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 分卷阅读1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 ? 书名:念桥 作者:无常爷 文案 西街上的绣女半夜跳下了念桥 自此成为了一个艳鬼。 于是每逢夜半时分 路过的桥上的男人总能看见一红衣女子在自己耳旁吹气。 “公子,留下来陪奴家可好?”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音冗 ┃ 配角:墨漓,音冗 ┃ 其它: ================== ☆、第一章 世人皆说半夜绝不可从念桥走过,否则便会被桥下的水鬼缠住。 墨漓从不相信这世间会有鬼神之说,他只相信这世上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便能安然无恙行走在这世间。 夜半,丑时时刻,一青衣男子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笼哆嗦的朝念桥走去。 刚准备踏上念桥时,却没有想到一红衣女子从桥上走了下来。 青衣男子瞪大了双眼想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却不知道湖面上什么时候开始断断续续的起了雾气,那红衣女子的面容也越发模糊了起来。 恍惚期间,好似听到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眨眼间却又像不曾出现,就连桥上的人影也不知所踪。 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壮着胆子朝念桥下望了眼,刚才还清澈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鲜红的血水,气泡咕噜咕噜的冒着,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鼻中。 忽然感到,背后有阵阴风吹过,他转过身去,看见刚才不见的红衣女子居然出现在背后。 他看清女子的容貌后,有些惊愕的张大了嘴,这世间怎能有如此貌美之人? 女子看着他痴迷的眼神,低低的笑了起来,半分魅惑,半分妩媚的挽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耳旁吹了口热气:“公子,留下来陪奴家可好?” 次日,安水镇上。 墨漓擦了擦脸上的薄汗,看见前面有间茶楼,便走了进去。 现在正巧是午时,他在四周到处望了望,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空位。 “小二,来碗茶。” “好嘞,客官你稍等。” “你们听说没有,今日早上,又有人死在了念桥下。” “你还别说,今早死的那人,死相真是恐怖至极。” 墨漓一边等着茶水,一边听着隔壁的说着这镇子上的怪事,这家店的态度很好,不一会儿,茶水就端了上来。 小二转身时,墨漓微微蹙眉,想了半刻,却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小二,你这儿镇子上,最近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提到这个,小二的眼神里流过一丝惊恐,连忙颤悠悠的摆摆手:“客官,你不是这镇子上的人吧?我劝你还是别问这些,喝完这杯茶,你就赶紧走吧。” 墨漓见他要走,立马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上,小二的眼神幽幽的转了几下,心想,反正是外来的,说不定自己给他说了这些,他定心生害怕,于是便心安理得的收下那银子,慢慢说道。 “要说这安水镇前几年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但几年前出了件怪事,让整个小镇都与外界断了来往,只要一来这里的外人,特别是男人!若是在这里停留一夜,半夜的时候必定会死在念桥之下。而且其死相无不惊恐至极,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墨漓不以为然道:“也许是人为的呢?” 那小二看了看四周,才低声答道:“我说客官你还别不相信,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以为是人为,但据说有一天晚上,有个外乡人竟然去了念桥,而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居然还没有断气。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夜半……红衣女子……念桥上……曼珠沙华……’说完便断了气。 当时众人一惊,因为才不久,西街上的绣女音冗就是在半夜之时从念桥跳下,而她的额头上正有着曼珠沙华的朱砂。 众人都勃然大怒,纷纷以为是那绣女在搞鬼,于是请了道士来做法,却没有想到,那道士竟然敌不过那绣女,并且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的跳下念桥! 从此,众人都开始避开念桥,但外面来的人进来,却都死在念桥旁,于是安水镇也逐渐开始枯败了下来,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墨漓有些不信邪的笑了笑:“那么岂不是说,若是我今晚不走,也会死在念桥旁?” “这是自然,前日刚来镇上的男子就在昨晚被发现死在念桥旁,而且死相竟然一次比一次还渗人,尸体就在郊外的乱葬岗,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之地吧。” “那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在念桥那里死的人,都不是镇子上的人吗?” “对,也有可能是那绣女还算有良心,知道自己是从小在安水镇长大,便从来没有害过镇里的人。” 墨漓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乱葬岗在哪里,小二指了指向东的位置,他道谢,起身离去。 不过听到小二咕哝了句“还不是因为当年那负心汗”时,身形微微一顿。 “漓哥哥,你快过来……快过来……音儿在这里等着你呢。” 睡梦中,墨漓听到有谁在叫自己,那声音莫名的熟悉,居然能带动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外走去。 晚风轻轻的吹过,蚀骨的寒冷生生刺进血肉里。 念桥下,血水不停的翻滚着,甚至有一些人头都冒了出来,而那些脸却是面目全非,恶心至极! 墨漓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双手攀附着桥柱,双眼却再也不敢朝下望去。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还知道回来?墨漓,我音冗说过,一旦你再回来,必将食其心,喝其血,挖其骨,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阵狂风吹过,一红衣女子缓缓现出身来,只见她墨发长至脚腕,额头上的曼珠沙华鲜红的令人心惊,而她的容貌却是让人胆颤。一条长长的疤痕从眼角直接贯穿整个脸庞,整张脸全部都是匕首留下的刀痕。 “漓哥哥……”眨眼间,音冗就到了墨漓的身边,双手轻轻的抱着他:“告诉我,你想音儿没有?我可是想你的很呐。” 墨漓望着她面目全非的脸,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心里却是感到有一点点的窒息之感,还有一丝难过,只是他确实不知道她为何知晓自己的名字,于是便问道:“你……是谁?” 音冗不可置信的抓住他的脖子:“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咳……”墨漓有些艰难的说道:“这位姑娘……咳……我确实从不曾见过你。” “啊!” 一声凄厉的大叫,音冗狠狠的将墨漓摔在地上! 她双眼暴睁着,两条血泪从眼眶里流下来,额头上的曼珠沙华鲜红的渗人,脸上完整的皮肤竟然开始臃肿腐烂,念桥下面的血水也开始波涛汹涌的翻滚起来。 “你怎么可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2 …你怎么能……忘了我?你让我如何甘心?” 怨气从湖中四起,无数的怨魂从湖中爬出来,墨漓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想远离这地方,才发现他腿软的只能瘫坐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 音冗狰狞的大笑着,一张长年被水浸泡的脸竟丑陋不堪。 “墨漓,这次你休想骗我!” 她充满讽刺的看着他:“不过就是一张脸吗?多可悲。” 忽然,她的整张脸开始发生变化,脸上的疤痕和臃肿腐烂渐渐消失,露出她本来的容貌。 白皙的皮肤透着粉嫩,一双丹凤眼微微垂眸着,红衣素裹,黑发如墨,脚上的铃铛不停的响着。 “那么现在呢?我的漓哥哥。” 墨漓的瞳孔不断的放大着,虽然那容貌是倾城之色,可是让他感到害怕。 他拼命的朝后退着,发现后面却是冰冷的墙壁,他感到绝望,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音冗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里滑过一丝茫然:“你不是我的漓哥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篇大概是一万多字~不定期更新,可养肥~另外无常的戏偶师正在连载~点进无常的专栏便可以看见~ ☆、第二章 “音婉,今天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将那件衣服的洞补好,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给我那儿媳妇交代。” “阿婆,你别客气,这本来就是音婉应该做的。” “音婉,阿婆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西街上卖豆腐的小伙挺中意你的,要不你看看?” 音婉不自然的笑了笑,正要婉拒阿婆的心意,却没想到门口居然站了一男人。 音婉看清他的面孔时,忍不住呼吸一窒,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墨漓轻咳一声,音婉脸上飞过一片红晕,怎么可以那么丢脸啊,竟然会看别人看得痴呆。 “请问这里是彩衣纺吗?” 音婉愣了愣,想不到他的声音也如此好听。 墨漓微微蹙眉,他向来不喜欢重复说话,可想到来此的目的,还是再问了句:“请问一下,这里就是彩衣纺吗?” 音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你是想做衣服吗?” “你就是这儿的绣女?” “是的。” “近来皇后娘娘听说安水镇里出了个名动天下的绣女,想来便是你吧?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进宫?” “啊?” 音婉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让我与你一起进宫?” 墨漓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竟被人打断。 “家妹年纪尚小,出不了远门,还望公子见谅。” 墨漓朝来人望去,只见她一身白衣,墨发及腰,额头上有一小小的曼珠沙华的朱砂,若是能将遮挡着脸的轻纱取掉,定不失为一个美人,只是那眼睛里却有太多的沧桑。 “这位姑娘是?”墨漓淡淡的问道。 “她是我的姐姐,她叫音冗,我是音婉,她不会刺绣。”音婉连忙急急的说道,双眼急迫的望了眼墨漓。 音冗眼里流过淡淡的复杂,转眼便消失不见,只是抬头不言语的看着她。 音婉被她看得一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滑过,只是再看一眼墨漓,动摇的心思便再一次坚固。 墨漓像看好戏的看着她们两个之间的波涛汹涌,眸中滑过一丝不为人知的锋芒:“音婉姑娘,我会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日后,我会再来,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让我失望。” 音婉看墨漓转身要走,连忙问道:“这位公子,能否告知你的姓名?” 墨漓轻笑:“到时你会知道的。”不过说这话时,眼睛看向的,却是音冗。 待墨漓走后,音冗看着双眼痴迷的音婉,淡淡的说道:“那人不是你能所觊觎的。” 音婉恼怒的看着音冗:“关你什么事?别忘了你的身份!” 音冗不再言语,转向屋里将今日阿婆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河边清洗。 安水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可这里的桃花和刺绣却是闻名天下,只要是在这里出生的女子,几乎都会有刺绣的本能。 墨漓看着走在桃花树林间的音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将遮挡在她脸前的轻纱扯掉,这种冲动来自于哪里,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音冗姑娘。” 音冗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墨漓微微一笑:“听说音冗姑娘不会刺绣?” “是又如何?” 墨漓挑眉:“好象你对此并不在乎?” 音冗似乎轻笑了一下:“这与公子,有关系?” 墨漓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拿在手上:“不知音冗姑娘为何一直蒙着面?若是要说容貌惊人,我倒是相信。” 音冗一怔,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桃花,便也再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墨漓微微有些出神的望着她的背影,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那样沧桑的神色?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去了解一个女人的想法。 他轻笑,将手中的桃花扔掉,他还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任务。 正是三月间,安水镇的桃花开的尤其浓烈,只要一踏进镇中,都会闻到桃花的香味。 墨漓记得就是在那个湖畔边,风扬起的时候,看见了音冗那绝色的容颜。 一袭白衣,墨发及腰,只用了一条天蓝色的带子绑住,白皙的皮肤衬着额头上的曼珠沙华,平添了几分妩媚,几分妖娆,桃花随着风散落下来,只是瞬间,那轻纱便又遮挡了那绝色容颜。 饶是墨漓见过无数貌美之人,但也忍不住一呆,世间竟然有如此惊人之姿,只是为何她甘愿用轻纱将这美丽遮住? 突然悸动的心,如同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扔下石头,激起阵阵涟漪。 次日,太阳初升,照亮着一方大地。 墨漓站在角落的阴暗处,看着巷子里正在被人羞辱的音婉,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突然,微风扫过,墨漓从天而降,像英雄救美那般将那几人踢翻在地,随后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音婉身上。 音婉呆愣的看着墨漓,双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一股青竹的味道。 “你没事吧?”他淡淡的问道。 “没事,多谢公子今日相救,音婉定当无以为报。” 墨漓摇摇头,扯了扯嘴角:“无妨,音婉姑娘不必介意。” 音婉咬咬唇,好似下了什么决心:“我和你一起去京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娶我。” 墨漓错愕的看着她,眸子中竟有暗涌流过,半晌,他却笑了起来。 “可以,一生为妾不为妻。” 音婉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墨漓轻笑出声,语气中竟带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3 暗讽:“你觉得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妻?金钱?家世?权力?这些东西,你一样也没有,除了一双手,你就是一无是处。” 音婉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是,她什么都没有。 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三日后来接你。”说完,墨漓便厌恶的转身离去。 待墨漓走后,音婉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只要能嫁给他,便什么也无所谓。 一生为妾不为妻么? 我倒要看看他的妻是如何娶进门的! 原本皎洁美好的容貌却因为这丝怨恨,而增添了几分丑陋。 ☆、第三章 音冗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音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你真的打算要去京城?” “是,并且他还会娶我。”音婉得意的昂了昂头。 “那么,你甘心做一辈子的妾么?” 音婉一惊:“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音冗看了眼窗外散落满地的桃花,才淡淡的说道:“只是路过而已,但是你知不知道,今天的那几个人是他故意安排的?” 音婉突然嗤笑出声:“你以为你和我说这些,我就会相信么?难道我会不清楚,你心里的龌龊么?” 藏在轻纱下的脸隐约觉得有几分可笑,双眼无比讽刺的看着她,那目光竟然刺的音婉一抖。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完,便拿起桌上未绣好的布料离去。 到门槛时,音冗却说了句话,让音婉记起了一辈子在心上的痛。 “忘了提醒你,你会刺绣么?” 音婉狰狞的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挥到地下,指甲掐入自己的手心都不知。 音冗,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 桃花开的灿烂,在桃林深处藏着一间小木屋,阵阵箫声传来,让路过的人仿佛也沉迷于这份安然的声音中。 箫声停,微风轻轻吹过,飘下几片花瓣。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竹箫,望着一方飘零而落的桃花,不知道为什么,墨漓心里突然想到了这句诗。 桃花香三里,依人醉倾城。 桃花林间,那日一闪而过的容颜仿佛在心里扎了根,一直缠绕在心头,久久不能离去。 微风袅袅,落下满地桃花,闻着这股芳香,墨漓左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脏,他知道他已经沉沦了。 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然而此刻却不得不相信。 突然而来的冲动,让他想去告诉她,他叫墨漓。 生平不曾有过后悔之事,此时却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 不由轻笑,原来情爱竟是这番动人,就连前程在它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剑眉轻蹙,似乎是在想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娶她为妻?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墨漓不觉一惊,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妻永远都是用来提高自己地位的,而现在,他竟然想去娶一个除了容貌就一无是处的女人,难道自己真的被她迷倒了不成? 墨漓不信邪的闭了闭眼,才发现脑子里萦绕的全部是音冗的那张脸。 莫不成,他真是中毒了?中了这名为‘一见钟情’的毒? 桃花依旧开的灿烂,转眼间,已是三日后。 墨漓换了件青色的长衫,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别是一番滋味,让人仿佛以为他只是一个书生。 清逸俊秀的脸上嘴角微抿,似有似无的轻笑昭示他的好心情,拿起桌上的折扇,便朝西街上走去,他以为,今日会得美人一笑,但他却没料到今日他会在这里犯下滔天大错! “音婉,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就滚出安水镇!” “就是,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人家音冗对你的好,我们大伙都看着呢,你怎么能忍心那样对她啊?” 墨漓刚走到附近,就听见镇上的人在吵闹着,他疑惑的挑了挑眉,却听见了句“音婉,既然你不会刺绣,又为何要欺骗我们?” 墨漓轻轻蹙眉,看着闹哄哄的人群,走了过去,向身旁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唉,你还不知道吧?这西街上的绣女音婉竟然不会刺绣,而且还下毒害她的姐姐,这心思,可真是歹毒至及啊!” “哦?那音婉平时的刺绣是怎么来的?” “别提了,她的刺绣全部都是她姐姐绣的。” 墨漓难得惊讶:“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那人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这本来也无所谓的,可是她竟然下毒去害音冗!” 墨漓愕然:“那音冗现在怎么样了?”声音中竟然带着微不可见的惊慌。 “音冗倒是没事,只是……唉,不提也罢,你自己去看吧。” 西街上的桃花开的尤其浓烈,三里之外,都闻得见这桃花的香味。 音冗记得就是十年前,音婉的母亲就躺在鲜血浸染的桃花中。 她还记得音婉的母亲是保护自己而去世的。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是却也不在世上了。 那年桃花依旧开的灿烂,一地鲜血染满桃花。 “音冗,记得要照顾好音婉,一定要让她开心的长大。” 有母亲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音冗默默的在心里想道,若不是她,阿娘不会死,一切都只是因为她。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宫中是非早已让她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曾几何时,自己的娘亲也是宫里名动天下的绣娘,却因一笔绣错枉送性命,若是娘亲好友没有贪图那一笔重金,没告密那笔错绣,自己是不是也不用流亡了? 若是这样,自己不去逃亡那些追兵,不会被音婉母亲所救,那后来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两行清泪滑落,因为是那人所想要保护,所想要珍惜的,自己也应该竭尽全力的完成她的心愿吧? 音冗抬头望着天空,蓝天熏染着白云,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纯洁。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微微泛起苦笑。 这双红肿不堪,早已看不出曾经的纤细与葱玉白嫩。 真的有那么恨么? 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也弥补不了她心中的恨么? 看着这双手,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再刺绣了吧?音冗的脸上滑过悲哀的神色。 一个女人,而且是靠刺绣为生的女人,失去了这双手,又能靠什么活下去呢? 她看向铜镜,看见自己那张妖娆的面孔。 十二岁那年,音婉看着被镇上男孩围绕的音冗,嫉妒仿佛就像火一样在心中翻滚着。 “从今天起,你必须永远戴上这轻纱。” “为什么?”音冗不解的问道。 音婉恶狠狠的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4 道:“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音冗咬了咬唇,就连出血了也不知道。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你欠我的。 欠我的。 那声音久久萦绕在脑海中,音冗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因为是自己欠那人的,所以也应该将自己最好的给她,不是么? 从此以后,安水镇出了个以刺绣闻名天下的绣女,此绣女,名叫音婉。 ☆、终章 梦里醉花胭脂泪,碧罗悠然青衣衫。 沉香木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才画不久的宣纸,而这张纸上画着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上面正写着这两句话。 音婉死死的盯着那幅画,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要背叛那个约定? 为什么要背叛? 果然,她就是一个骗子! “音冗,你个骗子!” “我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模样在别人面前外露,若是你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音婉冷笑:“呵,音冗,别摆出你这副模样,若不是你,那这幅画又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 “一个‘我不知道’就完了吗?” 音婉自嘲,拿起桌上的蜡烛,漠然的的将蜡油滴在画上。 火光映着音婉的脸庞,掩下那缥缈的虚无。 “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互相照顾对方。” 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音冗看着站在面前的墨漓,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角。 “不知公子是为何而来呢?你来之前,恐怕也是知道了,家妹不会刺绣,对吗?” 墨漓微微蹙眉,看着音冗未戴面纱的容貌,有些发怔:“我并不是为了她而来。” “哦?难不成是为了我而来?” “我确实是为了你而来,我要带你一起回京城。”墨漓说这话时,双眼一直紧盯着音冗。 音冗折下一支桃花,嘴角却浮出讽刺的笑容:“那敢问公子又是将家妹至于何地?先前找人侮辱家妹,而后又使陷阱逼家妹和你一起上京,现在只听说家妹不会刺绣,便又要将她当作弃子么?” 墨漓无言,音冗又继续说道:“还是说,公子又换目标了?比如,我。” 风吹过,落下一地桃花。 “音冗,我要娶你为妻。”墨漓双眼认真的看着音冗:“不是为了前程,不是为了讨谁欢心,只是单纯的想娶你。” 音冗笑了笑:“公子应该记得,你这招已经用过了,所以,音冗才不会上当呢,可是不明白的是,怎么会是妻,不是妾呢?” 墨漓微微一怔,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还以为...... 桃花片片落下,音冗随着飘零的桃花翩翩起舞,额头上的曼珠沙华衬托着白衣,越发妖娆,只是墨漓却突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原来那葱白细嫩的手指已是红肿不堪! 墨漓充满怜惜的看着她,拳头却止不住的握紧。 在屋里的音婉看着这一幕,双眼悲哀的闭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无力阻止,但愿,你不要后悔。 她关上窗户,看了眼手中音冗曾经给她绣的手帕,然后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阿娘,其实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没有遇见你,也没有遇见她。 墨漓紧紧抓住音冗的双手:“告诉我,谁做的?” “我说是我做的,你信吗?” 墨漓摇头:“我不相信,和我一起去京城好吗?我一定会将你的手治好。” 音冗莞尔:“我已不能刺绣,难道你不嫌弃我吗?” “既已是将你当做妻子,又怎会嫌弃。” 桃花央央,濯之清华。 墨漓将音冗拥在怀中,指间轻抚她的秀发:“记住,你的相公叫墨漓。” “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从音冗嘴中传出。 那时的音冗以为,一直就能这样下去,却不曾想到,去京城,才是这一切的开始。 历时三月,桃花衰败,音冗再次回到安水镇。 她换上红衣,取下面纱,摸着脸上的疤痕,微微一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谁人说道红颜倾城,只是听说从此安水镇再无音冗。 但闻夜半间,念桥旁总有一红衣女子在等她的相公回来。 音冗看着穿着青衣衫的墨漓:“音冗虽为鬼魅,却也不傻,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假墨漓一声冷哼,从袖中拿出一符咒,朝音冗扔去! 见此,音冗张狂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就凭这个,就想杀了我吗?” 刹时,四周狂风四起,音冗伸手掐住假墨漓的脖子:“欺骗我的代价,那就要你的命!” “痴儿,莫要再害人性命!” 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到近传来,只是却不见人影。 音冗朝四周望了望,咬牙切齿的说道:“是谁?给我滚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痴儿,竟还不知悔改吗?” 雾气四起,从雾中竟然走出一手提红灯笼,身穿□□的和尚。 “阿弥陀佛。” 音冗看着来人,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不过是一个臭和尚。” “痴儿,痴儿,真乃痴儿,还不肯记起来吗?” 只见那和尚将红灯笼扔下念桥,一瞬间桥下的血水竟成为往事的倒影。 桃花香两岸,落华依人醉。 安水镇有一绣女,名动天下,此女名叫音婉。 音婉?好熟悉的名字。 一阵佛声阵阵传入耳中,音冗头痛欲裂的捂住耳朵:“啊啊啊,臭和尚,闭嘴!” 佛声未断,然而久藏于心的记忆却越发的开始清楚。 “哈哈哈哈……”音冗疯狂的大笑着,隐约可见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音婉?我是音婉?哈哈哈哈……” 十几年前,自己的母亲为了救音冗,丧失性命,当时自己受不住刺激,便已患下隐疾。 音冗自小貌美如花,并且在刺绣方面得老天赏识。 而一无所长的自己却开始嫉妒起音冗,嫉妒她会刺绣,嫉妒她的美貌。 音冗是比自己小的,从小她性子就很好,原本作为姐姐应当照顾妹妹,而自己却利用了她多年,对她曾恶语相向,然音冗却不曾离开自己。 直至遇见墨漓,从此一见倾心,而自己也是至此做下这滔天罪孽。 自那天,偶然看见墨漓画的那幅画,嫉妒与恨意一起,便突然想起古书上有一秘法,此乃换脸。 三日后,墨漓前来寻找音冗,自己早已知晓他会前来,已提早将脸换好。 又知自己不会刺绣,无奈只得毁自己双手。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包括去京城,只是到京城之后,发生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5 的事却是计划之外。 换脸本是禁忌之术,需在每月十五将这层皮囊换下清洗,只是却从未想到,墨漓会发现。 他命人毁音婉容貌,赐毒酒一杯,音婉并没有喝下此酒,而是连夜回到安水镇,换上红衣,纵身跃下念桥。 只是从此音婉却将自己当作音冗,一直守在念桥下。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我是音冗,不是音婉。我是音冗,不是音婉!啊啊啊啊啊!”红衣女鬼使劲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却也抵挡不住头痛欲裂:“臭和尚,拿命来!” 红光四起,雾霾布满整座桥旁,却听见一声低叹:“音婉,你这样让阿娘知道了,对得起她么?” 和尚手臂一挥,雾霾撤去,一白衣女子徐徐走来,白纱遮住脸,只看见额头上有一曼珠沙华。 音婉呆愣的看着她,颤抖的声音有几分不可置信:“音……冗?” 音冗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疤痕,然而却仿佛碰到的是空气,感觉不到任何的存在。 “虽不是同根生,但你我又何必如此,你虽剥我脸皮,却自毁双手,墨漓已死,为何还守在念桥?他不会再回来,何不再去找他,下世,许一生好姻缘罢。” 说到此,音婉总归想起所有事,墨漓给自己的□□,自己却是暗中换在了他的杯子里,是以,墨漓早在五年前便死了。 “我和他还能在一起么?” 音冗微微一笑:“放不下,便去求,下一世你的执念是如此,自然能找着他。” 突然两行血泪流下,音婉看着音冗被轻纱遮住的脸,竟然跪了下去:“阿妹,对不起。” “即是姊妹,不必如此,天快亮了,你该走了。” 嘴角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终幻化成她音婉的那副模样。 “愿来世,你我再不相见。”这样,你便会得到幸福。 音婉再次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墨漓’,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血红的溪水逐渐清亮,戾气与怨气随之化去。 ‘墨漓’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一张清秀俊逸的脸映入眼中,不过是和尚的徒弟罢了。 “姑娘,为何骗她?” 音冗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对提着红灯笼的和尚道了谢:“多谢大师帮忙。” 看着音冗离去的背影,提着红灯笼和尚微微一叹:“姑娘,你的时日不多了。” 远去的背影没有停留,隐在轻纱下的脸却轻轻一笑,如此也好,终究是解脱了。 “走吧,该回生死峰了。” 白雾四起,散去时,念桥早已空无一人。 听闻生死峰住有两人,一师一徒,师傅身穿□□手拿红灯笼,徒弟则会幻千面。 生死峰五年开一次,只要你能付出你最珍贵的东西,便可求得这两人出峰为你办事。 音冗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容貌已毁,双手已废,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这剩下的生命。 音冗想到那日和尚徒弟所言,自己确实骗了音婉,其实墨漓没有死,那杯□□没有将他毒死,而是将他毒成了残废,让他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音婉走后,她曾去看过他,告诉她关于音婉的事情,他问她可愿意留下来,音冗拒绝了,她此生只想安静的看着桃花,孜然一生。 转眼间,又是一年三月,桃花依旧开的如此灿烂,音冗去了曾经念桥所在的地方。 自从那晚过后,念桥就突然崩塌,而安水镇也恢复了曾经的热闹。 残存的断壁桥梁记载着尘封已久的往事,音冗隐在轻纱下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对不起,我骗了你,这是我对你说的第一个谎,也是最后一个,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离开,可是傻姑娘,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走呢?”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似乎在轻抚她的脸庞,音冗微微叹气。 “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所以,不必再牵挂着什么,去寻找你的幸福吧,下一世,莫要再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一道红光突然浮现,隐约可以勾勒出一副身影,只见她深深的望了一眼音冗,转眼便消失不见。 音冗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满地飘零而落的桃花,淡淡一笑。 碧水连天桃花映,白雾茫茫飘落红。 谁人问道双生花,不知已是阴阳隔。 又是一片花瓣滑落,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桃花盛开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许多年后,不再听闻镇上有过闹鬼之说,不再有人记得念桥,也不再记得那位名动天下的绣女。 只是在那曾经念桥的地方,却有一棵红色的曼珠沙华,开的娇艳欲滴。 ☆、深海龙珠 自从我有意识起,我便一直被困在南海深渊里。 据说南海在神魔大战时期被搅的一塌糊涂,而魔界的少主离渊就被封印在南海深处。 而维持着封印却必须要用人祭才能镇住,是以,每过一百年,历任龙王最有天赋的子女都会被选为人祭进入深渊。 我族寿命一向极长,活个千百年不成问题,而进去深渊之后,却只能活到一百多年。 深渊里有四根大柱子,四足鼎立,在中间能大概的看出个人影。 而我就被绑在柱子上,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这样,我甚至不知道是为何而来。 我出生从未见过自己父亲,母亲,一醒来就在这里,不晓得过了有多久,我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罢。 直到那天,我看见了离渊。 他站在我的前面,他唤我阿悠。 他很白,是一种长年不见阳光,带有病态的感觉,可是他的手很温暖,抚摸着我的脸的时候,让我生出了几丝渴望。 我并不想他离开我。 他时常给我讲些外面的故事,有好吃的冰糖葫芦,有好看的彩虹,还有许多好玩的。 他的声音很淡,却足以让我听见,只是有些时候,会咳出一地血,他说那是他以前受的伤。 我不知所措,只得试着将自己的灵力度给他,看见他的脸色好多了,第一次体验出开心的感觉。 后来,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公主和侍卫私奔的事。 我问他,为何要私奔? 他说,因为爱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却对那些情爱开始心生向往。 有次,他衣袖一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 有蓝天,有许多的人,还有戴在脸上稀奇古怪的面具,我正看的入迷,却不曾料到离渊竟然又吐出一滩血。 我学上次一样,将自己的灵力度给他,没想到,不仅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 意识到,他受伤,我真的会很难过,于是仿佛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6 定决心,我紧闭着双眼,嘴巴微张,吐出一个珠子来,那是我生命的源头。 龙珠缓缓进去到离渊的身体,只见他泛白的面孔逐渐红润,黑色的瞳孔却变成了紫色。 南海深渊开始动荡了起来,海水围绕了成了一个漩涡,我隐约有些不安。 虾兵蟹将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仿佛要将深渊这一处小地通通包围住。 突然传来一声气极怒吼:“不孝女,你干了什么?!” 而那便是我的父亲,他很高大,我想他的怀抱一定很温暖。 可是他却一掌打在我身上,我从柱子上跌下,离渊抱起了我。 我有些不解,只是感觉自己越发虚弱,于是对离渊喃喃道:“你要离开我了么?” “不是。” 是与不是又怎样呢?我的生命却已经到了尽头。 我是一条龙,龙珠是我的心脏,没有了它,我断然不能活下去。 一声龙吟从深渊里传出,我连人形都化不了,最后只能再看了离渊一眼,深深的,没有带有遗憾。 对我来说,我的一生是黑白的,离渊的到来,却是在这黑白中添上最绚丽的一笔。 即使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也甘愿沉沦,我想,至少我的心还在离渊身上,此生足矣,而那便是情爱吧。 ☆、长生血莲 世人皆说,人之初性本善,然而我所见,却非是如此。 那年我化形而下,遇见一名长相可爱的小孩,心生了几分逗弄之意,便朝他走了过去。 微风轻拂,他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波澜不惊,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小孩。 我有些不解,寻常人看见一只九尾妖兽,不都是应该受到惊吓么?更别说这还是一名孩子。 “你不怕我?” 他见我口吐人语,也未露出任何惊讶,只是淡淡的对我说道:“你可愿和我一起回去?” 见此,我的疑惑更甚,然还是跟着他的背影,随他回去。 不过我未曾想过,刚踏入这所谓的皇宫,一群人便欲将我捉住,我发出阵阵嘶吼,然而终究不敌对方国师。 那名小孩看着我被锁仙链所制住,便命人将我带往别处。 我被人带到一处角落,眼前所见,除了许多柳树之外,只剩下一头大缸。 小孩走了进来,看着我躺在地上的身影,不由轻轻嗤笑:“所谓乘黄,竟如此轻易好骗。” 他一言道破我的身份,我终究是有一些意外,看着他的模样,大抵也不过五岁罢了。 我活了千年,在这宫中被囚的十年对我而言不过是转眼云烟,那名小孩已经成为一名英俊的少年。 这日乃十五,每过十年,我便会在月圆之夜幻化为人形,即使兽身被锁也不例外。 月光照映下来,我慢慢化为人形,却不料会被他所看见,他看着我未穿衣服的身体,双眼不见一丝迷离。 “据闻,骑乘黄可多活千年,可国师却说此言是假。” 闻言,我却心生不详,他口中的国师乃十年前捉住我的那位,即使十年未见,仍对他心存惧意。 “国师说,只有取得你的心,以人血喂养十年成为血莲,方可得到永生。” 我不可置信的抬头,却听一声刺入骨肉的声音,低垂眼眸只瞧见骨节分明的手抽出,手中一颗心缓缓跳动。 心落入缸中,染红一片清水,我虚弱无力的靠在缸边,他见我如此,脱下外衣覆盖在我的身上。 “长生,就如此重要么?” 许是未曾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慢慢蹲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唯有长生,我才能给百姓和平。” 我终究是不懂得帝王之心,只是对他却生不了半分恨意,或许是初见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睛一直留在心头,亦或是无心亦无恨。 他见我久而不语,便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慢慢阖上双眼。 转眼,又是十年过去。 这口大缸里已沾染了太多的人血,那颗心已成为一株血莲。 他走了进来,如同数十年前那般,变的是模样,不变的依旧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 他将血莲拿了出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只留给我一道背影。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感觉到生命的流失,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低低说道:“终有一天,你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长生,带给你的到底只是无穷无尽的寂寞罢了。” 活得太久,早就厌倦了生命的寂寥,如今,说不清是解脱又或是生命的重生。 ☆、九尾妖狐 景德三年,春至,画清大将军凯旋归来。 御书房内,景帝看着面前的人,一袭白衣,长发及腰,容貌被面具遮住,然而平静如水的瞳孔却分外的吸引人。 “你还好吗?” “还好。”画清淡淡的说道。 又是这样,景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每次平定边疆战事,回来总是这幅模样。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景帝,这可是你最后的一个愿望,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闻言,景帝内心一闪而过的犹豫,却在看见那双瞳孔时逐渐坚定。 “摘。” 画清轻笑出声,果然没有一个人例外呢,到最后,都想看她这面具下的脸。 洁白如玉的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白皙的脸庞透着粉嫩,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着,眉目之间皆是魅惑。 景帝忍不住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手抚向她的眼睛。 “果然,最好看的还是你这双眼睛。” “是吗?”看着景帝痴迷的神色,画清低低的笑了起来。 “当朕的皇后,好么?” 画清微微向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景帝,你的三个愿望,皆已实现,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吗?” 景帝有些发怔,却陷入回忆中,记得那日初见她时。 他是落魄的皇子,她从天而降,也是如现在一般一袭白衣,面具遮挡住她的容颜,却遮不住她那魅惑人心的双瞳。 她说:“我满足你的三个愿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一转眼,便是五年。 她助自己登上皇位,替自己打下一片江山,如今,这最后一个愿望也已经实现。 “你要什么?” 画清微微侧头,看着他:“我要你的心。” 景帝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我的心,一直就在你的身上。” “哦?”画清闻言,突然五指化爪,伸进他的胸膛。 景帝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明黄色的龙袍沾上点点血迹。 “你……”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7 话还未说完,却已是倒地不起。 只见画清手上的那颗心,化为一颗红珠进入嘴里。 突然,天上一道惊雷,径直劈向画清,微不可见的一笑,眨眼,御书房独留一具无心尸体。 树林里,画清一手摸着刚长出的第九尾,一手轻轻拿着面具。 九尾一族,向来天生九尾,然而她却与别人不同。 降临之初,身上无一尾,沦为异类。 得高人指点,告诉自己,需要九个男人的真心才能长出九尾。 这样,必然会犯杀戒,只是闻佛一言,却领悟其中一番道理。 佛讲因果,有因必有果,正如世间有得必有失。 她戴上面具,寻找世间落魄之人,满足其三个愿望,只让他们在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后,答应她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自然是要他们的心。 只是有了名与利,却都好奇她面具下的容貌。 天,突然下起了小雨。 画清轻笑,天上哪有突然掉馅饼的事,可曾有长记性了? ☆、一生为牢 千木坐在水里,水中漂浮着白色的玉兰花瓣。 雾蒙蒙的天空开始降下大雨,她伸手,似乎是想去接住。 雨水顺着指缝滑落,她轻笑出声:“原来人生就如同这雨水一样,无论怎么握都握不住。” 她还记得初遇季礼的时候,那时正值三月,清水边上的白玉兰开的正浓烈。 说来也怪,每次打完架偏要闻闻这玉兰花香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这天,如往常一般,她看着白玉兰,闻着这芳香,心中却生了几分心思。 花开着,这样凋谢了未免太可惜,到还不如摘下来用秘法保存。 芊芊玉手伸向花朵,却不曾料到这花已成精,手伸多远,它挪多远。 见此,千木微微蹙眉,施法将玉兰花困住,突然,满天花瓣飘舞,不由的看着这些花瓣。 一阵微风吹来,却不知何时,一白衣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知姑娘为何要杀在下?” 千木微微一怔,世人常说花妖化形必定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她看着他,一袭白衣,却是温润如玉。 季礼看着她发呆的模样,不自觉却流露出一丝淡笑。 传闻夫诸好战,且性格暴躁,然而今日一看,却好像不是那样。 “你是夫诸?” 千木回过神,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夫诸?” 见此,季礼微微一笑,指了指她头上的角。 千木伸手摸向自己的头,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她说:“虽然我是夫诸,但是我却不叫夫诸。” “哦?” 千木闻着他身上传来的芳香,淡淡说道:“我名为千木。” 千木,季礼在心中默默叫着这个名字。 “在下季礼。” “季礼。”千木似乎是想起了往日经历之事,“还真像一个书生的名字。”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季礼看着她,一片白雾吹过,已是不见人影。 微风轻抚脸颊,千木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玉兰花,低声说道:“大雨要来了么?” 三日后,千木依旧在清水边看着白玉兰。 听说,附近几个村子近日发大水,淹死了许多人。 突然,一阵浓烈的玉兰花香传来,千木却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我以为放过你,你会离开。” 几日前,那份温润如玉的感觉,仿佛是错觉,季礼一脸漠然的看着她。 千木轻轻摘下一朵白玉兰:“离不离开结局都是一个样,既然如此,又何必离开。” “不离开,就是死。” 只见满天花瓣飞舞,片片致命。 “打架吗?我喜欢。” 瓢泼大雨突然降下,玉兰花香依旧浓烈。 “你输了。”她听见自己说道。 回忆几分滋味,千木已是记不清。 她坐在水中,想起他最终耗尽精元也要将自己困在这里,不觉有几分好笑。 然而笑过之后,内心却是苦涩,夫诸一族,每逢走到各地便会引起大水。 这是她一生躲不掉的诅咒。 如此,困在这里也好,即便是永生永世。 总不会再引起大水,不会再害人。 ☆、此生长伴 活在这世上多年,却早已不知自由为何物,生于青鸟,我早就有了这个觉悟。 这话,我曾经对一名树精说过,它是陪伴我千年的朋友,也是仙界唯一的妖。 从它出现在仙界,便从未见它幻化过人形,常年以黄花树示人,只听王母一次偶然说道,它叫离幽。 那日,我还是照常去南华送信,路径半途,满天黄花飞舞,却见一名黄衣男子站在面前。 他眉眼生的极其好看,只是脸上却白的没有什么血色,他拦住了我的去路,问道:“你愿意跟我离开么?” 离开? 一时之间我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即使心生自由,却从来未曾有想离开的想法。 王母对青鸟一族有恩,我若是走了,那必定会将族人陷于不义。 所以,我对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南华飞行,只是却记住了这个黄衣的男子。 回到仙界后,我又来到了黄花树旁,脚尖轻点跃向枝头。 我靠在它的枝桠上,想着今日所遇见,开始对它说了起来:“今天,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 黄花树轻摇枝叶,散落了一地黄花,不知为何,我竟然会将它和那名黄衣男子想成一个人,我想,大概是黄花的缘故。 我对它说道:“他让我跟他离开,可是他不知道,梨青虽是向往自由,可是却也最不能自由。” 它似乎有所不解,但我却不想再解释了。 百年一次的蟠桃宴又将开启,我奉王母之令去各个地方送信,只是我每到一个地方,那名黄衣男子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离开。 我自然是拒绝,他也没多做纠缠,转眼便没有了他的身影。 我心存疑惑,看着他流露出来的妖气委实不明白,为何一个妖要让我跟他走。 那日,蟠桃宴开,我一袭青衣站在王母身后。 一片仙气中突然感到几丝妖气,我抬头便看见了他,他还是身穿黄衣,脸色依旧苍白,只见他走向王母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想要一个人。” 王母看着他,双眸之间有些复杂:“你想要谁?” 他看向我,淡淡一笑:“我要你身后那人,梨青。” 那笑仿佛极具魅惑,竟然笑进了我的心里,心不由自主的起了几番涟漪。 王母似乎是没有想到,他所要之人会是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8 我:“离幽,你可想好了?” “自然。” 闻言,王母称有些乏了便带着侍女离去,至始至终未曾看过我一眼。 离幽走到我的面前,双眸里带着点点笑意,他嘴角轻弯:“这次可愿意跟我离开了?” 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应,只见他却突然将我抱起,对我说道:“傻瓜。” 顿时,我只觉得心跳如鼓,脸不由的红了几分,不过心中依旧存了几分疑惑:“为何王母同意让你将我带走?” 离幽只是淡淡一笑不语,他本是王母与妖私生之子,被她视作一生的污点,所以他从不曾幻化过人形,只是千年来,这个傻姑娘却在不知不觉中动摇了自己的心。 于是,他要带她离开,至于条件,不过只是永生不得踏入仙界罢了。 ☆、墨色青染 “救命啊!” 突然,人迹罕至的荒山里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声,只是环绕四周,除了枯树还是枯树,半丝人影都见不着。 青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真的要死了吗? 她连给阿爹的草药都没有找到,就要被面前这条蛇咬死了吗? 她青绾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蛇恐惧。 前几日,阿爹得了一个怪病,大夫说需要十年一开的槐花才能治好,只是这槐花只有在西边荒山深处才有,正巧最近刚好是槐树花开的时候,是以,青绾便上山来采摘,只是未料到,还未踏入深处,就被面前这条青色的小蛇拦了路。 看着吐着蛇信子的青蛇,青绾的脚都在发抖,就更别指望跑了。 墨染疑惑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他有那么可怕么,这小脸吓得。 朝着少女爬去,缠绕在她的手上,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臂,说道:“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青绾突地瞪大了双眼,娘嘞,这…这…这条蛇还会说话! 她肯定是产生错觉了,没错,就是这样,于是她两眼一翻,身子直直朝后倒去。 墨染红色的眸子里充满不解,为什么都给她说不要怕了,她还晕了过去? 眼见天色快暗了下来,眼前的少女还没有醒来,墨染索性幻化成人形,将她抱起,朝一旁的山洞走去。 过了好半会儿,墨染看着熟睡的青绾,心中想道,这女子委实太能睡了些。 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比以前他看过的女子都要好看许多,正准备离她近些。 这时,青绾却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俊脸,想也不想,一拳挥去。 “嘶。”墨染委屈的揉着眼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救你还打我。” 青绾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怒气的说道:“救我?离我这么近是要救我?我呸,你无耻!” 墨染突然发现,原来人类女子都是不讲道理的。 “如果不是我将你抱到这里来,你早就被外面的野兽吃了,恩将仇报!” 青绾蓦然一惊,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被青蛇吓晕了,然后…难道真的是被眼前的青衣男子所救? “佛祖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墨染真的要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明明那么无耻,还口口声声的说着别人无耻,他才不要帮她。 青绾沮丧的垂下头,眼泪似乎快要落下。 见到她这幅模样,墨染有些不忍:“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青绾立马咧嘴一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要找十年一开的槐花。” 墨染神色一变:“你要它干什么?” “救我的阿爹。” “你的阿爹很重要么?” “是啊。”青绾点点头,“阿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了。” 墨染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青绾呆呆的坐在石头上,眼泪一直掉够不停,看着漆黑的夜空,想着阿爹即将离去,双眼就像核桃一样肿着。 次日,青绾从山洞中醒来后,发现旁边有一株飘香的花朵,她认出来,那正是槐花。 她欣喜的将它拿起,朝着四周张望,没有发现青衣男子的身影,有些失望。 而青绾并没有看见,在她背着的背篓里,有一条青色小蛇正躺在里面。 ☆、相濡以沫 落月百般无聊的趴在地下,面前摆着许多的青草,露水还停留在上面,如果她是只羊,兴许会吃两口,可她不是啊。 就在前不久,她得罪了一个喜欢穿裙子的人妖,竟被他变成了羊,实在是人生一大耻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打不过他不说,就更别提解除这术法了。 见他走了过来,落月抬了下头,试图说几句话,却发现只能发出‘咩咩咩’的声音,又将头无力的垂下。 那人妖坐在草地上,微风吹过,吹起他的头发,落月心想,若是他真是个女子,可真是倾国倾人了,想着又觉得这人实属有病,好好一个大男人,非要穿成这幅模样。 墨白似乎是了解落月心中所想,直接抓了把草放进她的嘴里,落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发现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后,只好默默无语的将草吐了出来,莫非这人妖还真将自己当成了一只羊? 墨白静静地看着落月,轻声的喃喃自语道:“若是能这样,每日有你相伴,即使是永生相忘,也甘之如饴。 ” 他将落月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轻的顺着她的毛,落月恶寒的抖了抖,墨白却按住了自己的头,一幅出神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天帝之子,从诞生之际,他的人生便由不得他做主,世人皆渴望能得到那个位置,可他却十分厌恶,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安排好,从小看到许多的勾心斗角,以至于他讨厌任何人。 直到那日,他遇见了面容皎洁的她,她与之前他认识的人都不同,她很弱小,历经万年时光才幻化成人形,不过她却很聪明。 是她教会自己如何摆脱那个位置,天帝最好面子,而他却当着天庭众人的面穿上女装,天帝震怒,废除太子之位,他自是对落月心存感激,而后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却对她生起爱慕之意。 墨白没有想到的是,天帝并没有这样放过他,他暗中叫人监视自己,同时也发现了落月。 帝王者,无不心狠手辣,他记得那日诛仙台面前,她一身素白,亭亭玉立的站着。 她安静的笑着,淡淡的对着天帝说道:“落月从不做后悔之事。”而后,纵身一跃,跳下诛仙台。 墨白第一次感受到痛彻心扉的感觉,从那时起,他便一直开始穿女装,从未换下。 约摸亲生母亲觉得可怜,送来聚魂灯,她说道:“我早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9 知你不愿继承天帝之位,却也未曾想过你会用这极端的方法,那姑娘也并非魂飞魄散,在她跳诛仙台前,我已经将她的三魂收集在里面,剩余七魄,就看她的造化了。” 墨白小心翼翼的捧着聚魂灯,神族一向寿命极长,他不在乎等多久。 那日,聚魂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墨白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千年万年所等的人终于醒来,只是她却忘了自己是谁,不过墨白并不在乎,这世间,终有她相伴。 他抚摸着她的羊毛,或许这样紧紧的将她抱住,她才不会离开,相濡以沫,他终究不会再寂寞。 ☆、第一章 君国十四年,初冬。 君长乐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的大军,看着熟悉的那人坐在白色的马上。 还是一身白衣,如同往日一般温润如玉,只听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降,不杀。” 这年,君国长公主下令开城门,献上玉玺,降。 至此,君国灭,景墨称帝,号景国。 景国三年,突发大旱。 传闻,大旱是由一国之后引起,朝廷众人纷纷请旨“诛妖后,平天下。” 长乐宫里,一人躺在软榻上,身穿红色宫装,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挽起。 旁边的侍女欲言又止,君长乐淡淡垂眸,问道:“诗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诗雨咬了咬唇,突然跪下:“皇后娘娘,近日宫中都在传闻,皇上要废后,并且奴婢还听说……” 赤色的瞳孔有些不解,君长乐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奴婢听说‘诛妖后,平天下’。” “妖后……”君长乐喃喃道,从软榻上起身,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 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睛,一眉一眼都像极了那人,只是唯有这双眼睛让她知道,她终究不是她。 突然,镜中多了一人,依旧一袭白衣,清冷的容颜如同往昔那般。 君长乐回头,微微欠身:“参见景帝。” 他微微蹙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低声说道:“你我不必这么客气。” 君长乐侧身,淡淡说道:“你我之间,总归身份有别。” 虽在她的面前,他很少自称‘朕’,但是有一些事实,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景墨似乎有些恼怒,紧紧的看着她,随后又平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以为你是她。” 君长乐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半晌,才听到他慢慢说道:“近日京城以及边城地区都出现大旱,朝中众臣……” “请旨废妖后?”君长乐接过他的话,淡淡说道:“景帝又要如何?” 景墨一瞬间静默,似乎没料到她已经知道了,两人静立无言,而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他说:“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必然会保你一世无忧。” 君长乐看着他的背影,轻嘲出声:“她?君琉璃吗?” 君国十年,大军攻破南边的墨国,墨国投降,将太子景墨送到君国作为质子。 君琉璃初遇见他的时候,那年正值初春,天气不见得有多暖,他便这样,只穿一件单薄的外衣,孤零零的站在城墙下,如同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再也飞不出去。 她靠近他,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他不语,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君琉璃也不甚在意,也学他的那副模样,看着城墙,仿佛透过它,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她喃喃道:“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他终于看向她,一身黄衣,她的眼神很清澈明亮,还带有对外面的一丝好奇。 见他看过来,嘴角弯弯:“我就知道,你很好看。” 景墨微微一怔,似乎不曾料到她会这样说,还是第一个人说他长得好看。 许是很久没说话的原因,声音有着淡淡的暗哑:“你为何来这里?” 君琉璃莞尔一笑,看着红色的宫墙:“大概,是希望有一天,能走出这道墙吧。” 见此,景墨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还未曾请教你的名字。” “君琉璃。” 他神情不变,似乎早已知道,半晌,才听见他低低说道:“君家的人啊。” 君琉璃有些不解,君家的人怎么了? 再次回过神时,只留下一道背影,君琉璃咬了咬唇,这人也太冷漠了些。 宫中,大将军凯旋归来,君帝设宴庆功。 君琉璃坐在一旁,身边是她最亲的姐姐——君长乐,也是君国受万人所爱戴的公主。 红色宫装向来也只有母后敢穿,可是她却例外,只因她那赤色的瞳孔,那是君国皇室的骄傲。 见君琉璃一直看着自己,君长乐微微一笑:“怎么了?” 君琉璃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君长乐知道她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于是对她点点头。 夜色笼罩着皇宫,长廊里的灯笼渐熄渐灭,地面上的人影也恍恍惚惚。 君琉璃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偏殿,这里向来居住的都是敌国送来的质子。 她仿佛又想起了昨日遇见的那位少年,一身白衣,眉眼却生的分外好看。 正打算离去时,却听见几个太监正对里面的人骂着。 “呸,也不看清自己是几分货色,还真当以为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子?” “就是,沦落到此,不把哥俩侍候好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君琉璃微微皱眉,踏步走了进去,果不其然看着两名太监正在嘲笑着他。 两人似乎没想到君琉璃会出现在这里,连忙跪下行礼:“参见琉璃公主。” 景墨看着突然出现的她,一身宫装,想必是从庆功宴上出来,想到此,嘴角轻弯,却是一抹嘲讽的弧度。 君琉璃冷冷的看着跪下的两人:“出去,两人各自掌嘴五十下。” 两名太监似乎都未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时之间,都愣在原地。 只听见她沉声说道:“还不下去。” 两人离开后,君琉璃衣袖下的手紧握,这一刻,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打算离去,却听到他说道:“既然来了,不打算喝杯茶么?” 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又往回走。 见此,景墨沏茶,不是上等的龙井,喝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茶?” “旧人所赠。” 君琉璃微微一怔:“昨日,我不知道你是……” 景墨打断了她的话,淡淡说道:“我是何种身份并不重要,所以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君琉璃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他怎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0 么知道自己耿耿于怀…… 见此,景墨好似看穿了她内心所想,轻抿一口茶说道:“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咳咳。” 君琉璃正在喝茶,闻言,止不住被茶呛了下,略微有点尴尬,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放下茶就转身离开。 看起来,颇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茶杯已见底,景墨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嘴角轻勾,还真是一个好骗的小姑娘。 ☆、第二章 长乐宫外夜色凉如水,宫内却是红烛摇曳,一方红烛照应着躺在床上的人。 君长乐双眼紧闭,只是两道柳眉却是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突然,她睁开双眼,一双赤瞳在这光亮之下却还原了原本的颜色。 似乎还未曾完全清醒过来,她低喃道:“景墨。”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眨眼便消失不见,听着外面知了叫的声音,思绪总有些不宁。 今夜知了似乎特别寂寞,一直叫个不停,君长乐从床榻上起身,“吱呀”一声,推开了窗。 虽是刚到夏天不久,却因大旱缘故,空气都是干燥燥的,就算身穿单衣,仍然觉得有几分炎热。 外面的知了好像累了,终于没在发出声音,君长乐正打算回到床上,门却被突然推开。 她抬眸,看着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他,墨发上只插有一根碧玉簪。 他缓缓走了过来,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君长乐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正想提醒他“自重”,却听见他低声说道:“琉璃,我的琉璃。” 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良久,他酒意才去了一点。 双眼凝视了她半天,才低声问道:“你是琉璃么?” 君长乐轻嘲:“景帝,君琉璃她已经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开着的窗户吹来阵阵夜风,景墨终于清醒了过来,放开了君长乐。 看着这样的景墨,君长乐嘴角泛着冷笑:“三年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景墨双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似乎要将它捏碎,狰狞的说道:“她没有,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是么?” 闻言,君长乐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冷冷的说道:“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抓住她肩膀的手缓缓放在她的脖颈之上,似乎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断。 “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朕,君长乐。” 一用力,便看见她因为窒息而痛苦的表情,可是那张脸却像极了那人,让他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个人的脸,恨的却是她那赤色的瞳孔。 “你为什么不是她?” 仿佛感觉到生命一点点流逝,君长乐漠然的看着他:“这话,问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一句话,却让他想起三年城破之日,她以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自己。 景墨放开了她,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君长乐冷笑,不愿再与他多说:“景帝请回吧,若是让人误会,你这皇位,又怕是岌岌可危了。” 景墨冰冷的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妹妹。” 闻言,君长乐不语,景墨也未在这里多留,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 抬头看着长乐宫,与往昔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却早已物是人非。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君长乐望着窗外熟悉的场景,如同那年,她站在外面看着里面一样,只是今夕何夕,她却早已认不清自我。 晨曦渐露,第一缕朝阳缓缓照进宫内,君长乐看着太阳初升,淡淡垂眸。 似乎是不想去回忆那段过往,便继续回床上休息,这些年来,也一直如此。 一遇烦心之事便选择逃避,也越发的嗜睡。 宫内一片静谧,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听得见,诗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悄然点上一支荼靡香,便又离去。 紧蹙的柳眉似乎在闻到荼靡香后微微缓解,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梦乡。 君长乐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悬挂了一轮圆月,她倚着床头,半晌,才听见她低声喃喃道:“那一日,终究要到来了么?” 门外的诗雨听见宫内微小的动静,便知君长乐已经醒来。 去了一趟御膳房端了些清淡的饮食,便敲了敲门。 “进来吧。” 诗雨闻言走了进去,看着站在窗边的君长乐,担忧的说道:“皇后娘娘近来越发消瘦了。” “有么?”君长乐看向她,淡淡说道。 诗雨将食盒里的食物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才说道:“当然有啊,娘娘已经一日未曾进过食了。” 君长乐轻轻勾了勾嘴角:“在这深宫中,怕是只有你一人还在挂念着这名存实亡的皇后了。” “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自然也要将这好回报给娘娘。”诗雨看着拿着筷子,却不夹菜的君长乐,微微犹豫,还是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对皇上却是另一种态度?” 夹菜的玉手微微一顿,良久,才淡淡说道:“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人,你知道我是君国之人,但是可曾知,君国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名叫君琉璃。” “一模一样?”诗雨有些惊讶,世间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不用觉得惊讶,因为我俩本是双生花,只是双生,命运却不同。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只能永远活在她的光芒之下。” 不知有许久,未曾揭开往事,君长乐只觉得身心都累极,让诗雨让桌上的饭菜收拾了,便又躺在软榻上。 君琉璃,你一心想要逃离皇宫这个牢笼,可是到最后,你逃脱了么? 深宫岁月,向来最能看清人心,也最能改变人心。 世人皆知,景国一国之后不过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后。 复国之初,景墨立前朝长公主为后,引起颇多非议,众臣皆反对,然他却一意孤行。 刚打下来的江山,这皇位总归是不好做,为求大臣支持,不得已迎娶之女。 午时,太阳正浓烈,京城已是半月未曾下过雨。 君长乐躺在软榻上,有些恹恹欲睡,一旁的宫女拿着扇子轻轻扇着。 诗雨走了过来,见君长乐快要睡着,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娘娘不去争一些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叹气做什么?” 本是一声轻叹,却还是让她听见了。 “回娘娘,西宫那位有孕了。” 闻言,君长乐错愕之余,赤瞳一瞬间的漆黑如墨,眨眼仿佛又只是错觉,从软榻上起身,不语。 诗雨遣退一旁的宫女和太监,站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1 在她的身后,似乎是担心,轻声说道:“原来娘娘不是不在乎皇上。” 君长乐摇头,缓缓走向长乐宫外,一步一步踏入那间尘封已久的宫殿,琉璃宫。 她站在门口,看着房梁上的蜘蛛网,扯了扯唇角:“君琉璃,该觉得你可悲还是可怜呢?” “娘娘……” “世间情说是难忘,却还是抵不过时间,我该恨么?” 这话像是在自问,又或是在问那早已不在了的君琉璃。 良久,微风吹起红色宫装,及腰的长发随着风起舞,诗雨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皇后娘娘了。 明明是如此高贵之人,却选择在长乐宫里常年不出,即使皇上来找她,也不见得有多开心,两人说是夫妻,倒不如说像是仇人。 “娘娘,不进去么?” 君长乐淡淡垂眸,思绪好似回到十几年前,不觉间,羽睫微润 ,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我们回去吧。” 回到长乐宫时,入眼,却是一位佳人。 她似乎也有所察觉,君长乐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回头看向君长乐,微微一笑,美人的脸庞嫣然明艳。 君长乐收回打量的目光,便径直走向宫内。 “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不愿去沾染宫中是非,可身在后位终究是不由人。 “她是谁?” 诗雨低声说道:“娘娘,这便是西宫那位,名唤雪妃。” 原来是有了他的孩子。 步履稍停,看向她,淡淡说道:“有什么事?” 雪妃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明媚的脸上盈盈笑意:“入宫三年,妹妹还是头一回看见姐姐,世人所说妖孽,果真不可信。” 话虽如此,眼睛却是一直看向君长乐的赤瞳。 君长乐自小在宫里长大,这话她自然懂深层的含义,冷然道:“这一生,本宫只有一个妹妹,至于是谁,不妨去问问你枕边人。” 雪妃似乎是有些恼怒,没想到她将话说的这么直白,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攥住。 她是谁,她比谁都要更清楚,每次行鱼水之欢,他口中所叫之人,无不都是君琉璃。 为什么,她比不过一个死人,就连死人的姐姐也比不上。 朱唇被咬的微微发青,纤沿曼步,步步走向石梯,来到君长乐面前。 “我这次倒要看看,他是在乎这个孩子,还是在乎你。” 诗雨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抬头,看见雪妃有意踏空一阶石梯,随后滚落下去。 “娘娘!”诗雨担心的看着君长乐,四周宫女太监皆不在,只剩下她三人,若是问起,她的话,恐怕没人会相信。 “无妨,将她扶起来吧。” 君长乐未曾在长乐宫外停留,吩咐诗雨去找御医后,便走了进去。 换下一身宫装,穿一身明丽黄衣,取下插在青丝上的簪子,安静坐在银鎏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轻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这个赌,她终究是赢了。 ☆、第三章 景墨来的时候,君长乐依旧躺在软榻上,只不过,榻上的人已睡着。 来时的怒气已在此刻消失无踪,原本是想质问,在看见她闭眼入睡的这一刻,却变成了小心翼翼。 他一步一步向前,双眼紧紧的看着她,这张脸也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庞,似乎又怕将她吵醒,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温柔的看着她,好像这样就够了。 良久,长乐宫里一片静谧,四周是一片安宁的气氛,只是软榻上的人柳眉轻皱,终究缓缓睁开了双眼。 双眼对视,似乎都要将对方看进心里,一瞬间的沉沦已然清醒过来,温柔不再,温情不复,两人剩下的只是冷然相对。 看着这双赤瞳,景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想将你这双眼挖掉,这样,我便可以告诉自己,你是君琉璃。” 君长乐闻言轻轻莞尔,看着他身上的一身明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身衣裳。 “你笑什么?” “笑你,一国之帝,竟也会自欺欺人。” 他喃喃道:“自欺欺人又如何……” 似乎又是想起了往事,许久他都未曾说话。 终于,他想起了今天来此的目的,淡淡说道:“雪妃的孩子掉了。” 君长乐抬眸看向他:“然后呢?” “她是丞相之女。” 一言,似乎不用去解释,君长乐就明白了。 “若今天,我是君琉璃呢?” “你不会是她,而我,也不会让她遇见这些。” 闻言,君长乐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她抬眸看着他:“景帝,话说的太满,总是会后悔的。” 内心不由一沉,景墨总感觉,在那一瞬间,仿佛他失去了什么。 “我答应过她,允你后位,只是往后,不得再踏出长乐宫半步。” 君长乐早已猜到他会做出这番决定,只是却突然跪在地上:“我有两件事相求。” “何事?” “让我往后住在琉璃宫。” “可以,还有一事。” “这一世,你不得再见我。” 良久,才听见他沙哑的说“好”,他淡淡说道:“但,朕也有一个要求。” 君长乐微微垂眸,仿佛对他将要说之事,已在预料中。 琉璃宫内,似乎许久未曾有人打扫,刚推开门,一阵风吹起,尘埃落入鼻中,引起一阵阵咳嗽。 见此,诗雨连忙走到君长乐的身边扶着她:“娘娘,这里灰尘多,让奴婢先扶你去一旁坐下吧。” 君长乐淡淡说道:“不必叫我娘娘了,叫长乐便好,这里我很熟悉,不用扶我。” “不行,宫中礼数不可废,更何况娘娘的眼睛……” 君长乐轻轻一笑,不在意的说道:“有时候,用心去看,会比眼睛还要看的分明。” 诗雨似乎是鼻子有些发酸:“娘娘,怪不得世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诗雨,你错了,这不是狠心,只是他的选择罢了。” “明明是雪妃自己……” “好了,你先去打扫吧。”见诗雨还要说,君长乐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的说话,不然,这一天都别想清净了。 诗雨看着君长乐,眼泪终于滚了下来,她为娘娘不值,明明是如此的爱着皇上,却从来不敢明说。 虽是很小声的抽噎,但君长乐还是听见了,微微叹了口气。 君长乐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到内室,摸索着放在紫檀木香案上的琉璃琴。 旧琴旧人,无名指轻勾琴弦,“叮”一声,似乎透过琴音看到那时的自己。 慢慢坐下,十指轻轻放在琴上面,指尖轻动,似哀怨又好似无奈,曾经那段岁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2 月,终究再弹也回不去了。 一曲终了,只剩余音绕梁,琉璃宫内无人说话,只闻淡淡的荼靡香。 景墨步履蹒跚的踏进琉璃宫,似乎是怕这一切又只是一场梦,于是走的很慢,终于,他走进内室,看见眼前那人,一袭黄衣,一如记忆中那样。 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双手颤抖的轻抚着遮住她眼睛的纱布,沙哑的说道:“琉璃,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君长乐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景帝,你终究是食言了。” 倏然,他用力的将君长乐紧紧抱住,头埋进她的脖颈,轻声低语:“琉璃,不要再躲我好么?” “景帝,君长乐非君琉璃。” “我不信,你分明就是她,否则又怎会弹这首曲子?” “景墨。”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叫他的名字,被纱布遮挡住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还是不愿去承认么,承认你这颗心早在这深宫中变质,承认你已经爱上了她的姐姐,承认你早已负了君琉璃。” “啪。” 似乎是始料未及的一巴掌,君长乐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还是选择执迷不悟么?亦或是心虚了,更或者是怕黄泉下那人来找你?” 天色逐渐晦暗,宫内蜡烛未亮,一人早已看不见,一人却是分不清自己眼睛所见。 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她的脖子上,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掐断,他低沉的说道:“为什么,要说出来?” 君长乐未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突然将她放开,看着琉璃宫的一切,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你说的没错,朕负了她。” 床榻已经被收拾干净,君长乐躺了上去,双眼微闭,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许久未踏足这个地方,睡得极其不安稳,年少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她好像忘了一些东西。 比如,她名叫君琉璃。 君国十四年,那年刚到秋天,她去找他时,却看见周遭全是一片红色枫叶,宫中数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红枫,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痴迷。 见此,倚在门外的景墨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玉笛,轻轻吹响。 君琉璃听到声响,抬眸看向他,一身月白衣袍,漆黑的瞳孔里一片温柔,见她痴了,他眉眼里盛满笑意。 他眼里的取笑之意如此明显,君琉璃不由得脸色微微一红,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倒是还不知道,你吹的一首好笛子。” 一曲完毕,他用玉笛轻轻敲她的额头:“你以为,只有你会弹琴么?” 君琉璃歪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景墨突然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君琉璃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喜欢这片红色枫叶么?” 君琉璃点点头:“很漂亮。” “所以要留一片在头上么?” 君琉璃疑惑之际,他摊开手心,手上正放着一片红色枫叶。 想起他刚才之举,君琉璃耳尖有些泛红。 景墨见此,轻轻一笑:“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跟我一起走么?” “离开?”君琉璃有些好奇:“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么?” “自然可以。” 似乎是被这双眼所蛊惑,君琉璃点点头。 景墨温柔的抚着她的青丝,说道:“只是,我要出去,还需要一件东西。” 君琉璃看着他:“需要什么东西?” “皇宫地图。” “你……”君琉璃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用这个?” 景墨嘴角轻弯,双眼极其认真的望着她:“傻瓜,你想我迷路么?” 君琉璃抬眸,极其认真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在脑海中。 良久,才听到她说:“好。” 这年很快迎来了初冬,君琉璃睡着软榻上,明媚的脸上嘴角轻轻弯着,梦里全是对能够出去的美好幻想,直到君长乐的到来。 “啪。” 一巴掌扇醒了还在昏睡的君琉璃,她睁眼看着盛怒的君长乐,满脸委屈和不解。 “君琉璃,我以为你有分寸,可是你做了什么?”君长乐赤瞳里全是怒气,恨不得能够杀了她,偏生,此人还是自己最宠爱的妹妹。 见此,君琉璃心中一跳,姐姐从来不对她发脾气,更不会打她,如今这是…… 仿佛有了预感,连忙起身推开门,朝外面看去。 外面宫女太监争先恐后的朝外逃去,君琉璃回头看着君长乐,不相信的说道:“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 君长乐慢慢走了过来,她嘴角轻嘲,残忍的说出了这个事实:“君琉璃,君国完了。” 君琉璃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若是当初我阻止你和他来往,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君长乐慢慢关上琉璃宫的大门,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君琉璃:“君琉璃,你为一己之私而葬送了整个国家,我该杀你么?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又如何下的去手。” 君琉璃茫然无措的看着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良久,君长乐微微叹了口气,扶起她:“不会恨你,却不会代表会原谅你,你自己种的苦果要自己偿。” 闻言,君琉璃不可置信的看着君长乐,似乎是想起了君国秘术,她惊恐的看着自己姐姐的赤瞳,身子不停的颤抖:“不要,姐姐,求你不要……” 君琉璃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的大军,神色莫名。 侍奉君帝的太监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对着站在城楼上的君琉璃说道:“长公主,陛下与皇后娘娘自缢了。” “长公主?”君琉璃喃喃道:“换了一双眼睛就是换了一个人么?” 她看着熟悉的那人坐在白色的马上,还是一身白衣,如同往日一般温润如玉,只听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降,不杀。” “开城门,降。” 前来传信的太监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君琉璃,似乎是未曾料到她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降”。 他骑着马进来,她站在一旁,一双赤瞳紧紧看着他,随后听到他说:“君琉璃在何处?” 倏然,一颗心仿佛如万千针尖在刺,一根根在心里留下千疮百孔,赤瞳微闭留下一滴血泪,然而那人却未看自己半眼。 他骑着白马向琉璃宫走去,君琉璃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再眨眼时,就连背影都瞧不见。 至此,琉璃已是长乐。 琉璃宫内发生了什么,她早已知晓,施展君国秘术向来损伤就大,更何况乃此秘术还是禁术。 君琉璃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换一副脸色,冰冷,不近人情。 他对她说:“我答应她,允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3 你后位,保你一世无忧。” 君琉璃一双赤瞳看向地面,无悲无喜的说道:“谢景帝。” 太监过来宣旨的时候,君琉璃已经醒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国三年,景后君长乐乃前朝余孽,其赤瞳已证实是祸害妖孽,今日废后三日后处以火刑,钦此。” 君琉璃早已猜到自己的结局,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淡淡垂眸:“君长乐接旨。”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君琉璃还是身穿一身黄衣,眼睛上缠着一块白色纱布,被人押着送往刑场。 她被绑在木柱上,太阳照在头顶,君琉璃却感觉到骨子里透着一丝冰冷。 刑场下人声鼎沸,她不知行刑台上是何人,她轻声问道:“景墨在么?” 无人应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君琉璃微微一笑,几分释然,回想起君长乐之诅咒,不由低声轻喃:“如此,我算还了你么?” “君琉璃,我将这双眼给你,也同时注定你只能用我的身份活下去,若是他知道你是君琉璃,亦或是你说出你真实身份,天火降临,死。” 一阵风吹过,吹落眼上的纱布,露出一双赤色的瞳孔。 “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挖了它,它还会存在?”君琉璃看着景墨疑惑的神色淡淡一笑:“可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或许是将死,赤瞳逐渐变成了常人那般的黑色,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段初遇。 她抬眸看着他,嘴角轻弯:“我之所愿,不过有朝一日能踏出宫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总算看到了。景墨,这些年的确不是你的自欺欺人,而是长乐从来不是长乐,那年城墙下初遇,你还记得么?” 闻言,景墨愕然的看着她,倏然起身,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倏然,天上惊觉一道惊雷,直直劈向君琉璃,火光四起,她看着景墨,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景墨,你是一个好皇帝。” 话完,天火席卷全身,只留一地骨灰。 一瞬间的变化太快,景墨似乎是还未曾反应过来,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却早已灰飞烟灭。 “君琉璃!”一声不可置信,也是不愿相信,景墨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骨灰面前。 雨水突然倾盆而下,刑场下的百姓都在高呼,终于下雨了。 只是他们却不解的看着跪在刑场上神情疯癫的皇帝,他发出一声悲凉的笑声,倏然,只见满头乌发全数变白。 他脸上一片冰凉,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被雨水冲洗的地面,直到一旁的太监撑起伞,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对他说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生前让奴才给你的。”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皱巴巴的宣纸,慢慢的将它打开,里面只是寥寥数语。 一颗琉璃心,却不识其目。 谁人问真心,可知有几悲? “不识琉璃,哈哈哈哈……”他悲凉的笑了起来,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一笑。 倏然,拿着纸张的手用力的一捏,瞬间飞屑满天飞舞,双眼里一片漠然。 良久,雨停了,一旁的太监扶起他,对他说道:“陛下,百姓面前不可如此。 ” 他慢慢起身,清冷俊秀的脸上一片漠然,刚才的疯癫好似只是错觉,他看着刑场下的百姓,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一片沉寂。 “朕,是一个好皇帝。” 闻言,站在他身后的太监一声高喝:“摆驾回宫。” 他看着被雨水冲洗干净的地面,再转身,再不存自欺欺人,再无双生花,至此景国再无皇后。 ☆、恰似锦年初冬 一场雪,下了十年,她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好像看见了漫天火红。 一 这年初冬,战乱四起,处处都是军阀之间的混战,北方战事刚息,大司令慕言带着他的军队回到了平城。 平城一向天气偏冷,尤其是立冬以后,阴暗的天空似乎随时随地都能降下大雪。 他要回来的消息,一个月前就派人通知了管家,所以刚回到慕府便有许多人出来迎接。 不过面孔大多生疏,慕言看着门匾上的两个大字,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思绪却仿佛回到多年前。 “李伯,我有多久没回来了。” 管家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道:“司令,有十年了。” 十年。 他收回目光,走了进去,还未打量府中的变化,便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还掺杂着一道无比凄凉的哭声。 他皱眉,闻声走了过去,却看见偏院搭了一个戏台,一人站在台上,身穿红色戏服,正在戏台上泪雨涟涟。 他生平未曾听过戏,一时之间听这些,就如同像是噪音一般,他冷声对管家说道:“把这些撤了。” 老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忙应道:“是。” 他走了过去,看着台上还在唱的苏七对她说道:“姑娘,司令不爱听这些,害你白跑一趟咯。” 苏七闻言一怔,停了下来,听着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是被浓妆艳抹盖住的眼睛却无半点焦点。 “既然司令不喜欢,那我们便回去吧。” 她说完又叫了一声“阿福”,然后便看见一名身穿布衣的少年将她带了下去。 似乎是若有所感,苏七回头往慕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眼中所见,仍是黑茫茫一片。 她收回目光,任由阿福牵着她的手往后方走去,就在这时却听见一声“慢着”。 她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扯了扯阿福的衣袖:“怎么了?” 阿福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那个身穿灰色军大衣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 苏七感觉到阿福的紧张,正打算询问时,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苏宁。” 一声“苏宁”如同惊雷般响在苏七的脑海中,抓住阿福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 过了好半会儿,才看见她抬头,然后才淡淡的说道:“司令怕是认错人了。” 慕言闻言,久久而不语,看着她被厚厚油彩遮住的脸,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场大火,最后,他只是低哑的说道:“认错了么?也许吧。你叫什么名字?” 苏七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漆黑的眼睛,就当慕言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苏七。” “倒是和她同姓。”慕言看见她擦着浓妆的脸蛋,不自觉的有些皱眉,伸出手就想将那些油彩擦掉。 修长的手指还未碰到她的脸蛋,就被躲开,他抬眸看着这个牵着她的男人,冷峻的面孔如同寒冰一般,他不语,就那样看着阿福。 察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4 觉到气氛有异,苏七扯了扯阿福的袖子,然后对慕言说道:“司令若是无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没等到慕言回答,她拉了拉阿福的衣袖,让他带着她离开了慕府。 慕言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纤细的玉手被另一个人牵着,眸子不由得变得暗沉。 二 平城一向偏冷,更别说是冬天,苏七坐在椅子上,冷风呼呼的吹着,她不自觉的拉了拉衣领,以为这样可以挡住灌进来的冷风,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襟。 阿福走了过来,给她搭上一层毛毯,然后问她:“今天那个男人你认识?” 苏七一怔,却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不认识”。 阿福也没有勉强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她不愿意多说,那他便不问。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苏七轻轻的说道:“今年,会下雪吗?” 阿福看着阴暗的天空,厚厚的雾遮住原本的样子,他说:“也许会吧。” 每年初冬,苏七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他总是说这几个字,可到了年底,她又会问他下雪了么?他也总是说没有。 苏七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每次伸出手,感觉到手上的湿润时,阿福就会说那是在下雨。 两个人静静无言,苏七却感到一阵安详,这种感觉是阿福带给她的。 他的手,她牵了十年。 这十年来,他带着来走过戏班里里外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未曾改变过,她不想深究他这样做的原因,因为有些东西一旦被捅破,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阿福侧过头看着她,她的容貌似乎从来就没有变化,十年前遇见她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他记得,他刚从被烧成废墟的苏家大宅里带出她的时候,她整整有一年未曾说话,当时他还以为是大火让她变聋哑了,看着她那时的样子,他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心疼,那时他就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对她好一点,没想到,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苏七让阿福去看看,自己依旧坐在院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福回来,苏七感觉有些累,便有些犯困,打算在椅子上小眠一番,然而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睡意瞬间荡然无存,她睁开双眼,听着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似乎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心头。 “阿宁。”那人亲昵的叫着她,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他说:“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苏七微微侧身,躲开他的手,然后才冷淡的说道:“司令,你认错人了。” 慕言闻言,漆黑如墨的瞳孔一闪而过的怒气,他冷冷的说道:“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你。” 苏七身子一僵,特别是在听到化成灰时,没有焦点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慕言自然是瞧见了,他蹲下身子,伸出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没有昨日的那些油彩,这张清秀的脸蛋自然而然的和多年前的那张小脸重叠在一起,只是那时候,她笑的多开心啊。 不过他很快的就发现了,她的眼睛没有焦点,他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果不其然看见她毫无反应,他似乎是有些心疼的摸着她的眼睛:“阿宁,那时候,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呢?” 苏七闻言,不自觉咬紧了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却好像没感觉一般。 慕言察觉到她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阿宁,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苏七想要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恨意,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见她“啪”的一下,狠狠的挥在了慕言的脸上。 即使她看不见慕言现在的神色,但是她还是想象的出,应该是精彩极了。 果不其然,慕言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之间竟然被打个正着。 三 阿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慕言脸色难看的站在苏七的面前,一只手还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 “你放开她。” 慕言一向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阿福的出现让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的冰冷,他看着那名身穿布衣的少年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道:“你信不信,你只要再靠近一步,我就会杀了她。” 果然,阿福在听见他这句话后,停住了脚步,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手中的苏七,深怕他一个不小心会杀了她。 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让苏七感到一阵阵的难受,却在此时听见慕言要挟阿福,不由得在心中狠狠的咒了他一句,然后对阿福说道:“不用,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 阿福看见苏七难受的神情,骨子的犟脾气却硬生生的钻了出来,他突然就是一步上前,狠狠的朝慕言扑去。 慕言不屑的看着他冲了上来,只是侧过身便躲开了他扑上来的身子,不过看着苏七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模样,终于是大发慈悲的放开了她。 苏七一被放开,身子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捂着喉咙就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阿福担心的拍着她的肩膀。 苏七察觉到他的担忧,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对他说道:“我没事。” 不知为何,慕言看见这一幕,无缘的烦躁了起来,直接选择离开。 阿福见慕言离开后,一颗提上去的心才缓缓放下,他担心的看着苏七:“阿七,刚才……” “别问好么?”苏七轻轻的说道,她不想再提起他。 阿福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多问,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今晚有个司令包了戏班的场子。” 司令,苏七苦笑,这偌大的平城怕只有一个司令吧。 阿福见她的神情,又想起刚刚离去那人,犹豫了几下,还是说道:“阿七,你若是不愿意去唱,那就算了吧。” “没关系的,阿福,你带我去后台吧。” 苏七想,她若是不去的话,大概十年前的惨剧又会再次发生吧。 到了后台,阿福便去做他的事,苏七垂下眼眸,发了一会儿呆,才决定自己要唱什么。 霸王别姬是她最喜欢的一出戏,可是她却唱得极少,因为阿福说过,他不喜欢看她“死”在台上。 她扮演的是虞姬,还要等一会上台,她在下方坐着,后台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是一直安静的坐着,她的神色很淡,却不自觉的就为自己竖起一道屏障,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叫她上台,她跟着那人离开了后台。 她没发现的是,在暗处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看着她,直到她离去后,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四 苏七上台后,不少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5 毕竟这位瞎子花旦的名气可是大的很。 慕言坐在最中间,旁边的副官似乎是想开口询问司令刚才去哪里了,不过想来觉得有些不妥,还是管住了嘴。 随着项羽的台词落下,苏七缓缓说道:“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何年得遂还乡愿,兵气销为日月光。” 副官见司令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苏七的身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司令,可是对这名戏子感兴趣?” 慕言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副官却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戏子名叫苏七,听说她是十年前开始在这里唱戏的,不过嘛,当时可是受到各种侮辱,甚至还有人想要买她做小妾,不过这戏班的师傅也算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就算被人打压,也未曾做过对不起这名戏子的事,想来她也算是有骨气,从一个瞎子戏子走到如今的地位……” 后面的话,慕言都没听进去,他只听见那句从“从十年前开始唱戏”,他看着她在台上“咿呀咿呀”,仿佛记起小时候,缠着他的那名小女孩,也是这样整天对他说着许多话。 他看着戏台上的她,他曾经最讨厌戏子,却在看见她换上大红色的戏服的时候收不回自己的眼睛。 台上的她抽出一把剑,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里仿佛装不下任何人,只有她自己。 她随着剑起舞,只是她身上的悲恸是如此的明显。 不知何时,她强颜着欢笑,缓缓的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 倏然,只见她抽出项羽的佩剑,自刎于他的面前。 慕言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却感觉心狠狠的一痛,他看着她倒地的身影,如翩翩蝴蝶那般,缓缓而落,明明只是一场戏,却让他真的以为她死了。 一曲戏终了,不少人拍案叫好,他站起身,踏出的脚步,却在看见那名身穿布衣的男人牵着她下台而收回。 一瞬间,心中涌出的戾气仿佛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十年间,她的身边一直有另外一个人陪着她,想要杀人的冲动越发明显,那是他的姑娘,谁敢碰她! 五 今晚的夜空似乎格外的明亮,天空的边缘还挂着一轮半月。 阿福牵着苏七到了后台,他看着苏七熟练的卸下戴在头上的头饰,想起她刚才所唱的戏,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阿七,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 苏七一怔,那张纸终究还是被捅破了,她的脸上有几分歉意:“阿福,我……” 她一开头,阿福仿佛已猜到了答案,期待的神情逐渐变得黯然,他打断了她:“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去在外面等你。” 听着阿福离去的脚步声,苏七叹了口气,慢慢擦去脸上的油彩。 阿福,我不值得你这样对待,你的以后,一定会遇见比我还好的姑娘。 就在苏七沉思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她惊愕的站起身,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瞪大了双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倏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焦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可置信。 “阿福,阿福!” 她叫了两声,却没有听见阿福的回应,她看不见外面,只是听着越发密集的枪声,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不,不会的,她告诉自己,阿福不会出事的。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路上不知摔倒过几次,她从来没有在这一刻,恨自己瞎了眼睛。 突然,脚下不知又是绊倒了什么,整个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掌心被一些碎石所划伤,可心中的担忧让她顾不了这么多,正打算爬起来时,手却不小心的摸到一团湿淋淋的东西。 传入鼻中的血腥味是那么的明显,苏七一惊,有些害怕的收回了手。 可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发的猛烈,她颤抖着手慢慢摸向那个人的手。 “啪。” 心中的某根弦好像突然断掉了,苍白的脸色越发白的没有血色,她不可置信的将手缓缓的放在那个的左胸,除了感觉到流淌出来的血,却是再无其他。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阿福,你一定是在吓我对不对?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没有答应你,你说话好不好?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答应你的一辈子,你说话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的连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呆滞的跪在他的面前,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她不明白,她的心不是早就随着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死了么?为什么还会有痛的感觉? 慕言走了过来,就看见她低着头,仿佛在看着她面前的那具尸体。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她好像这一刻间有所感应,抬头流露出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他。 暗淡的月光照映着她印在月光下毫无血色的脸,那双充满的恨意的之下却是两道红色的血泪。 慕言感觉有些心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六 苏七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叫苏宁,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未婚夫。 她从小就被父母保护的很好,那个时候,她的眼睛还没有瞎,每逢城内有热闹的时候,她都会悄悄溜出去看热闹。 她记得西街那边有一家卖莲蓉糕子的特别好吃,因此,每次出去,她总要去那里买许多糕子吃。 那时候,因为年纪小,又总爱贪玩,每次出去玩不了一会儿,便觉得累的不行。 可是嘴又实在是馋的不行,所以每次都是死缠难打要慕言将她背到西街上。 虽然男女有别,可是娘告诉过她,慕言是自己的未婚夫,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她身边的每个人也对她说,慕言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年幼的她,趴在慕言的背上,丝毫没有觉得半点不好意思,虽然娘说过,不能恃宠而骄,可是爹说,好男人就是要宠媳妇儿的,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听爹的。 她双手缠在慕言的脖子上,看着慕言好看的侧脸,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未婚夫,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啊,比那些戏子好看多了。” 慕言闻言,冰冷的脸色有些难看,假装一个不小心就把苏宁摔在了地上。 苏宁满是委屈的看着他,一双眼睛红的就跟兔子似得:“为什么摔我?” 慕言不耐烦的看着她,眸子露出来的厌恶是那样的明显:“这么点小事就哭,你烦不烦?” 听见他这样说,苏宁觉得更难过了,眼泪哗哗的掉不停。 见她哭的不停,慕言越发的烦躁,干脆不再理她,朝着反方向走去。 每次都是这样,虽然是自己缠着他背自己,可是他总是将自己丢在路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6 苏宁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几次被丢在半途,她打小就知道她的未婚夫不喜欢她。 可是她喜欢他啊,而且爹娘不也说过,他以后是要娶她的么?为什么他会不喜欢自己呢? 苏宁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干脆不想了,反正娘说过,只要一直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自己的。 回忆如一坛烈酒,苦涩而呛人,苏七不知道,为何她会做这个多年以前的梦。 不过现在想起,她只觉得那时候的她真傻,傻得连一个人都看不清了。 “阿宁。”她听见有人轻声的叫着她,就同那日他骗她时,这样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苏七自嘲的笑了起来:“慕司令,苏宁已经死了。” 慕言看着她,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明明没有在看他,可是他却是像感觉,他的那些肮脏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 他伸出手,他温热的掌心遮挡住她的眼睛,他轻轻的说道:“阿宁,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你不是说过,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吗?” 苏七闻言,简直是要大笑出声,这人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原来自己不是在十年前瞎的眼,而是在遇见他的时候,眼就已经瞎了。 苏七冰冷的对慕言说道:“慕司令,我不知道要原谅你什么,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所以不用给我解释,昨夜谢谢,我想回戏班了。” 听见她一再否认自己和她的过去,慕言瞬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红着眼睛,右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狰狞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你是苏宁,为什么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戏班,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男人,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他死了!” 脖子传来的窒息感,却远不及心中的痛楚,被人揭穿的事实,让她仿佛感觉心中如同针刺那般,一根一根,扎进心里,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他没死,你骗我,你骗我……” 慕言看见苏七这副模样,无力的垂下手,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听见自己沙哑的说道:“阿宁,我后悔了。” 七 是的,他后悔了。 后悔那时不能早日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后悔听从了司令的命令,更后悔那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慕言坐在慕府的院子里,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天上还飘着雪花,就如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那天,正好是立冬,平城的冬天,一向来的很快,刚刚进入冬天,就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的酒,徘徊在他脑海里的,只剩刚才司令给他下的军令。 没人知道,他是司令安排的一颗棋,苏家太大了,大的连司令都管不住了。 他坐在苏府的院子里,他看见苏宁走了过来,她长大了,也更漂亮了,虽然不爱像以前那样缠着自己了,可是她却一如既往的爱吃西街的莲蓉糕子。 她走了过来,闻着他身上的酒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慕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阿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将自己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他问她:“要是我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苏宁叹了一口气:“慕言,你喝醉了。” “我没醉!”说着,他又不依不饶的要她说出答案,苏宁无奈,只好顺着他的话说,然后将他带回了他的屋子。 苏宁将他带回房间后,又去给他打了水,帮他擦了擦脸,这么多年过去,苏宁对他的好只增不减,慕言好像也习惯了。 慕言在苏宁拧帕子的时候,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酒劲上来,他只觉得看着她的嘴就像樱桃似得,想让人亲上两口。 苏宁挣扎了两下,发现这人喝醉酒真是蛮不讲理的,索性就依了他,反正这事在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抱着苏宁,对着轻声的说道:“阿宁,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苏宁闻言,顿时脸烧的滚烫滚烫的:“娘说成亲之前都不可以那个……” 慕言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沙哑的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留下来好吗?” 以往他见到她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苏宁还是头一回瞧见他这副模样。 果然娘说的没错呢,只要对一个人好,他就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看见他这个样子,苏宁不知道怎么拒绝,想了半天,反正这是她以后要嫁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呢,苏宁没再纠结,脱了鞋,便爬上了床。 慕言见她上来,像个小孩子得到糖一样,苏宁还是头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 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道:“伯父告诉你了么?” “嗯?”两人面对面,他喷出来的鼻息让苏宁觉得燥热无比,偏生他又是一副不知道的模样。 苏宁有些气结,他这副样子分别就是不知道:“爹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九了。” 慕言闻言,淡淡的笑了笑:“原来阿宁这么想嫁给我啊。” 被他揭穿,苏宁流露出一丝小女人的娇羞,索性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戏班里,安静的连只蛐蛐儿的声音都听不见,苏七跪在阿福的灵堂前,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干的难受。 她垂下眼眸,仿佛又记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日,她唯一做错的决定,便是留在了他的屋里。 那晚,睡意朦胧间,听见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司令派给他一个任务,他不得不去做,好像是火烧什么来着,也没听清,便睡了过去。 而她未曾想过,她会被一阵浓烟呛醒,她睁开眼,闻着四周传来的焦味,瞬间睡意全无,连忙披上外衣开了门。 她一直觉得那场大火是一场梦,她看着各处的房梁带着火星子落下,听见苏府四周传来的惨叫声。 主宅那边的上空,黑烟最为浓烈,苏宁心中狠狠一跳,来不及穿上鞋子,赶紧朝主宅的地方跑去。 爹娘,你们千万不能有事! 她在心中默默念着,刚刚靠近主宅,就被人拦住,慕言将她抱起,带着她远离大火的范围。 苏宁拼命的挣扎着,眼泪止不住的掉着,她用力的打着慕言:“你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们,那是我们的爹娘啊!” 一路上,任苏宁拳打脚踢,慕言也没开过口,忽然,苏宁回想起睡梦中她听见的那句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慕言:“是你放的火?” 慕言不语,然而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苏宁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她不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好好看着他,火光照映着他冷峻的面孔,苏宁发现似乎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放我下来。”她冰冷的说道。 慕言不放,他怕放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见他不放,苏宁就使劲咬他,直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念桥 作者:无常爷 分卷阅读17 到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抱着她的手也未曾松过。 “求你,让我去看爹娘最后一面。” 从未想过她会用求这个字,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慕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抱着她,看着苏府一点一点化为废墟,苏宁却是趁他一不注意,用尽毕生的力气摆脱了他的控制。 苏宁跳了下来,光着脚踏在地上,周围的碎石就好像没看见一样。 料是没反应到她会突然发狠,慕言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苏府的门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慕言的瞳孔里染上一丝惊恐,这一刻,他终于是有些怕了,他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哀求着她:“阿宁,不要,求你不要……” 闻言,苏宁痴痴的笑了起来,她看着他,双眸流露出来的恨意却让他心惊:“苏家一百多口人,会在黄泉下等你,等你去磕头认罪。”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进了苏家大宅,那句“阿宁”终究未叫出口,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感觉到脸上的湿润,喃喃道:“下雨了么……” 八 慕言去见苏七的那日,依旧是穿着一身军装。 他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她坐在雪地里,衣服和头上沾满了雪,他走了过去,帮她轻轻拍掉。 他看着她,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他不敢与她靠的太近,因为他怕管不了自己的心,可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法管住自己的心。 他以为,他和她还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是啊,都是他以为。 “你知道苏宁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么?” 慕言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么一句,不由得一时怔住。 苏七扯了扯嘴角,仿佛在想起当日所见:“那晚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而且好多黑烟,多得她都看不清路,所以那些烟就进入到她的眼睛里……” 慕言瞬间变了脸色,他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就好像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 身上悲恸的气息是那么明显,他听见自己低声哀求的说道:“别说了……” 苏七闻言,笑了笑:“是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她死了,你愿意去陪她么?” 慕言怔了怔,半响沉默不语,他还是犹豫了。 两人片刻的寂静,苏七却是在意料之中,他是慕言啊,他会舍弃他的地位去陪她么? 很明显,不会。 “慕言,你不觉得你很可悲么,你什么都有了,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 慕言没有说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这些年他看起来荣华风光,实则早已肮脏不堪。 苏七就这样自顾自的说着,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很平静:“我知道,我杀不死你,可是我却要诅咒你日日夜夜受到苏家每一个人的怨恨。” 她伸出手,感受到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中:“你说,十年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大雪呢?” 说完,她又是轻咳了一下,暗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滴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那股红狠狠的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听着她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我唱过一台戏,里面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阿福的心愿是想要一辈子,所以,我要去陪他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他就只听得见一句:“如果可以,希望我的来世不会再遇见你。” 大雪依旧飘着,苏七好像看见了漫天大雪纷飞的景象,她看见阿福就站在雪地里,他伸出他的手,她冲他一笑,朝着他走了过去。 察觉到苏七没了呼吸的时候,慕言像失去伴侣的野兽,想要发狂的大叫,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红着眼眶看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最后他还是哭了,他颤抖着手将她抱起,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眉心上。 绝望已经将他包围,可他却傻傻的笑了起来,宛如那日他与她同床共枕那般:“阿宁,我带你回家。” 分卷阅读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