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商》 分卷阅读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 ? 书名: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文案 据说她是用父亲之死换来皇商地位的狠心女子,他能不当这个上门女婿吗? 周聘婷:让我生个孩子就休夫。 楼如逸:盲婚哑嫁要不得!娘子,不如咱们来聊聊宏观调控? 冷清女皇商x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武林高手 女主负责赚钱养家大杀天下,男主负责打得人满地找牙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商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如逸;周娉婷 ┃ 配角:绿绮;各种人 ┃ 其它:男主穿越 ================== ☆、风言 楔子 染了鲜血的泥土,锈迹斑斑也暗血沉沉的刑具…… 少女身无寸缕,遍体鳞伤,手脚被铁链锁着,困于一角。 “哎呀!”高不过三尺的男人看着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眼中满是兴奋,“小娘子,终于还是轮到你了,今日咱们试试什么呢?” 少女的目光与表情都很平静,只是声音略嘶哑。“悉听尊便。” “当真么?”三寸钉痴迷地抚摸着她的手,喃喃道:“啧啧啧……这样好看的小娘子,这样香软的手,我可舍不得剁成人棍,还是好好玩一玩?小娘子,你家丫鬟被我们怎玩的,你看见了?喜欢哪种玩法?若是都不喜欢,我还有别的新奇玩法呢,牵条狗来试试?给周家生个狗崽……” 话还没落,三寸钉的脑袋忽然往后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在地上,洒出一地血花。 少女一愣,瞬间转头,囚室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白衣女子将银线收回手中,温柔地说:“姑娘放心,已没事了。” 少女脸上殊无喜色,不做言语。 白衣女子便快步上前,取出匕首将铁链斩断,道:“你别怕,我是奉女帝与太尉之命前来救你的。” 少女依旧不见神色变化,只问道:“太尉怎么说?” 白衣女子道:“太尉让属下传达一句话:他与他家九娘已不需姑娘诵经祈祷。” 闻言,少女的表情仿佛层冰裂开缝隙,无数的情绪仿佛要从中涌出,却又在瞬间凝固了,回复到波澜不起的模样,点头道:“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原来此言差矣。” 白衣女子也松了口气,她奉命而来,如今与少女确互道暗语,确认身份,便算任务完成。她伸出手柔声道:“周小姐,一切经过陛下与太尉都已知晓,此番劫后重生,姑娘自可修道,万事有陛下与太尉……” “修道?”少女躲开她搀扶的手,声音冷如断金碎玉。“布下的局未曾收网,欠下的债未曾讨回,周家的血脉未曾死绝,修什么道?” 白衣女子一愣,少女便扶墙站起,道:“请姑娘为我稍作准备,待沐浴更衣之后,便禀报陛下,就说——” “江南首富周游之女周娉婷请求召见!” —— 第一章 “啪!” 越州城内一座茶楼里,说书先生开始本日的生计了,他将惊堂木一拍,摇头晃脑道:“今日来说一件本朝余杭县新近发生的大事。” 不少茶客都转过头来,说书先生的声音便更大了,“且说天下权势所盛,莫如京城,富贵所在,必属江南,而江南首富,则为余杭周家。这一代周家家主姓周名游,年纪已五十有余,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女,名为聘婷,年方十七。这周小姐生来便带泼天富贵,却性情平和,十分孝顺老父。近日女帝游江南,恰逢周老爷弄了个品酒会,便微服私访去看了个热闹,哪知遇上了周小姐,女帝甚是喜欢周小姐,便将她收为女官,随侍御前了。又素闻余杭西湖风光秀丽,女帝便趁兴与太尉游湖。周小姐知晓了,便亲自烹煮了一只簸箕大的龙虾与陛下品尝,诸位呀……” 说书人悠悠拉长嗓子,道:“京城远离大海,便是皇帝,这簸箕大的龙虾也极为难得,奉与陛下,讨得龙心大悦,赏下田宅黄金,岂不美哉?周小姐本想为父分忧,哪知女帝吃不得海鲜,一口咽下,当即便晕了过去!” “这可不得了!”一个茶客惊道,“皇帝可不好惹,这回周家岂不是要被诛九族么?” “可不是么?太尉一声令下,官兵便将周家围了起来,把周老爷吓得呀,周小姐还在大殿门口跪着,周老爷便吊死了,脖子上还挂了个‘冤’字!” “这岂不是……”茶客叫道,念及说的乃是女帝,便将“谋财害命”四个字吞了下去,换成另一个词。“岂有此理!” “唉……”说书人望了四周一圈,叹息道:“周老爷一死,周小姐便闹了起来,爬上了江南太守府的大门,在上边哭诉,说女帝故意设下奸计污蔑于她,目的不过是为她周家富可敌国的钱财。诸位客官,旁的咱们先不说,且看这大江南北遍地的周氏钱庄,富可敌国四个字,可不是假的。” “那事情果真如此?”一人愤愤道,“女帝如此恶毒,难道不怕百姓唾骂造反么?” “女帝怕不怕咱们可不知道,但余杭县的百姓可不干了,周小姐在太守府大门上一哭,上千百姓便往西湖白堤上乌压压地跪了一地,要为周家请命。诸位猜猜,女帝可怎么做的?” 一人冷笑道:“莫不是将百姓们都杀了?” “非也非也……”说书人摇头晃脑道,“女帝既没杀人也没抓人,她将四大家族的人并几个书生还有周小姐一并请到了行宫大殿上,叫了另一个周小姐来!” “怎么有两个周小姐?”一人疑惑,随即又明白了。“是了!十年前周家有个被逐出家门的女儿,听说如今是御史大夫的夫人?” “是这位周小姐,也不是这位周小姐。”说书人故弄玄虚地说,“大殿上一时有两位周小姐,先前的周小姐说:‘我有玉佩为证,这玉佩与我姐姐御史夫人的乃是一对,上边还刻有我的名字,闺名取自杜牧的诗。’后边的周小姐道:‘我晓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诸位,难道不觉得此语有何不妥么?’” 这是周小姐问周小姐的话,也是说书人问茶客们的话。然而此处乃是个十文钱一壶茶一碟盐水花生的小茶楼,在座都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认得几个大字都寥寥可数,谁还读过诗、认得杜牧? 好一会儿,才有个声音道:“确实不妥。” 众人转头,只见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少年,一人着锦衣,一人白衣。 那白衣少年见众人看过来,便解释道:“杜牧这首《赠别》是写给青楼女子的诗,后边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也是形容这诗里的烟花女子年纪小又美丽。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哪个当爹的愿意用这个寓意?” “啪!”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 大声道:“这位公子可说对了,当日大殿上的书生也是这么说的,先前那位周小姐脸色一变,后来那位周小姐便道:‘不错,我与长姐的名字不是取自《赠别》,而是取自《新荷叶》,薄雾初零,长……’长……” 说书人一时记不起原词,卡了半天的“长”字。 “薄露初零,长宵共、永书分停。绕水楼台,高耸万丈蓬瀛。芝兰为寿,相辉映、簪笏盈庭。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东山高蹈,虽卿相、不足为荣。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白衣少年又道,“这是给当世大儒祝寿的诗词,‘薄雾’三句,是说在白天与黑夜一样长的日子里露水刚洒下的时刻,也就是秋分傍晚。” “这就对了。”一个老人道,“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周家被逐出家门那位大小姐,便是在秋分傍晚出生的,当时正值江北种麦,周氏钱庄免了江北的麦秧钱,老头子如今还记得。” “正是!”说书人道,“御史夫人闺名为‘初零’,正是秋分之时出生之意,而周小姐的闺名聘婷,正是取‘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之意。此言一出,先前那位周小姐脸色大变,道:‘我有玉佩为证!她才是假冒的!’后来那位周小姐便道:‘你有玉佩又如何?那不过是姐姐在道观无聊时刻的玩意,我却有周家璇玑图!’” 角落的两位少年齐声道:“璇玑图!” 说书人看了他俩一眼,“正是璇玑图。原来余杭周家有个规矩,世代的夫人都出自东海璇玑岛楼家,这楼家女子嫁到周家,每生下一个孩子,便要绣一份璇玑图,记录周家家产。这璇玑图周小姐有一份,江夫人也有一份,前后虽然差了十年,但一对照便知大体相似。江夫人也到了江南,两下一对照,真假不就大白了么?先前那位果然是假冒的周小姐——诸位可知,这假冒的周小姐如何得知娉娉袅袅十三余这句诗、如何拿到周小姐玉佩的么?” 角落那白衣少年又道:“不会是真周小姐给她的吧?” “这位客官,你又猜中了!”说书人大声赞扬,又拍了一记惊堂木,“原来不仅周小姐,连吊死的周老爷都是给人假冒的,真正的周家父女早在三个月前便给歹人抓了起来,歹人想夺取周家钱财,对周家父女百般折磨。” “百般折磨”四个字,足以叫人联想颇多。 “唉……”说书人适时叹了口气,“说起来,周家也是可怜,听说被周小姐休养的道观被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三四十个道姑,全都给烧死了。周老爷被砍断了手脚做成了人棍,周小姐的丫鬟也被□□至死……” 他适时停下,大堂中便嗡的一下响起许多议论声,说什么的都有。说书人见差不多了,才又道:“好在周小姐忍辱负重,等到了转机,如今已将仇报了,正准备周老爷的丧事呢,正是‘孤女忍辱报父仇,莫问手辣与心狠’……” 说书人的打油诗还未说完,声音便给大堂里的议论淹没了。 “原来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南首富之死,竟是为了陷害女帝,可这是为何?为了钱财,竟连女帝都敢动?” “皇室的事谁能说得准?听说有个王爷跟这段时间跟周家走得很近……” “周老爷为富行善,想不到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连女儿都被……这周小姐以后可怎么嫁人呐?” “怕什么?既然周家一直都娶东海楼家的女儿为夫人,说不定周家一早为周小姐定了楼家的亲。” “啧啧……想想这楼家公子也是惨,竟娶了个千人枕的娘子!” “惨?怕是笑得眼都睁不开了吧?你想想,现在周家就周小姐一个血脉,谁娶了周小姐,谁就能拿周家的钱,换做是你,你娶不娶?戴了绿帽子又如何?把周小姐娶到手就能有金山银山,到时候将周小姐往小院子里一放,有钱还怕没有美人?” “说得也是,啊呀,也不知这周小姐生得怎样美貌,竟迷得歹人们绕过她性命……” 语言越说越不堪,角落的两个少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丢下一串铜钱便匆匆回了茶楼上的客房。 锦衣少年连门都不关,将行囊抓起就要走。 “你干什么去?”白衣少年拦在门口。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回家去!”锦衣少年没好气道,“你刚才没听到?大伯母为人实在恶毒,骗我替她儿子过来,说什么娶天下第一富商的女儿,结果居然是个残花败柳,还是整个江南都知道她被人睡过的破……” “季平!”白衣少年沉脸喝道。 “作甚?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整个江南都知道周家小姐被歹人糟蹋过了!”锦衣少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别以为你比我大半个月就当真是我哥,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族兄而已,要不是大伯父心善,在你爹出卖楼家秘密尸沉大海时,你便也死了!” 提到亡父,白衣少年的表情便是一顿,但他很快恢复正常,道:“即便退婚,也不能在这时候,周小姐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落井下石?” “你这是慷他人之慨,你同情那破鞋你去娶了她啊?劝我做什么?本来定亲的也不是我!”锦衣少年说的便从行囊里掏出一张纸拍在白衣少年身上,“给你庚帖婚书,你这么可怜她,自己去娶吧!本公子不奉陪了!” 语罢,锦衣少年扬长而去。 白衣少年握着庚帖和婚书若有所思。 风言如此,周家小姐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预览1,《文坛学霸适应后[重生]》。 新坑预览2,《重生之民国娇女养狼记》 欢迎点进专栏收藏~ 民国那本打算继续写女商人的故事,希望下次能写得更好~还是偏现代的容易写,古代的资料太难查了。 首先强调第一点,“小娘子,终于还是轮到你了”——说明之前女主只是皮肉伤,没有被真正虐待过也没有被qb,强调这点只是舍不得我的女主遭遇惨事,不代表洁与不洁的意思,灵魂品行的高贵,与肉体被怎样对待过无关,希望这点不要成为本文掐点。 其次,本文女主视角,背景架空,全程胡诌开金手指。v前日更3k,每日12点发布,希望喜欢的收藏评论~ ☆、回家 周娉婷在做什么? 周娉婷什么也没做。 她知道不过一个时辰,行宫中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余杭城,她这三个月以来的遭遇,周家的变故,父亲周游的惨死,已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一刻的她,只想将父亲的遗体护送回家。 同坐在马车上的还有她的姐姐和姐夫。江夫人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几乎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 晕过去,御史大夫江自流一边安抚着夫人,一边不时看着她。 姐夫一定觉得奇怪,她为何从头到尾不掉一滴眼泪,只是红着眼眶。或许所有人都会骂她冷情,没心肝,但当日在那间黑暗的囚室里听恶人们折磨父亲时,她的泪就流尽了。她牢牢记得父亲用痛得颤抖的声音说: “女儿,你是周家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答应爹爹,撑住周家!” 如果可以,她现在也想伏在父亲的尸体上大哭一顿,甚至追随父亲而去,但她死了,周家怎么办呢?父辈祖辈挣下的基业就这么落入别人手中?这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那父亲宁死也不肯吐露的秘密,她这三个月来的精神折磨,岂不是都白受了? 所以……周娉婷深深地吸了口气,指甲紧紧地刺入手心的皮肤中,她对自己说:我不能倒,我要撑起周家,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周游的女儿绝不会输,依旧是江南首富! 马车在街面上辚辚而行,从孤山行宫到西湖畔的周家,并不十分遥远。 围着周家的官兵都已退去,消息都传回了周家,周家大门口却只守着两个老仆,见了马车便围了过来。周娉婷撩起帘子下车,老仆们都神情闪烁,不敢称呼,想是被先前那出冒牌货的戏码吓坏了。 “混账东西!”江夫人见此情形不禁大怒,骂道:“冒牌货服侍得周全,如今小妹回来了,你们竟不吭声了?一个个都瞎……” 老仆们吓得跪下,周娉婷扶住了江夫人下车,摇了摇头道:“姐姐。” 江夫人这才住了嘴,想到家中遭遇与小妹的磨难,忍不住又掉了一串眼泪。 周娉婷拍了拍长姐的手背,转身看了两个老仆一眼,老仆立刻跪下行礼。 “老奴周义(周忠),见过小姐。” “起来吧。”周娉婷抬手,“我七岁离家,如今模样大变,你们不识得也是常情。今日行宫之事你们也听说了,我爹爹蒙受劫难,遗体正在马车上,周义,找四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小心抬回正房。周忠,召集所有家奴到前院,我有话说。” 一席话说得井井有条,周义、周忠虽纳罕她表现不同常理,却也更希望周家出个主事的,镇一镇惶惶人心,忙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了。 老仆离开,周娉婷又道:“姐姐,姐夫,你们且守着爹爹,我去去就回。” 江自流点头道:“小妹自可放心。” 他是御史大夫,言官之首,言行更当为天下表率,将父亲的遗体暂且交给他,周娉婷放心得很。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家的五间大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周家家奴历经老爷吊死、小姐大闹江南道,整个周府被官兵围住,差点抄家灭门,一个时辰前才知道原来老爷小姐都是假冒的,他们并无性命之忧。这一口气还没从心口松到喉头,便听说真正的小姐并被逐出门的大小姐与姑爷都回来了! 想到传说中老爷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纷纷猜着小姐回来了当如何责备众人。 到了前院,只见周家“取之有道”的黑底金字牌匾下,大厅台阶之上,站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未曾看清面容,已能感到她身上的冷清之气。待得看清面容,只觉这女子虽容貌清丽无双,却略显瘦弱,肤色白得仿佛不带血色,连嘴唇也是淡淡的,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幽深,只叫女子看起来不像凡人,倒是三分鬼气、七分世外修道人的缥缈之气。 待无人再来,女子便开口道:“我才是周娉婷,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周家的家主。” 她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震慑力,奴仆们不敢抬头,全都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见过小姐。” 周娉婷并未令奴仆们起来,只问道:“管家呢?” 一个大胆的小厮抖着声音回答道:“回小姐的话,管家刚刚……吊死了。” 就在真假小姐的消息传回来、官兵撤走的那一刻。 管家跟了她父亲三十年,当日出事,那出卖她的丫鬟都遭了毒手,管家竟能好好呆在周家,直到自尽,这中间若是没有隐情,便是个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周娉婷神色不变,“将尸体送到太守府去,想必官府也需要这尸体得很。” 小厮们立刻应道:“是。” 周娉婷又道:“我刚从山中回来,对府中之事不甚清楚,平日里二管家是谁?” “回小姐的话,二管家是周义,三管家是周忠,但管家把他派去看马厩了。” 原来是他们,难怪第一时间守在门口,盼着她回来。周娉婷唤道:“周忠。” “老奴在。”周忠从众人之中走出,又复跪下,“小姐,老奴但凭吩咐。” “今日起你暂代管家之职,把府中该扔的东西都扔掉,还有,准备我爹爹的后事。”周娉婷顿了顿,缓缓说:“以周家新任家主周娉婷的名义发丧。” 周忠震惊地抬头,欲言又止,再复低头应道:“是!” 周娉婷便不再说话,转身往正房去了。 绕大厅,过内厅,便是正院,北面一座五间开的上房,两个小厮守在明间外边,见了她便行礼。上房的东稍间已收拾妥当,地上摆好了床,周游的遗体躺在上边,一旁沐浴等物一概准备妥当,江夫人与江自流在旁跪坐着。 周娉婷入得来,一言不发地在旁边跪下,她伸手,想打开周游身上盖着的白布,却抖了一下。 江夫人的眼眶立刻红了,扑过去抱着她,哭道:“小小,想哭便哭吧,已经没事了……” 姐姐越是这么说,周娉婷越是知道,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若是她也倒下,从此以后只能将周家的产业拱手他人。而她,也只是个名声尽毁、养在姐夫府里,等着不知何年何月嫁人的女子,只有浮萍一般无依无靠的命运。 这是她想要的吗?若果真只想嫁人寻个依靠,她为何在道观青灯黄卷十年苦读商经?又为不在遭遇歹人时一死百了? 想到此处,周娉婷立刻抬手将眼角的泪擦去了,她轻轻推开江夫人,低声说:“姐姐,咱们为爹爹料理后事吧,我不会有事的,苦日子才开始呢,我要撑起周家!”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声音从外边传来。 “小姐,叔太爷并族中几位太爷来了。” 江夫人疑惑道:“未曾报丧,几位叔祖来干什么?” “来找麻烦。”周娉婷头也不抬,吩咐道:“请客人花厅奉茶。” “可是……小姐……”丫鬟支吾着,“几位叔祖老爷已自行去了祠堂,他们说……请小姐祠堂内说话。” “祠堂内?”江夫人怒道,“爹爹尸骨未寒,谁敢在周家开祠堂?” “姐姐。”周娉婷并未生气,人性能卑劣到何种程度,她已见识过了,这不算什么。她吩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 咐道:“那就在祠堂奉茶。” 她倒要看看,几位叔祖敢不敢在祖宗牌位面前喝茶。 “是。”丫鬟哪边都不敢得罪,只好离去。 周娉婷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专心为父亲料理后事。 沐浴,停灵,小殓……一切准备妥当,周娉婷换上了孝服,还没来得及问,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满含怒气道:“那小丫头在何处?竟敢叫我们几个祖辈等这般久,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周娉婷转头,只见五个拄着紫檀木雕寿星拐杖的华服老人从穿堂走来,行走速度之快,直叫人忘了他们全都已年过古稀。这五人周娉婷认得,为首那个紫檀木拐杖上还镶了象牙的就是她祖父的同胞六弟,也是如今周氏一族的族长周六太爷。另外四个则分别是她祖父的堂弟,分别排行第七、十一、十四、二十六。 “六叔祖,七堂叔祖、十一堂叔祖、十四堂叔祖,二十六堂叔祖。”周娉婷依次叫道。 “咚!”周六太爷满脸怒容,手上的拐杖重重拄了一下地面,“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祖兼族长了?你是不是想像你姐姐那样,被逐出家门?” 江夫人眉一横便要为小妹出头,却被江自流挡住了,江自流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周娉婷。 这是族中长老上门闹事,周娉婷若是不能平息住,他是不会让这个小妹独自留在江南面对魑魅魍魉的。哪怕将来被夫人与小妹憎恨,他也决不许羊羔落在狼窝里。 周娉婷能感觉到姐夫的用意,心中更不愿认输,她冷清问道:“所以,叔祖是要我抛下尸骨未寒的父亲,去给叔祖奉茶请安?” 她一身素缟重孝,站在高大的黑棺之前,黑棺之后便是个大大的“奠”字,满堂皆是孝白,如此层层衬托,加之周游乃是惨遭横祸而死,竟有种周游随时能回魂为弱女主张的错觉。 周六太爷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气势登时弱了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一万字~求收藏求评论~ ☆、立嗣 “我……”周六太爷弱声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是、就是!”周十一太爷附和道,“小丫头,我们这么急匆匆地赶来,也是为了你家好,你爹爹没了,我们都很哀痛,但他的后事不能不料理,你说你一个女儿家……这这这……这成什么事?” “原来如此。”周娉婷点头,声音依旧低低的,“诸位叔祖有心,侄孙女在此谢过了。不过此事若是由侄孙女与诸位叔祖决定,只怕不妥,不如明日一早召集全族,在祖宗牌位前决定,如何?” 五位太爷原本以为周娉婷会负隅顽抗,舍不下这金山银山,不想她竟答应得如此痛快,登时各个笑逐颜开,点头道:“甚好、甚好!侄孙女儿,你果然深明大义!” “如此,便请诸位叔祖先好好商议了。”周娉婷的表情并无变化,她敛衽行礼,不着痕迹地下了逐客令。“侄孙女还要为父守灵。” “自然、自然!”五位太爷连连点头,也不喝茶要坐,转身便走了。 江自流等五位太爷离开了才将江夫人的手放开,江夫人忙同周娉婷一起跪在灵前,着急道:“小妹,你怎能答应他们开祠堂呢?” “姐姐放心。”周娉婷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道,“我心中有数,断不会叫他们得逞。” 江夫人只能闭嘴不语,心中的担心又多了一层,因这一瞬,她想到四个字——无子立嗣。 周六太爷等人想到的也是这四个字,这才找上门来的。 中原千百年来男尊女卑,实行嫡长子继承制与宗法制,礼制规定,凡祭祀者必须为男子,同时,主持葬礼者也必须为男子,父死则子主理丧事,绝不能是主母或女儿。如若家主自身无子,为保祭祀祖先的血食不绝,则必须立嗣。立嗣即将宗族中辈分低一辈的男子收养为子,继承香火。 如今周游只有两个女儿,周初零虽贵为御史夫人,但身为女子,即便她未被逐出家门,也是不能继承香火的。从前周游还活着,族中长老念着他未曾年老,兴许还会再娶一房继室也为未可知,是以不曾催促。如今周游死了,周家只剩下周娉婷一个孤女,岂不正和了无子立嗣的情形么?此时从族中选个男丁认在周游名下,继承香火,乃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 周十一太爷道:“方才来的路上我还担心小丫头不同意立嗣的事,如今看来,小丫头倒是明白事理得很,一点也不用长辈操心。” 周十四太爷也道:“她不答应哪行?难道还能让她一个女儿家主持周家?还是要男丁才行,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 说到此处,周十四太爷忽然顿了一下,恰好五人都走到了周府门口,周十四太爷便打了个哈哈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家,通知本族各支明日一早到祠堂集会才是。” 语罢匆匆上了马车,令车夫将车赶走了。 然而这一句话却深深地点到了其余四人的心里,都是活到了古稀的人,既然都赶在第一时间来了周府,谁还真为了周游的香火着想?劝周娉婷接受立嗣乃是五人一心的决定,但这立谁当周游的子嗣,却各怀心事了。 周游的子嗣,继承的可不仅是周游的香火,更是周游这遍布江南的钱庄、地产、铺子与周府里不计其数的银子。 所以,五老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继承周游香火的嗣子,必须出自自己府中,如能是自己嫡孙,那便更好了。一时五老离了周府都无心谈论,各自匆匆回家了。 周六太爷一回到府上,长子周沣便迎了出来。 “爹,您回来了?儿子接到一个消息……” “周游死了是么?”周六太爷摆摆手,“此事我已知晓,去把炜儿唤来。” 周沣不解,“爹,您唤炜儿做甚?” 炜儿是他嫡三子,年方七岁,才刚开始上家塾,此时唤他难道是老父触景伤情,念及嫡孙了? 周六太爷瞪眼道:“叫你唤来便去传话,哪来这许多废话?”顿了顿,念及周沣是周炜生父,周六太爷缓和了语气又道:“明日在祠堂前全族集中,我要带上炜儿去,大郎,无论如何,咱们一定要让炜儿过继到周游膝下,届时你身为周游族兄,一定要为周游主持丧事,知道么?” 将炜儿过继给周游?他为周游主持丧事?这话的意思是……周沣愣了一会儿,看着父亲。 周六太爷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可……可是……”周沣面有难色。 “可是什么?”周六太爷训斥道,“蠢东西!儿子什么时候没有?大奶奶与你正当年盛,再生一个嫡子也未可知,何况没了炜儿,你还有两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 个嫡子,这周游的嗣子可就只有一个,咱们家若是不抢,其他旁支可就等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非是儿子不愿……实在是……”周沣叫道,“就在方才,周府的下人来咱们家报丧了,用的还是……周家家主周娉婷的名义!” “什么?!”周六太爷猛地回身。 周沣赶紧低下了头,将讣闻给递了上去。 “这……这简直……岂有此理,胡闹至极!”周六太爷将帖子一把砸在地上,怒道:“可恶!” “就是、就是!”周沣道,“周娉婷一个女流之辈,怎能为父发丧呢?更别说继任周家家主了!” 周六太爷面沉如水,“小丫头竟敢耍我,明日在祠堂之前,要她好看!” 他相信,族中只要接到讣闻和明日集中祠堂消息的人,心中的念头必定同他一样。 “那……爹,炜儿……”周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明日依旧带上。”周六太爷冷哼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跟我作对,周游的家产,必定入咱们家的囊中!” 是夜,周府。 江夫人与周娉婷在灵前已守了半日,眼看着夜色降临,江夫人心疼妹妹,便轻声劝道:“小小,你一整天未曾进食,先去用些晚饭,这里我和你姐夫先守着好了。” 周娉婷并不觉得哪里饿,被囚禁在密室时,常常三天两头吃不饱,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不知饥饱。但如今她身体康健才能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更何况还有事要处理。 “好。”她点头说,“我去去就来,姐姐,辛苦你与姐夫了。” 她与自己这般见外,是十年没联络生疏了,也是她蒙受劫难,对人更提防了。江夫人心疼得紧,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应道:“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身体要紧,父亲泉下有知,绝不会怪罪你的。” 闻言,周娉婷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灵堂,才走过穿堂,到东院去了。 周府分成三个纵列布局,中间一溜往北是大门、大厅、内厅、正房、后院所在的正院,西院是几个大家奴的院子和周氏祠堂、花园,东院有三个隔开的部分,最小最南边的倒座房是马厩,中间是三个小小的院子,住着小厮们,隔了条夹道便是账房,再过一条连接东穿堂的夹道,便是周家历代嫡长子的住所物华苑。周游膝下无子,这物华苑一直都是周娉婷的住所。 物华苑分为两进,前边是若冲堂,周娉婷一贯住在后边的若缺居,但这回她到了物华苑,却先在若冲堂坐了下来。不等她吩咐,一个丫鬟便上前问道:“小姐,您自回府便不曾进过粒米,先用些晚饭可好?” 周娉婷点头,丫鬟便端上一碗素粥、三碟糕点,恭敬地侍立在旁。周娉婷将素粥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青花瓷碗落在坚硬的红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丫鬟吓了一跳,忙看周娉婷的神色,周娉婷的脸色微冷,问道:“这是什么粥?” “小姐恕罪。”丫鬟从未见过如此面冷之人,吓得立时跪下道:“今日老爷蒙难,小姐身带重孝,不能食荤腥,婢子担心小姐身子受不住,便自作主张做了碗清心粥,不知小姐口味,请小姐恕罪。” 周娉婷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没说饶恕也没说惩罚,又问道:“这粥里加了什么?” “回小姐的话,这粥是用糙米、绿豆、小米做底,泡软之后先放入蒸笼蒸煮,再与加入紫山药丁、枸杞、百合熬煮成的。”丫鬟急急解释道,“小姐,这其中绝无半点荤腥,” 紫山药对气虚体质有滋补作用,难得这丫鬟知道。周娉婷心中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令你来服侍我的?” 丫鬟道:“婢子名叫雪月,二管家命我与雪絮不必做其他事,只管服侍小姐,故而雪絮在灵堂外服侍着,婢子在物华苑守着。” 原来是周义派来的。周娉婷放下心来,抬手道:“你起来吧,这粥没什么不妥,方才吓着你了。雪絮在何处?你们也用些晚饭,待会儿我有话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放送完毕,明日开始日更3k~ ☆、选子 雪月与雪絮哪里敢当真用饭?不过草草吃了两个馒头便在堂前候着了。 周娉婷也只是将清心粥喝了,吩咐道:“去将府中管事的找来。” 雪月与雪絮齐声应是,将空碗收走便去传话了,一盏茶后,领着人来了。 七人一同行礼,其中两个男人便是周义、周忠,剩下一个长着三撇胡子的干瘦中年男子,两个妇人一个身材颇丰、头上斜插银簪、四十岁许,,另一个看起起来甚为刻板,浑身上下倒是毫无首饰。三人一齐行礼,各自介绍。 “账房杜洪泰,见过小姐。” “后院管事妈妈庄氏,见过小姐。” “丫鬟教养妈妈梁氏,见过小姐。” 账房是管府中银子的,后院管事是分配各项事务的,丫鬟教养则是分派人手的。周娉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落在周义身上,问道:“老爷的后事,都安排下去了?” “回小姐,俱已安排。”周义应道,“中午便遣小厮往各家送了讣闻,临近州县的亲戚都已接到消息,远在江南道之外的,明日也都当知晓。孝棚、牌楼都已立起,里外帮手都已预备好,法事也预备下了,日子都看好了,五日、七日都是适宜的日子。” “那便五日吧。”周娉婷点点头,又望向杜洪泰,“总共用了多少银子?” 杜洪泰一阵语塞,想了想道:“总共也不过千把两银子罢了。” 周娉婷摇了摇头,望向周义、周忠,周义道:“回小姐,老爷事出突然,虽事先有了个,但按照您的吩咐已烧了,令寻了副楠木的,花了三千两银子。请了灵顺寺的大师们来做法,大师们早知老爷一生行善,自愿做法,不收分文。其余诸物,都是新做的,总共花了五千三百余两银子。” 这话说出来,杜洪泰脸色便有些难看。 周娉婷似乎并未发现,只道:“灵顺寺的大师父们有心,咱们可不能叫人白做,封三千两银子到灵顺寺,就说是我为爹爹点个长明灯。” “是。”周义应道。 周娉婷将目光转向庄妈妈和梁妈妈,问道:“女眷们都安排了?” 庄妈妈连声道:“安排下了,都听管家的呢!” 周娉婷但听不语,梁妈妈赶紧补充道:“各处需要丫鬟的都已安排下去了,迎客的,管茶水饭食的,煮饭婆子与打扫婆子也都安排了。” 直到此时,周娉婷才“嗯”了一声,吩咐道:“明日族中会有大批亲眷前来开祠堂,故而今晚唤你们前来,免得明日手忙脚乱。我是经商之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 ,深知一个人成不了气候,凡事都要众人齐心、各尽其力才能做好。如今府上遭蒙大难,更要上下一心,可都清楚了?” 七人齐声应道:“是,谨遵小姐教诲。” 周娉婷站起,“那便都去忙吧。雪月,你跟在我身边,听我吩咐,雪絮,你负责安排我的事,今日起直到出殡,我都守在灵前。” 五日都守在灵前?周义周忠对望一眼,周忠劝道:“小姐……” “不必说了,我自有分寸。”周娉婷道,“明日可不许出差错,知道么?” 仆婢不敢言主人之事,众人只好道:“是。” 周娉婷走了两步,又道:“哦,对了,明日一早,去太守府请杜太守来一趟,便说是周家家主我请的。” 语罢她便去了灵堂,劝江自流与江夫人去歇息,独自一人守在周游灵前。 次日一早,周府门前便热闹了起来,车马络绎不绝,只叫附近的小贩们好奇不已。 “不算是说周老爷死后三日才接受各方吊唁?怎地这才第二日便有这般多族亲来了?” “我方才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周氏家族要开祠堂。” “是了,周家只有周小姐一个女儿,女流不可主家,不可主持丧礼,看来周氏要给周老爷立个嗣子了。不知哪一家的孩子能有这福气,继承周老爷那万贯家财。” 周氏族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一个个被迎进门后,那白惨惨的糊门白纸仿佛不存在,也不要茶水看座,只问道:“你们小姐呢?快叫她到祠堂去。” 周义便道:“诸位同姓老爷请勿心急,请先到祠堂,小姐为老爷守了一晚上的灵,稍作歇息便来。” “咳,还歇息什么?将她爹的嗣子认下了岂不是一了百了?她只管在灵前守着,万事有我们在呢!”一个高颧骨妇人道。 周义不做言语,只将人都请到祠堂。祠堂是供奉祖先之地,虽然是座面阔五间的大殿,里面却只有柱子与蒲团,并无座位,谁敢在祖宗面前坐呢?周氏族人到了祠堂中也只好站着,连茶水也不敢喝,只恨周娉婷为何不在此处等他们。 人到齐之后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才又传来人影,周氏族人早耐不住了,周十一太爷第一个训斥道:“你这小丫头,竟敢让全族人都等着你一个人!” 人影入得大门,却叫堂中人都一怔。 来的竟然不是周娉婷,竟是一身官服的江南太守杜寒石。 “杜太守?”周六太爷看了后边的周娉婷一眼,不快道:“这是我周氏族人开祠堂的日子,杜太守为何到此?” “周小姐请本官来做个见证。” 杜寒石走到堂上,便有小厮丫鬟上前,两个抬了楠木交椅,一个搬了梨花木几,丫鬟奉茶。后边供着的可不是杜寒石的祖宗,来者是客,客便要吃茶的。 杜寒石悠悠尝了一口茶,才道:“周小姐呢?” “见过杜太守,见过诸位叔祖、叔伯、同族。”略低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周娉婷来了。 周十一太爷登时便要发难,却发现周娉婷也不是一个人,旁边还跟着江自流与江夫人,他冷哼一声,道:“已被逐出家门之女,怎可擅入祠堂?” “这位老丈说笑了。”江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丈夫是言官之首,她也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好惹,当即便反击了回去。“周家开祠堂立嗣这事,难道身为御史大夫的拙夫不能做个见证么?若是有人欺负孤女,也好在女帝面前参他一本,请女帝为之做主。” “你……”周十一太爷还要说话,旁边一人已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十一太爷,谁见证不是见证?多个人免得反悔,十六娘,你且看看我家炘儿,他今年才三岁,已经能识上百个大字了,将来必定是个好的!” 说着便把一个胖墩墩的幼儿往前推,孩子咚的一声摔在地砖上,登时哇的一声仰头大哭起来。 “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旁边一人冷哼道,“我家炫儿就不一样了,十六娘,你看看我家炫儿,这才叫虎头虎脑的有福之相!” 边说边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推了出来,那孩子含着手指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人,忽然嘿嘿一笑,嘴角滑下一串口涎。 周娉婷只是不语,双手拢在孝服袖中,目光在两个男孩身上一扫而过。 这样子仿佛是不满意,却也不打算拒绝,周氏族人便个个大胆起来,一个个不住的往前拥挤,纷纷叫道:“十六娘,你看看我家孩子!我家孩子最好!” 人群涌来,周娉婷被撞得不住后退,几乎摔倒。江夫人只看得眼红心急,边试图挤到周娉婷身边,边叫道:“你们做什么?快别挤了!仔细伤了我妹妹!” 一直被挤到了大堂的柱子边,周娉婷才哑声叫道:“六叔祖?” 周六太爷满意地看着她,就是要她被众人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让她不得不依靠他这个族长,他家才有胜算。紫檀木拐杖狠狠地在地面上顿了几声,周六太爷厉喝道:“都挤什么?这是周氏祠堂,不是菜市口牙婆之所!” 他到底是族长,在族中颇有威严,众族人不敢再挤,只好停下。周六太爷走来,众人也只好让出一条路。 “十六丫头。”周六太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些,“如此吵吵嚷嚷也不是个事,依我看,既然我是族长,那还是从我这一支挑选嗣子吧。沣儿。” 周沣忙抱了人走来。 周六太爷指着周炜道:“这是我嫡孙炜儿,已经上了家塾,我看将来也是能成器,撑得起这周家一片天的。过继的契约我也写好了,你趁早按下手印,杜太守与江御史也在,一并画押做个见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一切妥当。” 众人一看,周炜胖乎乎的小手里还拿着张契约纸,上边白纸黑字都写好了,只等画押,登时各个恨不得拍大腿,后悔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怎么就没想到早写好契约带来呢? 当中也有人不愿六太爷一家独吞硕果的,但六太爷乃是族长,这过继契约若是没有族长的画押,也是不成的。一时周氏族人忍气吞声,不敢言语,只能恨恨地看着周六太爷。 周六太爷便在众人嫉妒愤恨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叫道:“十六丫头?” “六太爷。”周娉婷平静道,“恕十六娘不敢从命。” 竟是不敢,而非不愿。 周六太爷先是一愣,随即冷下脸色,阴沉道:“你说什么?你竟敢不从?你可知任何过继契约,都得经过族长的画押才能算数?” “十六娘知道,但……十六娘确实不敢从命。”周娉婷缓缓道,“因为,我爹爹早在许多年前,便立下了继承血脉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 女主闺名娉婷,乳名小小,在整个氏族排行十六,所以姐姐江夫人叫她小小,但族人叫她十六娘。 小小和女帝的性格不一样,女帝是演技派,扮猪吃老虎,擅长装可怜,情绪虽然不外露,但看起来还是温和的。小小经历磨难,封闭个人感情,一心只有周家,大多时候都冷清而且面无表情。不过男主出现之后会好很多的~ ☆、暂代 周游在多年前便立下了嗣子?怎地全族对此一无所知? 周氏族人先是一呆,接着纷纷将目光投向周六太爷—— 这老蛮子,竟敢戏弄他们!周游立嗣必定要告知族长,周六太爷早就知道了,竟还通知他们来此开祠堂,商量什么立嗣,叫他们出了个大丑! “这……”周六太爷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将火气都撒在周娉婷身上。“十六丫头,你不要为了独占家产便胡说八道,你爹已经立下了嗣子?我这个族长怎么不知道?你有过继契约没有?那嗣子人呢?你爹的灵堂还在隔壁呢,怎么不见嗣子穿麻戴孝?” “六叔祖,我说的是我爹已选定了继承血脉之人,并未说我爹已立下嗣子。”周娉婷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十七年前,太叔祖立下的契约和族谱。契约上说得清楚,若是我爹爹离世时膝下仍无儿子,周家家主便由我周十六娘娉婷暂代,若是三年之内我生下儿子,儿子便随周姓,继承周家家业。若是三年后我膝下无子,再由族中商议立嗣之事。此事已得到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太叔祖的认可,上边有我父亲和太叔祖的印鉴,纸张笔墨也久经岁月,诸位若是不信,尽管拿去验证。” 说着便将手中的帖子给了江自流,江自流看了一眼便给了江南太守杜寒石,杜寒石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此物关系重大,为防假冒,待会儿本官要收入太守府,请专门的仵作看看。” 说完才给了周六太爷。 江南太守都发话了,一些存着歹心的人也不敢造次,若是将这契约毁了,岂不是犯了太守府,获罪于上,如何是好? 堂中所有人都静静地传阅着帖子,周娉婷又叫道:“周义。” “小姐。”周义上前。 周娉婷吩咐,“开箱,请族谱。” “是!”周义大声道,“开箱——请族谱——!” 周娉婷上前,在黄花梨长案前点香,周六太爷怒道:“你一个女流,怎能请族谱?” “为了证明我所言不假。”周娉婷道,“当日立下这契约,太叔祖便将我写在了族谱上,并将此事言明,六叔祖,你若是有意见,当年便该说出来,为何现在才反对?” 周六太爷万万料不到她竟一句话将责任推到他头上,登时气得眼前冒金星,“我如何得知此事?” “难道十七年来,您身为族长,却从未打开族谱查看么?”周娉婷问道,“难道这十七年来,从未有人上过族谱?”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旁的不说,他儿子怀里抱着的不就是周六太爷的三孙子么?难道六太爷的嫡孙竟没有上族谱? 周娉婷不理会众人,给了周义一个眼神,周义便亲手将供奉在条案之上的香樟木匣子打开了,取出一卷厚重的卷轴。不用他吩咐,两个小厮便上前将卷轴接过并缓缓打开,只见上边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周娉婷的目光极准,指着一处道:“诸位请看。” 众人看去,只见上边正是周游一脉的条目,周游名下本该空空,此时却多了几行红字,写道: “游公待字女娉婷,乙酉年壬午月癸亥日己未时生,己未时游公与族长钟公定:此女不适而配,招有愿之男或四代之外族男入赘,效半子之劳。游公死后,此女暂代家主,若三年内此女生子,则为游公孙,以此女之夫为本支家主,若三年中无子,则请族长立嗣,以嗣子为家主。” 周氏族人抱着最后一点期望看完文字,却发现字迹上盖着周游和老族长钟公私印,登时个个失望。一人高声道:“当真岂有此理,我周家世代书香,难道竟要出个女子持家?传出去岂不沦为笑柄?” “先人之意,诸位要违抗,十六娘也只好诉至官府,请太守做主了。”周娉婷一边小心将族谱收好,一边道:“再者,女子又如何?谁说女子不能主持丧礼,不能当家做主?” 周氏族人中便有人要冷笑,周娉婷又道:“诸位可想清楚了再说话。” 周氏族人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往日说女流之辈尚可,如今孤山上就住着女帝。当日登基,祭天的是女帝,如今朝堂上执掌大权的也是女帝,京中还有位女将军,女帝身边还有个女紫宸令史,谁敢再说一句女流之辈? “呵!”周六太爷冷笑一声,“萤火之微,敢比于凤!” 周氏族人心念一转:对呀!女帝如何那是先帝遗诏,寻常人家谁管你? “六太爷,我知道你心中想什么。”周娉婷不慌不忙道,“你家孙子,竟这样大了,不过咱们毕竟还是四代之内。” “对呀!”大堂中一人登时叫了出来,“六叔祖家与十六娘可是三代之内!” 经此一提醒,在场众人都想起了方才族谱上的一句话,周娉婷是可以“招有愿之男或四代之外族男入赘”。大梁虽有旧俗,规定同姓之人不可婚配,但历代也有不少周娉婷这样的例子,令孤女与四代之外的族亲男子成亲,如此既算是招婿入赘,又不至于改姓,依旧延续香火。 江夫人也心思飞转,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哦,六叔祖,原来你急匆匆地要召集族人开祠堂立嗣,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话仿佛提醒了周氏众人,他们不由得想:周六太爷是族长,历来上族谱都由族长亲手书写,他怎么会没看过族谱上关于周游和周娉婷的话?正是因为六太爷看过了,也明知自己家与周聘婷乃是三代亲,所以才将周游写在族谱上的话瞒下,要给周游立嗣。六太爷心里清楚得很,立嗣要经过族长的同意,他将自己孙子都抱了过来,若是周娉婷没将族谱上的话揭露出来,六太爷的孙子就这么成了周游的嗣子,便是之后有人发觉,再娶了周娉婷,周六太爷已先下手为强立了嗣子,娶了也是白娶。 “六太爷,您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啊!”当堂便有人冷笑道,“是算准了咱们这些远亲只能被人欺负么?” “我……”周六太爷想解释,周娉婷便打断道:“诸位放心,我这不是请了御史大人与杜太守来做见证了么?” “对,今日本官已将事情看得清楚。”杜寒石掸了掸衣衫站起,对周六太爷笑了笑,“六太爷还是三年之后再将孙子抱来吧,您老人家也不必担心,父死则子女守孝三年,禁婚娶,这契约对您还是有利的。” “也难说。”一个周氏族人冷讽道,“三年丧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 二十五月毕,还有十一个月,足够生下游公亲孙了。” “对呀。”另几人也符合着,“万事还难说呢!” 一时堂中议论纷纷,乱糟糟的,好好的一个祠堂,登时有如闹市。 “好了,都闭嘴!”周六太爷顿了顿拐杖大喝道,“祖宗牌位面前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安静下来,但众人目光闪烁,显然各怀心思。 周六太爷忍下心中的怒气,转头看着周娉婷,皮笑肉不笑地说:“十六丫头,既然如此,咱们就后会有期了,你可要保重。” 周娉婷仿佛没听出这话里的威胁,敛衽行礼道:“多谢六太爷关心,十六娘晓得的。” “那就请诸位族老爷回吧。”周义大声道,弯腰将周氏族人一个个送了出去。 行色匆匆、议论不绝、各怀鬼胎,叫趴在屋顶上偷听的人只如耳边多了群蚊子,除了嗡嗡嗡就没别的话。没办法,他只好将目光落在事件主人身上。 周娉婷一身斩衰孝服站在黄花梨长案前,双手拢在袖中,她身子站得直直的,只是垂着眼,看不见神色。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句“招有愿之男或四代之外族男入赘”便成功将周氏族人分成两个阵营,四代之内的恨不得她不嫁人好好守孝,三年之后重开祠堂为亡父立嗣,四代之内却恨不得她现在就把孝服摘了,立刻生个孩子。原本一致逼迫她的族人,现在却成敌人,利益相对,就绝不会让地方得逞。 只是……他皱了皱眉,趁着没人注意再躲到一处屋檐后面,摇了摇头。 “小小。”众人散去之后,江夫人也不禁低声道,“你这主意虽然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策,若是有人生了歹心……” 若是有人趁她不备对她行了不轨龌龊事,叫她怀上了,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真的如契约所说,将孩子立为周游的亲孙,还要周娉婷与之成亲? 周娉婷也皱了皱眉,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再说了,有人还没出场呢,这趟浑水,还有人来。 “啊……阿嚏!”坐在屋顶啃包子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药丸,不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穿越的,所以男主的话里出现什么药丸的话,是正常现象。 如逸要出场了,不过他还没出场已经成了女主心里抢财产的人,除了给她生个孩子(雾)之外,没别的用处。 男主:我可能拿错了剧本,我不是女主吗? ☆、立志 周氏祠堂中发生的事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余杭城。 “小姐!”雪絮跑来说,“城中百姓都说您做得好呢!听说六太爷连嫡孙都抱来了,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继承家主之位,都笑得东倒西歪拍大腿呢!” 雪月也说:“小姐,咱们打了个打胜仗!” 周聘婷脸上却没什么神色变化,她摇了摇头,走向灵堂。“百姓们一贯如是,这一刻我是胜利者,下一刻就该他们可怜了。周义?” “小姐。”周义忙应道,经过方才那一幕,他已经确定这位瘦弱的小姐并不简单,似乎撑起周家也不在话下,他心中追随的信念也更坚定了。“请您吩咐。” “往后咱们府里只怕宵小之徒不断,你让小厮们将院子看好。” 周义躬身,“是。” 府外的言论果然就像周娉婷预料的那样,先是嘲笑周氏族人欺负孤女,没一会儿就变成“谁能让周小姐生下儿子,谁便能拿到周家的万贯家财”。 “周老爷这一支的血脉实在危险,周太爷就周老爷一个儿子,周老爷更是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如此看来,周小姐要生儿子,难得很……” “对呀,你们可别忘了,周小姐可是被关了三个月的,三个月也没见动静,只怕身患隐疾,是个不宜生养的身子。” 种种言论,沸沸扬扬,周府一事已成江南道最大的热闻。本来周家宣布的是第三日才接受各方吊唁,不想这一日下午便有人前来,而且来的大多是带着儿子的,目的如何,不言而喻。江夫人在一旁看着只觉恶心,周娉婷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直跪在灵前,不哭也不见表情,对每个前来吊唁的人鞠躬。 直到天色渐晚,吊唁之人才渐渐少了。江夫人是已嫁之女,又被逐出家门,不能为周游服孝,只能从旁协助周娉婷,眼看小妹如此辛苦,江夫人也是心疼得紧,刚想劝她去吃些东西,雪月却匆匆赶来了。 “小姐,陛下……陛下与太尉微服来了。” 周娉婷与江夫人都是一惊,正要出门迎接,两道人影已到了堂前。周娉婷忙跪下行礼:“叩见吾皇。” “快起来吧。”女帝穿着暗色裙衫,头上也只以一支玉簪挽发,神色温和地将她扶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道:“周姑娘,你要节哀啊。” 周娉婷点点头,“多谢陛下垂怜,草民如今身负家族重任,是不敢也不能垮下的。陛下放心,只要周家不垮,江南的商业便不会垮。” 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到女帝,但这位以弃妇、公主之位登上九五至尊的女子,却叫她倍觉亲切,应对江南道的种种政令,也叫她倍加敬仰。 女帝微微笑了,点头道:“好姑娘,朕今日来,除了吊唁你父亲之外,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题?周娉婷垂首道:“请陛下明示,草民自当无所隐瞒。” 只听那温和的声音缓缓问道:“你想做皇商么?” 皇商?!周娉婷大吃一惊,不觉抬头,却见女帝一半赞许一半信。 机会永远稍纵即逝! 周娉婷想也不想地跪下磕头:“陛下若愿意相信草民,草民自当竭心尽力,以报皇恩。” 她答得痛快,旁边的江夫人看着却只是大急,跪下道:“陛下!请三思啊!” 女帝看也不曾看江夫人一眼,目光只落在周娉婷身上,依然是嘴角含笑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更叫人心神震动。“周娉婷,若是再加上一点,朕明日便将皇商的册封旨意颁布了呢?你敢接么?” “陛下!”江夫人吓得不顾礼仪地叫了起来,眼见圣意不能动摇,她又去抓着周娉婷的手,摇头道:“小妹,你不可点头啊!这不是等闲之事,其中许多……” “其中许多艰难纠葛,我心中比谁都清楚。”周娉婷打断长姐的话,坚定地抬头看着女帝,缓缓道:“草民愿意,陛下。” 女帝眼中满是赞许,再次问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周娉婷干脆地叩首谢恩:“草民谢陛下隆恩!” “很好。”女帝点头,微笑道:“周娉婷,你果然有几分朕的气魄,朕很是欣赏你,只是这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9 场如战场,虽不至于如朝堂一般步步血刃,也会一念之间百万心血付之东流。朕希望你明白,朕给了你皇商的牌子,却也给了你更大的风险,从此之后你要处理的不仅仅是周家之事,更要为朕打理江南商业,你明白了么?你敢么?” 她也觉得这位女帝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想法乃是大不敬,她不敢说而已,想不到女帝也是这般认为!周娉婷心中一阵激动,语气更坚定了。“陛下也是从深山修道之人变为女帝,如今陛下雄才大略,面对朝野纷争而从容不迫。草民不敢奢望有陛下的帝王之威,但胆识二字,草民还是有的。这江南商业乌烟瘴气,先父早就想好好治理一番了,如今草民愿承先父遗志,为陛下一整江南,保住江南鱼米之乡的名声!” 投入了本才能获益,这是商家的不二法则,现在,她就要用周家的忠诚和财富,换取更大的利益。周游之女,绝不是守旧之人,更不会坐吃空山! “很好。”女帝嘴角露出个微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转头笑道:“江夫人,起来吧——这周家的骨气,令妹倒是比夫人更多一点。” 江夫人叹了口气。 小妹说是一身荣华,姐姐是一品国夫人,姐夫是御史大夫,言官之首,如今又得到了女帝的青睐,即将获得皇商的身份。但但父亲是因皇室纷争而死,现在降下皇商的身份,多少人会以为这皇商的身份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 更重要的是,大梁依旧是男尊女卑的大梁,女人当家本就不易,古往今来何时有过女子担任皇商一职呢?女帝能稳坐龙椅,除了她本身的雄才大略之外,也因为身边有个手握重兵的太尉,她的小妹有什么呢?她与夫君,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小妹身边,到头来,这周府里没一个可以让小妹依靠的人,恐怕连能用之人都没有! 她遵旨站起,却忍不住幽幽道:“长姐如母,陛下,妾身这心里,实在是……担忧啊。” 周娉婷心中却另有打算,“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也心意已决。” 江夫人也不过心疼罢了,陛下出口成旨,又岂是她们不愿便能收回成命的?思来想去,江夫人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个万一,便接小妹回京城御史府。 “娉婷。”女帝在眨眼之间便换了称呼,“你是否会武功?身边是否有练武之人?” 武功……周娉婷摇头,“回陛下,草民没学过,身边也无可用之人。但事在人为,草民总会想到办法的。” “陛下,此事不必担心。”一直沉默的太尉道,“十二卫中的绿绮便在附近,可派她过来保护。绿绮与周姑娘年纪相仿,武艺与学识在十二卫中都是佼佼者,若是她保护不了周姑娘,便叫她自己提头来见陛下得了。” 女帝抿嘴笑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么,娉婷,朕会让绿绮给你传旨,这几日你且安心处理你父亲的丧事吧。” 她说着又拍了拍周娉婷的手,柔声道:“咱们女子若是想成就一番事业,必定是要比男子吃更多苦的,朕对你寄望甚重,你更要保护好自己,懂了么?” 周娉婷心中涌上阵阵感动,虽说长姐对她十分疼爱,但长姐却未必支持她在商海中历练,她以为自己将孤身一人,不想女帝竟是如此支持,还叮嘱她万事小心。 越是如此思量,周娉婷越是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是,陛下。” 她将以女帝为榜样,不敢学女帝经天纬地,但这商场之中,须是她为女王! 女帝见她神色坚定,才又微服离去。女帝一走,江夫人便看着周娉婷,然后又是一阵叹气。 周娉婷也好一会儿不说话,重新回到灵前跪下,默默给周游烧了回纸钱,才道:“姐姐,爹爹之死,并不简单。” 她不相信父亲的死真的就是卷入皇室纷争这么简单,否则的话,就算歹徒冒充了他们父女,这江南道与他们家做了数十年生意的人不在少数,难道歹徒也同他父亲一样是个精通商道之人?何况商道一途,风格千万,冒失或是稳重都截然不同,难道歹徒连她父亲的风格都能冒充? 这一点江夫人也知道,“小小,此事关乎女帝的皇位,她绝不会放任自流的,你且安心。” 周娉婷却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女帝不会放过陷害她的人,但那都是与皇室纷争有关的,周家在江南势力甚深,如今会落到家主惨死的地步,与树大招风有关,更与江南道明明暗暗的商家势力有关。周家此时若不能振奋,重回首富之位,偌大的产业便是有了家主也只有被人蚕食的份,而这,才是那些恶毒之人的最终目的。 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姐姐,报仇之事,只能由骨肉至亲来,不能假旁人之手。”周娉婷低声道,“若是只想着嫁人生孩子,今日我又何必在祠堂上摆出家谱?姐姐,咱们周家,怎可任人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会有一部分剧情跟女帝里边相同,因为是同一件事~ 明天男主正式出场。 ☆、皇商 他们周家?江夫人听到这个词,许久才反应过来。是的,他们周家。 这个词她已经有十年不曾听过,但在十年前的十七年里,她每时每刻、一言一行都被“周家”这两个字束缚着,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说担不起周家的重任,与周家继承人的身份不符。埋怨累积着,终于在她十七岁被提到与楼家的婚约之时爆发了。 “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你们说与周家继承人不符,亲骨肉又有何用?我在你们心中不过是个继承周家的工具而已,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立个嗣子!” 当年的周大小姐并未想过立嗣一事背后有多少恩怨纠缠,会牵动多少势力,时隔十年,如今的她已经将学过的商道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凭着陪夫君宦海沉浮十年的经验,勉强知道一二。 因先帝昏庸,国家疲敝久矣,江南的局面更是一片混乱,若是没有皇商这个身份,周家就管不住江南的商业局面,周娉婷一介病弱女子,即便能掌握了周家,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牵制其他三大世家。所以必须依靠皇商的身份,获得许多特许,才能叫周家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大世家。可若是拿到了皇商的身份,不知周娉婷要受到多少风言风语,甚至还可能树立三大世家之外的敌人,随时遭到暗杀。 易地而处,江夫人自问自己是没这个本事与勇气的,但当年她极力躲避的责任竟然被小妹主动但在肩上,这或许就是她和小妹之间的差别,这周家注定是小妹的,谁也抢不走。 想到此处,江夫人终于松口,握着周娉婷的手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姐姐只有支持你,但你也要为姐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0 姐着想,你是姐姐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要处处小心,若是有天支撑不下去了,一定要派人告诉姐姐,姐姐和姐夫一定会来接你的,知道么?” 周娉婷眼角湿润,点了点头说:“姐姐,我省得的。” 江夫人忍着泪说:“明日便是正式吊唁的日子了,只怕女帝会派人来传旨,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爹爹这里我守着便好。” 周娉婷也怕自己撑不住,便给周游的灵位磕了个头,起身往物华苑去了。路上,她仿佛想起什么,叫来周义低声叮嘱了几句。 “是,小姐,我明白了。”周义点头。 周娉婷这才回物华苑,本以为因这一番布置她会睡不着,不想这一晚沾了床便睡死了,再睁开眼,已见第二天的阳光。她急忙梳洗,唤来周义问道:“昨晚可有收获?” “回小姐的话,昨晚小厮们按照小姐的吩咐,在各个院门、墙角,特别是院子角那几棵大树附近明松暗紧地守着,说来也奇怪,竟没一人偷溜进来。” 怎会如此?现在周家一片混乱,她也才当家,对一切都不熟悉,这正是玷污她的好机会,难道那些宵小之徒竟然肯放过? 她吩咐道:“继续盯着。” 只要能抓住一人,她便能扭送到官府去,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看看,得罪周家会是什么下场! “是。”周义应道。 虽然他难以想象,一个女子竟敢用自己做诱饵,以身犯险。但商场之上,正是因为勇气才能抓住商机,一本万利! 周义心中越发敬佩这位小小姐了,恨不得抓上几个宵小之徒扭送到官府去,好叫人知道,这周府不是谁都能觊觎的。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连着三日,竟然一个偷溜进来的人都没有。 与周府相隔不远的一栋破屋里,数十个男人,高矮胖瘦不拘,全都被绑了起来,连嘴都被堵上了。 白衣少年拎着木棍,挨个敲着他们的头,数落道:“喂,我说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一个小女孩,还没成年呢,你们就想去□□别人,让人家给你们生孩子,好独吞她的家产。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想到此人神不住鬼不觉出现,提溜着他们飞过大街小巷,还会点穴!众人赶紧呜呜乱叫着摇头。 “现在知道生命诚可贵了吧?你们的做法就是要逼死她,知道么?人家才刚死了爸爸……算了!”少年摆了摆手,“我没功夫教化你们,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唉……” 少年靠在门框上看着月亮,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看了看,喃喃道:“难道真的要我上?” 第二天,也是周家接受各方吊唁的最后一天,少年的心还没纠结完。他趴在屋檐上愁眉苦脸的,正决定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博大佛心一咬牙跳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锐利之意靠近。 练武之人。少年赶紧又在屋檐趴下,便在此时,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来,无视所有宾客般停在堂前,朗声道:“圣旨到,周家家主周娉婷接旨。” 圣旨?在场的宾客都是一惊,纷纷小声议论着,不知女帝传了什么旨意。 周娉婷心中却道:来了! 她快步上前,走到堂前拜下:“草民周娉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之主周娉婷,沉稳端静,睿智敏达,其父受朝廷牵连而死,朕甚怜之。今特封余杭周氏为皇商,赐牌与匾,执掌朝廷在江南采购事宜,钦此。”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纷纷道:“陛下竟然封周家女儿为皇商?这……这怎么可能?” “都闭嘴!”白衣女子喝道,“周姑娘还未领旨谢恩,你们竟敢喧哗?” 众人只能闭嘴,周娉婷便在众人羡慕、嫉妒、愤恨、嘲讽等等各色的目光中,从容将抬起手,道:“草民……” 话还未说话,已掩不住眼中的震惊——这宣旨的白衣女子,与当日在囚室里救她的乃是同一个人! 白衣女子仿佛察觉到她的震惊,语气不由得温柔下来,轻声催道:“周娘子,快接旨吧。陛下令属下来传旨时特意说了,从今往后姑娘便是周家家主了,也是位陛下办事的人,旁人呢要称你一声周娘子,姑娘领旨时也当自称‘微臣’。”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周娉婷不同寻常皇商的地位,而是直接听从于女帝的,周娉婷便大声道:“是,微臣接旨!” 这才像话。白衣女子点头,将圣旨放在她手上,将她扶了起来,才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按在膝盖上一手撑地,俯首行了个武者之礼,道:“属下绿绮,见过小姐,从今而后,便由属下保护小姐安危。” 原来她就是绿绮!周娉婷将她扶了起来,道:“往后便有劳姑娘了。” 绿绮望着她温柔一笑,她的样子实在不像女官,反而像一般富贵小姐身边跟着的丫鬟,宾客中便有人大胆起来,高声道:“这圣旨只怕是假的吧?为何传旨的不是太监?” “陛下就在西湖对面的孤山上,谁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假传圣旨?皇商是何等大事,岂是能瞒得住的?”周娉婷头也不回,冷声道,“你们若是不服气,只管去苏堤上跪着告御状,在我面前犯什么蠢?” “你……你一个弱女子,竟敢这样嚣张?”人群中有人不服气,“我等都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将我待做晚辈疼爱的,我自然敬对方是长辈,否则的话,我便是江南皇商!”周娉婷将手上的皇商令牌亮出来,寒声问道:“这江南地界,除了江南太守,没人能教训我!” 众人被她的气势镇住,竟不敢多嘴了,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啊哟!周家小姐这样凶,我能不娶了么?” 周娉婷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自墙头落下,飘如片羽。周娉婷正要皱眉,那少年便不情不愿地亮出一张庚帖,道:“这个你爹爹写的,认得吧?我奉东海璇玑楼家家主之命,前来协助你主持大局。” “你……”周娉婷第一次露出难看的脸色,“你是我的未婚夫?” 少年摸摸鼻子,显然也很不愿承认,“是啦!不过你死了我就会走的!” 又是一个心怀不轨之人,不过好在直接。周娉婷问道:“你待如何?” “我不待如何,听说你府中缺人手,我来你府上帮帮忙,住上三年。”白衣少年耸耸肩,“至于将来……三年之后,再决定走或不走。” 三年?在场所有宾客都咯噔了一下,原来此人打的跟他们一样的心思,都想在三年中令周十六娘生下儿子,好继承周家家产! “干嘛一副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我?因为我手里有庚帖吗?”白衣少年环视了一周,走到雪月面前抱拳说:“这位姐姐,借我一杯茶。”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1 雪月看向自家小姐,得到准许,便端了热茶上来。 白衣少年单手接过,五指直接抓在滚烫的茶杯上,然后嘴角微微一勾,五指用力。“砰”的一下,茶杯四下迸裂,碎片飞溅,竟有好几片扎进地砖之中。 “高……高手?”人群中有人低呼。 “对。”白衣少年微笑道,“所以,我的东西,打不过我的就别怀什么坏心思,否则的话……”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作者有话要说:  如逸选了个自以为炫酷的出场。 小小心中好感度50 ☆、宗族银,府中事(1)(改错) 看着周围人的表情,白衣少年只觉得爽爆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狂傲酷拽炫的出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装x的感觉! 不怪他语言前卫,实在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个地理学研究生,五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穿越到这个少年身上。作为一个热爱网文的研究僧,他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少年身上时,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出生武林世家,父母因意外双亡,不被家族重视,这不正是废柴流男主地标配吗?只是这个念头在发现身体原主人是自杀死还体质虚弱之后,略有犹豫,不过不要紧,他花了五年的时间锻炼身体,适应什么叫武功,终于得心应手,就差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白衣少年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凌空旋转一圈然后比了个耶,但表面上却要勉强装作淡定的样子,他从腰上取了把折扇,唰的一下打开,道:“哦,对了,我叫楼如逸,如果的如,逸是……” “原来是楼公子。”周娉婷打断他的话,“既然是我的未婚夫婿,又是来协助我的,便请到后院暂住吧。雪月,请楼公子到静月轩去。” 楼如逸还想武力值震慑之后再来个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没想到被直接打断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念一转想道:她还在服丧之中,心情不好,顾不得其他的也是应当的,大男人怎么能跟小女孩计较呢? 这么安慰,他登时心情舒畅了起来,对雪月拱拱手道:“有劳这位姐姐了。” 有道是物随主人,仆婢自然也是如此,雪月一眼便知道自家小姐对这少年没好气,想想这少年跟外边那无数个想叫她家小姐生儿子的臭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便也打心底看不起他来。 “一个好手好脚的大男人,不想着自己谋生,只知道抢别人家的财产,可不跟街上游手好闲的混混没两样么!”雪月愤愤地想,嘴巴禁闭,一个字也不说。 楼如逸是十分想搭话的,许多事他要弄清楚了状况才能防患于未然,但人家小丫头不说话,他也只好不说。传说中古代对男女大防十分严格,要是他不小心多话给小丫头惹祸了可怎么好? 只是,当他看到传说中的住处时,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把。 “这……这是什么地方?!”这院子里的灰尘估计有三尺厚了吧?要不是他练过轻功,这会儿已经被灰尘埋起来了。 “静月轩啊。”雪月不冷不淡地说,临走又补上一句。“这是咱们府中姨娘住的地方。楼公子,近日咱们府中有白事,你在静月轩中不要乱走动,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的。” 说完便走了,留下楼如逸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白事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姨娘是什么?他发挥想象力和联想能力思索了一下。 姨=阿姨,娘在古代就是妈妈的意思,姨娘的意思是姨妈? “这还客房?几百年没人住了吧?唉唉,怪不得岛主说楼家和周家关系不好,看看这静月轩就知道了,周小姐她姨妈肯定从来没住过!” 楼如逸摇摇头,赶紧将院门关起来,然后觑着四下无人,赶紧飞到屋檐上。 出门还是要带行李的,但是电视剧里耍帅的男主角大侠出场的时候,只有花瓣和360°旋转降落,然后留下一个侧脸,潇洒的抖开折扇,从没见过哪个背上还背了行礼的。 所以,为了追求出场效果,楼如逸只能将将藏着的包袱给藏在屋顶,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拿下来。 一边拿着包袱,楼如逸一边想着那个来传圣旨又成了周小姐丫鬟的女子。 绿绮是吧?哼~ 楼公子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搂着包袱去打扫屋子了。 他不知道的是,前后脚差不多时间来,绿绮得到的待遇可跟他大不一样。她传完圣旨行了礼,周娉婷便让雪絮带着她到处熟悉府中的情形,到了晚上,绿绮已经将周府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了。 而周聘婷则一直在答谢吊唁宾客,不曾得一丝休息。当晚守灵之后,第二天便是周游出殡之日,之所以如此仓促,不等头七,也是因为周游在囚室中便已死去多日,周聘婷想着早些入土为安。及至出殡,又是一场劳累,周聘婷身为继承人,又只能自己主持丧事,等周游的牌位正式放到周氏祠堂里,她整个人都仿佛瘦了一圈。 周娉婷也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但她强忍着没倒下,在祖先灵位前转过身,她的表情依旧是冷清倔强的。 “我爹爹的灵位既然已供奉在祠堂里,那么从今日开始,我周十六娘就是周家的家主,三年之内,希望各位同族多多指教了!” 周六太爷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日在这祠堂上他是怎么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弄得他家至今仍是余杭城街头巷尾笑话的,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族长我可就有话说了。”周六太爷站出道,“十六丫头,今年事多,咱们族中等着的银子可一样都没下发呢。” 族中的银子?周娉婷暗中留心,不急着一口答应。“六叔祖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就请六叔祖派人列个单子,早日送到我府上,我好好看看,对一对。” 周六太爷脸色微沉,“列个单子对一对?十六丫头,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我还能漫天要价成?” 您打的可不就这个主意么?难道在场之人还看不出来?只是在场之人除了周娉婷之外,全都是等着要周家银子的人,谁也不会出声的。 周娉婷自然知道这点,并不动声色。“六叔祖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上下一心,将账做好了,免得哪里多了哪里少了,对谁都不好,不是么?” 一句话就提醒了族中其他人,周氏家族每年都有大笔银子支出,但每次都族长家直接跟周家嫡支要,数目多少其他族人是不知的,但只要用心想一想,便知道族长家必定贪了不少银子。族中人早就眼馋这笔银子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伸手,现在周娉婷露了个口风,立刻便有人闻风而动。 “确实要上下一心的。”排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2 行二十四的堂叔站了出来,“十六娘,我看六叔年纪也大了,不如我们几个年轻辈给他搭把手?” “不必了。”周六太爷冷冷地说,“我还没老到笔都拿不动,不用你们操心!” “如此,我便等着单子了。”周娉婷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今日府中忙得很,便不留饭了,诸位同族,请了。” 周氏族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匆匆的行色里,有几人眼中分明闪着不对劲的光芒。 “小姐。”等人都走光了,雪月便低声道:“我在府中快十年了,一直听说宗族坑府里的银子,您可要当心啊。” “对呀对呀!”雪絮也点头说,“六太爷一看就不安好心,小姐,您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嗯,我知道。”周娉婷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但这个问题现在还不到发作的时候,要留些时间,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才会作死。她吩咐道:“去把所有人叫道前院,我有话说。” 前院?这是大事?上一次所有人集中在前院还是小姐回来的时候呢。那也不过是五天之前,雪月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们不过当小姐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姑娘,但短短五天之内,她却接连拿下了周家家主和皇商的位置! 被集中在前院的奴仆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不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事。 “今日召集大家,没别的事,只是将府中的职位调整一下而已。”这一次周娉婷没有站着,而是搬了交椅在堂前坐着,脸色冷淡。“从此刻开始,我是周家之主,绿绮、雪月、雪絮是我的贴身丫鬟,大管家周义,负责府外事宜,二管家周忠,负责府中之事。后院管事妈妈梁氏,管理女眷丫鬟等事宜。” 这话一说出,庄妈妈、杜账房便叫道:“小姐,那我……” 周娉婷并不理会,叫道:“周忠。” 周忠上前,“小姐。” 周娉婷取出一本册子,“什么人该辞退,我都写在上边了,你去办吧。” 看来是有大动作。周忠点头:“是!” 周娉婷交代完事便站了起来,往正房去了。周府丧事在这一日算是正式结束了,但头七未到,府中的白纸便没有撕去。雪月只觉得如此时刻,回到老爷住过的正房不甚吉利,刚想劝劝,周娉婷却看出来了,摇头道:“这是我爹爹,怕什么?” 有胆,那些宵小之徒便在她爹爹的房间里对她行不轨,若是他们不瘆得慌,便等着她好好收拾他们! 她到了正房便进了稍间,绿绮端茶进来,便看到她靠在锦榻上闭上眼,轻轻地喘了口气。 也是难为她了。绿绮心生怜悯,将茶放下,轻声道:“小姐,用些养生的茶,然后好好洗个澡,睡下吧。” “还有事没做,再等等吧。”周娉婷抬眼看着她,目光闪动。 她心中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绿绮一笑:“小姐是想问,女帝何时令江大人回京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风格跟女主的颇有些格格不入哈,但相信男主是心大而且一心为了女主的~ 今天重感冒,更新晚了点 今天不舒服所以忘了检查,男主是学地理的,不知道怎么地留给我写成历史了…史地政不分家么… ☆、宗族银,府中事(2) 周娉婷点头。 问这个问题,她是很心虚的,因为御史大夫何时启程回京,就等于女帝差不多时候启程。她虽然是个皇商,但没有品阶,不过比寻常百姓的身份高那么一点点,窥测帝王行踪乃是大忌,一个不好便是刚拿到的荣宠尽失。 “小姐放心,女帝乃是个和蔼之人,江御史又是您的姐夫,昨日属下来时女帝便叮嘱了,说是三日后让江御史启程。”绿绮温和道,“算起来,也就是后天了。” 这就要走了……周娉婷心中有些不舍,便在此时,一阵争执声从门外传来。 “小姐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休要胡闹!” “让我们进去!庄妈妈,咱们并肩子闯!” “住手!哎呀……” 周娉婷立刻便坐了起来,绿绮眉头一皱,迅速掠了出去,喝道:“都住手!” 果然如她所料。 周娉婷走了出去,不做言语,雪月与绿绮都低头叫道:“小姐。” 庄妈妈和账房杜洪泰见了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叫道:“见过小姐。” 周娉婷双手拢在袖中,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不甘心被辞退,对么?” 庄氏和杜洪泰脸上露出不忿之色,刚要说话,周娉婷便开口道:“那日我找你们来问事,该是你们的责任却一问三不知,这几日府中白事,你们也不管事。我周府不留无用之人,更不留不忠于职守之人,账房我已让周义暂时接管了,府上也会给你们一笔银子,趁早走吧。” 这话直白得叫杜洪泰脸上发臊,不敢言语,只想转身就走,庄氏却拉住了他,勉强道:“小姐,我俩在周府已呆了十五年,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您就……” “我周府已养了你们十五年,任由你们十五年来无所事事,作威作福。”周娉婷的话越发不留情,“你们该知足了,若是追究起旧事来,大家都不好看,还是离去吧。” 说完,周娉婷便转身回房间去了。 “小姐!”庄氏与杜洪泰还要求饶,绿绮便微笑着抬手道:“再吵我可要点穴了,你们没练过武,点上六个时辰会发生何事,我可不敢保证。” “呵,吓唬谁呢!”庄氏瞪眼叉腰,“有本事你来啊!总之,小姐不收回成命,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后边的声音忽然没了。 绿绮收回手指,温柔一笑,问道:“需要我亲手将你们拎出去么?该去收拾行李了吧?” 杜洪泰拉住庄氏,惊恐地看着她的手指,点了点头。 绿绮满意地点头,抬手解了庄氏的穴道,不等她出声,庄氏与杜洪泰便飞快地跑了。 “噗!”雪月忍不住捂嘴,解气道:“绿绮姑娘,你做得太好了,就该教训教训这两个恶人,你可不知道,他们在府中可坏了!从前老爷在,他们还有所收敛,这几个月老爷给人冒充了,不再管府中之事,他们便联合起来克扣咱们这些下人们的月银,吃穿用度,没一样是不贪的。现在这么让他们走了,可算是小姐心存仁慈,要不然,该打一顿将他们贪下的银子都掏出来才是!” 绿绮回头一笑,并不对庄氏与杜洪泰做评价,只是道:“咱们都是服侍小姐的人,我比你们痴长几岁,若是不介意,你与雪絮都称我一声姐姐吧。” 她可是皇宫侍卫出身,到小姐身边也是奉了圣旨来保护小姐的,雪月万万想不到她竟如此和蔼可亲,心中的好感更多了,赶紧叫道:“绿绮姐姐!”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3 绿绮闻言,含笑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话,却见二管家周忠与江夫人赶了过来。周忠对绿绮拱拱手,绿绮与雪月也给江夫人行礼。 “别多礼。”江夫人问道,“你家小姐歇下了不曾?” “姐姐来了?”周娉婷的声音响起,“我没歇下呢。” 绿绮便请江夫人与周忠进了东次间,这本是周游的小客厅,南北都有锦榻,榻上设有填漆螺钿梅月几。周娉婷与江夫人在北边榻上分东西坐下,周忠告了谢在南边下首坐了,雪月与绿绮奉上茶来,周娉婷浅尝一口才道:“人都打发走了?” 周忠放下茶盏,“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按照单子打发走了。” 周娉婷又问道:“一切可顺利?” “哪能顺利呢?肯定得闹一顿的。”江夫人挑挑眉道,“前边一闹起来,我便去镇场子,说名单是我拟的,当场点了好几个不肯做事的下人,说这几天我在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是不如你会商道,但论起内宅之事,我可是一把好手,谁忠谁奸,一眼便看得出来!” 这模样,依稀是当年周家跋扈骄纵的大小姐啊……周娉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将茶盏放下,道:“方才庄氏与杜洪泰来找我闹了。” 周忠脸色一紧,“这……是小的没把事情做妥当,他俩不是说要收拾东西溜走?这遣散银都领了。” “领了遣散银还来小姐跟前闹,可见这两人居心叵测!”雪月恨恨道,“小姐,婢子觉得绿绮姐姐方才的教训还不解气,要将他们抓起来,令他们将侵吞的银子都吐出来才行!” 周忠也望着自家主人,等她一声令下。 周娉婷低头看着茶盏,神色不动。“急什么?有的是他们狗急跳墙的时候,周忠,你派人好好盯着他们俩,不管他们在府中还是出了府,不管他们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静,只管看着,别动手,等我命令。” 小姐的意思是,撒下诱饵,引蛇出洞?周忠眼睛一亮,站起拱手道:“是!我这就去办!” 周娉婷点了点头,周忠便离去了,再回头,只见江夫人坐了过来。江夫人握着她的手,难过地说:“小小,今晚你姐夫接到消息,我们后天晚上祭奠了爹爹,便要连夜赶路啦!” “这么快?”周娉婷心中也万分不舍,在七岁之前,这还是她日夜相伴的姐姐,每天带着她在花园里摘花扑蝶,十年分离,如今相聚不过短短七日,又要南北相隔。 是夜,姐妹俩便睡在了一处,忙了许多天,终于能好好歇口气了。 就在周家姐妹卧谈体己话时,楼如逸正坐在屋顶上,看着天空的明月,啃着手里最后一个馒头。 他这个姨妈居……呸,静月轩的准女婿,好像被人遗忘了。除了第一天有个小丫头带他来这里之外,每天就只有个小厮来送水食,水么,是冷茶,吃的嘛,是馒头。 不过这不算什么,虽然周家这待客之道确实不怎么样,但现在周小姐刚没了爹,府中肯定一片大乱,哪还有时间顾得上他这个客人啊?再说了,他楼大侠是来周府吃香的喝辣的当人家姑爷的吗?他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弱女子,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来的,被包食宿的大侠不是好大侠,传出去没的给人笑掉大牙! 为了防止被人笑掉大牙,楼如逸只好自己去买吃的,还不能大白天的跑出去,免得被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江南首富周家竟然穷到这个地步,连给客人一日十个馒头都请不起。 噢,十个馒头是有点多,他是从大吃国货穿越来的,吃得少怎么对得起祖先? 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光,楼如逸决定趁月色正好,去尝尝传说中的泉水馒头。他拍拍手,检查钱袋,几个轻跃便到了周家的后院,本来静月轩就在周府东北角,离后院近的很,进出方便极了。 但就在要飞出围墙之时,楼如逸忽然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么鬼?楼如逸隐藏身形于高树,仔细观察。 是一男一女,男的瘦削女的胖墩,宛如胖头陀与瘦头陀,两人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裹,看起来十分沉重,楼如逸凭借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辨别出是财物! 小偷?楼如逸摩拳擦掌,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他路见不平大展身手了!不过,捉贼要拿脏才行! 只见两个头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观察四周。走到后院门前,瘦高男便对胖墩女做了个手势,胖墩女便从怀里摸出把钥匙,小心地靠近大门,而瘦高男则靠近值夜的小厮身后,手里慢慢地亮出一把刀子。 大户人家是很讲究防盗的,每一扇门都里外带锁,夜深检查完一切,便将门从里边锁上,钥匙收在值夜的人手里,要进出必须打报告获得准许,才能开门。这胖墩女竟然会有周家后门的钥匙,就一定是周家的人,说不定还是个管事! 不管怎样,此人监守自盗无疑,谋财不说,还要害命,当真可恶! 眼见着胖墩女已经将锁打开、瘦高男的刀子已经接近打瞌睡的值夜小厮,楼如逸不再耽搁,大喝道:“毛贼哪里走!”便从树上飞扑而下。 庄氏与杜洪泰正做着贼呢,本就紧张,眼看着就要得手,忽然听到一声大吼,接着一个黑影从树上飞扑下来,跟夜枭一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尖叫起来。这一叫,立刻将值夜的小厮吓醒了,小厮睁开眼一看,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吓得也大叫起来。 “有贼——” 叫了一声还不要紧,值夜小厮转身便将铜锣敲了起来,一时间满院都是当当声。不过眨眼,粗使婆子们便拎着棍子跑了出来,叫道:“贼在哪里?” 刚问完便看到了杜洪泰手里的刀子以及庄氏掉在地上的包袱,包袱滚下几串珍珠手链,可不正是贼赃么? 婆子们登时大怒,“好啊!你们俩平日里克扣咱们的月钱还不够,如今竟敢盗窃府中财物,姐妹们,打他!” 俗话说,大妈的力量是无穷的,作为一个学术宅男,楼如逸深刻体会过诸如在公车上被大妈挤得从后门里蹦出、在超市里出不来的种种恐怖,眼见一群胖大妈扛着棍子扑来,下意识便躲到了一边。他连声“先别打死”都没来得及喊,大妈们的棍子已经如雨点般落在庄氏和杜洪泰的身上了,庄氏与杜洪泰躲之不及,只能抱头鼠窜,嘴里一边痛叫一边求饶。 一时间,后院里痛叫声、求饶声、打骂声、围观的叫好声,以及虚弱的几句“可别打死了”交杂在一起,好不热闹。等管事的终于带着小厮赶来,才喝住了众婆子,使庄氏与杜洪泰免死在乱棍之下。虽然及时喝止,庄氏与杜洪泰也已挨了许多棍,头也破了、发也散了,身上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婆子们还嫌不够,对着两人狠狠地啐了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4 一口才消了心头恶气。 “发生何事?” 管事正犹豫着是直接见官还是禀报小姐,周娉婷便在绿绮、雪月、周忠并三五个小厮的护送下赶来了。周娉婷到了一看,庄氏与杜洪泰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快没进的气,后院的粗使婆子们手持棍子等物站在一旁神色愤愤,管事与小厮提着灯笼满脸不做所措,还有个白衣少年呈个大字型挡在打开的后院门口,脸上只差写了“不关我的事”几个字。 这一闹,安排好的引蛇出洞只怕要改了。周娉婷闭了闭眼,忍住心头的气,目光投向大字型少年,语气微冷。“楼公子,半夜三更,你在后院闹什么?” “我在后院闹?”楼如逸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是时候跟这位周小姐好好地谈一谈她府中的安保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可能拿错了剧本。。。 不,孩子,你只是和你家娘子缺乏沟通,所以好心办坏事。 ☆、宗族银,府中事(3) 这一情况发生甚是突然,管事们没反应过来。等周聘婷出现,大家都知道这回要被小姐问责了,但管事们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问责的竟然是楼家公子。 当日楼如逸在周家被封为皇商之时出现,掏出庚帖、证明身份、表明来意,周家上下都知道他是小姐承认的未婚夫婿。眼见楼公子好心捉贼却被小姐责怪,梁妈妈忙解释道:“小姐,今夜庄氏与杜洪泰趁夜盗窃府中财务,还想杀人,幸亏楼公子发现得及时。” “对对对!”值夜的小厮劫后余生,回想起来便是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地对着楼如逸跪下磕头。“谢楼公子救命之恩!” “哎!你别这样!”楼如逸最受不了古代这种磕头跪拜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他不由分说将小厮扯起来,大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侠嘛,路见不平、救人于危难,那都是本分,是义务! 周娉婷站在旁边看着他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实在不知楼家派来这人到底是故作单纯还是实在没心机,总而言之,是需要个机会好好谈谈了。 “小姐?”周忠见她思索的样子,也轻声询问道。 本来放了庄氏和杜洪泰是想引蛇出洞的,现在却意外被人发现了,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是该将他们抓去见官还是就地打一顿,亦或是,继续引蛇出洞? 周娉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既然人赃俱获,周忠,你带人将他们扭送去官府。至于你……”她头疼地看着楼如逸,叹息道:“楼公子,若是不急着歇息,请移步,咱们谈谈。” “好啊。”楼如逸连连点头,正合他意,这府上的安保问题太多了! 周娉婷便在转身时跟绿绮说了句话,接着便带着雪月,引着楼如逸往正房东边的三间耳房去了。这是内室的会客之处,东边窗下设了一张锦榻,当中一张黑漆嵌螺钿婴戏图矮几,南北四张酸枝圈椅并两张几。周娉婷入了房便在锦榻上首坐下,楼如逸便在下首坐了。 这一坐,楼如逸便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周娉婷忍了忍,没发作,只斟酌着如何开口。 楼如逸见她神色为难,这会儿在灯下,也才发现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长发也只是用银簪随便挽着,像是睡下了又起来的样子,便不忍心打扰她休息,抢先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周小姐,你家的保安……家丁警觉性太差了,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你要知道,一次意外就足以摧毁百分之九十九的幸运,你赌不起,知道吗?” 这都是拿刀子的,她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能有几条命啊? 然而这话听到周娉婷耳朵里,却生了别的意思,又念着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脸上不由得微微动怒,语调偏冷。“楼公子也不必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你我彼此清楚。我只说一点,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但这三年中,周家的事与你无关,若是再敢插手我府中之事,休怪我另寻他人!” “啊?”一番话将楼如逸都说蒙了,“什么跟什么?我想要什么?什么另寻他人?” 还装傻?不愿心照不宣,偏要开门见山么?周娉婷心中越发不齿他的人品起来,冷冷道:“楼公子城府既深,此处又无旁人,何必再装傻?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给你生个儿子么?否则的话,又何必在我向宗族宣布族谱上的规定之后,才巴巴地在我爹爹的灵堂前出现,当着宾客的面宣布你的身份?” “哈?!”楼如逸彻底傻眼了。 周娉婷见他还装傻充愣,脸色不由得更冷了,“既然咱们已经坦诚布公,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楼公子,族谱上的规定确实是我爹爹立下的缓兵之计,但只要有缓兵之计在,周家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劝你也不要打周家家主之位的主意,否则的话,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我自己可说不准。反之,若是你乖乖地呆在周家,继续当你无所事事的公子,钱,周家是管够的,孩子我也会跟你生的,但只有一点,在我生下儿子之前,你不许碰别的女人。我生下孩子之后,你想在府中住或者另置别院,想纳多少姬妾,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如此,你满意了?” “你……”楼如逸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他好心来周府,宣布身份只是想帮她挡住那些意图染指她的男人,什么家主之位,什么钱,他压根都没想过,他只是来锄强扶弱当大侠的!连吃饭都自己掏钱的大侠! 想到自己的侠骨柔肠竟然被当成谋财的歹心,楼如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点点头道:“我长这么大,可算是被钱侮辱了一回,这就是有钱人的套路?那你就继续套路去吧,本大侠不干了!” 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门便足尖一点,提气急掠,几下飞到了静月轩中,拎了包袱就走。 周娉婷远远地看见他纵身上了房顶,内心并不以为意,这世上三只脚的猫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找个忠厚老实又听话的男人了,反正她要的不过是个自己肚子生下的孩子,跟谁生不是一样? 眼见楼如逸走了,她便也站起来回卧房去。刚走出耳房,绿绮便回来了,见了她便禀告说:“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嘱咐了二管家,让他同刺史说,无论谁家来磋商,只管收银子办事,回头派人告诉咱们府里便是。” 周娉婷点点头,“夜也深了,房外自有小丫鬟与雪絮守着,你与雪月先去歇着吧。” “是,小姐也早些歇息。”绿绮应道,却仍旧将她送到了卧房外,让雪絮接手过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5 才离去。 周娉婷将斗篷摘下,重散了发,打开拔步床的帘子走进,便看到江夫人靠在床头,一脸思索的样子。不等她问一声姐姐为何还未睡,江夫人便问道:“发生何事?” 方才一阵喧闹,小妹才睡下不久便给吵醒了,还不让她跟着,叫她好生担心。 周娉婷不欲长姐担心,便道:“后院遭了贼,小厮们已经拿下送官了,姐姐不必担心,这些日子姐姐也累了,赶紧歇息吧。后日还要连夜赶路,京城在数千里之外,我担心姐姐的身体吃不消。” “竟遭贼了?明日我可得好好整治一番小厮护院们,都是怎么当的?好好的怎么就遭贼了?”江夫人皱眉,又叮嘱道:“小小,我与你姐夫虽然离开了江南道,但江南太守杜寒石与你姐夫乃是同科进士,也算有些交情,杜寒石的夫人陆氏便是太尉的嫡长姐。你是女帝重用之人,又是太尉亲自救起,身边还有太尉府的十二卫,,若是有甚困难,便派人去太守府求助,杜寒石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周娉婷一边往床里边爬一边应道:“是,姐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这如何能放得下心?江夫人只怕自己漏下什么,俯身给小妹盖被子,刚掖好被角,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有那个楼如逸。” 他?周娉婷心头一动,问道:“他怎么了?” “他倒是没什么。”江夫人一边躺下一边伸手将床边琉璃灯的灯罩转了一圈,令遮光的一面对着床。“那日这位楼公子出现的时机太蹊跷了。璇玑岛距离余杭光是水路便要两天,而且璇玑岛只在越州登陆,从越州到余杭,快马也要一天,再加上楼家商量的时间、消息传送到璇玑岛的时间,最快也要六天才能到余杭。他这样子,分明是接到那冒牌货吊死的消息便从璇玑岛出发,一直藏在余杭城里,直到听说你生下儿子便能叫夫婿继承周家家主之位,才特意当着宾客的面出现的。” “嗯。”周娉婷点头,这说法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 江夫人轻哼一声,“这般贪财急色之徒,需要好好教训一顿,才知在谁屋檐下需向谁低头!” 教训?周娉婷心中疑惑,问道:“姐姐,你下手了?” 她怎么不知道? 江夫人温柔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角,将她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慈爱道:“你啊,所以说你天生不是治理内宅的料,对付这种急着讨逆欢心的人,便该用软手段。那日你不是将他安排在历代姨娘住的静月轩了么?我特意吩咐小厮丫鬟们冷落他,看看他会不会闹起来,这几日短衣少食的,连打扫也不曾做,这楼少爷竟能忍下,若不是个极为忍耐深沉的角色,倒是个好拿捏的……” “什么?!”周娉婷不禁叫出来,“原来你故意叫人冷落他?” 作者有话要说:  如逸:等等我是不是拿了无线总裁文女主的剧本?作者你粗来我要废了你的任督二脉! 小误会可以提升好感度~ ☆、宗族银,府中事(4) 月光之下,楼如逸身形如鹤,轻盈迅捷地在屋顶上飞掠着。 作为一个曾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楼如逸真是没受过这等冤枉,他愤愤地想:“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就这么高高在上,疑心病这么重,看谁都是来找谋她的财要她生孩子的,怎么就不相信世上有真善美呢?还说什么,‘孩子会跟你生,钱会给你用,周家的家主之位你就别想了’,搞什么!我是那种贪慕虚荣爱慕钱财只想爬上她的床的人吗?!” 他一边心里不住埋怨,一边落在一个小院子里,手中未展开的折扇打出,锁头应声而落。里边被绑着的男人们看得这白色少年又出现了,登时个个惊恐起来,不知他要做什么,待要逃走,身上绑着绳子,又饿了两天,哪里跑得了? “慌什么?”楼如逸挨个将他们身上的绳子割断,挥挥手说:“都走吧!” 这一句如同大赦,原本饿得东倒西歪的男人们瞬间来了精神,一个个不要命似地冲出院子,好几个还跑得摔跤了。 “喂,小心点啊!”楼如逸叫道,不由得追了几步。 难道他是吃人的怪兽吗? 男人们见他追来了,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大叫道:“来人啊!杀人啦!救命啊!” “哈?”楼如逸傻了眼,这叫什么事?他是绑人了不错,但那是因为这些猥琐男想爬进周府玷污周小姐好吗?他这行侠仗义之后还没伤人,已经很客气了,怎么还杀人了? 男人们叫了两三声,登时将巡夜的府兵给引来了。女帝就在西湖孤山的行宫里驻跸,虽然下旨余杭城一如往昔,不必宵禁,但江南太守与余杭刺史哪敢松懈?白天黑夜街上都是府兵。 府兵们也知事情严重,听到叫喊便赶紧过来,问道:“发生何事?” 语罢举着火把灯笼一看,这大大小小二三十个男人,全都形容狼狈,脚步虚浮,仿佛被人饿了许久似的。其中一个府兵眼尖,指着一人叫道:“这不是城西周家的周烁少爷吗?烁公子,府上来官府报失已三日了,您怎么会……” 经他一指,其他府兵才想起近日余杭府陆陆续续有人来报家中男丁走失,其中不乏富家大族。府中已找了好些天,城外的芦苇都翻了一回,想不到失踪的富家子竟然聚在了一处,还落得如此狼狈。 那被点名的男子二十出头,不是别人,正是周十一太爷庶出孙子。一被人点出名字,周烁便臊得满脸通红,支吾道:“我……” 同族的周灼截断了道:“这别管那么多了!后边有个白衣人,十七八岁的模样,武功高强得很,就是他将我们掳去的!你们快去抓他!” 府兵们一听,竟有人能掳走大批富家子弟,领队的执戟长立刻喝道:“留下五人保护众公子,其余的人跟我走!” 楼如逸正追出院子呢,远远地将一切都听明白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在府兵围过来之前便赶紧烟一般轻快地飞走了。 这些都什么毛病?好心放了他们,竟然被反咬一口? 但他的身手虽好,府兵也不是吃素的,加之楼如逸毫无实战经验,对隐藏声息一无所知,一时有人听到了衣袂略过的风声,便叫道:“在那边,追!” 这么厉害!楼如逸吓得赶紧躲。他为了耍帅,身上穿的是广袖博带,外边还罩了件白纱半臂罩衫,要多飘逸有多飘逸,同样的,破风声要多大有多大。是以府兵们紧追不放,楼如逸连过好几栋房子也没甩开,最后看到一处高大屋檐,赶紧想也不想地躲了进去。 府兵们也想追上去,执戟长赶紧做了个手势。“慢着!” 他勒马几个徘徊,思索道:“不必追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6 前边是西湖周家,那可不是咱们能惹的,周府中有一位来自太尉府十二卫的女护卫,武功不知比咱们高多少倍,这小贼入了周府,保证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便调转马头,带着府兵们继续巡夜去了,至于那些富家子弟,执戟长本想派人送回府中,但这些公子们却说什么都不愿意,众口如一地要自己回家。没奈何,执戟长只好遂了他们。 楼如逸蹲在楼角,还是将执戟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可别提什么滋味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左躲右藏,最后还是回到了周娉婷府上。虽然被周娉婷一阵误会鄙视,叫他十分生气,但现在气消了一想,周娉婷才遇到了大难,父亲都给人害死了,看看那二三十个猥琐男,整个宗族甚至整个江南道都是想玷污她让她生孩子,好抢夺她家产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会疑心重的,何况她只是个小女孩? 十七岁啊……楼如逸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这个年纪在社会主义社会还只被高考压制,每天除了做作业就是想吃什么的高中生呢,周娉婷却要面对各种魑魅魍魉,独自撑起整个家业。 想到此处,再念及周娉婷那番话,楼如逸忽然乐了。 什么钱管够,跟你生孩子,你不要想我的家产,简直就像当年他生冷不忌时看过的总裁文小说。女主也总是好心帮男主,而总裁男主总是将女主当成贪财虚荣冲着他钱来的轻浮女人。 既然他拿的是废柴流起点文男主剧本,就应该在误会里做出一番成绩,叫人刮目相看,闹这种离家出走的总裁文女主戏干什么? 想通之后,楼如逸干脆枕着包袱在屋顶上看月亮了。 嗯,等天亮了,给周小丫头买点好吃的,哄她开心,继续死皮赖脸呆在周府好了,至少也呆上三年,等小丫头生下儿子吧? 这么想着想着,楼如逸就大字型摊开,在周家大门的屋顶上睡着了。 周娉婷却因为他的事一整晚没睡好,回想争执之时楼如逸的神色,她总觉得是自己错怪了他,这少年能在周府的冷落下仍出面抓贼,而不是落井下石,应不是坏人。 如此辗转一夜,次日才卯正二刻,周娉婷便起来了,洗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静月轩。到了门前刚要敲门,绿绮便仔细听了听,道:“小姐,里边已没人了。” 周娉婷心下越发歉疚,命令道:“推门。” 绿绮推门而入,只见满院落叶。其时正当五月,非是秋日,只有经年不扫的院子才能如此。周娉婷入得院子,再看房中,只见除了一间厢房床榻有擦拭住过的痕迹之外,其余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这哪里像个富豪大家的院子?根本就是陈年破屋! 周娉婷的脸色霎时间便沉了下去,但这是她姐姐江夫人的主意,也怪不得下人,只能皱皱眉。 雪月生性伶俐,立刻便说:“小姐放心,婢子这就命人来打扫。” 周娉婷点点头,转身离去。 虽然楼如逸走了,但总会有客人来的,周府断不能再失礼了。 至于楼如逸……周娉婷不禁深深地检讨自己。自从囚室获救之后,指正仇人、安葬父亲、继承家位、对付宗族,事情接连不断,她将自己绷得太紧了,以致失了方寸冷静,胡乱怀疑人。身为商人,最重要的就是眼光,唯有眼光独到,才能发现商机,也才能吸纳人才。对楼如逸,她竟然一见面便怀疑他的用意,不管楼如逸是真恶人还是大好人,都会因她一句话而走。 太冒失了,她需好好静一静。 绿绮也劝道:“小姐,明晚江夫人便要离去,趁着这两天无事,小姐安心陪陪江夫人,也好好歇歇吧。” 然而周娉婷还未来得及点头,便有个正院中二等丫头名唤言书的赶来了,行礼道:“小姐,大管家派小厮传话,说是宗族里的几位老爷少爷来了,要商议银子的事。大管家已请宗族老爷少爷们在外书房用茶了,请小姐示下。” 一刻也不得闲。周娉婷揉了揉太阳穴,道:“去回大管家,我这就来。” 言书又福身道:“是。”转身传话去了。 周娉婷便回到正院换了身衣裳,用了早饭,才往外书房去。 周府中书房众多,外书房就在大厅前的西厢,五间开的大房子,十分宽敞,因离大门不过目见可及的距离,常用来见人员众多的外客。周娉婷带着绿绮与雪月才从大厅西边的角门出来,大管家周义便迎了出来。 “小姐,六太爷没来。” 一句话周娉婷心中便有数了。 她往书房走去,正巧夏日昼长,太阳卯正前便升起了,此时已过卯时,湖面白雾散去,日光渐渐毒了。楼如逸在屋顶上被晒得浑身难受,不禁在睡梦中翻个身,屋顶可不如床平坦,他这一翻身,登时不由自主顺着屋檐滚了下来。 周娉婷只听咚的一声,随即便是一声痛叫“哎哟”,小厮们喝道:“什么人?!” 转身一看,只见大门附近,一个白衣少年正从地上爬起,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挠了挠头,满脸的不知所措。 那看热闹冲出外书房的人里,周灼、周烁登时白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不好意思,一般更新时间都固定在在1113点。 古代时辰分两种称呼,“初”指前一个小时,“正”指后一个小时,卯正就是6点,一刻15分钟,卯正二刻是6:30。 ☆、宗族银,府中事(5) 楼如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依旧在半醒状态,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还是周娉婷。 “呃……”不管脸皮多厚,作为一个取向正常的男青年,在一个美女小姑娘面前出了大糗,总是有些脸红的。 楼如逸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温度,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带着笑对周娉婷打招呼:“周小姐,早,怎么大家都在?” 周娉婷一时也不知心里头的滋味是好笑呢,还是叹气,亦或是松了口气,总之,楼如逸既然打算将昨晚的争执一笔抹过,她也便顺着台阶下了。 “你早。” 外书房的客人们见周娉婷问好了,便也客气道:“楼公子,早。” “大家早、都早。”楼如逸十分风度地对众人抱拳,然后目光一凝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周灼、周烁。 这俩猥琐男来这里干什么?楼如逸到了嘴边的“你们忙”登时变了,“你们忙什么呢?我能听听么?” 这楼公子为何不避讳?雪月心中不快起来,周义与周娉婷却看到了他目光在宗族中两个男子身上停顿。 周娉婷道:“忙些族中事,楼公子若是不嫌烦闷,在旁给我出出主意如何?” 这话可太合楼如逸的意了,他当即点头说:“好啊好啊!” 周义呵呵一笑,微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7 微躬身,抬手道:“小姐,楼公子,请先入座。” 外书房独占前院西厢,面阔五间,除南北两头的稍间隔出外,其余三间皆已打通,只留柱子加以区分明次,南北次间又各自开门,为的是管事们商议事情时,若哪家小厮有事禀告,可悄悄进出,不必自明间大门来往。 外书房坐西朝东,西边一架五尺高绘有范蠡三迁定陶的独扇铁力木架大插屏,两侧立着两个与插屏同高的榉木书架,架中卷轴籍册若干。插屏下放着一张花梨十字连方罗汉榻,榻上一只填漆梅花小几,榻的南侧放着一张如意云头鸡翅木画桌,上边放着笔墨纸砚算盘等物。再底下便是里外四溜椅子,椅子两两之间有茶几,几上已有茶了。最里两排乃是一侧各四张黑漆螺钿圈椅,其后一排各六张黑漆雕花交椅,最后两排已在次间里,是各八张黑漆扶手椅。 周娉婷走进便在罗汉榻上上首坐下,周义便将楼如逸引在罗汉榻下首,底下各宗族依长幼尊卑坐下。雪月奉上两盏茶,周娉婷便问道:“诸位族兄叔伯,匆匆赶来,不知有何事是十六娘能效劳的?” 坐在南边上首的一个花白胡子男子,周娉婷唤作三叔的周三爷赶紧道:“十六娘客气了,怎敢说效劳二字?今日我等前来,是想说说族中公用银子之事。” 周娉婷只当不明白,“族中公用银子之事不是已经交给六叔祖了?若是哪里短了银子,只管同六太爷说,将来他理了单子给我,我便在账中划下便是。” “自然不用十六娘处处费心,只是六叔拟了一份,咱们也拟了一份,以防有什么遗漏的。”周三爷说着便将一张帖子给递了过来。“十六娘且看看。” 周娉婷起身接过,打开一看,不过是一笔一笔记着哪里需花多少银子而已,总额也写在了最后。 周三爷又道:“咱们周家世代在余杭居住,但族中爱打猎的便只有我们这几家,故而三五日便会经过祖坟。恰好我这一房与城中一些商铺有点来往,便几家商议之后,将这单子拟了,不知哪里不对,与往年出入大不大?” 这是等着她将破绽说出来呢。周娉婷心如明镜,并不开门见山,只转头问道:“这族中公银一事我也是第一次见,往时先父并不许我一个女子参与。这样吧……六叔祖那边怎么说?” 周义应道:“小姐,六太爷说今天上午便能派人送单子来,您忘了?” “瞧我这记性。”周娉婷淡淡地说了句场面话,不再看帖子,只是用纸镇压在旁边的画案上,断了茶问道:“诸位可用过早饭了?” 周三爷听着心里不由得开心起来,他们几家都不满周六太爷家独揽祭祀银子这个肥差,想分一杯羹,借着周六太爷家贪族中公银之事动一动族长的威信。不想这一天竟也是周六太爷送单子的日子,可不正是打脸打得正着么? 由是他们也不急,只同周娉婷说些家族中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有小厮来禀告道:“小姐,大管家,六太爷家的大公子来了。” 说话间便周沣便走了进来,嚷嚷道:“十六丫头,怎么在这里见我?”进了一看外书房中人员满满当当,又吃惊道:“哦,议事呢?” 一边说着,一边在北边第一张黑漆螺钿圈椅上坐下,对周娉婷说:“我把族银单子拿来了,你叫人点银子银票,我拿了就走。” 一番动作,将楼如逸都看得目瞪口呆。这周沣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来这里不像是做客,到像是皇帝驾到下圣旨来的。 周三爷便第一个不服了,他与周沣同辈,虽不如周沣是族长长子这般身份,年纪却比周沣大,当场便冷哼道:“五郎目力当真是越来越不好了,这满屋子的兄长,竟似不存在一般。” 经他这么一说,周沣才不咸不淡地道:“诸位族兄安好。”又转头催道:“十六娘,就匀给我一眨眼的功夫,你签了牌子点了银子,我便走了。若你不得空,便叫周义同我去点银子也是不碍事的。” 族中早有人不满他目中无人的模样,如今又当着周娉婷这个小辈面前给了难堪,新仇旧怨一齐发作起来,当中一人冷笑道:“哟,瞧着三哥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府上呢?” 令一人便笑道:“人家是族长嫡长子,咱们宗族上下只能奉承着,家里有一斤米也要上供九两九的,进门便坐上首、伸手便冲十六丫头要银子算什么?” “唉,十六丫头,你可还是小心点吧,保不定便是你家的银子养人家混府上下呢。至于祖坟?任凭青草人样高,总之祖宗是不能爬出来抽他耳光子的,怕什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别有深意,周沣算是听出来了,这都是针对他来的。 “怎么回事?”周沣沉下脸,转头对着周娉婷拍了拍圈椅的扶手,道:“十六丫头,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任由别人夹枪带棒地说你叔叔呢?” 周娉婷才叫了声“三叔”,楼如逸便噗的一声笑了。 周沣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一个外人,别以为爬上周家的床便能在我面前无礼了!来人……” “来什么人?真当这是你家呢?”楼如逸声音不大,但练武之人中气最足,一下子便将其余的声音盖过了。“上门要银子使唤别人跟亲女儿一样,被人奚落了就说自己是客人要待客之道,恼羞成怒了又要叫来人。这位大叔,你到底是这府上的主人还是客人?或者说,你想是客人便是客人,像是主人便是主人?” 周沣被他一番话点出前后态度,便更不自在了,才想说话,楼如逸又打断道:“还有,什么叔叔?你是谁叔叔?这要说清楚来的。我没记错的话,周游周老爷可没亲生兄弟,如果你是叔叔,那周小姐的叔叔可就多了,兄终弟及,这周家怎么轮到周小姐做主?” 说完还一拍脑门,惊讶道:“哎哟!我还忘了,这府上是周小姐的呢,怎么?现在要欺负主人是个小女孩儿还是个晚辈,来人府上想怎样就怎样?土皇帝下旨吗?” 这一番话只说的周沣面色涨红,指着楼如逸说不出话来,雪月见状不由得心中大快,抿嘴笑道:“楼公子说的哪里话?女帝的圣旨可在咱们大堂上供着呢,哪里又来个土皇帝?” 周娉婷见周沣气得直喘气,便呵斥道:“没规矩,主客有别,三叔登门是客,哪里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一旁站着,再得罪族叔,我不饶你。” 这话不痛不痒,雪月就着话告了罪,侍立在旁,与楼如逸交换了个欢乐的眼神。 其他族人也听得于心大快,周三爷笑道:“十六娘,五郎是你族叔,我也是你族叔,这族叔与族叔之间,不该有区别对待吧?” 周娉婷点头道:“这是自然。” “那你五族叔给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8 你一份单子,我也给了你一份单子,你要好生对比,再决定用谁的。”周三爷说着便看了周沣一眼,嘴角含笑。“否则的话,咱们几个一样是族叔的长辈,可不饶你,都是同族不同支的叔叔,谁比谁高人一等呢?” 周沣听得脸色更是一变:“什么单子?” “自然是族中公银的单子。”周三爷笑道,“既是族中的银子,便该全族核算,不能一家做主,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求评论,求收藏~ ☆、宗族银,府中事(6) 周三爷这句话说出,周沣就知道了,族中开始打祭祀这方面的主意了,但“全族核算”四个字,却透露出周三爷保留的余地。所以,周沣便笑了:“三郎说得对,既然是族银,确实应该全族核算。” 周娉婷本想好好地喝口茶呢,听得这话便借着茶盖的掩护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族银一事,着实复杂得很,牵动着全族上下,而周氏的全族,又实在太大了点。 周氏一族在余杭附近定居已近三百年,祖坟便在余杭县西湖之北的葛山,绵延了好大一片地方。除了每月定时除草等护养之外,还有每月初一十五供奉鲜花果品,是以修理护养都需好大一批银子。 这修缮祖坟之事一向交给族长一支,但银子却是每季度每家每户凑的,在全族上下集资修缮祖坟时,这族银便是第一等大事。谁家也不肯多出一文钱,谁家也不许浪费一文钱,所以族银的每一文钱都是过账的,每年正月祭祀祠堂之前,合族上下都要检查一遍族银账目。若是谁胆敢多贪一文钱,不仅要十倍偿还,还要当着全族人的面在祠堂里跪下,对着祖宗牌位忏悔,更严重的,会被移除族谱,不再为周氏一族人。 只是随着周氏一族的逐渐壮大,有些旁支没落了有些旁支飞黄腾达了,于是本着一族亲眷的情分,飞黄腾达的旁支便帮没落的旁支出了每季度的族银。这飞黄腾达的一支中,就有周娉婷家。 周娉婷家这一支是周氏嫡脉,在前朝是世代为官的,都是些五六品之流的官吏,虽职位不高不低,但自足之外,接济些穷苦亲戚是不成问题的,其中一项便是替穷亲戚出族银。后来舆图换稿,周氏祖先们便开始弃官从商,经几代积累,终于在周娉婷太爷爷这一代成了江南首富,但也正因如此,族银便从全族募集,变成了周家嫡支单独出。于是这本该全族核算过账目的族银,便也随即变了样。 对账开始漫不经心,反正是嫡支出的钱,旁支们只管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有甚者,还与族长一支联合起来侵吞族银。周游几次想下手变动,但周娉婷的爷爷周太爷却是个软心肠之人,三番两次阻拦,说是同族情分不可伤,所以周游虽心中不满,也迟迟未能下手。也正是因为周太爷的纵容,以致族银的花销一年比一年大。 周娉婷看了一眼周沣送上的帖子,上边的数目大得她不需要特意去了解便知道几乎是二倍以上的银子。她将目光落在周三爷送来的单子上,再看一眼周义,周义会意地摇了摇头,周娉婷便知道,即使是周三爷送来这份少了许多的单子,也是藏有诸多猫腻的。 而然方才周三爷那句“全族核算”,便将他的来意暴露了——若是能借机扳倒族长一支,将族银之事夺过来,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夺过来,便也能趁机敲打敲打周六太爷,让周六太爷从侵吞的族银里边抽出一部分当他们的封口费。 呵,封口费,他们周家嫡支能坐到江南首富的位置,不是给族人当粮仓银柜的。 周娉婷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点头道:“几位族叔说得对,不过,今日难得几家人都在,事情也耽误不得,那不如现在便开始算吧。” 说完便转头吩咐道:“给大总管椅子。” “是。”雪月应了声便出门招来小厮。 周娉婷客气道:“我初掌家业,又在深山里住了几年,对外边的事一概不知,所以,待会儿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还请诸位族叔好好教我。” 宗族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什么,周三爷道:“这是自然,你父亲不在了,自然是做堂叔的教你,这是长辈的本分嘛!” 说话间两个小厮便抬了张紫檀透雕圈椅进来,周娉婷指着罗汉榻右手边的画案道:“放那吧。大总管,你负责记账。” 周义当即拱手应了声是,撩起衣摆便坐了下来。 周沣一看,登时不高兴了,需知座位这事尊卑有别,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称为主位,那是主人坐的没错,自古以来以左为尊,周娉婷这个全族承认的周府主人坐在罗汉榻左边,她的未婚夫楼如逸算是半个主人,坐在罗汉榻右边,这都没什么。但现在的情形却是楼如逸右边便是周义,位置还在他们南北两溜之上,这不是说明周义的地位比他们还高吗? 他刚想问一句周义是个什么东西,绿绮忽然道:“小姐,您看楼公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楼公子对一对账吧?” 楼如逸正愁自己什么事都不会,只能傻盯着周烁周灼呢,闻言便主动请缨。“字我还是认识的,周小姐,我给你对账!” 周娉婷点头,道了声“有劳”,便将周沣和周三爷交来的单子帖子都交到他手里了。 周沣一见不由得大急,两个单子哪能放在一处对?这不是要揭了他的短?但绿绮虽然担了个周娉婷侍卫的名号,真正身份却是紫宸殿十二卫之一,有品阶的人,他可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 周娉婷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问道:“请问五堂叔,这修缮祖坟之事,每一季有几项事务是需花银子的?” 周沣便只好将嘴边的话忍下去,道:“这修缮坟冢、请人清理墓园杂草两样便要花不少银子,至于每月初一十五供奉的香火鲜花素果,也要银子的。” 周娉婷便道:“修缮坟冢、清理墓园、香火、鲜花、素果。” 周义运笔如飞,顷刻间便应道:“小姐,这五项已写好了。” 周沣看着画案上的白纸黑字,深恨自己思虑不周,赶紧补充道:“还有葛山上的清虚观,那是咱们的家庙,每月也要给他们银子烧香点火供奉长明灯的。” 周义便在上边添了“清虚观月银”五个字,搁下笔等待。 “还有……还有……”周沣冥思苦想,急得道:“还有祠堂……” 他一说出口周义便道:“五老爷,祠堂的银子是咱们府内支出,不入族银的,这事当年重建祠堂便说过,您许是不知道,不过当时六太爷已加冠,他老人家应当知道的。” “原来他不知道啊,可这单子上写了。”楼如逸大声道,画桌上有各色颜料,他提起一支朱砂笔便将单子上一行字给划去了,一边划还一边念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19 道。“祠堂供奉支出,一千二百两白银。”说完了还要问一句:“一千二百两白银是什么概念?” 原谅他真的不知道,毕竟是穿越人士,穿越之前还是个学地理的。 “那可多了!”雪月插嘴道,“这么说吧,婢子是府上一等丫鬟,月银也才一两,便是从前太平盛世,老太爷的杜姨娘,月银也才二两银子。去年江南大水,如今的米价涨得天高,也才七十文一斗白米。” 楼如逸又问道:“多少文一两银子?” 雪月取笑道:“楼公子,你可真是世外中人,连这个也不知道。自然是一千文一贯,一贯就是一两银子。” “哦,那就是一万七千一百四十二斗,也就是一千七百石。”楼如逸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又问道:“这是什么概念?” “公子连这个都不知,那可难说了。”绿绮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咱们府上的大姑爷,当朝一品,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江大人,一年的俸禄是五十万钱,也就是五千两银子。” 周娉婷便不轻不重地说道:“这么一说,倒是谢谢楼公子了,你这一笔,替我免去了五分之一个一品大员呢。” 主仆几个你来我往几句话,旁人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只叫周沣脸色难看,摆手道:“是我多算了,接下来可没什么是多余的,不必算了吧?” “这却不能不算了。”周义笑道,“还是整整齐齐地列出来,一样样讨论过了,才是核算,若是随便一眼,方才那核算二字,便是耳旁东风了。” 周沣骑虎难下,登时怒了:“算吧算吧!无非就是不想给银子了,既然如此小气,那便一两银子也不给,留着你家祖宗坟头长草吧!” 这话却实在太难听了!周三爷忙道:“五郎!” 但已来不及,周娉婷的脸色霎时间便沉了下来,问道:“五堂叔说的话十六娘却听不懂了,原来咱们不是一个祠堂的?我家祖宗不是你家祖宗,如此说来,还真是没算账的必要了。楼公子,请将单子还给周五爷,从现在开始,我周家的祠堂祖坟,便是我自家管,不用旁人操心!” 说完便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你做什么?”周沣急得伸手拦住,叫道:“不许走!” “还敢动手!”楼如逸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抬手便将周沣的胳膊扭住了。 “哎哟!!!”周沣立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的更新都会比较晚,不好意思哈,因为周末亲戚间走动比较多,喝个早茶就十二点了,瑟瑟也十分无奈。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 ☆、宗族银,府中事(7) 周沣一痛叫出声,周三爷便马上大声道:“十六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五郎到底是你长辈!” 周娉婷本想劝住楼如逸的,一听周三爷竟然将帽子扣到她头上,便停住不动了。楼如逸也更不敢放开了,还担心周娉婷忍气吞声,转头道:“周小姐,你要走就走,这里有我在呢,我看谁敢动你这主人一下!” “多谢楼公子今日相护。”周娉婷点头,领着绿绮和雪月、周义,干脆地走了。 一直到楼如逸都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周沣才被放开,楼如逸才松手,周三爷便冲上前将周沣给扶住了,一连叠叫道:“快来人!五郎不行了,抬竹轿来,送五郎回府上,再快马请个大夫等着!” 外书房里登时乱做一团,叫人的、围住周沣问怎样的,还有数落周娉婷的,全都嚷嚷起来了。没一会儿,四个小厮抬着竹轿来了,周三爷便将周沣扶上了竹轿,吩咐赶紧往周六太爷府上赶去。小厮们不敢怠慢,赶紧抬起竹轿便赶路了。 到了这时,楼如逸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太冲动了些。他赶紧一溜烟出了外书房,拉住一个小厮就问道:“你们小姐呢?” 小厮还没回话,周娉婷便从大厅走了出来,问道:“楼公子找十六娘,可是有事?” 楼如逸赶紧放开小厮一个箭步冲过去,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周小姐,我刚才太冲动了,现在那个周五爷被人用竹轿抬回去了,岂不是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万一周六太爷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他还知道周六太爷是周沣的父亲?周娉婷打量了他一眼,按下猜测,平静道:“那就等他们来,大总管,算得如何了?” 大厅的主位太师椅西边被抬来一张花梨小书案,周义在那里坐着,正埋头算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小姐,这可是笔大帐,恐怕还要点时间呢!” “你抓紧,在六叔祖来之前算好便可。”周娉婷又问道,“派去看的人回来了么?” 绿绮应道:“应该快了。” 说话间便有个小厮匆匆赶来,行礼道:“回小姐的话,小的已经将您要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语罢便做如是如是禀报。 周娉婷点点头,绿绮抬头看了看日头,道:“算算时间,五老爷也该回到六太爷府上了。” 雪月抿嘴笑道:“这一路可真是够招摇了。” 可不正如雪月说的么?竹轿与外出用的四抬、八抬大轿不同,是个竹椅上加两根长杆子,顶上只有遮阳的油布顶,除此之外什么遮蔽物都没有,通常是年老女眷逛花园用的。周三爷特意要了张竹轿来抬周沣,为的就是让满大街的人看看周沣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制造足够的噱头。 他骑着马跟在竹轿旁,不断地叫道:“五郎!五郎!你且振作,马上就到家了,大夫在等着你呢!”末了又催着小厮,“早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头去了!怎地慢成个蜗牛?五郎若是有个万一,瞧我打不打断你们的腿!” 一路大呼小叫,惹得满街的人都在围观,纷纷问道:“这不是周六太爷家的大公子么?怎么回事呢?” 周三爷的小厮便混在人群里道:“周五爷和周三爷送族银单子去周府,没想到周小姐不给银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人将周五爷打了一顿,你说这可气不可气?” “竟还有这样的事?”百姓一听便义愤填膺起来,“周五爷怎么说也是周小姐的长辈,再说这族银也是给祖宗们用的,周小姐不孝敬自己祖宗也就算了,怎么还打长辈起来?这可真是不仁不义不孝!” “周五爷,咱们都是见证,定然为你初出气!” 众声嚷嚷,周沣便从竹轿里虚弱地探出个头,拱拱手道:“多谢诸位,多谢乡亲们……” 到了府门前,周六太爷早得到消息,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了,一见竹轿便叫了声“沣儿”,便要扑过去。周三爷忙拦住了,“六堂叔,五郎现在碰不得,还是叫大夫看看为好。” “对、对!”周六太爷连连点头,招手道:“快快快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0 ,将大少爷抬进去!” 大厅上,周沣的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已哭成了一团,上边一个大夫等着,竹椅一放下来便给周沣摸了摸,问道:“大少爷哪里疼?” 周沣有气无力道:“我……我浑身都疼……” 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这恐怕是被武林高手伤了经脉肺腑,弄不好要手脚俱废的,六太爷且等等,我给开个方子,回我店里取大力虎豹丹来方才管用。” 周老夫人、周大奶奶一听“手脚俱废”四个字,登时放声大哭,周老夫人扑到周沣身上大嚎起来:“我的儿!你这是作了什么孽,为何惹到那索命的夜叉阎罗!我就你一个命根儿,若是你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下人们忙七嘴八舌地劝起周老夫人来,周六太爷沉着脸问道:“三郎,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三爷道:“六堂叔,今日五郎给十六丫头送族银单子,十六丫头便叫了她的大管家和未婚夫婿当堂对账,其中说到祠堂银子支出一节,这是五郎疏忽,不记得这笔银子是嫡支那边府上自行支出的。十六丫头便大怒,说不给钱了,五郎同她分辨了几句,十六丫头便要走,五郎不过拦了一句,谁知十六丫头那未婚夫婿竟忽然动手,将五郎伤成这样!” 周六太爷一听,登时大怒,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当真岂有此理!十六丫头不过是个晚辈,就为了几两银子,竟敢打伤堂叔!来人!” 几个小厮应声,周六太爷便吩咐道:“准备车轿,我要同十六丫头好好理论理论,还有没有祖宗家法了!” 小厮们立刻准备去了,不多时,一队车马便从周六太爷府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周沣被人抬着回去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又浩浩荡荡地往周府赶,是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登时惹来不少好事者的围观。于是乎,原本就浩荡的队伍变得更拥挤了,喧嚣震天地往周府去了。 另一边,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周府,禀告道:“小姐,六太爷一大堆人来了,已经到了涌金门,眼看着就是咱们府门口了!” 周娉婷将手中茶盏放下,转头看向周义。周义将纸上的墨迹吹干,笑道:“小姐,这回咱们可十拿九稳了。” “好。”周娉婷站起道,“咱们去府门口等着。” 绿绮便招来小厮们:“在府门口摆上桌椅茶几,丫鬟们预备清茶,护院小厮们都在倒座候着,等小姐命令。” 众人应是,于是周六太爷领着队伍到周府门前时,只看到周娉婷与楼如逸一左一右坐在两张紫檀雕螭圈椅上,手里捧着茶盏,仿佛等候许久了。 好啊,她想在人前闹,那便叫她颜面扫地!周六太爷抬手让人马停下,走出轿子沉脸问道:“十六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听说五堂叔被我的未婚夫婿伤了,特意遣人看看。”周娉婷放下茶盏,问道:“六叔祖,五堂叔现在如何了?” 周六太爷一听便命人将周沣抬了上来,怒道:“此事我还要同你理论理论,十六娘,你怎可为了几两银子,将你五堂叔伤成这样?” 周娉婷问道:“五堂叔伤成怎样了?” 她为人一向冷清,这话说出来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听在人耳中分为无情,围观的百姓都叫起来:“周小姐,你这可太失礼了!这好歹是你祖父辈的人!” 周六太爷一听百姓们为他呐喊,便更胸有成竹了,故作悲愤道:“你还敢问?方才大夫说沣儿被武林高手伤了经脉,只怕要手脚俱废了!” 众人一听更是哗然,纷纷叫着周小姐偿命,周娉婷也不喝止,只是指着雪月道:“六叔祖,这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会些奇门医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不如让她看看五堂叔?若是五堂叔有性命之忧,我愿以命抵命。” 这话撂得可重了,周围的百姓都叫起来:“好个以命抵命!周六太爷,快给她治,治不好便废了她的手脚!这般不尊长辈的恶毒女子,留着有何用?” 周六太爷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便给了周沣一个眼神,周沣会意,打定主意便是被刀子抵着也要装残废。 “雪月,去吧。”周娉婷吩咐道,“小心着些,别伤了五堂叔。” 雪月应了声是,款款下了台阶,走到周沣身边,俯身在周沣手脚捏了捏。周沣立刻大叫起来:“哎哟!你轻着些!我要痛死了!我手脚要废了!” “这……”雪月露出为难的样子,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蜈蚣!!!” 一条五彩斑斓的蜈蚣从周沣袖子里爬出来,落在周沣膝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 ☆、宗族银,府中事(8) 周沣本以为雪月故意吓唬他,漫不经心地低头一看,那蜈蚣足足有三寸长,拇指粗,不仅五彩斑斓,竟然还能动来动去,扭着身子往他身上爬! “我的娘喂!”周沣大吼一声,着火一样从竹轿上蹦了起来,也不敢在身上乱拍,只是挥着手,冲小厮吼道:“你是死了还是瞎了?还不快替我将蜈蚣抓了!” 小厮傻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周沣见状更是大怒,一记耳光便打了过去,骂道:“可是被狗啃了脑子?!” “五老爷别急,您看地上。”雪月指着地上道,“这好像不是真的蜈蚣。” 周沣低头看地上,乍一看地上还是一条翻着肚子躺着条蜈蚣,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蜈蚣的关节处不对。雪月弯腰捡起,笑道:“五老爷,这是个铁蜈蚣,可吃不了你——啊,小姐!” 周沣的身躯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雪月便在这时转头兴奋道:“小姐!我成功啦!五老爷能站起来啦!” “哈哈哈!”楼如逸不禁拍着茶几大笑起来。 他是练武之人,目力比寻常人敏锐十数倍,早将一切看清楚了。这铁蜈蚣分明是雪月借着给周沣捏手脚的时候放进去的,除了蜈蚣,雪月还在周沣的衣襟里放了块小小的磁石,铁蜈蚣正是被磁石吸引才会在周沣膝盖上动来动去,像是爬行,其实是被磁石吸引,周沣一动铁蜈蚣就掉了。 但方法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本仿佛随时能断气的周沣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打人骂人了。楼如逸实在看不惯他们的碰瓷行为,眼看周沣和周六太爷的脸都白了,依旧奚落道:“周五爷,你这是吃了复活丹啊,恢复得真神速!” 周沣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周六太爷也万万没想到周娉婷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揭穿他们,一时也又气又羞,一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搁。直到楼如逸出言,周六太爷父子俩才想到要分辨,但话还没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1 说出口,楼如逸又大声道:“六太爷,你有话要说?不是你家大公子又要现场表演昏迷吧?” 说着便招手道:“准备好安全床,周五爷要晕倒了!” 周围的百姓全都哄然大笑起来,周沣站在人群中间,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最后一张脸铁青,愤愤地看着周娉婷。 这丫头实在狡诈,若是她一开始便答应了族银之事,他便不会出现在的丑。这笔账他周六也记下了,有的是报仇那天! 他狠狠地哼了一声,又坐上了竹轿,骂小厮道:“你是死了么?还不回去?!” 周六太爷也察觉不妙。转身便想上轿,但周娉婷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已不能善了那不如趁热打铁,将祭祀职责收回。 “六叔祖且慢,族银之事还未解决,六叔祖与五堂叔又何必急着走呢?” 这话声音还未落,一道淡青色的人影便飞了出去,接着又是一道白影。绿绮与楼如逸两人分工合作,眨眼间便将周六太爷家的小厮们都点住了穴道。 楼如逸笑嘻嘻地说:“急什么?账还没算呢。” “你们……”周六太爷摄于他们的武功,不敢造次,只能骂人。“实在欺人太甚!” “六叔祖不必着急,算好了账才知道谁欺负谁呢。”周娉婷抬了抬手,“周义,五堂叔带来的单子呢?” 周义早将一切准备好了,应道:“小姐,就在这呢。” “也不必给我看了。”周娉婷道,“念吧。” 周义将单子一打开,第一句便是:“壬寅年周氏族银支出共计一万两千两。”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百姓便哗然道:“一万两千两!” “周家果然是首富,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上万两银子!” 随着百姓们的议论,周义将单子上的其他项目一样样念了出来,例如檀香一千两,素果四千两等等。每念一项,百姓们的议论便更大声了,等周义将单子念完,便有人大声道:“周家祖先们吃的恐怕不是香火祭祀,而是银子吧!还要什么鲜花素果,直接将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供桌上,高祖一千两,曾祖五百两,不就得了?” “这位大哥说得甚对,我也以为咱们周氏的祖先们吃的是金银做成的香火呢。”周娉婷淡淡道。 “十六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六太爷沉着脸问道:“难道我堂堂周家,竟然连些像样的香烛素果都买不得了?” “像样的香烛素果?”周娉婷冷笑一声,“周义,给六太爷算个账!” “是。”周义将另一张单子打开,念道:“周氏祖坟一共有一百一十九座坟茔,每月初一十五上香,再加上清明忌日,一年最多需要三百把香,一把香二十文……” “一把香三十文?”周沣打断他的话,指着周义的鼻子道:“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奴才命!你家祖宗吃三十文一把的香火呢?咱们周家用的是湖州产的沉檀香!” “好!”周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湖州沉檀香也是论把卖的,一把一两银子,三百把便是三百两,怎么单子上是一千两?还剩下的七百两呢?” “这……”周沣支吾道,“当然是用在别处了,难道烛火不需钱么?素果不需钱么?” “那么请问五老爷,您买的素果是什么果?” 周沣只管选贵的说:“苏州洞庭蜜橘!” 周义道:“苏州洞庭蜜橘历年来都是论笼卖的,一笼一百斤,去年的价格上等蜜橘一千五百文,下等七百文。您的单子上写了素果三千斤,便是三十笼,便是上等蜜橘也才四十五两银子,怎么报上来的却是四千两?” 楼如逸接口道:“这多出来的,自然是其他支出啦!” 周沣万万没料到周义竟然将各项用品的价格都调查清楚了,原来竟是有备而来,他想着要如何争辩,周义却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那我便来为五老爷好好地算一算。坟茔一百一十九座,方才已算过了,香三百两,素果连同车马折损,算一百两,花儿么,虽然现在花儿不过几文钱一捧,也给您算一百两,如何?香烛六千支,这是五爷您报上来的数目,对吧?只是不知,五老爷用的是什么香烛呢?” 楼如逸低头算了算,“三百、一百、一百,这就五百两了,还有一万一千五百两,五老爷买的香烛,二两银子一支呢!” 围观的百姓被他的话逗得又是一阵大笑:“果然是银子打成的蜡烛!” “还……还有人工呢……”周沣涨红着脸分辨道,“难道修葺坟茔,植树种松柏不需花钱么?” “五老爷这话婢子便不敢听了。”雪月高声道,“所谓松柏志长存,墓园植松柏便是求四季常青、百年不死的兆头,你这年年给人家祖坟换松柏,安的什么心呐?” “我……”周沣又是一阵语塞,只能骂道:“本少爷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丫头插嘴?想挨打么?” “哎哟!婢子不过说了事实罢了,五老爷这么虚张声势的,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么?”有绿绮在,雪月可不怕他动手。“您不讲理,周围这么多人呢,乡亲们给评评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就是啊!这位姑娘说得对,年年给人祖坟换松柏,这是恨不得人家断子绝孙吧?” “作孽,还是自家祖宗,贪银子连祖宗也不要了!” “姑娘别怕,他敢动手试试,咱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周沣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不禁有些害怕,退了一步慌张问道:“爹,现在……” “十六丫头。”周六太爷一直在旁边看着,任凭周沣和周义对账也不说一句,知道此时方才开口道。“都是一家人,你当真要如此?” 周娉婷也一直在喝茶,任凭周义对账和楼如逸喧闹夺目也不发一言,此时放下茶盏,问道:“一家人?六叔祖,说是一族人,我是不敢否认的,但是一家人?没记错的话,当年太爷爷刚成家时,便与您分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架空文哈,所以设定的币制是1两银子=一贯钱=一千文,亲们可能觉得一万两银子少了,怎么不是几十万,但这文设定的基本币制是文,1文相当于1块钱的购买力,所以一万两差不多是一千万的样子。出手就是一千万,才能是江南首富啊,人家霸道总裁随随便便出手都是千万呢【误 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晚上8点,设定存稿自动更新,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宗祖银,府中事(9) 自从经历了祠堂族谱一事,周六太爷对周娉婷提到的任何过往之事都防着,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的重点转开。“是分家了,难道分家了你便能这般对你的长辈?我到底是你叔祖,大郎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2 你堂叔!” “您也知道是叔祖,那一位是隔了房的堂叔?”周聘婷坐在圈椅上,双手拢在袖子里,面色冷冷淡淡。“我倒想问一问六叔祖,当年太爷爷与您分家,是没给您田呢还是没给您庄子铺子?” 关于这点,事实胜於雄辩,更何况周六太爷再放肆,也不敢对意思多年的兄长不敬。“铺子田地倒是给了一些,但与嫡支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周娉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抬手道:“将当年的分权凭证取来。” “小姐。”周义将凭证交到她手里。 周六太爷一听,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当年他和周太爷的分家,可不仅仅是分财产这么简单,而是将户籍一分为二,算作一族的两支。大梁朝对户籍管得非常严格,分割户籍是要到所属官衙进行的,然后凭据一式三份,一份保留在官衙,分割户籍的双方各执一份。凭据上,分割双方户主并家中人口、原本家庭财产、分割双方各获得的财产,以及见证人是谁,主办的官员是谁,都写的一清二楚,以防发生分户后财产和户籍上的纠纷。 周娉婷将凭证抖了抖开,道:“六叔祖,诸位相亲,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上边写得清清楚楚,当年我太爷爷获得的铺子与六太爷获得的乃是一样的数量,而六太爷的铺子位置、田地的肥沃程度,都比我太爷爷的好。六叔祖,不过短短数十年的时间,为何我们嫡支成了江南首富,你家却没落得需要打秋风过日子了?” 周沣闻言当即大怒:“周娉婷,你狗嘴里可能吐出象牙?说谁家打秋风呢?” “放肆!”绿绮跟惯了女帝和太尉,下意识便喝了一声。 周娉婷丝毫没将周沣的话放在眼里,只是嘲讽地勾起嘴角。“处处做空账、处处以次充好、处处假报价格,打着祭祀祖宗的名号将一万两银子收入囊中,此等行径,若不是打秋风,难道是恶意诈骗么?六叔祖、五堂叔好大的本事,合着我祖父、父亲挣下的基业,便活该养你们家么?你家男丁一个个都是废物不成?” 历经磨难,周娉婷心中最恨的就是为了点利益便不顾情分之人,若彼此都是竞争关系,你盈我便亏,那被对方坑,她愿意甘心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但这种仗着她的父辈们善良、仗着自己是长辈便横行、连脸都不要的人,周娉婷绝不会留一丝情面。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周六太爷道:“六叔祖,若是你承认你家的男丁都是废物,挣不了钱养不了家,那我愿意将这笔银子施舍给你家。不就是一万两么?我嫡支这边,一笔生意也就挣回来了。” “你……你……”周六太爷万万没想到,周太爷与周游温厚纯良的个性下,竟能生出这么个不留情面的女儿,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我是族长!” “呵!”楼如逸抱着手臂问道,“是族长就能坑别人家的钱啦?是族长就能合家老小让别人养啦?你怎么不说你是皇帝呢?” “人必自辱而人辱之。”周娉婷的声音越发冷清,“六叔祖,你怪我当众不给你脸面,你可曾想过你家这脸面先是你自己丢的,接着用我家的一万两银子兜住?” “周小姐,不用跟这些不要脸的人说话了!”人群中有人叫道,“他们家为了银子什么做不出来,还是报官吧!” “对!报官!” “看他全身穿金戴银的,哪里像是过不下去的样子?不过就是骗钱罢了!” “就是!打着孝敬祖宗的旗号坑侄子侄孙女的银子,家里四个儿子一个个混吃等死,竟然还有脸说侄孙女不孝敬?你儿子没本事怪谁?” “还不止这些呢!”一人叫道,“我之前路过葛岭,周氏祖坟哪有什么檀香芸香?都是些三十文一把的陈年旧香!这般孝敬祖宗,谁知道是不是每晚都被祖宗敲门呢!” “竟有此事?!” “看他们今天拿不到银子就装受伤坑周小姐,这家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一时百姓们纷纷议论,指着周六太爷父子一顿唾骂,更有人捡了石子砸出去的。 “这种人也配做族长?周小姐,你还是跟周氏家族断绝来往吧,否则的话,人家死了的祖宗要你供奉,活着的人也要你养!” 周三爷一直在旁边看着不说话,听了这话才动容起来,再看周娉婷竟然沉吟片刻,竟像是真的考虑与周氏家族断绝关系,吓得赶紧站出来道:“十六娘,六叔家不对那是六叔家自己作孽,可不能连累其他族人啊!” 说笑呢,祖坟的打理每年少说也五百两银子,除了嫡支这一脉,就算全族捐银也是每家都要掉层皮的! “三叔说得对。”周娉婷点头,示意地看向绿绮。 绿绮便道:“诸位静一静!” 她是练武之人,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将百姓们的叫骂声都盖过了。 等周围安静下来,周娉婷略微提高了声音道:“诸位乡亲,你们都看到了,非是我周氏嫡支不肯出钱,实在是被人坑怕了!但祖宗祭祀乃是一个家族的头等大事,断断不能轻待的,为防以后再发生此等以族银养全家之事,我周氏嫡支请诸位乡亲做个见证:往后周氏祖坟由我周氏嫡支打理,一概花销,皆由我周氏嫡支出,但有亏待祖宗的,愿受乡亲唾骂,交出祭祀职责,并承担族银,绝不反悔。但若是我嫡支没怠慢祖宗香火,任何人胆敢再来我府上讨族中银子,可小心着些,乡亲们的眼睛都雪亮着呢!” 百姓们最喜欢的便是伸张正义还监督他人,评判他人的善恶,周娉婷的话引来一阵阵叫好声:“对!周小姐说得好,咱们都是你的见证人!” “多谢诸位!”周娉婷大声道,站起来往四面福了福身,又吩咐道:“府上别无所有,听闻米价上涨,我周家今日开仓赈灾,方才府上小厮已暗自记下了,在场的诸位每人一斗米,聊表谢意。” 二总管周忠早将一切准备好了,高声吩咐着排队,小厮们也井然有序的维护着秩序,防止有人挤伤。百姓们没想到看个热闹还能拿到一斗米,个个喜出望外,对周家的印象便更好了,再想想坑了周家嫡支的周六太爷父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人喊打喊骂。周六太爷与周沣只能乘着轿子灰溜溜地离开。 “小小,做得好!”江夫人在府里早将一切听得分明,若不是后院妇人不好见外客,她又是周家逐出家门的女儿,她早就去帮腔了。 不过这一回听了,她着实松了口气。江夫人一直担心自己小妹的性子太随和,对自己不上心,又不愿与人争,将来恐怕要给人欺负。经过这一回对阵周六太爷,她终于能放心回京城了。 出发之前,江夫人又将周府上下整顿了一番,确保每一个下人都没问题,又与周娉婷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3 给父亲周游做了头七,才依依不舍地挥泪分别,回京城去了。 江夫人离开的第二天,周娉婷便又将周义叫来了。 ☆、祭田贵,银子缺 “大总管请坐。”周聘婷抬手道:“我有个主意,大总管给琢磨琢磨。” 她对周六太爷一家丝毫不留情面,周义本以为自家小姐是个十分冷酷傲慢之人,但她对自己人却十分温和。 周义告了谢,坐下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周娉婷道:“我想在附近买些田,大总管以为如何?” 周义微微皱眉:“咱们府上一向是做钱庄生意的,小姐为何忽然想买田?难道是听说最近很多无主荒田?” 去年夏天,江南发了大水,淹了很多田地,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到如今足足一年了,直到去年冬天女帝登基之后,才开始着手收编难民之事,也才开始将各处荒芜的田地还给原本的主人。政令规定,田地三年无主才能由官府重新买卖,但实际情况却是,水灾持续的时间太长,去年冬天又太冷,死了许多百姓,所属的田地自然就没人认领,而活着的百姓为了生存,已经在别处另置业了,很少有能回到原籍的。 所以,余杭县周围出现了很多无主荒田,最近余杭府也在准备买卖附近的田地了。但田地一事都跟米粮相关,而米粮这条商路有扬州郑家了,周家一直是做钱庄生意的,为什么要插手米粮的事? 周娉婷知道他的疑虑,摇头道:“大总管误会了,我不是想买田种稻谷,而是想买些祭田。” “祭田?” 周娉婷点头:“周氏一族如今的样子,你昨天也看到了,族中男丁不争气,不知还能撑多久,我要为往后的祖坟做打算。所以,想买些祭田,让族中贫寒的族人耕种,然后交的租子就拿来当族银。” 周义一听便给她算账起来,“按照当日的算法,依旧是每年三百把香,素果三千斤,香就用祠堂里的老山檀香,一把是三百文,三三得九也就一年九十两银子。供奉多用苹果,一般都是六文钱一斤,三千斤就是十八两,再加上烛火,请人修葺等费用,一年的花销不会超过三百两银子。” 周娉婷自己估算的也是这个价,所以她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一般来说,田地赚钱如何?”她学的是钱庄之事,对土地甚少了解。 这就有得来算了。周义低头,暗自拨了一下算盘才道:“小姐,若是按照平常年份,咱们可以得出这么一笔账。一般一个五口之家,三个成年人两个孩子,一年需要口粮二十八石左右,再加上其他支出,一年至少需要相当三十六石米的钱才能活下去。咱们大梁朝的佃户分三种,自己有牛有耕具的,便与主家五五对分,若是有牛没耕具便是四六分,若是耕具和牛都没有的,就得三七分。” “祭田不同于租出去的田,耕牛和耕具都由咱们出,但是租子还是要对分收。”周娉婷想也不想地说,“祭田首要的职责,不过是保证每年有银子给祖先们享受香火供奉。” 周义也猜到她会这么说,便点头道:“好,那就五五分,一年三十六石,为了宽松些,不至于让佃户日子难过,可算四十。收成看天,一般三年中丰、欠,平各占一年,所以亩产都按一石算,那每户需要八十亩地。而每户对分之后有四十石米,平常的米价都是四百文,四十石就是一年十六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就需要十三户人,咱们再挪一挪,预算宽松些,就是十五户,每户八十亩,需要一千二百亩地才行。” 一千二百亩……周娉婷沉吟片刻,问道:“如今的余杭的地都集中在哪里?地价如何?” “这个却要好好看看了,我得派人去找找,最好是邻近葛岭又能连成片的。不过价格不必担心,余杭附近的地往年都是六百文一亩,现在的上等良田也就二两银子,田地三千两足够了。”周义将这事记下,又算了另一笔账。“还有耕牛和耕具。耕具还好说,便是好的,镰刀、锄头、犁、耙合起来也才三百文,十五户也才四五两银子。” 周娉婷问道:“耕牛如今是什么价钱?” 周义道:“往年是三两银子一头,现在江南大水,已变成五两银子一头了,每家一头耕牛,还要七十五两银子。耕牛、耕具加上置业安置,每户便是一百两银子,总共一千五百两,加上方才算的田地,有五千两银子便完全足够了。” “好,那就等着总管的好消息了。”周娉婷点头,当即就签了张五千两的支取牌子给他。然后没想到的是,周义去账房支取银子,周忠却急匆匆地赶来了。 “小姐,您一下子要支取五千两银子?!” “对,我想置办些祭田,免得将来我周氏嫡支也没落了,周家的祖坟便荒草丛生了。”周娉婷抬起正在检查账本的眼,问道:“管家,你要反对这主意?” “这……”周忠人如其名,乃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被她这么一问赶紧道:“小姐是为了祖宗的千秋香火打算,我怎么敢反对?只是,府中的银子不多了。” 一说起这个,周忠就愧疚不已,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周游墓碑前。“当日庞元带着那老恶贼与女恶贼回来,我与周义便发现了不妥,只是未能想到竟有人敢乔装易容成老爷,所以没及时揭穿。后来发现那老恶贼将银子运走,也曾质疑,但老恶贼说是要去西北那边建个新钱庄,需银子做底,我们提了几次质疑,庞元便将我们给丢去看马棚了……” 他越说越愧疚,心一急干脆跪了下来,磕头道:“小姐,老奴对不起你和老爷,对不起老太爷!” “起来吧。”周娉婷伸手将他扶起来,“此事怪不得你。” 事情也实在凑巧,或者说被对方安排得太及时。在父亲周游出发去道观看她之前三天,家里的老总管便因病去世了,总管一职缺失。周府历来设立两个管家,大管家负责协助家主管理生意上的事,所以叫总管,二管家负责管理府中之事,称为管家。这庞元便是那出卖主人、与恶人合伙最后吊死在自己房中的管家。他与恶人里应外合,将府中的大部分银子都运走了,所以现在府中只剩下一万两左右的现银。 好在动用钱庄的银子必须有家主印鉴,这正是恶人们想方设法却拿不到的东西,所以钱庄里的银子没有被搬走。但是……从这两天周娉婷检查的账目来看,钱庄的情形也不乐观。 所谓的钱庄,都是吃利钱的,用每年千分之四的利息吸引人存银子进钱庄,再将钱庄的银子作为贷款放出去,收每年百分之四的利息,这一存一贷之间,收益的银子便是周家成为首富的关键。一直以来,周氏钱庄都与江南各大家族、商行合作,周氏钱庄遍布江南各个州县,为的就是让各大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4 家出门不必带现银便能做生意。但是自从一年前开始,各大商家不知为何,陆续不在周氏钱庄存银子了,没了存银,钱庄便不能放太多贷款,收入也日益减少。 最可恶的是,这三个月由恶人当家,已经将钱庄的库银十之八九都贷出去了,要收回,都要等一年之后,现在钱庄中只剩下不到十万两银子。十万两对于百姓来说是天大的数字,但在商贾看来,也不过是一笔买卖的事,而对于周家来说,十万两或许不够赔一笔买卖。 当家才知柴米贵。周娉婷轻轻地吐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无论如何,周忠,你先将五千两银子支给周义,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进入本文的主旨:挣钱~ ☆、买荒田,安民心 周娉婷说自己有办法,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好在她早在回府的第一天便给周义传了命令,让各地钱庄将账本都交了上来。到如今十天了,几乎所有钱庄的账本都到了,她能一边看一边再做打算。 她这边进展缓慢,周义那边也不甚顺利。 “小姐,田地都找到了,但却不是什么好田。”周义回来禀报时还带上了地图,在书案上展开了。“你看,上等良田都在西湖以西,并未受到淹没,而无主良田却都集中在这些地方。” 周娉婷俯身看去,瞬间便皱了眉,问道:“怎会如此?” 西湖以西的地势较高,余杭的水系又集中在南边的钱塘江与北边的大运河、太湖附近,所以尽管去年夏天江南大水,但余杭城西郊的田地几乎没有被淹,倒是剩下三个方向的郊区,良田几乎被毁得一干二净。自从女帝的政令下达,很多流民都回来了,但更多的却是客死他乡,留下无数的无主荒田。按理说北郊、南郊和东郊的荒田都应该是连成片的,为何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只有东北郊区大运河和海岸之间的一块地是超过千亩的。 “小姐有所不知,这流民的荒地虽多,但自从去年秋天开始,陆陆续续都被人侵占了,现在只有西北郊这一块荒地是可以连成片的。否则的话,只能零星凑足一千五百亩了。”周义劝道,“但西北郊这块地,我不建议买。” “怎么说?”周娉婷对农桑一事并不了解,但有人趁机侵占田地却不是什么稀奇事,别说水灾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就是太平盛世,那些靠收租子吃饭的地主、官绅们,甚至大一些的寺院,哪个不是千方百计地将别人的地抢过来? 周义道:“小姐,从先帝登基开始,到如今快二十年了,大运河一直没有疏浚过,积淤泥非常多。三十年前运河能走二百石一艘的粱船,现在连一百石的也要等时机,秋冬水少吃不住深,夏天多暴雨多淤泥,也不好走,正是由于大运河堵了,江南道与江北道之间的地方才受灾最严重。而且,这块地太过低洼,一不下心就会有海水倒灌进来,淹没田地,若是遇到台风,更是不得了。” “这么说来,确实是个问题。”周娉婷沉吟道,“但附近已无连成片的土地。” 周义劝道:“小姐,现在已是五月,早过了种早稻的季节,若是等到一切妥当,种秋稻只怕也来不及,咱们不如等到明年再想办法。” 周娉婷摇头:“不行,若是明年再准备,难道地买下就能种了?再说了,如今这架势,只怕不会有荒地留到明年。” 她回到书案后的紫檀透雕圈椅上坐下,一手搭在搭手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木扶手,沉吟起来,问道:“周义,你可知自从去年大水以来,都是哪些人在暗中买地么?” “已调查清楚了。”周义将一份折件单子取了出来,“小姐请看。” 周娉婷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眉——侵占田地的竟然大多数都是寺庙。余杭城附近寺庙众多,除了些着名的大寺庙如净慈寺之流以外,那些不大不小的寺庙竟然各个都侵吞了不少田地,综合起来,数目惊人! 寺庙侵吞田地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如此行动一致,只怕背后另有古怪。 周娉婷正皱眉沉思着,雪月便进来行礼,报道:“小姐,汪刺史来了,婢子已请汪刺史到花厅奉茶。” 余杭刺史?周娉婷起身道:“好,大总管,咱们走一趟。” 周义将桌上的单子都揣进怀里,与周娉婷一同往花厅赶了去,只见花厅里一个大腹便便、面容白净的常服男子正坐着,年纪约四十许,正端喝茶呢。 周娉婷上前福身道:“不知刺史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周娘子客气了。”汪宏义赶紧放下茶杯站起回礼,“是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求周娘子了。” 周娉婷笑道:“区区商人,怎么敢当得起求字?刺史大人快别折煞我了。大人请坐。” 汪宏义在花厅西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周娉婷却不敢坐在上首,只在东边首位坐下,问道:“不知刺史大人拨冗驾临寒舍,有什么事是十六娘能效劳的?” “周娘子是女帝亲封的皇商,本官虽比你略高些职衔,如此费礼,本官却受不起了。”汪宏义笑呵呵道,“本官此番拜访,是希望周娘子作为江南首富,能将余杭县的无主荒地尽快买下来的。” “尽快?”周娉婷重复道,语气疑惑。 汪宏义点头道:“对,越快越好,若是能今天便将地都买下,更是最好。” 这却是怎么回事?周娉婷迟疑,汪刺史这一出,她实在不懂了,她站起行了个福身,正色道:“十六娘愚钝,还请刺史明示。刺史也应当知道,我周家一向是做钱庄生意的,对土地这一项从不沾染,这米粮一道,历来都是扬州郑家的生意。若是刺史这几日听到我周家买地的传闻,实不相瞒,十六娘不过是经历了族银风波之后想买些祭田,以养祖坟罢了。” “本官知道周家一向是做钱庄生意的,便是听说周娘子派人看地,也知周家绝不会舍弃钱庄这项而动土地这东西。”汪宏义依然笑容可掬,话锋一转,“但周氏钱庄往年能放极低利钱的银子给百姓□□苗秋苗,为何此时不能救一救余杭的百姓?” 周娉婷试探地问道:“救余杭百姓?” 汪宏义点头,但说出的话却含糊不清。“余杭的地,剩得不多了。如今流民逐渐回来了,却大多数都成了佃户,周娘子,你身为皇商,当为君分忧才是忠臣之道。” 这下周娉婷算是明白了。 原来余杭州附近的荒田被寺院大量侵占的背后果然不简单,甚至连余杭刺史或者江南太守都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能尽快收了无主荒田,保住一部分田地。自古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若是没了田地,江南酝酿了一年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5 水灾民怨,只怕一夜之间就能爆发。 “周娘子。”汪宏义又提醒道,“离余杭入冬只有不到五个月了,五个月,流民要挣够过冬的本钱,可不容易。” 若是今冬再发生去年冬天那样的情况,冻死大批流民,必定有人揭竿而起。虽说商人不管朝政之事,但战乱对商业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只有太平盛世才是商家发财的好时候。更何况,女帝替她报了大仇,助她巩固了周家家主的位置,她应当报答女帝。 “好。”周娉婷点头,“请汪刺史将田地核算一下,做个账单,与我府上的总管商量妥当之后,我便前往刺史府签押付银子。” “好!”汪宏义拍手道,“周娘子果然是热血爽快人!单子我早已准备好,周娘子请看。” 雪月将单子接过了交给周娉婷,周娉婷看了下,不觉心惊。 偌大的余杭,附近只剩下不到三千亩田地。如周义所说,除了东北郊区运河与海岸之间那块有一千余亩之外,其他的都不能连成片,大多都是三五十亩一块,钱塘门与前湖门之外,竟只有许多块不到五亩的地,零零星星地分布着。周娉婷心中琢磨了下,竟然刚好是几个佛寺的势力交叉地带,也许是侵吞时相互争夺才剩下的。而且,这三千亩地中,只有不到五百亩是上等良田,中等田也只有一千亩左右,一大半都是下等田。 入手这些田地,只怕是个商人都要亏损。但周娉婷仍是点头道:“好,我买了,刺史请与总管核算银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娘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还有如逸在呢! ☆、花银子,买人情 换做是周游当家这么做,周义肯定拼着再被撵去马棚也要阻止的。买三千亩没用的地,还是在钱庄的银子吃紧时买,这不是自断生路么?但这次的情况不同。 一来周家现在是皇商,为君分忧是分内之事;二则余杭刺史亲自上门谈事,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余杭到底是汪刺史的地界,若是不卖汪刺史面子,将来周氏钱庄在余杭的生意只怕阻碍多多;三则,周娉婷当家做主的气派已经在继任家主和收回族银两件事中显现出来了,但是否有商业天赋,却要看生意场上的表现。这是周娉婷当家之后做的第一笔生意,他要等结果才能决定往后做苦口良药还是顺应她的主意行事。 所以思来想去,周义也应下了命令,立刻与刺史府的师爷对账起来。 汪刺史带来的单子上,田地都是整数,十分好算。上等良田五百亩,每亩一千五百文,中等良田一千亩,每亩八百文,下等良田一千五百亩,每亩四百文,所以这三千亩地一共是两千一百五十两银子。周义算清账之后便开始验地契,周娉婷也签了支取牌子,让雪月到账房支取银子。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周义将地契验明清楚,周忠也带着小厮们将银子抬来了。等师爷点清银子,周娉婷与汪宏义取出各自的印鉴,在契约上按印,一手交地契一手交银子,这生意便算是成了。 “好好好……”汪宏义长长地舒了口气,将契约收好。“这下本官可能对女帝交代了,周娘子,多谢多谢,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汪某的地方,可尽管说,咱们有的是商量。” 这还只是有得商量?官家这条路,实在难开。周娉婷心中无奈,却在脸上堆满了笑,道:“刺史说的哪里话?自然是我等商家为官家效劳,父母官为我们做主的。” 汪宏义又打了几句哈哈,才让等在门外的衙差们进来抬银子,他自己与师爷押着银子走了。周娉婷带着周义周忠送到门口,好容易送走了刺史,一转身,却看到楼如逸抓着根黄瓜靠在倒座房的柱子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周娉婷皱眉,打招呼。“楼公子。” 楼如逸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还挺好看的。这念头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才又想,方才那算什么笑?不过是在嘴角翘起来,脸上堆满的假笑而已,眼里没一丝高兴的。但是她就是翘翘嘴角都能这么好看,若是当真笑起来,岂不是……那什么,惑阳城、迷下蔡? 一个小姑娘,整天冷着个脸干什么?不如想办法哄她开心逗她笑?楼如逸心中冒出个古怪的念头,随即唾弃起自己来:你一个二十有四的大好青年,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研究生,竟然对一个未成年少女起这么邪恶的念头,恶不恶心? 然而转念一想,楼如逸又觉得不对吖,他想逗小女孩开心又怎么了?人家一个小女孩肩负重任,他还不能让人家开心开心? “楼公子?”见楼如逸傻愣愣地看着她,也不回一句,周娉婷的眉头便更紧了。 “啊?”楼如逸回神,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想挠头又发现手里拿着个黄瓜——还有什么事比被妹子发现自己手里有黄瓜更尴尬的吗!“我……那个……” “楼公子若是喜欢,我让出厨房多准备些。”周娉婷含蓄地断了话题,准备带着两个管家去继续忙家业的事,边走边吩咐道:“管家先回账房,将府中的开销算好,报与我,看看哪些能裁减的。周义,你跟我去看账本,重要的几个点我已看完了,剩下的你先过一遍,有问题再给我。” 周义、周忠齐声应是,周义便同周娉婷回了正院的书房。周忠转而向东,往账房去,边走边叹息道:“花两千银子才买个刺史的路子,本朝的官道也忒贵了些。” 楼如逸正站在前院不知道跟不跟上周娉婷呢,耳朵尖地听到了周忠的抱怨,便身子一掠到了周忠身边,问道:“管家,你说什么呢?你家小姐……” 他本来想说贿赂官员的,但是贿赂可不是什么好话,他不愿用任何贬义词描述周娉婷,所以话到嘴边便忍住了。 周忠却当他欲言又止。自从知道楼如逸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周忠便想到小姐既然是家主,往后这周府上下的事,特别是府中的银子,自然是给姑爷管的,毕竟夫妻间说话,总比他们这些下人有用不是?现在也是时候让未来的姑爷好好了解了解府中的情形,将来好辅佐小姐。 想到小姐的大手大脚,周忠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是啊,原本府中的银子便不多了,结果就为了汪刺史的一个人情,方才小姐又花了两千多两银子,买的都是没用的地。” “没用的地?怎么会有没用的地呢?”作为一个学地理的,楼如逸可从不认为有什么地是没用的,沙漠里还有石油呢! 周忠摊手道:“一块一千亩的随时会被运河水和海水淹没的荒地,还有些连不成片的,三亩五亩的芝麻地,要来做什么?” 在生产率极低的古代,三五亩地确实不能做什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6 么,一个人口都养不活呢。但是既然买了,就不能荒了,肯定要种的,而古代通常都是……楼如逸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提前转身再一个纵跃就上了屋顶,跳了两跳到了正院,抬手就咚咚咚敲了书房的门框。 周娉婷正与周义检查账本呢,听到动静抬头,便听到绿绮笑道:“楼公子好身手啊。” 是他?周娉婷扬声道:“是楼公子么?请进来说话。”语罢又吩咐道:“雪月,奉茶。” “别,我刚吃了黄瓜,不渴,还是说正事要紧。”楼如逸进来便问道,“周小姐,你买这些地,都打算用来种粮食么?” 周娉婷不料他竟是为了此事而来,略一思忖才道:“府中确实买了许多地,但用做何种途径,却还在商量。” “对对对!”楼如逸连连点头,“确实要好好商量,千万不能都用来种粮食了!” 这话说得却奇怪了。周娉婷问道:“若用来做耕地,不种粮食种什么?” 难不成,还能种银子?或者,江南是丝绸之乡,他想劝说种桑树? “这个就要看离城市的距离了,因为离城市越近,地价就越贵,为了回本,肯定要种植单位价值高、轮作率高、对气候依赖度小的作物,才能保证收益。粮食这种单位价值低得惨不忍睹,生长周期还那么长,还那么依赖天气的东西,不适合在近城郊种植。一般来说,城市可以套三环个环,第一环是园艺业和乳畜业,第二环是混合农业带,最外一环才是谷物带。” 楼如逸仿佛回到了当初读师范实习的时候,对着一群小朋友谆谆教导,一点点地引导思维,问道,“这叫做城市杜能环,知道了么?” 抬头一看,却见周娉婷和周义都是一脸迷茫。 别说杜能环了,什么叫单位价值?什么叫轮作率?什么叫气候依赖度?还有什么园艺、乳畜、混合农业带,他们全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如逸和小小之间有代沟~ ☆、众商议,谋商机 这就是代沟,工业社会和农业社会之间宛如天堑的代沟。但是!就算是天堑一般的代沟,他已经变成了身负轻功的人,难道还飞不过去吗?他练的可是号称踏浪无痕的绝代轻功! 楼如逸深吸一口气,在周聘婷礼貌地谢绝他之前再开口,解释道:“杜能环是个什么东西你就不用想了,一个名词而已,咱们来说说别的。单位价值不仅仅是指单个商品的价格,而是指同样的成本下的收益。轮作率就是一年里面能种几次,一个作物,从播种到收获之间的时间越短,它的轮作率就越高,一年里能种植的次数就越多,获得的收益就越多。靠近城区的地方通常来说地价比较贵,面积也比较小,所以适合经营单位价值高的农产品,例如鲜花、牛奶……呃……” 他忽然想到一点,“你们这个朝代……这……” “中原甚少饮用牛乳,除了四时祭祖坟,余杭城也基本不需要鲜花,因为需要鲜花的人家,都有自己的花园。”周娉婷认真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说的话,“但若是说到收获的时间短,余杭城中又需要的东西,我却想到了个。” 楼如逸想了想,问道:“蔬菜?” 周娉婷点头:“不错。” 余杭城的人口已非常多,除了少数能在自己院子中种些蔬菜之外,几乎全城人都需要买菜,而蔬菜的收获时间……周娉婷转头问道:“大总管,这蔬菜的收获,需多久的时间?” 周义犯难地笑了,“小姐,你这问题可问住我了,我看,还是找个负责买菜的厨娘来问问。” 便在此时,一声低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小姐,这每种蔬菜的收获时间都不一样呢。” 三人转头,说话的却是一直在书房中侍候的雪絮。她为人温柔沉默,见小姐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由得脸色绯红,但没有胆怯,继续说道:“这蔬菜中,最短时间的是小白菜苗儿和菜秧儿,播种下去五到七天就能收,若是过了十天不拔,反而不好吃了。至于其他的菜,播种和收获的时间可各不一样,一个个说出来只怕小姐和大总管头也要疼了,婢子倒是有个建议。” 想不到这丫鬟平日里沉默寡言,心里却是个有数的。周娉婷暗自赞许,问道:“什么建议?” 雪絮道:“小姐若是想种菜,大可不必事事了解,农时一事,只要是个种过地的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种什么,只要交给农夫,他们自会明白的。” “这主意却是不错。”周义连连点头,“小姐,咱们周氏是做钱庄生意的,断没有因区区的三千亩地便从放贷的变成农夫。所以,咱们还是要像从前春秋播种那样,给百姓放贷才是正道。” “除了放贷,还要确保有人买。”周聘婷分析着,“流民卖菜不过是沿街叫卖,余杭城可不比别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行会。若是沿街叫卖的多了,必然会引起行会的注意,万一由此引起纷争,不仅容易造成周家与蔬果行会的矛盾,也容易令蔬菜滞销。菜这东西应该是不能久留的,若是堆积上三天,必定都烂在地里,百姓分文无收,只怕会丧失对咱们周家的信任,再想做别的,可就难了。” 自古为王做官都要得民心,经商更是要得民心,否则的话,便不能树立信誉,而信誉二字,才是经商致富的根本。 “小姐说的对。”周义也不住点头,提醒道:“这些田是小姐你执掌周家后的第一桩生意,整个江南不知多少人都盯着,千万不能出问题。只有将这些荒田都处理好了,才能树立小姐你在商海的威信度。” “但这些荒田也不可能全部用来种菜,余杭城再大,每日需要的菜也就那么些,这个务必要调查清楚。大总管,你先去拜访一下蔬果行会的会长。”周聘婷思考道,“就问他是否愿意接受咱们庄子底下的蔬菜,若是他问起原因……” “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说的。”周义接口道,“此事在下务必给小姐办得妥妥当当的。这不仅是小姐第一次在商场上崭露头角,也是在下第一次协助小姐处理商场上的事,若是不露出点手腕来,只怕小姐要嫌弃在下了。” 周娉婷闻言不禁嘴角微微翘了翘,点头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相信大总管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语罢又转头看向雪絮,吩咐道:“雪絮,你列个单子,将一年四季都有些什么菜,卖的是什么价格,都列出来。若是能知道菜贩的成本价、每月或每年蔬菜的消耗量,甚至某些常用蔬菜的量,更是再好不过。” “是,小姐放心。”雪絮也福身道,“婢子认得一个卖菜的大婶,她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婢子一定能将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7 “这自然最好。”周娉婷点头,将目光落在楼如逸身上。 嗯?终于轮到他了吗? 楼如逸登时来了精神,满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自己的任务。 会是什么呢?种植业也算是他研究的方向之一,多少能给她点建议。他迫切地想摆脱每天蹲在屋顶看人来人往,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发呆的日子。大男人的,怎么能过得跟寄生虫一样? 但周娉婷说的却是:“楼公子,你今天的建议十分有用,十六娘在此多谢了,将来盈利,银子必定分你一份。” 这话说得再客气,也是一盆雪水,将楼如逸满心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这小姑娘对他不放心,别说没把他当朋友了,可能就是个挡箭牌而已。 但也怪不得她,她经历磨难,对人不信任是正常的,只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放下心防?他是真的很想帮她,不只是当她的挡箭牌而已啊! 楼如逸勉强地笑了一下,说:“这没什么,对你有用就好。” 顿了顿,他仰头看着房梁,努力做出漫不经心语气,道:“周小姐,其实我真的不是坏人。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但我是很想帮帮你的,只是我对你们中原的事情不清楚,所以什么也帮不了。但是但是!你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说,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实在不是个道理。” 这话说得却有些新奇,还有人不希望白吃白喝的?周娉婷一边奇怪,一边不由得心中一动。 楼如逸刚出现时,她只觉得这是个东海璇玑楼家来抢她家产的男子,目的无非是让她生个儿子罢了。但现在她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再加上楼如逸这段时间的表现,叫周娉婷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了想道:“大总管,雪絮,你们先去忙吧。” 周义与雪絮应是告退,楼如逸也只好摸摸鼻子要走,但他才转了个身,周娉婷便叫住了他:“楼公子请留步。” 他?楼如逸回头,停住脚步。 周义与雪絮对望一眼,雪絮便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关、关门?!楼如逸心里一跳,第一次跟这么漂亮的姑娘……小姑娘也是姑娘!独处一个房间,他十分丢脸地觉得有些紧张!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问道:“周小姐,你有话说?” “对。”周聘婷抬眼望着他,问道:“楼公子,你可愿跟我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我只是想帮你挣钱啊!你不能强娶! 小小:不管怎样,三年内一定要生个孩子! 他们大约拿错了剧本。 ☆、婉拒婚,揽内务 换算成现代社会的时间,楼如逸足足有两分钟那么久,什么话都没说。 一开始他是吃惊,这吃惊之外还有些小心跳,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求婚,还是个小妹子。但正因为对方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女孩,楼如逸除了吃惊和小心跳,更多的还是无奈。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对象是个未成年人,何况结婚这种事,当然是要你情我愿、相互喜欢,怎么能说结就结呢?想到这点,楼如逸的心跳便镇定了不少,他仔细看着周娉婷,发现周聘婷眼中并没有一丝喜欢,脸上也没有羞怯的意思,再汉子的女生在求婚的时候也会羞涩吧?她…… 楼如逸明白了,周娉婷只是将自己的婚事当成一桩生意而已,和早上买的那三千亩荒田没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打算知道,可这世上的每个善良的姑娘都值得被人好好珍惜,何况她确实这么美好。 念及此处,楼如逸都不忍心怪她拿自己的婚事当玩笑了,只是说:“周小姐,我不能答应你的婚事,但我会尽力帮你的,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你可以当我是个朋友,或者当我是个你花钱雇来的门客,甚至是你的护院,你要是给我发工钱,我也欣然接受,但是我不能娶你。” 不能娶她?周聘婷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烦恼,劝道:“楼公子无需误会,公子也当知道,三年内我若是不生下儿子,这周家家主之位便要交出去。生产之事谁也说不准,万一头胎不是儿子,我还得再生一个,所以……楼公子就当帮帮忙吧。” 她真是不将自己当个人,而是个继承周家的工具而已,或许是她父亲死前交给她的担子太重了,所以她要这样强迫自己。楼如逸知道劝她什么要争取自己的幸福、要嫁自己喜欢的人这种话根本没用,只能从她的角度说话。 “周小姐,这成亲的事我觉得你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因为你现在才刚开始打理周家的产业,这是要花很多心神的,说不定还要到处跑。但我看你身体也不是很好,万一怀孕肯定要静养,这孩子和产业,你要怎么两头兼顾?你父亲才去世没多久,你最好是两年之后再传出怀孕的消息比较妥当,否则的话,我担心你的族人要说你不孝,你又何必给人添个拿住你的把柄呢?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到了周聘婷的心里,她确实担心若是她怀孕安胎了便不能打理周家产业。而且她在热孝中,这么快就传出成亲怀孕的消息,只怕不孝的名声要被坐实,届时再有什么波折,也确实难以处理。 楼如逸见她神色松动,便再接再厉地说:“所以啊,周小姐,你将我列为夫婿的参考对象之一,我也挺高兴的,只是这件事急不来,你也要点时间慢慢了解我,对不对?你的夫婿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的。这样吧,你给我安排点事,我们慢慢相处,怎么样?” 成为她的相公,不仅能与她一同享受周家的富贵,甚至还有机会夺取周家,周娉婷真是没想到有人能拒绝,还拒绝得这么彻底。但他说得很对,她确实要好好观察他,若他不是个心机极为深沉之人,便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前者,她务必要揭穿面目,了解招数,以免将来作对时做不到知己知彼,而若是后者,这个夫君她要定了! “好。”周娉婷点头道,“那便请楼公子在我府中,协助我处理各项事务。”她并不打算先点明什么,只是叫道:“绿绮?” “小姐。”绿绮推门而入,“您有什么吩咐?” “楼公子既然是我的未婚夫,那便是周府的半个主人,你吩咐下去,楼公子的一切命令都等同我的话。”周娉婷顿了一下,才问道:“知道了?” “是。”绿绮行礼,“属下与雪月这就吩咐下去。” 周聘婷点头,转而温和道:“楼公子,这府中事务繁多,你要多多照顾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啊,他到底要做什么啊?楼如逸哭笑不得,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吃了个软钉子。无奈地摇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8 摇头,楼如逸也只能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尽力的。” 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告别周聘婷,楼如逸便开始思考他能做什么,首先想到的就是为周聘婷训练保镖。攘外必先安内嘛,要是内部防守不够,再发生有人翻墙进来的事怎么办? 楼如逸跟管家周忠说了一声之后,就将府里的护院给集中起来了,他看着名单,整个人都头疼了。 整个周府竟然才二十个护院,分成日夜两组活动,守在各个角落,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十分辛苦不说,因为人太少,真的出事了根本不能处理紧急状况。仔细想了想,楼如逸将所有的男性下人都叫了过来。下人们都知道他算是府中半个主人,所以都老老实实地听着他的话。 “大家不用紧张,我叫大家来就是想问问,有人不想做现在的工作,专门当护院的吗?”楼如逸问道,又强调。“做护院不一定比你们现在的工作轻松,却要经过我的测试,对自己的素质要有信心再来报名。” 小厮们一惯做的都是搬东西之类的粗活脏活,护院这差事听着就比就轻松,所以楼如逸的话音才落下,小厮们便纷纷叫道:“楼公子,我要报名!我愿意做护院!” “楼公子,我也愿意!我也要报名!” “等等!”楼如逸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做护院不是那么简单的,报名看你们的意愿,但只有通过测试的人才能成为护院,你们都想清楚了?” 小厮们纷纷点头:“楼公子,我们都想清楚了,都想做护院!” “好。”楼如逸让他们一个个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响起:“楼公子,我……我也想参加!” 楼如逸转头一看,是个长得十分粗壮的丫鬟,她涨红了脸,揉着衣角说:“楼公子,我……” 小厮们登时哄笑起来:“原来是刘大怪!” “都闭嘴!”楼如逸喝道,作为一个师范本科生,他最讨厌的就是职业上的性别歧视了。他将报名的纸摊开,说:“你要报名也可以,只要想清楚。” 这丫头闺名叫做刘念儿,天生怪力,长得也十分粗壮,一向不为人喜。没想到府里的半个主人竟愿意如此和颜悦色对她,登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在报名的纸上按下了手印。 “好。”楼如逸将报名的名单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便开始了他的测试。 “第一项,耐力,绕周府外围墙跑三圈。” 这算什么测试?小厮们不懂?但都觉得周府虽大,却也不过如此。然而周府的进深和周长却是两个概念,还没到一圈,楼如逸便将气喘吁吁、脚步虚浮的小厮叫住了。 “你们被淘汰了。” 小厮们登时叫起来:“楼公子,我们还能跑!” “能跑,不代表还能精神充沛地跑,真出了事,让你们喘成狗去追贼么?到底是你们抓贼还是贼打你们呢?真以为周府遇上的是普通小毛贼?”楼如逸毫不留情,“耐力不过关,淘汰!” 跑完了耐力,楼如逸让周忠暗地里找了几个不是府里的丫鬟来,不时穿梭在庭院里,借以测试选拔者对周府人员的熟悉程度以及对可疑人员的敏锐程。于是复试又筛选掉了好些人,最终的测试是身手,除了要体力好、高警觉,一个保安更重要的是能抓住贼。倒是这一项没有淘汰多少人,最后,通过测试的只有三十人,其中还有那个刘念儿。 “婢子……”刘念儿发现楼如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一阵脸红。 “你通过了测试,而且身为女子,你能巡查很多其他护院不能检查的地方,所以你的责任很重大,不要让你们小姐失望,知道吗?”楼如逸的语气很郑重。 “是!”刘念儿更是激动,站直了大声应道。 楼如逸将通过测试的保安分为三组,每组十个人,两人一队,每队负责一定的区域,又给他们排了值班表,每组巡逻四个时辰。连夜班和早晚班都相互隔开了,以免发生有人长期值夜班的情况。 这一切传到周娉婷耳朵里,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评价什么。随便楼如逸闹去吧,她现在只想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你听我说,如逸是有本事的,能给你训练出一个高手小分队呢! ☆、生波折,避访客 每个行会都设有会长一人,副会二人,还有行会的仓库。两位副会一般一人负责进货渠道,一人负责按照进价和各商户上交的银钱将货物发给商户。行会中每种商品的价格都由会长和副会制定,行会内统一价格,不许私自升降。 这种行会在江南非常盛行,几乎每个县、州、道都有,每种商品都能找到自己所属的行会。除了制定价格和限定入货量,行会会长和副会们还会跟官府打好交道,若是非行会成员却兜售商品,就非常容易遭到行会的攻击。而通常,除非闹出人命,否则官府是不会管这种纷争的。 正是因为行会极其容易限制他人进入本行,所以周聘婷必须等到周义的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棋。然而等了半天,她等到的却不是个好消息。 “小姐。”绿绮匆匆来报,“总管遣人来报,蔬果行会的盖兴业盖会长要见您,现在已同总管过来了,再有一会儿便到了。” 周娉婷一听便猜到是那位盖会长想得到个准话,她一时拿不准盖会长的个性,只吩咐道:“好。雪月,盖会长到了便请他花厅奉茶,绿绮,你去看看雪絮,为何她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小……小姐!”才提到雪絮,她便急匆匆地跑来了。 “怎么了?”周娉婷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忙道:“不必行礼,歇好了再说。” “来、来不及了。”雪絮摇头,扶着门框喘气,“小姐,关于蔬果行会之事,恐怕您要亲自见见那位大婶,她来不了。还有,婢子见总管带着个锦袍人往府上来了,恐怕是蔬果行会的会长,请您务必先见那位大婶!” 雪絮个性一向温柔沉默,为人恭顺敬上,此时禁说得出“务必”二字,可见事情的严重性。周娉婷立时站起道:“好,你带路,我这就去。” 绿绮也道:“小姐,属下为您护卫。” “不。”周娉婷摇头,“你留在府中,江南商道盛行已久,许多大商户仗着自己钱多交税多,连太守都未必放在眼里。这位盖会长连总管都降不住,恐怕是有备而来,你是紫宸殿侍卫之一,有官衔在身,只有你留在府中才能镇得住他。雪月,你陪着绿绮,来人了先请外书房奉茶。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能放这个盖会长进大厅之后的范围,否则的话,咱们便处于劣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29 势了。” “怎么了?”雪月与绿绮还没来得及应一声是,另一道声音便响起了,楼如逸卷着本册子进来,目光落在周娉婷脸上。“周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一脸凝重的?” 周娉婷没想到这事还被他撞上了,再一想确实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便三言两语解释道:“蔬果行会的会长要来见我,但我现在要去见另一个人,便让绿绮留在府中挡一挡。” 楼如逸虽然不懂商场上那些事,不知为何却能秒懂她的隐藏意思。“你怕那位会长硬闯?” 他竟然懂?周聘婷愣了一瞬,点头道:“嗯。” 雪月也道:“楼公子,你不知道,别处是士农工商,江南地区却是商士工农的。那些大商户,气派都大得很呢!” “竟然还有这种事!”楼如逸摩拳擦掌,“我正想跟你说呢,你不是让我随便找点事情做吗?我把府里的男□□人都测试了一遍,现在新编了个护院队伍,刚一组建就有人上门闹事,真是个好机会!周小姐,你等我一下!” 说着便转身嗖的一下飞走了。 周聘婷却没空等他,雪月已取了披风帷帽来,周聘婷穿戴完毕便往后门去,那里雪月早已吩咐人准备好马匹和小黑驴,周娉婷与雪絮各自上了坐骑,便往卖菜大婶家赶去。 周府另一边,楼如逸将这个时辰值班的护院都叫来了,宣布道:“你们表现的机会来了!待会儿有个什么会长要来府上捣乱,你们千万守好了府,听雪月姑娘与绿绮姑娘还有大总管的指挥,知道么?用点心,别第一天就被人上门打了,丢尽了整个护院队的脸,你们可是淘汰了好多人才选上的!” 一番话说的护院们都是心中一动,想想报名时那人人踊跃的情形,再看看现在寥寥几人通过测试,方才笑了他人不中用,这会儿要是不得力被撵出护院队,那可就丢大脸了!所以护院们都齐声道:“公子放心,咱们绝不叫人动府中一草一木!” “嗯,就看你们的了!”楼如逸匆匆交代一句,接着便飞回了正院书房,却得知周娉婷已经出发了,只能气得一拍大腿又转身追了上去。幸好,他才出后门没多久就看到了周娉婷的马——街上戴帷帽骑马的女子,可不就那么一个么? “周……那个!”楼如逸见她只选小巷走,便知道她怕人发现,不敢叫她的名字,只能瞎叫。 周聘婷倒不意外他追上来,只皱眉他怎么这么来了。“公子如何不骑马?” “这么近的距离,骑马哪有轻功方便。”楼如逸应道,看她骑的也不是很快,便走在她的旁边。周聘婷本以为他这聒噪的个性必定要说些什么,楼如逸却一路无言,自己东看看西看看,倒省得周聘婷还要费一番心思应付他。 就在三人出门不过半刻钟之后,周义便带着那位盖兴业盖会长到了。两人一进门,便看到两个女子在前院里等着,其中一个白衣女子气度温和,容貌美丽,盖兴业便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哎呀!周小姐好灵通的消息,劳你久等了。” 雪月听着便想翻个白眼,你是什么东西?还用得着小姐亲自在前院候着? 绿绮含笑道:“盖会长安好,鄙人绿绮,乃是女帝派与周娘子的紫宸殿侍卫。” 认错人这事可太没脸了,换做平时盖兴业早就发作一通了,但绿绮一亮身份,他便有些畏惧。女帝派紫宸殿侍卫给周家当护卫这事整个江南都传遍了,盖兴业可以不买刺史面子,甚至偶尔给太守没脸,但对紫宸殿侍卫这种执掌生杀大权的武将还是畏惧的。周游死了还有个周聘婷撑着周家,他死了蔬果行会会长这个位置可太多人盯着了。 所以,盖兴业只好假笑了一声,道:“周府可真是藏龙卧虎,连个女护卫都这么好看,叫我认错了人。绿绮姑娘,你家小姐想必是在大厅里等着我了?” 一边说,一边往大厅赶去。 绿绮身形一晃便又到了他面前,仿佛她原本就在那里一样,脸上也是温和的笑,“盖会长,不巧得很,我家小姐出门办事去了。盖会长,请外书房奉茶,小姐办完事便回来。” “外书房?”盖兴业避开她又想往前,“我等人一向都是花厅奉茶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绿绮就又到他身前了,她客套地笑着:“盖会长见谅,我们小姐是女眷,一向是外书房见客的。” 她一挡再挡,身形快如鬼魅,便是没有紫宸殿侍卫这个身份,盖兴业也不敢放肆。再仔细一看,前院里好几个手持刀剑巡逻的护院,一个个高大魁梧。盖兴业深深后悔自己怎么一个人来了,但登门拜访,又不能带武林高手,再说了,武林高手也不一定比紫宸殿侍卫武功高,来了顶什么用? 形势比人强,盖兴业只能点头:“好,那便外书房等着吧。” 绿绮一笑,周义便抬手道:“那便请盖会长外书房奉茶了。” 盖兴业愤愤地甩袖去了,而此时,周娉婷也到卖菜大婶的家门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定时的章节第二天更新时间都会清零,万一哪天没在20点左右更新,小天使们别着急,一定是时间又被清零了,我刷不出来就会去后台看看的。 ☆、坑商贩,巧试探 楼如逸知道古代贫富差距大,所谓的太平盛世只存在富贵人家的笔墨里,更多的是为了一口饭挣扎劳动、全年无休的贫苦百姓。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余杭城里,竟然也有这么破的房子。 枯枝围成的篱笆,竹片做成的围墙,顶上铺的是茅草,厚度可能连一个巴掌的宽度都不够,实在难以想象下雨天要怎么办。院子里有一棵房顶高的沙梨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拿了竹竿爬在树上打沙梨。 “小梨儿!”雪絮扬声叫道,“给姐姐开开门好么?” 小孩听到声音便伸长了脖子望,见是雪絮才咕噜噜爬下树开了枯枝篱笆门,仰头问道:“雪絮姐姐,奶奶说不用你的银子。” “小梨儿乖,姐姐来找你奶奶有事呢。”雪絮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杜婶子睡了么?” “没呢,刚刚奶奶一直在咳嗽。”小梨儿跑回竹篱笆房前叫道,“奶奶,雪絮姐姐又来了!” 竹篱笆房里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是、是雪絮姑娘?快请……咳咳……” 雪絮不等她说完便开了门冲进去,周聘婷和楼如逸跟上。屋子里别无长物,只有一个木板搭成的勉强算是箱子的东西,一张木板垫着铺满稻草的床,床上躺了个面容枯瘦的四十岁妇人,正被雪絮按回床上。 “杜婶子,你身上有伤,躺着吧,不要紧,我家小姐和公子不会怪你的。” 杜婶子刚一沾床,听到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0 “小姐和公子”五个字,吓得立刻又跳了起来,好在雪絮知道她的脾气,赶紧又将她按回了床上。 周聘婷也道:“杜婶子,你不用客气。” 杜婶子惶恐地苦笑:“周小姐是何等金贵的人,我又穷又病,只怕带累了您,这地方也不是周小姐你愿意呆的。周小姐,您有什么想问的,就只管问吧,雪絮姑娘对我一直很照顾,我一定都告诉你。” 周聘婷看向雪絮,等着雪絮说带她来此处的原因,雪絮会意,拍了拍杜婶子的手,轻柔地说:“杜婶子,你别慌,我家小姐和公子是不会害你的,你就告诉我家小姐你怎么会受伤的吧。” 杜婶子闻言便叹了口气,难过地说:“这实在……叫人怎么说才好……” “杜婶子,你不好说,那便由雪絮你来说吧。”周聘婷看向雪絮,问道:“怎么回事?” 雪絮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也不为别的,只是杜婶子家里过不下去了,在菜摊上多卖了几个沙梨而已。行会的人便说杜婶子没交沙梨的钱,不仅将她的沙梨都砸了,还掀了她的菜摊子,杜婶子为了护菜摊又被那些混账打伤了腿,这些天也不能卖菜了,他们还说要将杜婶子赶出行会,叫杜婶子再也不能卖菜呢!” “这些人太过分了吧?!”楼如逸气愤地说,“凭什么啊?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难道没人能伸冤?” 杜婶子的笑容更苦涩了,到底还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啊!她劝道:“周小姐,这位公子,你们都不必为了我得罪行会,反正我也不想再卖菜了,再去做别的吧。” “杜婶子,你能做什么呀?”雪絮叹息着,“如今的行会都一个样,就算你从卖菜的变成卖布的,难道他们不会收你上等货的钱,再给你些破布烂布?婶子,你醒醒吧,如今的行会已经不值得依靠了!” “收高价给次品?”周聘婷的声音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唉……”杜婶子叹了口气,雪絮的话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掐灭了,她干脆也豁出去了,“周小姐,不瞒你说,不只是我们卖菜的,余杭城里其他做买卖的也一样。行会什么都管,不许我们自己进货,一定要每个月交钱给行会,用行会发的货。可是我们交的都是上等货的钱,给的都是烂菜叶、黄菜皮,这些哪卖得出去?” “你们就没跟行会反应过?”楼如逸对这个时代的行会并不清楚,但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足够叫他生气了。“就算你们行会不管,难道你们的父母官也不管吗?”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周聘婷阻拦他接下来的话,沉吟了片刻,说:“杜婶子,你先好好养伤,银子的事你不必担心,也不必觉得我在施舍什么。我周家是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公平公道,我给你银子,自然是买你这个消息。你若是想跟我周家合作,将来不敢说荣华富贵,但衣食无忧却是必定的。” 杜婶子本不想接受周家的银子,但周聘婷的话却叫她听着十分能接受。 她不是吃别人的施舍,而是卖消息,将来要为周家办事,才要周家的银子,这银子来得堂堂正正。 所以,杜婶子点头说:“周小姐,你说吧,要我办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你先什么都不用忙,将自己的伤养好了就好。”周聘婷叮嘱道,“若是你心中愧疚,觉得这银子来得不正当,那若是有你的同行来探伤,你便将自己的境遇大说特说。兔死狐悲,想必你的同行都深有体会。” 这么简单?杜婶子傻了傻,随即明白了,银子哪这么好拿的?她伤好之后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做,但周家的名声一向极好,绝不会坑他们的,跟了周家,便是吃苦些,至少不吃亏。想到此处,杜婶子便连连点头:“是,周小姐,我知道了。” 周聘婷将身上的钱袋取下,放在床头,淡淡叮嘱道:“那你好好养伤,我们便先告辞了。我是平日里打赏下人的钱,不多,但请个大夫还是够的。” 杜婶子忙在床上伏了半个身,感激地说:“周小姐,公子,二位慢走。” 等他们都走了,杜婶子便将那精致的钱袋打开,倒出来一看,竟是十几块碎银,凑起来足足有二十来两。杜婶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登时吓呆了,不一会儿又哭了出来。 二十两银子,买她的命也够了! 周聘婷离开了杜婶子家,却没回周府,而是转往另一个方向去。楼如逸见了便问道:“你要去哪?见父母官为民请命?” “是去见父母官,但为民请命倒不算。”周聘婷道,“行会这些做法已经对做生意造成了阻碍,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各凭本事赚钱,这样欺诈小摊贩,成什么样子?女帝封我为皇商时我便承诺,要将这乌烟瘴气的江南商场好好地整顿一遍,如今,决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你这么做有什么利益呢?”楼如逸摊手,“行会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大资本家……不对,大商人垄断市场,控制价格,你要是得罪了他们,影响自己的生意怎么办?为了几个小商贩,值得吗?” 周聘婷猛地勒住缰绳,低头看了他一眼,楼如逸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反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一些失望从周聘婷的眼中飞快地闪过,她别开眼遮掩了,淡淡道:“我周家堂堂江南首富,怕那些虾米?” “你躲避我的问题。”楼如逸可不想放过她,“你还没说呢,这么做除了意气用事,还有什么利益?” “我周家虽是商人,也懂得公道二字,何况如今我为皇商,整顿商场规则,让一切回归公平公正公道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只要商路畅通,赚钱的门路多了,商贩们的生意必定会扩大,扩大之后必定需要钱,我在周家是做钱庄的,何愁他们不找周家借贷?”周聘婷的声音越发冷了,“公子既然不懂这些,便休要同我议论,免得彼此心生鄙薄。” 语罢策马往前,哒哒地走了。 哎呀……楼如逸低头笑了笑,赶紧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行会资料来自《中国经济通史·宋代卷》,我夸张了点。 ☆、暗访官,触心软 马儿在前边滴滴溜溜地跑,楼如逸在后边勤勤恳恳地追,边追还边小声问道:“那个……你生气啦?你听我解释嘛,我不是故意的……” 周聘婷心中确实生气,只是这气也生得奇怪。若是一般的愚夫愚妇,她必然不会在意,或是亲近服侍之人,她也能一哂了之,却不知为何,楼如逸猜忌她,她心中便十分介意。想来想去,还是因为楼如逸是她选定了的丈夫人选。 原本以为他心地善良,能搭伙过一辈子,没成想他对别人倒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1 是善良,对她却再三怀疑,怎能不叫人气闷? “周小姐?”楼如逸试探地叫了一声,努力抬头看去,只见白色的纱幕后边,小姑娘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见他始终用轻功不近不远的追着,便放松了缰绳,也不让马儿跑,却也不说话。 这样子,是真生气了。 楼如逸赶紧解释:“我真不是故意怀疑你,我只是怕你没想清楚,一下子意气用事容易,收拾后果可就难了。” 说着他赶紧住了口,这算什么解释?越描越黑啊!最后,楼如逸干脆破釜沉舟。“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我错了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讨论,再也不用这种猜忌的口气了,行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屁颠颠地跑在马鞍旁边,样子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周聘婷心中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浮浮躁躁的,仿佛有什么在心里翻滚着,叫她心里越发地不好受,想骂人。但这念头一涌上来,她便想:“他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也只是怀疑几句,我为何要生气?这般浮躁,如何成事?” 念及此处,她忙闭眼静气,将心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楼如逸眼睁睁地看着她瞬间从生气变成不生气,着实愣了一下,才问道:“你不生气了?” 他可不认为这是刚刚那几句道歉的功劳。 周聘婷语气淡淡的,“公子怀疑乃是人之常情,我为何要生气?” “可是你……”刚刚明明就生气了!楼如逸想指出这点,却忽然明白了她瞬间镇定的原因——她不许自己生气,她担心自己会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影响判断,要自己随时随地清醒镇定,所以不允许自己的情绪波动。 可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怎么能不波动呢?又不是机器人! 楼如逸很想劝她,但无数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只能说一句:“周小姐,我只希望你明白,你是完全有权利生气的,现在气一气,也不会损失什么。” 周聘婷没应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默然无语地往前走,不多时到了刺史府附近。周聘婷下了马,吩咐道:“雪絮,去敲门。” “不,等等。”楼如逸阻拦,转头问道:“周小姐,你是想被人知道呢,还是不被人知道呢?” 周聘婷明白他的意思,她确实不愿意让其他人尤其是盖兴业的人知道,她曾经来找过刺史。她低声问道:“楼公子有何良策?” 楼如逸笑了,“良策嘛,是没有的,就是个江湖手段而已。周小姐,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周聘婷还没能问出口,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便将她的腰肢揽住,然后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飞上了围墙。她吓得差点大叫起来,却紧紧地咬住牙关,不做一声。 楼如逸揽住她的腰时便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周聘婷整个人都绷成一根随时能断裂的弦,只要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对的举动,怀里这个人便能碎成千千万万段。他这时才想起,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他们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有辱名节。 他心中一阵担心,周聘婷却在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名声之事,无妨。” ——她还要什么名声呢?在她被救出囚室之时,名声便已糟透了。 这是什么话?楼如逸心中一顿大怒,却在此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穿着官服的男人走进了一个房间,他只好住口,轻轻地穿窗而入。 汪宏义登时吓破了胆,差点叫出来,幸好被楼如逸一把捂住了嘴。 “汪刺史不必惊慌,是我。”周聘婷忙将其他烦乱错杂的心思抛开,出生解释。“十六娘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汪宏义见了她的脸才终于松口气,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楼如逸见他镇定了,忙将手拿开,抱拳道:“在下失礼,一时情急,请刺史见谅。” “有你这么个武林高手在,我哪敢不见谅?何况来的还是周娘子。”汪刺史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一声,转头问道:“二位请坐吧,周娘子,你这么神神秘秘地来我府上,到底所为何事?” 周聘婷愧疚道,“今日十六娘失礼而来,是为了行会之事。” “行会?”汪宏义擦汗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说:“周小姐,你这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他话里的意思模糊不清,周聘婷只好再接再厉,“汪刺史身为余杭父母官,想必也清楚,行会一事,只对某一行业里的大商户有益,对于一般的小摊贩,损害极大。而且,行会制定统一的价格,不许私变动价格,以致价格偏高,许多东西百姓们都买不起。油盐酱醋米菜,都是生活必备,如今又是灾后重建之时,倘若百姓连菜都买不起,还谈什么太平安定?” 控制什么都不如控制菜篮子,这一点汪宏义也留意了很久,虽然他也很想动行会,但行会背后都是大商人,他若是轻易动了,只怕要引来动荡。所以,汪宏义只能叹口气,暗示地说:“周小姐,我也是投鼠忌器啊!” 周聘婷也没想过得到汪刺史的明确支持。 汪刺史明知有人在背后侵吞土地,却不敢用官威将人镇住,反而偷偷托她将土地买下。由此可见,汪宏义心中有公道,只是太过胆怯,更在意自己的官位。所以,周聘婷说:“我知道大人投鼠忌器,我今日来,也只是想在大人这里得到个保证罢了。” 汪宏义本来松了口气,听到她后边的话,整个人又绷了起来,劝道:“周小姐,你可要三思啊!” “我自然会思虑周全,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周家都一力承担后果。我此番前来,不过想告知大人一声,希望大人静观其变。”周聘婷语含暗示,“大人,您公务繁忙,应当不会插手的,对吧?”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汪宏义连声道,只要不让他参与,他什么事都是乐得隔岸观火的。 周聘婷点头:“如此,十六娘便先告辞了,大人且安心等十六娘的消息吧。” 汪宏义巴不得赶紧送走她,“周娘子慢走、慢走!” 楼如逸听着事情商量完了,便站起来望着窗边,只见周聘婷从椅子上站起,神色并无变化,但以练武之人的眼便能看出,她全身都紧绷得很,像是等一场刑罚。 怎会如此?楼如逸疑惑,瞬间便想到了当初在明州茶楼听到的传言——她被囚禁三月之久,遭受非人折磨。 听说受过折磨的人,心理再强大,也会留下阴影,这是受害者本人无法控制,也无法自己走出来的。 想到此处,楼如逸心中蓦然一痛,要保护她的念头更强烈了,他走过去柔声道:“别怕。” 等到周聘婷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搂着她的腰,轻轻飞起,将她带出了刺史府,稳稳地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2 放在马上。 “走吧,回府。”楼如逸替她吩咐,将帷帽递给她,为她牵马,不再多话。 她需要时间,那就让她躲在白纱之后,将心态调整好,不能再逼她,要让她一步步学会情绪顺着自己的内心走。 楼如逸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 方才她的腰,几乎能摸到骨头,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才能瘦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大约不知道,在他最初听到周小姐的事迹时,便怜爱她,敬佩她,无论她遇到过什么样的事。 ☆、定计划,遇契机 周聘婷也庆幸平日里聒噪得不行的他忽然安静了,让她能躲在面纱背后,默无声息地调整好心态。 是的,她也是才发现自己竟然害怕男人的触碰,但她不是软弱的人,这既然成了致命伤,她一定会自我克服的! 再回到周府,周十六娘已经又是那个决心叱咤江南商道的女皇商了。 才进大门,周聘婷便看到雪月与绿绮坐在外书房前的石阶上说笑。见三人走来,雪月与绿绮都站了起来,叫道:“小姐、楼公子。” 周聘婷点头,问道:“盖会长呢?” 雪月大笑道:“哈哈!小姐,你可不知道,那什么盖子喝了足足十杯茶,好几次都憋不住,终于走了!” “还不是你这小妮子,特意给他泡乌龙茶不说,还在里边加了金银花。”绿绮也抿嘴笑了,点了一下雪月的额角,转头道:“小姐,你可是要找大总管?” 话音才落,便看到门外周义下了马匆匆从角门而入,见了周聘婷便喜上眉梢,拱手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大总管找我?”周聘婷就近选了外书房坐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倒也不曾发生,只是可以种菜的地与管钱的人都找到了,问问小姐下一步该怎么办。”周义也坐了下来,狠狠地喝了口茶才又道:“今日小姐给盖会长吃了个闭门羹,这是要跟蔬果行会对着干了?” “这不叫对着干,这叫为民请命,清理商场垃圾。”楼如逸替她回答说。 “对呀!”雪絮也气愤道,“大总管,你可不知道,那些行会多坏呢!小摊贩都被坑成什么样了!” 周义笑呵呵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小姐一定不会跟蔬果行会合作的。” 周家是做钱庄的,自然希望各处的商人生意越做越大,跟他们存钱借贷的越多越好。行会这种踩着小摊贩的尸骨一家独大的货色,只会让大江南北的商户越来越少,没了商户,周氏钱庄去哪里赚钱? 所以,周聘婷要扳掉行会,周义丝毫不意外,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小姐,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从菜篮子入手。”周聘婷难得在嘴角浮出一抹锋利的笑,盖兴业不是自恃控制着整个余杭城的菜篮子,连刺史都忌惮他么?那她就从蔬果行会开始,让江南的商户都看看,周家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吩咐道,“大总管,既然地和管钱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便可以让管事来见我,咱们好好地商量一下本钱和招佃户的事。另外,你派人搜集一下城中小菜贩和城外菜农的消息,我有用处。雪絮,你待会儿去跟管家说说,让他好好照顾杜婶子。” “是。”雪絮和周义都应道。 第二天,周义便将那管钱之人带来了,却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模样不过二十二三,长得一副书生模样,见了周聘婷便毕恭毕敬地行礼。“小生陶季同,见过小姐。” “嗯。”周聘婷点头。 陶季同不禁有些错愕,大多数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笑一声“怎么管钱的是个书生”,这位东家怎地这般冷清无趣,连个玩笑话也不说? 而周聘婷不禁没有玩笑话,更没有废话,她直奔主题道:“陶管事,大总管说你已经将账目都算清了,现在账本呢?带来没有?” 陶季同本性有些书生的风流气,平日里见到这样美貌的小姑娘,便是被冷脸相对也要上前逗几句的,在周聘婷面前却不知为何不敢露出不正经的样子,赶紧将账本双手奉上,然后老老实实在一旁站着不说话。等周聘婷拿过账本,又道了声“陶管事请坐”,才坐在下首喝茶,依旧不敢多说一个字。 周聘婷自然也察觉陶季同身上带着点浮气,但她一向以才看人,所以心中并未对陶季同先做评价,而是选择看手中的账本。这账本倒是做得详细,有几亩地,这个季节种什么菜,成本中地租应当多少,菜籽多少,农具租金多少。菜要多久时间能收成,收的价格多少,菜农应当卖多少钱,上边都写得清清楚楚。 倒是个有才之人。周聘婷暗自点头,转头问道:“大总管以为如何?” 周义早将这账目看了一遍,自然是同意的:“小姐若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可按照这计划执行了。只是还有一点,咱们这招佃户的告示一放出去,只怕蔬果行会便会看到,届时要如何处理,小姐可有主意了?” 周聘婷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行会管着整个行业的方方面面,包括进货、销售、菜贩子和菜农。对于菜贩子,他们控制着进货渠道,不许菜贩自己进货,要菜贩使用行会的货物,即便是菜贩自己种的菜也不行。行会之外的菜贩若是胆敢私自买菜,行会便会派人去捣乱,将菜贩子的摊子砸了。同样的,菜农也只能将菜卖给行会,如果卖给行会之外的人,行会也会去捣乱,让人做不成生意,久而久之,菜农也不敢再将菜卖给别人。进货和出货,菜农和菜贩,这本就是控制了一个也就能控制另一个的关系。所以,蔬果行会才敢这么猖狂。 现在周家贴出告示要招募佃户种菜,却不打算跟行会合作,行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大闹一场的。届时周家要怎么保护菜农和菜贩子不受行会的欺侮,就是个大问题了。若是没能保护好菜贩,行会必定会大做文章,周家做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了。 对此,周聘婷也没有好办法,却能想到个人,或许他有办法。她问道:“楼公子呢?” “婢子去问问。”雪月去了很快就回,忍着笑道:“小姐,跟去的小厮说,楼公子去看杜婶子了,这会儿正跟个大汉喝酒呢,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周聘婷不禁错愕,“喝酒?” 去看杜婶子,结果喝起酒来了?还是跟个大汉?楼如逸这是怎么了? 实际上,楼如逸真心冤枉,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的! 周义将那管钱之人带来,楼如逸便想自己也要做事了,自告奋勇地带人去杜婶子家了。周聘婷只怕还对他有些介意,他还是在她面前消失一段时间比较好。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3 到了杜婶子家门前一看,小梨儿又在沙梨树上坐着,楼如逸便知道杜婶子家里来客人了。小梨儿也看到了他们,骨碌碌爬下树,边开门边叫道:“奶奶,昨天那位公子又来了!” 楼如逸揉了揉小梨儿的头,带着小厮走了进去,叫道:“杜婶子,我给你带饭来了,还有些米和肉。” 进了房里一看,除了杜婶子,还有个中年男子,看模样也是四十岁许,穿着短褐,面容粗犷。那男子见到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俊公子进来,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便恍然大悟,站起道:“原来三娘已有了好去处,也罢,我去也!” 说着便要走。 “哎!尹大哥!”杜婶子急得满脸通红,“不是……” “噗——哈哈哈!”楼如逸先是莫名其妙,接着一阵爆笑,边笑边拉住了那位尹大哥,“这位大叔,你误会了……” “休要拉拉扯扯!三娘,我知道你厌恶我一出门便是一两个月,可我愿意么?镖师不都是吃这口饭的?现在这口饭吃不下了,我便想做点别的,同你卖菜,你竟死活不同意,原来……”中年男人越说越气,奋力一甩,却没能将楼如逸的手甩开,不禁转头过来打量着楼如逸,“好小子,有点底子!” 随后手腕一翻,又想挣脱。 “多谢大叔夸奖,可是大叔,你这醋吃得实在没道理,我与杜婶子隔着辈分呢,你想到哪去了?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看看杜婶子罢了。”楼如逸笑道,这位大叔是有些功夫底子,但是跟他比起来嘛~ 楼如逸切身体会到自己果然是个武林高手了,不由分说将中年男人给扯了回来,在杜婶子床前按住坐下,然后将快笑抽的小厮招了过来。“笑什么笑?有点同情心嘛!快去帮我打几斤酒回来,我同这位大叔好好喝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的武林高手之路,要起步了! ☆、买镖局,定策略 26 发布时间:今天 13点52分 楼如逸刚进大门便听守门的小厮报说:“公子,小姐找你一下午了!”吓得他赶紧一个轻功到了正院书房,见到了周聘婷,当头第一个字便是:“嗝!” 那一瞬间楼如逸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特别是,他在一向冷清的周聘婷脸上看到了除了冷怒之外的表情——大多是吃惊,还有一丝难以描述的厌恶。 “不,周小姐你别误会。”楼如逸赶紧为自己申辩,为了防止自己满身酒气冲到周聘婷,他还用袖子将口掩住了,“我没喝醉,但是我这人喝酒容易满身酒气……算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小姐,你找我?出什么事了?” 周聘婷确实有些受不住别人满身酒气,但他说话条理清晰,她便相信了他的话,转头吩咐道:“去准备醒酒茶,楼公子,书房里请。” “不了,这一身酒气呆在你书房里,你今晚还怎么看账本?”楼如逸就着抄手游廊的栏杆坐下,问道:“你找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么?” 他这般在意自己没帮上忙!周聘婷心中感念他的用心,也不愿再客套,浪费时间,便站在他身边,将事情三言两语说了。“菜地之事准备开始了,但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行会必定会派人捣乱,届时菜贩子的安全,甚至买了菜的百姓的安全,该怎么保障?我与大总管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楼公子可有良策?” “哈哈!真是太巧了!”楼如逸抚掌大笑起来,“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 他的活力感染了周聘婷,她不禁应道:“哦?” 楼如逸道:“今天我不是去杜婶子家么?刚好遇到个喜欢她的大叔,中间发生了点误会,但后来大叔跟我和好了,一起喝了酒。大叔告诉我,他是余杭城里的镖师,所在的镖局要倒闭了,镖局里的镖师和趟子手什么的都没了出路。我一想,周家不缺钱也不缺人才,技能点里就缺个武力值了,就试了下大叔的功夫。虽然比不上我,但大叔的功夫还挺不错的!” 天下竟有这般说着正事也能夸上自己的人。周聘婷心中好笑,嘴角动了动又赶紧敛住,“楼公子的意思是,周家收了这家镖局?” “对。”楼如逸点头,“明天我会拉上大总管跟我去打听打听的,你就等着消息吧。”说着他便站了起来,问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看账本,别弄得太晚了。身体是革……是最重要的,保护好你自己!” “哎!楼公子……”周娉婷的话才刚说出口,楼如逸已经不见了。 雪絮端了茶来,只见周娉婷一人站在廊下,便奇怪道:“小姐,楼公子呢?不是喝醉了么?” “嗯。”周娉婷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应哪一句,她转身回房,只吩咐道:“将醒酒茶给他送去吧。” 也不知那人是真没醉还是硬撑的。 周娉婷始终记挂着这事,楼如逸却喝了醒酒汤就呼呼大睡,第二天精神抖擞地拉着周义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 “楼公子可算回来了。”雪月守在门口,“小姐等你们半天了,晚饭已经摆上了,小姐说天大的事用了饭再说。” 楼如逸却顾不得什么吃饭,他在饭桌前坐下便道:“周小姐,我白天和大总管去看了那镖局,里边除了昨天遇到的尹镖头,其他人的武功都不错!” 周娉婷脸上露出无奈而温和的神色,周围的丫鬟们都不禁掩口笑了起来,周娉婷也看了周义一眼。 大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周娉婷这神色这眼色,是不要这礼仪,要在饭桌上谈事了。周义心中差异她这微小的变化,脸上不动声色,只将今日的行程给详细说了出来。 “今日去的是城北的威运镖局,这镖局主人本姓林,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多年前已嫁到广州去了,也是一个月前,林老爷去了,林小姐回来处理完丧事,便想遣散镖局里的人手。威运镖局总共有两个镖头,其中一个姓尹,便是与杜婶子相识的那位。除此之外,还有十六个镖头,四十个趟子手。镖局占地挺大,但房子只有三进,除了大堂之外,都是编剧中人的住所。所以,镖局一旦解散,镖局中人便没了住所,所以镖师们与林家姑爷僵持不下。只是余杭的地价贵,这一栋三进加校场要一千两银子。” 周娉婷知道他的意思。 一千两银子对周家来说不算多,但做生意要讲究赚钱,这菜地之事才起了个头,便没完没了地花银子,什么时候能赚回本还不知道呢。 “大总管,旁的不需花银子,但打手是不能不养的。”周娉望了旁边一眼。“培养镖师之事,便交给楼公子了。听雪絮说,有些菜七天便能上市,明日发出招佃户的通告。这么算来,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行会必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十天的时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4 间足够了。”楼如逸拍下保证,“如果十天的时间还不能对付些商场上的打手,那这些镖师趟子手要来干嘛?” 周聘婷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如此便好,大总管,那便一切按照计划来,明天便开始吧。” 余杭城有好几个布告栏,除了各个官府门前的,还有各大集市门口的,这天一早,布告栏上便贴出了一张告示,除了告示,还有人专门在前面大声念内容。 “周氏钱庄招种菜佃户五十户,要求为去岁大水中无家可归之流民,佃租对半,每户给地一亩,种子、农具、耕牛不收租,有意者请往周氏钱庄城南分出报名。” “佃租对半还种子农具不收租?”一人嚷道,“莫不是骗人的吧?” 那宣读的伙计便笑道:“大叔说笑了,咱们可是周氏钱庄,西湖周家您听过没?江南首富,怎么会骗人呢?再说了,骗你能得几个钱?” “那租菜地给佃户能赚几个钱?周家什么时候夜吃起佃租来了?” 那伙计又道:“诸位乡亲切莫误会,周家还是做钱庄的周家,只是这些无主荒地太过零散,也不是上等良田,官府挂出来许久也没人买,我家小姐心疼好好的地就这么浪费了,才出钱买下。说到佃租,也不过是挣个回本,乡亲们去问问种田的,如今的佃租怎么算,咱们周家租出的田地怎么算,便知道周家是不是吃佃租了。” “对对!”旁边一人连连点头,“历来收租,都是有耕牛的对半,没耕牛的四六,耕牛和农具都没有的三七,第一次听说主家出耕牛农具,还对半收租的!” “周家的家主果然都是大善人,我记得从前周老爷还在时,春秋两季跟周氏钱庄贷春苗秋苗钱,都不收利息的。如今周小姐买地给人种,才收这点租,已是心善了。”这人说着不禁一声叹息,“城外那些地,哪个不是三七开收租的?” 不消他人说,流民都是去年大水被淹没了田地逃难来余杭的,种地之人,怎么能不懂地租怎么收呢?周家这些条件有多实惠,流民们都清楚。所以不到半天,五十户菜农都招募够了,还都是由人考过,确实都是会种菜的。 一切妥妥当当地安排下去,七日之后,周家菜地里第一批产出的便是豆芽和菜苗儿。第一个卖菜之人,便是杜婶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姨妈神附体,如果有错别字什么的,请多多包涵~ ☆、护菜贩,振人心 杜婶子的腿还没好,但她却在周家的菜地准备产出的前一天拄着拐杖去了蔬果行会,要求将她从行会除名。 行会管事的一边给她除名一边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咱们行会的规矩,离开了可就回不来了。” 杜婶子冷笑道:“放心,我绝不回来。” 管事对这样的人可见多了,他将戳子一盖,抛了出来,“行了,走吧。” 杜婶子将退出行会的单子收好,又拄着拐杖带着小梨儿往城外去了。她一路瘸着拐着到了周氏钱庄的城南分处,那里已经设立了另一个专门的棚子,写着“菜田事宜”。杜婶子上前问道:“敢问这位管事,此处可是能买周家菜田里的菜?” “哎,是的!”在此处掌柜的也是个三十许的男子,他抬起一张温和的脸,先抬手道了声“请坐”,才问道:“这位大姐,你可是要买菜?” “哎,多谢。”杜婶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坐下,忽然发现这柜台与别处的柜台不一样。别处的柜台都是高高的一个木柜子,留一个小口子看人,像杜婶子这种矮个子的人,只能踮着脚尖、双手扒在柜台边沿跟人说话。像眼前这一个大桌子上放雕花镂空的木架子,木架子和桌面之间留有一尺高空隙,柜台前还放了凳子给人坐的,她从未见过。 掌柜的见她呆了便笑道:“这是我们楼公子想出的主意。” “好主意、好主意!”杜婶子连连点头赞叹,好一会儿才问道:“敢问掌柜的,现在周家菜田里,可有什么能收了?” “巧了,今日刚报上第一批菜。”掌柜的翻开簿子,“今日编号零一的农户来说,他明早便要产出一批绿豆芽,总共三十斤,价格是一文钱一斤,您看如何?” 杜婶子一听这价格便道:“这三十斤我都要了!明日一早是么?在城郊哪里?” “在杨柳坡,不过可以让农户给您送货的,倒是大姐你要留下地址。”掌柜的问道,“大姐,你的摊子在哪?” 杜婶子现在哪有什么摊子?便将自己家的住址报了上去,问道:“掌柜的,现在交钱么?” “现在不交,不过要给你个单子。”掌柜的将三张单子取出,又在上边各盖了两个戳子,将其中一张递了出来,指着上边的字说:“大姐,上边这两个戳子,蓝色的是三十斤,红色的是三十文,你拿的这是三十斤的,明天有人送货,拿的是三十文的。要是你们钱和货物都验证过没问题了呢,就随便用什么画个押,相互交换单子,这是你们做生意的凭证,有什么问题都能用这单子找我们周氏钱庄的,可不能弄丢了。” 杜婶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单子这事,赶紧连声应是,将单子接过了揣好,问道:“这……这就完了?” “完了,明天等着领菜吧。”掌柜的笑道,“若是得空,大姐你坐一坐也好。” “不不,我还是回家去了。”杜婶子将信将疑地按了按怀里的单子,拄着拐杖又回去了。只是她从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心里着实担心,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才到寅正便在门口守着了。余杭城每日五更才开城门,五更才过两刻钟,便看到一个瘦高汉子挑了担子走来,见了她便问道:“可是杜婶子么?我是周氏钱庄名下种菜的,来给你送豆芽。” “哎,我就是杜婶子。”杜婶子忙道,“你送货辛苦了。” 两人边客套边将钱和货点了,相互在单子上画了押,菜农走后,杜婶子便将豆芽放在小推车上,瘸着脚与小梨儿一同推着车,在巷子口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开始叫卖。 “新鲜上好的绿豆芽,三文钱一斤!” 这叫卖可吸引了不少人。“绿豆芽才三文钱一斤?怎么跟其他人买的不一样?东市那边都要五文钱一斤,怕不是假的吧?” “这小媳妇儿你可说笑了,豆芽哪还能有假的?不是豆子泡出来的,难道还是我变出来的?” 这话说的倒是,可是…… “大婶,你这豆芽看着这么好,怎么还比东市那边的价格还低呢?” “哎呀,进货的渠道不一样嘛!”杜婶子解释道,“东市那边的菜贩子都是行会的人,行会花一文钱进了货,收他们三文钱的货价,他们可不就要卖五文钱么?我这豆芽进货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5 价便宜些,自然也就卖得便宜些。” “原来是这样。”挎着菜篮子的年轻媳妇仔细看着推车里的豆芽,又道:“若是你这样的成色,卖个五文钱我也愿意买,可东市那边的豆芽都什么样呀?一个个烂头烂尾的,买回去都要掐掉一半,这么一算,一斤的价格足足有七文钱了,叫人怎么吃得起?东市那些菜贩子可太坑人了!大婶,给我称一斤!” “就是就是!”旁边买菜的人都附和道,“我也要一斤!” “给我也来一斤!” “好好好。”杜婶子喜得脸上满是笑容,“三十斤呢,都有,不急,一个个来,钱给我孙子,我这里拿豆芽!” 最先拿到豆芽的小媳妇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又是一阵惊呼:“哎哟,还是足称的!我买这么久的菜,可算遇到一回足称的了!东市的菜贩子可太坑了!价格又贵又吃称,怎么现在才有个公道的菜贩子?” “嘘!快别说了!”一个老妇人赶紧拉住她,着急道:“你还不走?待会儿行会的人要来砸摊子了!” “啊?”那小媳妇一愣,“砸什么摊子?” 老妇人小声道:“你以为这么多年来为何没有别的菜贩子?所有的菜贩子都一个价格卖菜?因为不跟行会的菜贩子都会被行会的人砸了摊子,连买菜的都会被打!” “这……这也太没天理了!”小媳妇叫道,“怎么也没人管管?” “管……”老妇人话才说了一个字便是脸色一变,拉着小媳妇到了一边,道:“行会的人来了!” 众人转头,只见七八个面容凶恶的大汉敞着衣襟、提着棍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小梨儿吓得扑进杜婶子怀里,杜婶子也吓得面色发白,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边走来边道:“做什么?哼!老娘们儿,你明知故问!没入行会,谁许你卖菜了?兄弟们,给我砸了她的摊子!刚才谁买了她的菜?给我抢回来,打一顿!以后谁要再敢在街上乱摆摊卖菜,谁敢买不是行会菜贩的菜,这就是下场!” 他边说边冲到摊子前,就要掀摊子,手下的混混也冲向人群,就要伸手去抓手里提着豆芽的买菜人。便在此时,一声沉喝传来:“休得放肆!” 几道人影从街角冲出来,伸手扭住混混们往地上便是一掼,只听几声“哎哟”惨叫,混混们已摔在地上。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挡在摊子前,为首之人杜婶子正好相识,不由得愣了下:“尹大哥?” 尹镖头一向知道她被行会的欺负,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不能为她出气,如今总算将人打了一顿,心中不禁豪气纵横,大声道:“不错,是我!三娘,你尽管卖菜,城中若有其他不是行会的人想卖菜,也尽管做,有我们威运镖局在,我看行会敢怎么样!” 一声落下,周围登时响起无数掌声与叫好声。 尹镖头对周围抱了个拳,又道:“诸位也尽管放心买菜,若是还有人被行会欺负了,尽管来找咱们威运镖局,谁打你的,咱们便打回去,我看是那些个混混武功高,还是咱们走江湖的功夫高!” 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计划通。 7.3 改个错字,杜婶子拿三十斤的,菜农拿三十文的。 ☆、三计出,动根本 楼如逸一直在远处的屋顶上盯着,直到街面上传来欢呼,他才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要等事情尘埃落定才能松呢。 从屋顶上跳下来,他对同样守在暗处的威运镖局镖头叮嘱道:“今天效果不错,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跟着买菜,这段时间你们就辛苦些,守好这些人,千万不能让客户被行会的人打了。” “是,楼公子,你放心吧,这事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镖头拍着胸脯说,“自从听你说了行会的事,咱们早就想动手了!” 他们走江湖的只知道菜价贵,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欣慰的是,原来听说是周氏钱庄买下了镖局,他们都以为从此以后要沦为搬货看仓库的伙计,没想到楼公子还让他们做镖师,只是现在护的不是镖局的财物,而是无辜菜贩们的安全。楼如逸也很欣赏他们的江湖豪气,相信他们,交代清楚之后就将事情完全交给他们,不多指手画脚。 这可太叫人想跟着了! 有了威运镖局出面,杜婶子顺利卖完了所有的豆腐,还赚了不少钱。她喜滋滋地往周氏钱庄去,将那家的豆芽都定了下来,要农户每天送来。 “他家豆芽这样好,等我腿好了,每天自己去挑,不劳烦他送!” 等杜婶子回家,她家门口早等了好些人,都是听说了早上的事之后赶来的菜贩子。他们围着杜婶子,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你果真没挨打么?” “周氏钱庄不抽利钱么?怎的还有人将菜价卖得这样便宜?” “若是哪天周氏钱庄不管你了,你可怎么办?” 杜婶子一一答了,先是保证真的没挨打,也没有人因买了她的豆芽挨打,接着说明周氏钱庄真的没有抽利钱。 “这才几文钱啊?周家看得上这点铜板?” 最后一个问题,杜婶子更是叉腰:“有威运镖局在呢,我看行会还敢不敢打人!周氏钱庄不管我了,我便自己种菜来卖,总之不愿再受行会的苦了!”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深得菜贩们的心。 做生意的,除了那些个黑心肠的喜欢高价卖次品,谁不希望自己的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回头客滚滚来呢?但只要入了行会,行会便会按上等品的进货价收钱,给下等品的质量,然后规定一个中等的价格让菜贩们卖。那些个烂菜皮,卖个中上的价格,哪有人买?行会名下那几家大菜行便用中上的价格卖中品的菜,上品的菜都送给达官贵人府上。这么一来,达官贵人们吃了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百姓们有了对比,自然不愿意买小摊贩的菜,都往行会名下那几家大菜铺子去买,宁可缺斤少两也要买能吃的菜。 一来二去,行会的管事们吃了菜农和菜贩之间进货的差价,吃了顾客们的称,却又害得菜贩们卖不出菜。同行会理论,行会便说同样的价格自己卖不出怪谁?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好好的一个菜贩子家里,吃的都是烂菜皮,说出去没的叫人笑掉大牙。 念及此处,一个大汉便道:“既然如此,我也退出行会,同周家做生意了!好歹周家也是江南首富,不至于吃咱们这几文钱,若周家也是为富不仁的,咱们也只有彻底闹一闹了,没活路了,还要什么安分!” “对!”好几人都附和道,“就是这样!” “不过我听说周家最近只有菜苗儿和豆芽产出,地里好些菜才刚种下,没能收呢。”杜婶子劝道,“既然有威运镖局保护,咱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6 们也不必聚在一处卖,最好是分散东南西北,这样先在一处打响了名头,就算后来有人继续卖,咱们也能占个好名声的便宜。” “对,有道理!”几人纷纷点头,随后商议了一下,定下来每个人摆摊的地方,免得同样都是卖豆芽,倒坑了自己人,便宜了行会。 于是第二天,余杭城中又多了几个卖豆芽的菜贩子,还有人开始卖菜苗儿。行会的打手们当然也来找麻烦了,威运镖局也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早早地就守住了。 这也是楼如逸的主意。 让菜贩子们留下收货的地址,一来是生意伊始,送货到门口,赚个好口碑,更重要的是确认这批最先跟周氏钱庄合作的菜贩们家住何处,好及时保护他们。正是因为有了地址,所以这一批与周氏钱庄做生意的菜贩虽然住得分散,但镖局的趟子手也不是吃素的,一招半式便将这些街面上的混混都打跑了。 有了杜婶子和这批菜贩,更多的菜贩听到了消息,从行会里脱离出来,与周氏钱庄合作。只是,随着菜贩的人数越来越多,买菜的乡亲也多了,镖局的人手再多,也顾不上那么分散、那么多的人,差点出现买菜的乡亲被打之事。还幸好,楼如逸恰好发现,将人一顿好打,直到对方求饶。 “大侠饶命!我们也不想惹事,实在是收钱办事,没办法啊!” 就为这声大侠,楼如逸决定放过他们,“行了,走吧走吧,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打手一阵苦笑,灰溜溜地走了,但是他们的话却让楼如逸深思起来。他回府跟周聘婷商量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那些打手也不愿为虎作伥,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而已。我在想啊,这么打来打去不是办法,是不是可以将他们收编过来?” “这却是个妙计。”周聘婷点头,表示赞同。 周义又道:“近日行会底层的菜贩们走得差不多了,行会也该着急了,好在咱们地里的菜也还能供应得上。但若是再多些菜贩,地里的菜却不够用了,小姐,你看是继续增加菜田,还是怎样?” “不,不用,剩下的地留着。”周聘婷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行会一直是吃底层菜贩们的进货钱和高价卖中品菜给百姓挣钱的,现在菜贩们要离开行会,百姓也不愿买他们又贵又不足量的菜,行会一定很着急。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们该去压低菜农们的价格,再降低他们自己的卖价了。” 周义明白了:“他们给菜农地价格本就不高,若是再压低,菜农必定怨声载道。届时,咱们再与菜农收购,可就断了他们的货源了!” “到时候他们想闹事,打手又被我们挖走了,他们还得新招打手。现在这个舆论环境,他们想找到打手也只有写地痞无赖了。”楼如逸摩拳擦掌,“再有些人手,镖局的人手就比行会的人多了,到时候看谁怕谁!” “菜农、菜贩、买菜之人,小姐这招可是要釜底抽薪,要动摇行会的根本了!”周义拊掌道,“实在是妙!” 对这夸奖,周聘婷也只是脸色温和些,并没有开心的样子,“只要能动摇行会的根本,行会必定会孤注一掷地闹,到时候就算汪刺史再怕事,也不会放过这个拿政绩的机会,必定出手整治。” 一想到能一举整治蔬果行会,周义与楼如逸都兴奋起来,立刻分头办事去了。 事情果然如周聘婷预料的一样,没有菜贩吃进货钱,也没有顾客吃菜价,打手又纷纷离开之后,行会便陷入无钱可赚却每日要支出大笔钱财的日子。没过两天,行会便撑不住了,打起了菜农的主意,将进价砍了一半。这么一来,菜农便不干了,周氏钱庄适时抛出菜不够要收菜的消息,便有菜农往周氏钱庄商量。结果自然是双方一言既合,菜农便开始将菜卖给周氏钱庄,货源一足,就有更多的菜贩脱离行会,加入周氏钱庄的队伍中。 不到十日,行会旗下的菜摊门可罗雀,周围大街小巷却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菜摊。周聘婷算着日子,只觉得盖会长该登门拜访了,却没想到先登门竟是一位想不到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申明一下,更新时间是固定晚上八点的,如果其他时间出现更新通知,那是傻作者在改错字。 ☆、申人怨,引跳墙 张屠夫一辈子没进过这么好的房子。 他是被同行怂恿着来敲周家门的,本以为会吃顿打,没想到真的被请到了这大大的厅子里。管事的让他在椅子上坐着等,就去请他家小姐了,但张屠夫看看那些乌黑光亮雕着花的椅子,实在不敢坐下,只是站着。 等了一会儿,一个苗条的身影便走进来了,吓得张屠夫忙垂首行礼道:“周小姐安好!” “噗……”女子笑道,“我哪里是小姐,我是给你端茶的丫鬟罢了。客人,请用茶。” 语罢将茶放在茶几上,也退去了。 张屠夫只臊得满脸通红,更不敢坐了,原来那比他见过的女子还美的人,只是周府的一个丫鬟而已。他站了半晌才回过神,见四处无人,便端起茶闻了闻,只觉得香得很,等了等便尝了一口,咂咂嘴,仿佛浑身的油腻味都去了,人也变得清爽起来。他正陶醉着,忽听一个声音道:“抱歉,我来迟了,叫客人久等。” “啊!”张屠夫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放下,转头只见一个极瘦弱的女子走来,仿佛画里的观音、庙里的仙女,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周小姐。” 周聘婷福身回礼,在上首坐下,抬手道:“请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我叫张年,是个、是个屠夫。”张屠夫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敢坐下。“您叫我张屠夫就好。” 周聘婷点头,又抬手道:“张大哥请坐,方才管家说,你来找我,是有事商量?” 她再三提到请坐,张屠夫才敢挨着椅子边坐下,虽然换了一身最干净的衣服,但还是怕身上的猪油弄脏周家的椅子。被问及来意,他便硬着头皮说:“是……是我那些同行兄弟推举我来的,我们……我们想问问周小姐,您、您管了蔬果行会,可愿将肉行也管一管?” 周聘婷重复道:“肉行?” 张屠夫的脸不禁红起来,幸好他生得黑,看不出什么,他抓着拳头道:“是的。周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把菜行里边的行会管事整了一顿,如今菜行那些吃血汗的管事都不中用了,便想请你们也管一管肉行。这菜是日常用的,肉也是你们有钱人顿顿要吃的不是?咱们卖肉的,也一样被行会管事欺负得活不下去了!” 他越说越急越不知如何表达,干脆站起来咚的一声跪下,俯首道:“周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7 穷苦人,救救我们吧!” “张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周聘婷站起避开,便有小厮上来扶张屠夫。张屠夫本不愿起,但周府的小厮都想当护院,各个都卯足了劲练体力,张屠夫哪里能反抗? 无奈,张屠夫只能站起,心中只是忐忑,顿了半晌,见周聘婷不说话,心里也灰败得很,抱拳道:“今天是我们得罪了,周小姐,对不住,天下本就该各人过各人的!” 语罢转身就要走。 “张大哥,请留步。”周聘婷叫住了他。 张屠夫回身,周聘婷道:“张大哥,非是我不愿帮忙,但这事得从长计议,你虽提出了,但一时半刻我也没好主意。菜市那是我家恰好买了地,但肉行总不能我们养猪去吧?若是各行各业都来找我,周家岂不是三百六十行都要做一笔?” “这……”张屠夫被她说得没话回了,只能点头。“对不住,周小姐,我们实在是……” “我知道,你们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过不下去了。”周聘婷接口道,“但此事容我想个好办法,若是能两全其美最好,否则的话,周家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 这话的意思是要替屠夫们出头了!张屠夫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只要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周小姐,咱们余杭城上下的屠户都给您立长生牌,世代供奉您!” “这却不必了,周家世代经商,若是我出手,自然也是为了周家的利益,你们不必感激我,也不必感激周家。”周聘婷道,“只有一点,希望你回去也同你的同伴们说说,那就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要怀疑周家的决定。你们一定要相信,周家是做钱庄生意的,自然希望所有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银子多了才能存在周氏钱庄。” 张屠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是,周小姐,您帮了菜贩,我们都会相信您的。” “那自然好。”周聘婷露出客套的笑容,“张大哥慢走。” 小厮领着张屠夫离去了,周义与楼如逸都在外边听着呢,一见张屠夫走了便都进来了,楼如逸颠颠地跑到周聘婷身边,兴奋地问道:“怎么样?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他永远都是充满活力的样子,周聘婷也不禁沾了点他的活力,仰头看着他道:“也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如今盖会长的家中应当不好过,他的下场所有行会管事都看在眼里,应当也着急得很。而底层的其他小贩看到菜贩们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应当也嫉妒得很。” “本就堆积了很多不满,现在又有了对比,更有了希望,这重重累积,肯定民怨沸腾得很。”周义笑道,“小姐,你是想等着其他行会管事来找你,还是先去找各行的小贩们?” “不,都不需要。”周聘婷想了一下,吩咐雪月,“准备笔墨,我给汪刺史写一封信,你们好好送去。” 雪月应声准备笔墨去了,楼如逸也想了一下,问道:“悄悄地?” 看楼大侠大显身手! “不用,就这么派小厮去。”周聘婷提笔蘸墨,很快写了一封信。雪月吹干封好,楼如逸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小厮送信去。 周府的小厮走过大街小巷到了刺史府,各种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各个行会管事的耳朵里。 “你们都听到了吧?”蔬果行会会长盖兴业的府中,坐着余杭城中好几个行会的会长。盖兴业尝着今春最后一批好茶,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笑我呢,觉得我倒霉,怎么周家没选别的,买了地便要种菜。现在可知道了吧?那群卑贱的东西都是有样学样的,昨日一个卖菜婆子能得了周家的可怜,今日的屠夫便能登门求助,下一个呢?丝绸?还是米粮?” 一番话说得在座众人心有戚戚焉,一人愤而道:“周家那小丫头好好做她的钱庄,手伸得这样长做什么?” “人小心贪,终究会招祸的。”令一人也不忿,只是无可奈何。“现如今她的刀子就要到咱们头上了,要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何须怎么办?”盖兴业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拨动杯里沉浮的茶叶,冷冷一笑,“一个女子而已,还需要什么办法?毁了她的名声不就得了。” 他说着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可知,江南一带有个臭名昭着的采花大盗么?” “夜承香?” 盖兴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望着天色道:“这会儿,夜承香也该进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公子仰天大吼: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擒恶贼,忍怒气 月黑风高夜,不仅是杀人放火时,还是偷香窃玉的好时机。 试想深院绣楼的闺房,必定连床都是香喷喷的,那睡在床上的小姐,必定是娇滴滴的,睡得脸蛋儿也红彤彤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嘴唇也是粉嘟嘟的。透一线迷香,美貌小姐便睡得更甜了,他便能贴上去,亲一口小脸蛋,咬一下嫩嘴唇,然后再…… 虽然都传说那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但初经人事有滋味,熟谙此道也更有风味不是?更何况那周小姐他已见过了,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待会儿不知如何欢喜婉转…… 夜承香便是想一想,也要流口水了,他抬手要将瓦片揭开,正要将迷香透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啧!这表情太猥琐了!我忍不下去了!” “楼公子且慢!” 伴着女子清冷的声音,一道身影如月下白鹤般轻盈无声地落下,伸手搭住肩膀。 夜承香瞬间一惊——天下竟有人轻功在他之上!夜承香想也不想便反手扭住,那人的手却滑不溜丢的,夜承香的手才搭上去便被他滑开了,紧接着便是一道劲力袭来。夜承香心知遇上了高手,立刻要溜之大吉,那人的轻功竟在他之上,夜承香想甩也甩不掉,只能咬牙硬拼,留意时机。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周娉婷几乎与楼如逸同时动作,但等她穿上披风追出房门,却只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屋顶上跳跃打斗。两人动作极快,一沾即走、乍分乍合,周娉婷几乎看花了眼,不禁有些担心。“楼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绿绮笑道:“小姐放心,依属下看,楼公子的武功还在贼子之上,轻功更是无双,只是楼公子敌对经验太少,才造成势均力敌的错觉。小姐你看,楼公子要赢了。” 周娉婷抬头,只见黑色的身影如流行一般砸在正院的地上,蜷在地上呻1吟着说不出话来。 绿绮抿嘴一笑,一跃上前抽出腰中剑架在黑衣人脖子上,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周娉婷!”楼如逸也轻轻落下,先到了周娉婷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8 事。”周娉婷摇了摇头,松了口气,“绿绮一听到动静便守着我了,我不碍事,楼公子可好?” 她还是第一次对他露出关心的样子,楼如逸心中一甜,挠了挠头说:“我也没事,你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我去看看那边。” 他逃难似的躲到黑衣人身边,刚想蹲下去查看,便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楼公子且慢!” 周义急匆匆地跑进来,挥手道:“快快快!都让开!远离此人!此人极其下流危险,快抓了他送官府去!” “下流?”绿绮笑了,“大总管这个词,了用得微妙了。” “绿绮姑娘快别说笑了!”周义急得团团转,先将不会武功的雪月拉开,再对周娉婷拱手。“小姐,我刚得到消息,此人是盖兴业找来的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雪月等女子都惊呼起来。 周娉婷猛地发现,一向嬉笑的楼如逸脸色冷了下去,他走到黑衣人身边,出手如电点了黑衣人的穴道,然后将黑衣人上下搜了个遍,掏出了一盒熏香。 “是催1情1迷1香!”绿绮的声音一变,立刻将茶壶拎来将迷香浇了个透。“用这东西的人,江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夜承香。” 听到这个名字,地上的黑衣人嘿嘿笑了一声。 楼如逸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问道:“绿绮姑娘,夜承香是什么人?” 绿绮面露不屑,“一个下三滥的采花淫贼,凭着一张下三滥的药方,做了一盒下三滥的催1情1迷1香,专门收钱办事,这十年来不知玷污了多少女子。只是他轻功太好,武林追捕了很久,却好几次都被逃了。幸好楼公子轻功更高一筹,否则的话,我虽然能察觉他的行踪,却追不上他,必定会让他逃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采花贼这种人。”楼如逸喃喃,抬头问道:“周小姐,这种人死不足惜,我废了他的武功,你没意见吧?” “请。”周娉婷抬手,在黑衣人的惨叫声中从容地问道:“绿绮,你说他是收钱办事的?” “对。”绿绮点头,“夜承香此人贪财好色,专门收钱办事。” “对呀,小姐。”雪月也道,“方才大总管说了,这淫贼是盖兴业那老混蛋派来的!这老家伙实在太可恶了,竟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大约因为他们只将我当做女子,而非商人,以为找个人将我玷污了,我便寻死觅活。”周娉婷冷笑一声,吩咐道:“将他关起来,明天一早……” “小姐。”周义提醒道,“明天是每月一次行会会长聚集议事的日子,会长们都集中在商都院议事。” “好。”周娉婷眼色沉沉,“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商都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家里有个孕妇要生了,忙得脚不沾地,今晚争取补全3k.如果今晚没补,明天一章4k。 求原谅~ ☆、问罪行,动机锋 大梁朝文武并重之外,还驳斥了前朝重农抑商的政策,实行农商并重,而商业的复杂远胜于农课,所以在每道设商督院一所,专门督查商业之事。江南道的商督院,就在太守府旁边,余杭城的行会会长们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此开会议事,这天也不例外。 盖兴业到时,其他会长都已经到了,他与众人见礼坐下,便收到了几个眼神。盖兴业捻着一点点胡子,嘴角勾起,不知不觉露出个得意的神态来。 夜承香下手从不出错,若是有人追捕夜承香,这会儿他早收到消息了。现在毫无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那个周什么丫头,现如今只怕在家里哭呢,不如等着她上吊的消息传来。 他正得意着,忽然一个小厮进来禀告道:“诸位会长老爷,周府的周小姐到了门前,要进来呢。” “周小姐?”另一会长吃惊道,“难道是那位新封的皇商?” “正是那位周小姐。她说有事商量,若是诸位老爷不让她进来,她就在门外说了。” “那便请她……” “等等。”盖兴业站起来道,“她一个晚辈,又是个女人,怎能进商督院呢?把她挡在门外,让她有事喊门吧。” “盖会长,她是女帝亲封的皇商,这么将她挡在门前,是否不妥?”有人迟疑道。 “哼,什么皇商?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盖兴业提醒道,“诸位,防患于未然,杂草这种东西,要尽早铲除,否则的话,等到稗草长得跟稻子一样高才想斩草除根,可就难了。”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会长们都心有所动起来。是的,周娉婷的威胁太大了,才略一出手就逼得蔬果行会几乎分崩离析,若是她将手伸长,在座的诸位要怎么幸免? 不如将她杀在此时。 只是……一人问道:“周娉婷可是皇商,若是一击不成,万一她反扑过来,可就不好办了。盖兄,你执意要在门口见面,莫非有什么妙计?” 盖兴业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将衣摆一甩走了出去。众人见他神情很是自负,便也放了心跟出去。 出了商督院的大门,便看到周娉婷坐在竹轿上,神情悠然地喝着茶,两个美貌丫鬟一左一右为她打扇子,另有一男一女神色轩武陪在旁边,想来便是紫宸殿侍卫和周娉婷的未婚夫。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个黑色的什么东西在后边,只是太远,看不清了。 “周娉婷。”盖兴业先声夺人,扬眉厉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来商督院闹什么?不知商督院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盖会长,我还想问你是什么身份呢!”周娉婷转头道:“绿绮,告诉盖会长,商督院是什么地方。” “是,小姐。”绿绮行礼,往前一步朗声道:“商督院是朝廷管理商业之地,通常设置商督使一名,副使两名,差役若干。” 周娉婷又问道:“朝廷可曾说过,商督院是各行会会长集会之所?” “回小姐,行会乃是民间自行组织的,并非朝廷所管,而商督院是朝廷官衙之一,会长并无权力使用商督院。” “这可奇怪了,我怎么听说,各行会的会长每月初一十五要来商督院议事呢?难道各行会的会长竟是领朝廷俸禄的?”周娉婷将目光落在盖兴业身上,“盖会长,听说这是你先起的头?我还听说,上一任商督使莫名辞官,原因竟是说不得?坊间还有个传闻,说是辞官当日早上,商督使的夫人投水自尽了,商督使带着女儿匆匆离开?” 她每说一句,周围的人便多一分,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而盖兴业面不改色,负手道:“你问的这些,我听都没听过。只是我同前任商督使有些交情,他辞官后,这商督院空着也是空着,便借我用用,有又何妨?” “有又何妨?哈!”周娉婷笑了一声,猛地一拍竹椅扶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39 ,喝道:“好你个盖兴业!官衙空着你便当私宅用?女帝已离开江南,西湖上的行宫也空着,你怎么不去行宫里议事?前任商督使胆小怕事,你也欺人太甚,甚至对朝廷不敬!盖兴业,你也太嚣张了!当真以为从前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么?以为江南是你的地盘,容你肆意妄为?四大家族尚且安分守己,你一个小小的行会会长,竟敢蔑视朝廷,勾结匪类!” “勾结什么匪类?”盖兴业指着他骂道,“周娉婷,你说话小心些,没有真凭实据,你胆敢血口喷人,我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盖兴业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凉,伸手摸去,竟发现衣领不知何时被人割开了个口子,凉飕飕的。 “这……”盖兴业脸色微变,喝道:“周娉婷,你使什么妖法?!” “什么妖法?长点脑子好不好?这叫武功。”楼如逸将手里的布条吹开,拍拍手笑道。“不过,盖兴业,你要谁好看呢?我觉得你自己就蛮好看的。” “哈哈哈!”周围哄笑起来,盖兴业脸色铁青。缓缓道:“周娉婷,你竟然如此戏弄我,今日咱们非要挣个你死我活不可!” 周娉婷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昨日之仇不报,我周娉婷如何做人?” 她提到昨日,盖兴业便心下欢喜,周娉婷如此撕破脸皮,看来是夜承香得手了。那么,他只要抓住这点,周娉婷便会名声扫地!盖兴业努力抑制着脸上的欢喜,沉声道:“说了这么久,你有证据没有?我怎么勾结匪类了?你倒是给出证据来啊!” 他想逼周娉婷说出夜承香之事,几个合伙的会长也明白,不禁呵呵笑起来。与楼如逸将这几人好好地记住了,周娉婷才吩咐道:“将人踢出来!” “好!”楼如逸摩拳擦掌,将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竹椅后边提了出来,用力丢在地上,大声道:“盖兴业,接住你的垃圾!” 忽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吓得盖兴业急忙躲开,定睛一看,那黑东西竟是夜承香!他一身夜行衣,脸色苍白,手脚没被捆住,却动弹不得,宛如废物一般躺在地上!他勉强按住心中情绪,装傻道:“周娉婷,你不是说要给证据?现在怎么回事?” “盖兴业,你忘了?”周娉婷吩咐道:“雪月。” “是,小姐。”雪月将一件东西亮出来,高声道:“诸位请看,这银子是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上边还有盖家铺子的印记!” 盖家名下有三个菜铺,进出货量大时,动用的银子上都打了盖家的印记,以防伙计用粗银冒充。盖兴业远远地看脸自己的印记,心中暗骂了一声管家蠢笨如牛,也知道赖不过了,便轻描淡写道:“这是我铺子里的一个伙计,怎么?他私通匪类了?” “老东西,你还装傻!”雪月气愤道,“什么伙计?这人叫夜承香!是个采花大盗!” 盖兴业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大声问道:“他是采花大盗,怎么被你们捉起来了?周娉婷,你说来找我报昨晚之仇,你昨晚被怎么了?还捉来了采花贼?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终于当姨妈啦,在医院守着,没时间也没心思码字,计划赶不上变化,非常对不起!这几天依旧比较忙,但是会努力码字的!只是更新时间不确定。 ☆、动民情,反胜败 夜承香这个名字在街头巷口的茶馆里,都是跟可怜女子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周围百姓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夜承香是在周府被抓到的?周娉婷说的报昨晚之仇,难道她已经被夜承香…… 众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盖兴业正中下怀,更是追问道:“周娉婷,你说啊,说清楚,你要报昨晚的什么仇?” “报你收买夜承香闯入我府中之仇。”周娉婷并没有隐瞒,脸上也没什么羞惭欲死的表情,她很平静地将话说出口,问道:“盖兴业,有你家印子的银子是从夜承香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给人一夜温香软玉怎么了?哦,不,不对!”盖兴业指着她大笑起来,“周娉婷,你早已被囚禁了许久,哪还是什么清白之身?什么温香软玉?不过是残花败……” 他的话蓦地停下,一柄折扇打开了抵在他的脖子上。纸张的厚度很薄,锋利度也远远不如刀子,但据说武功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闭上你的脏嘴,多说一个字,你就等不到法律的制裁,成为我第一个杀的人。”楼如逸冷冷地抛下一句,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转头叫道:“乡亲们!听我说!” 众人看向他,周娉婷也吃惊地看向他,楼如逸只当没发现,往下说道:“我来江南时,恰逢周家出事,关于周小姐的种种传闻,我不知真相,既然周小姐没承认也没否认,大家就当个莫须有。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且没有证据,周小姐不介意,那么任何人的话都没有一锤定音的权利。我知道中原人对贞洁一事看得非常重,甚至比性命还厉害,很多人也认同,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不对的!” 周围嗡嗡嗡地响起许多议论声,楼如逸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如果一个女子失贞是因为她不自爱,道德有亏,那么被议论被鄙视也情有可原。但如果一个女子是被暴力强迫而失贞,她就是个受害者,她没有犯任何错,错的是强迫她的人,那才是畜生!就好像杀人和被杀的无辜者一样,我们不去怪杀人者狠辣恶毒,却怪杀人者不自爱吗?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失贞就是失贞!”人群中有人叫道,“楼公子,你说得这么大声,好像很有道理似的,但是换做是你,你会娶一个不是处子的女人吗?” “为什么不?难道没了处子的身份,她就不是她了吗?”楼如逸想也不想地反驳说,“难道因为她可能已经没了处子的身份,她就不是女帝亲封的皇商?就不是周家的家主?她的本事就是假的?她的善良也没有了吗?不,没有,不是的!就算她被风言风语缠绕,被世人认为名声尽毁,但她的才华和善良没有损失半分。是她扳倒了蔬果行会,让大家有便宜又新鲜的菜可以买,让小摊贩们得以生存,现在盖兴业这个混账买通了采花贼想毁她的清白,不过是想让她羞愧自杀,想让菜市变成从前的样子,让大家花更多的钱买最烂的菜!大家想一想,要是他的阴谋得逞,不要说菜贩和菜农了,就是老百姓们,还有活路吗?” “对!”绿绮最先回过神来,大声说:“更可气的是,盖兴业分明想堵死大伙儿的活路,却还想利用大伙儿欺负周小姐!大伙儿说,对这种人应该怎么办?” 若是他们只说盖兴业对周娉婷如何卑鄙,百姓们不过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0 看场热闹,唏嘘几句,又有茶余饭后闲谈的料。但楼如逸点到了菜价这个关系千家万户的问题,绿绮又指明盖兴业利用百姓对付周娉婷。百姓心中最重要的不过钱,其次便是被人利用,听了这些话,登时怒火高涨,纷纷叫嚷起来。 “太可恶了!” “这种人活该千刀万剐!” “周小姐,你千万不要被他打倒,我们都相信你!” “对!我们都相信你,周小姐!” “盖兴业太可恶了!咱们为周小姐出气!打他一顿!” “对!这种从菜篮子里榨钱的东西,该死!揍他!” 百姓们一拥而上,吓得行会会长们全都躲开了,盖兴业为了和周娉婷对峙,站在人群最前面,又是众人的目标,一下子首当其冲,想躲也躲不了,被百姓们揪住了打。现场只听叫骂声和痛呼声交织着,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官差赶来喝道:“闹什么?还不住手!快住手!” 连声呵斥之后,百姓们才住了手,往四周散去,将盖兴业露了出来。只见盖兴业仰面躺在地上,满头鲜血,身上的衣服也破了,手脚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若不是他还哎哟哎哟地痛叫着,旁人还以为他死了呢。 “哎哟!盖会长?您这是怎么了?”余杭城的捕头上前查看了一下,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捕头大哥,盖会长勾结采花大盗呢!”雪月瞥了一眼盖兴业,撇撇嘴道:“听说勾结多年,唉……也不知是给了这夜承香什么好处,让夜承香听他的话这么久。” 绿绮笑道:“听说夜承香为人贪财好色,大约是给了夜承香很多银子吧。总之,捕头,我大梁朝律例,勾结匪类者与匪类同罪,这夜承香辱□□女之后必定杀人,可谓罪大恶极,按律当斩。” “绿绮姑娘说的有道理。”余杭刺史汪宏义从轿子里走出来,接口道:“来人,将夜承香与盖兴业都押回去,听候发落!” 盖兴业一向与官府交好,听到官府来的消息还心中窃喜,以为终于得救了,没想到汪宏义一来就要将他收押。惊惧交加之下,盖兴业连话都没能说一句,眼皮子一翻便晕了过去。捕头衙差们更是省事,将被废了武功的夜承香和盖兴业拖起走了。 汪宏义这才转头看向周娉婷,拱手笑道:“周娘子,本官来迟,让你受惊了。” 盖兴业没惊到他,倒是别人吓了她一跳。周娉婷轻轻叹了口气,决心将旁的事都抛开,先处理正事要紧。“汪大人言重了,十六娘担待不起,今日若不是汪大人前来,十六娘不知如何控制局面才好。” “嗨!”汪宏义摆了摆手,“一个勾结匪类的奸商罢了,本官早就察觉,已搜集了不少证据,准备近日便将二人捉拿归案,没想到他们竟然惹到周娘子头上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劳汪大人费心了,幸好这贼子入府便被我与楼公子察觉了。”绿绮笑道,“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是周娘子否极泰来,鸿福加身。”汪宏义也笑着回了一句,抬手道:“啊,周娘子请。” 周娉婷故作不解:“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来了商督院,自然是去商督院议事。”汪宏义再次抬手道,“周娘子,请吧,今日是会长集会之时,本官对商场之事不熟悉,还要周娘子从旁协助才行。” “可是……”周娉婷依旧没有动,神色为难地说。“方才会长们说了,我是女子,不可入内。” “不……”会长中一人要解释,汪宏义已怒甩袖道:“胡言乱语之极!周娘子是女帝亲封的皇商,虽无品阶,却是朝廷中人。商督院乃是官衙,周娘子若是不能进入,难道这些市侩之徒便能进么?” “汪大人见谅……”又有一会长想解释,汪宏义也同样不给机会,“既然他们不愿周娘子进入,也罢,来人,把椅子抬来,我与周娘子并诸位会长,便在商督院门前议事,好好说说行会这事!” ☆、斗群商,揽重责 当着百姓们的面商议行会之事……这话说出来,众会长都有苦说不出。若此时还有人看不出周聘婷与汪宏义是有备而来,要对行会下狠手,那真是枉费在商场浸淫多年,不如扛把锄头种田去。 大梁朝以农商为国之根基,只因农事关系吃喝,天下百姓近七成都是农民,而剩下的三成就是城镇中的市井小民与官绅权贵,比起农事,他们更倚重商业。纵然官绅们有庄子,也不能保证日常的米粮蔬果用量,所以只能采买。会长们控制了行业,也就等于控制了衣食住行,这就是会长们敢放肆大胆,连官家的面子也不买的原因之一。 这么多年来,官府不是不想治理,但行会之大,包罗生活的方方面面,加之江南自来有男官家、女管家的说法。江南商户的女儿大多嫁入官家,不能做夫人也要做个妾室,而妾室生下了儿子,商户的外孙便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女为官家妾室,外孙为官,再稍微用银子打点上下,如此层层保护,江南商户与官府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官府投鼠忌器,无从下手。也因此,行会越发大胆了,商场上的事更不容许官府插手,偏偏江南税收一半来自商户,若是商户拿些法子漏税,官府也无可奈何之外又政绩又损,日深月久,官府与行会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但对于商户来说,与官府之间再大的矛盾也能用银子解决,他们唯一怕的是被柴米油盐压迫得喘不过气的百姓们。商户中也有些带良心的,担心如此损阴德对子孙不利。还有些胆小怕事的,怕百姓们揭竿而起,朝廷动兵,连带着将江南的商户都整顿一回。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是女帝在江南说的话。为了一场大水女帝能将江南的大半官员杀了,其中多少商户家的女儿受到牵连而死,又有多少商户因此失去了庇护,只能勉强维护着行业中岌岌可危的会长地位。 所以,商户中各有各的考虑,一时心思不同,谁也没再说话。 周聘婷身为商户,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的本来目的也是为了江南商户有更多的生存空间,不是为了对会长们赶尽杀绝,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再者,她虽是皇商,但汪宏义是余杭刺史,商不如官,何况还是个现管的官,怎么也要让这位百姓父母官做主。 汪宏义也乐得手下她这个面子,他令衙差将椅子搬来便在商督院门口坐下,衣摆还没摆整齐呢,余杭府的师爷便凑到他身边道:“刺史大人,方才衙差来报,说盖兴业那厮没大事,就是被打得狠了点,晕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忧。” “唔,这便好。”汪宏义捻捻胡须,摇摇头叹息着,转头对会长们道:“瞧瞧你们这些商户,将百姓们搞得天怒人怨!如今盖兴业的下场都看到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1 吧??可还敢再欺行霸市?” 会长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站着。欺行霸市四个字由余杭刺史说出来,他们是大气也不敢吱一声的。 “对啊,刺史大人,不能再让他们这样下去了!”周围的百姓叫道,“咱们连柴米油盐酱都被他们欺负,这日子还怎么过?” “对!不能放过他们!这些都是坑咱们血汗钱的人!” “刺史大人,把他们都抓起来!跟盖兴业一同斩首!” “对!都是黑心店家,杀了他们!” 百姓们一边叫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前冲,眼看着又要扑上来一顿乱打了,会长们吓得更是往后躲,余杭府的衙差们急忙上前拦着。 楼如逸和绿绮也赶紧将周聘婷和雪月保护在身后,楼如逸举高双手做出个安静的姿势,大声道:“乡亲们,都别急,都听我说!” 他运气提声,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百姓们对周娉婷极为敬重,见周聘婷的未婚夫发话了,便都安静下来。 汪宏义还以为楼如逸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楼如逸又大声道:“乡亲们,汪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他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的!” 雪月一听差点笑出声来,汪宏义心中暗骂了一声,却也只能站起道:“都别急,本官既然来了这商督院,必然好好处理行会之事。周娘子,本官看你将盖兴业之事处理得甚好,在商言商,你既然是皇商,对商业一道自然知己知彼,能百战百胜,绝不会辜负本官的期望。” 这老狐狸!楼如逸气得想打人,他本来想甩锅给汪宏义的,没想到这官场老狐狸又给甩回来了!正气着,忽然感激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楼如逸心头一颤,回头便看到周聘婷站了出来。 “刺史大人说的是,行会之事既然是我十六娘开了头,自然由我周十六娘来善后,但盖兴业之事,本是咱们商场上相互争斗,胜败都在银子上,无关性命。是盖兴业勾结匪类,意图玷污女子清白,这才招来死罪之祸。”她说着便看了周围一圈,缓缓道:“诸位会长说,是与不是?” 众会长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是她主动揽下行会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还将众会长和盖兴业那厮撇清了,更表示行会之事是商场之事,阻断了官府的插手?需知若是官府插手,查出个逃税的罪名,在场的各家逃掉的税银可都是能抄家流放的数目,周聘婷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大半都放了心,接下来周聘婷有何决定,他们都决定默不作声支持了。 周娉婷看他们的表情也已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与她猜的一样,行会之事必是有人牵头,不少人都因为独木难支才跟着行会欺行霸市。他们深知这做法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必是大罪名,若是不入行会也能做生意,他们绝不会冒着被治罪的危险跟其他行会会长一般行事。 果然,她的话才落了没多久,便有薪柴行会的会长站出拱手道:“周娘子说的是,行会之事都是商场上的事,应当商量着解决。刺史大人公务繁忙,日夜为百姓谋福祉,区区小事,是不敢劳刺史大人出手的” “宋会长说的极是。”米粮行会的会长也站出笑道,“依我看,行会主管某一行业之事的做法早已过时,不如重新商定行业准则。” “不错。”茶行会的会长也道,“我觉得周娘子在城南周氏钱庄旁设立的那个叫什么……” “交易所。”雪月快嘴道,“是我们楼公子想出的名字,专门给做交易的。” “对对对,交易所!”茶行会的会长拊掌道,“这却是个秒法子,不如咱们都将行会改成交易所,如何?” 周聘婷听着,心中只是冷笑。 茶会长的话听起来与米粮会长、薪柴会长一样,都是在赞同行会制度的改革,但若仅仅将行会改成交易所,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周氏钱庄设立的蔬果交易所不抽取佣金,谁家收成了只管到交易所报个数目种类,要收货的便到交易所问货源,交易所只管给收货售货的凭票,其余一概不取。这做法一来因为蔬果交易所的货源近一大半都来自周氏名下田地所产,便是不收佣金周家也是盈利的。二来,也只有不收佣金但给出平价货源的做法,才能在行会的控制下打出个突破口。 但若是按照茶会长的说法,直接将行会改成交易所,农户产出了只能卖给交易所,而商贩进货也只能找交易所,那么交易所依旧掌握着货源,可以控制市场,依旧可以贱价买入、高价卖出,与现在的行会有何区别?这万万不是周聘婷想要的。 一时,周聘婷沉吟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起回复更新,诸位久等啦~这段时间为了家里有人生孩子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昨晚本来说要更新的,临时又有事,所以现在先更一章,晚一点再更一章~ ☆、既当仁,绝不让 周聘婷是动行会的第一人,寄托着在场所有人的希望。百姓希望平价买卖物品,摊贩们希望自由买卖,原本掌控行会的大商贾则希望保住自己大部分利益,链汪宏义也希望余杭是第一个改革行会的州府,若就此成功,他便能上报女帝,必定在从官生涯中大添一笔。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聘婷身上,所以周聘婷一沉吟,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茶行会的会长见状便是一笑,问道:“周娘子,你这般不语,某便当你答应了?” “沉默也表示不同意,给告诉你沉默就是默认的?”楼如逸哪容得别人吃周聘婷的空子,“这位大叔,你学问不好,大约是跟算术老师学的识字断句?” “噗……”雪月耐不住,别过身掩口笑了。 周聘婷也甚是无奈地看了楼如逸一眼,得到他一个极无辜的笑,不由得心中一软。但此时她不容有失,也不容退让和迟疑,所以周聘婷看着茶会长道:“王会长说的是,十六娘当日设立交易所,确是希望某一日各行各业都能如此设定的。” 江南四大巨贾,周吴郑王,苏州吴家的丝绸,扬州郑家的米粮,钱塘周家的钱庄,剩下一个便是绍兴王家的茶叶。江南只要跟茶叶有关的铺子,十之八九都是王家的,眼前这位余杭茶叶行会的会长,便是邵兴王家的族亲之一,名叫王康成。 王康成听她同意了,眼中不禁露出喜悦之色,但未及他开口,周聘婷又道:“只是如今这交易行中,不能一家独大,需大伙儿一同努力,才能叫江南商道恢复。”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薪柴会长上前拱手道:“敢问周娘子,这……各家生意不同,如何一同努力?” “自然是能的。”周聘婷解释道,“各位会长、管事掌管本行业的生意许久,对本行业的收成、价格、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2 成本都比其他行业清楚,哪种情况是丰年,哪种情况是欠收,整个江南道,该多少的数目是饱和,多少数目是物以稀为贵,只有本行业的管事才清楚,所以交易所中,是一定要有诸位会长或管事的。所以,交易所可以设置,诸位会长、管事也可以加入,往后若是有人嫌自己找门路麻烦,可直接找交易所——无论卖家要卖货,还是商贩要进货。” “对,这叫批发。”她话音才一顿,楼如逸赶紧接上,解释道:“不是批准发放文书的那个批发,而是大批量发货的意思。咱们取了这么个词,是为了和乡亲们平日里买东西区分开的。都说薄利多销,乡亲们想想,平日里买一斤白菜和十斤白菜是不是都要跟菜贩子说,都买十斤了,能不能便宜些?” 他举的这个例子倒是极好理解,不少人都点头道:“确是如此。” “对吧?”楼如逸又道,“买十斤总会比买一斤便宜些,对于一次能买上几百斤的商贩们,是不是进价也更便宜?所以管大批量购买的行为叫批发,商贩们大量进货的价格叫批发价。交易所管的,就是批发的事。” “那……”人群中一人问道:“若我不是商贩,但我需大量买一件东西,好比说我平日里只买一斤大白菜,冬日到了,我便要买一百斤做咸菜,可以去交易所买么?” 这个楼如逸就没办法解答了,只能求助地看着周聘婷。周聘婷便解释道:“在菜农来说,一百斤不算多,这个就要看交易所那边的情况了。这么说吧,交易所提供的乃是个传递买买消息的所在,若是你在交易所打听到有菜农卖一百斤白菜的消息,你自可买下,若是没有菜农这么卖,你可以在交易所挂个条子,写明你求购一百斤白菜,若有菜农看到了,也愿意卖给你,那他自然会联络你的。” 如此解释一番,众人算是明白了交易所是干什么用的了,但这么一来,百姓们自然是放心了,小商贩们却担心另一个问题:“周娘子,这交易所好是好,但若还是将进货渠道给包干了,这……只怕换汤不换药,苦的还是咱们这些挣小钱的。” “自然不会包干的。”周聘婷道,“买卖一事,最讲究的便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若是强买强卖,自会损人不利己,不过是杀鸡取卵的行径。所以,交易所不会截断所有的进货渠道,有货源的人愿意将货源消息交给交易所进行挂卖也可,自有销售渠道,自行买卖也可,商贩们愿意到交易所进货也可,自己去找货商也可。最紧要的就是四个字:买卖自由。” 她这么一说,小摊贩们便放心了,会长们却苦了起来,王康成冷笑道:“说了半天,周娘子还是想断了咱们这些会长的生路啊!” “对啊。”一些会长也坐不住了,“交易所如此分文不取,周娘子是自有田地出货,却叫咱们加入交易所,这叫咱们怎么活?” “这位会长怕是误会了。”楼如逸摊手道,“不错,交易所确实不会一本万利,但难道诸位会长名下没有铺子,不做买卖生意的?” 那会长被问得话语一哽,人群中便有人冷笑道:“怕是某些靠吸人骨髓发家的东西只会玩些控制买卖渠道、低买高出的把戏,不会正正经经做生意呢!所以没了行会吸血,便跟天塌了一样,呼天号地的说别人断他生路!” “不错。”另一人也冷笑道,“周娘子也没说一定要行会会长或管事加入交易所,也明说无论如何买卖自由,跟不跟交易所做生意都随心,怎么到了某些人口中就成了断人生路?你若是觉得交易所不好,不能挣钱,那就自寻货源,自卖自的,谁还不准你卖了?” 一顿话说得那会长臊得满脸通红,支吾道:“我……我并非这个意思……” 但此时解释已是无用,周聘婷和楼如逸都明说了买卖自由,若是不愿意跟交易行合作,那便自行买卖。此时也由不得会长们不交出会长的职责,周娉婷已经明说了交易行只负责传递信息,买卖自由,从前被行会们低价收货的货商们肯定更愿意与交易所合作,最不济交易所还能自己定价不是?如此一来,不需要定高价,只要稍微比卖给行会的价格稍高,货商们便能比从前盈利,而没有了行会中间抽取利润,货源的价格也会大幅下降,商贩们也更愿意更交易所进货。商贩们能拿到比平时更低的进货价,售出的价格也会更低,盈利却因为薄利多销而更多了,这么一来,行会同时面临货源和销货渠道双双被掐的局面,还怎么做得下去? 最典型、最直接的例子,菜市,盖兴业。 盖兴业本是控制菜市价格的,但周聘婷的交易所一开,便没有菜贩愿意更蔬果行会进货,也没有菜农愿意给蔬果行会售货。短短几天,菜市的局面翻天覆地,进货价与零售价同时下降,菜贩和菜农却赚得比以前更多了,菜农、菜贩、百姓三方同时受益。如今盖兴业名下的铺子门可罗雀,再也进不到菜,也卖不出菜,亏损严重。 如此教训,谁敢做第二个盖兴业? “罢了!”薪柴会长第一个站出来,对周聘婷拱手道:“周娘子好妙的计策,某甘拜下风!某愿意废除薪柴一行的行会规矩,但若要某管理交易所,是万万不能的,某还是老老实实卖柴去吧。” 说完将会长的印鉴交出,放在周聘婷脚下的砖石上,转身退到一旁了。 “某同张兄一个想法。”米粮行会的会长也将会长印鉴交出,对周聘婷拱手道,“虎父无犬女,今后谁敢说周娘子不过是个弱女子,某第一个上去撕他的嘴。” 有这两个会长带头,其余会长也陆续将会长印鉴交出,最后,连主管茶叶的王康成也不例外。众多会长印鉴整整齐齐地摆在周聘婷脚下,仿佛一个个无言的臣服,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会长愿意管交易所。 汪宏义一直在旁边看着,任凭群情激奋也好、激烈讨论也罢,只是喝他的茶,直到此时才将茶递给躬身在侧的衙差,站起来背着手,围着印鉴转了一圈,笑道:“周娘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交易所的主意虽好,却谁愿意做这等不赚钱的事呢?” 周聘婷与楼如逸对望一眼,两人带着雪月、绿绮同时后退了一步,各自行礼。 “刺史大人。”周聘婷朗声道,“交易所这主意既然是十六娘想出,周家自然当仁不让,愿为江南商户主管商道信息。但请众乡亲与商户监督,若是交易所对商道消息收取分文,一次十倍,二次百倍,累计责罚!” “好!”汪宏义可算等到这句话,哪能容许她反悔?赶紧道:“那此事就交给周娘子,周娘子,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你也同行会会长一样,可别怪本官治你重罪!” 周聘婷深深一拜:“十六娘愿受官府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3 监督!”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二更~=3=小天使们晚安~ ☆、诉衷情,各遮掩 周娉婷的话说出来,便算是一锤定音,宣告着余杭商道中行会时代的正式结束,而交易所正式粉墨登场。汪宏义对交易所的事并不上心,他只需要周家替他解决行会之事,便可以上报朝廷,表示余杭州成为江南第一个脱离行会控制的州府,邀功添政绩便可。所以,周娉婷一表态,他就哈哈几句,表示一下对周娉婷寄予厚望之后便离开了。 刺史走了,众会长终究被周家夺去了不少利益,与周娉婷是面和心不合的,刺史还在尚且留几分情面,汪宏义一走,众会长便一声不吭都走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离开,周娉婷坐上竹轿,却忽然不想回府了——方才事情纷杂,情况不容有失,她还能将自己的个人情绪抛在一边,现在事情安定了,她要怎么面对楼如逸? 怎么面对,说了那一番话的楼如逸? 借着轿子飘荡的帘幕,周娉婷将自己藏了起来,可是这怎么能遮挡一辈子?回到了府中,下了轿子,她要对楼如逸说什么? 她静静地靠在竹轿上,闭眼小憩,心中翻滚忐忑,竟不知所措起来。 楼如逸骑马走在她旁边,不知为何,忽然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和忐忑。他刚才那一番话全出自肺腑,真心实意地认为贞’操与干净二字毫不相关,无论她曾经遭受过什么,只会叫他心疼,不会有半分看不起。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的经历如此噩梦,却又能站起来,展露才华,做旁人做不到的事,才更叫人佩服。 认真说,这世界让他佩服的人还挺少的。 楼如逸很想对她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自打我在越州的茶楼上听到你的事情开始,便对你十分佩服。除了佩服,还有些心疼。这世界不是没人理解你,我理解你嘛! 不过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自大。周聘婷待他一向客气,心中实实在在将他当成客人,或许连客人都不是,只是个挡箭牌而已,他的支持和理解算什么? 她现在一定在苦恼怎么回自己那些话。回绝吧不好,收下吧又违心,所以默不作声。男子汉要让着女孩子嘛!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吧,所谓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是真心希望她好,真心敬重她的。 “咳……”楼如逸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交易所……” 周娉婷一听这三个字便如蒙大赦,立刻接道:“交易所这个主意是公子想出,十六娘还未好好谢谢公子呢。” “那个……之前说好了吧?我们之间当朋友的,不用这么客气啦,你就直接叫我如逸呗!你们周府供我吃喝,就算是个门客也该为主人分忧啊。”楼如逸一听她说话这么急,就知道她果真在烦恼怎么回答他的事,便赶紧将朋友这块大牌子给搬了出来。 周聘婷不禁脸上一烫,知道自己冒失了,赶紧接着他的话问道:“楼公子想说什么?” “楼公子方才说交易所呢。”绿绮笑道,“真是难为楼公子了,这么妙的主意和名字,怎么想出来的?” 她见两个小儿女各自不自在着,便有心从中化解,以免尴尬。 “哈哈……其实这名字不是我想出来的,那个……璇玑岛在海外么,经常有各种奇怪的书籍流传过来,我也是偶然看到的。”楼如逸赶紧澄清,“不过,书上说的交易所都是收钱传递信息的,各有各的盈利途径,咱们这个是免费的消息传递,是不是有点亏啊?做生意嘛,最重要的事赚钱啊!” 他生怕自己瞎出的主意给周聘婷带来亏损。 “昨晚商议得匆匆,却忘了同公子说这个了,劳公子担心。”周聘婷解释道,“周家是做钱庄生意的,传递消息这等皮毛之利,与放贷的利钱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不如不收。只要江南的商业重新繁盛起来,自然会有人来钱庄存钱贷钱。比如有人在收购甲种货物时,发现乙种货物也可以收购,却没带这么多本钱……” “这时候就要找咱们钱庄贷钱啦!”雪月快言快语道,“小姐好聪明啊!” “楼公子也很聪明啊。”绿绮抿嘴笑了,“楼公子和小姐搭配着做生意,那才叫厉害呢,你忘了是谁出了用镖局保护菜贩子的主意?” “对对!”雪月连连点头,“小姐和楼公子都好聪明!” “喂喂,你们不要再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楼如逸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捧得太高就摔得狠呐!” “那咱们就一直捧着!”雪月转头问道,“对吧?绿绮姐?” 绿绮只是笑。 一群人说说笑笑,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大获全胜的喜悦。回到府中,楼如逸便兴致勃勃地找护院们检查身手去了,周娉婷回到正院中,忙了大半个晚上,她终于能好好歇口气,小憩一下了。 “小姐。”绿绮特意让雪月和雪絮都休息去了,自己亲身服侍周娉婷更衣躺下,在她床沿上坐下,轻声道:“今日楼公子那些话,您心中触动很大吧?” 她已没别的亲人,最亲近的姐姐也不在身边,能这么问她的人,也只有个曾经将她从囚室里救出来的绿绮了。但如今绿绮身为她的侍卫,这话问出来,她心中也是忐忑的。 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周娉婷没说话,只是靠在床头,神色淡淡的,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绿绮见状又劝道:“小姐,依属下对楼公子的了解,他说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不是应付了事。小姐,当日属下在山中密室找到您时,也听到了那歹人的话,您依旧是清白之身。外界风言如此,楼公子尚且不介意,何况实际并不如传言所说呢?”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娉婷的神色,轻声道:“您不如……” “没有什么不如的。”周娉婷终于开口,闭上眼道:“无论外界传言如何,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他……纵然不嫌弃我,但……” 她想起那日两人在书房的对话,顿了顿,睁开眼正色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而轻视自己,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卑贱。他今日有句话说得很很对,即便我遭了玷污,但不是我行为放’荡,乃是遭人逼迫,我没错,错的是作恶之人,我为何要觉得自己肮脏?我依旧是好的,值得的,所以这世上,我只想同自己认定之人长相厮守。” “他也是如此。我们,都值得最好的人。” 绿绮起初听她第一句,心中便是一紧,直到她将心事娓娓道来,才终于放心了。她年长周娉婷许多,又长时间在江湖走动,对弱小甚是心软。当日因任务救下周娉婷后,她便被周娉婷的冷静震撼,听闻要选紫宸卫来周家,便主动请缨。在她心中,是将周娉婷当做亲妹妹照顾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4 的,生怕周聘婷刚强在外,内心却放不开过往,自卑自怜,心灰意冷,除了振兴周家之外什么都不敢想。 现在听了这一番话,她终于放心下来了。 “如此,属下便放心了。但属下也还是希望,小姐与楼公子是彼此的良人呢。”绿绮笑着将被角掖好,温柔道:“小姐,您好好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绿绮你放心,小小和如逸就是彼此的良人! ☆、广布局,微颤心 无论周聘婷与楼如逸之间如何,当天下午,余杭交易所便设立在周氏钱庄地城南分庄了。许多商贩与货商、农民,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试一试,渐渐的,便发现了交易所的好处。 往常做生意,种地的担心产出后的销路,还担心被黑心商贩坑,低价收购。而商贩呢?又担心找不到货源,也怕有人拿着货源漫天要价。有了交易所,货源都写着牌子挂在交易所的墙壁上,类目给你分好,价格给你标明,要买就直接拿了牌子去找柜台找管事的。若是产出了东西不知该买什么价,也可在交易所找到相应的东西类目,看看别人卖什么价。而且,不仅货源能挂牌子,求货源也能挂牌子,总之,就是免费挂信息,分文不取。 起初与交易所合作的只有早期那么几个菜贩菜农,但交易所的便捷口碑越传越远,其他行业也陆续加入其中。在交易所运营的过程中,果然如周聘婷所料,会出现资金不足的情况,于是连带着周氏钱庄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在交易所的带动下,余杭的商业重新繁盛了起来,原本巨贾赚得盆满钵满,小商贩入不敷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仅仅是六月一个月份的商税,便比春天一个季度的多,汪宏义趁机上奏,虽然不能升官,但政绩上便大添一笔,得了女帝的嘉奖。在余杭州的效果刺激下,其他州县的小商贩也纷纷要求废除行会,建立交易所,重建商道规则。巨贾们虽不愿,但官府与商贩联合,终于还是交出了行会的掌控权。 只是余杭州有个周家能出头,其他州府哪来一个冤大头做这个不盈利的事?要求官府出面,一个交易所多少人要养着,官府能有多少钱来养着?交给官府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出现贪官勒索钱财,不给钱就不发布信息的事呢? 就在此时,周聘婷又站了出来,宣布交易所之事周家一力承担,只要有周氏钱庄的州县,便有交易所,但交易所之事要以余杭为中心,逐步推进。随后,她将余杭城南交易所培养出的管事们分派到附近州县做交易行的总管事,同时派出的,还有威运镖局的镖师们。 在派出之前,周聘婷在家中设宴,请管事和镖头们吃饭。 “诸位管事、镖头们。”周聘婷端着酒杯郑重道,“这杯酒,十六娘有话要说。” “小姐请说。”所有的管事与镖头们都站了起来,对于这位一出手就整顿了余杭商业局面的娇小姐,他们是打心底信服的。 周聘婷道:“此次离开余杭,诸位都是肩负重任,交易行做事不容易,头绪繁杂、人员众多,来往账目琐碎,需万分的耐心与细心。此外,必有控制单一行业的巨贾对咱们周氏钱庄不满,明里暗里,大家都要提防。在座的诸位都是跟着城南分处出来的,必定知道,咱们交易所看着不赚钱,但做的乃是振兴商道的大事,商业繁盛,才有更多人与钱庄做生意,诸位也才能装满钱袋。我十六娘在商言商,绝不要诸位亏本,做一分活收一分钱,但若是谁做了对不起周家、损害周家声誉的事……” 她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仿佛严冬下寸寸凝结的冰霜。 “可别怪我出手狠辣。”楼如逸笑眯眯地接了下去。 作为为交易所出主意、一手建立威运镖局的人,这场合自然不能少了他,这话由他说出来,比周聘婷说出来更有森冷的意味。周聘婷再怎么也只是个小姑娘,没出手过,但楼如逸可是亲手拿下夜承香的人,武功之高,令人胆寒。 这世上,最直接有效的威胁,还是武力。 众管事、镖头心中一凛,齐齐低下头举起酒杯应道:“自然不辜负小姐与公子的期望。” “那,这杯酒就祝诸位一路顺心遂意,平安喜乐。”周聘婷举高酒杯,一饮而尽。 “谢小姐。”众管事也将这杯酒饮尽了。 “都坐吧。”周聘婷抬手,率先坐下,微微笑道:“这都是咱们庄子上种的菜,还有些是底下的货商们送的,诸位就当尝尝鲜。” 众管事坐下,各自尝了酒菜,便有管事借机敬酒,楼如逸忙拦道:“女子饮酒当适度,这酒少不得喝了你的便要他的,还是我替周小姐喝下吧。” 绿绮看了周聘婷的脸色一眼,笑应道:“是了,小姐不胜酒力,楼公子替小姐喝下,同小姐亲自喝也是一样的。” 整个余杭都知道楼如逸是周聘婷的未婚夫,如今住在周府里,只等着孝期一过便要成亲,所以楼如逸要为周聘婷挡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管事也一笑,与楼如逸对饮一杯,回座位去了。若这杯酒是周聘婷喝的,众管事便当这是个代表,一杯就足够了,但现在楼如逸站出来,可怪不得管事们啦! “楼公子,你喝了老沙的,可不能不喝我的。” “老何的喝了,我的怎么能不喝?” “喝!楼公子,我也敬你一杯!” 这些管事平日里都一同在城南分处做事,相互混得溜熟,现在简直是群起而攻之,将楼如逸团团围住了。周聘婷看着一杯又一杯,心中不禁着急起来,放下筷子想制止,绿绮却摇摇头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小姐已吃喝妥当,诸位管事请自便吧。” 管事中一人拱拱手道:“小姐慢走。”随即就加入灌醉楼如逸的队伍中去了。 周聘婷一直被绿绮扶着走出了大厅,才问道:“绿绮,你为何……” 绿绮抿嘴笑道:“小姐,你可听过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周聘婷心中一颤,绿绮便指了指西穿堂道:“小姐,您且在那等着,待会儿啊,问你想问的话。除了酒后吐真言,还有句话,叫酒醒就往,您什么都别担心。” ☆、生懊恼,吐真情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楼如逸才踉跄着被小厮们扶着回来。 周聘婷一见便急了。“管事们怎的如此没分寸?楼公子,你喝了多少?现在可难受?” “唔……?”楼如逸双手架在小厮的肩上,抬起头艰难地看了她好久,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周……小姐?” “是我。”周娉婷想伸手扶他,自己却没三两力气,只能干着急着。“这是喝了多少啊!快,快将楼公子扶回房去。” “是,小姐。”小厮们赶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5 紧扶着楼如逸往静月轩去。 楼如逸还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叫道:“我没醉!好汉再来!喝倒你们!” 这样子还说什么没醉!周聘婷赶紧跟了上去,心中不住地担心着。 自从周聘婷与楼如逸的关系变好,静月轩已与此前荒芜的样子大不相同,里边的布置虽不奢华,但花草树木皆修整过,屋里的摆件样样都是精致的。周聘婷许久未曾到过静月轩,此时一看,才总算放心下来。 她命小厮将楼如逸放在床上,早有服侍的小厮打水过来,周娉婷接过毛巾为楼如逸擦着脸,又让小厮扶着喂他喝了醒酒汤,谁知楼如逸才喝下一口,登时哇的一下全吐了出来。周聘婷避闪不及,被吐得裙角上全都是,她却不甚在意,摆摆手道:“既然楼公子喝不下,那便算了,你们退下吧,我在这就行了。” 小厮们都是灵水的人,登时退下了,还将门关了起来。 屋子里再无别的声响,只有楼如逸一声声的呼吸,周聘婷用湿手巾给他擦了脸,想想从前父亲醉酒都不愿穿得多,只觉得热和束缚,便伸手向楼如逸的衣襟,想替他解开带子。哪知她的手才伸过去,楼如逸便闪电般把衣襟抓住了,连带着,也抓住了周聘婷的手。 两人皆是一愣,周聘婷先反应过来,慌忙将手缩了回去,随即明白了过来,抬头一看,楼如逸虽满脸尴尬,但双眼清明,哪有醉酒的样子? “你……”周聘婷又气又羞,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道:“原来你……” 说到此处,她先说不下去了。 原来什么?原来你故意装醉,看我笑话?还是原来你只等着抓我把柄?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便是她好心,要怎么解释自己身居热孝,却去解一个男子的衣衫? 周聘婷无法再待下去,只能转身而逃。 楼如逸也懵逼了一下,心情复杂得很,但看着周聘婷夺路而去,身体便先于脑子行动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身体运转内力,周聘婷还没走三步,他便挡在了面前,叫道:“你等等!” 周娉婷见他瞬间便出现在眼前,知道他武功高强,自己想逃也没地逃,便也站住了,冷着脸问道:“你待如何?” “我……”楼如逸一对着她的冷脸,心里便怂了,但人是坚决不能放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哦?”周聘婷双手拢在袖中,冷冷地问道:“那你说说,倒是为何?就为了试试我是不是那等会趁醉脱男子衣服的女人?不错,你方才也看到了,我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个儿子,免得再有人打我周家的主意,所以故意让管事们灌醉你……” “你……”楼如逸气得想骂她,哪有人这样贬低自己的?何况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但这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还处处被人算计,身边就那么几个可以相信的人,还随时随地要端着周家家主的架子,不能有自己的情绪。现在难得闹一回,他要是责怪她,她以后不敢再闹脾气,什么个人情绪都自己憋着怎么办? 于是话到嘴边,楼如逸先软了口气,再改口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不好。我本来是跟管事们喝久了,怕小厮们透露给管事们听继续抓我回去喝酒,才装醉的,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周聘婷哪有那么容易相信他?“那小厮们走了,你为何不醒来同我说?非要我为你解衣才动手?你还说不是故意的?” “那是因为……因为……”楼如逸脸红起来,心一横大声说:“因为我紧张!” 周聘婷依旧不相信,“我又不会武功,你慌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不成?以你的武功,你不愿意,谁能强迫你?” “这……这不是……”楼如逸试图解释,但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他手足无措了半天,最后只能一手捂住脸,哀嚎道:“我的祖宗啊!这叫我怎么承认啊!” 平日里他不是活力四射到处跑,就是行侠仗义当大侠,周聘婷从未见过他如此苦恼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承认什么?” 楼如逸看了她一眼,又一手捂住了脸,他特别想转身就趴在墙上,毕竟没脸见人了,又怕这一转身周聘婷便跑了,两人结下误会。支吾半天,只能横下心小声道:“……不好意思……” “什么?”他声音实在太小,周娉婷着实没听见。 “我说!”楼如逸干脆放下脸不要了,大声喊道:“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动了心!” “啊……?”周聘婷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句话,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脸一分分地红了起来。“什……什么未成年……” 既然已经豁出去了,楼如逸决定自己也不要脸这东西了,“没错,我就是动心了,跟自己动心的人独处一室,我能不紧张么!不过这也不怪我啊,你又漂亮又有本事又坚强又善良,谁见了能不动心?” 他每一个字说出来,周聘婷的脸便多红一分,最后仿佛她才是喝醉的那个,但是红过了脸,她想到自己,脸色又一分分地白了下去。 “你……你也很好,只是……” “不,你不用说了。”楼如逸看她艰难地开口,已经预感好人卡在她手上了,他不愿她为难,便摆摆手替她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个好人,只是你对我没感觉,对吧?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勉强自己。” 他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看着周聘婷却不禁语气更温柔了。“我既然喜欢你,自然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你觉得今晚的话让你为难了,不知日后如何面对我,我便出门为你巡查各个交易所,免得管事不尽心。至于我的身份……你就当我是个特使,给我分红,这样就不算你欠我人情了。” “不是的!”周聘婷一听说他要走便急了,“我不是……我不要你走,我……我……” 她也很想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长久以来的闺阁教育,却叫她无法说出口,只能为他难过。“你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你,我……我风评如此……” “你瞎说什么呢!那天我在商督院门前说的话,你当我是说着好玩的?”这回楼如逸是真的生气了,伸出指头轻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气愤道:“好,既然这样吗,那我再说一次。自从周家出事,我在越州听到你的事,便对你十分佩服。不管你曾遭遇过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你才是最无辜的,而且你能在这短的时间里再站起来,撑起周家,还将事情处理得这么好,这点就非常厉害,比我厉害多了!如果易地而处,我现在肯定已经崩溃了!” 他越说越动情,看看周聘婷的额头被他弹得有一点点红,自己先怪起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6 自己来,赶紧给她揉揉。“我出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唉……你疼不疼啊?都是我不好,实在是太气了,我这么欣赏、这么佩服的人,她居然自己嫌弃自己?”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周聘婷恍如梦幻地听,感觉着他宽大厚实又温暖的手在自己额头上按着,好像能抚平所有的创伤一样。周聘婷心中蓦地一跳,然后仿佛心魂都颤动了,她仰头看着楼如逸,张张嘴试图说着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没有被人这么夸奖过,更没有被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对待过,所以幸福得不知所措,以为不是真实。 “没关系,这世上也没有谁规定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我啊,再说了,一时的心动也只是心动而已,时间久一点,你才能确定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可靠啊。”楼如逸揉好了她的额头,便想揉她的头发,奈何她梳着发髻不能乱揉,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狡猾地说:“如果你不讨厌我,就不要让绿绮来给我传话,这样我就默认你愿意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好接受你的考验,怎么样?” 周聘婷可讨厌死自己到关键时刻说不出话的性子了,平日里与管事、对手们针锋相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怎么对他就什么都说不好呢? “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这个提议啦?”楼如逸笑了笑,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身推出了房门,“好啦好啦,你回去休息吧,我等着你的决定。” 周聘婷回头看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回自己院子去了。 一进门,她便将自己趴在床上,一声不吭,使劲捶着床。 懊恼死了都! 作者有话要说:   yea yea~ love you&han i bsp;say~ 没事,这就算是表白了,以后如逸会步步攻陷的。 昨晚有事没更新,所以今天更个肥点的章节。 ☆、情切切,意绵绵 每一日,周聘婷都是要和大总管以及楼如逸商量事情的,但是第二日的早上,楼如逸和周聘婷都来得特别迟,而非常不凑巧的是,大总管周义有事要跟周聘婷商量。日常的时间早过了,两人都不见踪影,周义急得在书房里团团转。好容易看到了周聘婷从后院里出来了,刚想迎上去,周聘婷却忽然抬眼看了对面一眼。 那里,楼如逸也刚从抄手游廊走出来。 两人蓦地对视一眼,忽然双双脸红,眼神一触即走,各自转头看向了旁边。 老男人周义只看得莫名其妙,“小姐与楼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仇人似的,不愿多看对方一眼?难道是昨晚楼公子喝醉了惹了什么祸事?” “噗……”绿绮只抿嘴笑。 昨晚是她出的主意,要什么酒后吐真言,但周聘婷去了,她又不放心,只怕这对小儿女不知世事,虽然心念彼此但不懂说话,反而因此受伤。然而听了一段话后,她便知道,楼如逸的人品,她完全可以放心。于是绿绮就任由周聘婷恼自己,一晚上趴在床上捶来捶去,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抿着嘴想笑不敢笑,与其他有了心上人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直到那时,她才放心下来,掩了声息自己睡去了。 周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绿绮姑娘,你笑什么?” “没什么。”绿绮走过去福身行礼,“小姐早,楼公子早。” 楼如逸脸上的红色未消,强作镇定应道:“绿绮姐姐早。” 周聘婷抿了抿嘴,走进书房,叫道:“大总管。” “小姐,你可算来了,今日这样迟,莫不是身子不适?”周义虽然急,但对自家小姐的身体还是非常关心的。“可要请大夫?” “不,不用了!”周聘婷急促制止道,请大夫来做什么?告诉大夫她昨晚一夜没睡好,天快亮了才枕着某人的名字睡下,所以起迟了?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我……我昨晚多喝了几杯,所以起迟了,不碍事的。” 原来她昨晚喝醉了。楼如逸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走进书房也同周义问好。 周义看看坐得天远的两人,想不通为何,但干脆不管了。“小姐,我有事要禀告,咱们原来的地还有一块在城东,现在水灾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地里还有水,要怎么办才好?那块地也有百来亩,难道就这么空着?” 周聘婷虽面对楼如逸羞怯,但一听到正事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皱眉问道:“怎么还有水?” “我也不知,问了附近的百姓,都说是地太低了,水流不出去,所以一直屯着水。”周义叹气,“汪刺史将地的事交给咱们,可算是给咱们出足了难题。” 周聘婷沉默不语,对于土地一事,她也知之甚少,不知如何应对,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她目光落在了楼如逸身上,总觉得他会有办法。 楼如逸接到她的目光便是心中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目光里有求助之意。他想了想道:“我还不能确定,需要去看一看才知如何应对。” 他答应了。周聘婷松了口气,点头道:“那我也去。”语罢又觉得自己说得冒失了些,又解释道:“我……我去看看,才知如何应对。” “小姐,你对农桑之事一无所知,去了估计也没……”周义的话还没说完,绿绮便打断了。“哎,大总管此言差矣,小姐也许久未曾歇息了,就当是去郊外散散心,不也是挺好的么?” 周义还在思考事务千头万绪的小姐怎么就有时间出去散心了,绿绮已转头笑道:“小姐,既然要出门,咱们要换身衣服骑马才好。” 周聘婷点头,与绿绮换衣服去了,楼如逸便与周义去准备马匹,正在大门口等着,楼如逸一回头,呼吸便是一滞。 周聘婷换了身男装,却不是寻常文士穿的长衫长袍,而是一件暗青色的圆领袍,一头秀发都藏在了幞头里。大梁衣衫,女从盛唐,男子却汉唐风格各有,并不拘束,周聘婷这一身正是盛唐时女子着胡服出门的样式。她腰中束着一条镶玉革带,越发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只看得楼如逸满脸通红。 “你……你这样子……”楼如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点,“还真是挺好看的。” 周聘婷脸上一红,低下头抿嘴笑了,走向上马石。楼如逸不由得伸出手在她身后虚扶着,生怕她摔跤了,周聘婷上了马背才看到,弯腰小声说:“我会骑马的。” 她的脸忽然靠近——当然这个“近”的距离至少还有两尺以上,但楼如逸心中又是腾的一跳,赶紧点头上了另一匹马,完了捂着心口暗自叹息。追女孩子真是个十分技术的活,除了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7 考验追求的技巧,竟然还要考验心脏的承受度,像这样动不动就心跳加速,真的不会心脏病爆发吗? 长长地叹口气,楼如逸没精打采地催促着:“大总管,咱们走吧。” 周义便策马在前边带路,绿绮骑马殿后守卫,周聘婷便催着马与楼如逸并肩,小声问道:“你怎么叹气了?” “没、没什么。”楼如逸愁眉苦脸,“我在忧愁自己什么时候能在面对你时从容一点,现在开口就结巴,以后怎么追你?” “休、休要胡说……!”周聘婷刚消退的红色又浮了起来,轻轻嗔了一句,却没走开,只是与并辔。 “没有胡说,我说的是实话嘛!”楼如逸丝毫不觉得自己将心里的感受直白说出来有什么丢脸,他信心满满地说:“有一天我会习惯的,多给我练习的时间!” 还要练习的时间!周聘婷含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下去,专心骑马。 就因为这一眼,楼如逸切身体会什么叫半个身子都酥了,神魂颠倒,要不是有马骑着,前边还有个周义带路,他能直接撞进西湖里喂鱼。一直到出了城门,到了目的地,楼如逸才回神。 一回神,便看到了眼前的地,他就皱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惯了大虐文,忽然来一对甜蜜蜜初恋小情人,还蛮虐作者的。。。不过小小和如逸开心就好! ☆、第39章 周聘婷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留心着,见他皱眉便问道:“怎么?这地的状况很不好么?” “还要看看才知道,但是我没猜错的话,确实有些难办。”楼如逸赶紧将眉头松开,“你别着急,我看看该怎么处理。” 他翻身下马,周聘婷也想下来,楼如逸赶紧拍拍她的马脖子。“你别下来,底下都是泥水,你不会武功,别弄脏了鞋子。你想看,就让马儿驮着你走,我给你牵马。” 周聘婷低头看去,只见几人所站的地方已经露出泥泞,再往前走,便是泥水。再看楼如逸虽然下了马,但除了鞋底微微脏了些,整个人就像站在水面上一样。练绿绮看了都笑道:“楼公子这身轻功,放在咱们紫宸卫里边也能当第一了,整个武林,能超过你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唔,单单指轻功。” 楼如逸听着前面几句还挺高兴的,绿绮一打补丁,他就惆怅了,“原来只是轻功?我可是梦想着做天下第一的男人!” “天下第一?”绿绮沉思,实在不忍心说出实话。 “姐姐,你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楼如逸用手捂着脸,痛苦地说,“我……我将来会努力的,让我抱着这个想法继续加油吧!” 这分明就是耍宝,但周聘婷的嘴角却不由得翘了起来,柔声道:“你会的。” 原来被喜欢的人信任……哪怕是虚无的安慰,也能这么幸福啊?楼如逸一本满足,“我当然会的!来来来,我们来看看这块破地怎么了。你抓好马鞍,我牵着缰绳,免得地下藏了什么东西,马儿受惊。” 周聘婷刚发现自己的嘴角翘了,想收敛住,听了这句话又忍不住抿嘴轻弱地笑了。她点了点头,双手抓在马鞍上,看着楼如逸牵着缰绳往前走,心中一点也不担心,有他保护着呢,不会有事的。 周义见状便想跟上,绿绮急忙拦住了,“大总管,这田地之事咱们都不懂,不如交给楼公子。再说了,你又不会武功,我的轻功可没有楼公子这么好,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救不了你,那可怎么办?” “这……”周义看看田里的泥水,终于点了头,留在田边等着。 周聘婷坐在马上,随着楼如逸一步步往前走,看楼如逸不时摸摸水面,还用指尖沾了点水放到嘴边,忙制止道:“等等!这水脏得很!” “我知道,没关系的,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仪器,所以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了。”楼如逸尝了一点指尖上的水,然后“恶”的一下别开脸做了个挤眼皱眉歪嘴吐舌头的鬼脸。 周聘婷忍不住又想笑,安慰道:“回去给你买糖,现在身上没有。” “你说的啊,你要亲自买我才吃。”楼如逸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撒娇有什么不对。 偏偏周聘婷还点头:“一定。” 楼如逸便笑了,望着田里的水说:“这不是河水,是海水。” 话题一旦扯到正事上,周聘婷的表情便会严肃起来,“这是去年夏天水灾时淹没的田,怎么会有海水呢?” “正是因为去年涨大水,所以才会这样的。”楼如逸解释道,“这叫海水倒灌,地球上的所有水……” 他猛地住了嘴,抬头一看,周聘婷的眼睛里分明有话——什么是海水倒灌?什么是地球? 完了,忘了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的代沟。楼如逸拍拍自己脑袋,想了一下才说道:“这叫海水倒灌。其实我们所在的世界,所有的水都是能回归的,好像阴阳两极能往复循环一样。拿这块地来说,土地下面还有水,这种水称为地下水,地下水也有个水面,叫做地下水位。地下水和海水的水面是连在一起的,因为地面一定比海面高,所以地下水位一般来说也高于海水面。水是流动的,你知道吧?” 周聘婷思索着他的话,大约懂了一些:“水是从高处流向低处,所以一般来说,是地下水流向海水?” “对,这是一般情况。”楼如逸继续解释道,“但是会出现地下水比海水高的情况,拿这块地来说,它本身地势就很低,因为在海边,地面和海平面差不多高,所以地下水位和海平面之间的差距很小。地下水的水位不是一成不变的,下雨久了,土地里含水多了,或者河水的水位比地下水的高,河水灌入地下水,都会让地下水位抬升。这块地就是个典型,它西边是个坡地,所以西边的地下水位比它高,只有西边的水流过来,不可能有这块地的水流过去。如果遇到海面比地下水位更高,情况会更糟糕。” 周聘婷猜测着:“西边坡地的水和海水都流到这块地里?” “是的,你好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楼如逸发挥良师的品质,由衷地夸道:“所以这田里的水有轻微的咸味,就是海水的味道,主要还是海水倒灌了进来。” 周聘婷的脸微微一红,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是说,这块地等于是废了?” 差不多吧,一块被水淹了就能屯着水还引起海水倒灌的田,地势是有多低,恐怕干旱年份都会有海水倒灌的情况。这样的田,基本就是废的,没什么用处。但是这话到了嘴边,楼如逸看着周聘婷的眼神,忽然说不出口了。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怎么能说不行呢?万一她失望,岂不是他的大罪过? 于是楼如逸将话都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8 咽了下去,安慰道:“虽然这块地确实不适合种粮食蔬菜,但是不代表没有别的用途啊?你放心,我会给你想出办法的,你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周聘婷立刻说,“我相信你。” 不管他想出的是什么办法,她都会说好的,不久是块地么?哪有他的开心重要? “那就先回去吧。”楼如逸将马牵回平地上,笑道:“接下的事情,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废实在没法取标题名字了,大家将就一下。 昨晚放到存稿箱,以为更新了,没想到忘了设置时间。。。今晚半夜再更一章。 ☆、第40章 “怎么样?”楼如逸和周聘婷一回到路上,周义便迫不及待地问。 “不是很乐观。”楼如逸拍拍手上的泥土,“这块地的地势太低了,用来种粮食种菜都不合适,不过肯定有别的办法,土地这种东西,咱们吃货族一定会有办法弄的。” 周聘婷不明白:“吃货族?”他竟是这个族的?为何此前没听说过? “哈哈哈,一个生动形象的说法而已啦!”楼如逸大笑着上了马,“形容所有热爱美食的人!” 原来如此。周聘婷一笑,与他一同回府去了。进了城门,忽然想起他说的想要吃糖,便说道:“大总管,你与楼公子先回府吧,绿绮,咱们往卖油巷去一趟。” 卖油巷?那是什么地方?楼如逸看了周义一眼,周义也十分吃惊:“小姐要买油?!” 周聘婷抿了抿嘴,竟不知如何应对,脸上微微发烫。绿绮便笑道:“总是有事的,不过大总管放心,有我在呢,我会保护小姐的。嗯……楼公子一路辛苦,也不必去了,还是那句话,有我在呢。” 一句话竟让他品出点亲疏远近来,意思是说周聘婷有事能告诉绿绮,但是不能告诉他?一瞬间楼如逸十分想握拳大吼:我也可以保护她!而且保护得很好!但是一想他现在对周聘婷来说确实什么不是,不过是个追求她的人罢了,而绿绮不仅是她的护卫,还是半个闺蜜。 男友和闺蜜,真是天生的情敌,相互觉得对方霸占了自己的女人,恨不能抱住周娉婷大哭一场:嘤嘤嘤~你不爱我了!你开后宫! 然而现在的楼如逸,只能装出一副大方豁达的样子,点头说:“好吧,那你们一切小心。” 周娉婷松了口气,带着绿绮与楼如逸、周义在路口分别,往卖油巷去了。绿绮一路上都没说话,仿佛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卫,周聘婷正想着待会儿怎么解释时,她却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听说卖油巷里有家秦家铺子,卖的桂花糖极是好吃?” 周聘婷不禁脸上一红,分辨道:“我……我不过是……” “小姐。”绿绮转头笑道,“您实在不必跟属下解释,属下看到您的小儿女情态,很是欣慰,着实希望小姐能放开些。小姐,您做周家家主要端庄沉稳,属下知道,但面对亲近之人,还是可以露出本性样子的,毕竟,将自己逼得太狠,容易适得其反,小姐以为呢?” 她话里暗示的意思,叫周聘婷听得哭笑不得,她不打算解释,解释的情形只怕比误会的更尴尬。好容易到了秦家铺子前,绿绮本想自己去买便好,没想到周聘婷竟自己下马了,她到铺子里细细选了一回,又听掌柜的吹嘘了一轮,才选了桂花糖。拎着桂花糖走出秦家铺子,周聘婷正想上马,忽然旁边“哎哟”一声,隔壁铺子将一个人扔了出来。 周聘婷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正被绿绮挡在身后,忽然一只手将她的肩膀抓住,一个身影轻轻地旋身半个人挡在了身前。 “你……”周聘婷吃惊,他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楼如逸神色关切,随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种事就暴露了行踪,只能红着脸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我只是不放心你而已。”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信,何况聪明如周聘婷? 叹口气,他老实说:“我……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你对绿绮姐比对我亲近,虽然我知道你本该对她亲近,但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希望自己是离她最近的人的。周小姐,这种心情,复杂得很,恐怕你不能明白,得等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了才知道。” 周聘婷本想应一句明白,但听得他最后的话,又不敢应了,只能抿紧了嘴站着,脸上却已经通红。什么喜欢不喜欢?他怎么能当着街说呢? 便在这时,隔壁铺子走出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掌柜气呼呼地走了出来,骂道:“整天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去南疆之后被人下蛊迷了心窍!滚滚滚!明天开始不要来店里做工了!” 骂了之后,摔袖子回店里去了。 周聘婷才如梦初醒,小声道:“我没怪你。”又肩膀微动,将他的手挣开,叫道:“绿绮。” “是,小姐。”绿绮上前将男子扶起,关切问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周聘婷抬头看了隔壁铺子一眼,只见铺子门口写着“收购生丝,价格入议”字样,却是一家生丝铺。江南人多地少,为了维持生计,大多数妇人都要种桑养蚕、缫丝织布,借以贴补家用。蚕茧缫丝之后得到的便是生丝,因熟丝有三分、五分、七分等不同的熟度,所以丝绸作坊大多只收生丝。 “多谢,多谢姑娘,多谢这位小姐。”被丢出来的男子约莫三十岁,长得又瘦又黑,脸上撞在地上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的,他也不过用袖子随便擦擦,对周聘婷和绿绮拱拱手便要走。 “大兄弟,留步。”楼如逸一步上前拦住他,指了指他额头的伤说,“这地上脏得很,你额头上的伤虽然不深,但若不及时清洗干净,只怕将来要染病,还是随我们去处理一下好。” 男子苦笑一声,拱手道:“多谢公子与小姐,只是……某身上……囊中羞涩得很。” 囊中羞涩?周聘婷心中一动,楼如逸便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挥挥手热情地说:“大兄弟,你别介意了,我这个人生平最好行侠仗义,如今你给我个机会当大侠行不行?你不让,我可要强行带你去看大夫了。” 世上还有硬要救人的?男子笑着摇摇头,又拱手作揖,道:“那就有劳了。” “我知道附近有家医馆。”绿绮抬手,“兄台这边请。” 她带着男子走在前边,楼如逸与周聘婷并肩走在后边,周聘婷刚想将秀囊中的糖给他,那医馆却近在眼前了,只能作罢。入了医馆,自有大夫清洗、上药、包扎,绿绮掏钱,男子倒也不再客套,一并受了,只在出门后问道:“三位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第41章 周娉婷与楼如逸对望一眼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49 ,对这男子的警惕性倒不吃惊,绿绮询问地看向周聘婷,见她微微颔首,便笑道:“兄台果然是聪慧之人,只是此处不方便说话,兄台若是不嫌弃,由我家小姐与公子做东,在楼外楼摆一桌,边欣赏西湖美景边说,如何?” “不了。”男子摇头,“此处往前五十步左拐,有家茶铺,若是你们不嫌弃粗鄙,就在那说吧,说完了某也好回家。” 这显然是不愿多谈的意思。绿绮眉头微皱,这人若是真清高,便不该受他们的帮助,现在受了助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未免有些虚伪,太迂腐了吧? 周聘婷却不在意,抬手道:“先生请。” 绿绮先行,三人随后,很快便到了茶铺里坐下,周聘婷端起白瓷茶碗道:“这杯茶先给先生赔罪,今日我等冒昧了,请先生万勿见怪。” 男子依旧是不情不愿的神色,端起茶碗道:“小姐言重了,今日是某多谢小姐的赠药之恩。” 两人将茶饮下,周聘婷又道:“敢问先生姓名?” “在下冷谦。”男子放下茶杯,不愿再喝,催促道:“我说了,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的。” 连“某”的自称也不要了,直接就是“我”了。 周聘婷也不愿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冷先生,我想知道知道你在南疆有什么趣闻。” “也没什么,只怕小姐听了会觉得某在胡说八道。”冷谦道,“某在南疆见了许多牛,许多稻谷,还有许多苎麻。” “牛?稻谷?苎麻?”周聘婷重复着。 冷谦微微冷笑:“大约都觉得我疯了吧,南疆都是大山,人都是茹毛饮血的南蛮子,哪来的牛和粮食?更别说苎麻了。行了,小姐的药钱某已经还清楚了,各不相欠,告辞。” 他说着站起便走,周聘婷也不阻拦,思索片刻,也站了起来。绿绮去结账,与楼如逸陪在她身边。周聘婷沉思许久,一直回到了府上下了马才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绿绮问道:“小姐又为何一见此人便要出手相助?是听到了南疆那两个字么?” “算是吧。”周聘婷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有极重要的消息,只是他说的这些话,却叫我毫无头绪。” 牛、稻谷、苎麻? “那……现在的南疆是什么样?”楼如逸问道,他心里有了大约的想法,但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南疆和这个朝代的南疆有没有区别。 现在的南疆?这个说法可有趣了。周聘婷道:“我听说的南疆与冷谦说的差不多,山高路远,遍地虫蛇,瘴气能杀人、民风特别剽悍。百姓还在刀耕火种,除了珍珠、珊瑚、沉香木,并未听说有何特产,商旅往来更是少。” 绿绮则道:“南疆自秦以来便是我华夏的领土,我大梁朝也在南疆设有道、州、县,琼州一直是流放地之一。至于民风嘛……前些年我也去过,确实剽悍了些,但当时为的是执行任务,所以并未留意其他。” “你以为呢?”周聘婷转头问道,“可是有什么想法。” “在……在理想情况下,冷谦说的那些都是可能实现的。”楼如逸想了很久,最终选了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说法。“别的不说,就说稻谷吧。水稻的生长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土地的质量,可以说水稻能适应的土壤类型非常多,在我国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种,最北到东北,最西到河西走廊,甚至西域的绿洲地区,最南到琼州。影响水稻种植的最主要因素,叫做水热组合,水热组合好,就能种,而且种的质量会更好。” 周聘婷又在他口中听到了新奇的事,不禁好奇地问道:“水热组合是何意?” “就是热量和水分的组合,好的水热组合简单地说就是雨热同期,夏天很热,但是又下很多雨。一个地区,一年里热的天数越多、在热的天数里下雨越多,水热组合就越好,那么这个地区的耕作条件就越好。”楼如逸补充道,“这个耕作条件,不仅仅指的是种植水稻。” “确实如此,我也听过这个说法。”周聘婷沉吟着,“郑州郑家与咱们周家略有来往,我小时候也听郑家的三哥哥说过,各地米虽各有特点,但东北的稻谷一年一熟,咱们江南的稻谷遇到好时候能一年两熟,否则便是两年三熟,江北则大多数是两年三熟或者与东北一样,是一年一熟。但岭南道却不一样,听说那里都能一年两熟,三哥哥说,是因为夏天时间长短的缘故。” 三哥哥又是谁?楼如逸心里敲响警钟,点头道:“对,就是水热组合影响熟制。所以说,冷谦所说的未必不是事实。南岭的水热条件是中原地区不能比的,虽然岭南地区多高山,但河流众多,河谷地区就能开田种稻谷。虽然相比江南地区算是田非常少了,但都能水稻一年两熟,中间还能种个花生、玉米、大豆什么的。所以要说稻谷产区,岭南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块。” 到了二十一世纪,东北地区、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就是三大产稻区,珠江流域就是两广,也是就此时所说的南疆或岭南地区。 “但目前来说,稻米只在江南、江北产出,东北虽也有,但实在太少,华北多种麦子,与江南主食米饭不同。”绿绮说着便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去年江南大水才会那么严重。江南的田地颗粒无收,米价暴涨,刚发大水那会儿,米价一两银子一斗,还都是陈米。到了现在,今年的春稻已经收成,而且今年江北大丰收,江南没被淹没的地也是平年,所以米价才降了下来。” “这些都不是我们要关心的。”苍老而不失中气的声音传来,“我担心的是,小姐啊,你好好的钱庄生意不做,又要去关心稻谷做什么?难道咱们周家真的要因为那几块地忘了祖宗的家业吗?” 周义气呼呼地从外书房走了出来,满脸的不认同。“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总管误会了……”周聘婷解释道,“我只是……” 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楼如逸便接口道:“大总管可听说过两个词?一个,叫寡头垄断,另一个,叫宏观调控。”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事多,今天更四章,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第42章 周义被问得一愣,寡头垄断?宏观调控?这是何物? 绿绮不禁抿嘴笑了,吩咐道:“看什么呢?还不快去泡茶?让大总管歇歇脚,也消消气,听楼公子好好说说。” 一直盯着大总管的雪月这会儿才松了口气,赶紧哎了一声泡茶去了。几人入了外书房坐下,周义便问道:“楼公子,你又要说什么新奇事了?” 他可记得当日商量买卖事情时,楼如逸蹦出的那个交易所。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0 “大总管别急,楼公子自会解释的。”周娉婷先安慰了一句,又转头问道,“对吧?” “对!”楼如逸毫不犹豫地点头,“大总管,垄断什么意思,你懂的吧?就是一家独大,将整个行业控制住的意思。寡头垄断,就是一家或者几家卖家供应整个行业或者本行业大部分的产品。” “这个婢子也懂。”端茶来的雪月快嘴道:“就像从前的行会!” “不,不一样。”楼如逸摇头,“行会规定了货源和价格,控制的是小摊贩,但垄断是只有他一家卖这种商品,断的是卖家市场,比如说……” “四大家族。”周娉婷接口道,“四大家族就是控制这一行业的家族,整个大梁朝,只有周家做钱庄,大江南北,也只有郑家做米粮生意。”她说着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一个行业只有一家在做,就会任意操控市场,无论价格还是数量。” 绿绮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去年江南大水,虽然确实江南颗粒无收,米价应该贵,但一两银子一斗米的价格也太吓人了。此时若是有另一家米行卖米,价格稍低就能救人,可惜……” “大江南北的米粮生意,已经被郑家垄断了。”周娉婷迅速接受了这个词,“这跟行会压迫小商贩不同,小商贩们若是没了行会,就能自己进货自己卖,但米粮量大而重,产地广,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本做米粮生意的。别的不说,光是货源就难找,自古粮仓就那么几个地方而已。” “所以现在有岭南地区了啊!” “小姐您又去管米粮生意干嘛?” 楼如逸和周义同时道,一向同仇敌忾的两人说着相反的话,引得绿绮和雪月都哈哈笑起来,周聘婷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她迅速忍住了,转头劝道:“大总管不必过早下定论,听我说完再责问我,也不迟。” 语罢又望向楼如逸:“那……你说的‘宏观调控’又是什么意思?” “本来的意思,指的是国家用各种手段,例如制定法律法规等,对经济进行干预,让经济健康、快速、稳健地发展。但在大梁朝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换了种说法,所谓的宏观调控,指的是利用朝廷的支持,运用各种手段对市场进行调节,让市场保持健康,避免高买贱卖、特别是在囤货居奇然后以极高的价格卖出的事情发生。”楼如逸含笑回望了她一眼,“比如去年大水时,郑家的做法。” 阻止郑家的做法?这怎么可能?一时周义、绿绮、雪月都想开口,周娉婷便抬手制止,问道:“用市场的方法?怎么阻止呢?” 楼如逸反问道:“若是不考虑现实,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能办到,你会怎么阻止郑家呢?现在你是皇商了,有官府撑腰,你会用官府的权威,用武力强迫郑家按照平时的价格,或者比平时稍高的价格卖米么?” “我不会。”周聘婷坚决地说,“便是能用官府镇压得一时,赢了民心,难保不会让商户失望,长此以往,谁还干做生意?再者,皇商虽然占了个皇家的字号,本质上还是个生意人,用官府武力镇压之事并不能给周家带来利益,我便是心疼灾民,也不敢轻易这么做。” 楼如逸追问道:“那你会用什么办法?” “若果真什么法子都能实现,我更希望手上有一大批米粮,最好是跟平常一个进货价,运到江南之后便以寻常价格抛售出。这么一来,先是能救灾民,也不会打乱米粮市场,周家也能获利。”周聘婷先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随即又否定了,“但周家不是做米粮生意的,即便能救得了一次水灾,也救不了三五不时的水灾。何况米粮一事,成本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米粮数量巨大,只能采用水运,车马陆运时间慢不说,需要的车马数量极大,折合进成本里,便极高。郑家能稳稳地做在米粮生意的第一把交椅上,就是因为他们家与漕运世代交好,而且处在扬州这个点上,北上华北、京师,西入关中,南下江南都有水路,大大地减少了运输成本。” “你说的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运输方式。”楼如逸给她打开了茶盖,温和道:“说了一长串,先喝口茶,然后听我说。” 一句话引得雪月不住地看向绿绮,一双眼睛几乎瞪出来,绿绮也嘴角含笑,眼中戏谑。周聘婷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小声道:“你说吧。” 手却将茶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楼如逸对周围的眼神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一般来说,有水运、陆运两种方式,水运的船队,陆运的车队,相对来说,陆运适合短途、快速、量小、灵活度快的东西,而水运则适合长途、耐运、量大、灵活度相对来说不那么高要求的货物。例如我要运一百匹布,只需要一辆大车,或者干脆就几匹马,一个人看着,本来是从余杭到越州的,但是走到半路听说明州更需要,那我可以转到明州去买。而我要从余杭运一万石米到京城,只能用运粮船,沿着大运河北上,没有第二条路,定下了就只能这么走,就算中途知道山西大旱需要粮食,我也没法掉头去山西,原因便是水路限制了路线。” “这就是距离、速度、数量、灵活度对运输方式的影响,明白了么?” 周聘婷点头,绿绮与周义沉吟着,雪月一脸似懂非懂。 楼如逸又提醒道:“岭南也是水运发达之地。” “岭南水运发达?”周聘婷提醒道,“长江也直到岳阳而已,不曾听说沅水上游能到岭南的。” 楼如逸道:“岭南当然是长江和珠江的分水岭,两个水系互不相通,但珠江也有入海口啊,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珠江入海口的水运怎样?能形成港口了么?若是能,完全可以在珠江流域收购粮食,然后运到珠江口,再从珠江口用海船运到余杭,再从余杭发散。余杭水路可到的地方,那就多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小姐做粮商啊!”周义着急道,“小姐,您想清楚了?” “大总管不必着急,我并未要亲自参与米粮生意,只是觉得这江南商道乌烟瘴气,早该整顿一番了。”周聘婷神色冷淡,眼中却有坚毅的光,“只有几家独大,相互勾结,总有一天,江南商业会死于其上。” “小姐。”绿绮笑道,“属下在女帝身边护卫时,曾听太尉同陛下说过,陛下无需事事亲力亲为,这朝廷的大臣,才是该亲力的,陛下只管想怎么管他们、怎么管好朝廷,让底下的人各司其职便可。属下觉得,小姐身为皇商,又心系江南商业,女帝若是知晓,也会对小姐甚为欣赏褒奖的,但小姐不必亲自动手。您说过一句话,周家是做钱庄生意的,所以希望天下生意人越多越好,既然如此,为何不选个人做您的属下呢?” “哎……”楼如逸语调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1 上扬,“怎么能说是属下呢?既然是皇商,那就换个称呼,叫合作伙伴吧!” 周聘婷被他们俩一唱一和逗得不禁面露微笑,故作严厉地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却不禁更温和了,道:“我确是如此打算的,一切不必周家动手,但周家要掌握一切消息,然后培养各行各业的商人。商人多,大家都想办法公平竞争,才能让大家都赚钱,一家独大不过是敛财罢了,也配称赚钱么?”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忽,但其中的高傲,却毫无遮掩地透了出来。 楼如逸忽然发现自己爱极了她高傲而意气风发的样子,对她强作冷静、始终冷冰冰的脸不喜欢起来——也不能说不喜欢,她的一切他都喜欢,只是她整天板着脸不开心,实在叫他心疼。所以楼如逸更绞尽脑汁地给她想办法:“既然如此,岭南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不如先派人去岭南看看?我觉得,那个冷谦就是个好向导。” 周聘婷也是这么认为的,冷谦能说出“囊中羞涩”四个字,就表明他是个读书人。一个读书人,去过南疆,能留意到稻谷、苎麻、牛这三种东西,而不是风光秀丽、女子娇柔,说明他非常有商业眼光。这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但周聘婷看到了,就绝不会让他永远做一个生丝铺里打杂的伙计。 “绿绮,你去打听打听,就说我请冷先生作客府中。” 绿绮一笑:“是!”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终于把主题又调回皇商上了。 今晚还有一更。明天或许会没空,所以不定更不更。 ☆、第43章 绿绮转身又出门去找冷谦了,周义得到了保证,也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楼如逸还记挂着城外那块海水倒灌的地,等人走了之后道:“对了……” “啊……”周聘婷也才猛地想起,忙将秀囊取了出来,将桂花糖都倒在茶几上,往他手边推,劝道:“答应你的糖,快尝尝。” 海水倒灌那块地的事就这么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楼如逸惊喜得声音都颤抖了,“这是给我的?你刚才去卖油巷,就是为了买这个?” “才、才不是呢!”周娉婷红着脸否认,“我只是忽然觉得……” “今日周大仙掐指一算,便知卖油巷今日出个冷谦,能懂南疆事宜,故而早早地去等着。”楼如逸笑嘻嘻地说,剥了颗桂花糖递到她嘴边,“来,尝尝。” 周聘婷轻轻往后退了些,摇头道:“公子误会了,这是给你买的,此前答应了你,你忘了?” “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了,就不用叫我公子了,我不习惯的,你就叫我如逸好了,待会儿我跟大总管和绿绮姐也这么说。不是我故作亲密,实在是我不习惯公子这个称呼,从前没人这么称呼我。至于这个糖,我想先让你尝尝。”楼如逸继续拿着,也不敢往前塞,只是劝道:“闻起来又香又甜,你尝尝看?” 周聘婷以为他担心不好吃,便道:“秦氏铺子是余杭的老字号,我小时候姐姐最喜欢买了,如今十年过去了,味道依旧如此。” 说着便用手接过了桂花糖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起来,她垂下了眼,脸上却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仿佛在回忆什么,许久之后才道:“楼……如逸,你也吃吧,味道真的很美妙。” “是如逸,不是楼如逸。”楼如逸纠正,却不甚在意,拈起一块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你要是不习惯,就直接叫我楼如逸好了——哇!原来古代的糖这么好吃!好香,有桂花的香味,又很软很黏,真好吃!你也再吃点,咱们一人一半,好东西要分享才更甜嘛!来来来,再吃点。” “秦氏铺子的桂花糖是百年传承的手艺,虽然都是用桂花加入麦芽糖中熬制,但味道确实与别处不一样。”周聘婷又尝了一颗。 “再吃点?”楼如逸将糖推到她面前,“再吃几颗啦!” 周聘婷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撒娇的样子,若是寻常人她早就厌恶地转过脸,觉得此人娘娘腔腔,不堪入目,但这样子在楼如逸说来,却有种天真活泼的模样,叫她心中不由得一软。犹豫再三,周聘婷还是拿了一颗,道:“一天最多三颗,吃多了对牙不好。” 这只怕是小时候听的话吧?楼如逸失笑,但没有继续劝,只是点头:“好,那就吃三颗,来,把最后一颗吃了,我再想想那块海水倒灌地要怎么处理。唔,其实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我要试一试才行。” 周聘婷细细将桂花糖吃完了,问道:“什么主意?” “我听说,原来有种田叫做葑田。”楼如逸将糖一颗颗收入怀中,“是原来在更低洼的地方曾出现过,那些地方根本就没有田,都是水,但是水里长了很多蒲苇,年深日久,蒲苇的根系被水冲荡得离开了水底的泥,漂浮在水面上,而且越积越厚,甚至好几尺。这些根系上会附着水中的泥,久而久之,就能在上面凿洞种东西,至于种植的农民,可以乘船来往。我在想,既然这样的话,那么那块海水倒灌的地就可以这样来种,把田挖得更深,养鱼,而挖出来的泥可以筑高台子,做成葑田,在田里种桑树,养蚕。总之,这是个循环,或者说最大程度利用一块地的方式。用先进点的话来说,这个叫桑基鱼塘。” “这一回我真是似懂非懂了。”周聘婷语气中不觉流露出佩服,“但你能想到这些,我真的太佩服了!”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出来的,都是我看书上说的,我可不敢说是自己想出来的。”楼如逸赶紧澄清,这是不能剽窃的,“但你相信,只要你有困难,我都会用我学到的东西帮你解决这个困难的。” 这话仿佛是一个承诺,周聘婷的脸忽然红了起来,点头道:“嗯。” 遇上他,也许真的是种幸运? 见他将桂花糖抓在手里,周聘婷便制止道:“哎,等等。” “嗯?”楼如逸抬头。 周聘婷问道:“怎么你平日连个香囊都没有?” 他不知道古代是用这东西当随身小包的啊!楼如逸委屈巴巴:“没人告诉我,不过我明天会自己买的。” “……”周娉婷明知他是半装可怜半说真实,却被这一半的真实戳中了心坎,她不由得将自己的香囊解下递了出去,“给你。” “给我?”楼如逸惊喜,“真的?” 话已经说出,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周娉婷只能安慰自己,他总是自己的未婚夫,送个香囊也无伤大雅、情理之中,对吧?于是点头道:“嗯。” “好,谢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楼如逸不再纠缠,拿着香囊欢天喜地地走了。 周娉婷却暗自祈祷自己的行为没被人发现,她尚且重孝在身,如此便儿女情长起来,是否不妥? 但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2 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商讨事情时楼如逸递的那盏茶已经被雪月快言快语地宣传了出去,整个周府上下都知道,小姐与楼公子的关系终于改善了,不说如胶似漆,总算不相敬如冰了。 “小姐以后是要跟楼公子过一辈子的,若是彼此不顺眼,岂不是受罪?咱们小姐这样好的人,与其受罪,还不如找别人呢!现在可好了,楼公子也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好人成双,最好一辈子恩恩爱爱!” 这一日路过抄手游廊,周娉婷听到粗使娘子一边提水擦柱子一边大声说,不由得气恼地看了雪月一眼。 绿绮赶紧将雪月藏在身后,故作正经道:“小姐,冷谦先生在花厅等您呢,耽误了客人可不好。” 周娉婷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追究,只往花厅去了,雪月从绿绮身后跑出来,对着绿绮吐了吐舌头,被绿绮轻轻点了一下额头,笑着跑开了,吩咐茶房准备热茶去。 走入花厅,周娉婷便看到冷谦站在厅中,并不就坐。听到她的脚步声,冷谦忙转身过来,对她深深一拜。“昨日不知是周家小姐,言语之处多有得罪,请周小姐海涵。” “冷先生不必如此。”周娉婷忙上前抬手欲扶,冷谦却不肯起。 “周小姐一举废除行会,免了百姓们柴米油盐的负担,乃是余杭甚至江南道的大恩人,冷某也是受小姐恩德的人之一,这一拜还请小姐一定受下。” 周聘婷只好生受了,回了一个福身,抬手道:“冷先生请坐。” 冷谦坐下,便有丫鬟更换了热茶,待宾主都吃了一回,冷谦才道:“不知周小姐今日唤冷某来,可是有什么事是冷某能帮得上忙的?” “冷先生言重了,今日本该登门,但恐打扰府上,这才厚颜请先生登门。”周聘婷不算绕圈子,“今日请先生,是想了解一下先生所说的南疆之事。” “果真如此,哈哈!”冷谦大笑起来,“昨日见小姐唤冷某,冷某便猜测是为了南疆二字,所以故意说了稻谷、苎麻与牛,不曾想竟真的被我猜到了!周小姐,我冷某敢保证,岭南,特别是广西府,是真有许多牛与苎麻、稻谷的。只是那南疆道路不畅,也没什么商人,所以百姓大多种了只供日常,不肯多种。冷某曾在南疆呆了十年,那地方长东西真是飞快,与江南大不相同。周小姐,你可是要对南疆动手?” 说到最后,摩拳擦掌之意呼之欲出。 周娉婷当然不会真的告诉他意图,只是道:“去年江南大水,许多农户都变成了客户,租地种田,没了牛的要受三七分的租,生活十分不易。但规矩如此,我周家虽是皇商,亦不敢强令则改,思来想去,唯有多买些牛,以较低的价格租给佃户,才能令佃户过上好日子。江南不产牛,耕牛珍贵,一直找不到产地,昨日听了先生之言,我便动了往南疆买牛的心思。今年的秋稻虽来不及,但明年的春耕还是赶得上的。若是先生愿意,周家便请先生做这个南疆之行的向导,酬劳好说,周家绝不亏待,先生意下如何?” 周家去南疆只为买耕牛?冷谦不怎么相信这话,但他现在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与周家不过刚接触,贸然说话实在失礼。所以他未将心中的话说出,只点头道:“有银子当然赚,何况是与周家合作,只是前往南疆,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前头。” 周聘婷抬手:“先生请讲。” “第一,既然冷某是向导,那队伍便要听冷某的,断不能擅自行动。” 周聘婷点头:“南疆地形复杂,当地人与中原语言不通,民风又剽悍,蛇鼠虫蚊都是危险之物,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自然会听先生的。” “第二,冷某不在余杭,诸位请照顾好我的老母亲。” “自然。”周娉婷也应下了,“定金带会儿便带到贵府上,待先生出发,我便派丫鬟小厮到贵府上长住,照顾老夫人,直到先生归来。” “好,第三,这一趟需配两个以上的高手。” “远行之人,安全第一,威运镖局中高手众多,自会挑选几人随行。” “那便好。”冷谦松了口气,“如此,就等着周小姐做好安排,冷某随时能出发。” 周娉婷微笑,聊了几句后又留饭,之后派人送冷谦回家且送上定金,好叫冷谦满意。转了身,周娉婷便让楼如逸到威运镖局挑人,她则将管事们叫来,问了一遍谁愿前往南疆,挑了个自告奋勇的,再有小厮数人,组成了个加上冷谦足足二十人的队伍。最后,周娉婷亲自饯酒送行,直到队伍远去。 南疆的事暂时妥当,楼如逸便开始他的葑田大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葑田这个资料,是从历史百科全书·经济卷找到的,桑基鱼塘是立体农业的一种,珠三角比较多,但是能不能在海水倒灌的地里弄。。。。就当男主开挂吧! 如逸:我就是小小最大的金手指! ☆、第44章 葑田这东西不好弄,最关键的是其他人没接触过这东西,楼如逸也怕自己的描述太现代了,没人能懂——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周娉婷那么迅速精准地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的,要是谁都明白,那…… 那周娉婷也是最好的,最明白他的,也是他最想要的。 楼如逸傻傻地笑了一下,思绪继续转回正轨,想来想去,楼如逸决定采用现代的方式,开试验点。他按照原来招募菜农的方式,在周氏钱庄城南分处发了布告,要找一家既会种桑养蚕又会打鱼养鱼的流民,并且在一开始就说明,是合作分利,若是亏本了,也是要农户一同赔本的。 这种冒风险的事,楼如逸并不期待能很快找到人选,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家人来报名了。 “我……我叫徐大保。” 男人长得矮矮墩墩的,有些瘦,大约是受了水灾的饥荒又跟人打短工,所以显得十分疲劳,但满脸朴实。他领着两个孩子和妻子,妻子面容十分温柔,两个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一个七八岁的儿子,妻儿都十分瘦弱。 徐大保道:“我家原本住在海边,家里没有田,都是靠我出海打渔和门口的鱼塘养鱼,还有鱼塘边一点点地养蚕缫丝过日子。管事你放心,这活儿我家能干,还能干得很好!” “弄错了。”管事忙道,“这位是楼公子。” 徐大保忙要改口,楼如逸摆摆手,“不要紧,称呼什么都一样的。我只想知道,大兄弟,你清楚咱们的条件了?是分利制,要是最后亏钱了,是大伙儿一块亏的,你们不能稳赚不赔。” “我知道、我知道。”徐大保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但是周家干的事,我们都很相信的,上回种菜不是都成了么?江南首富,哪里会赔钱呢?若是跟着周家也赔钱了,只能说咱们命不好,连累了周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3 家。” 周家在百姓中已经有“跟着就不会亏本”的印象了么?楼如逸心里嘀咕了一声,感觉这事大条了,他从未想过有天自己竟然背负着百姓的期望。 管事也察觉了,小声问道:“公子,是否跟小姐商量一下?” “不必了。”楼如逸摇头,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都要请示周娉婷的意见,他和那些管事有什么区别?他可是要追周聘婷的人,就应该为她办好一切事,是个独立自主又听话乖巧的男人! 他看着眼前的一家子道:“好,既然你们有这个心,那我再将合约跟你们好好地说一遍,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能瞒着,知道么?” 徐大保点点头,楼如逸又将合约仔仔细细、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说了一遍,徐大保提出许多点,楼如逸便给他解释。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徐大保才完全懂得这份合约的意思。 “没问题!”徐大保连连点头,“我愿签字画押,公子,就你这耐心,谁家能比得上周家?周家不做江南首富,谁家能做?” “哎,也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否则哪天周家办错了事,还不得被百姓们骂死?”楼如逸一边签字画押一边叹气,“自从行会那事之后,百姓们都当周家是神,觉得周家什么事都能办好,但掌管周家的仍然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旁人家的小姑娘每日在家调脂弄粉,摆弄些花儿靥儿,咱们周小姐就要忙着管偌大的周家产业,肩负着为百姓们谋生路的责任,一个不好,还要被骂,可周小姐也不是神呀!” “就是呀,周小姐多不容易啊!”徐家娘子说,“我像周小姐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懂事呢,每天除了绣个花纺个线,连米多少文一斤都不晓得。周小姐太不容易了,这么大点的姑娘,就算弄错了什么,也不至于骂呀!” “若不是周家,这会儿谁吃得起菜?以后谁敢骂周小姐,我第一个不服!”徐大保拍拍胸膛,“我一定为周小姐说话。” “有心就好,吵架就不必了,免得旁人还以为周小姐骗老百姓,跟那些个坑人的天师坏和尚一样。咱们周家不求别的,只要大家心里明白,周家是一心为了百姓好的,百姓有钱了,到周家存钱,周家才有钱赚,对么?周家不是神,也会有做错的时候,但在出发点上,周家一定是为百姓着想的。”楼如逸给百姓们做足了思想工作,免得将来百姓把周家神化,容不得周家有一点差错。他将签好的合约递回去,叮嘱道:“这个一定要留好,若是将来有什么闪失,拿着这个去官府,官府会为你们出头的。” 徐大保点点头,收好合约后问道:“那,楼公子,这会儿我要做什么?” “跟我去一趟城外,看看田,开始动工吧。”楼如逸一点也不想耽搁。 徐大保也不想耽搁,他们在水灾时失去了家园和田地,流落到余杭,一直住在破庙里。因为不会种田,他们一家想去做佃户都没有办法,只能在各种铺子里做苦力活,现在好容易听到周家招人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楼如逸带着徐大保一家到了城外,除了被海水倒灌的田,附近的荒地也是周家买下的。楼如逸选了一块相对适合做试验的田给徐大保,给了他们银子,用三天的时间搭了个木屋在田边,便开始了。 时下已经是六月末,不是种桑的季节了,桑树一般分成冬春两个季节采集枝条进行插扦种植,无论冬春,都不是六月该做的。农时、农时,农事以时令而进行,这是没有现代技术的情况下需要严格执行的标准。 但不可以种桑,依旧可以养鱼。 楼如逸便让徐大保将田挖得更深,把挖出的塘泥扑在田梗上,既能当筑高的田埂,又能改善田埂的泥土质量。毕竟,田里挖出来的可是水稻土啊! 水稻种植从古到将来都是一种精耕细作的农事,楼如逸用自己的历史知识判断了一下,这应该是宋代之后某个横空冒出的朝代,那么到宋代时,水稻种植已经很讲究耕、耘、水、肥、种了。耕就是对土地进行犁耙等措施,耘就是除草除虫,水就是灌溉,肥就是施肥,种则指对种子的处理。这五项工程,在宋代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程序,例如耕,大多要在秋收也就是八月之后,趁十月冬天来之前,要将田犁一遍,让下层的土翻上,同时在冬天利用低温将土块冻得酥脆。等到第二年二月,再犁一次,再次翻整土地,随后再把土块耙成碎泥,平整成田。 至于耘、水、肥、种,更有许多程序,不必细说,正如此,水稻在现代才被称为劳动密集型农业。而江南地区,因为人多地少,更是将精耕细作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在这样的条件下形成的水稻土是非常肥沃的,用来种桑树绰绰有余。 但是挖着挖着,问题来了。 “公子。”徐大保问,“这鱼塘要挖多深?” 他从前只养过现成的鱼塘。 楼如逸反问道:“此前已经同你说过了,这鱼塘是要分层养的,还记得么?” 徐大保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行,楼公子,您不必说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仅是养鱼的人,就算是老渔夫也知道,不同的鱼活在不同深度的水里。浮在表面的是鲢鱼,往下是草鱼、鳊鱼,贴着水底的是鲤鱼、鲫鱼。此前徐大保虽然知道鱼在不同的水深,但一直不明白这些鱼有什么不同,还是楼如逸告诉他,浮在水面的是吃……吃浮游物。 这个词还是楼如逸告诉他,说水面会飘着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者虫子,叫做浮游物,鲢鱼这些在水面吧唧嘴的就是吃浮游物的。中层的鱼都是吃草的,底层的鱼都是吃贝壳、螺蛳、虾米这些水产的。而且根据池塘不同,每种鱼的占的份数也不一样,就他这个池塘,因为附近没有河,属于不流动的水,那就要选上层四分、中层五分、下层一分地养鱼,否则容易发生抢食,大鱼吃了小鱼就不好了。 徐大保从没听说过鱼还能分层养的,但楼如逸是周家的人,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听楼如逸的话。 等鱼塘弄好了,徐家娘子的蚕房也做好了,可以开始养蚕了。但蚕容易找,桑叶去哪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绢、丝等资料来自《中国经济通史·宋代卷》。桑基鱼塘是现代立体农业的一种,还有蔗基鱼塘的,多分布在珠三角。桑叶价格就是我胡编的,阿里巴巴上的桑叶价格是4元,刨除运费也就当时2元了。 架空嘛~对吧~ ☆、第45章 “楼公子,我没种桑,怎么养蚕?”徐家娘子忧愁地说。 “这还不简单?去买呗。”楼如逸道,“附近肯定不止你一家养蚕,别家不可能没有剩余的桑叶,你若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4 是去买,人家求之不得呢!” “可造孽了!”徐家娘子心疼得都叫了出来,“好好的为何要买桑叶?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楼如逸笑了,这真是传统的小农经济所带来的局限,得慢慢转变观念才行。他仔细给徐家娘子算账。“徐家嫂子,我问你,养一张蚕一年要多少桑叶?能产多少丝……你会纺纱织布,那就换成绢吧,一张蚕能得多少匹绢?还有,你一批能养多少张蚕?” “一张蚕哪里能得多少匹绢?公子可真是不知农事,哪里知道一匹绢有多长?”徐家娘子好笑,“养一张蚕每年要九百到一千斤桑叶呢!一张蚕得茧二十斤,一斤茧能抽成丝一两三分,每五两丝才能织成一匹绢。我人单力薄,加上我家大丫头,一次也才能养十张蚕罢了。” “好,那咱们便这么算。”楼如逸让旁边的管事给计数,“一斤茧抽丝一两三分,五两丝一匹绢,便算四斤茧能织成一匹绢,一张蚕二十斤,也就是能织成五匹绢。一次十张蚕,一年春夏秋三季蚕,一年就是一百五十匹绢。张管事,现在一匹绢多少钱?” 计数的管事应道:“公子,现在二两银子一匹绢。” “好,那娘子你一年能挣三百两银子,但这是在种桑的情况下,对吧?”楼如逸又问道,“若是不种桑呢?种桑采桑总是要人工的吧?若是不种桑,一次能养多少张蚕?” “这……”徐家娘子迟疑道,“最多也就是多养一两张吧,一张蚕的蚕蛋孵化之后,蚕虫也很多的。” “好,那就当是多养一张,那就是多五匹绢,多了十两银子,一年多九十两。”楼如逸又问道,“一斤桑叶能有多少钱?十文钱要不要?” “哪里要这么多!”徐家娘子吓得直摆手,“我看撑死二文钱一斤!” “一张蚕需要一千斤,三十三张蚕就是三万三千斤,也就是六十六两银子,算起来,你一年还多赚了二十四两。”楼如逸笑道,“还免去一年风霜雨淋的,若是种桑,你能多得这二十四两银子么?” 徐家娘子一阵语塞,她只心疼花钱买桑叶,却没想到,买桑叶的其实比种桑叶还要赚钱! “不过。”楼如逸也提醒道,“这也是权宜之计,等明天春天了,你还是要种桑,多余的桑叶可以喂给鱼吃,鱼塘里的泥也可以让桑叶长得更好。至于蚕沙,就按我说的,都扔到鱼塘里给鱼吃吧。” 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徐家夫妻听得新奇不已,若不是周家的楼公子说,他们真不会这么做。但有周家做保证,他们就按照楼如逸定下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徐大保去找人买了鱼苗,徐家娘子则去买了蚕蛋,夫妻俩在楼如逸的指点下开始做这个“桑基鱼塘”。起初徐大保和徐家娘子都没察觉这桑基鱼塘与平常的种桑养蚕有什么区别,但渐渐地,就发现了神奇之处。 寻常的鱼养在池塘里,一年的时间,鲢鱼能长一斤,草鱼能长一斤半,鲤鱼长得最快,若是放下一斤的鱼苗,能长四到六斤。但无论是哪种鱼,大多是两年之后才捕捞出卖,所以为了保证池塘里不断地出鱼,养鱼的会每个季节都不断地投入鱼苗。徐大保担心鱼的生长情况,两个月后投入新鱼苗,会将原本的池鱼捞出来称一称。这一称可不得了,徐大保发现这回养的鱼比往常养的大了快一半! “楼公子!”他兴冲冲地跑去跟楼如逸说,“想不到周家气运这样好,连养鱼都比寻常的大得快!” “噗!”楼如逸看他这兴奋的样子,实在不想戳穿,但事实总是要说出来的,封建迷信要不得啊。“不是周家气运好,还记得我叫你家嫂子将蚕沙都扔到鱼池里去吗?鱼吃了蚕沙,蚕沙也养好了池塘里的草和浮游物,鱼吃的东西多了,所以长得快。” “是这样吗?”徐大保愣了愣,挠挠脑袋憨厚地笑了。“那也是楼公子你了不起,竟然能想到将蚕沙扔到池塘当鱼食,这连老渔夫都想不到啊!”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楼如逸连连摆手,又问道:“徐家娘子的丝怎么样了?” “楼公子放心,已经缫丝纺纱,全都卖出去了。”徐大保答道,“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没有直接卖蚕茧,而是将蚕茧缫丝之后再纺成纱才卖出,挣了不少钱。虽然家里还没卖鱼,但是卖这些纱的钱都能撑好一阵子。” “那就好。”楼如逸松了口气。 毕竟是从夏天开始的桑基鱼塘,鱼还没能卖,蚕也只能养夏秋两季,他真的很担心最后会亏本。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可以的,不过真正要出效果,至少得等到明年夏天,鱼塘的泥开始种出桑叶,而且鱼也能卖的时候。那时才能定输赢,现在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一点楼如逸清醒地意识着,所以当徐家娘子卖出夏蚕产出的纱,美滋滋的样子惹来众人嫉妒,纷纷想学徐家养鱼塘养蚕时,楼如逸将他们都劝住了。 “诸位,周家不是不想把这技术传给大家,而是现在鱼的收成还没好。大家只看到徐家娘子卖蚕得了好多钱,怎么不看看徐家若是要过冬过秋,这些钱不过是勉强度日?关键还得看鱼塘。再者说,徐家娘子与徐大兄弟都精通养蚕和养鱼,诸位能做到像他们一般么?周家一定会为百姓们谋生路,大家也要相信周家,听周家的指挥才是。” 周家在民间已建立了良好的信誉,楼如逸都这么说了,百姓们大多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若是还有不听周家劝的,那周家也没法子。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谁选了的路不是自己走呢? 陆陆续续传来桑叶涨价、不善养蚕的人把蚕养死几乎血本无归时,另一个消息传来了。 时隔三个月,冷谦终于回来了。 ☆、第46章 楼如逸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冷谦是谁,“那个去南疆看情况的先生?” 管事点头:“对,就是他。” 楼如逸掐指算了一算,才发现冷谦带队伍去南疆已经三个月了,真正从初夏走到初秋。他忙回周府去,一进外书房大门,便看到周聘婷坐在上首。他不由得对着笑了一下,见周聘婷抿了抿嘴垂下眼,才转头四看,作揖道:“诸位安好?都辛苦了!” 前往南疆三个月,冷谦等人都足足黑了一圈,尤其是冷谦,原本就瘦,这会儿更是又黑又干,要不是有一□□气在,就跟个干尸一样了。但身体瘦了黑了,精神却很好。冷谦带着众人站起给楼如逸问好,被楼如逸这么一问,登时更精神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姐,楼公子,你们可不知道,咱们这趟南疆之行,收获可大着呢!” 楼如逸和周聘婷都来了兴致,周聘婷目光移了移,楼如逸便在她旁边的交椅上坐下,雪月送上茶来,楼如逸喝都来不及喝一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5 口,只问道:“都有哪些收获?难道传说的都是真的?” “楼公子,你这是不信任在下!”冷谦皱眉,认真道:“南疆确实有麻、稻谷与耕牛,不信你问问诸位管事。” 周聘婷目光转到诸位管事身上,其中职位最高的管事,名安康成的站了起来,道:“回小姐,南疆,不,确切地说该是广南西道,确实如冷先生所说,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荨麻、养耕牛、种稻谷。” 周义也在当场,闻言便问道:“虽是家家户户都有,但可有买卖的?” 若是家中种荨麻只为了织布穿衣,养耕牛只为种田耕地,种稻谷连自家吃的都不够,那即便家家种养,对商贾来往也是无济于事。 “大总管别急,听在下说完。”安康成笑道,“在下随冷先生在广南西道走了一个多月,所见大出平日之知。不错,广南西道确如中原所说,遍地高山丛林,山高水恶,来往困难,但山沟之中却很多平地。特别是桂州、邕州、柳州一带,多难以攀爬、方圆数十丈的石头山,石头山与石头山之间,便是平地,平地上绿水潺潺,很适宜种稻谷。且南疆确是比咱们江南热的时间长,如今已是九月,咱们江南已开始穿棉、绫等织物做成的衣服,广南西道却还在穿罗、纱等轻薄之衣。在下走了许多地方,每个地方都说,他们的稻谷至少能一年收两次,秋收之后,还能种一季花生、大豆,且产量与江南相比,也不遑多让。因产量不小,无旱涝之忧,许多农户一年里只种一季稻谷,够自家吃就行了。” “有水有田,一年只种一季便够全家口粮……”周义不禁感叹,“这话若是江南的佃户听了,只怕不是气死,便要捶足顿胸地哭。” “说起佃户,这又是南疆的一大特色。”另一管事道,“或许因地域闭塞之故,两广少有佃户,百姓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田地耕种,这可不是羡煞江南粮农么?更因广南西道水田众多,少有马匹,故而百姓耕田出行,都是用牛,有水牛、黄牛之分。说来也怪,广南西道的耕牛每胎生仔都特别多,也无耕牛之争,故而遍地都是。” “好。”周义点头,“稻谷、耕牛解决了,那荨麻呢?” 安康成道:“说来在下还是第一次见过两广地区的麻,这种麻与咱们中原地区种的黄麻不同,当地人称为荨麻。荨麻与桑树十分相似,一旦种下成活,便可一年中三收其枝叶,当地人说,若是每年固本,能收获十年。更重要的是,邕州所产的荨麻布洁白、柔软、稀薄,与当地族人的特有织锦技术结合,还能在麻布上织出花纹。在下特意将素白荨麻布与织花荨麻布都买了一匹,诸位请看。” 他说着便从地上的箱子里捧出两匹布来,放在周聘婷前边的画案上。 众人看去,只见洁白者如凝月光,如聚霜雪,素华无匹,而织花着则如雪中繁花,华美难当。连周聘婷也不禁道:“果然是极贵重的布料。” “这两匹布是给小姐做衣裳用的,幸好小姐喜欢。”安康成不动声色地讨了个好,又叹息道:“可惜的是,这种荨麻布广南西道善织者多,但愿买者少,便是织花的荨麻布,也不过贡少数官员享用,几乎不见于南疆之外。” “可惜、太可惜了……”周义连连叹息,恨不得立刻飞到广南西路将那里的米粮、耕牛、布匹都运回江南来大赚一场。“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大总管不必着急,咱们费了大力气才打听南疆之事,这三桩生意,咱们周家是做定了。”周聘婷语气平淡的落下了个大石头,让在场的管事们都松了口气,但随即,她又道:“只是,南疆山高路险,诸位管事此去,也只带回少数布匹,别说粮食这种需人力物力的东西,便是耕牛,路途如此遥远,若是半路出了什么病疫,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坐贾行商,商贾生财之道就在于互通物品之有无,买此地之贱,卖与他方得之贵,若是不能运输,还谈什么生意? 众人一筹莫展,周聘婷不由得将目光投在了楼如逸身上。 楼如逸一笑,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表情,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能运耕牛。耕牛这东西,只怕还是要朝廷修官道才行。” “若是能将布匹、米粮运来江南,也不失为一桩大生意。”安康成兴奋道,“都说周氏钱庄的楼公子足智多谋,今日在下可要好生见识了。” “见识不敢当,足智多谋更不敢当,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楼如逸谦虚地自傲了一下,道:“不知诸位可曾想过,不走陆路走海路?” 众管事不由得一愣,问道:“海路?” 安康成更是满脸失望。“楼公子想来不曾到过南疆,南疆虽临海,但只有合浦一带是在海边的,而产荨麻布与米粮的桂、邕、柳等地离海还有天远的路程。” 楼如逸又问道:“桂柳邕三地确实不临海,但有河没有?漓江、柳江、邕江,是不是都通往西江,再入珠江连海?”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之前家里各种有事,加上我也生病了,所以停更了很久,再次鞠躬道歉,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第47章 漓江、柳江、邕江、西江……安康成闻言都愣住了,问道:“楼公子如何得知南疆山水?难道楼公子去过南疆?” “我没去过,但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都是读书人认识世界的方式,我也只是杂学异书多读了些罢了,但我说的事实,对不对?”楼如逸摇头,他只去过不知道哪个世界的二十一世纪的两广,这个时代的南疆他确实一脚都没踏入过。“现在的问题只是,南疆的水路是不是畅通而已。” “水路问题涉及到的是粮食的运输,这个不重要。”周义听过楼如逸的言论,已经受他“运输方式的花费与物品单价之关系”说服了,“楼公子说过,陆路运输距离越长越不适宜运价格低的物品,南疆所产三物:荨麻、耕牛、米粮,除耕牛与米粮是重物,陆路运输成本巨大,必须水运之外,不是还有荨麻与荨麻布么?这个可以陆运,几匹马便成了。” “对,问题一个个来。”周娉婷道,“南疆之大,物产之饶,并非一时半刻能弄清,也不是一月两月能弄到中原市场来的,咱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南疆的商路,先开荨麻。” 她说着便往管事们中间看了一眼,见管事们并不在意的样子,便不由得笑了一声,问道:“难道诸位管事以为,我周娉婷说话,都是东风马耳,好玩来的么?” 众管事不知她为何动了怒,面面相觑着,冷谦作为带头人,忙站起拱手道:“小姐主持周家偌大家业,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 周聘婷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茶盏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6 端起,慢慢地噙了一口,再慢慢地放下。一举一动,仿佛时光被拉长般,叫众管事心中惴惴又不敢催促,只能忐忑地站着。喀的一声,周聘婷手中的茶盏落在桌上,好像众人提到了顶头的心。 “既然我说话一言九鼎,那我想问问诸位,可还记得我说过一句话?”周聘婷方才开口道,“周家只做钱庄生意,只管存钱贷钱给商人百姓们。” 原来是这一句,众管事松了口气,却又疑惑,她忽然提这个干什么? 还是冷谦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双眼冒出异样光彩,问道:“小姐的意思是……这南疆的生意,交给外人来做?” “也不算外人。”周聘婷脸上露出个笑,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在座诸位都是周家的管事,或是周家聘请之人,勉强也算是周家人,南疆的生意,奇货可居,我当然首先给诸位。但,我有一句话要说清楚。” 南疆之行是周家出钱出力赞助的,众人只负责打探消息,都以为周家要南疆的消息是为了自家生意,但谁能想到,这到嘴边的肥肉,周家竟肯分出来?一时众人都激动起来,纷纷站起拱手道:“请小姐示下。” “示下不敢当,不过是话先说在前头罢了。”周聘婷声音微冷,“这生意,谁家能做好谁家做,不属于周家产业,各家盈亏自负。” 众人听着又是一愣,安康成问道:“小姐,咱们……咱们都是钱庄里中下层的管事,哪里有做生意的本钱?若是有……” 若是有这个本钱做生意,谁还会做一个吃月银的管事呢? 只是这话断断不能说出来的,安康成改口道:“更何况南疆与中原路途遥远,来往一趟便要一月两月,成本巨大,咱们都出不起这个钱呐!” “安管事是忘了咱们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没本钱,只管来周氏钱庄借,周家连农户都愿意贷,若是生意人不许贷,那可说不过去。” “可……”安康成还有话说,但周聘婷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当然,借贷都有利钱,周氏钱庄借贷是什么规矩,诸位在周氏钱庄做事多年,不会不清楚,在此我便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南疆的物产摆在这里,能赚多少,怎么营生能回本,如何买卖能挣钱,都看诸位的本事。士农工商,咱们商人历来都低人一等,若做个生意都要人慈悲,那不如回家种地。” 她说着淡淡一笑,缓缓道:“所谓商人,便是担着血本无归的风险,做一本万利的事,若连风险也不敢担,谈何盈利?” 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默默,周聘婷也不急,只是将话放在这里。“做与不做,皆看自身,周家不会逼迫,只是给诸位一个优先选择的机会罢了。若是诸位不愿意……那周家便张榜招贤,想来自有人愿意。只是,商人最讲信誉,无论愿与不愿,都起手无悔,希望诸位好生斟酌,再做决定。” 语罢,周义便站了起来,抬手道:“诸位从南疆千里归来,风尘仆仆,都辛苦了,今日便先到这里,诸位回家歇息去吧。”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众管事只好站起来见礼告辞,只是在走之前,冷谦多问了一句:“敢问周小姐,这个斟酌的日子,是多久呢?” 周聘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以五日为期,诸位可享优先之权,期限一过,便是公平竞争。” “好。”冷谦拱手,“多谢周小姐,某告辞。” 周聘婷站起微微颔首,权当送客。她看着众人在周义招呼声中离去,双手拢在袖中,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这句话无头无尾,楼如逸却听懂了,他睁大了眼反问道:“你怎么无情了?” “他们只想跟着周家赚钱,周家却想用他们赚钱。”周聘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周家不是做不起南疆的生意,只是不愿担这个风险罢了,只要将风险转交给他们,周家只管贷钱收利,自是稳赚不亏。” “你这利钱能有多少?够人家南疆打一转赚的银子么?”楼如逸哭笑不得,“再说了,他们就算要做南疆的生意,也不过是第一笔需贷钱,只要挣钱了,那就是生意越做越大的事,稳赚不赔嘛!再说了,什么风险转移?周家贷钱给他们,若是他们亏本了,哪来的钱还贷?周氏钱庄是放高利贷的人会追着他们利滚利地要债么?旁的不说,周氏钱庄放贷利钱多少?别的钱庄放贷利钱多少?” 他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伸手揉揉周聘婷的发,楼如逸柔声道:“你不必担心这些,若是连其中的关窍他们都想不明白,说明不是做生意的料,失去这个机会并不可惜。机会不仅是为有准备的人而生,更是为了有本事的人而存在,知道了么?别给自己心理负担。”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登时一呆,低头看看周聘婷,只见周聘婷也仰头看着他,目光闪动,不知里头什么情绪。楼如逸抓了抓自己的手指,上边仿佛还有她长发遗留的柔软触感,那丝丝缕缕,挠到了他心里…… 轰——楼如逸脸一红,登时想也不想足尖一点人如白鹤般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周聘婷只见屋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几点起落,便消失了。 她也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心中暖意涌动,一时也呆了。半晌,她低头抿嘴轻轻地笑了,转身回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家里多事之秋,忙得脚不沾地,这文日更or隔日更,反正不坑。非常非常抱歉。 ☆、第48章 楼如逸躲在余杭城最高的地方——雷峰塔顶,默默地看了好久的夕阳,脑袋里咣当咣当地循环回放着虎摸周聘婷头的感觉。直到月亮都升上来了,楼如逸才猛地发觉,自己在塔顶已经坐了快三个时辰了。 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心里有个想法,必须先跟周聘婷、周义解释一下某个名词。 男子汉大丈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楼如逸一鼓作气站了起来,施展轻功回到周府正院楼顶,深吸了一大口气,正准备落到院子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小姐,楼公子回来啦!” 难道她在等?楼如逸低头,他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内书房的窗子,周聘婷不知怎么的竟把书案搬到了窗前,也正好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各自都脸颊微烫,微微避开,又调回了目光,双眼不由自主地含笑。只是楼如逸笑得甜滋滋的,眼中满是温柔,周聘婷却有些羞涩,轻声道:“还不下来么?” “嗯,就来、就来。”楼如逸忙跃下,走进了书房。 周聘婷放下笔,站起问道:“晚饭都过了,你可吃了?” “没呢,好饿。”楼如逸说得惨兮兮的。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7 雪絮抿嘴笑道:“小姐料得果然不错,一早便让咱们在小厨房备着饭菜,久等公子回来了。” 楼如逸嘿嘿一笑,周娉婷地脸又红了,催道:“还不快去把饭菜端来?” “是,小姐。”雪絮赶紧将饭菜端上来了。 “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平日里见你吃什么都很香。”周聘婷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站了一会儿便又坐下,“你便随意……” “没事,我都喜欢吃的!”楼如逸赶紧说,“饭菜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有人想着念着白米饭都能吃出肉味来!” “胡说……”周聘婷不禁微微勾了嘴角,又轻嗔道,“哪有人想着念着你?” 楼如逸当然不会回嘴说“不就是你想着念着我么”,一来他不是这般油腔滑调之人,二来他只怕自己说出来了周聘婷会更害羞。她恼羞成怒打他一顿不要紧,若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了波动,认定这是丢脸且软弱的事,又变回原来冷情冷性的样子,那就是他的大罪过了。 故而他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嘴角含笑,并不说什么。两人一个看着地面,一个研究桌椅的纹路,室内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声。好在片刻后雪絮便将饭菜端了上来,楼如逸一看那龙井虾仁、东坡肉、鲈鱼羹都是荤腥,只有一份他昨晚多夹了几筷子的清炒藕尖是素的,就知道这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周娉婷饮食要更清淡些。 他边坐下边道:“这饭菜可都是我喜欢的,幸亏我今天想着有事要说赶回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 周聘婷嘴唇动了动,楼如逸便笑了:“我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怎么就说不得了?” 他如此贴心,周聘婷便不由得暖和了脸色,问道:“南疆之事,你有何看法?” “风险太大,我觉得没人敢做,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做好开竞标会的准备。” 周聘婷又学到了一个新词,“竞标会?”顿了顿道:“无论是否有人愿意站出来做南疆之事,这个‘竞标会’都是要准备的,南疆不可能只有一桩生意,也不能让一家垄断南疆的生意。” “对,咱们可以这么来。”楼如逸给她解释着,“例如荨麻布之事,咱们可以先钱庄背部商量出个法子,例如贷多少银子出去,收多少利钱,假如利钱收不回来怎么办。贷钱的具体方法定下来之后,咱们就贴个告示出来,说周氏钱庄愿意贷一笔钱给愿意去南疆做荨麻布生意的商家,但商家需要拿出具体怎么做生意的法子,写成卷宗的样式,交给钱庄。钱庄看过了,谁的方法好,谁就能拿到这笔款项。” “若是这样,那这笔银子的利钱与普通借贷的利钱便要不一样,必须低些才行。”周聘婷想了想,吩咐道:“去请大总管来。” “是。”雪絮很快将周义请来了,楼如逸也吃饱了,雪絮让丫鬟们撤下饭菜,换了清茶上来,楼如逸又将竞标之事与周义细细说了。 周义听着思索了半晌,转头问道:“小姐怎么想?” “南疆的商路必须打开,但不能由周家打开,否则随处有商机便要周家派人去做生意,难道天下的生意都要周家来做么?”周聘婷神色冷清,“世家作大,会被清理,即便是女帝,也绝不会让周家掌握天下的商脉。” “这个自然。”周义点头,周家虽是皇商,皇在前商在后,周家不过是为皇家管理商业之事的人,若是真以为天下的商路都由周家垄断,那也不过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只是,周义还有个问题,“若是荨麻布之事传出,南疆也不算是咱们周家的南疆,他人若要做荨麻生意,咱们又如何阻拦?这招标的主意虽好,但有才之人,未必没有本钱自己做,为何要与咱们贷钱?” 周聘婷微微笑了,“大总管,咱们要扩宽商海,做的就不是大商贾的生意,而是要帮小商贩们找到做生意的机会和余地。” 换句话说,他们做这个竞标,不是为了赚大商贾的借贷利钱,而是为了让小商贩也有机会参与进南疆商海的开拓之中。当然,若是想分一杯南疆商海的羹,就必须有本事才行。 “这就是让他们写竞标案卷的原因。”楼如逸道。 勤奋、努力很重要,但想坐第一把交椅,就必须要有本事才行。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定下了。”周义点头道,“我这就去同负责贷钱的管事商量一下,商讨出个合理的贷钱法子。” “好。”周聘婷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在制定贷钱法子时,要做两套,对内与对外,懂么?” “是。”周义拱手。 虽然他们为了小商贩开了路,但若是这批前往南疆的管事们确实有敢为之人,那自然能享受更多的利润。 ☆、第49章 一切按照商定的计划进行着,但周聘婷有种预感,事情不会像计划那般顺利。她以为这不顺利来自去南疆那批管事中无一人愿意做这笔生意,不想第二天一早,冷谦便来了。 “小姐安好。”冷谦拱手行礼,“某是来同小姐要南疆米粮生意的。” 一旁的周义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冷先生要南疆的米粮生意?可南疆的官道还未修通,便是楼公子说的海路也未有人走过,不知情况如何。” 周娉婷也道:“我也同冷先生交个底,若是按照计划走,米粮生意至少也要一两年才能开始,还望冷先生思量再三。” “某已经考虑好了。”冷谦神色坚决,将一份折件取了出来,“小姐此前说,若是南行的管事愿意,可将计划写清,交付周家审核。某在家写了一天一夜,这便是某的计划,还请小姐与大总管好好看看。” 周聘婷听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话,只是让周义将计划折件收下。 楼如逸刚好从外边回来,听到了些皮毛,因此问道:“容我多嘴一句,冷先生为何非要做米粮生意呢?连我一个不会做生意之人都知道,南疆生意中赚钱最多最快的是荨麻布,也是最快入手的。南疆气候湿热,一年四季都能产荨麻,这边周家审核完毕,那边你便能准备出发,入冬之前便能拿到第一批货,卖出去便能过个丰足的年。冷先生……为何舍近求远呢?” 冷谦看看周聘婷,显然这位周家当家的与她的未婚夫是一个疑惑,所以他想了想,道:“既然小姐与公子这般问了,那某便实话实说了——某不愿再发生去年江南大水之事。” 周义听得默然,楼如逸与周聘婷却因去年不在江南而疑惑,两人对望一眼,楼如逸问道:“发大水是气候原因,天要下雨,河要涨水,谁能拦下?这和粮食有什么关系?” 冷谦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发大水咱们凡人当然无可奈何,但哄抬米价之事,却是人为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8 楼如逸自来了周家便受到周氏钱庄上下熏陶,对江南商场多少也有了了解,因问道:“是郑家做的?” 江南四大巨贾,王茶、吴丝、郑米、周钱,如果还有人能哄抬米价,那只能是郑家了。 周聘婷望向周义,周义解释道:“去年江南大水,将江南的田地淹了大半,江南的米粮少了近六成产量,但是米价涨了近三十倍。” “三十倍!”对于社会主义社会长大的好青年楼如逸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比例不对吧?少了四成的产量,怎么会涨三十倍的价格?最多能涨个十倍已经顶天了!” “怎么不能?”冷谦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江南历年产米粮在二亿四千万石以上,去年少了四成也有一亿四千万石的产量,而江南人口在两百万左右,按照人均口粮一升半一天,一年需口粮也在一亿四千万石左右。所以,即便是去年大水了,交完赋税,也该有一亿石左右的粮食,何况春稻没了,秋稻还有,去年江南产的米粮绝对在三亿石以上。” 楼如逸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问道:“按照这么算,江南的口粮是远远够的,怎么会落得江南饿殍满地的境地?米价又怎么会那般贵?” “那就要问郑家了。”冷谦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去年刚发大水,郑家便要农户抢收春稻,许多稻谷还未熟透便被割下,且收割后便遇到连日阴雨,收下的稻谷发霉了近四成。郑家囤着粮,对外宣称江南欠收,无米可卖,随后将上等米卖给达官贵人,富豪官绅谁出钱高谁得,而发霉的下等米放在铺面中,以高价卖给寻常百姓。百姓们怨声载道,但是没办法,整个江南只有郑家卖米,如果不在郑家买只能吃草根。由是,郑家随意抬高米价,三倍之后五倍,继而十倍,二十倍,最高至三十倍。即便是现在,江南的米价也比往年高出近五倍,还是今年春稻丰收的情况下。” “为什么丰收了米价还这么贵?”虽然这么问很无知,但楼如逸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应该下降了吗?” “已经下降了。”周义叹息道,“年初时十五倍,春苗下地后十倍,这会儿收了新米才有五倍的价格。郑家米铺放出的话,说虽然春稻丰收,但被淹没的田地太多了,所以米依旧不够。” 什么叫垄断,这就是啊!楼如逸心中不住地叹息着,充满了不满,这种大商家随意操控价格和商品出入量的情形,必须要改,否则百姓还怎么活? “本来么,历代都是这般过来的,某与其他百姓一样,只觉得忍一忍便能过去了,哪朝哪代的百姓不是被官家欺负之后又被商贾欺压?但是!”冷谦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昂扬起来,“当日小姐对蔬果行业出手,一举端掉了那些大商贾的老底,如今蔬菜行业欣欣向荣,菜贩也好、大商贾也罢,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再是一家任意操控这一行业的价格。所以,某觉得,小姐能如此,那么某跟着小姐,势必也能对米粮行业有所影响。郑家家大势大,某不敢求跟蔬果行业一般,做掉垄断,菜贩们各自竞争,只希望来年若再有水旱之灾,某能为江南百姓供应白米,免去死伤。” 大凡商人,想的无外乎挣钱,甚少有人发出这般豪言壮语,要济世安民,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一番话叫周义甚为触动,他张嘴便要说话,楼如逸和周聘婷却同时开口。 “此事……” “这事……” 两人对望一眼,楼如逸做了个“你先”的表情,周聘婷嘴角微微一翘,转头对冷谦道:“冷先生一心为百姓着想,此心此法,十六娘甚是佩服,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冷先生若是相信周家,十六娘可以保证,这南疆的米粮生意,第一考虑的便是你,只是米粮之事牵扯甚广,周家也要计划周全,才敢放钱与先生。周家不做无利的生意,也不会让贷钱之人血本无归。我还是那句话,这天下商旅来往越多,生意做得越大,周氏钱庄存钱与贷钱之人才越多,所以,周家是希望所有商人都能挣钱的。” “对。”周义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感触,竟要说漏了话,忙站起安抚道:“冷先生,此事容周氏钱庄思量再三,必定给冷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冷谦的嘴唇动了动,眼中不住地浮现出失望之色。他以为自己一番雄心壮志,周家又心存仁义,必定看不惯郑家横行江南的做派,会出手对抗。不曾想周家满口应下,却又只说从长计议。 从长、从长,长到何年何月呢?届时,又有多少百姓因郑家任意操控米价而死呢? 他以为周家与其他三家巨贾不一样,却忘了周家也是四大巨贾之一,无论如何,四大巨贾在江南盘踞数百年,根深叶茂,恐怕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他居然想借周家之手对付郑家,岂不是可笑么? 无声地叹了口气,冷谦站起道:“那,某就等着小姐的好消息了。” 周聘婷点头:“冷先生慢走。” 冷谦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了。”楼如逸开玩笑道,“冷先生恐怕对咱们失望了。” “这事急不来。”周聘婷看着手上的折件,里边的一字一句,都是冷谦的心血。不瞒地说,她之所以派人去南疆查看情况,就是因为听说南疆有稻谷,她不满郑家对米粮市场的操控许久了,但怎么将郑家从掌控位置上拉下来,真的要从长计议。 若是她没记错,如今郑家家主的大女儿,可是户部尚书的妾室之一,此事一个弄不好,要连累在在朝中为御史大夫的姐夫不说,她这个皇商,还可能被斩了,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敢同四大商家作对? 她秀丽纤长的眉轻轻皱着,仿佛不胜烦恼的样子,楼如逸见着心中便升起一股一定要为她解决烦恼的冲动。他想了想,道:“十六娘,你还记得当日我同你说过的宏观调控么?” 周聘婷点头,“宏观调控与此事有关么?” “嗯现在确实是个好机会。”楼如逸点道,“其实,所谓的宏观调控是一种国家行为,如果由个人或者某一家来施展,是很困难的。” 困难?周聘婷估量了一会儿,道:“你放心,周家有这个本事。” “不,你没有理解到我想表达的点。”楼如逸提示道,“一般来说,这是国家行为,如果是商家,一般也是……”他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词能代表国有企业,便道:“是皇商,再说得直白点,就是说,宏观调控的实施者,一定要得到国家的允许,连措施都不例外。” “我明白了。”周聘婷恍然大悟,“我要给女帝写一份奏折。” 楼如逸补充道:“最好把能想到的都写上,毕竟江南与京城一来一回耗时太远了。” “嗯……”周聘婷点头,目光在楼如逸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59 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什么都没说,楼如逸却明白了,她担心自己写奏折有所遗漏,希望他能从旁协助,但又不好开口,担心他近来太过忙碌。 “我有些建议。”楼如逸温柔地笑了,顺服地软化了自己的位置,“十六娘,你可愿听听?” “嗯,好。”周聘婷点头,眼底一片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很久,很想重头到尾修文的,但是那对看过的读者太不公平了,所以还是继续写下去吧~说不坑就不坑~ 今晚很晚的时候还会有一更。 ps.古代没有亿这个单位,但是为了方便阅读,我把万万改成了亿。毕竟架空嘛~对吧~ ☆、第50章 最后一点蜡烛熄灭时,楼如逸才发现熹微的晨光已经投过窗纱照了进来,映得屋里朦胧地亮着。他才将手上的折件看完,想同周聘婷说一声可以了,应当没问题了,一抬头却发现周聘婷趴在炕几上,已经睡着了。 为了这份折子,他们已经把自己关在内书房里讨论了一天两夜,期间除了代表女帝的绿绮,不许任何人进来。将细节讨论了又讨论,才将每一处文字敲定,就在他最后检查一边折子的时候,周聘婷便睡着了。 她一手搭在炕几上,小小的脸蛋便枕在手臂上,初秋的天气,余杭城还是暖的,她身上却已经穿上了素绫半臂,里边穿着件淡青色的短襦,虽然做成窄袖的样式,对她来说还是太宽了。随着她搭手的姿势,软软的丝绸袖口滑下,露出她伶仃瘦弱的腕骨。楼如逸从前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说看到弱不胜风的女子便会心生怜惜,现在看了周聘婷那仿佛一握即碎的手腕,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可是,这不是她要的人生,看看手里的折件,他就知道,这是个注定会成为传奇的女子。 那就让他,在她成为传奇之前,好好地看一看她。 楼如逸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她秀气的眉,细长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形状恰好、颜色淡淡的唇。或许是对她的最初印象便是说书人口中冷静机智的女子,所以长久以来,他心动的、留意的都是她的才华、冷静,想做的都是让她为她解决烦恼,出谋划策,直到这时候楼如逸才发现,她的眉眼嘴角,竟然是这样美丽。 像一朵风中的清荷。 有着纤长清香的梗,有着花儿一般的容貌,但她的花儿却不只是为了争艳而开,她吸收阳光雨露,是为了结出莲子、滋养藕根。最后,花瓣落尽,荷叶、荷梗、莲子、藕根,都是有用的。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他喃喃地说念着《爱莲说》,不想竟把周娉婷惊醒了。她浓密如扇的眼睫毛动了动,便睁开了眼。 “咳……”楼如逸赶紧望天,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她脸色一向苍白,此时却被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宛如嫣然,像是白荷花瓣上透出的一缕粉色,可人之极。楼如逸一看上去便呆住了,她却忽然不觉,只问道:“折子怎么样了?” 楼如逸猛地醒来,为自己的“见色起意”而羞愧,赶紧摒弃杂念应道:“两份我都看过了,同你说的一模一样,应该是没问题了。” “嗯,那就好。”周娉婷看了一眼窗外,“绿绮也该来了。” 话音才落便响起了敲门声,绿绮端着点心进来道:“小姐,公子,你们辛苦了,先吃些点心垫一垫,待会儿时辰到了,就该用早饭了。” 年初那一场劫难损伤了周娉婷的身子,后宅的厨娘丫鬟们时时刻刻按着嘱咐,要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以免再伤了肠胃。 “先放着吧。”周娉婷却不爱吃点心,更喜欢粥食。“昨日让你们准备的礼单如何了?” “二总管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所有的礼品都准备妥当了。” “嗯,好。”周娉婷点头,从描金填漆罗汉床头的橱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打开,只见里边铺着织金云锦,将织金云锦取出,再按了一下,盒子便打开了暗格。楼如逸见状忙将两封折件密封妥当,交给周娉婷放入锦盒中。周娉婷安放妥当,再度铺上云锦,才又从橱子里取出一支质地温润的羊脂玉簪,簪子雕成白梅的样子,其中点点杂黄便成了白梅的花蕊,质地、样式、雕工,无一不贵重。 周娉婷将簪子放入锦盒之中,又提笔写了一封信,才将信和锦盒交给绿绮。她道:“我知道你们紫宸卫个个都很厉害,所以这锦盒还请紫宸卫的诸位多多照拂,务必交给我姐姐。” “小姐放心。”绿绮接过锦盒,“十二卫之一的蓝珈正在附近,我将锦盒交给他,让他跟着二总管的车队护卫着,等二总管进了御史大夫府中再去把锦盒交给江夫人。” “如此甚好。”周娉婷点头,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呵欠。 “十六娘,你吃些点心便去睡吧,睡够了再起来,养身要紧,但也不急在这一时。”楼如逸深知她一心都扑在周氏钱庄上,所以劝道,“强撑着不过因小失大,我看大总管那边的消息,只怕今明两天便能出贷钱的计划了。” 周聘婷一听贷钱计划果然应了下来,“好。你……你也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的。”楼如逸催着,“绿绮姐姐,麻烦你扶她休息。” “让雪絮随我回去便好,绿绮,你去办事吧。”周聘婷起身走了一步,又叮嘱道:“绿绮,炕几先别收拾,我将来或许有用处。” “是。” 一时周聘婷回屋休息了,绿绮前去送东西,楼如逸身为练武之人,熬个一天一夜也不算什么,依旧精神抖擞。他在府里转了一圈,叮嘱了雪絮雪月拦住找周聘婷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她休息到自然醒,再去厨房叮嘱厨娘们做些清心、缓解疲劳的菜。 “缓解疲劳的菜?”做菜的是个大娘,闻言一脸茫然,“楼公子,缓解疲劳只能多休息,怎么能用菜缓解呢?” “哈?”楼如逸傻了傻,后知后觉这世界难道还没有药膳?想了想表达方式,他又道:“那……你会做什么红肉?要做得不油腻的。” “这个好办,咱们小姐不爱荤腥,我特意学了好几样清爽的肉菜,一直没机会展示给小姐尝尝呢。”厨娘拍胸脯保证着,“楼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楼如逸问:“厨房有海带没有?” 厨娘又愣住了,“海带……是何物?” 对了,海带这东西在他曾经活着的世界,也是建国后才从某岛国引进并且培育成功的,他记得古代的名字好像叫……昆布?楼如逸问:“有昆布没有?” “楼公子,昆布可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0 是贡品,咱们周府就算是江南第一有钱的人家,也没法买到啊。”厨娘为难了。“楼公子,您能不能点个我能做的菜?” “那你先准备着红肉吧,记得一定不能油腻。”楼如逸叮嘱完一句就转身走了,在府里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三圈,最终还是出门去了。打听之后又打听,他找到了一家挂着“清心也可以”牌匾的店铺。 “客官要买什么?”店小二忙着擦拭博物架,头也不回地问。“可以清心也——找你家掌柜的。” 他说出暗号,伙计终于抬起头,然后态度登时峰回路转仿佛云泥。“原来是十五公子,公子直报名号便可,哪用说暗号呢?” 他弓着腰赔着笑,“十五公子这边请,咱们掌柜的听到您来的消息一定欢喜非常。” 楼如逸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十五公子这个称呼十分不满,但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楼家与周家历代联姻之事谁不知道?当日商督院面前,公子与周小姐一同惩治恶商人,咱们分号的伙计掌柜都去看了,为的就是记清公子的面容。咱们分号所在隐蔽,公子不来找咱们,咱们也不好去打扰公子,以免坏了公子的大计。” 楼如逸闻言便停下脚步,伙计疑惑地望去,他便做了决定,“算了!” 转身便要离去。 “十五公子来了?”圆滚滚的掌柜好似个雪球,从后院咕噜噜滚了出来,肥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公子来得正好,前几日岛中才有密信传来。” 密信两个字叫楼如逸刚迈出的步伐又收回了,他转身问道:“信呢?” “这……”掌柜的拱拱手,“恕小的僭越……” “岛主的胡子白了一半,我离岛当日被他宝贝孙女剪掉了,气得满岛找人打。主宅祠堂里一共一百三十一张画像,如今守祠堂的老头儿叫七十叔,耳朵聋了一只。”楼如逸以极快的速度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不耐烦地反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 “不不不……不敢、不敢!”掌柜的吓得原本就白胖的脸更白了,赶紧躬身垂首道:“小的知错,小的也是为了岛中的安危,求公子谅解。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拿书信,这就去。” 说着便又迈着胖短腿跑了。 他十步还没楼如逸一步远呢,楼如逸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两步跨上去叫道:“等等!” 胖掌柜吓得面无人色,颤抖抖地问道:“公……公子饶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不打你。”楼如逸忍着不耐烦问道,“店中可有昆布?” “噢,这个有、这个有。”掌柜的松了口气,抹了一把汗笑道:“近日才运来了两箱昆布,是朝中李大人指名要的,公子要多少?” 楼如逸盘算着,道:“两箱我都要了!” “啊?”胖掌柜的手一松,手中的帕子便掉在了地上,他努力赔笑道:“公子,这是否……” “岛中大可以再运两箱过来,不过耗费些时日罢了,我问你,余杭重要还是京城重要?”楼如逸摆出蛮不讲理的架势,“你给不给?” 余杭、京城都是大爷,他哪里敢惹?掌柜的只能苦笑着:“给、给,十五公子在余杭独立支撑,岛中吩咐过,十五公子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的。你,去把那两箱昆布搬来!” 他指挥着伙计,楼如逸便指挥着他,“你去给本公子取迷信来!” “是、是!”胖掌柜走了两步,又问道:“那公子你……” “不喝茶,懒得,没这中原的破习惯。”楼如逸撵人式挥手,“去去去,本公子自己逛逛,难道你这分号还有什么是本公子不能看的?” “不不不,没有、没有!”掌柜的赔了十二万分的笑,“公子随意。” 语罢不敢再看他一眼,匆匆到内室取迷信去了。 楼如逸等他的气息消失了,才松了半口气。 这胖子看着唯唯诺诺的,其实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就他那至少两百斤的体重,走在路上不仅没有脚步声,连衣角都不怎么动,可见轻功有多高。何况余杭这样重要的据点,璇玑岛怎么可能派个普通人守着? 因此,楼如逸虽然说得嚣张,却不敢真的逛得肆无忌惮,只简单看了一下分号的结构。 分号处在余杭极寻常的一条巷子里,打的是茶叶铺的旗号,入了店铺便只见高高低低的博物架,上边摆着大大小小的茶叶盒子,然而谁知道盒子里装的是真的茶叶还是□□?正对的店门的地方又个掌柜台,绕过掌柜台便是后堂,也就是楼如逸现在站着的地方。 楼如逸绕着后堂转了一圈,后堂只有两排八张圈椅,上首两张太师椅。墙壁四周挂着墙瓶与紫檀木雕成的山水画,靠墙还有高几,几上摆着花盆,种着昙花、玉簪花、红花石斛,倒是把后堂衬得十分雅致。楼如逸目测了一下,后堂不过宽三步、长四步,折合现代计算只有二十八个平方,在古代来说,这后堂算是小的。 但是……楼如逸将脚步声压得重些,听着回声便知道,这分号绝不止前面店铺和后堂,甚至也不只是内室那么一点大小。但他来不及也不能查探了,因为火机和掌柜的都回来了。 “十五公子,这是岛中密信。”胖掌柜将信封递出,“这开启之法……” “我自然清楚。”楼如逸将密信接过,问道:“昆布呢?” “这、这里。”两个伙计一人一个把箱子扛了出来,“十五公子,您要送去哪里?小的们……” “我自己带走。”楼如逸继续扮作目中无人的样子,将密信往怀中一塞,然后一手一个将箱子提着走了。 “这位十五公子跟传说中的像可又不大像啊……”胖掌柜喃喃。 楼如逸听得见,心中嗤笑一声,仗着轻功绝顶,几个起落便到了周府。将箱子藏在柜子里,他取了一把海带用水泡着,等时间到了,完全泡开了,便去厨房要了油盐醋糖。 “公子要这个做什么?”厨娘不解,“难道公子还要自己做菜?” “差不多吧,不过我只会做这个。”楼如逸拿出看家本事,做了一份凉拌海带,叮嘱道:“行了,我去休息一下,等十六娘醒了,记得给她送去。” 厨娘看着远去的他,又看看眼前黑乎乎的一盘,很怀疑小姐会喜欢这又是蒜米味又是醋味的东西。 *** 周聘婷直睡到傍晚才醒,她边起身边问道:“楼公子可醒了?” 雪絮服侍着她洗漱更衣,闻言便低头笑了。 周聘婷随口问道:“好好的笑什么?” “没什么。”雪絮抿了抿嘴,道:“往常小姐醒来第一句话是问‘雪月呢?可有管事找我’,今日……却别有不同。” 周聘婷脸色微微一红,心中大窘,脸上却依旧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1 保持着冷清之色,改口问道:“那雪月呢,可有管事找我?” “有呢。”雪絮比雪月沉稳许多,见她不愿说笑,忙收敛了神色,恭敬地答道:“有,大总管带着钱庄的冯达冯掌柜等几位管事来了,但您睡下时楼公子说过不能让人打扰你,绿绮姐姐又出门办事了,婢子与雪月只好让大总管与几位管事等着。这会儿您醒了,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小姐,婢子估摸着大总管与几位管事到来还需一段时间,您不如先用点饭菜,免得待会儿事情商量太久,您的身体撑不住。”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周聘婷便点头了。 雪絮一边继续服侍她梳洗,一边让二等丫鬟们抬桌子准备饭菜,周聘婷梳洗妥当坐下,见到桌上的菜品中有两盘肉,另有一盘黑色的丝状凉菜。 “这菜是谁做的?”周聘婷人没坐下,眉头先皱了起来,“怎么做了两个肉?” 雪絮笑道:“小姐,是楼公子吩咐做的。” 是他?周聘婷微微一叹,眉头舒展开了。 雪絮笑得眼弯弯的,解释道:“楼公子说,知道您不喜荤腥,但您身体尚未康健,仍是虚弱,这两日又劳累了,所以荤腥是必须要吃的。这肉也是楼公子选过的,他说您气血不足,要多吃红肉,所以让厨房做了一碟鹿肉,一碟兔肉,都鲜嫩得很,厨娘跟婢子保证说绝不油腻的。” 周聘婷听她如是说,便夹了一块鹿肉尝,滋味果然鲜美,不觉油腻,再看另一盘,除了兔肉还有绿色的块状蔬菜夹杂着。 雪絮忙解释道:“绿色的是青笋,另一盘是凉拌昆布。” “昆布?”周聘婷露出吃惊之色,大梁朝不产昆布,只有远在高丽与东瀛的海中才产出,历来都是皇宫进贡之物。民间的昆布千金难求,楼如逸哪来这么大的手笔? 她放下筷子问道:“哪来的?” “捡来的~”楼如逸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答应的二更被我放在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于是干脆并做一章发~ ☆、第51章 周聘婷见他醒了,眉梢眼角都浮上了一丝笑意,先问道:“你吃晚饭了么?”接着转头吩咐了一声:“再准备一副碗筷。” 不必她吩咐,雪絮已经机灵地命人行动了,一时椅子、碗、筷等物都另备一份送了上来。等楼如逸坐下,周聘婷才担心地问道:“这昆布你从哪弄来的?” 楼如逸拿起筷子,神色不解:“从我的行囊里翻出来的,我们璇玑岛附近很多啊,听说这东西在中原稀奇得很,我便装在行囊里带来了。我们那管这个叫海带,寻常得很,我都忘了自己有这东西了,今天问了厨娘,厨娘说昆布珍贵得很,我才想起来的。” “这是贡品,在民间价值千金,你竟然……”周聘婷欲言又止,最终选择转了话题,“先吃饭吧,大总管与管事们还在等我们呢。” “好。”楼如逸用公筷夹了几根凉拌海带丝放在她碗里,劝道:“尝尝看。” 周娉婷眼中浮现温软之色,夹起慢慢地咀嚼着,看得楼如逸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不住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周聘婷点头,“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厨娘怎么想出的法子?” 话音未落,楼如逸的脸已经红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角,咧笑如熟透的石榴。周娉婷不禁奇怪,“你怎么了?喜欢吃昆布么?” “哈哈……”丫鬟们齐声笑起来,连最稳重的雪絮也撑不住,用帕子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周聘婷看着更奇怪了,放下筷子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色,问道:“都笑些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雪絮眼见不好,赶紧止住笑,应道:“回小姐的话,这盘凉拌昆布,是楼公子做的!” “啊?”周聘婷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之色,她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楼如逸,问道:“你……是你做的?” “我……嗯!”楼如逸一开始想否认的,但又忍不住承认,但点了头又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解释说:“这个……这个因为从前我一个人住,除了煮面就会煮白粥,这个凉拌海带是最简单的菜,刚好配白粥,而且海边又多,所以我才做的。那个……因为你气血,不怎么喜欢吃海产,所以怕你缺……” 缺铁,不够活血。 楼如逸若是将这话说出来,肯定要被笑了,这时候的铁与他说的缺铁并非一个东西。所以,未免麻烦,他赶紧改口:“缺……总之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若是喜欢,我常常做给你吃。” 一番话听得周聘婷心里思绪翻涌,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他心中这般在意她、记挂她,一个大男人为了她竟然肯入庖厨,为她洗手作羹汤。她一生冷清冷心,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一个知冷知热,将她妥帖安放的男子呢?何况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只有支持,不仅没有怨她一个闺阁女子抛头露面,更没有怪她处处强争一头,他甚至甘愿在她身边出谋划策。 但他的甘心追随,却不显得卑躬屈膝,反而有种霁月光风的豁达,这样叫人可钦可佩,她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回报万一。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心中已经这般千丝万缕,柔情如水,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另一个话题。“昆布这样珍贵的东西,璇玑岛竟随处可见,不知岛上究竟是什么光景。” 话说出口,她直恼得不禁咬了咬舌尖——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半点甜言蜜语有也不会说呢? 楼如逸心中自然有些失落,好像小时候拿了小红花等着父母夸奖,回家却发现父母都加班了一样。但此情此景,又觉得问这样的话才是他认识的周聘婷,所以心中自然而然地释怀了。 “对啊,我们那里就是很多这东西的,而且昆布是东瀛那边的称呼,璇玑岛叫做海带。总之,你喜欢就好,来,多吃点!”楼如逸又夹了点凉拌海带到她的碗里,还不忘指着兔肉和鹿肉说:“这才是我要你多吃的,凉拌海带解油腻,你按着食量吃,不要你吃得撑,但每天肉和菜都要均匀,这样才能让身体健健康康的。” 他竟然不怪她笨嘴拙舌。周聘婷松了口气,将他夹到碗里的菜全都吃掉了。而结果也是这样恰好,他夹的菜不多不少,正好叫她吃饱。 用过饭,两人又用清茶漱口,楼如逸又让她歇了会儿,才让人传话,请大总管与诸位管事在外书房见面。两人默默走出大堂,起初觉得应该说什么,然而并肩行了两步,却又觉得不必了。 一时秋风袅袅,庭院的桂子开花了,缕缕幽香缭绕着,这天气既不燥热也不寒凉,处处都透着清爽宜人,叫人好生惬意。 也或许,惬意只因身边人。 两人都想这惬意与安然能长长久久,却不过一会儿便走到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2 了外书房,红尘的纷扰扑面而来。每日闲来松窗下棋,赌书泼茶,那不是他们的志向,即便是被闲适蛊惑着,周聘婷也只是略作犹豫,然后果断地走进外书房。 “小姐。”所有等待的管事们都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周聘婷在主位前站定,等楼如逸停在她身后半步之时,便抬手道:“诸位免礼,请坐吧。” 管事们依次坐下,周聘婷的目光落在南边第一张交椅上,问道:“我听雪絮说,贷钱的计划已经出来了?” “回小姐,是的。”周氏钱庄总庄管事冯达站起道,“卷宗已经放在小姐与公子的书案上了,大总管也已看过,请小姐过目。” 周聘婷低头,桌面上果然有卷宗,她边打开边问道:“怎么个说法?” 冯达道:“咱们钱庄贷钱分三种,基本利息是每年百分之四。春秋苗是农事,若是农户来借贷,咱们都安百分之一算,若是商贾借贷,咱们会考量他的身家与抵押之物,若是身家不足,那便取百分之四,或名声不好,取百分之五,甚至也有不贷的。此番南疆商路的开辟,利润巨大,风险也十分巨大,所以商定之后,咱们管事一致觉得对外可取百分之五的利息,而对南行的管事,咱们可取百分之三。” 利息低的是已对南疆商路有一定了解的管事,风险小,生意稳妥,而高利息的虽然获益大,但对南疆的情况不知如何,风险大。两者各有考虑,而南行的管事比外人少了两个点的利息,确实非常吸引人。 “嗯,不错。”周聘婷对这个借贷法子也很满意,又将招聘竞标之法看了,正要赞同,楼如逸忽然说:“对于竞标,我还有个主意。” ☆、第52章 楼如逸一说有主意,管事们都来了兴趣——这位公子的主意虽然稀奇古怪,但最后都能收到奇效。 “公子有了什么主意?快说快说!”其中一个专管农户借贷之事的管事连声催道,“不瞒公子说,自从公子弄了那个桑基鱼塘叫徐家挣了个盆满钵满,已经有许多农户与佃户来找咱们分处,要贷钱回去好好整治,明年也弄个桑基鱼塘试试。” 虽然对周氏钱庄来说,挣大钱的永远是贷给商户的利钱,但整个江南只有周氏钱庄一家敢贷钱给农户,收到的利钱不多,却在百姓中间博得极好的名声。此次为流民设计桑基鱼塘,占地少又能养活全家,随着徐家逐渐掌握了技术,农桑分处已经开始准备与官府合作,逐渐安顿流民了。 桑基鱼塘之事其他管事也知道,他的话一说,其他人也催道:“公子,快别吊咱们的胃口了,快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楼如逸本来就不愿故弄玄虚,这会儿连周聘婷也眨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着他,更叫他不好意思了,赶紧道:“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就是在竞标之前,我们要宣传宣传。比如说,南疆的米怎么好?荨麻布怎么价值怎么样?这些都得让人知道。” “对。”周聘婷点头,“若不知其贵,如何为之冒险?咱们都是商人,谁不是见利才冒险的?” “话虽如此,但是……”周义也陷入了沉思,“具体该怎么做呢?” 总不能导出说荨麻布很贵吧?空口无凭,谁会相信呢? “小姐,公子,婢子……婢子有个主意!” 众人转头,雪月一下子被这么多管事看着,心中不禁紧张,忙低下了头,绞着衣袖说:“婢子……婢子僭越了……” “无妨。”周聘婷温和道,“商议之事,本来就是集思广益,你有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婢子……婢子有个好姐妹在刺史府中做事……”雪月起初很紧张的,见众人都等着她,便不敢耽搁,利索地说了下去。“我们平日里遇到了,便会说些闲话,她平日里说的都是刺史夫人又打了什么首饰,做了什么新衣裳,或者买到了什么珍贵的料子。这不是快中秋了么?听说近来江南道的官夫人们又要凑在一起,办什么赏菊品蟹会,会上的官夫人们必定要争奇斗艳,刺史夫人十分担心输给其他官夫人,丢了刺史的面子,正为衣裳首饰苦恼着呢。咱们若是趁这个机会给此时夫人用荨麻布做套衣裳,让此时夫人在诸位官夫人面前赢了面子不说,还能博得刺史夫人的好感,诸位官夫人若是打听之下来咱们钱庄求买荨麻布,这不就出名了么?” “这个主意好!”总管事冯达第一个拊掌起来,“又能拉拢刺史府,又能宣传荨麻布,一举两得!雪月姑娘,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小姐身边当真深藏不漏,处处都是人才。” “总管事说笑了。”雪月被夸得脸都红了,赶紧道:“这服饰上争奇斗艳的事,本来就是内宅的家常,咱们小姐一心为了江南商道,不爱这些,但我们这些小丫鬟就……就爱个衣裳首饰,想到这点也是自然。”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想到了便是厉害,便要赏的。”周聘婷笑道,“等将来收了第一笔荨麻布的利钱,我想抽出二十分之一给雪月,诸位管事可有意见?” 众管事已经算过了,第一笔利钱应当在五千两银子左右,二十分之一也不过二百来两,这点银钱他们可不放在眼里,自然应允了。“雪月姑娘的主意若是奏效,自然值这个数。” “谢……谢小姐!”雪月已经快高兴晕了,她着实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能拿到银子!银子可是好东西,不管多少都叫人爱到心坎里的! 周聘婷微笑道,“其他人也是如此,若是谁有好主意,依照盈利多少,都能分红,不拘管事还是丫鬟伙计。” 她出其不意地露出广纳良才的意思,更有能者多得之暗示,听在众管事耳中,不禁各个都心动起来。管事的月银都一样,若是出力出智多便能分红,那年尾了岂不是赚得腰包满满? 心念划过,一个管事便道:“我也有个亲戚在刺史夫人身边服侍着,等会儿我叫她好好打听一回刺史夫人的服饰习惯。” “对。”另一个管事道,“小姐,我兄弟的铺子里来了个极会做衣服的少年,等打听清楚了,便叫他好好裁剪,做一套衣服送去刺史府,保证刺史夫人满意。” 这两个主意周聘婷也一一应下了,只是与雪月的主意相比,这两个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出彩。周聘婷道:“那便等消息打听清楚了,请那位少年到周府小住一段时间。” 这是担心那少年将衣服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暂时先住府中。 一时吩咐下去,各人都行动起来,没想到刚起步便遇到了困难。 “那裁衣的少年傲气得很。”雪月气呼呼地说,“管事亲自去请,他竟不愿,说要小姐先答应他一件事。” “哦?”周聘婷的目光从卷宗里头抬起来,问道:“要我答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3 应他什么?” “他要见小姐一面!”雪月评价道,“怕不是个登徒子,小姐,咱们还是找别人吧?织锦楼的手艺江南第一,咱们找织锦楼去。” “不,先见见这个少年。”周聘婷个有种预感,自从冷谦之事起,要求见她的多半是有本事却没钱之人,想用过人技艺从周氏钱庄获得做生意本钱的。“去告诉宋管事,明日请那位少年来府中做客。” 竟然不是来见她,而是来府中做客,措辞不同,便将召之即来的傲慢变成了虚怀若谷的求贤之渴。 次日,那少年便独自一人敲开了周府的门。 “我叫杜嵘,是个裁缝,你们小姐叫我来的。” 周聘婷接到通知便去了花厅,走进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秀、身穿短褐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了她便站起来,嘴巴张了张,没说话,眼睛都直了。 “你……” “你看什么看?”雪月气不过了,这人果然是个登徒子,怕不是那日在商督院门前远远见过小姐的样子,心心念念着想亲近佳人。她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好大胆的登徒子!”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杜嵘叫道,“我怎么登徒子了?周家不是号称求贤若渴?就这么对找上门来的人才?” 还敢顶嘴!雪月柳眉倒竖:“你一进来便对我家小姐失礼,还说什么人才?我才看你就是个色胚!” “还越骂越过分了!”少年气得转身就走,“算了!老子不合作了!” “合作?等等!” 楼如逸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将少年拦住了才发现…… “你……你怎么在这?” ☆、第53章 周聘婷疑惑地看着忽然闪出的人影,而楼如逸望望天,假装自己的出现很水到渠成。 “小姐,婢子知道怎么回事。”雪月掩着嘴笑了,“楼公子一定是听说有美少年要求见小姐才肯答应裁剪衣服,所以心里不自在,又觉得这吃味太不男子汉大丈夫了,不敢让小姐知道,所以偷偷躲着看。” 吃味……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周聘婷的脸便红了,楼如逸望着屋顶也更认真了,名叫杜嵘的少年见状,抛出一句“蛇精病”,转身就要走。 这三个字可提醒楼如逸了,他一把拉住了少年,笑着说:“等等,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了保证你能拿到合约,还能获得启动资金。” 合约?启动资金?杜嵘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来来来。”楼如逸不分由说将杜嵘拉到了一边,他现在可是身手一流,杜嵘那点小身板哪是他的对手?立刻给拉到院子中间的空旷之处。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内容,那少年激动得差点哭了,抓着楼如逸不断地摇着手,原地又蹦又跳。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把悄悄话说完。 楼如逸将杜嵘带回来,对等待已久的周聘婷说:“这是我老家的亲戚,我……我母亲那边的,所以刚刚……” “刚刚您不是在瞧谁敢偷窥咱们小姐,而是未卜先知,知道这位……嗯,公子,要来?”雪月依旧笑着,看在楼如逸的面子上,决定对这无礼的登徒子少年称一个“公子”。 楼如逸的脸又红了,周聘婷轻轻斥责了一声“无礼”,才望着杜嵘温和道:“原来是楼公子家的亲戚,我便是周十六娘,我称你一声杜公子,你可愿?” “我不习惯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周小姐叫我小杜就好。”杜嵘刚刚经历过认亲,语调还略带激动。“刚刚我语气太急了,对不起。” “无妨。”周聘婷抬手,“小杜,请坐吧。” “谢谢。”杜嵘在下边的椅子上坐下。 周聘婷在上首落坐,待丫鬟们端茶上来,便问道:“小杜,你执意要见我一面,可是有事要与我商谈?” “对。”杜嵘昂首挺胸地说,“我想用给刺史夫人做衣服的机会,让周氏钱庄投资我,给我开一家裁缝铺。” 投资这个词,周聘婷在楼如逸口中听过,是他们家乡特有的词,这说话自信大胆的方式,也与楼如逸如出一辙。所以,周聘婷不禁微微笑了,道:“周家历来只做钱庄生意,不参与其他买卖,若是你想开裁缝铺,大可以向周氏钱庄申请贷钱。” “我申请过了。”杜嵘愁眉苦脸地说,“但你们钱庄问我有天有地有房产么,我说没有,他们又问我有没有担保人,我当然没有啦!这就贷不到钱了。” “所以你要见十六娘,要十六娘做你的后台?”楼如逸笑骂道,“臭小子,主意打得挺好嘛!” “嘿嘿嘿……”杜嵘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聘婷想了想道:“周氏钱庄贷钱是必定要保证的,这保证可以田产地契,也可以是担保人,甚至本事。这样吧,这回就用你的手艺做担保,若是你能完成咱们周氏钱庄的要求,我周十六娘个人谢你一千两,若是你还要借贷,周氏钱庄无需担保人,可贷你五千两一下的银子。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若是没本事还钱,即便你是江南太守的弟弟,也没用。周氏钱庄开铺百余年,从没有过讨不回的钱。” “你们古代的高利贷有多可怕,我知道,放心吧,我珍惜小命,不敢赔钱的。”杜嵘拍拍胸脯,“口说无凭,咱们要签个合约。” 合约?周聘婷转头看向楼如逸,楼如逸解释道:“就是契约。” 原来还是个认字之人。周聘婷点头,吩咐道:“雪月,取笔墨纸砚与我的印鉴来。” 雪月上下打量了这杜嵘一眼,仍是担心他来骗钱的,却因小姐的命令不得不赶紧将东西准备好。周聘婷提笔将契约写了,盖上自己的私印,将墨迹吹干了往前推了一点,道:“有了这契约,我周十六娘便是你贷钱的担保人,你满意了吧?” 杜嵘喜不自胜,立刻便蹦上来要取走契约,谁知刚触摸到,纸张的另一头便被另一只雪白的手按住了。抬头一看,还是刚刚态度不善的丫鬟。 “没错,是我!”雪月挑了挑眉,“我们小姐对人放心,我这个做丫鬟的可不放心,你什么都还没做呢就想拿走契约?周家做生意都是一分冒险一分利润的,你想带走这张纸,就老老实实留在周家,把我们要的衣裳做好了。否则的话,谁知道你会不会拿了契约便跑?” 哪有这种事?周聘婷摇了摇头,刚要出言制止,肩上却忽然一沉。转头看去,只见楼如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聘婷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双小儿女。 “你……”杜嵘气得脸都白了,猛地将手收回去,咬牙道:“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服装设计师!——布呢?” “不急。”周聘婷吩咐道,“来人,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4 将杜公子带去客房,传我的话,凡是杜公子的要求,一概应了。” “杜公子的一切事宜,都让雪月负责。”楼如逸补充了一句。 “什么?!”杜嵘惊叫,这个凶丫头? “楼公子!”雪月也叫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嫌弃——这个觊觎她家小姐美色的穷小子? “就按周公子所说的做。”周聘婷道。 十天之后,周氏钱庄贴出了个告示,并且派伙计在旁边解说。 “周氏钱庄以万两银子悬赏,寻找有经商之才的人,开辟南疆商路,做耕牛、水稻、布匹生意。有志者可选以上三项生意中的一项,将初步拟定的经商计划写好,交与咱们周氏钱庄的……” “让开让开!”伙计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强行将围在周氏钱庄门口的百姓给分开了,一顶垂着水红软纱的轿子落在门外,一个中年婆子俯身在轿子前听了两句,便直起身敞开嗓门叫道:“周家的裁缝呢?都给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提到了小小吃肉的事,按礼制父母丧服孝三年,是茹素的。但这只是礼制,一般来说,出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只要服素、不戴首饰、不寻欢、不饮酒作乐,在自己家吃点肉是没关系的,特别是对于身体本就不好的人。但是不能给外人知道,也不能在外边吃。 ☆、第54章 这人的话一喊出来,周围的人全都哄的一声笑了,一人高声道:“你这是外地来的吧?周家是做钱庄的,哪里有什么裁缝?莫不是走错地了?” 周氏钱庄的伙计也上前做了个揖道:“这位夫人,这是钱庄,没有什么裁缝,您要找裁缝,还是去织锦楼吧,就顺着这条街往前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便能看到织锦楼的牌匾。” “我要找的就是你们周氏钱庄。”轿子里的女子声音娇媚,透着十分的跋扈。“昨日孤山赏菊宴上刺史夫人穿的那身衣裳,难道不是你们周家做的?” 钱庄掌柜听到动静,走出来作揖道,“夫人安好,夫人说的那些衣裳,不是周家的人做的,而是周家请人做的。” “这有何区别?一样是你们周家出的。”女子骄横道,“我要你们照着那身做一套,不,做另一套更好的,银子么,不是问题,五千还是一万两?你尽管开口。” “哈哈!”掌柜的笑了,“夫人说的不错,对周家来说,银子不是问题,周家就是做钱庄生意的。但是夫人,你要的周家做不到,因为刺史夫人那身衣服是用南疆特产的荨麻布做的,上边织锦的手法也是当地部族特有的法子。前些日子我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探听风土人情,才发现这中原没有过的精美布匹,而且总共也就那么几匹,除了给我们小姐留着以外,全都给刺史夫人做衣裳去了。我家小姐说,自从她被封为皇商,许多事都倚仗刺史大人,听说刺史夫人要赴宴,便自作主张给刺史夫人做了身衣裳,作为答谢,既然是答谢,那自然不会有第二份,这位夫人,您还是请回吧。” “休要哄骗本夫人!”女子怒道,“你们这等商人谁不是一双眼睛就盯着银子?来人,将银子抬出来,让他见识见识!” “哎哟,我说梅姑娘,你可别丢人现眼了吧!” 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从人群中挤出来,蔑视地看了一眼轿子,冷哼道:“分明就是府中的姑娘,连个姨娘的名分还没挣上呢,就敢在外边自称夫人?回头我告诉夫人,有你好果子吃!” “你……”轿子里的女子气得语气都变了,幸好她没走出轿子叫人看见脸,都则这会儿人上那捡脸皮去?“你这死丫头来干什么?” “没什么,来替我家夫人说声谢谢而已。”丫鬟走上前行了个福身礼,道:“我是刺史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彤香,我家夫人说,昨日受了周小姐的一份大礼,十分欢喜,不胜感激。我家夫人本想亲自登门道谢,又听说周小姐出门巡查生意了,府中不长眼的东西又来讨人嫌,便派我来道个歉,赔个不是,刺史府失礼了。” “姑娘言重了。”掌柜的拱了拱手,问道:“我们小姐也只是见那荨麻布新奇难得,所以做了身衣裳,不知刺史夫人觉得如何?” 这话说出来,轿子里便传来一声冷冷的“哼”,透着不屑和难以言明的酸味。 彤香便笑得更欢了,“回掌柜的话,我们夫人甚是满意。这些日子虽然天凉了些,但我们夫人体丰怯热,不爱穿那些个缎啊锦的,就爱个质地轻薄的纱,可惜近来时兴的纱都花里花哨的,不素净,若要素净吧,只有缭绫。夫人正为此事烦恼着呢,不想周小姐竟派人送了新衣裳过来,可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么?这荨麻布洁白细薄,十分清透凉爽,上边的花纹也不俗气,衬得咱们夫人如白牡丹一般雍容华贵,不是一般的俗艳野花能比的。” 说完,还看了轿子一眼,隐含之意指了谁,显而易见。 “你……”轿子里的女子更是气得声音也抖了,吩咐道:“起轿!回府!” “哎呀,梅姑娘急什么?”彤香神色得意道:“听说今日周氏钱庄贴出告示,要寻觅有志之人前往南疆经营荨麻布之事,我家夫人宅心仁厚,担心有人不识货,还以为荨麻布与穷巷子里乞丐穿的麻布一样呢,所以命我将这衣服拿来周氏钱庄门口好好展示一番。” 说完,她拍了拍手掌,四个小厮将两个抬着翘雀首的酸枝木衣架过来,另有两个丫鬟捧着锦盒而来,后边还跟着八个小丫鬟和八个衙差。衙差们在周氏钱庄大门西边的屋檐前围成个半圈,小厮们便将酸枝木衣架放在石基上,捧锦盒的两个丫鬟在衣架前站定,小丫鬟们便将锦盒打开,把里边的衣裳小心地搭在衣架上,然后各自退开,与小厮一同在衣架两旁站定。 这便是刺史府小妾与夫人相争的衣裳?便是叫刺史夫人在赏菊宴上大出风头的衣裳? 余杭百姓都知道,刺史夫人美则美矣,就是贪吃,比常人圆润许多。偏偏本朝风尚不喜丰满,只以瘦为美,刺史府的小妾也一个赛一个细腰苗条,为此刺史夫人不知闹了多少回,也被人笑了许多回。什么样的衣裳竟然能叫这样一个胖妇人成为宴会头筹,压了群芳? 众人看去,只见衣架上搭着一件大袖衫、一件诃子裙,一条披帛。那诃子裙的诃子为深蓝色,当中有牡丹为中心的白色宝相团花纹,裙子为白色,裙幅上散落着小小的红色石榴花纹,那宝相团花纹与石榴花纹,竟都是织上去的。再看那大袖衫,大袖衫为白色,罩在酸枝木衣架上仿佛一抹微云般,将酸枝木衬得若隐若现。试想若是这大袖衫之下不是硬邦邦的木头,而是美人的冰肌玉肤…… “这……这衣裳竟是麻做的……”轿子里的女子也不知何时走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5 了出来,站在台阶下痴痴地看着衣衫。 这也是围观众人的感想。 大抵说起轻透布料,无外乎纱,江南有绝代佳品轻容纱。寻常葛麻之布不过讲究个清凉罢了,谁能得如此轻薄透亮、精细洁白? “诸位看好了,这边是南疆的荨麻布。”钱庄掌柜道,“此次咱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也不过得了那么几匹,此物难得之处不在数量,而在于洁白、轻盈、细薄,一匹四丈,只有不足五两重,重叠卷起,放置于竹筒之中尚且不满。” 众人听着不禁又是一惊,寻常布料,一匹四丈也有一两斤,便是轻容纱之轻薄,也有近八两,荨麻布竟然才五两不足,比轻容纱更轻! “掌柜的。”人群中终于有人问到,“难道贵庄真的没有这荨麻布了?” 掌柜面色为难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上次鄙庄管事的南疆之行,只为探听南疆风土人情,并未带太多荨麻布回来,这有花纹的花荨麻确实没了,只有五匹素白荨麻布,本想留给咱们小姐服素的,但这荨麻布实在太过轻薄,咱们小姐身子畏寒,已经全部作为答谢给杜裁缝了。噢,杜裁缝便是为刺史夫人做这套衣服之人,他在金鱼巷开了个铺子,今日应当开业了。” 一时众人心思翻转,片刻之后,金鱼巷里杜嵘的铺子里,便来了好些人,叫嚷着要买荨麻布。 “看到我的门口的招牌了么?”杜嵘拿着一根竹枝敲着门口的竹匾额。“云想阁,取‘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不卖布,只卖衣裳,且只接受定做,并且同一批布料每个人限做一套。不接受这个规定,请到别家,哎,有的是想在我这里定做的人,不差你一个。哦,想来硬的?你家有刺史厉害吗?刺史夫人都只能做一套,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搬出刺史夫人,果然没人敢造次。次日,刺史夫人将展出的衣服收了回去,不少官绅夫人都来云想阁与杜嵘做生意。 “你们这么多人,叫我好生为难。”杜嵘摊手道,“老实说我手上只有三匹素荨麻布,总共十二丈。目测一下,你们来了十个人,若是做大袖衫,每人能做一件;若是有人要做罩裙,那也能一件大袖衫的布料换一件罩裙;但我劝你们一句,这个天气已经不适合单穿大袖衫了,往后只会更冷,现在做大袖衫,只能等明年夏天再穿。这布料质地轻薄易透,做这个时节的罩裙正好,里边可以穿间色裙、石榴裙、绿萝裙,颜色越鲜艳越好,这轻纱似的裙子一罩,跟轻烟笼在上边一样好看。” “那若是做襦裙呢?”一个夫人问道,“难道你会做?” “呵,世上还没有我不会做的衣裳!”杜嵘语气狂傲,“荨麻布无论有没有花纹,因为质地轻薄,是非常适合用来做外裙的,因为同样的外裙,荨麻布比纱轻一倍以上。在座的夫人都穿过各种各样质地的衣服,知道衣服轻有多重要吧?谁也不想穿着沉重的衣服出门,让美丽成为负担对不对?只是夫人,你可知道这布料要是做襦裙需要多少布料么?” 那夫人忙问道:“多少?” 他比了个数:“四丈,至少一匹布,若是讲究些,至少五丈才能保证裙子不透出中衣的轮廓。我受伤总共才三匹素荨麻布,你要做裙子,先得说服其中四位夫人放弃她们的罩裙或大袖衫。”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气氛便是一凝,在外边偷听的楼如逸轻声对周聘婷笑道:“这小子挺会提价的嘛,营销的一把好手?” 周聘婷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不是很懂何谓营销,不过她能明白,杜嵘这是趁机抬高荨麻布的身价。 “这事也不急。”杜嵘道,“还有定金呢,荨麻布珍贵无比,现在整个中原只有我这里有三匹十二丈,我便算一两银子一尺布,一匹一百二十两银子,不算过分吧?先交一半定金。” 众夫人一听忙要付定金,先前与杜嵘讨论的官绅夫人忙道:“等等!” “别等了。”杜嵘用手扇着凉,“你不付钱,待会儿有别人来了先给了钱,我可就做别人的生意了。” 那官绅夫人明显地位不低,她一声“等等”,好几个夫人都停下了取银子的手。但是杜嵘的话一说出来,那些夫人都继续动作了。 “纪夫人,虽然您品阶高,但……只能对不住了,整个中原,也就这三匹荨麻布而已,机会稍纵即逝。” 杜嵘美滋滋地收着钱,对那位纪夫人欲言又止的脸色视而不见。 两天之后,余杭城中传出消息,说明州首富纪夫人,给余杭城里的几位官绅夫人送了价值千两的礼物,终于说动那几位官绅夫人放弃做荨麻布衣衫,又以千两的价格将剩下的荨麻布全都包揽了下来,用以制作裙衫。百姓们在感叹纪夫人出身巨贾之家,随随便便就能一掷千金之外,又不禁好奇:那荨麻布果真如此难得? 又过了五日有余,再传出消息,说是纪夫人在江南道的群商聚会中一身裙衫如笼罩云雾,压艳群芳,以寡妇之身份成功俘获王世子的青睐。虽不能娶为正室,但商人之女且为寡妇,以万贯家财为靠山入了汝南侯府,从古至今都是头一个。因为这一缘故,更多人探听荨麻布的来由,荨麻布一词不仅蜚声江南,连京城权贵都有所耳闻,意欲打听购买。 “小姐你看。”周义指着地上的描金大樟木箱子道,“这是报名竞标荨麻布生意的。” 又指着两个小小的木托盘道:“这是要做耕牛与米粮生意的。” 相差何止百倍。 ☆、第55章 周聘婷对那些相差甚巨的竞标折件未做评论,只问道:“钱庄的管事们怎么说?” 周义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笑,这位小姐,果然看问题的角度与一般人不一样。他答道:“管事们商议之后认为,三者选取的角度应当各不相同。” “哦?”周娉婷问道,“怎么不相同?” 周义道:“管事们认为,耕牛一事关系江南农户生存,但这项生意甚少有人做,所以只求妥当便可,若是竞选之人中有兽医之流,则更好。而米粮生意,既然冷谦已经出言竞选,没有异议的话,应当给冷谦。只有荨麻布这一项,需要深思。” “丝绸生意,以吴家为尊。”周聘婷也想到了这点。 “是。”周义道,“江南为丝绸之地,江南道的丝绸生意一向能左右整个中原的价格。如今丝绸生意被苏州吴家一手操控,吴家未必会为富不仁,欺压一方,但若是有人强生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咱们为了开辟南疆商路,把荨麻布夸到了天上,吴家势必会留意。” 天下便有这么巧的事,正在此时,雪月走进来报道:“小姐,有人拿着苏州吴家的名帖登门拜访。” 苏州吴家?周聘婷与周义交换了个眼神,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6 周聘婷站起道:“请客人花厅奉茶。” “是,已经请了。”雪月答道,跟着周聘婷匆匆去了花厅。 入了花厅,只见里边坐着个中年男子,做文士打扮,身上却带着一股精明之气。周聘婷上前道:“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中年男子转头,便看到一个素白裙衫的清丽女子走来,女子用麻挽着发髻,做服丧之意,便知这是周家现在的家主周聘婷了。他站起回礼道:“不敢当,在下吴光吉。” 周聘婷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吴家如今的当家便是光字辈的,排行以“大吉大利”为序,这位名光吉,应当是周家二老爷。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周家二老爷便是管蚕丝生意的。 “原来是吴二老爷。”周聘婷脸上端出一个客套的笑。“吴二爷请坐。” 因对方是长辈,周聘婷不敢坐在上首,便在东边第一把椅子上坐了,请吴光吉坐西边。一时分宾主坐下,奉上香茶,周聘婷还未开口,吴光吉便叫道:“贤侄女啊……” 周聘婷听着不禁暗自皱眉,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碍着吴家的面子,周聘婷也不得不应一声:“吴世叔,不知您忽然光临,所为何事?” “哎,怎么能说是忽然光临呢?我们吴家与你们周家乃是世交,往年你父亲酿了桂花酒,我还尝过呢。”吴光吉将旧情牵出一堆,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周聘婷在旁边听着,端着茶细细地品尝,心中冷笑着。 呵,交情?若是江南四大巨贾真的有交情这东西,他们周家出事时,为何吴郑王三家毫无动静,只装作不知?当初周家族人试图将她撵出周府,争夺周家家主之位时,这交情深厚的三家又去哪里了?? 周聘婷涵养再好,也不愿在这等人身上浪费时间,她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下,声音冷清。“吴世叔,叙旧之事不急,将来有的是时间将过去的事细细道来,只是今日不巧,我府中事务繁忙,世叔若是想叙旧,十六娘便不奉陪了。” 语罢扬声叫道:“雪月!” “小姐,您有何吩咐?”雪月款步而出。 “这位吴二爷想同人叙旧,你去请楼公子来。”周聘婷说完又朝对面笑了笑,道:“吴世叔见谅,十六娘失陪了。” 吴光吉不想这女子竟如此不留情面,试想她一个才过二八年华的闺阁女子,要执掌周家上下,果然是要有些非常手段的。他心中几分欣赏,几分试探,问道:“贤侄女这样匆忙,连坐下喝茶的功夫都不得,难道还是为了南疆之事?” 果然,现在才说出用意么?周聘婷神色并不意外,反问道:“吴世叔也果然为了南疆之事来的么?” “哈哈!”吴光吉捻着胡子笑了,意有所指道:“贤侄女好大的手段,原本籍籍无名的荨麻布,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便在江南千金难求。” 周聘婷不受恭维:“世叔急匆匆登门,想来不是为了夸十六娘来的。” “是,我是有事前来相商。”吴光吉笑道,“贤侄女,听说你们周氏钱庄在弄什么竞标会,要寻人去南疆做布料生意。依我看,也不必找什么善于经商之人,要说到丝绸生意,整个江南谁比得上吴家子弟?贤侄女若需善于经商之人,只管找吴家要就是了。吴家十七郎与你年纪相仿,前两日刚及冠,与你乃是最相匹配的。” 相匹配?周聘婷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愤怒,猛地站了起来,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含笑问道:“是谁比我还匹配十六娘啊?” 吴光吉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大步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把不合时节的扇子,衣袂飞扬,说不出的潇洒。他暗自皱眉,转头问道:“贤侄女,这位是……” “原来是世叔哇。”楼如逸握着扇子潇洒一抱拳,“在下楼如逸,出自东海璇玑岛楼家,乃是十六娘的未婚夫,世叔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如逸吧。” 吴光吉对他早有耳闻,此时相见,不禁上下打量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句。 周聘婷的脸霎时间便沉了下来,便要发作,楼如逸便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要她稍安勿躁,一边转头对吴光吉笑了。“看来吴二爷是挺嫌弃我的?那便叫我一声楼公子吧。吴家是富豪之家,总不至于家族的二把手是个不懂礼数之人吧?” “不懂礼数?”吴光吉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看不懂礼数的是你!你与十六娘尚未成亲,怎能住在周府之中,管理周氏钱庄事宜?我看啊,你不仅不懂礼数,更是居心叵测!” “放心放心。”楼如逸安抚道,“我住的那个院子,是给周家家主的姨娘住的,还不能入正房呢,算起来确实是顶着半个名分的内外人。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十分懂礼数的吴二爷。”楼如逸挑了挑眉道,“若是你们吴家那位十七郎来了,他打算住哪里呢?” 雪月在旁接口道:“既然是这么懂规矩的吴家公子,当然是住在外边的别院里,每日辰时过了再来府中,下午黄昏离开周府,免得遭人闲话。与咱们小姐见面了,先离个三丈远。像楼公子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搭着咱们小姐的肩,是万万不行的。” “那可就太好了!”楼如逸笑嘻嘻地说,“我就只这般不要脸、不遵守礼数之人,自然是会住在府中的,每日里只恨不能黏在十六娘身边呢。见了那竞争之人,第一个先将他打跑了!” “噗……”雪月听着不禁掩着嘴笑了,偷偷看一眼吴光吉,他脸都气红了! “周小姐。”吴光吉气得脸色铁青,连称呼都变了,“你便是这般管教下人的?由着他们对客人无礼?” “下人?”周聘婷问道:“吴二爷说的是楼公子吗?” 不等吴光吉回答,她便沉着声音道:“楼公子是我周十六娘的未婚夫,当日家父葬礼上,多少人想着夺走我周十六娘的家产,是楼公子出现,替我挡下种种纷争。这些日子以来,楼公子为周氏钱庄做了多少事,如今周氏钱庄再现起色了,从前的腐肉变成现在的香肉,便要来啃一口了?” 她扬起下巴,“我奉劝诸位一句,周家即便只剩下我这么个孤女,依旧是江南首富!从前,轮不到外人嫌弃是个没用的架子,如今,也轮不到各家打主意瓜分。想吃下周家的产业,便在我周十六娘手下见个真章,否则的话,没在我爹灵前点过香的,就别在我面前自称什么世叔了。吴二爷,请回吧!” “顺带一句,那什么十七郎就算了,还想取我家十六娘,打得过我再说吧。”楼如逸冷哼一声,问道:“吴二爷,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亲自送你出去呢?” “你们……岂有此理!”吴光吉站起来,连连点头道:“这便是周家的待客之道?我当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7 真是领教了!吴家本着世交之谊,见周家为募才之事为难,不过想出手相助,不想竟遭此侮辱!” “还要多嘴?还不走?”楼如逸威胁道,“是不是要我亲自‘请’吴二爷出去?” 他当日在余杭商督院门前一柄折扇差点要了蔬果行会会长的脑袋,身手之高,令人胆寒。吴光吉再也不敢逗留,拂袖而去。 “什么四大巨贾之一,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雪月唾弃道,“当日老爷没了,吴郑王三家号称世代交好,却连个正经族人都不肯派来奔丧,只让个小厮出现,恶心谁呢?还不是觉得老爷没了,小姐又被外边说成那样,周家要败了。现在好了,小姐本事大,撑住了,他们便以为小姐是那些等着嫁人好欺负的傻姑娘,说一句来帮忙,连我这个丫头都骗不了,还想骗我们小姐?” “他们依旧看不起我,不过想借着南疆布料生意的机会侵吞周家的家产,甚至骗我成亲罢了。”周聘婷咬牙道,“可恨他们竟敢看不起你!” 她虽在与雪月说话,但这个“你”字,断断指的不是雪月。 “我?”楼如逸闻言便是一愣,他是察觉这回周聘婷的愤怒非常,与平时的样子大相庭径,没想到,这愤怒竟是因为吴光吉对他的轻蔑无礼。 “自然是公子您呀!”雪月替她家小姐说了出来,“楼公子,当日你出现我们是十分不高兴的,以为你跟那些想娶了小姐霸占周家的坏男人一样。但是后来嘛,你本事大,点子多,做什么都能做好,最重要的是,你对小姐好呀!这才是咱们要的姑爷,那些个想咱们小姐回到后宅每天做针线活的,可死了心去吧,小姐不会要的,咱们也不会认的!” “嗯。”周聘婷也点头道,“你是咱们周家上下认可的,便安心吧。” 这个周家上下,自然也包括了她。 楼如逸若是能撒野,这会儿已经能蹦到天上去了,不过是担心周聘婷脸皮太薄才忍住,勉强地转了话题问道:“那个……你……十六娘,你要想个对策,吴家既然想分南疆布料生意这块肥肉,就不会让其他人参与,那一大箱子的竞标书,或许明天就有一大半来敲门,说不竞选了。” “公子说得对。”雪月也道,“吴家竟然能想出让他家的什么十七公子娶小姐的主意,说不定还会用小姐与楼公子的关系说事,外边的百姓,还不知道风言风语穿成什么样呢。” 风言风语周聘婷不在意,但若是吴家执意认定这是周家在跟他们作对,那南疆的布料生意确实就难办了,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做生意而得罪吴家么?又有谁能有手段,撼动吴家在丝绸生意上的地位呢? “无论如何,周家尊重所有人的决定,若因为这些事便退却,说明参选之人一开始便不曾考虑吴家在江南甚至整个中原的布料市场上有多大的影响,说明他们报名也是一时兴起,未曾经过深思熟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吴家的对手?”周娉婷吩咐道,“去通知钱庄的掌柜们,凡是有人要求撤回竞标折件的,统统答应,但全部记载在案,不得有误。” “是。” 周娉婷与楼如逸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当日天还没黑,周氏钱庄便陆续来了人,要将竞标书收回去。掌柜们遵照周娉婷的意思,并不加以阻拦,但他们心中,着实不服气得很。 自从前任周家家主周游出事以来,周氏钱庄在江南商界的地位便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受到冷言冷语,说周家不行了。许多商贾之家趁火打劫,劝走了好些个钱庄的管事。如今周家换了小姐做主,生意才有了起色,在百姓中间的名声也起来了,本该是扬眉吐气之时,不想吴家竟然来这么一出。 “实在可恨!”一管事咬牙道,“他们分明是想分南疆商界的一杯羹,却要巧立名目,说什么为了帮周家,分明想侵占周家的家业,却要说看咱们小姐孤苦无依,吴家十七郎愿不顾风言,娶咱们小姐!” “呵,吴家那群儿子,哪个不是镇日花天酒地,出入青楼的??便是老老实实跟着家里经商的,哪个赚了银子?别说比咱们小姐了,便是楼公子,能比得上楼公子么?这会儿竟然在外边传说,咱们小姐为楼公子迷惑,拒绝吴家好意,所以要与周家为敌?” “依我看,吴家这般手段下作,咱们也不必讲究什么光明正大了,吴光吉跟小姐说了什么,咱们便派人在外边说什么,看吴家有什么脸面!” “但传言一出,咱们必定与吴家撕破脸皮,届时若是更没人来做生意,那可怎么好?” “没人敢做便搁置着,先做别的。”周娉婷的声音响起。 围着喝茶的管事们忙站起叫道:“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大伙儿请坐。”周聘婷抬手道,“事情只管传出去,吴家便是担心咱们顾及什么姑娘家的颜面,不敢多说。此事虽看着棘手,但若有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那便是对付吴家的上上之材。” “小姐说的在理。”众管事点头,立刻派人着手此事了。 两天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周府。 ☆、第56章 周娉婷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冷淡如她,也不得不承认女子是极美的。 女子的美并非清水出芙蓉,也非国色天香,更不是妩媚入骨令人想入非非,她一人坐在花厅中饮茶时,身上的韵味是倦倦的,好像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这累也不是身上的累,而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才有的倦意,但看她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出头。等周娉婷一走进花厅,女子听到了动静,她周身的气息便为止一变。 整个人都振奋了,仿佛能焕发出光来,只是这光芒与活力,就像一只燃烧的蜡烛般,肉眼可见她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多一点热烈,便少一点寿命。 这样的女子,叫人心生怜惜。即便是周聘婷自己也是个女子,都不禁心生怜惜。她站在门口,轻声叫道:“纪夫人。” 这便是明州纪家的长女纪无鲽。 鲽是鹣鲽的鲽,据说当年她出生时曾有道士断命,说她注定一生姻缘坎坷,一生都不能做到鹣鲽情深。于是纪老爷干脆给她取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希望能以毒攻毒,但纪夫人长大之后,却仿佛应证了这个名字一般,自十五岁起,前后嫁了三次,结果都很惨淡。 纪夫人第一次姻缘在十五岁,许了明州刺史之子,但还没嫁过去,明州刺史公子便与其表妹暗通款曲,甚至珠胎暗结,明州太守主动退婚。饶是如此,百姓们也传言说,是刺史夫人听说了纪家小姐的命格,担心会克夫,于是干脆撮合了自己的儿子与外甥女,亲上加亲。 第二次在纪夫人十八岁,当时有个新到明州军营的校尉对纪夫人一见倾心,不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8 管不顾就是要娶她。纪夫人如其所愿嫁了,但成亲不到三个月,校尉便在一场剿匪里中了流矢,还没抬回府里便去世了。那校尉的父母怒而将纪夫人扫地出门,纪夫人由是成了寡妇,她回到纪家,两个弟弟还不满十岁,她便一手撑起了纪家。 至于第三次,便是最近明州城里一桩大事,纪夫人以寡妇之身入了汝南侯府,成为侯府世子的妾室之一。虽说是妾室,但也是汝南侯世子正正经经地宴请客人承认的。 “也亏得汝南侯府里老侯爷已经不管事了,一味炼丹修道,侯夫人、世子夫人又去世得早,侯府里做主的是世子,否则的话,纪夫人哪能这般轻易就进了汝南侯府?”雪月来禀告的时候叹息道,“说来纪夫人也不曾害过人,只是无辜背了个命格罢了,一切都是命不好呀!” 真的吗?走在来花厅的路上时,周聘婷不断想着这点,真的有命这个东西,而纪夫人又真的认命么? 这一位明州首富,同为身在商场的女子,周聘婷不是没有注意过,但纪夫人的做法,她一直弄不明白。 纪家与苏州吴家有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她的母亲便是吴家二房的庶女,与那日来周家闹的吴光吉是堂兄妹,若是纪夫人见了吴光吉,是要叫一声“堂舅”的。纪夫人被休回纪家后,便断断续续将纪家手上的丝绸生意脱手干净了,虽然银子赚了满钵,赢得了明州首富的名声,但是纪家名下已经没有任何产业了,不过是坐吃山空。而纪夫人将纪家名下的产业脱手后,便开始严妆华服赴各地的约会,无论身在何处,一定要艳压群芳。 那时,众人都说纪夫人想用纪家的银子与自己的容貌,再挣一个夫君。如今入了汝南侯府做世子的妾室,仿佛事情真如众人猜测的那般,但若果真如此,今日纪夫人来做什么呢? “总不会是来同周小姐再讨一匹荨麻布的吧?”忽然间,吃吃的笑声响起,周聘婷才看到,纪夫人已经转过头来了。 她穿着紫色的诃子裙,披着紫色的大袖衫,挽着紫色的披帛,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倭堕髻,上头簪了支金簪,簪头是一枚紫玉为瓣的重瓣玉簪花,花下垂着一串流苏,那流苏细细碎碎也全都是紫晶。寻常人做如此打扮必定俗气不堪,但她裹在这样深深浅浅的紫色里,却更有一股倦意,仿佛再耀眼的紫晶紫玉落在她身上,也要被吸走光芒,黯淡地认输。 “纪夫人。”周娉婷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赞叹。 “哎,周小姐。”纪夫人笑着扶了扶发髻,问道:“我这样突兀地来,周小姐吃惊么?” “起初是吃惊的。”周聘婷也不禁露出微笑,“但纪夫人说不是为了一匹荨麻布来的,我便不吃惊了。” “哈……”周夫人不禁掩口笑起来,淡淡的倦意从她眉梢眼角散发而出,叫她别有一股不禁风之意。“对呀,我来不是为了一匹荨麻布,而是为了千万匹荨麻布——周小姐,我来做这南疆的荨麻生意如何?” “明州纪家的本事,我是听说过的。”周聘婷抬手,示意纪夫人坐下,自己则坐在纪夫人旁边,两人之间只隔着茶几,周聘婷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 纪夫人见她话顿了一顿,便替她将话说了下去:“但是?” 周聘婷不禁又翘了翘嘴角,不知为何,她实在很喜欢这位纪夫人。“但是,纪夫人为何会选择与周家合作呢?” 她的外祖父所在的苏州吴家,才是丝绸之王,难道她要跟吴家作对么? “哎,对了。”纪夫人点头道,“我便是要同吴家作对。吴家将丝绸这块肉咬得多紧,我都要从他们嘴里撕下一丁肉末来。” 这话说出来,就是带着敌对的意思了。周聘婷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纪夫人,我不能答应你。” 纪夫人弯了眼笑道:“钱不是问题,何况纪家只是打算跟周家买些消息罢了,不会让周家贷钱的,要本钱,纪家有的是。哦,若是周家觉得贷钱比卖消息更好,那纪家贷上几十万两也不是问题。” “不,都不是。”周聘婷摇头道,“周家希望开发南疆这条商路,起因确实是不希望丝绸生意场上只有苏州吴氏一家独大,但绝非想培养另一个吴家,而是希望有人能保证百姓们有布买,有衣穿,不会为了赚银子便哄抬价格。” “这话却新鲜得很。”纪夫人笑着评价了一句,忽然转话题问道:“不知周小姐与钱庄的管事们,可曾商讨出竞标的结果了?” 周娉婷也不愿瞒她:“已经出了,夫人来迟一步。” “那我便大胆猜一下。”纪夫人眨了眨眼,问道:“拿下魁首的,可是一位叫季昳的?” “对。”周聘婷也没露出吃惊的神色,“夫人一来,我便知道,这位季昳便是纪无鲽,否则的话,也不会同夫人说这么多话了。只是,夫人,您一心要打垮吴家,将南疆生意交给你,我实在不放心。” “担心我有私心么?”纪夫人摇了摇手上的绢扇,问道:“若是我说,我背后是汝南侯府,而汝南侯府一心效忠于女帝,力求为女帝分忧解难呢?江南商户独大,巨贾甚至凌驾于官府之上,早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我们的世子大人,也希望能重振朝廷的威严呢。” 汝南侯府……周聘婷思考着,便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属下有事禀告。” 是绿绮! 自从打算开南疆的商路,周聘婷便写了封折子,命绿绮交给紫宸卫们上奏女帝,但绿绮将信送出后却传回消息说,她不放心信件,决定亲自送信。于是这一月有余的时间里,她都奔波在余杭与京城之间,今日终于回来了,想必也带回了女帝的旨意。 “快进来!”周聘婷站起扬声道。 绿绮便大步走了进来,她一身劲装,背后背着斗笠,对周娉婷露出一个笑,先说了六个字。“小姐,幸不辱命。” 周聘婷便松了口气,由衷道:“辛苦了。” 绿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纪夫人身上,含笑问道:“这位便是汝南侯世子的新夫人吧?巧得很,我在半路上与贵府上的暗卫遇到了,差点两败俱伤,幸好遇到了羽林卫的人,否则可要给咱们小姐得罪人了。” 这话听在周聘婷与纪夫人耳中都是一惊——世上竟有人能与绿绮/侯府暗卫打成平手? 纪夫人不禁赞叹:“周府之中,果然卧虎藏龙。” “纪夫人谬赞了。”周娉婷解释道,“这位是女帝指派而来的紫宸卫。” “周小姐不说,我倒忘了你是皇商了。”纪夫人抬手,“周小姐何不看看女帝的旨意?” 周聘婷便要命人准备香案,绿绮忙道:“女帝口谕,此旨意为密信,周聘婷无需行礼。” “谢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69 吾皇。”周聘婷仍是恭敬道了一声,才双手接过密信。细细地看了一遍,便是周聘婷也不禁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纪夫人一眼。 便是这一眼,叫纪夫人放了半颗心下来,问道:“若是周小姐不放心,可愿看看我这封信?” 她说着,便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个蜡丸,放在了茶几上。 蜡丸历来用以存封密信,以蜡之易碎表示无人启封,周聘婷将蜡丸捏碎,把其中的信纸展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信笺最后的汝南侯府印鉴。再看信的内容,是汝南侯世子亲笔所写,言明汝南侯府已上奏女帝,愿与皇商周家一道,管理江南商业中丝绸一事,女帝业已下旨准许。只因汝南侯府不便出面,所以商业之事交与世子妾室纪氏管理。 周聘婷看完了信,不禁又抬头看了一眼纪夫人,这一眼叫纪夫人没由来地忐忑了。 在旁人眼中,大约以为,以汝南侯府加纪家的实力,要独自前往南疆做荨麻生意自是手到擒来,又何必与周家商讨,甚至屈居下风?但只有纪夫人与汝南侯世子清楚,若是不先将周家安抚下来,拉到同一战线,万一周家与吴家合作,那后果便是汝南侯府也承受不起的。 所以,她才这般忐忑。 幸好,她的忐忑并未持续多久,周聘婷只是捏着信笺思索片刻,便点头道:“好,我便代表周家,许了你这荨麻布的生意,周家也可以不要纪家的钱,至于前往南疆的那几位管事,纪家只需征询他们的意见,愿意为纪家效命,或是仍愿留在周家,只是暂时协助纪家,都可以,周家都没有意见。” “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饶是纪夫人也不禁挑了挑眉,叹息地笑了,“周小姐,你这样做生意,可是会亏本的,即便周家是江南首富,也经不起你这样败呀。” 将能日进斗金的生意随随便便就交出去不说,甚至连人才都愿意放走,这样的商户,真的能在江南立足? 周聘婷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劳纪夫人费心了。噢,对了,明日还请纪夫人陪周家演一出戏。” 纪夫人点头道:“这个自然。” 周娉婷又与她客套几句,纪夫人神色倦倦,于人情世故上却颇有一套,十分圆滑,周聘婷不过与她闲聊几句,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罢了哟,我这算什么本事?不过是从前看人脸色过日子留下的本能罢了。”纪夫人摇着扇子也摇着头,施施然走了。“周姑娘,我也十分喜欢你,所以奉劝你一句,江南的商道,可没你想的这么容易呀。” “多谢纪姐姐,十六娘心中,自有分寸。” 周聘婷将纪夫人送走,便命人传话,将钱庄的管事们叫来,把纪夫人的来意和自己的决定说了一遍。 “当着诸位管事的面,我依旧是这句话。”周聘婷放下茶盏道,“你们除了几位审核竞标折件的管事之外,都是去过南疆,对南疆风土人情有一定了解的人,为了纪家能顺利做好南疆的荨麻布生意,我是一定会派你们其中的两位去协助纪家的。至于派的谁,你们可自行举荐,若是无人,再由我挑选,不过,到时可就由不得你们,一切听从我的命令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管事们心中也有了数,不多时便有两人自愿纪家的。一番事务敲定,众管事可离开了,但人影闪动,却有几人留了下来。 ☆、第57章 留下之人都是钱庄中最高级的管事,若是父亲还在世,周聘婷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们一声叔伯的。所以,为表郑重,周聘婷便站了起来,问道:“诸位管事有话要说?”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威望最高的一个姓白的管事拱了拱手道:“小姐对周家的管理,咱们有目共睹,也甚为佩服。咱们对于小姐的决定,是没有反对意见的,只是想知道,小姐如此做法,心中是作何打算呢?” 她支持纪家与吴家对抗,无异于与吴家为敌了,如此还不够,还要将周家的人才送到纪家么?长久下去,周家岂不是养虎为患? 周娉婷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耐心:“诸位叔伯,十六娘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今日能得诸位叔伯不问缘由的信任,十六娘甚为感动。纪家之事,只因纪夫人给的方案是咱们一致认可的,至于吴家,咱们既然决定要打开南疆的商路,做荨麻生意,就必然会与吴家作对,这是不能改变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面锋芒,周家何曾怕过谁呢?”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周家立足江南这么久,怕过谁呢? “至于人才。”周聘婷道,“良禽择木而栖,十六娘相信,周家才是人才的归宿,而且,周家培养了人才输送到各家商户中,只会让周家与各商户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而有才之士,更会先往周家挤,再设法派去其他商户。如此一来,周家又怎么会缺了人才呢?” 一番话终于让管事们心服口服,作揖散去。 次日,周氏钱庄公布了获得贷钱资格的人,米粮之事内定了冷谦,也以冷谦的方案最佳,所以最终归于冷谦,因他是前往南疆之人,获得的银子更多,利息更少。耕牛一事给了一位兽医,在擅长牲畜疾病之外,更有经商妙法,同时表明自己曾去过南疆,对风土人情略知一二。 “荨麻生意的获选之人,是季昳。”管事高声叫道,“季昳是哪一位?可来了么?” “来了。”一个身材单薄的书生从人群中走出,抬手作揖,手上拿着把白玉为柄的折扇,风姿潇洒之外,更有玲珑身姿,一见即知是个女子。 “怎么是个男扮女装的……”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还有人认出了女子的身份:“是纪夫人!汝南侯府的那位纪夫人!” 女子一笑,唰的一下将折扇打开了,朗声道:“不错,我便是季昳,闺名纪无鲽,周家说广纳贤才,招募有经商之能的人,可没说还要论出身的。怎么?平头百姓能投个折件,难道我纪无鲽就不能吗?不过,我也是防着你们这招的,所以用了化名,怎样?我的折件已经经过了诸位管事的审核,难道周家要因为我出身明州纪家,便要收回这个资格么?” 管事露出为难的样子,周娉婷便在此时走出来,道:“诚信为经商之本,既然周家做出了承诺,便不会收回,无论是季昳,还是纪无鲽,或是汝南侯府的纪夫人,只要是这本折件的主人,就是周家选定的人。纪夫人,这荨麻生意就交给你了。” “如此,幸甚。”纪夫人遥遥一揖。 这女子做妩媚装扮时能倦倦然,无端叫人怜爱,做了男子装扮,却别有一分看透尘世的潇洒。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风情二字啊! 周聘婷心中赞叹着,将事情一件件交代了下去。 在所有生意开始之前,楼如逸已经开始为周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0 聘婷做了另一件事——他和大总管周义一同,组建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先去了南疆,在两广道建了个周氏钱庄桂州分号。三项生意中最先开始的是纪夫人的荨麻生意,周聘婷拍了一个去过南疆的管事前去协助纪夫人。在纪夫人着手南疆荨麻生意时,吴家少不得捣乱,周聘婷起初略微担心,几次派人询问纪夫人是否需要协助。 而纪夫人只是摇着折扇,笑道:“妾身背后靠着汝南侯府呢,若是汝南侯府与纪家联手都对付不了一个吴家,那还怎么在江南混日子?” 绿绮也提醒道:“小姐,汝南侯府在明州,一向负责太湖附近的事宜,此事乃是汝南侯府代表的朝廷与吴家的斗争,若是借助了咱们周家的力量,汝南侯世子只怕难以获得女帝的肯定。若是猜的不错,那位世子十分想请个圣旨,将汝南侯的爵位落在他头上呢,所以得好好表一回忠心才行。” 周聘婷便不再插手纪夫人之事,转而探听南疆荨麻的准备工作。 纪夫人也同时与之运作,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纪夫人已经先派人往南疆,而楼如逸,则给纪夫人拟了个所谓的“作坊制度”。纪夫人的手下到了南疆,先宣布纪家将大量收购荨麻,同时在南疆组建作坊,贴出告示,愿请当地善织的人前往作坊劳作。每日上工四个时辰,超过时限的可自愿留下加班加点,每月的月银以若干两为基础,同时计件,月底以每人织出若干荨麻布为加薪。南疆人从未听过如此说法,一时不少善织的妇女都愿意往纪家作坊做事。 同时,纪家作坊也宣布无限量收购荨麻。而周氏钱庄也适时宣布,凡是种荨麻的百姓,可往周氏借贷银子作为本钱,荨麻一年三收,而周氏钱庄在每一次收成的时候才收本金与利钱。如此一来,那些不擅长织布的百姓也有了营生,自桂州、柳州、邕州附近开始,各地荒废的荨麻地也再一次恢复起来。 转眼之间,严冬来临,南疆的荨麻地上都覆上了厚厚的稻草,用以保暖。南疆春来早,才过了年,便有嫩芽从荨麻根部抽出。 这时候的江南,春寒料峭,甚至还下了最后一场春雪。 这个年,周府并未认真过,一来,周府当家的周聘婷还在为周游守孝,虽然偶尔可以进荤腥,但平日里还是坚持茹素服素,所以即便过年,也不好热热闹闹。二来,荨麻之事已经交给了纪夫人,但米粮和耕牛之事还要忙碌。所以,这个年,周府只当平常日子,安安静静地过了。 周聘婷与管事们之所以会选中于贵做耕牛生意,除了他自有一套生意经之外,还因为于贵在折件里说了一句话。 “愿为江南农户,解决牛租之苦。” 就是因为这句话,周聘婷决定任用这人。 江南农户被牛租困扰,已经很久很久了。 江南河道稠密,地少人多,少数的耕地水田都掌握在富豪手中,农户们最多就是三十四亩,勉强撑个温饱,而更多的农户是佃户。对于农户来说,自家有地有牛,便是富足,若是租地而自家有牛,一年收成便与地主□□分,若是租地也无牛,一年的收成便与地主四六分,甚至三七分。辛苦劳作一年,连肚子都填不饱,其中一点便是牛租太贵了,牛也太贵了,农户根本买不起。而牛贵的原因,还是因为江南不产牛,耕牛实在太少了。 自江南往南疆,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月,每年开春便要犁地,所以,做耕牛生意的于贵必须在十一月就出发往南疆。周聘婷对这位老实巴交的兽医并不放心,指派了一位宽厚又精明的管事随着去了。 至此,耕牛与荨麻布两桩生意,周聘婷是彻底不管了,只是观察着。 做生意是要看本事的,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放下了耕牛与荨麻生意,周聘婷便专注与冷谦处理米粮之事。 “首先第一步,先弄清楚航线问题。”楼如逸说,“交通的便利与省钱与否,永远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沟通产地与销售地。” 是的,周聘婷本来想与官府合作,修建前往南疆的官道,但南疆实在山高水深,与蜀道之难不遑多让,是以思量许久,周聘婷还是决定用楼如逸的建议,走水路,从海外走。 “如此一来,咱们是否要与各大船商合作?”周义问道,“或者,是否与船帮合作?” 在大梁朝,走江湖有两层含义,一层便是武林中人的江湖,另一层,便是那些做行脚生意、走南闯北的人,通常而言,这些走江湖的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帮会,下九流的人,总之要合在一起在不被人欺负的。久而久之,这些帮会的影响力便大了,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行脚帮和船帮。 船帮,又叫漕帮,是做水面上营生的,来往的船只,只要每个月孝敬了漕帮,便能在水面上畅行无忧,插上漕帮的旗子,便没有水寇敢生打劫的主意。 周聘婷也考虑过与漕帮合作,但最终还是决定不了。 “米粮一事,关系重大,船只必须掌握在咱们手中。” 楼如逸便在这时候站了出来,道:“我有个消息。” 他总是知道周聘婷下一步要走哪里,所以先准备好了。周聘婷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看着他。 楼如逸也微笑着,说道:“江南船商有很多,不少也是能造海船的,但是大多数都选择与漕帮合作了。我从威运镖局那边听到的消息,说就在咱们余杭,有家姓霍的,家里有个世代传承的船作坊。这个船作坊曾非常有名,只是如今只有一个儿子撑着。这霍公子也对祖上的造船之术多有研究,手下也有一只走海船的船队,只是漕帮垂涎已久,用了种种手段与之为难,现在霍公子已经快撑不住了。我想,我们不如与那位霍公子谈一谈。” “苏州霍家船么?”周义道,“祖上名声确实响亮,但听说霍公子死守祖上的招牌,宁死不肯交出,所以才与漕帮僵持着。咱们周家若是与霍公子商谈,难道霍公子便肯将船作坊交出来?” “不是让他交出来,而是我们参与一部分股份。”楼如逸解释道,“霍公子凭霍家的造船术与航海术,可以占六成股份,周家出钱,占四分。如此一来,造船作坊还是霍家的,只是霍家不能凭一己之力便左右造船作坊的事,需得咱们商定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的剧情已经不多了,这文被我写崩了,果然剧情文很考验功底,我的资料还是太少了。希望下次能写个更好的剧情文。 ☆、第58章 霍家船作坊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在霍家看来,周家要参与一份的行为与漕帮并无差别吧? “总是要试一试的。”楼如逸劝道,“我同你去,份额的事,我同霍公子说。” 也只能如此了。 周娉婷旁人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1 准备拜帖,驱车前往霍家,没想到竟吃了个闭门羹。 “我家少爷身子不适,不能见客,诸位还是请回吧。”守门的小厮握着长柄扫把,一副随时要赶人的样子。 “烦劳通报一声,就说是西湖畔的周家周十六娘拜见。”周娉婷道,“是为霍家船作坊的……” “周小姐,您且打住吧。”小厮不客气道,“谁来找我们家少爷不是为了船作坊?小的还是那句话,您啊,就回去吧,我们少爷不见客。” 说完便做出一副石头人模样,对外界不闻不问,更不回答了。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楼如逸好奇起来,“十六娘,你且去忙你的,这事我跟霍家耗上了!” 周聘婷也确实因年末年初事务缠身,不能每天到霍家来,便将事情都交给了楼如逸。楼如逸便来了个三顾茅庐,每天都去霍家门口蹲着,坐在马车里喝着茶看着话本,不管刮风下雨。如此一连等了十天,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霍公子。 巧的是,霍公子愿意见楼如逸时,周聘婷刚好得空,也来给楼如逸送小食。霍家传话的人来了,周聘婷便一同进入了。 霍府的庭院,已经十分衰败了,除了守在门口的那个小厮之外,只有一个丫鬟照顾起居。周聘婷走过满是落叶的萧瑟庭院,便看到一个披着陈旧狐裘的男子站在大厅门口。 男子样貌清俊,身上带着浓浓的病气,叫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船作坊的主人,他该是个手握书卷、松窗下棋的娴雅贵公子。 “周十六娘。”霍公子语带赞叹,“百闻不如一见。” “彼此彼此。”周聘婷行了个福身礼,“久仰大名。” “是久仰霍家船作坊的大名吧。”霍公子抬手,“请。” 入了大厅,宾主落座,丫鬟奉上茶来,各自饮过了,周聘婷猜想开口,霍公子便道:“周家的意思,鄙人已经清楚了。” 周聘婷微露惊愕之色,霍公子便笑着看了楼如逸一眼,“周小姐有个好夫婿,这几日楼公子守在门口,愣是往鄙人府中放了不下百只纸飞机。鄙人当真是避之不及,烦不胜烦,只能与周家合作了。” 原来楼如逸将合作的内容都写在纸上,做成纸飞机放入霍府中,霍公子起初都付之一炬,但楼如逸锲而不舍,他一时好奇,也就看了去。于是,最终被周家的意思打动了,愿意与周家合作。 只是在霍公子看来,心中依旧恻恻。“是鄙人不孝,守不住祖宗的基业。”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周聘婷也曾有过,只是她撑过来了,周家未曾衰败,但如今的周家与父亲还在时相比,依旧相差甚远。周聘婷心中一动,道:“霍公子,若是你愿意再让渡五厘的份额,你取五分五,我周家取四分五,待霍家实力回复后,霍公子可用钱赎回份额。至于赎回的银两,两家商定,以船作坊当时的盈利为准,如何?” “这岂不就是活当了?”霍公子笑了,转身轻轻地咳了几声,回过头时脸上带着点病态的潮红,声音也弱了。“不过,活当总比死卖的好,有回旋的余地,一切就还有希望。周小姐,我也同你交个地,我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霍家在我手里没了的。” “那我也同霍公子交个底。”周娉婷回头道,“周家不过想要个安安稳稳的海运船队而已,绝不会做坏人基业的事。” “那就妥当了。”楼如逸一拍手掌,“合作愉快吧!” 意见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合作事宜,对于海运之事,周娉婷自认并不了解,幸好还有个楼如逸。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对海就略知一二了。”楼如逸谦虚地说。 是真谦虚,他与霍公子交谈,霍公子擅长造船术,楼如逸却对海运转河运的路线十分清楚。 “咱们从余杭出发,在番禹落脚,海船与河运调转。这里是珠江口,逆流而上就是西江,邕江、柳江、漓江都会注入西江,运粮船只需将粮食运到番禹即可。”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番禹哪来的河船给咱们用?”霍家的管事忧愁地问道。 “不必担心,我与周小姐商量过了,已经派了一队人去组建周氏钱庄番禹分庄了,今日收到飞鸽传书,说已经找到了一家河船的作坊,已经开始摸索西江的航线了。”冷谦道,“霍公子说明日便能走第一批海船,我要跟着海船往南疆去了。” 派往番禹的钱庄管事十分得力,他深知熟悉一方水土的只有一方人,所以他到了当地之后,先找了好几个熟悉当地方言和中原官话的人,聘请之后,再广募船夫和水手。从余杭到番禹的航线已经是沿海常走的航线,海上航行并不需停靠,到番禹所用时间不过十日。冷谦一下船便问周氏钱庄番禹分处的管事,得知一切已准备妥当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乘河船溯流而上。 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冷谦总算摸清了西江沿岸的港口和停泊点,以及番禹到桂州、柳州、雍州的航线。但他没有立刻番禹,而是留在了桂州。 周氏钱庄的桂州分庄早在冬天时便开始宣讲,这是周氏钱庄在数次实践中得出的经验,百姓中识字的十无一二,虽然贴出了告示,但也要人在旁边解说,否则一张告示贴出来根本没有用。所以,周氏钱庄的桂州分庄大力宣传,先说了纪夫人作坊要招收熟练织工,接着表示纪夫人作坊收荨麻。等冷谦来了,又表示冷氏粮行广收粮食,价钱好说,希望百姓们多多耕种。 宣讲了一段时间,两广道的百姓们才隐约知道,有个纪夫人作坊收织工,收荨麻,有个冷氏粮行在收购米粮。对于南疆的百姓来说,收购是件新奇的事,他们将信将疑,看个热闹之外,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真的去做。 桂州分庄将情况传回江南之后,很快得到了回话。 “不必着急,第一年先摸清情况,稍安勿躁。” 桂州分庄便也不急了,一切以稳扎稳打为上。两广种植米粮荨麻的农户众多,即便真的有人无意买卖,总会有余粮。粮食可以种两季,银子却谁也不嫌弃。 不过,最先拿到货源的是于贵,因为耕牛不需要时节,只要到了南疆,就可以慢慢购买耕牛,买到了,便慢慢地赶回江南便可。于贵的心非常细,在南疆购买耕牛时,除了成年公牛之外,还买了母牛和牛犊,为的就是将来江南不至于永远没有耕牛。南疆的耕牛除了用作耕地之外,还可以拉车,于贵也采取了这种方法。 “牛是很辛勤的动物,如果稍微负重,它们才能出出汗,走得更健康。若是单单这么一大群地赶回来,早晚得生病。”于贵解释道。 总之,于贵在冬天出发,赶在春耕之前回到了江南。他先组建了个租牛的牲畜行,接着挂出了卖牛犊的生意,并且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2 表明只卖给无牛的农户,城中其他牲畜行或者地主家来买,于贵是不买的。 同时,他收的牛租也比其他商户的便宜。 这么一来,虽然遭到了其他商户的反对,但如今已经没有行会,谁也不能对于贵的行为作出惩罚,商户们不愿降低牛租,吃亏的是自己,再加上于贵手中的耕牛多,于是商户们只能无可奈何地随了于贵。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也发生过耕牛被杀的事,但大梁朝的律法是明令禁止宰杀耕牛的,犯者要判流放五百里的徙刑。于贵背后靠的是周家,周家是皇商,也与江南太守府、余杭刺史府关系甚好,要查这等案子自然是轻而易举。 用余杭刺史的话来说,便是“百姓能安居乐业,咱们有了政绩,女帝也能多看咱们一眼啊”。 没有谁会和仕途高升过不去的。 春初,于贵将手上的耕牛租出,周氏钱庄也依照往常的规矩,对春秋耕的稻种钱实行低利息。江南大水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各地的生产也逐渐恢复了,农户们纷纷忙着租牛翻地,准备春耕。 春末夏初,江南的稻谷开始育秧,南疆的秧苗却已经下了田,地里的荨麻也抽出两尺高的枝丫。过了一段时间,纪夫人作坊里的第一批织工已经准备就绪,荨麻便可以收成了。将荨麻的枝干割下,熬制纺成丝,便可以织布。南疆的荨麻产量巨大,桂州的织工根本织不完,留足了当地使用的荨麻丝之后,纪夫人将剩下的荨麻丝都运回了江南,交给江南的织布作坊。 江南的织布作坊不懂南疆的织布工艺,对荨麻丝也不甚了解,只能织最普通的花纹,甚至只是白练。但是,荨麻布轻盈洁白,要的就是白练,荨麻丝织出的白练,刚一上市,便被各大绣坊和制衣坊买了去,绣坊要绣出锦文华章,而制衣坊则一部分裁制成衣衫,另一部分则自己染色,再制成衣衫卖出。 盛夏来临之前,南疆的第一批荨麻布出了,纪夫人将之运回江南,有了江南的荨麻丝白练做铺垫,南疆工艺制成的荨麻布自然是身价百倍地涨,纪夫人只管赚得盆满钵满。 到了此时,吴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纪夫人挤占的并不是销售量最多的普通丝绸市场,而是高端布料市场,百两甚至千两一匹的那种。而这些,才是最赚钱的,也是吴家用以跟各大富豪官绅打交道的途径。吴家试图挽救,但荨麻布如云锦一般独一无二,并非云锦能替代,而且在大梁朝还是个新鲜之物,许多人趋之若鹜地买,几乎洛阳纸贵。 吴家因此而着急,也派人往南疆做准备,纪家能在南疆收荨麻丝,建作坊,难道吴家就不能吗? 而事实是,吴家确实不能。 一来,吴家对南疆事务准备不足,语言不通,几乎没人能个人当地交流。第二,便是吴家匆匆而来,贴了告示而已,不会走家串户、口耳相传地宣讲,几乎没有农户知道吴家收购荨麻丝。三来,收荨麻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吴家将南疆的相关事情弄清楚,已经是夏末秋初,当年第二批荨麻丝已经被纪家全都收走了。更重要的是,经过两次收购,纪家已经在农户心中树立了信誉,他们知道,纪家不会骗人。 “纪夫人这样努力,叫鄙人好生有压力。”冷谦不禁跟周氏钱庄桂州分庄的管事开玩笑道。 他的米粮生意,并不算顺利,但也是预料之中。 从年初到七月第一批稻谷收成,冷谦并没有收到很多粮食。一来,他与霍家扔在摸索着航道和运粮船。江南常用的运粮船都是走在运河上的,运河水势平稳,几乎不会有风浪,江南的船作坊,大多数做的都是这种运粮船。但南疆的河水却与运河水不一样,西江、漓江、柳江、邕江都是自然形成的河流,每年雨季,河水都十分湍急,而南疆天气与江南不同,除了九月到十一月这三个月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雨季,随时可能下雨,便是冬季,也能阴雨不断,河水随时能涨。 “所以说,春稻咱们就收了这么几千石粮食,未必不是好事。”冷谦对霍公子道,“给了咱们很多时间调试船只和航线。” 他自以为给的时间多,其实,并不多。 南疆的耕种历史与技术都不如江南,唯独好在阳光充足,雨水丰沛,便是不管,作物也能长得好。所以即便只收了春稻,农户家中还是有余粮可以卖出。有人用粮食赚了钱,当地的富农、地主们便打起了米粮的主意,将自家荒芜的地全都拿了出来,好生耕种。 八月,冷谦再从江南回到南疆,得到的消息便是南疆米粮种植的地增长了近两倍,而其中许多农户,是已经留了春稻的作为口粮的。冷谦知道考验来了,赶紧与霍公子商量,在十月秋收之前,将运粮船彻底定下来了。 十月,南疆的秋稻收了数百万石,冷谦的船队将米粮收购之后,接到了周聘婷的密信,信中说,这一年的江南,秋稻欠收,与往年相比,秋稻少了三成。为了精确数字,周聘婷还特意提到,江南口粮的缺口,应当在五百万石左右,但米价已经在郑家的控制下,涨了近三倍。 送心的日期是一个月之前,若是按照计算,这会儿江南的米价已经往五倍之上涨了。 “哼!郑家!”冷谦气愤地将信纸往桌上一拍,愤然道:“如今我便要郑家知道,这世道再也不是郑家想控制便能控制的!看着会我怎么收拾他们!” “冷先生莫急,我家小姐命小的传信之时说了,请先生务必看完信件,再做打算。”送信的小厮道,“小姐说,心急办不成事,反而会落入他人的陷阱中。” 冷谦知道,米粮之事是他的心头隐疾,一旦触及,便会伤心失控,所以赶紧将信件拿来。好好地看了一遍之后,冷谦才不禁点头道:“小姐之智,果然非常人能及!” 他不敢再自作主张,自然听周娉婷的主意办事。 十一月,冷氏米粮行的运粮船抵达余杭时,正是晚上,早已等候在码头的伙计们悄悄卸货,将米粮都搬回冷氏米粮行的仓库里。但做完了一切,却有人躲在草棚里,将信鸽放了出去。 两日之后,扬州郑家,一个戴着玉扳指的中年男子将信鸽中的纸条拼了起来,一看内容,不禁笑了。“周家那个小丫头,净会吹大法螺吓唬人,百万石的运粮船,还足足六艘,我还以为她果然在南疆拿到了数百万石粮食呢,原来只是一百来万石,其他的都是大豆!” “如此一来,爹爹便不再怕她了吧?”一个年轻人道,“吴家可是前车之鉴。” 实际说来,纪夫人也没有抢占吴家的货源,只卖荨麻布,但却因为荨麻布的珍贵和无可替代性,让吴家的许多珍贵丝绸滞销了。顾客纷纷要吴家出荨麻布,但吴家哪里来的荨麻布可以卖呢?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3 亏损了一小部分的市场,却是一大笔银子。 吴家是前车之鉴,虽热米粮生意的贵贱之分没有丝绸生意那么严重,但眼下正是赚钱的好时机,一石米赚个一二两银子,百万石千万石,便是百万两千万两,若是能再提高些米价,那就更好了。 原本,郑家十分担心周家协助的那个冷氏米粮行会对吴家造成威胁,影响郑家提高米价,不过现在看来,区区一两百万石大米,对江南的米粮市场根本起不了作用。 第二天,郑家米行的米价不仅没有降,一斗还涨了五文钱,变成了二十五文一斗。 “这个价格可太要人命了吧?”买米的百姓哀求道,“掌柜的,能不能行行好?这米价眼看着就要买不起了,我卖个女儿也买不了两个月的口粮啊,难道真的要全家喝稀饭么?” “米价哪是我能做主的?我也是听我们东家的命令做事。再说了,咱们郑家是生意人,不是做好事的,给了你便宜,别人要不要给?都给便宜了,郑家上上下下遍布江南的米行伙计们吃什么?”管事挥手,“去去去,爱买不买,今年欠收,你若是不买,将来还要涨,恐怕到了年关时节,你有钱也买不到了!” “这……”买米的老妇人几乎哭出来,却因为实在买不起,只能离开。她的老眼流着泪,提着空篮子不知怎么回家见劳作的儿子媳妇,忽然见一个同样衣裳破烂的人从身边走过,手里提着个袋子,里边装的可不是米么? “这位娘子。”老妇人叫住那人,“你……你这米……” 那人转头一看,笑道:“这位大婶,你买不起郑家的米,对吧啊?” 老妇人羞愧难当,却只能点头道:“是,你这米……” 这么一袋米足足三四斗吧?这人能拿出□□十大钱来买米? “我没钱,不过,有家米行的米挺便宜的。”那人指了指前边道:“就是前边那家冷氏米粮行,米价只有十文一斗。” 十文一斗,也不过比平时略贵的价格。老妇人喜出望外,立刻找此人所说的米粮行去了。 “少爷,短短一天,咱们便少了近千石的生意。”郑氏米行的管事忧愁地报告道,“若是长此下去,咱们的生意可都要被抢走了。” 郑家公子冷冷地笑了一下,不信自己没有对策。 第二日,冷氏米粮行门前排队的人中,忽然多了贼眉鼠眼的面孔。 “我要一千斤。”排到了他们,便狮子大开口。 负责量米的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叫道:“不好啦!闹事的来啦!” 贼眉鼠眼不服了:“谁说我是来捣乱的?” “我们公子说了,谁一口气买很多米,就是来捣乱的。”伙计大叫道,“快来人!将他们撵走!” “你们……”贼眉鼠眼边后退边大声叫道,“冷氏米粮行打人啦!冷氏米粮行打客人啦!” “你叫呀。”持着木棍围上来的伙计们大声道,“乡亲们不要慌,咱们冷氏每日都有米,但是决不许有人趁机囤米!本来每家每户都够吃的米,这些坏人就想一口气买完,然后高价卖出。乡亲们!这样抢夺口粮的人,该不该打!” 百姓们起初还存着看热闹的心,一听这话便怒从心头起,登时各个喊打起来,还有些泼辣的妇人拿起篮子就砸,只打得那几人抱头鼠窜。 “少爷,这样不行。”管事报道,“冷氏米粮行限定每人每天只能买一斗米,多了不卖,咱们的人被他们打伤了。还有,今天的生意,损失得更严重了!” ☆、第59章 郑少爷自然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第二天,冷氏米粮行的队伍中,忽然多了许多生面孔。 “生面孔?”管事问道,“怎么知道是生面孔?” “回管事的话,小的每天在店门口卖米,来来往往是哪些人,都能记清楚的,偶尔一两个没见过的,都是跟别人来的,一问都能知根知底。但是今天来的这些却从未见过,而且数量很多,整个上午都有。”伙计分析道,“管事,这其中肯定不寻常。” 管事一合计,便将事情报给周府了,恰好是楼如逸接的禀告,便笑道:“这事不用紧张,咱们威运镖局的兄弟们可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交给他们办吧。” 不出两个时辰,威运镖局的趟子手们便拎着些鼻青脸肿的人到了冷氏米粮行,将队伍中的人一一指认了出来。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对啊,为什么会被威运镖局的人带走?” “诸位乡亲。”领队的镖头对众人一抱拳,朗声道,“这些都不是好人,因冷氏米粮行的米价便宜,城中其他米粮行又不肯降价,所以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便来打冷氏的主意。冷氏不让一个人买一斗以上的米,他们便雇其他人来买,而且重复排队,想将冷氏的米买空,再以高价卖出,赚黑心钱!” “还有这种事!”百姓们纷纷愤怒,此前米价高涨,许多人家都只能喝底下几粒米的稀饭,饿得面黄肌瘦,对米商的怨气已经非常大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良心米商愿意平价卖米,没想到其他米商竟要联合陷害冷氏! “这种人就该打死!”百姓叫道,“赚黑心钱的米商也该打死!米价开得那么高,还让不让人活了?” “诸位稍安勿躁。”冷谦从米粮行里走出来,抬手示意大家冷静,再拱手道:“乡亲们,我是冷氏米粮行的东家,叫冷谦。” “冷老板!”一人叫道,“冷老板愿意平价卖米,是咱们百姓的救命恩人呐!” “对,救命恩人!” “多谢冷老板!” “诸位、诸位!”冷谦抬手道,“诸位听我说,我冷氏呢,既然卖米,也是要赚钱的,只是不敢昧着良心赚钱。但是现在城中其他米商与我冷氏敌对,想搞垮我们冷氏,再以高价卖米,乡亲们,这个难关,需要咱们共同度过!” “冷老板,你说怎么做吧,只要还能这么买米吃,咱们都听你的!” “对,听你的!” “好,多谢乡亲们的信任。”冷谦道,“其实也不用大家做什么,只是第一,按照家里的口粮买米,不要囤米;第二,若是发现谁雇人买米,趁机囤米,这肯定是其他粮行的人,想买空我冷氏的米,乡亲们一定要为我冷氏监督,否则的话,我冷氏一倒,诸位也别想用二十五文买一斗米了,至少也要飙到四十文,甚至五十文!” 一年多前的水灾时上百文一斗的米价还历历在目,多少百姓在那飞涨的米价中失去了亲人,冷谦一提,自然是刻骨铭心地怕着。 “冷老板放心,咱们是绝对不会让那些奸商得逞的!” “这监督也不是白辛苦诸位的,只要能抓住别的米商派来的人,他们买下的米,交回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4 米行,告发之人便可半价买下。” 利益总是驱使人行动的最佳力量,百姓一生庸碌,为糊口费尽心机,能用一样的价钱买两斗米,对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何况还有别的米商高出数倍十倍的米价压着。于是,余杭城中的百姓都与冷氏米粮行合作,一连几天都揪出十几个其他米行的奸细,冷氏米粮行也如许诺的那般,将追回的米粮半价卖给揭发之人。 如此持续了七八天,便再也没有别的粮行派人来了。 “少爷,咱们怎么办?”郑家米行里,管事为难地问道。 “我爹的飞鸽传书到了吗?” 恰在此时,伙计将信件送了上来。“少爷,老爷的信。” 郑公子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冷笑道:“我爹已经探听清楚消息,冷氏的大米最多不超过二百万石,哼,还想跟我郑家作对?我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告诉余杭城里的郑家米行,从现在开始,关门闭户,不再卖米!” “少爷,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没有百姓来跟咱们卖米了,那些达官贵人……”管事迟疑。 郑公子也略迟疑,最后退了一步:“派人秘密将米粮送到各个官绅府上,务必小心行事。” “那这米价……”管事又问道。 “还按照原来的收!”郑公子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总之,先用这个冬天,将冷氏米行拖垮再说。周家想跟郑家作对?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一声令下,郑家所有米行铺子都关了门。随即,更多的百姓只能选择去冷氏米粮行买米,冷氏米粮行的仓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下去。 传言也在百姓中间悄悄地蔓延了。 “冷老板真厉害,他就开了几天的铺子,郑家米行在余杭就做不下去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郑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关门呢?别的不说,郑家收了江南上千万石米粮呢,若是真的关门了,难道这上千万石的米就烂在仓库里么?郑家米行关门,不过是想大家都慌了,哄抢冷氏的米,让冷氏一家米行供应整个余杭城的百姓。等冷氏的存粮卖完了,他们就能抬起更高的米价,到时候……就算是周家也没办法。” 闻者不禁下了一身冷汗,“郑家好毒的心肠!难得有家卖良心价大米的,他们竟然要把冷氏逼上绝路!”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谁本事大,谁就能活。”说话的人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冷氏的米被卖完之后,咱们这些穷苦百姓怎么办。一百文一斗的米我是买不起的,卖儿卖女也买不起。” “那……那若是真的到了冷氏的大米卖光的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周围的人惶惶不安,“难道要饿死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人又道,“咱们相互监督,让每家少买点米,只要能撑到开春,郑家三个月没有生意,自己肯定撑不下去。那些达官贵人可不吃陈米,明年夏天新米一出,就算江南再欠收,冷氏也有新米上来了,咱们还是有米吃。至于郑家……哼!他们既然想断了咱们老百姓的活路,咱们也能跟冷氏一起,断了他们的生路!那上千万石的米就等着烂在仓库里吧!” “对!”周围的人叫嚷起来,“就让郑家尝尝咱们的厉害!老百姓怎么了?蚂蚁多了能啃大象呢!” 从这一天起,到冷氏米粮行买米的百姓更多了,但每个百姓都默契地只买足够口粮就行了,多了不买。如此,冷氏米粮行支撑了一个多月,竟是以一己之力,将余杭百姓都养了起来。 如此一来,郑家米行不禁慌了起来,好在郑家除了余杭的米行之外,其他州县也有米行。他们正想在其他州县提高米价,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江南各个州府里都出现了冷氏米行,而且每一家冷氏米粮行都与余杭一样,米价实惠。百姓们早听说了余杭的米价低廉,本来想涌入余杭购买的,没想到自家门前也有了平价大米,自然乐得抛弃郑家。郑家在江南的米铺只能在偏僻之地才能卖出,而这时间富豪官绅到底是少数,只有平头百姓才是买米的主体。 一夜之间,形势逆转,郑家上下陷入了举棋不定状态,渐渐形成了两派人。一派觉得应该与周家修好,将手上囤着的上千万石米平价售出,如此可以挽回一点损失。而另一派则认为,周家不足为惧,冷氏支撑不了整个江南的米粮供需。 “春稻要七月才能收,这会儿还没到正月,难道冷氏还能变出米来,支撑到七月?”最终还是郑老爷子一锤定音,“郑家丢不起这个脸,绝不认输!” 另一边,周聘婷与楼如逸也清楚,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季度的米粮交战,而是周家和郑家在争夺米粮市场的主导权。 “冷先生那边怎么说?”周聘婷问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冷先生说,如今存粮最多只能支撑到四月,五六七这三个月,不知如何是好。”大总管周义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姐,冷先生也着急了,但他要我跟小姐传个话,说是他不愿认输。” “不愿认输就好。”周聘婷转头问道,“船队之事如何?” 楼如逸估计着时间:“现在的话,蜀中的米也差不多到了。” 蜀中,天府之国,那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但有都江堰灌溉上下,一年之中也能产六千万石左右的粮食。而巧得很,这一年蜀中丰收,周聘婷早早便奏请了女帝,请女帝准许冷氏在蜀中购买粮食,甚至还请求动用蜀中一部分官粮仓中的官粮。女帝对她提出的“宏观调控”一事非常感兴趣,很快便批复了下来。 而霍公子,则继续建造运粮船,通过长江将蜀中的粮食运了下来。 “可恶!”郑府之中,郑老爷子狠狠地用拐杖拄地,骂道:“要怎么做,还需我教你们吗?” “老爷,咱们已经派人去了,但是……但是冷家与威运镖局合作,再加上蜀中的道路咱们的人不熟悉,实在难以下手。” “蠢货!”郑老爷子骂道,“咱们的人不熟悉,难道是蜀中就没有人熟悉了吗?刀口上的生意,哪有银子摆不平的?” “可是……可是……”管家艰涩道,“老爷,周家是皇商,他们不知怎么的得到蜀中官军的保护,粮船队是由官兵护送下来的,咱们不敢动手。” 若是只有冷家,甚至只有周家,他们都能买通当地的绿林好汉,不过就是些银子的事。但若是打劫官兵护送的粮船队,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只说抢劫官军的后果,又怎么是郑家能承担的? 郑老爷子闻言不禁呼吸一梗,他在江南作威作福惯了,却忘了商人之上还有官家。而朝廷只怕就等着郑家这块肥肉自己送上门去,届时落得个抄家灭族,这累积了数代的万贯家财,就是朝廷的了。 次日传来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5 消息,说是朝廷赞赏冷氏米粮行在荒年平价卖米的义举,为防有人加害冷氏米粮行,所以特派朝廷官兵守护冷氏米粮行。 严格地说,朝廷此举不算插手江南商事,不过是阻止其他人对冷氏米粮行下毒手罢了。但只要能保证这点,冷氏已几近立于不败之地。 郑家关闭店铺,原本是想耗尽冷氏米粮行的存粮,没想到冷氏米粮行竟然还能从蜀中调运粮食。如此一来,冷氏的粮仓再一次富足起来,看冷氏米粮行的伙计,每个的脸上都是胸有成竹之色。 在冷谦与郑家争夺米粮市场时,于贵依旧默不作声地往江南输送耕牛,于记牲畜行的规模不仅是余杭,甚至江南都能占上一席之地。随着于贵继续以低廉的租金出租耕牛,再加上冷氏米粮行竭尽全力控制米价,这一年虽然江南欠收了,但并未发生饿死人的事情,江南的青壮年都保存了下来,也没有迫于生计远走他乡。 新的一年,开春,江南各处都忙碌起来。农户们忙于租借耕牛,开始整理稻田。江南的习惯,入秋、开春个耕耙一次稻田,将泥土翻熟。因为有于记牲畜行也在江南大部分州县都开了分行,所以这一年江南被耕种的水田比往年多了许多。 二月,各地开始育秧,与此同时,周氏钱庄开始派人在各州县行走,粗略地统计着水田的耕种数量。 “按照这个数,哪怕今年与去年一样是欠收,也足够养活整个江南。”冷谦对粮食一事颇有心得,也越发信心十足。“两广、蜀中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去年咱们收购粮食的消息在农户中传递,今年两地的粮食种植都比去年有所增长。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两地应该能收购一千余万石。” “这就好。”周聘婷点头。 三月,秧苗下田,两广开始进入雨季,但这一年的河流涨水在正常高度,并未引发洪灾。四月,稻谷抽穗,五月扬花,江南也进入了雨季,但并未影响稻花的开放,连害虫也少了不少。 风调雨顺,丰收的好兆头,郑家终于开始慌了。 郑家囤的大米超过一千五百万石,正常情况应该在十月秋收到次年七月收早稻这几个月里,卖掉一千万石左右的大米,余下五百万石存在各地的粮仓中,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来年丰收,那去年的陈米便充新米卖给百姓,官绅们吃早稻的新米。若是来年欠收,则以这五百万石为基础,提高米价,卖到秋稻收成,若是秋稻再欠收,则再提米价,让百姓们买不起,只供有钱人家,这五百万石也足以撑到下一年的七月。 所谓“苏湖熟,天下足”,确实是江南一地的粮食产量撑起几乎整个中原地区的大米供应,只是这个熟也分丰收还是欠收,所以这个天下,也因此分百姓的天下,或是有钱人的天下。 郑家自前朝战乱的末年起家,百余年来一直恪守这条规则,控制这天下的大米粮价,从没想过,如今竟被一个小女子操控的冷家逼到如此境地。 一千五百万石大米,折合成影子至少两千万两,试问江南商户,谁能随随便便折损千万两白银? “郑家这会儿当真是血亏了。”酒铺茶寮中,百姓们津津乐道着此事。 “不是血亏,是伤到根本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想想现在的米多贵?郑家从去年十月到现在五月了,卖出去的米没几石吧?” 纵然卖给了官绅人家,然而九牛一毛,哪里补得过损失? 郑府之中,郑家的几个公子也轮番劝着郑老爷子。 “爹,咱们不能再跟周家较劲下去了,今年丰收,七月眼看着新米就收成了,若是咱们再不趁着这两个月将去年的米卖出去,咱们这半年赚的银子可真不够您买一斤洞庭碧螺春呢,还谈什么赚钱?” 郑老爷子拄着拐杖沉默许久,即便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小丫头,但郑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全都仪仗着米粮生意赚来的银子吃饭,难道他真的能为了脸面,放弃活人吗? “爹,风水轮流转,忍一时之气,未必没有报仇的时候啊!” 在儿子们苦苦劝说下,郑老爷子终于点头:“好,重开铺面,米价……与冷氏米粮行持平!” 郑家公子们都松了口气,赶紧往各处传话,然而郑家米行重开铺面,甚至贴出了与冷氏一样的米价,竟然依旧门可罗雀。 “郑家这是自作孽。”茶馆里,百姓们说道着。 “试想经过三年前的大水,去年的欠收,两次哄抬米价,郑家惹了多少民怨?若是没出路也就算了,去年横空出来个冷家,平价卖米的义举让百姓们吃饱了饭,得了多少民心。两相对比,即便郑家跟冷家一样的价格卖米,难道大家会去买郑家的米么?” “我可不敢。”茶寮的老板娘边收拾桌子边说道,“谁知道郑家是不是用陈米混新米卖?” “陈米混新米还算好的,谁知道郑家会不会用陈米当新米卖?总之,我还是去冷氏买米,至少吃在嘴里心也放得下来。” 百姓们纷纷点头,这话传到郑家耳中,郑家才恍惚记起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虽是帝王之道,但放在商界更是如此。商界不如皇权,本没哪家能永远第一,但郑家控制着大米这一命脉太久了,久到忘了民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一旦失了民心,而对手趁机崛起,他们便会万劫不复。 六月将至,梅雨将来,郑家米行的伙计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屋檐。 重开铺面已经二十来天,而百姓们依旧选择去冷氏米粮行买米,不肯入郑家米行一步。 郑家上下为此愁云惨雾,郑老爷子更是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苍老了十岁不止,养尊处优的他,终于露出了垂暮之色。谁也没想到,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竟然还是周家救了郑家。 毫无预兆地,冷氏米粮行挂出了告示,表示冷氏米粮行的存粮不够了,既然郑家也平价卖米,希望乡亲们去买郑家的米。 “冷老板,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有钱不赚,把客人送给对手?”前来买米的百姓一阵错愕。 “就是啊!冷老板,我们愿意买你家的米,不愿给郑家挣钱!” “郑家会坑我们的!” “乡亲们,听我说。”冷谦站在米粮行的门口,抬手连叫了好几声,终于让周围安静下来了。 “乡亲们,不是冷氏米粮行不愿卖米给大家,实在是咱们米粮行已经没有存粮了。从去年十月初到六月,将近八个月的时间,江南卖米的只有咱们冷氏米粮行。冷氏没办法在江南收购粮食,只能从蜀中、两广收购。不瞒大家说,原本咱们米粮行的大米是不够撑这么久的,若不是乡亲们每日只买那一点点米,咱们小小的冷氏也供不起江南这么多人的口粮。如今库里只剩的那一点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6 点米,是留着以防万一的。”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百姓们都默然了,他们也知道,冷氏的大米是不够的,否则的话,何必从十二月开始便每家每户尽可能少的吃饭买米呢? 寂寂无声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道:“冷老板,你怕什么万一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冷谦笑了笑,没有明说,只是道:“只要乡亲们相信,有冷氏米粮行在,就绝不会让人随意操控米价。” 这个冬天,江南的百姓都对冷氏米粮行的义举感恩戴德,听他字字出自肺腑,何况谁不想赚钱呢?实在是没有米了,难道排队就有米飞出来么? 想通了的百姓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冷氏米粮行,前往郑家米行买米,只是还有人不明白。 “冷老板说什么天有不测是什么意思?” “你傻呀,现在是什么时候?梅雨时节嘛!虽说今年眼看着就是个丰收年,但稻谷还没收下,一切就还有变数,万一稻谷即将成熟时发大水呢?还不是一样粮食歉收?至于人祸……冷老板宽宏大量,让咱们去买郑家的米,若是郑家见冷老板没米了,就开始涨价呢?郑家的心肠,咱们可不敢信。” “我懂了!”问话的人恍然大悟,“冷老板留着些米,就是为了防郑家的,若是郑家还敢涨米价,冷家便将最后的米卖出,好歹也能让咱们撑到今年的春稻收成吧?” 周围的百姓不禁默默,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冷老板为了咱们老百姓能活命,可是费尽心血。” “光是冷老板哪能做到这一步呢?还是他背后有个周家。”一人提醒道,“你们忘了?那年周家弄什么竞标会,要找人去南疆做米粮生意,最后选的人就是冷老板。” “周小姐先把蔬果行会打掉了,让咱们有菜吃,这会儿又让咱们有米可买,实在是江南百姓的大恩人呐!” “不。”一个书生忽然道,“要我说,咱们恩人也不是周小姐,而是女帝。想想,当年周游周老爷被人害死了,若不是女帝相信周小姐,封周小姐为皇商,哪有现在的周家呢?何况周小姐动蔬果行会,若是没有官府做靠山,这会儿指不定会怎样呢。” “对,我听说郑家本来想雇强盗打劫冷氏米粮行的运粮船的,是女帝派了官兵护送,运粮船才能安安稳稳地到江南。” “可女帝既然有心整治那些大商贾,为何不直接抄家呢?”一人比了个杀头的动作,“这么咔嚓一下,不就行了?” “你傻啊?”书生哭笑不得,“女帝是要做明君的,哪有明君随便抄家灭族的?再说了,没了郑家,难保没有李家、张家,谁不是一样吃咱们百姓的血汗?还是现在这样好,有个冷家能治郑家,叫郑家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敢乱抬米价。这不流血不杀人的,不是很好么?” 周围的人听着不禁肃然起敬,“女帝的本事,果然是咱们不能比的。” “最重要的是,女帝心系百姓,愿为咱们老百姓谋福祉。” 七月,江南丰收的奏折送到了女帝的御书房里,江南太守在奏折中还特意提到了一点,朝廷在江南的威望,大大增强了。 “陛下选的这位女皇商,还真是有点本事。”太尉翻着奏折。 “可不是么?”女帝眼中带着笑,“又能为朕打理江南商场上的事,又能给朕表忠心,得了名声,还都堆到朕的头上。这样忠心的孩子,哪里找去?” 太尉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同意周姑娘先前在奏折里提到的那件事了?” “同意了。”女帝眯了眯眼看向紫竹帘下细密的阳光,这会儿,紫宸卫该到江南了吧? 此时江南的形势,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冷氏米粮行下的各个店铺都劝来买米的客人去郑家米行买米,直言铺子里已经没有存粮了,百姓们也接受了冷氏米粮行的建议,不在抵抗郑家米行,仿佛此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而郑家,也默默地收下了这笔恩惠,不发一语。 “小姐,这郑家也太厚脸皮了!”雪月抱怨道,“咱们周家这么宽宏大量,帮他们解决民怨之事,他们竟然连个谢字都不肯说?” “傻丫头,你家小姐又不是为了郑家的感谢才这么做,更不是为了压郑家一头,她想做的已经做到了,那其他的事就无关紧要啦!”楼如逸笑嘻嘻地说,还回头问了句:“对吧,十六娘?” 周聘婷眼睛弯了弯,点头道:“嗯。” “可是……”雪月歪着头想了想,明白了,“小姐想要的,是没人能控制米价的升降,现在郑家已经不成气候了!” “聪明。”楼如逸夸着她,却看着周聘婷笑,目光温柔。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能借她的手,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郑府中,郑家小公子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爹,周家在最后关头放过咱们郑家一回,咱们是不是应该登门说声感谢?” “在最后关头放过咱们一马?”郑老爷子冷笑,目光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摇摇头骂道:“难道这就是我败给周游的原因?周家只剩个女儿都能撑起整个周氏钱庄,摆了我老头子一道,我这儿子却像是个傻的,连这背后的关窍都看不清!” “爹,您别急,您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郑二少陪笑着,随后转身对小弟叹息道:“你说你多傻?周家哪是放咱们一马?这是要咱们欠她个人情不说,还要叫咱们知道,郑家若是不照着市价来,她周家有的是办法整治咱们!” 郑小公子被训得脸蔫蔫的,仍是忍不住赞叹道:“这么说来,这位周十六娘还挺了不起。” 一语说完,郑家上下只能叹息。 他们不认输也没法子,形势比人强。 这一年七月,江南、两广都丰收了,冷氏、郑家都收购了不少大米,郑家依旧在江南销售,冷氏米粮行却将粮食运到了关中。原来这一年陕甘地区的粮食歉收,冷氏米粮行担心陕甘地区的大米不够,所以特意前来。 自此以后,冷氏米粮行仿佛成了大梁朝米粮市场上的移动救星,哪里粮食歉收了,冷氏米粮行便尽力将大米运到哪里。朝廷对冷氏米粮行的行动非常支持,甚至几度派将士护送。而冷氏米粮行之所以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取各地粮食的丰欠消息,还是因为周聘婷接下来的一个举动。 “小姐要开客栈?”管事们难以相信。“小姐不是说过,咱们周家除了钱庄,什么生意都不做么?” “我本以为各地有钱庄便够了,却没想到若是穷乡僻壤,未必需要借贷银子,咱们在那些地方开钱庄,做的是亏本生意。但是,不管是什么地方,总有商旅来往,也就需要客栈。” “最重要的是。”楼如逸接口道,“钱庄不是打听消息的地方,但客栈人来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7 人往,龙蛇混杂,才是打听消息最便捷的地方。” 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但管事们还是不明白一件事:“小姐,咱们为何要打探消息呢?” “因为周家是皇商。”周聘婷意味深长地说,“皇商的第一个字,先忠于皇命,再为商。” “而且,做生意要因地制宜,只要咱们摸清楚一个地方的商机,找出善于经商之人,让一地富裕起来,才能建钱庄,吃利息嘛!”楼如逸笑道,“大家说对不对?” 这么一想,确实有道理。 众管事自然一致通过,这一年的七月,客栈之事便随即准备起来。客栈之事不易,但周家已经在江南树立了广纳贤才的名声,一旦表示要组建客栈,各方的人才都踊跃来报。在从前,读书人以经商为耻,渴望考上科举,为官为民。但如今,因周家的一系列举措,叫书生们有了新的认识,纵使考不上科举,若能为周家所用,亦能造福一方,大展才华。 各方贤才与赞誉如雪片般飞来,周聘婷却越发地小心谨慎,每一处的客栈,都至少耗费三个月以上。如此逐步展开,再慢慢地加快步伐,终于在次年三月之前,把江南大小州县都开遍了客栈。 周氏名下的客栈除了供给客人休息之外,还有牛马驴等牲畜,供客人租赁,客人只需压下银子,拿走盖上周氏客栈印章的契约,便能租走牲畜。到了下一个周氏客栈,客人只需将契约交给掌柜的,掌柜的便能根据两地之间的距离,以及驮运货物的轻重,收取租金,并且将剩下的押金还给客人。 完成这样的生意,靠的是周家强大的信誉,而随之带来的,除了盈利,还有消息。 每条商道上来往客人多少、身份,货物种类、数量、买卖的价格,都随着来往的人流被掌柜记下,每一旬汇总成册,交与威运镖局的趟子手与镖师们,带回余杭。为了处理这些数量庞大的信息,周聘婷再次向女帝奏请,在余杭设立客栈总庄,里边没有客人,只有数十上百个愿为国效力却无法通过科举的书生。他们每日将消息分门别类,再汇总成册,同时在周聘婷的教导下逐渐了悟消息中的异常处。为了配合消息的传递,太尉府再次从军营中挑选并训练了一支队伍,分批次来往于京城和余杭之间,保证每日都有消息传回京城。 这便是那一日楼如逸提出、周聘婷与他花了一整个晚上完善的计划——所谓的宏观调控。 只是客栈分布的范围还在江南,书生们处理信息也还不熟练,不过,一切慢慢来吧,事情总是欲速则不达的。 转眼之间,又是阳春三月,这一日周聘婷刚从客栈总庒回府,雪絮便神色异常地应了出来。 “小……小姐,府里来了位公子,自称姓楼。” 东海璇玑岛的人?周聘婷问道:“通知楼公子了么?” “没呢。”雪絮迟疑道,“小姐,这位新来的楼公子说……说他才是您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66大顺,争取明天完结掉。 ☆、第60章 新来的楼公子?他才是真的未婚夫?周聘婷皱眉沉思了一瞬,抬起头。 雪絮不禁一阵担忧,抓紧了袖子问道:“小姐,您……您打算怎么处置楼公子?” “确实要处置楼公子,只是处置的是这位楼公子。”周聘婷问道,“楼公子去哪了?” 雪絮跟在她身边将近三年,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她口中的楼公子是谁,应道:“楼公子去城南分庄商讨桑基之事了。” 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桑基鱼塘的运作模式已经扩展到大半个江南,楼如逸觉得的布匹对百姓们来说也是必备之物,所以想与纪夫人合作,让纪夫人收购桑基鱼塘产出的蚕丝,纺织城质量普通的布匹,供百姓们日常购买。纪夫人名下的荨麻作坊已经在贵重丝绸市场中稳稳地占了一席之地,受冷谦、于贵的影响,纪夫人也开始觉得民心重要,百姓们的虽然买的是便宜布匹,但积水成河,也是一大项收入。 楼如逸便想在钱庄、客栈之外,设立管理桑基的收购站,管理桑基鱼塘之事,保证随时收购和改进。 “在我们老家,有个词叫规模化。无论什么东西,只有一丁两丁是不能成为商品的,只有量足够大,才能吸引商人的注意。” 周聘婷到了城南分庄时,楼如逸正在和鱼摊老板谈话,努力说服鱼摊老板与桑基鱼塘管理处合作。好不容易谈妥了,楼如逸回头一看,脸上不由得一喜,走过来伸出手,握着周聘婷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外边热不热?今天太阳挺大的。” “不热。”周聘婷的身子依旧没有调理好,指尖带着微凉,她感受着楼如逸宽大温暖的手掌,抬头轻声道:“府里……刚刚来了一位璇玑岛的楼公子。” 握着她的手的双手便是一颤,然后便松开了。 “你来。”楼如逸拉着她的手,走进城南分庄商谈秘密事宜的议事厅里,这常走的一段路,极短又极漫长,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进门,将她的手放开,把门关上,也关上最后一点退路,把犹豫置之门外。楼如逸深吸一口气,转身道: “我……” “我……” 周聘婷也同时开口。两人都愣了一愣,相较之下,周聘婷心绪更稳定,也先反应过来,开口道:“你先听我说。” 她当了三年的周家之主,每天面对管事,管理周家偌大的产业,不知不觉中便练出了一份威严。此时事情紧急,她不觉用了命令的口吻。 “好,你说吧。”楼如逸微微笑着看她,为她的气势折服,也为了心中的疼爱宠溺。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欣然接受,他来到这个世界,从前只有一个叔祖疼他教他武功,叔祖去后,他还以为自己会像无根之木一样,因为漂泊而枯萎,但没想到的是,这世间还有一个她,叫他未见其人先闻其事便挂在心上。这样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唯一的人,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不会在意的。 “我……我是想说。”被他这样微微笑含情看着,周聘婷无端羞涩起来,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揪着,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说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周家能有今日,我能撑起这偌大的产业,离不了你。我……我们周家上下,都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只会看过去你对周家的帮助,你……你就是你,是咱们周家认定的人。” 楼如逸心中确实存在一丝渴望,希望她能念在两人的情意上接受他,与他一同应对璇玑岛的人。但是,他绝没想到,她不禁愿意接受他,连他的欺骗都不计较,只想留下他。 如此这般,他是不是能……多一点奢想? “十六娘。”楼如逸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8 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也是冰凉的,一样害怕着,她轻轻地点了头,应道:“嗯。” 等着他的话。 “我……确实不是你的未婚夫,但……但我是楼如逸,是真的喜欢你的人。”将开头这最艰难的一句说出,后边的话就轻松多了。“我是璇玑岛中与岛主亲疏关系最远的一支,介于宗族子弟与奴仆之间,当日周老伯出事的消息传到璇玑岛,你真正的未婚夫被派来余杭,而我,只是他的护卫。后来在明州的茶楼中,十五公子听说了你的事……” 周聘婷闻言不禁笑了一笑。 听说她的事?自然是听说她被歹人关了三个月,恐怕贞洁尽失的事,所以,楼十五逃了? “那你呢?”周聘婷抬头问道,“无论当日还是这段时间,你也听说了我的事,男子比女子更注重女子的贞洁,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么?” “我若是在意,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以你这么聪明的个性,难道还看不出我是装的么?”楼如逸没有为自己重申什么,只是说道:“我哪里能骗得过呢?所以,我自然是不在意的,我只是心疼你,为你受过的苦楚担心。” “你能骗得我的。”周聘婷叹息道,“关心则乱,用情至深则盲,你若是骗我,我恐怕真的没法察觉。” “用情至深……”楼如逸喃喃着这四个字,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她道:“十六娘,我何尝不是用情至深呢?我哪里舍得骗你?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用一生来证明。当日我便说过,在明州听到你的事,我便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也非常佩服你,这一点永永远远不会变的。” 周聘婷伏在他怀里,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闭上了眼,安心地靠着。“我明白的,否则今日,我哪里能如此镇定?” 两人静静地相拥半晌,周聘婷才轻轻动了一下,等楼如逸松开了手,她忙后退一步,红着脸掠了掠鬓边的发,轻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便对那位周娘子一听倾心了呗。”楼如逸笑道,牵着周聘婷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给周聘婷倒茶一边说道:“我劝楼十五将婚书交给我,让我来周家,还让他在外边先玩上三年,等我与你成亲之后,再回岛中。这么一来,即便岛主责怪,也无法强逼他娶你了。当然,我不是一定要娶你,只是想做个缓兵之计。” “哦。”周聘婷捧着茶慢腾腾地喝着,说道:“你并不想娶我。” “不,我想娶你,只是那时不知自己能不能有这个幸运!”楼如逸急忙解释,说完却见周聘婷抿着嘴低头笑了,不禁又气又好笑,伸手捏捏她的耳朵道:“好啊,十六娘学坏了,也会套我的话了!” 周聘婷只是红着脸咬着嘴唇笑,不说话,一双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楼如逸被似喜似嗔的眼神看着,仿佛沉浸在欢喜云中,恨不能将心逃出来给她看。“我拿了婚书便来了周家,一心帮你,也一心想娶你。我心里是很怕楼家来人的,怕有人揭穿我的身份,你气我骗你,便将我赶走,但我也想楼家来人,因为只有真相被揭穿了,我才知道,你要的是你的未婚夫,还是眼前这个我。” 他说着不禁笑了起来,“还好,我很幸运。” 幸运地得到了她的心,得到了周家上下的认可。 “不只是我,周家上下都认可你这位准姑爷。”周聘婷说着,仍有羞涩之意。 楼如逸不愿她羞窘,便转移话题道:“只是,楼十五怎么会这时候来呢?” “来的正是时候。”周聘婷道,“再有一个月,便是我爹的三年忌。” 父母死,子女守孝三年,也就是说周聘婷守孝的期限将满,可以婚嫁了。 “难怪楼十五会在这时候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楼如逸冷哼,握着她的手道:“十六娘,你放心,楼十五那里我去说,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世上没有谁能面对心爱之人而不争的。 周聘婷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但是,她心中却有另一个想法,她迟疑地看着楼如逸,问道:“如逸,此事……能不能让我出面?这本就该是周家与楼家的事,我是周家的家主,由我出面,也无可厚非。” 由她出面?楼如逸原本有所顾忌,但周聘婷说到周家家主之事,他便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此事若由她出面,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周娉婷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同意了,越是如此,她心中越发愧疚。“此事若由我出面,只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别的男人找上门来讨妻子了,他避而不见,还让妻子出面,这话传出去,岂不是个窝囊废? “名声怎么样我不在乎,就好像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一样,又不是能当饭吃能赚银子的东西,无所谓,不要紧。”楼如逸毫不在乎,笑道:“就好像女帝和太尉,难道女帝不比太尉强?太尉又何曾有过怨言,要一争高下?咱们这样,才是天生一对,我乐意做你的窝囊废。” 周聘婷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两人商定了若干应对之策,便一同出发了。 回到周府,楼如逸按照约好的,只去自己的院子,不露面,周聘婷则前往花厅,会一会那等待已久的楼十五公子。 刚到花厅之外,便看到一个锦衣少年负手在花厅里来回踱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他是练武之人,耳目聪慧,周聘婷刚一走近他便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款款而来,神色冷清。他曾听说周聘婷是个冷清美人,这会儿一看,果然冷则冷矣,却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而且是个手握万贯家财的美人。 楼十五心中一喜,迎上去做了个揖,拌出彬彬有礼的样子,道:“周小姐安好,在下楼子兴,是璇玑岛岛主的三儿子,在家族中排行十五,小姐叫我十五郎便可。” “原来是楼十五公子。”周娉婷略一点头,“幸会。” 她脚步不停,到了花厅之中,指着下首的椅子道:“十五公子请坐。” 楼十五便在她所指的位置坐下,以为她会做到旁边,没想到周聘婷却到了上首落座。楼十五闯荡江湖也罢,在家也好,从未被年轻女子坐过上首,心中不禁圣上一股怪异之感,他试图压下,开口道:“周小姐……” “十五公子,请用茶。”雪絮将茶端了上来,放在茶几上。 楼十五只能止住话题,端起茶来喝。 民俗规矩,主客之间饮过了茶才好说正事,楼十五心中着急,仗着自己是练武之人,胡乱几口便将茶喝完了,抬头一看,周聘婷却慢条斯理地吹着茶盏,等沸腾的温度降下。 主人不开口,客人怎好说话?楼十五只能慢慢地等着,足足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周聘婷才将茶盏放下。 “周小姐。”楼十五迫不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79 及待地开口道,“方才那丫鬟已经同你说了吧?我才是你真正的未婚夫,那楼如逸是假冒的,他居心叵测!” “是么?”周聘婷端着茶盏,神色既不惊讶,也不惊慌,只是问道:“十五公子有何凭证呢?” “对呀。”雪絮点头道,“咱们公子来时,可是拿了婚书的,十五公子一句假冒的,难道比婚书更值得相信么?”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那婚书是楼如逸三年前在明州的茶楼里抢了我的,我才是真正的周家未婚夫!”楼十五着急道,“周小姐,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嗯。”周聘婷点头,“我确实不信。” 楼十五一呆,他从未遇到这般淡定着耍赖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有婚书为证,哪容得你说不信就不信?” 周聘婷淡淡问道:“既然如此,婚书呢?” 楼十五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道:“婚书已经被楼如逸那个混蛋抢走了!周小姐若是不信,尽管去看便是。” “也就是说,十五公子手上并无婚书,单凭十五公子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就要我相信你?这未免太可笑了。” “你……你……”楼十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争辩道:“你当真不信?周小姐,此事莫要叫周、楼两家难堪!” “我不信,此事便不用再谈了。”周聘婷把汝窑茶盏放下,淡淡道:“雪絮,送客。” 楼十五难以置信,“你竟要将我赶出去?我是你未婚夫!” “我不承认,你也没有证据。”周聘婷站起道,“十五公子若是不愿走,绿绮。” 花厅之中忽然多了一个身量苗条的女子,笑盈盈地问道:“属下在,小姐有什么吩咐?” 楼十五吸了口凉气,背后渗出冷汗。他的身手在武林中至少排在二流前端,耳目之力皆是一流,但是这女子怎么出现在大厅之中的,竟然连他都没看到。早听说皇宫里的紫宸卫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原本不信,这会儿却不得不忌惮起来。 “既然……既然周小姐不信,我也不愿责怪,想来周小姐是被楼如逸那恶人迷惑了心智,我……我改日再来,必定叫周小姐心服口服。”楼十五忐忑地站了起来,抛下一句话,脚步飞快地走了,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雪月在门外看着捂嘴只笑,楼如逸恰好走了进来,若是往常,他必定要笑雪月几句,但这会儿却神色紧张,连眉头都是皱着的。 周聘婷心系于他,忙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收到个消息。”楼如逸语气略显沉重,又摇摇头道:“不,准确地说,是我瞒了你一个消息。” 周聘婷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忙问道:“什么消息?” 楼如逸缓缓道:“楼家,有谋反之心!”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吃了一惊,绿绮飞快地看了周围一眼,确认没别的下人在,周聘婷才问道:“如逸,你这话怎么说?” “楼家是前朝皇室的后人,一直盘踞在璇玑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谋朝篡位。我在璇玑岛时,曾看到璇玑岛上有很多火炮与兵器。我一直以为这是楼家的痴心妄想,但是来了余杭我才知道,原来楼家在中原各处都设立了铺子。别处我不知道,但余杭的铺子,我一直留心着,隐约觉得他们一直想和江南的大小官员合作。我怕是我多心,所以只叫威运镖局调查着,并没有告诉你,但是刚刚,我收到了个消息。” 他说着顿了顿,周聘婷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楼如逸在她三人紧张的注视下说道:“楼家在余杭的港口刚起了一批兵器,已经借着海船运出了,我让霍家船作坊的伙计混上船,伙计传回消息说,船是北上的,而不是东去。” “往北去?”雪月不明白,“那又如何?” “往东去,说明去的是东海璇玑岛,而往北去,说明……”周聘婷的声音不觉抖了一下,“去的是京城!如逸,北边有什么港口?他们最可能往哪个港口登岸?” “莱州,或者津州。”楼如逸道,“最有可能的是津州,因为津州是最接近京城的一个港口,从津州到京城,日行不过一天半。” “那走海运,从余杭到津州要花多长时间?”绿绮着急地问道,“时间可来得及?” “来得及,否则我不会这么急着告诉你们。”楼如逸道,“咱们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绿绮姐姐,你有没有方法尽快通知京城。” “我让紫宸卫加急前往,十日之内一定能到京城,只是……这奏折该怎么写?”绿绮很为难,难道要照实说么?若是女帝知道楼公子隐瞒不报,直到此时才说,会不会怪罪下来? “我来写,照实写。”周聘婷吩咐道,“雪月,准备笔墨。” “是。”雪月立刻去准备。 周聘婷提笔飞速写着,不一会儿便将纸张抬起,小心地吹干,折叠塞入信封中交给绿绮。“尽快送到京城,这一来一回足足有二十天,恐怕余杭也会有危险,千万不能耽搁。” “是!”绿绮立刻动身,将信件交给附近的紫宸卫。 时光如电,转眼便是一月,这一天,周府再次迎来了客人。 “在下东海璇玑岛岛主楼哲。”来人面容清癯,风姿清雅,一身青袍飘飘若仙,“请转告周府主人,就说我是为了小儿的婚事来的。” “原来是楼岛主。”二管家周忠早得到了消息,望了一眼楼哲身后的少年,正是楼十五。他赔笑道:“不巧得很,我家小姐不在府中,请楼岛主改日再光临鄙府吧。” “不在府中么?”楼哲闭上眼静了一会儿,又复睁开眼睛道:“距离府门二十丈之处,有个人脚步轻盈,呼吸绵长中略带滞碍,身上带着寒气,想来便是府中的小姐周十六娘,管家为何要欺骗在下?难道是看不起璇玑岛么?此事关乎小儿终身大事,为了慎重起见,在下只能硬闯了!” 周忠闻言不禁大急,赶紧让人去禀报,然而没一会儿,周聘婷的声音便响起了。“楼岛主好大的口气,我周府也是你说闯便能闯的么?” 她带着绿绮而来,在府门前盈盈一站,眼中满是寒意。“都说宾主之道,看来楼岛主是不打算做周府的客人了。” “是不是客人,还看周府的意思。”楼哲负手道,“听小儿说,周小姐不承认与小儿的婚事?” “十五公子没有婚书,叫我怎么相信?”周娉婷伸手道,“楼岛主若是为了此事而来,我只问一句:婚书呢?” “婚书已被楼如逸那险恶之人抢走,周小姐何不问楼如逸呢?”楼哲道,“再者,婚事是我与你父母定下的,男女婚约,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日咱们两家联姻,请的是余杭大儒苏建保的媒。周小姐,你难道要违背你父亲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0 的遗命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聘婷淡淡一笑,“如今我是周家家主,也是周氏一族做主的人,我说这桩婚约作废,周氏一族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你……”楼哲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登时面带寒霜,“周十六娘,你一个女子,竟敢悔婚不成?” “悔不悔婚,全看楼岛主拿不拿得出婚书,再者,就算悔婚又如何?”周聘婷抬起下巴,面带傲然之色。“周氏偌大的产业我都能说了算,难道我小小的终身大事却做不了主么?楼岛主倒是在周氏一族中问问,谁敢做我周十六娘的主?” 周氏一族上下都靠周家这一房养活,恨不能将周娉婷捧到天上,谁敢说一个不字? 楼哲虽是武林中人,却从未见过这样傲烈的女子,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确实没有父母兄长了,又是周家当家之人,谁敢做她的主? “爹,你看我说的不错吧?”楼十五愤然道,“这周十六娘已经被楼如逸那小子迷昏了头,哪里还能听得进常理?当真是下流无耻!” 周聘婷能容忍别人说她本事不行,但决不许人侮辱她在意之人,因她在世上在意的人,统共也就剩下那么一两个而已。 “楼岛主,我倒想问问,什么才是卑鄙下流,无耻之极?”周聘婷寒声道,“是听闻我被囚禁了数月,担心我名节不保,到了明州便随意将婚书给护卫,自己逃了?还是身为姻亲,我爹葬礼上却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或者,是三年前周家岌岌可危时远在海外,三年后周家重回顶峰才来府门前问婚约?” 三个问题问得楼家父子哑口无言,楼哲好一会儿才道:“贤侄女,你不过是被那卑鄙之人迷晕了头!” “可是楼岛主口中的卑鄙之人,三年前听闻我落入歹人之手数月,名声狼藉之时,却愿意拿走婚书,来周府中支持我。这三年来,他为周家、为江南做了多少事,我心中记得清楚,乡亲们也有目共睹。他他呕心沥血与我一同支撑起周家,赢得周家乃至整个江南称一声‘公子’,靠的是什么?是对我的一腔真情!” “真情?”楼哲冷笑道,“周十六娘,世上没有哪个男子对女子的真情,是让他心爱的女人在门口与人叫骂,自己却躲在屋子里不出声的。这不叫真情,这叫窝囊废!” “他避而不见,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婚约,是周家与楼家的事,需要周家家主出面。而我,就是周家的家主。”周聘婷仰面道,“我说作废,便是作废!这周家,永远是我做主!” “让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楼如逸还不是窝囊废是什么?”楼十五嘀咕道。 周聘婷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问道:“那十五公子的意思,是你若娶了我,便让我回后宅去绣花弹琴,养儿教子?这周家的偌大产业,便落到你手中了?” 她声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一个声音:“这不是想谋周家的财产是什么?” 楼家父子的脸色登时微变。 ☆、第 61 章 周聘婷将楼家父子的微变的神色收在眼中,脸上微微一哂。 女子当家,尤其是年轻的闺中少女当家,便有这个弱点,世人都这般轻视,认定了女子当家便好欺负。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服气,是否当日女帝继位也曾被如此对待?她一向以女帝为榜样,此时更是不愿认输,也不许人随意侮辱楼如逸。 她语气微微嘲讽,道:“楼岛主,你口中的窝囊废可比你们知进退,在明知周家大厦将倾之时来到我身边,助我重整周家,乡亲们看在眼里,可都称赞他有情有义。楼岛主与楼十五公子如今才来谋夺周家的财产,是否太迟了?你们连个‘窝囊废’都不如,却又是什么?” 楼哲未曾料到一个小女子竟敢这么说话,登时脸色一沉,“这么说,周姑娘是决计不认这门亲事了?” “不认。”周聘婷回答得坚决,“如逸待我有情有义,倘若我此时他于不顾,与那些抛弃抛弃糟糠妻子的负心人有何区别?楼岛主,您与其在此与我纠缠不休,不如想想津州那艘船如何了吧。” 津州的船?这会儿楼哲是真正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难道谁泄了密? 不可能!楼哲在心中断然否决,那艘船上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每一个都忠心耿耿,更有全家的身家性命捏在手中,谁敢泄密?难道是楼如逸?可楼如逸只是个外门宗族弟子,就算知道楼家在余杭的暗桩,可船只之事关系重大,暗桩又怎么敢将此事泄露? 但,若未曾泄密,周聘婷又怎么能准确地说出津州与船这两个关键点? 楼哲不确定是不是周聘婷诈他,但周围这么多人在,他是绝不能承认什么的,“周姑娘说什么?老夫听不明白。” “无妨,楼岛主听不懂,自然有人能听懂的。”周聘婷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喃喃道:“这会儿江南大营的耿将军应该已经将那个铺面端了,接下来便是审问了。”她说完又低头看着楼哲笑了,问道:“楼岛主以为我诈你的?那不妨派人去铺面看看,横竖如逸去过那个铺子,位置已经不是秘密了,岛主又何必隐瞒呢?” 楼哲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塞了回去,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才是。 楼十五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与不耐烦,开口道:“是与不是,晚间自会知晓,周姑娘,悔婚这笔账楼家记下了,但愿周姑娘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古有周幽王为美人烽火戏诸侯,今日周姑娘为了个小人得罪璇玑岛上下,若是不付出点代价,东海璇玑岛在武林中如何立足?请周姑娘好生照顾周府中人,明日若是周府门前不挂上一两个人头,璇玑岛便算认输。” 他一直跟在楼哲后边,未曾说话,加之当日他登门时幼稚负气的样子,周聘婷并未将他放在心上,此时忽然冒出这么句话,却叫周聘婷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位曾经畏葸的少年,为何敢在他父亲面前说出这等威胁力十足的话? “是么?”无论楼十五和楼哲打什么主意,周聘婷都不会受他们威胁的,“那就拭目以待了,且看明日是谁的人头挂在谁家门口。” 说完,她竟不再理会楼氏父子,径自回去,还命人将府门关起,如此无礼的对待,叫楼氏父子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楼氏父子回到暗桩买下的别院,才刚关上别院的门,便听到扑通一声,一人哀叫道:“岛主、十五公子,求你们救救掌柜,救救小的!” 楼氏父子吃了一惊,转头只见暗桩铺子的伙计头发散乱,身上到处都是伤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神色中满是惊恐。二人吃了一惊,心中不由得都想到了一点——难道周聘婷说的竟是真的? 楼十五忙问道:“怎么回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1 “回十五公子的话,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伙计用衣袖擦着眼泪道,“今日咱们一如往常地开门,却不料岛主与公子才离开别院不久便有一队人马闯进铺中,不由分说便将铺子里的人都抓走了!” “都抓走了?”楼十五不相信,“碎碑手的功夫,也是人说抓就能抓的?对方有没有说什么自己的身份?” “说了。”伙计道,“对方自称是江南大营的将士,但小的们并未见到对方出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至于武功,十五公子,非是小的为掌柜的开拓,对方的武功都在小的们之上,领队之人更是连掌柜的也不如。公子明鉴,小的所说句句事实!” “我知道了,别吵!”楼十五不耐烦地挥手,眉头紧紧地皱起。 余杭是港口,也是璇玑岛主要运转财物的节点,负责余杭暗桩的掌柜号称碎碑手,一手大力鹰爪功可碎大理石碑,十年前在武林中威名赫赫,若不是急于成名,在挑战各大高手时杀人过多,惹了太多仇家,也不会投入璇玑岛的庇护,隐居在余杭做一个小小的掌柜。但即便隐居十年,碎碑手的武功在武林中也可列入一流高手行列,手下的伙计各个都是高手,是什么人竟然能将他抓住?还几乎一网打尽? “对了!”伙计又道,“公子,那领队之人身材苗条,虽然蒙着面,但分明是个女子!” “我听说当今女帝身边有一支名唤紫宸卫的暗卫,武艺高强,在武林中少有敌手,其中一个给周聘婷传封皇商的圣旨时派到她身边。”楼哲也皱眉道,“难道是她?” “无论是与不是,此事都与周聘婷脱不了干系。”楼十五语气森冷,又问道:“津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楼哲担忧道:“已经三日没有消息传来了,原本还以为是路途遥远又事务忙碌,需秘密行事,所以才没传回消息,现在看来……” 他没将话说完,但话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如今看来,事情只怕不妙啊。 “准备三批人,一批往北寻找踪迹,看看津州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务必联络上津州。一批往江南大营寻找碎碑手,打探到消息一边派人回复一边试试能不能接触碎碑手,问问他怎么回事,尽量救回来。若是救不回,你们知道怎么做的。还有一批……”楼十五的声音骤然一沉,“去周府,让姓周的那个小女子知道,什么叫璇玑岛不能惹!” “是!”回答这个字的,竟然是楼哲! 吩咐过后,楼十五便在别院中等着消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再落下,这大半天与一夜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不正常。楼十五皱眉坐在大厅中,手指在紫檀木茶几上不断点着,心中焦急不堪,却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等着。好不容易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公……公子!”传来的声音竟然中气不足。 楼十五一下子站了起来,便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捂着肩上的伤口摔进门来。楼十五心中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公……公子,咱们的人,都折损了。”黑衣人艰难道。 “全部折损?”楼如逸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黑衣人伏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道:“属下是前往军营的,江南大营外松内紧,处处都是埋伏,属下们小心再小心,还是……还是中了埋伏,不禁没有见到碎碑手,除了属下,其他人或死或擒……” 他喘了口气,呕出一口鲜血,又继续道:“属下在别院外遇到了去周府的人,也……也只回来一个而已……” 楼十五心中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人呢?” 黑衣人黯然道:“他只托属下给公子传话,说周府高手众多,小心楼如逸,便……便重伤而亡了。” 楼十五听着不住心惊,“前往周府的人全部折损?小心楼如逸?” 他记得当年父亲之所以选楼如逸作为护卫,并不是因为楼如逸武功多高,反而是因为楼如逸武功平平,便于他逃脱悔婚。怎么楼如逸到了江南不过三年的时间,武功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难道他在江南有什么奇遇不成? “公……公子……”黑衣人虚弱地叫道,倒在地上已没有力气动弹,“救我……” 楼十五恍若未闻,这等无用之人,救之何用?他现在只担心一个问题,就是津州那边也出事了,这是一张早已布下的网,就等着璇玑岛入瓮。他虽然在江湖中游历了三年,出手狠辣,是岛主最优秀的儿子,但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初次掌握大事便遇到这般棘手的问题,身边还没一个能商量的人,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有其他人知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定然疑惑不已。无人商量?难道他的父亲楼哲不是商量之人么? 地上的黑衣人已经重伤得说不出话,连进出的气息也弱了,楼十五却仿佛没有看到,转身去吩咐其他事了。黑衣人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渐渐地也变得冰冷起来,天色渐亮,有人无声无息地将黑衣人的尸体拖走处理掉,大厅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粉饰的太平,未必是真太平。 楼十五还未想出对策,手下便惊慌地来报:“公……公子!” “又怎么了?!”楼十五语气不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惧怕还是不耐烦。 手下跑进来报道:“咱们院子……被扔进了……进了一袋人头!总管说,都是咱们派出去的人!” “什么?!”楼十五失声,大步走出房间,只见总管已经将袋子中的拎了过来,脸色微白。 周府之中,楼如逸与绿绮听完汇报便道了声辛苦,请人去歇息了。 “怎么样?”绿绮看着楼如逸略显苍白的脸,微笑问道,“是否觉得我出手太过狠毒?” 斩下近二十人的首级扔回去,楼如逸听说时便白了脸。 楼如逸却笑了,“不瞒姐姐说,确实震惊,不过,我在璇玑岛长大,这等事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不过,这些事总要有人做的,我不做,难道让十六娘来做么?我不愿她沾染这些事,听一听也就罢了,亲眼所见,还是免了。” “我也正是此……意。”绿绮说道,最后一个字略微迟疑,因为两人都听到了脚步声。 “我就知道。”周聘婷走进来,眼中带着笑,“练武之人可太欺负人了,早早便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不肯多说一个字。” 楼如逸与绿绮一笑,楼如逸走来将她的手握住,道:“我与绿绮姐只是想将过程略去,让你知道结果便好——昨晚璇玑岛派来的人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嗯。”周聘婷点头,她在这等事上一向不强势,也是对绿绮与楼如逸的充分信任。“我来只是想说,女帝的旨意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2 已经传来,此事接下来便不是咱们的能力范围了,除非璇玑岛的人来咱们府中或分庄闹事,咱们只要看住楼十五便可。” 璇玑岛谋反之事,到底是朝廷的事,她身为皇商将此事报于女帝已经足够,至于朝政之事,特别是军队的事,皇商是万万不能沾染的。皇权的至高无上永远因为皇帝掌握着天下兵马,所以,任何妄图控制兵马的人都会引起皇权的忌惮,惹来抄家灭族的祸事。她好不容易才将周家的生意又做起来,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求功心切而毁于一旦。 但周娉婷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事情还是多多少少传到了她耳中,最重要的是,半个月后,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周府。 “你说什么?”周聘婷抛下笔欣喜地问道,“谁来了?” “小姐,御史大夫江大人与江夫人来了,这会儿该过穿堂了。”绿绮笑道。 周聘婷跑出房门,便看到江夫人与江自流走了进来,周聘婷不禁叫道:“姐姐!”眼眶先热了。 江夫人也未说话便湿了眼眶,快步走来将她的手握住,叫道:“小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但后边还是差了一点,希望明天能完吧。 ☆、终章。 姐妹俩三年不见,如今重逢,心中虽是欢喜无限,却不禁执手凝噎。 其他人都知道她们姐妹乃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彼此甚为看重,也不打扰,只在旁边默默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江自流才上前握住江夫人的肩膀道:“好了,夫人,此番与小妹久别重逢,应当高兴才是。” “对,你看我,都高兴傻了。”江夫人取出手绢抹去周聘婷脸上的泪。“净顾着哭,连正事都忘了。” 周聘婷乖乖任她擦眼泪,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握着江夫人的手道:“姐姐,姐夫,咱们入内说话——你们怎么来了江南?也不派人通知一声,叫我好生惊喜。” “陛下派你姐夫来江南调查璇玑岛之事,念你我姐妹多年不见,陛下特许你姐夫带上我,才有此番的团聚。”江夫人紧紧握着周聘婷的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小小,听你姐夫说,女帝此番对你大加赞赏,叫咱们江氏、周氏两族都脸上有光。” “是呀。”江自流也笑道,“十六娘,此事女帝非常满意,连带着做姐夫的我也与有荣焉。” “姐姐、姐夫笑话我了。”周聘婷脸上带着笑。 一时三人回到了小厅中,早有丫鬟将清茶送了上来,江夫人坐下,左右望了一眼,含笑问道:“那位楼公子呢?也是府里半个主人了,怎么亲眷归来他却不见踪影呢?” 周聘婷的脸登时红了,因为她心中雪亮,知道江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无法抗拒,轻声吩咐道:“雪月,去请楼公子来吧。” 雪月抿嘴一笑,应道:“是。” 那边楼如逸早知道江自流和江夫人到了,更知道江夫人这个姐姐在周聘婷心中的重要,所以他密切关注着正院那边的消息,没想到一传话过来,他自己都愣住了。 “叫我过去?”楼如逸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哪里不是呀?奴婢听得真真的呢!”雪月笑道,“大小姐还说,公子也算是府中的半个主人了,怎么亲眷回来了,公子却不见人影呢?” 楼如逸听着不禁大窘,又忍不住裂开嘴笑了。 他可记得清楚,三年前他出现在周府,就是那位周大小姐江夫人将他安排去了姨娘的院子,还叫下人亏待他,可见对他的不满。自从与周聘婷确定了彼此的情意,楼如逸便时时担心自己能不能获得江夫人的认可,否则的话,他的娶妻之路可要漫漫了。没想到这回江夫人来江南,一开口便说他是半个周家人,难道她已经认可他这个妹夫了? “楼公子,你傻笑什么呢?”雪月明知故问道,其实楼公子这些年来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认定他是小姐的良配。如今见大小姐认可了他,雪月真心实意为他高兴,但楼如逸一向待人宽厚,从不以为她们是低贱的下人,所以她们喜欢与楼公子开玩笑。 “没什么。”楼如逸哪能给人笑他的机会,只是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又慌忙找镜子,问道:“怎么样?我这样子邋遢么?能见人么?” 雪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好一会儿,点头道:“能,在小姐眼中,楼公子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 他哪是怕十六娘说他不好看呢?他是担心江夫人嫌弃他,毕竟这换在社会主义社会,都能算是见家长了。楼如逸满心紧张,却不好说出来,又怕江夫人与江自流等久了不耐烦,赶紧往正房去。 等到了正房门前,楼如逸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生怕自己一紧张就叫错称呼,开口就是一句“姐姐、姐夫”,所以一路上都在练习怎么说。进了明间小厅,只见周聘婷与一个相貌儒雅的男子分坐锦榻的两边,一个容貌柔美的妇人紧紧挨着周聘婷坐着。 “江大人,江夫人安好,在下楼如逸。”楼如逸上前抱拳,心跳如鼓,脸上却还必须做出冷静的样子,辛苦万分。“二位舟车劳顿,辛苦了。” “楼公子言重了,为陛下效力,不敢言辛苦二字。”江自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手道,“楼公子请坐,请楼公子前来,乃是有事相商。” “是。”楼如逸战战兢兢地坐下,心中充满了忐忑和期待,江自流算是周聘婷的姐夫,难道是商谈婚事么? 仔细看去,只见江自流眼中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忽然,他看了一眼楼如逸,楼如逸差点跳起来,不由得将腰杆挺得直直的,生怕被挑出什么错处。 “楼公子。”江自流缓缓开口道。 “是。”楼如逸只觉得自己的心弦绷紧得都快断了。 “女帝对璇玑岛一事颇为关注,怀疑璇玑岛与江南官员有勾结,特命我来江南与江南大营合作,审问那名叫碎碑手的犯人。因我对璇玑岛行事并清除,所以女帝特许你参与此案,协助于我,你可愿意?”江自流将话说完,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回答,便又问了一声,“楼公子?” “啊?”楼如逸仿佛刚回过神来,“什么?” 江自流眉头皱了皱,再次问道:“楼公子可愿协助本官调查璇玑岛一案?” “愿意的。”楼如逸连连点头,神色里仿佛有些失落,“调查此事,也是我的意愿,自然愿意全力协助。” “那就好。”江自流点头,“周家虽是皇商,但并非官衙,不可办公,从明日……不,事情紧急,还是从下午开始,楼公子与本官往太守府去,与江南大营的耿将军、杜太守一同处理此案。” 楼如逸应道:“是。” 江夫人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睛看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3 看江自流,再看看楼如逸,继而转头道:“小小,吩咐下去吧,让人摆桌,赶紧吃了午饭,让你姐夫处理事情去。” 周聘婷忙让雪絮与雪月吩咐下去,准备饭菜。楼如逸看着忙碌的众人,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笑了。周娉婷一直留心着他,见他突兀地笑了,不禁露出担心的眼神,楼如逸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 一时饭菜摆了上来,江自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是以整顿饭都是沉默的,饭后稍坐了一会儿,江自流便命人准备马匹,与楼如逸到太守府去了。周聘婷站在大厅门前,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外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她没留意,江夫人在身边若有所思又忍不住好笑,轻轻摇头的样子。 璇玑岛造反之事,津州那边属军事,女帝命太尉带着骁骑营处理,而江南这边,随着碎碑手被囚禁在江南大营的时间越来越长,熬不住越来越重的刑罚和无人救援的灰心恐惧,他本就不是楼家人,只是投靠了璇玑岛而已。终于,在楼如逸的协助下,江自流将碎碑手最后一点秘密也挖了出来。 由此,璇玑岛在江南各个州县的暗桩也一个个被揪了出来,审问暗桩的相关人员时,又牵扯出收受贿赂的江南官员。原来三年前女帝南巡,审查当年江南水灾之事,曾以雷霆手段将水灾中办事不利的、贪污受贿、侵吞田地的官员全都打下大狱。江南的官员被收拾了大半之后,女帝担心江南无人管理,便亲自主持了一场恩科,将考取的书生们一一指派了官职。这批官员于三年前上任,乃是第一批女帝门生,是女帝寄予厚望之人。 这一批人,也是璇玑岛等候已久的人。 璇玑岛在江南经营多年,江南官员中不少都蹭收过璇玑岛的贿赂,女帝给江南的官场换了一批官员,璇玑岛也在随后的三年里小心游说,终于将其中几个刺史给收买了。而武将中,也有不少人收过璇玑岛的财帛。女帝正是担心此事,才派江自流前来江南主持大局。 但事情并非抓几个官员这么简单,楼如逸跟着江自流忙了将近一个半月,才终于将江南官员中与璇玑岛有关的人查了个干净。绿绮一直奉命守着楼十五所在的院子,江自流终于下令将楼十五抓来审问。 “唉……”雪月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叹了口气,“绿绮姐都回来了,楼公子怎么还忙得整天不见人呢?” 周娉婷心中也不禁叹气,两人相识三年,每每朝夕相处,从未分离过一日,如今忽然一个多月只知他在府中不见踪影,她好几次去小院等着,楼如逸总是到了府门前又被叫回太守府去。如此一来二去,天也渐渐热了,江夫人心疼小妹,便不许她夜里到处走动,只怕热气上涌,没得叫她气闷。 “别担心,璇玑岛岛主的儿子都被抓了,事情离结束不远了。”江夫人促狭道,“怎么?几日不见,怪想念的?” 哪里是几日?分明快两个月了,见了也只是匆匆一面。周聘婷眼中露出忧虑之色,脸却不禁红了,低头道:“姐姐!” “你还记得我是你姐姐呀?”江夫人笑着,伸手将她手上的笔给取下,道:“你且别忙着什么事务,听我说一件关系咱们周家未来的大事。” 大事?周聘婷仔细思量了一回,问道:“什么大事?难道是客栈或钱庄出事了?” 这三年来,周家名下的钱庄、客栈已大有成就,支持的冷氏米粮行、纪夫人布坊、于记牲畜行都蒸蒸日上,未见什么隐患。 “你呀你,怎么一心都只是周家的生意?”江夫人轻轻点了一点她的太阳穴,嗔怪道:“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了?” “将满二十了。”周聘婷应道。 她未满十七岁父亲被人害死,接任周家家主之位已经三年有余,再过两个月,便是她二十岁生辰了。 “对呀,已经二十岁了。”江夫人看着她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徵璘都已经两岁了。” 徵璘是她的长子。 周娉婷终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不由得失笑:“姐姐,我当守孝三年,再说了,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 “我知道,可你得打算到什么时候?”江夫人不等她回答,又道:“等事情忙完?可天下的事情哪里能忙得完的?若是事情忙完了,只怕你也黄土埋到脖子了!” “姐姐……”周聘婷不禁有些着急,她的亲姐姐,不会也来催她吧? “叫什么都没用。”江夫人摆手,语气坚决,“趁着我与你姐夫都在江南,务必将你们的婚事办了,否则的话,谁知哪年我与你姐夫才能来江南?难道你成亲,我却不能在身边么?” 原来她也是支持如逸的。周娉婷闻言松了口气。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江夫人不禁又生了捉弄的心思,凑进了问道:“今晚等楼公子回来,我去提亲?他算是入赘咱们周家,我去提亲也没什么不……” “不!”周娉婷又羞又窘,“此事……此事还是我与如逸商量吧。” “担心做姐姐的官夫人架子大,吓到你的楼公子?” “姐姐……”周聘婷忍不住捶了她一下,满脸绯红,“再闹我可要生气了!” “哈哈哈!”江夫人开心地笑了。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少女该有的样子,这样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她曾非常看不起楼如逸,也非常担心周聘婷撑不起周家,更担心周聘婷撑起了周家却变成女帝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幸好,她身边有个楼如逸,楼如逸的支持与信任,叫她得以变回正常人。 江夫人倒是欣慰了,周聘婷却更忧愁了,此事到底该怎么跟楼如逸说? 当天晚上,楼如逸便在自己院子门前捡到了一只徘徊踟蹰的周十六娘。 “十六娘?”楼如逸吃了一惊,快步上前将周娉婷拉进屋子,“外边暑气重,你别在外边站,小心身体。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我……”周聘婷脸色微红,怎么都开不了口——这样的事,哪里能由姑娘家说出来呢?但也不能让姐姐说,否则的话,还不知姐姐会把楼如逸闹得多窘呢。 楼如逸看着她羞赧的脸色,心中蜜意满满,又有些不舍,握着她的手说:“这段时间咱们虽然在一处,但见面的时间却少了。” 周娉婷顺着他的话道:“听姐姐说,楼十五已经被审问好几天了?” “楼十五的嘴里已经套不出什么话了,所以……”楼如逸不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但又不得不说:“所以江大人与太尉决定,明日围攻璇玑岛,务必将璇玑岛的相干人等一举歼灭。” 周聘婷将酝酿已久的话都咽了下去,出征之前许诺都是不详的,她关切地问道:“所以,你要随姐夫和陆七哥去璇玑岛么?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4 ” “嗯,虽然有楼十五在手,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耍诈,所以作为唯一一个清楚璇玑岛的人,我必须跟队。”楼如逸的心满是愧疚,他也不想跟周聘婷分离,但这件事他必须参与,璇玑岛这个毒瘤,必须铲除。“对不起,十六娘。” “你我之间哪里用为这点事说对不起?”周聘婷摇头,“何况这是应当做的事,你放心去做吧。” 话虽如此,但周娉婷不知为何,心里却有股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江夫人知道了便安慰道:“围攻璇玑岛的事是太尉主持的,太尉带兵之术冠绝天下,百战百胜的人,区区一个璇玑岛,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聘婷也清楚,一颗心却也七上八下的,叮嘱道:“围歼璇玑岛到底是兵戎之事,你千万注意,不要受伤了,要记着,我在等着你呢。” “你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楼如逸笑道,“杀人的本事我没有,逃跑的轻功我可是天下第一。” “噗……”周聘婷被他逗笑了,但随着楼如逸的离开,她的心一直悬着,始终放不下。 仿佛为了应证她的担心,五天之后,先传回来的竟然是楼如逸负伤的消息。 周聘婷乍听之下,心口宛如被千斤重锤狠狠敲了一记般,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苍白着脸,手紧紧地抓着圈椅的扶手,问道:“那……那他伤势如何?如今在哪里?” 负责传话的是个妖娆娇美的红衣女子,绿绮称之为红檀,应当也是紫宸卫之一。红檀笑道:“周娘子且莫着急,绿绮没听你说过么?我的医术在武林中也不算差,有我在,楼公子能有什么要紧?不过他被火烧伤了手臂,还要小心照顾才是。因我要先回京城,所以先来报一声,再有半个时辰,队伍应当也回来了。” 周娉婷一听是烧伤,心中更着急了,哪里还坐得住?只是在门口站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江自流和楼如逸骑马而来。 “如逸!”周聘婷冲上前。 “十六娘!”楼如逸勒马不及,只能飞身而起将周聘婷抱着飞开,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你这是做什么?多危险呐!” 周聘婷也才察觉自己鲁莽,但开口之前,她的眼泪先掉下来了。这一来不仅将楼如逸等人都吓了一跳,连周娉婷自己也吃了一惊。 “楼公子。”江夫人拢着袖子站在府门前,笑吟吟地说道,“我小妹三年未曾掉过一滴泪,如今被你吓哭了,这些眼泪可贵重了,你说怎么赔吧。” 这不过是玩笑话,楼如逸看着周聘婷眼中的泪水,胸口一阵发烫,心中一阵冲动,脱口道:“如此贵重,便用我的一生来赔偿吧。” 周聘婷被他的话说得脸上一红,不禁轻轻拍了一下他未受伤的手,气恼道:“姐姐胡说,你便也跟着胡闹,我问你,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的么?为何受伤了?” “叔祖对我有教导之恩,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楼家放火焚烧藏书阁,叔祖的坟茔就在那里,我为救叔祖的尸骨才不慎受伤的。不过是一些小伤罢了,不要紧的,真的。”楼如逸握着周聘婷的手,动容道:“十六娘,我还有许多话没跟你说,怎么能就这么没了?” “什么没了?不要胡说!”周聘婷又打了他的手一下。 “被大火包围的时候,我差点忘了自己会轻功,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过后来想到了你,想到我还没能问你一句话,便不愿死,又想起自己会武功,就跑出来了。”楼如逸笑得眉眼温柔,“十六娘,你想知道我这句话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么?周聘婷看了一眼周围,脸色更红了,低头细如蚊讷般道:“嗯。” 楼如逸的声音缓缓的,一字一字说得极清楚郑重:“周聘婷姑娘,我非常喜欢你,想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服丧期限已满,可愿意同我成亲?我会一生一世辅佐你,帮助你,让你达成自己想做的事,好不好?” 他将自己的身份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说好了只是辅佐她,帮助她,明白在她生命里,再爱的人的地位也不能强过周家。所以,他将自己的身份表明,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这样的男子,哪里舍得说一个不字呢? 周聘婷眼角滑下泪,点头道:“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我之所愿。” “你答应啦?”楼如逸大喜过望,不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高声欢笑着转了好几个圈。“太好啦!十六娘!你答应我了!” 周聘婷满脸羞赧,却掩不住脸上的欢喜幸福,提醒道:“此事我虽同意,你还要得到姐姐与姐夫的认同。” 楼如逸忙将她放下,牵着手走到江夫人与江自流面前,他刚想开口,江夫人便摆手笑道:“罢了哟,难道你姐夫巴巴地抢了刑部尚书的活儿,连太尉也来了江南,果然是为了个区区的璇玑岛么?” 周娉婷与楼如逸都是一愣,江自流便道:“这些日子如逸跟在我身边做事,大胆心细,果断之外可见良善心软,新奇想法更是不断,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小妹交与如逸,我与夫人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十分放心。” 原来他点名要楼如逸在身边协助办事,是为了考验楼如逸的人品才华是不是当得起周家姑爷这个身份。 “姐姐,姐夫……”周聘婷动容,“叫你们费心了。” “你是我们唯一的妹妹,不关心你,还要关心谁?”江夫人慈爱道,“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幸好如逸很好,小小,江南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与你姐夫能留在江南的日子不多,若是你没意见,趁着这段时间便将你们的婚事办了,如何?” 周聘婷与楼如逸对望一眼,两人齐声道:“自然是听姐姐与姐夫的。” 如此,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 周家是皇商,又是江南首富,周娉婷又是周家家主,代表的是周家的脸面地位,周家名下还寄托着冷氏、纪家、于家三家商行,所以,不管周聘婷愿不愿意,这场婚事都注定声势浩大。 据记载,周聘婷的婚服是纪夫人早已准备好的、用南疆荨麻布制成,上边的花纹是江南第一绣为了感激她为江南百姓做出的贡献而绣的。婚礼当天,江南各大商家都派人登门恭贺送礼,连当朝女帝都让其夫,也就是当朝太尉送了贺礼,其中一对鹣鲽玉佩乃是宫中珍藏多年的至宝。 这样至高的待遇,只有女帝的表弟、长宁侯世子钟铭之大婚时才有,连镇南王段昀都不曾得到。而周聘婷也不曾辜负女帝的厚望。 周家在周聘婷父亲周游在世时便登上江南四大商贾之首,因周游被汝南王景渊谋害,周家一度岌岌可危。但周聘婷继任家主之位后,以一己之力挽狂澜,让周家再度回归江南首富之位不说,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女皇商 作者:鼓瑟希 分卷阅读85 更做了三件泽被后世的大事。 第一件便是将周氏钱庄做大,且将钱庄对春秋耕种时农户的贷钱利息降低一事变成规矩,长久地传递下去。同时扶植于记牲畜行,大力蓄养耕牛,让中原的牛租大大降低,减轻了农户的负担。 第二件是广开客栈,与威运镖局合作,将某地的商业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江南周府,由周聘婷整理,归整之后传回京城,便于朝廷发展一地商业,造福一方。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与冷氏米粮行合作,寻找适合耕种的地方,鼓励当地百姓种植粮食。同时,利用河海等水路,将粮食集中与各大粮仓,丰年存粮,荒年开仓抛售,平抑米价,防止出现米价飞涨,百姓饿死的情况。 因为这三件事,周聘婷被朝廷大加赞赏,连带着周家一同在百姓中威望大涨,周聘婷的子女也秉承周聘婷的教诲,一心为百姓谋福,大力促进商业的正常来往。此后百余年,周家一直顶着皇商的名号,也几次由女子当家,不损在百姓中口碑,直到王朝覆灭。周家为防改朝换代后遭新君猜忌,招致灭族之祸,便在战乱中耗尽家财救济百姓,新一代王朝建立之时,最后一代有记载的周家家主携带家人乘船出海,不知所踪。 此后,中原历经数十年的分裂,直到司马家夺取北梁武烈王政权,取而代之建立大夏朝。大夏朝花了数年统一天下之后,第二任皇帝嘉宁帝命人编纂前朝史书,特命史官将周聘婷记入列传之中,以表敬佩。 而大夏朝的风流人物,则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 分卷阅读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