右刺向白七腰间。龙三抬脚踹飞一个,萧寻忙将白七拉开,与此同时一泓皓月般的清辉一展,正是无双剑出鞘! 几乎只是交睫之间,剑光飞起又落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位童子便殒命当场。肖申心疼得眉毛一抖,却也不敢再妄动,毕竟他花费最多心血的开阳童子还在对面,他的脸上溅到了同伴的血,正贴着墙瑟瑟发抖。 陵光见状心痛如绞:“肖已,你站远一点,保护好自己!”话音未落,竟是自腰后掣出一双分水峨眉刺,向着白七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笑沧声、花千树、寒山三人亦是齐齐上前。笑沧声对上了龙三,花千树挑了萧寻,寒山原本是冲着武功最弱的白七而来,却在半途被叶凛硬生生挡住,战在了一处。 白七抽出软剑应对着陵光的峨眉刺,见她神情有异,便假装落了下风,一边过招一边向通道深处退去。及至距离远了些,陵光才悄声道:“你们打算如何离开?”虽然她现在知道了真相,但出于本能,她还是莫名的更加信任白七,而非那个什么前朝皇子。 白七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应该是出不去了。”即使他们能杀出去,此时的伏魔崖上大约也全都是夜阑宫的人。 “里面是皇陵,我想也许会有出路。” 白七闻言顿时了然,帝王陵墓是皇室密辛,建造皇陵的工匠全部要被殉葬,而在工匠中有那艺高人胆大的,有时会偷偷为自己留下出去的路,若皇陵中有出路,也许真的可以搏一搏。 “一会我会想办法放下断龙石,希望你们……能带着我弟弟离开。” “假如皇陵里是死路呢?”白七忍不住问道。 “死,也比留在这里强。”陵光的神情坚毅而绝然。 白七明白了陵光的意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此时萧寻龙三叶凛三人各自对上一人,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却见原本站在那里的王复忽然动了。 其实他只是动了动他的手。 他的手保养得很好,白皙而柔软,就连一颗茧子也没有,然而这一双手却有着惊世骇俗的能力。只见他抬起手,似乎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一道无形的罡气便击中了正与花千树缠斗在一起的萧寻,萧寻浑身一震,嘴角赫然见红! 强悍无匹的内力,无与伦比的功体! 叶凛反手一剑撩开寒山劈过来的手掌,疾奔至萧寻身边,横剑为他挡下了来自花千树的致命一击。 另一边,龙三手中流星鞭如同灵蛇吐信,尽往些阴毒的地方招呼,嘴里还不停地大呼小叫报着位置:“腋下!”鞭梢瞄准的却是膝盖。 “喉咙!”这一鞭的位置是裤裆。 “脑门!”笑沧声正想着这回他会朝哪里攻击,竟大意地没有对头顶做出防御,岂料龙三这回没有骗人,说打脑门就打脑门,结结实实一鞭子抽得笑沧声皮开肉绽,头顶几乎都快要裂成两半。 “啊!”笑沧声惨呼一声,龙三正欲一鞭结果了他的性命,却忽然发现鞭子绷得笔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6 直,使劲拉也动弹不得。龙三抬头一望,原来是王复单手抓住了鞭梢,正冷冷望着他。 龙三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用力一甩,鞭子挣脱出来,他刚想着是否还要与王复交手,就在此时只听白七大喝一声道:“撤!” 三人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跳出圈子转身就跑。寒山等人穷追不舍,眼看追到了那个皇陵与石室的分岔路口,白七叶凛和萧寻三人率先进了左边的洞口,龙三揪着开阳童子肖已最后一个冲了进去。 寒山欲追进洞口,忽然却听见一声巨响,眼前灰尘四起,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轰隆!” 左边的洞口被断龙石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主身份揭晓,酒肆主人王复。 龙三耍贱真是一把好手啊…… 小白并没有犯傻,她的智商一直在线,不信请看下一章。 ☆、生死 直到断龙石坠地砸出的尘土缓缓落下, 肖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惊怒交加地回过头:“陵光,你做什么!” 陵光的脸色苍白,面上是毅然决然的神情,默默注视着断龙石一言不发。王复……不,事实上应该叫他容桢,此时亦望着那块重逾千斤的断龙石:“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肖申毕恭毕敬地垂下头:“是先皇的陵寝。” 寒山将手中的药丸递给容桢, 他把玩着那颗蜡丸, 似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嘴唇微微一勾:“他们可还有办法出来?” 肖申摇了摇头:“断龙石一旦放下, 任凭是谁都无法再打开这道门了。” “很好。”容桢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瞥了一眼垂手站立着的陵光,“带回去审着。” 说罢踏上吊桥, 一行人跟随其后陆续回了七星台。 此时的断龙石背后,龙三和萧寻亦是震惊不已, 这断龙石坠落得猝不及防,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踏进来, 后脚出口就被堵上了, 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毕竟让他们进入这里的人是白七,而白七此时正盯着断龙石, 似乎在走神。 最终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肖已。 只听一道略带紧张的童声轻轻响起:“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这一句话令白七回过神,她侧首看了一眼肖已,微笑着摇头:“未必。” 这话令龙三眼睛一亮:“小七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七道:“这里是紫贲帝的皇陵, 我们不如先找找会不会有工匠留下的密道,若真的找到了,只怕就可以出去了。” “若是没找到、或者根本没有出去的路呢?”萧寻对此并没有抱太大期待。 “那就只能……”白七顿了顿,“等王复来救我们了。” 白七脸上的微笑从容而平静,令肖已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恢复了沉着。一旁的龙三睨着白七,见她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有些愕然:“小七儿,你……是说真的吗?” “自然。”白七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这怎么可能?”萧寻道,“夜阑宫的人怎么会来救我们?” 白七淡淡道:“如果这里有他们很重要的东西,他们自然就会来救我们了。” “重要的东西?”龙三想起天罡印还在白七手上,“天罡印吗?还是皇陵里的珍宝?” 白七摇摇头:“只怕这些都没有夜阑宫主人的性命重要。” 萧寻狐疑道:“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把解药……” 抢回去……了吗…… 剩下的几个字萧寻没能说出口。 只因为此时他忽然看到白七仿佛变戏法一般张开手,手心里托着一枚朱红色的丹药。 “这是——”龙三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喜了,“那个什么劳什子解药吗?怎么回事?” 白七收起药丸,微微一哂:“自从肖申去后我便怀疑是夜阑宫的人到了,因此多留了个心眼,拿到药丸之后觑了个空子将蜡封里面的丹药掉包了。”至于拿什么掉的包,自然是随身携带、用途广泛的——槟榔丸。 “蜡封一旦拆开就无法闭合,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萧寻提出疑问。 白七噗嗤一笑:“刚刚我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蜡丸给封好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 叶凛顿时想起不久前白七拿着火折子靠近蜡丸的动作,原来那是为了融化蜡层,将蜡丸重新封口,这样即使留下一些痕迹,对方也只会认为是火焰灼烧造成的。 “妙啊,”龙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淘气,淘气!”说着与萧寻笑成了一团, 叶凛望着白七的笑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语调沉静平和:“走吧。” 白七点头道:“墓室内可能会有浊气,大家各自小心吧。”于是龙三走在最前面开路,让白七在他身后观察情况,萧寻抱着肖已走在最安全的第三位,叶凛殿后。 陵墓之内的通道墙上处处都镶嵌着夜明珠,将墓道映照成一片荧海。众人行至一处侧面的墓室,里面摆着一座棺椁,似乎是殉葬棺。室内满是石马石车,又有无数锈迹斑斑的兵器,昭示着这座棺椁的主人可能是位将军。 小心翼翼地绕过这间墓室,白七等人顺着甬道走了一会,又来到了另一处房间。 这间墓室十分奇特,地上画满了诡谲的图案,房间里面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陪葬品,只在最中央摆了一只巨大的一人多高的铜钟。白七踏进房间转了一圈,果然是个空房间,除了这口钟之外空无一物。但在四面墙上却开了八道门。八扇门都是关着的,看不出门后是什么。 白七正想喊众人退出房间,却只听“轰”地一声响,他们进来的那道石门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訇然落下,将退路封死了。白七望向门口,那里站着一脸茫然的萧寻和无奈的肖已。白七颇有些头痛:“萧寻,我忘了提醒你,千万不要所有人都走进来。” 此时龙三正在研究那八扇门,他发觉这些门似乎都没有上锁,决定打开一道门看看后面是什么。 肖已从萧寻怀中跳下来,孩童特有的稚气嗓音骤然而起:“别动!” 龙三忙收回手。 白七欣慰地瞥了一眼肖已,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你们不要乱走乱碰,这个房间里好像布了阵法,但具体是什么阵法,我还看不出来。” “六合如意阵。”肖已说道。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肖已指着地面道:“你看地上的图案,还有那口钟的位置。这阵法我见过,因为——它就出自七星台。” 龙三又惊又喜:“这么说,你能破?” 肖已低下头,面带羞赧:“我……破不了。” “为什么?你不是都认出来了吗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7 ?” “布阵的人是七星台的上一任开阳童子,他摆完这六合如意阵之后便殉葬先帝了。我曾在七星台的一些文献中见过此阵,故而认得。”肖已羞惭地搓着衣角,“我曾试过破解此阵,但还是屡屡失败。” 白七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道:“不如我们一起试试看吧,先说说这个阵法的特点。” “好。”肖已被她鼓励,顿时有了一些勇气,“此阵是玄门九阵中的六合如意阵,玄门九阵是指古往今来最为古老复杂的九种阵法。六合如意阵化生自六合阵,原本用于两军对垒阻击破敌之用,后来经过数百年的演变和发展,从克阵变成了困阵,主一个‘困’字。通常说来奇门遁甲中的八扇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扇门中只有一道生门,入阵之人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选错,生门便会自毁,阵中的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那还是有机会可以出去的,不是吗?”萧寻不懂这个,但还是听明白了一些。 肖已蹙眉道:“你知道它为何叫如意阵?因为在七星台留下的文献中,这个阵法能够窥知人心,当你选定一道门,而那扇门恰是生门的话,生门就会移位。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永远都不知道生门会藏在哪里。 白七明白他未竟的话语是什么,亦沉默了片刻。 肖已靠着墙缓缓道:“我虽然能够找到生门,但是它一旦移位,我就……”这也是他破不了这个诡秘阵法的原因。 白七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一般的奇门遁甲中,有生门就有死门。这个六合如意阵,可有死门?” “死门?”肖已愣了下。 当年学习六合阵法的时候,书里并没有提到这个阵法的死门,也没有教他这个阵法的破解之法。多年来他研究奇门五行之术,从各处得来的图纸上,也未曾一处提到这一阵的死门。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困阵,主困不主克,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阵法是没有死门的。这么多年下来肖已从来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如今猛地一听好像确实很不对劲。 难道…… 肖已倏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白七看到肖已抑制不住兴奋地走来走去,忍不住微微一笑:“怎么了?” “我知道了!”肖已兴奋地踩进了阵中,“我知道破阵之法了!” 步罡踏斗,精演先天,肖已挽指掐算步伐方位、天干地支。白七帮助他起课、定局、布子、排盘。最终肖已在行了数十步之后,到达乾宫所在的那扇门前。 根据原本的计算,这里应当就是生门所在的位置。可是按照推演的结果,六丙到乾,名为天成天权,乃是大凶之卦。 白七在一旁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六合如意阵,确实是在找到生门的同时,生门便会自己移位。 移到哪里? 当然是移到死门的位置。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为什么六合如意阵没有死门,因为死门就是生门。 肖已忍不住兴奋地笑了起来。 生与死本就是一体两面,在玄学中这几乎是最基本的常识,倒叫他给忽略了。 肖已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生…… 死…… 脚步最终在巽位停下。 六丙到巽,火起风行。大吉。 巽位的门被打开,露出门后那一条灯火通明的道路。 这场生与死的对弈,他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聪明吗?终于报了宫主大人的一箭之仇! 还有大概十来万字就完结。新坑开预收啦~ 《爱你真是见鬼了》 少女祝陵光拥有阴阳眼,从小她的身体就会吸引各路鬼怪,在她二十四岁这年的七月半,她遇见了一只绝世美男鬼,这鬼不仅赖在她家里不走,还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但是日子一久她又觉得这鬼还是有些优点的,就当养了个宠物吧!从此一人一鬼过上了没羞没臊……咦,这个狐狸精是哪来的?这只鱼妖又是怎么回事?她的阴阳眼什么时候变成照妖镜了! 祝陵光扒在电脑前看着文案美滋滋:嘻嘻这个作者写的真不错。 白焰瞥了一眼屏幕:少女?要点脸。 祝陵光:跟你这个几万岁的老东西比起来,我可不是少女嘛! 白焰:…… ☆、出路 初冬的天气凉飕飕的, 然而在蜀中却并没有高原地区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寒冷,冬天里仿佛处处都笼罩着一层薄雾,潮湿的、还未凝结的水汽看起来如烟似梦,使这本就人杰地灵的地域格外隽秀。百姓们屯好了秋天打下的粮食,便开始准备过冬的用度了,市集上喧喧闹闹, 往来的商贩们络绎不绝。 此时的唐家堡一隅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管家, 把他拦住, 大清早就大呼小叫喊打喊杀的, 成个什么样子!” 一声怒喝划破唐家堡的清晨,主院里跪了满地的仆从,檐下站着容色肃然的唐铮, 正中间是一个垂首下跪的身影。而一旁的唐不甩正被五六个人抱着腰和腿,双眼充血目呲欲裂, 他毫不在乎周围的情形, 自顾自地挣扎着咆哮:“畜生, 你这个畜生, 她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院子里跪着的是唐门现任家主唐铮的独子唐昭,从亲缘上来说, 唐不甩应该唤他一声堂兄,但此时的唐不甩心里哪有什么血缘亲情,他只恨自己被挟制着,没办法打死眼前这个青年。 唐铮淡淡地瞥了一眼愤怒的唐不甩:“不甩, 你且冷静些,若果真是昭儿不对,四叔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昭儿,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不许扯谎。” 唐昭低眉顺眼地跪着,声音四平八稳波澜不惊:“清晨的时候我穿过花园去用早饭,看到唐心诞在湖边玩水,觉得她还年幼,此举实在太过危险了,便上前想拉住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推开了我,自己也在挣扎之下失足落水,之后我便想着立刻去叫人将她拉上来,孰料家里的仆人们格外惫懒,好些都没起床,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人将她救了起来。爹,这家里的下人们可真是养坏了,一个个的比主子还娇贵起来。” 唐昭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将头抬了起来,斜斜睨着唐不甩,眼底是十足露骨的讥讽。 “他胡说!”此时唐包子闻讯从院子外冲了进来,指着唐昭怒不可遏,“明明是他把心诞推到湖里的,心诞在水里呛了太久,直到现在还在发高烧!” “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唐昭冷笑道,“还是亲眼见到了?” 没有,没有证据。 唐不甩唐包子两兄弟都没有亲眼看到唐心诞是怎么落水的。 事发当时,原本陪伴着唐心诞的唐包子被大管家叫去帮忙搬花盆,他便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8 嘱咐唐心诞坐在亭子里等他,不要到处乱跑。唐心诞才七岁,虽然性子懵懂,平日里却十分乖巧懂事,说了不让她乱跑就必定会乖乖坐在那里等兄长回来。后来唐不甩听到下人们议论唐心诞落水的事情,匆匆赶去花园,那时的唐心诞已经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唐不甩跳下湖将妹妹救上来,直到这时唐昭才带着两个小厮慢慢悠悠走了过来。唐昭远远地看到奄奄一息的唐心诞,立刻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哟,还没死呢。” 当时唐不甩心系小妹的安危,没空与他分证,待到大夫来了之后,他便携了一腔怒火寻到了主院,一拳砸在了唐昭的脸上,这才有了现在这幅场景。 “不甩,四叔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你便擅自对同族出手,已经违反了第一条族规。”唐铮面带遗憾,“作为唐门之主,我必须要按照族规对你做出处理才能服众。” 听到“族规”二字,周围窃窃私语之声立刻大了起来。原来唐门之人素来团结,就是因为有一条流传数十代的铁律:唐门弟子严禁内斗,违者逐出唐家堡。唐不甩与唐昭之事其实可大可小,唐不甩只打了唐昭一拳,而且唐昭身体很好,并没有受什么伤,若真论起来不一定非得按照族规行事。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家主是唐铮,他原本就与唐彬不合,这次唐不甩又打了他的独子,想必早已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只是借机发作而已。 唐不甩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原本就长得俊秀,此时一双眼寒气逼人,更是显得风姿卓盛,比那形容猥琐的唐昭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只见他紧紧盯着唐铮,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四叔,你可以罚我,但心诞的事情,你必须秉公处理,给我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唐铮微笑道,“不过我的交代不是给你的,毕竟你已经要被逐出唐门了。” 唐不甩冷笑道:“无妨——包子!” 唐包子眼里含着泪望向自己的兄长。 “不要哭,照顾好大姐和妹妹。”唐不甩淡淡道,“我还会回来的。” 待我归来,唐门必将易主。 而伤害你们的人,也必将付出代价。 皇陵中,时间已不知道过了多久。 “嗯!”萧寻闷哼一声,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白七按着他的手腕把脉,半晌叹息道:“内伤着实有些严重,须得找个地方好好休养才行。” “那个王复,他真有这么厉害?”龙三皱着眉,萧寻的内力绝对可算得上深厚,却连他的一掌都扛不住,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七借着墓道里夜明珠的微光揭开萧寻的衣服看了看他的伤处,那里已经一片青紫,肌肉微微塌陷,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是……”萧寻低下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白七点点头,显然她和萧寻想到了同一件事:“降魔指。” 看来去年少林寺那个案子里,以降魔指杀害洪天、又用佛珠嫁祸钦法大师的凶手终于浮出水面了。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少林寺的那个案子本就是夜阑宫为了拿到梅姑手中天罡印的碎片而从中作梗…… 只不过,降魔指是少林的不传之秘,就连现任掌门钦妙大师也不会,王复是怎么学会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萧寻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肋下疼得很,“先想办法出去吧。” “前面就是紫贲帝藏宝的地方了。”白七指了指前方的铜门,铜门中心有一个方形的空洞,与鬼荒城的那道门十分相似,“要进去吗?” 龙三道:“来都来了,倒不如进去见识见识。一路走来这皇陵里的机关不多,想来一来是因为有七星台的人守墓,二来紫贲帝其实想将自己的宝藏留给王复吧,既然如此,看看那些宝藏是什么也未尝不可,没准里面会有出路呢。” 白七不置可否,拿出天罡印放进了凹槽中。 只听“喀嚓”一声,墙面中响起齿轮沉沉转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即将出现在面前。众人屏气凝神,眼看着沉重的铜门缓缓开启。 眼前的情景,饶是见多识广的龙三也从未见识过。 这是一个十几丈深的大型墓室,一间堆满了黄金的墓室。 骤然刺目的璀璨光华,金灿灿的几乎能晃瞎人的眼睛。就连叶凛也微微愣了一下,更别提龙三和萧寻,众人中唯一没有什么特殊表情的反而是肖已,他懵懵懂懂地望着眼前的金山:“这些是什么?” 龙三颇有些兴奋地走进墓室转来转去:“这些是金子,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金子,嗯……还有珍珠、珊瑚、祖母绿……天哪,小七儿,龙涎香!这么大一块!” 白七是会制香的,听说有龙涎香便也有些心动,走到龙三所在的那个角落,却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这是……” 角落里是成捆的书籍,甚至还有古朴的竹简书。这些书卷包罗万象,有诗、书、礼、义、乐,有观星术,有地理志,有医书,有兵书,有农策,有水利……全都按照类别整整齐齐码放着。 白七随手抽起一卷翻阅,是治国之策。 果然,这些东西,还有黄金,是紫贲帝留给后人复国所用。 “小七,你过来!”萧寻的声音忽然不可自抑地扬了起来,话中带着隐隐的兴奋:“你看这是什么!” 白七匆匆跑到萧寻那里,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张东西,嘴角翘得老高:“这回我可立功了吧!” 白七从他手中接过那张东西,打开一看不禁笑了起来:“果然是立功了。” 龙三好奇地探过头:“是什么好东西?” 白七微微一笑:“是这座地宫的路观图。” 路观图?“这有什么用?”龙三撇了撇嘴,“路观图上总不可能画着出去的门吧。” “你以为工匠们是随随便便在墙上挖个洞就走出去了吗?这里可在山体之中,想要把山挖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白七道,“自然是根据路观图,找出皇陵中山壁最薄弱的一处,然后再……” “明白了明白了!”龙三恍然大悟,“这么说我们能出去了?” 白七脸上的微笑自信而愉悦:“不敢说一定,但有了这个,找到出路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更健康,唐不甩小同志加油 关于第一个案子的洪天之死,这里终于给出答案,这个在之后也会是一个伏笔。 ☆、脱身 “少主。”七星台内, 寒山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蜡丸,“快把解药吃了吧。” 容桢望着蜡丸良久,终于伸出手:“嗯。” 寒山看着容桢接过药,搓掉外面的蜡衣,将那朱红的丸药扔进嘴里,激动得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少主, 您身上这么多年的毒终于可以……”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69 未竟的话语戛然而止, 寒山目瞪口呆地望着容桢唇边流下的血:“这是怎么回事?少主, 少主你……” 容桢嚼着药丸, 拭去嘴角的汁液,神情冷淡而讥诮:“是槟榔丸。寒山,你我都上了那丫头的当。” 寒山反应过来, 顿时怒不可遏:“可恶!” “我就说,那个丫头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无路可退。”容桢头一回露出一个近乎赞赏的笑容, “果然还是小看了她。” 其实在白七拿出药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最终还是当时他们在场面上绝对的优势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忽略了这一点不对劲。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也许可以叫做惜才, 也许可以叫做自负,但终归这一局是他输给了她。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够骗到他了,这种感觉真是新奇又有趣。 容桢似乎并没有将那粒解药放在心上, 他敢肯定药肯定还在白七手上,他也相信白七一定会好好保管那粒药——即使是为了用来要挟他。只是那断龙石是怎么回事?当时他瞥见她的同伴惊讶的表情,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因此自己才会放心离开, 现在看来莫非连这个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把那个放下断龙石的小姑娘带过来。”容桢沉吟片刻,淡淡道。 “是,少主。”寒山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去提人,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之前,您为什么要回答白青然的问题?” 容桢以手支着额头,微微闭眼:“你以为她对我的身份就没有怀疑吗?反正我也并不止这一张面皮,与其等她发现,不如亲自送一张给她。” 容桢虽然做了解释,但寒山心里其实还是困惑的,譬如他想问:明明少主当时对白青然是有杀意的,在明知道他们不会有命活下来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告诉白青然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打消白青然的猜疑吗? 然而寒山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心里多少是知道的,在这数次的交锋之中,少主对白青然的情绪已然有所不同了。就好比是一个一直站在顶峰的人,忽然发现有人正在往上爬,即使那人正慢慢接近他,即使那人爬上来的目的是为了将他推下顶峰,他也不舍得就这样一脚将其踢入深渊。 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寂寞了。 “找到了,就是这里。”对照着路观图,白七找到一处空墓室,面对着一片石壁道,“按照路观图所绘,这里就是整座皇陵最靠近外界的地方。” “就是说只要击破这面墙就可以出去了?”龙三已经摆好了架势,此时萧寻的内伤已经渐渐恶化,虽然在此之前白七给他服了一颗玄天丹保护脏腑,但毕竟内伤是拖不得的,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白七沉吟片刻:“其实,我不建议直接——龙三!” 还没等白七的话说完,龙三已经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凝聚在手中的流星鞭上,一鞭子径直轰向山壁。顿时只听一声巨响,坚硬的山壁骤然炸开,碎石劈头盖脸地飞溅出来! 白七慌忙抬手挡住脸,此时一道身影闪了过来,叶凛英俊的脸在白七眼前放大,她的脸顷刻间贴上了一片微微粗糙的棉布,耳边比山壁崩塌之声更清晰的是叶凛一下一下稳定而有力的心跳,与她的心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叶凛的双臂环着她,将她抱在怀里,以自己的背替她挡住来自身前的碎石。白七心中一软,随即又着急起来:“你……可真傻。” 龙三听见一耳朵,顿时笑得促狭:“哎哟哟,什么傻不傻的,可酸死我了。” 白七不理他,径自拉着叶凛检查着,幸好初冬都穿得厚实,没有什么大碍。龙三便扶着萧寻,慢慢穿过山壁上裂开的大口子,走到了外面。 “哈,这里果然能……”龙三的话戛然而止。 洞口外,一个身形庞然的大胖子正望着他们发愣。 而大胖子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萧寻心中一窒,认出这个大胖子是喜逍遥,而他身后的正是夜阑宫的白虎堂、白鹤堂和白龙堂。 龙三不认识喜逍遥,但他认识这些人穿的衣服,清一色的黑色衣衫,与之前见到过的十分相似。龙三缓缓回过头,对还在地宫内不明就里的白七道:“小七儿,嗯……这个洞还能堵上吗?” “你说什么胡话——”见龙三神情有异,白七反应极快,“外面有人?” 此时,喜逍遥已然回过神来,他认出了萧寻:“是他们,快去通知宫主!”喜逍遥心知宫主来到云叠山就是为了这几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宫主手中脱身的,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至少要先拦住他们,等宫主赶来再说。 说罢他便掣出腰间的寸金杵,劈面朝龙三砸了过来:“吃爷爷一杵!” 龙三将萧寻向身后一推,手中流星鞭如灵蛇吐信,鞭梢破风而出,朝着喜逍遥的手腕叼了过去,这一鞭的角度相当刁钻,喜逍遥几乎避无可避。但他作为夜阑宫的四尊者之一,又岂是凡俗人物,别的不说,单他那满身的肥肉就如同一副最好的铠甲。龙三势如破竹的一鞭打出来,就如同打进了棉花里,软绵绵的嵌进肉与肉之间,力道被卸了个干净。龙三目瞪口呆地望着喜逍遥满身厉害的肥肉:“啊呀,这个肉了不得!” 龙三估摸着这胖子身形如此巨硕,大约行动起来也很笨重,便一个腾挪闪到了喜逍遥身后,欲从背后下手。但岂料他才刚刚动作,喜逍遥便轻轻巧巧转过了身,手中寸金杵毫不留情又是当头砸下。龙三慌忙躲避,只见那一杵砸到了地上溅起灰土,迷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随即一声破风,喜逍遥的第二杵再次袭来! “这胖子可真灵活!”龙三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大意了。” 这边龙三与喜逍遥缠斗,龙三的流星鞭本就是个中庸的武器,平日里胜在轻灵狠辣亦刚亦柔,无论近身远攻都是上佳,然而面对喜逍遥这身刀枪不入滑不留手的肥肉却着实没辙,他又没有萧寻那般刚猛深厚的内力,可以一拳穿透肥肉直击脏腑,因此一时竟分不出胜负来。而另一边喜逍遥率领的三堂,三位堂主已经看到白七和叶凛走了出来,顿时各自下令:“上!” 乌鸦鸦数百人一哄而上,个个都武功不俗,三位堂主更是一流高手,如此阵势,白七和叶凛能够应对吗? 白七微微一笑,当然能。 何必与他们打呢?拖下去只会将王复引来,不如寻隙脱身才是正经。 白七脚下一纵跃上一块大石,素手轻扬,衣袂飘然而落,碧绿竹笛在指尖转了一圈,横在了唇边。 喜逍遥觑见白七的动作,顿时心神一震,骇然大吼:“快把耳朵捂上!” 纵然他的反应再快,也已经迟了,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0 此时白七吹出了第一个音,而三堂之人依旧向着白七冲过来。 诡谲的曲调,刺耳的笛音,仿佛一根长长的指甲不停刮着头骨,咯吱咯吱令人无比烦躁。这荒谬的音色根本不是竹笛可以发出来的,更像是从脑海深处径自生长出来的扭曲轰鸣,蛇一般紧紧咬住每个人的神志,拖进最沉黯的梦境中。喜逍遥只觉自己的头脑忽然间昏沉起来,眼前的龙三也如同雾气般倏尔消散。他开始听不见笛声,也听不见三堂之人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摸不到手中的寸金杵,茫茫然无知无觉地行走着。 一支脱胎于天人临终前愤怒与痛苦的《天阶血》,倾泻而出! 龙三与叶凛在看见白七拿出笛子的时候就早早做了准备,点穴封住了自己的听力,此时他行动自如,点了萧寻的穴,又从地宫里抱出已经晕倒的肖已:“走!” 几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夜阑宫众人,一路疾奔向着云叠山下而去! 一炷香之后,得到消息的容桢赶到,见自己的属下们俱各是一脸茫然迷乱的神情,顿时冷笑一声:“笑沧声!” “啪!”笑沧声一巴掌抽上喜逍遥的脸,将他满脸的肥肉打得抖了几抖,此时喜逍遥如梦初醒:“给我拦住他们!”他傻乎乎地以为白七他们仍在。 容桢一脚踹上了喜逍遥的肚子,将他踢得摔飞出去:“废物!” 寒山道:“少主,老奴立刻派人去追。” “不必了,让底下的人注意他们的行踪,随时向我汇报。”容桢眉眼间的冷意慢慢凝结,“先回去将七星台接手下来,至于白青然那里……她拿了我的东西,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定不会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宫主起码比小白大一轮,所以不用担心宫主会喜欢上小白。 他只是纯粹觉得小白很聪明,很适合做他的对手,无敌久了总是会寂寞的。 我不喜欢那种整个世界全喜欢女主这样的剧情,想看这种的怕是要失望了。 而且宫主真身很帅的哦~ ☆、交易 半月后, 凤归山,百丈峰。 白沙洞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周睿这一路上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不仅原本白皙圆润的脸上添了不少细微的伤痕,皮肤也晒黑了。来时他身上穿的内造红锦缂丝小袄此时已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模样十分狼狈。周睿默默看了一眼深邃的洞口, 握紧小拳头慢慢走进了白沙洞内。 没有人知道一个六岁的小娃娃是如何一路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的, 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澈而明亮, 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希望。 周睿在幽深的洞中摸索了许久, 洞中不时滴下水珠,砸得他的脸又痒又痛。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隐隐的微光。懵懵懂懂地走上前, 他的眼前倏然一亮。 这里是一间极精巧的石室,里面挂满了深紫色的轻纱帐幔, 角落里一炉香袅袅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在最里面的一张软塌上倚着一个女人, 她的眼睛好像两颗紫葡萄, 她的嘴巴就像最红润的樱桃, 她的五官精致而完美,眉目流转间自有妩媚天成。她的腰身不盈一握,皮肤白得如同会发光, 这个人……她是仙女吗? 周睿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两步。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即使只是三岁小孩,也知道有些东西看了使自己心悦,有些则令人生厌。周睿已经六岁, 他明白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眼前的这个人,无疑是他六岁的人生里见到过最美的人。 美人发现了他,那妩媚的眼波便横了过来,嗓音清润动人:“这是谁家的小娃娃?” “有……”周睿鼓起勇气道,“有人让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美人坐起身拢了拢头发,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让你来的?” “我不知道。”周睿将那晚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略过了自己的身份这一节,“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就来了。”对于自己一路上吃的苦却只字未提。 “你知道我是谁吗?”美人阴测测地哼了一声。 “那个人说,你叫玉莲华。” 玉莲华凑近周睿,长长的指甲在他幼细的脸颊上刮过:“我是一个女魔头。” 见周睿怔怔的望着她,玉莲华咯咯地笑起来:“害怕了吗?” “女魔头……是什么?”周睿一脸疑惑。 “……”玉莲华一时语塞,她忽然想起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她的那些吓唬人诱惑人的功夫,在他这里一点也用不上。 真是无趣! 玉莲华一甩袖子:“你走吧。” 周睿见玉莲华要赶他走,顿时有些委屈:“为什么?” 玉莲华转过身背对他,不耐烦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喜欢小孩子,快走快走。” 周睿倔强地站在那里:“我不能走,我要报仇。” “报仇?”玉莲华冷冷道,“小孩子懂什么叫仇,不如好好过日子罢。” “我的父……父亲被人杀害了。”周睿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他吸着鼻子道,“我要保护母亲,要让伤害我们的人得到惩罚。” 这话又岂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说出来的?况且平常的六岁小童又岂能找到这里来,别的不说,这百丈峰就不是一个小孩能独自爬上来的,早就有狼把他叼了去。玉莲华有些狐疑,到底是谁教唆这个小娃娃过来找她?如果她帮他报了仇,又会发生什么事?这究竟是个陷阱还是…… “你走吧。”思索片刻,玉莲华坚定了这是陷阱的想法,不再犹豫。 “我……”周睿一屁股坐了下来,抽抽搭搭地道,“我不走。” “随便你。”玉莲华哼了声,忽然问道,“你说要报仇,那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我知道!”周睿大声道,“我的仇人是北定王和谢飘渺!” 谢飘渺! 这个名字对于玉莲华而言如同骨髓里的毒,提上一遍就是痛苦一次。她霍然转过身,盯着周睿恶狠狠地问:“你说谁?” “北定王……”被玉莲华倏然锋利的目光吓到,周睿微微瑟缩了一下。 “还有呢!” “谢飘渺……”周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这个谢飘渺其实他并不认识,是救他的那个人告诉他的。 “你刚刚说你要干什么来着?”玉莲华发出几声古怪的笑,嗓音沉下来,“报仇?” 周睿看着她阴测奇诡的模样,咬了咬牙,小小的拳头捏得死紧:“是。” 玉莲华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的体质并不适合习武,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别的东西。” 只要是谢飘渺的仇人,她就一定会帮上一把。 ———————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1 ——————————————————————— 都城,朝阳宫。 数日前周泰便已登基,改国号为正安,然而直到今天周泰仍沉浸在这种万人之上天下至尊的情绪中。他满意地望着桌案上的折子,那都是他亲手批的,一条条的命令都是他亲自下的,他是这个王朝的主人,这天下间再没有人能越得过他去。 “先生,朕想着,给您一个大学士的职位如何?”周泰洋洋得意地睨着身旁的人。 容桢的眉眼淡淡地垂着,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听。 周泰的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先生若是不满意,朕可以再加封您为安乐侯。” 容桢还是不说话。 “大学士与安乐侯皆是正一品,是朕能给先生最高的官职了。”话虽如此,但这两个职位皆是无实权的闲职,也只是听起来不错而已。 容桢闻言抬起眼,瞥了周泰一眼:“乡野愚民,能加官进爵便是无上荣耀了,草民多谢皇上。” 周泰的神情舒缓了些,笑道:“先生请放心,先生的功劳朕一直都记在心里。” 容桢扶持周泰所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登基之前是恩情,登基之后便成了功劳,只因皇帝是不会被一个平民挟恩的。周泰在心里冷笑,不管你多么厉害,有多么大的能力,还不是得跪在我的脚下呼一声天子? 想了想,周泰又道:“朕想着,还要嘉奖一批有功之臣,首当其冲的便是平阳王父子,他们为了保住朕的江山着实奔忙,朕暂拟册封平阳王为护国公,赐良田千亩;封顾西楼为户部侍郎,顾青青为安宁郡主。先生您看如何?” 容桢淡淡点了点头,周泰更加满意,又与他交谈了一会,便称倦让他离开了。 及至夜深了出得宫门,寒山伴着容桢坐在马车里,颇有些怨怼之意:“若不是少主,他哪有这皇位可坐,如今以这种官位来糊弄您,实在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 “无妨。”容桢轻轻嗽了嗽,“入仕不过是手段,想要把持朝政根本不需要太久,眼下倒有几件事比这个重要。” “老奴省得。”寒山道,“白青然他们现在江南一带,有我们的人盯着。” “谢飘渺的去向呢?”容桢淡淡道,“据沈醉说,他设法偷了解药之后便脱身去找周楚情了,现今怎么反倒遍寻不着。” “笑沧声说南疆那边有了点消息,还是需要一点时……” 话还未说完,马车倏忽一震,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帘子:“宫主,路中间有个人。” 寒山蹙眉道:“扔到一边去就是了。” “寒山,你下去看看。”容桢忽然道。 虽然有些疑惑,但寒山还是提着灯笼下了车,待走到那躺在路中间的人面前,将灯笼朝他面上晃了晃,顿时微微一惊:“少主,这人是……” “嗯?” “这人好像是唐门的大公子。”寒山有些迟疑,眼前之人几乎瘦得皮包骨头,翻了翻他的身上,还有不少野兽的爪痕,难道他是独自一人从蜀中一路来到都城的? 不过……他来都城做什么? “听闻唐门易主后,新家主对唐彬的几位子女并不是很好,前几日还听说唐彬留下的小女儿夭折了。”容桢淡淡道,“想来他应该是走投无路,才会离开唐门。” 寒山站起身:“那此人如何处理?” “找人将他搬去春华秋月阁养伤。”容桢微微一笑,“据说这位唐门曾经的大公子与白青然十分要好,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寒山霍然明白过来:“少主,您是想……” 容桢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夜色中:“也许我有办法能拿回那颗解药了。” 寒山唤来夜阑宫的人,抬起了躺在地上的唐不甩:“让沈醉好好照顾他。” 唐不甩是习武之人,身体被人搬动还是会有本能的反应,他的手指动了动,嘴里轻轻呢喃了几句。 容桢凝神听了听,面上掠过一丝讥讽:“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随即他的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也许,他可以帮助唐不甩达成愿望,不知道他能从中收获怎么样的好处呢? 一笔划算的买卖,一定是会令双方都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想看日常吗? 原本接下来是一章日常,大家一起过个年然后进入最后一个案子。emmmm,要是不想看就不写了,回头放在番外里。 ☆、旧岁 正安元年的除夕夜, 整个周氏王朝甫脱离动乱,无论是民间还是宫里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边城。 这一天下着大雪,寒风裹着雪花呼啸而来席卷天地。在这座边关小城的一间院子里,白七早已烧暖了炕,炖上了热乎乎的鸡汤,又将一篮子瓜子塞进龙三的怀里。龙三嗑着瓜子惬意地叹息出声, 却被左一名猛地拍了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就不能也动动手!” 一旁的笑道人哈哈一笑:“左老头, 虽然我徒儿不及小七, 但是你这三徒弟可要输给我了,喏。”他努了努嘴,只见萧寻在屋外勤勤恳恳地劈着柴, 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却仍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几乎瞬间便要凝结着滚下来。 左一名在笑道人面前被比了下去, 更加是恨铁不成钢, 冷着脸踹了龙三一脚:“还不快去帮忙?看看小七儿和人家小叶, 你也好意思坐着!” 此时叶凛正在外间炒菜, 白七在一边给叶凛打下手,龙三望着二人并肩的身影撇了撇嘴:“师父,他们两个在那里不是好得很, 徒弟去了也没事情可做啊。” 笑道人乐呵呵地插嘴道:“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你就给我们这两个老人家嗑瓜子吃吧,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龙三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心里却知道这是笑道人故意为之,可怜兮兮地叹口气:“笑前辈……得了,我嗑。” 白七遥遥望着那边的动静,切着菜“噗嗤”一笑。叶凛原本正对着锅里炖着的鱼汤发呆,听见她的笑声便侧过头看她。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静静地对上白七的笑眼,白七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望着竟然觉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热。 白七垂下头继续切菜:“看什么呢。” “看你。”叶凛道。 白七便笑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 叶凛的目光柔和:“只有你才好看。”世间万事万物,唯独你的笑容最是好看。 白七虽然与叶凛彼此相契,二人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信任。但她平日里忙于各种事务,鲜少有机会能听到叶凛说出这样的话来,因此仍如情窦初开一般愣了愣神,心中一甜,恍惚之中竟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嘶!”吸了口气,白七扔下菜刀捂住了指尖。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2 叶凛伸出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白七的手指,凝视着汩汩而出的鲜血,他微微蹙了蹙眉:“药箱呢?” 白七被划了道口子,反倒恢复了镇定,指着里间的炕上道:“在那里。” 叶凛便匆匆去拿药箱。 白七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翘起了嘴角。 “师父,柴都劈好了。”萧寻擦了擦汗走进屋,带进来一阵寒气。笑道人递给他一碗酒暖身,萧寻一饮而尽,颇有些留恋地咂咂嘴:“果然好。” 左一名笑道:“好也不许多喝,这高粱烧可是你师父从一位好友那里诓来的,只此一坛,留着晚间吃年饭的时候再喝。” 此时肖已踮着脚吃力地抱着一篮洗干净的稠李子跟在萧寻身后,龙三被左一名一瞪,立刻跳起来接过那一篮水果:“不是让你歇着的嘛,这么点子大的人瞎忙活什么。” 虽然大家都知道肖已其实已经二十岁了,但由于他的模样实在太小,加之他一直生活在闭塞的七星台,镇日醉心于书籍,无论是心态还是外貌都与平常孩童无异,因此白七等人都将他当作幼弟一般疼爱照顾。肖已自离开七星台后,对外面的世界十分懵懂好奇,众人也不好就这样扔下他,因此竟一路带着他来到了边城。 “我也想帮忙。”肖已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人的时候又分外诚恳,极讨两位长辈的喜爱。 龙三撇撇嘴:“你一帮忙,师父又该骂我懒了,还是歇着的好。” 边城的天黑得很早,申时二刻太阳便落了山,小小的院落里灯火摇曳,热气腾腾的菜一个接一个端到炕上,咕嘟咕嘟冒着白色气泡的鱼羊汤锅,香气四溢的红烧狮子头,软糯焦香的烤地瓜,甜掉牙的糖年糕……龙三叼着筷子要给左一名盛饭,被一巴掌打开:“洗手了吗!” 白七将一碗饭放到左一名面前:“好了好了,龙三你坐下罢。” 左一名抿着嘴瞪着龙三,龙三委委屈屈地缩着脑袋:“师父……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被逗笑了,笑道人道:“放了你可不能,我知道你肚子里有不少奇闻轶事,就罚你讲个笑话儿给大伙听。” “哦?前辈想听笑话儿吗?”龙三来了精神,面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那我就讲一个罢。” 众人围着暖炉坐定,萧寻将各人面前的酒碗倒满,怀里揽着肖已,二人巴巴地望着龙三,白七也竖起耳朵,期待他会说出怎么样的笑话来。 “说从前啊,有个穷酸秀才,平日里吝啬的很。”龙三抿了一口酒,“这秀才爱喝酒,但由于吝啬舍不得日日买酒,便想了个法子,你们猜是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肖已好奇道。 “他每日去打一壶酒,出了酒肆的门就咕嘟咕嘟喝掉半壶,然后往酒壶里尿尿。” 正在喝酒的萧寻动作一僵,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萧寻面色尴尬:“好好的喝着酒,说什么屎啊尿的,待会还要吃饭呢!” 龙三可不管他,径自接着道:“待尿满了一整壶,秀才便回去找掌柜,说‘你们这酒是馊的,快赔我酒钱’,掌柜听了道‘不可能,小店的酒向来是公道好酒,怎么会馊?’,那秀才道‘你若不信,只尝尝便是’。掌柜倒出酒来,只见酒水也是金黄的,就尝了尝,当即呕了出来‘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果然是馊的’。秀才得了酒钱,又喝了酒,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笑道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你这徒弟灵光,讲起笑话来也比别人分外好笑些。” 龙三忽然嘿嘿一笑:“还没说完呢。秀才用这法子喝了好几次酒,觉得这法子极好,忽然有一天,他看到街上有人卖牛乳,于是……” “噗——”萧寻的酒喷了一地。 白七愣了一下,面上顿时飞起微红:“龙三!” 左一名和笑道人亦反应过来,两个老人家在炕上笑得歪倒了身子:“啊呀呀,你这皮猴真是翻了天,小七儿还没出嫁呢,说的都是什么市井浑话!” 叶凛微微一笑,望了望白七,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肖已不明就里,被龙三笑着夹了一筷子菜:“小孩子不用懂这些,来来来,吃菜吃菜了。” “还吃菜,被你这么一闹,谁还吃得下!”左一名大笑着拿筷子敲龙三的脑袋。 “师父,是笑道人前辈让我讲笑话的……” “哈哈哈哈!” 虽然是严冬寒夜,在这座边关小城的农家院子中,却洋溢着比春天还要温暖的情意。 …… 同样是下着大雪的除夕夜,此时远在都城的春华秋月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唐公子,该用饭了。”沈醉妩媚地笑了笑,将房门打开。 她奉命照顾唐不甩已经两个多月了,起初唐不甩对她十分感激,但自从他得知自己是被夜阑宫所救时,便开始了剧烈而长久的反抗。沈醉此刻坐在他面前,默然凝视着眼前这个瘦削而淡漠的年青人,这样滴水成冰的时节里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趴在窗台边寂然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刚刚她接到消息,主人正往春华秋月阁来,说是要看看唐不甩恢复得如何了,想来是有话要对他说的。沈醉拍了拍唐不甩的肩膀:“一会主人要来见你。”这仿佛不带任何情感的一句陈述,却伴随着一个微不可查的举动。 沈醉将一件东西轻轻塞进了唐不甩的袖子里。 她的动作极轻,唐不甩又似乎是在出神,二人就如同两尊塑像,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又过了片刻,房门再次被打开,寒山走了进来:“少主。” 容桢悠悠然踏进了唐不甩的房间,他并没有戴面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如同死人。 唐不甩还是怔怔地望着雪花。 沈醉垂着头坐在一旁。 容桢坐了下来,寒山捧着茶壶侍立在侧。 “唐公子。”抿了一口清香的碧螺春,容桢率先开了口。 唐不甩的睫毛微微一动,一颗晶莹的雪粒滚落下来。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其实今天我大可以不用来的,”容桢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足够唐不甩听得一清二楚。“毕竟有你在我手里,想要挟白青然应当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听到“白青然”三个字,唐不甩才算有了些反应,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十分干涩,涩到有些发痛。 “是吗?”唐不甩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低笑,“你想拿我来要挟她,可是——” “嗯?” “可是我却只想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啦龙三讲黄段子啦~~~~ 唐不甩的复仇之路开始了,谁也别想跑~~~ ☆、意志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3 听到唐不甩的话, 容桢眉峰微挑,带着淡淡的讥讽:“哦?” 寒山冷嗤一声:“唐公子无需妆模作样,我们知道你与白青然关系匪浅,你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教人难以相信。” “不信也无妨。”唐不甩垂下眼,肩膀由于过分瘦削而显得有些孱弱,“我迟早是要杀了她的, 当然, 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们。” 容桢这回轻笑出声:“唐公子, 我很欣赏你的自信……” 唐不甩抬起头。 容桢的话并没有说完, 当他看到唐不甩的目光时,那瞬间的意外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唐不甩此时的目光真正就像是一个死人,无喜无悲, 却格外坚不可摧。 原本想用唐不甩来交换解药的容桢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他用略带研判的眼神睇着唐不甩:“唐公子, 你想杀了我?” 唐不甩的目光古井无波:“是。” “在杀我之前, 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那潭死水忽然动了动, 掠过一丝痛苦:“……”他想起了什么? 容桢笑起来:“我记得, 你还有一个姐姐,一双弟妹。” 唐不甩脸上的肌肉绷紧,似乎是咬紧了牙关。 “哦, 不对,”容桢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是我记错了,你已经没有兄弟姐妹了。” 唐不甩霍然盯住他:“你什么意思!” 容桢执起茶杯, 优雅地吹了吹浮叶:“上上个月,令妹唐心诞因为落水而得了痨病,不治身亡;上个月,你的长姐唐湖露被命令嫁给修罗门主的独子做妾,结果过门没几天就被发现死在马圈里,据说死的时候不着寸缕;半个月前,令弟唐包子被发现擅自出逃,按照族规被废了武功,打断了腿……” “不可能!”唐不甩双目赤红,双拳拄地,“你撒谎!” 容桢以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他:“我没有必要骗你。” 心诞,大姐,包子……想着那几张至亲的脸,又想到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唐铮,唐不甩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快要断气,胃里一阵恶心,竟然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他吐得激烈而痛苦,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一下一下,仿佛要将整个心肝脾肺肾全都呕出来。 这几天唐不甩都没有怎么进食,因此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清水,连一点食物残渣也没有。寒山嫌恶地皱眉,想要将他拉到一边,被容桢伸手拦下。 “我想,在杀我之前你应该还是有别的事要做的。”静静等待着唐不甩吐完,凝视着他虚弱的脸,“对吗?” 唐不甩闭上眼,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弟妹与长姐的脸不停在脑海中晃动,眼底的湿意渐渐深浓。 容桢觑了一眼沈醉:“你来替我问一问唐公子。” 沈醉会意,起身坐到唐不甩身边:“唐公子。” 唐不甩睁开眼,正正对上沈醉的眸子。 沈醉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琥珀色的瞳仁又圆又大,如同猫儿的眼睛一般诱人。她的身上有种令人迷醉的香气,甜腻得让人心里发憷,几乎能勾得人的魂儿都飘走。沈醉微微一笑,以一种低沉迂回、摄人心魂的音色轻轻地开口:“你现在想最做的事情是什么?” 唐不甩几乎瞬间便被这声音拖入一种浑浑噩噩的情境中去了,他的语调平板得如同在梦里:“杀了唐铮。” “仅仅是这样吗?” “夺回唐门。” “那之后呢?” “为爹娘报仇。” 沈醉的目光一闪,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容桢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恨白七吗?” 仿佛沉默了一息,唐不甩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我恨不得杀了她。” 沈醉回过头望着容桢,容桢注视着双目浑浊的唐不甩,沉吟了片刻:“就到这里吧。” 待到唐不甩自玉幻音中清醒过来,容桢才重新露出一个笑容:“唐公子。” 唐不甩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其实,”容桢的唇角和蔼地勾起来,“令弟唐包子还没有死。” 没有等唐不甩做出反应,容桢接着道。 “只要你愿意从此为我做事,我便把唐包子交给你。先别急着拒绝,等你替我做完一百件事,我就给你一个杀死我的机会,如何?” 唐不甩沉默了。 假如容桢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放弃唐包子,以渺茫的希望独自复仇,若是走这条路别说夜阑宫,连唐铮他也对付不了。或者,接受容桢的提议,为夜阑宫做事,以夜阑宫的力量先夺回唐门,再想办法杀了容桢。 容桢离开了,留给唐不甩三天时间做决定。 “少主,为何要留下他?”寒山不解。 走在春华秋月阁狭长幽深的回廊里,容桢的声音淡而无情:“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先让他为我们做一些事情,至少可以将唐门控制在手里,再以唐门为点,覆盖至其他的武林门派,扩大夜阑宫的势力。我也不怕他会逃跑,带着一个瘸了腿的弟弟,他还能跑到哪儿去?等到他失去价值,再用来换解药也不迟。毕竟我这毒三十五岁之前都是无碍的,也不过是每年疼上几回罢了。” 寒山又道:“还有,方才您说唐家那几个孩子的事儿……”他们明明还在唐门活得好好的啊! 容桢微微一哂,漫不经心道:“我的话若非真相,那就让它变成真相。寒山,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知变通了。”原本他并不想对唐彬的那几个孩子下手,但既然唐不甩对白青然的恨意如此浓烈,他总得利用这种情绪来做点什么,才好对得起白青然送他的这份偷走天罡印、掉包解药的大礼。 要怪,就只能怪唐不甩自己,让他看到了直接交换解药之外的另一种可行之径。 “少主,雪下得越发大了。”寒山拿来黑狐风氅为容桢系上。 “砰!” 一颗璀璨刺目的光球骤然窜上夜空,炸开一团繁花锦簇。紧接着又是一团,一颗接着一颗的烟花绽放于雪夜的都城夜空,将大半天穹点亮得如同白昼。春华秋月阁本就身处闹市,容桢站在楼里,隐隐约约能听见来自城中的欢呼喧闹。 “今天是什么日子?”容桢微微蹙眉。 “少主,今儿是除夕了。” “是了,倒是我昏了头。”容桢静静地凝视着漫天烟火,那是大雪也无法遮掩的灿烂繁华。斑斓的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掠过,容桢的一双眼沉得如同万年深潭的潭水,谁也不知道里面潜藏的是什么样的妖异奇诡。 而此刻在房间里,唐不甩亦正默然注视着艳烈的烟火,他在想什么? 也许他想起了自己已逝的父母。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唐彬便会叫上孩子们一起去看唐家堡新制出来的各色焰火;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4 唐夫人会温温柔柔地笑着,待他们吹了风回来,便为他们递上暖和香甜的酒酿汤圆。 也许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往年彼时,唐包子早已追着侍女小厮们抹骨牌玩去了;唐湖露似乎总是在做女红,即使除夕守岁的时候也不例外,他们父子的腰带、荷包、扇坠、扇套,都是唐湖露做的;唐心诞会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钻进父母兄长的怀里软软地撒着娇要糖吃…… 唐不甩的眼睛睁得很大,眨也不眨地望着夜空,漫天的烟花灿烂,大雪凄然。 恨吗? 怎么会不恨。 但—— 唐不甩默然攥紧了拳头,一枚短短的银针刺进掌心之中,鲜血涌出,疼入骨髓。 这是沈醉偷偷塞到他袖子里的东西,起初他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然而当他在沈醉的声音中渐渐恍惚,才猛然意识到这枚针的用法。剧烈的疼痛让唐不甩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清晰地听见了沈醉的话:“你恨白七吗?” 这个问题也代表了容桢的怀疑,因此,他的回答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地响起:“我恨不得杀了她。” 庆幸的是,他过关了。虽然不知道沈醉为什么要帮他,但他骗过了容桢,容桢果然改变了主意,希望他加入夜阑宫。 恨吗? 当然恨! 父母之仇,滔天之恨! 但即使再恨,唐不甩也知道凭他的本事想扳倒夜阑宫绝无可能。一个庞大的组织,一个翻覆江湖数十年的魔教,怎么可能轻易被外力所消灭?真正能让它毁于一旦的,只有来自内部的力量,只有让它自杀自灭。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要做的就是加入它。 复仇的第一步他已经踏出去了,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唐不甩要是知道真正害死唐湖露唐心诞的是他自己,一定很痛苦…… 漫漫复仇路,江湖独自行。 宫主大人也是挺可怜的,天天被骗。 下一章开始进入最后一个故事,小白要再次查案啦~~~~ 咳,对了,上一章的黄段子有没有人没看懂的…… ☆、新案 正安四年, 三月初五。 武当山。 时间过得实在是很快,一转眼距离当年那场盛大而凶险的品剑大会已经两年多了,但即使如此,许多幸存者依旧记得那一日惨烈的火光。 这一日是武当掌门张寰宇三十岁的生辰,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们几乎都来为其庆贺,也顺便商讨一下如何遏制夜阑宫如今迅猛发展的势头。两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唐门前任家主唐彬的长子唐不甩投靠了夜阑宫, 杀死唐铮夺了家主之位, 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带领唐门依附了夜阑宫。受到唐门的影响,一些小门派也开始动摇,夜阑宫近年吸收了不少势力, 比先前越发壮大,大有与正道平分江湖的趋势。 除了江湖上有大事发生, 朝堂之中亦有变化。当今天子宣文帝周泰十分信任一位名叫王复的男子, 称其在自己微末之时有救驾从龙之功。天子起初将王复册命为文典阁大学士, 加封安乐侯, 后因其屡屡立功,又对朝政方面颇有见解,便将他封了异姓王, 赐金腰带,更赐予他皇城策马的权利。幸而王复并非奸佞之臣,对社稷兢兢业业,也不曾恃宠而骄, 反倒时常劝谏皇帝,因此朝野上下都对他十分敬服。 说起今日张寰宇的这场生辰,来为其祝贺的人着实不少,其中有两个人最引人注目。 第一位是少林方丈钦妙大师。自品剑大会之后,钦妙大师便回了少林闭关,据说是潜心研究佛法与武学,事务也大多交给钦本大师处理。这次前来武当,据说是他两年间鲜少有的离寺之举,由此可见少林武当果然同为正派领袖,仿佛唇齿喉舌一般息息相关。 这另一位就是当年在峨眉金顶连战二十八日不败令江湖为之震惊,传闻中战胜了剑仙靳无双的“剑神”——叶凛。人们对这位传奇剑者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参与过那场品剑大会的人,知道他与浪子萧寻、青笛公子是结拜兄弟之外,几乎再无其他讯息。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这位公认站在剑道顶峰的年青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听说在这两年间他一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如今乍然出现在张寰宇的生日宴,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人们纷纷猜测,他会前来是因为张寰宇的面子大,还是因为他的好兄弟萧寻? 说到叶凛的两位结义兄弟,那也曾是十分轰动的人。浪子萧寻拳打夜阑宫喜尊者的事情直到如今都还为武林人所津津乐道;青笛公子破少林奇案、解江南瘟疫,更是被描述成谪仙一般的隽逸人物。这一天是张寰宇三十岁的整生日,作为张寰宇的师弟,萧寻自然是要来祝贺的,因此无数待字闺中的女侠们都翘首期盼着青笛公子也能前来,好看一眼那传言中风姿清俊、超凡脱俗的“东苑三侠”同时出现是何种美好情景。 这一日武当山来了许多江湖名侠,虽然真正的宴会要翌日才会开始,但相熟的早已彼此攀谈起来。此时在武当山的一隅,一个散淡悠闲的身影正立在树荫下仰头望着不远处的瀑布。瀑布的轰鸣声极大,巧妙地覆盖住了交谈声。 “宫主,白青然没有出现。”垂手站着的人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袍,白皙温雅的脸上一枚酒窝随着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您还要等吗?” “白青然……”容桢冷嗤一声,“躲了两年多,还真是有耐心,她怕是想等到我毒发身亡再出现吧。” “是属下的错,上一回想以我的名义诱她出来,没想到被她发现了破绽。” “也不能完全怪你。”容桢的眼微虚了虚,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唐不甩,“这两年你也替我做了不少事情,太湖鼋王坞和倥侗派的那两件就办的很好。听说,谢飘渺回来了?” 唐不甩不动声色:“是,前几日回来了。” “他这几年也算是跟着周楚情跑遍了不少地方,可惜还是没能打动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容桢向来不齿这些男欢女爱,此时更显轻蔑,“也亏他还有脸回来。” “这次的春日宴……” 容桢笑了笑:“如果明天日落之前白青然还未出现,便按照计划行事。我就不信,若她的好兄长遇到了麻烦,她还能够袖手旁观。” “是。”唐不甩垂下眼睫。 瀑布的水声掩藏了一切,谁也不知道在这样正气浩然的武当山,有何种阴谋正在酝酿,又有怎样悲伤的故事会发生。 “叶凛!”一道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叶凛抬起头,一旁的女侠们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和来人。叶凛冷漠的眼底掠过一丝暖意,冲着来人微微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5 点头。 “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这两年你和小七跑哪里去了?”自正安元年他们几个人一起过完春节之后,大伙便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萧寻是第一个离开的,他先是跟着笑道人去了一趟昆仑,又接了广平府的悬赏跑到北边大漠里去抓马贼,一路上着实经历了不少事情,这一回若不是张寰宇过生辰,他恐怕还不会回到中原。 叶凛便将他走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自萧寻走后,左一名便带着龙三回了流霜谷,说是有事要交待他做;肖已没有地方去,偏他又与白七十分投缘,便提出想要跟着白七游历江湖。过了正月十五,原本白七准备去都城看看顾西楼,之后就去蜀中找唐不甩。然而就在那时,传出了唐不甩投靠夜阑宫的消息。 白七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唐湖露唐心诞的事情,不由得更加自责,但心知此时去找唐不甩已经无济于事,况且他们只知道他投靠了夜阑宫,并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因此耽搁了一阵。再之后,白七收到了玉莲华的信。 接下来的事情叶凛没有说,萧寻心里清楚大约是涉及到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事情,毕竟玉莲华还活着这件事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人多眼杂,确实有些不便。 “小七今天怎么没来?” 叶凛想了想道:“在家带孩子。” “咳咳!咳咳咳……”萧寻被惊得一口气岔进了喉咙,猛地咳嗽起来。 叶凛疑惑地瞥他一眼。 萧寻忙将他拉到角落,几乎是震惊地问:“你们……有孩子了?” 叶凛皱眉,似乎在谴责萧寻的思想太过龌龊:“我们还没有成亲。” 萧寻怔住了,没成亲,那孩子是哪来的? “玉莲华那里有个孩子,她觉得很麻烦,所以交给小七照顾。”叶凛言简意赅地解答了萧寻的困惑。 萧寻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这两个人要是生了孩子肯定会通知他这个大伯的:“等这边的事儿完了,我去你们那里看看。” “好。” “那就是你心上的男子吗?”远处,一道蛇一般阴冷的目光追随着叶凛的背影,用嘶哑的嗓音对身旁的女人道。 女子穿着一身白衣,轻纱覆面,声音清越动听:“是他。”女子的眼神近乎执着地紧紧盯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还是一身黑衣,背着他的乌鞘长剑,只是似乎清瘦了些,比起两年前更加好看了。 “你就是为了他,才会冒着性命危险也要离开族长的?”嘶哑的嗓音冷冷一笑,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整个头部都被黑布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她伸出来的手黑黢黢的,手背上绘着黑色的奇诡花纹,握着一只暗青色的竹棒当拐杖。 “族长?”女子轻蔑地瞥她一眼,“你如果在意那个什么族长,又怎么会跟着我出来。我只想要情蛊,至于你们崩龙族会怎样,与我毫无关系。” 老妇人见女子气势一盛,便适时表现出了自己的尊敬:“我知道你的厉害,我的主人,你是大蛇神的使者,拥有无上的尊荣,是我无礼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周楚情道,“立沙腊所,我会帮你达成愿望,但你首先要助我复仇。我不仅要让那个男人属于我,我还要杀死所有曾经伤害利用过我的人。这是你在神明面前立下的契约,你无法违背。” “我会的,我会完成我的誓言,请你放心。”立沙腊所低下头。 她眼前的这位中原女子实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即使自己跟随她是另有目的,但也时常会被她的那种狂热执着给吓到。当然,自己会追随她还有一个原因——有一个很爱她的男人,那个男人…… 立沙腊所想起那个眼神与周楚情同样狂热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在心中颤抖了一下。 ———————————————————————— 张寰宇的生日宴很快就到来了,众人欢宴整晚,武林正道难得有这样畅快的聚会,大多都喝得十分投入。宴饮结束,武林人士们纷纷回房休息,各各一夜好眠。 这样的平静,直到紫霄宫内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才被悚然打破—— “掌门!” 武当掌门张寰宇,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其实我还挺喜欢张寰宇的,一个耿直boy,他死的还是挺冤的。 ☆、事发 钦妙大师等人接到消息匆匆赶到紫霄宫议事堂, 见到许多面露哀戚的武当弟子,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贫僧刚刚恍惚听见有人说,张掌门出事了?” 张寰宇的师弟、武当大弟子方晓峰擦了把眼泪,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掌门被人杀害了。” “被人杀害?”丐帮长老杜长风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意思, 这么肯定地说是被人杀害的, 莫非…… “我带着人进入掌门房间的时候, 将凶手抓了个正着。”方晓峰脸上掠过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就是那个萧寻!” 杜长风与萧寻交好,且向来欣赏萧寻的胸襟和为人,此时闻言断然道:“不可能, 萧寻怎么可能会杀张掌门?他根本就不是会行凶的人,况且张掌门还是他的师兄!” “有什么不可能, 我和众位师弟们都亲眼看到萧寻在掌门的房间里, 而掌门就在他旁边气绝身亡!”方晓峰冷笑, “我已经命人将他关押起来, 待掌门的丧事办完,就要用他的血祭奠掌门的英灵!”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惊胆战,叶凛站在人群的最边缘, 清晰而冷静地凝视着方晓峰,沉着的目光深不见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请各位稍安勿躁,”钦妙大师忽然道, “贫僧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可否请方道长将事情的经过再叙述一遍,也好让大家听个明白。” 方晓峰看了一眼钦妙,调整了一下情绪,随手指了一个小弟子道:“王冲,你来说。” 那被点到的名叫王冲的小道士瑟缩了一下,似乎对这万众瞩目的情况有些害怕,钦妙便微微一笑:“你不必怕,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王冲点了点头,慢慢地道,“我们几个小的早上起得早,因昨日大家都喝多了,便去煮醒酒茶,在去厨下的路上经过掌门的院子,见院门开着,以为掌门已经起了,就想进去问问掌门早膳想吃点什么。结果进了院子……”王冲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进了院子如何?” “进去之后发现掌门的房门是打开的,我和刘诚师弟一起走进去,看见掌门……面朝下倒在地上。” “面朝下……”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盛拈着胡子道,“那时张掌门可还有呼吸?”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6 “我们吓坏了,以为掌门是喝多了酒夜间起来的时候摔倒了,忙去扶掌门,结果扶起来才发现掌门面色铁青,身上已经凉了。”王冲说到这里已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们实在是害怕,就叫了起来,一抬头忽然看到门边的墙上靠着萧师叔。” 杜长风忙道:“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萧师叔靠着墙,眼睛也是闭着的,好像是昏过去了。” 听到这里,叶凛微微蹙眉。 “再后来,方师叔就来了,瞧了瞧掌门的尸身,又看到萧师叔,就说他一定是杀害掌门的凶手。”王冲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方晓峰。 方晓峰冷冷道:“我亲自检查了掌门的尸首,背后与胸前各一道掌印,其中背后的那一道正是萧寻的大梵掌造成的掌印。掌门死时是面朝下扑跌在地上的,由此可知这最后一掌必定是萧寻所发,凶手除了他还能是谁?”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杜长风还是不愿意相信萧寻会是杀人凶手,坚持道:“此事疑点重重,还是先请仵作来验尸才是……” “不行!”方晓峰断然道。 杜长风狐疑道:“为何?” 一旁的武当弟子解释道:“杜长老有所不知,我们修道之人,飞升成仙之时不能毁损躯体,只因《九都龙真经》曾云,‘得仙之下者,皆先死,过太阴中炼尸骸,度地户,然后乃得尸解去耳’。此乃太阴炼形之法,若是躯体被仵作切割破坏,掌门在太阴之中就无法再修炼登仙,这是大不敬。” “这……”杜长风一时语塞,他就算再怎么偏心,也不能不尊重修道之人的规矩。 此时烈风堡堡主陈振东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杜长老就将事情交给武当自己解决吧。” 杜长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毕竟死的人是武当掌门,他若是再多话,未免显得恶意包庇有失公允,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看见如此情形,叶凛淡淡开口,只一句话便令众人面露深思:“既然是凶杀案,理应报知官府。” 是啊,死的人是武当掌门,疑似杀人者又是江湖上颇有些声名的年青侠客,这样的凶案如何能够绕过官府?如果真的交给武当自己处理,任由他们私自裁决了萧寻,是否说明以后这样的事情都可以避开官府,由各自的门派或者组织私设刑堂?很显然,朝廷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萧寻被武当处置了,是否会引起朝廷的戒备?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百姓永远无法与官府抗衡。即使在江湖中煊赫如同少林武当,也都是在天子的土地上生活。听到叶凛这句话,虽然明知他是在为萧寻争取时间,方晓峰仍是面色一白,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叶大侠,多谢提醒了。” “无妨。”叶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方晓峰,转身离开了闹哄哄的议事厅。 ———————————————————————— “白姐,是这味药吗?”肖已扬起笑脸,举起手中的药草,虽然白七比他的年纪要小,但大家都纸将他当做孩子,因此并没有人对这个称呼有什么异议。 一旁的另一个小身影撇了撇嘴:“傻子,是这个才对。”说着邀功似的拔起一棵草药,拽了拽白七的衣摆。 白七摇头笑道:“都不对,隐之,再玩一会就该回去泡药汤了。” 周睿乖巧地点点头:“小七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跟着叶凛哥哥学剑法?” 白七俯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中毒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好好保养,能练的武功不多,之前玉莲华婆婆不是教过你一些吗?” “那个一点也不好玩,”周睿道,“肖已学的比我还慢呢。” 肖已闻言腼腆地笑了笑:“隐之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不用妄自菲薄,你也很聪明,只不过你们擅长的东西不同罢了。”白七微笑着向二人道,“今晚想吃什么?” “砂锅炖豆腐!”周睿一听能点菜,顿时蹦得老高。 “好,肖已呢?” “我……只要是白姐做的都好。”肖已温和道,“白姐,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约过几天就会回来吧。”白七牵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往回走,“等他回来给你们带些小玩意儿……” “唳——” 一声长啸划破天空,白七抬起头,眼底闪过疑惑。 这个时候叶凛让阿春送信回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 “顾西楼,下雨了快进来,别淋了雨,回头爹又要怪下人们不好好伺候了。” “嗯。”顾西楼倚着廊柱默然望着檐下的雨滴,漫不经心地应着。 顾青青从月洞窗里探出脑袋:“哥,你怎么了?” 顾西楼放下手中的酒盏,笑着摸了下顾青青的脑袋:“青青,你可有喜欢的人?” 顾青青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有着腼腆酒窝的少年,她的脸微微一红:“怎么忽然问这个?” “如果花两年的时间仍旧不能忘记一个人,应该怎么办?” 顾青青沉默了片刻:“哥,你是在说白姐姐吗?” 顾西楼重新倒了一盏酒,举至唇边停留良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是啊。”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虽然她两年没有出现,但若是有心找,怎么会找不到?”顾青青问出心中疑惑。 “我不敢。”苦笑一声,顾西楼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青青面露愧色:“那时候若不是因为我……”若非因为自己被夜阑宫抓住拿来要挟他,兄长又怎么会被迫去白姐姐那里偷偷拿走她重要的东西,还差点害得白姐姐…… 虽然兄长不说,白姐姐也不说,但顾青青知道这件事一直是顾西楼心中之恸。曾有一回顾西楼喝醉了,在分不清身在何方、茫茫然的情况下,抱着酒坛哭得像个孩子,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顾青青是了解自己这位兄长的,平日里风流恣肆走猫逗狗,看起来和都城里那些纨绔公子没什么区别,但他对白七却是真心的喜爱与亏欠,两年的时间丝毫也没有削弱他对白七的思念。 “不,不怪你。”顾西楼摇了摇头。 就算真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公子,”小厮忽然走上前,“刚刚收到一封传飞鸽传书,指名是给您的。” “给我的?”顾西楼狐疑地接过纸筒,拆开封条,入目一个“白”字瞬间点亮了他的眼睛。 顾青青发觉他神情的变化,便也凑过来一起看。 “哥,白姐姐让你去武当山?为什么?” 顾西楼蹙眉,亦有些不解其意,唤来暗卫:“武当山出什么事情了?” “据说昨日武当掌门死了,萧大侠被指认为凶手。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7 ”暗卫道。 猝然捏紧手中的字条,顾西楼匆匆走进房中:“收拾东西,上武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其实也很聪明的,只不过平时不爱表现…… 现在可以猜真凶是谁了。猜对奖励愿望一个。 ☆、暮春 漆黑的夜, 寂静的暮春。 武当山的桃花开的很晚,即使三月了也只是挂着几粒稀疏的花骨朵,在夜色中看起来倔强又孤独。 面对着这样的桃花,容桢的目光却仍是眨也不眨地落在上面。他的眼神悠远而淡漠,仿佛在看桃花,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 “少主, 明日御史台那边会派人过来, 都已经打点好了。”寒山俯首道。 容桢的睫毛微微一动:“嗯。” “少主也不要过于伤心了, 张掌门他……”寒山停顿了半晌, 最终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语句来安慰自己的小主人。 容桢淡淡抬起眼,凝视着墨蓝色的天幕:“我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离去。” 寒山点头道:“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看到,可惜张掌门实在是太过聪明了, 脾气也太耿直了些。” “是啊,性子如此执拗的一个人, 居然能当上武当的掌门, 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容桢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若是能活得更久一些, 对武当、对中原武林,想必都能造成深远的影响。” 在这个虚伪的江湖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从不说谎的人呢。 耿直得几乎令人无法容忍。 虽然张寰宇并非真正死于他手, 但就连容桢自己也不敢保证,像张寰宇这般睿智又正义的朋友,他能留他多久。即使容桢不断告诉自己,张寰宇这样的人迟早是会死的, 然而每当想起昨夜他望着他的眼神,那眼里的失望与恳求,还是让他忍不住觉得胸口有些细微的情绪在起伏。 容桢想,现在开始,他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白青然听到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容桢整理了一下情绪,扯了扯嘴角,“唐不甩的法子果然不错。” 寒山点头:“本就是定好的计划,如今只不过是机缘巧合换了个人而已。” “机缘巧合?”容桢冷笑,“就如唐不甩一样,只不过是蝼蚁想要偷生的诡计而已。若非那个人现在还有点用,我必会杀了他替寰宇报……” 容桢顿住了。 原来他的心里,一直是想要替张寰宇报仇的。 就算他要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那人算是个什么东西!张寰宇啊张寰宇,你真是…… 寒山见容桢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心里知道小主人定是十分悲伤的,遂退了下去不再打扰,交待唐不甩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唐不甩颔首,顺从低下的眼睫之后划过一闪而逝的利芒。 翌日,议事厅里再度聚满了人。 除了听到消息前来吊唁的江湖人,还有如杜长风一般的武林前辈,大家都静静地或站或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叶凛立在大厅一角,将每个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倏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轻轻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至门口,一位穿着绣金官服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方晓峰走上前,他现在的身份是武当的代掌门,接待客人是他的义务:“有客来访,有失远迎,您是……” 那男人淡淡觑他一眼,一旁师爷模样的布衣书生道:“这位是荆州御史李大人。” “原来是御史大人,草民方晓峰,乃武当代掌门。”听说是朝廷大员,方晓峰的神情顿时谦卑恭谨起来,连连施礼,“怠慢了怠慢了,快来人,设座上茶。” 杜长风冷哼一声,低声道:“奴颜婢膝。”虽说他已压低了声音,但方晓峰还是听到了,连带着那位李御史也投来不悦的眼神。杜长风身为丐帮长老,最不怕的就是这些朝廷命官,毕竟天下乞丐何其多,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这所谓的大官给淹死。然而武当身为名门正派中的翘楚,却是无法不顾及这些的。不说别的,单说年年进贡的丹药,其中就有不少官员借机与武当派有所牵扯,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规定,幸而后来张寰宇成了掌门,以雷霆手段杜绝此类贪腐回扣之事,震慑了不少贪官,就如同拿了个烫手山芋,想吃却不知从何下嘴。 如今张寰宇骤然身亡,方晓峰作为代掌门自然将往日被严令禁止的那些心思又活动了起来,故而对这位李御史多有追捧。在他看来,与朝廷交好,是对武当有利无害的事情,就算落了些声名脸面也无伤大雅。 李御史落了座,端起茶杯闻了闻,方晓峰便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君山银针。”李御史满意地点点头,吹开浮叶饮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我听说张掌门遭人杀害,身为地方御史,又接到报案,自然有义务前来问个究竟。” “凶手已经抓到了,正关押着等候发落呢。”方晓峰笑道,“御史大人若是想见一见,我这就去安排。” “哦,抓到了?”李御史挑了挑眉,“人赃并获?” “正是,正是。” 李御史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看了,将人交给我,到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众人都变了脸色,皆听出话中的含义竟是要审都不审就直接发落了萧寻。杜长风是头一个不同意的,大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在大呼小叫?”那师爷模样的人斜斜睨了过来。 杜长风岂会怕他,正色直言:“老夫只不过想问问清楚,大人是想怎么办这个案子?” 李御史打量他几眼,冷笑道:“干卿何事?” “你!”杜长风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朝廷命官,气焰都是如此嚣张吗?” “到底是谁气焰嚣张?”李御史站起身向着他走过来,“本官依律行事,你却在此高声呼喝,不禁让本官怀疑你是否对朝廷抱有异心!来人,跟本官去提人!” 杜长风就算再怎么想要转圜这件事,也不敢公然与御史作对,因此他虽然满心不忿,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李御史见状满意地摆摆手:“走。”竟是要踏出议事厅直接去带走萧寻。 此时紧紧盯着李御史的无数双眼睛中,有一双正隐隐闪着期待的光芒。 白青然啊白青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现吗? “铮!”一声清晰的脆响,一道耀目的剑光,就在众人交睫之间李御史忽然觉得脸侧一凉,目光朝前瞥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议事厅的门框上正钉着一把剑,剑柄还在借着余力微微震动。 黑色的靴子跨出一步,清冷嗓音如同刚刚裂冰的湖面,令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寒:“站住。”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8 李御史狐疑地望着站在门旁的人,这个年青人正凝视着他,以一种认真而淡漠的眼神。李御史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仍强撑着,严厉道:“放肆!” 一旁的幕僚立刻上前道:“大胆刁民,竟敢——” 五指一收,幕僚被掐住脖子甩到了一旁。 “砰!”这是幕僚被甩到墙上撞出的巨响。 “嗤。” 轻轻一声,无双剑从门框上被拔了下来。 “哒。” “哒。” “哒。” 一步一步,脚步声怎么会如此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头。 只因为四周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原本坐满了人的议事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低到难以捕捉。 杜长风怔怔地望着叶凛,他想做什么? 方晓峰张口结舌地盯着叶凛向李御史走去,他感觉叶凛应该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本应阻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连动也动不了。 是什么压住了他? 杀气。 磅礴而浩荡的杀气。 几乎只是一瞬间,叶凛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之前的他实在太过安静,也实在太过低调,低调得让人们都忘记在场的人里还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是萧寻的结拜兄弟,是理所应当站在萧寻那一边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是剑神。 当他拔出他的剑、那把名为无双的剑时,是真正的天下无双,无人能够拭其锋芒。 而此时,天下无双的剑锋正稳稳地指向李御史,叶凛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自己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令所有人都听清楚:“你走不了。” 李御史望着眼前的剑尖脸色发白,他仓皇地连声道:“放肆,放肆……来人!侍卫呢,侍卫何在!” 此时自议事厅外忽然涌入了大批官兵,他们手中拿着戟和盾,将李御史和叶凛围了起来。李御史的面色稍霁,露出一个微笑:“很好,将这个目无法纪的刁民给我拿下!” 叶凛的剑尖没有丝毫颤抖,依旧稳稳地指向李御史的喉咙。 “谁敢拿他!” 清越无匹的嗓音如同环佩相击一般动听,伴着这声厉喝,一道秀丽身影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在暮春的晨风中她飞扬的裙摆仿佛白色的蝴蝶,翩翩然掠过众人的视野。 叶凛没有回头。 但此时若是有人留意,会发现他周身的杀气已骤然消失。 这是一种奇异的变化,自剑神变成凡人原来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这变化只因为,她来了。 白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来了,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吗? 萧大侠会被带走吗?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寻踪 议事厅一角, 蒙着面纱的周楚情遥遥望见那个飒然走进门的身影,瞳孔狠狠一缩。 时隔两年,昔日的眼中钉,今日首度重逢。 白七并没有如以前一般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扮成少年,这两年为了躲避夜阑宫而隐居生活,她已经习惯了穿女装。她的身上是一袭月白色的轻裾, 淡青色衣带勾勒出她柔软姣好的身形, 身后斜斜束着一柄碧绿的竹笛, 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山寺里最清标的那一株白梅, 挺拔隽丽。 李御史撇过头瞪着白七:“刚刚就是你口出狂言?” 白七哂道:“是我。” 钦妙大师已认出了恢复女儿身的白七,含笑冲她点了点头。白七报以一笑,向李御史道:“这位李大人是想审都不审就直接捉拿萧寻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御史十分忌讳别人说他徇私, 偏偏白七就这么大喇喇当众说了出来,令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难道你对本官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吗?” “当然有。” 随着一声淡淡的应答, 又一人踏入了议事厅。 李御史不耐地抬头, 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脸色一白:“小……小……”虽然论理顾西楼的官阶其实与他相同, 他并不需要对其行上下级之礼,但眼前这人可是国公爷的嫡长子,就算是一品丞相见了也得唤一声小王爷, 皇亲国戚毕竟与普通官僚是不同的。 顾西楼穿的是月白长衫,衣摆上绣着一只白鹤,此时与白七并肩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他觑了李御史一眼:“李大人果真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 李御史的脑门开始冒汗:“下官……下官……” “李大人, 这位是……?”方晓峰发觉李御史神情变化,顿时有些不安。 “这位是护国公平阳王的嫡长子,户部侍郎顾大人。”李御史擦了擦汗,介绍了一大通名头。 “原来是小王爷。”方晓峰闻言态度恭谨了许多,“不知道小王爷莅临武当山,所为何事?” 顾西楼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白七:“我父亲听说武当张掌门被人杀害,因他曾受过张掌门之恩,对此事十分关切,故而命我星夜前来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临出门前父亲曾百般叮嘱,教我一定要抓住真正的凶手,不可让歹人逍遥法外。” “结果小王爷前脚刚踏入山门,后脚就听说这位李大人审都不审就打算直接提了人好结案的,”白七似笑非笑,“当真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苦心。” 一句话说得李御史脸都白了,这不是在暗示顾西楼在王爷面前弹劾他吗? 李御史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和自己的仕途过不去,当即表示让出办案权:“既然小王爷来了,那这个案子就劳烦小王爷多费心了,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助小王爷早日侦破此案。” 方晓峰暗自咬了咬牙:“李大人,这恐怕与制不合吧……毕竟您才是本地御史……” 顾西楼瞥他一眼,笑道:“这位道长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这样吧李大人,案子还是你来办,我毕竟千里迢迢地赶来了,也不好就这么回去的,若真的什么也不做就回家,父亲定然会责怪于我。” 顾西楼接着道:“案子你来办,我就在旁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再顺便做个见证。” 李御史听了心中暗暗叫苦:这小祖宗真是会挑活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甩给他,自己挑个轻省的,美其名曰做见证,其实就是在旁边盯着他呢。这样一来,李御史原本想做甩手掌柜的想法就落了空,还得强颜欢笑地感谢顾西楼给他机会表现自己。 “是,下官定会全力以赴,早日结案。” 顾西楼敏锐地察觉他话中之意:“早日结案?难道不该是早日缉拿真凶吗?看来李大人还是认为萧寻必定就是凶手了?” 李大人的脑门又开始冒汗了:“下官不敢,不敢。” “那就好。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79 ”顾西楼环顾一眼议事厅内的众人,淡淡道,“依李大人之见,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在顾西楼沉静的目光之下,李御史就如同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召唤自己的手下:“走,去张掌门的房间看看。” 见那些英雄豪杰和李大人的侍卫们一起亦步亦趋地跟着,白七蹙眉道:“不需要太多人。” 李大人胡子一翘,刚想发作,却听顾西楼道:“说的有理,人太多或许会破坏一些痕迹也说不定。”李大人无法,因为这话确实道理上挑不出错来,遂只能又挥了挥手:“你们都别跟着,我和小王爷去就可以了。” 顾西楼笑道:“这位七姑娘是我找来的帮手,曾破过奇案,李大人不介意她也一起去吧。” 李大人就算想介意也不敢,只得喏喏道:“不介意,七姑娘也请与我们同行吧。” 于是这三人便在小道童的带领下一路向着张寰宇的房间去了,众人面面相觑,议事厅里一时鸦雀无闻,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说起破过奇案,在场的人大多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萧寻的结义兄弟青笛公子。若此案的疑凶不是萧寻,也许此时青笛公子已经被请来了。青笛公子号称足智多谋,想来定然也是愿意帮助萧寻的,思及此杜长风的心思便活动了起来,若是能请到青笛公子来破案,没准…… 但想了想,他又暗自摇头。这种案子最要紧的就是避嫌,青笛公子作为萧寻的亲近之人,即使破了案,大约也会有不少人对其结果持怀疑态度,还是不出现的好。杜长风坚定地认为萧寻绝不会杀害张寰宇,只是不知道这个小王爷和那位姑娘,到底有几分把握能洗脱萧寻的嫌疑? 杜长风的顾虑也正是白七的顾虑,她这次之所以以女儿身出现,正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世人皆知青笛公子与萧寻关系匪浅,她无法以这个身份自如行事,只能请来顾西楼帮忙,小王爷的身份在这种刑案中还是很有些话语权的。白七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多,最重要的一件便是时间。顾西楼随她前来,也正是为了能让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而不是直接盖棺定论。 议事厅角落,周楚情冷冷一笑,白七啊白七,你果然还是一样诡计多端,但这一回你连真正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还能顺利脱身吗? 她将目光转向门口,叶凛在白七出现的时候已经收了剑退回门旁,此时他倚墙而立,目光淡漠从容,仿佛丝毫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一切。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是默然而沉静的,他的心里好像永远都没有在乎的东西。 除了白七。 周楚情的指甲用力掐进手心,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事实上,自她从崩龙族逃出来,她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但那又如何,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换来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她必将比所有人都要珍惜。 另一边,白七、顾西楼与李御史一同来到了张寰宇居住的清心阁。 甫踏进院门,白七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白七扫了一眼院子角落的花木,顾西楼见状侧首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七道,“进去看看吧。” 三人走进门,据王冲所说,张寰宇的尸体当时就趴在花厅内,幸而武当派的人忙于丧事,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现场。白七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 地上很干净,只有几根散落的头发,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可见并不是新落下的。门槛外有蜡迹,蜡点上没有落灰。白七推测事发之前大约是凶手夤夜来访,张寰宇为其开门。那么进门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寰宇的尸体为什么会面朝下? 按照常理推论,一个人如果面朝下死亡,极大可能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在深夜,张寰宇不仅开门接待了这个到访者,还曾背对着对方,莫非来者是他很熟悉的人…… 想到这里,白七转头问带他们过来的小道童:“张掌门的院子有人伺候吗?” 小道童摇头:“掌门不喜欢被人服侍,就连煮茶打水这些事情也都是自己做,我们只负责送饭。” “前天晚上掌门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 “是的,前晚宴会结束后,掌门说酒沉了想睡觉,又说我们这段日子都辛苦了,左右今夜不会有事,便让我们各自去休息,只留了两个人巡夜。” 让弟子都去休息,只留两个巡夜的人? 张寰宇这个人白七是见过的,性子十分谨慎严肃,在这种正道欢宴聚饮的时候他居然会命弟子全都去休息,实在是不符合情理。若是夜阑宫趁着这个时机来犯,而武当弟子皆在酣眠之中,那时岂非反应不及? 张寰宇作为武当掌门,真的会犯这种错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居然要让我为情敌做□□…… 小白:小叶别怕,我带着小顾来英雄救美啦~ 小叶:为什么拦着我,我要打十个! ☆、疑点 “少主。”待议事厅的人群散后, 寒山轻声道,“刚刚谢飘渺派人传信来,说想见您一面。” 容桢颇有些意外:“他倒是会挑时候。”白七还在武当山,这种时候若是与谢飘渺见面被白七发现,那他辛苦经营多年的这重中原正道身份就要暴露了。 “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寒山道。 “让他入了夜再来。”容桢又道,“萧寻被关在何处?” “听说是在后山的道玄洞。” “周楚情呢?” “她带着一个老妇人, 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查一查。”容桢若有所思, 周楚情消失了两年多, 如今骤然回来, 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武当山已然如此热闹,莫非她也想在其中添上一笔? 忽而思及张寰宇,容桢淡淡呼出一口气:“原本只是想将白青然引出来,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寒山知道容桢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哀思,想了想道:“我听说张掌门还有一对义父母, 不如妥善安置了他们, 张掌门在天之灵或许可感安慰。” “嗯。”容桢点了点头, “你去办吧。” “少主, 接下来您想做什么?” “想看一出好戏,总得等各方的角儿都上台不是么?”容桢扯了扯嘴角。 “可您的毒——” “这么多年都挨得,不差这一时半会。”容桢淡淡道, “唐不甩是个好用的,相信他会有办法为我取回解药,毕竟他总归是无法放着他唯一的亲人不管的。” 这一边容桢正与寒山相谈,那一边白七仍在仔细搜寻着所有的蛛丝马迹。 “有何发现?” 李御史装模作样地晃了两圈, 听到顾西楼如此问,轻嗽一声正准备信口说上两句,却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0 只见白七微微蹙眉:“有几处十分可疑。” 顾西楼便道:“什么地方可疑?” 李御史这才意识到原来顾西楼问的并不是自己,他暗自打量着白七,心里止不住冷笑,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小姑娘能看出什么东西来?他才不信。 “你看这里。”白七指了指地面,“据小道童所说,他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张掌门面朝下趴在这里,且后心有掌印。” “这不是很正常吗?”李御史不屑道,“说明张寰宇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掌毙命。” “首先,张掌门的武功很高,想要一掌将其打死,需要很深的功力才行。” “萧寻的内功你是知道的,”顾西楼沉吟道,“如果真是他的话,不是没可能。”顾西楼虽然与萧寻是好兄弟,但这一点他相信白七也能想到。 “可是问题在于,”白七微微一笑,“一个大活人被人一掌拍在后心打死,随即正面扑跌在地上,那他会是哪里着地?” 李御史不以为然:“当然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顿住了。 “没错,他的脸会着地。”顾西楼也意识到了白七话里的含义。 “李大人,如果是你面朝下摔倒的话,会发生什么事?”白七将目光转向李御史。 李御史皱起眉:“会流血。” “不错。”白七淡淡道,“只要是一个大活人,面朝下摔倒就会磕到鼻子和嘴唇,必然会流血。” “你的意思是……” 白七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而有力:“我怀疑,张掌门在摔倒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有死人在面朝下摔倒的时候才不会流血,因为他的血液已经不会流动了。 李御史思索了很久,终于点头道:“你说的很有可能。” “这是疑点一,”白七接着道,“还有第二个疑点。” “是什么?” “灯笼。” 李御史一头雾水:“什么灯笼?” 白七走到门旁,指着地上的蜡滴道:“这里有蜡油的痕迹,上面没有什么灰尘,是很新的蜡迹。” “那又如何?” “假使这几滴蜡油是生日宴当晚留下的,那么留下它的人会是谁?” “很简单,如果这只灯笼是张寰宇自己的,那他就无需放在门外。”李御史胸有成竹,“这必然是凶手带来的。能在半夜进入张寰宇的房间杀掉武功高强的他且不惊动任何人,一定是张寰宇极为熟悉之人,如今看来应该是萧寻以深夜造访为名,将张寰宇杀死。” “李大人,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只本应该放在门外的灯笼去哪里了?” 李御史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被凶手带走了。” 但话一出口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萧寻是凶手,直到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还留在张寰宇的房间里,他又是怎么拿走那只灯笼的?如果不是萧寻拿走的灯笼,那灯笼是谁带走的? “这说明了什么?”顾西楼困惑道。 白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的眼睛此刻亮得如同春夜里的两颗寒星:“说明当时在这里,除了张掌门和萧寻以外,还有第三个人。” 一个狠毒、狡诈,却又不够聪明的人。 李御史无言以对,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白七说的是有道理的。为了掩饰尴尬与维护所剩无几的面子,李御史道:“就算你说的都对,也不能洗清萧寻的嫌疑。” “是啊,在这里能得到的结论并不多。”白七点头,“所以我想见一见萧寻,听听他的说法。” “不行!”李御史断然拒绝,“他现在是疑凶,谁也不能与他见面。” “哦,”顾西楼微笑,“是吗?” 李御史顿时气短:“这……这与制不合啊,小王爷还是别为难下官了……” 顾西楼哂道:“李大人多虑了,我只是想审问一下萧寻而已,难道这也不允许吗。” 李御史的眉毛眼睛都快拧成一团,半晌才苦着脸道:“大概可以吧……” 时间过的很快,几乎只是一眨眼,半天就过去了。暮春的日头并不烈,即使到了晌午也只是暖洋洋的一片,在这样的阳光下,仿佛连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此时叶凛用过了午饭,正独自走在紫霄宫外的小径上。 他的眉目间似乎笼罩着永恒的冰雪,就连日光也无法融化分毫。 “哎哟。” 一声低低的痛呼,几颗桃子滚落到叶凛脚下,教他顿住了脚步。叶凛转过目光,淡淡瞥了一眼那个跌倒在地的老妪。 那老妪裹着一条黑色头巾,只露出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她正为难地左顾右盼,似乎希望有谁能够帮她一把。叶凛注视着她,她便求助地向叶凛投来孤弱无依的眼神。 “这位大侠,我的腿好像摔断了……”老妪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叶凛收回目光,没有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老妪未说完的求助话语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不远处观察着这边动静的周楚情冷冷一笑:立沙腊所,你以为凭你那些不入流的招数就能够骗到叶凛吗?这个男人比谁都要无情,你要是以为他会停下脚步来关切你这个可怜兮兮断了腿的老太太,那你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这位大侠,求求你行行好,帮帮我这个老婆子吧……”立沙腊所咬了咬牙,并没有气馁,而是接着求助。 叶凛走的更远了。 “你……你如此没有善心,难道就不怕报应吗?”立沙腊所从未见过如此无礼又冷漠的中原人,她换了种方式,决定用激将法,“难道你就不怕天神因为你的无情而惩罚你所爱的人吗?” 这句话终于成功地使叶凛停住了脚步。 “呵呵,你也会怕吗?”立沙腊所阴测测地笑起来,“你若是不帮我,我就诅咒你爱的人会永远……” 立沙腊所的话第二次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很想接着说下去,但是她不能。 因为她的喉咙上正横着一样东西。 寒芒如星,冰凉如水。 当刺骨的寒意开始蔓延,立沙腊所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 那是举世无双的一把剑,那是举世无双的剑神。 叶凛的目光依旧淡漠,他甚至根本不在意立沙腊所想说什么。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杀了她,她就无法再说出那些恶毒的诅咒来了。 这简单的想法却令立沙腊所毛骨悚然。 一个人要冷酷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杀人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她错了,她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他,更不应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激怒他。能种下引蛊的方法还有很多,她还可以尝试别的途径,但前提是,她得有命活到那个时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1 候才行。 “这位大侠,是老身说错话了,请您放过我吧。”立沙腊所低下头,倏然发出一声尖叫,“啊!蛇,蛇!” 叶凛侧首,只见一条小蛇正张着嘴露出利齿朝他飞扑过来,他轻轻一挥剑,顿时小蛇被斩做两段。然而等他回头再看时,那个诡异老妪已然不见了。 叶凛垂下眼望着散落一地的桃子,神情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立沙腊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小叶:我没有。 这是一个碰瓷遇上黑社会的故事。。。。 ☆、消失 草草吃过午饭, 白七与顾西楼便拉着李御史一起去了后山。李御史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后山的路隐蔽难行,一路上李御史不是衣服被蹭脏,就是头发被挂住,反观白七和顾西楼,轻功在身行走如风, 别说衣服头发了, 就连鞋子上都没有多少泥。 内心暗自腹诽, 李御史气喘吁吁地追赶着特意放缓脚步的二人。 前方不远处就是关着萧寻的道玄洞, 据说是武当山平日里处罚弟子的思过之所,洞口设有铁槛,偶尔用来关押犯人。李御史狠狠喘了几口气:“可……可算到了。” “辛苦李大人了。”顾西楼道, “我们……” 顾西楼原本想说我们只需要问萧寻几个问题就好,但忽然间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什么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白七的面色凝重, 她快步走到洞口前, 蹲身捡起了地上的一件东西。 李御史目瞪口呆:“这……” 只见道玄洞门口的铁槛敞开着, 洞中空无一人,白七手里拿着的正是原本锁着门的铁链。顾西楼的一对剑眉拧在了一起:“他……”拖了半天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逃”字。 “大胆!”李御史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连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本官还在呢,就敢畏罪潜逃了?” 白七望着暴跳如雷的李御史头疼不已,心里却十分狐疑,在她看来萧寻怎么也不会是私自逃跑的人,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时候跑掉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不过,如果他真的有心想逃,这把锁链必定也是锁不住他的,只是萧寻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难道他有什么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吗?还是……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尽快找到萧寻,并且不能让这件事被人发现,否则萧寻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果然方师兄说的没错,萧寻就是杀人凶手!”天不遂人愿,还没等白七挪动步子,一声尖锐的呐喊骤然响起,“快来人啊,萧寻逃走了!” 糟糕! 白七转过身,只见一个小道童手中拎着食盒,他正紧紧盯着道玄洞,一脸笃定萧寻是凶手的模样。白七忍不住扶额,还能有比这个更坏的情况吗? 很快,方晓峰等人闻讯赶来,叶凛也随武当的人一起来到了后山。看见空空如也的道玄洞,他向白七投去询问的一瞥。 白七沉着脸摇了摇头。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白七找不到萧寻,自然无法得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的调查也就毫无头绪。方晓峰更是将萧寻的出逃当做是他心虚罪行的铁证,已经通知门下弟子四处寻找萧寻的踪迹。李大人原本已被白七提出的两个疑点动摇,这么一来不仅白七的努力白费,最要紧的是接下来想为萧寻洗脱嫌疑就越发难了。 萧寻啊萧寻,这种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 武当的弟子慢慢散去,叶凛和白七慢慢地走在人群之后。 叶凛望着满目青山,听着鸟鸣春涧,忽然启唇道:“他们的目的不在萧寻。” 白七一怔:“你是说……” 他们?他们是指谁? 目的不在萧寻……难道…… “我今天看到了周楚情。”虽然只是很远的一个身影,但他的目力一向很好。 周楚情,一个已经消失了两年多的名字。这名字瞬间让白七想起了谢飘渺,想起了夜阑宫,想起当时在葬龙渊与王复的对峙。 白七的眉头拧了起来:“如果真的是夜阑宫,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生日宴当晚杀害武当掌门,来的江湖大派这么多,完全可以嫁祸给少林或者丐帮,从而挑起江湖纷争,引发正道动乱,这难道不是夜阑宫最想看到的吗? 叶凛淡淡提醒:“解药。” 白七恍然:“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引我出来?可是我这次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解药带在身上。”看来王复的毒已经到了不得不解的时候了,连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 沉吟片刻,白七又道:“所以你认为萧寻会离开,有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夜阑宫的计划么。” 叶凛的目光清明透彻,他注视着白七,微微点了点头:“解药放在了哪里?” 白七回他一个了然的眼神,二人并肩向前走着,一片树叶伴着白七的话语悠悠然飘落:“当然是一个很稳妥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就在那片树叶刚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银芒一闪,无双剑陡然出鞘,以惊雷之势掷向前方! 与此同时,白七腾身而起,手中撒出三枚铜丸,只听“砰砰砰”三声连发,二十步之外的一棵树上簌簌作响,一个黑衣男子动作迅捷地一跃而下,顷刻间无双剑恰好钉了过来,那男子用力一拧腰堪堪避过,头也不回拔腿就跑。白七运起轻功,不多时便要追上他。却见那黑衣人反手甩出什么东西,一片黑雾顿时炸开,白七忙掩住口鼻,回身对叶凛道:“小心有毒!” 但就是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人已经不见了。 黑雾散尽,叶凛自树干上拔出剑,看见白七正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出神,便发出一个鼻音表示疑惑:“嗯?” 白七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走吧。”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房间,白七才再度开口:“刚刚那个人……好像是小唐。” 她的神情并不算轻松,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叹息。 叶凛很快便反应过来:“唐不甩?” 白七点了点头:“他转身跑走的步态我太熟悉了,小时候他常常会追着唐包子到处跑,那个背影我不会忘记。” “听说他投靠了夜阑宫。”沉默了半晌,叶凛才缓缓道。 白七扯出一个笑容:“你也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对他有所亏欠,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他现在还在当他无忧无虑的唐门少主,而不是做一个举步维艰的正道叛徒。” 叶凛不太会安慰人,但他想了想还是道:“你尽力了。”他的眸子漆黑深邃,如同一片温和的海,静静将白七纳入其间。 白七苦笑:“我尽力了,可是悲剧还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2 是发生了。” 唐不甩先是失去了父母,接着失去了自己的地位,继而失去了手足。她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被逼着离开了自己的家、离开了唐门,被逼迫着背叛了自己的本性,投身于邪道。这两年唐不甩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白七不敢去猜测,但她悲哀地看到当年那个笑出腼腆的酒窝、面颊微红地说会对顾青青负责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一身黑衣行事鬼祟的魔教爪牙,这改变实在是令她难过。 叶凛到底还是不善言辞,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七的发顶,什么也没有说。 但白七自叹息中回过神,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唐不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子夜。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潜入紫霄宫的某间客房,那里是容桢下榻的地方。 “宫主。”低哑的声音如同被火烧灼过一般,听起来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容桢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言。 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谢飘渺用那沙哑的嗓音径自道:“属下回来了。” 一声冷笑,容桢阖目道:“为了一个女人,你也是很有出息。” 谢飘渺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缕暗色,他垂着头:“宫主,属下这次有重大发现。”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待容桢的反应。 容桢沉默了半晌,见谢飘渺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心生不悦,抬手就是一掌击出。 这一掌用的力道不算大,但谢飘渺仍被打得退了几步,猛地吐了一口血。一旁的寒山嫌恶地看了眼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有发现不趁早说出来,留着是想拿捏谁呢?” 谢飘渺缓缓擦掉嘴角的血迹,似笑非笑道:“属下不敢。”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投映在谢飘渺苍白瘦削的脸上,竟真的显得有些飘渺。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令容桢暗自狐疑,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你说吧。” “属下这两年暗中跟随周楚情去了南疆,进入一个叫做‘崩龙族’的小民族。”谢飘渺道,“那里的人崇拜蛇神,擅长养蛊和驱使蛇虫。” 听到“擅长养蛊”的时候,容桢的眉头微微一动。 谢飘渺垂着眼,仿佛只是陈述,语调却轻如幻梦:“属下认为那里应该会有些有趣的发现,便深入其中,居住了两年。崩龙族的人十分排斥异族,属下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接触到驱蛇养蛊的内容。” 这话便十分有深意了。 容桢知道这是谢飘渺在向他表明自己的作用,希望夜阑宫不要放弃他。毕竟现在暂代他职务的是笑沧声,而在笑沧声之后还有新晋的唐不甩亟待上位,谢飘渺失踪了两年,他必须得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够不被当成弃子。 原本对谢飘渺兴趣不大的容桢在听到他所说的经历之后改变了想法,也许现在的谢飘渺,真的能拿出令容桢满意的东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汛期,作为防汛工作者一直加班,没时间更新,下周就恢复更新。 ☆、断线 一直到翌日清晨, 武当的弟子们还是没有找到萧寻的踪迹。白七起得很早,用过了道童送来的早饭,她便准备出门。 去男客的厢房需要经过柴房,路过柴房后门的时候白七远远便望见两个小道童在窃窃私语。想了想,白七停下脚步,凝神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哎哎,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我因杂事太多忙忘了, 天黑才想起要去给老吴头送柴米。” “我也是忙了一天脚都没沾地, 这几日访客也太多了些。” “你且别打岔,听我说,”小道童接着道, “想起来之后我便背了柴米下山,刚敲了老吴头的门, 就听见‘哗啦’一声响。我道是哪里的雀儿打着了树枝子, 就回头看了一看, 啊哟喂, 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是什么?” “我看见……”那小道童心有余悸般地喘了几口气,“我看见掌门了!” “无量寿福,无量寿福!”另一个小道童惊得抚着胸口倒退几步, “你胡说什么呢,呸呸呸还不快打嘴!” “我没胡说!”小道童涨红了脸分辩道,“我真的看到掌门了,他就穿着家常的旧道袍, 在天上飘着——” “之后呢?” “我慌得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这时候老吴头出来给我开了门,问我在干什么,我便指给他看,但一回身掌门就不见了。”小道童揪了揪头发,愁眉苦脸道,“掌门定是在天上看到我忘了送柴米的事情,特意现了法身来告诫我的。” “你果真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我看到掌门就是飘着的。” “这……莫非掌门真的飞升了?” “必定是的!” 两个小道童正在感叹,忽闻一道女声:“请问二位小道长,这老吴头是什么人?” 小道童被突然出现的白七吓了一跳,但仍老老实实答道:“是掌门在上武当修道之前的养父。” 养父…… 鬼影…… 沉吟片刻,白七又问:“那他住在什么地方?” “你往武当山南麓,沿着小溪走两炷香的功夫,就能看到他住的屋子了。” 闻言白七别了两个小道童,径自向北厢房走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是决计不信这世间有鬼怪的,更别说张寰宇的鬼魂会飘在空中这种听起来就很吊诡的说法了,因此她决定先去找叶凛,待天黑了一起去那老吴头住的地方看一看,至于顾西楼那边,她还是希望他和李御史能够说动方晓峰,允许他们让仵作来验尸。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不仅寻找萧寻的事情毫无进展,那些来为张寰宇庆贺生辰却遇上杀人案的武林前辈们,也以还有内务要处理为由纷纷辞行,皆被李御史派人拦了下来,说是请他们稍安勿躁再等几天。而方晓峰等人依旧不愿意让人碰张寰宇的尸身,因此这一日竟是毫无进展。 天刚擦黑,白七和叶凛便沿着小径去了武当山南麓。 按照小道童所说,二人顺着溪流向下,果然找到了一处围着篱笆的小木屋,里面亮着灯光。白七在屋外转了两圈,只见木屋周围是一片树林,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幽邃。 白七想起道童说的话,站在了木屋门外,做出一个敲门的手势来。 叶凛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白七转过身,向着后方看了过去。 一片树影在夜风里摇摇曳曳,身后除了树还是树,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 莫非是天黑眼花,小道童看错了? 可是那小道童斩钉截铁地说自己看到的是张寰宇,应该至少是见到了人形的,就算再怎么眼花,也不至于连是人是树也分不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3 清。白七暗自思索着,转身朝着正后方的那棵树走去。她想,既然小道童说张寰宇飘在半空中,那么她就上去看看,树上到底有什么。 脚尖轻点,几个纵身,白七飞快跃上了数丈高的枝头。 几乎就在她落稳脚步的一瞬间,白七本能地觉得周身一寒—— 有杀气! 一道凌厉掌风悍然袭来,裹挟着宏大真力,顷刻间的威压让白七连句话也说不出来。紧急之下为了躲开这一掌,她只能用力一拧腰,整个人往侧面倒下,几乎立刻就要掉下树枝。然而就在倒下的片刻,白七飞快掣出一把短匕首钉在树干上,借着这一钉的力道,蹬着另一侧的一根树枝险险荡了回来,以更快的速度一脚踹上了那人的脸。 那人避让开的动作为白七腾出了一点空间,她矮身错步,指间挟了三颗铜丸,反手就是劈面一发,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铜丸几乎只是须臾便飞至那人眼前。 白七原本以为夜晚昏暗,又是枝丫之间,影影绰绰晃人眼目,那人必定看不清她在近距离下发出的铜丸,岂料那个影子极轻松便躲了过去。白七隐约觉得那人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但二人正在交手,间不容发的时候哪里能让她考虑许多,因此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门派的武功。 只是眨眼的功夫,白七又闪电般与那人过了几招,她感觉到对方内力惊人,再拖下去自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是此时跳下树去,万一放跑了这个可疑人物就得不偿失了…… 没有再多思索,白七伸手按住那人胳膊上一处穴位,觑了个空子朝着不远处唤道:“叶凛!” 事实上叶凛一直注意着白七这边的动静,但毕竟这棵树太高,枝叶又极繁茂,二人交手时簌簌的树叶响动也被来自林海的潮声掩盖,因此若非白七出声唤他,就连叶凛也没有发现这树上还藏着一个人。 但既然叶凛察觉到了,又怎么会让他跑掉? 月光下,无双剑寒芒一闪,如同天边的流星。 “小七?” 一声惊喜的低喊,来自白七面前这个看不清面孔的影子。 “叶凛住手!”意识到了面前之人是谁,白七顿时急了,深怕叶凛动作太快伤着了对方。 然而此时叶凛也已听见了那人的声音,“铮”地一声,无双剑归入鞘中,低沉的嗓音简洁地道出两个字来—— “萧寻。” 倏然明亮起来的月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漏出,映出了一张落拓不羁的英俊脸庞,正是自道玄洞出逃、遭武当众人大肆搜捕的萧寻。 白七拉住萧寻跃下大树,落地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萧寻望着走近的叶凛,露出一个苦笑:“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可知道你这一逃,就算有一百张嘴也难说清。张寰宇就算不是你杀的,也要变成你杀的了。” “逃?”萧寻面露愕然之色,“我没有逃,是他们放我出来的。” 白七的神情此时方沉静下来,不出她所料,萧寻这里果然有些意外发生:“他们是指谁?” “两个武当弟子,拿着钥匙放我出来的。”萧寻狐疑道,“怎么会变成我逃跑了?” 白七道:“你仔细将那天的事情说与我听。” 萧寻点头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道玄洞了,原本是有个小道童看守的,我也是从他那里才知道张寰宇居然……” 萧寻顿了顿:“之后我被关了一天,有两个弟子来给我送饭,拿着钥匙给我开了门就走了。我原本在道玄洞门口犹豫去哪里,他们走后不久,忽然有个纸团扔到了我头上。” “上面写着什么?” “里面说,关于张寰宇的死,老吴头这里有重要线索,让我千万保护好他。” 白七霍然一惊:“什么线索?” “我不知道,昨晚到的时候正好有人过来,之后我怕打草惊蛇就一直潜伏着,想着若是有人想对老吴头做些什么,我可以直接守株待……” “哐当!”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惨呼:“啊!” 白七与萧寻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这惨叫声竟然来自老吴头的屋子里! “糟了!”白七脚下一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奔向屋内,萧寻和叶凛紧跟着也冲了进去。 映入眼前的场景令白七心中一紧,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老人家,他正大张着嘴喘息着,口中不断汩汩涌出鲜血来,衣襟已经被血液浸透,显出不详的黑红色。 瞥见一段黑乎乎的东西滚在一旁,萧寻骇然道:“是舌头!” 白七蹲下身点了老吴头的几处大穴将血止住,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拿出一颗药丸捏碎了兑水喂老吴头喝下,先将他的命保住。 做完这些白七便抬头环顾了一下屋内,只见窗户大开着,夜风呼呼地刮进来,显然是有人刚从窗口离去。 方才他们对话太过专注,竟然没发现有人趁机潜入了老吴头的屋子里割掉了他的舌头。白七注意到屋内没有字纸,也就是说老吴头是不通文墨的,割掉他的舌头他就没办法透露出任何线索了。 不过,这是否说明了,老吴头的确知道一些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 ☆、深夜 “我去追!”话音未落, 萧寻已从窗口跳了出去。 白七阻拦不及,也只能随他去,自己回过身查看老吴头的情况。此时老吴头已经晕了过去,满脸都是血,看起来十分骇人。白七和叶凛一道将老吴头放在榻上,从袖袋中拿出应急用的小针包:“叶凛, 你用内力护住他的气脉, 他现在出血过多, 需得固气宁神, 我用针刺之法来维持气息运行,之后我要短暂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叶凛听说她要一个人离开, 蹙眉道:“去哪里。” 白七点燃艾绒炙了下银针:“去找顾西楼,让他帮忙找两根老参来, 这伤须得用独参汤。” “好。” 银针一根根刺入穴位, 老吴头纸一般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生气。白七径自去找顾西楼, 留下叶凛看护老吴头。 夜风穿过树林, 带起林涛阵阵,沙沙的浪潮声起起伏伏,显得这一晚格外寂静。 老吴头安稳地睡着, 叶凛将桌上的烛火挑得亮了些,走到了门旁。 他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时候,萧寻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 倏然那幽暗的灯光跳了跳,夜风有了一息微不可察的变化。 可惜这变化仍是被叶凛捕捉到了, 一双眼淡淡瞥向了屋外。 院子里有人。 白色的裙裾长得曳至地面,缓缓靠近的脚步优雅而轻盈。 “叶凛。” 微弱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4 的灯光下,那白衣白裙的女子眉目如画,她的脸上是温柔的微笑,她的眼里盛满了醉人的深情,她的手指纤细洁白,正略带紧张地揪着一条帕子。 眼前这天姿国色的月下美人,正是周楚情。 叶凛微微蹙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心有疑惑,并且略带防备,叶凛仍是不动声色,神情沉静而淡漠。 周楚情望着他的模样,满心里几乎都要被那急切的渴慕占据。她有多久没有这样与他面对面地站着,静静地望着他了? 两年了。 时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两年前她还是一朵鲜嫩得可以掐出水的花苞,现在的她,现在的她—— 帕子被用力绞紧,周楚情的眼中闪过痛色。 叶凛见她神情有异,遂开口道:“是你。” 周楚情听见他的声音,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是我。” 眼前的男人站在剑道之巅,他是举世无双的剑者,也是她全身心爱慕着的人。身在崩龙族的时候,被那恶心的族长肆意轻侮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蛊虫爬进自己身体的时候,每一个让她绝望得如同没有明天的时候……支撑她活下去的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混元寨的那个晚上,月光和今晚一样皎洁。这个俊朗的男人带着满身凛冽的杀气出现,干脆利落地手起剑落,与人头一同落地的,还有她卑微的爱情。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谢飘渺会对她忽冷忽热,时而极为放肆,时而又爱若珍宝。当她爱上叶凛,她终于明白了爱情是什么。 爱情让人疯狂。 周楚情想,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也许正是爱情的诅咒。 但那又如何?她愿意为了这份爱奉献出一切。 只要叶凛能与她相守。 叶凛见她似乎在出神,顿时心生警惕,纵然不想开口但还是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楚情微微一笑:“我来见见你。”说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叶凛没有动,任凭周楚情靠近,但他的语气却十分疏离:“你跟踪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刺痛了周楚情的心,她当然知道这个“们”是指谁。 白青然。 这个她从小到大都讨厌的女人。 有时候她觉得白七根本算不得一个女人,天天打扮成少年模样,与一群男人称兄道弟喝酒谈心,成什么体统? 可恨的是,叶凛偏偏就吃这一套! 想到这里,周楚情的语气中带上了幽怨:“我,我只是太思念你了。” 这话倒没有说谎,累积了两年多的思念,已经足够驱使她跟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正好碰到这种事。周楚情向着床榻上瞥了一眼:“那人是谁?” 叶凛淡淡道:“你走吧。” 眼看叶凛居然就这样下了逐客令,周楚情顿感委屈:“我连站在这里与你说说话都不行吗?白青然她不会知道的,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与你说几句话,我实在是……很思念你……” 闻言,叶凛眼中寒芒微动,周楚情说这番话有什么目的?她今晚出现,到底是要做什么?莫非是她对老吴头下的手? 叶凛实在是一个太冷酷的人,他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周楚情是否爱慕着他这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对视着的两个人,一个满心都是委屈与卑微,另一个则在认真地权衡着在这里杀了她的利弊。 就这么杀了她,会不会给白七带来麻烦?这是眼下叶凛唯一思考的问题。 “周楚情?”一道狐疑的声线打破沉默与迷思,“你怎么在这里?” 周楚情霍然转过身,只见萧寻正站在门口面带不豫之色,顿时沉下脸来:“是你。” 萧寻见她如此反应,倒觉得好笑起来:“这副表情,莫非又是来挖小七墙角的?” 周楚情被他堵得哽了一下:“……低俗!” 萧寻讥笑道:“我低俗?你不会还把自己当郡主吧阿楚大小姐。” 话一出口只见周楚情面色一白,萧寻顿时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过了,但又不觉得需要向她道歉,毕竟她觊觎叶凛、还有之前害他们的时候可没给他们道过歉。 周楚情没有再说什么,咬着嘴唇转身离开了。 萧寻待她走远,便拉着叶凛左看右看:“让我看看,没被那个妖女轻薄吧?万一少了点什么或者多了点什么,我可怎么跟小七交待喔。” “没有。”叶凛淡淡道。 “那就好那就好,”萧寻忽然反应过来,“小七呢?” “去找药了。” “这么说那个妖女是瞅着小七不在故意来找你的?”萧寻登时嚷嚷起来,“我说兄弟,你这么有吸引力的吗?” 叶凛冷着脸道:“她可能别有目的。” 说到这里萧寻想起了自己刚刚追出去看到的事情:“说起来,我方才还真差点追到那个人了。” 叶凛静静望着他。 意识到果然永远不能跟叶凛卖关子,萧寻只得自说自话:“是个男人,身量不算太高,脚步很轻,武功一流,而且背影还有点眼熟。” 叶凛简单总结:“一无所获。” 萧寻无言:“……”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些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线索,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太多了。萧寻想说点什么,但叶凛本就不是什么热络的人,因此两个人面面相觑,竟然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边是诡异的宁静,那一边周楚情已经毫不优雅地一脚踹上了一棵树。 伴着“簌簌”的声响,几片叶子掉落在她脚边。 白色的绣鞋狠狠踩了上去,周楚情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将那几片叶子踩进泥土里。她实在是太过生气,刚刚叶凛明明就有所动摇,都怪那杀千刀的萧寻!活该他被当成杀人凶手! “立沙腊所!”发泄完了情绪,周楚情跺了跺脚。 原本应该在树林里等她的老妇人此时悄然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楚情狐疑地又唤了几声:“立沙腊所?” 倏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周楚情被这熟悉的气息包围,顿时寒毛直竖,霍然转过身来。 谢飘渺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笑容来:“阿楚。” 周楚情倒退了半步道:“师父。”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你怎么了?”谢飘渺淡淡道,“看到为师,很意外么?” “不,只是有点奇怪。”周楚情勉力维持平静,但谢飘渺却冲她伸出了手。 “很晚了,快跟为师回去休息吧。” “我……”周楚情摇了摇头,“我不想……” “嗯?”轻描淡写的一个鼻音,谢飘渺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周楚情顿时想起在崩龙族的那些日子来。 那张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脸上曾被无数只虫子撕咬过,那具身体里的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5 血液已经被放空了一半,因此他的脸色才会这样苍白。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谢飘渺已经不再是当年风姿卓绝的无常神针,而是一个武功只剩一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周楚情忽然就觉得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她想,也许顺着他一些,自己会没那么愧疚吧。 “走吧,师父。”周楚情低下头,“我们回去休息了。” “好。”谢飘渺凝视着周楚情的发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眼底有暗芒一闪而逝。 你想做的,我都知道。 但我也有我想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纠结,下一本是继续写那本悬疑推理现言还是开新坑玄学现幻嗯。。。 ☆、情义 “少主。”一道微佝的身影走进门内。 容桢正阖目小憩, 闻声缓缓点头:“嗯。” 寒山略略迟疑:“老奴听见萧寻说,张掌门的义父知道一些线索,老奴怕少主的身份暴露,便自作主张……” 容桢睁开了眼。 “割了他的舌头。” 容桢怔了一下,随即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 “少主,你的身份经营了这么多年, ”寒山咬了咬牙, “张掌门的义父是不识字的, 割了舌头就不会泄露您的秘密了。若是您要罚老奴, 那便罚吧。” 容桢微微抬手:“你是一片忠心为我,怎么会罚你。” “可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高兴的模样。 容桢将目光移到窗外,那一轮明月皎洁而明亮, 如同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一般皓皓清白。 “我只是觉得有些寂寞罢了。” 有时他觉得寂寞这个词简直绝妙,当一种心情无可排遣、无人明了, 唯有寂寞可以一言以蔽。 容桢端起酒盏道:“这竹叶青是我特意为他酿的, 可惜还没有送出手, 便被他给揭穿了身份, 因此倒只能留下自己喝了。” 喝了一口酒,容桢又摇摇头自言自语:“他实在不是个聪明人,为了那些所谓的什么公理正义, 就要跟我决裂。” 寒山道:“张掌门的性格就是如此。” “是啊。”顿了顿,容桢微微一笑,“他跟我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在笑着的,但容桢的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山林里传来隐约的杜鹃鸣叫, 一声声听起来有些凄厉。 “绿树听鹈鴂,三更欲醉五更倦。” 容桢执了酒盏悠悠地念着,一字一句轻轻缓缓:“一杯流年,一杯为风月。” 此时不知道是哪个道童下了晚课在溪边洗衣服,“啪啪”的捣衣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捣衣的声音从古至今都是诗人们爱用的意象,只因这个动作代表了生活。然而江湖人的生活永远都不是这样,彼此间是永恒的生离与死别。 “饮到桥头,未满砧声怯。” 停顿了许久,容桢望着蓝黑色的夜空,倾身将杯中酒洒到了地上:“空啼血,非是不怨,千里人长绝。” 酒香四溢。 这是窖藏了三年的竹叶青,气味浓烈香醇。其实张寰宇并不喜欢这样的烈酒,他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喜欢的酒也大多淡如白水。容桢曾经与张寰宇讨论过哪种酒最好喝,张寰宇说喜欢连云山脚下一家酒肆的梅子酒,张寰宇的回答让原本期待的容桢哭笑不得,他的这位好友实在是太过耿直了些,连客套话也不会说。 但容桢那时却因此更加欣赏他了些。 “这阕《点绛唇》,是我们十年前九曲峡大醉后,在分别时寰宇写下的。” 寒山垂首默然不语。 人死不能复生,固然少主与张掌门十几年的友情令人动容,但作为忠仆,他仍是不希望看到自己无所不能的小主人沉浸在这种悲伤中。 容桢又倒了一盏酒,缓缓饮下。 “他死了。”容桢的声音很低,“而我没有。” 寒山闻言悚然一惊。 容桢笑了笑:“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悲伤?痛苦?” “老奴……希望少主节哀。” “他死了,我没有死,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容桢将酒盏放下,“他是他,我是我。” 寒山似懂非懂,但他感觉到容桢的情绪似乎有了些许变化,这变化令他欣慰。 “告诉唐不甩三日之内必须拿到解药,否则就杀了他的宝贝弟弟。另外,谢飘渺今日带来的那个老太婆很有意思,但我并不是很相信他。”容桢想了想,“找些人先试试,若是可靠再留下。” “是。”寒山点头,又道,“沈醉昨日遣人传来书信,说都城那边的替身好像出了点事,不知道怎么惹恼了皇帝。” “让她处理吧。”容桢挥了挥手,“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要她有什么用。” “是。”寒山想了想,还是问道,“张掌门的义父……” “既然已经没法说出什么了,就随他去吧。” “若他用别的法子……” “那就斩草除根,不用顾虑许多。”容桢不耐道,“连这种事情也要问我吗?” “是老奴错了。”寒山欣慰不已,少主果然已经将张掌门的死放下了,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应该有的模样。 此时在武当山的另一边,老吴头的小木屋里,叶凛和萧寻终于等来了白七。 白七带着一身清新的夜露,飒然踏入小院,小心翼翼拿出怀里包着的两支老参。 “这是西楼找人弄来的?”萧寻点头赞叹,“果然神通广大。” 白七将炉子搬来,通了火架上药钵:“你且别说他,趁着煮药的功夫来跟我讲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寻一怔:“哪天?” 白七瞥他一眼:“张掌门生辰那天,你怎么会晕倒在他房里的?” 萧寻摸了摸下巴:“这个……”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倒不是。”萧寻迟疑道,“只是我如今回想起来,是有些奇怪的。” “奇怪?” “怪就怪在……张寰宇的态度上。”萧寻想了想,一五一十将那晚的事情缓缓道来。 三月初六,夜。 “寰宇多谢各位捧场,亲自来此为寰宇庆贺生辰,同商正道抗敌之策。”张寰宇一身浅色道袍,风姿清朗神情诚恳,“如今宴已尽欢,酒也沉了,寰宇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请诸位各自便宜吧。” 萧寻遥遥望着灯光下的张寰宇,心内默默叹息,他的这位师兄为了正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可惜这群所谓的中原侠士们却一个个喝得烂醉,白费了他一番心意。 萧寻回到房间躺了一会,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听着沙沙的夜雨声,萧寻翻来覆去睡不着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6 ,脑中总是想起张寰宇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张寰宇这个人从小就很无趣,萧寻喜欢玩,喜欢跟师兄弟们一起凑热闹,他则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练武、打坐、读经。 后来笑道人被污蔑赶出了武当,萧寻便很久没有再回来。 再回去的时候是为了参加品剑大会,张寰宇那时已经成了掌门,虽然公事公办的模样,却仍看出他受了伤,让人偷偷送了疗伤的药给他。他的这个师兄,总是想在不破坏规矩的情况下,将所有的情义都照顾好。 可世间总有事情是他的羽翼覆盖不了的。 雨渐渐停了。 萧寻坐起身,他决定去找张寰宇谈一谈。 谈谈当年笑道人的事情,谈谈今后的事情。 他想,若是有张寰宇这个掌门的话,也许他是可以回到武当的。 这么想着,萧寻带上门,径自走向了张寰宇住的清心阁。此时夜已深了,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远远的他却看见清心阁里仍亮着灯,想必他的这位师兄仍在处理事务,还来不及睡觉。 这样正好。 萧寻踏入院子,原本以为会是一片寂静的清心阁,却传出了张寰宇的声音。 “为什么?”张寰宇的语气十分不可置信,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事情。 萧寻怔了怔,他在会客? 萧寻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此时张寰宇又说了一句话:“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以相契,原来你竟然一直在骗我。” 这是什么情况? 萧寻尴尬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试探地轻嗽一声:“咳。” 屋里赫然沉寂下来。 片刻,张寰宇打开门,瞧见是萧寻站在院子里,面色不自然地一紧:“萧寻,你找我有事?” 萧寻指了指屋里:“你若是不方便,我明天再来找你。” 张寰宇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神情越发奇怪,似乎对萧寻的存在十分介意:“你明天再来吧。” 萧寻闻言狐疑道:“师兄,谁在里面?” 张寰宇扯出一个微笑:“朋友。” 这个微笑令萧寻更加怀疑,张寰宇何曾这般笑过?一看就是平日从不说谎,此时想要掩饰什么,萧寻不由得追问道:“是谁?” “是……”张寰宇将目光转开。 此时屋内忽然传来脚步声,里面的人正往门口走来。 萧寻向前走了一步,他实在是好奇,能让张寰宇露出这副表情、找各种借口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张寰宇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似乎不能确定萧寻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也不能制止门里的人走过来的步伐,然而他绝不能让屋内屋外的两个人见面。 在这样极端的情绪碰撞之下,张寰宇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选择。 “萧寻。”张寰宇张了张口,“你身后……有人。” 张寰宇说了他生平第一个谎,也是最后一个谎。 他是一个从不说谎的人,因此萧寻毫不怀疑地就转过了身。 身后空无一人。 萧寻心头的怀疑愈发浓烈,正准备问问张寰宇是怎么回事,忽然只觉得后颈一痛,整个人眼前一黑,径自栽倒下去。 ☆、叛徒 “那之后,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道玄洞了。” 听萧寻说完了前因后果,白七沉吟了片刻道:“你刚刚说张寰宇看起来有些奇怪,是哪种奇怪?” 萧寻摸着胡茬回忆道:“怎么说呢……身体和脸色都绷的很紧,好像只要我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拦住我的感觉……” “他怕你会进去?”白七不解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是跟屋里那个人有关的, 可恨我去的晚, 没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甚至连那人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萧寻捶了下大腿, “我看凶手没准就是屋里那个人!” “门外可有灯笼?” 萧寻蹙眉道:“灯笼?好像没有。” 这个回答令白七十分意外,她原本以为那一晚出现的只有三个人,张寰宇、萧寻以及那个打着灯笼来的人。现在看来, 在场的人竟然有四个? 这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吗?” 萧寻闭起眼回想了半天:“虽然没怎么注意,但确实没看到灯笼。” 白七沉默了。 听完萧寻的叙述, 她原先的猜想被彻底推翻, 打晕萧寻的人不是凶手而是张寰宇, 而那个打着灯笼的人在萧寻去找张寰宇的时间段内根本不曾出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寻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张寰宇会死,为什么他要隐瞒屋内人的身份?屋里的人到底是谁,值得他打晕萧寻也要保守秘密? “不管怎么样, 当时张寰宇屋里的那个人是谁才是关键。”白七想了想,还是决定从这里入手,毕竟张寰宇的态度的确太奇怪了,不仅提前遣散了所有守夜当班的人, 还深夜密会这个神秘人物,“我的想法,这个人可能是——” 顿了顿,白七道:“可能是夜阑宫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王复。这句话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因为她预感到萧寻会抗拒这个可能性。 果然,萧寻闻言霍然站起身,“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白七淡淡道。 “他……”萧寻憋了半天,半晌挤出来一句,“他是张寰宇啊!” 他是张寰宇,是天底下最正直最善良最铁面无私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私下与魔教有所牵连? 白七摇了摇头:“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张寰宇的反应说明了两件事:第一,这个人如果出现在萧寻面前,会损毁武当的形象。张寰宇生性谨慎自持,最在乎的就是武当,而他当时说的那句“你一直在骗我”,很有可能是发现对方一直在伪装什么,而此时萧寻的突然闯入,让他来不及掩饰情绪,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他们见面。 第二,张寰宇如此紧张,还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个神秘人很有可能是萧寻认识的人。 将这两点分析给萧寻听后,萧寻皱眉道:“我还是不信,张寰宇怎么会……” “啊……”此时,一声微弱的呻/吟自三人身后传来。 白七循声望去,只见老吴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微微绷着身子,双眼注视着他们这边,似乎是想要起身。 萧寻忙冲过去扶着他,白七和叶凛走到床榻前,白七将老吴头身上的银针取下:“老先生,您感觉还好么?” 老吴头极轻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血已经止住了。老吴头倚在萧寻胸前,目光定定地投注在白七脸上,期盼的目光里好似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艰难地发出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7 单音:“啊……啊,啊……” 白七略一思索:“您有话想说?” 老吴头便又点头。 “关于张掌门的么?” “啊。”点头。 “您知道在他屋子里的人是谁?”白七很快明白过来老吴头大约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老吴头不住地点头,手指晃晃悠悠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显得很焦急,没办法说话的他对于想表达的东西实在是力不从心。白七看着他杂乱无章的动作也颇觉得头痛,见老吴头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摸,便问道:“头?” “啊。”点头,继续摸着自己的脑袋。 “头痛?” 摇头。 “帽子?” “啊啊。”还是摇头。 白七和萧寻猜了半晌也没猜出来,老吴头失望地放下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指了指地面。 萧寻猜测道:“莫非是扫地的小道童?” 老吴头有气无力地摇头:“啊,啊。” 白七道:“这样猜下去不是办法……” 忽然老吴头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指着墙角发出声音:“啊……” 白七望过去,只见那个里放着几个做好的泥人,还有些颜料,便道:“您会捏泥人?” 老吴头点头。 白七顿时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请您把那个人的模样捏出来吧。” 萧寻也十分高兴:“这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老人家还有这个本事。” 老吴头扯出一个微笑,想坐起身,却哆嗦了一下摔回榻上。萧寻被吓了一跳:“小七,他这是怎么了?” 白七伸手把脉:“他的身子太虚弱了,刚刚流了那么多血,正是气血双亏的时候,不宜挪动,稍后药煎好了之后,喂他喝下会好一些。” “好。”萧寻犹豫道,“夜深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白七估摸着那人既然割了老吴头的舌头就走了,应该不会再去而复返了,加之这里确实不太方便,于是道:“好,我们明日再来。” 一夜安稳度过,翌日清晨白七早早起床,正欲去找叶凛,却见小道童匆匆忙忙跑过来:“白姑娘,代掌门说请大家都过去,他有事要讲。” 方晓峰? 白七略一思索,便随着小道童赶往了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只见厅内或站或坐挤挤挨挨都是人,李御史和顾西楼也早已落座。 片刻后叶凛也到了,白七拉着他在顾西楼身后站定,众人静静等待着方晓峰。不一会方晓峰踏入议事厅,举目环顾一眼厅内的人,面色冷淡而严厉,在经过白七的时候余光鄙夷地一掠:“可都到齐了?” 小道童道:“都来了。” “好,晓峰将诸位名侠豪杰们请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方晓峰的语速很慢,几乎可以说是一字一顿,“经过慎重的商议,我们武当派决定,不再追查张寰宇的死因。” 哄—— 这句话几乎可以说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是那些中原侠客还是武当的弟子们都觉得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杜长风是头一个发作的:“虽说这是你们武当内部的事情,但毕竟张寰宇在武林中威望煊赫,你们居然不为他报仇?武当什么时候成了这般孬种!” “杜长老且息怒,晓峰知道你的心情,”方晓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大声道,“但张寰宇与夜阑宫私相授受,互有牵连,其心可诛!这样的人,不配做武当掌门!”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砸得众人晕头转向,这话什么意思?张寰宇与夜阑宫有关联? 白七皱起了眉。 方晓峰打开那封信,展示给众人看:“这是张寰宇的亲笔信,更有他的印鉴,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方晓峰便接着道:“信是写给夜阑宫主的,信中张寰宇不仅约了他一起喝酒,还说要继续商讨之前说过的那件事,晓峰请问诸君,张寰宇时任武当掌门,却说有事要与夜阑宫主相商,这会是何事?” “你是说张寰宇背叛正道?”有人道。 “不管他是否背叛,身为正道领袖,与魔教勾连,就是大逆不道!”有人在旁冷笑着道。 “可张掌门实在正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有人不太相信。 “信就在这里,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自行传阅。”方晓峰沉着脸道,“昨夜发现此信之后,几位长老连夜商议,决定将张寰宇自武当除名,他的死,我们也不再追究了!” “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声蕴着暴怒的大喝响起,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了议事厅门口。 闻声白七的眉梢忍不住一跳,心内无奈极了:他怎么跑过来了! 叶凛静静望着门口的那人,目光淡而沉默。 萧寻。 在他还在被武当搜捕的时候,他居然主动现身了。 毫无疑问的,认识萧寻的皆震惊地窃窃私语起来,杜长风看见萧寻无恙面色一松,但随即又着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萧寻大踏步走进门,目光灼灼紧盯着方晓峰,讥笑道:“方晓峰,你们武当怎么总是干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 方晓峰自看见萧寻出现时起,嘴角就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此时见他发问,淡淡道:“萧寻,虽然我们不再追究张寰宇的死因,但你在武当派杀人,又私自出逃,按照本门规矩,仍是不能轻饶了你。” 萧寻忍不住笑起来,仿佛他说的话是极有趣的:“方晓峰,你是不是觉得将张寰宇自武当除名,别人就会真心实意认你做新掌门了?” 方晓峰闻言面色一沉:“萧寻,你不要信口雌黄!” ☆、作证 萧寻看见方晓峰的神情, 更加愉悦地笑起来:“你紧张什么?” 方晓峰无意再跟他多分证,径自道:“来人,把他带下去!” “我倒是想看看,谁敢碰我。”萧寻双掌一提,吓得几个武当弟子退后几步。 “萧寻,你不要太过分!”方晓峰大喝道, “武林前辈们都在这里, 岂容你放肆!” 此时钦妙大师微微一笑, 上前道:“贫僧看萧施主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今天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也许有什么苦衷。” 杜长风附和道:“是啊,萧寻, 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出来,有什么委屈也说出来, 这里这么多人, 定会为你做主。” 慕容盛冷哼一声:“别忘了, 萧寻现在还是疑犯呢。”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 更提醒了一直呆呆看戏的李御史,只见他一拍桌案:“萧寻,张寰宇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萧寻瞥一眼李御史, 看见他身上的官服,知道这是武当请来的地方官:“这位大人,草民可以对天发誓,张掌门之死, 与我无关。”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8 “发誓有什么用?”慕容盛拈着胡子道,“不如将那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罢。” 萧寻闻言犹豫了片刻:“我不能说。” 李御史眉毛一竖:“为何?” 萧寻不吭声,白七和叶凛却是知道原因的。若是将那晚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恐怕张寰宇勾结魔教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想了想,白七走上前,向方晓峰露出一个微笑:“代掌门,可否将那封信让小女子看一眼?” 方晓峰狐疑地睨她一眼,将信递给了她。 白七仔细看了两遍,交还给了方晓峰。 顾西楼见白七的表情放松下来,心知她定是有所发现,顿时忍不住笑道:“七姑娘想必有话要说。” 白七朝众人点头道:“不错,小女子刚刚看了一下那封所谓勾连魔教私相授受的信,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方代掌门。” 方晓峰谨慎道:“你问罢。” “小女子眼神不大好,请问这信后的印鉴上,刻的是什么?” 方晓峰见她问的是这个,毫不犹豫便道:“刻的是‘子安书印’,子安是张寰宇的表字。” “书印?那就是私印了,是吗?” “是私印。” 白七微微一笑:“再看这信封上的称谓,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方晓峰不假思索便要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一变。 “怎么,方代掌门也发现了吗?”白七微笑道,“信封上写的是夜阑宫主亲启。” 有人发出疑问:“有什么问题?” 钦妙大师解释道:“信尾盖的是平日里张掌门拿来玩书的私印,说明他们的关系十分亲近。但如果张掌门是以个人身份写信给夜阑宫的宫主,这称呼就太过生疏了,且极容易被人发现,不如互称名字表字反而更加安全。” “不错,想来张掌门只要不是笨蛋,都不会写出这样一封漏洞百出的信。”白七道,“我的看法是,这封信是别人伪造的,至于是谁伪造的……就无从得知了。”白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方晓峰,只见他捏着信的手指泛白,显然正暗自用力,白七见他如此,心中顿时有数,这信八成是方晓峰伪造的,目的就是抹黑张寰宇。 果然如萧寻所说,这武当派……最擅长的就是弄虚作假。 众人听了白七的话,不少人觉得颇有道理,望着方晓峰的眼神便也奇怪了起来。方晓峰站在当中,冷冷一笑:“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张寰宇私下与魔教有所牵连绝非空穴来风,你们——” “够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忽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白七的身子倏然一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望向门外。 一道颀长身影站在门口,虽然背着光,但已经有人认出了此人是谁:“是……唐不甩!” 唐不甩! 他是唐门现任家主,复兴了几乎式微的唐门;他也是人人嗤之以鼻的叛徒,投身魔教的正道之耻! 他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唐不甩的手不高不低地抬着,看也不看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人,径自道:“有想动手的,大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你们快,还是我快。” 他的指尖戴着鱼皮指套,发出诡异的绿色荧光,让原本对他虎视眈眈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人畏惧地后退了几步。 “小唐。”白七忍不住唤了一声。 唐不甩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道:“你们无需紧张,我是奉了宫主之命来此,传达一些事情。” 众人皆看向钦妙大师。 少林武当乃是正道肱骨,这里虽然是武当的地盘,但武当现在群龙无首,因此无论是按照资历还是地位,少林方丈都应该是众人的领袖。 钦妙大师淡淡颔首:“你说吧。” 唐不甩注视着方晓峰道:“我们宫主敬仰张掌门的为人,曾动过拉拢的心思,无奈张掌门太过刚正无私,拒绝与我等为伍,因此所谓与夜阑宫勾连一事,实属捏造。”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夜阑宫居然来为张寰宇的清白做证明?这……可能吗?简直如同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唐不甩投身夜阑宫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公然说假话,否则夜阑宫岂会放过他? 那……会不会是夜阑宫有什么阴谋?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随即推翻了自己,一个死人的名声能有什么阴谋? 方晓峰瞪着唐不甩,眼中掠过不甘:“叛徒说的话,不可信任!” 唐不甩摇头道:“这只是第一件事,第二件是关于白姑娘的。” 话说到这里,唐不甩才首次将目光投向了白七。 十几步的距离,隔了从少年自青年的十年光景,隔了生离与死别,隔了黑暗的年岁,隔了漫长的愧悔。白七静静地望进唐不甩的眼底,那里深沉的一片死寂让她觉得陌生又心酸,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小唐。” “白姑娘。”唐不甩的神情没有因这个称呼而有丝毫动容,“两年前你偷走宫主的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还?” 白七抿唇道:“如果我说不打算还呢?” 唐不甩的声音平静无波:“那就只好用你看重的东西来换了,比如你师父,比如龙三,你以为如何?” 白七苦笑:“小唐……” 唐不甩面无表情。 萧寻忍无可忍:“唐不甩!难道你没有心的吗?” 唐不甩扯出一个吊诡的、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心?我没有。” “我的心,早就消失在荡剑山庄的大火里了。” 直到唐不甩离去,他的这句话仍深深留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那些曾经视他为耻辱、总是想要审判他的罪行的人,忽然对唐不甩有了新的理解。也许他做出的选择,并不是人们以为的见利忘义,而是对这个所谓清白正义的世界的绝望反抗。 白七垂首望着地面,低低一叹。 “无妨。”叶凛握住白七的手,“有我。” 白七相信唐不甩不会真的去抓了左一名和龙三,他也很难抓到这两个人。但她知道唐不甩今天说的话代表了一种态度,那就是夜阑宫对她偷走解药的行为,终于不再隐忍了。这大约说明,王复的毒已经到了必须要解的时候了。 她得换一种方法,至少不要把王复给逼急了。 张寰宇的清白被魔教的人证明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一出闹剧,人们看着方晓峰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这让他无比愤怒。 “哼!”回到自己的房里,方晓峰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上。 “张、寰、宇!” “你有什么好,为什么就连你死了,那个人居然还肯这样帮你!而我呢,若不是我聪明,此刻躺在棺材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89 里的人就是我,谁又会为我洗刷污名?” 方晓峰愤怒地捏紧手中的信,这信的确是他伪造的,虽说一时不察让那个女子发现了破绽,这也就罢了,但竟然连唐不甩也跑出来为张寰宇作证,多么荒谬!一个死人得到的比活人还要多! “张寰宇,你怎么怨得了我杀你……” 低沉的、不甘的余音回荡在室内,又如同烟雾一般悄然消失。 另一边,走出紫霄宫的白七向萧寻道:“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听送柴米的小道士说方晓峰拿了张寰宇的把柄,要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我忍不住就跑过来了,果然一到这里就听见方晓峰那不要脸的东西抹黑张寰宇。”萧寻对方晓峰嗤之以鼻,“野鸡穿的再好看也只是野鸡,永远成不了凤凰。” 白七沉吟片刻:“你走的时候,老吴头怎么样了?” “我昨夜喂他喝了独参汤,他的身体好多了,早上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起床了,正在捏泥人呢。”萧寻笑着道。 萧寻的话头太快,白七阻拦不及,只听到萧寻说出口的一瞬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唰啦”传来一阵树叶响,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几人眼前,白七慌忙道:“快,快回去!” 叶凛反应极快,当即追着那道闪电般的身影去了。 白七心中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只因那黑影去的方向,正是老吴头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真凶浮出水面,猜到了吗 ☆、验尸 一路风驰电掣, 白七几乎将轻功用到了极致,好几次堪堪追上那道黑影,却被他反手甩出的暗器给拖慢了速度。直到赶到老吴头的家,白七眼睁睁看着数丈之外黑影窜进了屋子里。 白七心急如焚,只听一声惨呼响起,黑影自窗户跳出来, 正好迎面撞上白七。 “是你!”白七忍不住咬牙, 此人正是王复的那个老仆! 寒山恍若未闻, 往林子里一钻便消失无踪。白七忧心老吴头, 也就不追了,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去瞧。 血流满地。 老吴头面朝下趴在桌上,脖子上一道口子正不断涌出鲜血, 场面之惨烈令人不忍卒睹。白七蹲下身,只见老吴头睁着眼, 手指虚虚握着, 还在微微颤抖, 指尖上沾了暗色的泥块, 桌上却空无一物。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泥人已经被寒山拿走了。 此时萧寻和叶凛也赶了回来,萧寻瞥见老吴头凄惨的死状, 顿时忍不住垂下头:“都怪我,若是我不离开……” 白七摇了摇头:“这件事让我越发确定了,王复就在武当,就在刚刚议事厅的那群人之中。”若非如此, 寒山何须现身抢走泥人?这几乎是将答案拱手送到了他们面前。 只是到底是谁呢?与张寰宇夜会,藏身于中原群侠之中的王复,到底扮演了谁的角色? 另外,张寰宇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王复杀死他的吗? 萧寻见白七又在出神,虽然不忍打扰她,但总归仍是担忧:“小七,刚刚唐不甩说的事情……” 白七摆了摆手,她的目光移到桌上,上面放着数十碟颜料,虽然已经被刻意打翻混在一处,但仍能分辨出一些。她伸出手摸了摸,又俯身仔细看了半晌,沉吟片刻道:“两天之后,我会把解药交给小唐,这两天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什么事?” “第一件事,就在今晚。”白七转过脸,“我要开棺。” 萧寻愕然惊呼:“开棺!” “武当的这件事必须马上结束。”白七道,“你现在还是嫌犯,最好不要到处乱跑,我怀疑这里面还有别的阴谋。张寰宇的死疑点太多,我不相信他们仅仅只是为了引我出来拿到解药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杀了武当掌门。关于这个案子,我心里已经有了推测,但还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参与进来的人太多了,有朝廷官员,有中原武林,有夜阑宫,甚至还可能掺杂了武当内部的矛盾,我暂时无法分辨他们的目的都是什么。”白七顿了顿,叹息道,“罢了,我来梳理一下整件事吧。” 白七拿过一把筷子,找了处平整的地面,放下第一支筷子:“这是张寰宇。” 又放下一支:“这是夜阑宫。” 放下第三支:“这是武当派。” “等等,张寰宇和武当派怎么是分开的?”萧寻皱眉道。 “看到方晓峰和武当长老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白七道,“武当是大派,运作规律与小门派不同,有些灰色的事情是必须存在的,但张寰宇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想必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矛盾。如今又有了夜阑宫的介入——” 白七将代表夜阑宫的那支筷子搭到张寰宇的那支筷子上:“你还记得两年前在鬼荒城,我们曾经见过张寰宇吗?结合你所描述的情况,加上方晓峰今天的表现,我几乎可以肯定,张寰宇与夜阑宫有某种联系。但问题在于,他到底知不知道对方是夜阑宫的人。” 萧寻果断道:“他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也倾向于张寰宇不知情。”白七接着道,“第一个结论是,张寰宇在生辰当晚将值夜弟子调开,密会王复。” 萧寻点头表示认同,只有这个身份能让张寰宇做的事情说得通。 “结合你听到的话,他很可能是为了质问王复为什么欺骗他,就在这个时候你去了,张寰宇没有办法,只能打晕你。” 萧寻点头。 “这之后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 “是谁?” “凶手。” “凶手?”萧寻道,“我觉得凶手就是王复。” “不,我不这么认为。”白七道,“小唐今天会出现为张寰宇做证明,大约是王复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萧寻撇嘴,“猫哭耗子。” “萧寻,一个人如果愿意为一个死人维护声名,说明他对这个人起码是敬重的。”白七道,“基于这一点,王复杀死张寰宇的可能性并不大。” 萧寻点头,随即又道:“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也许张寰宇质问王复的时候,两个人争执起来,王复失手杀死他呢?” 白七道:“这也是一种可能性。只不过,如果是失手,他又为什么要布置现场,嫁祸给你呢?” “什么意思?” “假如你是夜阑宫的宫主,你杀了武当掌门,是希望这件事没人知道呢,还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武当掌门?” 萧寻想了半天:“的确,武当掌门死于魔教之手,对于中原武林的士气必是极大的打击。” “所以嫁祸给你应该不是王复的意思,但也不能排除是他的手下多此一举。”白七拿起那根代表武当派的筷子,往张寰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0 宇那根筷子上一放,“接下来是今天的事情,方晓峰拿了一封伪造的信件,说张寰宇与魔教勾连。这起码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方晓峰、或者说武当派,和张寰宇之间是有矛盾的,乃至于就连他死了,也要割舍掉他来保全武当。” “第二件事,方晓峰是知道张寰宇和王复的关系的。” “这……”萧寻表示疑惑,“你怎么确定的?” 白七道:“还记得在我对那封信提出质疑的时候,方晓峰说的话吗?” “他说——”萧寻回忆了一下,“张寰宇与魔教有所勾连绝非空穴来风?” “他对这件事如此肯定,足以说明他是知情人。”白七又道,“现有的情况下我能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些,若想弄清真相,还需要开棺验尸。” 萧寻点头道:“今晚就去?” “今晚就去。” 是夜,更深人静,顾西楼带着李御史和仵作在厢房里等待着。 打更的敲过子时,白七叩响了顾西楼的房门。 “走?” “走。” 没有多余的话,李御史吹了吹胡子,心里暗自抱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居然干出这种三更半夜去偷看尸体的事情。 “叶凛和萧寻呢?”顾西楼问道。 白七道:“他们负责引开守卫弟子。” 也不知道萧寻和叶凛用了什么法子,待白七等人到了灵堂,整个灵堂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白色的引魂蟠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李御史被阴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我们……”声音在静夜中显得十分突兀。 顾西楼皱起眉。 李御史忙压低声音:“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白七示意他噤声,轻轻走向了灵堂正中。在那具黑檀棺材里躺着张寰宇的尸体,白七扶着棺材,向仵作招了招手。仵作望着李御史,李御史无奈挥手:“你过去吧。” 顾西楼帮着白七将棺材盖推开,只见张寰宇阖目躺在里面,不知道武当用了什么秘法,棺材里异香扑鼻,尸身也几乎没有损坏。仵作伸手将张寰宇的衣服解开,前胸赫然是一道黑红色的掌印。 仵作侧首向捏着鼻子撇着脸的李御史道:“这应该是内力所致的掌印。” 通身检查了一遍,又将张寰宇转过来,揭开后心上的衣服。 只见后心上亦是一道掌印,仵作蹙眉验看了半晌:“这好像是……” 李御史见他似有为难,便道:“你直说吧。” “这……恕草民直言,这道掌印好像是死后造成的。” “此话当真?” “是,人死之后血液不再流动,所以产生的淤痕和生前不同。”仵作解释道,“大人请看前胸的那道掌印,呈现黑紫色,正是生前造成的。至于后心这一道,颜色……” “好了好了,谁要听你掉书袋,”李御史不耐烦地摆手,“直接说结论吧。” “致命伤是前胸的一掌。”仵作斟酌着用词,“后心的那道,疑似是伪造的伤痕。除此之外,死者后脑处有伤痕,应该是摔倒所致。” 李御史摸了摸胡子:“也就是说,后心那道所谓是萧寻造成的掌印是有人刻意嫁祸?” “应该是这样的。” 李御史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回了房,顾西楼想送白七回去,却被拒绝了。 “我不回去了。” “为何?” “我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白七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顾西楼凝视着白七认真的侧脸,微微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了,我也有事情想要对你说。 ☆、惊情 这一日直到晌午的时候, 老和尚拾得才扫完牟尼院的落叶,坐在阴凉处歇息。 喝了一盏茶,望着院子里的桃树,拾得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起方才离去的那个女子,心头划过一丝阴霾。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刚刚那女子说的话言犹在耳, 他想起久违的那些过往, 过往中被忽视的那些记忆, 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答案。 “阿弥陀佛, 真是冤孽啊。”拾得站起身,收拾了扫帚转身向大殿内走去。 “应云何住,云何修行, 云何降伏其心……” 只听拾得随口诵念的这句经文被风吹散,随着往事一同飘落进了莽莽红尘。 快马加鞭赶了一日一夜, 白七终于在这一日的日落时分回到了武当山。 扔下马鞭, 白七快步走向紫霄宫, 有些事她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案子果然如她所想一般错综复杂,牵扯到的不仅是中原武林的根基,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密辛。 “叶凛?”远远地, 白七看见叶凛在树下站着,晚霞之下树影摇曳洒了他满身,“你在等我吗?” 叶凛点了点头。 白七微微一笑,走近了两步。在望进叶凛双眼的一瞬间, 白七心头倏然一寒,她抬脚想要后退,对方却闪电般按住她的穴位,白七顿时动弹不得! 那张酷似叶凛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白姑娘,得罪了。” 白七的表情仍旧十分沉着:“鬼奴?” “不错,是我。”鬼奴桀桀地笑着,伸手点了白七的哑穴,“请您稍安勿躁,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等了片刻,鬼奴脸上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忽然将手搭在白七肩头。白七心念电转:他这是要做什么? 控制住她却不对她下手,反而好像在等着谁…… 此时白七的眼角余光里,一个人正向着这边走来,她顿时明白了鬼奴的用意,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叶凛! 鬼奴此时已经贴近了她,那冰凉的人/皮面具在她脸上摩挲着:“愤怒吗?生气吗?白七,与宫主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 此时忽闻一声铮然龙吟,一道耀目的银光如同白虹贯日,雷霆一般飞向鬼奴! 白七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坚实背影挡在了自己身前,血腥味在空气中蓦然爆裂开,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一切归于静止。 叶凛转过身,解开白七的穴道,仔细打量着她:“他可伤你了?” 白七摇了摇头。 平静下来之后,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鬼奴应该是奉了王复之命,才会冒充叶凛骗她上钩。但鬼奴只是点了她的穴,并没有伤害她,白七本以为鬼奴的真正目的是叶凛,可他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杀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王复是这种会派人送死的人吗? 绝不是。 王复此人极为狡猾,心思之聪慧,揣度人心之精准,实在是常人无法想象,他又怎么会派一个无用之人?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 沉思的白七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1 抬起头,目光掠过叶凛的手,那上面一道细小的血痕令她一怔:“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叶凛后知后觉地看一眼自己的手背,蹙眉道:“是他。”他指的是鬼奴。 白七蹲下身掰开鬼奴的手指,果然发现他的掌心藏着一把小刀,刀刃上有血。 叶凛的伤口颜色正常,显然刀上并没有毒。白七并不认为夜阑宫牺牲一条人命只为了在叶凛的手上划下一道无关紧要的伤口,这里一定有问题。 “叶凛。” 就在此时,一道纤细女声在小径上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白七心头微动,是周楚情。 “阿楚。” “你也配叫我阿楚么?”周楚情睨她一眼,目光中尽是轻蔑。 白七只觉得好笑:“两年多不见,你好像变了些。”白七哪里知道前天夜里的那桩公案,只当她是第一次出现。 周楚情冷冷一笑:“你当我是来与你叙家常的吗?” 白七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周楚情的目光转向叶凛,深情地凝视着他:“我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白七发觉周楚情神情有异,但又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道:“哦,是什么?” 周楚情走近叶凛,拉住了他的手:“就是他。” 就在周楚情牵住叶凛手指的一瞬间,叶凛的瞳孔微微一缩。白七忍不住蹙眉:“你在胡说什么?” 周楚情紧紧拽着叶凛的手指,见他没有挣脱的意思,顿时心中一喜,看来是成功了。“哈哈哈白七,你听不懂吗?”周楚情得意地笑起来,“他现在是我的了!” 白七望一眼叶凛,只见他站在那里任由周楚情握着一动也不动,心头划过不祥的预感:“叶凛?” 叶凛垂下头。 周楚情更加满意:“叶凛,告诉她,你喜欢的人是谁?” 叶凛沉默。 周楚情正欲再追问,忽然想起这情蛊才刚刚种下,即使叶凛有所犹豫也是正常的,他没有挣脱她的手已经说明情蛊的作用了,若是逼得太紧只怕叶凛会生出疑惑。 白七走上前握住叶凛的另一只手:“叶凛!” 叶凛抬起头,看了一眼白七,又转头看了一眼周楚情,轻轻挣脱了白七的手。 周楚情顿时得意万分:“哈哈哈哈,白七,你看到了吗?他是我的了!” 叶凛这是怎么了?白七心头惶然,忍不住怒道:“周楚情,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楚情的眉梢眼角都挂着恣肆的笑,她挽住叶凛的手臂,靠在他胸前,示威一般地睨了白七一眼:“你的心上人现在心里只有我,至于原因,你自己猜去吧!叶凛,我们走!” 白七不可置信地瞪着叶凛,只见他犹豫片刻,竟然真的转身跟着周楚情走了。 “叶凛!”白七的手指紧紧蜷起,倔强地咬住嘴唇,“你……” 叶凛回过头,瞥见白七眼底的晶莹,眼中神情变幻莫测,周楚情不耐烦地拉住他:“别理她。”闻言叶凛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随着周楚情离开了。 白七茫然地闭上眼,叶凛他——究竟是怎么了? ——————————————————————————————————— “少主,阿楚成功了。”寒山微笑道,“叶凛现在对阿楚言听计从,乖得很。” “哦,”容桢颇感意外地挑眉,“那个蠢东西居然没有搞砸?” 他口中的蠢东西显然是指周楚情,寒山点头道:“老奴盯着的,没出什么岔子。” “那白青然呢?”容桢想了想道,“她作何反应?” “很意外。”寒山回忆了一下,补充道,“很愤怒。” 容桢冷笑道:“还是高看了她。”不过是个男人,也值得这样,白青然啊白青然,你的冷静你的聪慧呢?实在是让人失望! “少主再怎么另眼看待她,她也只是个女子而已。”寒山道,“另外,唐不甩说明日就能拿到解药。” 容桢似笑非笑:“是吗,希望到时候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那一边的人手已经布置好了,”寒山垂首道,“据说皇上突发暴疾,太医们夤夜入宫医治,正用还魂汤吊着命。” “再吊上几天就差不多了。”容桢站起身,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幕,“寒山,你看这夜色多美。” 寒山点头道:“是很美,可惜无星无月。” 容桢嗤笑道,“星月有什么美的?只有纯粹的黑色吞没天地,没有灯,没有星,没有月,才是最壮丽的一刻。无论多明亮的太阳底下也总会有阴影,黑暗才是真正的天地之主。” 寒山很想赞同小主人的话,但他望了望天色,终究还是道:“不早了,少主歇息吧。”容桢的话实在太过不祥,他是期盼着容桢可以带着紫贲帝的血脉复国的,但……有时候他真的看不透,这个经历了太多痛苦的孩子心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我是影帝们的分割线—————————————— 翌日清晨,武当后山瀑布之下,一道瘦削的身影孑然独立。 “簌簌”声响起,白七拨开丛生的野草走了出来:“小唐。” 唐不甩没有回头,就好像他这一路走来一般,从未回过头。 “解药我带来了。”白七抿了抿唇,“你拿去吧。” 若是别人要她交出解药,她只怕不会如此轻易就同意。 但——这是她欠他的。 唐不甩转过身。 他的皮肤依旧很白,脸上依旧有若隐若现的酒窝,但他的神情和气质却已变了。 “白七。” 唐时自白七手上接过解药,转身就走。 “小唐!”白七忙唤住他,“你还能回头吗?” “这条路我不曾后悔。”唐不甩道,“自然也无需回头。” “可是……” 唐不甩摆了摆手,将白七的话抛在身后,淡淡道:“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中招啦,小白气哭了,可该咋办! 到底是容容的计划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小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呢? ☆、行刺 “阿楚。” 长长的羽睫微微扇动。 “阿楚。” 被持续的低唤扰了清梦, 周楚情困倦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苍白清隽的脸庞,周楚情望进那双沉黯的眼睛里去,被其中的寒意慑住,顿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大了眼睛:“师父!” 谢飘渺慢慢站直身子,嘴角含着的是似笑非笑的冷意:“你果然还是动手了。” “师父。”周楚情被他的目光盯着有些紧张, 忍不住咬着嘴唇嗫嚅, “我……我爱他。” 谢飘渺的瞳孔霍然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2 一缩:“你!” 他很想冲她发火, 很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心, 很想问她明不明白她的话有多伤人。但最后他只是笑了一笑:“阿楚,为师累了。” 周楚情怔怔地望着谢飘渺,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神会如同瞬间熄灭的篝火一般, 突如其来地了无生气。 叶凛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周楚情瞥见叶凛, 顿时顾不得谢飘渺, 惊喜道:“你来了。” 谢飘渺回头看了一眼叶凛, 眼底划过晦暗的情绪:“阿楚。” 可此时的周楚情哪里还听得见谢飘渺的话,她喜悦地奔下床扑向叶凛,准备将他抱个满怀。 可惜叶凛正巧抬脚走进门, 周楚情扑了个空。她咯咯地笑着,毫不介意地揽住叶凛的胳膊,一脸温柔的笑意:“你来看我么?” 叶凛淡淡点头。 谢飘渺的指尖收紧:“阿楚,你是怎么做到的?立沙腊所有这个本事么?” 周楚情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叶凛, 含糊道:“她当然不行,但是主人把鬼奴给了我,鬼奴临死之前划破了他的手,刀上有我的血。” “哦?”谢飘渺冷笑起来,“你居然去找他了?”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容桢。 “不,是他来找我的。”周楚情颇为在意地盯着叶凛,时刻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他希望我能带着叶凛,归隐泉林。” 谢飘渺的眉尾猛地一跳:“你答应了?” “帮他就是帮我自己,为什么不答应?” “那你许诺立沙腊所的事情呢?”谢飘渺淡淡道。 “立沙腊所以后跟着宫主,自然有她的好处。” “你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谢飘渺的笑容意味不明,“除了我。” 周楚情犹豫了片刻,抿了抿唇道:“师父,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也应该放你自由了。” “自由?”谢飘渺慢慢道,“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有自由。” 周楚情察觉到谢飘渺话中不祥的气息,向叶凛身边靠了靠:“师父,情之一字,你又何苦非要勉强呢?” “那你对他又何苦勉强呢?”谢飘渺淡淡觑了一眼叶凛,叶凛沉静地回望他,两双同样深不见底的眸子碰撞在一处,激起某种奇诡的异色。 “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我与他两情相悦。”爱情大约真的可以给人勇气,平日里对谢飘渺多有畏惧的周楚情此时竟也敢与他一争长短。 谢飘渺点了点头:“好,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周楚情避开他的目光:“明晚。” 谢飘渺没有再多说什么,拂了拂袖子转身离去。 周楚情凝视着谢飘渺的背影,原本挺拔清俊的男人如今看起来已有些憔悴虚弱,她心里一时间竟不知为何涌起了无限的惆怅与酸楚。那是从小将她捧在手上养大的男子,是她的父亲、她的师父、她的至亲,他伤害过她,以性命保护过她,更深爱着她,但…… 抬起头,周楚情专注地望着身旁的叶凛:“我爱的人,是你。” 用着与惶惶不安的心截然不同的坚定语气,周楚情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是这一遍不知道究竟是说与叶凛听的,还是说与她自己听的。 “我爱的人,是你。” ———————————我是奥斯卡颁奖礼的分割线———————————————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深蓝的天幕上一轮皎洁明月在云间缓缓穿行,晕染出一片清白世界。如此好风静夜,原本该是酣眠的时候,但在李御史的厢房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道黑影。 “咿——”门枢发出轻轻一声呻/吟,李御史的房门被打开了。 被月光映得斜长的影子拖在地面上,黑衣人敏捷地闪进房间。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榻前,黑衣人撩开幔帐、掀起了被子,手中匕首泛着阴森的碧色直直朝着床铺上的人捅了下去—— “啪”地一声,床上之人一跃而起,一脚踢中了黑衣人的手腕,匕首“呛啷”跌落在地。黑衣人发觉情况不对,居然并不转身逃走,而是猝然出手,欲掐住床上人的脖子。 “身手不错!”床上的人赞了一声,听声音竟是萧寻。 与此同时,自屋顶倒挂下来一人,手中暗器激射而出,不偏不倚瞄准的正是黑衣人的脑袋。黑衣人见势不妙顿时敏捷闪过,不再恋战拔腿就跑。 但萧寻又岂会放了他,当即轻舒猿臂,抓住黑衣人的肩头:“往哪里跑!” 回身一掌,黑衣人不再藏着武功,雄浑掌力倾泻而出,竟是欲将萧寻一掌击飞! “来得好!”萧寻暗运元功沉沉抬掌,低喝一声,“着!” 双掌相对,内力相拼,究竟谁胜谁负? 就在生死攸关之际,一道奇诡笛声倏然响起,宛如一道利箭穿喉,二人动作顿时一滞。几乎只在一息之间,笛声又骤停,白七闪电般出手,连按黑衣人周身五处大穴,立时将他制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萧寻自短暂的茫然中清醒,伸手拽下了黑衣人覆面的布巾。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的脸,黑衣人赫然竟是寒山。 “是你!”萧寻恍然,“夜阑宫!” 此时,顾西楼自床后走出,敲了敲衣柜的门:“李大人,可以出来了。” “吱呀”一声,衣柜的门霍然打开,骨碌碌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啊哟”叫唤着站直了身子。李御史手忙脚乱地扶了扶冠带,干咳了两声,方才道:“是何方蟊贼,让本官在里面憋了许久。” 白七捡起地上的匕首,低头看了一眼,交给了李御史:“李大人,他可不是什么蟊贼,而是夜阑宫的杀手。” “夜阑宫?”李御史眯了眯眼,“何以见得啊?” “我与萧寻曾见过此人,此人是夜阑宫之主的贴身家奴。” 李御史轻嗽一声,有些后怕地盯着手中的匕首:“这东西……” “大人小心,上面淬了毒。”白七好整以暇地觑了一眼李御史。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到了地上。 萧寻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大人您别怕,不管是什么奇毒,我这妹妹都能解。” “这……”李御史颇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侧过身询问顾西楼,“小王爷,你看我们现在……” 顾西楼便笑望着白七。 白七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捉到了行刺之人,现在就请李大人跟我们移步清心阁吧。” “三更半夜的,去那里做什么!”李御史可还记得清心阁是那个死了的张寰宇住的地方。 “自然是……”白七顿了顿,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去破案。” 寒山此时已被萧寻扛了起来,被他们带着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3 一同前往清心阁。寒山虽然穴道被制无法脱身,但眼中却无丝毫惊惧,注视着几人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几个死人一般。 当黎明的太阳升起,第一束阳光照射大地,那便是你们的死期。 ——————————————我是私奔的分割线———————————————— 同样的子夜,同样的月色,同样温柔如水的月光。此时的武当派后山,周楚情正紧紧拽着叶凛的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周楚情不会武功,自然跟不上叶凛,叶凛虽然放慢了步子,周楚情却仍是十分吃力,二人勉强一前一后地走着。 白天她刻意对谢飘渺说自己明晚才走,其实心中已经打算好了连夜下山,因此还未到子时便拉着叶凛直奔后山。她太了解谢飘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真的明晚再走,届时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挠。 周楚情心中急切,因此没有注意到叶凛一直心不在焉地刻意放缓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楚。”带着寒意的沙哑嗓音,出现得令人猝不及防,“你要去哪里?” 周楚情被吓了一跳:“师父。” 叶凛静静地望着二人。 周楚情回头望了一眼叶凛:“叶凛,我们走。”谢飘渺现在只剩一成功力,就算他阻拦,叶凛也会…… 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周楚情的手腕,那手指很瘦,宛如某种鬼怪故事里的骷髅。周楚情用力想要甩掉谢飘渺的手,但他抓得很紧,她再怎么挣脱也挣不开。 “叶凛,救我!”周楚情尖叫着。 叶凛动了。 让周楚情不可置信的是,叶凛向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 “叶凛!”周楚情气急败坏地跺脚,“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谢飘渺为这稚气的问题笑出声,睨了一眼叶凛,对他道,“你去吧,好戏应该已经要开始了。” 叶凛什么也没有说,飒然转身离去了,留下呆立原地的周楚情,与脸上挂着奇诡笑意的谢飘渺。 “这怎么可能……”周楚情盯着叶凛的背影喃喃道。 夜风将谢飘渺的低语吹散:“阿楚,情之一字,不可勉强,但,却可攻而克之。”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猜一下他们是怎么知道寒山要刺杀李御史的,以及为什么要杀李御史。 这本大概下周就会完结啦,如果我懒癌没发作的话。。。 ☆、灯笼 这是暮春的夜晚。 夜风扯下一片桃花瓣, 悠悠飘落枝头。林中偶尔响起几声幼禽的呓语,天地间静得仿佛连小草抽芽的声音都能听到。一路分花拂柳,行至紫霄宫正门前的广场上,萧寻如扔一只麻袋一般,将点了穴又缚住双手的寒山往地上一掼,砸得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声响, 将原本等在广场上的数十人吓了一跳。 杜长风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萧寻, 这是什么人?” 片刻后白七和顾西楼拖着气喘吁吁的李御史也到了, 萧寻见白七到了, 便点点头。顾西楼向李御史道:“李大人,可以开始了。” 李御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声问顾西楼:“开始什么?” “自然是开始向众人叙述案情啊。”顾西楼笑道。 白七愉悦地一笑, 向着广场上的众人高声道:“李大人说,他已经知道杀害张寰宇凶手是谁了!”此话一出, 李御史心里立刻慌了, 连连摆手:“本官……”顾西楼按住他:“李大人稍安勿躁。” 李御史苦着脸, 压低声音道:“小王爷, 下官对于凶手是谁,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啊。” “无妨。”顾西楼道,“你顺着七姑娘的话说就是了。” 李御史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众人听说李御史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顿时发出窃窃私语,慕容盛朗声道:“大人,你若是想向我们揭露真凶,为何非要半夜三更把我们叫到此地, 明早再说不是一样吗?” 李御史对此正疑惑呢,他可没让他们来这里啊,难道是……他瞥了一眼顾西楼,见对方微微颔首,顿时额头冒汗,这个小祖宗! 轻嗽一声,李御史无奈道:“的确是本官把你们召集来此,目的嘛……” “李大人刚想明白凶手是谁,就把各位大侠请来了,目的就是想让凶手措手不及,无法销毁证据。”白七及时接上。 “对,对。”李御史抹了抹汗,“本官刚刚受了点惊吓,接下来就请这位七姑娘给诸位解释吧。” 方晓峰闻言关切道:“李大人怎么受惊了?” 白七微微一笑:“李大人刚刚在房间里被贼人行刺了。” “还有这种事!”方晓峰大惊,“敢在我武当派行刺朝廷命官,岂有此理!” “是啊。”白七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寒山,“若是李大人死在了武当派,只怕朝廷就有借口可以对中原武林动手了。” 杜长风蹙起眉:“七姑娘是不是有些言重了。” “谁知道呢。”白七淡淡道,“如今这刺客被我们捉住,不如请各位来辨认一番,看可有人认识此人。” 萧寻将寒山脸上的布巾扯掉:“请。” 方晓峰命几位小道童将广场上的石灯点亮,自己率先凑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寒山的脸,对白七摇了摇头:“不认识。” 白七点头:“其他人呢。” 众人皆来看过一遍,都称不认识此人。 “既然没人认识,那小女子就直说了。”白七的声音掷地有声,“此人,乃是夜阑宫之主的贴身奴仆。” 夜阑宫! 议论声四起,杜长风上前一步:“当真?” “两年前萧寻和叶凛曾与夜阑宫主交手,”白七道,“他们认得此人。” “萧寻是疑凶,他的话岂可相信!”方晓峰冷笑。 顾西楼轻咳一声:“李大人。” 以为自己看戏就好的李御史知道这里该轮到他了,挠了挠头道:“本官已经排除了萧寻的杀人嫌疑。” “怎么可能?”方晓峰道,“萧寻就在张寰宇的尸体旁,这件事许多人都看见了!” 李御史难得正色道:“在尸体旁的就一定是凶手吗?七姑娘,你来对他们解释罢!” 白七微笑:“是。” “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杜长风听说萧寻的嫌疑被排除,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夜阑宫了,乐呵呵地催道。 “这都要归功于李大人神勇多智,为了查明真相不畏鬼神,敢冒天下之不韪,前天夜里带着仵作查看了张掌门的尸体。” 方晓峰闻言怒不可遏:“你们……竟然敢擅自开棺!” “诶,方代掌门此言差矣。”顾西楼道,“李大人这是为了真相牺牲自己,就算你们知道了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4 会责怪,他也无怨无悔,这才是值得钦佩的民之父母啊。” 白七接着道:“方代掌门请放心,我们只是打开棺材请仵作验看了一下张掌门的伤痕而已,并未破坏尸身,更不会影响张掌门太阴炼形、飞升成仙。” 听说是李御史的主张,而且并没有破坏尸身,方晓峰也无法再借故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欺人太甚!” 白七不理他,径自向众人道:“仵作验完伤口,发现张掌门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道掌印,前胸掌印颜色黑紫、皮肉塌陷,皮下有大量淤血;后背的那一道掌印,颜色很浅,几乎没有淤血,击碎了不少骨骼。” “那又如何?”方晓峰道,“后心的那一道,可确实是萧寻的大梵掌造成的。” 白七道:“仵作说,前胸那道掌印乃是致命伤,至于后心的那道掌印,没有淤血,显然是死后才造成的,因此并不能算作证据。并且凶手在张掌门死后还刻意在他后心留下一道大梵掌的掌印,可见是有意嫁祸,更加能证明萧寻是无辜的。” 方晓峰怒斥道:“一派胡言!你焉知萧寻不能先用普通掌法打死掌门,再刻意伪造痕迹,以此洗脱自己?” 白七道:“方代掌门说的有道理,那么请问萧寻如此大费周章地在张掌门死后伪造掌印,为什么不干脆离开房间,而是晕倒在了张掌门的尸体旁?莫非……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白七的声音并不高,说这话的时候斜斜地睨着方晓峰,那眼光清澈若泉冷冽如刀,竟教方晓峰的心“突”地一跳。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白七含笑注视着方晓峰:“不错,方代掌门说的有道理。正因为心中抱着同样的怀疑,李大人便留心查了查张掌门的房间,结果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方晓峰的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什么漏洞?” “李大人在张掌门房门前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滴蜡油。"白七轻描淡写道,“李大人说,通过这一滴蜡油,他就可以亲自——在所有人中找出凶手。” 方晓峰似乎是怔住了,但随即他便恢复了常态,冷笑道:“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凶手现在就在这里?” 白七点头:“根据李大人的分析,能够一掌击中张掌门的前胸使其毙命的人,必定有两个特征。其一,武功高强;其二,必定是张掌门熟识且无防备之人,能够让张掌门想不到他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众侠士们闻言点头称是,方晓峰冷冷道:“会来参加张寰宇生辰宴的人,大多都满足这两个条件,你有什么办法能在这么多人里找到凶手?” 白七挥了挥手:“拿过来吧。” 广场旁当即冒出数十位小道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只灯笼,灯笼上贴了字条。 白七背着手走到一个小道童面前,拿起了一只灯笼,“根据萧寻的证词,他当晚曾到过清心阁,那时张掌门的房间里曾传来说话声,萧寻见有人在便转身离去,离开时被人打晕。张掌门武功高强且夜晚很少出门,小道童说他从来不用灯笼,萧寻是客,客人的灯笼需要向管内务的道长支取,支取的灯笼都会记录在册,他也是没有灯笼的。因此李大人认为,清心阁的那只灯笼必然是凶手带来的。” 方晓峰的神情十分严厉:“你想靠找灯笼来找到凶手?” “这些灯笼都是李大人命人从诸位的房间里拿出来的。”白七慢条斯理道,“这些灯笼的使用者,其中武当本门中人二十一人,外客十三人,每个人都只有一只灯笼,自然可以一一对应。” “是吗?”方晓峰冷笑,“我倒想看看,就凭这些一模一样的灯笼,你要怎么找?莫非你知道当时出现在清心阁的是哪一只灯笼不成?” “李大人如此神机妙算,当然能找出那一只灯笼。”白七微笑道,“之前李大人曾遣人问过诸位那天晚上做什么去了,各位的回答几乎都是酒喝多了在房里睡觉。只是很不巧,那一晚正好下了一场小雨,而这些灯笼里的蜡烛芯在半个月前统统换过,换成了一种特殊的白烛,只要打湿,在灯笼里侧就会出现小小的黑点。因此谁的灯笼里有黑点,谁就在那天晚上外出过,谁就撒了谎。而在御史面前也敢撒谎的人就算不是凶手,也至少与凶手有关。” 留心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白七示意小道童们将贴了纸条的灯笼拿来:“每只灯笼上都写了使用者的名字,李大人觉得一只一只地查过去实在太不君子,倒显得好像是怀疑诸位似的。因此现在就将灯笼发给大家,请众位各自检查吧。” 说着竟真的按照名字将灯笼分发给众人。 拥有灯笼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么一出用意何在。钦妙大师微微一笑,带头揭开了灯笼上的烟管,就着广场上的灯光往里面仔细瞧了瞧:“什么也没有。” 有一就有二,只要有人带头,接下来便都好办。众人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灯笼,有的为了证明清白还给周围的人看,很快所有人都检查完了,手里提着灯笼静静地望着白七。 “都检查完了?”白七环视众人一眼,“没有人的灯笼有问题吗?” 慕容盛不耐烦道:“想必都是没有问题的,快说吧,你有什么办法找出凶手。” 白七倏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现在,把灯笼收上来吧。” ☆、灯灭 白七话音未落, 已有人不满地抱怨:“你什么意思?耍人玩吗?” 白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收上来吧。” 方晓峰皱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发下来又收上去是个什么道理?” 顾西楼拽了拽李御史的衣袖,李御史恍然回过神:“咳咳,就听七姑娘的,收上来吧。” 小道童将灯笼收上来分别捧在怀里,白七让他们站成一列, 拉着李御史和顾西楼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大人, 深更半夜的, 还是不要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瞎胡闹了。”方晓峰好似动了怒, 狠狠地瞪着白七。 此时,白七已走到了一个小道童跟前,指了指他手中的灯笼微微一笑:“大人, 请您看一下这只灯笼。” 李御史走了过去,拿起那只灯笼, 顿时瞪大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只灯笼上破了一个大洞, 看起来十分怪异。李御史皱着眉道:“这只灯笼怎么坏了?” 白七垂下头:“大人, 这些灯笼刚刚发下去的时候可都是好好的, 如今收上来却坏了,只怕是那凶手发现了其上的黑点,将灯笼破坏, 毁灭了证据。因此,只要找到这只灯笼的主人,就能找到凶手。” 李御史摸了摸小胡子:“有理,有理。这灯笼是谁的?” 小道童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5 犹豫了一下才道:“是……代掌门的。” 李御史正欲发作, 却忽然反应过来——方晓峰的灯笼?这……他想起方晓峰在请他来时允诺的财物,偷偷觑了一眼身旁的顾西楼,忍不住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儿哟…… “原来是方代掌门的。”白七已将灯笼高高举起,“那就请代掌门解释一下这只灯笼是怎么回事吧。” 方晓峰神情冷淡:“解释什么?” “这好好的灯笼,怎么一经过代掌门的手就坏了呢?”顾西楼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晓峰。 萧寻轻嗤一声:“方晓峰,别装了,杀害张寰宇的真凶就是你吧。” 方晓峰闻言勃然大怒:“萧寻,你对武当素有私怨,不要借机血口喷人!” 杜长风察觉到事情有异,狐疑地望向方晓峰:“方晓峰,刚刚七姑娘说,只有凶手的灯笼上有黑点,如今大家的灯笼都是好好的,只有你的破了个口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晓峰冷笑:“不过是拙劣的栽赃罢了。” 萧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晓峰身边,提起拳头就要打,方晓峰本能地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姿态。岂料萧寻并不是要打他,而是立刻蹲下身,在他周围的地上摸了摸:“这些粉末跟灯罩的颜色一样!” 方晓峰面色铁青,他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密集,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站在人群之中,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承受着无数怀疑的目光,就如同他当年被师父当众责骂的时候一般。那时候是因为他输给了张寰宇,现在呢?还是因为张寰宇! “方代掌门,解释一下你脚下的粉末是怎么一回事!”李御史也发觉事情不对,严肃道,“若你果真是凶手,我可是会秉公处置的。” “我不是!”方晓峰霍然大吼,“刚刚那只灯笼上原本就有黑点,我拿过来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因害怕你们会认为我是凶手,所以才会破坏那只灯笼!” 事实上,方晓峰所说的话的确属实,他那只灯笼上的黑点是白七提前点上去的,而那所谓的蜡烛遇上水就会产生黑点也是白七编出来唬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在心慌意乱之下自己露出马脚。 白七并不在意他说的话,不疾不徐地径自问道:“方代掌门,请问张掌门被杀那天夜里的子时,你在做什么?” “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方晓峰快速答道。 “哦,整个晚上都在睡觉吗?” “当然。” “不曾出去过?”白七轻笑一声,“解手呢?” 方晓峰犹豫了一下才道:“可能有吧,酒沉了记不清。” “那天夜里的子时下过一场小雨,不到一刻钟雨就停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也就是说,下雨的时候你是睡着了的。” “是。” “可张掌门子时被杀的时候,因为刚下过雨,屋里留下了你的脚印,这你又作何解释?”白七步步紧逼,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让方晓峰退无可退。 “一派胡言!”方晓峰又气又急心慌意乱,一边回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留下脚印,一边怒斥道,“张寰宇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下雨,又怎么可能会有脚印!” 哄地一声,那些原本静静听着的江湖人爆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了然之声。方晓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面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白七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方代掌门,请问当时正在睡觉的你是怎么知道——张掌门是什么时候死的?” 李御史上前一步:“方晓峰,关于张寰宇的死亡时间,就连仵作也没有准确答案,你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没有下雨?” “我……”方晓峰闭了闭眼,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地大,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震若雷霆。 地上的寒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方晓峰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笑,顿时向寒山看过去。 二目对视,方晓峰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猝然朝人群中望了过去:“没错,张寰宇是我杀的,但他死不足惜!”此话一出,就是认了杀害张寰宇的罪名,至于他话中其他的含义,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七谨慎地观察着他目光所至之处,淡淡道:“什么意思?” 方晓峰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冷笑道:“那天晚上我到张寰宇的房间去,发现他正在跟一个人密会,那个人是他的至交好友、一位武林名宿。但同时,张寰宇也揭破了那个人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夜阑宫的宫主!” “什么?这不可能!”慕容盛失声惊呼,“张掌门仁心仁德,素来刚正不阿,又怎么会与魔教头子密会?” “呵,”方晓峰不屑地冷笑,“张寰宇是我杀的没错,但我杀他也是为武林除害不是吗?至于那位伪装得极好的魔教首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 “代掌门?”钦妙大师最先发现不对劲,冲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寰宇,一掌贴在他后心护住他的心脉,“你怎么了?” 只见方晓峰的嘴角开始不断涌出鲜血,血越流越多,很快就连鼻子和耳朵都开始冒血,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看起来十分骇人。白七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方晓峰的手腕,蹙眉道:“他的内息很乱,内力四散,可能……”可能很快就会爆血而亡。 方晓峰极用力地揪住钦妙的袖子,牙关咬得死紧,目光直直地瞪着前方的虚空,脸庞扭曲而狰狞,看起来十分惊恐。萧寻急了:“喂,你怎么了!别死啊,张寰宇有什么秘密你快说啊,他的那位至交好友是什么人?” 方晓峰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虽然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却依然强撑着,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那……人……就……是……” 倏然,他全身一震,双目鲜血长流,整个人如同一只破麻袋一般耷拉了下去。 方晓峰,死了。 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了白七面前。 钦妙大师垂下眼,双手合十叹息道:“阿弥陀佛,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皆化尘土。” “话虽如此,但方晓峰死的也太过蹊跷了。”白七抬起头,蹙眉道,“这么多人看着,究竟是谁对他下的毒手?” “他是怎么死的?”顾西楼方才离得稍远,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七摇了摇头:“血脉爆裂而死,可能性很多。中毒、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虽然他死了,但他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可信吗?”钦妙大师提出了一个众人都好奇的问题。 白七想了想道:“他没有必要骗人。” 众人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互相盯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6 着自己身旁的人,一时间看谁都像是魔教。 萧寻笑道:“莫慌,这里不是有一个吗?”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寒山。 杜长风皱眉道:“这……能问出来什么?”夜阑宫之主的贴身奴仆若非硬骨头,又怎么会让他出来行刺朝廷命官。 白七蹲下身解开寒山的哑穴,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可还有什么手段?再不使出来就来不及了。” 寒山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却知道,昨夜少主就已布置好人手埋伏在紫霄宫周围,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能够血洗武当派。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冷冷一笑:“你们今日,都将殒身于此。” “是吗?也许吧。”白七站起身,霍然抽出软剑架在寒山的脖子上,神情十分愉悦。 “若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说——他会不会现身?” ☆、共饮 寂静其实只有一息, 却仿佛持续了很久。在场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女,她正似笑非笑地握着一把软剑,剑锋轻轻搁在人的脖子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割破对方的血管。 寒山的神情一肃:“你敢!” 就在大家都以为白七真的要下手的时候,她却唇角一翘, 收回了剑。 话锋一转, 白七向众人解释道:“此人身上想必藏着夜阑宫的不少秘密, 我想还是不要这么轻易杀掉的好。” 杜长风眉头一皱:“七姑娘, 这是武林中的事情,既然已经查出了杀害张掌门的凶手,其他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夜阑宫可不是好惹的。”杜长风素来侠肝义胆,自然不愿意见到白七惹祸上身, 因此好言相劝。 “小女子也是这么想的, 因此倒还有一件事需要各位前辈们的帮忙。”白七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 钦妙大师点头道:“你尽管说吧。” 白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只见一枚朱红色的药丸静置其中。 钦妙大师疑惑道:“这是何物?” 白七合上锦盒,淡淡道:“夜阑宫的宫主如今身中奇毒,天下间只有一粒药可以解, 就是我手中的这一粒。” 地上的寒山听到白七的话,顿时连自己受制于人都顾不得了,怒道:“你胡说!”心中却忍不住狐疑,少主的解药唐不甩已经奉上, 肖申当着他的面验证过的确是真的,也已经给少主服用下去了,白七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一粒?莫非她用了什么办法同时骗过了唐不甩和肖申? 杜长风等人闻言色变:“果真?” 白七颔首:“当然。” “若这药果真是唯一的解药,那还不赶紧把它销毁?” “不可。”萧寻忙道,“七姑娘如今当众拿了出来,若是解药被毁,夜阑宫又岂会放过她?” “那怎么办?” 钦妙大师忽然道:“七姑娘,这粒药你是从何处得来?” 钦妙大师这一问,众人也都起了疑惑,这个小姑娘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拿到夜阑宫主都想要的解药? 白七把玩着锦盒,轻描淡写道:“机缘巧合。” “若果然如七姑娘所言,这东西放在你那里的确太危险了。”杜长风倒是没有多怀疑,径自道,“自两年前荡剑山庄大火到如今,夜阑宫一直对中原武林虎视眈眈,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是呀,这东西如此关键,可以成为牵制夜阑宫的绝佳道具,也可能会引得夜阑宫愤怒报复,该如何处理呢?”白七状似苦恼,众人一时也没了主张。 此时顾西楼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在下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重要的东西当然是有能力的人才能够保存。依我看,正好群侠皆在,不如诸位挑选一个最令夜阑宫忌惮、最能与夜阑宫相抗衡的正道领袖来持有这粒解药。” 此言一出,众人思索片刻后纷纷表示同意,慕容盛似笑非笑道:“世人皆知,无论从哪方面论起,堪称中原正道之领袖的,唯有少林武当。如今武当连殒两位掌门,自然不好再劳烦人家的。”说完这句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别人来帮他接下去。 杜长风见不惯他这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少林寺乃正道肱骨,少林方丈也在这里,难道还能有什么疑问不成?七姑娘不妨将这粒药交给钦妙方丈,由他来保存。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也可免了夜阑宫找你的麻烦。” “话虽如此,难道诸位前辈就不怕夜阑宫找上少林寺吗?”白七不解道,“夜阑宫既然如此强大,万一此举为少林惹来灾祸,岂非晚辈的过错。” 钦妙微笑着摇了摇头:“夜阑宫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进犯我少林,施主可以放心。况且中原正道同气连枝,若真有什么事情,其他门派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白七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晚辈就将这粒药交给钦妙方丈保管了。” 说着白七便郑重地将手中锦盒交给了钦妙大师,钦妙大师将锦盒收好,点头道:“阿弥陀佛。” “那,”白七忽然转过头,微笑着瞥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下来的寒山,“这个人怎么处置?” “依我看,不如直接杀了。”萧寻冷笑道。 众人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因此竟无人提出异议,萧寻见状便径直朝着寒山走去,脸上的笑容凉飕飕的,教人看了心里发憷。 萧寻抬起手,欲一掌结果了寒山的性命,却在此时钦妙忽然道:“萧施主。” “嗯?”萧寻回过头。 却见钦妙大师缓缓道:“贫僧私以为,还是不要将其轻易杀死比较好。” “为什么?”萧寻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何况他还想刺杀朝廷命官,更加可恶!” “若真如七姑娘所言,此人是夜阑宫主人的贴身奴仆,就在武当将其杀死也许会引得魔教报复也未可知。”钦妙神情凝重,“少林暂且无事,或可抵挡一二,但武当如今群龙无首……” 萧寻便道:“大师认为该如何?” “如今的武当实在不宜再招惹任何祸事了。”钦妙叹了口气,“依贫僧看,就将此人交给李大人,让李大人秉公发落吧。” 李御史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对钦妙大师的识趣很是欣赏,毕竟这些所谓的什么江湖前辈、武林名宿们,若真论起来也不过是一群草莽英雄,哪有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有地位。 “既然案子已经破了,这大半夜的也无需再折腾了,就将他锁在石柱上吧。”李御史叫来两个官兵,“你们二人在此看守一晚,明天早晨随本官一同下山。” 闹了半宿,一时间事情似乎都已经得到解决,众人惋惜地看着方晓峰的尸体感叹一回,深觉武当时运不济,便也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7 散去各自回房歇息。只留武当的几位小弟子们奉命为方晓峰收尸,又提了几桶水来擦地。 钦妙大师走的很慢,背影在昏沉暗淡的夜色中显得十分沉静庄严。他走到自己的厢房前站了站,伸手推开了房门。 “咿呀——” 门打开了。 屋里黑洞洞的,安静而幽深。 钦妙大师面朝着房间里站着,却并不往前走一步。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此刻是怎样的表情,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手指动了动,从袖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只锦盒。 钦妙大师微微垂着头,他的手指在月光下白皙而柔软,上面好像连一颗茧子也没有。他打开锦盒,拿出那粒药丸,放在鼻端闻了闻。 钦妙大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庄严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容,朱红的药丸被握在了指掌之间,素来温和的眼底有寒光一闪而逝。 “大师。”女声清越,如同环佩相击,却让钦妙陡然退后几步。 钦妙大师的脸被月光映亮,好看的面庞上满是迟疑和茫然:“白姑娘?” 从黑洞洞的房间里慢慢踱出一个人来,负着手,笑吟吟的模样正是白七。她走到门口:“钦妙大师。” 钦妙皱着眉道:“白姑娘为何会从贫僧的房间走出来?” “来早了,想讨大师一杯酒喝一喝的。”白七不以为意。 钦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贫僧自执掌少林之后,就已经不饮酒了。” “是吗?”白七将背后的手亮出来,正是一小坛酒:“想必大师房里的酒是天上掉下来的。” 钦妙微微一笑:“看来白姑娘来了好一会了。” “是大师走的太慢了。”白七将手中酒坛的泥封拍开,顿时酒香四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大师想得如此入神,连步子都缓慢了许多。” “凡尘俗事。” “大师不是方外之人吗?”白七轻笑,“怎么还会挂心俗事。” “生于俗世,心有俗事。” 白七笑道:“原来连大师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免俗。” “高人不敢当,不过也是俗人罢了。” 白七将酒坛递到钦妙大师面前,目光灼灼:“哦?正好我也是个俗人,大师可愿与俗友共饮?” “白姑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钦妙淡淡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吧。”说着竟然绕过白七,向门里走去。 “大师不愿与我共饮,到底是因为不喝酒,还是因为你愿意与之共饮的那个人——”白七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加发烧,因此停更,现在好些了,就马上回来码字了qaq。 ☆、是梦 钦妙大师脚步一顿, 却并未回头:“白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师不明白么?”白七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轻轻叹了口气,“多好的竹叶青,可惜张掌门喝不到了。” 钦妙大师似乎在笑:“你在说什么?” 白七将酒坛缓缓翻过来,酒液倾泻而下落进土中,一时间空气里酒香弥漫令人沉醉:“这一坛酒就敬张掌门吧。” “白姑娘, 你到底想说什么?”钦妙大师终于转过身, 面上是淡淡的不悦。 白七侧着脸回望他。 一个站在门口, 神情肃然、面容端方, 手中念珠在月光下泛着深沉的光泽。 一个立在檐下,眼带讥诮,容貌清丽, 握着坛口的手指一松—— “啪”的一声,酒坛骤然摔在了地上, 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和着满地流淌的酒液, 如同这场景一般尖锐而骇人。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钦妙大师, ”白七垂下眼, 长长的眼睫掩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不,也许我应该叫你王复……或者, 夜阑宫的宫主?” 出乎白七意料的是,她的这句话一出口,钦妙大师居然笑了起来:“小丫头,你很不错。” 白七不清楚他这是承认了还是没有承认, 因此谨慎地没有接话。 “我以为你还需要更久才能发现我的身份。”钦妙大师的语气陡然一变,不再是庄严的妙语梵音,而是带着淡淡的遗憾,甚至连自称都改了过来,“我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你是如何能够肯定的?” 白七见他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若是说怀疑,我真的从未怀疑过你。萧寻说他看见有人与张寰宇密会,张寰宇激动地质问那人为何骗他,我推测夜阑宫之主就藏身在中原群侠之中,但从未想过竟会是你。真正将我的目光拽到你那里的,是一个人。” “哦,是谁?” “老吴头。” “原来是他,大约张寰宇曾向他透露过对我的怀疑吧。”钦妙大师若有所思,“寒山不是已弄哑了他么?” “但他会捏泥人。” “寒山对我说,他及时抢走了泥人。” 白七点了点头:“是,泥人被抢了,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提供线索。” “什么东西?” “颜料。”白七道,“老吴头死的时候,桌子上有十来种颜料,寒山很聪明,没有忘记将它们都打翻混在一起。但我发现其中三只颜料碟子是湿的,可见刚用过没多久。” “我来猜一猜。”钦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袈/裟和僧袍,“大约是藤黄、朱砂,广花三种么?” “是。藤黄和广花好说,朱砂太过鲜明,唯一符合的人只有你。” “那你又是如何确认的?” 白七抬起头,目光与钦妙大师的交织在了一处,她始终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温润谦和的世间妙人,竟会是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头子:“我去了一趟邦宝寺。” 钦妙怔了怔,片刻才想起来:“噢,是钦法挂单的那间小庙,原来你去找他了。你问他什么了?” “我问他,二十多年前,钦妙大师还在做小沙弥的时候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他怎么说呢?” “他说你从小就在寺里,当时的方丈一直让你负责洒扫藏经阁。” 钦妙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白七接着道:“当年苏启和孟秋官一案中,洪天死于降魔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钦法大师杀了洪天,因为降魔指只有钦法大师学过。但后来在葬龙渊,夜阑宫的宫主王复曾对萧寻用过一次降魔指,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世间会降魔指的另有其人。但我曾问过钦苦方丈,他说降魔指乃少林秘技,从未外借过,更不用说被外人偷学。因此有可能学会降魔指的,只有天资过人、武学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8 造诣极高的你。” “钦苦么……”钦妙的语气又变得十分微妙,“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为了保全少林寺所谓的声名与脸面,不仅助纣为虐包庇凶手,甚至连自己的尊严也不要了,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少林寺。那个模样,真是难看至极。” 白七的神情陡然一变:“是你杀了他?” 钦妙斜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利刃,让她心头一憷:“不杀了他,我如何成为方丈?” “你简直……穷凶极恶!”白七咬牙,“少林于你,难道没有恩情吗?” “恩情?”钦妙端秀的面上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这天地间的一切,对我而言没有恩,只有仇。” 白七被他这句极端的话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敢在这里揭穿我,定是有了什么主意的,说一说吧,你想做什么?”钦妙似乎厌倦了这样的对话,径自挑明了白七的心思。 白七的目光向他手中望过去,不问反答:“你就不怕我给你的解药是假的吗?你的毒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 钦妙的眼神如同洞悉了一切,带着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鄙夷:“这一颗当然是假的。” 白七不动声色。 “因为真的已经被我吃下去了。”钦妙缓缓拈碎手中的药丸,“就是唐不甩给我的那一颗。” “你怎么确定那一颗就是真的?” “白青然,你怎么会问如此天真的问题。”钦妙淡淡道,“你这样心慈手软的人,自觉亏欠了唐不甩,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承担我的怒火?你明知如果给了他假药,若我有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样的情况下,唐不甩给我的当然是真药。” “你说的不错。”白七对于钦妙洞察人心的能力不由得钦佩,他的确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将人心把握到了极致,然而——“你信任唐不甩,因为你知道他恨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如何得知寒山今晚要刺杀李御史的?” 钦妙的眉峰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你以为寒山被抓住只是凑巧么?”白七摇了摇头,“也并非事事都如你所料啊。” 钦妙的反应极快,将事情大概回想一遍,立刻找出了症结所在:“是唐不甩……但我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他是如何通知你的?” “自然是大大方方,直接告诉我的。” 这回答显然令钦妙十分意外,他仔细回忆着唐不甩说过的话:“莫非……” 什么时候唐不甩可以大方地直接与白七对话?自然是拿解药的时候。 拿解药的时候,唐不甩说了什么? “这条路我不曾后悔,自然也无需回头。”不是这句,这句没有问题。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这句诗出自一首七言律,其首句是“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清歌月满楼。” 子夜……清歌…… 原来如此。 李御史所居住的正是清歌楼,而他们定下刺杀李御史的时间,就是子时。 原本钦妙以为这首诗只是唐不甩的一句自述,但如今看来,竟是彻彻底底的提醒。 “刺杀李御史,若是李御史死在了武当,远在京城的摄政王王复就可以请圣旨,要求对武当、甚至整个中原武林来一次大清洗。”白七对钦妙的打算显然猜得一清二楚,“加上你已经将少林寺握在手中,届时夜阑宫的势力将前所未有的强大,无论在朝在野,你都会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钦妙微微一笑,对计划失败似乎并不介意:“多么美妙的想法,可惜暂时无法实现了。” “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从北定王、靳无双夫妇,到唐不甩的姐弟,从荡剑山庄被炸死烧死的江湖人,到如今即将死于你野心之下的无辜百姓,皇权到底为什么吸引你,让你如此疯狂?”白七实在想不通,一个多年修行、聪颖洒脱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冰冷的皇位吗? “你以为我是为了皇位?”钦妙冷冷一笑,“那种东西,白送给我我都不要!”真正心心念念想让他成为皇帝的只有寒山而已,若说他原本还对当皇帝有那么一丝的期待,但当张寰宇质问他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这世间一切都是虚假。 “你知道张寰宇究竟是怎么死的吗?”钦妙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好像冬天里冒着寒雾的一座深潭,带着淡淡的悲怆。 “我不知道。”白七看着他莫名安静下来的神情,心头微微一震,“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去找张寰宇,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质问我为什么骗他,之后萧寻就来了,张寰宇打晕了他。”钦妙的口吻十分平缓,但他的回忆已不由自主地飞回到了那个晚上。 张寰宇生命中的最后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主要是解释之前埋下的一些线和伏笔,把所有事情都交待清楚。 两个人斗智斗勇啊,感觉容大叔的智商还是要高一些的,可惜身边队友不给力。 话说钦法大师挂单的寺庙叫邦宝寺,,,科科,谐音帮宝适 ☆、当时 三月初六, 夜。 遣散了所有值夜的人,张寰宇热上一壶茶,静静坐在桌前等待着。 他在等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张寰宇踌躇而茫然的心与手中的茶都一齐冷了下来,那扇门终于被轻轻地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僧袍, 面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如同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般, 手里提着一壶酒。张寰宇注视着他那张平日里端庄秀美的脸, 淡淡点了点头:“进来吧。” 容桢走进屋,将酒壶放在桌上:“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模样?” 张寰宇倒了一杯茶递给容桢:“坐。” 容桢的眼底闪过暗芒, 心知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便安静在张寰宇对面坐下。 “你和夜阑宫, 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桢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张寰宇竟然张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还没等容桢想好如何回答, 张寰宇便又道:“不必想法子瞒我, 我已都知道了。” 容桢并不确定张寰宇知道了多少,但从他的问题来看,应该所知有限。容桢在心里想好说辞, 微笑着抬起头准备向张寰宇解释,他有信心让张寰宇重新相信他。 但就在对上张寰宇眼眸的那一刻,那些组织好的说辞在瞬间被忘了个干净。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他与张寰宇自云游时结识,相交十载, 倾心相待无话不谈。可以说除去夜阑宫主这个身份,在这个世上再没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199 有人比张寰宇了解他,也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张寰宇。十年来,他从未见张寰宇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悲怆而绝望。 在这一个瞬间,容桢忽然决定不再欺骗他。 “我是夜阑宫的宫主。”容桢一字一顿地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寰宇,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姿态,收割掉对方所有的震惊与痛苦。 短暂的惊愕之后,张寰宇垂下头,他的手指握紧了茶杯,发出短促古怪的一声笑:“到底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容桢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感受,他曾想过迟早会与张寰宇决裂,但未料到如此突然。 “少年相交,风姿雅达……正道肱骨,少林方丈……”张寰宇呵呵地冷笑起来,“朝廷栋梁,国之宰相……狠毒凶残,邪魔外道……这么多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容桢悚然一惊:连王复那个身份他也知道了? “为什么?”张寰宇咬着牙握紧手中的瓷杯,“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以相契,原来你竟然一直在骗我。” 容桢无言以对,他的确骗了他,而且一骗就是十年。 “咳。”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嗽,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二人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场质问来的太过突然,两个身负绝世武功的高手竟然都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 张寰宇整理了一下情绪,起身去开门。 “萧寻,你找我有事?” 容桢眉峰一动,来的人是萧寻?他想起自己来武当的目的,以及之前制定好的计划,此时若是可以实施当然是最好的时机,但……张寰宇必定是不会配合他的。 思及此,他又有些头疼,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寰宇会发现呢? 只需再多一天,他就可以设计让白青然带着解药出现,解了毒之后…… “你若是不方便,我明天再来找你。”门外的两人并不知道容桢此刻的心绪,径自对话着。 “你明天再来吧。” “师兄,谁在里面?” 容桢闻言侧首向张寰宇看去,他回过头,眼神复杂:“朋友。” “是谁?” “是……”张寰宇毕竟不会说谎,终究还是迟疑了。 容桢想了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容桢渐渐靠近,张寰宇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张了张口竟道:“萧寻,你身后……有人。” 容桢的脚步顿住了。 认识张寰宇十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说谎,就在他的面前。 为了他,也为了武当。 容桢微微一叹,眼睁睁看着张寰宇打晕萧寻:“你这是何必?” 张寰宇收回手,望着自己的掌心发怔,半晌苦笑道:“正邪不两立。” 容桢淡淡道:“少林方丈,是邪吗?” “魔教首领,是邪。” “是佛是魔,全在一念。” “一念在你,不在我。” “我非邪魔,只不过遵从本心。” “本心伤己,不是邪;本心伤人,是邪。” 容桢的眼神复杂:“你这样耿直的人,非黑即白,又怎么会懂我的人生。”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权利,自小被人侮辱践踏着长大,又凭什么要求他对世界报以宽容? 张寰宇将萧寻靠在墙角,“十年挚友,我却不懂你,是我犯的第一个错;我注定无法懂你,却自以为与你相知,是我犯的第二个错。” 容桢默然。 “第一个错误,我无能为力,但第二个错误,我想改正它。” 容桢霍然抬起头:“张寰宇,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无情的人!” “是无情伤人,还是虚情假意更伤人?”张寰宇冷笑,“我耽于所谓的虚假友情,忘了惩奸除恶的大业,是我犯的第三个错。从今以后你我再会,势不两立。” 容桢虽然恼恨张寰宇的耿介,但也知道,这是他们二人之间必然的结局。他的目光转了转,移到墙角:“在决裂之前,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不敢,也不需要。” “武当有内奸。”容桢冷笑,斜睨着张寰宇陡然变色的脸,“你们武当派有人与夜阑宫私通,将武当的所有信息传递出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是、谁!”张寰宇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咬着牙道。 容桢心中暗暗叹息,他不想利用张寰宇,但……这是最后一次。 方晓峰一直与夜阑宫有联系,将正道的一些信息卖给他们,时间久了便有些狮子大开口。因此容桢想借此机会将他除掉,然后嫁祸给萧寻,顺便引出白青然,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在原本的计划中,一个时辰之后方晓峰便会死,昏迷的萧寻会出现在他的尸体旁。但如今萧寻在张寰宇这里,明日就算方晓峰死了,也无法嫁祸到他。现在只能撺掇张寰宇去找方晓峰对质,等支开他出了门再派人把萧寻搬走,待他离开方晓峰住处,一切便可按照原计划实施。 “那人名叫方晓峰,若不信,你可以现在去找他,必定可以在他的住处找到书信。” “好,我这就去看一看,若你骗我……” 容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张寰宇,也许你不信,但我对你一直是倾心以待,身份立场非我可选,朋友却是我亲自选择的。” “你让我如何敢信你。”张寰宇漠然道,“多说无益,你我以后便是陌路。” “好,好。”容桢走出门,背对着张寰宇道,“张寰宇,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你我相决绝的日子,十年挚友,一朝离散,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唯有祝你一世安好。” 身后默然无言。 容桢走出清心阁,走进茫茫的夜雾中。这一晚,他与张寰宇十年友情化为齑粉,他到底是痛恨着这一刻,亦或是在内心中,其实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压抑还是轻松。 走出没多远,容桢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自己带去的那壶酒。 那是他特意酿来为张寰宇贺寿的竹叶青,与别种不同,必须要以浅碟缓饮才能品出真味。犹豫了片刻,他鬼使神差般调转了脚步。 只是回去告诉他酒的喝法,没什么别的意图。 容桢如此对自己解释道。 走到清心阁的门口,他听见一声清晰的“噗通”,仿佛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一声笑:“张寰宇啊张寰宇,你也有死在我手上的一天。” 这声音是—— 方晓峰! 三步并作两步,容桢冲进了清心阁,眼前的一幕令他瞬间晃了晃神:只见张寰宇捂着胸口躺在台阶上,脸色青白如纸,他的对面方晓峰正大笑着摘下脸上的面具,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身僧袍—— 他竟然扮成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0 了容桢的模样袭击了张寰宇! 容桢看着在台阶上挣扎的张寰宇,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无法想象,当方晓峰扮成他朝张寰宇击出那一掌的时候,张寰宇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若张寰宇还对他有一丝信任,那一掌是不是连他最后的信仰也一齐打碎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掌,对毫无防备的张寰宇而言是致命的。 方晓峰睨了容桢一眼,语气骄矜狂放:“没想到吧,我知道你想让张寰宇杀了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意外吗,尊贵的夜阑宫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晚的故事还是很曲折的。 努力让这俩人之间没有gay里gay气的感觉,他们真的是很纯粹的互相欣赏,纯友谊。 ☆、质问 “之后呢?”听钦妙说完案发当晚的经过, 白七只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虽然真相已明,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真相。 若王复果真与张寰宇是多年挚友,看到他在自己眼前倒下的时候,该是何种心情? “张寰宇已死,方晓峰却不能死。”钦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才敢杀死张寰宇。” “你想利用他将武当收为己用?”白七心中那点伤感顿时消失殆尽, 眼前这个人不愧是天下间最大的魔头, 挚友身亡,他却还想着利用凶手,“但你不可能一直留着他。” “偷偷放走萧寻, 又拿出伪造的书信,在我看来宛如跳梁小丑。”钦妙脸上的微笑愈发柔和, “这样的人就算用, 也不会用得太久。” “是你让唐不甩出现在大家面前, 亲自证明张寰宇的清白?” “不错。”钦妙淡淡道, “方晓峰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提起张寰宇的名字么。” “因此刚刚他被我当众揭穿,不再对你有用, 反而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你就当机立断地杀了他么?” 钦妙漫不经心地点头道:“果然瞒不过你。” 白七忍不住蹙眉:“那时候我已经怀疑你的身份,若非如此,你的举动的确足够隐蔽。”假意扶住方晓峰, 实则暗自用内力瞬间灌入他体内,令他内息乱走爆体而亡,这样的手法也只有他能够实现。 “好了,小丫头。”钦妙的语气忽然一变,“话差不多说尽了,天也快亮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什么意思?”白七的手慢慢伸到身后。 钦妙的笑容丝毫不变,望着白七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怜悯:“不如你来猜一猜,就在我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里,这武当山上又死了几个人?” “我猜,”白七抽出笛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死的人一定很多。” 瞥见白七古怪的表情,钦妙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能随口道:“是吗?” “是啊。”白七淡淡道,“你埋伏在客房周围、准备暗杀武林众侠的那些人,此时大约已经死尽了吧。” 闻言钦妙的神情一变,那张平日里慈悲庄严的脸上竟隐隐泛着青白的震惊:“你说什么?” 白七垂首把玩手中的笛子:“怎么,算尽一切的夜阑宫之主也会有失策的时候吗?” “这不可能,”钦妙心中惊怒交加,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他绝不相信自己会有漏算的地方,“你休想诓我。” 他早已布置好了人手,只等众人回房之后,由立沙腊所放出眠蛊使众人昏睡,便可以将他们一举诛杀,这么多武林名侠死在武当,届时江湖必将大乱。为了防止意外,他离开广场时还偷偷解开了寒山的穴道,有寒山在,便不怕萧寻等人会弄出什么乱子,他们这几人里武功能与寒山匹敌的只有叶凛,而叶凛已被阿楚驯服,此刻大约快要离开武当山了。并且为了稳妥起见,这次的计划他并没有告诉唐不甩,因此白七绝无可能提前知道。 “诓你?”白七忽然笑了起来,扬声道,“各位前辈,你们可以出来了!” 在钦妙震惊的目光中,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了几个人,借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几人正是杜长风、慕容盛和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钦妙心中愈发不可置信,他的内功足以听见数十丈外的风吹草动,而这几人就躲在不远处,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钦妙大师无需意外,看看你的手就知道了。”白七的声音此时在钦妙听来满怀讥讽。 钦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那上面还有淡淡的痕迹,正是刚刚他捏碎的那颗药丸留下的粉末。一时间,钦妙怔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直以来他都以善度人心、步步为营自居,自诩在诡计上从未输过,没想到今日竟被白七抓到了自己的骄矜之处,算准他一定会捏碎这颗假药,反而上了当。 事实上,他当时的确以为胜券在握,又兼终于为张寰宇报了仇,心中到底是兴奋难掩,心潮起伏之下便随手捏碎了那颗药。万万没想到他的所有心思都被白七看得请清楚楚,想来这颗假药应该有短暂麻痹听觉的效果,才能让这几人悄然接近。 “小丫头,你的确很厉害。”钦妙微微一笑,“但我还没输,我还有寒山。”寒山跟随他这么多年,深谙他做事的方法,一定会给他带来满意的结果。 “寒山?”白七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钦妙心中一动,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他吗?”一道清冷声线响起在夜空之下,伴随着这道声音,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钦妙飞了过来,噗通一声滚落在了他的脚边。 钦妙低下头,瞳孔在瞬间霍然缩紧。 那是一颗人头。 寒山的头。 寒山的颈项上还滴着血,那双大睁的眼目呲欲裂,仿佛在诉说他未尽完的忠心。 颀长的身影缓缓踏近,银白的剑锋在月光下如虹似练。 “叶凛。”钦妙冷冷地念出这个名字。 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注视着钦妙的那一双黑瞳仿佛幽深的万丈潭水,蕴着无限暗涌。 萧寻自不远处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另一颗人头掷到了钦妙脚边:“还有什么招数吗?” 一张苍老的脸,是立沙腊所。 钦妙没有说话,他默然凝视着寒山的头颅,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寒山的眉眼,声音缥缈得如同晨间的雾气,被风一吹就要散了:“你们,大约是不要命了罢。” 杜长风冷哼一声:“没想到少林方丈竟会是夜阑宫主,如此苦心孤诣地隐藏身份,实在是令人发指,今日我们必将为武林除了你这一大害!” “大害?”钦妙缓缓站起身,垂着手轻声道,“除了我,天下间便无害了吗?” 杜长风被这一句话问得一怔:“除魔卫道乃是万世之业……”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1 “若说我害人便该死,那害我的人该不该死?”钦妙的眉眼皆是淡淡的,语气比梦呓还要轻,“若只是害人便该死,那你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武林人呐,谁又配活着?” “杀人也有为人为己之分!”慕容盛道,“我们杀人是为了匡扶正义,你杀人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能一样吗?” “真是虚伪至极。”钦妙冷笑道,“与我做着同样的事,必定带出些伟大的幌子来,便是所谓的正义了吗?” “也许我们都不够正义,但,虚伪有时代表着安全。”白七忽然出声道,“天下间除了刀头舔血的武林人,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对于他们而言,虚伪的正义再虚伪也是正义,而坦诚的邪恶再坦诚也是邪恶。” “愚昧!”钦妙慢慢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白七,“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意思的丫头,现在看来你比他们还要可恶。他们是身处梦中而不自知,你明知是梦却不愿醒来,岂非比他们更可悲千倍万倍。” “我不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可以选择要保护谁。”白七摇头道,“我只想让天下止戈。”她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一路行医救人,深知医者只能救数人,而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却可以救千人万人。 “肤浅。”钦妙似乎厌倦了对话,淡淡扔出两个字便闭了口。 此时杜长风和慕容盛倏然一左一右长身而起,一人使双拳,一人用双剑,齐齐攻向了钦妙! 钦妙……不,应该说容桢,他仿佛只是轻轻拂了拂袖子,那一双袖子沾上了拳与剑,霍然变得如铁一般硬,挡住了凶猛的攻击后,又在顷刻间变得如同普通丝绵一样柔软,裹住了杜长风的拳头和慕容盛的双剑。容桢面无表情地翻过双掌向外一推,杜长风和慕容盛便被震得一齐后退了几步。 萧寻算是半个少林弟子,认出了容桢所用的是什么功夫,顿时失声惊呼:“流云袖!” 流云袖这门功夫白七是听说过的,据称是少林的不传之秘,想来应该也是钦妙在藏经阁洒扫的时候偷学的。那时候他才多大年纪,八岁?九岁? 一个才八九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智慧自学数门上等武功,也难怪他能够带领夜阑宫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眼前之人的确聪明绝顶。 “铮!”一声龙吟,无双剑绽放出璀璨无匹的光华。 遇见强敌,叶凛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如寒星,自从在泰安郡客栈交过一次手,他便无数次想与眼前之人再次相遇。这是叶凛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让他感觉自己可能会败的对手,即使在面对靳无双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长剑如雷霆,剑光如长虹,裹挟着崩天撼地之势,以惊人的速度赫然刺向了容桢! ☆、无明 “不自量力!”容桢冷笑一声, 袍袖一震便轻易挡住叶凛迅捷无双的剑锋,另一只手伸出两指运起浩然内力拈向剑尖,竟是要直接将无双剑给捏断。 叶凛被这一拈所掣肘,立时收剑,随即更加快速的第二剑在一息之间便贴近了容桢,这一剑比第一剑还要快、还要精准, 几乎没等容桢抬起手就已将刺中他的眉心。 但容桢是什么人?原本就出身少林内功根基深厚, 又兼学了数十本绝顶武学在腹内, 对各派武功皆了若指掌。如果是之前的容桢, 杜长风与慕容盛联起手来或许可以将其击败,但如今他的毒已解,武功更是已臻化境, 杜长风他们就算人多势众胜算也并不大。这样一个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难道是一柄快到极致的剑就可以打败的吗? 天下武功之中, 一个“快”字的确是颠扑不破的顶峰武学, 但却并非无可匹敌。 叶凛的剑锋最终停在了容桢额前一寸。 不是他不想刺进对方的眉心, 而是他的剑已经无法再向前半分。 容桢只用了两根手指, 以一种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姿态,夹住了无双剑的剑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快的速度也能够停下来。 “指力惊人。”杜长风在一旁叹息道。 叶凛忽然松开握剑的手一跃而起, 一脚踢中剑柄处,竟是要硬生生将剑再向前刺入几分。容桢早有防备,手腕一翻剑身便转了过来,等待着叶凛的是无双剑闪着寒芒的剑锋。叶凛在空中收腿, 一脚踏上剑尖,容桢霍然松手,无双剑在空中转了半圈,重又落回了叶凛手中。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的,叶凛在握住剑的一瞬间再度出剑! 一番交手令杜长风和慕容盛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电光火石的战斗,叶凛的剑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容桢极为迅捷的反应和深厚的内力也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战斗吗? 是战斗。 没有剑,只见剑影。 没有掌,只闻掌风。 杜长风等人屡屡想上去帮忙,但他们二人交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剑掌之间几乎连插一根针的缝隙也没有,教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如此数百招之后,叶凛也没有显出丝毫疲态,甚至他的速度竟越来越快,每一剑都要比前一剑更快上一分,明明只是一把剑,却好似铺天盖地都是剑域,将容桢笼罩其中。 而容桢呢?他的动作不及叶凛迅捷,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恰到好处的,流云般飘逸奇诡的袖子挡住了大部分剑势,每次挡下攻击之时,那藏在袍袖中的手掌便会如蛇一般吐出来,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悍然一击。 白七将这场战斗看得清楚,心里明白此时叶凛虽然还有余力,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她心中焦虑,握着笛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容桢的武学造诣之高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她无法确定菩提七杀对容桢能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若是…… 就在白七犹豫之时,变数陡生—— 叶凛的剑,刺空了! 他怎么会刺空的?白七认为叶凛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事实上叶凛的目力的确很好,每一剑都是瞄准了容桢的要害,然而对于容桢来说,他并没有一直缠斗下去的耐心,叶凛密集的攻击反而给了他思考的余地。就在容桢某次挥出袖子的一瞬间,他将另一只袖子叠在后面,脚下诡谲地一踏,叶凛精准的一剑便刺进了两只软绵绵的袖子之间。“唰”地一声,半幅袍袖被利剑割断,而容桢也成功地从叶凛的剑域之中脱身,气定神闲地一掌朝着叶凛拍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缕令人毛骨悚然的笛音倏然响起! 在黎明前将亮未亮的熹微光线中,怪异的笛音如同阎王催魂的丧钟,令人不由自主地头晕目眩起来。那些幢幢的树影,在众人眼中皆化作厉鬼朝着自己扑了过来。这不是白七最常使用的那首《天阶血》,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2 而是菩提七杀中的第二首《无明业》。 江无路当年写出菩提七杀的灵感来源于佛家的六道轮回,六支曲子分别取自天道、畜生道、阿修罗、饿鬼道、人道和地狱道。《天阶血》是六支变奏中的第一支,描写的是“天人五衰”之苦,能令闻者皆茫茫无知、五感衰退,陷入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但白七认为这曲子对于容桢而言恐怕不那么有用,要知道菩提七杀本身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并非是那些诸如音波功一类的驭音袭人法门,菩提七杀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能够以六根竹的笛声迷惑人心,挑动人心中的妄念,从而陷入笛声描绘的情境控制之中。 容桢这个人心性坚韧残忍,并且十分自负,想让他产生虚弱害怕的情绪只怕难以成功,因此白七才会使用这支《无明业》。与《天阶血》类似,《无明业》描绘的是畜生道的场景。那些前世造业的灵魂被罚堕入三恶道之一的畜生道,生来就是愚痴蒙昧的,它们有的寿命极短,如蜉蝣朝生暮死;有的寿命极长,如灵鼋千年万年。但它们的共同点就是无情与愚痴,因此很容易妄动无名,造业而不自知,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更加没有办法脱离恶道,因此大多数堕入畜生道的灵魂,只能生生世世在恶道中挣扎,无法解脱。 《天阶血》产生的效果是让人陷入混沌,五感衰退,无知无觉如同做梦一般,而《无明业》的效果则是—— 在场的人面上的表情此时都已变了。 慕容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他突然间看到了自己的仇人们一齐站在他的面前,每个人都跪在地上等待他的裁决。那些人的脸上是全然的惊恐,看在慕容盛眼中令他更加怨愤交加,他咬着牙想要走上前去杀掉那些人,拔出剑用力朝着前方挥了过去。 此时在杜长风眼中则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他看见了自己那个跟人私通被他亲手杀死的妻子。但他的反应却与慕容盛一模一样,咬牙切齿地伸出了拳头,想要再一次杀掉那个给他屈辱的女人。 然而事实上,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他是在杀了她之后为了逃避刑责才加入丐帮的,这样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杜长风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不通? 这就是《无明业》的第二个作用——令人失智。 堕入畜生道的灵魂大多浑浑噩噩,没有太多的情感,更罔论智慧。它们被情绪操控,被心绪主导,被幻想碾压。 其实白七心里清楚,对于容桢这样的人,也许连《无明业》也没有办法挑动他的心绪。他聪明坚忍,鄙夷世间的情感,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明白,更何况他懂佛法知佛理,想要不被《无明业》控制,实在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但如今,她也只能一试。 只见笛声一起,叶凛与容桢的动作同时一顿。白七吹着《无明业》,腾出一只手撒出数十枚银针,精准刺中众人穴位,杜长风等人顿时自幻想中惊醒过来。原本一掌拍向叶凛的容桢面上出现短暂的茫然,叶凛被银针刺中很快恢复清醒,躲开了这一掌,回身就是一剑。 容桢动作迟滞,却仍拼尽全力侧了侧身。 谁也不知道在《无明业》的旋律中容桢看到了什么,但他的这份心志仍是令白七震惊。他在这样的情境下还记得刚刚的战局,即使眼前根本看不到叶凛,他依旧用本能做出了闪避的反应。 正是这微微的一侧身,让叶凛的剑锋自容桢的胸口偏移,刺进了他的肩头。 血花四溅。 剧痛令容桢闷哼一声,但眼前的幻相却没有消失。 他看到的人是张寰宇,张寰宇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容貌宛然如生。 容桢微微一笑,他的目光直直穿过前方,望向了莫名的虚空:“小丫头,你的这支曲子很有趣,但并非不能破解。” 白七眉心一蹙,容桢的神情很显然已经被菩提七杀挑动了情绪,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场景,可他却还能自如地与她说话,莫非那些幻象并没有对他产生困扰? 这种情况白七从未遇到过,容桢的武学根基和心志之坚定已经超乎了她的预料。她小心翼翼地吹着曲子,不敢有任何停顿。 叶凛将剑拔出,反手一剑欲结果容桢的性命,就在这时容桢仿佛有知觉一般,沉声一喝,浑厚内力倾泻而出,伴随着楞伽经中的绵绵字句,一字一顿如同钟鼓齐鸣:“大慧。彼诸外道虚妄计度不如于理智者所弃,皆堕二边作涅槃想。于此无有若住若出。彼诸外道皆依自宗而生妄觉。违背于理无所成就。唯令心意散驰往来,一切无有得涅槃者,汝及诸菩萨宜应远离……”容桢念的时候仿佛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那一字一句如同天边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令人心胆俱震血气翻涌。甚至连一旁的大树在这样一声声的经文中都开始颤抖起来,枝叶扑簌簌地不断掉落。 萧寻的双眼蓦然睁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容桢使用的这一招是什么,这明明是,明明是—— 狮子吼!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之后打算写几篇番外,主要写一下跳过去的这两年间的故事。 想看关于谁的番外呢? 萧寻?白叶夫妇?龙三?阿楚?顾西楼? ☆、两败 一字一句的诵念声, 蕴着宏大内力,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拳用力击打在人胸前,搅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杜长风和萧寻主练内家功夫根基较深,还能撑上一会,慕容盛等人没一会便有些受不住。然而在场的人中此时情况最糟糕的却是白七,只见容桢刚念出第一句, 白七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两句开始手抖, 三句时嘴角便开始溢出血丝。叶凛受制于容桢的狮子吼, 试了几次皆被内力震退,一时也靠近不得。 萧寻瞧着白七情况不妙,心下十分着急, 却听杜长风在一旁问道:“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狮子吼。”萧寻顿了顿补充道,“最厉害的那种。” 与萧寻那欺山裂石的长啸不同, 容桢的声音并不大, 只是他的根基更深、运用更加自如, 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内力, 磅礴浩大如同金刚怒目威压十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 白七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纤细十指宛如蝴蝶翻飞, 一曲《无明业》吹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众人虽然有银针刺穴帮助保持清醒,定力稍差些的仍被这奇谲的旋律给搅得头晕目眩,更别提还有容桢那一刻也没停下来的狮子吼,一字一声震得人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叶凛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白七的状况, 倏然他收剑回鞘,脚下一点回到白七身边,一掌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默默以内力护住白七心脉。白七倔强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3 的容桢,一旁的萧寻在白七笛声最急促的那一刻听到容桢持续不断的诵念声微微一顿,捕捉到机会的萧寻当机立断纵身一跃,沉着一掌立时击向容桢的心脏。 那是极快极重的一掌,困于笛声中的容桢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纵然他功体再深厚,也是万无可能躲开这一掌的。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了萧寻这一下,容桢“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肩头被刺穿一个血洞,加上此刻又受内伤,容桢顿时趋于下风。 就在萧寻欲趁势追击一举将他击杀之时,忽闻一声大喝:“主人!” 萧寻循声望去,来人赫然是笑沧声,只见他带着一批黑衣死士迅速将容桢团团护住,萧寻这才注意到白七的笛声已经停了下来,他忙看向白七,却见叶凛正将白七抱起来,冲他摇了摇头。原来白七受到狮子吼所伤实在太重,已经晕过去了。 容桢受伤不轻,虽然恢复了五感,心内飞快掂量了一番敌我实力后还是决定暂退,萧寻等人也并没有追击的想法。临走前笑沧声将寒山的人头一齐带走了,立沙腊所的脑袋则被毫不在意地扔在了地上,那颗苍老的头颅大睁着眼,面上是干涸的血迹、尘土和落叶,看起来十分凄惨。 此时东方一道金芒腾然跃起,竟是旭日东升,这漫长的一夜已结束了。 将白七放在榻上,叶凛的动作很轻。萧寻递给叶凛一块热水浸湿的帕子:“只是寻常内伤,不必担心。” 叶凛接过帕子沉默地擦去白七嘴角的血迹,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白七的脸色很不好,是一种虚弱的苍白,只有在这种时候才终于能够教人想起她其实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杜长风轻咳一声,将萧寻拉出屋子:“这小丫头果真是青笛公子?”方才藏在树林里听她与容桢的对话,容桢那清清楚楚的一句“白青然”可都被他们听在了耳朵里。 萧寻瞥了一眼杜长风:“是。” “我就说,难怪这孩子这么聪明呢。”杜长风嗐了一声,“她的伤可怎么样了?” “不碍事。”萧寻正想说什么,此时顾西楼得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萧寻便道:“萧寻,我听说青然受伤了?” 萧寻点头道:“受了点内伤。” 话音还未落,顾西楼已如风一般飞奔进了屋子里。 萧寻怔了怔,杜长风早嘿嘿地笑起来:“小子,看来喜欢这小姑娘的人不少啊,你可有的忙了。” 萧寻苦恼地拍了拍脑门:“你这老家伙真是不正经,走走走,跟我去看看紫霄宫那边有什么可帮忙的,留在这里没准一会要挨揍。” 昨晚叶凛出现解决了寒山、萧寻杀掉了立沙腊所后,二人便赶来对付容桢,顾西楼则带着一批人处理掉了夜阑宫的那些伏兵,因此一直忙到现在才得以抽身,没想到一来就听说白七受伤了,顿时什么也顾不得就赶了过来。 甫踏进屋子,顾西楼便觉得周身倏然一冷,狐疑地侧首,他对上了一双蕴着寒芒的黑眸。叶凛的心情显然很不好,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 顾西楼忧心白七的情况,忽视了叶凛的不悦径自来到榻旁。目光一扫,他发觉叶凛正握着白七的手,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道:“她是怎么受伤的。” 果不其然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叶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顾西楼见他这样,压抑了一路的忧心和惶恐便化作怒气腾地爆发出来:“叶凛!” 叶凛淡淡道:“你吵到她了。” 顾西楼语塞,但又无法反驳,便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让她像现在这样身受重伤躺在这里生死不知?” 叶凛将白七的被角掖好,站起身走出了屋子,顾西楼凝视着沉睡的白七,伸手将被子整理得更严密了些,便也跟着叶凛走了出去。 叶凛仔细关好门,回身望着东边金红一片的天色,低声道:“是我的错。” 这话说出口,听得顾西楼一怔,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叶凛垂下眼睫,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无双剑:“没能杀了王复,她也受了伤,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顾西楼的心里是埋怨叶凛的,但他更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在白七的身边。而叶凛同样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只有他知道白七虽然看起来胆大心细聪明过人,却素来是个怕疼的,平日里割了个小口子都要疼上几天,如今受了这样的内伤,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顾西楼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忽然道:“你应当知道,我是爱她的。” “嗯。”叶凛淡淡瞥他一眼。 爱着一个人的神情怎么可能藏得住呢?只要一看到她,眼里就多了些光芒,那样的神态旁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不说顾西楼,就连他自己大约也是如此吧。 “你也应当清楚,她心里的人不是我。” 叶凛沉默,这句话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原本我想试一试,想将我的心事告诉她。”顾西楼道,“我到底还是想让她跟我在一起的。” “绝无可能。”叶凛冷冷道。 顾西楼苦笑:“我也知道不可能,自从两年前骗了她,我就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大约莫过于此,深爱着一个人,却为了妹妹亲手推开了她。 “她不会喜欢你。”叶凛沉默了片刻,坦诚道,“你的心里有太多东西。”就算没有两年前的那件事,白七也不会喜欢顾西楼。白七是一个皎如山月的女子,她喜欢人世间的坦荡与真诚,善良和单纯,而顾西楼出身优渥,自小生活在门阀贵族中,他的心里有顾青青,有平阳王,有他的家族利益,并不是说他不够好,而是他不是白七想要的人。 有情者,唯情而已矣。 “是啊。”顾西楼被叶凛的坦白打击到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欲/望,会计较爱恨得失,他只是这莽莽红尘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白七和叶凛,这样两个同样脱俗绝尘的人,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他们的心里没有太多旁骛,可以安心地放置着彼此,成为世间相依相偎的一对眷侣。 虽然到底还是不甘心的,但他的确没办法与叶凛相争,白七属于江湖,与他只不过是偶然相交的一条线,注定无法并肩。 顾西楼叹了口气道:“方才都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昨夜驾崩,王复大约早已准备好了要谋逆,父亲唤我马上回去应对,大概等不到她醒过来的时候了。” 叶凛听说皇帝驾崩,心头微微一动,这件事白七早就料到,如今事情果然按照她的预想在发展着,那么——“你且去,过几日我们会带一个人给你。” “什么人?” 叶凛想了想,道:“是一个很重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4 要的人。” 重要到可以扶起将倾的大厦,撑住濒危的国家。 作者有话要说:  boss掉血中。。。 最后的结局会有一些小反转。 皇城决战敬请期待! ☆、幻梦 空明山上, 幽篁深处,竹林雾霭掩映的一块大青石上,一位青衫青年正坐在林间闭目呼吸吐纳。须臾,他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缓缓睁开了眼,面带微笑凝视着出现在他身前的红衣青年:“今日晚了。” 红衣青年笑起来:“张寰宇,我还想问你呢, 为什么总是起得比打鸣的公鸡还要早?” “习惯了。”张寰宇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你什么都好, 就是太过放纵, 清晨的空气这么好,何妨起得早些?” “从前的日子太过拘束委屈,如今有了放纵的权利, 自然要纵情恣肆随心随性。”红衣青年不屑地挑了挑眉,“我十五年前每日起得可比你早多了。” 红衣青年这个“随心随性”的理论显然不能被张寰宇接受, 但他并未就此多说什么, 而是温和道:“我知道你天资过人, 但修行之路, 不可怠惰。“ 红衣青年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像我师父一样啰嗦?” 年轻的张寰宇低低地笑起来:“不敢不敢,圆照大师是大德高僧,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这话我不服, 以你的资质,他年必将功成名就、天下闻名。” “哦,钦妙如此信任我么?” “不如来打赌如何?” “你我都是出家修身之人,打赌怕是不合适。” “哎呀, 张寰宇你可真是没趣!” “与其打赌,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就好。”张寰宇微微一笑,“十年后,你我都要名扬天下,成就一番事业。” 容桢的眼波悠悠一动:“你想成就怎样的事业?” 张寰宇自青石上跳下来,朝着竹林深处走了几步,他的声音缥缈地传进容桢耳中,一时间仿佛隔了整个红尘的花与水:“世间清明,天下止戈。” 年轻的容桢毫不意外地挑眉:“果然是你才会有的天真的想法。” “总要有人为之努力,这天下才不会变得更糟糕。”张寰宇的声音温润如玉,他的人也已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隐约的背影,“幸好这条路上不止我,还有像你这样的知己与我同行,此生无憾。” 时光荏苒,场景变幻,画面一晃忽然转到了一座破庙里。 张寰宇怀中抱着一只小狗,正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它喝肉粥。容桢盘腿坐在一只破旧的蒲团上,眯着眼望他:“自从救回来,你已经养了它半个月了。” “是。”这小狗是张寰宇在暴雨中捡回来的,当时奄奄一息差点就要死了,如今在张寰宇的照顾下已经十分活泼健康。 “救它一回就罢了,你还想养它一辈子么?” 张寰宇默然无语,手上喂食的动作却没有停。 “就算解得了它的劫,也救不了它的命。”容桢冷冷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 沉默了一会,张寰宇放下小狗:“在我小时候,还没有上武当的时候,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小狗。我很喜欢它,每天都要跟它玩耍,后来它死了,我伤心了许久。” 容桢不发一言,张寰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小狗的耳朵,继续道:“道德经里讲,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人总要失去些什么、付出些什么,才会得到,才能成长。师父曾说我这个人太重感情,对于修道并不是好事,我回他‘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圣人不会动情,而最下作的人根本不懂情感,真正能了解情之一字的,只有他这种人。 “这世间有情才会更温暖、更美好,你说是不是?” 容桢不置可否:“你讲的这些与这只狗有什么关系?” 张寰宇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道:“不过是想糊弄你罢了,唉,你说的对,不养便不养吧。只是总归有点不舍得,一起同行了那么久,说抛弃就要抛弃,心里觉得十分惆怅。” 容桢将这话听在耳中,心内微微一动,但随即便道:“如果是我,一开始就不会救它。” “这样岂非太过无情?”张寰宇蹙眉。 “那也是它的命。”容桢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改变上天给自己安排的命运。” “可是……” “张寰宇,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容桢的声音倏然转冷,“你要知道这世间多的是受苦的人,多的是在地狱中挣扎的人,你难道能一个一个都救过来吗?真把自己当成三清圣人了?” 张寰宇仍不放弃:“但对于这只狗来说,我救了它,它便解脱了苦难。” 容桢忍不住脱口而出:“杀了它对它一样是解脱。” 眼见张寰宇神色一变,容桢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下意识地说了句怎样的话。张寰宇皱着眉道:“你没有权利剥夺它的生命。” “你也一样没有资格给它强行安排命运之外的人……狗生。”尴尬地扔下一句话,容桢背过脸去不再理他。 沉默在二人之间横亘了许久,蓦然,一声低笑传来,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钦妙,你发怒的模样真是一点也不像高僧。” 容桢轻哼一声:“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天真的道长。” “我不是天真,我只是,”张寰宇顿了顿,“想尽可能地保护所有人……” “它是只狗。” “……和动物。”张寰宇愉悦地笑起来,“我知道虽然你看起来不太赞同,但一定会跟我一起为这伟大的梦想努力的。” 容桢嗤笑一声,没有回应他。 张寰宇笑着笑着,嘴角忽然不断涌出鲜血,但他恍然不觉,直到汩汩的血液流了满地,一直淌到容桢身旁,他才惊骇地转过身:“张寰宇!” 张寰宇满脸是血,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钦妙,有你这样的挚友,也许我可以天真得更久一点……” “张寰宇!” 霍然睁开双眼,容桢自深噩的梦境中惊醒,冷汗涔涔。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寒山,给我倒杯水……” 话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容桢这才恍惚记起自己身在何方,发生了些什么。 是了,寒山已经死了。 红木雕花大床上撒着描金幔帐,容桢怔怔地望着幔帐顶上绣的四爪银龙,意识渐渐回归身体。他想起两天前在武当山,自己中白青然的计受了伤,寒山也死于叶凛之手。他又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那正是久远之前他与张寰宇一同游历江湖时曾发生过的事。 也是白青然吹起菩提七杀时,他看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5 到的场景。 张寰宇的那条小狗后来如何了? 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容桢的眼神倏然变得有些惆怅。 自梦中那时之后,容桢找了个机会将小狗扔进了河里,张寰宇遍寻不着,最终容桢一指河中:“那是什么?”张寰宇丝毫没有怀疑他,只当是小狗自己乱跑失足跌进了河里,径自惋惜了许久。 现在回想起来,他和张寰宇的结局也许那时就已经写好了。 后来张寰宇终于名扬天下,他也依旧天真地想要把所有人都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是自己却再也不是张寰宇所以为的那个,能够一路同行的人了。 张寰宇有情,容桢却无情。 同样的一条狗,张寰宇只想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它、照顾它;而他却只想杀了它,好教它不会有任何让自己产生情感的可能。若是张寰宇没有死在三月初六那一晚,若干年后大约也会死在他的手上吧。 肩头的灼痛将思绪拉回,容桢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这个结似乎是沈醉的手法。 宫里的事情甫定,周泰死了,且他并无后人,故而皇位暂时空悬。沈醉和假扮王复的人明里暗里将朝臣们安抚得很好,只等过几天有人把持不住提出皇位的事,届时再让之前提拔上来的人说出“贤王”王复的名字,在皇族无人、别无选择之下大约能有五成把握可以改朝换代。若是事情有变,便干脆大举刀兵,覆了这天下。 思量妥当,容桢冷笑着躺下。 白青然,折损于你手中的确出乎我的意料,菩提七杀也确实如传说一般奇诡骇人,但这天即将塌了,你难道又要凭一己之力将它撑住吗? “阿嚏!” 平阳王府里,白七打了个喷嚏,肩头微微一缩。一旁的叶凛将她的风氅拉了拉,裹得越发严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颇有些滑稽。 顾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白姐姐,你们俩可真有趣。” “有什么趣,不过是瞎紧张罢了。”白七脸颊微红。 顾西楼瞧着白七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发涩,忙岔开话道:“你说要带一个人来给我看,是什么人?” 白七歉然一笑:“原本是一起来的,刚刚路过集市有一个耍把式的,他和肖已便瞧住了。见他俩看得实在入神,我就让萧寻等他们看完了再带他过来。” 白七话音还未落,一声朗笑响起:“小七!小顾!” 人未到,先闻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听就是萧寻的。顾西楼凝神听去,只听得萧寻的笑声之外,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他曾听白七说过肖已是七星童子,莫非这声音就是他的么? ☆、窃国 伴着孩童咯咯的笑声, 萧寻飘飘然自屋顶一跃而下,两只胳膊上一边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童。其中一个白白嫩嫩宛如一颗圆滚滚的肉包子,正笑嘻嘻地望着顾西楼。 顾西楼霍然站起身,一旁的顾青青茫然地瞥了一眼萧寻臂弯里的那个小童子,顿时惊讶地叫出声:“三……” 完整的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西楼已反应极快地一把捂住顾青青的嘴:“我的姑奶奶, 你可千万别喊。” 几人都被顾西楼飞扑的动作逗得笑出声, 只听那包子小童脆生生地道:“顾家哥哥, 几年不见, 你还是这么不庄重。” 萧寻闻言哈哈大笑,将小童子放下:“睿儿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顾青青忍不住用力扒开顾西楼的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小童:“哥, 我没看错吧,这果真是……” 顾西楼也有些难以相信:“青然, 这是怎么回事?” 周睿看见这两人都被他的出现惊呆了, 顿时咯咯地笑起来:“肖已, 你看这两个人, 好像两个傻子一样。” 肖已从萧寻怀里跳下来,颇为老成地拍了拍周睿的肩膀:“隐之,你莫要淘气了, 白姐带你回都城定然是有正事的。” 不得不说白七这两年带着两个小娃游历江湖的作用还是体现出来了,这两个孩子心里都是很尊重她的。周睿吐了吐舌头,拉着肖已缩到了白七身边:“好嘛,小七姐姐说吧, 想让隐之做什么?” 白七微微一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如果我说,想让隐之当皇帝,隐之会不会哭鼻子?” 此话一出,顾西楼和顾青青都怔住了,萧寻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叶凛神情不变,依旧淡淡注视着白七。 岂料反应最大的却是周睿,只见他小脸一皱,眼眶瞬间便红了:“小七姐姐不要隐之了吗?” “隐之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大人了,那就应该做一些大人要做的事情了,不是吗?”白七面不改色地哄他,萧寻听着白七说周睿是“大人”,再看看周睿那一点点大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西楼面带犹豫:“青然,你是想……” “我也不想让隐之回到宫里,但如今周泰死了,王复趁着先帝无后想要谋朝篡位、复辟前朝……” 顾西楼听到前朝两个字,越发拿不定主意,王复是前朝紫贲帝遗孤的事情他听萧寻说过,王复近日的一些小动作,以及一些被王复提拔上来的官员的私下集会他也都知道,平阳王府身为皇亲,若是放任不管任由王复行窃国之事,这世世代代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 只是…… “青然,隐之他还小,这样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真的好吗?他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吗?” “谁说要他来治理国家了?”白七讶异道,“隐之才多大,虽然跟着我见过些世情,哪里真的懂什么叫国计民生,让他治国才是误国。”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小,朝中还有你们。” “王复收编了彭龙的军队,现在他手上起码有七万兵马。”这正是顾西楼在意的地方,王复会轻易让周睿登基吗?若是他执意一搏、大动干戈,这注定两败俱伤的一战打还是不打? “我叫了几个人来帮忙,这一回绝不会再让他跑了。”白七抿了抿唇,“江山不能落到一个残酷无情的人手中,至于朝中和军中,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的,你只需要将那些有反心的都控制住就好。” 萧寻伸长了脑袋打岔:“什么忙?有算我的份吗?” “小七姐姐……”这时周睿揉了揉眼睛,委屈地扁着嘴,“我不想当皇帝,我想跟你一起治病救人……” 肖已拉了拉周睿的袖子:“隐之,还记得白姐带我们去落霞村的时候吗?” “记得。”周睿不明所以。 “那你应该也记得,那里发了洪灾,人们饿得没有东西吃,白姐虽然着急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是官府给他们发了粮食,让他们能够活下来。”肖已亮晶晶的一双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6 眼诚挚地注视着周睿。 “那又怎么样,小七姐姐还是很厉害。”周睿以为他是在贬低白七,不服气地撅起嘴。 肖已笑道:“如果你当了皇帝,你就能让官员们给那些饥饿的人发粮食,你就能做到白姐也做不到的事情,救更多的人。” 白七往叶凛身边靠了靠,颇有些欣慰地凝视着肖已,这个孩子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到症结所在,也明白她的苦心。 周睿垂着头,还是不开心的模样:“如果我当皇帝,你和小七姐姐还会陪着我吗?” “这……”肖已为难地瞥了一眼白七,“隐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服周睿了。 顾西楼望着周睿,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对了,之前听宫女说隐之被人掳走了,言妃心急如焚,青然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母妃?”周睿眼睛一亮,“我母妃可还好么?” 顾西楼微微一怔,面不改色道:“言妃……应该还好吧。” 事实上,周睿失踪没多久周泰便现身继位,他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先帝的后妃们全都打发进了冷宫,独尊他的生母宜贵妃为太后。平阳王府虽然多方打点,想让言妃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一点,但毕竟刚刚痛失幼子、遭逢大变,终归还是香消玉殒了。 白七瞧着顾西楼神情有异,心知言妃必定已经凶多吉少,忙道:“据隐之说,他被抓走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一座院子里,周泰登基的前一天晚上有个神秘的男人将他放走,让他去找玉莲华,他就去了。玉莲华对小孩子一向没什么办法,因此传信给我让我帮忙带孩子,正巧肖已也跟我一道,两个孩子也有个伴,就一直带在身边了。” “原来如此。”顾西楼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救了隐之。” “我也想不到,尤其对方开口让隐之去找玉莲华。但我问过玉莲华,她说自己没有朋友,因此实在是猜不透。”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往事,以后有机会可以慢慢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把王复除掉。”萧寻打岔,“小顾,我觉着你还是把隐之带去给平阳王看一眼吧,刚刚我来的时候刻意没走正门,从屋顶上过来的,就是怕被人看到走漏了风声。” 顾西楼颔首道:“你想的不错,这么大的事我也的确得去知会父亲。” 白七道:“另外,明晚的事情我们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具体如何施行稍后再讨论。” “好。” 白七又道:“西楼,王复现在在宫里吗?” “宫里来人说王复奉了遗诏处理后事,的确这几天都住在宫里。” 萧寻闻言冷笑:“受了那么重的伤,除了皇宫哪里有那么多上等药材给他治伤。” 顾西楼道:“怎么,难道你们要进宫?” 白七淡淡道:“不过一道宫墙,能拦得住谁呢?” 拦不住他们,更拦不住死亡。 夜深深,月沉沉,皇宫之内,天阶如水。沈醉动作轻柔地为容桢换好药,温顺地将袍子系好。 “沈醉。”就在沈醉欲转身离去时,容桢的声音倏然响起在空无一人的暖阁里。 “主人。”沈醉匆忙跪下,后颈弯成优美的弧度。 容桢伸出手摩挲着沈醉颈后白腻的肌肤,漫不经心道:“你知道,寒山是怎么死的吗?” 沈醉的心猛地一跳:“属下不知。” “他是被叶凛,一剑枭首。”容桢鹰一般的眼微虚了虚,“你说我该如何回报他才好?” 沈醉毫不犹豫地说:“杀了白青然。” 容桢满意地点头:“是个好法子,但还是不够。” 沈醉伏倒在地:“属下知错。” 容桢冷冷牵起唇角,“寒山活着时最大的期望就是看到我能复国,现在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没有了寒山,我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是很寂寞。” 沈醉一动也不敢动,默然倾听着容桢的自言自语。 “你说,这种寂寞,叶凛懂不懂?白青然懂不懂?” 沈醉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不会懂的。”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懂?”容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脚将沈醉踹倒在地,“给我滚!” 沈醉站起身飞快地退出了暖阁,面色苍白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容桢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顿时咳得更加厉害,几乎连眼泪都要咳出来。对窒息般的痛苦恍若未觉,容桢径自从床头摸出一壶酒,一边咳嗽一边大笑着往嘴里倒酒,后果就是被呛得更加难受。 寂寞,寂寞,如此深刻的寂寞。 他的父亲是昏庸残酷的紫贲帝,他的母亲是最卑贱的军妓,他自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异数,一个—— 天命之外的人。 幼年被欺凌虐待,被父亲喂下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剧毒,他咬着牙撑过了那些黑暗到看不见一丝光明的日子。洒扫藏经阁,偷学武功,刻意伪装得乖巧聪慧,讨到了圆照方丈的欢心,将他收为关门弟子。游历时遇到了夜阑宫的前任宫主,被他看中接掌夜阑宫,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一直到现在,挚友身死,忠仆被杀,举目四顾,只有他自己。 这样的寂寞,天下间谁会懂? 作者有话要说:  容老板也是可怜人啊,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想着杀他,但其实杀了他真的一切就结束了吗? ☆、复仇 在天星台的记录簿里, 关于这一天的描述是这样的。 三月十七日,破执位。值神玄武。日值月破,大事勿用,诸事不宜。 子时,长安宫。 容桢独坐偏殿调息,忽闻窗外雷声大作,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狂风吹得门窗都吱呀作响, 雨水飘进窗内, 带来一阵沁骨的凉意。 容桢站起身走到窗旁,伸手合上窗叶。 “啪嗒”一声,窗扣落下, 屋外吵人的风雨声顿时小了许多。 然而容桢原本欲转身的动作蓦然停住了,他扶着窗框倏忽一笑, 嗓音平淡毫无波动:“这么大的雨, 竟然还来做客。” “正因为雨太大, 所以才进来避一避。”属于白七的清澈女声, 微微带着些来者不善的气势。 容桢转过身来,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白七和叶凛二人。 “只有你们两个?” 白七淡淡道:“莫非你在期待见到谁吗?” “我只是有些奇怪, 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容桢想了想,微微一笑,“不过我再也不敢小看你了,我猜猜, 这个时候萧寻他们大概在外面对付笑沧声吧。” 白七的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被猜中计划的紧张感:“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7 心一下你自己。” “哈哈哈……”容桢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开怀大笑起来,“白青然,你不会当真以为凭着区区一个菩提七杀就能拿我怎么样么?” 白七一哂,问道:“钦妙大师,那日我吹笛子的时候,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一声钦妙大师,叫得容桢有一瞬的怔然,下意识想起了幻相中的张寰宇,而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叶凛的剑猝然出鞘,一道利芒毫不犹豫地直落而下! 容桢反应极快,侧身闪过的同时手指屈起轻轻一弹,“叮”地一声,无双剑发出痛苦的尖鸣,剑身忽然不可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容桢沉声一喝,双掌自身侧迅速击出,就在扬手之际双袖荡起挡住了叶凛的视线,容桢的腰身诡异地向前一折,看来是想贴近叶凛后直接一掌结束战局。 但白七一直紧盯局势,又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顿时当机立断,手中几十枚银针同时发出,密密麻麻宛如下雨一般。更妙的是那些银针都好似长了眼睛,明明二人的位置如此贴近,但银针不偏不倚只奔着容桢而去,叶凛的身上连一丝儿也没有沾到。 容桢见状急忙变招,但此时叶凛也已经自他刻意营造的盲区中撤了出来,长剑倏忽如电,残影瞬间疾闪,雷霆一般挥向容桢的喉咙。 不得不说叶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容桢只来得及收回左手,于是他索性左手三指挽了个拈花结,顺着剑势一拂,轻轻一旋指便捏住了剑身。然而叶凛对这一手早有防备,瞬间翻过手腕撤开手,剑身迅速一转,容桢的动作也不得不随之而变,然而此时白七的梅花针再度飞射而出,瞄准的尽是容桢的眼、喉等处,若稍不留意便是一针毙命。 面对这样密集又默契的联合进攻,容桢将作何应对? 长安宫里三人交手如电光火石,此时在宫门之外,另一场鏖战也即将发生。 笑沧声、花千树和喜逍遥收到有刺客的消息,三人登时率领三队禁卫军围住了长安宫,预备攻进去将白七等人一举拿下。冷雨落下,笑沧声的乌毡斗篷不断滴着水,渐渐汇成一线。 静静听了半晌动静,笑沧声高高抬起了手。 “唰啦”一声,一道闪电划过,上千禁卫军执起手中的刀戟,准备闯宫擒拿刺客。 手臂落下,禁卫军们高喝着冲进了宫门,蜂拥涌入宫门前的广场上。 禁卫军分三面将长安宫围得水泄不通,此时笑沧声扬声大喊:“宫内进了刺客是我等失职,为了保证各位主子们的安全,捉拿刺客,死生不论!” 西偏殿带兵的是喜逍遥,他拧了拧肥胖的身子,抹了一把脑袋上的雨水,一头就要扎进长安宫的西殿门。 “我说死胖子,你这么胖,没想到走起路来竟然也上蹿下跳,灵活得很么。”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骤然响起,喜逍遥闻声霍然抬头,只见西偏殿的屋脊上歪歪斜斜倚着一个人,穿的是最简单的黑色箭袖,脑袋上漫不经心扣着一只棕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明明是雷雨交加的夜晚,这人却仿佛是在和风细雨中垂钓一般惬意,几乎让人以为他随时都要伸个懒腰睡在这大雨之中。 虽然没看到脸,喜逍遥却已听出了这声音是属于谁,用力一跺脚大喝一声道:“龙潮,只有你一个人也敢挑衅么!” 喜逍遥的吼声比雷声还要响亮,正门前的笑沧声也听到了,心中顿感不妙:龙三也来了?那这一边…… 还没等他仔细寻找自己这边来的是谁,东偏殿也遇到了状况。 花千树执剑一挥:“不要乱,跟我进殿!” “想进去?那可得先问一问我。”自屋顶忽然跃下一人,“啪”地一声,落地时溅起水雾一片,掌风凌厉横扫,那一颗颗裹着内力的水珠顿时成了最可怕的暗器,前面的一排禁军被水珠击中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已纷纷倒地。 花千树瞧着眼前青衫落拓的年青人,明明站在大雨里全身湿透眉眼间却依然潇洒,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萧、寻!” 萧寻摸了摸鼻子:“花千树,你可别这么瞪着我,大晚上怪吓人的。” 花千树冷笑一声:“没想到遇到的居然是你,但我有五百禁军,就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拦住你们就可以了。”萧寻摆了摆手,语气无比轻松。 这样轻松的语气在花千树看来显然形同挑衅,但她的性子到底比喜逍遥要沉稳些,因此只是瞥他一眼,谨慎地向后退了退,向禁卫军喊道:“这人是刺客,杀了他!” 萧寻双掌一分,早已摆好了架势:“来来来,别客气,我保证不会跑。” 西偏殿有龙三,东偏殿是萧寻,那白七请来守正门的人是谁? 笑沧声接到东西两殿的情报,心中顿时狐疑,难道除了这几个人,他们还有别的援兵吗?但他并未深思,抬起手大喝一声:“将士们,跟着我进宫擒贼!” “这么大的雨,丫头你知不知道我这张脸有多贵?好几万两的新面皮,若是淋坏了你得赔我。” 幽幽一道女声伴着闪电一同落下,在短暂的白光里,众人忽然发现长安宫正殿的琉璃瓦上正坐着一个绝艳女子,容貌可以说是精雕细琢十分完美,身材更是纤秾合度千娇百媚。然而刚刚女子说的话都被众人听在耳中,顿时惊骇不已,原来那张在雷电交光之下显得有些惨白的姝丽面孔竟是张假脸! 女子撑着一把青竹伞,血红色长裙的裙裾湿漉漉地垂在檐下,在狂风中摇摇曳曳,宛如传说中生在黄泉彼岸的赤红奇花。女子持伞轻飘飘自屋檐下一跃而下,眼波流转间尽是脉脉风华,那一瞬令人窒息的风情竟然让不少禁军为之失神。 笑沧声不认得眼前的女子,但他心中清楚来者必定不好相与。自己的武功在三人中是最高的,而白七让萧寻和龙三对付花千树和喜逍遥,留这个女子来对付自己,显然说明这个女子的武功要在萧寻和龙三之上。 “姑娘若能不插手这里的事情,”想了想,笑沧声决定先试试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事后我愿意送姑娘几张上等人皮,还会派人为姑娘精心雕刻面具。” “姑娘?这称呼倒是新鲜。”女子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指甲,说出来的话却几乎字字诛心,令笑沧声大惊失色,“我玉莲华行走江湖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谈条件呢。” 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玉莲华! 得知真相的笑沧声眼前一黑,瞬间只觉得大难临头,玉莲华被夜阑宫折磨了那么多年,如今,如今…… 笑沧声盯着玉莲华,只见那张美艳无伦的假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青伞红裙在雷雨中鬼气森森,一步一步迈近的,在笑沧声看来不是脚步,而是死亡。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8 这是玉莲华的—— 复仇! 作者有话要说:  容老板下一章领便当,最后的伏笔大概也要揭晓了。 ☆、当关 这一夜, 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长安宫里激战正酣,而此时在宫外亦有大事发生。 顾西楼撑着伞,身子被淋湿了大半,神情肃穆地站在王府最暗的一角。 他在等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为了这个消息,他已在这里等了很久, 甚至都没有走到廊檐下去避一避雨。即使已经很晚, 但他的人就如此刻的大雨一般, 没有丝毫倦意。 “主子, 成了。”两名暗卫自不远处奔来。 顾西楼一直沉静的目光倏然一亮:“带你们进去的人呢?” “那人将我们带进去,指了人之后就走了。” 顾西楼沉吟片刻:“可有看见脸?” “是个青年人,戴着风兜, 没见着脸。” “罢了,你们下去好好休息吧, 明日有大事发生, 提前养精蓄锐。” 几位暗卫当然都知道自己刚刚去刺杀的人是谁, 杀死那样的几个人, 如果还没有大事发生,那这天下间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主子要做的这件事真真正正是一件撼动王朝、不, 应该说是守护王朝的大事。 暗卫退下后,顾西楼收了伞走回廊下,只见转角处静静立着一个人。 昏暗的灯光照出那人略带疲倦的脸,正是平阳王。 “父亲。”顾西楼抿了抿唇, 忽然觉得心里发沉。 顾文浩的声音很低,他的神情寡淡,但他的眼却如鹰隼一般在黑夜中灼灼发亮:“都死了?” “都死了。” “准备好了么?” “儿子已……准备好了。”顿了顿,顾西楼道,“隐之他睡了吗?” “睡了。”顾文浩咳嗽了一声,淡淡道,“果真想好了么?无论是为家,还是为国,你要踏上的,是一条永不能回头的路。” “儿子知道。”一道闪电倏然炸开,映亮了父子二人眼中同样的深沉情感,那是身为贵胄的骄矜与自傲,也是与这一份荣耀对等的责任。为了这份责任,他们注定不能拥有太多普通人能有的东西。 顾西楼垂下眼睫,明日无论白七有没有杀死王复,他都要开始走上属于他自己的一条路。 一条写满寂寞的路。 “龙潮,你怕不是疯了,不然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阻挡五百禁卫军?”西偏殿门口,喜逍遥阴测测地讥讽。雨水沿着他肥胖的脸流下,本就不多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侧,因为他实在太过肥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就如同一颗刚出锅还滴着水的汤丸子,油腻腻的十分滑稽。 龙三懒洋洋地一甩手,掏出一个小葫芦:“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还没等喜逍遥回答,龙三便仰头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看你这么胖,大约脑子也不太多,与你念诗差不多是对牛弹琴,不如直来直往的好。”说罢将葫芦一扔,自腰间掣出流星鞭,银色的长鞭划过雨幕溅起一片水花,一直斜斜拖到屋檐下。 “尽管来,今天若是让你们进去一个,算我输。” 如此豪气万丈的一句话掷在喜逍遥面前,气得他肥胖的脸几乎都要开始扭曲:“狂妄无知!都给我上!” 在喜逍遥一声令下,五百禁卫军执着刀戟冲向殿门,龙三瞅准时机一跃而下,鞭身凌厉横扫,瞄准的却不是躯干,而是——腿! “噗通”“噗通”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宛如将一只只麻袋扔到地上一般,溅起的泥水、倾盆的雨水,禁军摔倒之后划伤彼此流出的血水混在了一起,场面一时混乱无比,禁卫军们早已顾不得闯宫,人人都躲避着友方的兵器,生怕被那些横七竖八的利器扫到。 喜逍遥站在宫墙上,气得肺都要炸了,多亏居高临下他才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原来龙三十分鸡贼地利用了地势,长安宫是四宫之一,即使是西偏殿的殿门也不小,回廊太高徒手攀爬不上去,便只能走石阶。但这石阶有六十多台,禁卫军们即使训练有素,体质也有高有低,因此有的先上去、有的落在了后面。龙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哪边先上来他便跳过去直接一鞭横扫脚下。此时下着暴雨,无星无月,四周又无灯火,黑漆漆的台阶上,禁卫军们脚下哪里还能躲得开,即使躲开了也会因为踩空台阶摔倒,因此竟如滚雪球一般,最上面的跌下去,将后面的砸倒,其间穿插着禁卫军们此起彼伏的惨呼:“谁扎我!”“啊,老子的屁股!”“别踩我脑袋!” 龙三笑嘻嘻地看着底下乱作一团,流星鞭在手上绞了几圈,遥遥冲喜逍遥勾了勾手指:“五百人?此时大约已少了一半。” 喜逍遥是江湖中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没带过兵也不懂如何指挥,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龙三施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五百禁军解决了大半,顿时气得擎起寸金杵就朝着萧寻扑了过来。 “来得好!”龙三早就在等这一刻,手一撒,流星鞭在暗夜中鬼魅地延伸开来,抖成笔直的一条直取喜逍遥咽喉! 原本在龙三的刻意控制下,流星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喜逍遥根本无法发现流星鞭的轨迹,但此时偏偏天上一道闪电倏然亮起,银色的流星鞭登时被照得璀璨夺目,亮得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到。喜逍遥情急之下就地一滚,躲开了这如毒蛇般的一鞭。 “可惜可惜!”龙三一边漫不经心地嚷嚷着,手腕一甩又是一鞭! 寸金杵是件短兵器,大约只有一尺长,平日里喜逍遥全靠着悍然内力和一身刀枪不入的油腻肥肉靠近对方,再一杵直接敲上天灵盖,砸得脑浆四溅也就完了。然而此时对上龙三神出鬼没的流星鞭,寸金杵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因此虽然喜逍遥声势惊人,但结果却是被龙三结结实实抽了几十鞭。 喜逍遥被调戏得愤怒不已,狂吼着大步朝着龙三逼近,正巧这时龙三手一滑,流星鞭骤然脱手! 天赐良机! 喜逍遥立刻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寸金杵高高扬起朝着龙三当头砸下。龙三站在喜逍遥身前,抬起头盯着落下的寸金杵,仿佛呆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喜逍遥得意一笑:“去死——” 第二个字刚说出口,那张肥肉横生的脸突然僵住了,而他的寸金杵也在同时“当啷”一声砸到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喜逍遥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很凉,脖子那里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抓一下。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然而只摸到了一个深深的血洞。 喜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09 逍遥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龙三手中的匕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又放在檐下的雨水中冲掉血,反手塞回了袖子里。 自喜逍遥的尸体上踩过去,龙三捡起落在一旁的流星鞭,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又走回殿门口倚着,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龙三到底说了什么? 据当时离得最近的禁卫军事后回忆,龙三当时说的是:“下雨天原来这么容易手滑么?” 西偏殿已告一段落,东偏殿那边萧寻对阵花千树,想来是没办法如龙三这般抖机灵的。众所周知萧寻的武器就是他的拳头,而花千树擅长双剑,赤手空拳的萧寻本应十分危险,但这时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因为萧寻除了拳头,还有一招狮子吼。 崩天裂地的长啸,震得那些没有多少内力的禁卫军们心胆俱裂,有身体差些的开始头痛呕吐,有些已经摔倒在地站不起来,随着威压不断增加,甚至连地上铺的青砖都渐渐出现裂纹。花千树面色铁青勉强站立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她的剑法很好,内力却有限,面对萧寻这一招她的确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生生受着。 时间差不多,萧寻收声,望着下面横七竖八的一片禁卫军,以及跪在地上脏腑受伤唇角滴血的花千树朗声大笑:“花千树,萧某可能要对你这五百禁卫军说一声抱歉了。” 恨恨地咬了咬牙,花千树想撤又不敢撤,若是事后宫主怪罪下来,只怕她还不如立时死在这里更痛快。 此时,长安宫正殿门口,笑沧声率领八百禁卫军默然站在雨中。 八百零一人,鸦雀无闻,无一人动作。 禁卫军不动是因为笑沧声没有动,而笑沧声不动是因为—— 他不敢动。 玉莲华一双妙目幽然斜睨,仿佛她身处的不是暴雨倾盆的长安宫,而是茂林间、深山里,天地悠旷唯有她一人。青竹伞百无聊赖地轻轻一旋,水花顺着伞缘甩了出去,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便令笑沧声倏然肃目如临大敌。 “你怕什么?”一声低笑,玉莲华挥了挥手,“这雨也淋得差不多了,若是怕,怎么还不走呢?” 笑沧声谨慎地盯着她:“不敢走。”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说罢,玉莲华竟真的转过身朝着屋檐下走过去。 就在玉莲华转身的一霎那,不敢动的笑沧声动了。 长刀劈开无数雨滴,瞬间直直劈向玉莲华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龙三:不是我要装逼,而是我手滑。【尴尬脸】 萧寻:不是我要装逼,而是我有群攻技能啊。【摊手】 玉莲华:笑沧声你感动吗? 笑沧声:不敢动不敢动【摇头】 ☆、后手 青竹伞飘落在地。 在笑沧声二十多年的习武生涯里, 他敢保证,自己从没有一刀比现在的这一刀更快,更猛。他也敢保证,这几乎凝尽了他所有功力与运气的一刀,只要能碰到玉莲华哪怕一根头发,就一定能让她立刻变成两半。 事实上, 他的这一刀不仅碰到了玉莲华, 甚至还碰到了她的手。 一双并不美丽的手。 长年的折磨令这双原本细致纤细的手变得粗糙布满疤痕, 而经常被折断手指是这双手骨节粗大扭曲的原因。每当玉莲华看到自己的这双手, 就会想起被谢飘渺锁起来的那些屈辱日夜,心中的愤怒就会如烈火烹油一般“轰”地炸开。 幸好,她美丽的手虽然回不来, 她的武功却一点也没有丢。那双粗糙的、布满疤痕的、骨节粗大的手此时拧成了一个诡异的扣,将笑沧声的长刀轻飘飘地扣在了手心里。 笑沧声想拔出自己的刀, 但他无论怎么拔怎么拽, 那把刀仿佛长在了玉莲华手中一样纹丝不动。笑沧声顿时惊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玉莲华有一招玉拍手可以化解一切的招式, 但她的这个手势明明不是玉拍手! 玉莲华的脸被雨水打湿, 那张价值连城的人/皮面具边缘开始卷翘起来,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血肉。她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脸, 径自吐气如兰悠悠然道:“这一招么,叫做玉扣指。” 玉扣指,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由玉莲华创造的武功,以指为扣, 可以接住天下间所有的兵器,转而控制在自己手中。当年她刚悟出这一招不久便被谢飘渺囚禁,因此就连谢飘渺也不知道她藏着这样一手。沈醉虽然偷习了她的玉幻音和玉拍手,却不知她还有玉扣指。 笑沧声拔不出刀,索性不要了,撒开手一掌直接击向玉莲华胸口。玉莲华是什么样的人?魔君江无路的师妹,谢飘渺的半个师父,二十年前真正叱咤江湖的第一魔女,在她眼里笑沧声的动作慢得就如同乌龟一般,又怎么可能躲不开呢? 但她偏偏就不躲。 不仅不躲,她还要接。 于是笑沧声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到了玉莲华,然而这一回他不仅拔不出刀,连自己的手也拔不出来了。 又是玉扣指。 玉莲华的眼神幽冷,口中吐出的字句如同阵阵魔音,教人听了心里发寒:“不自量力。” 笑沧声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过,他心里清楚这是玉莲华在使用玉幻音,但他却根本没办法抵抗,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往下沉,心脏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连抬一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玉莲华轻轻开口,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扩大至整个前殿:“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不如回家睡觉。” 只见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骁勇的禁卫军们仿佛一只只听话的羔羊一般,温顺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陆陆续续转过身走出了宫门。笑沧声的意志力还算坚定,没有彻底沉沦,他能意识到周围在发生的事情,他甚至知道该如何阻止这种情况,只要有人能发出声音打断玉幻音就可以了,但他却说不出话来。 八百禁卫军如同沉默的人偶,一个接一个走得精光。 而此时的笑沧声好比一只断了翅的蛾子,被玉莲华轻轻松松捏在手里。 战局已定了么? 长安宫内,容桢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清楚,冷笑着道:“你倒是分配得不错,能把玉莲华也请了来。”玉莲华和谢飘渺那点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一直都是听之任之从不过问。 白七和叶凛双剑同时刺向容桢,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顾好你自己吧!” 容桢漫不经心地避开,并不将二人放在眼里:“你以为我会指望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吗?”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教白七心头一跳,她当然知道容桢不可能拿禁卫军当自己的后手,像容桢这种前走三后走四的谨慎性格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0 ,必定做了其他准备。 比如,七星台。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非请玉莲华出山不可,因为单凭龙三和萧寻是解决不了七星台的。 思及此,决意尽快结束战斗的白七收剑退至一旁,自腰后抽出竹笛横于唇边。 “招数用老可就不灵了。”容桢没有在同一招下吃亏两次的习惯,迅速自叶凛的剑影下撤出,五指成爪直取白七咽喉,他要在白七吹出笛声之前就将她杀死。 一个死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容桢的速度很快,但有人却比他更快。 叶凛。 还有叶凛的剑。 后发先至是叶凛的拿手好戏,此时容桢转攻白七,正好将后心露给了他。叶凛抓住了这一机会,剑光飞起、落下,发出了无比迅捷无比璀璨的一击,甚至在容桢碰到白七之前就已经刺中了他。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被无双剑刺中后心的容桢同一时间掐住了白七的脖子,那悍然的一剑仿佛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一般,没有给容桢造成丝毫痛苦。 白七见状心中陡然一跳,怎么会这样? 从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容桢用的竟然是金钟罩!他到底藏了多少武学没有使出来,他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惊愕的本事? 这样深不可测的一个人,他们还有办法击败吗? 容桢微微一笑,那属于钦妙大师的温和笑容此时看来尽是傲然冷意:“你们,今日必将败亡于此。” 说罢,容桢运起内力欲掐死白七,杀掉这个干扰他许久的小丫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容桢的身子忽然一震,他发觉气海内空空如也,原本醇厚无伦的内力竟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又是这丫头的什么诡计吗? 当他震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手心里掐着的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这张脸是他无比熟悉的,因为它属于张寰宇。 这不可能! 他明明掐住的是白七的脖子,怎么会变成张寰宇?张寰宇已经死了啊! 不,不,等一等,张寰宇真的死了吗? 眼前笑着的眉眼如此真切,甚至那双眸子里还带着明亮的期待,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口唤他:“钦妙,有你这样的挚友,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他怎么可以杀他呢? 容桢松开了手。 此时的白七和叶凛愕然地互相对望一眼,对容桢的状态感到惊疑不定。在他们眼里这时候的容桢忽然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面上似喜似悲的神情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如何,容桢这毫不设防的样子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最佳时机,叶凛当机立断,一剑霍然刺出! 血沿着剑尖一连串滑落。 容桢茫然地抬起头,眼中空空荡荡,心里同样空空荡荡。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那一截剑锋,好似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叶凛拔出无双剑,欲再补上一剑枭了他的首级,却忽闻长安宫外传来一声负痛长啸:“啊——” 是萧寻的声音! 白七看了看栽倒在地上的容桢,一剑当胸而过,铁定是活不成了。朝叶凛点了点头,二人迅速冲出了长安宫,与萧寻龙三等人合力对抗七星台。 急急奔出宫门,眼前的景象令白七心中猝然一痛。 只见雨幕中萧寻面色苍白地捂着肩头,十分勉强地站立着。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整个右膝上都扎满了极细的牛毛针,而他的左肩处正镶着一枚透骨钉。再往前看,十几个男童正并排站在雨里,每个人的手里都托着一只小小的弩,腰间挂着一个小方盒。 扶着萧寻的龙三见白七和叶凛出来,忙道:“怎么样?” 白七点了点头:“这是怎么回事?”她摸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喂萧寻吃下,一边谨慎地盯着那些小童子们,防止他们忽然发起攻击。 玉莲华晃了晃手中的伞,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眼,几乎已经成了个筛子,她又撇嘴道:“我的伞帮他挡了不少,但这些小鬼下手阴毒个子又小,捞都捞不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就会冒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小童子已高高跃起,手中弩/箭瞄准的正是白七! “叮”地一声,叶凛挥剑一击,那偷袭的童子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被穿喉而过,喉咙上插着的正是他刚刚发出那一枚透骨钉。 “这些小鬼可真麻烦,我刚刚试过,玉幻音对他们不起作用。”玉莲华皱了皱眉,她的玉幻音可从未失过手,今日忽然失灵也是令人十分费解。 “他们已经被人控制了,当然不会起作用。”白七清楚七星台的运作方式,知道这些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其实大多已经二十岁了,而且很可能正被躲在某个角落的肖申操纵着。 “那怎么办?”玉莲华百无聊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皮都快要被这雨给洗下来了。” 白七忙着给萧寻拔出毒针无暇回答,龙三环顾四周,整个长安宫静悄悄的,只有天地间的雷声和雨声依旧没有停歇,他瞥一眼咬牙忍耐的萧寻,收起平日里那些浪荡神情,面上沉静如水,作为白七的师兄,论智谋其实他并不比白七差。 “找出控制他们的人,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便当终于发了,然而容老板真的死了吗? 真的真的死了吗? 剧透一下,容老板下一章还有戏份。 ☆、局中 “想要逼肖申出来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让他知道,他的复国大业无望了。”龙三的嘴角轻轻一翘,镇定自若地解释着自己的计划,“紫贲帝唯一的后代已经死了,他如果聪明就该知道保全羽翼,而不是在这里耗着。不过话是这么说, 肖申也完全可以……”完全可以等这些小童子们把他们都杀了之后再出现。 玉莲华却没有那个耐性听完, 立刻道:“这好办。” 说罢还没等龙三/反应过来, 她便猛地沉了一口气, 一声厉喝突兀炸响,石破天惊几乎传遍整个宫廷:“老东西,你的主子已经死了, 还不快带着你的这些小崽子们躲回你的乌龟洞里去?” 龙三目瞪口呆。 白七亦是哑然。 萧寻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 中气十足地吼完, 玉莲华颇为得意地瞟了一眼龙三:“怎么样?” 龙三苦笑:“很厉害。”能做到一句话里几乎每一个字都在挑衅, 真的让人不得不佩服。肖申如果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还不出现, 那他一定不是个傻子,就是个孬种。 肖申也许是个孬种,但他绝不傻。 他一定会先去确认王复的生死再做主意, 此时王复确实已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1 经死了,只要肖申出现,他们无论是要硬拼还是要智取,都比现在这样的局面要好太多。然而龙三心里清楚, 如果自己是肖申,大约会选择等他们都死干净了再出现,这对于肖申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众人焦灼等待之时,白七抿了抿唇:“针上有毒,我只能用几粒解毒丹暂缓毒性,不能再拖了。”白七的言下之意,如果肖申真的一直不露头,而这些小童子也一直堵在这里不走的话,那他们就只能选择闯出宫门了。 叶凛持剑站到了白七身前,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一战。 龙三想了想,终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无奈地挠了挠头:“打吧打吧,一会只要想办法挡住第一波攻击,就能……” 然而他这一次的计划依旧没能说完,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间全部都投向了长安宫前殿的广场上。 只见大雨中,肖申正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而那些原本擎着弩机蓄势待发的七星童子们已垂下了手,乖顺得如同被玉莲华控制着的禁卫军一般。 肖申出现了。 但他为什么会出现?明明不出现才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空中一道霹雳炸响,照亮了肖申身旁,众人才看见那个穿着一身夜行衣、已被大雨浇得湿透的人。 白七将肖申身后的那个人影看得分明,瞳孔蓦地一缩,几乎难掩心中起伏的情绪:“小唐!” 唐不甩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久违的腼腆笑容,脸颊上一枚浅浅的酒窝分外清晰。他手中的匕首此刻正深深扎进肖申的腰眼,只要肖申敢动一下,就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小白。”听到这个称呼,白七只觉眼眶酸涩,只听唐不甩接着道,“我刚刚在里面逮到了这只老耗子,他正检查他主子的尸体,大约是试图找出些传国玉玺之类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他比较好?” “你们不能杀我!”肖申忍着腰上的剧痛大吼,“你们敢杀我,整个七星台都会为我复仇!” “是吗?”唐不甩冷笑一声,匕首又往里扎了扎,他一边转动着手中的匕首一边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对你,七星童子怎么不来救你呢?” 肖申猛地闭上了眼。 那些七星童子平日里都是被他以毒和蛊虫控制才会听命于他,此时他自顾尚且不暇,腰上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更是让他连动都动不了,何谈继续操纵他们?于是他只能试着大喊:“你们都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快来救我!” 七星童子们静静站在雨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肖申的命就捏在唐不甩手里,而唐不甩正背对着他们,只要其中一人轻轻扣下弩机,唐不甩就会死。 唐不甩连头也没有回,他只是用力转动着匕首,面上挂着残酷的微笑:“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想着活命,你杀死的那些孩子们难道就不想活命了吗?” 唐不甩的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啪嗒”。 “啪嗒”。 同样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那些七星童子们陆陆续续全都将手里的弩机放在了地上,只有最后一个童子还将弩机握在手中。 白七注视着唐不甩的身后若有所思,回头向龙三道:“把萧寻搀起来,我们走。” 这一边白七他们准备离开,那一边唐不甩却忽然撒开手倒退了几步。 肖申重获自由,当即忍痛转过身怒斥:“你们这些贱种,还不快把他们都杀……” “嗤”地一声,一道黑芒穿破雨幕,直直飞进了肖申的胸膛,截断了他此生最后一道杀人的命令。 透骨钉穿心而过,肖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在了雨里,倒在了长安宫的广场上。 最后一个童子将手中的弩机放在地上,与其他十几个童子一起转身走出了宫门。肖申只怕到死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豢养着的这些七星童子们会射出那一枚透骨钉,就如同他无法理解二十年被人操纵、被人当野兽一般圈养玩弄是怎么样一种痛苦。 当解脱这种痛苦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临,谁会错过它呢? 这场暴雨仿佛是老天积攒了大半年的怨怼,一口气倾盆而落,直落得天地都连成一线。黎明将近之时,雨仍在下,长安宫内一片寂静,这寂静似乎在说,一切都结束了。 容桢的尸体静静躺在暖阁里,胸前一点血痕已经干涸。 “哒。”不知从何处传来脚步声。 “哒。” “哒。” 脚步声轻轻缓缓,宛如闲庭信步,一路逶迤来到容桢的尸身旁。 一只枯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手伸向容桢胸前,顿了顿,倏然朝着剑痕的位置猛地击出了一掌。 这究竟是什么人? 容桢已然死了,此人还要毁坏容桢的尸体,岂非是恨他入骨? 轻柔的笑声在屋内回荡,喑哑的男声低低道:“那几个天真的小东西果然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手。” 又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容桢的睫毛忽然微微一动。 神秘来者在容桢身旁蹲下,语带笑意:“别睡了,快醒过来吧,我可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你呢。” 仿佛听到了对方的这句话,容桢的睫毛又动了动,这一回竟然略显吃力地抬了起来。 容桢,睁开了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叶凛一剑穿胸而过,又被肖申检查过确认没有了呼吸,本应是必死无疑的一具尸体,为何会突然睁开眼? 容桢的眼珠迟缓地转动着,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人,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是我。”来者饶有兴致地拍了拍容桢的脸颊,“意外吗?” 容桢看见他的神情和动作,立即明白对方根本不是来救自己的,遂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谢,飘,缈。” 来者赫然竟是谢飘渺! 谢飘渺似乎觉得蹲着有些难受,便拖了张椅子坐下:“你倒真是好本事,不仅用闭气之法瞒天过海骗过了那傻姑娘,被我强行弄醒之后竟然还有精神跟我说话,不愧是练武的天才,我怕是再练几十年也比不上你。” “你想做什么?”容桢的意识渐渐恢复,声音也流畅了些许。 “不想做什么,只想跟你聊聊天。”谢飘渺古怪地笑了笑,“我想一想,该从哪里说起呢?” 容桢不动声色地听着,暗自默默调动着内息,试图短时间内恢复一些体力。 “啊,我想起来了,就从十六年前说起吧。”谢飘渺淡淡道,“那时候我刚加入夜阑宫没有多久,拿玉莲华当投名状,你果然器重我,给了我很多重要的任务,甚至后来还让我做你的替身。” “可是你想过吗?谁愿意一辈子做一个人的替身?若你果真待我极好,我便心甘情愿为你做事也无妨,但你没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2 有。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从来没有出过一丁点的岔子,只有那一次,大意地让白青然他们偷走了天罡印,你还记得你当时做了什么吗?” “不记得。”容桢冷冷道。 谢飘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将我扔到墙上,碾着我的脸问我为何不抢回来,然后踩碎了我的左肩。” “那又如何?” “是啊,这对你而言实在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但对我而言,就是背叛。”谢飘渺微微一笑,“不是我背叛你,而是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对你的忠心,你让我这么多年的效忠成为了笑话。” “所以你要报复我。” 谢飘渺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清清淡淡不带任何情绪:“报复?不,当了这么多年夜阑宫之主的替身,我也想当一当真正的夜阑宫主人,好教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踩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玉莲华: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龙三懵逼中:还有这种操作? 唐不甩:我帅吗?【撩头发】 谢飘渺:他踩我脸!他踩我脸!他!踩!我!脸!别拦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细节 闻言容桢冷冷道:“你做了什么?” 谢飘渺又是一笑:“我做的事情很多, 我得好好想想,该从哪一件说起。” “还记得沈醉对我下药的事吗?” 容桢对此当然是有印象的,那次他们二人闹得极大,沈醉给他用了美人硝,自己罚了沈醉,后来这两个人就几乎彻底决裂, 老死不相往来了。谢飘渺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莫非是说…… 容桢猛地反应过来:“你们在做戏?” “真应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 实在是有趣极了。”谢飘渺大笑起来, “不错,沈醉爱我入骨,只怕就算我让她去死, 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割断自己的脖子,这样的一个人, 又怎么可能会真的伤害我呢?” “这不可能!”容桢断然道, “沈醉既然深爱着你, 又怎么可能甘心任凭你去找阿楚?”沈醉那时所做的事情虽然出乎他的意料, 却也着实符合逻辑,因此他才会相信。 “所以说,你这样一个无情的人, 又怎么会懂得爱一个人的感觉。”谢飘渺嘴角噙着微笑,“爱到失去自己,失去一切的感觉。” “那之后我去了云叠山,放你和沈醉留在都城, 你们必定趁那时做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放走了那个被你抓起来的三皇子周睿。”谢飘渺漫不经心道,“当年你虽然与周泰达成协议,但你毕竟是个谨慎得过头的人,怎么可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你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周泰让自己踏入朝堂扶植起自己的势力,然后用年幼的周睿取而代之,自己继续做摄政王,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杀掉周睿,届时你声望和后台都有了,禅位于你也只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 “这算盘虽好,我却看着不太顺眼,于是我放走了周睿,指点他去找玉莲华。”为了防止玉莲华不接受周睿,他还特意告诉周睿他的仇人是谢飘渺,玉莲华对他恨之入骨,只要听说仇人是他,就一定会接受那个小娃娃,“然后伪造了一具尸体,让你以为周睿已经死了。” 听了谢飘渺的话,容桢顿时明白过来,此时的周睿大约还活得好好的,即使周泰死了,这属于周家的天下也起不了什么乱子。 “之后我便出发去寻阿楚,毕竟我也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好让你对我减少戒心。”谢飘渺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去七星台的路上,寒山曾为你买过一包栗子。” 容桢回忆片刻,想起了有这么一件事,心头顿起警惕:“那栗子我确认过,没有毒。”而且他只吃了一颗,事后也没有任何不适。 “那包栗子当然没有毒,不仅没有毒,还很香,比别人的栗子都要香。我在栗子的壳上涂了一种糖,只要你剥栗子、吃栗子,就一定会沾到。” “那又如何?” “你还不明白么?刚才你掐着白青然的脖子,差一点就要掐死她了,为什么忽然松开手?” 容桢听到这句话,眼中神情霍然一变。 那时他原本是要杀死白青然的,但不知道为何,先是气海中空空如也,内力一瞬间消失无踪,接着他竟看到自己掐着的人是张寰宇…… 如今想来,这种种现象显然都是幻觉,是什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幻觉? 再联想到谢飘渺所擅长的东西,答案显然不言自明了。 是蛊。 容桢的神情更加冷静:“糖是饵。” 谢飘渺微微一笑:“不错,那种特殊的气味是金线蛊最喜欢的饵料。” 容桢仔细回忆着自己那之后吃了些什么:“你把蛊虫放在了酒里?” “不,我将子蛊的卵放在了酒壶口,那只可爱的小东西闻到你身上的甜味,立刻就会苏醒,然后钻进你的耳朵里住下来。” 后来谢飘渺就去了南疆,因此在这两年间蛊毒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两年间我通过沈醉将你的所有动向全都掌握在手里,也培养了一些只效忠于我一人的分堂,再后来么,我就回来了,回来欣赏你的结局。” 随着天色亮起,如昨夜那般的急雨已渐渐缓了,烟水迷蒙中是新一天的清晨。 此时在平阳王府顾西楼的院落里,萧寻裸着上身眉头紧皱,白七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割掉他肩头的腐肉。顾青青在一旁绞纱布,一边盯着那可怕的伤口,一边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听得萧寻倒好笑起来,苍白着脸道:“明明是我受了伤,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疼。”顾青青瞧着他虚弱的模样,红着眼眶摇摇头:“只恨我帮不上什么忙。” “胡说什么,你现在不就在帮忙么?”白七道,“好在现在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以后也会安稳许多。” 须臾萧寻肩上和膝盖上的伤都已处理完毕,白七又写了方子给顾西楼去熬怯毒的汤药,正背过身收拾东西,只见龙三不知从哪里偷了一葫芦酒,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悄悄将葫芦塞给萧寻。 白七回头看时,只看见龙三正若无其事地倚在门上剥指甲。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向萧寻枕头下摸了摸:“你伤不轻,痊愈之前都要忌酒。” 眼睁睁看着葫芦被掏出来,萧寻苦着脸瞥了龙三一眼:“我萧某人平生不怕死,只怕没有酒喝。” “我白某人不怕你没有酒喝,”白七模仿他的语气道,“只怕你死。” 萧寻见白七面上没什么笑容,就知道自己受伤这事到底还是让她难过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3 了,忙道:“好好好,我这几天不喝了,保证会长命百岁。” 龙三见萧寻认怂,不屑地撇了撇嘴,此时白七一个眼神飘过来:“还有你。” “我怎么了?”被白七一盯,龙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难道我也不能喝酒不成?” 白七走到他身旁,将他的衣襟扒开:“没错,你也不能喝。” 只见龙三的肋下零星嵌着几根牛毛细针,大约也是那时天色太暗一时不察中的招。这种牛毛针虽然极细,但却有倒钩,稍微一动就会往肉里钻,此时那些针大多已扎得极深,须得挑开皮肉才能拔/出来。 白七瞅着龙三的伤口实在是无奈极了:“若是我没有发现,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龙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想像萧寻那样,被你包成个粽子。” 白七狐疑地睨他,一直没做声的叶凛在一旁淡淡道:“他怕疼。” 萧寻闻言大笑:“哈哈哈哈!龙三你几岁了,居然怕疼?” 龙三被白七按着坐下,任由她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不忘跟萧寻斗嘴:“我可是声名在外的龙大侠,怎么可能怕疼……唉哟,小七儿你轻着点!” 这回不止萧寻,就连顾青青也笑了出来:“说嘴打嘴!” 恼羞成怒的龙三顿时想找叶凛的麻烦:“论长幼你可也得喊我一声大舅哥,居然这样拆我台。我可还听说你之前同那个阿楚拉拉扯扯的事情呢,难道就没什么要向我解释解释么?” 事实上龙三只是听萧寻大概提了一下这件事,也没来得及细听前因后果,只是听说叶凛跟着阿楚走了,终究不清楚这之间的曲折。龙三心里又怕白七对此有什么芥蒂,因此借机替她问出来,好教白七也听一听。 岂料龙三的这番心思是白费了,只见叶凛听他这么说后淡淡瞥了一眼白七,竟冷冷道:“这事不该问我。” 瞧着叶凛的神情,竟然像是在生气?龙三顿觉稀奇,明明是他与那个阿楚不明不白的,怎么倒还生起气来了? 侧首又见白七尴尬地轻咳一声,龙三更加惊讶了,自家师妹这模样显然是在心虚,莫非这事果真有什么隐情?龙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小七儿,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说起来,不是叶凛要同阿楚拉拉扯扯,而是……”白七小心地瞟一眼叶凛,开始斟酌用词。 一旁的顾青青难得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美人计?” “噗——”龙三的茶水喷了一地。 叶凛听到这个词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这个“美人”究竟是指谁。 白七胡乱点了点头,试图将美人计这个词给含糊过去:“还记得那天晚上吗?老吴头被割掉舌头,我回山上去给他取药的那一晚。” 萧寻道:“记得。”心道不仅记得,你走后周楚情还来找过叶凛呢。 白七接着道:“回去的路上,我碰见了谢飘渺。” “谢飘渺?”龙三冷哼道,“这老毒虫还没死呢。” 白七道:“谢飘渺说,阿楚打算对叶凛用情蛊,他有办法能阻止这事,但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我给他菩提七杀的曲谱。” “你给他了?”龙三一拍桌子。 白七点头道:“我想了想,当时唯一的法子就是相信他。” “那老毒虫的话能信吗?小七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傻了?”龙三嗐声叹气。 “我给了他一本略经改动的曲谱,前面的曲调是一样的,后面是我胡乱写的。”白七道,“我的想法很简单,两种情况:第一,他骗我了;第二,他没骗我。假如他是骗我的,阿楚没有情蛊,他只是为了拿到菩提七杀特意编造了这个谎言,那我给他一本假曲谱,求一个安心也未尝不可。若是他没有骗我,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他为什么要帮你?” “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阿楚的,自然不希望看到阿楚与叶凛在一起。” “阿楚果然有情蛊吗?” “周楚情带着的那个老婆子很有问题,大约那传说中的情蛊就是她养的。” 萧寻道:“就是我杀掉的那一个?” “对,就是她。后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的猜测,我让叶凛将计就计假装中了蛊,不过他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我差点以为会露馅。” 叶凛闻言不悦地皱眉。 萧寻忙道:“叶凛的性子你也知道,让他演戏怕是有点难为他了。” 龙三捂着嘴偷笑。 白七道:“之后那老婆子出现在夜阑宫的人中,我便想到她大约是在替王复做事,王复为什么会希望周楚情和叶凛在一起?无非是想削弱我们的实力,接着小唐联系上了我,告诉我夜袭的时间与地点,我便布置了那一场戏。” 那晚的方晓峰只是一块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敲开钦妙大师这扇门。 叶凛的假意曲就让王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的布局完全是针对叶凛不在的情况布置的,武当山戒备森严,他也无法带更多的人手上山,因此叶凛的突然出现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善于揣度人心的王复终归没有猜到谢飘渺对周楚情的爱会深至如斯地步,这也是他走入败局的关键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叶大侠:居然让我去出卖色相,僧气……╭(╯^╰)╮ ☆、终章 就在白七等人交谈的同时, 长安宫里的另一场对话仍在继续。 容桢感觉到自己的内力稍有恢复,不动声色道:“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我找上了白青然,跟她做了一笔交易。”谢飘渺笑眯眯地凝视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武功实在太高,而我如今只剩一成功力, 为什么敢待在这里对你说这么多秘密?”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容桢冷冷道, “死人当然什么秘密都可以听。” “果然聪明, 可惜, 你千算万算漏算了我这一枚被你抛弃的棋子。”谢飘渺大笑道,“我找上了白青然,告诉她阿楚要给叶凛种情蛊。以她的智慧, 当然会明白我没有骗她。我趁着立沙腊所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的情蛊换成了普通的小虫。你可别小看这一换, 通过这样一场交易, 你猜猜我都得到了什么?” 稍加思索容桢便有了答案:“《菩提七杀》和阿楚。” “不错, 我轻易就得到了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菩提七杀》。将情蛊种在阿楚身上, 我又得到了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阿楚,”谢飘渺的眼底泛着兴奋的光,“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得到了你的一切。” 这话说的极为诛心,谢飘渺眼底的神情快意而阴毒,仿佛正尽情吮吸着容桢的败相,将其作为心内的滋养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4 , 等待着终有一日绽放出侵吞一切的黑色花朵。 就在谢飘渺沉浸在兴奋中时,容桢忽然一跃而起,胸口的伤被这剧烈的动作扯开,但他却顾不得。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抓住这一刻的机会将谢飘渺杀死,那么死的人—— “噗通。”心脏仿佛被什么猛地一扯,容桢忽然眼前一黑,狼狈地趴跌在地上。 谢飘渺仰天而笑:“你还有力气挣扎实在是教人欣慰的一件事,你是不是忘了你体内还有我的金线蛊?”说着一只玄色描金的靴子便缓缓踩上了容桢的脸。 “像一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任人践踏,这就是你的结局。”一边用力碾着容桢的脸,谢飘渺继续吐出诛心字句,似乎要将自己所有受过的错待全都咬碎了含在这些话语中再吐到容桢的脸上,“在黄泉路上你可别恨我,要恨就恨张寰宇吧。若不是因为他,也许你真的可以是个绝然无情的上位者,但他给你带来了太多可笑的情感。也幸亏这些多余的情感我才能用金线蛊影响你,你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我与你不同,我有情,但我不会为情所困,情若困我,我便掌握它。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最后赢的人是我。” 眼前已是灰白一片的容桢听到这番话猛地一颤,心脏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用力拉紧,这一生他运筹帷幄未曾一败,然而最终身死于此的这一场战,却的的确确是因为张寰宇这个人才让谢飘渺有了可趁之机。他自诩机关算尽揣度人心,没想到算来算去却算不清自己心中的情感。 张寰宇,我的确该恨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谢飘渺的手中倏然出现了一把极锋利的匕首,霍然朝着容桢的后心刺了下去。 鲜血四溅。 满地流淌的艳红中,叱咤半生的枭雄面朝下狼狈地趴伏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恣意蔓延,感受着自己的身子逐渐变冷的过程,最后蜷紧的手指和不愿闭上的双目仿佛在诉说他所有未尽的话语。那些从没有对人说过的故事,那些无人知晓的情结,都在雨声中被掩埋了个干净。 张寰宇…… 我好恨,恨你给了我如斯结局…… 但我从来也未曾后悔认识你。 直到地面上的血迹干涸,谢飘渺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漫不经心地踢开容桢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更是看不出分毫波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倏然一道女声响起,打破屋里的寂静:“你开心吗。” 谢飘渺垂首坐着,淡淡道:“无所谓开心,也无所谓不开心。” “那你觉得,我开心吗?”裙裾自血中拖过,上好的云锦在地面上带出一道艳红的血痕。 “你开心,或者不开心,”谢飘渺轻笑起来,“与我何干?” 靠近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残忍的人,只对我除外。”女声语调平缓,如同一滴露珠划过草叶,波澜不兴,“现在看来,你对谁都一样残忍,包括阿楚。” 谢飘渺闻言侧过脸:“阿楚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对她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沈醉,你在胡说八道。” 沈醉不置可否:“谢飘渺,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问。” 沈醉朝着他走了过去,语调幽幽暗暗,教人想起风雨夜里的一盏孤灯:“你的心里可有我,哪怕一点点。” 谢飘渺抬起头凝视着她,仿佛很认真,又仿佛漫不经心,良久他笑了起来:“当然有。” 闻言沈醉姣好的嘴唇微微一弯:“我出来的时候,阿楚问我你去了哪里。自从她被你种下情蛊,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依赖你。” 谢飘渺丝毫没有在意沈醉渺如烟水的语气,径自笑道:“她果然在找我么?” “是。”沈醉的语调忽然转凉,“但她再也找不到你了。” 第二个字刚出口的时候,沈醉五指成爪出手如电攻向谢飘渺,谢飘渺虽然功力失去九成,但仍险险避开。沈醉早有准备,张口吐出鬼魅字句,玉幻音霎时被催发到了极致:“谢飘渺,你可曾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玉幻音的作用下,谢飘渺无法再说谎,只能咬着牙道:“……没有。” 诛心的回答入耳,绝望怒火腾然而生,沈醉身形如电,迅速欺身上前掐住了谢飘渺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君何薄幸,妾何多情!”仰天大笑出声,沈醉五指收紧,“你如今得偿所愿,我什么都为你做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记得你刚刚对容桢说的话吗?情若困你,你便掌握它。我终究与你不同,我已被这情困了十年,我要毁了它!” 说罢内力激荡,发丝飞扬,艳丽无双的容颜下是一颗疲惫到只想结束一切的心。 “喀拉”一声脆响,只见谢飘渺的脖子诡异地一侧,颈骨倏然突出,他的脖子被生生折成了两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断了气。 谢飘渺杀了容桢,以为大局已定,自己却反被沈醉所杀。 “谢飘渺,你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又怎么会懂得爱一个人的感觉。”沈醉抚摸着谢飘渺的头颅,声音如冰似雾,“爱到失去自己,失去一切的感觉。” 怀中抱着谢飘渺的头颅,窈窕身影迤逦走进长安宫的雨幕中,而她前半生所有的爱恨皆与深深的宫墙一齐被抛在了身后。 从此,江湖中再无沈醉。 三个月后,洛阳古道。 夕阳西下,两匹骏马并肩疾驰而来。 “萧寻,你这马是从哪偷来的,怎么跑这么快!”不服气地嚷嚷着,又带着点浪荡的笑意,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是龙三。 萧寻嘴里叼着一支甜草根,笑眯眯道:“前些日子替边城的几支商队杀了马贼,从贼窝里抢出来的。” 龙三撇了撇嘴:“你可真是狗屎运。”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去大漠挑一匹送你,那里的马健壮,脚程也快。” “好好好,我左右无事,不如等大宴结束跟你一起去。”龙三摸了摸下巴,“小七儿他们不是说来接我们的吗,人呢?” “喏,树下那不就是。” 二人下马,只见白七和叶凛正并肩站在树荫下等着他们。 “唳——”随着一声明亮尖啸,阿春飞速降落,停在了龙三肩上,不忘愉悦地拍拍翅膀。 “阿春,你又扇我一脸灰!”龙三气得揪了它一把。 白七微笑道:“你们两个可来晚了。” 龙三撇嘴:“明天才是正日子,来这么早做什么?” 萧寻道:“都到了?”明天是周睿正式登基的日子,他们这些人都是特意赶来庆贺的。 “是啊,就差你们了。”白七朝龙三眨了眨眼,“师父说‘龙三这小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看到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龙三苦着脸道:“你和叶凛天天在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飞雪与剑 作者:玄歌浪蹈 分卷阅读215 师父跟前杵着,他不瞧你们俩,非惦记着我做什么?” 萧寻经龙三提醒倒想了起来:“如今江湖风平浪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白七还没说话,叶凛却忽然开口道:“快了。” 白七闻言低头笑起来:“你说了可不算。” “什么不算!这可是我妹夫,他说了不算谁说了算?”龙三不答应了,拍了拍叶凛的肩,“记得改口叫大舅哥啊!”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马,四匹马向着都城而去,金红的熏风中隐约传来零碎的对话。 “听说小唐和顾青青……” “唐包子也救出来了?” “师父说包子的腿还能治……” “肖已被封了太傅……” “平阳王现在统率百官……” “顾西楼离家出走了……” “不过昨天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 金红的晚霞温柔得如同情人的眼波,眷恋地凝视着古道上的四人。待晚霞燃尽,人间便又是一个美好的宁静夜晚。 【正文完】 分卷阅读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