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的捉妖指南》 分卷阅读1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 《正经的捉妖指南》勺吃火龙果 文案: 沈泊如是个快要进棺材的神仙,他趁自己还有口气,向天界申请了个死前长假,来到人间散心。 没成想这一溜达,就遇到了他的前夫。 前夫:“来啊,快活啊~ ” 沈泊如:死什么死,我不死了,要快活。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泊如、江移舟 ┃ 配角:苏谢,沈询 ┃ 其它:年下攻、非升级流修仙文 第1章 泾川刀(1) 二月初,邺城。 残月映照着寂静的街道,满地流霜。两旁的店铺都紧紧关着门,风将檐下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晃,灯光忽明忽灭,一如扑扇双翼的蝶。 年迈的更夫敲着手中的旧铜锣,缓步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扯着嗓高声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话音刚落,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更夫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女向他跑来。少女神情慌张,发髻都跑得散了,素白的衣裳下摆更是沾上了不少泥土。 她的双手死死抱着一个朽坏的木头盒子。盒子上面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像是才从地里挖出来。 更夫认得少女是江家医馆的小姐,好奇地问了句:“江小姐,这大半夜的,急匆匆地这是要往哪去?” 江小姐似乎没有看到更夫,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更夫奇怪道:“大半夜的,江小姐跑出来做什么?”他用衣袖蹭蹭锣上的土,敲了下,喊着口号向夜色深处走去。 而另一边,江小姐跑到自己家门口。她喘着粗气,慌张地望了望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抬起手去敲门。 她敲门敲得很急,也很大声。 为她开门的是一名十余岁的男孩子。男孩显然还没有睡醒,他立在门边,揉揉惺忪睡眼,嘀咕道:“阿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啦?” 江小姐忙将她推进院中,转身把大门牢牢锁上,轻声呵斥道:“小弟,快回你自己的屋里去!等下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能出来。今晚我出门的事情也不要对任何人说!” 男孩子还困着,他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回屋去了。 江小姐则去了她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只有几缕凉凉月光穿过门窗。 她坐在了铜镜前,将怀里的木盒子轻轻放在妆镜台上。 木盒子上面,贴着有两张交叉的黄纸,纸上用朱砂写着复杂的咒文。 江小姐的微微发抖的双手抚上木盒盖子。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极力让自己的神情平静。可她眼底的惊慌与紧绷的身体,无一不透露着她的紧张。 江小姐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撕下贴在木盒子上的两道黄符,掀开了盖子。 盒子里是一把断成两截翠玉长刀。 她擦去额上细汗,右手缓缓握住刀柄,左手则握住了刀刃,将它们轻轻合在一起。 翠色的刀身,渐变成瑰丽的胭脂色。 此时,天边云将弯月遮住,房间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就是江小姐手里的刀发出来的。 它发出了红色的光,妖冶得宛若业火红莲。 江小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长刀扔了出去。 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重新断成两段。 江小姐如梦初醒,弯下腰要捡起长刀,打算将它们拼好。可就在她指尖触到冰凉刀身的时候,她觉得似乎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愿望......” 是一个男子的嗓音,他声线清润得像是珍珠落在玉盘。 江小姐身子发抖,她一动也不敢动,怯怯道:“谁?” “是你放我出来的啊...你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江小姐像触电般移开放在刀上的手,但她十指忽而攥紧,急切道:“我有,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待到第二天清晨,人们在邺城的护城河外发现了那位老更夫的尸体。老更夫面容安详,脸上没有半点痛苦。 仵作查看后得出结论,老更夫是自然身亡,死后才跌进了河水里。 虽说如此,但老更夫的死还是充满了疑点。比如他为何要在半夜前往护城河,还有他的脖颈上为何会有一道浅痕? 浅痕的颜色,红得像胭脂一般。 *** 二月,长安。 初春时节,薄薄的雪花覆满琉璃瓦,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皆是银白之色。 闹市之中,有一条幽深的小巷。 巷子深处,有一处安静的院落。 院门边挂了块桃木牌子,牌子仅有巴掌大小。但上面有很多古旧的裂痕,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物件。 它上面刻有“云华斋”三个字。 云华是茶的别称,而云华斋,正是一间茶馆。 周围的居民都不清楚云华斋是何时建成的,他们只知道老板姓沈,字泊如,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为什么说奇怪?别人开茶馆都是为了挣钱养家。而云华斋,偏偏子夜开门,日出打烊。专门选在宵禁没人的时候开张,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周围的人都说:“这个沈老板,不是脑子进水,就是卖茶给鬼喝。” 他们说对了,云华斋的确不做人的生意。它是间很特殊的茶馆。 太古封神之后,上皇太一立下规矩,仙妖不可干涉凡间事。而浮生之中,依然有非人之物化为人身隐匿于世。于是,天界会委派仙神下界解决这些妖鬼异事。 但沈泊如自上任以来,业绩年年垫底。同行笑称他为“鸡肋神君”,暗指他是个整日不务正业的闲神。 沈泊如却是不在乎这些,一个人开了云华斋这间茶馆。若是遇到了四处游荡的妖灵,便会让这些妖灵进门喝口茶歇歇脚。 一来二去,这位沈老板倒是在妖灵圈子里有了好名声,很多遇到麻烦的小妖小仙,都会悄悄上门来寻求帮助。 傍晚飞雪时分,云华斋迎来了今天第一位客人。 客人是一只报春燕。她翩翩落在院门前,化为一名五六岁的白衣女孩。她三步两步跳到台阶上,用力拍拍门:“我是邺城来的,有急事找神君。” 写有“云华斋”的牌子光芒一转,院门霍然而开。 报春燕走进了院中。 院中种着一片翠竹,竹林深处有间木屋。屋门旁挂了一副楹联:“夜扫寒英煮绿尘,松风入鼎更清新。” 屋门大开着,透过朦朦飞雪,可见屋中玄色的案几上,正煮着一壶茶。一缕缕茗烟自壶中升起,轻盈如梦,消散于空。 一名青年支着腿坐在案几的左边。他一袭月白的冬衫,眉眼中若含有笑意,温润得如同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 一幅写意山水画。 青年的对面,还卧着只橘色老猫。老猫身子圆滚滚的,甚为富态,连脖子都找不到了,远远看去如同一个橘色毛球。它歪头看了看燕子,一甩尾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报春燕才要进屋,忽觉脚边微沉,低头一看,却是只小凳子精。它顶着一杯杏色的茶水,稍稍抬着头,看样子是想让客人喝上一杯。 报春燕弯下腰拿起茶水,摸了摸小凳子精的头,轻声道:“谢谢你啦。” 小凳子精抬起前腿,轻轻蹭蹭客人的掌心,愉悦地转了个圈,撒着欢跑远了。 雪还在下。 青年饮尽杯中茶,将紫陶杯放至案几,看向客人:“我就是沈泊如,这没有外人,邺城出了什么事情?” 报春燕立在门外,任点点白雪满头,急道:“神君,我是监察邺城妖鬼动向的小仙。如今邺城有疫鬼作乱,城中好多人都染上了瘟疫。” “疫鬼?”橘猫舔舔爪子,口吐人言:“疫鬼乃怨气所化,喜欢隐藏在江水井水之中作乱,传播疫病的速度极快,且事发前毫无预兆。” “按照常理来说,疫鬼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怨气深重或发生灾害的地方。而邺城百姓安居乐业,近年也没有大灾害发生,并不符合疫鬼出现的条件。” 沈泊如摇摇头,沉吟片刻:“阿肥,还有两种情况是会出现疫鬼的。第一种是邺城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疫鬼。而第二种...是有人在驱使疫鬼。” 被唤做“阿肥”的橘猫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嘀咕一句:“驱使疫鬼,闲的没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真有人在这样做,那驱使疫鬼的人,肯定是想从中获利。”沈泊如顿了顿,又看向报春燕:“请问邺城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人?” 报春燕低头思考,半晌之后,她似想到什么,忽然道:“有个开医馆的江小姐,能治好城中感染瘟疫的病患。但江小姐之前一直是个医术不精的人。” 她定了定神,又低下头:“我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些事,这次来是找神君帮忙的。”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翎羽,惴惴不安道:“我听人类说,上门求助需要带着礼物。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跟翎羽还漂亮些,给神君当做这次的报酬吧。” 沈泊如笑笑,他接了小姑娘的翎羽:“你的报酬我收下了。现在就走吧,阿肥留下来看家。” 阿肥抬起一张大饼脸,问道:“你这半死不活的身子,撑得住吗?” 沈泊如属于先天神祇,与那些后天修炼飞升的仙人不同。将死之时,会通过转生的方式获得新的寿命,循环往复。 临近转生时,神的右臂上会出现一圈玄色咒痕。当咒痕长成一圈,就是命尽转生的时候。 神因混沌元气而生,但并不是永恒的存在。每一次转生都会耗去部分元气,等元气耗尽,也会消亡湮灭,复归混沌。 沈泊如身上的咒痕在不到百年的时间里长了半圈,并已显出神魂将散的迹象。他双手捧着热茶,垂下眼轻笑道:“生生死死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我这次反正熬不过去了,趁自己还有口气,出去转转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点进来的上帝们评论一下qaq萌旧想知道如何把上帝们都伺候舒服了 总有一天我会有猫的。 第2章 泾川刀(2) 三月。 春山暖日,杨柳摇风。邺城的街道上,大都是出来踏青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新裁的长衣,漫步在繁花碧草间。 这天,江家医馆对外招收医师,不少人慕名而来,挤满了屋子。 一名年及弱冠的青年,也来到了江家医馆。 青年一身天青衣袍,左手摇着一把洒金的折扇,仪态潇洒。怎么看怎么像世家公子,而不是来应征的大夫。 江家的家仆上前,怀疑地看了青年几眼,问道:“阁下也是应聘的?” 青年一收扇子,点头笑道:“恩。” 家仆又问:“先生如何称呼?” “沈秋,字泊如。” “沈公子师承何处?” “自学而成。” “公子习过什么医书?” “未曾看过。” “那...那救治过几人?” “未曾救过,但会治瘟疫。” 家仆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当沈泊如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冷哼道:“沈公子有何绝技,敢在一众医师面前夸下如此海口?” 他有意为难沈泊如,回身端来一碗煮好的药汁,仰起头,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我且问问你,能不能分辨出这里都有什么药材?” 家仆手里端的并不是一般药,而是江小姐用来医治疫症的“神药”。邺城之中,好些医馆都曾分辨过药中成分。可无论是资历高深的老医师,还是久负盛名的大夫,都区分不出里面的成分。 家仆志得意满,准备听沈泊如说出认输的话。 沈泊如神色平静,伸手接过药碗,将它端起,稍稍低头,轻嗅碗中药汁的气息。医馆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只见沈泊如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思索片刻,顺手把盛有药汁的白瓷碗放到身边柜子上,抬眼望向家仆。 他忽然笑了一下。 家仆被沈泊如瞧得一慌,生怕被发现自己有意为难。他心里有鬼,急忙拿过药碗,挺直了腰杆道:“这是我们店中最常见的伤寒药,怎么样,你看出来没有?” 沈泊如手腕轻抬,扇骨一敲药碗:“最常见的伤寒药?”他顿了顿,笑问道:“既然是伤寒药,为何里面会有大椿的香气?” 家仆一愣,随即冷笑:“大椿?那是什么东西?” 沈泊如淡淡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大椿是寿命极长的神树,能短暂延长人的寿命。如果将它加进药材之中,能令死者再生八十日。八十日后,死者复死。” 家仆哂笑:“大胆狂徒!分辨不出来,就不要胡言乱语,坏我医馆名声!” 沈泊如道:“我没有乱说,敢问医馆里的大椿从何而来?” 家仆大怒:“胡搅蛮缠!什么大椿?我只知道香椿臭椿。” 沈泊如朗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椿木。如果用它来治疗疫症,这就是一副极为危险的药。” “它会令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暂时恢复成健康的样子。看起来瘟疫像是被控制住了,可实际上,它仍在大范围传播。八十日一过,死者复死。” 家仆当即啐道:“哪里来的疯子!胆敢大放厥词!”他招呼门外打手:“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满口胡言的妖人撵出去!” 侍立两边的魁梧大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3 汉闻言,抄起一旁的粗木棍,气势汹汹地朝着沈泊如大步冲去。然而他们的木棍刚挥舞起来,那名眉目温雅的青年,身影好似山中缥缈无形的烟岚,在所有人眼前,瞬间淡化散去。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无故消失,屋中众人皆是惊骇之色,医馆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不知是谁高喊了句:“大白天的...见,见鬼啦!” 这话宛若点燃爆竹的一点星火,整个医馆里顿时人仰马翻。 江家医馆里乱成一团,沈泊如却像没事人一样来到了一家早点铺子里。 他点了碗馄饨,一边夸赞老板手艺,一边打听:“我是外地来的,听说邺城有个妙手回春的江小姐,城中疫症都是她治好的,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早点铺老板是个肤色略黑的中年汉子,他笑了笑:“嘿呀,自然是真!这邺城里面谁不清楚江燕婉小姐的品行,不可能有假。” “怎么?” “她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活,实在没办法才接下医馆的。江家医馆以前的那些伙计,欺负燕婉小姐是个姑娘,明里暗里拿了不少银钱,再加上燕婉小姐那时候的医术不好,苦撑了几年,医馆还是败了。” “城东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员外,趁人之危,想占燕婉小姐的便宜,提出要纳她为妾。燕婉小姐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哪能答应这事。于是那老员外怀恨在心,三天两头跑到江家医馆闹事。” “眼见江家医馆开不下去的时候,这邺城里居然爆发了瘟疫!老员外遭了报应,头一个升天见天帝去了。不过燕婉小姐不计前嫌,治好老员外的家眷,也多亏了她,瘟疫才得以控制住,没有酿成大祸。谁也没想到,燕婉小姐的医术在短短几年,就已经这般了得了!” 沈泊如道了声谢,他没有多言,从怀里掏出些银钱,放在桌上。才要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语带笑意:“沈秋。” 凡间有些名字重复率极高,在大街上随便喊一声,十个人里有九个答应。沈泊如认为自己大名还没沦落到这般田地,确定是在叫自己。而男人的声音熟悉,似是故人。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人立在距离早点铺子不远的地方。那人白衣秀带,头发松松散散地绾着。 沈泊如心里“咯噔”一声。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不会与人打交道,也不会说什么巧话来讨旁人欢心。这种闷葫芦样子在平常也没什么,诸天仙神反倒会称赞沈神君稳重高冷。但涉及到感情,这就是一种十分糟糕的性子。 他在天界时,曾有过几段恋情,但都不长久。就因为这闷死人的脾气,那些同他在一起过的神仙都哭哭啼啼地指责他未付真心,只是想找个能聊天的人,排遣无聊。 久而久之,顶着“薄情”名头的沈泊如也不好意思拉下脸再去祸害旁人。凡是向他表白的,想要表白的,通通拒绝,将苗头扼杀在摇篮。 不过也有个例外。 这例外是个妖怪,虽然出身差了些,但脾气秉性都很对沈泊如的胃口。于是,他便和妖怪在了一起。 沈泊如与这只妖怪相处了很久,比先前那些男男女女加起来的时间都要长。不过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两人分开。 沈泊如回了天界,妖怪留在了人间。虽然两地分居,但谁也没提要分手,只是数年未有往来。 他可真没想到,会在邺城遇见这位前任。 沈泊如一时不敢确认,正要靠近些的时候,那个人却如午后的雾气,在他眼前消失了。 沈泊如心里骤然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不在焉地回到客栈房间里。 报春燕盘着腿坐在床榻上,见沈泊如回来,神情略显激动,猛地跳到了地上。她也顾不上穿鞋子,跑到他身边,急切道:“神君!可是打听到什么了吗?邺城的事情,我们怎么办?” 沈泊如伸手推开窗,三月春风拂面而来,吹走他脑中不少杂乱想法,缓缓神,道:“我在江家医馆,发现了大椿。” 报春燕一惊,身为监察邺城妖鬼动向的仙,自然听说过大椿是什么东西。她骇然道:“怎么能,怎么能用这种东西!神君,我才成仙不久,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怪罪是小,可是大半的病人都吃了大椿,等那八十日一过,这邺城岂不是变成了人间地狱?!” 报春燕只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她的双眼已然泛红,双手抓着沈泊如的衣袂,声音里带了哭腔:“瘟疫是二月爆发的,已经过去了三十日。神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几缕淡金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入沈泊如眼底,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他抬起手轻揉小姑娘的发顶,安慰道:“还有得救,事情还没发展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你唤我一声神君,那我就应该尽到神君的职责。” “当务之急,是先抓到藏在邺城之中的疫鬼,清除掉城中百姓体内的疫气。疫鬼素来喜欢潜在水中,我们现在就去找一找,邺城里的水井都在什么位置。” 报春燕小声道:“邺城我比较熟,我给神君引路吧。” 他们带上一张邺城的地图,稍作收拾,离开客栈去寻城中的水井。 作者有话要说: 沈泊如忽然笑了一下:卖的什么东西,你们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下一章走剧情,攻君出来露个脸 第3章 泾川刀(3) 沈泊如与报春燕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找到邺城了四十九处水井。不过奇怪的是,那些水井都没有疫鬼活动后留下的痕迹,水质清澈,没有任何问题。 沈泊如仔细看了看地图上水井的位置,指着其中一口:“我们还没有到这里看过。” “它是一口枯井,没有水的。”报春燕挠挠头,解释道:“这口枯井被人唤作胭脂井。” “胭脂井?”沈泊如笑道:“金陵城中也有一口胭脂井。相传陈后主与妃张丽华为躲避隋兵,藏在枯井中。后来他们被隋兵拉上去的时候,张丽华的胭脂擦到了井口上,它便被称为了胭脂井,不知道邺城这个有什么故事?” 报春燕道:“邺城的这个被这么叫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绮丽传说,而是因为一个凶恶的妖怪。” “妖怪是一把被主人抛弃的断刀,因为刀身绯红被唤作胭脂刀。他早年被抛弃过,所以很重视感情,他会帮捡到他的人完成心愿。不过,因为胭脂刀自身断裂的缘故,那些实现心愿的主人多半会嫌弃他,然后将他再度抛弃。” “所以,他一直再被人抛弃着。” “而胭脂刀的最后一位主人,传言是个姓晏的姑娘。她无父无母,因家中贫寒,小小年纪就给一户人家买走当童养媳。” “晏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4 姑娘过得也不好,没多长时间就自杀了。而她临死前的愿望,是让欺负她的晏家人遭到报应。” “胭脂刀为晏姑娘,要杀光了欺负过她所有人。于是,他凌迟了买下晏姑娘的人家,五口人被活生生削成白骨。也正是因为胭脂刀过于手段残忍,引来了一位法力高深的云游道士。道士为了村民着想,将胭脂刀封印在枯井。” 报春燕双目一亮,忽然道:“是不是江小姐偷了枯井里的胭脂刀,许了愿望?” “不排除这可能。”但沈泊如话锋一转,垂眸看向报春燕,又道:“你也知道,大椿是上古神木,一般妖怪根本接触不到。而且大范围驱使疫鬼,也不是妖怪可以做到的。” “更奇怪的是,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想。天底下能治瘟疫的灵药千千万万,胭脂刀为什么要给江燕婉大椿?八十日一过,死者复死。这不像是报恩,倒像是报仇。” 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报春燕更显迷惘,慌乱道:“那,那神君,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沈泊如轻笑:“去胭脂井看看吧,没准会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时至黄昏,夕阳余晖穿过天际棉絮一般的云层,将它们染成深浅不一的玫瑰色。 夕照晚霞。 沈泊如牵着报春燕,来到了城南处胭脂井的位置。城中盛传井底锁着恶妖,周围居民早已搬走,只留下几间半坍塌的房屋。他们跨过半人来高的蓬荆乱草,吓得一众麻雀振翼而逃。 沈泊如见井沿边搭着一条长长的旧麻绳,忙走过去看。他拾起绳子,发现上面沾染的尘土很少,应该是最近才被放在这里的。 看样子,最近有人下去过。 沈泊如探出头向井内望去,这口枯井极深,黑黢黢地看不到底。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人脊骨发冷。 报春燕一时好奇,双手扒着井沿,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忙离开那口井,道:“神君,我感觉到这里面藏着很不好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突然好难过。” 报春燕说的,沈泊如也感觉到了。仙神的五感敏锐,最容易觉察到生物的情绪与善恶。这口枯井中残存着不少执念,其中有不甘和憎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于绝望的孤独。 沈泊如闭上双眼,扶着井沿叹息一声。心想,这些应该是那把胭脂刀留下的执念。 片刻,他平静道:“我要下去看一看。” 报春燕觉得自己也是神仙,应该和跟沈泊如一起下去查找线索,但她又害怕,不好意思开口,声音细若如蚊哼:“我跟着神君。” 沈泊如笑着摇头,他知道小姑娘不敢,于是说道:“你留在上面就好,万一有什么人过来捣乱,还需要你帮我拦一拦。” 报春燕看着沈泊如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勇气。她攥紧双手,应道:“神君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的!” 沈泊如依然在笑:“拜托你了。”言罢,他左手一撑井沿,飞身跃入深井。报春燕赶紧扒住井沿伸头下看,井内黑暗一片,她望不见沈泊如的身影,用力喊了声:“神君,你小心啊!” 胭脂井极深,报春燕的声音在里面层层回荡,传到沈泊如耳边时,已然听不清了。他落在井底,伸出一根手指。猛然间,一簇小小火苗在他指尖燃起。虽然火苗很小,但光芒足以照亮整口井。 沈泊如看见,自己左侧的井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大洞,看样子是被人从外面强行破开的。洞口幽深,长长如甬道一般,不知通向何方。他想了片刻,踩着满地枯叶尘埃,弯腰走了进去。 明明没有风,他指尖处的小火苗忽而摇晃一下,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沈泊如见状,抬起右手拢住火苗,继续往前去。 借着昏暗火光,沈泊如发现青石砌成的光滑洞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因为年代久远,大部分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连蒙带猜,还是能知道大概的内容。 洞壁上,讲述的是一个早已灭亡的古国的故事。 古国名为西王母国,位置大体在泾川回山一带。国中人皆信仰一位虎头豹尾的神女,号西王母,并且认为女国主为神女托生,遂冠以神名,也称为西王母。 在他们的传说中,西王母是掌管瘟煞与刑法的神。每当春季,女国主便会带上狰狞的虎头面具,与类似于豹尾的装饰物,双手各持一柄翠玉长刀,在神像前祈求百姓平安、国运昌隆。 女国主所持长刀,一把名为“天之厉”代表瘟疫与灾难,另一把名为“五残”象征杀戮与刑罚。 这两把刀自西王母国建立之初便已存在,被百姓视若神明,供奉在庙中,只有祭祀时才会使用。 后来,西王母国亡。异族人攻破王都的那日,最后一任西王母怀抱天之厉,从破败城墙上跳下,殉国而死。 她临死之前,说:“我不信供奉了千百年的神女会抛下她的子民,今我以血为祭,若神刀有灵,我希望这些屠戮我臣民的异族人,不死于战乱,而是以痛苦的方式死于瘟疫。” 女国主的血溅满了翠色刀身,将它染成了绯红的胭脂色。不久,她的愿望灵验,那些善于征战的异族人全部因瘟疫暴亡,死状凄惨。 人们因此称天之厉为妖魔,并将其打断,镇封在泾川之下。此后过去千载,唐朝时,一路来自西域的马队在去往长安的路上途径泾川,无意间挖出了天之厉。 那些商人将断刀合在一起,打算买个好价钱。期间几经流转,被一名富商当成古董带到了邺城。 洞壁上的故事,自此结束。 其实后续也不难想,结合邺城中胭脂刀的传言,这把刀曾经帮几个人实现过愿望。不知何缘故又被抛弃,最终到了晏家姑娘的手里。 沈泊如猜测,洞中文字应该是封印胭脂刀的人所留,以此告诫闯入者,不要将这把妖刀放出。他觉得有些可惜,那个人费了这么多心思,这把能引起瘟疫的刀,还是被取了出来。 沈泊如继续向洞的深处行去,不多时,他就来到了最里面,八根婴臂粗铁链从三面石壁上延伸下来。借着微弱火光,他看到铁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文字样式奇特,笔画圆润,不同于方方正正的中原文字。看样子应该是泾川那边用来镇封妖刀的咒文。 沈泊如心思一动,想要拓印咒文。奈何手边没有趁手工具,只得咬破手指,抻平长袖,将咒文临摹下来。 胭脂井外,报春燕抱着双腿,靠着井沿坐着。此时夜色已深,她见沈泊如许久没有回来,不免担心起来。 报春燕几次想下到胭脂井里,但转念又想到沈泊如临行前的嘱托。眼下情况特殊,万一真有什么妖魔鬼怪靠近,她留在上面,也能帮着挡一挡。 初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5 春时节,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夜风吹来,报春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缩了缩身子,低头往手心哈了口热气。 “小姑娘。” 一个清亮的男声,突然传到报春燕的耳朵里。 她闻言抬起头,忽见身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衣秀带。他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嘴角微往上扬着。虽是天生一张笑脸,但那眼神锐利,温和笑意下似藏着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刀。他头发用根碧玉簪松松绾起,有几缕没梳上去,垂在鬓边,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瞧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青年:“你是哪个?” 青年上下打量报春燕,眨了眨眼,笑道:“我找沈秋。” 报春燕听他提到沈泊如,立刻警觉起来,站起身问道:“你找神君做什么?” 青年思考片刻,笑道:“哎,小姑娘,我找沈秋。你放心,我是好人。我是与他同吃同睡的老相好,他的亲亲相公,来找他再续前缘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椿能活死人的说法,是我编的。 第4章 泾川刀(4) 报春燕觉得这人满口胡言,一定是个疯子,气道:“这三界谁不知道神君脾气好,样貌好。喜欢他的男男女女海了去了,你算老几?!” 青年闻言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地说道:“那些人都是没胆子的的怂包,顶多口头说说,过个干瘾罢了。不像我,有贼心又有贼胆,被拒了几十来次,还能把人追过来。从今儿开始,我就是老大了。” 他看了几眼胭脂井,又问:“我的阿沈是不是下去了?”说着扶住井沿,就要往下跳。 “你好不要脸!”报春燕哪能让他下去,一把扯住青年衣袂。可惜她人小,比不得他力气大,瞬间被拽了下去。 报春燕想把青年拉上去,他自然不肯。这两个人互相拉扯,以至于落地时双双大头朝下,摔了好大一跤。 沈泊如听到动静,举着指尖的小火苗,从洞口探出头向外看。倒在地上哎呦呼痛的青年瞧见沈泊如的身影,忙站起身,拂去头顶上的枯枝落叶,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江移舟见过神君。” 短短几个字,江移舟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但不等同于令人生腻的拖长音,反而倒有些严肃认真。 沈泊如乍见故人,双手颤了颤,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眼睫低垂。因站在阴影处,旁人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你怎么来了?” 江移舟仍维持着那个恭敬谦卑的样子,温声道:“我在人间待了许多年,对人间比较熟悉,想着神君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过来帮帮忙。” 报春燕一惊,这姓江的在地面上的表现,分明就是个混混,而见到神君就温文尔雅了,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她担心沈泊如上了这登徒子的当,气急败坏道:“神君,你可别听他花言巧语!这人图谋不轨,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 江移舟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姑娘,我之前说了什么?” 报春燕涨红了脸,她一个姑娘家家,又是当着沈泊如的面,怎么也说不出“同吃同睡的老相好”“亲亲相公”这几个恬不知耻的字眼,被气得直跺脚。 沈泊如好歹和江移舟有过那么一段,老夫老夫,知道江移舟是个什么烂德行,狗嘴吐不出象牙,最会说污言污语,兴致来了能将人活活气死。他叹息一声,牵了小姑娘的:“既然来了,就一起往里面看看吧。” 报春燕神色稍缓,她对江移舟做了个鬼脸,看向沈泊如:“神君都找到了什么线索?” 他两人边说,边走入井底洞穴。江移舟却没有动,像蜡像一样杵在原地。 沈泊如忽然顿住脚步,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个姿态谦恭的身影,朗声道:“走吧。” 江移舟这才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哎,走!” 沈泊如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江移舟,想说什么,迟疑半晌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想问一问江移舟,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不过依照江移舟的脾气,就算这几年穷得要饭,也会嬉皮笑脸地回答:这些年过得十分潇洒快意。 左右都是一句废话,也就不必问了。 他们三人正看洞壁文字时,走在后面的江移舟却停下了脚步。沈泊如觉察到他的动作,回头问道:“怎么了?” 江移舟笑了笑:“神君没感觉到吗?前面有东西来了。”说着,他自袖中取出张黄符,猛地甩向身前。 两张黄符瞬间燃烧起来,极速向前冲着,映照四周。 在离离光芒的映照下,许多类似于人影的东西显现出来。它们没有腿,飘荡在几人身前。 沈泊如的确没有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因为体内混沌元气的流失,他的神性亦在日渐衰败,五感也不似先前敏锐,而且会越来越迟钝。他担心江移舟看出自己快进棺材了,忙道:“只是些不入流的小东西,一时没有在意。” 报春燕小声道:“这些就是疫鬼吗?” 沈泊如道:“不是。它们只是普通的疫气,没有意识,也没什么攻击性......不过疫气出现的地方,必有疫鬼。” 正在此刻,忽然,一股黑气从洞壁中窜了出来。它有一张老人的面孔,与一双竹竿子似得胳膊,指甲也很长,像是黏在手上的十根细筷。 它枯槁如朽木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张开口,就像一只捕猎的苍鹰,霎时对着沈泊如扑了过去。 沈泊如立在原地,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就在那怪物扑来的刹那,他手里凭空多了一把长刀,瞬间将它劈成两半。 刀是银白色的,很亮,仿若一缕月光。 沈泊如提醒道:“小心。” 他刚刚说完,许许多多黑雾自两侧洞壁冒出,迅速凝成人形,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皲裂如枯树的皮肤,以及长长的指甲。 他们死死盯着沈泊如和他那的把刀,张口中发出尖利的吼声,用力挥动双臂,对着几人扑去。 “这些就是疫鬼了吗!”报春燕用双手遮住眼睛,直往两人身后缩:“现在怎么办啊,太多了!” 电光石火间,沈泊如将手中的长刀往上方轻轻一抛,只见雪色长刀悬在几人头顶,如陀螺般旋转起来,自上而下散发出一片淡金色光幕。光幕如一堵高墙般挡在几人身前,那些黑色疫气一碰到它,便会消弭散去。 沈泊如的佩刀名为朝生,与其主同应天地初开时第一缕光而诞生于归墟,南海沧浪所化,诸天妖鬼皆辟易! 报春燕见状,这才敢探出头,喊道:“姓江的你往后退退,别沾上疫气!” “没关系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6 ,我不怕这个。”江移舟觉得自己不能龟缩在后,怎么着也得拿点本事出来。他旋身而起,衣袂烈烈翻飞,右手上有一道银白光芒凝聚。 周围疫鬼见状,亮出长爪,如虎狼般向他扑去。 数不清的黑色疫气迎面而来,江移舟只是扬起了手里的白芒,它们随江移舟的动作,对准黑色雾气的脖颈与腹部回旋劈下,华光灼灼,霍如羿射。 数只疫鬼哀嚎一声,灰飞烟灭。 而位于后方的沈泊如,则拿出了两张桃木符,他手腕一甩,将其中一张丢出:“接住!” 江移舟并没有急着去接桃木符,忽见光芒闪跃,他手中白芒形态拉长,眨眼间变成一把亮银色的长丨枪。 他右手握住枪杆,就势向前横扫,恰似回风卷落秋叶,顷刻震开身边的一众疫鬼。 江移舟用左手两指夹住沈泊如扔出的桃木符。一条浅白色的细细光线忽而显现,将两人手中的桃木符遥遥链接起来。 凭借这根光线,沈泊如的身影瞬时出现在江移舟的旁边。 报春燕不免担心起来。 她看见沈泊如单手结印,数不尽的繁复咒文,随着他手势的变化渐渐浮现在幽暗洞丨穴。 被咒文照射到疫鬼们发出凄厉的哀嚎,一张脸都处变得扭曲可怖起来。 沈泊如走近一只疫鬼,弯下腰,瞧着狼狈的它,微微一笑:“说吧,你们为什么来邺城?”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但那疫鬼却是在一个劲地发抖,它抬起眼,惶恐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啊!神君有令,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的这里!” 沈泊如直起腰,笑问道:“神君?邺城什么时候有了位神君?” 疫鬼抬头看了一眼沈泊如,又看了一眼江移舟。它好像在害怕什么,犹豫片刻,低下头不发一言。 江移舟嗤笑一声,举起长丨枪,明晃晃的枪尖直指它的脖颈。他脸上满是轻佻的神色:“你说不说?” 疫鬼连连叩头,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位神君以前是西王母的佩刀,受过世人供奉的,能消除天下瘟疫病症。这可是我们疫鬼大克星,他的命令我们这些小妖怪哪敢不听!” 报春燕大字不识几个,听疫鬼的叙述,这才知道胭脂刀的来历。她满脸不安神色:“神君,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泊如叹了口气:“我收了你的报酬,这件事自然要管到底的。人间有句俗话,叫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把刀私自降灾,导致邺城疫情肆虐,就凭这一点,我也不可能放了他。” 沈泊如又问疫鬼:“你们知不知道,这把刀一般会在哪里出现?” “不知道的。”疫鬼急忙开口,道:“两位大人...知道的我都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我们保证,马上离开邺城!” “不忙,清干净邺城的疫气再走。”沈泊如缓声道:“我负责解决燕晋两地的妖鬼怪事,说起来邺城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你们下次再想来的话,需要与我商量。” 疫鬼们听了这话,齐齐打了个寒颤。它们话也顾不上说,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枯井。 疫鬼事毕,几人同向外走。 沈泊如道:“我想找一找关于胭脂刀与晏家姑娘的记载。我好奇这把刀经历过什么,从受世人供奉的神物,沦为招致灾祸的妖怪。” 报春燕道:“胭脂刀和晏家姑娘的事情,邺城的人基本都知道。记载他们的古书也有很多,根据他们改编的志怪传奇更是不少,很好找的。” 江移舟道:“阿沈,现在太晚了。即使想找,书铺子也没有开门。等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沈泊如瞧了瞧他,又很快别过眼去:“恩。” 江移舟看见沈泊如这个反应,低下头,笑了。 报春燕瞧他笑得二不兮兮的,心觉奇怪,敢情这姓江的还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名曰西王母”。《山海经·西山经》又提到:”西王母居住在玉山之山,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关于里面的厉和五残,都是凶星名,代表了自然灾害与刑罚。西王母在最原始的记载中,是个掌管瘟疫刑罚的神。 还有古籍中描述的那个西王母形象,头戴羽毛装饰什么的,更像远古某部落的女酋长。 第5章 泾川刀(5) 他们回到了客栈。 沈泊如走入二楼自己的房间,他才要关门,江移舟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江移舟一只手顶着门不让他关,挑眉笑道:“阿沈,我们多年未见,正巧我也没地方睡,不如我们今晚叙叙旧情?” 沈泊如注视江移舟,脸上露出了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并用力关上了门。 江移舟“哎呦”了一声,似乎是被门打到了鼻子。他拍拍门,说道:“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沈泊如没搭理他,躺在床上,才说闭眼休息,忽听隔壁房间传来江移舟和报春燕的交谈声。 客栈隔音不好,沈泊如听见小姑娘迟疑地问了句:“姓江的,你真是神君的老相好吗?他怎么会瞧上你这个登徒子?” 江移舟笑道:“你喜欢过人吗?” 报春燕声音一下小了许多:“没有。” 江移舟“啧啧”两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肖想神君。他可是我从小自大的心仪对象,论起相好的资历,谁比我老?” 报春燕:“......” “至于他为什么瞧上我?就凭我缠了他这么多年,他可有说赶我走?” 沈泊如听江移舟的语气还颇为得意,心里极为恼恨自己这个软蛋脾气。 他正心烦意乱,又听报春燕“噫”了一声:“那你们在一起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千八百年,几块农田变海的时间。” 报春燕惊呼:“这还不长吗!” 江移舟道:“不长。我当初跟他说好,一万年起,就算天塌了都要死一块。” “那,那...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分开?我听说这几年,神君都是一个人待在南海的。” 沈泊如呼吸一窒,隔壁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江移舟才开口:“嘿——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唠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人间还有夫妻吵架回娘家的。” “我这次过来,就是找我家阿沈再续前缘的。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这一次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报春燕语气绝望:“你说这话的时候能要些脸吗?你是不是对‘洗心革面’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江移舟笑着问:“你觉得神君性子如何?” 报春燕认真道:“好极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7 ” “那我呢?” 报春燕毫不留情:“烂透了。” 江移舟乐道:“所以我这样子正好与他相配,天生一对。” 只是听声音,沈泊如就能想象出此时的江移舟定是一副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 报春燕更加绝望,语气都麻木了:“你说这话的时候能要些脸吗?。” 江移舟道:“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腼腆姑娘。如今才发现我看走了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这么喜欢听八卦?快滚去睡觉!” 接着,便响起了门轴转动的声音。隔壁彻底安静下来。 沈泊如躺在床上,心乱如麻。他撩起袖子,看右臂上的那道咒痕。咒痕的颜色比前几天又深了几分,已经变成了苍青色。 离死又近了一步。 他觉得,自己由南海沧浪所化,死了只会变成一脸盆子水,连个遗体都不会有。 之前沈泊如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怎么想怎么解脱,有种鼓盆而歌的乐观。而当牵扯上了另一个人,怎么想怎么难过,恨不能再活五百年。 真矛盾。 沈泊如满脑子杂乱想法,到了天亮时才睡去。 他梦见了来人间之前的事情。 那时沈泊如已发现自己即将吹灯拔蜡,忙离开南海,到天宫去找天帝。 他说对天帝说:“我活不长了。如果可能,我想去一趟人间。” 天帝平静道:“神君要去找那个妖怪?” 沈泊如没说话。 天帝道:“神君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仙神下界都需要一个理由,天界会委派仙神下界解决妖鬼作乱事宜,燕地晋地还没有合适人选,便先交给神君吧。” 沈泊如应了。 他离开前,又说:“我虽然是归墟的神,但是以后那大凶之地再出事情,希望天界不要再来找我...毕竟这一次我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没有命再能给了。” 最后他梦见,江移舟抱着一脸盆水,哭得像个傻子。 迷迷糊糊间,耳边报春燕敲门的声音。他睡得不好,人还迷糊着,草草披上衣服,随手挽起头发,去给她开门。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进了门,她瞧了瞧屋里没有江移舟的身影,松了口气,道:“神君,昨晚我跟那个姓江的聊了一会,我觉得他这个人,太不靠谱。” 沈泊如听了这句话,忽然来了精神,笑了笑:“怎么?” 报春燕撇撇嘴,她脸皮薄,江移舟说的那些话她自然说不出口,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咙。 在小姑娘眼里,江移舟与沈泊如的关系,简直是猪拱白菜。她又瞧沈泊如清清淡淡的模样,忍不住絮叨起来,仿佛老妈子上身:“神君若真是想找个伴,应该找一个稳重靠谱的,再不济找个清纯可人的小白莲也行啊。这姓江的整日胡说八道,张嘴就能开天辟地,我怕他骗了神君。” 这时,江移舟推门而入,觍着脸笑嘻嘻说道:“清纯可人的小白莲,不就是我吗?我的真身就是啊。” 报春燕刚喝入口中的热茶“噗”一下全喷了出来,她瞧了瞧江移舟,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玩意???” 无怪报春燕有此反应,因为别人家养的小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单纯柔弱,让人见怜。 但江移舟与他的同族不同,不仅不单纯柔弱,反而还又浊又污。 沈泊如不禁记起江移舟对自己说得第一句话:“神君,我开的花好看吗?可是花对我们植物来说,是那个传宗接代的大宝贝,你这么喜欢,我会不好意思的。” 从那时候起,沈泊如就知道,江移舟是个与众不同的。 一旁的报春燕被刺激的不轻,眼神呆滞地瞧着前方,一口口喝着热茶,觉得天都要塌了。 江移舟道:“不说这个了,我刚刚出门转了一圈,听到了个消息。说是今日邺城有个大戏班子,要唱胭脂刀和晏姑娘的情戏。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好歹也算个线索。” 沈泊如诧异:“情戏?” 江移舟笑道:“没错,情戏。关于胭脂刀和晏家姑娘,坊间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晏姑娘和刀妖产生了私情,被夫家发现,被逼着自杀了。相比第一个版本,这第二种可是传奇多了。各大戏班都爱将它改成棒打鸳鸯的情戏,赚足了眼泪。” 沈泊如思索片刻,道:“那就去看一看吧。”他招呼报春燕,可小姑娘还没从“江移舟是朵白莲花”的刺激中醒过神,猛然听见沈泊如的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怎,怎么了?” 江移舟眉开眼笑:“请你看男欢女爱的情戏。” 报春燕涨红了脸,“呸”了一声:“不知羞!” 今日来唱这出戏的,是邺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因为胭脂刀的戏被唱了太多次,邺城的百姓难免听腻,这班主为了卖座,重金聘了一位先生把戏本大改,还将戏台搭在了城东晏家旧宅附近。 三人赶到城东时,那戏已经开唱。戏台子搭在露天的大院里,绣牡丹大红绸缎绕着四根角柱。台上管弦声缓,两名青年男女自从后台走出,他们随着乐声,将词娓娓唱来。 沈泊如坐在戏台下听了半天,才将故事的来龙去脉听明白。戏文中的晏家姑娘是外出洗衣裳时,在清溪底捡到的胭脂刀。她并不知道胭脂刀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这把刀颜色少见,一时新鲜才将他收了起来。 胭脂刀认晏家姑娘为主,并询问她有什么愿望。与以往版本不同的是,这一版的晏家姑娘,是个天生的哑女,不会说话。每当她听见胭脂刀问自己,都是笑着摇摇头。 久而久之,胭脂刀也就不问了,而是开始对晏姑娘讲他家乡的故事。胭脂刀说,他的家乡在遥远的西域,那里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每逢节日,很多漂亮的姑娘会佩戴上当地盛产的羊脂玉石,围在青碧色的瑶池边,载歌载舞,向神女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晏姑娘安安静静地听着。等胭脂刀说完了,她才用手笨拙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你是想家了吗?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回去吧。” 胭脂刀并不信晏姑娘的话,可晏姑娘却是认真的。她没读过书,不清楚西域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大概在很远的沙漠之中。她有时经过乐馆,会特意停在门口,听里面胡琴奏出来的旋律,用心记下来,回家哼给胭脂刀听。 终有一日,晏姑娘的奇怪举动,终于引起了夫家的注意。夫家知道了胭脂刀的事情,想让晏姑娘交出这把刀,让他们全家发财。可晏姑娘是个很固执的人,她觉得自己答应胭脂刀要送他回家,就不能将他交给旁人。 于是,她偷偷把胭脂刀藏到了城中的枯井里。 后来,夫家逼问晏姑娘胭脂刀的下落,她没有告诉他们,被关到了小柴房里,没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8 有水,也没有吃的。就这样熬了几天,夫家又差人来问,晏姑娘脑筋死,不太识得好歹,还是没有交代胭脂刀的下落。 这就触了那些人的霉头。 晏姑娘的夫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平日里做做小生意,有点闲钱,奈何家中独子是个傻子,这才买了晏姑娘这个哑女。如今有个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却被这个哑女生生搅黄。他们气急被坏下,便动了“家法”,要给晏姑娘些教训。 晏姑娘不会说话,被打得痛了也叫嚷不出来,喉咙里只会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她许久没有进食进水,身子虚弱,又遭了一番毒打,自然是活不成的。 台上的戏文也唱至哀婉处,扮演晏姑娘的那名女子满面泪痕,趴在地上哑着嗓哭泣道:“你总问我有何愿?我愿,我愿我死后化做风罢,换得自由身。随你西出长安,度过玉门......” 台下有人不满道:“错了,唱错了!晏家姑娘不是许愿报复的吗?她这么许愿,那接下来胭脂刀凌迟晏家的戏怎么演下去?” 班主正要说话解释,那扮作晏姑娘的旦角却是站起了身,她抹了抹眼泪,瞧着那名看客,说道:“没有错,就是这样子。以前的那个愿望,才是是错的。” 看客是本地一位纨绔,脾气也不是太好,见她出言顶撞,火气上来,端起桌上茶水泼了那姑娘一身。还没等纨绔开骂,被茶水泼到的姑娘却直挺挺地从戏台子上栽了下来。 她身上肌肤瞬间变作白纸,因太轻的缘故,头上珠翠与衣物委顿了一地。 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变成了一个丧葬店中摆放的纸人。 作者有话要说: 白莲花(滑稽) 第6章 泾川刀(6) 纸人脸上带笑,咧着红艳艳的一张嘴,睁圆了眼瞧着那名纨绔。纨绔被吓了一跳,骇叫了声,屁滚尿流地跑了。 不仅是他,整个戏班子与坐下观众皆被吓得魂不附体,东西也顾不上收拾,挤着向外狂奔而去。 报春燕也捂住了眼睛,一个劲地往沈泊如和江移舟身后躲。 江移舟拎了她的衣领子,笑道:“小姑娘,说我坏话时那么胆大,遇到这种情况就胆小啦?你这样可不行,你好歹是个神仙,万一再出点什么状况,把你吓晕,岂不是丢了咱们神君的脸面?” 报春燕闻言,这才缓慢放下手,从两人身后怯怯地站出来。 江移舟的目光又落在沈泊如身上:“沈秋,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上次的疫气,这次的纸人,你都没有发觉,对吗?” 沈泊如拢紧了右袖,毕竟做了多年的亲密友人,对于江移舟发觉自己的不正常,早有预料,但眼下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他深呼了口气,道:“等邺城的事情结束,我再告诉你吧。” “好。” 江移舟走到那个纸人身旁,弯下腰看它的情况。他发觉眼前遮盖戏台底部的大红围布正瑟瑟抖动,里面似藏有人的样子。 他随手掀开围布,只见戏班子的班主躲在戏台底下,蹲着身子缩成一团。班主刚才在台上打鼓,两只手上各还紧攥一只鼓锤,青筋凸显。他双臂抱着头,眼睛死死闭着,嘴里喃喃道:“神仙保佑,妖鬼退避...神仙保佑......” 江移舟坏心顿起,冷不丁地伸出手,用力拍了下班主的后背,粗着嗓音喝道:“嘿,鬼来了!” 班主被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妈呀”了声跌坐在地。沈泊如弯腰扶住班主,面带歉意地笑笑,解释道:“对不住,我们不是鬼。只是有点事情想要问。” 班主看清来人,这才松口气。他擦去额上冷汗,稍定惊魂,问道:“什么事?” 沈泊如道:“这样说话不方便,你能从戏台底下出来吗?” 班主才一动弹,眼角余光又瞥见那只躺在地上的大纸人,忽地打了个哆嗦,又蹲着往后退了退,一阵摇头:“你们问吧,这样说话也很好。别那样看我,我...我没害怕。” 沈泊如:“......” 江移舟嗤笑一声:“哎,我听说你的这出戏,是找大家重改后才演的。那我问你,你这戏本是找那位大家改的?” 戏文中,除去晏姑娘与胭脂刀的相处细节。还提到胭脂刀来自泾川古国的事情,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如此详细。光这一点,改写戏本的那位大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很值得怀疑。 班主低下头,像是在回避江移舟的目光,没底气地说道:“枣庄笑笑生。” 沈泊如皱眉,问道:“枣庄笑笑生?”他长期待在南海,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觉得有些疑惑罢了。 但班主却会错了意,以为沈泊如发现自己说谎。那“枣庄笑笑生”为闻名遐迩的文坛大家,编写出来的戏文皆催人泪下,场场满座,被誉为“活招牌”,岂是邺城一个草台班子能请动的? 班主心虚,只得老实交代,声音又小了几分:“是找‘赵庄潇潇生’改的。” 江移舟:“......” 报春燕惊讶道:“赵庄?那不是城南那个义庄吗?!” “的确是义庄。”班主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应该说的,但眼下已经发生了纸人的事情,说了也没有什么。” “这些年我们戏班境况不是很好,可以说每唱一场都要赔钱,也花不了大价钱去请什么大家写戏本。只得用些旁门左道的方法,譬如夜半燃香,请仙来写。” 班主嘴里的“仙”,并非天界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而是有些道行的鬼类或者不得投胎的厉鬼。民间流传的“笔仙”、“碟仙”多属此类。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指的也是这类“鬼仙”,好请难送,不少人因此鬼魂缠身,无辜丧命。 很明显,班主没有将请来的“仙”送走。 班主道:“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想要改唱胭脂刀,请来的‘潇潇生’给我改了这个。我一看戏本,觉得新奇,这才开唱。” 沈泊如:“你怎么样请到了潇潇生?它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班主道:“就说要写戏本。它对我说,希望这出戏能在晏家旧宅附近唱。” 江移舟问:“它对你说过话,能不能判断它是男是女?” “女鬼,是女鬼!”班主想也不想,答道:“这件事我不可能记错!” 沈泊如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许多银钱,递给班主:“我有一件事情想让班主帮忙,也不难,就是借几件行头,借两个胆大的人用用。” 他怀疑“潇潇生”就是晏姑娘。按照戏文中说法,晏姑娘被人冤死,死后定会化为怨鬼,游荡世间。 她心怀有怨,难免想把自己的死因告诉更多的人。而戏曲老少皆宜,受众面广,能最大范围为她宣扬。 那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9 班主没有急着收钱,面露犹豫:“几位要做什么?” 江移舟故作高深道:“我们是斩妖除魔的仙师,自然是为你消灾解难,你就瞧好吧。” *** 夜半时分,沈泊如三人带着班主与他的夫人,穿着旧衣裳,赶了一辆载满唱戏行头的小驴车,来到了邺城赵庄外。 一开始说好是借两个胆大的人,来的却是班主与他的夫人。江移舟怀疑班主是不是对“胆大”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倒是他的夫人,眉目间有股英气。她之前在戏台上专职打鼓,有个“鼓娘子”的诨名。她手上有劲,看着比班主还结实几分。 月光清皎,天上云朵泛起银白,若鱼鳞层层铺陈开来。 他们将小驴车停在赵庄外,班主与鼓娘子留在外面看东西,沈泊如三人悄悄进了赵庄。 赵庄内光线晦暗,几口乌木棺材并排放在大堂,一股难闻的腐臭弥漫在空气里。 棺材边,放着许多的纸人。它们有体态壮硕的青年男子、袅袅娜娜的妙龄女郎、手挎花篮的童子......形态万千,各种各样。 这些纸人脸上都化着浓妆,红艳艳的嘴巴夸张地上扬,内外眼角也大幅度下弯,露出一个颇为滑稽的诡异笑容。 沈泊如取出一个小香炉放在东南角,向里面插了三根香。香烛无火即燃,一缕缕的青烟散在空中,淡淡香气如涟漪般漾开。 赵庄的大门紧紧关着,室内却吹起一股冷风,仿佛寒针般,只往人的骨缝里扎。 沈泊如生而为神,阴阳两界皆可见。他发现好多“人”的影子都聚集在小香炉旁边,张大了嘴,贪婪地吸食那些香灰。 他当做没有看到,双手合十,轻声道:“我们是外地来的戏班,这几年境况不好,只能到处游荡着唱戏。今日来了邺城,听闻此地神仙灵验,想求一个新戏本,恳请神仙帮忙,让我们能在沿途凑足盘缠,回到南方家乡。” 这么说了两遍,他身边的一位“美女纸人”有了反应。“美女纸人”的眼珠来来回回地快速转动两圈,她动动唇,露出一点鲜红舌尖,细声细气道:“拿纸笔来。” 沈泊如忙低下头,他取来纸笔,双手递给纸人,弯腰拱手,垂眸轻声道:“我们要唱,也要先知道戏文名字,还请大仙告知?” “胭脂刀。”纸人舔舔毛笔,它看沈泊如仍低着头,似有话说,又问:“你还有什么事?” 沈泊如抬起头,他眼神沉静如水,微笑道:“晏姑娘?” 纸人写字的手停顿下来,那只毛笔“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它瞪向沈泊如,墨笔画就的漆黑瞳孔亦泛起血色,喉咙里发出声类似于金属相互摩擦的尖利啸声,伸出一只利爪,对着沈泊如的左胸抓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掏出他的心脏来。 纸人的长爪死死抓住了沈泊如的手,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青年,若蒸腾在阳光下的朝露,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 他和他的刀,一并出现在她的身后。 这一瞬,摆放在棺木旁的纸人皆活了过来,张口中发出尖利的吼声,震得门窗“咯咯”颤动。这些姿态各异的纸人面带残忍笑容,它们如同脱笼而出的饿兽,纷纷扑向赵庄里的三人,黑色的怨气好似海中掀起的狂潮。 江移舟右手处白芒乍现,扫向周遭纸人。 被击中的一众纸人轰然碎裂,屋中碎纸纷扬而起,落似燕山雪。 纸人见状不好,才要逃走。此时,鼓娘子踹开大门,她双手抬着个沉重的坛子,扬眉喝道:“妖怪莫跑!”微一用力,泼了纸人满头黑狗血。 班主跟在鼓娘子身后,弱弱道:“妖怪莫跑!” 鼓娘子剜了夫君一眼:“要你何用,喊个口号都这般没底气!” 班主忙笑:“有仙师在,留点面子,留点面子。” 沈泊如对两人笑笑,歉然道:“有劳二位,我们有些事情想单独问问这妖怪,不知......” 班主皱眉,才要说话,鼓娘子便打他一掌,双手抱拳:“道理我们都懂,应是我们谢谢仙师,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夫君解决了怨鬼缠身的麻烦。我们这便告辞了!” 说罢,鼓娘子扯着班主,驾起小驴车,离开了赵庄。 纸人没了力气,它打量几人,问道:“我自问没有害过人,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的晦气?” “我们想向晏姑娘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沈泊如停顿片刻,笑道:“应该是一把刀的下落。” 报春燕看纸人安静下来,眨着眼,问道:“晏姑娘,你知不知道胭脂刀在什么地方?我们正在找他,他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纸人听到“胭脂刀”三字,低头怅惘道:“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沈泊如问道:“听姑娘语气,似乎找了胭脂刀很长时间?” 纸人似被触动心弦,也不否认,语气和缓许多:“我死后就一直在找他。当年我死之时,心怀怨气,许错了愿望。” 沈泊如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纸人低声回答:“让欺辱我的,笑话我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她抬起墨笔画就的双眼,又道:“我现在想找到他,重新再许一次愿望。” 报春燕急道:“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又断了。我们要怎么找到胭脂刀?” “许愿的话......”沈泊如沉思片刻:“也许江燕婉知道他在哪里。” “我有个办法。”江移舟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少年人的风流挑达:“不过,要辛苦阿沈了。” 第7章 泾川刀(7) 江燕婉是在清晨醒来的,才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白莲香。 她并没有在意,向往常一样起床梳妆,正准备去考问弟弟功课。可还没有出门,忽然有一名家仆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江小姐才要训斥他不知礼数,却听那家仆惊慌道:“小姐!小姐!城北瘟疫...死人了!” 江燕婉一愣,脱口就是一句:“不可能!” 家仆道:“是真的啊小姐。我听说死去的那个人十分奇怪,不到一刻钟,就已经腐烂透了。城北那边还有不少人都显现出了瘟疫症状,大夫们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请你去看看。快走吧,小姐!” “我先拿上药!”江燕婉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白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从屋中柜格中取出一只木头盒子,就像是溺水的人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它。 江燕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城北商铺繁多,平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今日家家门户紧闭,街道上除了几名大夫与病人,没有一个行人,空荡的宛若空城。 江燕婉急忙赶到一名病患身边,她也不诊脉,而是蹲下身子,打开了手中的木头盒子。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0 盒子里面,有很多形若茶叶的细小尖叶。她神色闪烁,犹豫了片刻,还是抓起一把细叶,递到病患面前:“快,吃了它就好了!” 病患不疑有他,急忙接了那些叶子,嚼也不嚼,狼吞咽下。 三刻钟后,那名服下细叶的病患非但不见好,反而脸色更显青黑,病情明显更加严重了。江燕婉慌了神,这才记起自己是个大夫。她丢下手里的盒子,努力回想医书上所说的内容,开始为病人诊脉。 然而这一阵子,江燕婉过于依赖大椿带来的好处,本来就不熟悉的医理,更是忘了七七八八。 江燕婉觉得自己就像是披着画皮的丑鬼,此刻终是被戳穿了伪装。她心中茫然,一双漂亮的杏眼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人们。 她垂下手,沉默良久,突然带着哭腔颤声道:“我治不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许多人在嘲笑她、在谩骂她。江燕婉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站起来,连连后退了几大步,对着那些诧异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治不了!” 江燕婉一甩手,她连装满大椿的盒子都顾不上拿,狼狈地城南的方向跑去。 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 匆匆间,江燕婉看到了两个人迎面向她走来。 是两名模样俊秀的青年。 走在前面的那一位,一袭天青色的长衫,大袖随微风轻摆,上面绣的白鹭振翼欲飞。 江燕婉认得,他便是离奇消失在医馆里的沈公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轻轻说:“江小姐,你根本:不是什么神医,假的就是假的。” 江燕婉忙捂住耳朵,可那些话语就像一根根尖针,生生钻入耳中,不停地循环起来。 她忽觉周围的人就是一群无耻看客,嘲笑着她的不堪,面目可憎。江燕婉摇着头对所有人尖声叫道:“走开,快走开!” 可是笑声仍旧灌入耳中,似无孔不入。 江燕婉像是忍受不了了,猛地瘫倒在地,放生大哭起来。 “阿姐,你怎么了?”听到消息的江少爷赶了过来,他挤开几名挡在身前的人,连忙扶起江燕婉,急道:“阿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燕婉不想自己这副窝囊的样子被弟弟看到,她又急又怒,用力挣开江少爷,反手将他推了一个趔趄。 恍惚中,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一路狂奔到邺城南郊。 南郊有一间荒废了许久的药王庙。 江燕婉推开挂满蜘蛛网的旧木门,跑进庙中。她环顾四周,大声叫道:“你给我出来!” 然而没有人应答,只有落满尘土的药王石像,冷然注视着她。 江燕婉心如火煎:“你给我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说大椿能让那些病人活下来吗?!” 破庙里静悄悄的,除了江燕婉,再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光芒闪过,一面铜镜出现在了药王神像前的供桌上面。 江燕婉认得,这是自己的梳妆镜。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她走过去,拿起镜子才要收好,一低头,却发现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张模模糊糊的死人脸。 江燕婉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松开手,那铜镜发出“铿”一声脆响,顿时摔得四分五裂。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声音:“我来收取报酬啦。” 他语气轻快,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 是那把胭脂刀。 江燕婉脊背发凉,这才记起胭脂刀是个凶恶的妖物。她没了之前的气势,只觉背后发凉,额上沁出豆大的汗水。 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你要什么,什么报酬?你,你不是在向我报恩吗?你别忘了,可是我把你放......” “所以我才让你当了几天神医,这还不够吗?顺便说一句,我的确是在报恩,但不是向你。”话音方落,破庙大开的门骤然关闭。 江燕婉双眼蓦然大睁,刚要逃跑,却觉得头颈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顿时不能动弹。她张开嘴,想大声呼救,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喉咙里丝毫声音都发不出,如同一个哑巴。 一把胭脂色的长刀,正江燕婉架在脖子上,看样子随时都能割断她的喉咙。 这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慢悠悠地推开了。进门的是一个年及弱冠的青年,他右手上,握着把雪色长刀。 刀很锋利,却没有鞘。 于此同时,一阵劲风自门后处吹来,瞬间将胭脂刀震落在地。 江燕婉知道青年不是一般凡人,她双眼蓦然一亮,连滚带爬地跑到他的身后,指着胭脂色的长刀,瞪着眼睛叫嚷道:“公子,你救救我!这个妖怪要杀我!大椿是他给我的,瘟疫是他招来的!” 沈泊如也没有理会她,而是注视眼前那把胭脂色的长刀。 胭脂色刀缓缓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似在打量沈泊如,语气带笑:“曾镇压了归墟十万魇鬼的朝生刀,用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角色,神君不觉得有些浪费吗?” 沈泊如拇指轻擦刀刃,虽然笑着,目光却若霜雪凛然。他抬眼瞧着胭脂刀,不紧不慢地说道:“用来对付泾川古国世代供奉的神物,不算浪费。” 胭脂刀又问道:“神君想处置我,可总要让我当个明白鬼。江燕婉没有胆子带着旁人来找我,我想知道神君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带着你来的?” 沈泊如摇摇头,认真道:“这个时候说太多废话不好。”话音未落,他扬起手中的朝生,就势一划,白芒横扫,直直撞向胭脂刀刀身上的断口。 这一瞬,胭脂刀的形貌大变,变做了名相貌清俊的年轻人。他一身单薄的青衣,头发也束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书卷气,如同志怪传奇里精怪所化的书生,儒雅中透着些许妖气。 胭脂刀微一错身,避开了朝生的锋芒。 此刻,药王庙的屋顶传来“哗啦”巨响,瓦片砂石簌簌而落。烟尘中,两道白色光刃,一前一后,对着胭脂刀的头顶重重劈下。 江移舟。 一旁的江燕婉早被吓得说不出话,身子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她惊骇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大纸人,拖着一双长腿,如僵尸般晃晃悠悠地走入门来。 纸人惨白着张脸,两只死气沉沉的双眼圆瞪着,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来。 江燕婉见了这纸人,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不敢了。她四肢瘫软,觉得自己就要被吓疯,心底也不想当神医悬壶济世了,只盼着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早早结束。 可老天爷偏偏不如她意。江燕婉惊魂未定,又瞧见一只通体玄羽的报春燕飞入药王庙,轻巧地落在纸人肩膀,朗声道:“嘿,那把刀,你瞧瞧这是谁?!” 纸人开口唤道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1 :“晏华。” 江燕婉头次见燕子与纸人说话,恐惧大于新奇,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被吓昏过去。 胭脂刀听到这个称呼,动作一顿。沈泊如发现机会,但他并没有用上朝生,而是从袖中甩出一道符咒,直接贴到胭脂刀身上。 胭脂刀像是中了什么定身法术般,定在了原地。 符咒是沈泊如前几天在胭脂井下拓印下来的。上面的文字样式奇特,笔画圆润,不同于方方正正的中原文字。 是专门克制胭脂刀的符咒。 纸人晏姑娘见状,一下子急了,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沈泊如却拦住了她:“先把事情问清,再叙旧吧。” 胭脂刀问:“现在,神君能说如何找到我了吗?” 沈泊如淡淡道:“我给江燕婉布了一个幻境罢了,让她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南海之上,多海市蜃楼之景。沈泊如身为南海的水神,布置幻境什么的,自然是家常便饭。 “我的主意,要怪怪我。”江移舟道:“说说吧,都犯过什么事。” 胭脂刀冷笑一下,眼中满是固执神色:“交代?交代什么?我做的事情都是给那些人完成愿望,要说错,也是那些人错了。” 沈泊如问:“据我所知,没有人会许下邺城百姓都死于瘟疫这个愿望吧?你先前那几位主人没有,江燕婉没有,晏姑娘更没有。” “不要跟我说是为了江燕婉那个神医愿望。你骗了她,将能使死人复生的大椿给了她,分明是想让瘟疫大肆传播开来。所以,是什么原因,你非要邺城百姓的命不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基三技能改动,我山庄也能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了,有些小期待。 第8章 泾川刀(8) 胭脂刀沉默片刻,抬起眼看向纸人晏姑娘,缓声道:“我只是看不惯而已。晏姑娘的故事,邺城中随便一个路人都知晓,可从来没有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只是将她的经历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加些情爱段子,编成戏文来卖钱。” “我只是看不惯而已。”胭脂刀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带有嘲讽笑容:“我还记得晏姑娘当年许下的愿望,说要让欺负她的人遭到报应。那些邺城的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了几句,就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人评头论足,这凭什么?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欺辱,就是该死。” 胭脂刀的双手忽然紧攥,因为力气大的缘故,指节处都泛起了清白。他神情淡漠,身子却微微颤抖,泛红的双眼中似压抑着什么难以明说的负面情绪。 江移舟为他鼓掌,笑道:“说得好!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阁下说,看不惯邺城百姓高高在上、议论他人的模样。可是反过来想,你现在的表现,何尝不是再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邺城百姓评头论足?不仅如此,还想要他们的性命,阁下的戾气也太重了吧。” 沈泊如不禁瞧了江移舟几眼,深觉他混淆视听的功力又精进几分。胭脂刀这样占据道德上风的理由,居然被硬生生掰扯到了下风,没讨去任何便宜。他未出言,静静等着胭脂刀的回答。 纸人晏姑娘的声音微微发抖,低声唤了句:“晏华......”她本来是想找胭脂刀重新许愿的,要和他一起到西域故乡去。可当听到这场邺城爆发的瘟疫竟是因自己而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晏华......多谢你给我起得这个名字。”胭脂刀沉默片刻,又摇头道:“这位公子说我戾气重,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他面上露出无所谓的笑容:“不知道这次神君想要怎么罚我,是再打断了扔到枯井底,还是让我彻底消失了?” 胭脂刀笃定沈泊如会严惩自己,脸上透出如释重负的笑意,似是遇上了极开心的事情,又轻松又愉悦:“其实这样也好,我不用再遇见什么人,再去为他们实现愿望了。” 报春燕觉得奇怪,她想不明白为何胭脂刀执着于为他人实现愿望,闲得没事干吗?于是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老是要给遇见的人实现愿望?” “因为我自生来,就是帮他人实现心愿的。”胭脂刀说着,眼底却满是迷茫,好像在怀疑自己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他突然记起什么,眼神又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早些年我在故乡的时候,每逢节日,就会有许多人来到我的身前。他们会唱着好听的歌谣,祈求这一年无病无灾。那是一种又热闹又温暖的感觉,我很喜欢。” 胭脂刀露出一个唏嘘的表情:“可是后来啊,西王母国亡了。我还记得最后一位国主,那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小姑娘。王都被攻破的时候,天气很好,太阳很暖。小姑娘紧紧抱着我,独自跑到了城楼上。她年纪不大,胆子却挺大,居然想要殉国。” “我作为被他们世代供奉的神物,自然察觉到这个小姑娘内心深处的感受。她害怕极了,一直都在哭。可是她仍旧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摔得面目全非。” “小姑娘临死前,对我许了一个愿望。她希望好战的异族人都以痛苦的方式死于瘟疫。说实话,她的这个愿望,对我来说是非常难的。我是个驱邪镇煞的东西,只会驱赶疫鬼,不会招来疫鬼。但小姑娘临死前哭得那么伤心,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么个愿望,我觉得我应该帮她实现。” 沈泊如想了一下,道:“于是你将疫鬼驱赶到了那些异族人身边?” “是,没错。”胭脂刀神情有些疲惫,继续道:“都是我去驱赶过去的,实现了小姑娘的愿望。再后来呢,我就被人称作妖魔,打断了刀身,镇封在泾川之下。” 胭脂刀自嘲地笑了声,低头道:“被关在一个小盒子里,那真是一段很无聊的时光,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好在我被一队胡商发现,他们将我带到了中原。” 胭脂刀说至此处,已经平静下来,语气也和缓许多:“就这样游荡了几年,我遇到了晏姑娘。我记得她说相识一场,总要送我些什么,奈何她穷,只好送我了一个名字。”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给我取了名字。” “晏姑娘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只是看不惯而已,明明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于是,我杀了晏家的五口人。”胭脂刀兀自笑道:“然后我又被关起来了,打断了刀身丢在枯井底。” “我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之前被关在泾川,还能听见风吹过草地,能听见姑娘哼唱短歌,赶着牛羊经过。而在邺城,我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若说两地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想回家吧。” 药王庙中很安静,只有胭脂刀的说话声。 他又摇摇头:“晏姑娘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2 生前总说想陪着我回家去,开始我是很高兴的。但是我仔细一想,西王母国亡了,故土虽犹在,但那些围着瑶池唱歌跳舞的人们已经不在了。纵使回去,也不是真正的家了。” 纸人晏姑娘呆呆地看着胭脂刀,片刻后,她笨拙地低下身子,跪坐在他的面前,哑着嗓轻声道:“晏华,事已至此,我跟你回家去吧。回到你说的那个家,我答应过的......” 胭脂刀大范围驱赶疫鬼至邺城,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能被饶恕。而泾川古国早已灭亡消失,晏姑娘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同胭脂刀一起消亡。 “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沈泊如叹息道:“你一旦这样做了,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转生了。” 晏姑娘低下头,平静道:“邺城瘟疫的事情因我而起,晏华还是我的刀,怎么样也应该由我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她笑了声,问道:“我想跟你回到你的故乡去,你愿意吗?” 胭脂刀的神情有一刻的怔忪,他身子稍向前倾了些,向晏姑娘伸出手:“好。”这一瞬,晏姑娘脱出了纸人躯壳,显出本来的魂体,拉住了胭脂刀。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透明起来。 晏姑娘没了躯体,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支胡琴曲。那是她当年从乐馆外面偷学来的调子。 调子很短,谈不上多好听,但却令人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中原的风情,好像看到了万里之外的黄沙烈日,春风杨柳,以及围绕在青碧色湖水畔、载歌载舞的漂亮姑娘。 伴随着歌声,晏姑娘与胭脂刀的身影渐次模糊起来,缓缓化作数点华光。倏尔风来,那些青红的光芒随风而起,恰似绚烂的星火,满天飞舞。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天色骤然黯淡,随着一声春雷响,无边雨丝漫漫而下,无声地冲刷着邺城之内的疫气。 淅淅沥沥。 “这是什么?!”报春燕忽然发现,原本掉在地上的断刀与纸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捧深青色泥土状的东西。 沈泊如走过去,仔细观察片刻,道:“是息壤。” 息壤,传说中能自我生长,永不耗减的土壤。不过这只是一部分,息壤五色,代表了贪嗔痴爱恨五种不同的情绪,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恨’了。” 恨,既遗憾。 沈泊如弯下腰,将地上的青色息壤收集起来。江移舟皱眉道:“阿沈,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沈泊如动作一顿,低头避开江移舟的视线,小声地说了四个字:“归墟地缝。” 归墟是个无底深渊,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但凡靠近,都会被它吞噬进去,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凶之地。诸天仙神曾将归墟入口以混沌元气封印,而近几年封印裂开,四海海水皆灌入归墟。 所以说,息壤是个很有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文可以改名叫《智障夫夫找土记》 息壤:出自《山海经·内经》。原文中是帝尧的东西,鲧为了治理洪水,偷了这种能自己生长的土而被处死。 文中息壤的设定参考了五色土,古籍中的息壤没有那么多妖艳颜色。 第9章 泾川刀(9) 三月,邺城。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又暖和了几分,草长莺飞,一派融融景象。邺城里的百姓纷纷出门踏青,日子与以往一样。 沈泊如三人离开药王庙,路上,他突然想起什么,摇摇头:“刚刚忘了一件事情,没有问胭脂刀是从哪里得到的大椿。大椿是中原的东西,依照胭脂刀的身份,应该接触不到的。” 报春燕猜测道:“椿木在上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能是他通过其他的办法拿到了大椿。”她想了想,又道:“大椿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反正瘟疫事情已经解决,神君别再想这些弯弯绕的事了,怪费脑子的。” 江移舟倒没对大椿之事发表言论,眼下他关心的只有另一件事:“阿沈,你是不是要回长安去。我听那些小仙说你有一家茶馆,里面需要不需要跑堂的?” 此时有暖风拂柳而过,沈泊如故作深沉地想了想:“不需要,已经有好几个跑堂的了。”江移舟皱皱眉,还要再开口的时候,便听沈泊如话锋一转,笑道:“不过需要一个账房先生,不知道江公子愿不愿意?” 江移舟一愣:“账房先生?” 沈泊如无所谓道:“江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江移舟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拒绝,他怕沈泊如反悔,连忙道:“愿意愿意,就算是没有工钱,我倒贴也愿意的!” 沈泊如淡淡道:“那就这样吧,没有工钱,你倒贴好了。” 江移舟不怒反喜,神情如同连中三元的穷书生,止不住地得意。他挑挑眉,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沈泊如身后:“倒贴好,我就喜欢倒贴神君。” 沈泊如伸手推他。 江移舟愈挫愈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报春燕看他二人拉拉扯扯,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脑子里只有“世风日下”这四个大字。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不应该出现他们身边。 关于沈泊如与江移舟的事情,报春燕先前也听说过一些,知道归墟的神君找了个妖怪作伴,后来不清楚因为什么,神君与小妖怪一拍两散。 但看现在这种情况,神君与那小妖怪,大概又和好了。 报春燕倒不觉得是江移舟哄劝的本领高超,无非是沈泊如心里头还装着他这个人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 三人在邺城中游玩了半天,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高天,月晓。 沈泊如曾答应江移舟,邺城的事情解决后告诉他自身的情况。借着如水月色,沈泊如抱了坛酒,敲响了江移舟的房门。 江移舟松松垮垮地披着衣服,大半头发散开,吊儿郎当地走到门边。而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来人是沈泊如,神情一怔,忙抬起手挽了挽头发,系好衣服,瞬间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了。 沈泊如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多少年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江移舟嘿然一笑:“那不一样,咱们都分了一百年。我想和你再续前缘,怎么着也要先改变一下我在你心里的不堪形象,重新给你留个好印象。” 沈泊如忍不住打击他:“你那不堪形象伴随了我千八百年,怕是改不掉了。”他往里面推了推江移舟:“进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江移舟边走边嬉皮笑脸地说道:“你答应和我再续前缘了?” 沈泊如看江移舟油嘴滑舌的模样,真想敲开这人的脑壳,瞧瞧里面都是些什么奇怪构造。他反手关好门,将怀抱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3 酒坛子撂在桌上,启开封泥,先喝了几大口给自己壮胆。 没错,就是壮胆。 沈泊如其人,虽说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柔样,可但凡涉及到感情,那性子就又软又闷,吭哧半天也蹦不出个屁来。 江移舟见沈泊如喝得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漫上心头,他难得露出些正经样子:“阿沈,你要对我说什么?” 沈泊如酒量极差,几大口烈酒下肚,烘得他身子暖洋洋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他觉得头有些晕,抬手揉揉酸疼的太阳穴,缓缓神,撩起右袖露出咒痕,眯着眼轻声道:“我答应你要向你解释的,我那时候的确没有发现疫气和纸人,因为...因为我活不长了。” 屋中灯烛明亮,江移舟清楚看见那半圈苍青色的咒痕,像跗骨之蛆那般狰狞地攀在沈泊如的右臂上。正常情况下,神的咒痕生长极为缓慢,千八百年都不见得能长一寸。 但江移舟清楚,百年前沈泊如的身上,可没有这个东西。 不过百年光景,甚至于不到百年时间,沈泊如的咒痕就已经长了半圈。江移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攥紧了,“噌”地站了起来:“阿沈!” 沈泊如似乎没听见江移舟的声音,垂着头,自顾自地说道:“你这次来找我,总说什么‘再续前缘’的话,我陪不了你太长时间。如果你还愿意,那就续。如果不愿意了......那就不愿意了吧。” 不愿意会怎么样,沈泊如没有说。 他趴在桌子上,本来以为自己告诉江移舟之后,卸下包袱,能轻松一点。可是也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他却觉得好难受。 江移舟凑到沈泊如身前,半跪在地上,抬手将沈泊如右袖放下去。他握了沈泊如的手,轻声笑道:“阿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移舟说着,稍稍抬起手腕,微凉的指尖触到沈泊如的脸。 他凝视灯烛下的沈泊如,一字一顿道:“今后沈泊如在哪里,江移舟就在哪里,好不好?” 平时,江移舟都是一副二大爷似地欠揍流氓样,沈泊如极少看见他露出这么认真的神态,眼神还柔得若一泓清水,直流到心底去。他不禁笑了笑:“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江移舟站起身,他慢慢伸出手,抱住了沈泊如。 桌上那坛子酒还开着,醇厚的酒香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江移舟身上那股浅淡的白莲香气,被烈烈酒气一烘,混成种奇异味道,很好闻,也很温暖。 沈泊如忍不住靠在了江移舟身上,叹息了声。 屋中,一盏灯烛明明,两人久久无言。 这么抱了半晌,沈泊如忽然觉出不对劲来。他还没死呢,眼下这种气氛,怎么看怎么像棒打鸳鸯的现场,孟姜女失了范杞梁,祝英台没了梁山伯,凄凄惨惨戚戚。 沈泊如清醒了几分,直起身离开江移舟,抬起眼望着他,轻声道:“我觉得自己还有救。” 江移舟被他这一声唤回点魂来,但眼神还是透着迷惘,看上去有些傻呆呆的。他忙道:“怎么说?” “息壤。”沈泊如道:“归墟地缝是用我的命封的,我想把五色息壤凑齐了,用它代替那些混沌元气封印归墟。那些散出去的元气虽然无法收回,我想我可以借着它们转生一次,兴许还有救。” 江移舟双眼一亮,他低头看着沈泊如,颤着声音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沈泊如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随即又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办法,比干坐着等死强。”说着,沈泊如抱起了桌上的酒坛,推门就要向外走。 江移舟跟在沈泊如,唤道:“阿沈,你去哪?” “事情说完了,自然是回去睡觉。” 江移舟闻言,赶紧上前一步把门关上。他整个人堵着门口,放柔了声音:“你刚刚答应我的,你在哪,我就在哪。睡觉这种事情,我们自然要在一张床。今晚月色真美,你就不要走了。” 沈泊如想不明白“今晚月色真美”与“你就不要走”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他看着江移舟,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把酒坛子重新放在了桌上,吹灭了灯烛。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入屋内。地面泛起银白之色,明亮得像是化作了一汪平静湖水,潋滟着皎洁华光。 今晚月色真美。 时过子夜,沈泊如早已睡得熟了。 江移舟却是睡不着,一颗心都是乱的,侧过身,紧紧搂住了沈泊如,一双眼贪婪地看着 他,似乎想要把这个人的身影刻在心底里去。 片刻,江移舟笑了笑,凑近了沈泊如,感觉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落在脸上,痒痒的。 江移舟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沈泊如说,他张了张嘴,那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了一句:“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要是死了......” 我跟你一起,也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更晚了,今天出去浪来着。第一个小故事就结束了。 第10章 洛水石(1) 第二日清早,沈泊如睁开眼,就看见守在身边的江移舟。江移舟气色不是很好,眼下泛着淡淡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似是一夜未眠。他见沈泊如坐起来,拿来衣服给他披上:“早上凉。” 沈泊如看江移舟精神不太好,问道:“昨夜没睡好吗?” 江移舟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凑到沈泊如身边,没说话。 “矫情,我还没死。”沈泊如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 此时,外面响起轻轻敲门声,报春燕小声道:“神君醒了吗?” 江移舟乐道:“哟,这小姑娘机灵,上道上道。” 沈泊如系好外袍,走到门边。他推开门,却见报春燕双眼通红,她哭花了一张脸,委委屈屈地立在眼前。小姑娘身量矮,沈泊如弯下腰看着她,忙递去一块手帕,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谁欺负你了?” 报春燕打着哭嗝,她神情犹豫,嗫嚅道:“上头下通知了,说我监察不力,已经撤了我的职,让我离开邺城。我没地方去了......神君,你还要不要跑堂的?” 沈泊如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默许了。 报春燕摇摇头:“我没有名。” “你一个小姑娘,不监察这些破事了也好。燕子嘛,就应该自由自在的。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叫三宝吧。”江移舟走过来,他拍拍沈泊如,又指指自己与报春燕,笑道:“大宝,二宝,三宝,以后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了。” 报春燕胡乱抹了抹眼泪,她笑了笑,才说应答。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也不哭了,咬牙切齿道:“姓江的别想占我便宜,谁要当你闺女。”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4 江移舟嘻嘻笑道:“不错,还没哭傻。” 沈泊如不得不承认,江移舟这套别致的哄劝方式还挺管用。他听两人在旁插科打诨,恍惚中真的有种吉祥如意一家人的感觉。 他忽然满足起来,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笑容。 窗外,三两燕雀啼鸣,杏花盛开。 光景无边。 三人稍作收拾,离开了客栈。出城时他们遇到了江燕婉,她关了医馆,打算带着弟弟去往其他城镇,做些小生意。 这样也好。 正是芳菲次第的好时节,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赏花折柳,莫约两天,才来到了距离邺城不远的临漳县。 他们找了家客栈投宿,因为江移舟惦记着寻找息壤,便向店中的小二打听,此地有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 别说,还真让他问出来一件。 临漳县东的漳河边,有个张家村,村中有“河伯娶妇”的风俗。所谓的“河伯娶妇”,是为免水患的一种祭祀活动。不过这种活动是用容貌秀丽的处子为祭品,还必须是好人家的姑娘。当地的巫祝挑选好良辰吉日,将用来做祭的姑娘打扮成新嫁娘的样子,投入漳河河底。 这种陋习曾被明令废禁过,可惜屡禁不止。 关于“河伯娶妇”,最出名的人当属战国时的邺城令西门豹,他严惩了一众骗子神婆,方才遏住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近些年水患频发,漳河沿岸不少村落又兴起“河伯娶妇”,大多数村落都以面人代替活人为祭。 可是这个张家村,是用的活人。 今年被选中作为祭品的姑娘名为伏桃,刚刚十六岁,并与青梅竹马订了亲。奈何被巫祝选中,大好的亲事只得告吹,生祭了河伯。而伏姑娘死后不久,选中她的那名巫祝便横死漳河,肚子像是被野兽利爪所剖开,五脏六腑都不见了。 事情到此还没有完,自那之后,张家村每日都会有人死于漳河,死状多样,无一不凄惨。张家村不少村民为了保命,纷纷出逃。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不管逃出去多远,他们的尸骨必会出现在漳河。 于是,张家村又被唤为“等死村”,进村就相当于在阎王爷的勾魂谱上登记。 对此,有人猜测说,伏桃生前并非处子,激怒了河伯,才会招来如此祸患。还有人猜测,是那骗子巫祝的缘故,逼着伏桃委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河伯,让她死后化为厉鬼,报复村民。 沈泊如听罢,轻声道:“不是第一种说法,第二种也不对。”他作为神仙,知道漳河中的确有神,但不是河伯,而是神女。 沈泊如与漳河神女同属水神,曾有过几面之缘。人死在水中算是枉死,按常理不能离开水中,也不能踏入轮回。而漳河神女性子温婉,对于那些凡人送给她的“小媳妇”,都尽力安排她们转生。 “河伯”不会报复凡人,伏桃也不会离开水中。 那会是什么东西? 沈泊如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一阵烦躁,揉揉眉心,缓声道:“我想去这个张家村看一看。”他声音很轻,若春风化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店小二闻言却吓了一个激灵,虽说近来有不少道门弟子前往张家村,但眼前这几位,怎么看都不是打鬼捉妖的料子。尤其是说话的公子,清隽文弱,看身量估计还不够厉鬼塞牙。 小二不禁劝道:“公子还是不要去那鬼村了,太危险,前一阵去的仙师都没出来。眼下那村子里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沈泊如知小二是好心,向他道了声谢,温声道:“小二哥,张家村大概在什么位置?” 店小二头回见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愣了愣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犹豫片刻,心一横,破罐破摔般说道:“临漳县东南方就是!三位客官好生歇息,告辞!” 待小二走后,沈泊如才问道:“三宝,你在邺城当监察小仙时,可有探听到临漳县张家村的消息?” 对于“三宝”这个名字,报春燕一开始是抗拒的,不过被唤了两天,勉强接受。好歹是个名字,比“哎那个谁”强了许多。 三宝面露愧色:“没有。” 江移舟双眼微微眯起,笑起来也多了几分邪气:“看样子,张家村的事情是被故意瞒下来了,胆子倒不小。” 沈泊如细细思索片刻:“先回屋,我需要一面镜子,看能不能找到漳河神女。” 几人回到客房,江移舟掩好门,找来一面梳妆用的小铜镜,递给沈泊如。沈泊如接过铜镜,把它放在了装满清水的脸盆子里。 他咬破中指,往水中央滴入几滴鲜血。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原本沉入盆地的小铜镜被几道细小水流托出水面,光鉴平滑的一面正对着沈泊如的脸。 沈泊如注视它,神情严肃:“漳河。” 镜中景象骤变,瞬间将人的视线拉到漳河之中。透过镜中的画面,能够清晰看到河中境况,水藻游鱼无一不显。 可就在这时候,画面忽而黯淡,像是被什么人故意遮挡上了。悬在半空的铜镜剧烈震颤,“哐当”一声掉入水中,镜面彻底碎裂,再也没有办法使用了。 三宝还没反应过来,讶然道:“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沈泊如轻轻叹口气,他捡起水中铜镜:“我不知道拦下我的是不是漳河神女,如果不是她,那就糟糕了。” 三宝愕然:“难道还有人敢跟神仙动手?” 沈泊如笑道:“敢跟神仙动手的人多了,历史上出过多少打砸神庙的事情?尤其是漳河这一类的神。”他顿了顿,平静道:“漳河与我不一样,她这样的水神,是依托信仰存在的,与其说人们信仰她,倒不如说人们喜欢和她交易。 “人们给漳河神女贡品,神女就要实现他们的愿望。如果他们的愿望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打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信仰消失。失去凡人信仰的漳河就会死去,然后换其他仙人来继承神位。” 三宝道:“那么,有人信仰神君吗?” 若让人们信仰一位神灵,首先这位神灵必须会保佑点什么。沈泊如是归墟的神,要说保佑,只能保佑人不掉进水坑。这一属性太过鸡肋,就算开山立庙也不会有人参拜的。 沈泊如才要回答,他身边的江移舟拍拍自己,轻笑一声:“有啊,我。” 贫嘴。 作者有话要说: 暴露年龄的吉祥三宝_ 第11章 洛水石(2) 张家村的事情疑点颇多,几人简单商量片刻,就决定去村中看一看。 夜间正是魑魅魍魉出没之时,要调查此类灵异神怪事,眼下是最好的时段,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沈泊如与江移舟领着三宝,离开客栈,前往张家村。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5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杏花林。 淡白色月华均匀撒在每一株花树上,毫不吝啬。偶尔有风经过,那些落在地上的花瓣纷扬而起,飘飘洒洒,如雪如絮。 就在这时,起雾了。 沈泊如见状,笑道:“走吧。这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通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小心一点。” 三宝不解,跟在两人身后,疑惑道:“通道?通向哪里?张家村吗?” 江移舟:“差不多吧。天地人三界本不互通,要想跨界,就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物体充当媒介,开辟一条通道出来。通道不存在于现世,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结界。” “之前我们收不到张家村的任何消息,是因为这个村子被困在通道之中了。要想让这里恢复正常,只有打碎那个充当阴阳两界媒介的东西。” “阴阳两界?”三宝大惊:“这条路是通向黄泉的吗?” 江移舟笑道:“出现在人间的通道,终点只有天界或黄泉,你看周围鬼气森森的样子,像是让你升仙的吗?” 三宝最害怕鬼怪,闻言又犯了胆小毛病,声音一下子低了:“要不,要不我留在原地吧。” 江移舟忍不住调侃她:“你这神仙怎么这样胆小?” 他又叹口气,语气稍显惆怅:“哎,不说你了。万一给你气死了怎么办?毕竟咱们是吉祥快乐的一家,我江二宝与亲亲沈大宝以后可都指望你养老呢。” 三宝大怒:“呸!谁是你闺女,占便宜不算,还自称二宝,你恶心不恶心,还要不要脸!黄泉怎么了,黄泉我也去!” 江移舟:“啧。” 正说话间,忽而风来,他们眼前的浓雾如被吹动的重重纱帘,缓慢浮动起来。 此时,江移舟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腕。 那只手很凉很细,指节处有一层薄茧。像是农家少女的手。 他耳边也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气声,有些轻,也有些急。大雾里似乎藏着人,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江移舟下意识挡在沈泊如身前,冷然呵斥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们眼前的白色雾气震动起来,缓缓凝成了一张人脸。 人脸很是模糊,它空洞洞的双眼似乎在打量三人,嘴唇翕动,虚弱地说出一个字眼:“河......”它还欲再言,但力气仿佛都耗尽了,吐了几个气音后,瞬间消散在大雾之中。 三宝缩着脖子,咽了咽口水,不安道“什么情况?” “不必怕,不会伤人的游魂罢了。”沈泊如道:“张家村中只有漳河这一条河,这姑娘应该是知道什么隐情,过来告诉我们。无论她的心思是好是坏,这总归是一个线索。” “姑娘?”三宝挠挠头,问道:“刚才的那个人脸是个姑娘?” 沈泊如笑道:“对,她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三宝皱着眉琢磨半天,更觉疑惑,她怎么想都不能将那张看不出五官的人脸同漂亮姑娘联系起来。 江移舟也笑:“我说三宝啊,别想啦,就你那个松果仁大小的燕子脑壳,想一百年也白搭。” 三宝:“呸!” 几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走到了位于通道之中的张家村。 浓雾一点点散开,露出一间间农家屋舍。 一名手持长拐杖的老人立在村口处,他背了个小包袱,穿着一袭破旧衣衫,手持罗盘,神情惊慌地瞧着疯狂旋转的指针,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走了。 老人身后跟着一个形容邋遢的青年男子。青年蓬头垢面,手脸上满是污垢,好似一个泥人。 他仰着头,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嘴唇微微张开,脸上永远都挂着傻里傻气的笑容。忽然,也不知道他看见什么,双眼一亮,唇边笑容咧得更大了些,喃喃道:“桃桃!” 这时候,那名老人也注意到了沈泊如三人,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你们是谁?” 沈泊如淡淡道:“我们是来捉妖的。” 老人神色和缓几分,瞧了沈泊如几眼,摆摆手,对他举起了那块旧罗盘,摇头道:“年轻人别说大话,你看见我手里这块罗盘没有?它原先的主人也是来这儿捉妖的老仙师,可惜妖没捉到,老仙师就先被妖怪打倒,五脏六腑都被掏了个空,提前升天见天帝去了。” 老人家面露愁苦,怅惘道:“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待下去了,早晚都是死,倒不如试试能不能跑出去。” 三宝见老人要走,担心他无辜枉死,没等沈泊如与江移舟说话,急道:“我们不是那些江湖骗子。老人家你不要着急,村子是被......” 江移舟突然拉住三宝胳膊,把她拽到身后,打断了她的话话。他双眉微挑,似笑非笑地注视老人,沉声道:“附近危险,我听说先前跑出去的那些人可都死了,老人家,你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乱跑了吧。” 不知为何,老人被他眼神一扫,忽觉脊背发凉,像是被一只藏匿在暗处的猎豹打量着。他向后退了退,眼中浮现出些许无奈:“好好好,我回去,我这一把老骨头,反正都要死了。不过我提醒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别被妖怪先吃了。” 言罢,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转身回村。 三宝指了指依然跟在老人身后的青年,好奇问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像个傻子?” 老人回头瞧了瞧那位一脸傻笑的青年,道:“他是伏桃的未婚夫君。伏桃沉河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天天念叨伏桃的名字,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 待老人与青年走远,江移舟瞥了一眼三宝,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天真善良。” 三宝听他说话阴阳怪气,心里不满,道:“我又怎么了?” 沈泊如压低声音,解释道:“张家村太过古怪,我现在根本区别不出这里的村民是人是鬼。劝人可以,但安全起见,我们发现通道的事情,还是不要说。” 三宝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泊如道:“去漳河。”他双手拍拍小姑娘肩膀:“张家村位于通道上,会引来一些妖精鬼怪,你见了千万不要害怕。” 三宝涨红了脸,她用力深吸一口气,仿佛从空气里吸了些勇气,双手攥拳,认真道:“神君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颈椎疼颈椎疼,这章偷了懒,搬运了以前旧文的设定:( 第12章 洛水石(3) 几人才走入村中,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气。气味很浓,刺激得人双眼涨疼。 三宝仅仅吸了一口气,脸色立马绿了,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赶紧捂住口鼻,不过只忍耐了半刻钟,就扶着墙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6 干呕起来。 江移舟用袖子掩住口鼻,嗓音也低沉下来:“这味道真够劲儿,快赶上一百年的陈酿了,还是浓郁酱香的。” 沈泊如五感日渐衰退,只能闻到淡淡一点,但也忍不住皱眉。他之前与鬼类打过交道,知道厉鬼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特殊味道,越重越凶。 但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看向江移舟:“这个村子太古怪,小心一些。”说完,又朝身后唤了声:“三宝,你怎么样?” 三宝才答应了沈泊如不会害怕,极不想因为这难闻味道拖了大家后腿。她压下恶心感觉,应道:“神君,我没事的。我又不是什么娇气包,吐一吐就习惯了。” 沈泊如自然看出三宝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他心知小姑娘要强,并未说破,而是放慢脚步,递了她一块手帕:“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说。” 三宝点点头,用手帕捂住口鼻。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白莲香,绵柔淡雅,很是好闻。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片刻后,拐入一条幽深小巷里。 张家村被困在通道之中,不与现世相通,天空仿佛被墨色浸染,一丝光亮也没有。小巷子里有农家两三户,家家大门紧闭,房檐下都高高挂着盏大红灯笼,灯光如豆,小小的一点。 一个人背对着沈泊如他们,立在前方不远处。光线晦暗,沈泊如与江移舟也望不清那人,只能模模糊糊瞧个大概,这人看上去身形高大魁梧,应是一名壮年男子。 江移舟上前几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哎!兄弟,你大晚上在这做什么呢?” 那人没有回应,仍旧立在原地,如同一尊不会说话的木雕。 沈泊如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那人身前,他想到什么,伸出手轻轻一推。那个人的身子骤然前倾,像跟煮久了的面条,软软摊在地上。 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 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这名男子死了有些时日,脸上的口唇大张,一双目光涣散的眼睛瞪得向外突出,似乎在惊恐地盯着沈泊如三人。 他衣衫不整,胸腹大敞,里面肋骨脏器皆不见踪影,整个人好比蝉蜕,仅是一具空壳。 沈泊如蹲下来看男子的尸身,发现男子全身上下只有贯穿胸腹间的这一道伤口。说明杀死他的东西极其锋利,能够瞬间划开了他的身体。 江移舟指了指男子的腿,言简意赅:“膝盖没了。” 三宝诧异道:“那他,那他刚刚是怎么站起来的?厉鬼杀他之后,还给他摆了姿势吗?” 沈泊如道:“不见得是厉鬼。厉鬼这种东西不聪明,杀人方法也就撕咬两种。无论是牙齿还是手爪,留下的伤口都会带些弧度,不会这么直。造成这种伤口的...像是刀一类的利器。” 江移舟接过话茬:“再说了,又不是选美画像,厉鬼干嘛还给死人摆个姿势?厉鬼吃人不假,但我可没听说过它们有‘吃完摆盘’的爱好。” 说着,江移舟蹲下来,撕下一片衣角裹住两手,摸向男子膝盖的位置。他刚触到男子腿部,就感觉男子双腿外侧各绑有一根细长如棍棒状的东西。 江移舟稍微用力,将它们拽了出来。 那是两根用来做晾衣杆的旧竹竿子,足有成年男子腿长。 沈泊如捡起两根竹竿,发现它们的底部略显宽大,还有人为磨平的痕迹。他拇指摩挲竹竿,把它们底部向下地竖放在地面。 两根竹竿稳稳立住了。 沈泊如神情严肃:“男子死了有几天,怕是有人故意支上这两根竿子,将尸体立在了这里。” 忽然,暗地里传出一阵轻轻脚步声,有人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我,是我,我把他立在这里的。” 寂静深巷之中,这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江移舟的右手上立刻多出一道长剑形态的白芒,他脸色一寒,眯起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喝道:“滚出来!” 伏桃未婚夫君的脸从背光处一点点露了出来,他外眼角上斜,傻笑着指了指尸体,含混不清道:“嘿嘿,他,他是我立在这里的。” 沈泊如见他满脸痴傻样子,只得放轻了声音:“你认识这个人吗?” 伏桃的未婚夫君赧然一笑,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答道:“认识的,他是我的大舅哥。” 伏桃的哥哥。 伏桃的未婚夫君仍旧笑嘻嘻的:“我大舅哥说要等桃桃回家,可是他太懒啦,居然趴在地上睡着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找了两根拐杖把他立在这...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江移舟道:“是,就你有脑子,特别尖。” 伏桃的未婚夫君听不出好话赖话,傻呵呵笑了一阵,突然失落地坐在“大舅哥”身边。他一只手来来回回在地上画圈:“可是桃桃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神情苦恼,声音中满是迷惘,似乎想不明白心心念念的“桃桃”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三宝于心不忍,犹豫了许久,慢慢地告诉他:“桃桃她回不来了。” 伏桃的未婚夫君仿佛没有听到三宝的话,又笑了起来:“桃桃喜欢我,我也喜欢桃桃,我们自小就认识,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她怎么会抛下我呢?” “村里人都说桃桃死了,还变成厉鬼出来害人,我看这都是胡说八道。桃桃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会害人呢?之前我读书,她怕我累着,时常会做些小点心悄悄给我送来。桃桃还告诉我,要和我生生世世做夫妻。我们这辈子还没做成,我不信她死了。” 微弱灯光下,他的眼眶好像有些发红,身子轻微颤抖着:“桃桃定是生我的气,躲着不愿意见我了。这一阵,我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一闭眼就看见桃桃坐在一只小竹筏上,顺着水流向前飘。我记得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打扮得很是漂亮。” 他画圆圈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僵直。但他似无所觉,依然重复那个动作,一双眼茫然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杂乱图案:“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那样难过。她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希望可以再见我一面。我每次都要过去,却都追不上,瞧着那只小竹筏飘啊飘的,飘到了河中央,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我想,桃桃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气我不去找她,这才躲了起来。没关系的,我等她回来就好。” 三人默然不语。他们心里都明白,伏桃未婚夫君所说的梦境,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伏桃被选为祭品沉入漳河,作为她的未婚夫君却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瞧着喜欢的姑娘没入湍急河流,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沈泊如觉得,伏桃未婚夫君的心里也是恨他自己的。就算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疯子,对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7 什么事情都稀里糊涂,却依然记得伏桃,依然记得当时那个无助的自己。 既然他以为伏桃沉河的事情只是梦境,那便当做是梦吧。 何必说破。 此时,伏桃的未婚夫君停住乱画的手。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原本混沌木然的双眼瞬间有了光彩。他站起来,重新露出痴傻笑容:“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许现在桃桃回来啦,说不定她在家里等我,我要和大舅哥一起去找她,我不能让她担心我。”言罢,他弯下腰,拍拍大舅哥脸颊:“大舅哥,起来,我们回家了。” 大舅哥不能回应他。 伏桃的未婚夫君见大舅哥没有反应,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抱起来扛到了肩上。 许是他姿势不对,大舅哥的脑袋“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伏桃的未婚夫君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他大舅哥的脑袋看了半天,哭丧着脸愕然道:“我,我大舅哥怎么突然死了!” 他后知后觉地骇叫了声,手一松,大舅哥就摔到了地上。他瞪圆了双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身子如同烂泥,一点点向下滑。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哥:mmp,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13章 洛水石(4) 伏桃的未婚夫君缩成一团,用力往墙上靠着,好像想找个缝隙将自己藏进去。半晌过后,他才明白墙上没有藏身之处,骤然失去力气,瘫坐在墙边。 他双手捂着脸,像个走丢的小孩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大舅哥死了,我怎么和桃桃交代...她,她会不高兴的。” 幽深小巷中,回荡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 沈泊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男人,对他伸出手,轻声道:“死者为大,这样撂在街上也不是事,还是先带大舅哥回家见见家人,然后再葬了吧。” 伏桃的夫君握了沈泊如的手,借力站起。他靠在墙边,身子隐没在阴影中,低着头抽噎:“现在妖怪抓人,桃桃的爹娘都不见了,眼下村里人都挤在河伯庙里面。他们说死人晦气,需要先抬到庙里驱驱邪。” 沈泊如感觉到,伏桃未婚夫君右手上面有一层薄茧。这种茧子基本出现在第二指节处,绝对不是握笔或者务农形成。 相同的薄茧,沈泊如手上也有。只不过,那是长期握刀留下来的。 伏桃的未婚夫君并不是屠户,他一个傻子,为什么要握刀? 沈泊如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垂下眼睫,淡淡道:“无故枉死之人,难免会沾上邪气,这样也好。我们是外地来的仙师,专门来村里除妖的。你若是不介意,还请带我们去河伯庙看一看。” 沈泊如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谎话。就算说,也说的没有底气,声音发轻,一双眼也会下意识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在外人眼中,沈泊如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妥,还会显得他更为温和。 但江移舟太清楚了。虽然他不知道沈泊如为何会突然改变行程,但看沈泊如举止,就知道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且不能让伏桃的未婚夫君知道。 伏桃的未婚夫君还打着哭嗝,他用力摇摇头:“不行的,巫师老爷说,你们这些外人容易招惹邪物,不能带去庙中的。” “巫师老爷?”三宝心觉奇怪,问道:“我听闻张家村的巫师是第一个遇害的,你们是又推选出一名新的吗?” 伏桃的未婚夫君微微抬起头,茫然瞧着几人。他仿佛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也不哭了,唇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傻笑:“四个巫师老爷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啊,他们听我们说话听了好久,你们没有看见他们吗?” 话音方落,周遭骤然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空气似乎凝滞,落针可闻。 三宝环顾四周,小巷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四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巫师老爷。她顿觉毛骨悚然,紧紧抿住嘴唇,双手使劲拉扯自己的衣角,全身僵直地立在沈泊如与江移舟身边。 倏而风来,几盏大红灯笼猛地晃动起来,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似受到影响,剧烈扭曲着。 风越来越大,影子扭曲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发出类似于春笋破土的“咯咯”响声。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们四人的“影子”蓦地站了起来,变化成四个怪物。它们全身上下都是黑黢黢的,上肢奇长,生有尖刺的双手直垂到小腿位置。光溜溜的一个脑袋,脸上只有道细细缝隙充当嘴巴。 它们散发着难闻恶臭,怒啸一声,口中涎水滴落,露出尖尖利齿与鲜红色的长舌。 三宝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她手脚酸软,沉甸甸的像没了知觉,脑子里是一团乱麻:“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对,我...我也是个神仙!我不能跑,我不能害怕,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三宝给自己打气的同时,伏桃的未婚夫君大叫一声,哆哆嗦嗦地瘫倒在地,呆滞双眼瞧着黑影,似乎没想明白“巫师老爷”怎么变成了怪物。他今夜受得刺激不小,猛地喘了几口粗气,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微弱灯光骤然熄灭,小巷彻底陷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三宝一个激灵,连呼吸都不敢了。 沈泊如反应极快,他在怪物扑来的瞬间向后跃起,袍角高扬,似一株在摇曳的青荷。手中朝生刀横向前劈,白芒氤氲,真气若一江春水浩浩汤汤,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泻千里。四个怪物躲闪不及,被震得朝后飞退。 四个怪物爬起身才要继续向前,却被一杆亮银色的枪挡住了身形。枪很长,其上盘着一条白龙,赤红的缨子松松软软地垂着。 江移舟单手握着枪杆,微一错身,正对了几只怪物。他将长丨枪顺势往前轻轻一推,闪耀银芒的锋利枪尖,顷刻从一只怪物的左胸贯穿出去。 那只怪物被死死钉在墙上,胸膛处的伤口“嘶嘶”地冒着白烟。它哀嚎着,前肢极力向前伸,畸形的手爪不住地向两边乱抓。 于此同时,另外的三只怪物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江移舟。巷子狭窄,平时走路最多容下并排五人,现在又被怪物占去大半活动范围,根本不利于闪躲。 三宝浑身冷汗,眼见江移舟陷入危险,惊呼一声,“小心”两字还未说出口。沈泊如已来到江移舟身侧,他手中佩刀长啸,真气烈烈,一刹光芒明灭,恍若海市幻境。 两只怪物的头颅,瞬间被削断了。 借着朝生的光芒,三宝看到最后一只怪物躺倒了自己身前,它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吼叫声。 三宝太阳穴“突突”狂跳,四肢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窝囊下去,咬牙默念了遍“我是神仙”,心一横,鼓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8 起勇气抄起道边一块大石头,双手举高,抡圆了就往怪物身上砸。 三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打倒这个丑陋怪物,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鸡肋神仙。这么宣泄般地砸了会,她才反应过来那只害人的怪物早已没了气息。 三宝愣了一会,她脱力般地丢了大石头,茫茫然地瞧了瞧自己双手。片刻后,这个小姑娘用力吸了几口气,站不住似地往身后退了两步。她热血上涌,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脸也涨红了,颤声道:“神君,姓江的,我...我把这个凶神恶煞的怪物打倒啦!我没有丢脸,我还是有点作用的!” 沈泊如瞧出小姑娘吓得不轻,弯下腰安慰地抱了抱她发抖的身子,轻笑道:“很好了,别怕。” 浓重的白烟自怪物的尸体上冒出,笼罩了整条小巷子。江移舟拧着眉头扇开眼前烟雾,一脚踢远地上的怪物,问道:“这些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沈泊如道:“是影妖。” 影妖,顾名思义,即为藏匿在影子里的妖怪。它们会悄悄跟随在走夜路的人的身后,趁其不注意的时候吃掉人的影子,并伪装成影子的模样,跟着那个人一起回家,藏起来。 被影妖寄宿的那户人家会受到这妖怪的影响,脾气会变得暴躁易怒,整日与家人互相争吵,永无宁日。当影妖吸收的负面情绪足够多了,长到足够大了,它就会显出身体,将人作为口粮吃光。 因其性质恶劣,曾被天界列为头号祸害,清剿过几次,差不多绝迹人间,只会在怨气极重的大凶之地出现。 譬如,归墟。 沈泊如想不透影妖为什么会出现在张家村,正思索着,耳边却传来江移舟的声音,他一指躺在墙角处昏迷不醒的伏桃夫君,撇撇嘴:“这个傻子呢?我们要带他一起走吗?” 沈泊如道:“带上吧。”他忽然靠近了江移舟,因为江移舟比他稍高一些,微微踮起脚尖,凑到江移舟耳边轻声道:“我之前说大舅哥身上的伤可能是刀造成的,我在伏桃夫君的手上发现了刀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才想跟着他去河伯庙看一看的。” 江移舟只觉沈泊如温温软软的气息只扑到脸上,轻若鸿羽,撩得自己心头发痒。 他耳朵尖瞬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完了才反应过来漏了一段,我有罪。 第14章 洛水石(5) 沈泊如寻了一块草席,裹起了大舅哥。他俯低身子才要背起伏桃的夫君,江移舟却抢先一步,把人给背了起来。 小巷子里黑漆一团,宛若封闭起来的小世界。沈泊如右手一翻,食指指尖处燃起簇小小火焰,暖黄色的光映照着江移舟的脸。 朦胧光辉下,沈泊如见江移舟笑容灿烂,恰似晨光映朝露。他不禁呆了片刻,随即莞尔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江移舟闻言,笑道:“和你在一起我就高兴。我们多年未见,神君要是肯赏脸亲亲我,我就更高兴了。” 说着,江移舟还恬不知耻地靠了过去。他脸上笑容浅浅,犹如映入水底的月光,二分桀然,八分温柔。 三宝听他两人谈话,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地想捂眼。不仅想捂眼,还觉得自己十分碍事。 于是,她自觉走入阴影里,捂住了眼睛。 夜间微风拂过檐下大红灯笼,发出轻轻地“吱呀”声,细碎如仲夏夜间的促织低鸣,怡人心绪。 江移舟距离沈泊如极近,沈泊如只觉那股清浅的白莲香气像是千万根绕指柔丝缠在身侧,直入心底。 沈泊如脸颊微热,心跳得也快了几分,觉得江移舟如同山中走出来的惑人精怪,一步步引着自己前往陷阱之中。他想要纵情一回,可又拉不下脸,正犹豫的时候,江移舟背上的伏桃夫君“哎呦哎呦”地醒了。 沈泊如回过神,推开江移舟,平静道:“先走吧。” 江移舟虽然满脸笑容地跟在沈泊如身后,但他手肘暗中用力,狠狠怼了伏桃夫君一下子。 伏桃夫君才清醒不久,还是一脸茫然的神色。他莫名其妙挨了打,弱弱道:“仙师,疼!” 江移舟被伏桃夫君坏了好事,见这“罪魁祸首”还敢委屈,心头火气更炙,瞪他一眼,怒道:“疼什么疼,带上你的大舅哥,下来自己走!” 伏桃的夫君被他眼刀一扫,忙低下头讷讷地“哦”了声,他扛起大舅哥,询问道:“巫师老爷们呢?” 三宝道:“那些不是巫师老爷,是吃人的妖怪,已经被我们打倒啦。” 伏桃的夫君显然不能理解“巫师老爷”为什么会变成妖怪,沈泊如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他才勉强理解。 三宝道:“我们不会招来什么邪祟,相反还能帮你们将村子恢复正常,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们,带我们去河伯庙了吧。” 伏桃的夫君还是一个劲摇头。 沈泊如别过头去,他目光落在大舅哥身上,低声道:“你一个人搬不动大舅哥的,不如我们帮你把他送回去吧。” 伏桃的夫君沉思了片刻,面露大喜神色,欣然点头。 三宝心中慨叹,神君如此不高明的骗术,换做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五岁孩童都不可能成功。 还是傻子好骗。 他们几人抬着大舅哥,走了莫约小半时辰,就来到了伏桃夫君口中的河伯庙。 庙宇十分破败,台前绿苔遍布,门窗上挂满白色的蛛网,到处都是积灰。一看就知道已经许久没有打扫过了。 河伯的石像位于中央位置,它双目怒凸,袒胸露腹,手持一柄实心大锤,满身都是结实肌肉,甚为魁梧。 沈泊如不禁扶额,漳河神女被谣传成河伯也就算了,但她一个温婉的姑娘,却被人塑成这个壮汉样子,这就有些委屈了。 庙中还有几位村民,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石像下面,看见沈泊如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泊如注意到了一个小孩子。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色很白,看上去很是虚弱,像是长期都没有吃过饱饭。 男孩独自躲在香案下,抱膝而坐。他头垂得低低的,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抬着,警惕地打量着沈泊如他们,抿着嘴,似有话要说。 有个村民发觉沈泊如的目光,恹恹道:“他叫小哑巴,不会说话,整日就爱盯着人看,怪瘆得慌的。” 村民的目光转向裹着大舅哥的草席,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又有人死了,张季朋,你快去杀鸡取些鸡血来,去去邪气。” 江移舟本以为“驱邪”会是个盛大场面,什么念咒跳神一应俱全的那种,还想凑热闹。没成想只是往死尸身上是泼泼鸡血,大失所望,与沈泊如一并坐在了神像下面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19 。 “张季朋”便是伏桃未婚夫君的名字,他应了声,从堆干草底下扒拉出一个小木盒子。 小木盒子被一把黄铜大锁紧紧锁着。张季朋动作笨拙地摆弄了两下,大锁便掉到了地上。 张季朋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短刀。短刀的刀刃被泛黄的白布一层层紧裹成粽子样,只露出沾满泥土的刀柄部分。 沈泊如自己也用刀,他知道张季朋手里的刀一定很快,极易伤人,否则不会裹成这夸张样子,不露丝毫锋芒。 他站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张季朋从院子里拎了只半死不活的鸡,拆下缠在刀身上的白布,对着鸡轻轻一划。石火风灯间,那柄刀就已经破开了鸡的胸腹,留下一道长长伤口,深可见骨。 沈泊如立在张季朋身后,他想到什么,淡淡道:“很不错的刀,杀鸡取内脏的时候,一定也很好用。” 张季朋手下动作一顿,他似乎没有听懂沈泊如的话,只是傻嘿嘿地笑。 沈泊如也笑:“能借我看一看你的刀吗?” 张季朋擦了擦刀上鸡血,猛地抬起手,刀尖向外对准了沈泊如,似是要刺。但他半途中撤了力气,明晃晃的刀尖正冲沈泊如的双眼。 张季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滑稽痴傻的笑容:“给,给你看。” “下次不要这样,容易伤人。”沈泊如的语气仍是温温和和的,他接了张季朋的刀,赏玩起来。 锋利无比的短刀到了沈泊如手上,随他指尖动作上下翻飞,像是变做了一只穿花而过的银蝶,又活泼又温柔。 张季朋微微张嘴,看呆了眼,举起双手正要鼓掌,却听“哐当”一声,短刀已掉落在了地上。 沈泊如的四指同时被刀锋割出一道长长伤口。他捡起短刀,擦净后还给张季朋,垂下眼,低声道:“好久没有练过了,有些手生。” 张季朋仍是鼓掌:“仙师卖过艺吗?” 沈泊如摇头笑道:“没有的。” 不过他想,等哪一天茶馆开不下去了,倒可以考虑考虑卖艺。江移舟耍枪,自己耍刀,三宝收钱,阿肥招财。 如果在一个城镇呆倦了,稍微收拾一番,就可以前往下一个城镇,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虽说浪迹天涯,但故人皆在,四海何处不是家。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沈泊如笑意更深,他掩好手上伤口,与张季朋告辞,走入河伯庙中。 而他手上的伤,自然是故意划出来的。 刀的种类各种各样,同种刀之间也会有细小差别,这就导致了每一种,每一把造成的伤口都不会完全一样。 沈泊如想要知道,大舅哥是不是死于这把短刀。 作者有话要说: 江移舟: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第15章 洛水石(6) 江移舟嘴里叼了根长长草棍,背靠河伯神像的莲花底座,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香案边上。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沈泊如的身上,眼神并不热切,安安静静的。但给人的感觉却像高山必和流水,桃花应笑春风一般理所当然。 三宝侧目瞧着江移舟,“噫”了一声,忽觉他浑身上下都似散发着一股子腻死人的酸臭气息。她伸出手扇扇鼻子,往边上挪了老远,给他两人腾出地方。 江移舟见沈泊如回来,这才吐掉口中草棍,略微挺直了腰,坐得端正了些。他一眼看见沈泊如右手上的伤口,皱眉道:“阿沈,怎么回事?” 沈泊如笑笑,坐在他身边,小声道:“我自己弄的,没事。心里有个想法,想要证实一下罢了。” 江移舟一手轻轻握了他的指尖,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伤药与纱布,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跟我说,你还有我,不必要伤了自己。” 沈泊如极少从江移舟脸上看到这种认真神色,心中一动,忍不住唤了声:“移舟。” 江移舟闻言,手下动作又轻了几分,抬起双眼:“怎么了?” 沈泊如低下头:“没什么的。” 江移舟像是忽然发现了好玩的事情,一下子笑了:“阿沈?” 沈泊如不明所以,应道:“我在。” 江移舟双眼稍稍眯起,故意压低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促狭之意:“真好听,我特别喜欢叫你。” 虽说沈泊如见贯江移舟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但仍是愣了一瞬。他别过眼,笑着说了句:“幼稚。” 三宝见状,觉得那股臆想出来的腻人酸臭味又重了许多,只恨自己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她又挪了出去老远,见几名村民呆呆瞧着沈泊如与江移舟,心中突然产生一种自家的两颗白菜被群野猪觊觎的荒唐感觉。 三宝站起身,双手着叉腰,不满道:“我两位兄长感情好,关你们什么事,看什么看!” 村民们还算有点羞耻心,被她训斥几句,纷纷扭过头,不再看了。不过,那名为“小哑巴”的男孩子却蹑手蹑脚地来到三宝身边,他的眼睛时不时往身后瞥,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东西一样。 三宝瞧小哑巴鬼鬼祟祟的,大为疑惑。才要张口询问,小哑巴伸出食指,对她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小哑巴悄悄指了指威风八面的河伯石像,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说话。此时,一名村民转过头,询问道:“小哑巴,你在做什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人将“哑巴”两字咬得极重。 小哑巴一个哆嗦,他捂住了嘴,如同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急忙跑到墙角里,瑟缩地蹲着身子。 小哑巴的异常引起沈泊如的注意,他打量男孩一会,对江移舟道:“我觉得这个孩子知道些什么事情,想要提醒我们。” 江移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几名村民,哼了一声,不屑道:“故弄玄虚。要我看这村子里就没一个好人,好好的姑娘家都能被逼去沉河,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 沈泊如道:“正因如此,我打算布一个幻境出来。” 江移舟来了兴致,笑吟吟看着沈泊如:“神君,你能在幻境里给我安排个英雄救美的情节吗?对,就是我当英雄救你的那种。” “你还是做梦吧。”沈泊如瞥了他一眼:“这里是通道,本身就是一个大结界,太过复杂的幻象撑不住的。” 沈泊如看江移舟眉眼间有些失落,心中又笑又气。笑得是江移舟老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气得是麻烦当头的节骨眼,他还有心情胡闹。 沈泊如盯了江移舟半晌,又觉他怪可怜的,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是真想,我们出去以后再说。” 江移舟抬手揉了下沈泊如的眉间,他好像看穿沈泊如的心思,狡然笑道:“阿沈你真傻,我说笑的,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那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0 样幼稚?” 沈泊如:“......” 江移舟见沈泊如不答话,挑起双眉,戏谑道:“我准备好了,神君想做什么就快点,让我这个人事不知的小妖怪见识见识神君的厉害。”这话被江移舟说得十分暧昧,本来正常的语句落到沈泊如耳中就多了几分旖旎味道。 沈泊如明显是记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张脸瞬间红透,他猛地推开江移舟,起身往旁边去了。江移舟顺势躺在了地上,也不去追沈泊如,而是用长袖遮住脸,低声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沈泊如这个样子,平日里瞧着温润寡言,特别正经。但稍微一撩,就会显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风情,别别扭扭的,越瞧越可爱。 三宝在旁暗中观察,她听江移舟笑得傻气十足,心说:“这姓江的莫不是被神君推了一把,磕坏了脑子?” 沈泊如没搭理江移舟,他围绕河伯石像走了两圈,像是在观察它。左手抵在石像身上,浅青色光芒以河伯神像为中心向外散开,恍若涟漪层层。 几名村民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光芒,他们迟眉钝眼地坐在原地,也不说话,安静得像是木雕泥塑。 此时,张季朋杀完了鸡,端着一小碟鸡血进门。他跨过门槛:“都弄好了......”话音未落,立在河伯石像旁边的沈泊如一打响指,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都仿佛凝滞。 河伯庙中灯烛幽暗,一只扑火的飞蛾硬生生定在了半空。张季朋微抬着左腿,扔保持着进门的样子,整个人都像变成了一尊不会活动的石像,看上去愈发傻气了。 三宝瞧着有趣,伸手在几名村民眼前晃了晃。村民们仿佛没有发现三宝,他们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似看到了十分美好的事物,嘴角缓缓上挑,露出了一个温暖笑容。 三宝笑道:“神君让他们看见了什么?” “一刻美梦而已。”沈泊如走到大舅哥旁边,弯下腰拆开了裹在他身上的草席,露出那道破开胸腹的狭长刀伤。 沈泊如刚要拆掉手上纱布,才一触到,念起什么,忍不住侧目看向江移舟。他微一用力,把缠在指间的纱布下拉了些许,并没有拆。 江移舟知道沈泊如想要做什么,他拿来一盏灯烛,替他照亮。 大舅哥身上的伤口时间已久,再加上各种外力影响,已经很难看出本来面目了。 但细节处,与沈泊如手上的那道完全一样,秋毫不差。 大舅哥死于张季朋的刀。 这一刻,沈泊如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离奇念头,抛开那些怪力乱神的因素,单是张家村村民相继死去的事情,到底是妖鬼作乱还是人祸? 沈泊如当了许多年神仙,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思绪完全乱了。 他认真回想关于张家村的事。 连通异界的通道,失踪的漳河神女,献祭河伯的姑娘,立在巷子口的大舅哥,忽然出现的影妖,疯疯癫癫的未婚夫,以及那把来历不明的短刀。 这些事情看似毫无联系,细想却又互相关联。暗地里似乎藏着一双手,在悄然推着事情的发展。 沈泊如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河......”这时候,一道极微小的声音将沈泊如唤回了神。蹲在角落里的小哑巴定定地看着他们三人,迟疑开口:“河。” 三宝一惊,她怀疑自己听错,诧异道:“妈哟,哑巴说话了???” 河。 他们刚进入通道时遇到的那个游魂,说的也是这个字。 小哑巴身在沈泊如的幻象之中,按理说看见的应该是美好的东西。但他却满脸惊恐,瞪大了眼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河伯庙。 小哑巴跑得极快,沈泊如顾不得多想,忙道:“张季朋可能有问题,移舟你留下看着他,以免再出什么乱子。我去追那个小孩子!” 就在沈泊如冲出门的刹那,他听见江移舟唤了一声:“阿沈!” 语气不同往常那般不着调,满是急切与担忧。 沈泊如不禁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江移舟向前走了几步,看样子是想与沈泊如一起,但看到门口立着的张季朋,仔细思考片刻,还是忍住了。 江移舟右手握着一盏荧荧明灯,停在沈泊如身前,注视着他,神色郑重,轻轻道:“当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发现被灌了营养液,是那位小天使啊,谢谢谢谢!我心里觉得好甜,晚饭还多吃了半碗。 第16章 洛水石(7) 沈泊如一直追着小哑巴跑到了漳河岸边,他们眼前的雾气很大,犹如一重重密不透风的白纱帘,将人眼前的景物皆虚化了。 小哑巴一直往前面跑着,速度还越来越快。沈泊如清楚听见小哑巴急促地换气声,他看小哑巴慌慌张张的样子,恍惚觉得自己像什么洪水猛兽,要吃他一样。 沈泊如忍不住唤了声:“等一下!” 小哑巴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跑着,一直跑到漳河边才停下。 雾气浓重,沈泊如已然看不见漳河的位置,只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他来到小哑巴身前,那孩子的眼神还是呆呆的,没有焦距,张着嘴喃喃道:“不拜神女,只拜河伯。” 不拜神女,只拜河伯。 沈泊如心头一紧,小哑巴的话分明是在告诉他,张家村的村民,知道漳河的神是名神女。 那么他们参拜的河伯,到底是谁?! 沈泊如正要询问的时候,小哑巴却纵身前跃,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响,他跳入了漳河,倏尔不见。 沈泊如来不及多想,随着小哑巴一起跳了进去。方一入水,冰冷的河水若质地上等的丝绸,层层包裹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画面。 这些是张家村的过去。 就算那些村民故意忘却了曾经,隐瞒着不愿去回忆。但万物皆有灵,这片土地上的草木还记得,流淌村中的河水也记得。 它们将这些事情转化为画面,逐一呈现在沈泊如这个外人的脑海之中。 他看见了很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漳河自古水患频发,世代都有供奉河神的习俗。他们在河边建起神庙,祈求神能够保佑村子,不再受水患侵扰。 不知何时,这片土地上兴起了活人为祭的风俗。村民们会挑选出一位品貌皆优的女孩子,作为“河伯之妻”,投入漳河河底。 被选中的女孩子自然是不愿意的。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对未来充满畅想的时候。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们会遇到一名意中人,然后快快乐乐地度完一生。 而这些美好幻想,却因一个所谓的“河伯”,没入了河底泥沙之中。 那些被选中的女孩子们会哭喊,会跪在地上哀求,说不愿意伺候河伯。这时候,以巫师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1 首的村民们就会跳出来,指责女孩不遵规矩,不顾村子安危,并说:“能被选中伺候河伯仙人是你的福气,别不知道好歹。” 他们这副嘴脸落在沈泊如眼中,可谓是十分恬不知耻了。 女孩子会下意识向双亲求助。然而她们会发现,自己家里面站满了来“劝导”的村民。母亲被他们挤在角落里一声声抽噎着,父亲则远远蹲在门台上,背对众人低头叹气,一言不发。 明明是人,却冷漠得如同鬼怪。 接着,村民们会挑选出一个黄道吉日,在漳河边搭起高台,女孩子会被迫换上喜服,打扮好,绑在竹筏上,随水漂流。载着哭闹女孩的小小竹筏,和着高台上的欢欢喜喜的歌吹鼓乐声,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沉没。 沈泊如一点点坠入河底,河水在他眼前层层荡漾,显出一个又一个女孩的面孔。她们都很年轻,也很漂亮,但脸上都是一副凄哀的表情,定定地瞧着他,似有话要说。 沈泊如伸出手,女孩子们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像融进了漳河河水,化成了碧色的波纹散去。 画面一转,某年初春河水解冻时,张家村为祈平安,又开始为河伯娶妇。不过这一次于以往不同,载着女孩的竹筏行至水中央,即将倾覆时,却被河水抬了起来。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只见天光破云而出,落在漳河,河面漾起万千涟漪。一袭碧色衣裳的神女,扶起作为祭品的女孩子,踏过重重水波,送女孩回到了岸边。 她温柔笑笑,说:“我是漳河的神,前几日才到任,不需要什么祭品,让这个女孩回家吧。” 村民大惊,纷纷跪拜下来,口称神仙保佑,希望漳河不再闹水患。 漳河神女面露为难神色,因为每年漳河的水量数额都是有规定的,不能擅改。她想了想,隐晦提醒村民要筑高堤坝。 但是,大部分村民像是没听懂这话。他们盖起一间神女庙,整日上香祈祷。 结果可想而知,漳河水患,淹得村子里连头猪都不剩。 鉴于此,漳河神女每年春天都要来提醒村民修一修堤坝。 日久天长,村民也开了点窍。可是他们很快将全部功劳归于自己的勤奋,不再去祭拜漳河神女。慢慢地,好好的神庙也就无人打扫,半荒废起来。 偶尔出现一次是神,次数多了,那就变成了人。 虽是如此,漳河神女还是每年都会上岸来,从来没有中断过,提醒村民像是成了她的职责。 关于漳河神女,村志上仅留下了一句话:每年春,有神女凌波而来,告众人。 事情终于在三个月前,发生了变化。 村里来了一名年轻的算命先生,他问村民们想不想去能让人“长生不死”的地方。 村民自然不信算命先生的鬼话。算命先生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在漳河河水大涨之际,以一己之力压下湍急水流,使之归于平静。 算命先生说,只要去了那“永生之地”,就会变得像仙人那样,长生不老。 村民被说得心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询问算命先生如何到达“永生之地”。 算命先生说,需要漳河神女帮忙指路。 如何引出漳河神女? 再举办一次“河伯娶妇”。 于是,村民们便找上了伏桃,要求她充当鱼饵,方便大家升仙。 伏桃当即说道:“就算那算命先生有通天本事,能让大家成仙。但这怎么想都是会害人的事情,我不愿意。” 画面定格在伏桃的脸上,她满脸倔强神色,整个人像是盛放在冬夜腊梅花。 继而画面一转,张季朋的脸出现在了沈泊如眼前。夜半时分,他悄悄拉上伏桃,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漳河,肩并肩地坐到堤岸柳树下。 长空映水,满河星影。 张季朋说:“白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理会,就算他们把你绑到了竹筏子上,我也能把你抢回来。我们说好要生生世世做夫妻,这才第一世,我来保护你。” 说着,他递给了伏桃一只陶瓷娃娃:“今日去集市上看到了,挺好玩的,就想送给你。” 伏桃接了陶瓷娃娃,她笑笑,靠在张季朋的肩膀上,抬头望向满天繁星:“不如......我们私奔吧。离开这儿,去哪里都行。” “好。” 可他们并没有成功,被抓了个正着。 彼时伏桃跪在地上,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无法劝住这些鬼迷心窍的村民。她脸上也露出了与之前那些沉河女孩一样绝望哀伤的表情,哀求着,哭喊着。 村民道:“又不是叫你去死,升仙的大好事,你跑什么?” 伏桃见实在没有办法了,浑浑噩噩间,脑子里都是一个“死”字。她脾气上来,挣开人群,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于是,张家村的人们将死去的伏桃绑在小竹筏上,放入了漳河。 时隔多年,“河伯娶妇”再度举办。高台奏起乐曲,巫师领着众人,唱起了欢快地悦神的歌谣。 私奔被发现后,张季朋就一直被关在自己家中。他不知道伏桃已经死了,逃出家门赶到漳河时,小竹筏已经飘了很远。 村民看张季朋过来,纷纷变了脸色,唯恐他破坏好事,赶紧把他按在了地上。 张季朋眼睁睁看着小竹筏飘到的河中央,他想,桃桃一定害怕极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去找她的。能救她回来最好,救不回来也没有关系,他两人做一对水鬼,也算是携手此生了。 他答应过的。 张季朋猛地发力,从一众村民里挣脱开来,跳入漳河。初春时河水刚刚解冻,刺骨的冰寒。他极速游向河中央,高声喊着伏桃的名字。 伏桃没有回应,也不可能回应。 张季朋才游到水中央,小竹筏便被湍急河流打翻。 张季朋神色慌急地赶过去,手忙脚乱解下被绑在竹筏上的伏桃。 他还没有发觉伏桃早就死了,唤了她两声。张季朋心觉奇怪时,一道黑色的人影,破开她的躯体,犹如蝉褪蛹那般,钻了出来。 张季朋在河里,模模糊糊看见黑影举起了手臂一样的东西,砸向了自己头顶。 水面泛起赤红。 画面到此结束。 沈泊如也落到了漳河河底,他的脚边,有一只陶瓷娃娃。娃娃样子瘦瘦的,眉眼间有股机灵劲儿,五官面目分明就是小哑巴。 是张季朋送给伏桃的那个。 他捡起陶瓷娃娃,放入怀中。 “永生之地”的确存在,指的就是归墟。归墟位于三界交汇的点上,时间在此过得极其缓慢。 而出现在画面最后的黑影,是一种名为魇妖的怪物。它们诞生在归墟,属于极恶的魔物。 当初封镇归墟地缝时,有几只趁乱跑了出来。天界也下了追击令,要拿这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2 几只魇妖。 万万没想到,魇妖想要打通去往归墟的通道。世间没有东西能够成为人间与归墟之间的媒介,但神可以。 它们想通过漳河神女,打开归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说这文要结束了,你们会不会打死我_|| 这篇文一开始只打算写三万的,它是我码旧文时产生的一个脑洞。我在写隔壁苏谢沈询那两口子的主线任务是找息壤,原来的设想是一个事多的神仙给他们寄去一部分,让他们去找。 后来我就想,这事多的神仙为什么不自己去,非得寄给苏谢,有点牵强。想着想着,妈呀脑补出一个智障夫夫找青土的搞基故事来,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给事多的神仙起个名,沈泊如,完美。于是,就想写写这个沈泊如的故事。于是暂时锁了旧文(反正暂时也不写,放在那有骗点击的嫌疑,小天使收藏见我不更新,也会弃坑,还不如先锁上,填了这个短坑再放出来) 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是疯了,写着写着正文,跑去写番外了。苣苣都是完结再写,我这个半路跳车,番外写的还比正文长emmm。 这个脑洞很多地方都是潦草的(冲动是魔鬼,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完),有些语句设定我都搬得旧文。我这个人脖子不是好,不能写太长时间,写得又急,赶时间,相似的地方就懒得再想词了。不过这些地方我都在文档里标记了,都是要改的,对不起大家了。 有些小天使对此肯定对我有意见,但自己抄自己,又不好意思骂。没关系,我自己动口:勺吃火龙果,你不要脸,抄袭狗,剽窃果龙火吃勺,呸!垃圾。 我不是很会起文名,昨晚绞尽脑汁,终于给这两篇都起了完美名字。 明天见,亲爱的们 第17章 洛水石(8) 江移舟与三宝守在河伯庙里,周围很静,一丝风声都没有。河伯神像两侧的灯烛闪跃着柔和光芒,有二三飞蛾围在灯火边上扑翅膀。 张季朋端着一碟鸡血走进门来,他呆笑着跨过门槛,走到大舅哥的身前。他步子迈得很慢,弓着身,如同年过古稀的老者。坐在庙宇各处村民也都站起身,聚向张季朋身后。不知道是不是久坐腿麻的缘故,几名村民脚下无力,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他们踩在棉花上。 三宝被村民们笨拙的模样逗笑,她悄悄对江移舟道:“我看他们就像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死人,样子像极了晏姑娘。” 江移舟道:“你这话可以再说大声点,看看那些村民打不打你。” 三宝翻翻白眼。 张季朋端着瓷碟的手向下斜倾,看起来是要将鸡血洒在大舅哥身上,但他突然停下动作,看向江移舟和三宝,茫茫然问道:“另一位仙长怎么还没有回来?” 三宝悚然道:“你说什么?” 之前沈泊如布下幻境,张季朋应当看不见沈泊如离开,他应该问:“另一位仙长去哪了?”而不是“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移舟站起身,他挡在三宝身前,银白的枪尖指向张季朋,对三宝沉声道:“退后。” 张季朋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手一翻,碟子中的鸡血尽数洒在地上:“江移舟,说起来咱们也是老乡,何必动刀动枪的?” 他说着,额头处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像张被用力撕开的纸片。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从中挣脱出来,只剩薄薄一层人皮落在黑影脚边。 三宝目瞪口呆,这一连串的动作,着实让她联想到了正在蜕皮的蝉。她张了张嘴,望向江移舟,指着那个黑影说道:“姓江的,这...这是你老乡?” 江移舟道:“我不承认的,这是魇妖,与我不是一路货色。” 魇妖道:“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大家一同诞生在归墟,还做了几百年邻居,怎么能不顾念旧情?小白莲你见色忘友,就知道屁颠颠追着沈泊如跑。你可别忘了,沈泊如当年是怎么证道的。” 证道,每一位先天神祇诞生时,都要证明自己有当神仙的本事。沈泊如证道的方式,是斩杀十万魇妖。 天界视归墟视为大凶之地,从中深渊中诞生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归于魔物,都不允许存活。 这件事江移舟一直都记得。 在江移舟还是芽的时候,他就发现归墟深渊里来了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子。男孩子是个才诞生不久的小神仙。小神仙拿了一把跟他同长的刀,脸上明明是害怕的样子,刀锋却依然砍向那些魇妖。 等解决完一波,小神仙会抱着他的刀,躲在角落里呜呜咽咽地哭。 归墟深渊里没有人陪小神仙说话,等到他哭够了,就会拖起那把长刀,继续向深处走。 江移舟忽然想抱一抱这个小神仙。 后来,小神仙长大了,也不哭了,整个人都变得安安静静的。那时候江移舟就在想,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神仙去归墟之外的地方转一转,带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黑色之外,还有其它的色彩。 那样的话,说不定神仙会笑一笑。 彼时江移舟还没有名字,他知道神仙叫做沈泊如,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移舟泊烟渚”这半句诗。 他不知道这半句诗是什么意思,只因为“移舟”距离那个“泊”字比较近,就取了它当名字。 他很喜欢。 这样过了很长时间,沈泊如发现了江移舟。他走了过去,一手抚上了他的叶片茎杆,似要折断。 江移舟知道天界的那些狗屁规矩,他生于归墟深渊,自然也是个“可恶魔头”,不能活的。他一个哆嗦,瞬间开花了。 沈泊如愣了片刻,笑了起来。 这是江移舟第一次看见沈泊如笑。 这一记,就是好多年,不曾忘却。 江移舟回过神,他注视魇妖,轻笑道:“要打就打,咱们不是一路货色,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未落,几个魇妖破开村民们的身体,钻了出来。 魇妖手指捏了个圈,抵至唇边吹响。随着这哨声,他们脚下的发出“簌簌”响动,许许多多的浅灰身影,从他们脚下钻了出来。 魇妖。 魇妖没有实质化的身体,狰狞的影子落在地上,扭曲地如同地底钻出来的恶鬼。它们伸着手爪,仿佛想把江移舟和三宝拖入无尽的深渊。 江移舟握着他的枪,对准为首魇妖的头顶劈去。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如凌日虹霓。 锋利的枪刃刺穿魇妖的身体,但却像击中了空气。 魇妖却越聚越多,它们大孔吼一声。黑色光芒霎时冲天跃起,化为数把丈余长的光刃,道道如雷霆暴雨,急急从九天洒落。 江移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三宝。同时左手捏诀,手指间真气氤氲,似灵蛇缠绕。又屈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3 指一弹,千缕银光动如丝线,纵横交织,瞬时化作一堵气墙,挡在背后。 无数黑刃击打气墙,恰如珠落玉盘,芙蓉泣露,泠泠响声不绝。 魇妖越发多了,它们一个复制一个,不多时就将河伯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混乱中,江移舟的心脏跳得极快,好像随时随地都可能停止一样,意识也有些昏沉。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应该立即停下来歇一歇。 可是他又不能停。 江移舟忽然道:“三宝,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神君怎么看上我的吗?我这就告诉你答案。” 三宝道:“怎么?” “我与神君相遇在归墟。”江移舟道:“当时我还没个人形,神君伸手一摸我,哎呦那叫个舒服。我一紧张就没把持住,对着他开花了。”他强提精神,爽朗笑道:“然后啊,神君惊叹于我的盛世美颜,对我一见钟情。” 三宝:“......都什么时候了,我信了你的邪。” 江移舟顿了顿:“我这杆枪,叫做暮辞。” 朝生,暮辞。 三宝不知道江移舟为什么会说这事,安静地听着。 江移舟沉声道:“等下我开一条路出来,你飞出去告诉阿沈,要是我......” 江移舟想要说那个“死”字,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死”这个字实在太沉重,他不敢说,不敢想自己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更不敢想没了自己之后沈泊如会是什么样子。 他冒着“生命危险”追了沈泊如许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被拒五十八次,终于成功。 不甘心,也舍不得。 他真的,很喜欢他。 暮辞的寒光映入江移舟的眼眸,似燃起两簇冷焰:“你告诉阿沈,我江移舟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这条命又臭又硬,只有他能拿走!” 暮辞隔开一众魇妖,开出一条极狭窄的通道。江移舟大声道:“三宝,走!不要回头!” 三宝见状,急得红了眼眶,却也没有办法。她看了一眼江移舟,化作一只羽燕,破空而去。 路上数只魇妖拦路,她咬牙飞往河的方向,忍耐着没有回头,一头扎进了漳河。 第18章 洛水石(9) 漳河河底铺满细软泥沙,有游鱼穿青荇而过,引河水缓缓流动。 沈泊如找到了漳河神女,她被几根碗口的铁链束缚着,身躯浮在水中,碧色衣袖随水流浮沉。 漳河神女的脖子上戴着块青绿色的玉石坠子,光芒如豆。察觉有人过来,这稍稍抬起了头。 漳河神女的脸色很差,颜色如同冬日冰凉凉的雪。她眯缝着眼打量来人,那样子仿佛一位眼花神昏的老者,小心翼翼地辨别着他人,生怕认错了。 半晌,漳河神女瞧出沈泊如是谁了,双眼稍稍睁大了些,也重新有了神采。她挣了挣身子,嘴唇微动,像有话要说,但最终却化成一声叹息,又似是祈求:“神君,你杀了我吧。” 漳河神女是连通归墟与人间的媒介,想要打破这条通道,只有杀死漳河神女这一个办法。 沈泊如不说话。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漳河神女看向沈泊如,神情温温和和的,若微风中摇曳着的春草:“我单名一个碧字。” 沈泊如认真道:“我记住了,不会忘的。” “多谢神君了。”漳河神女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稀奇东西能给神君当谢礼,就这块洛水石还拿的出手。眼下神君神魂不稳,洛水石是先天神物,能帮神君稳住魂魄不散。但它不能阻止神君体内混沌元气的流散,神君虽然不会死,但是会失去神性,慢慢变成一个妖怪吧。” 漳河神女远远望河面,眼中满是笑意:“其实,当只妖怪也不错。不需要管那么多规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很久以前,江移舟也对沈泊如说过这样的话。 世人皆言,归墟神君斩杀十万魇妖才证得大道。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江移舟。 归墟深不见底,为恶秽诞生之地,晦暗无光。 在沈泊如很小的时候,很多神仙都告诉他,归墟里面都是穷凶极恶的魔头,作为诞生在南海归墟的神,应当去斩尽这些妖邪之物,证得大道。 于是,沈泊如抱着他的刀,孤零零一个来到了归墟深渊。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彼时的沈泊如不过才五六岁,正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 但沈泊如没有父母,也不会撒娇。陪着他的,除了一把名为“朝生”的刀,便是数不尽的魇妖恶鬼。 这样过了许多年,他在归墟里,看到了一株白莲,还未开花,小小的花苞微微合拢,十分可爱。 看久了丑陋魇妖,再看一朵未开的小白莲,简直眉清目秀。 沈泊如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它。也不知道那朵花怎么了,忽地一个哆嗦,像是被吓的。 然后,巴掌大小的白莲花,在沈泊如眼前刹那盛放。 恍惚间,沈泊如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同时,沈泊如心中明通,在归墟之底斩尽十万魇妖未泯天性,犹存善念,这就是他的道。 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了。 沈泊如带着小白莲离开归墟,放在水缸里养了起来。 小白莲渐渐长得大了,变成了江移舟。江移舟性子野,三天两头往外跑。他回来之后,会跟沈泊如说好些稀奇有趣的事情。每当讲完,他都会说一句:“神君,我喜欢你。和我走吧,今后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沈泊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江移舟喜欢,他心里没底,觉得江移舟是因为接触的人太少,才会瞧上自己。等到江移舟认识人多了,便会晓得他人的好处,与之前那些男男女女一样离开。 所以,沈泊如一直在拒绝江移舟,共计五十八次。 而在第五十九次的时候,江移舟说:“神君,你心里有我。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早就赶我走了,对不对?这次你不如应了我,若真的不合适,你再丢了我也行。” 沈泊如觉得应该再回绝了江移舟,但他迟疑良久,说了一句:“好。” 何其有幸。 沈泊如回过神来,看向身前的漳河神女,对她道了声谢。 然后,朝生刀猛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以漳河为中心,人间去往归墟的通道瞬间崩塌。 漳河神女哼着一支小曲,神魂散在苍碧色的河水中。只有未唱完的短歌,若风一般轻轻飘在水草间。 那是人间的悦神曲,村民们每年都会唱给她听的。 她很喜欢。 此时,三宝也来到了沈泊如身侧,小小羽燕在水中费力地扑着双翼,没等沈泊如问,她急忙开口,没说江移舟那一段话,言简意赅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正经的捉妖指南 作者:勺吃火龙果 分卷阅读24 :“那姓江的要死啦!” 沈泊如动作一顿,右手握紧了他的刀:“他死不了!”说着,便向岸上冲去。 三宝追在沈泊如身后,心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美救英雄。 此时,江移舟也来到了漳河岸边。具体来说,是被魇妖逼到了漳河岸边。他现在是很狼狈的,发髻散开,素白衣裳上沾满了血污。 虽是如此,他依然握着枪,不曾有一刻松懈。 江移舟知道,眼下通道已破,不管多少魇妖再多,也只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多长时间。 撑过去就好了。 魇妖们一出现,江移舟就明白他们肯定是将漳河神女当做媒介,想要打通去往归墟的通道。他忽然觉得有些滑稽,魇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沈泊如真的会杀了漳河神女。 江移舟想,如果换做自己被做成通道的媒介,沈泊如定会一刀劈死自己,然后斩尽魇妖,再殉情。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沈泊如与三宝一前一后,跃出河面。 原本平静的漳河,霎时间变得水涛汹涌。 地阔天遥,风呼浪啸,沈泊如发丝扬起,青衣猎猎。他手中朝生嗡嗡震动,声如凤鸣,凛冽刀光对着一众魇妖直直劈下。银光疾卷,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白龙。 而不停涌动的河水随他的动作顿时分成两半,直向天冲,继而又重重拍在魇妖身上,将它们吞入河底。 江移舟瞧着沈泊如,恍惚间似回到了身在归墟的那段日子,周身热血上涌。沈泊如也是这般淡淡的神情,带着一把刀,斩杀了十万魇妖。 他的心随着沈泊如的举动,怦怦地跳了起来。 他好像,更喜欢他了。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又重新照在这片土地上。 张家村中的魇妖皆被沈泊如斩尽,村民的魂魄在晨雾中显现出来。他们向几人鞠了一躬,而后逐渐消失。 最后,沈泊如看到了张季朋与伏桃。 伏桃察觉到了,回头对沈泊如笑了笑。她就是开始时候,一行人在大雾中遇到的那位漂亮姑娘。 天光破云,朝霞如锦。 沈泊如瞧着满身狼狈的江移舟,他静默片刻,突然抬起头,亲了亲江移舟的侧脸。 江移舟的心似被羽毛拂过,整个人都愣了。 恩?这么主动了吗? 沈泊如注视江移舟,他见他一脸呆滞模样,稍稍后退了些许,低头道:“你不高兴吗?你之前说我这样,你会高兴的。” 江移舟太高兴了,高兴得简直想要开花!他抱住沈泊如,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何其有幸。” 沈泊如红了脸,他挣开江移舟,给他看洛水石:“我不会死了...我也不做神君了,我要当个妖怪,以后要跟着你去很多地方。” 江移舟笑:“不拯救苍生了?不找息壤了?” “我拯救过了,为了这事你还跟我吵了一架,气得我离家出走。”沈泊如顿了顿,话锋一转:“我虽然有了洛水石,不过息壤还是要找,你还记得我有个朋友叫苏谢吗?” 白龙神君苏谢,与沈泊如并称上界双煞。沈泊如业绩常年倒数第一,苏谢比他稍强,倒数第二,都属于有本事却不干活的懒惰神仙。按众仙神的说法,他们好比两个臭棋篓子凑在一起,还深觉彼此是个高手,惺惺相惜。 江移舟皱眉:“怎么不记得,苏谢上次来找我喝酒,喝光了我的私藏不说,出千骗光我的全部积蓄,害我吃了好几年西北风,这账我还没跟他算。” 沈泊如道:“所以我才想给苏谢找点事情做,以免他喝醉了再胡乱抓人赌钱。” 江移舟笑道:“主意不错。” 他们牵着三宝,一边计划如何坑倒苏谢,一边向张家村外走。 三宝忽然道:“神君,今后我们去哪里?” 沈泊如瞧了一眼江移舟:“去哪里都好。” 说着,他收起朝生,笑道:“这把刀以后就用来劈柴吧。” “朝生”“暮辞”两个名字都是沈泊如起的。人间有一种名为蜉蝣的小虫,寿命只有三天,朝生暮辞。但它们却能活得十分愉快,极尽其乐。 沈泊如想要自己与江移舟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就这么简单。 江移舟在沈泊如身边絮叨,说着各地的景色,模样一如当年。沈泊如也不说话,只是牵着江移舟的手,安静地听着。 他们身后,朝阳正好。 分卷阅读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