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碎》 分卷阅读1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 《宁为玉碎》花漫夜 文案: 墨玉,是罪人之子,是山海阁中贱奴,自幼受尽折磨,却有一颗坚韧善良的心,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砍柴之时救了天清宫宫主楚清寒,二人的故事便就此开始。 二人的相遇,究竟是福是祸,历尽磨难的墨玉,究竟能否得到自己的幸福? 虐身文,小受被虐的巨凄惨,鞭打罚跪都是家常便饭,不喜慎入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玉┃配角:楚清寒┃其它:虐身 第1章墨玉 若说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毫无疑问,便是天清宫,而第二大门派,则非山海阁莫属。十余年前与魔教一场大战,前山海阁阁主林海阳,施展玄玉功,与当时的魔教教主同归于尽,才有了如今江湖的宁静。而今的山海阁,由当年的左护法,孟敬辞接任阁主,十余年来,倒也发展壮大,有了今天的一番盛景。 山海阁人丁兴旺,远远看去,只见一片屋宇鳞次栉比,很是壮观。平日的山海阁,经常呈现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屋宇之中,穿梭的身影交织成一片独特的风景。 这天,是个阴沉的冬日,阴霾的天空仿佛随时可能压下来,看来是要下雪了。天气不好,又是午后,院子里没有几个人,难得的,显出一些空旷。 “贱奴,见了管家,还不跪下!” 这声音很是蛮横,有一些尖利,在冬日宁静的空气中很是刺耳。 喊话的人,是这里的监工,人唤宝三,身形五大三粗,面庞粗犷,粗黑的胡子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这天气还要看着下人干活,他显然很不爽。 他这话,是对站在院子正中的一个奴隶喊的。山海阁中,干杂活的都是些下人,可以按月领钱,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却只有这个人,真真正正是个奴隶,连生死,都不由得自己。 此刻,这奴隶正站在院子中央。消瘦的身躯,却站得笔直,管家仔细看去,发现这奴隶的脸其实长得颇为好看,虽是风吹雨打,满面灰尘,仍是遮不住白皙的肤色,两道细而深的弯眉,带一缕英气,让那本来清秀的脸庞,显出一丝倔强。 一身粗布单衣,到处都是补丁。这衣裳还是去年谁不要了丢给他的,此时明显是小了,裹在身上紧紧的,让他本就消瘦的身材更显单薄。袖口有些短,从□□出手腕上,露出几道零散的伤痕,看起来像是鞭伤,绕着手腕一周,还有环形的斑斑血迹,那是前些日子,被吊起来鞭打时,铁链磨出的伤痕。 宝三看他不动,料想他又来了倔脾气,不愿下跪,也懒得跟他再啰嗦,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腿弯处。宝三武功虽不太好,但是力气不小,这一脚又是毫不留情,满以为一脚下去,这贱奴怎么也得跪了,却没料到,那单薄的身体,竟然只是摇晃了一下,仍然倔强的站在原地。 看来是个不好□□的。管家暗想,眉头微微皱起。 这管家性张,是今日才新上任的。这人很有心机,上任之前,就已经打听好,山海阁中,有个贱奴,下人都可以随意欺凌打骂,想来是无根无蒂,纵使打了骂了,也没人会替他出头,因此他早已拿定注意,要从他身上立威,让下人们惧怕自己。 他本以为,这贱奴常年挨打,定然是被□□得言听计从,却未想到,面前这看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是这般硬气。 “这贱奴还会武功?”张管家心头虽是有火,心思却还清明,换上了一副淡然的神色,缓缓问道。身为山海阁管家,虽然平素都是管些穿衣吃饭的杂事,却多少也会些拳脚功夫,看得出来,受得宝三一脚而不倒,这贱奴必定是习武之人。 宝三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不粗,这会儿察言观色,早已猜透张管家的心思,凑上前去,趴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言简意赅,只是几句,张管家对这贱奴的情况便已经了然,待到宝三恭敬的退到一旁,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轻咳一声,沉沉道:“贱奴,我是管家,你见了我,理应下跪。若你还有什么不服,大可到阁主处,我们再从长计议。”提到阁主,他满意的看到贱奴英挺的眉峰有了一丝颤抖,便提高声音,继续说:“我听说,你还有个娘,虽然是疯了,却也还活着,若是因为你不知礼义,连累了她,看你还怎么自处?” 贱奴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本来从容的脸上现出屈辱的神色,还有他刻意压制的,那一丝不甘。 寒风吹过,冷得刺骨,虽有内力,却依然无法完全压制这寒冷,更无法压制,心中的绝望。 他稍稍垂下眼帘,本来站得笔直的双腿,缓缓弯下去。伤痕累累的膝盖接触到冰冷的雪地,寒冷和痛楚仿佛交织成无数把利剑,无情的刺进肌骨之中,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贱奴墨玉,见过张管家。” 这声音很是悦耳,中气十足,清脆又不失圆润,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屈居人下之感,让张管家不由得怒从中来。 “墨玉?这贱奴,为何会有如此别致的名字?”张管家皱眉问道。 宝三连忙上前一步,说:“张管家,他确实是叫这个名字,但山海阁中,根本无人如此唤他,都只唤他贱奴便了。”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了,这贱奴没有姓,阁主说,他不配有姓。” 宝三的话,墨玉听得真切,却是没有做出反应,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根本无从反驳。墨玉跪在雪地上,却并没有低眉顺目,一双秋水般明澈的双眼,目不斜视的望着远方的皑皑白雪,似乎那里,有着渺茫的希望。 “即使是贱奴,也还是要懂规矩的。”张管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玉缓缓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望着他。 不似宝三的粗壮,张管家身形颇为瘦小,甚至有一丝面黄肌瘦的感觉,只有一双眼睛,颇为明亮,带着几分狡黠和世故。能成为山海阁的管家,自然是精明之人。 墨玉并不怕,之前几个管家,哪个不是以整他为乐?习惯了,日子也就容易过一些。反正他只有这一条命,哪天走到了尽头,便不会再疼了。他经常在心中这样劝解自己,熬过这年年岁岁无休无止的苦役和毒打。 “今天,我就教你,见到主子,是要跪的。宝三,拿鞭子来!”张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满意的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颇有些洋洋得意,然而对上墨玉那冷冽的目光之时,眼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几分恼怒,唤过宝三,低声交待了几句。 “贱奴,张管家有令,藤鞭十鞭,权当是见面礼,跪两个时辰,便是你不敬管家的惩罚!把上衣脱了!”宝三狐假虎威,竖起眉毛,伸手指着墨玉,吼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 墨玉也不看他,仍是目视前方,伸手,麻利的解开上衣的扣子。 当他脱下那件破旧的上衣时,张管家不禁有些吃惊,因为那消瘦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多是鞭伤,密密麻麻布满前胸后背,有些愈合了,有些还红红的张着,让人看得心惊。肋下有大片的青紫,看来是被人踢打后留下的痕迹。仔细看去,左侧腰间,还有一片烫伤,那是前些日子被人用燃着的木棍烙出来的,纵使颜色有些黯淡,却依然很是明显,让人一眼,便能看得真切。 本来,依照墨玉的地位,是根本不会有人给他衣服穿的,但他一身伤痕太过骇人,前一位管家便随手丢给他一件衣服遮住伤痕,还叮嘱众人,教训他之时,定要记得要他去衣,否则这件衣服打坏了,就没的换了。 “贱奴,张管家罚的如此之轻,你还不扣头谢恩?当心张管家改了主意,打得你几天都爬不起来!”宝三走近直直跪在雪中的墨玉,恶意的,踢了踢他肋下那本就青紫未愈之处,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痛楚神情,那身体,就如同雕塑一般,在雪中一动不动。虽是跪姿,虽然被唤做贱奴,却是丝毫没有低贱的神情。 张管家见他如此,知道想要这贱奴服服帖帖,并非一日之功。看这架势,今日就算真把他打得几天都爬不起来,他恐怕也不会乖乖听话,否则可能早不是今日这个样子。 他本是要立威,但这贱奴,明显就不怕他,这威,还怎么立?他想了想,心中漫出一丝恶毒,开口,不紧不慢的说:“宝三,等下去取一副镣铐来,待这贱奴跪完雪地,便给他戴上,让他从此戴着镣铐干活,直到学会规矩为止。” 天愈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曼舞一般飘落下来,洒在墨玉乌黑的头发和伤痕累累的肌肤上。很冷,但墨玉已经习惯了,因为他一年四季,便只有那一件单衣。 他暗暗运起内功,来抵御这锥心刺骨的寒冷,否则,要怎样撑过两个时辰? 空阔的院子被白雪覆盖,远处的树林、古道和远山,尽是一片冰清玉洁。墨玉的目光飘飘摇摇,仿佛迷失在这一片素白之中,浑然不觉,身后的宝三,已然挥舞起粗重的藤鞭。 宝三力气本来就大,又急于在新来的管家面前表现,鞭子挥舞得格外卖力。只听一声脆响,鞭子砸在皮肉之上的声音在这大雪中格外尖锐,如同刺进耳膜的利刃。声音落处,墨玉背上便已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藤鞭并没有倒刺,不像是阁主喜欢用的那种鱼鳞鞭,不会鞭鞭见血,但墨玉背上本就遍布伤痕,有些还没有收口,有些高高肿起,隐隐渗出血珠。这一鞭子下去,这些未愈的伤口顿时破裂开来,鲜红的血洒在素白的雪地里,透出一丝残酷的美艳。 张管家站在他面前,唇角噙一抹冷笑,望着他那张清冷的脸,失望的发现,除了眉梢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抖动,他的神情,竟是没有一丝变化。 好个贱奴!张管家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抬头看看宝三,声音中透着狠厉:“宝三,给我狠狠的打!” 宝三闻言,更加甩开膀子,抡起藤鞭,一下重似一下的砸在墨玉背上,墨玉仍是不动,一丝声音都不发出来,仿佛那鞭子,并没有打在他身上一般,安静,一如这宁静的天地。 只是十鞭,宝三却打得气喘吁吁。待他终于收手,雪地上已是血迹斑驳,墨玉背上,交错的伤口淌着鲜血,沿着单薄的脊背蜿蜒而下,红的让人心惊。 “宝三,走。”张管家示意道,看看墨玉,说:“贱奴,好好跪满两个时辰,若是敢偷懒,便不是十鞭子这么简单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遮住了地上斑驳的血迹,甚至远远看去,墨玉单薄的身形也已若隐若现,仿佛随时要融化在这雪地里。 宝三很是气恼,因为这贱奴被罚跪,他便要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看他是否偷懒。天气很冷,他穿着厚重的棉衣,脚上是一双棉靴,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雪太厚,穿得又笨重,饶是会些武功,仍不免有些步履蹒跚。宝三一边走过来,一边低声咒骂。 “该死的贱奴,自己惹怒管家不说,还连累大爷我,这鬼天气,还要出来!下次有机会,看我不打死你!” 墨玉充耳不闻,仍是直直跪着,心中默念着心诀,一遍遍的运着内功。 从小就经常被罚跪,开始时由于年纪太小,经常因为坚持不住跪不直而被毒打,被罚跪更长时间。漫长的痛苦,深刻的恐惧,现在的墨玉,无论被罚跪再长时间,都可以连腰都不弯一下,直到撑不住,失去意识倒下为止。 宝三是山海阁的老人,早知道墨玉的性子,所以只是敷衍的瞄了一眼,便打道回府,之前还不忘有意无意的,在他的小腿上踩一脚。 墨玉并没有动作,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对于别人随意的踢打,他早已习惯。他是贱奴,山海阁最低贱的人,阁中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打他罚他,而他,根本不被允许反抗。 看到宝三的背影远去,墨玉本是清冷的神情缓缓有了一些微微的变化,流露出一丝悲切,挂着白雪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流泪的样子,却终究,没有一滴眼泪。 山海阁中,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泪水。 对于在屋子里喝茶打牌的人来说,两个时辰很快过去,转眼,大雪已然停歇,天色也黯淡下来,一缕淡薄的晚霞飞上天边,给这冬日沉闷的天气,添上一丝仅有的灿烂。 没有人想到,跪在雪地中的墨玉,是如何渡过这两个时辰的。痛苦和寒冷把时间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要拼尽全力去忍耐。天气太冷,身上又有伤,纵使有内功护体,也是冻得上下牙不住打架,僵硬的手指,连拳头都无法握住。 然而两个时辰过后,等待他的,却只有那冰冷的镣铐。 当墨玉的余光,扫过再次站在他面前的张管家,和拎着镣铐的宝三时,他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轻蔑,他用力屈伸了几下手指,咬着牙强行活动僵硬的关节,半晌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墨玉虽然消瘦,却不算矮,站起来,和人高马大的宝三差不多齐平。当他平视着宝三时,后者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冷。 “贱奴,硬气什么!”宝三很是愤怒,分明是个任人欺侮的身份,这么多年下来,这贱奴却还是如此刚硬,这小子的骨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伸手!”宝三命令道,想要把手中那副重达二十余斤的镣铐戴到墨玉身上。 那镣铐通体乌黑,粗大笨重,和墨玉纤瘦的身形形成强烈对比,料想这镣铐戴上之后,必定会有他好受。宝三有些得意,刚要动手,却听得管家的声音。 “且慢。”张管家的声音悠悠响起,中正的语调,隐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 藏着一丝得意,“刚好厨房还差一捆柴,先让这贱奴出去打柴,回来再戴镣铐。”他顿了顿,提高声音,继续说:“贱奴,若是敢路上偷懒,或是打些烂柴应付了事,本管家不会轻饶你!” 其实,他分明就是看墨玉还不服软,变着法子继续整他。待到他打柴回来,必定会被挑出些错处,接着惩罚。墨玉心中了然,脸上却是不露半分惧色,暗暗将内力贯通于四肢关节,驱散寒冷带来的僵硬,在雪地中,大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情不佳,写来爽的。日更,时间不固定。篇幅不长,大概十万字左右,绝不弃坑。 第2章 林中相遇 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吗? 树林深处,楚清寒皱眉想道。 这一生,有贫苦凄凉,也有骄傲显赫,曾经沦为街边乞丐,却最终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天清宫的宫主。 末了,却在玄照神功突破八重之时,死在几个魔教杂碎手中? 他不甘,可是无论他怎样运行内力,却依然是没有一点起色。 玄照功,玄门三大神功之一。玄门是江湖中早已消失的门派,但玄照、玄玉、玄夜这三大神功,却是一直在江湖中广为流传。三大神功威力无穷,都分为九重,一般能够练到六七重,便可成为一派掌门,但是这三大神功对资质要求极高,鲜有人能够修炼。楚清寒身为天清宫宫主,有着令人羡慕的,修炼玄照功的资质。 玄照功有个特点,是每突破一重,便会进入沉寂期,数十天内力尽失,如同蝴蝶一般,要在茧中蛰伏后,方能破茧而出,展翅飞翔。楚清寒的玄照功,一路修炼到八重,之前的沉寂期,都在天清宫两大护法的严密保护下度过,而此时,竟然比推算的,提前数月进入了沉寂期,又遇到了魔教中人。 按说,这次沉寂期将是最后一个,因为,他已然进入玄照九重,但是,此时身处包围,他却没有力量,可以自保。 多想无益,楚清寒长叹一声,站起身,举起手中宝剑。 一袭染血的青衣,在风中烈烈作响,纯净的青色,清隽的五官,在白雪的映衬下,生出遗世独立之感。 天清宫主,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有丝毫畏惧,不过是几个魔教余党,他怎么会怕? 拼死一战!楚清寒剑眉微皱,长剑出手,蛟龙一般,直取对手。纵使没了内力,一手天清剑法,也可一战! 包围他的,是十余个身着黑衣的魔教余党,楚清寒声名远播,此刻虽是内力尽失,他们仍是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他一剑刺向的黑衣人,直到剑锋逼近,才出手抵抗。那人的兵器,是一把钢刀,刀剑相交,他却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中的绝强力道,因着并没有内力的一剑,对他,构不成威胁。 “怕什么,他已经不行了!现在不杀,更待何时!”黑衣人高声喝道。 这十余个人,武功俱是不弱,否则也难以在十几年前的屠魔大战中存活下来。天清宫主内力尽失,这绝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一时间,楚清寒只觉无数刀剑,从不同的角度刺向自己,他拼尽全力抵挡,却仍是且战且退。 一道刀光闪过,他只觉右肩剧痛,手中不稳,宝剑险些脱手,下意识的用左手捂住伤口,却已有数道刀剑的光芒,映入眼帘。 到最后了吗?他微微闭眼,等待被利刃贯穿身体。二十余载的光阴在脑海中水一般流过,原来,生命竟是如此短暂吗? “住手!” 这个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他已然绝望的思绪,他猛的睁大双眼,却见到,那刚才还紧紧包围他的黑衣人,已经向后退了一圈。 一个单薄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右手中紧握的,赫然是一把砍柴用的斧头! 这人身形单薄,衣衫褴褛,背后的衣衫上,还有着点点血迹。墨色的黑发被草绳随意系在脑后,在风中轻轻飞扬,楚清寒不禁去猜测,他的脸,是什么样子。 听声音,这人应该很是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内力却很深厚,看来,必定是习武之人,而且资质相当不错。 “我当是谁,不过是个砍柴的,若是想要命,便不要管闲事!”黑衣人初时见他能凭一把斧头挡开自己的刀剑,心中还有一丝畏惧,此时看清他的面容及衣着后,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心想就凭一个砍柴的半大孩子,还能翻出天去! 楚清寒的目光扫过那把斧头,知道那确实不能作为兵器,当即想也没想,便扔出手中宝剑,喊道:“小兄弟,接剑!” 救了楚清寒的人,就是墨玉,此时,他们还不认识,却无端的,有了一丝默契。 墨玉手中用力,将那把斧头掷向刚刚说话的黑衣人,然后稍微侧头,余光扫过楚清寒,便轻盈的,接住了那把宝剑。 他回头的一刹那,借着雪光,楚清寒看清了他的侧脸。是那样苍白却透着坚韧,清秀而又不失血性。一双眼睛如同幽深的池水,埋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重、落寞与痛苦,薄而淡薄的唇微微抿着,似乎想要笑,然而在这残酷而纷乱的世界,却根本不给他任何理由,笑出来。 楚清寒微微一怔,墨玉便已身形闪烁,与十余个黑衣人展开战斗。 云海剑法!墨玉一出手,楚清寒便认出他的剑法,猜到了,他是山海阁的人。 只见墨玉身形闪烁,以一敌众,却是不落下风,手中一把宝剑旋舞如同这漫天的飞雪,剑光过处,竟是无人能近他身。楚清寒不由看得楞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衣衫褴褛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山海阁中高手,他大多熟识,却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其实,墨玉这一战并不轻松,一招一式都要咬紧牙关。背上新添的伤口早已在剧烈的活动中裂开,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血流淌在脊背上,带来潮湿的温热感。好在墨玉的武功底子之扎实,远非常人可比,而且早已习惯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战斗,一招一式,仍是准确而传神。 那十三个黑衣人武功俱是不弱,墨玉以一敌众,虽然一时并未落败,但也无法轻易取胜。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长啸一声,右手成掌,跳跃而起,躲过墨玉手中宝剑,从空中,向他的心口拍过来。 墨玉看到他的动作,刚要挥剑相迎,却见一把长刀横到他面前,直取胸口要害。墨玉下意识的举剑挡格,挡住了这把刀,却眼见那掌心发黑的手掌,直奔自己心口而来。 “小心!”楚清寒一边大声喝道,一边随手扬起一颗石子。他暗器本是不错,内力虽失,准头却仍在。只见小小的石子打在那发黑的掌心上,虽是无法阻止,却也让那手掌迟疑了一下,减轻了力道。 墨玉没有迟疑,看准时机,一剑刺出,直直穿透那人胸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 。 刹那间,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洒在雪地上,渗入这茫茫雪海之中。 墨玉只觉手中不稳,竟握不住那把宝剑,脚步踉跄,后退数步,终是站立不稳,跌倒在雪地中。 “小兄弟!”楚清寒上前扶住他,却见到他吐出一口鲜血。 那人死前,携着内力的手掌,已然拍上墨玉的胸口。这一掌的威力被那颗小石子减弱,不至于当场毙命,却足以造成沉重的内伤,想要恢复,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墨玉说不出话,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石磨碾碎一般,彻骨的疼痛,纵使他一向习惯了忍痛,此时也不禁疼得全身颤抖。他咬着牙,手指不自觉的握紧积雪下干枯的野草,不让自己□□出声。 “竟然杀了首领!我黑风十三绝,绝不会轻饶你们!” “兄弟们,这小子已经受伤了,给我上!” 听到这嘈杂的声音,墨玉和楚清寒才知道,这些人,便是当年魔教中做尽坏事的黑风十三绝,而且,墨玉刚刚杀掉的,竟是他们的首领! 墨玉略微环视四周,想要以剑撑地,站起身继续迎战,却徒劳的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焦急中,又一口鲜血涌出喉咙,破旧的单衣,早已被鲜血浸染。 “小兄弟,杀的好!黑风十三绝的首领,早该死一千遍,一万遍了!”楚清寒唇角含笑,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说,“可惜,今日,要你陪我死在这里,委屈你了!” 墨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从未有人,能和他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这种感觉很是陌生,却并不难受,他忽然觉得,能够这样死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背上的鞭伤好像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内伤带来的痛楚也开始渐渐消退,他望着面前刀剑的寒光,靠在楚清寒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耳中,听到的是这样陌生,却温柔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即使在刀光剑影中,也能让人心安。周围的人一贯对他厉声呵斥,非打即骂,娘亲又是满嘴疯话,从未有人,能够如此温和恬淡的跟他说话,一时间墨玉几乎想要流泪,然而最终展露在脸上的,却是一抹淡若清晨薄雾的笑颜。 “墨玉。”他缓缓说。这是楚清寒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那是后来的深夜里,反复出现在梦中的音色。 刀剑的撞击声密集的响起,如同夏日连绵的细雨,让墨玉不禁睁大了眼睛,却看到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袭黑色衣袍,手中一把铁扇,挥舞间带起遍地残雪,或开或合,都带着绝强的劲力,而女子则是一身妖娆的粉红色衣裙,使一对双剑,美目流转之中,剑光灼灼,轻盈如同舞蹈的动作,却带着强烈的杀意,唇角那一抹嫣然的浅笑,在周身盛开的血花中格外灿烂。 这二人俱是武功不凡,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衣人已然全部倒地不起,脚下的白雪几乎被鲜血染得红透,这二人,就踏着血迹,快步来到楚清寒面前,抱拳,齐声道:“楚宫主,我二人来迟,让宫主受惊了!” 楚清寒浅笑,轻轻推开墨玉,站起身来,说:“无妨,其实我这次进入沉寂期,也算是好事,受点小伤也无妨。”说着,他转头看看墨玉,脸上的笑意隐隐浓了几分,继续说:“还有,这次多亏这小兄弟了!” 说到这里,那一男一女齐齐转头,望着墨玉,都是探究的目光,男人有着几分和善,女人却带着一丝敌意。 墨玉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听到他们叫楚宫主之时,便已惊呆了。他虽然从未涉足江湖,但楚宫主的名号,还是听过的。天清宫宫主,楚清寒,玄照功第一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仗义洒脱,可谓是人人称羡的大侠,现在年纪尚轻,再过几年,武林盟主的位置,非他莫属! 墨玉心中忽然涌起悲凉,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和他这样卑贱的奴隶相提并论吗? “小兄弟,刚才多谢了,你可愿,跟我到山海阁做客?”楚清寒的声音清朗柔和,虽然因为内力尽失,又受了伤,中气有些不足,却依然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魄,让墨玉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自卑。 “多谢楚宫主,但我还要砍柴回去,先告辞了。”这话,他说的匆匆忙忙,本想背起柴堆便走掉,却发现原本那捆柴已经在混乱中洒落一地。 看来,回去之后,张管家又有足够的理由罚他了。 他想着,心中苦涩,不觉低下头,大步离去。 忽然,脑后风声传来,墨玉下意识的伸手,却握住一块圆润的玉佩。 “小兄弟,有事来天清宫,凭此玉,便可畅行无阻!”楚清寒的声音传来,墨玉默默点点头,更加加快了脚步。 “楚宫主,是否要追他回来?”用铁扇的男子面对楚清寒,问道。 这二人,是天清宫的两大护法,男人,是左护法秦疏,而女人,是右护法许瑶瑶。这二人的武功,虽不如楚清寒,也是顶尖高手水平,且他们陪伴楚清寒多年,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之前的几个沉寂期,便是在他们的保护下度过的。 楚清寒听得秦疏的疑问,摇摇头,缓缓说:“他自己不愿留下,强求又有什么用?看他的武功路子,该是山海阁的人,但是,他衣衫褴褛,身上又有伤,看来在山海阁过得并不好。”说着,他遥遥望向墨玉消失的方向,有那么一刻的出神。 “秦疏,派人去查查,山海阁中,墨玉的情况!” 天清宫本不该随意插手山海阁的事,可是,对于墨玉,楚清寒却是不愿放手。 第3章 玉殇 上 墨玉用尽全力,在雪地中奔跑。受了内伤,轻功已经用不起来,速度不算快,但幸而没有人追赶,不多时,他便也来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此时,他已然脱力,眼前一黑,跪在地上,以手撑地,才没有倒下去。 他静静心神,在雪地上盘膝坐下,缓缓调理内息,待到气息稍微调匀了些,他才站起身,准备重新去打一捆柴,却忽然想起,斧头已经丢在刚才的地方,没有斧头,还怎么砍柴? 他叹息,右手微微攥紧,这才意识到,那块玉佩,还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 墨玉不识玉的好坏,只是觉得这玉佩通体晶莹,很是好看,上面刻着繁杂的图案,他不知道,这图案,便是天清宫的通行令牌。 墨玉抬起手,把玉凑近眼前一些,更加仔细的端详着,眼波流转,隐隐泛着留恋,似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一样。良久,他苦笑着,徒手扒开积雪,把这玉埋进积雪下的土地中,然后抬起头,牢牢记住那颗大树的形状。 楚清寒随手一丢,却没想到,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给墨玉东西,更没想到,墨玉只能用这种方式,保存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5 这块玉佩。 墨玉是不被允许私藏东西的,幼时仅仅因为偷偷藏了半个冷馒头,便被打的遍体鳞伤,几天都爬不起来,所以,他是断断不能把这玉佩带回去的,他只能把它埋在地里,日后出来砍柴时,还能挖出来看几眼。 红日早已西沉,天色已经完全黯淡。墨玉抬起头,看看天边逐渐升起的明月,料想楚清寒他们早已离开,便返回去,取了斧头,先是回到埋玉的树下,在树干上刻下印记,然后才重新砍了一捆柴,背在背上,向山海阁,一步步走去。 “大胆贱奴,怎么砍个柴也要去这么久!是皮痒了,还是对我山海阁心存不满?” 墨玉回去时已是深夜,张管家意料之中的大怒,责令把墨玉剥掉上衣,吊在刑架上。宝三早已准备好各色鞭子棍棒,待张管家挑选。 听着张管家的怒斥,墨玉却是一言不发,因着内伤,脸色苍白如纸,本就淡薄的唇几乎没有血色,一双眼睛却仍是明亮如同星辰,遥遥望着远方不断闪烁的寒星。 楚清寒,那便是江湖中人吗?策马仗剑天下,该是多么快意?墨玉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却很快自行终止了这个想法。他仅仅是个下贱的奴隶,不该有那么多的奢望。 还好救了他,他以后还能纵横江湖,前途无量,虽然墨玉因此受伤,还要因为晚归而受罚,他却是丝毫也没有后悔,反正经常挨打,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哪? 他不愿让楚清寒知道自己身为贱奴,只要自己能留在他记忆中,便好了。 本想心如止水,但当那条生牛皮鞭携着风声咬上前胸时,他却忽然觉得,疼得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打,打到我说停为止!”张管家的声音阴测测的低沉,墨玉要很努力才能听清,只觉落在身上的鞭子一下重似一下,似乎连灵魂都要彻底碎裂。 执鞭的仍是宝三,他多少有些内力,又知道墨玉素来耐打,便不觉用上了全部内力。本来墨玉的内力远远高于他,可以轻易抵挡,但此时的墨玉深受内伤,根本没有余力抵抗。牛皮鞭上没有倒刺,胸口的伤比背上要少一些,表皮上没有立刻流血,只留下一道道隆起的红痕和些许细微的血珠,但身体内部的伤却是随着这凶狠的鞭子,一丝丝加重。 张管家不喊停,宝三便继续打下去,墨玉悬空的身体被这凶猛的力道带着,在冰冷的夜风中轻轻摇晃。 痛,这熟悉的感觉,似乎从记忆之初,便从未离开过他,他也从最初的挣扎惨叫,逐渐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冷漠,学会了,生生把所有痛楚吞进肚子。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想看他挣扎,听他惨叫,他越是挣扎惨叫,他们越是得意,他不要他们得意,无论自己将要为此付出何等代价。 “下次,要在他脚下一拴块石头。”张管家望着墨玉摇晃的身形,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这贱奴会武功,只道牛皮鞭只会造成皮肉之伤,多打一会儿也无妨,却意外的看到,宝三自行收了鞭子,拉动铁链,将墨玉的身体放低,让他的膝盖接触到雪地,双手还被吊着,被束缚成跪在地上的姿势。 “宝三,你要做什么?”张管家微有怒意,一边走近几步,一边询问着。 墨玉的头低垂着,束发的草绳早不知丢到了哪里,漆黑如墨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颊。流淌的黑色发丝间,隐隐有着艳红的颜色,宝三用手抬起他的下颌,又拨开他的头发,才发现,那是血。 平日明亮的眼睛早已闭上,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下来,如同花朵绽放在苍白的皮肤上。墨玉一声不响,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昏过去的,纵使失去意识,那鲜血仍在不断流淌,已然染红纤细的颈项,滴到伤痕累累的胸膛之上。 “张管家,这贱奴有些不对。”宝三看看墨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抽在那精致的侧脸上。 苍白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头也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墨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人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不对,这贱奴常年挨打,鞭子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今日,怎会如此不禁打?”宝三粗大的眉毛皱成疙瘩,疑虑道,“张管家,阁主虽然有意整这贱奴,但却不想要他性命,否则照这个打法,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今日看他的样子,再打下去,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还是,收手吧。” 张管家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觉得宝三的话言之有理,况且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理他,于是他便开口道:“也好,今天也晚了,你也累了,就便宜了他,把他吊在这里便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看看墨玉,目光中闪过一丝恶毒,让宝三把他的身体悬空吊起来,双脚脚踝用铁链捆住,再吊上一块沉重的石头,才转身离去。 深夜寂静,墨玉就这样浑身伤痕,独自承受着冬夜的寒风。因着脚下的石头,即使风再大,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晃动,任由这酷寒深深刺入肌骨,犹如无数把利刃,不断刺进他的身体。 他一直未醒,也曾因着寒冷与痛楚有过短暂的神志,却都是恍恍惚惚,无法完全清晰,只觉自己被丢入地狱深处,绝望的,面对无穷的痛苦。 第二天一早,张管家正打算把墨玉放下来弄醒继续折磨,却被宝三告知,墨玉早就被送到山海阁中的暗庄,习武去了。阁主有令,特许墨玉上午习武,任何人不得干扰,要晌饭十分,才能再回到张管家这里听从调遣。张管家心中很是不快,又无从反驳,只是暗自思忖,下午,要怎样折磨他。 山海阁一角,有一座隐秘的宅院,破旧的院墙,连大门上的漆都脱落了大半,深冬时节,原本门前的青草都已被埋在雪下,更显得这里没有一丝生机。 这里,便是山海阁中的暗庄,阁主培养暗卫之处。暗卫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虽是武功高强,却身份隐秘,一般不会抛头露面,经常是暗中保护,或暗中探查消息。可以说,山海阁的辉煌,是满树硕果,暗卫,便是这深埋地下的根。 暗庄的主人,山海阁阁主相当器重,虽是很少公开露面,大家却都知道,阁主经常来到暗庄,与他交流些江湖上的事情。这主人武功精湛,据说仅次于庄主,而且已然年近古稀,阅历丰富,文武双全,端的是个世外高人。他名唤薛谦,山海阁中众人,都叫他薛先生。 此时,薛先生正站在练武场中央,望着面前被丢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玉,微微叹气。 多年来的习惯,鸡鸣之时,墨玉必须出现在暗庄,跟随薛谦习武。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天明十分不能出现在暗庄,就必定要受罚。薛先生对别人都是严肃之中带着温和,但对墨玉,却仅有一派狠厉,罚他时更是丝毫不留情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6 面。习武之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要罚,跟别人比试输了要罚,赢的不够漂亮也要罚,因为身上的伤影响招式的精准,也要罚。薛先生擅长用毒,平时惩罚墨玉时,除了常用的鞭子板子烙铁之外,还经常给他下毒,冷笑着,望着墨玉在剧烈的痛楚中挣扎□□,直到不解毒便会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 在薛先生这里,墨玉连晕过去都不行,因为他自有无数种□□,能够让他保持神志清醒,所以,山海阁中,墨玉最怕的,是阁主孟敬辞,第二怕的,便是薛先生。 这天清晨,薛先生不见墨玉,便派人去找。几个暗卫在刑架上找到墨玉,把他放下来,泼了一桶冷水,他才恍惚睁开眼睛,却是任凭鞭打爬不起来,他们没办法,便扛着他,丢到薛先生面前。 墨玉内伤深重,又挨了鞭打,没有得到任何治疗,身体很是虚弱,这一路上,便又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可怕的薛先生面前。 薛先生上前几步,甩开手中长鞭,狠狠打在墨玉本就布满鞭痕的背上。 这一鞭没有丝毫留情,内力十足,薛先生的内力比宝三之流强了不知多少倍,便是墨玉没受伤也难以抵挡,何况他现在根本运行不了一丝一毫的内力。 只听噼啪一声,墨玉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背上,登时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那鞭子的尖端带着小小的倒刺,所过之处,无不皮开肉绽,再加上薛先生的内力,十几鞭子,便可要他半条命。 剧烈的痛楚,让他本来迷离的神志骤然清晰起来,他睁开眼睛,认清面前的环境后,只觉心中一阵恐慌,本能的想爬起来,却觉得手脚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贱奴,还敢偷懒!” 墨玉摇摇晃晃,按在地上想要支撑起身体的双手战战发抖,却仍是爬不起来,双臂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薛先生脸色一变,又是一鞭狠狠打过去。墨玉猝不及防之下,口中溢出低低的□□,却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丝声音,两道秀眉却是死死拧成一团,伏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喷在冰冷的地面上,映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墨玉放弃了徒劳的动作,静静的趴在地上,低低喘息。仍是沉默,却再也无力隐藏,心中就要满溢而出的恐惧。 薛先生使个眼色,两个暗卫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墨玉软弱无力的身体,让他跪在地上,揪住那凌乱的黑发,逼迫他仰起头,面对着手中,仍然紧握着滴血长鞭的薛先生。 薛先生望着那张虚弱的脸,冷笑一声,走近他,用长鞭的鞭柄抵着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用他特有的阴冷而带一点嘶哑的声音,说:“贱奴,怎的如此没用?不过是挨了几鞭子,在外面吊了一夜,就爬不起来了?” 墨玉不说话,他知道多说无益,反正无论是阁主,还是薛先生,都只是想要他痛,要他偿还罪孽,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况且,他不想让他们知道楚清寒的事情,那是他心中珍藏的记忆,不容旁人亵渎。若他还能拥有什么不痛苦的回忆,那便只有林中以为将死之时,倚靠在楚清寒怀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与恬淡。 若是能在那时死去,该是件多好的事情。他不由的这样想。 知道他的性子,薛先生便也没有再问,而是把长鞭丢在地上,反手搭上他的脉搏。 用毒之人多通医术,薛先生也不例外,此刻他的手指搭在墨玉的脉搏上,眼神一分一分冰冷起来。怪不得墨玉爬不起来,这伤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会几天昏迷不醒,武功弱的,直接毙命都毫不奇怪。 他甩手,嫌恶的摔开墨玉的手腕,冷着脸,问道:“怎么伤的?” 墨玉仍是不说话,他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顿毒打,不说,只是打重些罢了。 薛先生的声音骤然冷厉起来,仿佛要仅凭这声音,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身为贱奴,竟敢私自和人动手,阁中规矩,都忘了吗?自己说,该受什么罚?” 第4章 玉殇 中 墨玉有些涣散的眼神稍微集中起来,深黑的瞳仁中,现出一丝恐惧。墨玉武功很好,同龄人中可谓是难寻敌手,暗庄中的暗卫与他过招,通常是几个人才能跟他战个平手,但是,除了在暗庄的时间外,他是不被允许跟人动手的,动手,便要罚,重罚。他也曾多次因为不甘被人欺负□□,拼着受罚也要反抗,却只能换来一次比一次惨痛的折磨。 往昔的痛苦回忆流过脑海,墨玉心中一紧,稍微垂下眼帘,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说:“一百鞭子,跪针板一天一夜。” 鞭子的滋味他再熟悉不过,针板他也不很陌生,事实上每次被罚的,都不只是这两样,还要加上阁主随便点的几种刑具,诸如烙铁拶子毒针等,每次都要他昏迷几天,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若是平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此时,墨玉只觉全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跪都跪不住,鞭子且不说,一天一夜的针板,他要怎样撑过去?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薛先生在太师椅上缓缓坐下来,品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以你现在的伤势,断然撑不过刑罚。鞭子和针板暂且记下,以后再算账。”他忽然目光一凛,闪过阴森寒意,继续说:“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惩罚,一颗蚀骨丹,是少不了的。” 墨玉一怔,眸光中闪过一丝脆弱,却不愿让被人看出,立即,闭上了眼睛。 蚀骨丹,是薛先生自行研制的□□,药如其名,好似能够腐蚀掉骨头一般,让人全身剧痛,万蚁噬心一般,让人如坠地狱,然而这□□却并不致命,它的功效持续一天一夜后,会自然消退。身有武功之人,可以用内力压制毒性,必须不断运行内功,才能压制这刻骨的疼痛,薛先生为了逼墨玉练内功,不知给他喂过多少次蚀骨丹,墨玉异于常人的内力背后,其实是异于常人的痛苦,但这次,薛先生却不是要逼他练内功,而是单纯的,要折磨他。 暗庄地下的牢房中,墨玉只觉痛不欲生。蚀骨丹的功效让他每一寸肌骨都如同烧灼一般,像是被烧红的钢针不断贯穿身体,这痛楚无休无止,每一寸光阴,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墨玉好希望能昏迷过去,来逃避些许的痛,但薛先生给他喂了醒神丹,让他无论再疼再虚弱,也无法昏迷。身体被重重锁链捆紧,无法挣扎,不肯□□出声,也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试着不顾内伤强行运行内功,换来的,却只是气血逆行吐出的一口鲜血。 在逐渐收紧的痛苦深处,墨玉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徒劳的睁大眼睛,在这一片黑暗中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光亮。 午后,张管家才得知,墨玉在暗庄受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7 罚,还在遗憾自己又不能施展手段折磨那贱奴了。他不知道,墨玉此刻所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想象出来的任何酷刑,相对于蚀骨丹,宝三的鞭子只是抚摸而已。 第二天,张管家还是没见到墨玉,因为剧毒的作用消退后,他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盐水都泼不醒。 这,只是山海阁中普通的一天。 第三天的清晨,墨玉才醒过来。他不是自己醒来的,暗卫每天早晨都会用盐水泼他,泼到第三天,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周身的伤口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楚,坚硬的铁链压进伤痕累累的胸背,几乎要碾碎这纤瘦的身体。 “贱奴,醒了就赶紧起来!薛先生说了,这几天少练的武功,今天都要补回来!” 暗卫吆喝着,一脚踢在他背后一处伤口里,墨玉疼得全身抽搐,却没有反抗,任由暗卫粗暴的拉起他,毛手毛脚的解下他身上的铁链。 因着所修习功法的原因,墨玉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如此恶劣的环境,全身的伤口竟有几分愈合的趋势,内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暗卫见状,不仅叹道:“这样也能好,真是天生该挨打的贱骨头!” 类似的话,墨玉听得已经太多,心中虽是难受,脸上却是淡然。只见他的身体轻轻摇晃了几下,扶着地牢潮湿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这暗卫经常在比武中输给墨玉,心存嫉恨,看他受折磨,不但不怜悯,反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心道你一个贱奴,习武有什么用,不过是挨打时,多撑一时而已。此刻看到他竟然有力气站起来,不觉心中不快,飞起一脚,扫过墨玉下盘,硬生生把他踢倒在地。 遍体鳞伤的身体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墨玉疼得眼前发黑,却是什么也没说,冰冷的眼神扫过那暗卫得意的脸,再次艰难的,站起身来。 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暗卫忽然觉得脊背发冷,若不是怕耽误了时间,真想再给他一脚,反正他不能还手,看他还能爬起来多少次! 墨玉不管他,弯腰捡起丢在地牢一角里,他唯一的一件并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径自走了出去。 受罚期间不许饮食,这是早就订下的规矩,何况墨玉一直昏迷,根本无法进食,所以直到此刻,他才能够到下人们吃饭的场所,分到一碗粥,和一个冷硬的粗粮饼子。几天没吃东西了,这点东西自然不够,但他早已习惯了饥饿,习惯了肠胃一阵阵痉挛的痛,如果,痛苦也能习惯的话。 他没有时间,在暗卫的监视下,匆匆吃完手中珍贵的食物,便起身去了暗庄,薛先生在等他。 出乎墨玉意料,薛先生并没有多问关于他跟谁动手的事情,而是如往常一样的,盯着他习武。他内伤只是稍有恢复,仍是很重,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完成薛先生那样残酷的训练内容,不断的挨打,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背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好在薛先生知道他内伤严重,打他时刻意收了内力,否则这一上午的鞭子,都够他死好几回了。 就这样挨到了中午,墨玉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淌进绽裂的伤口,疼得全身一阵阵发抖。 “今天就到这里。”薛先生的声音传到墨玉耳中,恍恍惚惚不甚清晰,但墨玉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身子一软,跌倒在雪地中。严寒渗入肌骨,墨玉却没有力气再躲了,鲜血染红周身的白雪,如同画家笔下艳红的花朵,一朵朵绽放在白色的宣纸上。 薛先生不去管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下午宝三来看过墨玉,并无意外的看到他遍体鳞伤的倒在雪地里,料想薛先生又发了狠,把他整成这般模样。宝三试着踢打了几下,发现墨玉虽然有反应,却很是微弱,完全无法爬起来干活,也不能再打了,怕是打死了阁主要怪罪。他摇摇头,回去禀告张管家,说墨玉伤得很重,一时不能再用刑了,烧水劈柴那些杂活,只好另指派下人干了。 墨玉这才难得的有了一些休息时间,雪地里虽然寒冷,但不用再干活,也不必挨打,他的体力终究是恢复了一些,试着运了一下内功,虽然刚刚恢复的内力连御寒都不足够,但总好过之前内力全失的样子。 天已黄昏,墨玉觉得身上稍微有了一些力气,稍稍睁大眼睛,望着远处隐隐透着橘红的天色,心中惨然。 突然,女子咯咯的笑声传入耳中,墨玉却只觉得,这欢笑的世界,离他如此遥远。他的世界,有的仅是痛苦、孤独、疲劳和无休无止的毒打。 阁主告诉他,他活着,就是为了赎罪,纵使尝尽千般痛苦,流尽一身鲜血,也无法偿还他爹欠下的孽债。他爹是武林中的败类,任谁也不会同情他。想到这里,墨玉闭上眼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自己的命运,出生之前便已注定,即是如此,他再刚强又有什么用?他只盼着,自己快些死去,死了,一切便都了结了吧? “明天就是腊月初一了,过几天,又要准备腊八粥了吧?”一个小丫鬟笑嘻嘻从不远处走过,看都没看墨玉一眼,但他的话,却让墨玉全身一震。 今天是月末!他骤然想起今天的日子,前几天一直神志不清,根本不辨白天黑夜,今天听到小丫头的话,他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每月的最后一天,是他唯一可以见到娘的日子。 墨玉想着,咬咬牙,忍着全身伤痛,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每月的最后一天,墨玉可以到伙房领两份饭食,而且这一日的饭食,往往比平日稍微丰盛。说是丰盛,其实不过是几个不太硬的馒头,和一些没有馊掉的粥和咸菜罢了。阁主慈悲,特许他这天晚上可以陪伴他娘,略微进一些孝道。 虽然他娘是个疯子,但她依然是墨玉唯一的亲人,她喜怒无常的疯话中,偶尔的一两句关切,便是墨玉可以拥有的全部温暖。 墨玉强忍着全身熟悉的伤痛,抱着食物,快步来到一间地牢面前。 她娘,就住在地牢里。因为她是罪人的妻子,阁主念她已经疯狂不知人事,才留她性命,自然不会给她更好的住处。墨玉的住处,也是地牢,却被恶意的跟她娘隔开,所以他平日,根本见不到他娘。 墨玉想到娘,一脸的沉重终于放松了些许。他推开地牢的门,走过熟悉的阴暗小路,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一丝难得的笑意,更深刻的,却是担忧。 跟其他的地牢相比,这一间还算是不错的,不像墨玉自己那间那般阴暗潮湿。虽是牢房,陈设破烂,却仍然整洁干净,看来他娘的身体,至少还能支持她简单的收拾。山海阁中,也只有这里,能给墨玉一星半点的温度。 “娘,我来了。”他的语气有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8 一丝难得的欢快,坐在简陋床上的女人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他。 这女人虽是衣衫褴褛,脸却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是一丝不乱。一双杏目中,虽然有着癫狂之态,却依然藏着一丝恬静端庄之感。他娘是大家闺秀出身,就算是疯了,也仍然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尊严。 女人看看墨玉,淡薄的唇角微微翘起,冷笑一声,缓缓道:“你不是墨玉,我的墨玉,已经死了。” 墨玉并没有奇怪,她娘满嘴疯话,这话,他早已听过无数遍。这样还算是好的,她还经常一般挥动一双干枯的手,拍打在墨玉身上,一边疯狂的叫喊,让他走开。墨玉身上总是有伤,女人力气不大,但拍打在伤口中依然很疼,但墨玉从不反抗。在他心中,他娘,是他唯一要保护的人,他不会伤她。 还有一次,她用头撞墙,说要陪自己的儿子而去,墨玉拼命拦住她,最终她流着泪,抱着墨玉痛哭起来,墨玉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娘,是我,我没有死。”墨玉的语气很是平静,他已经解释过太多次了。 看娘不再说话,他便把食物摆在床边那木头已经腐坏了一半的小桌子上,柔声说:“娘,吃饭了。” 疯女人大概也是饿了,看到饭食,便立即凑过来,却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起来。她的动作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优雅,即使身处窘境,也无法完全遮盖。 墨玉没有动筷子,就坐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她。他经常想,若是娘没有疯,没有身处地牢,哪怕只是小门小户的穷人家,能够过着平静的生活,也能好过现在千万倍。他也曾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带走娘,让她过上舒服一些的日子,但阁主的无情与狠辣却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等到疯女人吃饱啦,搁下筷子,墨玉才开始吃剩下的食物。幸好这天分给他们的食物足够多,他也不至于挨饿。疯女人没有看他,一双迷离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不远处,跳动的幽暗灯火。 地牢之中,那火苗是唯一的一点光亮,闪烁跳动中,似乎照亮的不只是这阴冷的地牢,还有生命中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 疯女人涣散的目光忽然集中起来,满满的悲切,墨玉意识到异样,抬头看她时,却发现她喉头一动,大口的鲜血涌动出口鼻,染红她破旧到看不出本色的衣衫。 “娘!”墨玉惊叫,声音凄惨,像是失去了灵魂,但昏暗的地牢中,却没有任何人,会帮他一丝一毫。 疯女人脸色煞白,唇边鲜血红得惊心动魄,没有血色的唇翕动了几下,仿佛要说什么,却最终没等说出来,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蓦然向后倒去。 第5章 玉殇 下 墨玉害怕雷雨天,每当惊雷响起,他的心就不免一阵狂跳,不知多少次,因为惊雷耽误了手中的活计,被鞭抽棒打。宝三经常说,一个贱奴,有什么资格怕打雷?若是娇滴滴的小姐,怕打雷也就算了,反而平添柔弱之感,让男人更加怜惜,但一个贱奴,怕打雷,便只配挨打,重重的打! 宝三不知道,也没想过,墨玉为何会怕打雷。其实他小时候并不怕,那时他经常在雷雨天在院子里干活,有时还要被罚跪,早已习惯了雷雨。他怕打雷,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是五年前的一天,月末是个雷雨天,疯女人用力拍打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便是鲜血狂喷。 墨玉急坏了,不惜一切代价闯进阁主的房间,跪在地上求他找大夫帮他娘治病,一边说一边哭,并且说只要找人医治他娘,怎么折磨他他都愿意。他重重磕头,额头破了,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鲜血和泪水混在一起,遮住了视线,他都忘了用手抹掉。他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救娘,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救娘!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雷声阵阵,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细不可闻。 那样苦苦的哀求,阁主却丝毫不为所动,望着阁主冰冷的脸,墨玉只觉得,那一声声惊雷,便是千斤重锤,一锤锤,锤打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一年,他才十二岁。 阁主当然没派人医治疯女人,反而因为墨玉身为贱奴,居然敢擅闯阁主的房间,把他吊在刑房里毒打,还让他第一次尝到了,烙铁的滋味。 墨玉昏迷了两天,终于清醒之时,便拖着一身的伤跌跌撞撞跑去看他娘,一路上跌了不知多少个跟头,地上尽是血迹。他来到地牢就要进去时,却别人堵住,不让他进去。那人说,只有月末,他才能见他娘。好在那人看他着急,告诉他,他娘还活着,虽然虚弱,但还活着,墨玉才稍微放心。 然后,那天晚上,墨玉被罚在磨坊推一夜沉重的石磨,因为他不遵规矩,擅闯地牢。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重伤未愈,根本没力气坚持一夜。那一夜,他跌倒数次,都被踢打着爬起来继续推磨,后来他根本爬不起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鞭子打在身上,也没有丝毫反应,监工凑近去看,见他眼神涣散口吐鲜血,才放过他,因为,再打,就要死了。 那一次,墨玉知道,阁主是不会医治他娘的,他根本,保护不了她。那后来,墨玉开始害怕打雷,他害怕,哪天打雷之时,娘便会在雷声中,离他而去。 从那一次开始,墨玉再也不会在人前流泪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他。 看到疯女人吐血晕厥,墨玉顿时焦急起来,却不会再向五年前一样去擅闯阁主房间了。他快步上前,抱起疯女人,让她坐在床上,双手扶住她的背,咬牙,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内力,度给她。 强行运起内力,五脏六腑又是翻江倒海一般疼,但墨玉已经顾不得了,任凭头上冷汗直流,刚刚恢复一点的内伤再次加重,他也要救回,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墨玉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冷汗流进伤口,疼得忍不住哆嗦,但他仍在不停的度内力给她,直到他已经再不剩下一丝一毫的内力。 “娘!”他的声音虚弱得听不清晰,靠在他怀中的疯女人没有一丝反应。墨玉急了,翻过她的身体查看她的脸色,当看到原本惨白的脸色,终于泛起一丝红润之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娘,还活着。纵使无人医治,她依然挺过来一年又一年。 墨玉小心的把疯女人放倒床上,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自己也颓然倒下,躺在疯女人身侧,一颗心,还在狂乱跳动。 娘,到底还能撑多久哪? 他不敢去想,体力稍稍恢复,他便跳下床,吃完已经冷透的饭菜,坐在床边,凝视疯女人宁静的脸庞。 充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9 满痛苦的生命中,难得有这样含着苦涩的宁静。 然而命运弄人,他竟连这样短暂的平静,都不能拥有。 嘈杂的声音,地牢的门被骤然撞开,两个暗卫走进地牢,其中一个个子高一些的,正是前些日子墨玉昏迷之中天天用冷水泼他的人。那人大摇大摆,走到墨玉面前,吼道:“贱奴,阁主让我们来带你过去,说你今夜,有大用处!” 墨玉一惊,目光中明显的恐惧转瞬被他压抑成眼底的若隐若现,他站起身,面无表情,说:“我跟你们走,不要打扰我娘!” 山海阁的阁主,名叫孟敬辞,在江湖中威望很高。上次伏魔大战期间,他便是站在前任阁主林海阳身边的人。林阁主与魔教教主同归于尽后,他便接任了山海阁阁主,并且手刃山海阁中叛徒,大战之中出卖了林堂主的徐坤,当时的徐堂主。 当年的山海阁,其实声望比天清宫还要响亮,因为林堂主修习的功法,是玄门三绝中底蕴最深厚,也是最难练成的玄玉功。玄玉功共分九重,林堂主死前,已达八重境界,距离九重大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对于林堂主之死,江湖中无人不扼腕叹息,因为林堂主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若他不死,很有希望将玄玉功修到大圆满,要知道,玄玉大圆满,只存在于传说中。更不用说,林堂主是力战魔教教主,为江湖除害而死,死,也是顶天立地,被万人膜拜。 若不是当年徐坤的出卖,林阁主便不会死,徐坤作为山海阁一名地位颇高的护法,却替魔教做事,死后也被人挖坟掘墓,成为江湖中人人唾骂的对象。 而徐坤,便是墨玉的父亲。 山海阁,一间密室中,孟敬辞孟阁主正坐在桌前,望着跪伏在面前的那个瘦弱的身影。 孟堂主年届五十,须发有几分斑白,一双眼睛确实精神矍铄,目光有力,却不锐利,看见这双眼睛,便知道,这是个沉着冷静,深思熟虑之人,轻易无法看透。孟堂主待人接物很是和善,经常被人称赞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有架子,实在是江湖众掌门学习的榜样,却只有墨玉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贱奴墨玉,见过阁主。” 墨玉本不愿跪,但孟阁主早就用残忍的方法告诉他,不尊礼仪,会付出什么代价。他一被推进屋子,便立刻用卑微的姿势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忍住心中的屈辱,和恐惧。 他怕孟阁主,这恐惧,是多年以来用剧痛和鲜血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便是墨玉再坚强,他也只是血肉之躯。 “这小贱奴活得还挺好嘛,敬辞,看来你对他还很仁慈。” 这声音在孟敬辞身后幽幽响起,缓慢的语速,冰冷的语气,让人感到遍体生寒。 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在幽暗的火光中闪现,看不清其他五官,只有一双森寒的双眼,像极了荒野中嗜血的狼群。 这个人,墨玉不是第一次见,这两年间,每三个月一次,这人都会出现在山海阁中,但墨玉不知道他是谁,他没资格知道。这人每次出现,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墨玉用自己修炼的内功,帮他疗伤。 这人的内伤很重,若不是本身内力强悍,可能早就不治身亡,墨玉所修炼的功法,刚好可以为他疗伤。每次疗伤,墨玉都会筋疲力尽,因为那人的内力,仿佛无底的漩涡,可以无穷无尽的吸收墨玉的内力,但墨玉没有时间休息,因为每次疗伤后,孟阁主便会把他吊在刑架上毒打一顿,把他打到几天几夜都人事不省。 这一次,距离上次才两个月,然而墨玉没有时间去想这次为什么会提前,就被孟敬辞的怒吼打断了思绪。 “贱奴,还不快过来!” 墨玉不敢迟疑,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盘膝坐在那人身后,双手按在他背上。 山海阁中,只有孟阁主和薛先生两个人知道,墨玉修炼的功法,是玄门三绝中的玄玉功,并且以他十七岁的年纪,便已达到了六重之高。 修习玄玉功者,心脉更加坚韧,对恶劣环境的承受能力更强,而且恢复能力极佳,再重的伤势,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便都可以痊愈,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但是,对墨玉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令人羡慕的体质,只能让阁主他们更凶狠的打他。 墨玉用尽全力催动内功,却是无法发动一丝一毫的内力。他的内伤仍然很重,刚刚恢复一点的内力,又给了他娘,现在的他,自己还需要治疗,哪里有能力替别人疗伤? 墨玉深刻的恐惧,他不敢想象,这会换来怎样的折磨。他咬着牙,强行试着催动内力,换来的,却只是一口涌出喉咙的鲜血。 “贱奴,竟敢偷懒!”孟阁主话音未落,便一抬手,一道掌风飞出,正击中墨玉心口。那掌风携着沉重的内力,墨玉的身体犹如被风吹起的枯叶一般向后飞去,伤痕累累的背撞在墙上,疼的眼前一黑,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内伤已然重到无可再重。 再没有力气了,墨玉的身体轻飘飘的倒下去,伏在地上,想要以双手支撑身体爬起来,却被孟阁主一脚踏在背上,沉重的压力,他直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碾压成血沫。 “薛先生说你私自跟人动手,受了内伤,看来是真的了。”孟阁主脚上加力,无视墨玉粗重的喘息中已夹杂了零星的咳嗽。 “我问你,你可是救了楚清寒?”孟阁主这话一出,墨玉登时愣了。阁主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楚宫主告诉他了吗?楚宫主,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嫌弃他是个贱奴,是那个罪人之子…… 墨玉心中被苦涩填满,一时说不出话,孟阁主见他沉默,便已肯定了刚刚的想法,一双眼睛如同炙热的岩浆,仿佛要将墨玉活活烧死。 孟阁主终于抬起脚,却是狠狠的,一脚一脚踢在墨玉身上。墨玉无从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伏在地上任他踢打。整个身子如同严寒重的小兽一般,蜷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当孟阁主终于停止了动作,墨玉已然失去知觉,口中大口的鲜血,早已在地上积累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孟阁主没有放过他,而是叫来暗卫,把他带到刑堂中用铁链吊起来,粗暴的撕下他的上衣,让那除了大片的青紫就是绽裂的伤口的身体,暴露在寒冷的冬夜中。 “用盐水泼醒。”孟阁主的声音依然是往日的沉稳,仿佛运筹帷幄着江湖中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孟阁主对墨玉,是何等的残酷。 一桶带着冰渣的盐水泼在墨玉身上,渗入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墨玉极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终于睁开迷离的双眼。秀眉疼得拧成一团,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和孟阁主冷酷的脸时,恐惧让他不敢再看,绝望的,垂下眼帘,盯着脚下摇晃的,自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0 己的影子。 孟阁主不动声色,只是指着墙上,那条泛着金属光泽的鞭子,就是那条墨玉最怕的,布满了倒刺铁钩的,鱼鳞鞭。 暗卫会意,取下鞭子,拿在手中甩了一下,试了试手感,便站到墨玉对面,甩开鞭子,狠狠的,打在那本就遍体鳞伤的躯体上。 这鞭子最是毒辣,即使是完好的皮肤,一鞭子下去也能皮开肉绽,何况墨玉身上本就遍布伤口。这鞭子因为缀满金属,所以很是沉重,挥舞起来的声音少了几分清脆,多了一丝沉闷。只听一声闷响,墨玉身上顿时多了一条又长又深的鞭痕,从左肩下方到右侧腰际,像是一条血红色的蛇,爬在苍白的皮肤上。 墨玉身子剧震,铁链哗啦啦作响,嘴唇咬得快要出血,才生生压抑住那就要冲出喉咙的惨叫。 疼,好疼,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绝望之中,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因为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一忽儿楚清寒清俊的脸闪过脑海,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他,还没等他多想,第二鞭子便已落了下来。 鱼鳞鞭何等霸道,才打了十几鞭子,墨玉的前胸便已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长长的鞭子已然变成血色,鞭稍拖在地上,一片血红。墙上、地上尽是血迹,斑斑驳驳的红色,在昏暗的火光中,伴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生畏惧。 “阁主,这贱奴又晕过去了。”暗卫停止了鞭打,转身看向孟阁主。 “再用盐水泼!”孟阁主仍是轻描淡写。 暗卫照做,却是连泼了三桶盐水,他都没有睁开眼睛。酷寒和伤痛中,那被血染红的身体时不时的颤抖,却是没有一丝意识。 “他冷了,让他暖和暖和。”孟阁主说着,眼底泛起残酷的笑意。 这暗卫很会察言观色,听到这话,早就明白了孟阁主的意思,转身,从后面的墙上取下烙铁,在火中烧热。 当那滋滋作响的烙铁按在墨玉肋下的伤口中时,墨玉全身猛的抽搐,如同被抛入滚水中的鱼。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现出疯狂的惊惧与痛苦。 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逐渐淹没了血腥的味道。当烙铁终于取下,墨玉的身体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头都抬不起来,肋下的皮肤一片焦糊,让人看得心惊。 “继续,打他后面。”孟阁主丝毫不为所动,似乎他不是在折磨墨玉,只是悠闲的喝茶聊天一般。 暗卫得令,握紧鞭子,绕到墨玉身后,再次甩开。 背上的伤本来就比前胸要重,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墨玉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双目虽然睁着,却没有一丝神彩。从已经咬得血烂的嘴唇中,溢出一声低低的□□,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他甚至不用费力去克制自己了,因为他焦灼干渴的喉咙,已然无力发出声音了。 才堪堪打了十鞭,墨玉便再次失去了知觉。此时被吊在刑架上的他,几乎已经不成人形,远远看去,就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当暗卫按照孟阁主的指示,抓起一把粗粝的盐,揉进他的伤口之时,那身体只是轻微的颤抖了几下,双目微微张开,没等睁大,便再次闭上了。 “想晕过去,没那么容易!”孟阁主冷笑,摸出一颗黑色的小小丹药,扔给暗卫。 醒神丹,让人保持清醒的丹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晕过去,丝毫无法逃避这地狱一般的痛楚。 墨玉的嘴紧紧闭着,暗卫用铁棍撬开,才把那颗丹药塞进他口中,用力一推他的下颌,强行让他咽下那颗丹药。 跌入黑暗的神志被强行唤醒,墨玉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睁开了,又怎么样?宁愿一片黑暗,也不愿面对这地狱一般的情景了。身上的痛楚一波接着一波,海浪一般永无止息。到底,还要疼到什么时候哪? 醒神丹的效果,孟阁主是知道的。虽然墨玉还是没有一丝反应,但他知道,他醒了。醒了,便可以继续折磨。他不要墨玉,逃过一丝一毫。 “取一袋盐来,揉进他全身的伤口。”孟阁主说着,站起身来,想要离去,却还没抬脚,便又停下来,继续说:“换藤鞭,每个时辰打十鞭子,再泼一桶盐水,明早烙一块烙铁,再放他下来!” 第6章 重逢 墨玉的生命力,是难以想象的顽强,似乎只要给他留一口气,无论伤的多重,他都可以再次活过来。 惨烈的折磨过后,他就被随意丢进地牢,扔半个干硬的馒头,放一碗水,便再没有人去管他。醒神丹的作用一天一夜便可消退,后来的,便是完全的昏迷。 待到五天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忍着全身火烧一般的痛楚,咽下面前的食物和水。守卫的人看到他爬起来吃东西,便立刻去报告了薛先生,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暗庄,继续习武。 开始仍是跟不上节奏,不断挨打,午后被盐水泼醒,连路都走不稳,半拖半拽着,被人拉到张管家面前。张管家终于逮到他,当然要施展一下自己的手段,于是不由分说的,把沉重的镣铐戴到他身上。 本来就脚步踉跄,被沉重的脚镣束缚着,几乎无法行走。手腕上的伤口还没收口,就又被铁链摩擦着,疼的钻心,但张管家没有放过他,让宝三用鞭子赶着他,去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山海阁的院子很大,这天风又大,刚刚扫出一片空地,转眼便又覆满了新雪。纵使宝三知他受了内伤,打他时收了内力,他却依然被打到爬不起来。浑身恶寒,只觉这天地间所有而寒气,都在自己身边汹涌,要将他灭顶淹没。 宝三扇了他一耳光,才发觉他的脸滚烫的如同刚烧好的开水。这样烧下去,不死也得烧傻了。看来又不能再打了。于是宝三叹着气,把他丢在雪地里。 没人治疗,没有任何药物,又得不到休息,墨玉的烧退的极慢,内伤好的更慢,十几天下来仍是没有多少起色,只有全身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尽管每天都要增加很多新的伤口,但墨玉从小就习惯了这种残酷的环境,再加上长期习武劳作,就算没有内力,体力也很不错,才终于渐渐重新适应了这疲劳而痛苦的生活。 张管家没有命令,他依然每天戴着铁链,除去上午习武之时,因着铁链会碍事,薛先生准许他取下,其余时间,那沉重的镣铐一直戴在他身上,把手腕和脚踝磨得血肉模糊。 这天,上午的训练结束后,薛先生看看勉强站住的墨玉,悠悠的说:“贱奴,身体恢复了,上次跟人动手,欠的鞭子和针板,可以还了。” 墨玉一怔,咬牙,深深垂下头。 腊月即将过去,新年将至,山海阁中一片忙碌。山海阁是江湖中的大门派,每到年节,都有很多同道中人送来年货,希望以此和山海阁结下联系。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1 很多门派的掌门,甚至会亲自前来,送上一份礼物,再跟孟阁主寒暄几句,好让孟阁主,记住自己门派的名字。 本来,会亲自来的,都是一些小门派,但今年却很是特殊,因为天清宫宫主楚清寒,亲自带了贺礼前来。 孟阁主很是惊讶,因为天清宫的地位,因着楚清寒的玄照功,凌驾于山海阁之上。最近楚清寒的玄照功已然进入九重,离大圆满不远,天清宫便更加青云直上。对于一般武林中人,能见到楚宫主一面,都是殊荣。 楚清寒仍是一袭青衣,举止洒脱,一双凤目,眼角稍稍上挑,说不尽的俊逸风骨。 “孟阁主,别来无恙啊。”他看到孟敬辞,轻轻抱拳,一丝笑意浅淡而隽永,很多山海阁中人,尤其是女人,不禁看得楞了。 哼,花痴!同行的右护法许瑶瑶心里说,容颜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她知道楚清寒为何而来,但那个人,真的值吗?她想着,偏过头,看看远处的蓝天白云。 “楚宫主,请进屋说话。”孟敬辞笑着引路。他虽然天赋卓绝,武功不凡,却没有修炼玄门三绝的资质,所以对楚清寒,一直是礼让三分。 楚清寒点点头,跟随他向山海阁中的议事厅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习武之人,听觉多敏锐,他无疑是一行人中听力最好的,让他驻足的,便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斜飞入鬓的眉头轻轻皱起,他知道那声音,那是鞭子击打肉体发出的声音。他知道那痛楚,这声音,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不堪的回忆。 “什么声音?”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 孟敬辞连忙赔笑说:“想来是管家在惩罚下人,楚宫主不要去管,这些小事了。” 楚清寒斜睨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孟敬辞不光武功高强,为人和善,又能说会道,左右逢源,还经常会接济周围的穷人,本是个找不到缺点的人,楚清寒却无端的,不喜欢他。 “楚某最讨厌的,便是鞭子。”他说着,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然飞鸟一般,向那声音的方向飞掠而去。心中那一丝担忧,随着这声音的清晰,一点点放大,逐渐占满了他心中全部的位置。 墨玉! 墨玉纤细的身体被吊在刑架上,□□的上身,是血痕压着血痕,但他们,却还在打他。 宝三站在墨玉身后,挥舞着藤鞭,不断抽打在他身上。鞭子携着风声,一下下砸在那瘦弱的脊背上。 “三十五,三十六……”宝三一边打,一边数着。一百鞭子,打起来也很累,所以他一脸怒气,在心中咒骂着墨玉。 墨玉不声不响,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脚踝上的铁链没有取下,垂落在雪地中,随着他身体的摇晃,摩擦着地上的积雪。 那积雪上,早已是血迹斑驳。 宝三大概是觉得墨玉背上全都是伤,已经找不到地方再下鞭子了,便绕到他面前,对着那同样伤痕累累的胸口,再次挥舞起鞭子。 藤鞭高高扬起,却没有落下,因为一道掌风拂上他的右肩,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鞭子脱手,他不及去捡,便爬起来,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口中嗫嚅道:“楚,楚宫主……” 楚清寒本是愤怒,却极力的隐藏起来,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缓缓道:“大正月的,打人做什么?犯了什么错,不能以后再说吗?” 随后跟上来的孟敬辞见他如此说,连忙陪笑道:“楚宫主说的是,这鞭子,便留着以后再打吧。”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宝三放墨玉下来。 宝三拉动绳索,将墨玉放下来。墨玉被鞭打之前,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针板,双腿膝盖以下,都是布满针眼,稍一移动,便痛楚难耐。被骤然放下来,他双腿打晃,站立不稳,跌在地上。以双手撑地,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腕。 他抬起头,仰望着楚清寒,心中满是绝望。 他这幅不堪的样子,终究被楚宫主知道了吗?以他的身份,楚宫主可能再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他一脸悲切,一时间只是盯着楚清寒看,似乎想要把那张俊俏的脸,牢牢印在记忆里,甚至宝三在他刚刚解放的手腕上戴上镣铐,他都没有知觉。 孟敬辞察觉墨玉的异样,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望着墨玉,用冰冷的声音,说:“贱奴,过来,告诉楚宫主,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让墨玉本能的有些颤抖,却很快回过神,强忍着双腿战栗的痛楚,想要站起身来。 腿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让他连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要疼得浑身冷汗。他咬紧牙关,双手扶着双侧的膝盖,手上的铁链哗哗作响,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要缓缓站直身体。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站直,孟敬辞便一挥手,一道掌风扫过墨玉胸口,不堪重负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他立刻又跌坐了下去。 “贱奴,在楚宫主面前,你有资格站起来吗?爬过来!”孟敬辞的音调很是平缓,只有尾音有些稍稍的尖锐,如同一把小小的锥子,扎进墨玉心中。 墨玉知道,孟敬辞是想辱他,但他,却不肯受这屈辱,尤其是在楚宫主面前,他就是要有自己的尊严,要堂堂正正的走过去。一时间,他忽然觉得,孟阁主的毒打,没有那么可怕了,他不顾一切的,用尽全身力气,压住胸口翻涌的气血,想要再次站起来。 宝三一脚踢在他伤痕累累的小腿上,他咬破嘴唇,强撑着没倒下,但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宝三便又是一脚,比刚才更狠的踢过来。墨玉本就受伤的双腿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击,支持不住,跪在地上。 “算了,就在那里说吧。”楚清寒的声音,动听,却没有任何语气,忽而让墨玉感到,有些陌生。 宝三踩在他小腿上,阻止他再次站起来的意图,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心中悲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贱奴墨玉,是山海阁中的贱奴。”无法站起来,他便跪得笔直,垂下头,不敢再去看楚清寒的脸,他害怕看到,嫌恶的表情。 孟敬辞瞪他一眼,仍是冷笑,一字一顿的说:“告诉他,你爹是谁。” 墨玉全身一震,目光中满是悲凉,声音压得很低,却仍是清晰的传到楚清寒耳中。 “家父,名徐坤,就是十余年前,害死林阁主的人。”墨玉缓缓说着,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神情便沉重几分,一颗心便也随着这句话,沉沦下去。 楚清寒看看他,面露震惊,转头望着孟敬辞,一脸诧异。 孟敬辞轻笑着,说:“楚宫主,你看,这贱奴是那罪人之子,父债子偿,他理应受些折磨。楚宫主若是心善,不愿见到这样的场面,我便换个地方行刑,楚宫主意下如何?”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2 楚清寒目不转睛望着墨玉,一时没说话,孟敬辞也吃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墨玉低垂着头,注视着脚下的积雪,竟有些想要流泪的感觉,却强自止住泪水。 楚清寒忽然上前几步,来到墨玉面前,抬手挑起他的下巴,逼他扬起脸,再无可逃避的,和他四目相对。 墨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满脸灰尘,唇角还有血迹,他一定不会喜欢。他细看楚清寒深邃的目光,却无法分辨他的情绪。 良久,楚清寒才放开他,转头,面对孟敬辞,说:“孟阁主,这贱奴生得很是俊秀,只用来干粗活太可惜了。楚某有个不情之请,想今天晚上留宿山海阁,唤他到我房中侍寝。” 他一句话,墨玉顿时惊住了,只觉一颗心被这看似平淡的话语撕成两半,再也拼凑不起来。 其实,墨玉生得很是清秀,若是稍加打扮,当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但他脸上,终日都是灰尘夹杂着鲜血,根本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原本的容貌。 也曾有几个下人,发现他生得清秀,要轻薄于他,都被他不顾一切的反抗。他很是坚决,即使孟阁主要打他,他也要反抗。后来,孟阁主烦了,下令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折磨他,却不可轻薄他,这些事情,才算了结。 原来,楚宫主,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的心思吗? 绝望中,墨玉暗暗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手心。 孟敬辞看看楚清寒,呵呵笑了几声,带着几分爽朗,说:“怪不得楚宫主年纪不小,却一直未婚,原来,有这癖好。无妨,这贱奴天生下贱,能伺候楚宫主,是他的福分。楚宫主放心,晚上,孟某一定把他好好送到你房里。” 楚清寒点点头,再看一眼墨玉,看到他身上绽裂流血的伤痕,微微皱起眉头,说:“这鞭子就不要再打了,血淋淋的扫兴,还有,这镣铐也取下来吧,碍事。” 说完,他再不看墨玉,掉头走了,剩下墨玉一个人,跪在雪地中,怔怔发呆,像是失去了灵魂。 第7章 温暖 那天晚上,孟敬辞设宴招待楚清寒,宴席之上,江湖中两个地位最高的掌门人聊得很是高兴。山海阁财大气粗,一桌酒席很是丰盛,美酒斟满酒杯,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楚清寒喝了很多酒,许瑶瑶连连劝他少喝几杯,都被他笑着推开。最后,许瑶瑶见他已露醉态,便搀着他,回到山海阁为他准备好的歇息之处。 楚清寒轻轻推开她,拒绝她的搀扶,脚步虽有些踉跄,却没有跌倒,径自,来到那间早已收拾停当的屋子前。 “瑶瑶,你去歇息吧。” 待到屋门前,楚清寒忽然停下脚步,站直身体,看看许瑶瑶,说。 许瑶瑶有些吃惊,因为此刻的楚清寒,脸上已然没有一丝醉意,声音虽低,却中气十足。原来,他根本就没醉!她早听说楚宫主千杯不醉,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他的本事。 “不,我身为右护法,理应在外面,为宫主守夜。”许瑶瑶上来了倔脾气,抱拳,恭敬的说。 楚清寒浅笑,月色为那笑容平添一丝邪魅,这笑容,可以让世间多少女子心驰神往,许瑶瑶看得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盯着楚宫主看,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瑶瑶,以我的武功,你相信有人能伤我?还是有人敢听我的墙角?”楚清寒柔声说,那带着磁性的声音,温柔似水的语调,让许瑶瑶只觉心中一阵颤动,略微红了脸,默默,点了点头。 “属下告退,宫主小心!”她缓缓说着,粉红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楚清寒看她走的远了,才快步走进屋子,径直来到那张华贵的大床前。 大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红色的锦被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一张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清秀绝伦的脸。 脱去尘土与血迹,墨玉的脸是那样清新出尘,仿佛仙人毛笔一挥,画出的一幅写意山水,让人禁不住的,想去追寻。这样堪称完美的脸,他的神情却是一派悲凉,像是深秋中,枯叶落尽后孤单的枝干。 其实墨玉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怔怔盯着屋顶,但那没有血色的脸颊,却无端让人感到,悲伤与孤寂。这些,都已渗入骨髓,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然的倾泻而出。 楚清寒只觉心中一痛,凑到墨玉面前,望着那双刻意躲避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疼吗?” 疼吗?墨玉苦笑,全身数不清的伤痕,他不是神人,怎能无知无觉?记事以来,便没有哪一天不疼,但他宁可疼死,也不愿受辱,难道,楚宫主,是觉得他疼得还不够? 别人轻贱他,折磨他,他尚可以忍,但如今这人变成了楚清寒,他却只觉心中翻涌的痛,再也难以忍受。 眼眶一阵发热,墨玉握紧拳头,抑制住就要流泪的欲望,声音却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慢而清晰的说:“楚宫主,刑室里,什么刑具都有,你尽可以挑你喜欢的折磨我,墨玉绝无怨言,但是……”他咬牙,声音提高了几分,声线却是不稳,明显的颤抖起来,“请不要辱我。” 楚清寒一愣,伸手,抚摸着那铺洒在白色床褥上的,锦缎一般的黑发,唇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原来,面前这个单纯的孩子,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衣冠禽兽了吗?还是,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只会折磨他…… 这个想法掠过脑海,唇边那丝笑意立刻淡去,楚清寒觉得心中沉闷的痛,不再说话,而是伸手,轻轻揭开墨玉身上的锦被,想看看他的伤。 锦被一揭开,楚清寒立刻惊呆了。原来墨玉身上,横七竖八捆着道道麻绳。粗粝的绳子绷的紧紧的,勒进赤红的伤口,染上了血色。 怪不得墨玉不动,他根本动不了。内伤未愈,他挣不脱这绳索,即使能挣脱,他也不敢,那样的话,麻绳会被换成铁链,外加一顿鞭子。 墨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剥去,遍布伤痕的身体暴露在楚清寒面前,他只觉一阵羞愤,面色泛红,挣扎着,想要躲开楚清寒的目光,但他的身体被绳子捆紧,唯一能做的,便是扭过头,不去看他。 楚清寒不说话,伸手取出一件东西,墨玉只觉寒光一闪,侧目看时,发现他手上,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熟悉的痛苦。他猜想,那锐利的匕首,切开皮肤之时,定然是尖锐的痛楚,或者,会刺进自己的伤口,那样便会更疼……心中绝望,似乎那匕首已经深深扎进了心中。 他感到那锋利的金属靠近自己,死死咬牙准备忍痛,却并未迎来意料中的痛苦,他诧异的睁开眼睛,发现楚清寒,只是割断了自己身上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3 的绳索。 楚清寒动作很快,须臾之间,那绳子便断成一截一截,他帮墨玉取下绳子,丢在地上,还不忘踩一脚。 取绳子的过程中,他看到墨玉惨不忍睹的小腿。膝盖以下,是大片的青紫,夹杂着几道绽开的血口,还有,便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跪针板吗?竟是如此酷刑。楚清寒暗想,心中恶寒。 这样的腿,常人根本站不起来,可他那时却还要挣扎着站起来,楚清寒想起一道掌风让墨玉跌倒的孟敬辞,和狐假虎威踢打他的宝三,心中一阵愤恨。 墨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双漆黑的眼睛怔怔望着他,刚刚从酸麻中恢复的手臂,却是忙不迭的拉过被子,紧紧把自己裹在里面。 楚清寒看他害羞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好笑,想要夺下他的被子,却被对方向后一瑟缩,躲开了。 “墨玉,别动。”他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墨玉连着被子整个拽了过来,怕吓到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 墨玉无从反抗,他知道楚清寒是玄照九重,自己根本无从反抗,而且,他叫他的名字,叫他墨玉,要知道,山海阁中,从没有人叫他名字,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了,别人叫他贱奴。 不知道楚清寒要做什么,但墨玉却听了他的话,再没有动作。楚清寒并没有让他疼,只是拉开他上身的被子,让那伤痕累累的前胸,暴露在空气中。 “我帮你上药。”楚清寒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那是一只瓷瓶,蓝底白花,素雅清淡,墨玉却只觉心中恐惧,盯着那瓷瓶,全身都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在他记忆中,类似的瓶子里,装的都是让他痛不欲生的□□。 “别怕。”楚清寒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浅浅一笑,要他安心,然后,便打开瓷瓶,伸手蘸着其中带着淡雅芳香的药膏,细细抹在墨玉伤口上。 当手指带着药膏特有的凉意,接触到墨玉的伤口时,那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躲。专心上药的楚清寒没有注意到,那双明眸中的神色,已经从恐惧转为震惊。一双似水的眼眸在烛火中异常的明亮,那是隐隐的泪光。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虽说药里有止痛的成分,但对伤口依然是一种刺激,但相比于孟敬辞惯常洒在他伤口中的盐、烈酒、辣椒水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墨玉终于知道,那是药,真的是药,这种自己只是听说,却从未用过的东西。孟敬辞禁止给他用药,说他不配,无论伤的再重,都只是把他丢进地牢里任他自生自灭。幼时还未修炼玄玉功,没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伤口化脓了,他便叫人用匕首划开伤口,让脓液排出去。他们把他捆起来,就那么用尖利的匕首,生生割在伤口上。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这个过程无异于又一次酷刑,但无论他怎样挣扎惨叫,他们都根本不理他。对他们来说,他是贱奴,是罪人之子,此生就该受苦,既然如此,哭叫又有什么用哪? 墨玉闭上眼睛,阻止泪水流出来,长长的睫毛映着火光,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楚清寒动作敏捷,很快,胸口的伤都上了药,他把那锦被再向下拽,露出布满针孔的小腿,神色凝重,手下动作却是不停。 墨玉再没有躲避,因为他知道,楚清寒是在对他好,也仅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如此对他。这时光,是墨玉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惬意,甚至药膏涂在伤口上,那轻轻的痛,都是一种幸福。 “翻个身,让我看看你的背。” 良久,楚清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玉才放弃了这只是一个梦的想法。他顺从的翻过来,背部朝上,脸颊深深埋在枕头里,偷偷让泪水流出来,洇到柔软的枕头中。 楚清寒之前看见,宝三在打他的背,料定那里的伤定是很重,但即使有心理准备,他依然被眼前所见惊得张大了嘴,沉默说不出话来。 那消瘦的脊背上,根本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一道道紫黑色的楞子高高肿起,楞子之上,又是数不清的鞭痕,鲜红色的血肉绽开着,仿佛怪物咧开的嘴,要将这瘦弱的身躯整个吞噬。 楚清寒开始后悔,竟让他平躺了那么长时间,这样的背,恐怕接触到床铺,便会疼得钻心,墨玉,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俯身,趴在墨玉耳边,低声说着:“墨玉,你受苦了。总有一天,我会来救你。” 墨玉听得真切,却不敢抬头,不愿暴露自已一脸的泪水。 楚清寒顿了顿,继续说:“孟阁主有问题,我怀疑他跟魔教有联系。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想要保护你,那样的话,他可能会用你威胁我,所以我只能装作对你有……那方面的兴趣,这样才能照顾你。放心,我不会动你。” 墨玉使劲用脸颊摩擦着枕头,擦尽泪水,才敢抬头,却发现楚清寒一直坐在床头,望着他。 “楚宫主……”他念出这几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就要哽咽。 楚清寒轻笑,这孩子还真是倔强,明明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是明显的颤抖,却硬是不让自己看到他流泪。被打成这个样子,却依然一声不吭,这孩子,到底有多坚韧啊。 “墨玉,你今年多大了?”他拍拍他的头,像哄小孩子一般问道。 墨玉连忙回答:“十七岁。” 十七岁?楚清寒心中一痛,原来他果真还是个孩子,但苍天无眼,为何要他背负如此之多的痛苦。 “不要叫楚宫主,我今年二十四,长你七岁,以后,便叫楚大哥。”楚清寒唇边的笑容渐渐消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在心中对自己说,以后,他便做他的大哥,没有人保护他,楚大哥来保护他。 墨玉仍是说不出话,重重点头。 楚清寒伸手,抚摸着那苍白的脸颊,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又因着那全身的伤口,害怕弄疼他,最终只是爱怜的拂过那柔软的发丝,便再次拿起瓷瓶,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 终于,墨玉全身的伤口都上过了药,楚清寒便拉着他,做起来,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套衣服,让他换上。 墨玉瘦得太厉害,衣服穿在身上不断晃荡,楚清寒微微皱眉,若是喂胖一些,便好了,于是随手取过桌子上的点心,看着他,一块一块吃下去。 墨玉早已饿得胃肠痉挛,吃得很快,吃完了还要吸吮一下手指,活生生像个贪吃的孩子,也只有此时,他才有了一丝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憨态可掬。楚清寒望着他,心中愈加怜惜,怕他噎住,给他递上一杯茶水。 “上床,坐好。”看他吃完了,楚清寒把床铺得平整,说。 墨玉没有多想,起身盘膝坐在床上。 楚清寒也跳上床,坐在墨玉身后,双手搭在他背上,运起内力,竟是要为他疗伤。 “楚大哥,你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4 这是做什么?”墨玉虽然猜到他的意图,却几乎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是他给被人输送内力的份儿,竟然还会有人,给他疗伤,而且,这人还是天清宫宫主! “听话,别动。”楚清寒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这一运功,他才知道,墨玉的内伤重到什么程度,想来他那日虽然受伤,但已经过了好些日子,照理若是调养得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恐怕他根本得不到调养,伤得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要继续是做苦工受酷刑。山海阁,江湖中排名第二的大门派,居然残忍如斯! 他心中愤怒,轻轻咬牙,对墨玉说:“墨玉,不要在意什么罪人之子、父债子偿之类的屁话,当年你爹作恶之时,你还没有出生,那些事情,跟你并没有关系。你能出手救我,便证明你有一幅侠义心肠。墨玉,日后楚大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仗剑江湖,岂不快活!” 墨玉愣住了,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心中一热,泪水再次涌上眼眶,但唇角,分明是一丝明媚如春的,笑容。 真是这样,那便好了。 第8章 楚清寒的过去 疗伤之后,楚清寒要墨玉上床睡觉,墨玉却有些不愿。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不愿错过一分一秒,强撑着任凭眼皮打架也不睡觉,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样幸福的时光,在梦中也不曾有过,但楚清寒柔声哄他睡,再加上他确是疲累已极,再也撑不住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楚清寒就坐在床边,凝望着熟睡中的人儿,默默捏紧拳头。 沉睡之时,他脸上平素坚毅沉稳的神情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副孩子一般天真的脸庞,还会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睡觉时不怎么动,一直是双手抱住膝盖,蜷曲成一团的姿势,似乎这样的姿势能够给他一些若有若无的安全感。他不去拽被子,因为他平日都是睡在地牢的草席上,根本就没有被子,能够取暖的,只有自己这幅单薄的身体。 楚清寒仔细的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怕吵到他,吹熄蜡烛,小心的爬上床,想抱住他,又怕弄疼他,只好跟他保持些许的距离,在黑暗中和衣而睡。 这一夜,楚清寒睡得并不安稳,一直被一些并不愉快的梦困扰着。兴许是看到墨玉的缘故,让他想起从前的自己,在梦中重温了那些艰辛的往事。 江湖中万人之上的楚清寒,有着鲜为人知的贫贱过去。他幼时是个孤儿,根本不知道爹娘是谁,孤苦伶仃流落街头,经常因为□□,偷吃人家的东西,被吊起来毒打。鞭子的滋味,那时便已清楚。 后来他结识了两个跟他一样的流浪孩子,三人一道去偷吃的东西,那两人逃走了,他却被主人家抓住,吊在树上,用藤条狠命的抽,要他交待另外两个孩子的去向。那时他也就五六岁,却是骨子里带着一股倔强,任凭拷问死活不肯出卖同伴。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就把他独自吊在树上,准备明天继续审,后来他的同伴来救他,替他解开绳子,带着半昏迷的他离去。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还以为同伴救他,是为了义气,就跟他不肯供出他们一样,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竟然是把他卖到了青楼! 楚清寒自小便生得俊秀,那时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可以初步预测出长大后惊为天人的容貌。青楼的老鸨早就看上了他,略给些银钱,要他的两个同伴带他过来,想着反正无根无蒂,如何□□也不会有人救他。 自此,小小的楚清寒便过着地狱一般的日子,而他的两个同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至今记得,那个年届四十的老鸨那副满脸横肉,阴险狠毒让他恐惧的面容。他拒绝做小倌,拒绝被别人玩弄,那个老鸨便每天变着法子折磨他,鞭抽棒打针刺蜡烛烧,无所不用其极,反正青楼里自有上好的伤药,可以保证不留疤痕,只要不死,□□成功后,便可以赚大把银子。 还好楚清寒机灵,一次趁乱逃出青楼,遇到了他的师父,薛峰,才得以练成玄照功,叱咤江湖。 后来,他也曾去找过那两个同伴,发现他们已经成了猎户,过着清贫的日子,见到他,都很是害怕。当年被他们出卖的孩子,现在居然成了天清宫宫主!他们吓破了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地求饶,只求楚清寒饶过他们性命。楚清寒深深叹息,却并没有伤害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只是告诉他们,远远离开天清宫的势力范围,不要再在他面前出现! 那个老鸨,楚清寒也去找过,却发现她早已入土。人死如灯灭,不管你愿不愿意,所有仇恨,便都随着她的死,消失殆尽。 但这个小人物,却是明显的影响了楚清寒的生活。因为她的可怖,楚清寒从此便对女人没有兴趣,所以他多年未婚,江湖中想嫁给他的女子趋之若鹜,他却一直不理不睬。明知道右护法对他有意,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见到墨玉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其实他对墨玉说的话半真半假,他是真的动了这心思,却不愿,再伤害他。 天还未亮,楚清寒便已清醒,他甩甩头,想要甩脱心中不快,然而那些往事却是如影随形,也难怪,自己经历过的,怎么能轻易忘?他无奈坐起来,瞥见墨玉沉静的睡脸,心中杂乱的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本以为当年老鸨的手段便已是残忍,但跟这孩子所遭受的酷刑比起来,那老鸨可算是心慈手软了!这孩子的倔强更甚于当年的自己,但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悄悄咽下了多少苦楚。 他爱怜的抚摸着墨玉披散在枕头上的如墨青丝,轻轻叹气,想要他好好休息,索性点了他的睡穴。照理,习武之人警惕性很高,断然不会被人点了穴还不醒,但墨玉一则是累到了极点,二则,在楚清寒身边,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非但没有发现,反而睡得更深沉了。 楚清寒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天已大亮,他才站起身,唤来许瑶瑶,告诉他看好墨玉,不要让任何人再动他,自己则是披上外衣,径直走了出去。 山海阁不是第一次来,楚清寒记忆力又很好,山海阁虽大,大致的房屋分布他却都已了然。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孟敬辞的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应声后,走了进去。 孟敬辞有些意外,却是一脸惊喜,又是让这他坐下,又是唤人过来端茶倒水。不多时,二人便已分宾主坐定,桌子上,是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壶上好的云雾茶。 “楚宫主见谅,我本想差人把早饭送到你屋里,又怕打扰你尽兴。你来这里也好,我们便一起用早膳,聊聊江湖中事,岂不惬意?”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5 孟敬辞对楚清寒一向礼遇有加,此时也不意外,说起话来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楚清寒看到那几盘精致的点心,心里想的只是带回去给墨玉吃,那孩子瘦成那个样子,真是令人心痛。他不觉有些走神,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孟阁主客气了,我是醒得早睡不着了,来跟孟阁主聊聊天。”说着,他随手端起一杯茶,举到唇边,却没有喝,而是继续说:“孟阁主,可曾听说黑风十三绝?” 孟敬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颜色,却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说:“当然听过,黑风十三绝当年作恶多端,早该赶尽杀绝,但奈何这些人武功不凡,当年与魔教一战,竟让他们跑了!” 楚清寒冷笑,不去掩饰眼中那一丝狠厉,用冰冷的声音说:“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说完,便仰头,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看他的神色,孟敬辞只觉脊背发凉。他清楚的知道,表面上温文尔雅的楚清寒,其实并不是个心软之人,他自有狠辣的一面,否则也不可能坐稳这天清宫宫主之位。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口说:“听闻楚宫主前些日子,曾经遇袭,难道……” 还没等他说完,楚清寒就打断他:“就是黑风十三绝。当时我恰逢沉寂期,差点死在他们手里,若不是左右护法及时赶到,天清宫,恐怕要易主了。” 孟敬辞闻言,先是一愣,顷刻便换上一脸喜色,说:“恭喜楚宫主,玄照功进入九重!从此,江湖之中,楚宫主再无敌手!” 楚清寒摇摇头,说:“不敢当,我是新晋九重,离最后的大圆满还有一段距离,若是遇到玄门大圆满之人,便只有逃命罢了。” 孟敬辞继续道:“楚宫主谦虚,玄门功法本就深奥,天下鲜有人能修炼,大圆满已然多年没有出现,当今天下,你楚宫主,便是第一人!” 楚清寒不置可否,轻轻笑着,优雅的伸手,抓起一块精致的点心,说:“对了,孟阁主,你那个贱奴生得当真不错啊。” 孟敬辞不料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这里,一时间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含笑说:“这贱奴生性顽劣,不知是否得罪了宫主,若是伺候不周,待我重重责罚于他。” 楚清寒听得心中气恼,都已经伤成那样了,还重重责罚?你还当不当墨玉是个人了?可惜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日后揭开他真面目之时,必定要替墨玉好好揍他!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这愤怒流露出来,做出仿佛回味无穷的笑容,说:“这贱奴的确不是百依百顺,有些强硬,但这样,岂不是更有情趣?楚某很是喜欢,可否将这贱奴赠与楚某,反正山海阁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一个下人。” 恐怕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孟敬辞暗想,狡黠一笑,道:“楚宫主若是看上别的下人,孟某定当相赠,但这贱奴却是前任林阁主仇人之子,合该留在山海阁赎罪,若是送给天清宫,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楚清寒并不意外,他早料到,孟敬辞不会轻易把墨玉给他。他不解,既然孟敬辞只想要墨玉受苦,为何还要教他武功?要知道,墨玉内力之强,放眼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可见孟敬辞要他习武是有用的,可是,有什么用哪? “若是天清宫,拿东西交换哪?”楚清寒微皱眉头,问道。 “那就要看,楚宫主能拿出什么东西了。”孟敬辞的神情忽而严肃起来,说。 楚清寒看看他,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仍是那浅浅的笑意,说:“听闻孟阁主在找雪山红莲的莲子,不知已经找到几颗了?” 孟敬辞一听此话,先是惊诧,后是微微叹息,说:“实不相瞒,我有个友人深受重伤,需要莲子医治,但凑满十颗方可入药,孟某不才,多年寻找,也只找到了七颗。” 看来,他是很想要雪山红莲的莲子。楚清寒想着,带点自信,说:“若是我把剩下的三颗凑齐,孟阁主可否用这贱奴交换?” 孟敬辞一愣,沉默点了点头。低头的一刻,瞳孔一转,闪过一抹狠厉。 “孟阁主,三月为期,三月之后,我定当带着三颗红莲莲子到来,这段时间,尽量把这贱奴调养好些,脸色太差,太瘦手感又不好,怎么做男宠?” 第9章 身世何处寻 楚清寒在山海阁住了三天,便回去了天清宫。这三天,他日日明里要墨玉侍寝,暗里,便是为他上药疗伤,再喂些白日里宴席上带回来的美食,要他好好休息。白天,他也不让墨玉离开屋子,生怕那些人再欺负他。就这样,墨玉过了三天从未有过的闲适生活。 因着玄玉功的缘故,墨玉的恢复能力本来就强,经过这三天的调理,内伤外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是瘦得厉害,但整个人看着都比往常有了精神。 “墨玉,保重,有一天,楚大哥会回来接你走。”临走之时,楚清寒在他耳边低声说。他没有告诉他自己和孟敬辞的约定,想要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墨玉凝重的点头,满目不舍,却也没有阻拦。 那之后,墨玉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孟敬辞下令,免了他的鞭刑和镣铐,只要他上午认真习武,下午好好干活,便基本不会怎么挨打。他心中猜到,定然是楚清寒和孟敬辞说了什么,感动之余,心中对楚清寒的思念,便重了一分。 第一次知道思念的滋味,不是疼,却是那样抓心挠肝的难受。墨玉心思单纯,加上从未有人教过他感情方面的事,他不知道,这种感情,便是爱慕。 时间便这样悄悄过去,转眼,冬天已经过去,到了冰消雪融的季节。地牢里不那么冷,墨玉的日子便更加好过起来,只是一直没见到楚清寒,令他只觉心中空空,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般。 原来让人夜不能寐的,不只是疼痛和寒冷。 这日是月末,见母亲的日子。张管家虽然依然看他不爽,却因着阁主的命令不好再故意整他,他才得已提早做完分配给他的活计,领了饭食,到了囚禁疯女人的地牢中。 这段时间,疯女人都没怎么犯病,墨玉心里高兴,脚步也欢快了一些,以至于连疯女人的一些异样,都没有注意到。 “墨玉,你来了。” 他一走进地牢,便听到这样从容平静的声音,毫无一丝疯癫之态,墨玉却并没有多注意,嗯了一声,便把那粗陋的饭食一件件摆在桌子上。 “墨玉,你过来。”疯女人继续说,声音无端带上了一丝悲切。 墨玉这才察觉不对,抬头看时,正好对上她澄澈的眼神,有些意外。 “娘,你好了吗?”他面露喜色,奔过去,凑到她面前,急切的问道。多少年来,她一直疯言疯语,连正常交谈都做不到,墨玉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正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6 常的说话。 疯女人正襟危坐,漆黑的发不但一丝不乱,还刻意梳成了好看的发髻,虽是身处地牢,仍掩不住大家闺秀的端庄本色。 本是严肃的目光,在看到墨玉时便被怜惜和慈爱取代。她轻轻伸手,搂住墨玉消瘦的身体,在他头上轻轻爱抚着。 墨玉受宠若惊,记忆中娘从未这样抱住他,更别说是如此爱抚。他几乎不敢动,生怕轻微的动作,便打碎了这难得的时光。 “墨玉。”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引得墨玉抬头,凝视着那双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 “墨玉,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疯女人说着,稍稍抬起眼帘,目光仿佛要穿过地牢黑漆漆的墙,到达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墨玉一怔,虽然也曾听她说过无数次,但这次,显然不是疯话。 疯女人收回目光,低头看他,指尖拂过他消瘦的脸颊,一滴泪水缓缓划过,映照出跳动的火光。 往事不堪回首,但如今想起,这多年的伤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因为,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疯女人望着墨玉满是惊讶的双眼,缓缓说:“墨玉,是我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这名字很是雅致,当时,我和丈夫约定,无论男女,都叫这个名字。孩子,他们叫你墨玉,便是要你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孩子,但是,我知道,我的墨玉虽然也是个男孩儿,却一生下来就死了。我是母亲,是绝对不会弄错自己的孩子的。” 随着她一字字道来,墨玉眼中惊讶愈加深刻,怔怔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可怜你被他们当做墨玉的替身,白白受了这么多苦楚。”她说着,将墨玉搂得更紧一些,可以感觉到,怀中躯体微微的颤抖,“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母亲,之前我神志不清,根本没照顾你,反倒害你为了我被孟敬辞折磨。上天垂怜,要我今日清醒,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墨玉,当时出卖林阁主的,不是我丈夫徐坤!我夫妇二人,都是被人陷害!那人藏得如此之深,我至今不知他是谁,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孟敬辞不是好人,若有机会,离开山海阁!” 一口气说了这很多话,她只觉气血上涌,再无法压抑胸中愤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墨玉破旧的衣衫。 “娘!”他的声音焦灼而急切,伸手想要为她度内力,却被她用手挡开阻止了。 她依旧抱紧他,仿佛想要把此身剩余的温暖尽数传递给他,她的声音虚弱,却是坚定而柔和,回响在墨玉耳边,有如天籁。 “墨玉,不要浪费内力了,没用了。人各有命,我的命便止于今日,我并不悲哀,因为我终于可以去见,九泉之下等了我许久的丈夫和儿子。我知孟敬辞会用我威胁你,你从此以后,便可不再受他威胁了。墨玉,你我虽不是亲生母子,但我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你是极好的孩子,便是我的儿子在世,恐怕也比不上你,若苍天有眼,定然不会放任你一直苦下去。若是可能,我会在那一边,为你祈祷,愿你余生太平安康。” 话音甫落,鲜血便涌出了喉咙。这次不是一口,而是瀑布一般的鲜血,连接不断的喷涌而出。女子再无法说话,连坐都坐不稳,扶着墨玉肩膀的素手愈加无力,整个身体缓缓滑落下去。 “娘!”墨玉的声音是变了调的疯狂。无论这女子是不是他的亲娘,这十七年来,她便是他心中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所以他当年才会不顾一切去找孟敬辞,所以他此刻,才会如此肝肠寸断。 鲜红的血,刺痛他的双目。他无力阻止,积血已然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待到血终于出得慢了,女子已是面如金纸,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但那双眼睛却依然带着柔和的神色,染血的唇角竟是微微翘起,想要给墨玉一个微笑。 那微笑却并没有完成,因为下一刻,她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娘!”墨玉紧紧搂住她,像是要把她弄碎一般,他心中知道,却不敢承认,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抱着她了。 女人静静躺在墨玉怀里,再没了生气。无论经历再多,这一刻,她的爱恨情仇,都已经结束,她的故事已经落幕,她多少年来期待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她,已经去了,徒留下墨玉撕心裂肺的唤着娘,犹如暴风雨中,被遗弃的小兽。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泪水,她走了,墨玉,还剩下什么哪?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地牢中,抱着她的尸体,痛哭失声。 这一夜,无比漫长。 地牢中本就晦暗,墨玉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时辰。第二天,鸡鸣之时,薛先生没有见到墨玉,心中愤懑,正想要借这个理由好好整治他,便派暗卫去找他。 暗卫到得地牢时,墨玉已经再也流不出泪了,但那深沉的哀伤,却早已穿透他的心扉,留下眼底那一抹任谁也无法抹去的沉痛。 昨夜还是月明星稀,今天一早,天色却忽然阴沉下来。地牢里听不清外面的声响,然而当暗卫打开门之时,一声惊雷却骤然传入墨玉的耳朵,仿佛利刃,就要穿透他的灵魂。 墨玉打个激灵,浑身颤抖了起来,将怀中已然冰冷的身体,抱得更紧。 “贱奴,薛先生有请!”那暗卫的声音带着得色,可以想见,迟到的墨玉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墨玉听到这声音,忽然心神一震,止住了颤抖,迅速用床上破旧的草席包裹住女子的身体,跳下床,直直站在地牢中央。 雷声愈加响了,他依然怕,却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他不能怕,因为只有他,能送娘亲最后一程。 娘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了,那么墨玉,还有什么可怕的哪? 暗卫见墨玉不理不睬,只见他抱着那女人,一时没有察觉她已经死了,纵使察觉又如何?孟阁主,只会把她的尸体抛弃荒野,任狼犬分食。 墨玉不理他,径自向地牢出口走去,暗卫见他如此,立刻心中火起,飞起一脚,想要像从前那样,把他踢倒在地。 但他的腿却根本没接触到墨玉,因为后者身形一闪,左手抱住女子的尸身,右手一拳打在他胸口。情急之下墨玉没有留情,那一拳好重,暗卫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血吐出来,人便不由自主半跪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他只道墨玉不会反抗,却没想到他竟然敢攻击他,气恼至极,伸手指着墨玉,恶狠狠的说:“贱奴,你竟然敢打我,薛先生若是知道,定会……” 话没说完,墨玉便已不见了踪影。 虽是黎明,却因着阴雨的关系,漆黑如同深夜。闪电不时划破黑色的天宇,照亮山海阁鳞次栉比的屋宇,阴郁中透着几分诡异,雷声滚滚,墨玉的心便随着每一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7 声惊雷,狂乱的跳动,仿佛就要挣脱这血肉的胸膛,接受暴雨的洗礼。 这场雨很大,墨玉刚一走出地牢,就立刻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脸颊迅速流淌,融入这铺天盖地的洗礼中。他没有去遮挡自己,却下意识的,用草席将女子的尸身盖得更紧。 本是凌晨,加上暴雨,院子里没有几个人,除了那暗卫,没人注意到墨玉在暴风骤雨中纤细却稳步前行的身影。他就这样抱着女子的尸身,一步步,来到山海阁高高的院墙前,提一口气,足尖连点,便飞身跃了出去。 到了此时,才有个早起的小厮看到他的身影,忙不迭的叫起来:“来人啊,那贱奴,逃走了!” 第10章 宁为玉碎 山海阁的后方,有一座小山,山上草木稀疏,有的,只是满山的孤坟。山海阁无根无蒂的下人,若是去世了,便会被埋在那里,还有,就是附近的穷苦人家,无钱置办墓地的,便也在那里立一座孤坟,以此绵薄的心意,来告慰死者,总好过抛尸荒野,被豺狼吞食。 墨玉经常出去砍柴,对这附近的山丘很是熟悉,即使被大雨模糊了视线,也能轻易的找到那座小山。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世间万物尽皆淹没,连同人们心中的爱与恨,喜乐与悲伤。 泥水湿滑,普通人在这雨中可谓是寸步难行,但以墨玉的轻功,却可以轻易的在山上穿行。起初,身后还响起嘈杂的声响,那是山海阁中众人追赶而来时怒骂恐吓的声音,但当墨玉到了这山上,这声响便已经渐渐远去了,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追上他的脚步。 墨玉来到山巅,找到一片稍有遮挡的空地。头顶上,几颗枝干稀疏的树木在风雨的摧残下东倒西歪,枝干间,依稀可见,那浓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要压下来的天空。 一阵惊雷响起,墨玉全身一颤,却仍是紧紧的抱住那女人的身体,将自己冰冷的脸,贴在那同样冰冷的脸上。那身体,已经再没有一丝温暖,可以让他汲取了。 墨玉仰起头,心中悲痛欲绝,泪水却早已流干,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全身,带走他最后的一点温暖。 这世界,原是这样的不公吗? 惊雷再次滚滚而来,前所未有的猛烈,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为之颤抖。墨玉心头一阵绝望,只觉整个天地都要压在他身上,让他不能稍动。 娘,孩儿撑不住了,再也撑不住了…… 心中绝望,身上瞬间没了力气,墨玉脚下一软,跪在泥泞中,将单薄的唇咬到流血。 雷声仍在不时滚滚而落,每一次落下,墨玉的身体便是一阵猛烈的颤抖,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直不停。地面泥泞湿滑,但这毕竟是泥土,他要让他娘,入土为安。 没带任何工具,但凭着墨玉的内力,在泥泞中挖出一个大坑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依然挖得很慢,对惊雷的恐惧让他用不上力气,心中透骨的凄凉,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凝聚内力。手指已然被泥土染成黑色,身上也满是泥水,他并不在乎,这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 终于,他抱起女子的尸身,最后一次,亲吻她依然光洁的额头,然后,轻柔的用草席将她的身体包好,尽量不让她沾到泥水,便狠狠心,缓缓,把她放入坑中,把泥土盖在草席上。 一抔一抔,草席的颜色逐渐被覆盖,连带着,那再也见不到的,亲切的脸。墨玉不敢停下,他怕一旦停下,自己便再也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埋在那里的,不只是他娘的尸体,还有他心中唯一的亲情。 待到墨玉重新站起来时,那张脸上,已是无悲无喜。唯一的亲人不在了,悲或喜,还能给谁看哪?他一挥手,擦去脸上雨水,望着远处暴雨中看不太清晰的连绵群山,本想长啸一声,出口的,却是一口鲜血。 “想不到,你还是个孝子哪。” 这声音中气十足,可见说话之人内力雄厚,足可以透过重重雨雾,清晰的传达到墨玉耳中。 墨玉背对着他,不用去看,也知道他是谁。奇怪,他此刻居然不怎么恐惧了,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哪? 他冷笑,抹掉唇边血迹,清晰的说:“孟敬辞。”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在雨雾中,那身影速度极快,竟是连墨玉都望尘莫及。那人一个转身,已然挥出一掌,重重,拍在墨玉心口上。 墨玉内力已经不差,那人却是远远在他之上,他猝不及防,登时跌倒在地,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内伤,竟是比上次更重。 他抬头,看到一张银色的面具,在昏暗的天幕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辉。 “居然对孟阁主直呼其名,敬辞,你这贱奴怎么□□的?”仍是那样冰冷嫌恶的语气,墨玉却不像从前那样感到遍体生寒了,因为他这身心,早已冷得透彻,无法再冷了。 墨玉喘着粗气,以手撑地,艰难站起,孟敬辞这一次,居然没有阻止他,而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墨玉气息甫定,望着孟敬辞,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透着冰雪一般的凉意,伸手,指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娘只是个弱女子,你竟如此对她,你根本,不配做山海阁阁主!” 一忽儿,那痛苦的过往,无可拒绝的在脑海中清晰的闪过。娘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终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吃不饱穿不暖,生了病,也没人医治,墨玉清晰的记得,他当年,是如何哭着恳求孟敬辞找人医治他娘,又是怎样被赶出去,折磨到昏迷不醒的。若是面前这个人,有一星半点的怜悯,娘也不会…… 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折磨,但墨玉心中的恐惧,却已然渐渐淡去,如果,他还有心能够去恐惧的话。 已是孑然一身,若是被他折磨至死,反而更好,那样,便再也不会疼了,心和身体都是。 站在两个高手中间,伤得连站住都很吃力,墨玉却是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孟敬辞,仿佛要仅凭目光,将他诛杀于当下。 孟敬辞亦是在笑,这笑容,却比任何怒火更加狰狞。一双眼睛瞪视着墨玉,眼底,是翻腾的仇恨。他的声音带一丝戏谑,对他来说,墨玉只是他手中玩物,终其一生,都无法逃出他的手心。 “贱奴,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戴银色面具的人便看懂了他的眼色,从背后一掌击在墨玉后颈,墨玉身体一软,登时晕了过去。他的身体轻飘飘倒下去,伏在这泥泞中,双目紧闭的脸上,浮现的,只是无限的哀伤。 惊雷依然不时滚滚而来,他的身体,却已经不再颤抖了。 墨玉! 天清宫中,楚清寒忽然无端的感到心中慌乱,连心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8 跳,都漏掉了一拍。 他此刻正处在自己雅致的房间里,坐在桌前,随手翻阅着卷宗。想到墨玉,他便再无心翻阅,起身,来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小盒子,打开,看了看。 盒子中央,静静的躺着两枚赤红色的莲子,雪山红莲。 墨玉,你还好吗?他又看了看,确认这莲子并无异样,才重新做回椅子上,手握盒子,怔怔发呆。 “报告宫主,第三颗红莲莲子,找到了!” 许瑶瑶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楚清寒先是一愣,转而面露喜色。 “瑶瑶,我们走,去山海阁!”楚清寒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更多的,却是喜悦。 “宫主,现在天气不好,可否……”许瑶瑶的小嘴微微撅着,显然是有几分不悦,那个贱奴,凭什么用如此珍贵的东西去换?又凭什么,值得宫主顶风冒雨,前去迎接他? 楚清寒知她心意,却是心情烦乱无暇顾及,他转身,背对许瑶瑶,沉声说:“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天清宫到山海阁并不远,也就是一天一夜的距离,但楚清寒想不到,这一天一夜,对于墨玉来说,漫长得仿佛经历几次生死。 一块月牙形的烙铁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狠狠按在墨玉消瘦的右肩上,他才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 疼,疼得刺骨,他却死死咬牙,生生压抑住那半昏迷之时即将出口的半声□□。 “贱奴,你醒了,我们便好好玩玩。”孟敬辞悠闲的坐在刑室一角,端起一杯茶,冷笑着,望着面色苍白的墨玉。 依然是这样□□着上身,被吊在刑架上,昏暗的火光映出满墙各式各样的刑具,面前一袭黑衣的行刑者目光冷酷,仿佛没有灵魂。这场景墨玉再熟悉不过,这是让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场景。 不能示弱,反正是死,何不停止腰杆,抓住最后所能拥有的一点尊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墨玉心思已定,涣散的目光,逐渐坚决起来。 雨声潺潺,好似比白天小了些,却仍然可以听到隐隐的雷声,墨玉握紧拳头,压抑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终究,还是怕吗?他恨恨的甩头,像是在唾弃这样软弱的自己。 “拶刑。”孟敬辞的声音沉静而冰冷,望着墨玉,含一口茶,“你不是用手指着我吗?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墨玉的身体被放下来,他们踢他的腿,想要他跪在地上,但是墨玉不跪,膝盖刚一触地,便挣扎着要起身。行刑人被激怒了,拎来一条铁链,放在他膝盖下方的地上,然后,两个人在他身后狠狠踢他的小腿。墨玉内伤太重,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力道,只觉双腿就要断掉,再也支持不住,被人踩住小腿,膝盖砸在地上,压着铁链,尖锐的痛。 这只是个开始。 行刑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双手,按在他面前的石台上,那石台是特制的,上面有两个黑色的铁环,专门用来束缚受刑者的双手。墨玉不能起身,双臂却仍在挣扎着,让他们无法控制,他不想,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了,尽管他明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用,反而会受到更惨烈的折磨。 见他挣扎,他身后的行刑人麻利的取下那条缀满倒刺的鱼鳞鞭,用尽力气,猛的砸在他背上。 只听鞭子带起风声,呼啸如屋外携着暴雨的寒风,一声闷响,墨玉背上立刻多了一条深刻的血痕,只一鞭,便是皮肉翻卷,绽放出血红的伤口,鲜血顺着苍白的脊背,流淌下来。 墨玉骤然受痛,虽是咬牙未发出声音,整个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颤,整个人趴在石板上,而行刑人便趁这个机会,将他的双手牢牢锁在石台上的铁环中。 双腿被踩住,双手被锁死,墨玉已经不能再动,他只能抬起头,睁大双眼,盯着面前悠闲喝茶的孟敬辞,满面愤怒与坚韧,直到行刑人取来拶子,将他修长的十指套进那残酷的刑具中,狠狠收紧…… 因着墨玉平日不是习武便是劳作,所以他的双手很少被用刑,此时,他是第一次知道,这竹质的拶子能够带来的痛苦,不在那恐怖的鱼鳞鞭之下。 十指连心,墨玉只觉手指像是被猛兽撕扯一般,活生生撕开血肉,猛烈如同潮汐的痛楚一波比一波剧烈的刺激着他的心智。他再也无暇去想他死去的娘,他的世界,有的,只是这无边无际的痛。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指逐渐肿胀青紫,继而破皮流血,竹子本色的拶子染上斑驳的血红,但行刑人的动作,却仍是没有停下。 他们很有经验,每一次收紧,都在到达极限,痛楚已不能再增加之时放开,继而再次收紧,让受刑者承受最大的痛苦。 墨玉紧咬的下唇,已然流出鲜血,然而他却保存着最后一丝倔强,丝毫,没有□□和惨叫。 行刑人再次收紧,竹板挤压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墨玉却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头低低的垂落在石台上,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被那个带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打了一掌,内伤本就严重,正是该好好静养之时,他却依然在这里承受酷刑,自然是没多少承受能力。 孟敬辞看看他,皱着眉头,把茶杯放倒面前精致的茶几上,说:“这贱奴真是没用,这样就晕了。用盐水泼醒。”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墨玉早已惨不忍睹的手指,暗想,若是楚清寒当真带来了雪山红莲的莲子,看到墨玉双手被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便随手一抛,将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体,扔在石台上。 行刑人看清,那是一根两寸长的钢针。 “左手,中指。”孟敬辞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居然能够面不改色。 一桶盐水兜头泼下去,墨玉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昏迷只是暂时的逃避,这一清醒,他便感觉到,手指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楚,令他如坠地狱,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他双手被锁住,眼睁睁的,看着行刑人抓起他左手的中指,将那根钢针插进指甲缝里。 第11章 魂断雨夜 钢针毫不留情,长驱直入,一直刺进指甲根部,墨玉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却根本挣不脱束缚的铁环。他咬紧牙,拼命压抑住将要出口的惨呼,整个身体却在随着这痛楚,不断地颤抖。 钢针插到无法再深入后,便□□,稍微移动位置,再次插入,几次之后,金属的钢针尖端已被血染得红透,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石台上形成小小的血洼。 墨玉几次将要昏迷过去,却反复被剧烈的痛楚唤醒。这痛楚太过深刻,饶是他咬破嘴唇去压抑,仍是溢出了几声短促的,低低的□□。 拼命挣扎,额头磕在石台上,撞出鲜血,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19 指尖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处伤口在流血。 钢针反复刺进甲床,不多时,那原本坚固的甲床已然松动,孟敬辞使个眼色,行刑人便放下钢针,用手抓住他血淋淋的指甲,用力一拽,那指甲便已整个脱落,□□的指尖,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血肉。 指甲脱落的瞬间,墨玉的身体猛的抽搐,像是被抛入火中一般,纤细的颈项向后弯曲成惊心动魄的弧度,秀眉死死拧成一团,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却终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行刑人将那刚刚拔下的,被鲜血浸染的指甲呈现到孟敬辞面前,孟敬辞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只是一闪,便又抬头,用玩味的目光望着已然完全的瘫软,没有骨头一般,软软伏在石台上的墨玉。 行刑人去看时,发现他已再次失去意识。 孟敬辞冷笑,将茶壶里的滚烫的新茶倒入茶杯中,不由分说的泼在墨玉失去甲床保护的指尖上。那身体一阵狂乱的颤抖,消瘦的,还带着烙伤的双肩不停的抖动,墨玉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却再无力抬起头来了。 为什么,我还没死哪?痛苦深处,这个想法掠过脑海,墨玉安慰自己说,就快了。 “吊起来,狠狠的打。”孟敬辞悠然道,“别用鱼鳞鞭了,几鞭子打死了,就没趣了,用藤鞭,可以多打一会儿。” 墙上的烛火将要熄灭,新换上的蜡烛散发出明亮的光晕,却再也照不亮,墨玉已然失神的双眼。他再也没有力气反抗,连给孟敬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做不到。纤瘦而苍白的躯体被吊在刑架上,双腿被铁链捆在一起,脚踝处还坠了一个沉重的铁球,拉着他全身的关节,沉重的闷痛。被吊高的双手上,鲜血仍在缓缓流淌,连同唇角那一抹鲜红,那是残酷的艳丽,孟敬辞不禁舔了舔嘴唇。 两个行刑人分别在他前后站定,喊一声口号,便同时挥动起手中藤鞭。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很是卖力,两道噼啪声叠在一起,比平日更加响亮。 墨玉的身体轻微的晃动,低垂的头再也无力抬起,什么也做不了,连早已血烂的嘴唇都没有力气再咬了,只能静默的承受这深入骨髓的痛苦。 数度昏迷,都被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弄醒。粗粝的盐粒被揉进伤口深处,连辣椒水都不知反复泼了多少回了。墨玉甚至痛恨自己这幅残破的躯体,这个样子,为何还能醒过来? 醒过来,便只意味着更多的痛苦。这世界,便是无间地狱,除非死亡,否则便是无法逃离,一丝一毫的痛。 鞭子的声音有节律的响起,说不清鞭打持续了多长时间,只见墨玉前胸后背的皮肤从红红的肿胀,到青紫发黑,再到破溃流血。最后,鞭子直接打在血泊中,溅起串串血花,墨玉却是再也没有了反应。 一桶盐水泼下去,他没有醒,大把的盐直接揉进他伤口里,他也没有醒,甚至连烙铁再度压上肩头,他都没有睁开眼睛,连身体的颤抖,都细微到不易察觉。 “阁主,他……”行刑人有些慌了,连忙看向孟敬辞,心想若是这贱奴死了,他们岂不是要被怪罪? 然而孟敬辞脸上并没有怒意,他知道,墨玉修习玄玉功,没那么容易死。他站起来,稍微凑近墨玉被湿透的黑发遮住的脸,缓缓说:“去叫薛先生来。这贱奴不会死,他还有用处。” 薛峰很快来了,手中还攥着一个小小的锦盒。他看到血人一般的墨玉,唇边现出冰冷的笑意。 “孟阁主,可以开始了吗?”他一边问,一边打开手中锦盒。 那锦盒很是精致,但盒中之物却让人胆战心惊。那是七八条白色的虫子。虫身极细,每只约半寸长,可以在血管中游走,虫头之上一点红色,像极了血的颜色。 盒子一打开,虫子骤然见到光,都似乎畏惧一般,趴在盒子里一动不动。这虫子天生畏光,所以很难养出,也只有薛谦,能有这等耐心。 孟敬辞和薛谦对视一眼,点点头,薛谦便取出镊子,小心的夹起一只虫子,放到墨玉身上一处绽开的伤口里。 那虫子被夹住时,还不断挣扎抖动,然而当他一接触到血淋淋的伤口,便立刻变得欢快起来,转瞬,便钻入血管中不见了踪影。 虫身消失的一刻,墨玉的身体突然猛的颤抖起来,连脚下的铁球都跟着微微颤动,可见这虫子带来的痛苦,比盐和烙铁更加剧烈。他的神志被强烈的痛楚刺激,眼睛竟半睁开,却是恍恍惚惚,无法集中思绪,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对自己做什么。总归,又是什么新的酷刑。 墨玉不愿去看,总归看不看,他都要承受这痛苦。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清醒。 薛先生手上不停,不多时,那些虫子便都已进入墨玉的身体。虫子在血脉中游走,那痛楚,简直如同将身体生生剁成小块,磨成肉末,疼的疯狂,但墨玉颤抖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 逐渐,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蜡烛又换上新的一支时,他终于,连最后一丝颤抖也消失了。薛谦冷笑,他知道,这蛊虫已经进入血脉,用内力,也无法将其逼出来。 孟敬辞这才稍微满意,命令将他关在铁笼子里,放在院子中央受风吹雨打,明天天亮之前再丢进地牢,以免早起的人们看到他一身骇人的伤口,吓破了胆。 这天的雨,下得很大。墨玉被抬出去时,已是深夜,天空却依然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似乎是在控诉,这不公的命运。 他们胡乱把他塞进笼子,不忘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镣,其实这些早已不重要,因为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笼子不大,墨玉是蜷缩着身体被塞进去的,身体无法伸展,他便只能一直那样蜷缩着,粗糙的铁栏杆摩擦着他的伤口,雨水不断浇在他身上,如同四面八方不断打来的鞭子,毫不间断的抽打着他早已遍布伤痕的身体。 血水和雨水早已混在一起,笼子下面,是一滩淡红色的血洼。 墨玉不能动,但这不代表他不疼,恰恰相反,他只觉身上每寸肌骨,每个关节,甚至每根头发,都疼得让他难以忍受。没有力气挣扎和□□,这痛苦便不遗余力的,侵袭着他本就伤痕累累的灵魂。 还有,便是那铺天盖地滚落而来的,声声惊雷。 雷声犹如巨人咆哮,犹如上古的凶兽嘶吼着,想要毁灭这天地。那声音是如此猛烈而残酷,似乎要震碎墨玉的整个身体和灵魂。身体的颤抖已然细微到不易察觉,一颗心却仿佛被这雷声寸寸撕裂,碎裂成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心中恐惧已极,干涩的喉咙,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娘,带我走,墨玉,再也受不了了…… 墨玉虽然醒着,思绪却因为这剧痛,难以连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0 起来,只能断断续续,在心中重复这几个字。能够随娘一起去另一个世界,该是多么的幸福。难道,我竟然连死,都做不到吗? 墨玉拼尽剩余的力气,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却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一时间他想要流泪,想要宣泄自己满心无边的痛,然而双眼却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再也流不出泪来。 这荒谬的世界,他的泪,又有谁会在意? 这次以后,墨玉怕极了雷,每次听到雷声,都会瑟缩成一团,随着每一声雷的落下,不住颤抖,像是严寒中被丢弃的小兽。 墨玉不知道雨下了多久,雷打了多久,他太过虚弱,即使在风吹雨打中,也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伤口中的辣椒水、盐和血迹被这雨水冲刷干净,颜色逐渐淡去,有些伤口甚至已经发白,让人怀疑,他身体里的血,是否已然流淌殆尽。 被关在铁笼子里,连件上衣都没有,□□的上身,有的,只是根本数不过来的,绽开的伤口。漆黑的头发湿得通透,一缕缕散落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露出一角的,被咬破的下唇。 雨已经停了,晨光熹微中,阵阵透骨的寒风,带走骨髓深处最后一点温热,他终究,一丝温暖都无法拥有。 “墨玉。” 楚清寒站在铁笼前,只觉一颗心,将要被碾成齑粉。 第一次知道,原来心,可以这么疼。 孟敬辞! 心中恨恨的念着这个名字,却拼命压抑把他碎尸万段的欲望,只因他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死死握拳,指尖将手心刺出鲜血,楚清寒却根本不去在意,他知道,墨玉比他疼上千万倍。 他伸手,骤然发力,玄照功九重催动到极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半个山海阁的人都从沉睡中醒来,那铁笼子已然碎裂,铁栏杆断成一截一截,散落在地上。 楚清寒跳过去,抱起墨玉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在乎他身上的水污,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想要把自己的体温,稍微传达给他,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墨玉的世界,太过冰冷。 跟他同来的,还有左护法秦疏和右护法许瑶瑶。许瑶瑶通晓医术,此时看墨玉的状态,知道很不好。之前她虽然对墨玉心存芥蒂,但此时看他凄惨如此,心中芥蒂早已被怜悯取代,她走上去,如葱玉指搭上他的脉搏,秀眉微蹙,说:“宫主,他很不好,要立刻带回去治疗,不然……” 楚清寒点点头,接过秦疏递过来的披风,裹住墨玉让人不忍直视的,遍体鳞伤的细瘦身体。 “瑶瑶,我们走!”他恨声说,他一向温文尔雅,许瑶瑶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狂躁的,失控的声音。 楚清寒其实已经在用尽全力压抑自己,但怀中那冰冷到生死难辨的身体,却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他将轮廓优雅的唇咬出鲜血,才终于说出这几个字:“秦疏,把红莲莲子,送给孟阁主。” 第12章 难得幸福 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还会疼,我还活着吗?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墨玉缓缓睁开双眼,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甚至不想去看面前的景象,总归不是地牢,便是刑室,抑或,是被吊在院子中央的刑架上。在山海阁,这些地方他都太过熟悉。 下意识的屈伸手指,却立刻疼得倒抽几口冷气,他才想起,他的双手,曾遭受怎样的折磨。 “伤还没好,手不要动!” 这柔和的声音传到他脑海中,仿佛凭空划过一道闪电,令他浑浑噩噩的神志顿时集中起来。 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楚清寒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稍微侧头,果然看到了,那令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楚清寒一袭白衣,面容有些许困倦,双目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到墨玉醒来,一双凤目中闪烁着喜悦的晶莹。 “墨玉,没事了,这里是天清宫,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楚清寒伸手,抚摸着那苍白瘦削的脸颊,怜惜的说。 墨玉望着他,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眨都不敢眨,生怕下一秒,他便消失不见。 若再分别,墨玉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有命,等到他归来。 虽然接触不多,但墨玉对楚清寒却有着深刻的感情,因为他坎坷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如他一般对他。只有楚清寒,不让他疼,为他上药疗伤,喂他吃东西,用温和的声音哄着他睡觉。娘已经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他,会为他心痛。 墨玉稍稍张开嘴,唇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他想告诉他,他娘死了,他再也没有亲人了,想告诉他,他其实很疼,疼得感觉死过去要更好一些,还有,他想告诉他,他想念他,想依偎在他怀中,痛哭一场。 诸多思绪涌上心头,交织成一团,难解难分,墨玉终究不知如何表达,一腔悲喜,到头来,却只说出这三个字:“楚大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佛将要哭泣,但细看那双眼睛,却是没有一滴泪水,这样,反而更加让人心碎欲裂。 楚清寒揉搓着那柔软的青丝,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说话,你太虚弱。楚大哥一直陪着你,你伤好了,咱们再聊个三天三夜。” 墨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小星,微弱的光芒,却是倔强的照亮漆黑的天幕。 接下来的日子,墨玉便一直留在天清宫中养伤。天清宫中有两位神医,一位是左护法许瑶瑶,令一位是人称妙手神医的范淹,范夫子。许瑶瑶虽然对墨玉满心怜惜,却毕竟因为是女儿身,诸多不便,于是为墨玉疗伤换药之事,大多还是范夫子在做。 范夫子是个年届五十的中年人,身板很是健壮,武功之高,让很多年轻人都望尘莫及。他年轻时曾受重伤,险些不治,后来幸得名医不辞辛劳,将他救活,他便立志学医。他天资聪颖,人又勤奋,得高人悉心传授,才有了现在这一手好医术。 墨玉对范夫子的印象很好,因着这老先生虽然技艺精湛,却毫不张狂,总是一副微微笑着的样子,轻声问墨玉是否还会疼。疼,其实还是有的,全身那么多伤口,左手中指又被拔掉了指甲,怎能不疼?但这样的疼,对墨玉来说,根本不算事情。 每当墨玉说他没事时,范夫子便依然轻笑着,给他上些止疼药。 虽说墨玉伤得很重,但幸而他有玄玉功护体,又有神医照顾,因而并未伤及根本。楚清寒几次以内功为他疗伤后,他便很快好了起来。 这些日子,墨玉很是幸福,只是每当想起娘已然身死,心中都会郁郁不乐,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他想起娘的话,娘说他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1 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但是,自己究竟是谁,恐怕已无从考证。墨玉叹口气,望着床前桌子上,那几盘精致的点心。 “墨玉,又在想你娘吗?”楚清寒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到墨玉耳中,墨玉一脸的哀愁,顿时化为欣喜。 楚清寒走进屋子,坐在墨玉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感到那里瘦的几乎硌人。 还是瘦成这个样子!楚清寒在心中叹气,目光扫过桌上的几盘点心。 天天就这么几个花样,看着都腻!怪不得,我的墨玉长不胖! 其实他真是想错了,墨玉自幼惯常挨饿,有东西吃就是好的,根本不挑嘴。那些点心之所以会剩下,只是因为……太多了吃不完。 他皱眉,伸手揽住墨玉的肩膀,说:“墨玉,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大哥带你出去逛逛!” 他的动作太过亲昵,让墨玉觉得很不适应,却终究没有拒绝,也无从反驳他的好意,被他拉着,一道走出屋子。 天清宫附近,便有一座热闹的城镇。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微的风带着花草的芬芳,沁人心脾。城镇中心的集市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嬉戏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街道两侧的小摊上,可谓是应有尽有,豆腐花、桂花糕、包子、馒头、布匹、针线、瓷碗、风车、玉佩……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抬眼一望,只觉满目琳琅,虽是零乱,却是喜乐而平和。 只是民间平常的一天,墨玉却从未曾拥有。 墨玉平日,除了出去打柴,就没怎么出过山海阁。有一次管家他们出去采买东西时,倒是带着他到了一处集市上,但那时他只是充当脚夫,背上背着比自己都沉重的物品,被铁链拴在马后面艰难行走。走得慢了,还会有人厉声吆喝,用鞭子狠狠抽他。他对集市的记忆,只有沉重的痛楚,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有人带着他,悠悠闲闲的,走在集市中央。 在楚清寒眼中,此时的墨玉,才真正有了些孩子的感觉。因为没见过,所以他看什么都新鲜有趣,在那个卖糖人的小摊面前看了半天不愿走,又怕楚清寒不耐烦,看一会儿糖人,再看看他,确认他没有意见,便继续看他的糖人。于是,号称气质清隽不食人间烟火的楚宫主,便掏钱,给他买了一个糖人。 墨玉是知足的人,拿着一个糖人,便很是高兴,楚清寒几乎是第一次,看到那张一贯凝重的脸上,现出纯真的笑意。那笑容如此干净,宛如新雪一般,又像是初春冰雪消融的河面,像是节日期间,空中盛放的烟花。 真是好哄,一个糖人,便可如此高兴。楚清寒暗笑,真没想到,这历尽磨难,看尽人间冷暖的人儿,居然还拥有这样一颗如此清纯的心灵。本以为,因为墨玉救了他,他才会牵挂他,怜他惜他,但此时,楚清寒才意识到,即使没有那场林中的相救,他也会被他吸引,仿佛命中注定,说不清理由。 正想着时,却突然发现墨玉站在一个小摊前发愣,楚清寒跟上去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处卖玉佩的小摊。 上好的玉佩,都是在店里卖的,像这种小摊上胡乱摆出的廉价货,不是假的,就是次品,所以楚清寒脱口而出:“喜欢玉,我带你去买好的,不要买这些破烂货。” 似乎在墨玉面前,他也变得跟小孩子一样,若是天下倾慕于他的女子知道,他能说出如此小孩子气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幸而人声嘈杂,小摊老板没听到这句话,否则定然会把他赶走。便是我的玉破,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啊! 墨玉不走,一脸凝重,缓缓说:“楚大哥,你送我的那块玉佩,被我埋在山上的树下,没带出来……” 楚清寒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心中闪过墨玉被关在铁笼子里受风吹雨打之时凄惨的景象,那样子的他,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怎么去挖那块玉佩?心痛之余,他强装着笑容,随手掏出一块玉佩,扔过去,说:“不算什么,天清宫到处都是,我再送你一块!” 墨玉接过玉佩,受宠若惊。他觉得有人给他买个糖人便是很好,怎能再要人家的玉佩哪?于是他站在当地,一脸为难,想要还给楚清寒,又终究有些不舍。 楚清寒轻笑,拉过他的手,把玉佩放在他手心里,轻轻合上他的五指,让他把玉佩握在手里,说:“收下吧,你救过我,难道我的命,还不值这一块玉佩吗?” 墨玉听到这话,方才点点头,把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好。心里打定主意,这玉佩从此,便不离身。 “走,我们去吃点东西,那边有家新开的酒楼,听说还不错。”楚清寒拉着他的手,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这家酒楼新开张,房间很是宽敞明亮,小二又是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墨玉习惯了伺候人,一时被别人伺候,很不习惯,只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为难。楚清寒问他喜欢吃什么,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想来这种酒楼,他根本就没来过吧? 楚清寒心中更是怜惜,便吩咐小二,挑几个招牌好菜上来。 等到一桌子菜上齐了,墨玉只觉头脑发晕。他经常挨饿,所以最是爱惜食物,可是面前这一大桌子菜,怎么也不像两个人可以吃的完的量,估计十个八个人都够吃了。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天清宫叫左右护法和范夫子他们一起来吃。 他瞟了一眼楚清寒,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心想楚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浪费。 “吃吧。”楚清寒看他有些憋屈的样子,只觉好笑,心情也好了起来,提起筷子。 墨玉只好放弃了自己去找人一起来吃的想法,自顾自吃了起来。 楚清寒吃的不多,因为他一直在看着墨玉,不时浅酌一口杯中美酒,仿佛墨玉,便是最可口的下酒菜一般。墨玉被人这么盯着看,心中有些发毛,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吃着桌上的菜。来到山海阁后,楚清寒发现他一直不怎么爱说话,这也难怪,从前那些日子,他说话,又有谁会听?楚清寒想着他在山海阁的遭遇,心中闷痛,看到他吃得高高兴兴的样子,心中才有了一丝喜悦。 墨玉这顿饭吃的很辛苦。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吃撑了,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早就吃饱了,可是不能浪费,只好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夹着菜,最后噎住了咽不下去,便接过楚清寒递给他的一杯水,顺下去。 “算了,吃不下就别硬吃了。”楚清寒忍住笑,说,“我们打包带回去,晚上饿了再吃!” 原来还可以带走的吗!墨玉一脸震惊,觉得原来自己,这么傻。 小镇临江,江边有座望江楼。楚清寒见墨玉撑的难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2 受,便带他去逛逛消消食。 二人轻功都不错,跃上这望江楼顶,也就是几步的事,但大白天的,四周都是人,这样做过于引人注目,二人便像普通百姓一样,一步一步,登上这望江楼。 凭栏远眺,只见江面开阔,一江春水蜿蜒流淌,消失于浩渺的天际。有微风迎面吹过,拂过鬓边零散的发丝,让墨玉那本就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灵动。 楚清寒看得喜欢,不禁靠近他,伸手,搂着他的肩膀。 墨玉依然有些不适应,却没有挣扎,任他把自己搂在怀里。 心里紧张,一颗心咚咚直跳,但这种紧张,和面对孟敬辞时不同,那人只会让他痛,让他想躲开,但楚清寒不一样,他让墨玉不顾一切的想留在他身边,紧张,是因为害怕,怕他不喜欢自己。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墨玉能够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脸颊上,那些微的痒感。他一动都不敢动,双目注视着面前无尽奔流的江水,却根本没去用心看,一颗心都在楚清寒身上,仿佛世界这么大,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墨玉。”楚清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此温和,宛如拂着弱柳的微风,“过些日子,我叫人找块墓地,给你娘好好安葬,还有,你武功很好,我会在天清宫给你安排个位置,不会埋没你,也不会让你太累。”楚清寒顿了顿,将怀中躯体搂得更紧一些,声音中带着几分郑重,和无尽的温柔,他说:“墨玉,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墨玉心中一震,旋即狠狠点头,然后却转过头,避开他的眼神,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湿润的双眼。 第13章 初绽锋芒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数月。这些日子里,墨玉对天清宫已经很是熟悉,而天清宫中大多数人,也很喜欢墨玉。因为他武功高强,又是谦逊有礼,又因为曾救得宫主性命,深得宫主喜爱。不过,也有少数人对他心怀芥蒂,只因墨玉虽是男人,却生得清秀可人,更兼一脸英气,比女子更加耐看,有些人认为,他是以美色勾引宫主,居心不良。 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即使有这种想法,也不敢被楚清寒知道,所以这些人,并不能影响楚清寒和墨玉的生活。 楚清寒说是要给墨玉一个位置,却终究舍不得他离开自己身边,所以墨玉终日无所事事,甚是悠闲。他操劳惯了,自然不会没事坐着喝茶,于是便一直勤练武功,大抵是心情好了,武功进境也比之前更加畅快,不知不觉中,他的玄玉功,已经接近七重。楚清寒还教了他天清剑法,墨玉聪明伶俐,学得很快,不久就将天清剑法整个熟练,虽不如楚清寒一般老道,但也可算是小成。 楚清寒经常想,墨玉的资质,其实不比自己差,若是他像自己一样,能够得拜名师门下,受到公平的对待,早就可以在江湖中成名,成为一名年轻有为的少侠。可是,他命太苦,不但默默无闻,还要受那般苦楚。 楚清寒的玄照功,已达第九重境界,这段日子,已经从初入九重进步为九重中阶,有机会可以冲击最后的大圆满境界。玄门功法修炼困难,大圆满,更是数十年来未出现于江湖,无人可以指导,能否达到,全凭自己悟性,但是,若是成就大圆满,便可天下无敌。 我若天下无敌,世上,便再无人能伤害墨玉。楚清寒经常这样想。 “秦疏,你为人稳重,心思细腻,我闭关这段时间,你帮我看护好墨玉,莫要让人伤他。” 这天,他把左护法秦疏叫来,嘱咐道。这段时间魔教并未露面,但楚清寒知道,他们并没有就此消失,定是在谋划什么新的阴谋。正魔大战,他需要足够的实力。 秦疏长身玉立,其实也是一个颇为英俊的男子,只不过常年和楚清寒在一起,硬生生被人家给比下去了。秦疏听他这么说,清朗一笑,道:“宫主放心,墨玉心地善良,为人谦恭,定然吉人自有天相。” 楚清寒想了想,也觉得以墨玉柔和又不多言语的性子,确实不太可能得罪什么人,但他心中还是很不放心,闭关之前,嘱咐了墨玉不知多少遍,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墨玉依旧是不多言语,每次听楚清寒嘱咐他,都只是微微笑着点头。其实他心中有些不舍,这些日子,他已有些习惯,楚大哥在身边的陪伴,但他知道,闭关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也希望楚清寒能够达到玄照大圆满境界,但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楚清寒,他依然心中难受,仿佛丢失了一半的灵魂。 楚清寒心中也是不舍,他闭关前一天夜里,特地陪墨玉到很晚,晚到墨玉被他哄得沉沉睡去,他便偷偷的,吻上那光洁的额头。 睡梦中的墨玉对此并没有知觉,他在楚清寒面前总是防备全无,连习武之人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不知不觉,便全身心的信任了他。 第二天一早,楚清寒便到天清宫后山一处经过修缮的山洞中,闭关修炼,那一天,墨玉便守在山洞外,直到红日西沉,才被秦疏苦口婆心的劝走。 此后的日子,墨玉每天都在山洞外练武,他会带上食物和水,天不亮便来,天黑透了才走。秦疏远远看着,经常摇头轻叹,谁也不知道,他在叹什么。 这日天气晴好,许瑶瑶正和范淹坐在天清宫宫门口,聊着天。 他二人虽然年纪相差甚大,又是一男一女,本是不易相熟之人,但因为二人都精通医术,所以便有了很多共同话题。天清宫中众人,看到他俩相谈甚欢,已经见怪不怪了。 “范夫子,你说玄玉功,到底有多厉害?难道,比宫主的玄照,还要厉害吗?”许瑶瑶托着腮,望天问道。 玄门三绝,最难便是玄玉,便是资质过人如山海阁前阁主林海阳,最终也只达到了八重。本来许瑶瑶也没怎么想这个问题,但他听宫主说,墨玉,竟然有修习玄玉功的资质。 这倒也说的通,墨玉那时一身伤痕惨不忍睹,气若游丝,换做旁人很难救回来,但他居然半个月就完全恢复了,连个伤疤也没留。若不是神功护体,许瑶瑶实在想不通,怎会有如此神人。 范淹和善一笑,道:“按照传说,玄玉,确实比玄照厉害,但即便是山海阁的林阁主,死前也只是玄玉八重而已,近百年间,并未出现大圆满者,可见,玄玉修炼困难。传说,玄玉功大圆满之时,可结内丹。这内丹可以传给别人,增加功力,也可保护己身,传说第一个玄玉大圆满之人,活到一百五十多岁,最终结丹,人死而肉身不毁。” 许瑶瑶觉得他这话有些玄,传说来的,终究不知真假,不过看墨玉的恢复能力,玄玉功能护体,倒是真的。 范淹看看她,深邃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密林,突然改变了话题,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3 问道:“瑶瑶,你的剑法,最近练得怎样了?” 他目光中带着机警,许瑶瑶也是高手,当然不可能毫无觉察,听他如此说,便轻笑一声,立即起身,双剑出鞘,朗声说:“我许瑶瑶,乃是天清宫双剑第一人,可惜我这双剑久未见血,都快钝掉了,今天,正好以血,祭剑!” 话音未落,附近的密林中,忽然跳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之人,冲着这一老一小的方向,汹涌攻来。许瑶瑶唇角轻扬,扯出一丝冷笑,双剑如风般飞舞起来。一袭粉色衣裙,犹如花丛中穿梭的粉蝶。 此时的墨玉,正在楚清寒闭关的山洞外练天清剑法。修习玄玉功之人耳聪目明,虽然相隔甚远,他却早已听到宫门口异样,而且,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边,也有人埋伏。 这些人,专门捡楚清寒闭关之时攻击,又声东击西,想要把天清宫的注意力,吸引到宫门口去吗?他们的目标,定然是楚清寒,可是,墨玉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楚大哥! 墨玉右手紧握宝剑,左手挥手一掌,掌风直击不远处的树梢。 只见那树梢摇晃了几下,一个黑衣人便跳了下来,这人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墨玉看得有些眼熟,却终究想不起他是谁。 管他是谁,只要是想伤楚大哥之人,墨玉便都不会手下留情! 只见墨玉目光一凛,手中宝剑已然挥出,干脆利落的弧线,直取那黑衣人。 黑衣人立刻拔出腰间长剑,想要抵挡,怎奈他的动作比墨玉慢太多,不及阻挡他的剑锋,只见那泛着青光的长剑飞虹一般,眼看就要贯穿他的肩膀。 这一剑若是刺中,这人整个右臂都将被废掉,再也无法用剑,墨玉虽然不忍伤人性命,却不想让他有再战之力,因为墨玉早就察觉,附近埋伏的除了他,还有数位高手。 “救我!”情急之下,黑衣人厉声嘶喊起来,他只觉墨玉的剑那么可怕,仿若阎王催命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锋刚刚触到那人衣衫之时,一块石子凌空飞来,弹在墨玉剑锋之上,这石子蕴着内力,竟让墨玉的剑改变了路线,从那人脸上划过,将蒙面的黑巾扯下,在那人脸上刺出一道血迹。 墨玉看清那人的脸,顿时怔住了。这人他认识,这是山海阁中之人,便是那个在他昏迷之时,用盐水泼他,在他背后踢他的暗卫。 楚清寒曾说过,孟敬辞和魔教有联系,但是,这暗卫跟他年纪相仿,难道,也是魔教中人? 由不得他多想,因为另一把宝剑已经从半空杀来,就要贯穿墨玉的身体。 墨玉连忙收回心神,长剑一挺,挡住那把宝剑,护住自己要害。只听双剑相交,铮然有声。那人的内力,竟不在墨玉之下,墨玉只觉手腕上力道沉重,将玄玉功催动到极致,方才将那人的剑推开,自己后退数步,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十余个黑衣人,团团包围。 不好!墨玉暗道,光是面前这人,便可与他不相上下,他又怎样对付这些武功都不算弱的黑衣人?他败了倒是无妨,但是,谁来保护楚大哥? 只好拼着一身武功,战到何时算何时,期望能够等到,天清宫众人到来。 墨玉打定主意,长剑挥动,一套自幼熟悉的云海剑法,便如流水一般顺畅挥出。 那内力不凡的黑衣人一声冷哼,剑锋一指墨玉,十余个黑衣人便一拥而上。 “墨玉,我来了!” 只听一声喊,墨玉沉重的眉间现出几分喜色,他认出,这是秦疏的声音。 只见一把铁扇迎风挥动,秦疏虽不修习玄门三绝,内力却仍是不凡,那铁扇一开一合中,竟是无人能近其身。重重包围中,二人俱是不乱,只见数个黑色身影中,两道白色人影上下翻飞,迅速却又从容不迫,虽是以少敌多,却仍是不落下风, “墨玉,好武功!”秦疏手中铁扇旋转不停,口中还忍不住赞叹,他自认在墨玉这个年纪之时,并没有这么强的功力,“假以时日,你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铁扇,突然被凭空出现的一把飞刀,整个洞穿。 “谁?”秦疏站定,果断扔掉铁扇,双手成掌,面对飞刀飞来的方向。 那人动作竟是快到看不清轨迹,只听风声入耳,一个黑影便闪到秦疏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口,饶是秦疏反应过人,也没能完全躲开这一掌。 “秦大哥!”墨玉惊叫,连忙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秦疏,抬头怒视面前那人。 这人也是一袭黑衣,黑巾蒙面,一双眼睛深邃而冷厉,让墨玉一见到,便脊背发冷。这双眼睛,墨玉见得并不算多,但他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个戴着银色面具之人,他娘死时,一掌便让他爬不起来之人! 秦疏武功不弱,但在他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他被墨玉扶着,已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染红金黄的枯叶。 那人稍稍仰起头,流露出俯视苍生的高傲,望着墨玉和秦疏,用阴森的声音说:“楚清寒,今天必定会死!” 话音刚落,他一抬手,一道掌风便径直飞向那山洞的岩壁。 那强劲的力道,让坚硬的石壁颤抖起来,山摇地动一般。碎石滚滚掉落,让人怀疑这石壁,下一刻便会倒塌! 这人笑着,这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他再次抬起手臂,运起十足的功力,想要彻底摧毁那石壁,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挡住。 墨玉!他的动作本来就快,情急之下更是快了几分,只见他的宝剑架在那人手掌上,宝剑上,有他凝聚的玄玉内力,竟是一时间让那人无法动作! 那人冷笑,手掌中的内力又提高了几分,墨玉顿感吃力,这人内力,在他之上!但是,楚清寒还在闭关,他怎样放手! 玄玉已催动到极致,他的剑却还在连连退败,墨玉后退一步,勉强稳住身形,唇边已现出鲜血。 不行!这人说,要杀了楚大哥,可是,楚大哥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墨玉宁可用自己的命,换他一世平安,怎能这样轻易放弃! 在这危急时刻,那些温暖的记忆却不合时宜的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他还记得,楚清寒割断他身上的绳索,轻轻为他上药,看到他遍体鳞伤,会满目愤恨与心痛,会给他买糖人,会在望江楼,望着滚滚浪涛,说要照顾他一生一世! 心中暖流激荡在血脉中,墨玉几乎能感觉到全身血脉热烈的奔流,他再次催动玄玉功,只觉自己的内力,就如同这血脉一般,激荡不休! 玄玉,七重! 一旁的秦疏忽然看到,墨玉全身皮肤仿佛透明一般,泛着玉石的莹润光泽,这是玄玉功晋级之时的表现,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而那以掌风碎石之人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4 ,却是连连后退了数步。 从前多次为他疗伤,墨玉依稀感到,这人似乎修习的,也是玄门三绝,不是玄玉,不是玄照,难道是……玄夜。 玄夜功,传说中会使人心中邪恶无限扩大的玄夜!这人,不是好人! 墨玉紧握手中宝剑,剑锋指向这人双眼。 “你是谁?”他冷冷问道。 从前在山海阁,他没有资格问这样的问题。他害怕这人,因为每当他一出现,自己为他疗伤之后,便要被孟敬辞吊起来毒打,那时的墨玉,是个任人折辱的贱奴,但现在不同了,他是天清宫的墨玉,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天清宫,保护楚大哥!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墨玉,目光中透着些许诧异,和不易察觉的厌恶愤恨:“玄玉七重,看来,你确实留不得,我要趁现在,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他早已如鹰隼扑食一般向墨玉飞来,一双手掌齐齐拍向他的胸口。 即使墨玉突破七重,仍然不是他对手,但他反应飞快,一时间左支右绌,竟是暂时躲开了那双掌的锋锐。他且战且退,不觉,已然背靠在石壁上。 他虽护住要害,躲开致命攻击,却也是受伤不轻,口中鲜血缓缓流出,染红白色的衣衫。 “你逃不掉!”那人冷笑,手掌飞快,就要拍上墨玉胸口。 墨玉已经避无可避,眼看就要当场毙命。他死死贴在石壁上,心中凄怆。 楚大哥,墨玉,再也见不到你了…… “住手!” 这声音让墨玉身形一滞,然后,惊喜的笑容便绽放在那纯净的脸上。 楚清寒! 第14章 宴席 “擅闯我天清宫者,死!” 楚清寒矫健的身影从山洞中闪出,手中宝剑的剑锋划过那原本咄咄逼人的手掌,将掌心划开长长的血口。 楚清寒一袭白衣,随着秋日穿梭于金色落叶中的劲风烈烈飞扬,一时间恍若仙人,周身散发着绝强的内力,内力弱之人,恐怕只是站在他面前,都会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宫主!”秦疏欢喜的叫道,抹掉唇边鲜血,站直身体。 墨玉被楚清寒挡在身后,只觉满心甜蜜的喜悦,却是微微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照,大圆满!”那黑衣人的声音透着惊恐,却仍是不乱的指挥道:“撤!” 楚清寒并没有去追,而是扶起墨玉,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柔声说:“墨玉,楚大哥没保护好你。” 墨玉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恨不得把他的样子刻在自己心上。他仍是不说话,眼眶微红,却强自忍住眼泪。 “宫主,我也受伤了,怎么不来安慰安慰我?”秦疏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楚清寒暗叹左护法怎么这么能搅局。 “左护法为护我受伤,当然要安慰。”他微微一笑,道,“把右护法赐给你,如何?” 这下换成秦疏怔住了,他苦苦追了许瑶瑶许多年,对方却毫不领情,他本就为此烦恼,宫主竟然还拿他开玩笑!他轻轻咳嗽两声,转换话题,说:“不开玩笑了,宫主,怎么不追啊!” 楚清寒看看他,正色道:“因为,我的玄照功并未达到大圆满,虽然有所进境,但离大圆满还有些距离。那人修习玄夜,貌似至少八重,我若与他交手,定是一番苦战。这事情,还要从长计议。”说完,他看看墨玉,一本正经神色立刻转换成了随和的笑意,声音也柔和起来,说:“墨玉,你的玄玉功倒是突破了七重,可喜可贺,值得庆祝一下!” 墨玉终于从惊喜中反应过来,一边点头,一边用不太自然的声音说:“楚大哥,我的玄玉功不足挂齿,庆祝就不必了吧?” 楚清寒拉住他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写的笑,犹如秋日艳阳,灿烂的光芒直射入墨玉心中,驱散那重重黑暗。他揽起墨玉的手,不由分说的说:“就这么定了,过几天设宴,秦疏,你去准备准备!” 秦疏虽然受伤,但是是内伤,功力运不起来,不代表他不能四处乱跑四处指挥。他是个聪明又爱凑热闹的人,早就看出了宫主对墨玉的心思,所以这宴席,便准备得风生水起。 这天晚上,天气晴朗,天空中一轮明月洒下均匀而柔和的光辉,映照在墨玉白皙如玉的脸上,让他美得不似这人间之物。 楚清寒望着面前丰盛的酒席和四周精美热闹的装饰,很是满意,暗道以后要帮着左护法追右护法,更让他满意的,便是身边清丽可人,出水芙蓉一般的人儿。 墨玉站在楚清寒身边,一袭白色衣衫,袖口和领口上还绣着精致的青色花纹,平日随意用草绳扎起来的如墨黑发,被楚清寒梳成精致的发髻,一根玉簪斜插进青丝中,衬得那张脸莹润不可方物。墨玉向来沉稳,举手投足间,稍微阔大的衣袖随风轻盈舞动,带着一丝独特的贵气,让人不忍,也不敢亵渎。 墨玉从前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当然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干净整洁便好,但今日,楚清寒却说着宴席,是为了他办得,要他好好打扮一下,其实,只是为了自己过瘾。因为这样的墨玉,真的是让他心花怒放。 要是哪天能穿身红色的让我看看,便好了。楚清寒暗想,心中突然冒出了两个小人,一个斥责他恶趣味,另一个,满脸期待的让他加油。 心中忽然闪过墨玉在山海阁中的凄惨景象,楚清寒心中一痛,却转瞬压下自己的不快情绪,不愿让这情绪影响难得开心的墨玉。他暗下决心,今后要护着他,宠着他,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 “楚大哥,这……”墨玉望着面前过年一般的气氛,直接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未经过这样的场面,因为从前在山海阁之时,他身上总是有伤,有伤便有血腥味,这样的宴席,他是不能露面的,连给人家端盘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宴席结束,众人离开后,被人赶着来收拾残局。 他知道楚清寒的心意,惊诧之余,心头涌起的,是浓浓的暖意。 楚清寒看他呆呆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含笑拉起他的手,只觉那手腕纤细,攥在手里没有多少肉感,心中叹息:唉,还是瘦。 “墨玉,不要紧张,我们走!今天,你是这场宴席的主角!”楚清寒说着,拉着墨玉,向主位的方向走去。 宴席很快开始,大家把酒言欢,很是热闹。墨玉没怎么说话,只是坐在楚清寒身边,略显局促,默默的吃楚清寒夹给他的食物。秦疏殷勤的为许瑶瑶夹菜,却连遭白眼,一脸沮丧。 其实,经此一事,山海阁中大部分人都承认了墨玉。虽然年轻,却武功不凡,又对宫主忠心耿耿,平日毫不张扬,关键时刻却能挺身而出,看来,他能得到宫主的青睐,也不无道理。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5 宫主,墨玉这次独战刺客,功劳不小,而且他还年轻,可谓前途无量。”秦疏端起一杯酒,眯起眼睛,说,“他现在早已算是我山海阁中人,却至今没个名分,您看,封他个什么好哪?” 楚清寒唇角含笑,心想这左护法倒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之前墨玉并无功劳,这事情不好办,现在却不同了,于是他一手托腮,做出随意的样子,问道:“左护法以为,封什么好?” 没等秦疏回答,许瑶瑶便先说话了,她声音清脆有如黄鹂,秦疏听得很是舒畅,她说:“宫主,我看就封个堂主,以他武功,绝对胜任!” 楚清寒皱眉,堂主倒是不小,但若是真的当了堂主,便要去管理自己的堂,不能终日跟在他身边了,他真心舍不得。 秦疏看出他心思,接口道:“瑶瑶此言差矣,墨玉武功虽好,但毕竟年幼,堂主要打理人情世故,他还需多多历练,我看就封个护法,跟随宫主学学为人处世,也好日后堪当大任。” 许瑶瑶有些不情愿,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她总是觉得宫主对墨玉亲密的有些奇怪,不愿看两人在一起,所以她立刻开口阻止:“左护法,我天清宫只有你我两位护法,还要封,封什么哪?” 秦疏人畜无害的一笑,用筷子敲着酒杯,说:“我天清宫是大门派,只有两个护法便是少了。其实,护法何必拘泥于左右两位,取个名号便可。”说着,他抬头望着墨玉,微微点头,道:“墨玉修炼玄玉功,名字中又带玉,且举止优雅,人如美玉,我看,就叫玉公子吧。从此,玉公子,便是我天清宫第三位护法。” 他瞥见楚清寒满意点头,便自作主张,站起身来,高举酒杯,朗声道:“来,诸位,这一杯,敬玉公子!” 墨玉一直在认真听他们的对话,只觉如同梦里,此时见他举杯,更是不知所措起来。他从未饮过酒,不知道,这一杯,他到底该不该喝。 楚清寒见状,便取过身边酒壶,倾斜壶嘴,一杯清冽甘甜的美酒便倾入墨玉杯中。莹莹烛光中,上好的美酒泛出琥珀一般的颜色,很是诱人,墨玉疑心,这是极好喝的东西。 “墨玉,喝吧。”楚清寒的声音那么真切,让他知道,这并不是梦境。墨玉本想从容举杯,却发现手臂不稳,轻轻颤动着,视线也有些微的模糊,他知道,那是泪。 心中胸臆激荡,他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流畅自然,声线却依然摇摇晃晃,楚清寒拉着他站起身,左手抓住他颤抖的右手腕,他才稳定下来,说:“墨玉,谢谢诸位!” 说罢,他仰头,一杯酒一饮而尽。 此时,他才知道,酒并不好喝,又辣又苦,让他觉得喉头一阵烧灼感,但酒一入口,他的整个身体却渐渐温暖了起来,如同泡在温热的水中,舒适惬意。眼角那丝不易察觉的泪水,似乎被这灼热蒸发殆尽,墨玉欣慰,没有人察觉他的泪水。原来开心的泪,比痛苦的泪更加难以自制。 从前,他的世界太过寒冷,所以他格外珍视,这温暖。 那天晚上,从不饮酒的墨玉喝了很多。墨玉的酒量其实很小,又不忍拒绝别人的好意,便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到最后,整个人醉倒了,趴在桌子上,睡得深沉香甜。 楚清寒望着那张绯红的脸,会心一笑,下令要众人各自尽欢,自己则抱起墨玉细瘦的身体,送他回自己房里去了。 楚清寒号称千杯不醉,但此时,他望着墨玉透着天真的睡脸,却只觉自己醉了,长醉不愿醒。 墨玉的屋子简朴而整洁,除了床和桌椅等生活必须的用品,并无其他多余的东西,连桌上摆放的茶壶,都是最简单的款式,墨玉喜欢这样,这便是他一贯的风格。望着这间其实看起来很舒服的小屋,楚清寒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墨玉是苦惯了,这样便觉得很好,但他总想给他更好的,恨不得金屋藏娇,将他圈养起来。 不过,墨玉一定不会愿意吧?他自嘲的想,墨玉的资质不在自己之下,若真是将他圈养起来,不是埋没了他的才华? 楚清寒想着,将墨玉轻柔的放到他的小床上。 墨玉醉得深沉,什么也不知道,任由楚清寒摆弄,整个身体竟是水一般柔软。平素略显苍白的脸色,此时已呈现酡红,如同胭脂一般的颜色,让那张精致的脸前所未有的艳丽。楚清寒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不行,他醉得人事不省,若是此时动了他,岂不真成了衣冠禽兽?楚清寒暗自压下心中热潮,伸手,轻轻拂过那微微发热的脸颊,终于忍不住,伸头过去,轻轻吻上那单薄的唇。 怕惊醒他,不敢深入,只是碰一下,便立刻分开了,楚清寒怕再吻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墨玉睡得安稳,他却觉得相当辛苦,他只觉得墨玉对他,有着太强的吸引力,让他欲罢不能,想要占有他,却又不忍心伤他分毫。 “墨玉。”他轻声自语,语气中,满是爱怜与那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深情。他不愿离去,就这昏黄的烛光,望着那沉静的睡脸,只愿时光便如此停留,生生世世,只有这一刻。 因着幼年的经历,楚清寒的个性一直有些清冷,处处彬彬有礼,从容温和,却不愿轻易相信他人,更从未对别人有过如此热情,直到,遇见墨玉。 墨玉的颈项修长而白皙,轮廓清晰的锁骨给人优美的感觉,锁骨之上,一根红色的细绳吸引了楚清寒的目光。 他好奇的拉起那红绳,直到看到,绳子末端那枚翠绿的玉佩。 这玉佩是天清宫通行的令牌,楚清寒有很多块,其实他自己并不需要,天清宫中,谁人不认识宫主?他是随身带着,赏赐别人用的,除他之外,左右护法,还有几位德高望重之人,手中都有这样的玉佩,所以这玉佩在天清宫中,并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可是,墨玉却把它贴身携带,看来很是珍视。 难道,是因为,这是我送的?楚清寒暗自得意起来,唇角不自觉的扯出大写的笑容。他听秦疏说过他闭关期间的事情,知道墨玉对他必定很是重视,看来,自己一腔热忱,并不是一厢情愿。 他把那块玉轻轻放回墨玉胸口贴身之处,和衣爬上那张并不大的床,轻轻搂住墨玉消瘦的身体,沉浸在美梦之中。 他一直沉醉,忘记了注意窗外的天空。不经意间,本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却突然阴云密布,遮蔽了星月的光彩,留给万物的,仅有一片黑暗。 一道惊雷骤然响起,闪电划过夜空,那一瞬间,楚清寒看到,墨玉原本沉静的脸,被恐惧填满。那恐惧如此深刻,像是无辜稚子面对无间地狱一般,那是深入灵魂的痛,将这恐惧一笔一笔,镌刻在这颗心上,割裂血肉的心脏,鲜血横流。 作者有话要说: 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6 不住说一句,下一章玉玉就要被寒寒吃掉了…… 第15章 脆弱时分 “墨玉!”楚清寒慌了,因为他看到墨玉蜷缩成一团猛的颤抖,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贝齿咬着下唇,双拳紧握,紧到指节都泛出白色,楚清寒甚至可以听到,他手上的关节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很痛苦,很难受,可是,他在痛苦什么?楚清寒心中慌乱,疑心墨玉生病了,但看到墨玉的颤抖随着每一声惊雷而更加剧烈,他才意识到,他只是害怕打雷而已。 可是,他怎么会怕打雷,怕成这个样子?楚清寒一边疑惑,一边伸手阻止他的牙齿,以免他咬破自己的嘴唇。他还记得,刚把墨玉从山海阁中救出来的时候,那下唇是怎样一幅血烂的样子。 那夜,也是这样的雷雨之夜吧?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关在铁笼子里,承受风吹雨打,那时他的身体好冷,楚清寒害怕,他会永远冷下去,再也睁不开眼睛。 难怪,他会如此害怕。楚清寒暗自想着,猜对了一半。 “墨玉,别怕,楚大哥在这里!墨玉,墨玉!”楚清寒抱紧他,把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却发现,怀中的身体,只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雷声之中,墨玉已然清醒,却是被恐惧牢牢攫住,说不出话来。是在雷声之中,娘口吐鲜血,他却被孟敬辞折磨得半死,也是雷声之中,他亲眼看着娘离他而去,自己又是遍体鳞伤,被这雷声撕碎灵魂。这惊雷是如此残酷无情,带走他所剩无几的珍视之物,留给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 楚清寒稍稍松开他的身体,小心的捧起他的脸,望着他,提高声音,大声吼道:“墨玉,别怕,我在这里,保护你!雷伤不到你,谁也不能,再伤你!” 这声音蕴含着内力,终于盖过声声惊雷,清晰的传达到墨玉的脑海。 “楚……大……哥……”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梦呓,低弱,却浸透着痛苦,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楚清寒暗自诅咒,这世界竟如此不公,让这小小少年,无端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他吻着他的耳廓,在他耳边柔声说:“墨玉,是我,你不要怕。” 墨玉长而轻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中的恐惧终于稍稍减退,紧握的拳头也稍稍放松,楚清寒可以明显的感到,怀中身体的颤动,逐渐平缓下来。 “墨玉,没……” 楚清寒想要跟他说话,安慰他,却冷不防又一阵惊雷传来,那身体又那么一瞬间完全的静止,似乎是被骇到极限,连动都动不了,而这静止过后,却是更加剧烈的颤抖。 楚清寒没有办法,依然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这雷雨中,会走出可怕的怪兽,将他心爱的墨玉抢走一般。惊雷再次传来,墨玉怕到极致,伸手,紧紧环住楚清寒坚实的胸膛。他抱得那样紧,犹如溺水之人,本能的抓紧水中浮木一般。 楚清寒身材匀称,不似墨玉那般纤细,常年习武,肌肉很是结实,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终于让墨玉感到一丝安心。世界之大,却只有他,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的世界被寒冷和黑暗覆盖,而楚清寒,是他唯一的一线阳光。 墨玉的声音几乎不受自己控制,颤抖着,带一丝喑哑,更多的,却是无助和痛苦,他把头埋在楚清寒肩上,低声说:“楚大哥,不要走。”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却在低声呜咽。雷声的间歇中,断断续续的呜咽如同冰下的泉水,艰难的流淌,却一直没有停止。 肩膀上传来湿润的感觉,楚清寒知道,那是墨玉的泪水。 到现在,才哭出来吗?楚清寒心中满是爱怜和心痛,他知道墨玉有多坚强,那样的毒打,都不能让他落下一滴泪水,帮他上药时红了眼眶,也是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让他看见。他爱他的坚韧,却又不希望他如此勉强自己,他就是像让他想现在这样,把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 “墨玉,不要忍了,你早该大哭一场了。”楚清寒依然搂着怀中身体,轻声说。墨玉的身体依然随着雷声颤抖,却不似先前那般强烈了。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定,可以稍微遮蔽,他心中的恐惧。 雷声渐渐退去,雨却愈大了,打在窗户上,发出不间断的噼啪声,冲刷着,地面上一切的污秽。 墨玉的颤抖终于止息,抱着楚清寒的手臂也缓缓放开,楚清寒也松开他,让他靠在床头,微微喘气。 烛光闪烁中,那张原本苍白的脸依然带着酒后的红润,然而那满面的泪痕,却让他显得那么憔悴。 “墨玉,没事了,都过去了。”楚清寒凑近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却发现那晶莹如珍珠的泪水,还在一颗颗滚落下来。 墨玉的目光有几分飘摇,带着那么深刻的痛,仿佛深陷在过去的岁月,不能自拔。仍在不时哽咽,但他却倔强的,非要说下去,他害怕,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听了。 “楚大哥,我好疼,好疼啊……”他说着,泪水更快的滑落下来,晶莹如同清晨的露珠,“他们打我,他们说我该挨打,该受苦,可是,要到什么时候为止哪?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怨恨我自己,为什么,每次都会醒过来?醒过来,就会继续疼,不是吗?我娘病了,五年前就病了,她吐血,他们却不找人医治她,反而打我,我……” 巨大的痛让他说不下去,哭得凶狠,消瘦的双肩都在微微颤抖。胸前的衣衫早已弄皱,被泪水打湿又打湿。 楚清寒没有打断他,他知道他心中有太多的苦,让他多倒出来一点也好,他已经,够坚强了。 墨玉的声音清晰而略带急促,呼吸还不太均匀,但终究,能说出话了:“他们以打我为乐,他们想要看我哭,听我惨叫,想要我求饶,可是我不能,我不想看见他们得意的样子,我要忍,咬破嘴唇也要忍,可是……楚大哥,我好疼,真的好疼,我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过去那刻骨的痛,不断侵蚀着这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灵,昏暗中,墨玉的身影是那么单薄,难以想象这稚嫩瘦弱的肩膀,到底背负了多少沉重。深陷回忆之中,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抱住自己的肩膀,在床头蜷缩成一团,他从没有人可以依赖,一直以来,都只能以这个姿势,一分一秒的,熬过漫长的黑夜。 多少年前,楚清寒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又何曾没有经历这样的夜晚?又何曾没有过强自压抑住泪水的倔强?相似的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墨玉,更加理解他的痛苦。只是对楚清寒而言,因着师父的出现,他的痛苦戛然而止,但眼前的孩子,却是独自煎熬了这么多年。 “墨玉,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楚大哥来保护你。”楚清寒只觉自己多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7 未曾湿润的眼眶略有些发热,情不自禁的,环住墨玉的双肩,吻着他柔软的发丝。 他的举动让墨玉有些意外,却没有反抗,反而抬头,挂着泪珠的脸上,展露的竟是笑容。 那笑容淡淡的,却格外清晰,如同春雨过后山野之中绽放的小小花朵,不热烈,却更加惹人爱怜。楚清寒见过无数笑容,开心的,淋漓的,还要诡异的,狡黠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微弱却动人的笑颜。 “楚大哥,谢谢你。”这声音如同这笑颜一般恬淡,好似山间泉水,悦耳的流淌,楚清寒只觉得,自已宁愿沉溺在这音容笑貌中,永不自拔。 一时间,一身的火热无法控制,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唯有墨玉,是这火热的解药。楚清寒甚至动用内力,压下心中火焰,他还记得,墨玉宁受酷刑不愿受辱,若他把这事情当做屈辱,他便永远不会给他屈辱。 多少年没这么难受了?这种欲罢不能,想要占有却又心痛的纠结,让楚清寒微微皱眉,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热情,热情到九重的玄照功,都难以压抑。 好想再抱住墨玉,他却只是用手死死抓住衣襟,尽量不去看他,生怕再看一眼,自己便要完全沦陷。雨声回荡在耳中,他想要闯进这瓢泼大雨,让水的冰冷化去一身火热。心意已定,他飞快的转身,便要夺门而出,然而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他不敢去看,耳朵却不可避免的听到墨玉那清脆圆润的声音:“楚大哥,不要走……” 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却似一双不知疲倦的手,不断撩拨着他的心弦。 墨玉见楚清寒要走,清澈的眼眸中顿时充满了恐惧。他害怕,楚大哥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去度过这沉沉黑夜?他依稀猜到了楚大哥的意图,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但此刻,他不愿去想。他好寂寞,只要能让楚大哥留下来不走,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墨玉的声音稍微停顿,喉咙里传来细微的吞咽声,才终于鼓足勇气,说:“楚大哥,我知道你想要,来吧,墨玉……愿意。” “墨玉!”楚清寒一愣,本来的坚决瞬间瓦解,心中的火焰从未如此炽烈,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心。墨玉呆坐在床上的身影那么单薄,连墙上烛光投射出的影子,都泛出寂寥的味道,他的右手还拉着自己的手腕,那澄澈的目光,如同秋日的潭水,明净如人之初的善良单纯,让楚清寒只是看一眼,便再无法移开视线。 身上燥热难耐,楚清寒再无法克制,旋即转身,一把抓住墨玉原本拉着他手腕的手,把他扯进自己怀里,火热的吻,不断落在他的脸颊、发丝和颈项上。 楚清寒并没有经验,他虽然二十多岁,却从未爱过别人,他只是按照本能去做,动作虽然迅速,却带着几分生涩,而墨玉更是从未经人事,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迎合,只是尽量顺着他的意思,去配合他。 墨玉的皮肤白皙莹润,毒打留下的痕迹早已愈合,他身上没有一块伤疤,楚清寒贪婪的吻着这润泽的肌肤,却又小心的不敢弄疼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墨玉全身是血的样子,让他心中倍加怜惜。身上的伤会好,可是心中的伤,会好吗? 楚清寒想着,将动作放轻,再放轻。 “墨玉,我爱你。”他喃喃说,伸手,解开墨玉的衣襟…… 墨玉一怔,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心中是甜蜜夹杂着苦涩,他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让楚清寒情不自禁的吻上去。 雨声渐渐小了,但屋子里依然很安静,墨玉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仔细听去,屋子里只有二人微微粗重的喘息声。 二人的衣衫都被楚清寒随手丢在地上,凌乱的叠在一起,如同他们交缠的身体。 墨玉心中微微讶异,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大约是楚清寒怕弄疼他,动作放的不能再轻,而墨玉又是习惯忍痛的,他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疼,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 这样,楚大哥,便不会走了吗? 他的想法带着一丝卑微,唇角的笑意缥缈的不易察觉。 红罗帐暖,春宵缱绻。 这一夜,从此便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第16章 雪山之行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停了。满院花树被秋雨打湿,透出雨后特有的清新。 楚清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搂着墨玉细瘦的肩膀,墨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沉睡。 深秋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惊醒楚清寒朦胧的心神,昨夜的一幕一幕渐渐清晰起来,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墨玉的泪,墨玉莹润的肌肤,墨玉求他不要走时,那难得一见的脆弱眼神……楚清寒震惊,自己,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 这样,对墨玉,真的公平吗?难道自己,真的跟那些衣冠禽兽,没有任何分别! “墨玉。”口中轻轻呼唤,楚清寒的心情很是复杂,松开搂着墨玉的手臂,拉起被子,想盖住他□□的肩膀,却发现,那白皙的双肩,在轻轻抽动。 “墨玉!”他慌乱的翻过他的身体,让他面对着他,却发现那张退去红润的脸上,满是泪痕。 这一次,让他哭的,居然是自己!楚清寒心中后悔,却再也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他心痛得再次抱住他,把他压在自己的肩窝里,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终于清晰而郑重的说出来:“墨玉,我不是辱你,我爱你,从此以后,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吗……墨玉苦笑。心中太多迷惘,他还想不通,参不透,但听到楚清寒这句话,他却在轻轻点头,迟疑的伸手,搂住楚清寒的腰身,并且尽量贴近他的身体,似乎想要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力量。 这感觉,好温暖,连娘,都没有这样长时间的抱住自己。 从前,地牢里又湿又冷,身上到处是伤口,经常在半夜疼醒或者冻醒,独自一人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无法入眠。他不敢奢望有人能像楚清寒一样抱住他,只能盼着天气不要那么冷,身上的伤口能快些愈合,好让他能安稳的睡去。 可是,那时的他,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填新伤,从未有过昨夜那般的安稳舒适。 就当,是为着这份温暖吧,他愿意。 从那以后,楚清寒对墨玉更加体贴。秋天已经过去,天气愈加寒冷,楚清寒经常给墨玉送去暖和的披风,亲自帮他披在肩上,并经常在他习武之时给他送去热的汤水,还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墨玉虽有些局促,却依然接受了他的好意,虽然他修习玄玉功,其实只要内力还在,便并不怕冷。 楚清寒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碰过墨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8 玉,他知道,墨玉其实还没准备好,他并不急躁,他可以等。他要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灵。他并不想把墨玉当做男宠,而是要把他当□□人。一生,唯一的爱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雪纷飞的季节,墨玉心中却是一派温暖。对于楚清寒的关怀,他表面宠辱不惊,心中其实是甜蜜如斯,对他的态度也不经意的随意起来,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的亲切随性、无拘无束。 不知不觉中,墨玉的性格逐渐开朗起来,不像从前那般经常面无表情,而是经常面带微笑,话也比从前稍微多了一些,虽然总体还是算作沉默之人,但比之山海阁之中的境况,已经好了太多。 秦疏经常坏坏的问楚清寒,那天晚上把墨玉抱回去,到底做了什么,楚清寒却总是笑而不答,一脸隐晦。他经常自问,他到底有没有后悔,终究是趁着墨玉心中脆弱之时,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那一夜的火热与甜蜜太过深刻,却让他无法去后悔。他很想问问墨玉,他到底有没有后悔,却始终无法开口。 这段日子,魔教也很是安分,没有再出现。楚清寒继续研习玄照功,却无论如何达不到大圆满的境界,反倒是墨玉,在玄玉七重之上进步了一些,从初入七重进入到七重中阶。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冬日已经过去,早春时节窸窸窣窣的小雨带着朦胧的暖意,飘洒在天清宫的每一个角落中。 “墨玉,再吃一块吧!看你瘦成这个样子,衣服都撑不起来。”楚清寒拿着一块芝麻糕,就要递给墨玉。 墨玉的小屋依旧简朴,楚清寒多次提出要给他换个地方,都被他拒绝了,他只说,这里住得最习惯。楚清寒想给他换些华贵点的东西,他也坚持不要,说只要这样就好。末了,楚清寒只好作罢,只是每天都会送很多各色点心给他,并且看着他吃下去。 只有楚清寒自己知道,看着那消瘦的身体一点点长出肉来,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墨玉看看那块芝麻糕,皱皱眉头,没有去接。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比去年结实了许多,个子也高了一些,他总觉得自己已经长了好多肉,但按照楚清寒的标准,显然还不够。 “楚大哥,我实在吃不下了。要不,留着明天吃吧。”他说的是真话,为了不浪费,他确实是很努力的在吃。说话间,他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颇有几分憨态可掬,让楚清寒看得好笑。 “不要留到明天,明天我给你换新的!你若吃不下,便留着晚些再吃,据说睡前吃东西,最容易长肉了。”楚清寒一边笑一边说,很想上前摸摸那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却最终忍住了,没有去碰他。 不敢贸然接近,怕吓跑他。 墨玉再次皱眉,觉得楚清寒,完全是把自己当猪养了。 “宫主!”这声音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打扰了楚清寒的二人世界,但听出这是范淹范夫子的声音,楚清寒也生不起气来。范夫子为人稳重,必定不会无事打扰,所以楚清寒客气的答应了,示意他坐下,慢慢道来,自己也坐在桌前,拉着墨玉,坐在自己身边。 岁月不饶人,范淹比去年看来,似乎老了许多。体格依然健壮,神态之中,却隐隐透着疲惫。 “宫主,玄照功练得如何了?”范淹坐在楚清寒对面的椅子上,没有碰面前的茶,问道。 楚清寒有些头疼,玄照功大圆满,确实太难,于是他摇摇头,说:“唉,不瞒范夫子,至今尚未达到大圆满。” 若是达到了大圆满,定然要把那天那个戴着面具,打伤墨玉的人逮回来弄死!楚清寒心中暗暗发誓。那人修习玄夜功,看来至少八重,可能是新晋九重,现在一战,必定艰苦异常。 范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说:“宫主,若是达到大圆满,便可无敌于江湖,还用得着害怕区区魔教?” 楚清寒点头,没说什么。道理谁都懂,可是你给我达到一个试试! “宫主,老夫知道,有个捷径,可助你神功圆满!”范淹的声音响亮了几分,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兴奋。 楚清寒立刻被他的话所吸引,放下手中茶杯,准备洗耳恭听,说:“范夫子请讲!” 范淹沉下声音,神情也沉重了几分,一字一句清晰道来:“宫主,雪山红莲有疗伤之效,可治愈陈年内伤,而雪山金莲,则可提升内力,练成神功,事半功倍!只是这金莲世间罕有,鲜有人能够得到,且金莲十年方能结一次莲子,除非常伴金莲,否则难得。机缘巧合,老夫恰好知道,极北雪山之上的金莲,刚好要结出莲子,若宫主愿意,老夫可绘制地图,引导宫主达成心愿!” 楚清寒目光一转,显然对此事很感兴趣。他并不是未经思虑,他也知道,极北雪山之路,必定凶险重重,但以自己武功,再带少许精锐而去,自保应无问题,而一旦自己练成玄照大圆满,便更有把握保护天清宫,保墨玉一世平安。 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怕墨玉出危险。墨玉告诉他,那戴面具之人曾在山海阁出现,还有那天袭击天清宫的人中,有山海阁的暗卫。他早知道孟敬辞和魔教有来往,但听墨玉如此一说,却觉得山海阁不会如此轻易把墨玉交给天清宫,害怕有一天,墨玉终将遭遇危险。 他沉默,眉头微锁,思索着,一边伸手,在桌子下面握住墨玉的手腕。 嗯,似乎终于有点肉感了。 半晌,楚清寒抬头,一字一顿的说:“范夫子,我愿意去。” 极北雪山之行便这样定了下来,楚清寒不放心墨玉,要带他一起去,墨玉也欣然接受了。心底里,他也不愿离开楚清寒。许瑶瑶听说他们要一起去,便死活非要跟去不可,想到让这俩暧昧不清的男人一道去雪山那等隐蔽之处,她就觉得心中不安。她去了,秦疏便一定要去,赶都赶不走,况且左右护法向来紧随宫主,带他去倒也天经地义。 左右护法各自从自己手下点了十个武功较高之人随行,毕竟雪山之中,可能出现的状况太多,多带些人去,也好有个照应。 楚清寒本打算带上范夫子,但范夫子却说,他身子骨不如从前,去了怕碍事,何况天清宫两大神医中,许瑶瑶已经去了,他理当留下来,照顾宫中众人。 雪山之中,冬季极其寒冷,但此时是初春之际,那寒冷便也减退了一些,以众人功力,足以抵挡。墨玉的玄玉功,让他寒暑不侵的本事更强于他人,所以他显然是最不需要厚重衣服的,所以当楚清寒把一件鲜红的鹿皮披风披到他身上时,墨玉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好厚,而且,为什么是红的!大红的!简直像是新娘子的嫁衣! “楚大哥,这……”墨玉无奈的摸了摸那上好的柔软皮草,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29 难堪的望着楚清寒,却只看到对方一脸坏笑。 墨玉皮肤本就白皙,被这鲜艳的颜色衬得白里透红,清秀之中带一抹浓淡适宜的美艳,直看得楚清寒心里乐开了花。 虽是男人,但配上红色,当真比女子还要好看啊! “雪山寒冷,墨玉,你身子弱,就不要推辞了。”楚清寒轻声咳嗽了几声,好掩饰自己心中狡黠的得意,说。 墨玉无奈,他虽然瘦,但身子真的不弱,伤好之后,他这一年一次病也没生过,楚清寒到底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 本想再说什么,却被楚清寒抢过了话头,聊了一些诸如雪山中什么动物可以烤来吃之类的无关话题,墨玉便再也没有机会表示反抗,一直披着那件红色的披风,骑马前行。 雪山之中,可能会有凶兽出现,但墨玉不怕,在楚清寒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第17章 雪山白熊 天清宫本就地处偏北,离极北雪山距离不远。数日后,一行人便到达了山脚下。墨玉仰头望着那素白高大的雪山,心中油然升起莫名的敬畏。 极北雪山高大巍峨,抬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线的碧蓝天幕。虽是初春,但此地的阳光却是那么清冷,零落的洒在皑皑白雪上,那是融化的灿烂,是宏达的瑰丽,不张扬,却沉着雄浑,让人移不开目光。 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美景吗?墨玉想着,唇边浮起朦胧的笑意。红色披风映衬下,这笑容给那张纯净的脸庞平添一丝灵气,让楚清寒疑心,他是落入凡间的天使。 “别看了,以后,我带你去畅游天下名胜,看尽天下美景,可好?”楚清寒说着,跳下马,拉拉墨玉披风的一角,说。 墨玉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也跳下马来。其实楚清寒的话,他将信将疑,楚清寒是天清宫主,哪有这份自由畅游天下?但是,只要楚大哥有这份心,他便很高兴了。 雪山高大,山势陡峭,马匹无法上山,众人便纷纷下马,决定按照范夫子的地图,徒步上山。依照地图所标,金莲在雪山最高处,寻常人根本无从攀登,好在众人轻功都不错,上山应该不成问题。 “宫主,我先走一步!”徐瑶瑶也是一袭红衣,一张俏脸娇美可人,却带着一丝不爽,因为他觉得,宫主和玉公子的举动太过暧昧,看着就烦! 只见一个红色窈窕的身影,在茫茫白雪中飞跃闪动,轻盈如蝶,跟随的众人纷纷赞叹,右护法虽是女子,但这身手,却没几个男子比得上。 “瑶瑶,等我!”秦疏看她英姿飒爽,看得再喜欢不过,两只眼睛几乎冒出粉红的桃心,跟在后面一边叫着,一边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其实他的轻功,更在许瑶瑶之上,但他却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故意装作追不上她。 楚清寒见这二人打闹一般追赶,心下也轻松起来,拉着墨玉,一同跟在后面,上了雪山。 众人各自施展轻功,向山顶攀登。这雪山看着高大,爬起来,更觉山势绵延,没有尽头,让人疑心雪山顶上,是否已经到了天宫之上。快到山顶之时,除了楚清寒、墨玉、秦疏和许瑶瑶,其他人都已是气喘吁吁,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雪山。 “大家加把劲,已经看到山顶了!”秦疏放开喉咙喊道。众人不禁佩服起左护法来,爬了这么久,竟是一丝疲态也无。 秦疏这一嗓子,并没有运内力,因为他怕引起雪崩,但他的声音落下后,众人还是觉得,有积雪从高处掉落,纷纷而来,落在自己头上、肩上。 “左护法,你把雪崩喊来了吗?”有人诧异的问道,然而话音刚落,秦疏便一挥手,制止他继续发问。 有危险!习武之人素来机警,他们都已经感到,周围狂野的杀意。 众人屏息凝神,楚清寒不由分说,挡在墨玉身前,想要帮他挡住危险。他环视四周,只见数十个巨大的身影,不断从雪地中凭空出现。 那不是人,竟然是几十只雪山白熊!那白熊体型巨大更甚于黑熊,人立起来,有一个半人高。它们通体雪白,又擅长隐蔽,藏于雪地中,刚刚众人竟是没有发现。 白熊们面目狰狞,嘶吼着,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令人心惊胆寒。 眼看它们就要攻过来,许瑶瑶最先发力,随手一把飞刀,刺进为首一只白熊的胸口。 许瑶瑶武功不弱,这一飞刀,若是刺在人身上,定是深深入肉,致人重伤,但刺在白熊身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痕。料想这白熊皮糙肉厚,寻常兵器,根本难以伤它! 那只被刀刺过的白熊好像很是气恼,嗷嗷叫着,呼唤他的同伴,想要将眼前一行人撕成肉末。 “且战且退,不要恋战!”楚清寒的声音依然冷静,作为宫主,他最不能慌乱。白熊的数量两倍于他们,若是死战,必有死伤,他虽然想要金莲子,却不能以自己弟兄的性命为代价。 话音未落,腰间宝剑已然出鞘,剑光一闪,在扑向他的白熊身上留下深深的,流血的伤口。 楚清寒冷笑,看来玄照功不仅对人有用,对这畜生,倒也很是有效。 众人见宫主伤了白熊,不由士气大振,各出兵刃,使出看家本事,跟一群白熊激战一处。白熊的爪子极为锋利,跟刀光剑影纠缠到一处,一时间,雪山之中竟是白熊的嘶鸣之声,夹杂在兵器撞击在熊爪上的闷响,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楚清寒和墨玉背对背靠在一起,被六只白熊重重包围。这白熊似有灵性,知道楚清寒是这群人的首领,包围他们的,尽是体型偏大的白熊。面对那森然的獠牙,墨玉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恐惧,只因为楚清寒还在身边。 手中剑光闪动,墨玉的身影如同游龙,在体型巨大的白熊之中不断穿梭。白熊速度不慢,却被墨玉轻易躲过了所有的攻击,气恼之中自乱阵脚,被墨玉趁乱一剑,刺进最大一只白熊的心脏位置。 那白熊长嚎一声,宝剑拔出,温热鲜血如同喷泉,向四面八方洒落,将脚下的雪地染得绯红。白熊生性勇猛,被刺穿了心脏仍想再战,却是抵不住伤势,巨大的身躯重重砸在雪地上。 “墨玉,干的漂亮!”楚清寒一边欣喜的叹道,一边挥剑。那看似单薄的剑锋,却是无双的锐利,轻易的,穿透一只白熊的颈项。 两只白熊倒了下去,剩下的白熊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拼命起来。墨玉和楚清寒虽是不惧,但整个形势却是愈加严峻起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武功,秦疏和许瑶瑶还游刃有余,但众人之中,已经有几个被白熊所伤,甚至险些命丧熊爪之下。 “秦疏,带大家走!墨玉,瑶瑶,跟我一起,挡住这些白熊!”楚清寒高声叫道。其实他本想让墨玉跟秦疏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0 道走,却总觉得,还是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 众人顿觉犹豫,天清宫中人,怎能将宫主置于危险之地?宫主平日宽待下属,对他们不薄,此时若不能尽忠,更待何时? “宫主,我们不走!”纷纷有人喊道,即使受伤,仍然死战不退,可是他们的行为看似英勇,实际上却在拖后腿,楚清寒微微有些头痛。 倒是秦疏一语解围:“混账!你们的武功,在这里只能拖累宫主!你们真的相信,宫主会被一群畜生所伤吗?走!跟我走!下山等宫主!” 众人这才醒悟,暗骂自己武功不济,竟连右护法一个女人都不如,自嘲之余,都纷纷脱离战局,向下山的小路跑去。 楚清寒纵身一跃,站在小路前方狭窄的山岩上,墨玉和许瑶瑶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三个人,四把剑(许瑶瑶是双剑),却带着万钧的气势,面对成群的白熊,面色从容。 白熊嘶吼着冲上来,先前那两具倒下的白熊尸体竟被他们践踏破碎,他们气势汹汹,想要突破这看似单薄的防卫,却只能绝望的,一只又一只倒下。 天清宫江湖中第一大门派的位置,并不是浪得虚名。 三人剑光闪烁,原本雪亮的剑锋,都已然被染得鲜红,衣衫也被鲜血染红。墨玉和许瑶瑶本就是红衣,也看不出来,楚清寒却是原本的一袭白衣上,浸透了大片大片的血泊,看起来,有些可怖的味道。 一场酣战,持续良久,直到夜幕落下,最后一只白熊轰然倒下,三人环视四周,确定再没有危险的气息,这才终于放松。许瑶瑶最先脚下一软,险些坐在地上白熊的尸体上。 墨玉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形,事后才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许瑶瑶并不怪他。她本来不喜欢墨玉,只因楚清寒跟他太过暧昧,但接触了几次后,她才发现,墨玉生性柔和,又带着一丝天真,叫她无论如何,无法去讨厌他。 “谢谢!”她低声笑道,脸上也是一红。 经此大战,三人都有些疲累,本想快些下山歇息,却看到,月色之中光线远不如白日,看不清下山的路,若是贸然行走,说不定会迷失在雪山之中。目前所在之处倒是有一片地势开阔的平台,但许瑶瑶实在不愿和白熊的尸体一块儿过夜,又见月光照耀下,本就不远的山顶依稀可见,便提出,先去山顶歇息,明早再做打算。 三人便缓步走向山顶,那里地势开阔,果然是适合休憩之处。墨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楚清寒便坐在他身边,为他裹紧身上的披风。 “可惜,被白熊的血弄脏了,回去给你弄件新的!金色的,怎么样?”楚清寒说着,伸手,拭去墨玉脸上被溅上的血迹。 墨玉有些无奈,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楚清寒的奇思妙想,没怎么反驳,心中一直想着,自己若是穿得一身金色,将是怎样滑稽的样子?慢着,金色! 墨玉抬头,只见眼前不远处,隐隐有金色的光晕,在银色的月光中不那么显眼,却是真真切切的。 “楚大哥,你看!”他高兴的叫道,他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雪山金莲! 第18章 变故 楚清寒起身,也很是高兴。有了这金莲子,他便有了达到大圆满的希望。没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希望达到武学最高峰,那让天下人仰望之所在,纵使楚清寒生性淡然,此时也不免心中喜悦。 “宫主,让我来!”许瑶瑶猛的起身,挡住楚清寒就要伸向金莲的手,说。 楚清寒看看他,默默点头。这样也有道理,毕竟许瑶瑶是神医,熟悉各种药物,由她去摘这金莲,确实再合适不过。 许瑶瑶也很是高兴,传说中的金莲,她终于有幸一见了,还有幸,亲手摘下来。她伸出素手,就要去摘取那金色莲子,却终究没有摘到。 一个黑影突然闪过,那人形同鬼魅,只是一闪,许瑶瑶还没看清他如何出手,便被一掌拍中胸口,踉跄着向后倒去。 “瑶瑶!”楚清寒想要飞身去救,但以他速度,居然还来不及救援,只能任许瑶瑶,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他抬头,厉声喝问:“你是谁?” 那人转身,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一双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阴森,让墨玉不寒而栗。 “是你!”墨玉不禁出声。这人,便是山海阁中,那个戴银色面具之人,修习玄门三绝中的玄夜功之人。 那人森然的目光扫过墨玉,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那声音阴鸷如同夜枭,让墨玉只觉脊背发凉。 “墨玉,别演了,到我这边来吧。你本是我魔教中人,我派你到天清宫,就是为了害楚清寒,你做的很好,我会放你一生自由。”那人望着墨玉,声音冰冷的说。 这话完全是颠倒黑白,墨玉一时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下意识的侧目看看楚清寒,却发现后者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你是谁?”楚清寒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害怕,这人说的是真的。他一直信任墨玉,但他幼时,曾经被自己当兄弟的人背叛,最不能忍的,便是别人背叛自己!其实内心深处,他大部分的心智还是相信墨玉的,但这种事情,不能有一丝哪怕最细小的怀疑! 别人还好,若是墨玉,自己最心爱的墨玉背叛了自己,他该如何…… 黑衣人冷笑,伸手,摘下脸上银色的面具。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这是一张棱角分明,并不丑陋,却冷厉如同冰封一般的脸。粗壮的眉骨,带着一丝野兽一般的狂野,浓眉下那双黑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闪烁着蛇一般危险的光彩。 眼角的皱纹,在夜光下依稀可见,这人,应该有些年纪了。 “魔教教主,赫永夜。”那人自我介绍说。 赫永夜!这人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年大战之时,他便死在了林海阳手上。楚清寒想着,不敢相信,但那人周身散发的冷酷和邪恶,让他不由得不信。 赫永夜和林海阳交战之时,是玄夜八重,而林海阳是玄照八重,本是势均力敌,若不是林海阳被徐坤所害,可能就不会死,但赫永夜,是怎样活下来的! 赫永夜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将银色面具丢在地上,望着楚清寒,说:“当年我侥幸不死,却深受内伤,功力倒退到四重。”说着,他看看墨玉,“我当年是被玄玉功所伤,所以只有玄玉修习者,才能为我疗伤,所以,墨玉,真是多亏你了。虽说你最后一次偷懒,不肯为我疗伤,却好在楚宫主送上了红莲莲子,虽然不及金莲子可让内力大幅度增长,却也助我恢复了八重功力,再加上我这些日子的修炼,功力已达九重,楚清寒,你不是我对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1 !而且,”他狡黠一笑,眼底透着说不出的狠辣阴险,“楚清寒,你没发现,你中毒了吗?” 楚清寒一怔,暗自运功,却发现自己根本运不起玄照功。全身经脉仿佛处处中断一般,一运功,便全身剧痛。他奇怪,对战白熊之时,他还没有这种感觉啊! 赫永夜望着他茫然的样子,继续笑道:“你的毒下得很是微妙,平日并没有感觉,但若是一场大战体力耗尽,数日之内便再也运不起来了。若是平日,你当然不怕,但今日,白熊刚刚耗尽了你的体力,此时,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他一掌已经拍向楚清寒。情急之下,楚清寒将怀中的许瑶瑶丢给墨玉,自己不及躲避,便生生受了这一掌。他本就中毒,再加上体力耗尽,这一掌,便让他摇晃几步,倒地,失去了知觉。 “楚大哥!”墨玉状若疯狂,他从未见过,楚清寒如此脆弱的样子。无论楚清寒是否相信他,他都不能让他有事! 赫永夜刚要再一掌,结束楚清寒性命之时,墨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张开双臂,挡在楚清寒身前。 赫永夜那一掌戛然而止,黑沉沉的双眼望着墨玉,目光中满是戏谑,和那一丝隐藏的怨恨:“贱奴,你还真是下贱,他不相信你,你还要救他!” 好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墨玉心中一痛,却知道现在不是心痛之时。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冷定下来,一边注视着赫永夜,一边说:“许护法,快带楚大哥走,这里,我来挡!” 许瑶瑶愣住了,她知道,墨玉根本不是对手,留下来,便有死无生。可恨自己被赫永夜所伤,根本运不动功力,更是无法阻挡。心思转动,她才意识到,墨玉说的,是唯一可能救楚清寒的方法。 墨玉对楚宫主,竟是如此深情吗?许瑶瑶望一眼墨玉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又是敬佩又是心痛,但她没有时间理清这些情绪,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抱住昏迷的楚清寒,向山下奔去。 “想走,没门!”赫永夜飞身而起,就要追上去。好不容易诱楚清寒来此,不能功亏一篑!只要楚清寒一次,正道武林,便再无人能抵挡他的玄夜功! 赫永夜速度很快,但他没料到墨玉竟然也有这么快的速度,只见那红色的身影轻盈一跃,便挡在他面前,伸手,对上他那一掌。 双掌相交,二人各运内力,发出巨大的声响,许瑶瑶知觉耳膜一震,却抑制住自己想要回头去看的心思,继续抱着楚清寒,拖着受伤而疲惫的身体,向山下奔去。 此时的墨玉,只觉全身气血翻涌,赫永夜的内力如同毒蛇一般,在他体内乱窜,身体如同被野兽撕咬一般,疼得眼前发黑。七重的玄玉,根本无法抵挡九重的玄夜,但墨玉不能退,他若退了,楚清寒必死! 他咬破嘴唇,拼着自己的性命,挡在赫永夜面前,不让他去追楚清寒。赫永夜怒火中烧,看墨玉宁死不退,便收回手掌,一脚踢在墨玉腿上。墨玉本就头昏眼花,无从躲避,被踢倒在地,却仍是死死抱住赫永夜的右腿不放手。赫永夜眼看楚清寒逃远,凶狠的用左腿踢打着墨玉的身体,墨玉却是任凭踢打不放手,直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直到失去意识,那双手,还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赫永夜终于摆脱了墨玉,抬头看时,许瑶瑶和楚清寒,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他狠狠一脚踢在墨玉胸口,将他本来伏在地上的身体踢翻过来。墨玉仍是没有知觉,一双眼睛已经闭上,鲜血从口中流下,一直流到雪地上,犹如盛放的红莲,透着一丝凄艳。 赫永夜抬起手,想要一掌结果他,却想着要他这样便死了,太便宜他了,要将他带回去,细细折磨。 墨玉染血的唇角,犹自带着一丝笑意,他知道,他的楚大哥,安全了。 山脚下,秦疏正带着众人焦急等待宫主回来,却见许瑶瑶抱着楚清寒,脚步踉跄的奔过来。他连忙起身迎接,却还没来得及从许瑶瑶手中接过楚清寒,便见她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喘着粗气,抬头望着他。那张俏脸如此憔悴,唇角的鲜血表面她曾遭遇大战,受了伤,可是那些白熊,真的能伤她吗? “瑶瑶,发生了什么事?”秦疏很是心痛,上前接过楚清寒,想要用另一只手扶起她,却见她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 许瑶瑶本就受伤,又是一夜疾奔下山,所幸没有迷路,却是透支了太多体力,加上伤势,她再也支撑不住,看到楚清寒平安,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发不出声音,娇躯一软,倒在秦疏怀里。 “瑶瑶!瑶瑶!”秦疏焦急的呼唤着,她却一时听不到了。 一桶盐水劈头盖脸泼在身上,刺骨的冰冷,墨玉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手的手腕传来沉重的痛,这感觉是如此熟悉,却从来无法习惯。 离开山海阁一年了,这感觉,却一直深刻的镌刻在脑海里,从未曾忘却。 他缓缓抬头,毫无意外的看到了赫永夜,和孟敬辞。 “贱奴,怎样?好久没挨打了,是不是皮痒了?”孟敬辞的声音带着戏谑,随手拎起一根鞭子。 那鞭子虽是粗重,却没有金属的闪光,看来上面没有倒刺。不是那条鱼鳞鞭,墨玉稍微松了口气,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山海阁的刑室,看来,他们是一道来到这极北雪山,想要害楚大哥的。 楚大哥应该逃走了吧?墨玉心中是欣慰转为痛楚,他还记得楚清寒那一刻的神情,楚大哥,并不信任他吗?这倒也并不奇怪,自己本是山海阁中贱奴,有什么值得楚大哥信任的?可是,为何,心会疼得抽搐…… “别打死了,留着回去慢慢玩。”赫永夜冷笑,坐在孟敬辞身边稍微阴暗之处。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不甚清晰,唯有那双可怕的眼睛,如同毒蛇注视着猎物。 “贱奴,你终其一生,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你要为你爹赎罪,受尽痛苦,流尽鲜血!”孟敬辞的声音愈加狠厉,话音落时,他站起身,扬起手中鞭子,狠狠打在墨玉胸口。 他虽不习练玄门三绝,内力却仍是不弱,这一鞭子带着风声,砸在墨玉身上。没有倒刺的鞭子,却依然让他立刻皮开肉绽,五脏六腑都跟着沉闷的痛,鲜血流下来,染红纤细洁白的身体。 墨玉疼得颤抖,却强自压抑住自己,将就要出口的□□生生咽了回去。他抬头望着孟敬辞,知道这人要杀楚大哥,多年的恐惧顿时转化为愤怒,他大声吼道:“孟敬辞,你勾结魔教,陷害楚大哥,你不是好人,我不怕你!” 第19章 颠倒黑白 墨玉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挨了多少鞭子。孟敬辞还是第一次亲手鞭打他,他是第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2 一次知道,孟阁主的鞭子,如此可怕。 他被吊起来时,身上尚留下贴身的中衣,此时,那白色的中衣已经在疯狂的鞭打中碎成一条条的破布,被鲜血染成鲜艳的红色。 墨玉已经无力抬起低垂的头,下唇咬得流血,却是没有发出一声□□。他再不想,在孟敬辞面前示弱。 前胸已是血痕压着血痕,孟敬辞冷哼一声,丢下鞭子,走近他,用手抬起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对上那双虚弱朦胧,却依然饱含愤怒的双眼。 墨玉此时虚弱已极,浑身彻骨的痛,就要将他灭顶吞噬,但这昏迷边缘的人儿,却把仅有的力气,都化作了那个愤怒的目光。他不能示弱,不能在伤害楚大哥的人面前示弱! 孟敬辞大怒,抬手便扇了他一耳光。头被扇得歪到一侧,白皙憔悴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唇角有新的鲜血流出,墨玉仍是一声不吭,那双眼睛却缓缓的闭上了。 “哼,还是那么硬气!”孟敬辞收回手,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鞭子,却被赫永夜的声音阻止。 “不妨,硬气点才好玩。今天就算了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做。他放跑了楚清寒,等回到山海阁再跟他细细算账。”赫永夜的声音有些随意,却透着阴冷,孟敬辞点点头,二人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只把遍体鳞伤的墨玉留在屋中,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灵魂。 秦疏很是聪明,虽然许瑶瑶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还是猜到,他们必定遭遇了强敌。楚清寒还没醒,他便带着众人找到一处隐秘的山洞躲起来,所以到处找他们的赫永夜,一无所获。 赫永夜很是烦躁,每每搜寻不到楚清寒,便回来折磨墨玉,几天下来,墨玉身上,早已是遍布伤痕。那件已经碎成步条的中衣被胡乱扯下,那布料已经□□涸的血迹黏在伤口里,这一扯下,又是锥心刺骨的痛。墨玉每每疼晕过去,又疼醒过来,几天以来,除了受拷打,并没有多少清醒的时间。 四天了,赫永夜知道,楚清寒身上的毒已经消退,即使找到他,也不能轻易杀他了。这事情只好作罢,他便乔装打扮,跟着孟敬辞,带着墨玉,踏上回山海阁的路。 他们用冷水冲刷墨玉的身体,洗净他身上的血污,以防止浓重的血腥味引人注意,然后用铁链将他锁住,再将他塞到马车里,派了两个人看守,方才出发。 墨玉浑浑噩噩,马车颠簸着,折磨着他遍体的伤口,令他无法彻底昏迷。偶尔的清醒中,他也沉浸在痛苦之中,楚大哥不相信他,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楚清寒的温柔,楚清寒给他的安心,不受控制的不断涌上他的脑海,却如同把把利刃,切割着这颗伤痕累累的心灵。 楚大哥……墨玉想要呼唤,但干渴焦灼的喉咙,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楚宫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孟敬辞的声音忽然传到墨玉的脑海中,他全身一震,铁链轻微的作响,他终究挣扎不起身来。 楚大哥,他在这里,在这里!墨玉只觉心潮澎湃,只要让他见楚清寒一面,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想要叫喊,发出的,却只是嘶哑的□□。 “楚宫主,听说那个叫墨玉的贱奴是魔教的奸细,是我孟敬辞不小心,竟害了你,还望楚宫主见谅。如今,这贱奴就在我车上,我将把他带回去严惩,你可要看看他?”孟敬辞的声音彬彬有礼,义正辞严,墨玉心中愤恨,却是有口难辩。 “这事情,乃是楚某遇人不淑,怪不得孟阁主。我再也不想见,这个奸细了。怎样处理他,孟阁主请自便!”楚清寒的声音很是沉稳,带着隐隐的怨恨,他不知道,他的话,让墨玉如何痛苦绝望。 楚大哥的声音,这确实是楚大哥的声音!可是楚大哥在说什么?他说我是……他终究,不信任我吗?墨玉心中绝望已极,只觉这世界便是巨大的深渊,他从出生起,便一直向着黑暗深处跌落,再也见不到光明。 想要流泪,可是数日酷刑,未曾饮食,他的身体严重脱水,干涩的双眼,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心疼得就要碎裂,巨大的悲痛将他紧紧攫住,仿佛有力的大手,要将一颗脆弱的心灵,碾压成粉末。 原来这一年的幸福只是虚假,原来我这一生中,真实的,只有痛苦,原来娘是对的,只有死,才是最终的解脱。 他微微张口,用力咬自己的舌头,却发现他仅剩的力气,只能咬出淡淡的血痕。 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 他闭上双眼,再也不想去看这个世界。 楚清寒带人回到了天清宫,一路上,他的伤已经好了,但人却一直郁郁不乐。到得天清宫时,范淹第一个出来迎接他,并告诉他,自己发现有人在他饮食中下毒,那毒剂量不大,很是隐匿,故而他和许瑶瑶都没发现,而且,他查出,唯一有可能接触那饮食的人,便是墨玉。 楚清寒不说话,仍是一脸沉重。平日温和的楚宫主,突然变得严厉可怕,让很多人不敢接近。 许瑶瑶一直没有醒来,范淹每日为她诊治,告诉秦疏她性命无忧,只是不知何时能醒,秦疏痛彻心扉,却强忍心中痛苦,打理宫中大小事务。 山海阁中人在江湖中四处传说,说当年的叛徒之子,背叛了楚清寒,重演了他爹的罪行。一时间,江湖中骂声四起,很多人登门拜访,想要安慰楚清寒,却都被他避而不见。 楚清寒心中极为烦乱,内心的某处,他相信墨玉并没有背叛他,他好想把他从山海阁中带出来亲自询问,但他知道,赫永夜就在山海阁中,那里不知还有多少魔教众人,贸然去闯,定然凶多吉少。 他经常整天整天的不说一句话,只是坐在墨玉曾经的房间,怔怔发呆。 “把这贱奴吊起来!”孟敬辞的声音响在耳边,墨玉却不似从前那般恐惧了。他心已死,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被丢在地牢中几天,强行灌进水和食物,这幅修习过玄玉功的身体,竟逆着主人的意思恢复了许多,让墨玉如此痛恨。 他知道,他们让他恢复,只是为了继续折磨。 此生,到底何时能到尽头?他心中苦涩,强迫自己不去想楚清寒那无情的声音。 双手的手腕被铁链锁住,吊在墙上。他无力抬头,也不想抬头,只是朦胧中听到孟敬辞的声音:“鱼鳞鞭,四十。” 听到这几个字,他本能的全身一颤,原来,还是会怕吗?墨玉,真的好没用。他自嘲。 那条为他特制的鱼鳞鞭,带着数不清的倒刺,狠狠抽打在他身上,撩下成片的血肉,留下深深的,淌血的伤口。墨玉的身体猛的颤抖,然而还没等他的第一阵颤抖停下来,下一鞭便已结结实实落了下来,交错在第一道伤口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3 上,触目惊心。 鞭子不断落下,前胸已然血肉模糊,背上也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最后几鞭便抽在血泊中,溅起成串的血花,染得墙上、地上一片斑驳。 那身体逐渐失去了反应,失去了最初的颤抖,鞭子打在身上,就像打在死物上一样,没有一丝反应。当气喘吁吁的打手终于数到四十,墨玉已经如同血人一般,血滴到脚下的地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打手凑过去,拉住那被血洇湿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反应。 打手皱皱眉,想要拎起一旁的盐水泼醒他,却被孟敬辞用手势制止。 “醒神丹。”孟敬辞悠悠的说。 丹药入口,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保持清醒。墨玉被浑身的痛楚折磨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依然可以听清孟敬辞的话。 “赫教主服食金莲子后,虽然功力大增,却并没有达到玄夜大圆满,他听说,修习玄玉功之人,若是给他输送内力,有可能帮助他增长功力。墨玉,你若是答应帮他,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但若是你不肯,”孟敬辞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犹如嗜血的猛兽,“后果,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今天这四十鱼鳞鞭,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墨玉的头脑昏昏沉沉,半晌,才理解了孟敬辞的话。原来赫永夜虽然抢到了金莲子,却并没有达到大圆满,看来楚大哥,还有机会……我不能帮他,他若是达到了大圆满,第一个便会去杀楚大哥,楚大哥不信任墨玉,墨玉,却不能辜负楚大哥……可是,好疼,心和身体,都好疼……为什么,不能死哪…… 没有人信他,没有人懂他,可是墨玉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保护楚清寒,那是他的楚大哥,他唯一的,楚大哥…… “贱奴,考虑得怎么样了?”孟敬辞凑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望着那双失神的眼睛。 突然,那双眼睛骤然变得有神,墨玉微微张口,一口带着血的口水,直接吐在孟敬辞脸上! “你!”孟敬辞怒不可遏,后退几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打!狠狠的打!” 打手听到命令,再次取下墙上的鱼鳞鞭,卯足了劲儿,狠狠砸在墨玉那本就残破不堪的躯体之上,鞭子咬进血肉,几乎要碰触到骨头,墨玉疼得咬住嘴唇,但那无力的牙齿,却连伤害自己也做不到了。几鞭子下去,他们目光便开始涣散起来,眼看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活活打死。 “住手!”听到这声音,打手停下鞭打,诧异望着来人。 薛谦走进来,看一眼全身浴血的墨玉,眼中并不怜悯,反而是一派狠辣。 “孟阁主,这样直接打死了,多没意思啊。你难道忘了,我种在他身上的蛊虫?”薛谦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数只小小的虫子,白色的虫体,头上带一点血红,正是那日,薛谦种在墨玉身体里的蛊虫。 “绝杀蛊,不但可以追踪,还可以要人命。”薛谦冷笑着,说,“贱奴,你知道赫教主如何那么准确的知道楚清寒的位置?因为你跟他在一起,而早在你离开山海阁之前,我便在你身上种下了蛊。这蛊虫可以互相呼应,我手中蛊虫和你身上的同源,可以帮我们找到你,找到楚清寒。还有,若我用药,让着几只蛊虫翩翩起舞,你身体里的蛊虫也会呼应,让你全身剧痛三天三夜,至死方休。” 墨玉并没有反应,似乎听不懂他的话,听懂了又怎样?无论如何,他不会帮助楚清寒的敌人。薛谦笑得诡异,说:“我看,还是先让你试试吧!“ 第20章 人间地狱 疼,墨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只猛兽狂乱的撕咬,尖利的牙齿生生撕扯开血肉,嚼碎骨头,连骨髓都要碎成粉末。已经不需要再给他喂醒神丹了,这样的剧痛中,他根本无法昏迷。 身体被铁链死死捆在柱子上,开始还挣扎着,带着铁链哗哗作响,口中,是再也无法压抑的□□,低低的,却含着无尽的痛苦,后来,便是完全的静止。一丁点力气都不剩下,在这让人疯狂的痛苦中,墨玉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任凭这痛苦,吞没他的心智。 一天一夜,薛谦过来问他,是否同意他们的条件,墨玉在绝望中用力的摇头,薛谦转身离去,再出现时,他已经疼了两天两夜。 此时的墨玉已经没有力气表达自己的意思,然而目光中那一丝不屈,却让薛谦明白了他的坚持。 又过了一天,墨玉虽然醒着,却已经精神混乱,根本搞不懂他们问的是什么,薛谦毫无办法,一边骂他,一边给他喂了绝杀蛊的解药。 剧痛一停止,墨玉的世界便完全陷入了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孟敬辞还要用酷刑唤醒他,却被薛谦阻止了。若不让他缓一缓,便真的没命了,死了,便不会再痛,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几天之后,墨玉身上的伤痕刚刚开始收口,人还在发着高烧,便被再次吊在刑室里,面对孟敬辞。 刑室里的空气永远弥漫着血腥味,墙上、地上是几经清洗都无法消除的斑驳血迹。 墨玉背后的墙上,是各色刑具,长短粗细不一的鞭子、铁链、各种形状的烙铁、钢针等等,让人看去毛骨悚人。墨玉背对着墙,看不到,却清楚的知道,这些刑具的滋味。 这间刑室中,所有的刑具,他都体验过。他甚至不解,为何至今,还有命在? 浑身发烫,他却觉得寒冷彻骨,不住的颤抖,铁链磨蹭着本就血迹斑斑的手腕,这疼痛,从未停止。 脸上是高烧带来的病态红润,一双眼睛给人氤氲的感觉,孟敬辞远远看去,以为他在流泪,然而凑近些看,却发现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一滴泪水。 只有楚清寒,能看见他的泪水。 孟敬辞并不急躁,而是像从前那样,泡一壶茶,悠闲的坐在刑室一角,抬头看看墨玉,缓缓说:“贱奴,你这么硬气,有什么用哪?终究还是被人唾骂,被人轻贱,我今天就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来人,先打一百鞭子!” 孟敬辞伸手示意,打手依照他的要求,取下墙上那根生牛皮鞭子,这鞭子不如鱼鳞鞭那般霸道,仅仅鞭子头端镶嵌了几根倒刺。若是用鱼鳞鞭,四十已是极限,一百鞭子,必定会要命。 刑室里早已备好一桶辣椒水,鲜红的颜色,比血还要鲜艳几分,打手把这鞭子在辣椒水中浸泡了一会儿,便甩开鞭子,打在墨玉身上。 只听噼啪一声脆响,墨玉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绽裂开来,辛辣的辣椒水流进伤口,和血液混在一起,红红的无法分辨。刺骨的疼,仿佛有火,在炙烤着自己的身体,高烧之中的墨玉不禁皱了皱眉眉头,牙齿再次咬上伤痕累累的下唇。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4 本就高烧虚弱,他已没有多少力量去忍痛了。 打手再次发力,鞭子不断落下,每抽几鞭子,便要沾一次辣椒水。墨玉身上,已是纵横交错的血痕,形成细密的血网,紧紧束缚住那白皙消瘦的身体。 被喂了醒神丹无法昏迷,墨玉只觉得自己虽是醒着,神志却已经模糊。他的身体在猛烈的鞭打中东倒西歪,如同狂风中的小树。 楚大哥,救救我……心中突然流出这样的想法,他却更用力的咬住嘴唇,制止自己想下去。终究,没有人能够救他。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打手终于结束了鞭打,收回鞭子,将那桶混合着血液的辣椒水,尽数泼在墨玉绽裂流血的伤口里。 墨玉的身体一阵猛烈的颤抖,被锁链折磨得手腕上,已经有血流下。烧得更厉害了,他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孟敬辞悠然的话语。 “流了好多血吧?给他止止血。” 止血?墨玉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果然,他朦胧的目光看到,打手拿起一根一端点燃的木棍,捅进他流血的伤口。 血肉烧焦的焦糊味道弥漫在刑室里,暂时压住了浓重的血腥味,血倒是止了,却留下触目惊心烧伤痕迹。 他身上流血的伤口何止一处,打手再烙下去,直烙了四五处伤口方才罢休,墨玉已经无法分辨,到底哪里更疼,全身的痛楚连成一片,让他倒抽着冷气,秀眉皱成一团,冷汗涔涔而下,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流进眼睛里,让他无法看清面前的景象,连孟敬辞的话语,都听不太清晰。 铁链突然松开,伤痕累累的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墨玉无力爬起来,被人拉住双手用铁链捆在背后,稍微抬起他的身体,再把他的膝盖用力砸在一块板子上。 那是一块钉板,嶙峋的铁钉立刻扎进膝盖和小腿,没入血肉,血流下来,新鲜的红色,染红这块暗红色的板子。 “你不是不愿跪吗?今天,由不得你不跪!”孟敬辞清冷的声音传进耳朵,墨玉仅能大概理解他的意思,却仍是用尽剩余的力气,想要挣脱束缚,站起来。 膝盖稍微一离开钉板,两个打手就各自压住他的肩膀,太过虚弱,无法承受那沉重的力道,双腿再次压在钉板上,铁钉在伤口中肆虐得更深,墨玉咬牙忍住剧痛,却仍旧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贱奴,这样还不死心吗?”孟敬辞骂道,叫人找来铁链,将墨玉的双腿紧紧捆在钉板上,让他再也无法挣脱。 一块烧红的金属颈环带着灼热,没有任何预警,拷在墨玉那纤细的颈项上,白皙的皮肤立刻被烤焦,墨玉不自主的扭动着脖子,却无法躲开那残忍的温度,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孟敬辞又命人取来一副脚镣,同样烧得通红,拷在他双脚的脚踝之上。 墨玉再无法承受这样的酷刑,只觉自己要烧成灰烬,再也拼凑不起来。因着醒神丹无法昏迷,他却跟昏迷再无区别,身体软软的被两个打手架起来,没有一分力气,连颤抖都已经停止,让人疑心,他是否已经再也醒不过来。 “没用的东西!”孟敬辞冷哼,看他的样子再无法承受更多了,只好罢手,思考着明天,要怎样折磨他。 那段日子,是墨玉永生永世的噩梦,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那痛苦的深渊,事实上,他曾经多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最终不是被人阻止,就是因着自己的虚弱,无法做到。 孟敬辞、赫永夜和薛谦,这三个他最害怕的人,轮番用各种酷刑折磨他,偏偏他修习玄玉功的身体比任何人都更加坚韧,每每被人强行灌了参汤和退烧药,就能强行留住最后的生命力。 时间、空间,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仅有的,只有无边无际无法忍受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渴求,还有,便是对楚清寒,最后的一丝执着。 楚大哥,不要忘记我……干涩的眼角流不出泪水,心中却被泪水淹没。他宁愿楚清寒痛恨他,也不要忘记他,他卑微的生命里,仅剩下这最后一个渴求。 “楚大哥,不要走……”墨玉声嘶力竭的呼喊,但楚清寒的背影却只是越来越远,消失在天边,再也触摸不到。 恐慌中,他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这只是梦。 孤零零躺在地牢里,昏昏沉沉,因着伤口的痛楚无法彻底昏迷,偶尔浅睡,也要被噩梦纠缠,反复惊醒、疼醒,分不清是夜晚还是黎明,却依稀听到,隆隆的雷声。 怕,还是怕,对雷声的恐惧,墨玉永远无法克服,但此时此刻,却再也没有人能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了。 身体阵阵轻颤,颈上和脚踝上的镣铐都还在,随着他的颤抖不断磨蹭着被烫伤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染红地牢的地面,墨玉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地牢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什么人闯了进来,用力拉扯着他颈上铁环所镶嵌的铁链,想要把他拉起来,但墨玉早已无力爬起来,铁环上沉重的力道让他阵阵窒息,猛烈的咳嗽着,带动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流出鲜血。 半晌,那人似乎觉得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便将他拎起来扛在肩上,走进雨幕中。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都被这冰冷的雨水浸透。雷声愈加真切的敲打着耳膜,墨玉恨不得自己立刻聋掉。 那人放下他,动作并不轻柔,而是凶狠粗糙,只是将他随意丢在坚硬的青砖地上,全然不在乎那遍身的伤痕,摔在地上将是怎样的滋味。 有人抓起他早已散乱的头发,拉起他的头,浸入一盆冷水之中。墨玉无法呼吸,冷水涌进肺里,窒息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身体本能的挣扎,下一刻,他便被拉出水面,抛在地上,原本失神的目光稍微集中,望着面前的人。 那人,是监工宝三,不只是他,还有十几个壮年男人,将墨玉团团围住。墨玉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却在本能的恐惧。 “贱奴,孟阁主把你赏给我们了。今天晚上,你便任由我们兄弟摆布!”宝三身形高大,说话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尖利,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 墨玉生的清秀,这些人早就觊觎了他好多年,但因着他抵死反抗,又因着孟阁主的禁令,他们一直未能得逞,但现在不同了。 一阵雷声滚落下来,墨玉打了个寒战,只觉面前十几个人的脸狰狞如魔鬼,而自己,再也无从反抗了。望着他们的眼神,他恍惚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浑身发抖,想将身体缩成一团,却被人拉住双臂和双腿,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摆成大字型。 “不要,不要……”他的声音虚弱到细不可闻,充满着无助与绝望。这些天来受尽酷刑,他都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却在此时再无法压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5 心中恐惧,喃喃发出声音。 滚滚惊雷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击打得完全破碎,再无从拼凑。墨玉在心中哭泣叹息,自己再刚强,又有什么用?他终究无法反抗,这残酷的命运。早知道,还不如一早便恭顺一些,抛弃那些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的尊严,少受一些苦楚。 为什么,不能死哪?他再次尝试着咬自己的舌头,却被一块破布塞进口中,让他连嘴,都无法闭上。 干涩的唇角已然裂开,有血顺着唇角流出,墨玉只希望,自己的血多流一些,尽快流尽,便再不用受这非人的折磨。 无从反抗,任由他们扯下他早已被酷刑撕成布条的裤子,腿上的伤流出鲜血,却没有人去管他。他们眼中,他只是待宰的羔羊,过了今夜,他的死活,还会有谁去在意? 雷声仍是不断,闪电如同裂帛一般划破漆黑的天幕,照亮小屋中罪恶的一幕,然而,没有人去看,没有人去阻止,墨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无论他说什么,又有谁会去听? 第21章 怒发冲冠 墨玉不在了,楚清寒仍是每日阴沉着脸,像极了这屋外阴沉的天气。宫主终日这个样子,整个天清宫都是一片肃杀之气,再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许瑶瑶依然没醒,范淹便在屋外为她煎药,煎好的药,便递给秦疏,让他喂给许瑶瑶。 她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内伤好了一些,一双眼睛却依然紧闭,没有睁开的意思。 “范夫子,瑶瑶到底何时能醒?” 这天,秦疏并没有接过范淹递给他的药碗,而是缓缓问道,声音很是低沉。 这样的问题他问了太多遍,范淹没太在意,如往常一样说:“她暂时性命无忧,但何时能醒,便只能看她造化了。” 秦疏点点头,叹息一声,却仍是没有接过他手中那碗泛着浓浓苦涩的汤药,而是伸手,抽出腰间铁扇,瞬间展开,架在范淹颈上。 范淹愣住了,刚刚煎好的药全泼在地上,本能的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秦疏看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和愤恨,声音有些颤抖,却很是沉稳的说:“你,根本就不想让她醒,对吗?” 秦疏终日慈眉善目,范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可怕的一面,心中惊恐,但到底有数十年的江湖经验在,仍是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冷定反问:“秦护法何出此言?” 秦疏皱眉,看看那洒在地上的药和摔成碎片的碗,喝到:“你不用装糊涂,我早就找人看过你配的药,里面含有很多让人睡觉的成分,你就是不想让她醒!雪山那日,我不在宫主身边,瑶瑶可是知道了什么,你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你每日亲自煎药,根本不是对她好,只是怕她醒。恐怕若不是我日日守在这里,你就要杀她灭口了!” 范淹听他如此说,料定他已拿到证据,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幻,终于变成一脸恐惧与自责,普通一声跪下,说:“秦护法,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孙子落在人家手中,我……” 秦疏的面色冰冷如万年的坚冰,声音也是冷得彻骨,厉声道:“给宫主下毒之人,不是墨玉,是你,对吗?墨玉根本不懂得毒,你却懂。范淹,你一把年纪,在天清宫德高望重,怎能做出这等事情!” 范淹还未待分辨,就看到一个身影疾风一般落到自己面前,楚清寒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目光中,是愤恨,和悔意。 “范淹,你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颤抖着,透着眼见就要无法控制的疯狂,仿佛范淹再敢有一句谎言,便会被立刻碎尸万段。 那样子犹如地狱修罗,范淹本就心中有愧,再也无法掩饰,只能磕着头,说:“宫主赎罪,我……” 还没等他说完,楚清寒便已没了踪影,他不愿再理会他,他的心思,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没有他的日子,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他有多爱他。即使墨玉真的背叛了他,他恐怕都不会忍心伤他,何况,墨玉,是无辜的。 “宫主……”秦疏的声音在身后焦急的响起,楚清寒却充耳不闻。秦疏急的直跺脚,却耐着性子交待下属,把范淹关押起来,好生照顾许瑶瑶,自己才动身,追随楚清寒而去。 雨已经停了,荒野之中,湿润的土地已经有几分干涸,然而这雨后的清新,却再也无法掩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罪恶。 宝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缓步走着,满脸不快。他肩上扛着一个人,那人遍体鳞伤,双目紧闭,似乎是已经失去了生命。 抛尸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我来做?他心中想着,气恼中,脚步不禁快了些。 又一次被十几个男人残酷□□,墨玉却完全没有了平时微弱的挣扎□□,即使鞭打他最脆弱的地方并洒上盐,他依然没有一丝反应,他们觉得这样很无聊,便把他一个人整夜丢在柴房里不去管他,第二天早上再来看时,却发现他连呼吸,都断断续续了。 柴房虽然不住人,但死个人总归不吉利,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趁他还没死透,把他丢到荒野里喂狼,那里的狼很是凶残,很快就可以把他啃得尸骨无存,连挖坑都省了。而最后商量的结果,便是宝三来完成这个任务。 宝三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比他稍微矮小一些,这人是山海阁新来的下人,终日跟随宝三左右,此刻,宝三准备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墨玉抛尸荒野,他也跟着来了。 到得一处荒僻之处,宝三大手一甩,把墨玉的身体扔下来,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毫无怜惜,墨玉遍布伤痕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应该会很疼,他却没有一点反应。宝三伸手探着他微弱的鼻息,皱皱眉,说:“还没死透,这贱奴真是命硬。” 墨玉的脸惨白如纸,脸上有几道零散的伤口,憔悴到极点,却仍然有着依稀的清秀可人,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挂着雨滴,有种晨露落在落红上的凄美,让宝三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贱奴生的还真是绝色,这样被狼啃了也是浪费,不如趁他还有一口气,再来一次!你过来,帮我守着。”宝三的声音很是猥琐,望着墨玉遍布伤痕的身体,心中竟是涌起邪恶的欲望。 “可是,他都要死了,这样……”那小跟班明显没有他这般麻木残忍,怯怯的反驳。 宝三看看他,笑道:“这贱奴就是该受罪,谁让他爹是罪人哪?他自己又背叛了楚宫主,整个江湖都在骂他,我们这样做,说不定还会有人夸!” 说着,他一脚将墨玉的身体踢翻过来,让他趴伏在地上,伸手,想要掰开他的双腿。 这些日子,墨玉反复被他们侵犯侮辱,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被喂了太多醒神丹,尚有残存神志的墨玉立刻意识到,他要做的是什么了。心中绝望愈加浓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6 将死之时,他们仍不放过我吗? 宁为玉碎,可是自己,终究是完全破碎了吗?原来,自己终究拗不过命运吗? 墨玉好后悔,后悔娘故去之时,他没有追随,否则,他便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至少,能保得一身清清白白。 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没有力气再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一滴清泪,滑过干涸已久的眼眶。 宝三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自顾自,将他的双腿分开到最大,脚踝上的铁链绷到最紧,才伸手想要解开自己的腰带。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宝三只觉手腕剧痛,待到他看清自己的双手时,立刻被恐惧占据了全部心神。 那双粗黑的手,已经被从手腕处齐齐砍断,掉落在地上,手腕断端,鲜血狂喷,染红地上那双断手。 楚清寒望着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墨玉,一颗心顷刻之间破碎成粉末。 墨玉全身□□,却再也见不到一块原本白皙的肌肤,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的伤痕,鞭伤、烧伤、钉伤、刀伤……楚清寒无法分辨,也不忍再去分辨,那是什么造成的伤口,只见墨玉身上到处不是青紫发黑,便是流血破溃,绽裂的血口如同无法挣脱的网,紧紧缠住他的身体,他根本无法挣脱,这荒谬的命运。脖颈和脚踝上的铁链下方,是焦黑溃烂、血肉模糊的烫伤痕迹,下身那脆弱敏感的地方,除了被侵犯的痕迹,竟然还布满了鞭痕!楚清寒简直不能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酷刑! 为什么,有人能够如此残忍!不,残忍如斯,便不配为人! 眼前一片模糊,楚清寒强迫自己,咽下泪水,因为墨玉说过,不能哭,不能让那些坏人,得意。 墨玉,我的墨玉竟是如此凄惨啊!奄奄一息,被抛尸荒野之际,居然还有人要在他临死之前侵犯他侮辱他折磨他!楚清寒双手颤抖,抱起墨玉消瘦的身体。墨玉好轻,他手中几乎没有重量,心中却像是压着千斤的巨石,沉重到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墨玉,醒醒,醒醒啊……”他大声呼唤着,墨玉却没有一点反应。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只剩下游丝一般随时可能停止的呼吸。 眼角那一滴泪,纯净而璀璨,水晶一般美好,却让楚清寒心痛得再难以覆加。 墨玉曾说过,他不要哭,不要让他们得意,但是,他终于忍不住了吗?如此灭绝人性的酷刑,谁能承受?他的墨玉单纯善良,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楚清寒仅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被这小小一滴泪水完全淹没。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墨玉冰冷的身体,左手抱紧他,右手抽出腰间宝剑,厉声喝道:“山海阁,谁伤过墨玉,我便要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心中是仇恨的疯狂,楚清寒低头看看墨玉,吻着他散乱的发丝。只有望着墨玉时,他眼中才有着水样的温柔。 那时,他也是这样吻他的吧?那时墨玉在害怕,全身发抖,他便抱住他,轻声安慰他,告诉他,自己要护他一生一世,不让人再伤害他…… 可是,楚清寒,你做到了吗?你怎么能,让他受到如此伤害! 楚清寒突然感到胸中气结,像是被绝强的内力锤击胸口一般闷痛,一口鲜血涌上喉咙,狂喷出来,洒在雨后湿冷的地上。 他望着墨玉颈上的铁环,知道那显然是烧红了直接拷上去的,这铁环,不知给墨玉带来多少痛苦!连这死物,也要欺负我的墨玉吗?心中恨意升腾,双目几乎血红,他伸手捏住墨玉颈上的铁环,稍一用力,那铁环竟碎裂成粉末,露出铁环下环绕颈部的伤口。 普通习武之人断然没有这等功力,能徒手轻易捏碎铁环的,只有玄门三绝的大圆满! 玄照功,大圆满了! 追寻了多日的大圆满,竟在此时达成,楚清寒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他默默捏碎墨玉脚踝上的镣铐,望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痛已极,反而流不出泪来。 身上的锁链没有了,墨玉瘦到极致的身体变得更轻,手中像是什么都没有一般,楚清寒将墨玉的身体贴紧自己的胸膛,他要感受,他的存在。 右手的宝剑举起,他上前几步,站在已经跌坐在地上的宝三面前,满头黑发在风中飘散,望向宝三的目光没有一丝平素的沉稳,而是狂狷邪恶,犹如地狱中的厉鬼。 “你伤过他,我便要你死得很惨!”他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毫无一丝感情,有的,只是仇恨。说完,他手中剑轻挥,却并没有一剑刺死宝三,而是砍断他的双腿,任凭他躺在地上惨嚎,等待血液流尽而死。 他记得宝三这个人,知道他曾经鞭打墨玉,还在墨玉试图站起身时,狠狠踢他的小腿,当年的山海阁,这个如此低贱的小人,却口口声声叫墨玉贱奴,喝骂他、毒打他!楚清寒恨极,认定,面前这人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 他不让墨玉死的痛快,楚清寒便不让他死的痛快! 然后,他再没看宝三一眼,更没有去听那凄厉的惨呼,而是径直走到小跟班面前,举起滴血的剑,指着他的胸口,问道:“你,伤过他吗?” 小跟班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倒,哭泣着求饶道:“好汉饶命,我是新来的,我从未伤过他啊……” 这小跟班不过十八九岁,和墨玉差不多年纪,然而楚清寒心中,却没有一丝怜悯。 怜悯?又有谁,会怜悯我的墨玉!墨玉更小的时候,便在山海阁受尽折磨,还是个孩子就经常被吊起来鞭打,可怜他坚强得无可救药,却一点也得不到,上天的垂怜! 楚清寒举起剑,就要刺向那小跟班,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宫主,住手!” 楚清寒一愣,转过头,看见秦疏正气喘吁吁,站在他身后。 “宫主,冷静!”秦疏喘着粗气,费尽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楚清寒连马都没骑,直接施展轻功,狂奔了整整一夜,竟比马跑得还快,秦疏追在他后面,浑身衣衫都湿透了几个来回,差点没累死,才追上他。 看来,楚宫主的轻功,比自己高明很多啊!秦疏想着,突然看到楚清寒怀中的人儿,愣住了。 楚清寒转身,抱紧墨玉那毫无知觉的躯体,望着秦疏,恨恨说出这几个字:“你要我,怎么冷静!”那声音冷酷而嗜血,似乎是极力控制着,才能好好说出口,秦疏忽然觉得,面前的宫主,如此陌生。 秦疏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看到墨玉的惨状,他心中也升起恨意,却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宫主,你若滥杀无辜,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秦疏壮着胆子,提高声音。面前的楚清寒,让他不由得恐惧。 楚清寒冷眼看他,眼中嗜血的光芒愈加浓郁,连声音都变得邪异起来:“无辜?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7 我的墨玉难道不是无辜?可是他们……”想到墨玉经历的酷刑,他咬紧牙,说不出话来,嘴唇咬破了,一线血迹染红轮廓舒朗的下巴,他舔舔那血迹,昂起头,望着这阴沉的天幕,吼道:“苍天,你不怜惜墨玉,我便再也不怜惜世人,我今天,就是要滥杀无辜,我要,血洗山海阁!” 说完,他再不看秦疏一眼,丢下那小跟班,抱着墨玉,再次施展轻功,犹如掠过水面的飞鸟一般,疾驰而去。 “宫主!”秦疏想要发足去追,却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早已绵软无力。 心中焦急,体力却早已耗尽,汗水遮住视线,连路都看不太清了,秦疏却依然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追赶楚清寒。他知道他是怒极失去了理智,但若任由他这样闹下去,江湖上,将是怎样一场大风大浪! 恐怕楚清寒将要从此背负千古骂名,自毁清誉,更不说,多少无辜之人,将死在他手上。 秦疏脚步踉跄,心中虽是焦急,却根本追不上楚清寒,其实以他的武功,即使追上了,也是无计可施,但他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只能拼尽全力,拦他一时是一时。 只见前方,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秦疏心中逐渐绝望,却忽然发现,那身影骤然停住,他努力站直身体,抹一把汗水,才看清,一个人挡在了楚清寒面前。 楚清寒一手抱着墨玉,一手握紧宝剑,望着那人,银牙紧咬,双目血红,似要喷出火焰。 “赫永夜!”他一字一顿,字字掷地有声,字字浸透了仇恨。 赫永夜的玄夜功,距大圆满仅一步之遥,他此时并不知道楚清寒已达大圆满,犹自冷笑着,说:“楚宫主,这贱奴,还没死啊?” 楚清寒望着他,却没有跟他说话,而是稍微转头,对身后的秦疏说:“秦疏,帮我照顾墨玉,若是他有事,你便提头来见我!” 秦疏怔怔的上前,楚清寒小心翼翼的,把墨玉交到他手上,双手离开墨玉身体的一刻,那眼中的嗜血荡然无存,满眼尽是痛苦的温柔,而当他转身面对赫永夜时,却立刻如同厉鬼一般。 白衣飘飘,黑色发丝在风中狂乱飞舞,让他血红的双目若隐若现,手中血色的长剑颤抖着,那是杀戮的快意,和快意背后的,无尽的痛。 “楚宫主,这贱奴有什么好,让你为他如此?”赫永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话音未落,身体便已腾空而起,双掌如风,直取楚清寒。 楚清寒不说话,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他心中怒涛,只见血红的长剑凌空一舞,仿佛要劈开这天地,将山河全部染成血色。他动作比平日更快,秦疏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出手,只见两个身影都静止时,楚清寒的剑,已经穿透了赫永夜的身体。 楚清寒目光冷酷,反手拔出长剑,血立刻泉涌一般,从赫永夜伤口中喷涌而出,带走他生命的气息。 口中涌出鲜血,赫永夜一脸难以置信,用嘶哑的声音,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玄照……大圆满!” 一线大圆满,和大圆满,便是天地的差别!玄门三绝就是如此,大圆满,便天下无敌! 楚清寒根本不看他,而是回头,想要从秦疏手中接过墨玉,却看到秦疏双手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宫主,墨玉,他快要不行了!若不赶快医治,恐怕……” 一听这话,楚清寒眼中的血红立刻褪尽,扔掉长剑,双手抱起墨玉的身体,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口,转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墨玉,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第22章 不如忘却 当刚刚清醒的许瑶瑶被秦疏搀扶着,来查看墨玉遍身的伤痕时,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不忍再看下去,而当她咬牙止住泪水,再次抬起头时,却是径直来到楚清寒面前,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楚清寒,你知道吗?是墨玉救了你!他拼死挡住赫永夜,让我带着你逃走,可是你,居然不信任他!墨玉不善言辞,不会表达,可是那时,我却感觉到,他对你,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许瑶瑶声嘶力竭的怒骂,楚清寒却只是一言不发,也不还手,只是望着床上不肯醒来的墨玉,怔怔发呆。 墨玉的伤势,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重。除去惨不忍睹的外伤,内伤也是重到随时可能要命,几个医者望着他,竟不知从何下手。 楚清寒想要以内力为他疗伤,却发现那身体,根本无法接受别人的内力,仿佛他关闭了自己的世界,再也不愿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许瑶瑶说,先给他灌一些护住心脉的药物,但当药熬好时,他们撬开墨玉死死咬住的牙关,将药汁灌进他口中时,却发现,他根本就不会吞咽,任凭药汁流淌,顺着惨白的下颌流下来。 这时,楚清寒才发现,那柔嫩的舌头上,布满了道道血痕,他是多次想咬舌自尽,却没有力气咬断…… 十指的指节全部被夹断,没有一片指甲,只露出血肉模糊的□□甲床,手心还有焦黑的烫伤,墨玉所经历的,到底是怎样的痛? 楚清寒坐在他床边,一言不发,双拳紧握,将手心刺得流血。 后来还是许瑶瑶想到了办法,她用下端尖细的漏斗,直接插入墨玉的食道,强行把药灌进去。这样灌药,会让他很难受,却是唯一的办法。 有了这个办法,墨玉的脉搏终于有了一丝稳定的迹象,但那双眼睛,却依然固执的不肯睁开。 “墨玉,求求你,醒过来,楚大哥对不起你,你再给大哥一个机会,好不好?”楚清寒不吃不喝,只是坐在墨玉床边,用手揉搓着墨玉柔软漆黑的发丝,喃喃道。 他奔波了一天一夜,纵使轻功再高,也已是精疲力尽,但他不愿睡,没看到墨玉睁开眼睛,他如何睡得着?他一直守着墨玉,一步也不离开,开始坐在床边,后来是躺在墨玉身边,想要抱他,又怕碰触他满身的伤痕,便只好伸出手臂,虚抱着他,假装自己还停留在过去和墨玉相守的时光,身边的人儿只是熟睡而已。 这段时间,他全然不理宫中事务,秦疏便帮着他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而日渐好转的许瑶瑶除了领着一群医者照顾墨玉,便是逼着楚清寒吃东西喝水。 墨玉的伤终于缓慢的好了起来,从前他修习玄玉功,伤势好得很快,但这次似乎是伤了根本,比正常人愈合得还要慢,但终究,是在逐渐好转的。许瑶瑶说,依照墨玉的身体情况,是应该可以醒过来的,但是他不愿醒,不愿再看这个世界。 楚清寒轻轻抱着他,指尖划过那瘦的不成样子,肋骨都根根可见的身体,默默低下头,让自己凌乱得黑发,遮住泪水。 我是谁?我在哪里? 什么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8 也记不起来,只是一个人,走在一片混沌中。 身上好疼,为什么,会疼哪? 不远处,渐渐出现一个孩子的身影,那孩子也就七八岁,很是消瘦,□□的身上满是伤痕,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脸,依稀可以看到,一点泪光。 “贱奴,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打,给我狠狠的打!” 这声音凶悍粗厚,孩子全身一震,不敢抬头,默默的将身体缩成一团。 噼啪的响声,鞭子的声音,三个身穿黑衣,头戴恶鬼面具的人同时挥舞鞭子,抽打在孩子瘦小的身体上。孩子不敢躲,瑟缩着颤抖,把头埋在膝盖里,任凭鞭子撕扯身体。 那鞭子好沉重,带着金属的倒刺,每一鞭都留下流血的伤痕,犹如红莲,绽放在那小小的身体上。 停,停下来……墨玉在心中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还这么小,受不了的! 然而这些人并没有停止,眼见孩子身上已是体无完肤,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但他无从反抗,一声不吭的,任凭鞭子撕扯自己的肉体。 别打了,别打了,住手…… 墨玉阻止不了这残酷的场景,心中绝望,只想扑上去,帮这孩子挡住那残酷的鞭子,却无法移动脚步。 那孩子似乎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缓缓抬头,道道血红的鞭影中,墨玉终于看清他的脸,却瞬间怔住了。 那孩子,就是他自己! 他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但他清楚的知道,那孩子,就是他! 慌乱、恐惧、痛苦……那双紧闭了数天的眼睛终于睁开,眼底纠结的,都是这般难熬的情绪。 “墨玉,你醒了!”楚清寒大喜过望,说了这几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倾诉。 墨玉怔怔望着他,不知所措,看到屋子里站了好几个医者,他有些恐惧,不禁向后缩了缩,楚清寒见状,连忙上前要抱住他,墨玉却怕得更厉害,蜷曲起身体瑟瑟发抖,仿佛严冬中,被抛弃在荒野的兽仔。 “墨玉,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了!”楚清寒怕吓到他,连忙柔声哄着。说这话时,他心中不禁一痛,以前他便说过,会保护墨玉,却眼睁睁看着他,受到如此伤害。 听到他的话,墨玉眼中的恐惧稍稍散去,喉咙很疼,舌头很僵硬,他费尽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却让楚清寒心如刀绞。 “墨玉是谁?是我的名字吗?” 他不记得他是谁了,当然也不记得楚清寒,不记得天清宫,所以他才会如此恐惧,潜意识里,所有人,都只会伤害他。 脑海中一片混沌,连梦境中鞭影下挣扎的孩子,都记得不甚清晰,只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本能的恐惧。 “我是谁?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慌乱中,他想要用手抱住头,却发现十指早已被竹片固定起来,动不了,尝试移动,便疼得钻心。 “我的手,我的手好疼……我的手不能动了……”痛楚中,他依稀记起那孩子染着鲜血的脸,记起,那无情的鞭子,“别打了,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 那声音脆弱而无助,透着绝望的味道,仿佛潮湿的触手,按在楚清寒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让他瞬间几乎崩溃。 他不由分说,抱紧那还在颤抖的身体,在他耳边,焦急的说:“墨玉,没事的,你的手会好,我就是你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漆黑如夜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坚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没人能伤你!” 不是对墨玉说,而是对自己说。楚清寒在心中发誓,此生,再不负墨玉。 他的声音很是深沉,因着数日的劳累而有着一丝喑哑,却更具磁性,墨玉终于渐渐安心,一双孩童一般天真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问道:“你是谁?” 楚清寒愣住了,他是谁?在墨玉心中,他算是什么人?恐怕只是一个不信任他,眼睁睁看着他掉进那个名为山海阁的地狱的,无情无义之人。 心中酸楚,他微微咬着嘴唇,苦笑道:“我叫楚清寒,你可以叫我楚大哥。” “我今年二十四,长你七岁,以后,便叫楚大哥。”楚清寒想起一年前山海阁中的一幕,只恨时光无情,给墨玉的,只有无限的痛苦。 他真恨自己,那时,怎能把墨玉一个人留在山海阁?不,更早的时候,在山海阁附近的荒山上,砍柴的墨玉冒死救他之时,他便应该带他回天清宫,再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那时,是墨玉救了他,后来,面对赫永夜,还是墨玉救了他,墨玉一直在救他,不顾自己生死的救他,却只换来他的不信任,与无情无义吗? 楚清寒只觉心中悲痛,难以自持,抱紧墨玉的身体,咬着他的发丝,流出两行清泪。 “楚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墨玉慌了,忙不迭的一边问着,一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楚清寒的泪水落在他脸上,他只觉清凉□□,并不难受,他便不再挣扎,只是暗自想着,楚大哥,好奇怪。 墨玉没有多少体力,醒来不久,便再次沉沉睡去,楚清寒陪了他这么多天,也是累极了,便抱着他,睡了这一夜。难得一夜安稳。 墨玉醒了,便可以自己吃东西了,那身体,便恢复得稍微快一些,虽然跟从前的他神一般的恢复速度无法相比,但过了些日子,他身上的伤还是大多已经收口,指甲长出了短短的一截,只有十指断掉的骨头还没有长好。 楚清寒不让他动手,亲自喂他吃饭,为他梳理青丝,帮他换衣服,帮他擦洗身体,每每看到他身上那些依然狰狞的伤疤,暗自咬牙,咽下泪水。 墨玉醒了之后,楚清寒才发现,他不只是失去了记忆,他的整个人完全崩溃了,那些痛苦的过去并没有松开魔爪,而是间歇性的攫住他,让他痛苦到失去理智。伤势不便,墨玉便整日整日的坐在床上,怔怔望着窗外那一角天空,默默发呆,楚清寒跟他说话,他只是点头或摇头,偶尔说几句很短的话语。大多数时候,他便这样安静的坐着,几个时辰。有时,他会突然的恐惧,像是面前的虚空中,站着地狱的恶鬼一般,让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更糟的,他有时会在睡梦中咬自己的舌头,直到疼醒,还有一次,他拼命挣扎,像是要挣脱什么坚韧的束缚一般,用头去撞桌角,若不是楚清寒拦住他,他就要把自己的头撞破了。 “墨玉,没事了,没事了……”每到他精神混乱之时,楚清寒便抱着他轻声安慰,只有他,能让他安静下来。 身上的伤会好,可是这颗被伤透了的心,如何医治?楚清寒每每抱着他,抚摸着那柔软的发丝时,都会这样想。 第23章 江湖巨变 自从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39 墨玉回到了天清宫,楚清寒便整日陪着他,完全不理会江湖中事。就在这段日子中,江湖中却是风起云涌,翻天覆地。 那日,赫永夜虽受了致命的伤,但因着他玄夜九重的霸道身体,并没有立刻没命,而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奔回山海阁,找到孟敬辞。 孟敬辞看他如此,大惊失色,立刻流下泪来,赫永夜却不由分说,要他盘膝坐在地上,将自己的玄夜功,传给了他。 孟敬辞知道他必定命绝今日,没有拒绝,而是含泪,接受了玄夜功的传承,但他没想到的是,当赫永夜传功完毕之时,却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告诉孟敬辞,杀了他!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孟敬辞言辞恳切,丝毫没有平素的沉稳。他其实一早便和赫永夜是结义兄弟,是魔教安插在山海阁的棋子。他跟赫永夜,幼时曾共患难,故而结下了一生的情义。 赫永夜口吐鲜血,声音虚弱,语气却是坚决:“我终于知道,我的玄夜为何没有大圆满了,因为,玄夜大圆满的条件,便是杀至亲!敬辞,朱蝶已经不在了,我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杀了我,便可圆满!” 他的话,孟敬辞并不怀疑,却依然无法下手,颤抖的手,无法接过那把匕首。 赫永夜只觉生命在一点一滴抽离身体,知道自己再无时间,时日无多,便凶狠道:“快!没时间了!你还记得,朱蝶的期望吗?” 孟敬辞一怔,太多回忆瞬间充满了脑海,让他几乎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 朱蝶,那一袭红衣,艳丽如牡丹的女子,那邪异中带着执着,柔媚中带着刚强的女子。 当年的孟敬辞和赫永夜,都深爱着这个女子。这女子出身凄苦,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才进入魔教,便如一颗明星,照亮了他们的生命。他们曾经猜测打赌,谁会最终娶到这独一无二的女子,然而这女子,却爱上了林海阳。 林海阳并不爱她,他有自己的娇妻沈梦环,但朱蝶却很是执着,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取得他的心,终于,在最后一次设计杀害沈梦环不成后,死在林海阳手中。 她死了,一代魔女死了,整个正道武林拍手称快,称赞林海阳不为美□□惑,是个真正的英雄,孟敬辞和赫永夜,却只能暗暗伤心,和仇恨。 那段日子,本来两个勤奋之人,都整整荒废了一个月没有练武,终日举酒对饮到天明,醉得天昏地暗,才能在梦中看到朱蝶的身影。 朱蝶,真的该死吗?世人只见她残忍毒辣,杀人如麻,可是谁又知她幼时无依无靠,流落街头的苦楚?若不进入魔教,恐怕她早就没有命在,可是,谁又在意这些? 命运,便是如此不公。 朱蝶死前,美目含恨,说她后悔爱上林海阳,她要他堕入无间地狱,要杀尽正道,让魔教称王称霸! 所以沉寂了多年的魔教复出,却被林海阳打败,但林海阳也死于那场大战,而尚未暴露身份的孟敬辞和侥幸未死的赫永夜,便坚持到了今天,让魔教再次复出! “敬辞,动手!杀了我,你便血洗山海阁,灭掉江湖第二大门派。我们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我早已宣布,我一死,你便是新任教主,带领他们,杀尽正道,实现小蝶的心愿!”赫永夜双目血红,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交到孟敬辞手上。 孟敬辞跪在地上,向着赫永夜深深叩首,然后,他抬起头,满目坚决,用沉稳的手,接过那把匕首。 数日后,孟敬辞假装练功之时走火入魔,血洗山海阁,直杀得血流成河,当年折磨墨玉的张管家,便死在这场屠杀里。最后,同样是魔教中人的薛谦和几个暗卫,一把火烧掉山海阁,江湖第二大门派,从此消失。 楚清寒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太过震惊,只是冷哼一声,道:“也好,孟敬辞做了我想做的事情。”顿了顿,他继续说:“孟敬辞根本不是走火入魔,他本就是魔道,不是魔道,怎能有那么狠的心?” 山海阁中不乏江湖中人,但他们竟因为墨玉徐坤之子的身份,无视他的痛苦,这些人麻木不仁,死有余辜!只是看样子,魔教很快便将复出,还好他已是玄照大圆满,不再惧怕什么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想不通。若是徐坤真的是魔教中人,而墨玉又是徐坤之子,同为魔教中人的孟敬辞,为何会如此折磨他?可见当年的事情,必有隐情! 算了,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墨玉到底是谁,他也不愿去想,他只想要陪伴在他身边,保护他,一生一世。 彼时墨玉刚刚入睡,又在睡梦中现出痛苦的神情,蜷缩成一团,贝齿紧咬那还带着伤痕的嘴唇,楚清寒连忙放下所有江湖中事,俯身靠近,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柔顺的黑发上,在他耳边柔声安慰他,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哄着他再次沉沉睡去。 墨玉,比谁都重要。 这些日子,秦疏忙得脚不沾地,他以天清宫的名义,号召江湖各大门派齐心协力,亢击魔教,还暗中收留了几个山海阁中侥幸逃脱之人。若楚清寒知道这些人是山海阁中人,必定会把他们赶出去,所以秦疏只好把他们安排在偏僻之处,反正楚清寒整天围着墨玉转,根本不去那些地方。 这天,天气很是阴沉,墨玉还犹自沉睡,楚清寒就坐在他床边,望着那张沉静的睡脸,面露笑意。 “宫主,有人闯进来了!” 秦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笑意,楚清寒皱皱眉头,道:“天清宫守卫严密,他是如何闯入的?” 秦疏垂下头,无奈的说:“这人武功很高,不在赫永夜之下,还有,他手中,不知为何,有我天清宫通行的令牌。” 楚清寒一愣,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天清宫通行的玉佩,流落在外的只有两块,一块被墨玉埋在荒山树下,另一块,便是当时墨玉被孟敬辞带走时,贴身带着的那块。那块玉佩,定是落在了山海阁手中,那人,必定是山海阁中人。 “墨玉贴身之物,岂能落到别人手中!”他恨恨道,起身,循着秦疏所指的方向而去。 “什么人,竟敢闯我天清宫!”许瑶瑶双剑一横,怒目面对那黑巾蒙面之人。 那人并不慌张,身形闪烁,许瑶瑶也是高手,却看不清他如何出手。只见一只手掌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就要拍在自己胸口。 “住手!”楚清寒仿佛踏着长虹而来,瞬间出现在许瑶瑶面前,帮她挡住那一掌,面对来人。 那人见到楚清寒,眸光一闪,站定,一把扯下覆面黑巾。 楚清寒并不意外,冷冷道出他的名字:“孟敬辞!” 孟敬辞也不说话,双掌拍向楚清寒,楚清寒出掌去挡,四只手掌相交之际,只听一声惊雷一般的响动,两股绝强的内力互相撞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0 击,带得风起云涌,飞沙走石。 许瑶瑶几乎站立不稳,望着孟敬辞,目露恐惧。 楚清寒也是意外,他从不知道孟敬辞,竟有这般实力,竟和玄照大圆满的自己不相上下。孟敬辞也是意外,赫永夜临死之时,未及告诉他,楚清寒已达大圆满。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杀掉楚清寒,却在双掌相交之际放弃了这个想法。 二人势均力敌,眼看这一场拼斗要变成持久战之时,孟敬辞忽然飞身一跃,跳出圈子,站在屋檐上,冷笑道:“楚清寒,我已练成玄夜大圆满,你们正道,便等着灭亡吧!” 楚清寒怒目而视,还未等说什么,孟敬辞便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而后,孟敬辞带领魔教,对正道发动大战,楚清寒怀着对孟敬辞深深的恨意,带领天清宫和其他正道门派,奋起反击。因着正邪双方都有玄门三绝大圆满者,这场战斗势均力敌,足足持续了三年。 这些,都是后话。回到当时,楚清寒回到墨玉的房间时,惊恐至极的发现,墨玉不见了! 屋子里依然很是整洁,各种物品都是楚清寒离开时的样子,不像是有人闯进来过,那么,墨玉是自己离开的! 可是墨玉重伤未愈,内力根本用不上,走路都要人搀扶,到底是如何离开的!还有,他为何要走? 若是被孟敬辞掳走,再次…… 楚清寒不敢想,狂奔而去,四处寻找墨玉,而秦疏正有条不紊的指挥宫中众人,向各个方向寻找。 此时的墨玉,却是踉踉跄跄,从后门离开了天清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要往哪里逃,只觉得,后面有极可怕的东西追着自己,不逃,就要被吞噬殆尽。 世事巧合,他走最偏僻的路线,天清宫众人竟没有找到他,任他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到荒野中一处石桥上。 那石桥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因着连日的湿润,石头上覆盖着斑斑驳驳的青苔,墨玉走到桥中央,忽然脚下不稳,跌了一跤,想要扶着石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踝扭伤了,使不上力气,一时爬不起来。 桥下水流很急,潺潺的声音,仿佛命运无情的洪流,要将他灭顶淹没。满天阴沉,又要下雨了,忽然一个惊雷落下,似要撕裂这急促的流水。 墨玉害怕极了,神志不清,恍惚中,只觉那暗沉的天幕就要撕开一个大洞,无数恶鬼从洞里钻出,要将他拖进地狱。 想要逃,脚下却愈发沉重,扶着栏杆也无法挣扎站起。闪电划破天幕,映出黑色瞳仁中,满满的绝望。 过去的片段激流一般涌上脑海,墨玉忘记了太多,记不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记得,自己被鞭子抽,被烙铁烧,被拔掉指甲,被侮辱□□…… 痛彻心扉,无法抗拒。 逃不掉,死掉总可以吧?混乱中,他用额头撞向坚硬的石头,直撞得头破血流,他却不停地撞,血顺着石头流到桥上,染红墨绿的青苔。 本就虚弱,再加上恐惧,他根本用不上力气,流了很多血,却依然活着。他不要活着,活着太痛,他要死,再也不要留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上! 他凝聚起全身仅剩的力气,死死抓住桥上的栏杆,缓慢而笨拙的爬上去。望着滔滔流水,心中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有种母亲召唤归家的孩子般的亲切感。 下一阵雷声响起时,他便一松手,落入滚滚水流之中。 落水之时,他脸上,竟现出一丝孱弱却真实的笑意。痛苦十余载,终得解脱。 流水无情,那细瘦的身体,顷刻间便没了踪影,闪电落下,照亮的,只有桥上,那鲜红刺目的血迹。 后来,天清宫有人找到这里,看到石头上的血迹,却不见人影,连忙去报告楚清寒。当楚清寒冒着倾盆大雨赶来时,那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看不见了。 墨玉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在这世上,留下一点痕迹。 楚清寒痛心疾首,不禁跌坐在地上,泪水混在雨中,看不真切。 后来,楚清寒想把宫主之位交给秦疏,自己去找墨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秦疏不同意,没有楚清寒,正道怎样抵抗魔教?楚清寒不以为然,江湖中事,远远没有墨玉重要,但秦疏最后说,害墨玉的罪魁祸首便是孟敬辞,就算是为了墨玉报仇,他也应该负起天清宫主的责任。 秦疏还说,若是墨玉哪天有命回来,楚清寒却离开了,他要去哪里找他? 楚清寒在那座石桥上站了三天三夜,任凭全身被雨水湿透。雷声滚滚中,他多次伸手想要抱住什么,他还记得,墨玉最怕打雷,但此刻,斯人不再,他能抱住的,只有这潮湿的空气。 而后,他握紧手中宝剑,脚步坚定的,向着天清宫的方向走去。他的目光闪烁如寒星,冷酷摄人,细细看去,眼底,却是无尽的悲痛。 第24章 身世 这是哪里?眼皮好沉,抬不起来。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阵阵传来,墨玉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好长的梦,好痛苦,梦见自己受尽酷刑,连死都死不掉。只是在那漫长的反复永远没有尽头的痛苦中,好像有一个别样的声音,告诉他:“墨玉,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那声音也曾声嘶力竭的怒吼:“谁伤过墨玉,我便要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可是,那是谁的声音哪?他记不起来,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却仿佛隔着重重水雾一般,看不真切。 “孩子,你醒了?” 老者的声音,浑厚而温和,墨玉睁开眼睛,却对面前的人,本能的恐惧。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是从内心深处在怕。他抓紧被子,瑟缩成一团。 老者无奈,收回本要伸向他的手,望着他那满目的惊恐,柔声问道:“你怕我,为什么怕我?” 墨玉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怕。一双漆黑的眼眸闪动着晶莹的光辉,让人又怜又爱。 老者看看他,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孩子,我探过你的内力,你是练过玄玉功的。当今世上,除了我,能教人玄玉功的,只有我的孪生哥哥,薛谦。” 提到这个名字,墨玉立刻全身一颤,眼眸中愈加深刻的恐惧,让老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墨玉依然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是感觉这两个字,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老者怜惜的望着他,稍微凑得近些,继续说:“我兄弟二人,是玄门最后的传人,但我二人都没有修习玄门三绝的资质,只能把修炼的方法教给别人。我哥哥误入歧途,加入魔教,看来,他定是对你不好,才让你怕成这个样子。我不是薛谦,我是他的弟弟,薛峰。” 墨玉听着他的话,迟钝的脑子转动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1 半天,才终于理解了他的话。这老者,不是薛谦,不是那个让他害怕的人,只是长得很像的人。 明白了这一点,他不那么害怕了,虽然面对陌生的环境,仍是局促不安,却终于稍微镇定下来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薛峰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他床边坐下。 他在岸边发现这个溺水的孩子,便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他发现这孩子身上布满伤痕,显然是刑伤。虽然是愈合了,却依然可以让人猜想起,他当初是怎样一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样子。 手指上还有几块残存的夹板,看来他的手指曾经断过,还没有完全长好。带着伤痕的十指指节分明,看来应该是练过武的,薛峰探查他的内力,想从他的武功路子判断他的来历,却惊讶的发现,他修炼的,是玄玉功。 “墨玉,我叫墨玉。”墨玉想了半晌,才终于答道。梦中那人叫他墨玉,看来,这便是他的名字,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薛峰点点头,慈祥一笑,道:“好名字,孩子,你姓什么?” 墨玉懵懂摇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他姓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统统忘记了,他所拥有的,只剩下墨玉这个名字,和那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和看不清的面容。 说话间,屋角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掉落在地上,薛峰起身去看,在角落的杂物堆里收拾了半晌,他的动作突然僵硬了,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缓缓走向墨玉。 那木盒很是古朴,落满了灰尘,里面却像是有什么活物一般突突跳动,墨玉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抱紧被子,靠近身后的墙壁。 越接近墨玉,那盒子里的东西,便跳动得更加厉害,最后薛峰几乎控制不住,猛的把盒子放在床边,盒中之物竟然自己跳了出来,不顾墨玉的惊恐,径直跳到墨玉手中,此时,墨玉才看清,那是一把剑。 剑鞘的样式,跟那盒子一般古朴,刻着古旧却神秘的花纹,似乎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古董。那剑接触到墨玉的手指,便立刻不再动了,而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沉睡了千年一般。 墨玉手指一颤,心中忽然涌起奇异的感觉,感觉血脉中的某物被激活了,他下意识的握紧那把剑,伸手,拔剑出鞘。 三尺青峰,剑身就似明镜一般,映照出墨玉苍白憔悴的容颜,他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是这幅憔悴消瘦的样子。那宝剑,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哪? 诧异中,墨玉伸手轻轻拂过宝剑锋锐的边缘,却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只见一滴殷红的血从素白的指尖滑落,染上那纯净无暇的剑身。宝剑猛的颤抖,像是狂喜,又像是惊惧,剑身竟泛起七彩的光芒,像极了雨后,那瑰丽的彩虹。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墨玉怔怔望着手中宝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薛峰就站在他身边,望着他,也是怔怔发呆,眼底,隐隐闪烁着泪光。 这一天,附近的人们说,有彩虹忽然平地飞出,映照着附近古朴的街道,这荒僻小村,仿佛焕发出新的活力。 半晌,那宝剑的颤抖才渐渐停止,沉静的躺在墨玉手中,七彩的光芒也收敛而去,只在剑身的水镜中,不时流光溢彩。 墨玉举起剑,放在有些刺目的日光中,细细端详,用孩童一般天真单纯的声音,带几分怯意的问道:“你认识我吗?” 宝剑没有回答他,薛峰却一把从身后抱紧他,老泪纵横。 墨玉不知所措,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只觉得很累,不愿再去想太多事情。他想摆脱这老者,却被对方更紧的抱住,浑浊的泪水落在他肩膀上,凉凉的,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把泪水落在了他身上。 是谁哪? 稍一思考,便头痛欲裂,他不禁皱起眉头。 “海阳,我找到你的孩子了!” 薛峰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老去了几分。 墨玉听不懂他的话,仍是一脸茫然,薛峰终于放开他,转身面对他,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孩子,你姓林。你是我义弟的儿子。” 墨玉将信将疑,觉得这个姓氏如此陌生,好像以前根本不姓这个。 罢了,反正自己记不清了,他说姓什么,便姓什么吧。 “我义弟,叫林海阳。”薛峰缓缓说,望着墨玉的眼中泪光闪烁,似乎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往昔,那峥嵘岁月。 那一年,林海阳和妻子沈梦环,因为奸细的出卖,陷入魔教的包围。沈梦环即将临盆,形势十分危急,林海阳为救妻儿,拼着一身功力,和魔教教主赫永夜同归于尽。 那时二人内力碰撞,方圆十里都能听到响动,混乱之中起了火,周围一片焦糊,谁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当时,林海阳是玄玉八重,照理玄玉大圆满才可结出内丹,但他将死之时,竟是创造了奇迹,以八重的玄玉功,结出内丹。那颗内丹并不圆满,无法保全两个大人,却恰好可以保住,沈梦环腹中小小的胎儿。 薛峰后来赶到时,听附近的村民说,隐约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却再也找不到婴儿的影子了。他却一直觉得,这孩子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所以他走遍千山万水,想要寻找这孩子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他曾碰到一个孤苦无依,却有着修炼玄照功的资质的孩子,便收他为徒,传他武功。那孩子,便是楚清寒。 薛峰,是楚清寒的师父,但此时,他却不知道,墨玉和楚清寒之间,那无法斩断的牵绊。 后来,山海阁护法孟敬辞赶到,带着另一名护法,徐坤的人头,他说,是徐坤出卖了林海阳,才导致山海阁失去阁主。孟敬辞在当时的山海阁声望很高,手中又有徐坤和魔教勾结的证据,所以没有人怀疑他。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害徐坤,只是因为徐坤的妻子和沈梦环一样,即将临盆。 那孩子,那个本该叫做徐墨玉的孩子,不幸生下来便死去了,孟敬辞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林海阳的孩子替换了这孩子,把墨玉的名字给了他,让他背负罪人之子的身份,留在山海阁日夜折磨,要他,替他爹赎罪。 徐坤的妻子,便是那疯女人,她本是大家闺秀,孩子死后,她便疯了,被孟敬辞囚禁起来,为了牵制墨玉,也为了让人更加相信,墨玉罪人之子的身份。但即使疯了,她也清楚的知道,谁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一直告诉墨玉,他不是她的孩子,开始墨玉不信,后来就算信了,又能怎么样?始终逃不过,命运的掌心。 林海阳杀了朱蝶,孟敬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便把一腔狠毒,都发泄在墨玉身上。让薛谦教墨玉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2 习武,只是因为想要利用他的玄玉功,治疗死里逃生,内力废去大半的赫永夜。 这把宝剑是当年林海阳的兵器,叫斩影剑,斩影剑是上古神兵,是少有的有灵性可认主的宝剑。自从墨玉来到这里,它便认出了他体内,林海阳的内丹。 墨玉半睡半醒之时听到的窸窸窣窣声,便是这把剑的震动。 好长的故事。 当薛峰终于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墨玉沉默了。他知道了自己是林海阳,那个英雄人物的儿子,心中却并没有怎么兴奋。他只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如此遥远,那是渐渐淡去的时光,碎了,再无从拼凑。 他不记得自己过去的清晰情节,只记得很疼,疼得生不如死,若他能选,他宁愿做真正的墨玉,徐墨玉。那样生下来便死了,再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不用在这黑暗的人间,苦苦挨过十几年。 他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脸淡然与平静,还不到二十岁,却仿佛活了上百年,早已看厌了,这纷纷扰扰的人间。 第25章 重逢 三年了,正魔大战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双方主力在山海阁的废墟上相遇,一片喊杀声,刀光剑影,混合着飞扬的鲜血,映在楚清寒冰冷的瞳孔中。 身为天清宫主,他身在战局最中央,和孟敬辞决一死战! 剑影飘飞,白色的衣襟早已染得血迹斑驳,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宝剑如灵巧的毒蛇,一招招刺向孟敬辞要害。 是这个人,给了墨玉无尽的痛苦,他要报仇!要在墨玉洒下鲜血的地方,让他血债血偿! 招式几乎疯狂,却依然无法打败孟敬辞,因为玄夜大圆满的威力,并非他可以轻易打败。 孟敬辞也不轻松,二人势均力敌,何况楚清寒状若疯狂,他一招招接起来,也觉愈加吃力,看来短时间内,谁也占不到上风。 薛谦跳出自己的战局,见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便诡异一笑,甩出数把飞镖,扔向楚清寒背部,那最难防御的地方。 高手对战,稍一分心,便是生死之别,楚清寒已然听见背后风声,但若回身顾着背后,势必要被孟敬辞一掌击杀,他目光中绝望一闪而过,转而是一副决绝悲壮之色。他不去在意那些飞镖,反而全力一剑刺出,要与孟敬辞同归于尽! 眼看楚清寒危在旦夕,秦疏急了,跳出自己的战局,慌忙冲上去,手中铁扇舞动,挡住大半飞镖,却仍是露了两枚。 “楚宫主!”秦疏的声音很是疯狂,他知道,楚清寒若败了,正道将彻底惨败,今日来到这里的武林中人,大半将死在魔教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飘飞而至,身法轻盈,仿佛踏着祥云出现。手中一把宝剑,射出七彩的光芒,轻盈挥动之下,飞镖尽皆落地,发出铮然的响声。 楚清寒和孟敬辞同时回头,看清那人的脸时,二人同时愣住了。 楚清寒说不出话来,三年了,这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是他今生唯一的爱人,是他最深刻的痛,最甜美的回忆,是他魂牵梦绕、千回百转的情思。 他早已决定,杀了孟敬辞,他便去寻找墨玉,若墨玉活着,他便陪他一世,若墨玉死了,他必定追随九泉之下。 此刻,望着眼前清新出尘,恍如云中仙子的人儿,朝思暮想,夜夜都想要抱进怀里的人儿,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想要奔过去抱住他,又怕那只是幻想,稍一碰触,就会完全破灭。 “墨玉。”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面前的孟敬辞并不存在,这混乱的战局,这混沌的天地都不存在一般,仿佛那些都是幻想,面前那白色的单薄身影,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真实。 孟敬辞看到墨玉,看清他手中那把剑,先是一愣,而后是诡异一笑,一招出手,手掌游龙一般,直奔墨玉胸口而去。 玄夜大圆满,若是击中,墨玉必定尸骨无存,楚清寒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无暇多想,直接冲过去,挡在墨玉身前。 他还记得,自己发过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绝不容任何人伤害墨玉! 他是玄照大圆满,硬挡这一掌,可能不会伤及性命,但重伤是难免的。他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墨玉受一点伤害。 孟敬辞脸上闪过得意的光,伤了楚清寒,正道必定败退,由楚清寒挡下这一掌,比伤了墨玉更加划算,然而他的希望,却在下一刻完全落空。 墨玉的动作快到连孟敬辞都看不清晰,他一把把楚清寒拉到身侧,一掌对上孟敬辞的手掌,双掌相交,孟敬辞只觉那年轻的手掌中传来连绵不绝的内力,仿佛那手掌便是力量的源泉,永远不会枯竭,仿佛整个天地,动透过那小小的手掌,压向自己,让他再也难以抵挡。 大惊之下,他站立不稳,急忙抽回手掌,踉跄后退几步,勉强站稳,才望着墨玉,恨恨道:“你……你是什么境界?” 此时,他才记起,墨玉是修习过玄玉功的。 当初要他修习此功,完全是为了为赫永夜疗伤,因为毕竟有这资质的人很难寻找。孟敬辞做梦也没想到,以墨玉的年纪,竟然有比自己还要强的功力。 没等墨玉回答,薛峰的身影便出现在战局之中,苍老的声音带一丝怜悯,悠悠道:“玄玉,大圆满!” 他的怜悯,是为墨玉。身为玄门传人,他深刻的知道,玄门三绝的大圆满,不仅需要勤修苦练,更需要身心的重创,感情的强烈波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才能成就神功。玄夜,需要杀至亲,备受内心的折磨;玄照,需要心中痛苦愤恨达到极点;而玄玉,需要的是生死之劫,身心重创。 所以楚清寒看到墨玉受尽折磨,心神巨震之下达到玄照大圆满,而墨玉,受尽痛苦,九死一生之际,终于达到玄玉的大圆满。 玄门三绝,最难的,是玄玉,恐怕历代玄玉大圆满者,若是能选,都宁可默默无闻一生,也不要经历如此深刻的苦痛。 墨玉当初在薛峰的小屋中沉睡时,体内的玄玉功便因着那一场非人的劫难,默默爬到了九重,而墨玉用了三年时间,终于达到了这功法的最强点! 玄玉最难,玄玉也是最强,同样是大圆满,玄夜和玄照都不是对手。此时的墨玉,已是天下无敌! 可是,他受过的苦难,如何弥补?纵使天下无敌,心中的痛,又有谁能抚平?所以薛峰满目怜悯,因为他看到的,不仅是墨玉今日的光彩,还有,昔日的痛苦挣扎。 “师父!”楚清寒听到他的声音,诧异的转头。薛峰长期在外游历,根本无迹可寻,楚清寒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薛峰看看他,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墨玉记不起之前的事情,薛峰却早已从江湖中人口中知道了墨玉和楚清寒的故事。他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3 知道,能抚慰墨玉心中痛苦的,只有他。 墨玉手握斩影剑,怔怔望着楚清寒。他觉得,这人很是熟悉,他的声音很是熟悉,可是,他是谁哪? “看,斩影剑!”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这样的声音,有人注意到了墨玉手中宝剑,那宝剑的前任主人,是林海阳! 一时间,正邪两道的人们都是议论纷纷,他们不明白,斩影剑怎会在此时,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手中出现? 墨玉在江湖中并无名气,除了山海阁和天清宫中人外,几乎没有人认识他,所以,他的出现,才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向墨玉,他被看得心中紧张,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墨玉,没事了,楚大哥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楚清寒捕捉到他眼中的一丝惊慌,连忙站在他身前,帮他挡住众人的视线。 一生一世…… 墨玉愣住了,楚清寒的声音那么柔和,那么亲切,如同温热的水,缓缓洗濯去心中那一层厚厚的尘埃。 那声音,那听不太清晰的声音,还有,那张如同隔着水雾的脸…… 墨玉的双眼猛的睁大,心中那层水雾瞬间消散,那张脸,便和此时的楚清寒重叠到了一起。 醍醐灌顶一般,他的心思豁然清明,那沉重的往昔,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他的心神完全淹没。 他生长的山海阁,地狱一般的山海阁,鱼鳞鞭,带着血迹的钉板,烧红的镣铐,冒着白烟的烙铁,被生生夹断的手指,还有,最后被赏给下人们□□的痛苦和屈辱…… 墨玉想起来了!可是想起如此痛苦的过去,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连咬舌自尽,都不能够吗? 一颗心猛的抽搐,墨玉踉跄着后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脸红一抹鲜红,带着几分艳丽,那是一种凄凉的美,摄人心魄,让人为之痛彻心扉。 “墨玉!”楚清寒急了,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挥手狠狠挡开。 墨玉倔强的拒绝他的搀扶,以斩影剑支撑身体,站稳脚跟,觉得鲜血出口后,胸中那窒息般的感觉终于稍微减轻。稍一运功调息,平顺了有些混乱的内力,却无法平顺心中汹涌而来的痛苦。他抬头,咬着染血的唇,深深凝望着楚清寒,仿佛要穿透他的胸膛,看尽他的心里。清澈的目光莹莹闪烁,如同夜空深处,那颗清冷的寒星,远离人间烟火,星辉斑斓中,照亮的,不知是爱是恨。 “楚……”墨玉缓缓说,本想叫楚大哥,但想起当年在孟敬辞的马车中听到的,他无情的话语,墨玉却终究没有叫出口,而是顿了顿,叫道:“楚宫主,不要碰我!” 依旧悦耳圆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愠怒,更过的,却是沉痛。 楚清寒语塞,他知道墨玉是想起来了,当年,若是他相信墨玉,不顾一切的从孟敬辞手中救下墨玉,他怎么会…… 是他对不起墨玉,可是即使墨玉讨厌他,他也依然不会放弃他。 “墨玉,楚大哥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的心好疼好疼,墨玉,大哥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楚清寒说得很快,生怕墨玉不听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补偿墨玉当年的伤痛。 孟敬辞冷哼一声,看了看墨玉手中宝剑,说:“墨玉,你知道你的身份了吗?你就是林海阳的亲生儿子,可是,我就是要你背负罪人之子的名声,要你在山海阁身为贱奴,受尽困难,为你爹赎罪!”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是一阵轰动,原来,这才是墨玉真正的身份,原来,这一切,都是孟敬辞的阴谋。 孟敬辞面对两个大圆满者,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心中没有恐惧,反而仰天长啸,道:“朱蝶,你要林海阳坠入地狱,我替你折磨他儿子,也算成全了你的心意。那徐坤夫妇,纯属无辜被害,世事不公,这事件,哪有公平可言?今日魔教战败,乃是天意,孟某无力回天,但终究,不会贪生怕死!” 他话音未落,便飞身而起,双掌齐出,攻向墨玉和楚清寒。 二人功力都是极高,二人联手,孟敬辞根本不是对手,只见他们极有默契,双剑齐出,闪过那双可怕的手掌,一左一右,刺穿孟敬辞胸口。 孟敬辞喷一口黑血,双掌无力垂下,二人齐齐拔剑,两股血柱从孟敬辞身上喷涌而出,犹如血色的涌泉。 那身体轰然倒地,躺在地上,双目直视青天,死不瞑目。 小蝶,我来了。 孟敬辞死了,魔教再无胜算,节节败退,正道乘胜追击,完胜魔教,将其赶到偏远大漠,再不侵犯中原武林。 正魔大战就此结束,墨玉一战成名,成为人们口中传颂的英雄人物,甚至很多门派想拉他入伙,他却只是摇头,连笑意都没有一丝。 心中积压的痛苦,让他根本笑不出来。 “墨玉,你要去哪儿?”楚清寒追在他身后,大声问道。 墨玉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楚清寒却能感觉到,他心中就要漫溢而出的痛。 望着楚清寒焦急而关切的神情,墨玉反而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他害怕,怕再看下去,自己便没有离开的力气了。 他望着远处巍峨的群山,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却无法完全控制露出一丝颤抖,说:“墨玉前半生不得自由,现在,我只想四处去走走,看看名山大川,看看各地风貌,四海为家,终其一生。楚宫主,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说完,他便拔脚向前走去,再不看楚清寒一眼。 “墨玉!”楚清寒急了,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去,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薛峰站在他面前,伸手挡住他的去路,说:“寒儿,让他走,他心中太苦,让他去散散心也好。” 楚清寒不服,好不容易见到墨玉,怎能就这样放他走!楚清寒心中不甘,想着无论他怎样看我,即使他恨我,我用绑的,也要把他一辈子绑在身边!我的墨玉武功虽高,心性却仍是单纯,若是被人诡计伤害…… 墨玉被宝三抛弃在荒山中那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样子忽然闪过楚清寒的脑海,他心中疼得抽搐,他实在不能,再看到墨玉受伤了。 薛峰看他样子,知道他不甘,他并不奇怪,也未在阻拦,只是不紧不慢的说:“寒儿,你知道吗?玉儿告诉我,他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有个人说过,要护他一生一世。他心中有你,你们的缘,还没有结束,但是,你不要逼他,要给他时间。” 楚清寒听他如此说,知道墨玉失忆之时,竟然还记得他的话,心中先是欢喜,紧接着,却是自责。答应墨玉的话,他终究没有做到。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4 二人纠缠之际,墨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浩淼群山中,云深不知处,楚清寒要再去哪里找他? 楚清寒环视四周,泪水涌出眼眶。 大战之后,楚清寒回到天清宫,不由分说把宫主之位传给秦疏。秦疏死活不干,楚清寒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说自己要去远行,再顾不上天清宫了,末了,秦疏勉强答应,在他不在期间,暂代宫主之位。楚清寒略微点头,就连行李都不收拾,一个闪身,便已不见了踪影。 大战结束,正道胜利,换来的,是江湖数十年太平,但是,楚清寒和墨玉,不,应该是林墨玉,他们的故事,却并没有结束。 第26章 最终的幸福 墨玉并未走远,只在山海阁四周徘徊。这里,虽然是他痛苦的深渊,却也并不都是不堪的回忆。 至少,第一次见到楚清寒,便是在附近的荒山上。 墨玉救了他,从未后悔。 他缓缓走着,任凭回忆如同潺潺的溪水,在脑海中不断流淌。而今,山海阁已经不在,他也已练成神功,再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了,可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安全的感觉,因为唯一能够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已经被他拒绝了。 他来到当年自己埋葬疯女人的地方,那女人不是他亲娘,他却一直把她当做母亲。想到她只能被草席裹尸草草埋葬,墨玉心中不安,便想着将她迁到像样一点的坟冢。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活着的人,总要尽一点心意。 然而当墨玉回到那座荒山时,却发现当年埋葬之处有着被重新挖开的痕迹,惊讶之下,询问附近耕种的农民,才知道,一年前,天清宫曾派人来此,将这苦命之人挖出来,好好埋葬在了附近最大的一座坟场中。 墨玉心中震动,才记得,楚清寒答应过他,要为他娘迁坟。 按照农民的指点,墨玉找到那座坟场,找到了她的墓碑。那墓碑是上好的石料,却是空无一字,看来,楚清寒是想等墨玉回来,亲自去书写。 墨玉庄重祭拜,却是什么也没写。人之一生,真的能用这墓碑上的寥寥几字完全涵盖吗?斯人已逝,便不要有人再反复咀嚼她的痛苦,让她安心的离去,来世,便做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安稳的,度过一生。 墨玉走了,却仍然没有离开这片荒山。他的脚步兜兜转转,似乎走进了命运的迷宫,找不到出口。这片山林他如此熟悉,却正是因为太过熟悉,而不忍离开。 最终,他叹息着,找到当年自己埋下楚清寒给他的第一块玉佩之处。那树上他用砍柴的斧头亲手刻下的记号仍在,只是随着树木的生长变得高了一些。他仰头望着,想起当年的自己,真的好傻。他蹲下,找了块尖利的石头,小心的挖开泥土。 包裹那玉佩的破布已然腐烂,但那玉佩却依然如同当年一样碧绿莹润,像是一汪春水被凝聚成固定的形状。 玉未曾改变,那么人哪? 墨玉苦笑,将这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想着等会儿去集市买根结实的绳子,挂在脖子上。 想要忘却,想要把痛苦的过去,连同楚清寒一并抛到脑后,但他做不到,哪个都忘不掉。 此时天已黄昏,墨玉便起身下山,到附近的城镇里,找一处客栈先住下,再慢慢打算。 其实他也不太想去游历大千世界,他的心好累,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看尽风景,又有什么用?这世间,又有哪处风景,曾经真正的属于他?他想要回到薛峰的小屋,但楚清寒可以轻易找到那里,他不想再见他,便不能回去。只好,先四处转转吧。楚清寒找不到他,自然会偃旗息鼓吧? 墨玉不喜张扬,便找了个偏僻小店住下。随意吃了点东西,看窗外寥寥无几的行人,他的心境终于稍微平缓下来。外面天气阴沉,可能要下雨了,行人愈加少了,他也有些疲累了,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是被雷声惊醒的,那隆隆的雷声好似恶鬼的呼喊,让他慌乱不能自持。 太多的事情已经改变,但对雷声的恐惧,却一直留在他骨髓里,恐怕终其一生,都不能摆脱。 他坐起身,蜷缩在角落里,用被子紧紧裹着身体,拼命抑制那全身的颤抖。 雷声中,刚刚止息的回忆浪潮又卷土重来,道道闪电照亮的,仿佛不再是这简朴的小屋,而是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娘口吐鲜血,娘离他而去,可怕的毒打,被下人们□□…… 墨玉无法阻止自己想下去,这阵阵惊雷把那些令他恐惧至极的场景放得巨大,他无可躲避,只能像是鸵鸟一样,将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想要这样挨过这雷雨之夜。 “墨玉!” 这声音好熟悉,穿透雷声传到他耳中,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全的感觉。 楚清寒,楚大哥! 墨玉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了,孱弱的想要拒绝,却早已被楚清寒紧紧搂进怀里。 其实现在的墨玉,是可以挣脱楚清寒的,但他只是轻轻推了几下,推不开,便作罢了。 他扪心自问,真的想推开他吗?若没有他,这漫漫长夜,将是多么难熬? 那怀抱好温暖,久违的熟悉,彻骨的温柔,唤醒他心中那仅有的快乐回忆,让墨玉再难抑制心中激荡,两行清泪划过瘦削的脸颊。 雷声阵阵,他再也难以抵挡这宠溺的怀抱。 世界之大,却唯有他,曾经宠他,护他,为了他的痛苦,而怒发冲冠。 可是,可是…… 墨玉说不出话,低声缀泣着,消瘦的双肩在楚清寒怀中微微抖动。 楚清寒轻柔的抚摸着那绸缎一般柔软光滑的青丝,低语道:“墨玉,楚大哥对不起你,楚大哥不该不信任你,应该拼着自己的性命,将你夺过来。楚大哥答应护你一世,却终究没有做到。” 他说的流畅自然,带着淡淡的却是不可忽视的苦涩,那声音依然带着十足的磁性,却更加深沉,让墨玉不自觉的听下去。 “墨玉,楚大哥不逼你,但大哥知道你怕打雷,你害怕时,大哥会抱着你。天清宫我已经交给秦疏了,楚清寒从此只是个普通人。若你喜欢,我便陪你游历四方,若你不喜欢,我便一直在暗处跟着你,只有打雷时才会出现,像这样抱着你。墨玉,大哥求你,不要赶我走。” 墨玉已是泣不成声,咬着嘴唇,勉强断断续续的说:“楚大哥,你当年,并没有错。” 墨玉曾经不止一次去想,若是楚清寒不顾一切向孟敬辞发起攻击,那么他必定不敌孟敬辞和赫永夜二人,恐怕和他同行的天清宫众人也会跟着遭殃。所以,当年的楚清寒,放任他被孟敬辞带走,并不是错误的选择。 可是,为何,墨玉心中的痛却仿佛埋在肉里的小刀,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宁为玉碎 作者:花漫夜 分卷阅读45 未停歇。 他究竟在怪什么?怪楚清寒太过冷静?怪楚清寒给了他温暖却又让他堕入更深的地狱? 也许墨玉知道楚清寒终究会回来,他本就不想离开他,他拒绝他的陪伴,只是想,跟他任性,跟他耍脾气,要他哄,要他更多的温柔。 世界之大,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墨玉任性,只有这么一个人,爱他如生命。 无论楚清寒给过他什么,墨玉都曾经无数次的感谢上苍,让他出现在他痛苦的生命里。 救了楚清寒,墨玉从未后悔。 墨玉哭得厉害,从前即使流泪,也是隐忍的,想尽办法偷偷擦去尽量不让人看见,但现在,他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潮湿的感觉渗入楚清寒的衣襟,楚清寒不禁更紧的抱住他,自己的泪水也湿润了眼眶。 “墨玉,我爱你。”楚清寒的声音清晰而坚决,带着一点点沙哑,那是特有的成熟男性的魅力。 墨玉稍稍睁大眼睛,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千回百转的思绪。 爱吗?彼时墨玉身不由己,没有资格说这个字,但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楚清寒,墨玉就从未忘记他。墨玉从小受尽苦难,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叫爱,但他猜测,他宁愿自己受尽苦楚,也不要看他受伤害,他不在时他会思念,如同暗夜中盼望天明一样,盼望他的到来,这样,便是爱吗? 还有,像这样倚着他的胸膛,墨玉只觉安心舒适,仿佛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被他似水的温柔洗濯干净一般。这样,便是爱吗? 墨玉跟从前一样,不愿让他离开,只想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到永远。 他把头埋在他胸口,用极低极弱,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我也爱你。” 楚清寒怔住了,那低弱羞怯的声音所带来的甜蜜,潮水般汹涌,让他只想沉溺其中永不自拔。心中的狂喜终于盖过三年来的悔恨、焦虑和痛苦,让他俊朗的脸上绽放出动人的笑容。 笑容之后,却是更多的泪。 他仍然搂着墨玉,吻和泪,不断落在那柔软的发丝上。 窗外依然电闪雷鸣,但墨玉,终于不再害怕了。 一年后,大战的风波已经过去,江湖太平宁静,一片祥和。 天清宫中虽然没了宫主,日子倒也是平静中带着淡然的欢声笑语。 宫主虽然没有回来,却托人稍信回来,说自己和玉公子在外面游历名山大川,探访名胜古迹,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说简单点,就是宫主带着墨玉出去玩了,想到二人在外面一定很是快活,留在山海阁中的人们,也不禁高兴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可是有一个人却不高兴,这人便是秦疏。 楚清寒,你个没人性的东西!你倒是快活了,把这么大的天清宫交给我管!搞得我整天忙里忙外脚不沾地,我老婆瑶瑶怀孕了我都没时间陪!等你回来,定要你给我双倍工资!不,三倍! 秦疏一边翻着桌上厚厚的一沓卷宗,一边小声嘟囔着:“楚清寒,没人性;楚清寒,没人性……” 这段日子,这句话,他天天挂在嘴边,就差谱个曲编成歌来唱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 这声音骤然传入耳中,秦疏的嘟囔立刻戛然而止,那是…… “宫主!”秦疏转身,看到楚清寒长身玉立的身影。 楚清寒这些年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那样丰神俊朗,秦疏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过,便立刻被站在他身边的人儿牢牢吸引。 天气微凉,墨玉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让那张脸更显清秀白皙。身形仍是瘦削,看起来却比从前结实了很多。 他长大了,依然清秀的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成熟与沉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也不似从那般清冷而埋藏着痛苦,而是莹润如一块墨色的美玉,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更加婉转动人。 仍是淡薄的唇角,微微上挑,那是淡淡的笑意,让这张脸顿时灵动起来,仿佛堕入凡间的精灵。 “墨玉,你回来了。”秦疏笑道,一双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墨玉。 没等墨玉说话,楚清寒便不干了,他一步挡在墨玉身前,不爽道:“秦疏,要看回去看你家瑶瑶,我的墨玉,可不是给你看的。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去置办一桌酒席,再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好久没见大家了,今晚,不醉不休!” 秦疏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暗笑,原来宫主,竟是这般小气。不就是看几眼吗?还能吃了他不成!不过,话说回来,墨玉还真是养眼啊!先睹为快,他也算是赚了! “宫主,墨玉,你们那两间屋子每天都有人收拾,现在就可以住进去,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要去厨房安排人烧菜了!”秦疏想到这里,便很是开心,站起来回话说。 楚清寒浅笑,看看墨玉,伸手抓住那终于有了一点肉感的手腕,说:“墨玉,我们走,今晚住我那里,我们再看看地图,还有哪里没玩到,休息一段时间再出去!” 秦疏听到这句话,气得差点吐血。你这宫主当的,把天清宫当临时客栈了?还是超豪华型的!恐怕天清宫历代前宫主泉下有知,都会被你气得再死一回! 当然这是他内心独白,不敢说出来。说出来也没用,他也管不了楚清寒,说不定,还会被他揍一顿。 楚清寒才懒得管他,反而像是炫耀一般,看看秦疏,又看看墨玉,坏笑道:“秦疏,你以为我们还需要两间屋子吗?”说完,他亲昵的搂住墨玉,把那纤细的人儿,揽进宽厚的胸怀里。 墨玉看看楚清寒,脸上飘起迷人的红晕,低垂下头,脸上愈浓的笑意却再难以遮掩,就这样含着娇羞,如同春日山谷中,清新雅致的兰草。 楚清寒看得喜欢,只想立刻把他抱到床上,他径自拉起墨玉,也不理一脸怨怼的秦疏,说:“墨玉,我们走!”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中,走在最终的幸福里。 分卷阅读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