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香(柳寄江)》 陌香(柳寄江)第1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部分阅读 您下载的文件来自天下电子书 第一卷 木傀儡 第一章:你是我……穿越时空亦要遇到的人 捧着影集,唐唐失魂落魄的从阁楼上下来。 是一个恶作剧吧。她微笑着安慰自己。唐唐,你可是知名大学的学生,如何能相信这等怪力乱神的东西。 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着隐隐的希望。若一切是真的,也许,她便可以重见父母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唐唐重新翻开了巫书。从头到尾草草看了一遍,心中不免有多信了几分。 但凡恶作剧,总不至于能编出如此系统的巫术。呼风,唤雨,移形,驱鬼,,扭转时空,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上面都有详细记载。最重要的是,巫书上言,络家是木系巫女,巫术施展,多半借助各种希奇植物。而这些植物,在楼下的花草店里,多半寻的见踪迹。 细想起来,母亲为何在幼时逼迫自己学习书法,或者更早,父母为何在这闹市中寻一僻静地,开这样一家默默无闻的花草店,搜集各式各样希奇古怪的植物。都有迹可寻了。 那么,就试试看吧。唐唐对自己说。 她随手一翻,那一页上写的是:逆转时空。 逆转时空啊。 唐唐的眼睛有着意味深长的余韵。 逆转时空,需要的那种植物,唤做梦生。 梦生是一株紫色的花,置于一楼的东北角落。属双子叶植物纲的木兰科,灌木生,半人高,单叶互生,花萼瓣不分,雄雌离生,叶片狭长,脉络分明,细腻妖娆的仿佛舞女的手。 取三朵梦生花,用药杵捣碎。与纯净水按1:4投入蒸锅内,间接蒸气加热,待温度上升到适度时,通入直接蒸气加热到沸腾,然后蒸馏。将流出液引入油水分离器,分开精油和纯露,便蒸出一克指甲般明亮的精油,分别置入蓝色的小巧玻璃瓶中。唐家的花草精油,纯手工小批量制作,虽然不甚知名,但因为花草名贵,技艺精湛,制出的精油,是价格极高的。而且精油界盛传的规矩,每一种新制出的精油,制作人要为它取一个适合的名字。 唐唐为这种梦生花制出的精油,取名终相遇。 将书写了这三个字的标签贴在了玻璃瓶上,把玩着终相遇良久,唐唐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试一下吧。 很久以后,她想,其实这也是一种宿命。 在这样美丽的夜晚,有一个人,要与另外一个人相遇么? 淋了浴,洒了六滴终相遇入床头的铜珐琅饕餮香薰炉中的清水,点燃小巧的红铃蜡烛,置入炉中。慢慢的,炉中热力将终相遇的香味弥散到整个空间。唐唐深吸了口气,按着巫术书所言,赤了足,用着古怪的步法,磕磕绊绊行走在地板上,绕了一个圈,在乾坤方位,念动咒语。 方才还很明朗的天空,忽然闪了电,震天的雷声充斥城市上空。明亮的电光,划过天际。她等了半响,终于不见其他迹象。不免有些沮丧。 是自己念咒语的方式不对,还是,哪一步走错了? 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样骗人的东西? 唐唐有些不悦,将巫书扔在沙发下,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天亮了。堂哥希言开车来接,在楼下按着喇叭。她睡眼稀松的起来,穿着睡衣迎了出去。 “都几点了?”希言训她,“才起来。”打量了她邋遢的样子,又训道,“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连头发都没打理,就开门让男人进来。让我怎么安心把你放在这里?” 希言罗唆起来的功力是无弗介的。唐唐听着却觉温馨,这个家,好久没有充斥这样鼎沸的声音了。一个人在家里,沉默着居然就不会说话了。 她踮起脚,亲了亲希言的颊,满意的看希言愣了愣,立即红了脸。 “你是我希言堂哥么,”她撇了撇唇,“是别人,我才不让他进来。” 希言被她的米汤灌的迷醉半响,忽然醒过神来,“唐唐,”他怒吼道,“你还没有刷牙,就来亲我。我杀了你。” 唐唐跳了脚逃跑,笑闹了好一阵子,这才停下来。双双摊倒在楼下宽敞的沙发上。 “其实叔叔很注重生活品位的。”唐希言含笑道,“像这张沙发,我每次来,都有种冲动,想把它给搬回家去。” “是啊,”唐唐吐槽,哀怨道,“原来你惦记的不是堂妹,而是一条沙发。” 虽然只是搬去住一个月,但女孩子天性,唐唐还是打包了不少东西,准备带去。待唐希言载着唐唐回到市中心公寓,已经是近中午了。 “东西堆在这里,回来再收拾。先带你去吃饭吧。” 希言是北京市知名电脑公司新悦的执行总经理,正经的金领人员。买的是与公司相近的三室一厅的公寓,装潢精美,极为宽敞。只是单身汉,难免有些乱。 唐唐有些过意不去,道,“堂哥这里有没有厨房,我做给你吃啊?” “哟,了不得。”希言大笑,“我们家的大小姐居然会做饭了。”心下却伤感,唐家这辈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孩子,自小千宠万爱的唐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唐,居然开始碰厨事了。 “一个人在家寂寞,总要打发时间的。”唐唐含笑道,有些落寞,“不过手艺不佳,希言哥哥多加包含。” “你便是愿意做,我这的厨房也从没开过伙。厨具不齐,也没有菜啊。”希言拉着唐唐,到底出了门。两个人都疲累,便在最近的一家三和餐厅里用餐。 唐唐点了菜,交给侍者。觉得背脊凉凉的,往后看看,便见有不少白领干练的女子,哀怨的目光盯着她,尤其是左后首的蓝色套装女子,面容虽姣好,但目光愤恨,似乎不啮其骨不罢休。不觉心惊,悄声拉过希言,问道,“那个女人你认识么?” 希言便望过去,怔了怔。 那女子倒也真是现代,见既已曝光,居然不闪不避,款款起身,向他们这边走来,微笑问道,“唐经理,带小女朋友来吃饭啊。” “哪里,林秘书。”希言亦微笑,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妹,唐唐。” “唐唐,”希言温言道,“这位是新悦公司董事长的首席秘书,林雅轩。” 林雅轩的面色,在听了唐希言的介绍后,便柔软了许多,看唐唐的脸色也有了温度,“唐唐,”她柔声道,“你的皮肤真好,待你有空了,林姐姐约你出去做美容。” 唐唐心中暗笑,颔首致礼,“好的,林姐姐。” 待林雅轩满意而去,高跟鞋敲的餐厅大理石地面咄咄做响。唐唐含笑对希言道,“希言哥哥好行情。” “别瞎说。”希言板脸,却忍俊不禁。他取出新配的钥匙,递给唐唐,“我早上是请假去接你的。等下要回公司。你先自个回去吧。” 唐唐点点头。 从餐厅里出来,唐希言匆匆去了。唐唐沿着林荫道越走越远。 彩铃响起,唐唐接过。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北方口音,“是唐唐么?我是秦墨的同学方汤成,秦墨昨天晚上在操场上跑步,不知怎么的,被雷打到了。现在在市内医院,他在北京没有亲人,你过来照顾他吧。” 唐唐怔了一下,道,“可是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啊。” “是么?”方汤成有些尴尬,“我没有听那小子说啊。”唐唐听见他在那边咕哝,转过来哀求道,“可是他的确需要人照顾,唐唐,你便过来看看吧。” 唐唐心一软,念在即便是普通认识,遇到这种事情,总不能一点情面不给。如果,爸爸妈妈在外面出事,希望,也有个好心人,无私给予帮助。 “好吧,我就过去。” 唐唐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道,“去市立医院。” 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转了一个头,开了出去。 林立的高楼在窗外闪过,唐唐静静坐在车后,想起和秦墨相识的前后。 秦墨是建华体育学院的学生,今年大二。这所体育学院虽然与徽明大学毗邻而居,与徽明大学这所全国重点排名一二的大学相比,档次却差的远了。学院女生稀少,以能交上徽明大学学生的男朋友自豪。而徽明大学的女生,却极少看的上学院的男生。 然而秦墨却是例外。虽然秦墨出身农村,家境不好。却有着一米八五的身高,清俊的外貌。说他清俊,实在不是一般的清俊,至少有不少徽明大学的女生私下里迷恋他,希望能和他谈一场恋爱。在唐唐进入徽明大学前的一年,秦墨就交上过三个徽明大学的女友,成果令人瞩目。第二年,唐唐入学,精灵美丽的外貌,迅速成为徽明大学隐形的校花。亦在一次邂逅中,让秦墨惊为天人。 秦墨干净利落的结束了一切的感情纠葛,全心追求唐唐。本专心学业,无心太早陷入风花雪月的唐唐,大吃不消他的殷勤,再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终于在三个月后,勉强松口,答应试着交往看看。 近距离的相处中,彼此的差距才毫发毕现。秦墨的自大,自卑纠结在一起,衍生出令身边人难以认同的凉薄。唐唐强迫自己相处一阵子,始终觉得不适合,便生出了分开的心思。 最终让唐唐下定决心开口的是一个叫陈烟爽的女孩子。那一日,她在自家品香坊的楼上,看见秦墨拥着陈烟爽走过长街。那么亲密,想要欺骗自己是一般朋友都不可以。 唐唐自嘲的笑,原来,自己竟做了他两只船里的一只。 打电话给秦墨,秦墨没有否认。那么,便分手吧。 没有多少伤心。毕竟,没有付出太多心意去。只是,有些遗憾。那么珍贵的初恋,居然,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后来,便是家中变故。 到了市立医院,付了车钱,唐唐上楼。 病房里守在秦墨身边的男生穿着厚重的棉衣,坐立不安,见了她,松了口气。 “唐唐,”他打了个招呼,“我下午还有课,你先照顾他一下。” “哎,”唐唐唤他,他却走的很快,转瞬就不见了踪影。连他是否便是那位打电话给她的方汤成,都来不及一问。 看来,她与秦墨所谓的一季交往,实在是贫乏的很。彼此间连这样的了解都欠奉。 病床上,秦墨脸色安好,尚在昏睡。唐唐无聊的坐了一会。看秦墨的左手在被外,这样寒冷的冬天,普通病房里并没有太高的温度。唐唐起身为他扯一扯被子。 就在这一刹那,床上的秦墨睁眼。她在秦墨的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短暂的一生,她从未见过这样清澈明亮的眸子。秦墨的外貌本来堪称清俊,在这样的眸子映衬下,竟仿如笼罩着淡柔的光圈。清俊的容颜,反成附庸。 “你……”秦墨迟疑的看着她,问道,“是谁?” 第二章:陌香 秦墨迟疑的问道,“你是谁?” 唐唐愕然,不自觉伸手抚上秦墨的额,“你发烧了么?” 秦墨微微躲避,神情尴尬,不悦道,“姑娘,我们素未平生,姑娘行径怎可如此轻佻?”这么古意盎然的话,由他说来,竟无半点不贴和之处。仿佛,他本来就是从古老书卷里走出来的书生。 不,没有一个书生,能够有他的雅,他的脱俗。 唐唐便莫名,“秦墨,你怎么了?”她按响了电铃,欲唤护士。 秦墨打量着病房,略略吃惊,然后似有所悟。转首看着唐唐,神情探究。那目光清亮,并不让唐唐讨厌。 值班的护士进来,正面秦墨的容颜,不由有些痴迷。 “护士小姐,”唐唐咳了一声,道,“他怎么样了?” 护士检查了一番,道,“一切正常。其实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清醒,才安排住院的。” 唐唐颔首,道,“那等会我就带他出院了。” 护士小姐依依不舍的看着秦墨,道,“好……对了。秦先生的住院费还没有缴。等会出去的时候在收费处缴上。” 唐唐无语,看着秦墨,秦墨却一无所觉,她只得道,“好。我们会去的。” 护士小姐关上病房房门的时候尚不肯收回流连在秦墨身上的目光。唐唐嫣然回头,问道,“秦墨,你身上有钱没有?” “钱?”秦墨怔然半响,道,“你说的是银子么?”看着唐唐古怪的神情,便知道自己问的离谱,闭口不言。 “秦墨,”唐唐不悦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了,我也不闹,分手就是了。今日我来这里,是看在一点朋友的分上,你觉得装傻有用么?” 秦墨斟酌半响,抬首问道,“姑娘,你是否姓络?” 唐唐愕然。 秦墨看着她的神情,便知多半是了。微笑道,“你既是络家巫女,便该知世间有太多不可解释的现象。我不是你所说的秦墨,我的名字,叫做陌香。” “陌香?”如果是一天前,秦墨这样与她说话,她必是嗤之以鼻。但是,自从昨夜在阁楼上翻出那本神秘的巫书,唐唐便不敢铁齿了。“什么陌?什么香?” “阡陌的陌,花香的香。” “陌上花开缓缓归?” 陌香含笑,“姑娘的诗句倒是极美的,只可惜,我未曾听过。” 唐唐想起昨夜她施行的扭转时空的巫术,以及凭空出现的雷电。便多信了三分。 “那么,”她明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自称名叫陌香却占用着秦墨身体的人,问道,“陌香又是谁?” 陌香沉默了片刻,幽微开口,“我是磨石老人的关门弟子。” 他见唐唐一脸茫然,无奈道,“我还有一个师兄,名叫袁天罡,是大唐的国师。” 这个名字,唐唐倒是听过了,“哗,厉害。”她惊叹道,“你是不是会很厉害的道术了” 陌香失笑,“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师傅博学多才,身为弟子,每人却只能捡一样修习,我习的是武。” 唐唐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安慰自己,“也不错啊,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也是可遇不而不可求的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我的师叔,正是络氏第三代嫡系巫女络云。” 他本是孤儿,在隋末天下大乱之际几乎在路边被饿死,却被师傅遇见,收为弟子。一世曾遇见太多相士,都言他面相奇特,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只可惜命犯天狼,寿数不显,难过弱冠。独有师傅言道,他的机缘,在另一个时空。 世界是一个无穷奇妙的东西,并行着无数个互不干扰的时空。纵然以师傅之能,亦不能为他算出。 十四岁的时候,师叔从家族隐居的地方来看望他的师傅,见了他。啧啧称奇,言他是与络氏有缘的孩子。 “我络氏虽禀天地灵气而生。但私窥天地之奥妙,到底有损德缘。十六代后,当有大劫。”师叔与他言道,从纤细的左手手腕上取下一只蓝色手链,“这个蓝晶石手链,乃是一对,现在,我将一个交给你。他年,若有机缘,请交给我络氏后人。” 贞观元年,师兄袁天罡辅助的秦王李世民初登大宝的年份,他亦满了二十。络云再度来到他身边,为他护法。 “陌香,”师叔吩咐道,“以你的天分,必能安好。从今以后,我们在两个不同的时空,擅自珍重。” 络云忧心忡忡,“我后世的这个女孩子,必定是个半吊子,连扭转时空这么简单的术法都施的如此冒冒失失。若不是陌香你命中机缘,我又尽力补救,只怕,不但这场术法无法完成,连她,也要受到反噬。” 陌香望着唐唐,她活泼安好,师叔多半能放心了吧。 唐唐无奈,为陌香垫付了住院费,叹道,“这世界真没有天理了。不过是睡了他的病床半天,药也没吃,针也没打,便要了我五百元去。” 陌香有些惊叹的看着这个陌生而又先进的年代,鳞次栉比的高楼,飞驰的汽车,以及忙碌的人群。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空?” 唐唐嫣然回首,“欢迎你来到二十一世纪。” “现在,已经是唐朝过后的一千多年。人类发明了蒸气机,电,汽车,电脑,地球上有数百个国家。整体上而言比较和平,但是不排除局部国家的好战心理。生活越来越舒适,生活却越来越放不开。” “究竟如何,你要自己体会了。” “而且,”唐唐望着他,似笑非笑,“你要记住,你如今的名字,不叫陌香,而是秦墨。你要以这个名字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陌香沉默半响,问道,“秦墨……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唐唐面对着他,将手负在身后,倒退着在街道边行走,笑的灿烂,“秦墨,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叫做唐唐。” 络氏家族父母双系双名的传统,陌香是知晓的。 “唐唐,是你的女朋友。” 陌香的眼神疑惑,问道,“什么是女朋友?” 唐唐忽然有些羞涩,红晕着脸低下头去。低声道,“女朋友就是比未婚妻关系要浅一点,你认定以后要结为夫妻的那个人。” 十个男人七个蠢,八个花,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站起来,把他抢过来,好好爱,不再放他离开。 虽然这样蛮横的宣布,实在有损她的矜持。而且,她也刚刚主动和秦墨分手,因为秦墨还有着另一个情人。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秦墨,虽然有着同样的身躯。他是,陌香。 他是,从古老遥远的唐朝穿越而来,附体重生的陌香。有着一双清澈湛然的眼睛,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她,在他第一次睁眼的时候站在他的面前,她愿意相信,这是上苍给她的机缘。 陌香不是秦墨,花心的罪名,实在按不到他头上去。 她与秦墨,虽然分手,但是这段时间她家生变故,而秦墨亦无到处宣扬,所以,知情的人并不多。众人眼中,他们依旧是一对登对的情侣。 陌香初初穿越到二十一世纪,需要她这个唯一知情人的殷殷帮助,一步一步的教导他融入这个世界。而这样的帮助,有比女朋友的身份更好的媒介么? 于陌香,于她,她都找不到反对这样做的理由。 然而,她虽然在心中这样殷殷的说服自己,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忐忑,惴惴不安的看着陌香的神情。 陌香却安然,仿佛,她刚才说的只是一句天冷了吃过饭没有这样的闲话,点点头,道,“知道了。” 唐唐心下便有些沮丧,便这样不在乎她的宣言么?沮丧中亦有隐隐的欣喜,毕竟,陌香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这样的话,她便有信心,让他在接下来的相处中,真正认可她是他的女朋友的身份。 “既然你已经出院了,我们便回你的学校,熟悉熟悉你以后要待的环境吧?” 唐唐召来一辆出租车,让陌香坐进去。平时,如果是要她付车钱的话,她便会坐进前座。这次却和陌香挤进后座,朝司机甜甜一笑道,“到建华体院。” 司机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径直开了出去。 陌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出租车这陌生的事务,唐唐却打量着陌香的脸。 陌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看什么?” 唐唐含笑,道,“我发现,你这次变故以来,看起来比以前好看多啦。” 明明是同一张面皮,换了一个灵魂在体内,竟有着本质的不同。 前座,司机微笑的听着,当他们是小情侣的打闹,多年前,他也有过这样放肆的青春呢。 出租车行过三个立交桥,在建华体院西门前停下。 唐唐拉着陌香下了车,付了车资,含笑指着体院对面的徽明大学南门,道,“我就在这所大学。在这个时空里,教育是普及的事。几乎每个人都试图走一路从小学读初中读高中再考大学的路,在大学里接受老师教导,然后才服务社会。” 陌香点点头道,“这实在是一个好政策,若唐朝时便能实行,定是另一番模样。” 唐唐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走吧,我带你回你的宿舍,认识认识你的室友。” 第三章:睡在我对面的兄弟 建华体院的学生宿舍到如今依然是老式的红砖墙公寓,于是得了个充满梦想色彩的俗名,叫红楼。时至傍晚,斜斜的阳光照射在上面,让人觉得有消释的美感。若是再有一墙的爬山虎,唐唐收起了臆想,回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室友的名字,到时候你就让他们对我自我介绍吧。” 陌香无声的点点头。 好歹唐唐还记得秦墨住的是四楼,拉着陌香的手进了宿舍。大学校园的规矩,女生寝室男生不进,男生寝室女生乱进。在建华体校宽松的校规下更是如此。守门的保安没有为难唐唐,便放他们进去。 宿舍楼的采光不好,也没有电梯。他们只好走楼梯,上了四楼,唐唐拉着陌香,在狭长的走廊里行走。迎面遇上几个如狼似虎的体院男生。狡黠的眸子在昏暗的眸光中熠熠,反向而来,对着天窗,反而见清了来人,吹了个口哨,道,“秦墨,了不得啊,果然把徽明大学的美女给拐上手了。” 唐唐便不悦,冷哼一声,径直走了过去。如果是之前,她怕是扭头就走了。可是,如今与他一同前来的是陌香。对秦墨的世界一无所知的陌香,她说了要做好他的女朋友,怎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翻脸。 “唐唐,”身后,陌香轻声的唤。 “嗯?”唐唐嫣然回头。 陌香研究着她的神情,道,“你生气了么?” 她的心里便觉得有些熨帖,含笑道,“不会啊。”说话间,已经到了走廊最深处。唐唐站在469室门前,轻轻的敲了门。 寝室里有人不耐烦的喊了声“谁啊?”接着便是下床梯的咚咚声。伊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乱的比鸟窝稍好一些,眼睛尚迷蒙,上衣一半扎在裤内,一半落在裤外的大男生揉着眼,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陌香和唐唐,一怔,道,“等等。”砰的一声把门开了。 再开门的时候寝室内便利落整洁多了,男生的头也梳的光亮,但衣服还是没有拉住来。唐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大男生,倒是有些可爱。 “秦墨你这小子,好了啊。”寝室里的两个人昨日晚上各忙各事,都没有睡好,刚刚从床上被挖起来,没有开灯,也看不见秦墨此时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清澈的眸,所谓的清雅的气质更是半点没有感觉出来。男生一锤锤在秦墨肩上,道,“带美女回来也不先知会一声。” 陌香此时寄居的身子是秦墨的,虽然是体校的学生,但刚刚从医院回来,还算虚弱,在男生不知收敛的力道的重锤之下,险些后退,幸好被唐唐扶住。陌香的面上出现懊恼,却不得发作。 唐唐适时的插上一句,迟疑问道,“这位同学是?” 陌香便含笑看着男生和另一边刚刚下床的同学,道,“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从床上下来的男生便一怔,虽然看不清秦墨的脸,那样投过来的目光却清华湛然,和过去的秦墨一点都不相象。秦墨的目光,早已经被大城市的繁华忙碌给熏成了世故的浅灰色。 “唐唐美女,”先前那个男生含笑道,在啪的一声打开的灯光里笑出了洁白的牙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哦。我叫尚客豪,和秦墨是一个班的。秦墨一般都喊我阿豪。” “我叫郭朗。”郭朗在书桌面前回过头来,虽然刚从床上下来,竟比尚客豪还要齐整几分。中规中矩的衣着,带着一副金丝眼睛,颇温文的样子。 唐唐笑起来,“阿朗看起来真不像是学体育的呢。” “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寝室里空着两张床铺,尚客豪指着秦墨对面的那张床,道,“这家伙叫做赵伟。” 唐唐点头,鞠了个半躬,道,“今后便请多多指教。”看着二人愕然的神情。这么多日子来,唐唐与秦墨交往,都是若即若离,如今看这架势,竟是极认真了。 尚客豪不免打量了秦墨一眼,这下,连他都看出秦墨与以往的不同,轻轻低下头去,若有所思,眸子更黑,给人的感觉却安宁。 寒暄过后,尚客豪打开电脑,快乐的沉浸在魔兽的世界中。郭朗下去打饭,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阿朗,给我带一份。”郭朗回头横了他一眼,他却一无所觉。郭朗无奈,回头看陌香,道,“阿墨,要不要也给你们带?” 唐唐含笑,道,“不用,我们等下出去吃。” 郭朗也不坚持,微微一笑,下楼去了。 男生的卧室向来很乱,四个男生的住处就更乱了。虽然在他们进来前略为收拾了一下,比如说把脏袜子扔到桌下。看起来便整洁一点,但是真正收拾起来,就发现各个角落里让人不愿去看的细节。 唐唐皱了眉,像陌香要了钥匙。好在钥匙是在秦墨身上的,开了抽屉,翻找一些重要的东西。共计翻到身份证,学生证,准考证,手机,饭卡,银行卡等重要东西,交给陌香。 “这些都是极重要的东西,”她小声道,“等下我给你说它们的用途。” 陌香点点头,皱眉的看着秦墨方寸的地盘里杂乱的书籍和杂物,道,“这么乱?”再看看书桌上的床铺,他从未见过将床铺建在书桌之上的奇怪景象,不过的确挺省地方的。这样大小的一座楼,便可容纳千人。 床上陈设简单,床单还算干净,只是被子堆在那里,没有叠起。 他的眉皱的更深了。几乎想回过头,说,“我不睡这里。”可是想到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硬生生的住了口。 虽然,这张床是属于这个身体的,但是,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取了一些钱,唐唐拉着陌香,道,“走吧。”含笑对尚客豪道,“阿豪,我们走了。” 尚客豪专注游戏,连头都没有回,应了一声“好。” 在下楼的路上,遇到郭朗,彼此点了一个头,擦肩而过。 出了寝室,天已经有点黑了,身上手机彩铃响起,是堂哥希言,语气有些焦灼不悦,问道,“我已经下班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唐唐看了陌香一眼,有些心虚,道,“堂哥,我有个朋友病了,我去医院陪他,很快就回来。” “是么?”希言的声音便缓和一些,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是男的是女的?” 唐唐便大汗,忙道,“堂哥,这边有事,不能说了。我先挂了,回家再讲。”挂了手机,却望进陌香好奇的眸。 “这是什么?” “手机啊。”唐唐有些无辜道,“你也有。”拿过陌香手中刚刚交给他的提包,取出秦墨的手机,边走边设置快捷拨键。“这年头,每个大学生手上几乎都有一个,方便联络。” 秦墨的手机是极老式的,唐唐费了半天时间,方找到设置快捷键的方法。将自己的手机号快捷到一键。不经意间看到通信录,最常联系的手机号码附注是一个美丽的名字:烟爽。 心下就有些沉重。 纵使如今是陌香,在众人眼中却还是秦墨,依旧无法阻止陈烟爽涉入他们的生活吧。 她小心的掩藏了心思,灿烂笑道,“你看,你按下一键,再打拨通键,就可以拨通我的电话啦。” 纤细的手指按在手机上,果然,她背包里的手机便唱起了欢快的歌。 “这倒是个奇异的东西。”陌香翻来覆去的研究,爱不释手。 建华体校占地颇大,唐唐熟悉的也只是和她们学校对门的西校门外一条街。便与陌香来到一家常来的餐厅,点了菜。含笑等待。 “这里的菜不错,”唐唐抱了雪碧,道,“尤其是障茶鸭子,你等会吃就知道。” “你喜欢什么饮料?” 陌香迟疑,道,“随便,你点什么便是什么吧。” 唐唐便吐了吐舌头,暗骂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道,“那你喝酒么?” 他颔首。 唐唐便招来服务员,道,“给他上杯长岛冰茶。” 很快,酒便上来了,冰莹剔透,盛在高脚玻璃杯里,分外漂亮。 陌香便尝了一口,酸酸甜甜,但很好喝。 “小心哦,”唐唐咬着吸管,“这酒后劲很大。” 陌香抬眉望她,眼神睥睨,“我从前喝的酒,可比这个醇多了。” 从餐厅出来,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大地。唐唐看了看腕表,已经八点半了。便道,“我该回去了。不然哥哥要着急了。你认得回寝室的路么?” 陌香颔首,道,“天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唐唐嫣然仰起首来,道,“不用啦。我叫一辆车,会把我送到楼下的。” 步行街人来人往,有人从街的尽头走来,宽敞的一条街,那人却偏偏撞到他们面前。陌香皱眉,拉着唐唐闪开。 “你怎么回事?”唐唐并不是一个忍让的人,怒问道。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张年轻的脸,眉目粗犷,显然喝了酒,“秦墨,”他冷冷道,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轻蔑和不甘,指着唐唐道,“你不是说和她分手了么?怎么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唐唐听出不对来,问道,“你是谁?” 他打了个酒嗝,并不理睬唐唐,道,“秦墨,我赵伟今天要你解释清楚,你答应烟爽的话呢?” 唐唐一怔,她知道陈烟爽迟早会入侵到他们的生活,却不料,是这样的早。 第四章:另一只船 赵伟喝的太醉,陌香只好扶他回去。唐唐站在身后,看赵伟伏在陌香肩头,尚在呢喃,“烟爽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对她?” “那个姓唐的,”赵伟在陌香肩头回过头来,比了个中指,“你知不知道,你就是第三者,秦墨和烟爽在一起已经两年了……” 唐唐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明明不是她的错,在这样的境况下,也渐渐无法忍受,蹲在街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恢复笑容,招了车,道,“到新悦公司边上的朝阳小区。” 出租车转了一个头,慢慢的开了出去。 回到家已经九点过了。唐唐拿钥匙开了门,不意外的看见堂哥希言坐在客厅沙发中,严肃的看着她,问道,“到哪里去了?” 唐唐不由好笑,“希言,”她扑到他身上,“你这样问,真像我老爸。” 希言便有些不自在,把像八爪章鱼扒在他身上的唐唐抓下来,“叔叔不在,我只能从严要求你,不然改明儿叔叔回来,我交不出一个纯洁无暇的你,叔叔要宰了我,怎么办?” 唐唐便眨了眼,故作无辜伤心,“我不够乖么?” “也不是那么说啦,”希言没有这样的经验,有些无措,“你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总是事实。” “我老爸也没有你这么严,”唐唐弹他的额头,“是一个男生啦,我去医院看他,他请我吃晚饭,就弄这么晚了。” 她说的这么坦白,希言也不好说什么了,便道,“下回不要这样了。” “遵命,”唐唐行了一个童子军礼,俏皮道,“我要收拾东西去了。住哪个房间?” 希言便将大的一个客房指给她看,唐唐开了灯,见房间布置的温馨,尤其是中间的床,宽大舒爽,心下感动。 收拾好了东西,淋浴穿了睡袍出来,很是困倦,睡在软软的席梦思上,睡意迷迷糊糊的袭上来。唐唐想,那本巫书说不定真有用呢。明天回去一趟,拿回来。 最后映入脑海的是陌香清澈的眼。秦墨的眼形本就生的很好,当陌香的灵魂附了上去,单那一双眼,就有了绝世容光。 如今的陌香走出去,大约有成千上万的狼女流口水吧。 唐唐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九点半了。冬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射在床上,颇是温暖。 希言早就出门上班了。客厅桌上留了早餐,吐司加牛奶,唐唐心下感动,含笑吃了。打开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陌香的。 连忙打了回去。响了三声后,那边传来接通的声音,陌香低沉的声音,很是悦耳。 “你找我有事么?”唐唐在心口画十字。 那边,陌香沉默半响,问道,“陈烟爽是谁?” “呃……是你从前的女朋友。不是,是秦墨从前的女朋友。”唐唐咬着舌头道。 “我的女朋友不是你么?” 唐唐心里妥贴,道,“是啊。可见以前的秦墨多么丧尽天良,居然脚踏两只船。”她怕陌香听不懂,忙补充道,“我们这里,是实行一夫一妻制的,连交女朋友,也要讲究专一。” “知道了。”陌香淡淡道,“其实一个已经嫌多了,要那么多,不是自找麻烦么?” 唐唐气结,这才想起,陌香前世的师傅师兄都是道士,“你以前不是道士吧?”她脱口问道。 “不是,师傅说我俗世上有尘缘,所以没有让我入道。” 唐唐便松了口气,吩咐道,“陈烟爽的事,等我过来了,再具体说。” “可是,她已经过来了。”陌香语气淡淡,扔出一个炸弹,炸的唐唐措手不及。 唐唐飞快驱车赶到体院,敲了469的门。 开门的是赵伟,清醒的赵伟,其实颇高大帅气,身姿挺拔,只是看着唐唐的目光有些不善。 唐唐看见他身后的女生,传说中的陈烟爽。 陈烟爽便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女生了。玲珑的个子,上下一身白色的羽绒衣,身材削瘦到了嶙峋的地步,当着唐唐打量的目光,竟慢慢低下头去,面上浮现红晕。 那明明是很赏心悦目的女孩子,唐唐看了一阵,竟掩不住内心升起的烦闷。 “唐唐,”陌香从阳台上出来,看见了她,淡淡唤道。 唐唐注意到,陈烟爽便眼睛一亮,再也顾不上唐唐的目光,仰头看着陌香,或者是她心目中的秦墨,眸光中有着痴迷的色彩,甜蜜梦幻。 赵伟便目光一涩,低下头来。 她心下便明白,赵伟喜欢陈烟爽,烟爽却喜欢秦墨。赵伟心痛之余,尚为着烟爽不值。他眼中百般好,千般可爱的女子,到了秦墨这个花花公子手里,竟如一只可弃之鄙履的船,不知珍惜。 喜欢到愿意成全对方,这赵伟,也是个真性子的男儿吧。 陌香温言道,“唐唐,你等我一下,我们出去说话。” 怒火涌上了赵伟的心头,“秦墨,”赵伟怒吼道,“你看看她,”他指着陈烟爽,陈烟爽美丽的眸子里已经氤氲着水雾,眼看就要落下来,端的是楚楚可怜。“你若是个男人,就不会让喜欢你的人如此伤心。” 陌香冷笑,“笑话,若是每个喜欢我的女子我都要哄,跟在我身边的人概要排到天边去了。” 唐唐叹为观止,原来,陌香说的话,也可以那么毒。连她都要觉得陈烟爽可怜了。 赵伟便一窒,声气弱了下来,“可是她已经喜欢了你两年了。” 陌香淡淡的看着他,“感情依靠的不是时间,而是心意。你若是喜欢她,你自己去争取,把她推给别人,算什么?” 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陈烟爽却还是对赵伟一无所觉,只是痴恋的看着陌香,连刚才的伤心也忘记。 赵伟便觉得颓唐,眼睁睁的看着陌香和唐唐走掉。 “其 陌香(柳寄江)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部分阅读 实,”唐唐斟酌着自己的话,“陈烟爽还是满可怜的。你不喜欢她,但是不知道当初的秦墨对她有没有一点真情。” 陌香便低低的应了一声,问道,“你没有看出来么?” “啊?”唐唐傻眼,“看出来什么?” “那个陈烟爽,”陌香在操场上停住脚步,抿了唇,冷漠道,“不是人。” 唐唐便惊吓,霍然回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亏你还是络氏巫女呢,”陌香冷笑,“这么点道行都没有。” “我只是初入门么,”唐唐默然低下头去,再一次下定决心,待会回去拿那本巫书,好好研习。 “我只是觉得长时间的看着她,有烦闷的感觉。”她想了想,若有所思。 陌香沉默了一阵子,方道,“我是习武之人,看人与旁人不同。留了意听她的呼吸速度,纵然在哭泣的时候,依然不变,精准的一成不变。” “那么,”唐唐便疑惑,“她若不是人,那她究竟是什么呢?而真正的陈烟爽,又去了哪里?” 陌香一哂,道,“陈烟爽是什么人?” “知道有她这个人后,我也曾不经意的注意过。”唐唐边走边道,“啊,对了,我家离这里很近,你到我家来,我给你再介绍一下现代社会。” “陈烟爽是体院大三的女生,容貌漂亮,性子乖巧,据说当年很多人追的,硬是没人追到手。到了秦墨入学,”唐唐便上下打量着他,“你也知道,秦墨的外貌很是不错。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农村孩子,呃,”唐唐便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子才道,“陈烟爽不知道为什么,便喜欢上秦墨,帮助了他不少。后来,秦墨熟悉了这座城市所有的派头,就不再安心守着陈烟爽,在我之前,换了好些个女朋友。可是陈烟爽一直很痴心,还缠着他。” “这个,”陌香皱眉沉吟道,“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也不好说。好在,陈烟爽身上的气息还算清朗,不像是有恶意的法术似的。没有伤害到人,就暂且观望观望吧。” 唐唐带着陌香,从建华西门出来,穿过半个徽明,七弯八拐,来到朱雀大街,自家门前,开了门,邀陌香进来。“我搬到堂哥那去了,所以一切都没有准备。”她解释道,拉开冰箱门,里面只有两瓶雪碧,便拿了出来,一瓶给自己,一瓶扔给陌香。 陌香打量着楼下的花花草草,道,“你这的花草没有我师叔全呢。” 据说,师叔居住的地方,植物繁盛的像一座森林。 “二十一世纪么,”唐唐无奈一笑,“好多稀有植物都绝种了,我父母搜集了好多年才搜集到这么多。” 陌香有些了然,问道,“伯父伯母呢?” 唐唐的面色黯淡下来,“他们,前些日子失踪了。再也没有人看见他们的踪影。” 陌香怔了一下,温柔道,“对不住。” “可是,”他的面色严肃下来,“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住在这座房子里么?” “你要说什么?”唐唐防备的看着他,“我家离学校这么近,我干嘛要勉强自己去住学校公寓?” 陌香蹙眉,但是随即想到,她如今是住在堂哥那里,总算还好。待到这个年过完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只是,眼下有个当务之急,陌香看着唐唐,缓缓道,“昨天晚上,尚客豪告诉我说,我们的考试还没有结束,后天最后一门,考英语。” 唐唐一个倒栽葱从沙发上摔下来。 让一个从中国古唐朝穿越来的人去考英语,拜托,有脑子的人就该知道是什么结果。 第五章:会变脸的巫书 国内,各所大学放假的时间都不一样。徽明已经结束了全部的考试,建华却还没有放寒假。不过,体院的惯例,看重的是学生的体能素养,而不是文化水平。真正重要的课程,不外乎是高数,语文和英语三样。 语文对于陌香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渐渐从繁体字退化到简体字就好,从毛笔退化成钢笔就好,从文言文退化到白话文就好。这年头,虽然进化颇难,但退化,总不至于办不到。另外,高数虽然超过古人通晓常识的范围。但毕竟有点认知基础,陌香禀性聪明,稍稍点拨,慢慢自己就可以领悟。 最大的麻烦,也是最近的麻烦,就是英语。 唐唐沮丧的低了头。 就算陌香再聪明,或者她教的再好,如何能让一个从唐朝穿越过来的有着根深蒂固的古典汉语思维的少年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掌握一门与汉语完全不同思维的语言呢。 唐唐翻出自己小学时的英文初级课本,写下二十六个字母,道,“英语,是如今世界通用的语言。起源在于欧洲的英国。你也许未必知道,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很大,有着无数个国家。中国周边国家与中国习俗语言比较一致,但在大洋彼岸,他们用的是另一种字母思维的语言。” 陌香皱眉看着那些漂亮但还是很像蝌蚪的英文字母,皱眉道,“汉语不是很好嘛,中国人干嘛要学习别国的语言。” 唐唐挫败的低下头,看来,要说服陌香消除对英语的抵触思想,已经要花半天时间。她当机立断,道,“你总不想考试考零分吧。” “中国的教育,用的是考试检核制度。就如隋唐的科举。你想想,你若是参加科举的士子,愿意名落孙山么?还是交白卷的那种。” 陌香的眉毛皱起来。他秉性聪明,学文学武,都是一点就透,最让师傅省心,连师兄有时都甘拜下风。从不曾遭遇这样的尴尬。 “这并不是你的错。”唐唐有些好笑,劝道,“你只是突然接手秦墨的烂摊子而已。”念及秦墨,她脸色渐渐凝重,迟疑问道,“既然你已经过来了,那,秦墨人呢?” 虽然,她喜欢陌香,不喜欢秦墨。可是,不能因为她的喜恶而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利。 “这……”陌香的脸色却淡然,自然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也猜不到。世间万物,自有因缘安排。我如是,秦墨亦如是。他自有他的去处吧。” 唐唐勉强笑了笑,“只能这样想了。”她精神振作起来,道,“先把这场英语考试应付过去。” “你起码练熟这26个字母。我去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传影术。” 唐唐推开沙发,去找那本当夜被丢弃的巫书。然而沙发下除了灰尘,空空如也。 “怎么会?”她的脸色变了,“那天,我明明把书丢在沙发底下的啊。” 陌香轻巧走近,眸子里透出点好笑之意来,“你就将络氏代代传下来的巫书随意乱扔的啊?” 唐唐讪然,“我以为,”她嘟囔着,“我以为是骗人的把戏,没有用么。” “巫书由络家第一代巫女所撰,传承至今,有千余年,早已有了灵性。被你这样对待,定是生气了。你向它陪个礼,它大约就会出来了。” “一本会生气的书。”唐唐喃喃,“真是高级。” 她双手合十,诚心祷告,“巫书大人,是我唐唐不对,以为你没用。我知错了,你就饶了我的过错吧。” 她回过头来,果然,陈旧封皮的古巫书端端正正的放在茶案上。 唐唐欢呼一声,扑上去,拿过书,倒在沙发上。 “起来,”陌香板了脸唤道,“看书就端正姿势的看,哪能像你这样随意。何况,你刚刚得罪了巫书,还敢对它不尊敬。” “陌香大爷,”唐唐大感头疼,“看个书要是不能让自己舒服,哪里还看的开心?何况,它要是有意见,早就消失给我看了。”她笑嘻嘻的看着手中的书,凑在嘴边亲了一记,“对不对,巫书大人?” “呃,”她不可思议的眨眨眼,抬头看了看陌香,又低头看书。巫书的封皮,居然渐渐由黄转为粉红色。 巫书大人脸红了。 “唐唐,”陌香训道,“女孩子家,收敛点。”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要随便亲人——那个,东西。” 尤其是,有灵性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唐唐敷衍道,忍不住好奇,“你说,巫书大人是男性女性?” 陌香闭了闭眼,无奈道,“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本络氏巫书么?” “哦。明白了。”唐唐恍然大悟,“原来是雌雄同体的。” 唐唐手中,巫书开始挣扎,封皮由红急剧转为绿,封面上隐隐浮现出几个字,细细看,原来是:不要随便拿偶玩笑。 “这个,”唐唐大惊,“原来是个与时俱进的。” 封面上的字迹晃动严重,最后归于沉寂,封皮亦转为黑色。 唐唐扑哧一笑,道,“好巫书大人,你尘封了那么多年,也要多出来运动运动,被憋死了,多划不来。” 巫书不理她。 “好了。”陌香看不过去,道,“你研究你的巫术吧。否则,我怕我师叔穿回来把你这个不孝子孙劈死。” “她穿回来的时候记得让她带些下面没有的植物。”唐唐不在意的道。翻开书,在目录里影像一栏里找到了各种传影术。 “水影法,镜影法,纸影法。”她掰着指头数道,看了看陌香,扼腕道,“可惜陌香不是女孩子,不然带个镜子去考场,倒是极好的。” 然而陌香的脾气是极好的,并无半点生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嫣然一笑,自然是不希望陌香是女孩子的。女孩子虽然可交来当姐妹,哪有赖上当男朋友来的惬意舒心。 “那便用纸影吧。考试应该会发草稿纸写作文的。”唐唐道,“我去提炼精油。” 传影术是术法中很基础的一种,需要的助体植物也不是特别珍贵。是长缘兔伊草。 所谓长缘兔伊草,属石竹科,单叶草本,茎节膨大,全缘对生,开出的花细小,花瓣辐射对称。秋季结果,果实为蒴果。与野地里常见的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草很是相似,却并不是全然一样。只有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终生不见阳光的那种草,才能唤作长缘兔伊。 唐唐从小跟着父母学习提炼精油,早就轻车架熟。在炼香室待了几个小时,就捧了蓝色小瓶的精油出来。抱怨道,“不过是传影而已,就这么麻烦。要是哪一日出了什么紧急状况,哪有时间提炼精油,还不是见光死。” “那是因为你是初学,”陌香练了几个小时的硬笔书法,终于渐渐熟悉和毛笔截然不同的握笔方式。手上的钢笔玲珑小巧,下水流畅,掌握了用力方式,便可以在很小的方圆里写出清洒潇苏的字迹来,倒真是方便不少。前额的一缕发飘荡下来,斜斜的划过眼角。唐唐看的禀心静气,明明是穿着普通运动服的阳光少年,静谧的坐在案前书写的时候,眉间指侧,都透出一种属于古典的清眷飘逸来,仿佛,他握的不是自己的钢笔,而是湖笔大开大阖的走笔在铺陈开的宣纸上。 不知身在何处。 “我见过师叔的术法,弹指之间呼风唤雨,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不像你需要借助外物的。”他抬起头,慢慢道,“说起来,我也奇怪。怎么,络家术法传到了你手中,就这么生疏起来?” “我怎么知道。”唐唐郁闷了,“之前妈妈都没有跟我提过,我是自己翻到巫书,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的。” 传影不比扭转时空,使用香熏炉熏香法太麻烦。唐唐从一楼前厅里取了从植物的种子果实中压榨萃取得来的非挥发性基础油,按一定比例调和成芳疗精油。洒了两滴各在两张纸上,念动咒语,果然,彼此可以窥到彼此的影象,清晰的如同照面。 “好了。”她满意的递了精油和适才用的纸给陌香,得意道,“我术法水平再烂,你还不是得靠我帮忙。若是考试不发草稿纸,你就拿这张纸当草稿。若是发,你就滴一滴精油在发的草稿纸上。”她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道,“这一次,我帮你作弊。我可是第一次作弊哦。” 陌香无言,他岂非不也是第一次做下这样的事。 第六章:作弊 回到寝室,尚客豪被英语逼的哇哇乱叫,不敢再打魔兽,拉住陌香,做泪下滂沱状,“小墨,我们难兄难弟的最大劫难又要来了。” 陌香好笑的挣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不萦于心似的,自去收拾桌案,大洗卧具了。 “奇怪,”尚客豪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小墨以前没有这么爱干净的啊。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害的我都没睡好。” “得了吧。”床上,郭朗翻了个身,一本书砸过来,“你睡的像个死猪似的。哪里知道。”眼镜上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抱歉,”陌香不禁有些歉意,“扰到你睡觉了。” “没事。”郭朗不在意的摇头,“反正有赵伟在发酒疯,本来就睡不着。” “听说,这次英语考试特别难呢。”他有意无意的瞥了陌香一眼。 “哇,”尚客豪跳起来,“死定了死定了。英语又不是其他课,翻了课本就找的到。”他可怜兮兮的看着郭朗,“阿朗,我坐你后面,好不?” “那你得跟小墨p个一场,他早些日子就说了。”郭朗好笑道。 “好,”尚客豪回身,望着陌香,“小墨,你不要怪我,兄弟如手足,考试面前,我可以不要手足。” 陌香失笑,道,“你坐吧。我自行考就可以了。” 这下连尚客豪都惊讶不定了。“小墨,”他小心翼翼的唤道,“我可以坐赵伟后面的。你不要生气,你英语比我还烂,不抄,怎么过的了?再不过,你就要留级了。再留级,你妈就要逼你退学了。” “乌鸦嘴。”郭朗又想拿书砸他,然而手头看的书刚刚已经砸出去了,只得骂道,“谁又留级了,你瞎扯什么?” “我没事。”陌香浅笑,想着尚客豪刚刚透露的消息,若有所思。在心中叹了口气,似乎,自己接了个无比麻烦的烂摊子。 “你们别忘了,我有个一等的女朋友啊。”他微笑道,“我的考试,已经拜托她了。” “哦,”尚客豪点点头,“唐唐倒是据说成绩数一数二的。”郭朗却疑虑的看着他,唐唐再聪明,也是别校的学生,以秦墨那等烂的英语成绩,怎能帮到他呢? 陌香的心思却飞到别处,这幅身子看似健康,实际上虚耗不少。要想重新练武,便得重头调养。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当年飞檐走壁,咫尺之间取人性命的功夫呢。他试图运气通过身体丹田,不出意料,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当年练武多年的身躯,甚至可以说有些孱弱的,丹田气浅,手足无力。若要练武,只得从头再来。他并不惧怕从新练武,只是,在多人同居的寝室,他要如何平心静气,不受打扰怀疑的练武呢? 转眼间,就到了英语考试的正日。 “我们在南楼二楼考,好抄的地方啊。”尚客豪说着,走在最前面,声音高昂。路过的监考老师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立刻将他看蔫了,躲在陌香后面。 鱼贯而过的学生忍不住频频回头,瞥着二年级的秦墨,明明还是面容清俊的少年,却似脱胎换骨般的,背脊挺直,从骨子里流露出流痞味似乎在一宿间消退的一干二净,倒真的像个男子汉了。女孩子们更是忍不住惊叹,只觉秦墨一双眸子湛然清亮,便将整个人衬的有种出尘脱俗的意味。明明本来只是个徒有好皮相的人,如今,竟是内外兼具,眩惑的让人移不开眼。 怎样的际遇,才能如此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呢? “阿墨,”身后,女子软软的呼喊。 陌香皱眉回身,看见那个我见犹怜的少女。容颜精致,仰望着他,眼神痴迷。 “烟爽,”少女的室女罗梦如牵着她的手,急道,“快要迟到了。还不快进考场。”狠狠的剜了陌香一眼,愤愤不平。 “我们不是在南楼考试么?”陈烟爽疑惑问道。 “怎么会?你记错了吧。”罗梦如不在意的到,“明明在东楼的。快点走吧。”她不欲陈烟爽在秦墨身边多待片刻,带着她飞快的奔跑。 “小墨,”尚客豪看不过去,冷冷道,“唐唐和陈烟爽,你到底喜欢哪个?不要脚踏两只船,会被人看不起的。” “哪里的话,”陌香回过神来,微笑道。心里却在想着刚刚,陈烟爽被拉着奔跑时,略显僵硬的脚。若不是他特别留了心,几乎无法注意。 什么样的非生物会四肢僵硬呢? 僵尸,还是傀儡? 他的眼神渐渐肃杀。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它有作恶的倾向,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虽然,连自己都没有安顿好,但,承自师不得见妖魔鬼怪祸乱人间的脾气,却是改不了的秉性。 只是,他不免有点沮丧,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身边没有半个相熟的人。他在坚强,也不过是个刚满了二十岁的少年,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低了头,唐唐精致嫣然的笑容闪过他的面前。 他微微噙了一抹笑。 至少,还有那个少女吧。通晓他的秘密,热心的帮忙。虽然他感觉的出唐唐并不是那种对谁都掏心掏肺的人,很多时候,她对人对事甚至有些冷淡。但是,和他在一起时,她的笑容却是真挚的。 进了考场。尚客豪自然是抢先占了郭朗身后的宝座不放。赵伟与他有怨,不会帮他。而他与别的人都不熟悉,听说,之前秦墨与同班的人也是没有交集的。 他叹了口气,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 前面坐的,是一个女生,长的还不错。身材却略胖了些,离唐唐或是陈烟爽,自然是差远了。看他坐在身后,哼了一声回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往后瞥。后面却是一个粗壮男生,半脸的络腮胡子,大大的黑眼圈。 “秦墨,”他一掌拍在陌香肩上。“我就靠你了。等下给我抄下。” “夏颖真。”赵伟嘲笑的回过头来,“你和秦墨半斤八两,还是别一百步抄五十步了。” “肃静,肃静。”年轻的女老师抱着一叠卷子走进来,敲着桌子道,“不许自带草稿纸,待会会发。各位同学注意了,要严肃考纪,严禁抄袭。” 夏颖真便乐了,露出一口白牙,“这个老师,肯定是新进校的。” 这年头,还有哪个老师管学生抄不抄啊,他们又不是隔壁那所徽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得过且过罢了。毕竟,学生考的太难看,老师面上也没有多么光彩,甚至年终的奖金都要打个折扣。而这个穿着天青色套装,尚未脱一身学生稚气,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女老师,大约是才从学校走出,还怀着一腹雄心壮志的新老师。夏颖真偷偷的瞥了瞥女老师胸前的名牌,傻傻的学生照下面,写着端正的名字:苏江。 雪白的试卷向雪花一样从前飘到后,陌香拿起试卷,从头瞥到尾,果然是昨日唐唐指给他看的二十六个字母的莫名组合,仿如天书。 不,天书都比这英语试卷好懂。 昨日里,唐唐赖着他道,“陌香,你看你运气实在不好呢。最后一门考试,什么科目不好,偏要是英语。岂不是天要亡你?你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在这场考试之前穿越。所以,你就认命作弊吧。”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考场四周,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连尚客豪,也在写了几笔后,抓耳挠腮,开始踢前面的郭朗。 也只能如此了。 他取出唐唐交给他的由长缘兔伊草提炼的精油,洒了两滴在新发的白纸之上。坐在他前面的女学生,偷偷的回过头来,不屑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想着,大男生还玩这种女生的玩艺,真是无聊。然而不过片刻,那种淡淡的芬芳就弥漫到她的鼻尖,诧异的嗅了嗅,这是什么花香呢?比桂花都要清雅,若有若无,萦绕在身边,迷离梦幻。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她的脸色变了。 那方才仍雪白无一字的纸笺上,忽然浮动起一个个娟秀的字迹。仿佛凭空生出,无根无依靠。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却已不见。 “那位女同学,”讲台之上,苏江望过来,“好好考试,不要东张西望。” 几里之外的市中心,唐希言家的公寓,唐唐斜着头夹着座机,应付着堂哥从公司忽然刷回来的查岗兼唠叨电话,一边用隐水笔在纸上写着,“你们就考这种题啊,太简单不过了。” 一个分神,电话那厢,唐希言扬声道,“唐唐,唐唐,刚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哎呀,唐唐吐吐舌头,希言刚才说什么了呢?她连忙先下手为强,吐槽道,“堂哥,你再这么罗嗦下去,干脆改名叫唐僧算了。我怕以后你找不到女朋友啊。我还有事,先挂了。中午你回来,我做东西给你吃。”吭的一声,也不听唐希言回话,挂了电话,想象希言在那边暴跳如雷的样子,偷笑了半响。 那边,陌香无奈答道:可是我无法下手啊。 字迹过了半响,浮在纸上,犹在晃荡,清洒潇苏,正是陌香的字迹。 好啦好啦。她安慰写道,你将试卷一页页放到纸上,让我看到题目,我才好答题。然后,你再誊到卷子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静下心来,开始为陌香解答试卷题,她虽比秦墨低了一个年级,徽明的英语水平,却比建华体校高了不止一筹。一路行云流水般的做下去,英语试卷的客观题,不过是a,b,c,d四个选项,最适合抄袭的。做到了作文,唐唐便无奈写道:作文的个人风格太明显了,我随便写几个单词,你抄上去得了。 这种期末考试,暂且只求不挂科重修罢了,谁还真指望得满分么? 第七章:抓现? 考场上。 唐家手工制作的花草精油,质量之佳,曾有长期使用的客户评价过,若唐豫津肯将手中精油公开出来,国际精油界一定会发生巨大动荡。唐唐初接受父业,虽然水平不及父亲,那精油的芬芳,却如同滴入杯中的一滴墨,渐渐弥漫开来。 夏颖真从让他脑袋打结的英语字母中抬起头来,自然也闻到那阵芬芳,心平气和。看着身前的秦墨挺直的背影,慢慢的书写着什么,没有半点凝滞,似乎胸有成竹,不由啧啧称奇。踢了踢秦墨的椅子,小声道,“哥们,给我看一下哈。”陌香微微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目光清亮,让他略略一惊。 秦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眼神? 陌香本待拒绝,转念不由自嘲,自己也不是多么正大光明,有什么立场说别人如何?轻轻叹了一声,将写好的卷子放在身侧,夏颖真大喜,道,“哥们,够意思。” “老师,”前面的女生忽然举起手,“我试卷上有一处看不清楚。” 苏江走到她身边,看了一下,诧异道,“很清楚啊。” “多谢秦老师了。”黎郁露齿一笑。苏江只得道,“没事。”转身间,忽然瞥见后面男生的动作,厉声道,“同学,你做什么呢?” 适才陌香见老师过来,就将试卷拿进来了些,然而夏颖真还有最后几题没有抄到,如何肯罢休。他素来嚣张,竟站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一下正撞在苏江枪口上,苏江一腔热血,投到教育战线上来,见到此事,如何肯罢休?夏颖真楞了半响,这才相信,这位菜鸟老师,竟真的选择,将一切捅出来。然而他的性子蛮横,在体院里,也算是刺头的,如何肯服输,梗着脖子笑道,“老师,我什么都没干呀。” 苏江料不到就算她亲眼看见,夏颖真也能装作豪无此事,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陌香道,“我方才明明看见你站起来抄这位同学的卷子的。” “老师,你看错了吧。”夏颖真抱着拳,满不在乎道,“我不过伸个懒腰,哪有抄他的?” “你?”苏江火气冒到了最高处,反而冷静下来,揭起陌香的试卷,道,“你抄没抄,对一对两张卷子就知道了。”她动作火爆,陌香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随着苏江的动作,承袭着传影术的白纸跌落在地上,精油的香味蓬的弥漫出来,让苏江的精神陡的一震,眼尖的瞥见纸上不属于男生的娟秀笔迹写出的abcd选项,冷笑道,“原来你也有抄袭。”瞥了瞥手中试卷上的名字,轻蔑道,“你就是那个秦墨哦。” 她纵然初来体校,也听过这个建华第一校草的名字,果然是眉目清俊,赏心悦目,只可惜…… 她在心中腹诽道,不学无术,玩弄感情,脚踏n条船。 苏江身后,夏颖真轻轻哦了一声,自以为了悟想道,难怪秦墨这小子今日如有神助,下笔千言的样子,原来也是早有准备的。 只是,他怎么知道今天会考的题目,进而夹带入场呢。 “你们两个,”苏江捡起地上的草稿纸,肃然道,“考完后,都跟我到教导处去。” 陌香无奈起身,心想,果然他还是不适合做坏事啊。瞧,第一次做,就被抓了个现行。而夏颖真,在露过前面女生座位时,狠狠的瞪了黎郁一眼,黎郁瑟缩了一下,脸渐渐白了。 建华体院的教导处,坐落在距离教学区百米开外的的行政楼,舒适堂皇,远胜于教学楼。而教导主任周文声,坐在开着大功率空调的办公室中,皱着眉看着来人,狠狠瞪了苏江一眼,到底是新从学校里出来的人,尽会给人添麻烦。 “你说,”他望了站在桌前的两个学生一眼,“他们两个考试抄袭是吧?” “嗯,”苏江点头道,“周主任,秦墨夹带纸张进考场,而夏颖真,干脆就抄秦墨的。被我当场看到,还态度恶劣不承认。” “哦。”周文声如笑面虎似的笑了笑,温吞道,“证据呢?” “证据?”苏江楞了楞,“还要什么证据,我会平白无故的污蔑他们抄袭么?” “小苏啊。”周文声语重心长道,“如今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你没有证据,他们又不肯承认,到时候闹出去,形象不好的还是学校啊。” 苏江恨恨的咬了咬牙,勉强道,“那那张夹带的草稿纸,总可以算是证据了吧。” “嗯,”周文声沉默刹那,道,“这倒是可以的。” 他打开那张纸,怔了片刻,失声道,“苏老师,这,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只余下精油淡而持久的芬芳,弥漫不衰。 夏颖真凑上去看,那上面果然没有啥答案,只有钢笔写了一句,“可是我无法下手啊。”字迹清洒,不像是秦墨从前笔迹,在考场上写这样的话也有些奇怪。但…… 夏颖真嘲弄笑道,“苏老师,这就是你说的夹带抄袭?我说你眼花了,你还不信。” 苏江手足无措,“我刚刚明明看到纸上有另一种不同字迹,写着答案的啊。” “苏老师,”夏颖真阴阳怪气道,“你记不得这是你亲手发下去的草稿纸么,你要秦墨如何夹带进一张已经有答案的草稿纸来?” “那也可能是……”考场中其他人传给他的答案啊。苏江还没有说完,周文声就不耐烦的挥挥手,“小苏老师,我看你多半是看错了吧。你虽然是学生,也不能无故诬赖学生。” 他这话说的颇重,苏江便觉得委屈,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夏颖真看的满开心的,忽然觉得陌香拉了他一下,楞了片刻,才看明白陌香的眼色。 何必要帮苏江呢,她明明先跟我们作对啊? 可是,今天的同场考试中建立起来的微妙友谊,让他还是跨步出来,微笑道,“周主任,我想,苏老师也是为了我们好,还是算了吧。” 周文声就顺着夏颖真为他搭的梯子下来,“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苏江看了看他们一眼,想他也许是良心过意不去,才帮她说了这句,不肯领情,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考场里发生的事,唐唐通过传影术,多少能窥到一点影子,心惊肉跳,想要终止传影术,然而精油香味挥发的极慢,她急切之间,又翻不到终止传影书的咒语。咬咬牙跳起来,奔到厨房,扭开液化气,将承载着传影术法的那张纸扔上去,看着淡蓝色的火焰吞噬掉纸张,靠在墙上吁了口气。 这样,传影术也算破了吧? 看起来,他们真的不是适合做坏事的人呢,第一次做,就双双被抓。 那个女老师,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这件事最后能如何收场。唐唐为陌香忧虑着,心思有些恍惚,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该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好小子,”出了教导处,夏颖真一掌拍在陌香肩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要得呢?以后你若有事,天鹰堂一定罩你。” “至于现在,”他大笑道,“不管怎样,最后一场考试考完了,终于放假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陌香淡淡一笑,目送夏颖真走远,取出手机开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唐唐的。他回拨过去,响了三声,被接起。唐唐的声音有些喘,“喂,陌香么?” 他好笑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唐唐揉了揉刚刚被椅子撞疼的小腿,隐瞒道,“我在厨房做菜,所以赶过来接电话急了些。” “哦。”他淡淡应道。 唐唐等了半响,不见他说话,不由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安慰道,“我还剩下作文没做,卷子就被缴走了。也好,反正那个作文,我也是折腾不来的。” 他抬眉之间,看见了交了试卷,从教学区走过来的苏江。依旧是天青色的套装,只是眼镜后的双眸红红,想来刚才哭了一会儿。 真是心思简单的人啊,他叹为观止。在隋末,天下动荡,战乱四起,无论富贵贫贱,也不分男女,十三四岁就得承担世事了,如苏江这样,二十四五岁还将世事看的一抹雪白,实在是……难得一见。 就是唐唐,手机那厢的少女,安下心来,微笑道,“没有记过就好,那你也算考完了。过几天我再到建华找你。”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一些的少女,比他要小一岁,虽然看起来很需要照顾的柔弱模样,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坚强,才在父母俱失去踪迹的这段日子,支撑着独自走过,还能绽放真心的欢笑。 “好。”他应道,“我还要找人,先挂了,下次再联系。” 第八章:老家来的电话 他将手机收好,扬声喊道,“苏老师。” 苏江怔了一怔,回过头来。看灰色呢子大衣的少年向他走过来,大衣下摆偏长,过了腰际,愈发显的整个人纤瘦,清俊不似凡品。纵然早知道了这少年的声名,一刹那间,苏江还是感叹,造物者真是神奇,竟能塑出这等完美作品。但上苍若真的偏心于他,如何在给予他一幅无可挑剔的皮相之余,忘了配给他一幅好魂灵? 思绪电光火石的闪过后,苏江挺直了腰,戒备的望着陌香,“你要如何?” 陌香失笑,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道,“我只是来谢谢苏老师今日的手下留情。” 苏江怔了片刻,倏然胀红了脸,“我才没有。”她想起那张纸上本来有,却在下一刹那蓦然消失的娟秀字迹。那张纸一直由她拿着,交给了周文声,中间无人能动手脚。莫非,是周主任偷梁换柱?她想起周文声的明显偏袒,恨然道,“要不是周主任偏袒你们两……” “苏老师错了。”陌香露齿一笑,悠然道,“周主任可没有心思偏袒我这么个小角色,他真正想偏袒的,也不过是夏颖真而已。” 他想起夏颖真的傲气与临危不惧,微笑道,“他似乎有着学校也不敢轻吲其锋的背景,所以,只好委屈苏老师了。” “这世上不仅有黑白两种颜色,” 还有太多看不清不分明的灰色地带,正义感这东西,留在心中想想就好。真正的生活,那些默认的潜规则无处不在,而我们,只能接受它们,利用它们,到最后,我们也就成了这些潜规则中的一员。 苏江怔了半响,抬头看,面前的男孩虽然比她还小着四五岁年纪,却比她高出了一头有余,眸光清湛,似有千山云影蕴在其底。有着这样一双眸子的人,真的是传说中那样的不堪之人么? 陌香微微一笑,颔首道,“苏老师,我先走了。” 苏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喊道,“秦墨,你告诉我,你这一次考试,到底有没有夹带?” 陌香差点摔倒,苏江喊的这么大声,零零散散路过他们身边的学生都已经听见,好奇的望过来,这要他怎么说,他还真能承认么? 所以,他回头淡淡一笑,意味难寻的说了一句,“你说呢?” 钥匙开门的声音清脆,唐希言推门进来,喊道,“唐唐,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啊。”得到了陌香的消息,唐唐放下心来,笑嘻嘻的将最后一道菜端到客厅,负手道,“好了。除了厨房里炖着的番茄排骨汤,其他的都完工了。” “哇。”唐希言走过来,望着桌上的四道菜,夸张惊叹道,“原来我们家小唐唐,居然是真的会掌勺了。” “拜托,”唐唐皱了皱鼻子,“你不要太看不起我么。”盛了饭出来,道,“希言哥哥试试我的手艺。” 唐希言笑眯眯的尝了一道离他最近的青椒土豆丝,慢慢品评道,“还不错。虽然有点老,不过还能吃。只是,”他另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皱眉道,“这糖醋里脊怎么是咸的?” “会么?”唐唐不信,自己尝了一口,倏然道,“糟,我把糖和盐放错了。” 唐希言瞥见她的右手食指上贴着的灰色创口贴,霎时间冷下脸色来,道,“你的手怎么了?” 唐唐在心中惨惨的念了一个糟字,一着急,竟忘了这茬了。讨好道,“一不小心,菜刀割到手了,不过不要紧,不严重。” 大约是因为悬心陌香的缘故,今日竟频频犯下小错。唐唐叹了口气,那个从天而降的古怪少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这般牵系自己的心了么? “算了。”唐希言放下筷子,道,“你这么粗心,我怎么放心的下。以后宁愿麻烦点出去吃,你也不要下厨了。” 唐唐楞了片刻,叫起撞天屈来,“不就是这么点小伤么,那个家庭主妇没有割到过手啊?大妈妈没有么?你怎么不说让她也不要做菜了?不公平。而且我刚买齐了厨具,就此不用,多可惜啊。” “不错,”唐希言心平气和笑盈盈道,“可是,我管不住我妈妈,只管的动你啊。你也不用费心上诉了。就算打电话跟我爸妈诉苦,他们也不会支持你的。至于那些厨具,”他轻松道,“就让他们继续生灰吧。反正家里又不缺那么点钱。” 唐唐一阵沮丧,有时候,受了太多长辈关爱也不是好事,有时候,就在这种关爱里寸步难行。“算了,算了。”她将做毁了的糖醋里脊倒掉,又进厨房察看煲的汤,试了试味道,端出来,道,“先捧场把这一餐吃完,总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堂哥,“你总不会都不捧场吧。” 唐希言好笑的盛了一碗汤,漫不经心的问道,“唐唐放假打算做什么?要不然过年的时候跟我一块回老家吧。我妈妈一定很想你了。她疼你胜过疼我这个儿子。” 如果是从前, 陌香(柳寄江)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3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3部分阅读 是从前,唐唐肯定立刻就答应下来。但是她想起那个有着云水一样眸子的陌香,陌香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一定很寂寞吧。“再说吧。”她笑道。 无论如何,这一年过年前的最后一场考试,总是在浮波暗涌的诡谲中结束。在那座被体院学生俗称为红楼的古老宿舍楼里,陌香将属于自己的方寸地收拾的整洁一新。四个人住在一间小小的宿舍,未免太拥挤,尤其生活步调无法调节和谐,时而有着小小的摩擦。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和人接触的人,对这样的蜗居生活实在称不上喜欢。好在郭朗与赵伟是本市人,考试结束就收拾行李回家。余下的尚客豪,虽然作风豪爽,有些丢三拉四的小毛病,但大而化之,相处起来反而比那些肚子里九曲十八绕的人省心。陌香想,就算太阳当着他的面从东方落下去,他也只会摇摇头,但做自己分错了方向。不像郭朗,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下却将一切看的很清楚。 也不是说郭朗不好,在这个千余年后的时代,二十余岁的少年,心思大多没有被社会浸透,难得的单纯。郭朗最多也就是怀疑他的不对劲罢了,真实的情况,就算他再想个十年,怕也是想不通的。 晚上,尚客豪照例在宿舍里打魔兽,放在他手边的宿舍电话响起。他不耐烦的接起来,听了片刻后,喊道,“小墨,你妈的电话。” 陌香怔了片刻后,才走过来接过,有些别扭的喊道,“妈妈。” “小墨啊,”特有的农村中年妇女的声音,生疏道,“马上要过年了,你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选择敷衍。 “那就好。”秦妈妈吁了口气,“你要是再考砸了,真要留级的话,家里可交不出多一年的学费了。” 陌香心中慢慢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对过去的秦墨所知甚少,却被迫顶着他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和自己说话的这人,是秦墨的妈妈,可是自己连她长的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如何能完美的回答,让她不至于起疑? 然而秦妈妈并不等着要他的回答,很快又道,“你大哥已经回家了,绢绢也到了十八岁了,前几天,对面山沟有个姓蓝的人家,下了聘,说是要娶她过门。今年家里很忙,而且年收成也不好,小墨今年不要回家了,也可以省了来回车钱。” “绢绢?”陌香怔了片刻,才想起秦墨的资料里,还有一个妹妹,名叫秦绢,比他小两岁,和唐唐一般年纪。虽然他来自的那个年代,女孩子嫁人的年纪更早,他还是有点不能想象这个年纪的少女嫁作人妇,皱眉道,“她还小,还是等几年再说吧。” “不小了,”秦妈妈不高兴的说,“再在家里待下去,不是更赔钱么。山里的女娃娃,嫁人都是很早的。你不要在外面待了几年,就学起大城市的人来。就这样,记得,过年不要回家了。” 陌香放下电话,苦笑想,虽然以他目前的情况,的确是不回老家的好,但秦墨的母亲与自己儿子这么生疏,适才还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奇怪。 尚客豪依旧一门心思的盯着屏幕厮杀,半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室友。陌香微微一笑,能够这样单纯的活着,也是一种幸福生活。 在床上运行了一个周天的内功,他吁了口气,睁开眼。实在怀疑秦墨这样的体质怎能进入体校,郭朗曾笑着说,小墨还没有看清么,建华在外面名声很差,几乎招不满名额,这才文化课成绩够了的,都进来了。 到哪里,都是要生活的。 第九章:痴心女子 陌香师从磨石老人。磨石老人号称琴棋书画星象术法武术无一不通,他的师兄袁天纲专习星象术法,五十余年后,践位大唐国师,受李唐王朝尊敬。师傅晚年收他为弟子,观了他的资质后,道,“陌香最适合的还是习武,为师少年时亦曾精研武功,如今就传承于你,也免得这一脉武艺断绝。” 他师门的武艺,重内功心法而轻外在招数。他所习的内功心法是天道心法,乃是正道心法的大成,但习成之后,浩然无匹,举重若轻。只是有一条,非心思纯正者不能习,初入门时平缓易上手,只是渐渐的越来越艰难,到了一定境界就持平不前,若无奇遇顿悟,就再难寸进。 好在总是前一世的经验,慢慢的坐在那里,就进入物我两忘状态,只聚起一股丹田清气,缓缓的运行,慢慢的,那清气便厚了一点,凝重了一点。 “小墨,”忽然间,听身边尚客豪疑惑的声音,“你在干什么,还不睡?”陌香一惊,那股真气就涣散了。好在此时他的内功道行近似于无,这才免了走火入魔之险。 不过,若是他的护体真气如之前那么强劲,只怕尚客豪还没有靠近他,就被震的筋脉尽断了。 他睁开眼,窗外天色渐明,尚客豪站在床下,睁着一双熊猫眼,哈欠连天。他终于舍得从电脑上下来,见了他安然打坐,好死不死耐不住好奇心,非要问上一问。 陌香叹息道,“你快去睡吧。”自己却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出了寝室走走。 “所以,你就出来找我了?” 唐唐笑的直打跌,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你的内功心法不能够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随时随地吃饭睡觉都可以练,非要正正经经的打坐练习么?” “那些所谓的武侠小说,”陌香淡淡一笑,道,“都是糊弄人的。人哪有那么随随便便就成大侠的?内功练到了一定地步,尤其我习的天道心法,取名天道,就是因为禀日月而行,与天地共呼吸。的确可以随时随地练,但最初的筑基,还是得实实在在的打基础的。” “得。”唐唐微笑道,“那你就在我家筑基吧。我保证不吵你。” 她虽然搬到了堂哥家,但放心不下一店的花花草草,经常回来浇水照料。品香坊虽然坐落在北京,真正本城人上门购买精油的倒不多,大多数都是通过网络购买。早些年,她的父母在网上开了一家小店,待顾客转帐付款后,再将炼制的精油通过邮政寄出去。品香坊店铺不大,他们又都是手工制作,每日里提炼的精油量极少,来往都是相熟顾客,少接生人生意。 只是,这一次,唐唐登陆上网上店铺主人帐号,看见一个陌生的顾客留言。 请问贵店提供长生草精油么? 顾客的id是一个很伤感美丽的名字,叫做念卿。 长生草啊?唐唐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长生草是一种单子叶植物纲莎草科植物,草本,球茎三棱形,有三列狭长的叶片,叶鞘闭合。阳春的时候会开出细小的花。花序呈穗状,秋季结坚果。 从表面上看,长生草不过是一种很普通的草,和农田里的杂草没有多大区别,但这种草很稀少,稀少到她家的品香坊,也不过只有一株而已。 这种草在术法界的奇异之处,在于,它的植株,在术法的操纵下,可以承载一个人的灵魂。 长生草的花早已退化,易没有香味,所以,不曾有人想过要用它来提炼精油。甚至,很少有人听过这种草的名字。 将灵魂拘禁在一株草中,就算获得了长生,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有什么意思呢? 而这个叫念卿的女子,怎么会提出想要长生草的精油呢? 她回复了念卿的留言:你是怎么知道品香坊的? 不一会儿,那边的头像就闪烁,是别人介绍我来找你的。 也许是哪个熟客介绍的吧,唐唐想道。长生草的承载灵魂的功效,须要实在的长生草才能施行,而且施行的人,必须懂得木系术法。唐唐想,这个念卿要去了长生草精油,也做不出什么风浪来。 络家女子提炼的精油,若要用作术法用,必须有络家女子的血统。如今络家后裔稀少,总不可能这么巧,更何况,念卿若是姓络,大可自己动手,何须来求助于她呢? 于是,她打出去一行字:特别订制的精油,价格是不便宜的。 没关系。念卿很快回道,我不在意价钱。 那么,成交。 唐唐下楼取了长生草叶片后,进炼香室提炼了10l长生草精油,装入天蓝色小瓶后。想了想,又炼制了一些迷迭香精油。出来上网查看帐号。果然念卿已经将一千元汇入帐号。并留下一条留言: 我听说炼香师有为自己初炼的精油取名的权利。我可不可以再提个请求,请你将这种长生草精油命名为长卿。 长卿。听起来,像是一个缠绵的名字呢。 唐唐微微一笑,飞快的回道,“随你吧。” 她这边已经折腾了几个小时,回头看,陌香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端坐不动,面部眉目端然,如同一座玉石雕像。她赤着脚盘腿坐在地板上,痴痴的想,从前怎么没发现,秦墨生的这么漂亮呢。 快到邮局开门的时间了,唐唐留下纸条,换了鞋,打算出门将长卿精油为念卿邮寄出去。离她家最近的邮局,步行要十分钟,穿过徽明到它的东门。中午的徽明阳光照耀,虽然放了假,还是能见来来往往的学生。她转过弯,眼角余光瞥到一闪而逝的红裙身影,怔了一怔,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 时至冬季,虽然有阳光,天气还是很冷。陈烟爽穿的却十分单薄。红色的粗毛线大衣,趁的整个人十分精神。 唐唐忽然有些好笑,身后有个非人生物在跟着自己,她却心思恬淡,没有半点畏惧心理。 进了邮局,填了单据,将东西交给邮局小姐打包。慢慢走出来,唐唐抬头道,“你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陈烟爽从角落里走出来,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惜,已经天人两隔。 虽然说服自己不要害怕,站在陈烟爽的面前,唐唐还是觉得臂上的肌肤一点一点的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揉了揉手臂,抬头看了看明亮亮的太阳。 冬日里的阳光,果然是美好的事物。 “我们去那家甜品店里说话吧。”她指着邮局对面的玫瑰甜品店说话道。 玻璃门圆润的旋转开来,穿着制服的小姐礼貌的低下头去,“欢迎光临。” “是唐唐美女啊。”她看见了熟客,笑逐颜开。 “慧姐,”唐唐含笑招呼,“一杯热的珍珠奶茶,老位置。”她说道,转过头问陈烟爽,“你要喝什么?” 陈烟爽凝眉想了片刻,道,“一杯芒果布丁吧。” 靠窗的位置宽敞明亮,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唐唐心思明朗,想道,因为是阳光普照人来人往的大白天,她才可以不害怕。若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独自遇到陈烟爽,她怕就支撑不住了。 她抱起温暖的奶茶,啜饮了一口,问道,“学姐找我有事么?” “嗯。”陈烟爽抬起头来,认真道,“我想请你离开秦墨。” 陈烟爽对秦墨的痴心,唐唐知晓了始末之后,也颇为感佩。毕竟,在她看来,以前的秦墨有什么好呢?三心二意也就罢了,不肯全心待烟爽,却又不能快刀乱麻的斩干净情缘。烟爽却是委屈求全了。她有才有貌,本不必委屈自己留在秦墨身边当那个尴尬的角色的。感情这种事,先复出的注定先受伤。你若是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人,那也只好祈求上苍,让你的那个人不要太没心没肺,毫不留情的伤害了你,半点都不心疼。 唐唐扪心自问,她是无法这样委屈自己的。好在,陌香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自问并没有对不起陈烟爽的地方,可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和陈烟爽喜欢的那个人,虽不是同一个灵魂,却先后共用过一具身躯。 怎么和陈烟爽说呢?她烦恼的想着。 尤其,当面前的陈烟爽,她跟本不知道,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个非人非妖的地步。 面前的女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她的修行太浅,看不出她是什么来历。是那个叫陈烟爽的建华体校大三女生,本来就不是人类身份呢?还是,她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失去了踪迹,却由面前这个生物取代了她的存在? 她猜不出答案,甚至当她看着面前女子泪盈盈我见犹怜的模样,无法判断,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生,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称作一个人呢? “秦墨最初和你交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阳光透过玻璃墙,照射在陈烟爽身上,暖洋洋的,陈烟爽低下头,慢慢的吃着芒果布丁,说道,“你知道的,我喜欢秦墨。秦墨,”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勉强道,“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喜新厌旧,挡不住外界的诱惑,我也是知道的。他虽然随后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但总是没有离开我的身边。可是,你出现以后,我开始有点担心了。平心而论,你是他交往过的女友中最漂亮的一个。我想,你这样初入大学的女孩子,总是有着不轻的傲气。所以,我打听了你家的住处后,特意拉着秦墨,在你家门前亲密的走过。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和秦墨摊牌分手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如今又和他走到一块去了,而且,比过去更亲密。” 第十章:你……喜欢谁? 唐唐沉默,没有谁是真正愚蠢的女子,陈烟爽也有着自己的心机。而且,她的心机本也成功了。如果,如果不是后来的意外,她便真的会选择和秦墨老死不相往来,秦墨没了猎物,自然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只是,这么有心机的陈烟爽,如何会看不出,她倾心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呢? 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陈烟爽,缺了心魂,早就看不清世事真相。只是执着着对秦墨的情意,不惜放弃矜持,来找唐唐说出这番话。 这个女子,纵然不是真正的陈烟爽,可是,她拥有陈烟爽的灵识和记忆,她对秦墨的情意,是真的。 可是,唐唐能怎么办呢?陈烟爽放不开对秦墨的执念,唐唐,要她放开陌香,也未免强她所难。 陌香那么那么好,她舍不得松手。松了手,留下那个对这个世界茫然无知的陌香,又何去何从呢? 她也不想伤害陈烟爽,她无法对陈烟爽说,我也喜欢秦墨,所以,我们公平竞争,看看秦墨最后喜欢谁吧。 她不能透露陌香的秘密,告诉陈烟爽,你爱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她更不能残忍的对陈烟爽说,你已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了,请放下一切,安心轮回。 所以,她只能沉默。 沉默到,最后,陈烟爽失望的离开。 过了数日,建华的期末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尚留校的学生都有些讶异。 “小墨,”尚客豪惊异的看着陌香网上显示的成绩。“你的英语居然也有了79分。你怎么考的?连阿朗也只有75呢。” “不知道啊。”陌香取出唐唐送的香熏炉,滴入迷迭香精油,点燃蜡烛。不一会儿,寝室里就挥发出极静谧的迷迭花香。他随意的抬头道,“我就写了前面,那个作文题看不懂,就没写。” 那一日的考场闹剧,也让他没有空糊弄上几笔。 “没有写作文?”尚客豪惊叫着,“不算作文的15分。那小墨不是只扣了6分。夏颖真考的还要高呢,听说。”他神秘兮兮道,“81分,你们两个,真是奇迹。明明英语和我一样烂。说起来,”他闻着迷迭香味,不以为意,“你怎么也开始用这个了?虽然味道不错。但男孩子用这个,是不是太……?” 陌香微笑道,“总是唐唐的一片心意,不好辞的。” 前些日子,他辞别唐唐的时候,唐唐将精油和配套的香熏炉递给他,道,“阿陌,我翻阅巫书,,你的灵魂从大唐穿越到这里,这种情况下,灵魂和肉体如果有丝毫不配合的,会两相损伤。这是我炼的最普通的迷迭香精油,没有加其他术法的。你拿回去,经常用着,可以消除体内的负磁场力量。对你有好处的。” 唐唐对他,心意极真,什么都为他考虑好的。 “也是,”尚客豪摇头晃脑道,“她对你倒是很好的。小墨,”他话题一转,“那一天,夏颖真还是抄了你的吧。” 陌香一笑道,“追究那个,有意思么?” “神神秘秘的,”尚客豪不爽道,“好像陈烟爽考的不好呢。三门主课,都在及格边缘徘徊。她向来都是优等生的,老师有些担心,打电话到她们家问,她的父亲却态度强硬,不管不顾的。” 陌香怔了一怔,轻轻低下头去,眨了眨眼。尚客豪看见他睫毛抖动,不知怎的,一肚子火就往上窜,“小墨,要不是因为你,陈烟爽也不至于这些日子心神不属的,考砸了期末考试。你们好歹相交一场,你这么冷漠,是不是不够道义?” 陌香叹了口气,对目前的状况有点一筹莫展。平心而论,他有点喜爱尚客豪的性子,直爽爽的,有看不过去的事情就会发作出来。但是,当发作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是不好受的。尤其,这并不是他惹出的过错。 退一万步说,如果,陈烟爽此时还算是个人的话,就算是明明与己无关,他也不会真的完全袖手旁观。只是,面对着一个非人非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生物的陌生女子,他实在付不出多半点同情。 “小墨,”尚客豪见他不发话,越发拧了性子,抓住陌香的衣领。陌香一皱眉,他并不喜欢与人太接触,巧妙的施了身法,躲了开去。但,躲的过尚客豪的手,躲不过他的追问。只得道,“我真的不喜欢她,那么,还是完全不理会,让她死心,来的好些吧。” “你说的似乎也对。”尚客豪想了想,道,“那么小墨是喜欢那个唐唐的徽明的小美女喽?” 陌香怔了怔,唐唐么,若说,他对那个少女有好感,那是真的。可是,若说那种好感是男女间的倾慕,倒也不到那个地步。 他张了张嘴欲言,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还是先让尚客豪这么以为吧。否则,他多半又要指责自己玩弄别人感情了。 腊月二十三,灶神祭日的前一天,尚客豪终于依依不舍的拜别自己的电脑,提上行李,赶着火车回家过年了。陌香松了口气,469寝室,终于只剩下他一人,可以安心的做着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整日里重复的事,在唐唐看来,都是无聊。每日里认真的打坐筑基,闲暇下来,就补习功课,翻出从前的课本,从头学习大学课程。好在都不是太难。数学和英语经过唐唐稍加点拨,也都进度飞快。 年前,北京下了绵延的雨,数天后,天色放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城市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 这一天,469寝室的电话响了个震天,任陌香修习内功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也经不住电话铃持续的吵闹,慢慢的听见了。 电话里,唐唐笑的灿烂,“陌香陌香,你看外面太阳多灿烂,我们出去逛街吧。” 陌香无奈,知道若不答应,会被吵到不耐烦,道,“好,你等一下。” 他换好衣服,来到体校大门,看见唐唐一身黄|色羽绒服,天气有些冷,所以戴着帽子,帽沿毛茸茸镶了一层灰色的绒毛,雪白的棉手套拍在冻的有些冰的脸颊上,青春而又朝气蓬勃,进进出出的不少学生都忍不住一再回眸。 “阿陌,”人前唐唐会隐去他的名字,含糊的喊他“阿陌,”众人都以为,她喊的是秦墨的墨字,独他们二人清楚,她喊的是陌香的陌。 “阿陌,”她看见他,笑盈盈的喊,摘下左手手套,挽住他的手,“咦”了一声,抬头看他,“阿陌,你的手好暖啊。” “嗯。”陌香淡淡道,“毕竟练了几天功夫,真气在体内圆润自如,自然四肢不冰。” “不过这么几天功夫,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唐唐不免有些惊异,跃跃欲试道,“那如果我跟着你练呢?” “没有寒冰彻骨,梅花怎么能飘香?”陌香失笑,“我的内功进益的快,是因为我之前已经练到了比较高的境界。如今不过是重复走一遍老路。” 更何况,他本就是师傅称赞资质出众的人。 “如果是新手,一年半载的也难有进益,你有这么好耐心么?再说,你不是在练你的术法么?” “我是在练啊。”唐唐笑盈盈道,“这几天,将巫书上所载的初级术法,什么呼风唤雨移形透视的,都练习了好多遍了。” 陌香抬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的天气,喃喃道,“难怪这几天天气这么奇怪。” “不提这个了。”唐唐兴致勃勃道,“要过年了,阿陌你也该添一添新衣裳了。我们去逛一逛市中心吧。” 陌香怔了一怔,心中泛过一丝暖意。他素性好洁,虽然如今的身躯不是自己的,对秦墨留下的衣服,还是有些穿不下去,外套还好,若是……。唐唐心思细腻,连这些都替他考虑,这才夺命连环call的拉他出来吧。 从建华体校东门的公交车牌下,坐路车,可以直达北京最大的衣服批发市场。唐唐自己倒是很少来这里的,只是考虑到陌香的经济状况,才选择到这边来。 年前的荷花大街,人山人海。唐唐拉着陌香,在各家衣服店里穿行。四周的人看着这一对年轻少年少女,不由感叹,真是一对出色的金童玉女啊,这么年轻,相配的仿佛天造地设。 经过第三家店时,唐唐瞥见一件银灰色的风衣,线条流畅,款式大方,第一眼就一见钟情。回头喊道,“陌香,你试试这一件么。” 陌香不置可否,护着她走进服装店。微笑着的老板娘迎了出来,热心的道,“若有看中的,可以随便试穿的。” “嗯。”唐唐点点头,指到,“帮我们把那件风衣拿下来。” 待陌香换上风衣转过身来,唐唐退后看了看,沉默片刻,忽然道,“阿陌,我不知道,是我的眼光太好呢,还是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陌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颀长潇苏,温和中带着点舒适,他虽然尚没有适应现代社会与初唐截然不同的审美,却也觉得不错。 “自然是两样都有了。”老板娘笑咪咪的道,恭维道,“小姐真是好眼光,男朋友又帅又体贴。” 第十一章:陌香,新年快乐 唐唐脸红了红,却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逐颜开,“按他的身材,拿三套内衣,三套秋衣。一并算帐。记得内衣都要棉的,质量要好些的。” 一次性买这么多内衣,实在是件奇怪的事。但这样大宗的生意,老板娘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道了声,“好呐。”翻了各三套不同花样的出来递给他们。道,“一共两百一十元,凑个整,算两百元吧。” 唐唐点点头,秉持在荷花市对半砍价的原则,伸出手道,“一百元,我们拿走。” 陌香准备拿钱付账,闻言目瞪口呆,这个唐唐,杀价也未免太狠了吧。他不曾清楚服装市场的暴利和荷花街的特有准则,不禁有点担心这价开的让老板血本无归。然而那老板娘却没有什么意外神色,叫起来,“小姑娘你杀价也太厉害了。不如这样吧。”她做出忍痛表情来,“一百五,一口价如何?” 唐唐脸有些发烧,她也不常做这种讨价还价的交易,坚持不动,退了一步,道,“一百二吧。” 老板娘无奈的为她打包,道,“看在你们第一次来的份上,下次记得光顾小店啊。” 唐唐笑的灿烂,应道,“好啊。”看陌香付了帐后,转过身要离开,却看见店门外一圈铜衣架上,挂着各种式样的围巾。 “小姑娘喜欢围巾么?”老板娘察言观色,连忙道,“我们这里有情侣围巾哦。你和男朋友戴着同样款式的围巾在大街上逛一圈,看起来一定很登对。” 她很会说话,唐唐的确有点心动了。摸了摸纯白色粗毛线大纺围巾的质地后,回头道,“阿陌你戴给我看看好不好?” 陌香拎着两袋衣服,摇摇头道,“我又不用戴围巾的。” 慢慢的练起内功的他,并不畏惧冬日里的寒冷,衣裳穿的都很单薄,根本用不上围巾这种东西挡风。 “不一样的。”唐唐软声坚持,“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他怔了怔,这才想起真的要过年了。 他的师傅师兄都是修道之人,将这些人间俗礼看的极轻,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年节,和一般的时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从不曾有人,费心送他一件生日礼物。纵然有点不以为然,心里还是有些熨贴。任由唐唐为他戴上那条粗毛线围巾,在领前打了一个一般的平结。退后几步看了看,很满意。却又担心自己一个人看的不准,问老板娘道,“好不好看。” 长长的围巾打过了结,还是拖到了腰间,为陌香添了一分厚重,沾染了人间烟火,不再清俊的不像俗世中人。 “很好看啊。”老板娘真心赞叹。 唐唐笑眯眯的拿过同色系的女式围巾,看了看,与陌香身上的那条质地相同,疏疏朗朗,只是要细一分,短三分,一侧末尾用绿色的线打出一朵小花。在颈上绕了三圈后,蓬蓬松松。 “好看吗?”她回过头来,问陌香。绿花随着她的动作荡起来,活泼可爱。 “和你的雪帽一起看,有点累赘。”陌香诚实道。 唐唐有点沮丧,将帽子放下,“那现在呢?” “不错。”他点头道。 “老板,这一对围巾多少钱?”她问道。 “一条五十,两条一共一百。”老板娘笑咪咪的答道,知道这次的生意绝对不会落空。果然,唐唐虽然抱怨道,“不过两条围巾,就比一件外套还要贵。”还是低头取钱。 “还是我付吧。”陌香有些过意不去,道。唐唐却摇摇头,抬起眼睛坚持道,“这是我送的新年礼物,自然是我付钱。”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有灵气。陌香微微一笑,没有坚持。 他们挽着手行在市中心最繁华的璐阳大街上。在横穿路口的十字天桥上,陌香俯望着下面飞驰而过的无数汽车,叹道,“好多人啊。” 他渐渐觉得有些热,就将围巾接下来,折成三折挂在左臂上。 “是啊。”唐唐笑吟吟的回过头来,“人类社会越来越繁华啦。” “陌香,你喜欢逛什么店?”她问道,却看见陌香凝望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看见了国家历史博物馆。 陌香,还是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地方吧。 她忽然心生怅然。是呢,任谁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年代,被孤身抛掷在一个陌生所在,谁又能习惯呢? 哪怕,有她这样一个人费尽心力的陪他。 “阿陌,”她问道,“如果有可能,你是不是会选择回到过去,将这里的一切都忘掉。“ 包括我…… 陌香怔了一怔,听出她语气里难得的颤抖。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语气苍凉,“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如果。” 他的命运,早在遇见师傅那年,就已经一锤定音。 磨石老人排算过他的命盘,预言道,“你的机缘,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无论过去的一切多么让他怀念,当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就明白,从今以后,他就必须在这个时代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他的喜,怒,哀,乐,从此后,永远都系在这个时空。 没有半分退路。 国家历史博物馆陈列着从中国各地起出的历史文物。凭着学生证,买了半价的门票,陌香和唐唐行走在古色古香的展架之前。 陌香站在唐代展柜之前,看着一座琉璃七彩鸳鸯烛台,神情专注。唐唐看了看烛台下的标签说明:唐太宗李世民寝殿御用之烛台,1954年在西安城郊出土,1986年运到北京国家历史博物馆。 烛台亘古的沉默,已经珍贵到了不再有人用它来点燃蜡烛,线条在静谧的展室中流畅一如最完美的艺术品,古铜色的台身,在明亮的灯光下,映照出流动的光芒。 “秦王殿下天纵英明,”陌香慢慢道,“至少比太子和齐王英明。师傅和师兄都说,秦王注定将来是一代圣主,如今看,果然如此。只是,当他踏过玄武门的鲜血践上帝位,我有些怀疑,大唐真的需要一位弑兄弑弟的人来当我们的君主么?” “阿陌认识秦王?”唐唐问道。 “认识。”陌香没有改变姿势,答道,“李家的三个兄弟,我都认识。” 还在太原城的时候,李家三兄弟的亲情,明亮的如透明春光。一旦步上了一人之下的高位,那些曾经有过的温情,就慢慢晦涩起来。 身为他们的朋友,陌香不是不痛心的。所以,他选择离开权力的中心。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唐唐悠然吟道,“这是宋朝苏轼的一首诗。阿陌身陷当局,所以为情所囿,看不清吧。我却觉得,像你,像我,自然有一套道德标准。但是,所有的道德准则,到了战场上,都是苍白无力的。皇家,从来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我不是阿陌,我如今看到的,只是历史愿意愿意给我看到的真相。但是,唐太宗能将大唐治理的很好,对我而言,也就足够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陌香想了片刻,含笑道,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淡淡的清奇,“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不想也有自己的看法。” “讨厌。”唐唐恼道,“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两岁,我是小丫头,那你是什么呢?” 那怎么能一样呢?陌香淡淡微笑,却透出一点沧桑来,如今的二十岁的少年,又有哪个人,如他一般,亲历过战场,不止一次。 属于冷兵器时代的华丽动荡,是他记忆中抹不掉的重重一痕。 “不过我相信你师傅说的你尘缘未尽的话了。”唐唐俏皮的笑,“你心里挂着这些事情,肯定空不了。” 陌香慢慢收了笑意,“好了。”他道,“天也不早了,回去吧。” 博物馆出口处,有一阁红木建成的商店,里面贩卖着赝造古物。唐唐眼尖,瞥见了角落里放着的一排宝剑,招手道,“阿陌,你过来看啊。” 陌香拿起一柄,掂了掂分量,叹了口气,道,“太轻。” 现代人仿制的古剑,只重其形,早就忘掉了剑的真正用途,在于制敌。这样的剑,与他当年的掌剑轩辕,相差不斥于十万八千里。 “已经很重了。”看店铺的老大爷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取下眼镜,擦了擦。“来博物馆的人本来就少,看中这些剑的人更少。就算拿起来把玩把玩,也都嫌太重,或是价格太贵,他们宁愿去广场买三块钱一把的竹剑,也不肯买一买真正的青钢剑。小伙子,你是我第一个听说,嫌剑太轻的。” 陌香本欲放下就走,听了他这么说,刷的一声拔开了剑,评道,“剑锋太钝,剑刃平面也有参差,甚至不曾开锋,这样的剑,充其量,也是比次品高明不了多少的。”哐当一声还剑入鞘,扔回架上,拉着唐唐的手,道,“走了。” “等等。”老大爷在柜台中探出头来,喊道,“小伙子,我看你刚才拔剑收剑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半点都不拖泥带水,想来是练过的。我是尚竹生,能不能让你耍一耍剑给我看?” “呀。”唐唐小声惊呼。 尚竹生的名字,陌香自然是没有听过的,听了唐唐的惊呼,询问的看着她。唐唐咳了一声,踮脚凑在陌香耳边道,“他是北京市武术界泰斗,我也不记得他是练啥的了。好像也是剑术吧,” 尚竹生对自己的名头还是很自信的,想来这年头,一般追星的少男少女自然不太会听过自己的名字,但真正在武术界混的,谁不闻大名鼎鼎的鹤冲天尚竹生?今日是老婆听说某个喜爱的港台女星要来开演唱会,急冲冲的赶去,踢自己来代班看店。却不料遇到陌香这样一个资质极佳的少年,不肯轻易放过,想稍加提携。若真的资质出众,收作门生传下衣钵,也是可能的,却不料陌香只淡淡一笑,谦恭有礼道,“前辈有礼了。小子初窥剑道,不必劳前辈指点。”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若说陌香态度狂妄吧,他却偏偏语气谦恭,摸不出半点底细。 唐唐深知陌香底细,对于错过尚竹生,倒是没有半点可惜的。出了博物馆,看天渐渐黑了,再不回家,希言又该不放心的狂打电话了。陌香送她到公交车站,听唐唐道,“阿陌,这几天过年,我不能出来陪你了。你一个人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由失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事不成?” 去新悦公司的公交车缓慢的开到了站,傍晚时分,车上人很多。唐唐从前门上车,刷了卡,回头挥手道,“陌香,新年快乐。”陌香抬头去望,却早已淹没在随着上车的人潮里了。只有新买的粗毛线围巾尾端的绿花隔着车窗玻璃荡了一荡。公车慢慢的开走了。 独自站在站台,北风呼呼的吹过,陌香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寂寞。 第十二章:墓碑上的少女 转眼就到了除夕正日,唐希言提前下班,准备和心爱的小堂妹共度新年。他的父母前些天打来电话,不舍得一双小儿女来回奔波,决定自己来北京和他们团聚。 “我们在家里闲来无事,就当劳动筋骨。你和唐唐还要工作学习的,不要来回太累。”妈妈这么说,但春运入京的飞机票走俏,订的稍微晚了些,便只有除夕夜的了。只得吩咐他们先自己过年,“大年初一,我就来叨扰儿子了。还有,儿子,别忘了去拜祭祖姑婆。” “唐唐,”唐希言打电话叫了酒店的外卖,然后吩咐唐唐,“我们去一趟公墓,给祖姑婆扫墓,然后回来吃年夜饭。” 虽出门在外,如他们年轻一代早就将一些习俗忽略,唐家却是非常遵循传统的一家子。坚持在过年前要祭祀先人。只是,唐家祖籍安徽,如今在北京的亲人,只有一个客死异乡的祖姑婆。 唐唐心不在焉的坐上表哥的奥迪轿车,想着这样一个热闹的大年夜,陌香一个人度过,多么的冷清。发短信问候,陌香又不回。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到了车座上,陌香一定又在心神归一的练他的内功。练功练功练功,再练下去,就傻啦。她忿忿的想着。奥迪轿车拐了一个弯,就到了城郊的公墓。 人间盛大的年节景象,并没有影响到公墓里的冷清。矮矮的山坡之上,一牌牌整齐的墓碑沉默的竖立着,拖着一个倾斜的影子。唐家的祖姑婆,长眠在第三排的倒数第二个坟茔。说起来,唐星也是一个传奇的女子,只身一人闯入了当时刚刚解放的北京城,竟也站稳了脚跟。后来,唐希言和唐唐的父母在北京,都受过她的照顾,可惜薄命红颜,逃不过情殇,临终立下遗言,和自己此生最爱而不能在一起的男子,共同葬在北京城郊这座不起眼的公墓,坟茔相连,也是一种祭奠。 唐唐不曾见过这个传奇的女子,唐星去世的时候,她才满了三岁,牙牙学语,记不得曾经亲手抱过她的那个瘦弱但优雅的女子。倒是唐希言,彼时已经有了八岁,依稀记得墓碑上女子慈祥的笑容。 在墓前洒上冥币,点火燃烧,希言与唐唐诚心叩首。临了,唐唐道,“给沈叔叔也烧一些吧。” 沈庚成,就是那个与唐星有缘无份的男子。 “好。”唐希言应了,拨了些纸钱,在隔壁的墓前?br / 陌香(柳寄江)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4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4部分阅读 前燃烧。 待一切都成灰烬。唐唐在二人墓前鞠了一个躬,随着唐希言离开。 “希言,”她挽着堂哥的手,问道,“你说,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他们是不是在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过年,有没有想起我?” 新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整整一座城市的喜庆,越发衬的出一个人的黯然神伤。 唐希言默然片刻,将堂妹揽在怀中,“小呆瓜,你只要记得,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就是了。” 他们宁愿自己承担一切苦难,也不愿意你受半点伤害。 唐唐点点头。将渗出心头的软弱一点一点的收回去。悲伤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不用再拉着堂哥。北风吹起的时候扬起一阵尘灰。他们已经走到了坟山的下角,唐唐抖了抖落在地上的尘土,眼角的余光瞥到左边第二排墓地第二座坟茔,面上的颜色忽然像潮水一样退去,一刹那间,手足冰冷。 那里的坟茔石色洁白,是不久前新垒起的。让她冷到骨子里去的,是墓碑上的照片。 长长头发的少女笑容甜甜,分明正是秦墨的前女友,陈烟爽。 “唐唐,你怎么了?”唐希言发现了她的不对头,拍着她的脸颊,心焦唤道。 她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陈烟爽的墓碑,道,“她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是隔壁体校大三的学生,没有想到,已经死啦。” 唐希言吁了口气,看着墓碑上的少女,二十左右年纪,头发长长,笑容甜甜,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花样的年纪早殇,实在是件不幸的事情。他略带同情道,“只能说,人各有命,红颜命薄了。” 唐唐咬着一句话没有说,“可是,前些天,我还看到过她。” 墓碑上用漂亮的楷体刻着冰冷的字迹,陈烟爽,生于1982年10月5日,卒于2003年11月30日,享年21岁。 11月30日,如果唐唐没有记错的话,正是陈烟爽携着秦墨从品香坊门口走过的次日。 如果说,11月29日走过她家门前的那个陈烟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她如何在一夜之间,冰冷冷豪无声息的死去? 如果真正的陈烟爽已经死掉,这些天,天天纠缠着他们的女子,又是什么东西?她如何拥有陈烟爽的灵识和记忆?如何以一个不是人的身躯在建华体校住了月余之久? 唐唐浑身冰冷,多么可笑,在这之前,她已经知道,如今的陈烟爽,不能称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她并没有多么恐惧。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真正的陈烟爽已经死亡的念头,只是那只是一点虚无的想象。当冰冷的坟茔用铁一般的事实证实了自以为荒谬的想象,这一刻,面对着冰冷的石碑,恐惧排山倒海的迟来,所有的坟茔像是一个个扑天而来的浪头,瞬间将她淹没。 陌香,你在哪里? 直到离开了公墓,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没事,唐唐,你不要吓唬你自己,她安慰着自己。你并没有在陈烟爽身上感觉到邪恶的气息。除了不是人以外,她与真正的陈烟爽表现一无二致。一样的腼腆,一样的痴情。 回到公寓,打开空调,唐唐的脸色有点回暖。 好了,你不要忘了,你也不是普通女子,好歹也是个半吊子巫女啊。 她想起那本会变脸的魔法书,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餐厅的外卖送到了,色香味俱全,丰盛无匹。自然不是唐唐的半吊子手艺可以比的。和乐融融的吃了年夜饭。20年份的葡萄酒,喝了一杯,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到了深夜,希言亲了亲唐唐的额头,“好了,小唐唐,早些睡吧。明天,你的大伯伯大伯母就要到了。我们一起去接他们。” 唐唐一个激灵,抱住他不他走,撒娇道,“哥,你陪我看春节联欢晚会么。” “怎么?”唐希言诧异的摸着她的额头,“你发烧了么?都什么年头了,还看什么春晚?” 话虽如此,他最是宠溺妹妹的,无奈的打开了电视,看东北籍的演员讲着小品。 唐唐安心的吁了口气,大过年的,鬼魂也是有狂欢夜的。有堂哥陪在身边,她安心不少。 其实,她最想做的事,是一个电话刷到陌香寝室,找陌香过来保护她。虽然陌香的年龄比堂哥小,身形也没有堂哥壮硕,但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待在陌香身边很安心。陌香有着宁她心情安定的力量。她总是相信,无论如何惊涛骇浪,陌香都能护她安好。 可是,陌香有什么义务要护她呢? 她低沉下头去,她只不过是一个硬赖着他女朋友身份的陌生人而已。说到底,他们只不过认识了半个月。 而且,她若真敢如此,第一个要追杀她的,不是那个充作陈烟爽的不明生物,也不是陈烟爽的鬼魂。而是她的亲亲堂哥希言。唐家的家教,还没有开放到让她为所欲为的自由恋爱的地步。尤其是父母失踪后,希言以她的半个监护人自居。若是让他发现,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拐走了他的宝贝堂妹,尤其陌香的前身,秦墨的记录实在不算好。她实在不敢想象,希言会发什么样的脾气。别的不说,就是希言一刻不停的教训她,就能要了她半条命。 唐唐抽搐了一下嘴角,希言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在意的人,有时候会非常非常罗嗦。有时候连大妈妈都受不了,会奇怪道,“我怎么就生了一个唐僧呢。”所以,唐希言又有间歇性发作唐僧症之说。 无聊的春晚节目让人昏昏欲睡。渐渐的,午夜的钟声响起,北京城充满了新年的鞭炮声。传说中,人们点燃鞭炮,驱走一种叫年的怪兽。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唐唐感到一阵安全。 开着灯,好容易熬过一夜。唐唐想,这是她十八年生命里最难熬的一个新年了。 “唐唐。”希言敲门进来,看她睡的正熟,道,“那我去接爸爸妈妈,你一个人睡一会儿吧。” “等等。”唐唐跳起来,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我跟你一起去。”她战斗般的洗漱完毕,拽着唐希言的手冲了出去,犹自睡眼稀疏。唐希言看的好笑,发动车子,道,“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急着赶去见她,一定很感动。” 第十三章:真相 唐唐她刚要回嘴,抬眉间看见马路对面的女子,面色一变。 大新年的,街道上还有着昨夜鞭炮燃烧的灰烬。陈烟爽一身红衣,容颜娇美,落在不知名的人眼中,还有着过年的喜庆色彩。只是唐唐看了,心里一阵绝望。 这一生,他们都要纠缠到死么? 陈烟爽也看到了她,要穿马路过来。黑夹克的少年冲上几步,拉着她的衣裳说话,脸上神情痛惜,红衣女子却不曾看见,直勾勾的眼睛只望着唐希言身边的唐唐,有些寒怆。希言发动车子,踩过油门,慢慢的经过陈烟爽,还有些疑虑,“刚才那对吵架的情侣中的女孩子,我看着怎么有点面熟?” 唐唐低头,怎么不面熟呢?他们昨日才一起见过,在公墓左手第二排第二个墓碑上。漂亮女孩子的相面,希言还说过红颜薄命的。到如今,连一天也没有过。只是,这惊吓由她受着就好,不必告诉希言了。希言是从不信神鬼之说的,只怕会斥为无稽之谈。就算信了,也只是平添惊吓。希言不是她,至少还有个半吊子巫女的名声在撑着。希言是真正的普通人,半分也帮不到她。 陌香,她念着陌香的名字。到最后,还是要求助于他。 陈烟爽是属于他们二人共同的难题,她但凡还想和陌香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就必须越过烟爽。害怕是没有用的,翻覆了一夜后,唐唐的眼中显示出坚毅的色彩,她必须学会直面所有。 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在她的身边,她不能连累到他们。 到了飞机场,大伯伯大妈妈拉了行李箱下来,看见唐唐,欣慰的抱着她道,“唐唐长高了,长漂亮了。” “妈妈,”唐希言不依道,“我才是你儿子。” “你哪有唐唐好。”夏语抱着唐唐,笑着糗儿子道。 一家人接风洗尘后,唐唐抽了空打陌香的手机,面不改色的对着伯父伯母撒谎道,“我到我同学家拜年去,晚饭前回来。” “男的女的?”夏语从电视机前微笑的抬起头来,问道。 “女的。”她迟疑了片刻,最终道。 夏语没有说话,看着唐唐走远,方看向儿子,严肃道,“希言,有没有男孩子追唐唐的?” 唐希言怔了片刻,才想起,他这个堂妹,已经到了适合谈恋爱的年龄了。“可是,”他讷讷道,“我没有注意啊。” “傻儿子。”夏语敲他,“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这么失职?” “怎么?”唐豫容抬起头来,看向妻子,“你觉得唐唐交小男朋友啦?” “也有可能,不是么?”夏语微笑道,“毕竟,哪个同学,重要到非要大年初一的去看,而且,我们唐唐那么漂亮,总有人识货的,怎么可能没有男生追?” “可是,唐唐眼光很高的,”希言喃喃道,“要让她真心喜欢,很难。” 唐唐走进红楼,放了假后的红楼很清冷,走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只余下自己的脚步声,空洞洞的回想,无来由的害怕,加快了脚步。她以为长廊长到走不到尽头,事实上很快就到了,用力的擂着469寝室的门,门喀啦一声开了,露出来的,不是陌香的脸。唐唐惊的一声清喘。 “怎么?”那人嘲讽道,“有胆抢别人男朋友,没有胆面对人?” “赵伟,”唐唐低下头去,放松道,“你吓死我了。” 赵伟怔了一怔,这才发现,唐唐是真的害怕,不是装的。 “怎么了?”陌香走出来,关切问道。 她跳过赵伟,躲到陌香身边,顿时觉得安全,恢复了伶牙俐齿,望着赵伟问道,“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寝室吧。”赵伟冷笑,“我要回来,还要向你报备?” 他心系陈烟爽,陈烟爽却视而不见,苦苦的追求着对她视若无物的秦墨。赵伟自幼亦是心高气傲,吞不下这口气,趁着过年,心想,眼不见为净,你若无情,我便休吧。天下那么多好女孩,我还只能喜欢你不成?忍到了过年,终于抵不住对陈烟爽的想念,大年初一早上,来找陈烟爽。却不料陈烟爽痴痴守在唐唐家楼下,等着唐唐出来。他气不过,拉着陈烟爽的衣服吼,“你怎么就爱秦墨爱到这么痴迷?” 为了他,不惜放下矜持自尊? 为了他,看不见那个身边一直爱着她的人? “可是,”陈烟爽茫然的回过头来,“我就是喜欢秦墨啊。” 赵伟颓然松手,看着唐希言开着车慢慢的从身边经过。 是啊,她就是喜欢那个人,他又能如何呢? 纵然那个人不成气,纵然那个人三心二意,纵然那个人脚踏两只船,输就输在真的喜欢,他不好她也喜欢,在这样的喜欢面前,他无能为力。 仿佛有一把火在心中烧,赵伟想,他奈何不了陈烟爽,总能和秦墨打一场吧,也许,打醒了秦墨,他倒反而轻松。 他知道秦墨没有回老家过年,揣着这样的心思,赶回学校。站在寝室门前,才记得忘了戴钥匙。敲了半天的门,陌香方出来开,看见他怔了一下,道,“是你啊。”转过身进去,眼神坦坦荡荡,竟是没有半点心虚的感觉。 “秦墨,”赵伟沉声道,抓住陌香的手,“你给我去见一见烟爽。” 他这次是下定决心,做一个了断。握着陌香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却落的一空,陌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轻轻松松的挣脱开来,无奈道,“赵伟,你讲点道理,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女孩,去见她有什么意思?” 赵伟的炮仗火气被他这句话点燃,忘了追究他是如何挣脱的,冷笑道,“是啊,你不喜欢陈烟爽,你只喜欢徽明那个叫唐唐的女生是不是?秦墨,”他轻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你若真的不曾喜欢过烟爽,当年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不过是见异思迁罢了。” 那却是陈年往事了,陌香不胜其扰,慢慢道,“唐唐,她的确是我最亲近的女生,但若要说喜欢……”倒也未必。 “怎么了?”赵伟冷笑道,认定了他是不良心思。 手机响起来,陌香接过,听了一阵,神色变换,最后道,“好,你先到我寝室里来再说吧。” “赵伟,”他放下手机,下定决心,道,“等一下,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新年第一天的北京城,午后落了点雨,他们坐在出租车上,听司机操着京片子搭讪,“大过年的,难得有去公墓的呢?” 赵伟惊疑不定,问道,“秦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陌,”唐唐拉了拉陌香的衣角,有些忧心,让赵伟卷进这件事情,是不是太强人所难? 她有些不忍心。 陌香看了赵伟一眼,抿唇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面对真相的勇气。”语义幽微。赵伟一怔,慢慢安静下来。陌香的那一眼有着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东西,让他有些迷茫。坐在身边的少年,真的是他相熟的那个普通到泯然与众的室友么? 公墓在城西郊,出租车将他们放下,转头飞快开走了。 “就是这里了?”陌香低头问唐唐。 “嗯。”唐唐点头,再度来到这个昨日让她惊悸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准备,也许是因为,她微微转首看了看陌香,也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心中觉得安定,不再那么害怕。 “你们疯了么?”赵伟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随他们行在纵横阡陌的墓地间,忍不住喊道,“大过年的,到这个地方来。”他回过头来,在看见新起的洁白墓碑时,所有想说的话,蓦然都卡在喉咙中。 石英石墓碑上,少女熟悉的笑容,映入惊愕的眸中,他呆了半响,方喃喃道,“怎么可能?” 今晨,他还一起说着话的心上的女子,转眼间,换作面前一座冰冷的墓碑,这让他,怎么相信? “姓秦的,”赵伟跳起来,“你搞什么……?”话未说完,又颓然停住,眼前这座坟墓,修葺虽新,但也有月余时间。秦墨和唐唐再有闲心,也不至于弄出一座假坟墓来哄他。 “如你所见,”陌香退后一步,打量着坟墓左右,道,“陈烟爽已在一个月前去世了。” “那,”赵伟似哭似笑,茫然想问,“这些日子在我们身边的是谁?”可是陌香已经转过头去,对唐唐道,“看起来,这座坟的风水位置很奇异,气场也不寻常,当是有人设下了阵法压制之故。” “而且,”他垂眸沉吟道,“此人竟有设阵之道行,想来,这些日子那个傀儡人,也是出于他的操纵。” “哦。”唐唐点点头,她虽是络氏后人,接触这等灵异神怪之事却只是最近的事,对于超出常理之事的见识判断,远不及长期在师傅师兄身边浸滛道术的陌香来的广博准确,只是蹙眉道,“就任由那个东西带着陈学姐的灵识记忆在北京城中乱逛么?” 会不会,太违背天地自然常规? 第十四章:少女胸口的七星芒法阵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赵伟只觉得面前这两个人自己明明认识,偏偏说的话自己一句读听不懂。 这个午后,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渐渐生出荒谬之感。“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陌香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以为你已经看清楚了。陈烟爽死去后,有人做法攫取了她的灵识,附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事物的东西上,就是我们如今所见的陈烟爽。” 因为早已不是生灵魂体,所以执着的记忆着过去的执念。只记得迷恋秦墨,却分不出秦墨与陌香的区别。所以一贯品学兼优的陈烟爽,在这次期末考试中考差了。所以无法反映赵伟的一片痴情,因为,在她死去前的记忆里,对赵伟的存在,并不深刻。 “唐唐,”他问道,“你能不能看一看,墓中施的是什么法阵?” “什么意思?怎么看?”赵伟警惕的看着他们,“入土为安,你们总不是要挖墓吧。会遭天劫的。而且我决不允许。“ 陌香怔了一怔,失笑道,“怎么可能?就算我有这个意思。守墓的人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吧。”赵伟在他有些讥诮的目光中讪讪低下头来,却又忍不住道,“那怎么看的到墓中的东西?” 他渐渐觉得,在这个有些不同的少年面前,心中的那些小脾气被压制到发作不出来,平白有低下一头的感觉。从前的秦墨,何曾让他有过如此感觉?但今日的事太过怪异,他亦想不出什么适合的对策,只得看着他们行止。 “正好呢。”唐唐微笑道,“前些天我刚刚练了透视术法。”她从斜挎包中取出希连姆草精油。喷洒在坟墓周围,对着墓碑画了个十字,道了声得罪,慢慢念动咒语。 许久, 什么动静都没有。 唐唐尴尬道,“好像记错咒语了。” 陌香抚额长叹,络氏世代英明,说不定就要毁在这个半吊子丫头手上了。 “不要看的好像我很没用么?”唐唐心虚道,“那么长的咒语,我又是初练,出点小错也情有可原吧。” “装神弄鬼。”赵伟冷笑嘲讽道,“你不会以为跳一场大神,我就真当你是个女巫吧?什么年头了。”他的话渐渐止住,唐唐抬头看了他一眼,临空一抓,手上就出现一本黑色封皮的陈旧书籍。 她随手翻到某一页,照着书籍吟唱出一串呢喃的迷咒。抬头看向坟墓,神情郑重,仿佛真能透过重重土木,看见里面安眠的女子。 “不要看。”陌香蒙住了她的眼睛,问道,“可有方法让我也看见?” 唐唐苍白着脸点点头,取出一片希连姆草叶片,道,“用这个擦过眼睛。” 十字花科的希连姆草,叶片呈深裂的羽状,有着淡淡的辛辣气味。陌香轻轻用叶缘扫过双眸,赵伟凝神去看,果然比平常幽深一些,似乎看的见千山倒影。 重重深土掩埋下的少女,许是因为月余的天气寒冷,许是因为阵法的压制,异化并不明显。双手交握在胸前,裸露的肌肤上,还是见了淡淡的尸斑。而在她的胸前,七颗莹彩的圆石,摆出一个芒刺形状,在黑暗里闪烁着淡淡的光,发挥着不知名的效力。 “真的能见么?”赵伟将信将疑,道,“那也给我一片那啥草叶吧?” “算了。”陌香摇摇头,死生白骨,这样的景象,像唐唐与赵伟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应是不曾见过吧。他淡淡一笑,少年时天下动荡,他,倒是见得多了。 “走吧。”他回头道。 “陌香,”唐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出去,“里面到底如何?” “是七星芒阵。”他道,“这是道家的法阵,不算邪术。我想,施法之人应该没有恶意。毕竟,新旧交替之际,是异世界磁场最活跃的时间之一。她却错过了时机,没有找唐唐麻烦。看来不过是一般的术法而已。” “你说的倒好听。” 唐唐撇唇道,“若哪一日她行起恶来,看你无法挽回之时,还是不是这么说。” “好。”陌香不由一笑,“那我们就去查一查,到底谁是幕后操纵之人吧?” “等一等。”赵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 “虽然看见了坟墓,但,没有再见一见烟爽,我还是不相信。”他慢慢握起拳来,“烟爽已经死去。” 他回头看那座孤零零的新坟。纵然在无数相同的坟茔簇拥下,他还是准确的攫住了那个位置。那里,漆黑的泥土,埋葬着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无声无息的死去了。身为一个曾经喜欢她的男孩子,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一行人安静的走出去,无人可见处,墓碑上陈烟爽小像,笑的幽微,诡异。那原先甜美的目光,渐渐变的讥诮。 城郊的公墓偏僻无人,三个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叫到车。 慢慢驶进北京市区的时候,赵伟长长的吐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不醒的梦魇。他回头看了看陌香,问道,“你打算如何?” 陌香垂眸问道,“你经常跟着陈烟爽,觉得她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 “拜托。”赵伟没好气的叹道,“现在是寒假,是过年。我哪知道她应该在哪。她不外乎不是跟着找你,就是跟唐唐。你们两个现在都在这。那她总是在家吧。” “那,我们就去她家里看看吧。”陌香道,想起尚客豪曾说起的,前些日子,体校老师打电话到陈家,陈烟爽父亲的奇怪态度。沉吟想道,子女的不合寻常之处,还有谁,比当父母的更清楚呢?更何况,若是陈家父母为陈烟爽筑的坟,他们当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去;若不是,那又有谁会为烟爽筑坟? “那么,”唐唐侧眸看赵伟,“你知道陈学姐家住哪么?” 出乎预料,赵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唐唐不可思议的重复道,“你不是最喜欢她的么,居然连心上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赵伟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女,漂亮的容颜下如今是一具不属于人的身体,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道,“她家住的有些偏远,平时住校。我怎么知道她住哪。说起来,”他指着陌香,“他们交往了两年,不是更应该清楚的么?你怎么不问他,反而跑过来问我?” 拜托,陌香知道才怪。唐唐别无他法,回头看陌香,却见陌香取出手机,道,“那就直接打个电话问问吧。” 不知道为什么,唐唐想起那日午后,陈烟爽挽着秦墨的手,微笑着经过自家品香坊门前的时候。彼时她还没有死去,笑靥明亮。面上泛着对秦墨的喜爱,毫无保留。唐唐忽然觉得有些可怜,拉住陌香的手,道,“算啦。那毕竟也是陈学姐的灵识。我们虽然是要去探她底细。但也不要欺骗她,让她自己送上门来吧。” 至少,不要是由陌香打这个电话。 陌香皱了皱眉,只得问道,“那,陈烟爽从前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啊。”赵伟跳起来,“我知道她的好友,罗梦如的电话。” 他既然要追求陈烟爽,自然在她的好友身上下过功夫。陈烟爽除了秦墨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她的室友,罗梦如。罗梦如很为自家好友对秦墨的痴心不值。更看好赵伟些,很是愿意为赵伟和陈烟爽推波助澜。只可惜,陈烟爽痴心一片,半分不为赵伟所动。 赵伟拨通了罗梦如的手机,那边,罗梦如的声音活泼欢快,“赵伟新年快乐啊,找我什么事?” “啊,你问烟爽家的地址?怎么着,”罗梦如打趣道,“你打算去她家拜年?劝你还是不要,她爸爸很是古板的。大概不会允许烟爽这个年纪谈恋爱。连我去她家玩,都要被盘问个半天。” “好了好了,告诉你,她家在……,你真的追到她,要请我吃饭哦。加油,我最看不惯烟爽喜欢那个秦墨了。油头粉面的,除了长的那个样子能见人,还有什么能见人的?” 唐唐听着罗梦如的话,苦笑着看着陌香,承受着这样的无妄之灾,陌香到并无所动,只是淡淡的想着事情。赵伟放下电话,咕哝了一声,“奇怪,烟爽家居然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他道,“走吧。”忽然回过头,看着陌香道,“秦墨,刚才梦如说的话,我也是那么想的。就算烟爽真的……了,”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字眼,含糊地略过去,“你还是对不起她。她喜欢你两年,你却在一个转身的时间,抛弃她喜欢别人。这次,为了查明真相,我勉为其难和你一起,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陌香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闻言淡淡一笑,不以为忤道,“走吧。”当先走出去,留下赵伟在原地,有些奇怪听了这样的话,秦墨居然不生一点气,倒是唐唐看了他一眼,略带一点歉意,快速的追了上去。 第十五章:有一种爱 陈家住的地方,叫做七里弄。是在北京靠近西城郊的一处地方。古时,是庙宇道观盛行之处,居住着一些修道之士,平日修行,偶尔为人捉妖驱鬼。到了近现代,人们渐渐不信神鬼迷信之说,七里弄便渐渐没落下来。改革开放之后,政府重新规划城区,七里弄作为北京城区最西之处,渐渐的便有大批人搬迁过来,湮没了属于七里弄的道家圣地的名声。 到了如今,七里弄更有着北京城的小贫民区的俗称。陌香与唐唐行在七里弄中,看着老旧的街房,叹了一声,果然与北京城区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 陈烟爽家在七里弄最深处,拐了几个弯,巷弄尽头是北京城现在已难得一见的四合院,老人拎着竹制的靠椅一摇一摇的坐在院中,慵懒的晒太阳。赵伟看了看门牌,肯定道,“就是这里了。” 陌香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女生,叫做陈烟爽的。” 老人从昏昏欲睡中抬起头来,却是真的很苍老了。满面的皱纹中,齿牙松动。有些发浑的眼珠看了看陌香,不易让人察觉的凝了凝眉,慢悠悠的喊道,“楠小子,有人来寻你家姑娘来喽。” 靠南当中一户人家推开了窗,探出一张美丽的容颜,看见了陌香,怔了一怔,欢喜无限,“阿墨,”陈烟爽唤道,“你是来找我的么?”她停了声,看见陌香身后的唐唐和赵伟,顿了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红润的脸色,记忆中熟悉的眉眼,赵伟慢慢觉的迷茫。明明站在面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儿,那东郊梦魇一般的坟茔,笑得甜美的墓碑上的小像,孰真孰幻?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青色马褂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内走了出来,看了三人一眼,道,“进来吧。” 他的额上有着深刻的纹路,行动也略有些不利索了。 “爽儿,”陈楠坐在屋中,低声吩咐道,“去给客人沏杯茶来。” 父亲从来不会如此平心静气的对待来她家做客的同学,尤其其中,又有两个陌生的男生。陈烟爽微微有些奇怪,不过,她素来顺从父亲的话,依言进去沏了四杯茶出来。唐唐双手接过,小心的不与陈烟爽肌肤接触,执着茶盏,有些不敢喝。侧眸看着陌香,却见陌香安然的掀开茶盏,滤去漂浮在水面的茶末,饮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那是当然。”陈楠骄傲道,“这可是十年前我在洞庭亲手采摘的兰舌茶,集了上好的惠州泉水沏制。现在的年轻人,”他略横了唐唐和赵伟一眼,哼道,“喝茶的没有几个。真正浸滛茶道的,更是几乎一个都没有。小伙子,你倒是不错的。” “谬赞。”陌香微微屈身致意。 唐唐哼了一声,不过陈楠肯出口称赞陌香,她与有荣焉,倒也不生气。轻轻啜饮了一口,果然陈楠也不算胡吹大气,那茶入口芬芳。回味甘醇。 “你们是为了爽儿的事来的吧。”陈楠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能寻到这里来,也不简单。小伙子的来历不简单,至于小姑娘,”他望着唐唐,顿了顿,道,“身上的灵气,似乎是属于络家的,前些年,我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也还是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 “你认识我妈妈?”唐唐怔了怔,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转瞬间,念及失踪了父母,立刻红了眼睛,期盼的看着陈楠。然而陈楠摇了摇头,道,“老头子很多年没有出这个院子了,哪里知道这些。” “爸爸,”陈烟爽好奇的抬起头来,“你们再说什么呢?” 陈楠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她的额心,念道,“睡吧。”少女顺着父亲的动作,柔顺的闭上眼,缓缓倒下。陌香和唐唐冷眼相看,唯有赵伟即刻跳了起来,怒道,“你做什么?”却慢慢茫然,那是烟爽的亲身父亲,又能对烟爽做什么? 只是,烟爽,怕是,真的去了。 陈楠接过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儿,欲要站起来,终究年老,力不从心。吩咐陌香道,“小伙子,帮我把她抱进去吧。” 陌香点点头,接过陈烟爽,走进内室,只觉得怀中的女子轻的仿佛一袭鸿毛,确实是过分轻了。触手肌肤柔软,却冰冷不似人体。 不是僵尸。陈烟爽的躯体还在公墓中安静躺着。 内室里置着一张软榻,他将陈烟爽置于其上。抬头看见身后神台上供奉的龛笼之中,点着一盏长明灯,灯下用道家灵符张贴。明明没有多少灯油剩下,那灯却执着燃烧,只是光芒幽暗。 那符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他却是看的熟悉的,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爽儿已经不在了,”陈楠的眸中映出一种透心的悲凉,慢慢道,“我还是不想让她听见。小伙子,你贵姓?”他看着赵伟问道。 赵伟讷讷,“我姓赵。” “嗯。”陈楠缓缓点了点头,闭上眼,“我看的出来,你喜欢爽儿。只可惜,我的女儿没有这个福气了。” 赵伟只觉得一颗心空空落落,沉到最深处,偏偏还能沉静出口,“这么说,烟爽的确……?” 陈楠沉默了片刻,不能明确回答,只慢慢道,“络小姐是我术法界中人,应该知道,每年的农历十一月半,是各种异时空力量活跃的时候。爽儿在那一夜去了。我孑然一身,妻子早丧,只有一女,父女相依为命,爱若珍宝。只觉天地俱毁于一旦。为了留住爽儿伴在我身边,我擅自使用了道家禁术,取了爽儿的灵识记忆,承在一尊木偶身上。就是里面的烟爽。” “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陈楠微微笑道,“我承袭正一教衣钵,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爽儿,除了不是生人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了的事实,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人。若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是我的不是。但,我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分,留着女儿在身边陪伴。每日里,她出门去,然后归来,喊一声,爸爸,我回来了。就够了。这种滋味,络小姐应当能够体会,不是么?” 唐唐想起失去父母踪迹这半年来自己每日里的忧思辗转,眼眶一红,怕人看见,侧了身避了开去。 “可否容我问一句,”陌香站在内室门前,微微颔首,道,“道长今年贵庚?” 陈楠怔了一怔,双眸中透出一丝笑意,这才仔细看了看陌香,“小伙子不简单呢。你目光清正,骨骼却有些与命格不匹配。初进门时我只看出你身负奇遇,如今看来,你倒是见闻广博,他日际遇,定当不凡。——我今年四十八岁了。” 唐唐低低惊呼一声,与赵伟对视一眼。看陈楠额上的纹路,猜他六十岁都是有余了。却不料,连五十都没有满。 陌香轻轻叹了一声,眸中泛出一种奇怪的色彩,“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吧。” “走吧,唐唐。”他低声道。 赵伟随之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忽然回了头,认真道,“陈伯伯。可不可以,”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让我再见一见烟爽?” 陈楠站起身,闻言看了赵伟一眼。今日来此的三个少年,最普通平凡的,就是这个赵伟了。他也不是看不出,女儿对陌香的倾心。但是,陌香那个少年,对唐唐的关心远远超过爽儿。只有这个赵伟,明知道爽儿如今的状况,还能够这样说。 如果是从前,他是不乐见女儿和男孩子交往过密。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萧瑟一叹,转身进入内室。 片刻后,传来陈烟爽疑惑的声音,“爸爸,我怎么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她走出内室,看见陌香与赵伟,怔了一怔,笑道,“阿墨,赵伟,还有……唐唐,你们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赵伟慢慢走近,浑身发抖,忽然伸出手来,抱住眼前的女孩子。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中,落入烟爽的颈项。 怀中的女孩子浑身冰冷,没有生人的温度,他想,这一次,真的是告别了。 陈烟爽吃了一惊,想着父亲还在身后,应该要马上挣扎,不然一定会被骂的。可是,赵伟的怀抱有着一种悲恸的力量,她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不忍心来。 那一滴泪,出奇的烫。 在赵伟的怀抱中,她忽然有一点体会,终于懂了,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喜爱。 可是,她在赵伟的肩上抬起头来,看着陌香。 少年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一无所动。 赵伟放开了陈烟爽,道了一声,“走吧。”再也不敢回头,旋风似的走出了这个在他生命记忆中灰色底调的四合院。 第十六章:朋友 唐唐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陈学姐,大过年的,我们到你家来拜年,总不能空手而来。你知道我家的品香坊是花草精油店,我送你一瓶我亲手炼制的精油吧。” 她取出一个小小的蓝色玻璃瓶,打开瓶盖,洒了一些在陈烟爽的手上,微笑道,“这是绣线兰菊精油,味道清爽,平时使用,也可以平心静气。味道不错吧?学姐平日里用着,对皮肤保养很有好处的。” 在陈烟爽的身后,陈楠淡淡的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反对。 陈烟爽犹豫半响,女孩子对这种东西,总是喜爱,终于接过,道,“谢谢唐学妹。” 唐唐步出陈家,陌香和赵伟都在等她,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沿着长长的巷弄,沉默的走着。 “阿陌,”唐唐软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陈伯伯的年纪?” “我在内室看到他摆的法阵,”陌香答道,“他施的是道门禁术,傀儡术。将属于人的意识强加在一个木傀儡上。这种傀儡术,如果落在有心人手上,是一种很狠毒的术法。不过只要没有坏心思,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嗯,”唐唐点头道,“现在也觉得陈伯伯和陈学姐好可怜了。” “说起这个,你刚才赠给陈烟爽的是……?” 唐唐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被你发现啦?那是绣线兰菊精油。绣线兰菊是蔷薇科绣线菊亚科,单叶两性,五瓣花,开花的时候,味道很好闻的。” 只要陈烟爽洒在了自己身上,她就可以通过留在自己手中的那盆绣线兰菊母株。随时确定陈烟爽在这个城市中的位置。按说,有了陈楠的保证,她本也不必多留心眼。但她还是有一点害怕,所以留了这一手。不过,她在陈楠与陌香面前光明正大的赠送,自觉坦荡荡,没有什么可愧对人的。 陌香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秦墨,”赵伟沉吟半响,忽然问道,“我都快要觉得认不得你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因为以前没有什么机会让你见识啊。”陌香淡淡道,“我自小对这个有研究。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是么?”赵伟将信将疑,但也无可奈何。 陌香将唐唐送到朝阳小区门前,赵伟居然也没有独自离开,跟着一起。目送唐唐回头笑了一笑,上楼去了。方道,“秦墨,你独自一个人在北京,也没有什么事做吧。干脆陪我去喝一杯?” 陌香怔了一怔,不过也没有推辞,微笑道,“好。” 过年仍开着的饭店不算多,多半又是那种比较正规高级的。赵伟顾及着陌香,沿着一条街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家路边小饭店。天也渐渐黑了。他们点了一桌的菜,又叫了一打啤酒。“这可?br / 陌香(柳寄江)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5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5部分阅读 可是货真价实的酒,不是你常厮混的那些女孩子们喝的什么冰茶。”赵伟挑衅笑道,“你敢和我喝么?” 陌香微微一笑,傲然道,“有何不可?” “好。”赵伟站起来,欲拍陌香的肩,却只拍到了桌子。他楞了愣,只当是头晕了一晕,没有在意,豪气的将酒杯斟满,道,“干。” 他自认酒量豪壮,一杯接着一杯,风卷残云。抬头看对面,陌香气定神闲,自己斟一杯,他便也斟一杯,绝不多喝,也绝不少喝。只是喝的再多,也神色不动,云淡风轻,仿佛入喉的,都是没有味道的清水。 他渐渐酒意上涌,大着舌头道,“看不出来,你身子单薄,酒量倒是很不错啊。” 陌香知道他面上虽已平静,心底却是伏着伤心,想要激一激他,就道,“这酒淡的很,再喝多少都是没事的。” 赵伟果然跳了起来,时事变迁,酒量在年轻男儿这里,还是一根不能挑的弦。他回头喊道,“老板,再拿两瓶白干来。” “继续喝。看谁能喝的过谁?”他豪气干云道。 一瓶白干喝完,他的颊上渐渐有了水渍,也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酒精放纵着理智,燃烧着心中的伤情。“烟爽,”他喊道,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落泪之时心已伤。 小酒馆里没有多少人,老板娘在外面看了过来。这年头,每一天,都有年轻人陷入恋爱,也都有年轻人失恋,早就见的多了。能够一哭,还是真汉子。 迷蒙之中,赵伟感觉陌香扶着他,问道,“赵伟,你该回家了。你家在哪里?”欲待起身,却心力不济,摇摇晃晃又跌下。挫败的又试了几次,最终只能道,“算了算了。秦墨,你拿我的手机,帮我打个电话回家,说我今天不回去了。我们回学校去吧。” 陌香摇了摇头,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赵家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按赵伟的说法转告他的家人。 “又喝酒了吧。”那边,赵伟的妈妈了然道,“这孩子,就是不省心。同学,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了。” 搀着赵伟回到红楼,推开寝室的门,赵伟咕哝了一声,“好香啊。” 他将赵伟安顿好,自己又往香薰炉里滴入几滴精油。迷迭的精油香味挥发出来,赵伟很快就沉入梦乡。这些日子,他也有些觉得,有这种香味缭绕在身边,练习内功的时候,更凝神静气,气息顺畅。 徐徐练了几个时辰,再睁开眼,天已经有些亮了。他和衣睡下一会,待赵伟起身了,才慢慢的起来。赵伟一宿宿醉,脸色尚苍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陌香,想起昨夜失态,略带尴尬的笑笑。大过年的,自然不可能在学校待多久,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推开门要走的时候,回过头看,陌香正在用冷水洗脸。他想了想,下定决心,认真道,“秦墨,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就算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三心二意,游戏感情。我赵伟,就当你是我的朋友。” 陌香听的一怔,捋起毛巾,回头看,赵伟却早就不在了。 朋友啊。这个词让他想起从前金戈铁马的岁月。道家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那淡淡的交情,的确是存在的。所以,后来,看到朋友间自相残杀,更加难过。 但人生在世,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总是要好一些吧。 陌香想着过去的朋友的时候,唐唐正在家中接受伯父伯母的“拷问”。 “昨天里,那两个送你回来的男孩子,是你的同学么?”夏语坐在客厅里,笑眯眯的逼问。 唐唐楞了一下,从沙发上跳出来,“哦,”不依道,“大妈妈偷看我的行踪。” “谁偷看了?”夏语扬眉道,“我不过是帮你照顾你放在阳台上的那盆绣线菊。正好看见他们送你回来。” “按说,”夏语睨着唐唐道,“你特地搬过来照顾的,居然是一盆花期已过的菊花。干么不带一盆正开着的梅花呢?” “人家就喜欢那一盆花,不行么。”唐唐撒娇道。 “好了。”唐希言关了电脑,从卧室里出来,拍了拍唐唐的头,作势道,“不要转移话题,好好回答。”他握了握拳,有些悔恨,“怎么当时我就不在呢?我倒要看看,哪个男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对哦。”夏语道,“险些被唐唐给绕开了。乖侄女,来,告诉大伯伯大妈妈,那两个男生究竟是你什么人?”连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唐豫宇都竖起了耳朵,偷偷往这边靠了靠。唐唐大感吃不消,叫道,“只是朋友啦。你们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好不好?” “真的么?”唐希言淡淡笑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哪个年级的?告诉我,我去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那笑容,不像是面对家人时的温和,反而像是面对商场上的敌人般的斗志昂扬。唐唐呻吟了一声,用沙发上的抱枕盖住脸,“希言,你不用那么夸张吧?”她拉了拉唐豫宇的衣袖,抱怨道,“大伯,你看看你儿子啦。想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咳咳,”唐豫宇咳了两声,放下报纸,取下眼镜,用绢布仔细的擦了擦。唐唐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希望他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制止妻儿的八卦。谁料唐豫宇重新戴上眼镜后,转首望着她,热络问道,“唐唐真的不喜欢他们么?” 耳边传来夏语和唐希言嚣张的笑声,唐唐只觉得不要活了。若真的要瞒天过海,她应当大声答一句,“我才不喜欢。”可是,她分明是很喜欢很喜欢陌香啊。她的心,让她吐不出半个不字来。于是只得跺跺脚道,“我不理你们了。”逃回卧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脸藏在柔软的床榻棉被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脸早就烧红了。 她扑哧一笑,戳了戳镜中的自己,“唐唐,你真是没用。瞧瞧你,和秦墨交往了三个月,都没有让哥哥发现。和陌香才认识了几天,就被大妈妈抓住了。” 客厅里,一家人失笑片刻,唐希言转身问道,“妈妈,你看见的那两个男生,感觉如何?” “还不错吧。”看唐唐的反应,那两个男生里,肯定是有她喜欢的人了。夏语心中就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仔细回忆道,“毕竟是五楼,我也没有看的很清。只觉得两个长的都不错。哦,身形较瘦的那个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抬头往我家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眼光,很亮。” 唐希言点了点头,想着,等陪着父母过了这个年假,他定要花些时间,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 想要追唐唐,一定得先过了他唐希言这一关。 第十七章:不可能出现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唐唐不敢出门找陌香,打叠了精神陪伴着伯父伯母,作个孝顺的女儿。每日里陪着逛街,聊天,抢电视,唐唐趁机向夏语抱怨唐希言不许她下厨房。夏语抱着肚子笑,打趣道,“我说怎么我这个懒儿子家里居然厨具齐全。齐全就齐全吧,居然还落了一层灰。原来是这个缘故。” “没关系。我来教你。”她阿沙莉道,但过了一会,就将唐唐推出厨房。“算啦算啦。你还是等着吃就好。” 唐希言大笑,“我就知道,”他鉴定完毕,“我妈肯定舍不得的。” 唐唐气的扑上去和他厮打。叫着道,“我要爆料我要爆料,希言哥哥在新悦,可是很有行情的。不少女员工都对他很有意思。有个叫……”唐希言连忙去捂她的嘴,可已经迟了。父母都已经听见。唐豫宇还好,夏语在厨房眯了眯言,道,“小言,你给我进来说。” 唐唐乐的直笑。日子过的和乐融融。只有到了夜里独自待在房里,才会对着父母的影集,一个人伤心想念。直到如今,她尚没有想通,她的爸爸妈妈,怎么舍得将最疼爱的女儿丢在这里,奇异的失去了踪迹。窥见了络氏一门的秘密,她渐渐的不敢把事情想的单纯。爸爸妈妈的失踪,是否和一些非人力可以解释的事情相关?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不可化解的危险?他们如今在哪? 停。唐唐摇了摇头,不能让自己在想下去了。在想下去,她怕她要崩溃。 膝上放着的影集,相片里,爸爸妈妈站在十八岁的她身边,在自家品香坊中,看着自己,笑的温和。身后,高大的颇罗铃木树冠茂盛,垂下金钱串一样的树叶。 十八岁生日后,爸爸妈妈就失去了踪迹。任她千呼万唤,都不能回来。 唐唐叹了口气,踏了鞋,披了大衣,推门出来。正月里的夜晚,天气有些冷。阳台上的绣线兰菊,在夜风吹拂下叶子微微动了动。唐唐拨弄着绣线兰菊,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这几日,这盆绣线兰菊如同普通植物一般,欣欣向荣的成长,枝叶俱无异动。这就说明,陈烟爽半步也没有离开七里弄。她想起那一日里四合院里见的老人。身躯苍老,眼神却有着锐利光芒。总觉得,陌香似乎猜到些什么,却没有告诉她。但不说就不说吧,陌香总不会对自己心存歹意。 想起了陌香,光亮便慢慢照亮了唐唐的心,生出一点欢快。唐唐想,此生能遇到陌香,也许,真是一种缘分。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很快的,八天年假就嗖的一声过去了。唐希言和唐唐手忙脚乱的送了唐豫宇夫妻上飞机,回到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趴在沙发上。唐希言啧舌道,“总算走了。妈妈这几天念叨来念叨去,害我在自己家里都有点不自在。” “是啊,是啊。”虽然自己也被夏语追问的不敢见人,唐唐还是闹着希言,“走的时候庆幸。过几天又想念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么?” 她的笑容渐渐淡去,唐希言看着奇怪,问道,“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她慢慢道,“就是我的左眼皮一直不停的跳。” 左眼跳灾,右眼跳福。 她忍不住回头看阳台上的绣线兰菊。在风中招展,一如往日。 “我当什么呢?”希言嘲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吧。唐唐安慰着想,明明,一切都在正轨上,看不出半点偏差的痕迹。 匆忙忙的年假结束,北京这座城市恢复了正常的步调。唐希言也恢复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唐唐终于可以舒口气,借口回品香坊照看坊中植物,出了家门。约了陌香出来,自己一边为植物浇水修枝,一边与陌香说一说现代的生活。 “我的堂哥知道你啦。”她叹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按我对堂哥的了解,他肯定要查你的祖宗十八代。也肯定会横挑竖挑你的毛病,你若见到他,多担待一些。” 陌香闻言唔了一声,问道,“你堂哥是做什么的?” “他?”唐唐掠了掠头发,轻笑道,“他从前是南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毕业之后,进了新悦这个知名的软件公司,干的却不是技术,而是执行经理。真是浪费多年的教育啊。” “计算机,”陌香想了想那个尚客豪用来打魔兽的大大的屏幕,变换着各种画面,问道,“就是电脑么?” “嗯。”唐唐点点头,“陌香也要学一学哦。这年头的年轻人,没有不会摆弄电脑的了。”她说做就做,放下喷水壶,拉起陌香的手,道,“我们到楼上去玩电脑吧。” “等等。”陌香颇有些无奈,道,“你先把这些植物都处理完再说吧。” 唐唐吐吐舌头,乖乖回去继续干活,却又忍不住回头抱怨,“陌香,你比我爸爸管的还多呢。” 陌香取了梯子,爬到那株颇罗铃木树上,仔细的修树的枝条。唐唐仰着头看了一阵,道,“你以前修过树么?” “没有啊。”他漫不经心的答道。 “修的很漂亮呢。”唐唐不吝于赞美,“你不可以直接跃上树么,电视上的侠客都能飞檐走壁的。” 他看了她一眼,利落的沿着梯子下来,道,“在等一阵子,估计可以吧。” 唐唐满怀向往,“那一定很好玩。”将一地碎枝打扫收好,洗了手,上二楼起居室,教陌香使用电脑。陌香这才明白,原来电脑的作用不至于打游戏,对它能够自动跳跃着各种任务觉得很神奇,很有兴趣,问道,“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呢?”唐唐讲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陌香依旧茫然。大感无趣,道,“你等会买本专业原理书看看就是了。” 和陌香在一起的时间,仿佛过的特别快。唐唐只觉得不过才一会儿,推窗望,天却渐渐晚了。冬日里太阳落的特别早。北京城中高楼鳞次栉比,太阳悬在城西的一栋楼后,慢慢的,慢慢的落下去。颜色鲜红如血。 “我要回去了。”唐唐颇有些恋恋不舍,与陌香下了楼,锁起门,笑道,“我都有些希望快点开学了。开学了,就可以时常和陌香在一起,不用被哥哥管了。” 陌香微微蹙眉,道,“你哥哥就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住在这里,也不怕出事。” “别说了。”唐唐大感头疼,“我和大伯哥哥争取了好久,才让他们答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会轻易出事。你看么,我家和大学只这么近,难道你还要我住校不成。我可不习惯和人合住。”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陌香道。 “要不这样吧。”唐唐忽发奇想,“你将学校的寝室退了。到我家来住。”她落寞的低下头,“反正我家房子大,我爸爸妈妈也不在家。” “胡说什么,”陌香失笑,勉强板了脸,“孤男寡女同居一个屋檐下,成何体统?” “你就是老古董。”唐唐理了理头发,看着27路公交车开了过来,回头嫣然道,“阿陌,我走了,”她怔了一怔,“你在看什么?” 陌香收回了查探身后的目光,迟疑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傍晚时分,下班的人流来来去去,形色匆匆,却看不出半点异常。唐唐嘻嘻一笑,“阿陌长的好看,回头率本来就高的。” 司机鸣着喇叭,催促乘客上车。唐唐不再多说,跳上车。摆摆手喊道,“阿陌再见。” 他点了点头,站在站牌前,目送公交车开走。华灯初起,拉出他的影子,淡淡的,拖的很长。 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那种如芒刺在背的目光,渐渐消失不见。 大年初九的日子,年假刚刚结束。城中交通紊乱,堵了好一阵车。唐唐下车的地方,离朝阳小区还有一小段路。唐唐沿着街道边缘慢慢的向回走。抬起头,看的见五楼上,堂哥家中的灯火明亮温暖。 长街对面行来一人,其时,天已渐渐黑了下去,唐唐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皱了皱眉,觉得那人有些熟悉,白色衣裳,身形单薄。 没有风吹过,偏偏有些冷。 那冷,是让人皮肤上发毛的冷。 来人勾了勾唇,问道,“唐唐?” “陈学姐?”唐唐不可置信的喊道,忍不住抬头望向楼上。在客厅明黄灯光背景下,阳台上的绣线兰菊依旧一如往常,半分不起波澜。 怎么可能? 唐唐勉强笑道,“陈学姐来找我做什么呢?” 她觉得,陈烟爽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幽,有点冷。手臂上一个一个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跳了出来。 陈烟爽悠悠一叹,“我好冷啊!” “不对,”唐唐戒慎的退了一步,“你不是陈学姐。” “我不是陈烟爽,又是谁呢?”少女微笑道。 唐唐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眼前的人,给她的感觉,和陈烟爽很是不同。但是,她的确又是陈烟爽。 大冬日的,穿着那么单薄的单衣,怎么可能不冷呢? 唐唐小心翼翼道,“学姐,要不要我上去拿一件衣服给你?” 她看了唐唐一眼,道,“不用了。你只要把秦墨还给我就好。” 又是这句话,唐唐有些无力,道,“阿陌又不是东西,他愿意在谁的身边,就在谁的身边。不是你我能勉强的。” “是么?”陈烟爽微笑着抬起头来,“那么,如果你死了呢?” “阿墨,是不是就会乖乖回到我身边了?” 她说完了这句话,一阵冷风吹过,唐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厚重的羽绒服也挡不住。有些后悔,自己学习术法时的不认真,没有学什么自救的法子。 陈烟爽却不答话,慢慢的伸出手来。 唐唐恐惧的尖叫了一声。 柔和的路灯淡淡洒下光芒。灯光下,那只纤细的柔荑上,分明有着一块又一块,淡紫色的,尸斑。 第十八章:唐唐的下落 从朱雀街到建华体院的红楼,要穿过半个徽明大学,从西门入建华。两校之间的那条街上,有三四家书店,卖着与学习相关的书籍,满店俱是书香,生意很好。陌香随意挑了一家叫做南博的书店,选了一本关于计算机的参考书。往柜台上付钱。 收银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妹,接过书,抬头看了看,少年的侧脸沉静清丽,忍不住微笑搭讪,“同学,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秦墨?” 陌香怔了一怔,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不认识啊。”小妹面上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晕,“不过建华体校大名鼎鼎的校草,我肯定是见过的。” 陌香笑了一笑,付了钱,回到寝室,开了台灯看书。纯理论的计算机知识很是枯燥,陌香自负聪敏,对这完全陌生的领域,看着也有点茫然。看了一阵子,无奈丢开来,忽然一怔。干净的书桌上,方才空无一物,此时,却躺着一只蓝色的手链,碎石细小,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蓝光,仿佛夜空颜色的神秘。 那是……络云赠给他的蓝晶石手链。 他的灵魂穿越时空,自然就以为,这条手链遗失在大唐了。却不料,在这个时候重见。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拿起手链把玩,蹙着眉想着因由。忽然间,深夜里的电话划破沉寂。 随手将手链放入口袋,接过电话。听见赵伟在那边喊,“秦墨,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吗手机关机?” “啊,”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看,果然屏幕一片黑暗,按了开机也打不开。“我没注意,它就关了。” “没电了就赶紧充电啊。”赵伟吼道,大声的嘶吼掩不住他的恐惧。陌香有些不祥的预感,问道,“出什么事了?” “今天,陈伯伯打电话找我。”赵伟顿了一顿,方道,“烟爽的墓空了。” “什么?”陌香诧异道。 陈烟爽的尸体,被陈楠用傀儡术攫取了灵识,术法改变了身体的磁场,极易导致尸身异变。所以,陈楠将墓址选在了向阳的位置上,又动用了七星芒法阵,一方面吸收阳光补充傀儡人行动的动力,一方面,也用阳光的干净力量来压制尸体。 只要七星芒法阵还在运转,就不会出任何事情。 “秦墨,”电话那边,赵伟的牙齿打颤,“你说,是不是有盗墓的人盗了烟爽的墓?” “应该不会。”陌香道,除了那七星芒法阵外,那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坟茔。盗墓者再不长眼,也不会去挖它的。 “只有那一座坟墓出事么?” “这……我不知道。是陈伯伯告诉我的。” 陌香哼了一声,道,“我去公墓那边看看。” “等等。”赵伟叫道,“我也过去。在公墓门口等你。” “不用了。”陌香有些讶异,“这件事透着些诡异,你还是不要去了。” “可是,我既然知道了。”电话里,赵伟的声音无比坚持,“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陌香的心忽然一暖,一千多年弹指而逝,属于大唐的金戈铁马慢慢退去。好在,中华男儿骨子里的血性还是在的。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出租车不肯在公墓那样荒凉的地方停下。陌香又走了一段路,看见赵伟站在公墓门口,远远张望,脸色惨白,看见他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慢?”他抱怨道。 “我问了公墓管理员,”赵伟道,“真的只有烟爽一个墓出了问题。前天他们按例巡走坟山的时候,发现烟爽墓被挖开,前面墓碑也倒了。”他打了一个冷战,勉强续道,“里面已经没了东西。立刻通知了墓主家人。陈伯伯来看过,据说面色很是难看。倒没有为难管理员。” “嗯。”陌香点点头,欲要进去。赵伟拉住他,问道,“真的要进去么?” “自然。”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赵伟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也好。我陪你进去。” 他扭开手电,在黑暗中照出淡淡光圈。时至冬日,也没有什么夜虫鸣叫,四周一片寂静,抬头远远的看,是耸立的一排排的坟头。黑鸦鸦的,似乎要临头压下来。赵伟心下直哆嗦,回头看,陌香却神色如常,心中暗暗佩服。 “到了。”他道,将手电照过去。 墓|岤一片狼藉,棺盖被翻转出来,掀在一边,泥土撒了一地,尚未清理。不知名的虫子慢慢的爬出来又钻进去。赵伟不自觉的退后一步,问道,“秦墨,你到底想要查看什么?” 陌香接过他的手电,仔细照了一照。棺中之人果然已经不见,只余下三颗七星芒石。 他往四周看了一看,地上还散落了两颗。剩下的两颗,却不见了踪迹。 “看出了什么?”赵伟捏着鼻子问道。 “唔,”手电筒的光芒转到了掀开的棺盖上,凝住不动。 这下连赵伟都看出来了,疑声道,“这似乎是被人从里面弄开的。” 可棺材里面,岂非只有一个陈烟爽? 赵伟面上的血色真的褪了个一干二净。“秦墨,”他颤抖的叫着,仿佛能汲取一点安全感。 “没事。”陌香安抚道。继续仔细审看。若真的是尸变,除非法阵失去作用。但那日所见,法阵安然无恙,安安静静的,如何能出差错? 他猜了片刻,望向墓碑,若有所悟。回头问道,“你看,这块倒掉的墓碑,和其他人的,是不是有点不同?” 赵伟上前看了看,道,“质地好像是有点差别,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面纸?”陌香不答反问。接过赵伟递过来的面纸,小心的包起一块七星芒石。仔细观看,淡淡哼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是,若如此,醒过来的陈烟爽,会想要做什么事?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陌香,脸色渐渐变了。 “秦墨,你怎么了?”赵伟惊疑不定。 “手机借我用一用。”陌香不理他,急道。 他拨打唐唐的手机,彩铃唱了许久,都无人接听。无奈又拨通了唐希言家中的电话,三声后,一个好听的男声接起,“喂?” “唐唐回去了没有?” 那边,唐希言怔了一怔,冷笑着眯了眯眸,“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她回去了没有?” “哦。”唐希言猜想着打电话的这个人,是不是那日送唐唐回来的两个少年之一,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哪所学校……?” “请你先分一下轻重。”陌香厉声道,“过几天,我自然会上门拜访。现在你先告诉我,她到家了没有?” 唐希言楞了片刻,终于意识到问题不对,来不及在乎陌香的语气,道,“她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 陌香闭了闭眼,沉声道,“我先去找她,以后再说。”倏然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唐唐六点半钟就离开了品香坊,如今还没有归家,多半是出事了。 他回头道,“先走吧。”我们到七里弄去找陈烟爽的父亲,路上再跟你说。” 他当先走了出来,赵伟在后面,看着陌香的背影,少年的背影瘦削,夜色中,似乎透出一种怒气来。却又似乎担着一种责任,沉稳有如泰山。 “那七星芒法阵本来压制着烟爽,但所用的七块七星芒石本身含着微量磁性。烟爽的墓碑却正好是一种罕见的磁石所做,两相吸引,慢慢的,置在烟爽胸口的七星芒石就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失去效力。这才导致今日之事?” 来到七里弄,赵伟讶异重复道。 “大致如此。”陌香点头,穿行在巷弄里,熟门熟路,来到陈家,举手欲敲门,那门却咿呀一声开了。 坐在陈家主座上的正是陌香当日来在四合院中问路的老人,白发苍苍,精神却抖擞,拄着拐杖叹道,“唉,楠小子,当日我让你不要这么做,你却坚持。我看你心意已决,才松了口。到如今这个地步,万一出了事,可怎么收场啊?” “好了。”陌香脾气惯来不错,此时心中却也有了火。冷冷道,“你们谁告诉我,找到人了没有?” 他看了一看屋中,陈烟爽躲在父亲身后,脸色苍白,连眼圈都凹了下去,气色与上一次相比,差了很多。傀儡人失去了七星法阵供给的能量,一天天的见衰弱下去。看见了陌香,眸子亮了一亮,喊了一声,“阿墨,”神情却茫然。 陈楠叹了一声,道,“我已经找了爽儿整日了,都没有找到。迫不得已,才通知了知情的你们。” “爸爸,”陈烟爽迷茫道,“你在说什么呀?爽儿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 陈楠不发一语,抱住了女儿,浑浊的老泪缓缓流下。 “昨天下午,公墓有人通知我,爽儿的墓出了动静。我心急去查探,发现七星芒法阵出了岔子,当下知道不好。失去了灵识的爽儿,是没有什么理智的。她又残存不了多少记忆,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找了一整日,都没有头绪。请了师叔老人家出来。师叔让我找你们来,大家一同找吧。” 不过数日不见,昏黄的灯光下,陈楠看起来,要比当日所见,又见老了不止十年。 “爸爸,我怎么听不懂。”陈烟爽的脸色已经白的像一张纸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墓不墓的?” “孩子。”孙师叔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让你记起来。毕竟那段记忆太惨痛。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可想了。” “你真的记不得么?你已经死了。”他慢慢道,“两个多月前,你就已经死去了。本来,尘归尘,土归土,是应该的。你的父亲偏偏舍不得你,拼了命也要留下你再陪他一阵子。” 第十九章:绝路逢生(有部分恐怖情节,慎入) “骗人。”陈烟爽无法置信,尖叫道。然而,孙师叔眸子里透出来的悲凉那么深刻,仿佛剜进他的灵魂。她惶然的回过头去,看见父亲悲怆的神情。 “骗人骗人骗人。”她继续尖叫道,“如果我已经死了,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她想要哭,却惊恐的发现,心中再难受,双眼依然干爽的没有半滴眼泪落下来。“呜,”她声嘶力竭的呜咽,跌倒在地,茫然的喊着,“阿墨,你告诉我一声,他们都在骗我,对不对?”赵伟看的心中不忍,过去安慰,回头喊道,“秦墨,你过来说一声话啊。” 就算事情再不可收拾,何必在这个可怜的少女面前亲手揭破真相,让她承受如许打击? “陈烟爽,”陌香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双眸悲悯中带着一丝锐利,“若是你,在这时候,你会选择去什么地方?” 陌香其实不懂,陈烟爽对秦墨付出的感情。但是单从傀儡人醒来之后对自己的执念,就可以知道,陈烟爽对这段感情看的多么深。当失去灵识的少女从死亡中醒来,她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僵尸。僵尸淡忘了生前的记忆,剩下的,只有本能。喜怒的情绪,都直接绝对。 这样的僵尸,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而唐唐,她不过是接触术法一段时间的普通女孩,尚不纯熟。甚至她所练的,都不是攻击性术法。在失去了灵识的僵尸面前,她可以说,没有半点抵抗力。这样的唐唐,被僵尸带走,他不敢想象,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陈烟爽疯狂的摇着头,“阿墨,连你都那么说么?我才没有死,我活的好好的。” “好了。”陈楠爱女心切,护住陈烟爽,“事已至此,就不要为难爽儿了。我们一同去找,总能找到的。”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陌香冷笑,咄咄逼人道,“我找不到唐唐的踪迹,多半她已经被你女儿带走。若是出了事,谁来负责。陈师傅,你纵女行凶,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不要难为?” 陈楠被他的话逼的退了一步,脸色渐渐惨白,没有说话。 “你就知道唐唐,”陈烟爽跳了起来,瞪着陌香,双眸似乎要烧出血来,怨恨道,“她有危险,我就好过么?我好好的过我的日子,今天,你们过来,统统告诉我说,我已经死啦。你们告诉我一个这么惊人的消息,还要我平心静气的帮你们找那个女孩,你们是不是太过分?谁来管一管我?” 她重重的咬着下唇,想要咬出血来,可是疼痛都是麻木的。秦墨,她仔细的看着心中的少年,想将他的容颜刻到心里去。你可不可以,过来安慰一下我?我只要一下安慰,也许,也许,我就可以甘心一些。 然而眸中的少年只是叹了一声气,轻轻道,“抱歉,我只是担心唐唐,说的太过了。”不再说话,取下神龛上供奉的桃木剑,转身离去。赵伟看了看委顿在地的陈烟爽,又看了看倔强往外走的少年,迟疑了一刹那,追了出来,“秦墨,”他喊道,“你打算怎么办?北京城那么大,没有烟爽的指点,没头没脑的找,你找上几天几夜也找不到的。” “我本来就没有指望她,”陌香淡淡道,“我只是来取对付僵尸的武器,要找唐唐的下落,我自有办法。”他从口袋中取出那串蓝晶石手链。 蓝色的晶石在夜色里闪现幽蓝色的光泽,映出少年脸上的清冷神情。“这是络家世代相传的一种法器,认得主人的气息。” 手链接触了生人肌肤,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迟疑半响,相信了陌香释出的善意,在掌中跳跃片刻,最后定格在东南方向。 北风哗啦啦的吹进来,窗子啪啦啦的做响,唐唐打了个冷颤,慢慢的醒过来。口袋中的手机持续的响着,有人在拨打她的手机,坚持不懈的寻找着她的下落。她掏出来看,是希言的来电。 “醒啦?” 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唐唐手一哆嗦,手机落在尘灰里,滚了几滚,依旧在鸣动。唐唐抬头看,倒抽了口冷气。昏黄的灯光下,陈烟爽的单衣雪白,式样简单,依稀是人死后下葬时穿的那种寿衣样式,衣裳下摆,缀着一颗七星芒石,月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而她的脸色,却比衣裳还要白上三分。 她听得见,自己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 这不是陈烟爽,亦不是那个傀儡人。这是从坟墓中爬出的尸体,因为人世间执愿未了,变成了僵尸。 “好冷啊。”僵尸神情迷茫,“我睡了好久好久,终于醒来,四周一片黑暗。我最怕黑的,你们却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暗中。我好害怕,我拼命的推,终于推开了。太阳刚刚落下去,到了晚上。我在人海中慢慢的走着,找爸爸,找秦墨。后来,我看见了你。” 僵尸的声音渐渐凄厉,眸光投过来,也染上重重怨恨,“我忘了很多事情,却偏偏记得你。因为你,秦墨不要我了。你才和他遇见多久,凭什么霸占他,对他欢笑,他是我的,是我的。” 唐唐心惊胆战的看着僵尸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吓的眼睛都不敢一眨,偷偷的剔开口袋中精油的瓶盖,“陈学姐,秦墨曾带我到你家找过你。”她试着安抚道。 “哦?”僵尸果然停住了脚步,面上亦泛起淡淡的微笑,“他找我,做什么事?” “因为他觉得,留在学校里的那个学姐,有些不像学姐。”唐唐道。 僵尸一声冷笑,啪的一声,举手摔了她一巴掌。唐唐惊骇欲绝,勉强要往后避。僵尸的行动迟缓,但力气极大,扫到了一些,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尤其僵尸的手扫过她脸庞的时候,她闻到了腐烂的味道。想起面前女子,衣裳下的身躯早就不是生人,几欲作呕。 “胡说八道。”耳边听得僵尸道,“我一直再睡觉,哪里有什么一个另一个我?” 地上的手机终于停止了鸣动,唐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希言终于放弃了。她强笑道,“学姐一直在睡,怎么知道没有另一个学姐呢?” 头顶上的风灯,昏黄的光泽洒下来,映照出僵尸面上奇怪的神情。唐唐打量着遥遥欲坠的大堂,身后的龛笼上,供奉着三清尊者的泥塑神像,落着积压的尘灰。似乎是废弃的道观,看一殿的荒凉,大约,已经出了北京城了。 “这里是哪里?”她问道。 僵尸淡淡道,“这里是我小时候常来的一处地方。——我才不信你说的那些话呢。我只知道,如果我杀了你,阿墨就只能回心转意的喜欢我了。” 她淡淡的微笑,神情柔和,仿佛真在想念和秦墨在一起的甜蜜生活。只是脸色苍白,更显可怖。 空气中慢慢弥漫出一种清香的味道。 “秦墨才不会喜欢一个杀了人的女孩子呢。”唐唐慢慢道,“秦学长新欢的是温柔贤淑的学姐,学姐若杀了我,可就不温柔贤淑了。” “没关系。”僵尸神色不动,“你不要告诉他,是我杀了你就好了。” 她侧头想了想,慢慢露出猫捉老鼠的笑意,“你说的也有道理。也好,我不杀你。你是自己死的,不干我的事哦。” “你不过就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冰清玉洁的身子。”僵尸的面容渐渐扭曲,“你说,这道观废弃了,还有没有人来?我若是将你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撕烂了,有人进来,你的下场会是如何?就算没有人进来,待到天亮,你也该冻死了。冻死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吧。” “你疯了?”唐唐尖叫道。 “对啊。”僵尸大笑道,“我是疯了。我好冷啊。既然我这么冷,你又如何能穿的这么暖?”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手上,历历的尸斑,清晰可见。 唐唐惊的连喘息都不会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慢慢的伸过来,拉开她的羽绒衫拉链,拽住衣襟,用力一拉。滋啦一声,羽绒衫裂开来,细小的鸭绒扬起来,有几根,拂过僵尸的眼睛。僵尸的身体虽然已经死去,各项生理反应还残留了一些,受不住的眨了眨眼。再睁开,却发现,近在咫尺的那个少女,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到哪里去了?”僵尸暴跳如雷,前后左右的张望,却看不见丝毫唐唐的踪迹,淡淡的白雾升起在道观里,她伸出手挥散,却怎么也挥不散。 北风一个劲的呼啦啦的吹,唐唐在僵尸的脚下,抱住了身子。失去了羽绒衫的庇护,冬夜的寒冷,一点点夺去她的体力。眼泪欲要夺眶而出,她倔强的将它眨回去。前些日子,因为无聊,她挑了巫书上的一些有趣的术法练。最近练的一种,就是幻影法,所以将引导幻影法的多旋草精油带在身上。她适才将精油打开,多旋花的香味慢慢挥发出来。当僵尸的手伸过来之时,她立刻催动咒语,施展了出来。 僵尸在身边走来走去,张皇的寻找自己。唐唐禀住呼吸,不敢一动,怕她听出动静。只要再撑一会儿,撑到陌香找到自己,一切就好了?br / 陌香(柳寄江)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6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6部分阅读 了。她彷徨无依,只得抓住这个救命稻草的念头,安慰自己。但僵尸却越来越近了。她的手四处摸索,唐唐清晰的看的见,她长长的指甲,以及指甲里的灰土。 僵尸转了身,欲要往回走,却皱了眉,感觉指甲划过了温暖。空气中传来一声痛呼,一道血痕慢慢现了出来。 术法见了血,慢慢的失了效力,唐唐抬起头来,看僵尸冷笑道,“我倒看不出,你还有些本事。但再多的本事,也改变不了你的下场。” 她折腾了许久,开始不耐烦,不愿再生变故,冷笑道,“我直接掐死你算了。”慢慢伸出手。唐唐如何肯束手待毙,转身欲往外逃,不料僵尸看似行动迟缓,却有先见之明似的拦在门口,堵死了她的去路。 莫非真的难出生天了? 唐唐生出一点绝望来,在心中喊了一声,“陌香。” “放开她。”道观外,有人淡淡道。 第二十章:合二为一 ‘陌香,”唐唐喜极而泣。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僵尸亦怔了一怔,所有的动作全部停顿,缓缓的回过头去,看见道观门前的两个少年,站在前面的一个容颜清俊,面沉如水,“你是谁?” 她迟疑问道。 “你既然找唐唐麻烦,又怎么会不认得我?”陌香讥讽道,“你若不知道我是谁,又何必找她麻烦?” “秦墨,”赵伟听着这话诛心,忍不住唤了一声。 “阿墨,”僵尸呆呆的叫了一声,这个名字不用在记忆里搜寻,却是早就刻在灵魂里的。她那么爱那么爱的少年,仔细看着面前熟悉的容颜,僵尸忽然自感羞惭,捂住了脸,躲回到灵宝天尊泥塑后面。 “陌香,”唐唐向他奔去,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陌香轻轻叹了一声,脱下风衣,为唐唐披上,又吩咐道,“仔细擦擦脸。” 风衣上尚带有陌香的体温,十分温暖。唐唐点点头,想起僵尸的手数度拂过自己肌肤,不用陌香吩咐,用袖子使劲擦试。抬头看见赵伟,赵伟抬眉看着泥塑后面,眼神哀凉。忽然觉得有些心有戚戚焉。 赵伟一定很心痛吧,喜欢过的女孩子,落得这个模样。 陌香却没有太多的怜悯,负手走进道观,淡淡道,“出来。” 僵尸站在泥塑身后,沉默许久,方轻轻道,“我不。”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天地阴阳,万物循序而生,自有定律。岂是小小一个你可以破坏的?” 僵尸怔了半响,不服道,“可是,我的所爱,所恨俱在人间,如何能去?” “身既了,爱恨亦了。一了百了。”陌香慢慢道,“太过执着,不免堕入魔道。因私欲而欲泄愤他人,更是当诛。” “你就是喜欢她,不喜欢我就是了。”僵尸怨毒道,“早知道,我该早点掐死她的。” 陌香回头看了看唐唐,抱着肘站在自己身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一点惊惧,显然还没有从适才的恐惧中完全走出来。他的手慢慢握紧,冷冷道,“你家世传也是修道之人,你所在之处,当年也是道之一脉香火鼎盛之处。你从小学的,就是杀生害命?” 僵尸一阵气苦,衣角上的七星芒石急速的变换颜色。终于,她睁开眼到,“我不用你教训,你说阴阳两隔,好,我就不杀姓唐的,我杀了你。我们就到地下去做一对鬼夫妻吧。” “秦墨。”赵伟觉得不对,赶快喊道,“她没有理智了。我们赶快逃吧。” “不行。”陌香摇摇头,道,“我们若走了。她若发狂,伤害其他人,怎么办?” 僵尸从泥塑后走了出来,面上神情肃杀,转过身,变成僵尸的躯体力大无穷,竟抱起灵宝天尊的泥塑,欲将其生生拔起。泥塑不堪重负,喀啦一声,从腰间断成两截,抖起的尘灰,呛的人站不住脚。僵尸却连呼吸都静止了。 陌香一把把唐唐推出道观,喊道,“赵伟,你先带她走。”唐唐喊了他一声,回头想要跟进去,却被赵伟死死拉住,不住的挣扎。 “陌香。” 两个人都怔怔的看着,观中的少年不退反进,掣起手中的桃木剑,身形灵巧,避过僵尸的攻势。不曾看见他手中木剑的走势,却偏偏绕过泥塑,在僵尸面上狠狠划过。 桃木剑最克邪物,僵尸吃疼,“啊“的叫了一声,退后一步,腾出一只手来,抹过伤痕,腐朽的身躯早就没有了血,流出青黑色的液体,其状可怖。僵尸怔了一怔,发起狂怒,冷冷的瞪着陌香,已经没有半分看着情人的柔情蜜意,完全将之看作生死仇敌了。 “秦墨什么时候学过武了?”赵伟愣愣道。 “笨蛋。”唐唐一个板栗敲着赵伟的头,“就知道愣愣的看,还不打电话叫七里弄的道长过来。”她的手机,被摔在地上,已经不能用了。要知道,陌香虽跟在磨石老人身边十余年,熏陶道家之识,自己本身却不精通降妖伏鬼的术法。自己更是个半吊子巫女,还是让那些正宗的道士来处理比较好。 赵伟如梦初醒的点点头,连忙掏出手机,正要打,却又放下。唐唐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又怎么了?” 赵伟指着前方道,“他们已经过来了。” 陌香在思索着对策,他来到这个时空的时日尚短,重新修习武艺,就算进境飞快,到如今,也不过才半月时光,如今的功夫,连从前自己的半成都没有。论理,是不应该和僵尸硬碰硬的。但是,当看到唐唐受伤害,他还是没有忍住脾气。 没有忍住就没有忍住吧。他在心里叹息,好在,这个僵尸道行尚浅,倒也不是不能对付。 三清尊者神像只余其二,望着观中众生,眼神悲悯。 僵尸抱着泥塑冲了过来,却被陌香盘腿绊住,跌倒在地,惊起尘土一片。僵尸不畏惧疼痛,很快的爬了起来,总算意识到陌香不容小觑,疑惑谨慎的望着他。 忽然,她怒吼一声,将手中神像向陌香砸过去,陌香暗道不好,知道她是要冲向外面,意图拿住赵伟和唐唐。神像带着风声临头砸下,他若要避开,就来不及去救人,只得喊了一声,“快闪。” 赵伟大惊失色,本能的将唐唐护在身后,僵尸的手指抓到胸前,忽然看到这个男孩难言的眼神,灵台忽然清了一清,手下劲道就松了。 桃木剑当空掷出,吞吐着光芒刺向僵尸的后背。黑夜里传来老者痛彻心扉的喊声,“剑下留人。”陌香怔了一怔,力道稍偏了一些。 唐唐惊喘了一声,拉着赵伟躲了过去。 木剑钉过僵尸的衣裳,僵尸嘶了一声,木剑与肌肤交接处,泛出了灼烧的痕迹。她却不觉得疼,跌在来人脚下,抬起头来,看见一张纹路深刻的脸,慢慢落下泪来,喊道,“爽儿。” 这是谁呢?这么熟悉,熨贴着她冰冷的灵魂,那一刹那,忽然有些想哭。 记忆中有些片段泛上来。似乎还在蓝天白云的日子里,脾气古怪的道士,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笑的慈祥,“爽儿乖。爸爸带你放风筝去。” 你应该记得的啊。她死命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偏偏,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 可就算能够想起来的东西很少,她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很疼爱很疼爱她。 僵尸身形僵直,一旦跌倒,就不太容易起身。陈楠上前,将她扶起。她肩上的衣裳拉落,露出点点尸斑。陈楠看的深刻,避了过去,脱下衣裳,为她披上。 “我不冷的。”她脱口道,“你不必……” 我已经死掉了,不再需要人世间的温暖。 她忽然惊慌起来,用力的挣脱着陈楠的怀抱,“爸爸,我不是生人,你不要抱着我,不好的。” 爸……爸? 她忽然落泪了,怎么会想不起来呢?这个人,不就是从小疼爱她的父亲,血脉相连的父亲? 她以为她落泪了,从眼眶里坠下来的,却只是奇怪的液体。 陌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忽然也淡淡叹息了一声。 也许,这世上,最能救赎人的,还是亲情吧。 “你们走后,”陈楠淡淡笑道,灯光昏黄,让他面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恬静。“爽儿安静下来,还是不放心唐小姐,向我说出了自己可能去的地方。带着我和师叔赶过来了。” 他怀中的僵尸,听了这句话,抬起头来,看了父亲一眼。 唐唐怔了一怔,道,“学姐也来了?她在哪里?” 两个陈烟爽,见了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陈楠转过头去,对着大门道,“师叔,让爽儿进来吧。” 姓孙的老道长叹一声,拉着躲在门外的少女出来。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扬起头,面上都有深刻的哀凉,欲哭无泪。 陈烟爽见了自己的躯体,迟疑片刻,神情渐渐恍惚,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僵尸亦站起身子。 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彼此只有一臂距离的时候,进来的那个人无声无息的倒下去。倒下的地方,只剩下一具穿着少女生前衣裳的木偶人。 是的,到如今,谁都能看清楚,那是一具仿着陈烟爽的样子做出来的偶人。 而僵尸,再度落下眼泪,“爸爸,”她回过头来,泣声道,“女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陈楠抱住她,不住安慰,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时间,整间道观都很安静,只剩下僵尸微微的啜泣声。 “秦墨,”孙清亭拄着拐杖唤道,转过面来,却见少年微微低了头,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听见。唐唐连忙摇了摇他,道,“孙叔祖在叫你呢。”陌香这才如梦初醒,转过头来。 “事情已经至此,”孙清亭呵呵一笑,道,“秦小哥看怎么收场。” 他年事已高,却折腰问陌香这样年纪的少年的意见,可见对陌香极其看重。 第二十一章:归来 陌香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无论如何,陈烟爽不能继续留在阳世了。” 如今的陈烟爽,已经不是当初的傀儡人,寄托于术法的一种产物。她是一具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让僵尸留在北京城,造成的影响,不是一具木傀儡能比拟的。 孙清亭叹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略带悲悯的眼神投向陈楠父女,“楠小子的阳寿也不长了。他们父女一同赴阴冥,路上也不会孤单。” “孙叔祖。”赵伟不解问道,“陈叔叔活的好好的,怎么说他……阳寿不长了?”后面几个字实在有些不吉利,他含糊带过。 孙清亭叹道,“来这里之前,楠小子点的长明灯,灯光已经渐渐黯淡了,想来,已经熬不过今晚了。说起来,秦小哥你年纪轻轻,却窥的破我们正一宗独传的续命术,实在有些高深莫测。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的师承?” “家师之名,不便告知。”其实就算告知了,你也未必相信吧。陌香苦涩一笑,忍不住问道,“孙叔祖,我还是不明白,陈叔叔就算再父女情深,毕竟人死已矣,又何必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用傀儡术将陈烟爽留在身边呢?” 孙清亭欲言又止,最后一声叹息,“这却不是我能说的事了,若楠小子愿意,他自然会告诉你。” “阿陌,”唐唐皱眉道,“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陌香垂了眸,淡淡道,“傀儡术是道家一种恶毒的术法,施术者通常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陈叔叔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同样必须付出代价。木傀儡的生命力,依靠的是施术者本人生命力燃烧提供。当时我在陈家内室里见的长明灯,燃烧的,其实也是陈叔叔的生命吧。” “灯在人在,灯灭人亡。”孙清亭无奈道,“灯将要灭了,楠小子也……” 唐唐与赵伟俱“啊”了一声,彼此对视了一眼,眸中皆有凄恻。 “唐唐,”陌香喊道,“你这么久没有回去,你堂哥一定担心了。你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吧。” 唐唐如梦初醒,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诡异迷离,她都忘了这茬。默默在心中对堂哥道了声对不起,唐唐问陌香,“我的手机摔在里面了,你的借我打一下吧。” 陌香皱了皱眉,无奈道,“没电了,没有带出来。” “我的借你吧。”赵伟把手机递给她。 她拨家中电话,许久没人接。又拨了唐希言的手机,还没响一声,就被接起来,堂哥的声音很是焦躁,“小子,告诉我,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唐唐一怔,眼圈立刻就红了,“希言。”她喊道。 “唐唐。”唐希言不可置信的喊道,“你在哪里?怎么样?怎么还没回家?” “呜……”一夜里的惊吓,在堂哥急促的询问中终于化作眼泪,落在颊上,火辣辣的疼。“希言,”她抽抽噎噎的道,“我现在在城郊,”她问了具体方位,转告给了堂哥。 “好。”唐希言冷静下来,“我马上过来,你在那里等我,不要乱走。” 陌香蹙眉看着唐唐和赵伟,问孙清亭,“他们两个刚才都被……陈烟爽抓伤了,孙叔祖你能不能为她看看。” 少女皎洁的脸上,已经呈现出淡淡的灰色。赵伟的神情也渐渐萎顿下来。孙清亭念动清净经,取出符咒,烧成灰融于水中,道,“擦一擦,能祛掉八成尸毒,剩下的两成,还是去找中医看一看吧。你们可以去七里弄外的谭家中医馆,那里的谭大夫,对这些比较熟。” 道观内,陈烟爽拭去了眼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理了头发,洁净手足,从父亲身边站起,转过身来,轻柔喊道,“阿墨。” 陌香回过头去,拥有了完整灵识的陈烟爽,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了柔美的风韵,不像适才那样恐怖难言。 “不对,你不是我的阿墨。”陈烟爽仔细的看了看陌香,惊惧道,“你是谁?” 赵伟心下伤感,强笑道,“烟爽,你说什么呢?连秦墨都不认识了。” “不。”陈烟爽慢慢的摇了摇头,这个少年虽然和她爱的秦墨有着同样的眉眼,但秦墨却是映到她心里去的那个人,彼此的差别之处,只一眼,就毫发毕现。 哪怕,这个少年,眸光清湛,功夫高深,比秦墨出色太多,但,他不是秦墨,就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秦墨,去哪里了呢?”她在心里慢慢想,却没有问出口。 她若还在生,定要歇斯底里,摇着陌香的手问他把她的秦墨藏到哪里去了,可是她已经死掉了,生死躯壳之事,忽然就看的淡了。 “阿墨,”她若有所思道,“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唐唐听的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了陌香的手。看着陈烟爽泫然欲泣道,“我已经‘活’不长久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单独陪我一阵子,圆一圆我的梦,好不好?” 陌香看着死去的少女凄婉的神情,莫名的心一软。 那个花季的少女,早早的丢失了生命,哪怕没有了灵识,还记得,她曾经爱过一个叫做秦墨的男孩子,那么爱,映到了灵魂里面。 她的生命已经没有了,作为一具僵尸,她也不能再见明日的太阳。 一切,都要在今夜戛然而止了。为什么,不在结束之前,稍稍的顺一顺她的意呢。 他听见自己答了一声好字。 “唐唐,”他转过身来,微笑着吩咐道,“你先到外面去吧。一会儿,你哥哥来接你,你就先和他回去。你今天受的惊吓也太多,早些看了大夫,回去歇息。” 陌香的话语里含着淡淡的抚慰,唐唐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脚下的鞋,在这座废弃的道观中待了良久,鞋上已经落满了尘灰,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男式的银灰色风衣很长,一直披到了她的膝际,上面还有着陌香的气息,让她不虞寒冷。她的心却慢慢的有些凉。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能任性的要求陌香,要他陪着自己,不可以答应么? 她说不出来啊。 何况,她看着陈烟爽,刚才梦魇一般的谋杀真的成了一场梦,了无痕迹。陈烟爽的面上泛着淡淡的灰色,有些凄怅。 她真的很可怜。 她还要跟一个死人争这么一口气么? 所以,她一根一根,慢慢的,将扣在陌香臂上的手指,放开。转身出去。 月光渐渐淡下来,孙清亭望着天边的月光,叹了口气,没有转首,安慰道,“爽儿丫头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小姑娘何必和她计较。更何况,” 傻子都看的出来,陌香看重唐唐甚于其他。 “我知道啊。”唐唐依着废弃的柴门坐下来,悠然道。 知道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感觉却是另一回事。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惊变,自然希望陌香能陪一陪她。然而陌香却选择和那个险些杀了她的女子在一起。那个女孩子也曾芬芳馥郁的活在这个世界,在阳光普照下招展属于青春的活力美好。她对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的爱,超越了生死,什么都没有了,都要牢牢记住。 如果是陌香,会不会感动了? 会吧。 因为,她也感动了。 她的陌香,不是陈烟爽的秦墨,纵然躯体是同一个。 每一个女孩子,对于让自己倾了心的爱,都容不得半点混淆。 她的心思酸酸甜甜曲曲折折反反覆覆的时候,远远的,属于尘世喧嚣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明亮的车灯在渐渐亮起来的晓色里投出一片光芒。 “唐唐,”唐希言推开车门下来,急忙问道,“你怎么样了?” 本来并不深刻的委屈,在看到亲人后急速发酵,唐唐哇了一声,投到了堂哥怀里,发泄似的尽情哭泣。 唐希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一宿担忧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他轻轻安慰着怀中的妹妹,皱眉打量着她身上披着的男式风衣,和身边浓眉大眼的男孩。 这荒僻的地方,一老一少陌生古怪的人,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自幼娇宠的小堂妹身上。 赵伟感到唐希言的注视,勉强笑道,“唐先生好,我是唐唐的……朋友。徽明隔壁建华的大二学生。” “你的手机号码是?” 唐希言咄咄的问话让赵伟楞了一下,答了一个数字。 “原来,今天在电话里吼我的人,就是你哦。”唐希言淡淡打量着他。 “不是。”赵伟很快反应过来,“你误会了,那是秦墨借我的……”他尚在解释,唐希言却已经无心听了,他瞥到唐唐侧脸上的抓伤和淡淡泛起的浅灰色,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问道,“唐唐,你的脸怎么了?” 唐唐横了孙清亭和赵伟一眼,微笑道,“没事,不小心摔到了。你等下带我去中医那里看一看就好了。” 摔伤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然而唐希言却不好在现在追问,蹙眉道,“唐唐上车,我们先回市区,还是早看一看医生的好。” 他以为唐唐会乖巧听话,唐唐却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回首看了看紧闭的观门,哀求道,“希言,等一等好不好?” 唐希言闭了闭眼,“自然是你的伤重要,你还想要等什么?” 观门咿呀一声开启的时候,唐希言停止了诘问,朝阳渐渐升起,照在门内的少年身上,投下一片光影。 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线衣,在这冬日清晨,却半点也不寒冷。容颜清俊,纵然他见多了年头,也少有人可以比的。一双眸子千山蕴影,氤氲生辉。 “陌香,”唐唐喊了一声,向他奔去。 陌香温煦笑开,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我以为……”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 “一切都结束了。”陌香道,看了赵伟一眼。 赵伟神情一惨,慢慢的低下头去。 第二十二章:余音 “你又是什么人?”唐希言怒到极处,反而冷笑道,“当着我的面,敢碰我妹妹?” “希言,”唐唐的脸稍稍红了红,回到唐希言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哥,唐希言;这位是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秦墨。” 说到朋友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的透出一点赧然来。话里的味道,任谁都听的出来。 唐希言以为自己会发火,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叹了一声气,冷声道,“唐唐,将衣服还他。我们回去了。” 唐唐点点头,道,“这儿好偏僻,他们是为了救我才赶来的,希言带他们一块回城吧。”转首看了看独自坐在一边的孙清亭,犹豫了片刻道,“孙叔祖,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啦。”孙清亭慢慢摇首,苍老的身躯中透出落幕后的苍凉。“毕竟是多年情分,我总要等到最后,再为他们收场。” 他们的眼光向陌香刚刚出来的道观望进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那对父女最后的相依。陈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透出怅颓,想来,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陈烟爽固执的依着他,保持着姿势,神情安然。 初生的朝阳一点一点的照过去,照到少女的身上。唐希言错愕的睁大了眼,看着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凭空一刹那,出现了灼烧的痕迹。 “烟爽,”赵伟不自禁的跨出一步,喊道。 陈烟爽的面上出现了吃痛的神情,却没有要躲开阳光的打算。在乎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她还要强求什么呢? 看不见的火焰灼烧了她的脸,她在一片灼烧中转过头来,“你说,你的名字叫陌香?”她迟疑问道。 “是。”陌香轻轻回道。 “一切就拜托你了。”她轻轻叹息,化为灰烬。 唐唐流出了泪来。 回北京城的路上,唐唐问陌香,“陈学姐拜托了什么呢?” 陌香怔了一怔,答道,“我答应了她,不能说给别人听。” “哦。”唐唐便有些赌气的意味,转过头去。 一切都结束了……么? 不。陌香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掌纹。 一切才刚刚开始。 道观之中,陈烟爽微微笑道,“我虽然不用和唐唐争了,但是,毕竟因为她,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所以也让她难过一下。” 陌香问她,“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不是秦墨了,还想和我说什么呢?我不会真的以为,你是让我留下来叙旧的。” 陈烟爽微微一瑟缩,她的面色本来就是骇人的惨白,却似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更加惨白了三分。她的身边,陈楠拍了拍她的头发,无声抚慰。 陈烟爽朝着父亲嫣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事所求。我要离开啦,也许秦墨在什么地方等着我,我要去找他。我只是有件事情放不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想,你不是普通人。也许我是过于痴心妄想,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为我报仇。” …… 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她想起那个晚上的梦魇,纵然没有了生魂,还是身子抖颤。 “爽儿。”陈楠抱着女儿抚慰,慢慢的堕下泪来,“陌香,”他迟疑的唤着少年的名字,“我知道你觉得我用孤注一掷的方法来挽回女儿在我身边,很不值得。” 他苦笑一声,“如果爽儿是病死的,我虽然心痛,何至于如此。我看着爽儿长大,那么乖巧,那么可爱。却在一夜之间,天人永隔。我无法为她找出罪魁,只好用这种方法怀念。” “我想,烟爽的死亡,和外面那个女孩子父母的失踪,有一定关系。所以,可以的话,你还是多看着她吧。免得,这世上又多了一些像我一样伤心的人。” …… 陌香抬头看了一眼唐唐,唐唐尚在生气,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这个女孩子,是师叔托他照顾的人,他有责任护她安好。只是,敌在暗,我在明,难以防范。他只能勤练武功,以期在危险来临之际,保护她。 唐希言的车开的飞快,很快的,北京城就在望。 七里弄陈旧的巷弄外,一家叫做谭氏中医馆的医馆,刚刚打开了门。 第一卷完 第二卷 雪狐狸 “你又是什么人?”唐希言怒到极处,反而冷笑道,“当着我的面,敢碰我妹妹?” “希言,”唐唐的脸稍稍红了红,回到唐希言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哥,唐希言;这位是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秦墨。” 说到朋友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的透出一点赧然来。话里的味道,任谁都听的出来。 唐希言以为自己会发火,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叹了一声气,冷声道,“唐唐,将衣服还他。我们回去了。” 唐唐点点头,道,“这儿好偏僻,他们是为了救我才赶来的,希言带他们一块回城吧。”转首看了看独自坐在一边的孙清亭,犹豫了片刻道,“孙叔祖,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啦。”孙清亭慢慢摇首,苍老的身躯中透出落幕后的苍凉。“毕竟是多年情分,我总要等到最后,再为他们收场。” 他们的眼光向陌香刚刚出来的道观望进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那对父女最后的相依。陈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透出怅颓,想来,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陈烟爽固执的依着他,保持着姿势,神情安然。 初生的朝阳一点一点的照过去,照到少女的身上。唐希言错愕的睁大了眼,看着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凭空一刹那,出现了灼烧的痕迹。 “烟爽,”赵伟不自禁的跨出一步,喊道。 陈烟爽的面上出现了吃痛的神情,却没有要躲开阳光的打算。在乎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她还要强求什么呢? 看不见的火焰灼烧了她的脸,她在一片灼烧中转过头来,“你说,你的名字叫陌香?”她迟疑问道。 “是。”陌香轻轻回道。 “一切就拜托你了。”她轻轻叹息,化为灰烬。 唐唐流出了泪来。 回北京城的路上,唐唐问陌香,“陈学姐拜托了什么呢?” 陌香怔了一怔,答道,“我答应了她,不能说给别人听。” “哦。”唐唐便有些赌气的意味,转过头去。 一切都结束了……么? 不。陌香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掌纹。 一切才刚刚开始。 道观之中,陈烟爽微微笑道,“我虽然不用和唐唐争了,但是,毕竟因为她,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所以也让她难过一下。” 陌香问她,“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不是秦墨了,还想和我说什么呢?我不会真的以为,你是让我留下来叙旧的。” 陈烟爽微微一瑟缩,她的面色本来就是骇人的惨白,却似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更加惨白了三分。她的身边,陈楠拍了拍她的头发,无声抚慰。 陈烟爽朝着父亲嫣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事所求。我要离开啦,也许秦墨在什么地方等着我,我要去找他。我只是有件事情放不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想,你不是普通人。也许我是过于痴心妄想,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为我报仇。” …… 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她想起那个晚上的梦魇,纵然没有了生魂,还是身子抖颤。 “爽儿。”陈楠抱着女儿抚慰,慢慢的堕下泪来,“陌香,”他迟疑的唤着少年的名字,“我知道你觉得我用孤注一掷的方法来挽回女儿在我身边,很不值得。” 他苦笑一声,“如果爽儿是病死的,我虽然心痛,何至于如此。我看着爽儿长大,那么乖巧,那么可爱。却在一夜之间,天人永隔。我无法为她找出罪魁,只好用这种方法怀念。” “我想,烟爽的死亡,和外面那个女孩子父母的失踪,有一定关系。所以,可以的话,你还是多看着她吧。免得,这世上又多了一些像我一样伤心的人。” …… 陌香抬头看了一眼唐唐,唐唐尚在生气,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这个女孩子,是师叔托他照顾的人,他有责任护她安好。只是,敌在暗,我在明,难以防范。他只能勤练武功,以期在危险来临之际,保护她。 唐希言的车开的飞快,很快的,北京城就在望。 七里弄陈旧的巷弄外,一家叫做谭氏中医馆的医馆,刚刚打开了门。 第一卷完 第一章 从今天开始,同居?! 漆黑色的奥迪轿车缓缓停下,唐希言不解道,“这年头还有多少人看中医?去市医院不好么?” 唐唐支吾半响,不知如何答。车后座上,陌香从窗中望出去,淡淡道,“这儿是孙叔祖特别说起的地方,想来对于治疗各种非人生物造成的伤害比较有特长之处。” 在沧桑陈旧的七里弄四合院的尽头,古香古色的的中医馆门额上有着一副牌匾,用漂亮的行草书写着五个大字,谭氏中医馆,铁画银钩。 “胡说什么呢?”唐希言怒目而视,“光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非人生物?” 陌香随之下车,关上车门,闻言一笑,“唐先生适才已经见了僵尸的存在,还能说的这么坚定么?” 少年清亮的眸光逼的唐希言心头凛然,他只是看不惯陌香,或者说单纯看不惯拐走他妹子芳心的男孩子,不加思索的反驳,但城郊道观中的那幕,当清晨的阳光缓缓的移动到那个女孩子身上,就仿佛忽然燃起一把见不得人的火焰,转眼间化为灰烬。那个女子似是安心接受这种结局,痛的神情极度扭曲,唇角间噙着的笑纹还是舒展,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这些,是人力可以解释的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不对,”他失声道,“唐唐,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就是那天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少女。” 唐唐抬起头来,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这时,年轻的大夫恰从医馆走出,微笑道,“进来吧。”穿着古典式样的白色长袍,头发长长,过了腰际。笑起来的时候,温煦有如春江。 在北京这样一个现代化的都市,出现这样一个古意盎然的人,实在有些新奇。唐希言略打量了一眼他,渐渐平静下来,问道,“你是大夫?” 大夫颔首,“我姓谭,单名一个夏字。” “我以为,”赵伟讷讷道,“中医大夫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胡子一大把,仙风道骨。 谭夏失笑,他实在是一个很爱笑的年轻人。“放心,谭家医馆有百年历史,是北京数的上名号的中医世家。”他意味深长道,仔细看了赵伟和唐唐,啧啧一叹,“这年头,难得有人会中尸毒呢。” “尸毒?”唐希言皱眉,“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蒙古大夫,这年头,怎么可能……”他声音慢慢沉了下去,看着身边诸人的神色,“谭大夫,你告诉我,大好的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中什么劳什子尸毒?” 压抑的声音,透出点点怒火来。 他一直以为,他能将唐唐护的周全。却不料妹妹在他的身边出了事,还是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情——这让他,很是挫败。 “一般来说,和死去多时的尸身接触,见了血。”谭夏的声音,有如春江里的波心荡漾,漫不经心,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我为他们开一剂药,按方抓了,煎煮服下,大概一个星期,就可痊愈。” 谭氏中医馆里,触目都是古香古色的痕迹,谭夏取了置在案台上的狼毫,蘸了墨水,一路行云流水,写了药方,转身在药柜里抓了足量的药,按帖包了,笑道,“这两位的还好啦。你们中的尸毒不严重,又被修道之人用术法淡化过,按此药煎煮服下,大概一个星期,就可全好了。” “希言。”唐唐怯怯的拉着唐希言紧绷的手臂。“你回去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希言从齿缝中迸出字来。 “一个人是六百元,不还价,谢谢。” “六百块。”纵然唐希言和赵伟都不是在乎钱的人,也不由得叫出声来,“你抢钱啊。” “你们也可以不要啊。”谭夏笑吟吟的,视线穿过他们,望着站在最后的陌香,怔了一怔,随即恢复了常态。“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若到别的中医西医那儿去,他们可未必看的像我这么精准,抓得药也没有这么对症。虽然最后总能好的,但要拖些时间了。” “像这位小妹子那么漂亮,若是十天半个月的脸上不好,可不能出去见人哦。” 唐希言忍气吞声付了钱,拉了唐唐上车。唐唐喊道,“哥哥等一下,阿陌和赵伟还没上来呢。” “这里已经是市区了。”他发动油门,淡淡道,“他们能自己搭车回去了。” 汽车飞驰而去,车上,唐唐愕然的回过头来。 “这下可好。”赵伟提了药,戏谑道,“唐唐的这个哥哥,对你印象不好哦。” 陌香淡淡叹了一声,想着他若要和唐唐继续保持朋友关系,还真得过了唐希言那一关。目前这个情况,他的确有些不放心唐唐。 他走了几步,问道,“你现在去哪里?” 赵伟想起这迷离的半夜,茫然若失。“中了这东西,还是不要回家了,我妈知道会担心的。只好继续回去和你挤宿舍了。” 陌香一笑。 “就是这样啦。”唐唐跟在希言身后,不停的说着陌香的好话,“若不是他来救我,我就死定了。所以,希言,你不要对他摆脸色嘛。” “他人很好的。你跟他熟了以后,就知道了。” “我才不必领他情。”唐希言压住怒气道,“若不是因为他,你会遭受这无妄之灾么?” 他看着素来漂亮的小堂妹脸上尚未褪去的浅灰色,就觉得火气蹭蹭直窜,“建华体校的秦墨,沾花惹草的名声,我都听说了。唐唐,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看上他。” “他不是那样的。”唐唐无力解释,“算啦。”赌气回过头去,“算啦。我不干涉你对他的看法,你也不要干涉我和他的来往。我们两不干涉。” 她背过身子没多久,又忍不住回过头来,伸出手道,“阿陌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的。” 唐希言的心缓缓沉了下去,看的出来,唐唐真的很喜欢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真是“妹大不中留”啊,他自嘲一笑,他是不是有些老了,既然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小子的错。他狠狠的想着。 想要他改变对那小子的看法,下辈子吧。 他转身进房,忽然怔了一怔,停住脚步,觉得有哪些不对。 阳台上,绣线兰菊枝叶招展,暗影婆娑。 “唐唐,你有没有觉得,那盆菊花变了样子?”他犹豫问道。 一夜之间,整个花体像东边招展,好像指路的路标,却在一个刹那后,静止不动了。 当木傀儡离开七里弄后,绣线兰菊感应到自己枝叶花朵炼成的精油的位置,开始指定方位。当木傀儡失去灵识死掉,术法也就失去了作用。 “啊,没有呢。”唐唐心虚道,“希言大概没注意过这盆花,它本来就长的这个样子。” “是这样么?”唐希言疑惑的问道。 过了年,很快的,各大高校就要开学了。 经历了寒假的事情,唐希言再也不肯放唐唐单独一人在校外居住。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道,“第一,你住校;第二,你就住在我家,我每天开车送你上学,再回来。” “哥哥真是太不放心我了。”唐唐跳脚道,“我一个人住了一个学期不都没事。” 陌香从书卷中抬起头来,道,“我倒是赞同你哥哥的看法。你一个女孩子,本来一个人住就不 陌香(柳寄江)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7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7部分阅读 全。” 尤其,当可能有不知名的敌人窥伺着的时候。 唐唐愣了愣,泄了气,“我就知道,你比我哥哥还古板。可是,我真的不想住校啊。” “住校也不安全,”陌香冷冷道,“一群女孩子的公寓,我不认为能挡住什么。”也许,人间的盗贼罪犯不会动学生公寓,但是,有着强大力量的修道之人或是灵体妖孽,不会将那些看在眼里。 “住校也不行,那怎么办啊?”唐唐有点火大了。 “我退了学校寝室,陪你住品香坊吧。”陌香提议道。孙清亭将陈楠父女安葬后,他曾去询问过,当初,陈楠是在什么地方定制的陈烟爽的墓碑。 一般的店铺不会特意用含磁性的石料来做墓碑的。他想,也许是幕后人知道陈楠的所为,恶意的造了那样一座墓碑,不动声色的破坏掉陈楠倾心布下的七星芒法阵。顺着墓碑这条线索追下去,可能会找到那个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然而,陈楠父女死后,一切似乎都埋葬进了灰里,孙清亭所知不多,只知道似乎是从市内一家正规的丧葬公司订的墓碑。他跑了一趟去问,那家公司的人却矢口否认,曾经做过一个叫陈烟爽的女孩的墓碑。 一切都断了痕迹。 他认真考虑过,若唐唐父母也牵涉在这件事内,有什么理由,那个伤害陈烟爽的幕后之人会不动唐唐。他看着唐唐姣好的容颜,她的脸已经恢复了昔日的颜色,他却还记得,那一天,他救下她时,她灰败的脸色。 若他迟到一些时候,他就会失去她了。 敌在暗,我在明,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唐唐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至少,不会同那一日一样,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于是,他丢掉了唐唐的踪迹。 唐唐很有些讶然,前些日子,她曾经开玩笑似的提议过这样做,结果,陌香坚持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拒绝了她。如今,他既然主动提出要搬来和她一起住。若如此的话,他们便朝夕得见,那是多么好。这样的欢喜淹没了她,足以抵消掉她的所有疑问。“可是,”她蹙眉道,“堂哥不会答应的啦。他……不喜欢阿陌,对我也看的严,肯定不同意。” “妈的老子怎么可能同意?”唐希言果然不同意,而且发了很大的脾气,“姓秦的小子安的什么心思,老子听过同居的,倒没听过听过同居到女孩子家的。” “希言。”唐唐羞恼起来,“阿陌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决定的。你不是说我一个人住不安全么?” “妈的。”唐希言怒气还是降不下来,“最该防的就是他那只狼好不好?” “希言你想想,”唐唐努力说服他,“我不喜欢住校;你这边离徽明有远,早上八点半有课,赶公交来不及,你要送我么,得再自己回来,你自问你赶的急么?” 唐希言怔了一怔,早起三两天的他勉强可以。要他一年如一日,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吧。 “也不是只有他能保护你。”他做了决定道,“了不起,我搬到品香坊去住好了。早起开车到公司,一个单趟,要不了多久。” “可是。”唐唐心虚的开始要手指头,“我已经答应阿陌了,而且,我已经怂恿他把学校寝室给退了。” 唐希言怔了一怔,开始吼她,“唐唐,你有没有脑子啊。一个女孩子,这么没有矜持。” 希言的声音实在有点大,唐唐捂住耳朵,伸出手指,讨好道,“反正我家房子够大,都住过去,就好了。哥哥也在一起,总不怕阿陌乱来了吧。” 回到寝室,赵伟才发现,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大过年的,又是寒假,连食堂都关了门,哪里有地方煎煮中药? “不然,”陌香建议道,“你还是回家吧。” “不行。”赵伟坚决摇头,“我妈要是知道,而且中的是这么诡异的东西,她一定会担心。然后管东管西,然后不让我出门。” 他想起在开学前都要留在家里出不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对着电话敷衍着妈妈,“老妈,我的好哥们提前回来了,我留在学校里陪他。”他 那边,他的妈妈还在絮絮道,“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野,好好的放假的日子,非不待在家里……”赵伟道,“我还有事,”立刻挂了。去超市买了电炉和药罐回来,想着,不就是熬药么,还不简单。却不料,插上电,啪的一声,开着的电脑屏幕陷入黑暗。 “妈的,”赵伟火大骂道,“这什么烂寝室么,电路这么差。” 接好了电路,关掉了一切电器,重新开,这次总算是一切安好。他将一帖药倒进去,陌香看的皱眉,道,“熬药有讲究的,要用文火,注意火候。你这样,熬出来的药效果发散不出来。” 他过来接手,将电炉的火力调小,千余年的时光弹指而过,人世变迁沧海桑田,连举手可得再普通不过的火焰,也可以用先进的电力代替。他着实有些适应不过来,但在手上折腾几下,也就会了。 赵伟好奇的看着他坐在电炉前,神态安然,看着一举一动熟悉流畅优雅,好奇问道,“你以前熬过药么?” “是啊。”他慢慢答道。道门善炼丹施医,他虽不曾入道,却拜在道家门下,自然耳濡目染。 浓郁的中药味道渐渐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满着清苦。隔壁几个寝室有人踹开了门,大声骂道,“哪一个缺德的弄什么烂味道?” 赵伟不客气的吼了回去,“我熬我的药,关你什么事?” 凶的怕遇到更凶的,那人缩回了头。 陌香淡淡一笑,掀开药罐的盖子,看要汤沸腾的程度和色泽,道,“好了。”停了火,倒入杯中。 中药苦涩,赵伟皱着眉喝了一口,道,“真不是人喝的。” 但喝了六七天中药,尸毒的颜色渐渐淡下去,终至完全消失。这一日,他看着陌香将最后一帖药倾入药罐,很有些过意不去,不经意道,“秦墨,按说你也是个不错的人,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呢。” 少年坐在炉前,红彤彤的炉火映的他面上染上淡淡的红色。赵伟忽然有些错觉,不知道身在何处,明明是现代的不得了的环境,却有一种氤氲的古气。 “下学期,我打算搬出去。”药熬好的时候,陌香顺口道。 “噗。”赵伟一口药喝了下去,喷了一半出来。“你要搬出去,搬到哪里去?”他不可思议道。 陌香迅捷的闪开,皱眉看着地上的狼藉。赵伟忙道,“我来收拾。”又问道,“你打算搬到哪里去?” 秦墨来自农村,家境贫困,按说,住学校公寓是最经济的选择了。 “唐唐家离这里很近,而且地方也挺大的。”陌香轻描淡写道。 赵伟怔了怔,小心翼翼道,“秦墨,你是不是缺钱?要这样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的。” “你说什么呢?”陌香失笑,不想让他胡思乱想,犹豫了片刻,解释道,“我有点担心她。” 是因为那件事的后遗症么,赵伟的眸便缓缓的沉静下来,不再说话。 搬家是一项劳累的活,好在陌香的行李很少,打包完了后,还有余裕来帮助唐希言和唐唐。唐希言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姿和安定的侧脸,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子,有很大的本钱,来勾引女孩子倾心。 他便像世上所有妹妹被人带走的哥哥一样,心中不快,何况,秦墨的斑斑劣迹还提醒着他的理智,若不是上次承了他的情,唐唐又摆出个不容反驳的态度来,他不会让他,踏进半步唐家门。 “把这个提到二楼吧。”他淡淡道,打算至少刁难陌香一下。他指着的箱子,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放了他平时健身用的哑铃等重物,着实不轻。他见陌香身形单薄,想来是很难提动的。却见陌香点点头,清清爽爽的拎起来,似半分不费力似的提了上去。 唐希言楞了楞,看来,这个秦墨,也未必是传言中的一无是处吧。 二楼上,唐唐的卧室在东首第一间,中间是主卧室。唐家夫妇失踪后,就一直空着。往西有两间客房。“希言住靠中间的,阿陌住最里面,好不好?”唐唐问道。 “就这样吧。”唐希言哼了哼,将东西一古脑堆到房中,道,“忙累了,去找家餐厅吃饭吧。” “算了。”陌香一笑道,“劳二位供我一袭遮雨之地,无以为报,我下厨做给你们吃吧。你家有厨房吧?”他转首问唐唐。 “呃,有。”唐唐傻傻的点了点头,狐疑问道,“阿陌,你会么?” “自然。”他淡淡道,“这儿附近有菜场,我去买菜回来。” 唐唐赞叹的看着陌香在厨房中治净鳜鱼,菜刀沿脊骨两侧平切至鱼尾,动作娴熟,因为前世善武,执刀的姿势很优美,“我怎么不知道你会下厨?” “以前在寝室,没有地方施展,你自然不知道。”陌香微笑答道。 “我少见男孩子下厨的,像我哥哥和伯父就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唐唐退后了一步,打量着陌香,他清瘦的身形围着素色宽大围衣,站在这温暖的厨房中,很家居,很贴合,也很……亲近。“阿陌,”她笑咪咪的道,“我越来越觉得,你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了。”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爱家爱——女朋友的新好男孩。 陌香翻炒的手顿了一顿,抬起眸来,道,“我可没那么好福气,万事都得自己动手的。” 他的语气有些落寞,听在唐唐耳里,好心情忽然寂寥起来。陌香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吧?他少时的生活是如何呢?不管他们如今多么亲近,那从前的二十年,都是她陌生的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我到外面等你。”她慢慢道,转身出了厨房。 唐希言在客厅看电视,躺在他素来喜欢的宽敞沙发上,看见她过来,漫不经心问道,“那小子真的会下厨么?” “不会让你等下吃不到饭的。”她意兴阑珊的回道。 “啧。”唐希言叹道,才不相信陌香的厨艺,立心等下要挑剔一番。然而待陌香将菜端出来,他举筷尝了尝那道红松鳜鱼,只觉鱼肉色白咸鲜,猪肉末色红质松,俱都鲜美无比,让他半个不字也道不出来。他不信邪,又尝了尝其他菜,味道都是上佳。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不错。” 陌香做的菜,不重观赏性,下功夫的地方是在菜肴本身的味道,没有外面餐厅里花团锦簇的卖相,却家常实在。 唐唐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沮丧道,“阿陌,和你比起来,我觉得我简直一无是处。你居然,厨艺都比我好。我还怎么活啊。” 陌香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唐家兄妹都是极喜爱美食的人,所谓吃人嘴短,唐希言也不好意思再对陌香摆出一个冷冷的脸色。 “你,”他莫测高深的问道,“会作西点么?” 陌香怔了一怔,迟疑道,“我没有学过。不过,照着食谱,应该可以吧。” “好。”唐希言大手一挥,道,“唐唐,明天去买食谱回来。” 唐唐呻吟道,“希言,你真的理直气壮的劳役人家了啊?” “那又怎么样?”希言倒是半点不理亏,“他住在品香坊。难道不应该付出点劳动抵作房租么?” 劳烦自家妹子他舍不得,但劳烦那个小子,他乐意的很。 第二章 雨夜里走失的狸……猫? 搬到品香坊的日子,对唐希言而言,竟比之前单独住在朝阳小区要好些。都市的精英金领,一个人闭门闭户的过日子,虽然早就习惯,但终归是有些孤独寂寞。如今一个屋檐下住了三个人,虽然有些面和心不和,笑笑闹闹的,心底的一丝涩然就挥发的了无踪迹。 更何况,那小子的手艺,着实不错。 搬到品香坊后的第三天,唐希言急着忙完了手中的业务,推窗看了看公司外阴沉的天气,估计,一场大雨很快就要下下来了。 他收拾好东西,想着希望能在下雨之前,赶回家。 “唐经理。”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的声音。唐希言微微皱眉,抬起头来,笑问道,“林秘书,有什么事么?” “我来送资料,这是总裁明天要要的。”林雅轩将东西放下,状似不经意的笑道,“这几天看见你每天上班,都不是从以前朝阳小区开过来,唐经理莫非有小女朋友了,和人家玩新兴的同居?” “胡说什么呢?”唐希言无奈道,“这些我明天来再弄行不?我赶着回家。” 林雅轩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晦涩,得体微笑道,“可是总裁明天早上就要要呢。” 唐希言低咒出声,无奈赶紧看了,签了字,扔给林雅轩,抓住包就走。身后,林雅轩喊道,“唐经理,马上就要下雨了,你等等再走吧。” 他装作没听见,下了楼。 才不过五六点,天色已经很昏沉了。唐希言发动了车子,开了一半的路,大雨轰然就下来了。打开车灯雨刷,能见度不过几米。大街上的行车,已经很稀少了。 他一边暗暗骂着林雅轩,一边慢慢前行。要不是她,他已经回了品香坊。 一条黑白色的物体从街的南面窜向北边,带起的泥水,溅到了车窗上,唐希言急忙刹车,火气上扬,要不是后面没有车子,出了车祸,可不是好玩的。 墙角里,那个物体望过来,似乎是一只猫,身上被雨水打的湿透,瑟瑟发抖,认不出形状,唯有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潭般的光,长的有几分像妩媚的狐狸。 一只长的像狐狸的猫。 见鬼了,唐希言居然觉得,那眸光,透着一丝悲伤的味道。 他摇摇头,想要继续前行,却见雨水越发瓢泼似的大,那狸猫却找不到栖身之地,被淋的连声音都叫不出。心中一软,推开了车门,道,“你要是想躲雨,就先上来吧。” 那狸猫似听的懂他的话,戒慎的看了他一下,站起身来,优雅的跳进了车,拖出一痕泥水。 唐希言心疼的叹了口气,但已经弄脏了,也不能现在把它扔出去,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那一年那一夜的雨,从此以后,一直下在他的心里,经久不停。 唐唐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不由开始担心还没回来的唐希言。陌香沏了两杯蒙顶甘露茶,递了一杯给她道,“你哥哥大约有事耽搁了,过一下就回来了。” 几线雨丝飘进来,润在唐唐脸上,有点凉意,晕着青烟袅袅的茶香,唐唐的心里有丝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甘露茶滋味清冽,她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连同肺腑和心一并温暖。 雨声里传来了喇叭声,唐希言果然回来了。 唐唐放下茶,跑下楼开门,“希言,”她唤道,“你总算回来了。” “好冷。”希言抱着狸猫冲进来,道,“等下再说。我先去洗个热水澡。唐唐,你帮这只猫咪擦一下。”他刚才下车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雨淋到了。雨水太大,从车库到品香坊,不过五十米距离,也淋了个通透,嘴唇冻的发白。 他看了看身上衣裳整洁干净的妹妹,犹豫了片刻,将怀中的狸猫丢给了走过来的陌香。狸猫猝不及防,到了生人怀中,也不知道是感觉到陌香身上的危险气息,还是单纯防范生人,,弓起背,泥泞成一片的毛也根根竖起,却依旧不肯叫唤出声,狭长的眸子戒慎的望着陌香和唐唐。 “好漂亮的眼睛啊。”唐唐赞叹一声,摸了摸它颈上的毛。狸猫感觉到善意,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陌香不置可否,皱眉看着自己身上染上的泥渍,叹息了一声,看来,等下也要去清洗一番了。 热腾腾的水端上来,将狸猫放下去,温暖的热水驱走了身上的寒气,它舒服的眯了眼,唐唐笑出声来,逗了逗它的鼻子,狸猫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 一盆热水浇下去,唐唐惊呼一声,“好漂亮。” 它的毛是纯白的雪色,纵然湿的帖服在身上,一刹那,去了泥水的狰狞,便显现出一种清秀来。 它真的是一只猫么? 明明只是一只动物,却奇迹的拥有清秀的气质。 “看来我果然没看错。”陌香叹了一口气。“这根本不是什么狸猫,就是一只狐狸。” “狐——狐狸?”唐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是啊。”陌香换了衣服出来,“雪狐是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通常生活在极北之地终年积雪的雪山上。少年时我曾随师傅赴过长白山,见过这种动物的踪迹。它行动灵巧,就是轻功最好的武林高手,也很少捉的住。” “而且,按说,雪狐对人最有防心,是不可能生活在人身边的。”陌香看着那只帖服的待在唐唐手边的雪狐,疑惑道,“唯一的例外,据传是在汉代,武皇帝疼宠他的皇后,特意从乌孙寻了一只。那也不过是一只刚出生的雪狐,这才在汉宫中待了数十年。” 而眼前这一只,看年纪虽然不大,眸光中却有着人的感情意识,似已是修炼有小成了,如何,会滞留在人世徘徊不去? 唐唐尚在瞠目结舌中,盆中的热水却渐渐的冷了下来,雪狐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唐唐连忙扯过来一条大毛巾,将它全身包裹住。不管它是狸猫还是雪狐,总不能让它冻死。 “狐狸?”唐希言洗了澡出来,擦着头发,听了这个论调,嗤之以鼻。“这里可是北京城,中国首都,怎么可能有狐狸出没。不过是一只长的像狐狸的猫罢了。” 毛巾吸去了雪狐身上的大多的水痕,雪狐闻言抖落了毛巾,轻巧的蹿到唐希言怀中,抬起首,叫了它来到这个家后的第一声,“吱。” “这,”唐希言疑惑道,“猫是这样叫的么?” 唐唐扑哧一笑,“看来,这真的是一只狐狸。”她下了定论。 回到房间,陌香想了想,拨了个电话回老家,响了十余声后,才有人接起,急促的“喂”声,正是上次打电话到寝室找他的秦墨的妈妈。 “妈妈,”他生涩叫道,“我是小墨。我换了地方住。以后你要找我,就打这个电话吧。” “嗯。”秦母到没有太在意,只是问道,“住宿费没有涨吧。” “不会。是朋友家,不收钱的。” “那就好。”那边小声的说着话,然后秦母吁了口气,道,“再过三天,小绢就要出嫁了,她想和你说句话。” 然后电话被人换接,一个年轻温软的女声喊了一声二哥,语气似有哽咽。 陌香沉默片刻,方尴尬劝道,“小绢,你不要哭啊。” “你听着,你要是真不想嫁,就来……”他轻声道,话还没说完,电话又被秦母抢过,“长途电话很贵的,挂了吧。”咔嚓一声,归为平寂。 陌香怔了一怔,轻叹了一声,将话筒放为原处。 尽人事,听天命,天命几何? 第二日是周末,唐希言吃着早餐,拨打着北京动物园的电话,询问着贵园有没有丢失一只狐狸。最后放下电话,疑惑的望着坐在身边椅上的雪狐,它的毛发全干了之后,越发显得轻盈漂亮,惹人喜爱。“动物园里说没有丢狐狸,那这只狐狸是从哪里来的?”唐希言抚摸着它颈上的毛,触手光滑舒适,慢慢问道。 “管它从哪里来的,先养着吧。小雪狐,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做雪儿,好不好?”唐唐特意上网查了狐狸要吃的食物,为它准备了鸡肉,端到它面前。雪儿抬起爪子,吱的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表示同意。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不肯吃鸡肉。唐唐无奈的蹙眉,“雪儿,那你到底要吃什么?” “我猜,”陌香淡淡笑道,“她大概要吃熟食。”在唐希言和唐唐疑惑的目光中,重做了一碗鸡米粥。果然,这一回,雪儿小心的闻了一闻,就优雅的用爪子端起粥碗,喝了起来。 “真神奇,”唐唐目眩神晕的叹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陌香望着她,若有深意的道,“神奇的事,还有太多呢。” 唐希言在捡到雪儿的地方,张贴了多张失狐招领启事,过了数日,还是没有消息,也就渐渐安了心,打算豢养这只从天而降的精灵狐狸。 第三章 妹妹 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各大高校,也渐渐迎来了它们开学的日子。 建华体校归来的学生渐渐听说了,大三那个柔弱美丽的少女陈烟爽逝世的消息,哗然雷动。尚客豪和郭朗回到寝室,大声呼喊,“小墨,小墨。”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空空的桌子。 “秦墨搬出去住了。”赵伟不动声色的道。 “搬出去住了?”尚客豪一愣,“他怎么会搬出去住?”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疑问,他看着赵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陈烟爽的事情,你知道么?” 赵伟背上的肌肉一绷,却又慢慢松懈下来,淡淡道,“我知道。” 对于别的人,花季少女的逝去,不过是口中耳边的谈资,哀叹一回,就过去了。对他而言,却是划在心上的伤痕。就算,日后,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最初的那个,永远是那个头发长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子。 “可也真惨,大过年的,父女一起去了。”尚客豪叹息道。 赵伟微微一笑,除了少数人,没有人知道,陈烟爽不是在大年初八那日死去,早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这世上,除了秦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孩子,命运的悲惨之处。她初离开人世之时,他还有一个傀儡人可以凭吊。到如今,所有她曾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爱的那个人,不爱她。只有他,还希望,牢牢的记着她。 郭朗觑着他的神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小墨去哪里了?” “他啊。”赵伟道,“他搬到唐唐家去了。” 郭朗与尚客豪俱怔了一怔,“厉害。”尚客豪吹了个口哨,佩服道。倒是郭朗注意到他态度的不同,问道,“赵伟,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秦墨的么,怎么现在谈起他也能心平气和了。” 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秦墨也是一个靠的住的人。但这一个新年的隐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 “烟爽都不在人世了,我还和他计较什么呢?”他意兴阑珊的叹道。 体院的课程虽然不少,认真上课的人却不多。所以,陌香搬离了寝室后,与郭朗,赵伟打照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三天之内不过几面,匆匆而别。 这一日,尚客豪待在寝室继续忘我的打着魔兽,郭朗和赵伟都在床上,却听见敲门声细小温柔,一个怯怯的女声道,“请问,秦墨在么?” 尚客豪打开门,一个个子中等,身形清瘦的女孩子站在门前,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红色的老式棉袄,结着朴素的麻花辫,素面朝天,脸上尴尬而又害羞,却一幅破釜沉舟的神气。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都狐疑,莫非秦墨又故态萌发,除了唐唐,去招惹其他的女孩子? “你们好,”女孩一身风尘仆仆,面有倦色,感觉到三人的目光,低下头去,脸红似火,。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毕竟还是说出来,“我是秦墨的妹妹,我叫秦绢。请问,我二哥是住在这个地方么?” “妹妹,”尚客豪怔了一怔,“可是,秦墨已经搬出去了啊?” “搬出去了?”秦绢的面上立时雪白一片,她下定了平生最大的决心,从那场即将到临的婚礼中逃出来,登上北上的火车,一日一夜不敢闭眼,不过抱着一个信念,到了北京,哥哥会收留她。却不曾料到,她千辛万苦到了,别人却告诉她,哥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一句话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遥遥欲坠。 “别。”尚客豪眼明手快的扶住她,道,“你先进来坐一坐吧。小伟,”他扬声喊道,“你打个电话找小墨,告诉他他妹妹来找他了。” 郭朗觑着秦绢容颜疲惫,找了一条干净毛巾递给她。秦绢怔了怔,抬起头来,见戴着眼睛的斯文少年指了指卫生间,示意她进去梳洗,心中感激。 待一切都弄好,郭朗又倒给她一杯水。 然而陌香的手机始终打不通,赵伟恼怒道,“这个小墨,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找不到他。”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落下泪来的秦绢,无奈的摊手,问道,“怎么办?” 这里可是男生寝室,哪能收留一个陌生女孩子? “找唐唐吧。”郭朗道,“妹妹来投奔哥哥,身为人家的女朋友,唐唐应该要照顾的。” “女朋友?”秦绢坐在那边,显然在听着他们的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啊。”尚客豪笑着安慰,“那个叫唐唐的女生,是你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她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秦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二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么?她会是什么模样? 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声音明朗,显然有些讶异,但还是答应,过来接她。 过了十多分钟,女孩子敲门进来,带进来一圈又一圈的阳光光芒,“哎呀,阿伟,阿豪,阿朗,你们好,你们说的……秦绢在哪里呢?”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走了过来,弯下身子,“小绢,你好,”女孩子微笑道,“我叫唐唐,是你哥哥的,”她停顿了片刻,方续道,“女朋友。” 那一天,那个叫唐唐的女孩子,穿的是黄|色的大衣,扎着马尾,青春俏丽,和黯淡的自己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顾不得那些本能涌上来的淡淡自怜,连忙站起来,道,“嫂子你好。” “嫂子……”,噗的一声,尚客豪正在喝的水喷了出来,其余二人也忍俊不禁。唐唐恼羞成怒,打在尚客豪头上,喊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讷讷的站在那里,希望唐唐不要生气。唐唐的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倒真的没有生气,反而笑咪咪的友善道,“你哥哥去文竹道馆了,大概晚上会回来,我先带你回家,换身衣裳,休息一下吧。” “文竹道馆?”郭朗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那是电视上有名的那个武术界泰斗尚竹生的道馆么?小墨去那里干什么?” “他说想去挑一把趁手的剑,暂时使用着。”唐唐解释着。 “剑?”郭朗好笑道,“他要剑干什么,难不成打算现在拜师学武么,恐怕太迟了吧?” “那也未必。”赵伟想起了那一夜在城郊道观,陌香称俊的功夫,笑笑道。 “小绢这次来找阿……陌,打算玩多久呢?”其时天色还早,唐希言还没有下班,陌香也没有回来,唐唐推开品香坊的大门,好奇问道。 秦绢赞叹的看着精致的品香坊,闻言不由恻然,“我也不知道呢。”她道,“二哥肯收留我多久,就是多久了。他若是管不过来我,我也只好回去,认命嫁给蓝成宇。” 雪儿优雅的从楼上下来,蹿进唐唐怀里。唐唐抚摸着雪儿,讶异重复道,“嫁人?” “是啊。我家在山沟中,女孩子十六七岁就要嫁人了,爸爸妈妈收了蓝家的聘礼,打算把我嫁过去。我不依,在婚礼前一天逃出家来,来北京找二哥。唐唐,”她迟疑道,“我是不是很任性?” 唐唐无言半响,“怎么会呢?”她道。这个女孩子和她的生活天差地别,她初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就想,她既然是秦墨的妹妹,虽然自己倾心的陌香并不是秦墨,但在这长长的一生中,陌香都必须以秦墨的身份生活下去。所以,秦绢就是陌香的妹妹,而她爱屋及乌,从一开始,就立心要好好善待她。 只是,这个女孩子和她过往生活相差太遥远,她被家人众心捧月捧在掌心疼宠的时候,秦绢却是家人眼中一抹灰色的影子。嫁人,对她而言,是久远的梦想,对秦绢而言,却是无奈的必须面对的现实。 “你来的路上一定累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她想了想道,“我找一套我的衣服给你。” 城市卫生洗浴设施比农村先进良多,秦绢在唐唐的指导下,拧开了热水器莲蓬头。看着热水喷洒下来,淋在身上,清爽舒适。她却有些茫然,因为一个念头,她来到了北京,可是到了北京就是乐土了么?妈妈大概已经发现了她的逃婚,她一定很生气吧。妈妈对膝下的子女,最重的是大哥,其次是二哥,而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妈妈自然不会为她付生活费,恐怕更会责令二哥立刻将她送回去。 而二哥,也不过是个穷学生,他能抗的住妈妈的压力么?就算可以,他又如何养的活一个诸事不会的自己呢? “小绢,”唐唐敲门道,“我找了一套前些年的衣服,希望你穿着大小合适。” “哦。”她连忙应道。将门开了一个小缝,接了过来。 唐唐说是旧衣服,其实,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好了,触手舒适,款式也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换好衣服,慢慢推门出来,唐唐转过头来看,“咦,”她眼睛亮了亮,“原来小娟也是个小美人呢。” “唐唐姐才漂亮呢。”她真心赞道。 将要开春,还是有些冷。唐唐取出吹风机,为她吹干头发。秦绢看了镜中的自己,心头一跳。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下了原来的衣裳,乍眼看过去,竟然也有几分城市里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模样了。 她尴尬的找不到话说,只得问道,“我二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陌香离开大唐之时,将自己的掌剑轩辕,埋在了一个地方。千余年的时光过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剑,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 更何况,如今,也不是远离取剑的时机。 而他的内功心法也渐渐练到了一定阶段,便寻思着,暂时找一件趁手的兵器练着,于是想起那一日在博物馆偶遇的尚竹生。 问明了尚竹生所在的文竹道馆的位置,他自行坐了车,寻了过来。 到了文竹道馆,坐在馆门处的接待人员问他,“你是来拜师学武的吗?” “不是。”陌香摇了摇头,“我想见一见尚师傅。” “每一天相见尚师傅的人都不少。”接待人员看他年轻清瘦,不以为意,“要是尚师傅都要见,他可就忙死了。” 陌香怔了怔,有些好笑,想起当日博物馆所见那个戴着眼睛,胡须长长的老大爷。那时候,他心情黯淡,没有搭理的心情,如今寻上门来,才知道,却是不能轻易见上一面的。 “那,”他退而求其次的问道,“这里可卖青钢剑,我想买一把。” 接待人员打量打量他,道,“请进吧。” 剑室里悬挂着数十把不同式样的宝剑,陌香看了一看,不由有点失望。这里的青钢剑,自然比博物馆卖的那种要好,却也称不上什么好剑。 “就没有更好的了么?”他忍不住问道。 “小伙子要剑啊。”身后有人慢吞吞道,“自然是有的,但你有没有俊功夫拿走呢?” “馆主好。”身边的人行礼道。 陌香回过头来,果然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胡子老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他道。 “这里有这么多把剑,你随意挑一把,和我制定的徒弟较量一次。如果你的身手让我入眼。我就带你去看更好的剑,如何?” 陌香暗暗叹息一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尚竹生见他随手取了一把手边的剑,却是这剑室中最好的一把,不由暗暗讶异,到底是巧合呢,还是,这个少年,确有过人之能。 “尚斌,”他抚了抚自己的长须,道,“你去和这个小哥较量一场吧。” “是。师傅。”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走了过来,笑容慵懒,漫不经心的道,“小兄弟,请多承让。” “客气。”陌香微微屈身。 从剑室出去,左手是宽大的道场。红色原木铺筑的场地,被太多人在上面跳跃滚打,打磨的陈旧。尚斌走到东首,回过头来,微笑道,“刀剑伤身,为求安全计,小兄弟,我们就不出鞘比一场吧。” “好。”陌香轻轻颔首应道。 他为人低调随性,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没有一定要与尚斌一决胜负的心思。但他知道,尚斌矜于武艺,奉了师命,与自己一战,虽性子谦和,不至于恶意看轻自己,但觉得自己少年柔弱,不能与他相敌,却是有的。 他微微一笑,将剑鞘转向自己方向,剑柄指向尚斌执剑的手腕,动作干净舒缓,是攻击,但却带着礼敬之意。尚斌眼露赞许之意,避了开去,一跃而起,剑鞘颤动,袭向陌香面门。 彼此拆了数招,却连双剑相交都没有。陌香便看出,尚斌的剑技门户俨然,剑势如行云流水,确是下了十年以上的苦功的。招式之间,灵活而不拘泥,确是难得的练武之才。只是,陌香轻轻叹了口气,他虽因为穿越时空,换了一幅身躯,将前世的武艺尽皆抹去重来,但身为宗师的眼光还是在的。中华武术传承千余年,到了这个科技繁华似锦的年代,真的是式微了。到如今,堪称中华武术泰斗的尚竹生,习南山一派剑法掌法,倾心交出来的徒弟,所学不过是中华泱泱武术的两三成。而再聪明的人,在这两三成里学习发挥,破绽在所难免,落在陌香眼里,毫发毕现。 但看出破绽是一回事,击破破绽又是另外一回事。剑尖一涩之间,若是速度够快,就可以将敌剑挑落。陌香此时,却也只有自己前世功夫的两三成。堪堪斗了个半斤对八两。 “嘤”的一声,两把剑终于相交,剑鞘相撞,发出闷而悠远的声音。尚斌亦渐渐发现,自己对手的这个容貌漂亮的少年,远不是外表看起来的柔弱。对方剑上传来的柔和力道,让他吃惊。而陌香剑势随意随洒,看似漫不经心,剑鞘所指之处,皆是他匪夷所思不及救援之处。只是陌香含蓄,不肯逼人太甚。 二人之间,在场上游走,招式皆潇洒漂亮之极。道馆中的低级弟子一片叫好之声。尚斌却知道,自己是技输一筹了。 果然,场边,尚竹生喊道,“可以了。停手吧。” 陌香微微一笑,停了手。尚斌执剑走下来,躬身道,“师傅。”虽然输了,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慵懒不在意之情。 尚竹生的眸子熠熠生辉,强行抑制下去,沉吟了一回,对陌香道,“小伙子,你跟我来。” 他带陌香到自己平常静修的斗室,发了一会子呆,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陌香微笑迟疑了一会儿,道,“尚师傅可以叫我陌香。” “陌香,好名字。”他摸了摸胡子,笑呵呵道,“我方才观你和尚斌一战。陌香你剑法圆润,眼光也好。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我生平仅见。只是,你如今的功夫,尚匹配不了你的剑法眼光,我说的对么。” “是的。”陌香垂眸道,他重拾武功时日不算太久,自然,还不能达到满意的程度。 “那就对了……我自认对中华各家武术门牌都略有了解,却不曾见过你的剑术。你的师承到底是?”尚竹生好奇问到。 “家师之名,不便奉告。”陌香淡淡道,“至于剑法,因为家师说,武功一道,招式为末节,所以,我练武之时,招式都是随意挥洒,并无固定剑法。” “这话不对。”尚竹生看着陌香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也不是不对。只是,这说的是剑法一道的最高境界。我等凡夫俗子,如 陌香(柳寄江)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8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8部分阅读 俗子,如何能窥奥妙。就如婴儿,没学会爬,如何学走?没学会走,怎么能跑?陌香你资质出众,若能扎扎实实的学习,日后成就斐然,就是成为一代宗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若是愿拜入我门下,我愿倾心教导于你,传你衣钵,你意下如何?” “多谢尚师傅好意。”陌香叹道,尚竹生说的也不是不对。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初唐那个叫做陌香的少年,已经登堂入室,如何能再一步一叩山门?没学会爬,自然不好学走。但已经学会奔跑的人,如何让他再去和旁人一样爬行呢。 “只是我已经拜过了师,不好再重拜一次。”他委婉推拒道。 尚竹生难掩失望之情,道,“陌香,你再考虑一阵子。你要是改变决定,我的承诺总是有效的。” “多谢尚师傅。” “你今日既是来求剑的,随我来。” 他取出一柄青钢剑,摩挲良久,叹道,“这是我少时用的佩剑。后来,人渐渐老了。功夫虽然不见长进,但名头闯出来了。也就不好意思用此剑对敌了。如今,将它转赠于你。” 陌香意外的接过剑,拔出鞘看,果然剑色沉如水,虽不及那些名剑,也是不错的剑了。尤其,在如今这个年代,更是难得。“你不必如此的。”他道,“尚师傅少年时的佩剑,还是传给你的弟子好。何必赠我?” 尚竹生哈哈大笑,眨了眨眼睛,“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陌香已有佳人,我尚竹生就没有古人的豪气么?更何况,他日你若能入我门,这剑,就两全其美了。” 陌香脸红了红,知道尚竹生说的是那日在他身边的唐唐。又笑了一笑,尚竹生年纪虽大,心性却真。这样的人,难怪会成为武术界泰斗。 “那我就谢谢尚师傅了。”他颔首道。 取了剑,他告辞离去。推门而出的时候,尚斌看见他手中的青云剑,面色微变。 “师傅。”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是你准备留给颖真的,怎么……”转送给了外人。 “唔,颖真。”尚竹生叹了叹,“一切随缘吧。” 下了公车,回到朱雀街,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街上的行人不多,快要下班的时候。唐唐不知道回来没有,他想着,打开了门,却怔了一怔,听见厨房中有声音。 唐家兄妹,都不是喜欢进厨房的人。唐唐虽然一段时间折腾过,但发现自己手艺不值一提后,也就弃守了那块领地。那么,如今在厨房的人是谁? 他抿了唇,慢慢的走过去,履地无声。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照在切菜的女孩子颊上,有些沉谧。她比唐唐略矮一些,穿的似乎是唐唐的衣服,自己重未见过。 总不会有人恶意到人家来切菜做饭吧,陌香失笑,也许是唐唐的朋友或同学吧。 他轻轻叩响了门。 女孩受惊的回过头来,看到他,愣了一愣,眼睛却迷蒙起来。忽然放下东西,奔了过来,扑到陌香身上。陌香素来不喜与人亲近,本欲推开,却听女孩子喊了一声,“二哥,”迟疑了一下,就被紧紧抱住。 “阿陌,你回来了。”唐唐听见动静,抱着雪儿从楼上下来。怕陌香反应不过来,连忙道,“你妹妹小绢过来找你。你寝室里那些同学找不到你人,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来。阿陌,你怎么手机又不开机?” 他取出手机来看了一看,道,“没电了。我下次记得充。” 他怀中的秦绢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不停的掉,落在陌香胸口上,很快濡湿了一片。陌香前世并无亲人,与师傅师兄之间相处亦淡,不知道如何安慰秦绢,默然半响,抚摸着秦绢的发丝道,“小绢,不要哭了。” 虽然他们是兄妹,此情此景,唐唐心中还是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酸涩。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雪儿。雪儿觉得不舒服,吱的叫了一声,扑进了刚刚推门进来的唐希言怀中。 唐希言怔了一下,接住雪儿,看见陌香怀中陌生的女孩子,眯起了眼睛,淡淡道,“秦墨,你可不可以介绍一下,这位女孩是谁?” 秦绢从哥哥怀中抬起头来,尴尬的抹了眼泪,道,“唐大哥好,我是秦墨的妹妹,我叫做秦绢。” “他难道当我们家是难民收容所么?”唐希言隐忍了怒气,待到陌香带秦绢回房,才发作出来。 “希言,”唐唐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要这样说。小绢,她也很可怜的。” “是啊。可怜。”唐希言冷笑道,“唐唐,全中国有无数和她一样命运的少女,你自己说,如果她不是秦墨的妹妹,你会管她死活?” 他的话太犀利,唐唐瑟了一下,正色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人家已经求助上门,总不能赶出去吧。你不要怪阿陌,他也是刚刚知道他妹妹来找他。” “小绢,你到北京来,妈妈知道么?”陌香想了想,问道。 “没有。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秦绢低下头去看自己足上单薄的布鞋,沾满了尘灰。唐唐给了她换洗的衣服,却忘了借她一双鞋。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提起,宁愿冷的发僵。事到临头,她反而冷静下来,“那天,你打电话回家,话没有说完,我以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蓝家迎亲的人不见了我,妈妈这个时候,一定很生气了。” 陌香点了点头,“那我先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免得妈妈担心。” 秦绢点点头,胆战心惊的看着二哥拨打着那个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号码,过了一会,夹杂着火气的女声道,“喂,小墨么,什么事?” “妈妈,”陌香迟疑了片刻,才问道,“小绢怎么样了?” “不要提了。”提起女儿,秦母暴跳如雷,“结婚当天,她居然跑掉了。我丢尽了脸面,蓝家人说我们跟他家开玩笑,要求退还聘礼。那个死丫头,有本事不要回来。” 秦母的话,对秦绢有很大的威慑作用。纵然隔着一个话筒,秦绢隐约听到,依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陌香安慰的望了望她,道,“妈妈,跟你说一声,小娟现在在我这儿。” “什么?”秦母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那个死丫头,倒真有胆量。小墨,你把她给送上回家的火车。”她咬牙道,“她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总不能全部由我收拾。” 秦家家中,最有权威的就是秦母。秦父虽是一家之主,却因为性子老实巴交,被秦母压的死死的。除了秦母溺爱的长子秦文,次子秦墨和幺女秦绢,都很怵这个妈妈。秦绢不忍见二哥为难,几乎要开口道,算了,二哥,就送我回去吧。却听少年道,“小绢既然逃到我这儿来,就说明,她不想嫁给那个人。这桩婚事还没解决之前,我不能放她回去。” 此语一出,听到的两个人都一怔,秦母不敢相信,一向听话的次子竟然敢违抗她的话。秦绢也不敢相信,并不是很亲近的二哥,会为了维护她,跟母亲对抗。 “小墨。”秦母震怒道,“你胡说什么,小绢是我女儿,我会害她么?” “我也相信妈妈不会害她,”陌香沉稳道,“但是,将小绢这样草率的嫁出去,我也看不出来,是为了她好。” “好……”秦母气的说不出话来,然而隔了十万八千里,她也不能拿儿子怎么样,只得道,“你长大了,有见识了,可以不听妈妈的话了。但是你不要指望我会付小绢在北京的生活费。你一个学生,养的起她么?更何况,你自己的生活费,还是我和你爸在供着呢。” 陌香轻轻叹了一声,道,“这些,我自己想办法。我今天打电话回去,只是想告诉妈妈,小绢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了。” 他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见秦绢呆呆的脸,怔了一怔,拍了拍她的额,问道,“怎么了?” “没事。”秦绢回过神来,想要笑,眼圈却红了,“我以为,”她道,一种欢欣从她的身上透出来,“二哥会听妈妈的话,把我送回去呢。” “傻丫头,”陌香失笑,“你是我妹妹么,我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秦绢扑哧一笑,觑着陌香的侧脸清华,“二哥,”她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没有发觉陌香倏然有些紧绷的下颔,笑语如花道,“二哥变的更好看了,也比以前有担当了。在大城市里读书就是不一样吧。”她悠然神往,却又想起小时候,因为家中生计不好,自己是唯一的女孩子,被迫辍了学,有些神伤。 “可是,”她又忧虑起来,“现在怎么办呢?哥哥没有钱,我总不能一直住在唐家。”她虽然柔弱,却也看的出一些事情。唐唐对她的态度很软,但那个叫唐希言的男人,显然不欢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其实,就算不是这样又如何了,哥哥已经是住在别人家里了,难道还能带着她一起。她虽然读的书不多,人情世故还是懂的,非亲非故的,如何好意思吃人家住人家的。这个城市很繁华,却没有她的落脚之地。 “你不用担心这个,”陌香皱眉,这个女孩子才如许年纪,却想的太多。“小绢,你今天也比较累,先休息一晚上。既然哥哥在这里,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 秦绢怔了怔,张口想说些什么,然而陌香已经转身出去了。楼道上的灯光照过来,晕黄在寒夜中的温暖,将陌香的影子拉了出来。陌香的身影有些纤瘦,可是她望着,慢慢有了安心的感觉。记忆中,二哥并不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他纤瘦,柔软,惧怕母亲,却不把自己这个妹妹放在眼中。而他,不过是出了山沟,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待了一年半,就有如许变化。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为了什么,但至少,她很喜欢这种变化。 折腾了这许久,晚饭却还没有开始做。秦绢抢着道,“我来吧。” “在我家,都是我在做饭的。”她局促的笑着解释,“妈妈说,洗菜做饭,就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唐唐听的发怔,“可没有人跟我这么说呢。” 陌香知道,若是自己不在,秦绢一个人面对唐家兄妹,会更尴尬,微微一笑,没有继续争执。 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清香,唐希言锐利的盯着陌香,问道,“若是你家一直是由你妹妹掌勺,那么秦墨,你的厨艺是怎么学出来的呢?” 雪儿吱吱的叫唤,在众人周围走了一圈,最后窝进了唐希言的怀里。 唐唐心思慢慢沉下,听陌香悠悠道,“我后来出来上学,对这个有兴趣,特意找人学的。” “是么?”唐希言将信将疑,但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作罢。 秦绢的饭菜做的也很可口,但一桌子的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吃的心不在焉。只有雪儿,捧了特意为她准备的蛋花糊,吃的尽兴。 到了晚上,陌香将客房让给秦绢,自己收拾了卧具,准备在书房窝一晚上。秦绢拉着他的衣摆,愧疚道,“二哥,我麻烦你了。” 陌香不在意的一笑,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 出了门,看见唐唐穿着厚厚的棉睡衣,站在楼道口。 “你打算怎么办呢?阿陌。”她咬着唇问道。 灯光下,她的眸子闪闪发亮,“无论如何,我总是支持你的。” 陌香点点头,心中有些温暖窝心。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他要尽力保护身边的人安好,虽然,现在,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去保护。 这个时代,他还是太陌生了点。 秦绢是他的妹妹,唐唐呢,他想起文竹道馆中,尚竹生赠他剑的时候,曾经笑着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 佳人是一个太旖旎的词,唐唐,是他放在心中最亲近的地方的一个女子。此生无人可以代替。 但是他知道,唐唐要的,不仅于此吧。 她要的那种感情,他的前半生太过匮乏,并不曾体会。他并没有办法,给她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复。 只能等着天长地久,水落石出。 “好了。”他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 唐唐点点头,虽然心下替他一筹莫展,心境却开朗起来。 她亦是毫无来由的信任着陌香,因为,这个少年,能给她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再大的风雨,他都能为你庇护。 第四章 品香坊 唐唐所在的徽明大学,是北京城有名的学府,她从小学到高中,功课都好,所以考进徽明的时候,选的是徽明最有名的三大院系之一——法学院。 法学院属于文科,自然女生居多,但男生也不在少数。这一届的女孩子进来,花枝招展,青春活泼,往届本届的很多男生们心中都有丝丝心意,不料其中最美,最夺目的那朵,却落到了外校的人手中,这如何不让他们捶胸顿足,直讽叹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一天,是法学院有名的美女教授段红歌的刑法课。唐唐坐在阶梯教室中间,看着台上烫着大波浪头发的冷艳美女正在说着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区别,段红歌的唇彩涂的很明亮,趁着一身的红色大衣,美丽的张狂,让很多男生偷偷的张望。 “唐唐。”身边的女生轻轻的叫她的名字。 唐唐转身去看,是她班上一个交好的女同学,叫卫微的,看了一眼讲台,轻轻的问她,“你是不是还在和建华的秦墨交往?” 再聪明的女孩子,本性里都是有些八卦的。 她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答道,“是呀。” 但凡她喜欢一个人,在天青气明之时,可对天下人说。没有什么可遮掩害羞的。 她渐渐想明白。 “可是,”卫微迟疑问道,“上学期末,你不是告诉我,你们已经分了么?” 那时候那人还不是陌香,分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而她,是唐唐最好的朋友,唐唐自然没瞒她。 反而,这时候得瞒了。 她淡淡道,“可是舍不得,就又在一起了。” 卫微有点灰心,“我不是说秦墨不好,不过,他和你,不适合吧。”她不敢在唐唐面前说她的心上人的坏话,只道,“你知道么,秦墨的前女友,建华大三的一个女生,叫陈烟爽的,过年的时候,死掉了。” “满建华的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白的疑心。尤其是陈烟爽的好友罗梦如,恨着你们两呢。” 唐唐怔了一怔,好心情倏然散的连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的。” 新年,迷夜里妖凄的女子,她清楚始末,因为,她本来就是故事中的人,起承转合,少了她,就唱不下去戏。 但她也有不知道的,譬如说,那一晚,最后,陈烟爽叫了陌香,说了什么话,她没有听到,陌香也不肯说。 “咳咳,”讲台上,美女教授放下了书,点名道,“唐唐同学,请问这个情况下,属于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 她冷不及防,被抓起来,连问题都没有听清楚,暗暗的瞪了眼卫微。卫微也没有听清楚题目,心虚的低下头去。周围人暗暗好笑,好在唐唐平时人缘还不错,有男生转过来,偷偷用口型说着,“过当。” 唐唐按着回答了,段红歌在上面看的清楚,扬眉道,“唐唐,以后上课不要私自说话。还有那位男同学,英雄救美虽然是应该的,但不是这样的哦。何况,美人早就有主了。” 满堂哄堂大笑中,唐唐尴尬的红了脸。这个段教授,说话倒真是荤素不忌。又或者,她和陌香的八卦,已经出名到了两校师生皆知的程度? 她和卫微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下了课,时间还早,相约去南门外的玫瑰甜品店坐坐。还是那一日靠窗的位子,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唐唐抱着奶茶,舒服的眯了眼,笑道,“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很幸福哦。” “嗯。”卫微应着,用汤匙搅拌着自己点的咖啡,浓香扑鼻。 开了学,学校周围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甜品店里就坐满了人。一个红衣裳的女子推门进来,犹豫了一下,往这边走过来,“不介意和你们搭个座吧?”她道。 “段老师?”她们讶异喊道。刚在她的课上做了小动作,再在校外碰到,不免有点尴尬。“怎么会呢?老师请坐。” “我倒是不知道,老师也喜欢吃甜品哦。” “其实我也只是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段红歌用叉子发泄似的戳着盘中的蛋糕,看的两个人都有些心惊,她却不在意道,“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想念家乡的美食,真的回来了,却发现,北京街头到处充斥着西方的快餐。” “也是哦。”唐唐打着哈哈,“我倒是认识两个人,做的东西很好吃的。”她抬头看着卫微,见她有些发呆,“微微,你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忽然停住。 陌香陪着秦绢,拎着一些东西,从街的那一头慢慢的走过来。想来是帮秦绢置办东西。 她自己倒没有多在意,却见卫微和段红歌的脸色都有些古怪,知道她们心中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看来陌香的前身——秦墨的口碑太糟糕,惹得每个人见了这种景况,都下意识的往坏的方向想。 “阿陌,”她出声叫唤,扣着玻璃,声音闷响。 甜品店的玻璃门墙很是厚重,她的声音又不大,按理,陌香是听不见的。外面长街上,陌香却转过头来,向她这边看来,仿佛心有灵犀。 她笑的灿烂,做着手势,让他们进来。 “唐唐姐,”初次进这种甜品店,秦绢有些局促,“二哥带我出来买东西。我有让二哥帮你挑了布料,打算做一套衣服送你,当是谢谢你的帮忙。” “哦?小绢你会做衣裳么?”唐唐有些意外。认识陌香以来,陌香从来没有送她东西。这次能帮她挑布料,虽然肯定不是主动的,她的心里已经很开心了,关于秦绢手艺的好坏,她倒是不在意。 “嗯。”秦绢点点头,羞涩道,“会一点。” “我帮你们介绍一下。”唐唐笑着道,“这是我们院里最最年轻漂亮的美女教授,段红歌。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叫卫微。” “这个,是阿陌的妹妹,秦绢。” 段红歌暗暗打量着安静坐在对首的少年,闻言失笑道,“贫嘴。” 声名狼藉的少年,果然有着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外貌。但有了那么一双眼眸,外貌反而不重要了。 那是一双眼形极好的眸子,瞳仁极黑,像是散发出淡淡的墨香,又像是蕴着千山云影,中正清奇。 “段老师好。”陌香点头示意。 “哎呀。”唐唐笑着跌在她肩上,“老师难道说自己不年轻不漂亮不是美女么?” 段红歌嗤的一笑,气定神闲道,“再胡来,信不信我让你这学期刑法当掉?” 唐唐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 服务员送上两份招牌奶茶,秦绢试着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调的?” “奶和茶吧。”卫微猜测道,“怎么了?” “没事。”秦绢讷讷,“味道很好。” 卫微偷偷的拉过唐唐,在她的耳边道,“我怎么觉得,秦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唐唐心头一跳,她知道陌香练武之后,耳力很好,多半是听见了。看了一眼,陌香却似全无所觉。 “你觉得他哪里变了?” 这里不是课堂,她继续跟卫微悄悄咬耳朵,就算火爆美女老师在边上也不怕。 “讲不清。”卫微支吾半响,“总之比以前要好。” 那当然。 “如果我说,人家觉得很喜欢我,喜欢到决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一心一意,你信不信?” 对面传来咳嗽声,陌香似乎岔了气,一口气呛到了。 唐唐的耳垂有些发红,听卫微嗤笑,“我才不信。” “不过,”过了一会子,卫微又凑过来,轻轻道,“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错。” 回到品香坊的时候,天色还明亮,希言还没有回来。秦绢淡淡咋舌道,“不过一杯茶罢了,那么多钱。” “又不是你买单。你管它贵不贵。”唐唐扑哧一笑,摸了摸秦绢的脸蛋。 吃完了东西,段红歌坚持他们只是一群学生,自己会了钞。 “可是……”秦绢喃喃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到了晚上,唐希言回来,看见雪儿捧着一杯淡咖啡色的饮料,端坐在玄关之处,小口小口的啜饮。他忍不住笑出来,对着迎出来的唐唐道,“看起来,雪儿倒不像狐狸,反而像是深闺里出来的大家小姐,教养比你和秦绢都要好。” 他知道狐狸聪明,但并不知道狐狸能聪明到什么程度,但行为举止向人看齐,总有些聪明过了头吧。 他看着雪儿深思。 “希言胡说什么呢?”唐唐扑上去耍赖,“我需要和一只狐狸比么?更何况,坐啊行啊都要规矩,多累。”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唐希言揉着唐唐的头发,宠溺道。 那厢,雪儿似乎听懂了唐希言的话,微微低下头去。狐狸,是很漂亮的一种动物。而雪狐狸,世上稀有,有着比雪还要白的皮毛,优美的体态。雪儿,应该是其中称的上美女的一只吧。安静而又雍容,比真正的大家闺秀,还要多了几分轻灵。 她优雅的跳起来,将杯子放到秦绢面前,仰头望着秦绢,那神情,似乎是在说,“再续一杯。” 这下连唐唐也有些好奇了,“小绢,你给雪儿喝的是什么啊?” “呃,”秦绢的脸红了,道,“我记得下午那杯奶茶的味道,见厨房里有材料,想自己看看能不能做出来,可是味道总是不对头,不敢拿给你们,就给雪儿了。” “哦?”唐唐有点意外,“你可以将只喝过一次的东西味道调出来么?” “我哪有那么厉害啦。”秦绢低下头去,“我只是比较喜欢做食物。” “小绢不用那么谦虚,”陌香穿着拖鞋走下楼来,抱起雪儿。雪儿似乎特别畏惧他,在他的怀中皮毛紧绷,不敢乱动,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晶莹的光。 “雪儿最挑食不过的,她肯喝,就说明,你做的很不错了。” “二哥。” 受了赞扬,秦绢的眸子也扑闪扑闪闪出喜悦的光芒,“真的哦?” 唐希言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就再做一些给我们尝尝吧。” 在品香坊,秦绢最畏惧的就是唐希言,他既然发话了,秦绢开心的点点头,钻进厨房去,不一会儿,端出五杯热腾腾的“奶茶”,雪儿在桌上吱吱乱叫,唐唐失笑拍道,“有你的啦。” 唐希言端起一杯,小心的喝了一口,果然是不错的,醇中带着一丝属于茶的清苦,虽不同于时下奶茶店贩卖的奶茶,却也别有一种风味。 他虽然不曾说话,但眸中的满意神色透露出来,秦绢见了,就松了口气。 唐唐的眸子微微一转,笑眯眯的有了主意。 上次,唐希言说是让陌香学着做西点,陌香不是他的心上人,他自然不心疼。但是让一个大才囿于厨房方寸之间,自己可是觉得可惜。 她搬了几本糕点食谱敲进秦绢的门,问道,“照着这个,你可做的来?” “这个,”秦绢翻着犹豫道,“材料器具齐全的话,试试吧。不过我不敢说死。” “好。”唐唐拍手,干脆痛快道,“我帮你把东西置办齐,你试试看。不成也不要紧。” 唐唐要她做这些糕点饮品的干什么呢?秦绢并不知道,但她很是感激唐唐这些日子的收留维护,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她心甘情愿。 秦绢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学着做糕点。她对这些东西确实有着灵敏的触感,无师自通,大多竟也能让雪儿入口。 可怜雪儿一介优雅高贵的雪狐,竟被当作专用试吃职工,半个月内,足足胖了一公斤。看着秦绢,眸露悲愤,但又扛不住每一次厨房飘出的香气,吱吱的主动自投罗网。 “好了。”唐唐尝过了秦绢刚刚做好的水晶包,拍拍手道,“你出师了。” “那以后就不用做了么?”秦绢闻言怔住,明明落得个轻松,却有些不舍。 因为,至少在做这些糕点的时候,她是快乐的。 “自然不会啊。”唐唐笑道,“你以为,我会闲着无聊让你做半个月糕点么?” 秦绢怔了一怔,“唐唐姐……什么意思?” “我仔细研究过了,朱雀街这一条街,虽然在徽明边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少有卖饮食的店铺。住的有徽明的老师,有出来租房的学生,也有一般住户。如果开一家早餐店甜品店的,应该很有市场。” “你……”秦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唐唐的意思,“你是说……?”她圆圆的脸蛋因为极度的惊喜而透出薄薄的红晕,“可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可是,我是才学不久的新手,唐大哥和二哥不会容许我们胡闹。” “这个你不要管,”唐唐笑道,“我去说服他们。” 陌香对于什么主意疯不疯狂倒不在意,只是问了,如果开甜品店,成本大约多少。仔细核算片刻,觉得可行,就同意了。 至于唐希言,本来是很反对的。但是唐唐诱惑他,“你想啊,要是开了甜品店,以后你回家,就会有热腾腾新鲜的好吃糕点任你吃到饱。”他就很没品的沦陷了。 几个年轻人行动起来,劲力十足。不到半个月,就将品香坊一楼腾空出来,与里面隔开。餐桌也搬了进来,简单清雅,温馨十足。 “叫什么名字呢?”这是秦绢生平独立持家的起点,她自然不肯怠慢,冥思苦想。 “依旧叫品香坊吧。”陌香道,“这个名字很好。可以用作花草坊的名字,也可以当作餐饮店的招牌。” “嗯。”秦绢柔顺的点点头。 清明四月的时候,朱雀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惊异的发现了,自失去了男女主人后,一向深门紧闭的品香坊,又一次打开了她的大门。 只是,这一次,从里面飘出来的,不是花草的芬芳,而是糕点的清甜。 偶有人早上上班上学,急了,就会喊,“给我两个蟹黄包。” 圆圆脸蛋的少女会笑咪咪的应道,“好呀。”取了热腾腾的包子,递出来,虽然是从前没见过的生面孔,但笑容温暖。 而品香坊的食物,当真是齿有余香。让人吃了之后,难以忘记。 渐渐的,人就多了起来。也有人愿意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坐在里面,笑意融融的吃着糕点,说着闲话。 陌香搬出寝室后,同寝的人和他的关系反而更熟稔起来,经常穿过半个徽明,来品香坊小坐,点一些食物,聊着两个校园的风云故事。 当然,也是来看美女的。 自然不是来看唐唐。唐唐虽也是难得的漂亮,但兄弟之“妻”不可欺,身为同学,这点义气,还是要讲的。 他们看的是秦绢。 当甜品店正常运转起来,秦绢面上的笑容便渐渐甜美起来。生活有了来源,不用像从前一样依靠别人。她也一天一天的褪去了羞怯不安,渐渐散发出属于自己的清甜幽香,像她所做的糕点一样。 “早知道啊。”尚客豪叹道,“早知道小绢是这样一个小美女,我最初的时候就该下手啊。现在只能望美女兴叹,跟一群狼争。” 在众人低低的笑声中,秦绢抱着雪儿,红了脸,“豪哥,你再乱说,我放雪儿咬你了。” “嘻,一只猫能有什么威胁力。”除了亲近的几个人,绝大多数人,只是当作,品香坊多了一只有着雪白皮毛的狸猫,很漂亮,很可爱。 唐唐拉着陌香的手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店和乐融融的气氛,开心之余,却又有点悲凉,“陌香,你说,哪一天,我爸爸妈妈回来了,会不会,都不认识品香坊的大门了?” “怎么会?”陌香安慰道,“只要你还在这里,就算这里变化再大,都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家。” 生活太平静,陌香几乎要觉得,所有的危险,都不复存在。 第五章 苍老的少女 日子慢慢的过去,一切仿佛都在正轨上缓缓的穿行。那新年里迷离的月色,清冷的道观里疯狂的僵尸,仿佛都褪色成梦里朦胧的背景色,渐渐的淡了。 这一日晚上,秦绢在房里安睡,还在想着白日间调制的一种新型糕点,叫红袍酥糕,味道糯软,只是吃多了,会有些腻,若是用抹茶粉冲一冲味道,可能会清正一些。她得了主意,就睡不安稳,起身穿鞋走了出来,因为怕惊动了唐家兄妹,放轻了脚步声。走在楼梯上,却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不及躲闪,回过头来,乌发黑眸,清灵若仙。 但,再清灵的女子,在深夜人家家中忽然出现,也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不是么? 秦绢惊骇欲呼,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蒙住,“不要喊。没事的。”陌香淡淡道。 “二哥。”秦绢惊魂甫定,轻轻道,“那是谁?” 陌香摆了摆手,向着白衣女子慢慢道,“你终于可以恢复人形了?” 被抓了个正着,白衣女子倒也不恼,“我看的出来,你不是普通人物,你能看的出我来,也是正常。”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是巧合还是刻意来到这里,”陌香森然道,“唐家上下,都是好人,你若存心作恶,还是早早离去,免得自作自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东西无故作恶的,”她微微一笑,“你想的太多了。” “你们说什么呢?”秦绢越听越糊涂,她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将女子的轮廓看的清楚了些,她有着长长的发,一双眸子剔透,有些狭长,有些像……雪儿的眸。 “你是雪儿?”秦绢口吃道。 “是啊。我本姓为雪,你们唤我一声雪儿,也是可以的。”她叹了一口气,顷刻间,变成了一只有着狭长眸子,蓬松尾巴的狐狸,眨着眼轻巧窜起,落在秦绢脚边。秦绢骇的一缩。雪儿怔了怔,停住了脚步,扬起了头。 月光从廊角的窗户中倾泻出来,她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种寂寞来。 秦绢看的不忍,回头看了看陌香。陌香点了点头。秦绢一喜,微笑着将雪儿抱了起来。 雪儿反而发怔,迟疑了片刻,才在她的胸前蹭了蹭。 第二日,秦绢早上起来,做着早餐。雪儿灵巧的穿行进厨房,低头蜷在她脚下,她仔细看,像雪一样白的皮毛,狭长的眸子,蓬松的尾巴,依旧是一只狸猫的样子,午夜里那个长发乌眸的少女,是否是她的一场梦。 “惨了惨了。”楼上,唐希言跳起来,“起迟了,要迟到了。”乒乒乓乓的洗漱,秦绢摇了摇头,似这样子,每隔三两天,都要上演一次。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从雪儿的眸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再看时,雪儿依旧是正襟危坐,等待着她的早餐。 也许,不是梦吧。 寻常人遇到如此事,该做如何反应?她不知道。昨天晚上,她不知所措的望着二哥,二哥说,不用太放在心上,就当一切平常就可以了。 一切平常么? 雪儿蹭着她的衣裳,自住进品香坊以来,她一直很喜欢雪儿,就算是雪儿变身的美女,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女子,清冽而不觉恶意。 那么就这样吧。 唐希言的皮鞋踏踏的下得楼来,“小绢,给我一份火腿蛋糕。”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冲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 雪儿吃完了早餐,摆了摆尾巴。优雅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唐唐也起来了。吃了东西,左右张望张望,问道,“雪儿呢?” 秦绢回过头来,诧异道,“刚才出去了,就没有看到了。不在外面么?” “你们管她呢。”陌香淡淡道。 “可是我想把她抱到学校去给卫微看一下么。”唐唐皱眉道,“卫微比较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陌香哭笑不得,“你今年几岁?”雪儿要是知道唐唐存了拿她们雪狐一族出去现的心,只怕,会很生气吧。 “你管我几岁。”唐唐恼羞成怒,扑上去,笑笑闹闹,渐渐的远了。 秦绢叹了口气,又只剩她一人。 好在店里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客人,又是另一种热闹。 到了公司,唐希言将车停到车库,走了出来,已经不复家中轻松的性子,神情变的严肃。 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问道,“吴秘书,招聘新秘书的通知贴出去了么?” “贴出去了。”吴临点了点头,抚着腹部,面上噙着幸福的笑容,“唐经理,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公司刚接了桩大业务,她却在这个时候请产假,到时候,新来的秘书要学上好一阵子,才能将事情全部上手。这期间,唐希言少不得麻烦了。 “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唐希言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随意怪罪,微笑道,“吴秘书,祝你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吴临露齿一笑,“多谢唐经理了。” 她出门之前,回身提醒道,“等一下,那些应聘的人会过来,经理自己选顺眼的吧。” 唐希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新悦公司是知名软件公司,沿用国外先进的管理体系,每一个人都得其所用,不会人浮于事。但正因为如此,出现了空缺,就无人可替,只好向外寻求发展。好在公司在外名声大,每一次发出招聘通知,前来应聘的人都趋之若鹜。 一个小时内,唐希言踢走了一个说话结巴的,两个对秘书本职不清楚的,三个发花痴妄图来一场办公室恋情的,n个平庸的让他看不上眼的,沮丧的想,难道真的找不到合意的么? 办公室门轻轻叩响,林雅轩穿着干练的套装走进来,好笑道,“唐经理,还没定好人选?” “嗯。”唐希言应了一声,问道,“林小姐有何贵干?” “总裁让我来问一些事情。”林雅轩说着一些陈年芝麻的事,唐希言心下不耐烦,还是一一答了,末了,她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道,“那我先上去了。” “好的。林秘书。”他头都没有抬,答道,“替我叫下一个人进来。” 门推开处,下一个人走进来,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雪纺棉袄,黑黑的青丝挽了一个发髻,坠在脑后,肤色胜雪,眉目如画。 林雅轩心头一紧,要迈出去的步伐就如千斤重,再也动不了。 “叫什么名字?”唐希言从案上抬起头来,望进了那双黑眸,怔了一怔。 那双泛着春江云水光芒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有熟悉之感。 仿佛茫茫人海之间,一个回眸得见,然后错身而过。 而,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修得,今生的一次,擦身而过。 唐希言定了定神,垂下眸去,道,“这位小姐,你出去吧,请下一位进来。” 旁边,林雅轩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能够不在唐希言的身边,最好。 “唐经理。”女子睁大了眸,不信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决定不聘用我?”她的声音清冷,像长白山顶飘飘落落洒下的雪花。 “单凭你敢质疑主管的话,”林雅轩冷笑着上前一步,“这样的秘书,要来何用?” “林秘书。”唐希言不悦道,林雅轩怔了一怔,知道自己越俎代庖了。 “你叫什么名字?”唐希言坐直了身,将惯用的钢笔在手中 陌香(柳寄江)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9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9部分阅读 了一圈,重新问了一次。 “雪暖。”她答道。 姓雪,倒是一个很少见的姓。唐希言在心中想,微微一笑,“那么,雪小姐。你要知道,我要招的是一名能帮我做事的秘书,不是一个有着美丽外表的花瓶。” 雪暖的眸子瑟了一下,复又晶亮起来,“你还没有出题目,怎么知道我没有真本事?” 林雅轩在一边看的闷气暗生,却不敢再出声,招惹唐希言反感。听得唐希言笑道,“这样说,好像真是我不对了。这样吧。”他随手从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递给雪暖,道,“往那边电脑上打一遍,给我看看。” 雪暖拿着文件,在电脑前坐下,微微有些犯难。她在这人世盘桓五十余年,自然不会不知道,人类先进高科技产物——电脑。甚至在早前的某一年里,专门学过。只是隔了这些年头,的确生疏了。 唐希言看着她极为生涩的打字姿势,叹了口气,知道不用再抱以期待。林雅轩的唇角开始噙上细细的笑纹。她得意的笑容开始一寸寸倾塌,那厢,雪暖捧过文件放在桌上,笑道,“打好了?” “这么快?”唐希言诧异至极。 “那当然,”雪暖慢慢笑开来,雪狐一族乃是天下灵巧动物,“哪怕我真的有不会的,也学的很快的。” “是么,”唐希言交叉双手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有没有等级证书?” 面前女子的眸忽然变的悠远起来,慢慢渗出寂寞的味道。 林雅轩忍不住讥道,“你什么都没有也敢来新悦,太看不起新悦了吧?” 雪暖抬眸看了林雅轩一眼,这个女子短发齐耳,本是精明干练,只是对抓不住的感情犹疑不甘,失了分寸,也失了美好。 而她自己呢。只是太寂寞。 在这陌生又熟悉的人世流浪了一年,流浪了五十余年,年复一年的重复,生命干涸,找不到依托。 分外想念长白山上落下来的雪。 这一年的雨夜,捡到她的,是开着车经过的唐希言。于是,这一年,他是她的主人。 每一种动物都没有永生的生命,人类害怕死亡,她也怕。可是,若生命如她这般,眺望家乡而找不到归路,年复一年的在这永远熟悉不起来的人海里流浪,莫如不要。 什么都不坚持。因为什么都不永久。 若陷入的太深了,要告别的时候,怕狠不下心。 这样想起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跑来唐希言的公司,是对是错了。 唐希言微微皱眉,这样子看起来,雪暖至少不是最适合这个职位。他有些犹豫,但听见林雅轩极力的反对,不知道为何,却生出不悦,反而问道,“那你对软件行业了解多少?” 雪暖嫣然一笑,“你问问看啊。” 专业的问题,她自然是不会的,但她又不是普通人类,运起读心术,看了唐希言心里的答案,慢慢的答了。唐希言点点头,道,“你明天来报到吧。” “唐经理。”林雅轩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决定人选?” “林秘书,”唐希言抬起头,淡淡道,“这是我的办公室,我选的是我的秘书,应该没有问题吧?” 林雅轩讷了讷,答不出话来,只得发泄道,“你以后会后悔的。”重重的踩着高跟鞋出去了,雪暖偏着头,看着她的背影。唐希言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她这个姿势,很像家中那只雪狐狸。 想太多了,唐希言自嘲道,人怎么能和狐狸相比? “那我先走了。”雪暖低头道。 唐希言不再说话,但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带上门走出去,行在忙忙碌碌的街道上,红灯灭了,换成绿灯,于是过马路。离品香坊还是很远,可是这个城市她很熟悉,哪一处哪一个陈旧的巷弄,她都知道。 走到徽明大学,远远的,放学的铃声敲响了,一个又一个抱着书的学生走出来,经过她的身边,看见她的容颜,经不住回头,窃窃私语,“那个女孩子真的好漂亮啊。” “是我们学校的么,哪个学院哪个系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切都生气勃勃,只有她,心已经苍老。 她也看见了那个叫做陌香的少年,转回头,瞥见她,有些讶异,点头示意。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少年和她有着一样的命运,从另一个时空,被丢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初一张眼,天上地下,都是陌生的色彩。 新奇,在于捧起来赏玩,看腻了就放开。若是如他们呢,身边都是新奇的东西,说的唱的笑的跳的,衬的一个陈旧的自己,无所适从。 陌香却是幸运的,他有唐唐。他如果愿意,他可以把这儿当作一个新的家乡,慢慢的,走到老。 她呢,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就算曾经拥有过,也都在转瞬间失去。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已经走了很远,她却依然在原处。 忽然间,很想哭。 那边,唐唐走出来了,看见了陌香,笑的灿烂,“阿陌,你在看什么呢?”顺着陌香的目光望过来,看见雪暖,怔了一怔,叹道,“好漂亮啊。” 雪白衣裳的少女站在那,肤色和衣裳白成一片,眸光凄美。 “这种气质,像是中文系的女生。” “她不是你们学校的。”陌香将手插在口袋里,转身道,“走了,回去了。” “不是么。你怎么知道?”唐唐狐疑道,“你认识她么?” “算认识吧。其实,你也认识的。”他道。一个多月来,朝夕相处。只是,不知道此她即彼她罢了。 “瞎说。”远远地传来唐唐的声音,“我要是见过这样的美女,自然记得的。阿陌你从来不注意女生的,却记得她。哼哼,她有我漂亮么?” 渐渐小了。 陌香却不答话,沉默的走着。他的背影清瘦,却渐渐的,成了一座厚重的山。 雪暖忍不住微笑,陌香本性清冷,然而毕竟年少,在人间烟火里待久了,也就染上了一丝烟火气。学会了吊人胃口。 人若不能完全免于世俗,多一些烟火气,也是好的。少年人笑笑闹闹,不知俗世忧愁。只要风波不来侵袭,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都是好事。 细细想起来,陌香有些像她的三哥,一样的好皮相,冷性子。只不过,陌香的心仍是温的,她的三哥,却是一派的冷心冷性到底。 走了老秘书,新秘书还没有接手,一时间,唐希言案头的工作堆积如山,杂无头绪。唐希言忙了一个下午,感觉笔下生辉,但案上的文件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他叹了口气,决定小小放纵自己一下,干脆翘班算了。 至于那些工作,还是放在那里生灰,明天再处理吧。 天气晴好,他驱车慢慢的往品香坊开去,经过徽明的时候,忽然觉得轿车后视镜里倩影一闪,分外熟悉,正是今日里刚刚见过的那个叫雪暖的女子。 她也住在这附近么?怎么,来来去去这么多日子,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唐希言狐疑的摇开车窗去看,然而早就不见踪影。 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家开。 到了品香坊门口,便听见里面哐啷一声,似有玻璃器皿砸在地上,摔个粉碎。往日里这时辰,总有十数人坐在店里消磨时光,此时却全不见踪影。雪儿受惊的从屋内窜出,见了他,狭眸里露出欢喜,跃进他的怀里,蓬松的尾巴甩啊甩啊甩。唐希言皱眉抚慰的摸了摸它的颈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七八个身材彪壮的大汉鼻青脸肿的摔出来,恼羞成怒,摞不下面子,放话道,“你们好,得罪了天鹰堂,我要你们在这北京城都混不下去。” 陌香冷笑着走出来,道,“悉听尊便,随时奉陪。”他的面上还有着尚未掩去的怒意,平日里清瘦的身形,此时散着庞大的气势。压的那些人慌乱的退了几步,不敢继续再打,只好转身离去,撞到唐希言身上,恶狠狠道,“你就是这家品香坊的主人?” 第六章 天鹰堂少堂主 唐希言冷冷一笑,不答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什么人,反正,得罪了天鹰堂,除了走投无路,你们都无路可走。”陌香听他们摞完了话,不以为意的抱了肘。那些人眼角余光瞥见,不自禁的再后退了一步,脸涨的通红,转身走了。 唐希言环视坊中,数张桌椅被推倒,折了,眼看是不能用了。柜台上一片狼藉。秦绢惨白着脸,站在郭朗和尚客豪背后。二人脸上瘀青,想来为了护人,也挨了不少下子。 而唐唐,大概是因为和秦墨一起回来的,并无出事,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他叹了口气,发不出脾气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开店。”秦绢抽抽噎噎道,“阿朗和阿豪也因为下午没课,在这边吃东西。忽然,那些人就进来,说是什么天鹰堂的,要我交五千块钱保护费。” “他们去抢算了。”唐唐听的气的跳脚,陌香伸出手来,示意稍安毋躁,唐唐噘着唇,勉强安静下来。 “我哪里交的出。其实,就算交的出,也不能将好容易赚的钱就这么交给那些人。他们就开始砸东西,其他顾客都吓走了,阿朗和阿豪护着我,结果也被打伤了。我急的直哭,后来,二哥和唐唐姐就回来了。” 她望向陌香,眸光充满了崇拜和奇异,“二哥,我都不知道,你会武呢。” “是啊。”尚客豪坐在一边,用冰块敷着脸,闻言也转过来,“小墨真是要不得,这么大的本事,都不告诉哥们一声。” 他拉到了脸上的伤口,吃痛的哼了出声,却毫不在意,兴致勃勃道,“刚才那些人看起来很凶狠,撞到了小墨手上,也没见怎么用力,就那么兔起鹘落,一个个哎哟的摔出去了,真够劲。” 陌香淡淡笑了一下,方进门,就见自家妹妹和同学受了欺负,心里面起了火气,手下就自然重了些,那些人外伤看起来虽不明显,只怕回去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唐希言深思的目光围着陌香绕了一圈,这些日子下来,这个沉静的少年,真的是传说中建华声名狼藉的那个秦墨么?他看的出来,陌香刻意想隐藏自己的光芒,可是就算埋到了土里,真正的珍珠,也能透出圆润柔和的蕴藉光芒来。 如果没有之前的传说,他会评价他,是个光华内敛的少年。他妹子的眼光还算是不错的。 但是,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有那样的名声和往事呢。所有的人言之凿凿,不容他不信。 他参不透其中的奥妙,只是叹了一声,“现下虽然解气,但天鹰堂,的确不是善茬啊。” “天鹰堂?”陌香摸着下颔,“我怎么觉得这名头这么熟呢?” 尚客豪差点跌下凳子去,郭朗也无奈道,“真不知道你这一年多再干些什么,我们班那个夏颖真,噢,就是上学期末和你同陷入抄袭门事件的那个,不就是天鹰堂的少堂主大人么?” “夏颖真。”陌香想起来了,“我好像开学一个多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是啊。”郭朗自嘲道,“小墨你逃课逃的厉害,他是根本没进过学校。那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不到期末考试,难得一见的。学校惧他家的势力,没老师敢管他。也就我们这种平常小老百姓,只能天天乖乖上课练习。” “说起来,”提到这个,他又想起另外一个事情,“上学期那个新来的老师敢抓他,我们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呢。结果,这学期开来,苏江倒是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让人意外。” “有关系就好了。”唐希言松了口气。 “可是,”秦绢冒出头来,“如果你们是他家啥堂主的同学,为什么那个堂的人还敢来找我们麻烦?” “那也要看人家卖不卖我们面子啊。”郭朗和尚客豪对视一眼,无奈道。“明面上,你和唐家可是和夏颖真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我们,还没有说什么话,就已经打上了。” “不过夏颖真似乎满看重小墨的,所以,没事啦。这下可惨了,几天出不了寝室了。” 秦绢过意不去,执意送他们出了门。唐家兄妹彼此看了看,慢慢的开始收拾品香坊。 “没事的,”陌香安慰道,“这两天,我留着看店就是了。” 两日里,俱都无事。到了第三天,秦绢打开了店门。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生,面上干净,笑的明朗,露出一口白牙,道,“给我一个抹茶蛋糕。” 她以为是附近的学生,友善的用纸袋包了,递出去,“一共是四块钱,谢谢。我不曾见过你呢。第一次来么?” “是啊。”他笑开来,“我第一次来,我叫做夏颖真。” “夏颖真?”秦绢愣了一愣,“这个名字好熟啊。”她忽然想起来了,面色变了,回头向楼上喊道,“二哥。” 陌香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店门口的人,也怔了一怔,苦笑道,“你这个样子,和上次真是天差地别。” “是啊。”夏颖真点了点头,“没办法,我老爸给我定了死规矩。平时怎么疯都可以,考试一科都不给挂。所以,每到期末的时候,我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果然是你。秦墨。”他的眼神渐渐肃杀起来。 “小绢,进去吧。”陌香吩咐道。“我以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那种恃强凌弱强征暴敛的人了。” “的确是没有了。” 出乎陌香意料,夏颖真一口承认。“天鹰堂虽然以前是北京城潜在的势力,但建国后,早就慢慢洗白了。否则,北京市政府不会容忍我们的存在。不过,堂下弟兄总还有些不懂事的,比如那天,纯粹是他们个人想抢点钱花花,借了堂里的名头。那几个人,我已经按堂规处置,将他们逐了出去。不过,他们毕竟曾是天鹰堂的人,你当众落了他们难看,我身为他们的少主子,还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取青云剑出来吧。”他的眼里逐渐出现了昂扬的挑衅神情,“我倒要看看,能够让外公将青云剑相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外公?”陌香怔了怔,了然道,“尚竹生师傅是你的外公?” “是啊。”夏颖真微笑道,“我的妈妈,是他唯一的女儿。”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外公房中挂着的那柄青云剑很感兴趣,觉得男孩儿就是应该执一柄剑,方有大侠威武。然而外公虽疼爱他,却将青云剑看的极重。抱着他道,“小真,等你长大了,练好了剑法,我自然会将青云剑送给你。” 他渐渐的长大,虽然继承的是父亲刚猛无铸的蛮干拳法,对那“花架子不实用”的剑技兴趣不大,但是,潜意识里,他已经将青云剑当作早晚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听说外公将它赠给了一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不由愣住。 待到查到那个少年就是与他同学的秦墨,更是诧异非凡。 他虽然很少在学校出现,但是,对秦墨这个人还是知道的。纤瘦体弱,游戏感情,虽然上学期考试中得蒙他的帮助,但是,他自始至终还是认为,秦墨自己也是抄的(当然,这样说,也没错啦。)。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秦墨,是如何得到外公的青睐,进而将青云剑相赠的。 陌香摇摇头,道,“既然你是尚师傅的外孙,若你要的话,我将青云剑原璧奉还就是了。何必再比这一场。” “秦墨。”夏颖真怒道,“你是看不起我是么?” 这真是无妄之灾,陌香无奈,只得道,“如果你真要打,你也看到了,品香坊地方小,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夏颖真向后行了几步,回头喊道,“出来就是。” 秦绢站在二楼楼梯上,担心的看着门外。朱雀街上,这个时辰,行人还少,少有人看见。陌香无奈道,“既如此,你若不用剑,我们就赤手比一场吧。” 夏颖真不在意的点点头,上前一步,当胸一拳打过来。他的父亲虽然娶了武术界的泰山北斗的女儿为妻,本身却不太信奉蕴藉的中华武术。告诫自己的儿子道,“打人,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往往最直接的,就是最伤人的。” 夏颖真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渐渐觉得,父亲的话是对的。往往他的力气大,几拳头下去,已经让人叫苦不迭。更何况,他还会使枪。 再高明的武术,能强的过枪击去? 可是,此时,他觉得武术练到了好处,的确是能人所不能。他的拳头劲道十足,隐隐带着风声,却被陌香右手一挡,巧妙的卸了大部分劲道去。 “果然不简单啊。”他收了拳头,慢吞吞的道。 陌香不想太驳他面子,笑道,“我们就此罢手如何?” “不行。”夏颖真眸中染上兴奋的色彩,跃跃欲试道,“好容易碰到个能一战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他走上前,继续用拳打向陌香肩窝,这却不是可以借力打力的角度了。陌香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才能安静坐下来说话。他知道夏颖真没有敌意,索性撇开所有制敌招式,结结实实凭真功夫挡下了这一拳,两个人相视而笑,你一拳我一脚,待到都气喘吁吁,脸上身上也多了无数瘀青,这才都坐在地上,停下手来。 “我倒真小看你了,”夏颖真笑道,“果然,谣言不可尽信。” “今天的事,就算揭过了?” “自然,”夏颖真笑眯眯的,“我没有找朋友麻烦的道理。” 秦绢见二人停了手,这才下了楼来,看见陌香脸上的瘀青,难过的险些红了眼睛,喊了一声“二哥”,拿了冰块出来,替他敷脸。 “没事的。”陌香自己接过来,安慰道,“不用担心,不疼。”到底这个身子底子不好,练的又不够,若是从前,凭夏颖真的力道,就算不还手挨上十拳八脚的,都不会有半点印痕。 “还说不疼呢,都青紫了。”秦绢跺了跺脚,恨恨道,“等唐唐姐回来,看你怎么和她交待。” 夏颖真背对着陌香坐着,闻言放声大笑,戏谑嘲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妻管严’呢。秦小妹子,”他睇着秦绢道,“你怎么不也拿块冰给我?” 秦绢还是有点怵他,闻言乖乖的进去取冰。 “能够有人管,也是被关心呢。”陌香不在意道,站起来道,“你进来坐坐不?” “也好。”夏颖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进来。打量着品香坊的布局,点头道,“这儿还是不错的,难怪那些人盯上了这里。” “你要咖啡还是绿茶?” 陌香充耳不闻,淡淡问道。 “那些多没味道,”夏颖真接过秦绢递过来的冰块,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有酒没有?” “只有啤酒。”陌香答道。 “聊胜于无啦。”他不满意的皱皱眉,无奈道。陌香点了点头,示意秦绢不用担心,继续招呼客人,自己端了两瓶啤酒,取了两份提拉米苏,坐在了夏颖真对面。 “味道居然还不错。”夏颖真尝了尝提拉米苏,瞅了瞅站在一边的秦绢,笑赞道,“你这个妹妹,手艺很好。对了,你为何要对我外公自称名叫陌香?” “陌香,”他沉吟了一阵子,“倒是一个好名字,虽然含了一个香字,却没有什么脂粉气,挺配你的。”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天鹰堂?”他笑道,脸上的瘀青无损于他的俊朗,反而添了几分洒脱率性,陆续进来的女客人不断的往这边瞄,这张桌子上,坐着两个风格各异的美少年,一个清俊,一个张狂,实在是占尽了眼球。 “你不是说天鹰堂已经洗白了么?”陌香笑笑道,“那还要我过去干什么?” “也对啊。”夏颖真怔了一怔,忽然笑开,“最近港台八卦电视电影看多了,真的以为自己是黑社会了。” 渐渐的,日薄西山。雪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吱吱的叫了几声,忽然窜到他们的桌上,向着陌香面前的提拉米苏咬去。陌香失笑,将盘子推到一边,便觉得看见雪狐狭长的眸子充满了笑意,径自捧着提拉米苏去吃了。 夏颖真翘起二郎脚,叹道,“秦墨,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许多女孩子倾心了。你看看,”他掰着手指头数道,“你长的好,功夫好,性子好,又爱护宠物。难怪连徽明一等一的美女,也挡不住你的魅力。” 餐桌下,雪儿狠狠的剜了夏颖真一眼,有种冲动,欲上去咬他一口。然而想了想自己的淑女风范,放下了爪子。秦绢摸着它,疑惑道,“雪儿,你怎么最近每到白天就不见影子,到了傍晚又自动出现?” 那是因为,唐希言刚刚也下班了。陌香在心底道。 果然过了不久,店外就传来喇叭声,少女从车上下来,远远的就叽叽喳喳,“小绢,我晚上要吃炖排骨汤,干扁四季豆……” 她的声音,在看到了陌香转过来的脸后戛然而止。怔了一怔,忽然抓狂道,“阿陌,你跟谁打成这样?” “呃,”夏颖真显然没有见识过对着情人发飙的女朋友。也许,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交往过的情人,都没有敢冲着他发火的,所以没有对付这样的人的经验。尴尬道,“是我。” “你?”唐唐愣了愣,转而看着这个也是满脸瘀伤的帅哥,疑惑道,“你又是谁?” 秦绢从后面拽了拽唐唐的衣服,在她耳边低低道,“他就是那个啥子堂的少堂主。” “夏颖真?”唐唐愣了一愣,继而又发作道,“你什么意思?砸了我家的店,还要打人?” “好了。”陌香微笑着道,“已经好了,而且,”他嘲笑的看着夏颖真的脸,“他自己不也是一脸的伤?” 第七章 伊是狐狸精 唐希言赶到公司,开了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皱了皱眉,看看腕上手表,却是自己提早到了。 他想找出急需整理的文件,然而桌上被新来的秘书整理的井井有条,反而让他一筹莫展,那一份日资长崎集团的合约,仿佛从水气里蒸发了一样,任他怎么翻找也找不到。 “经理早。”九点正的时候,雪暖准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因为跑着赶了上来,她的双颊还有点发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分外动人。 唐希言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把我的和长崎公司的合约收到哪里了?”声音冷肃,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在里面。 “在左手第三格柜子的第二个。”雪暖笑吟吟的答道,“放心,唐经理,我不会把合约弄丢的。” 他怔了一怔,按照她说的地方取出文件,果然封面上大大的四个字,正是长崎公司。他狐疑的看了雪暖一眼,“我这里所有的文件,你都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 “大部分知道。”她谨慎的看了他一眼,保守的答道。 事实上,她是修行得道的雪狐狸,自然记忆力出众,所有的东西,闭了眼都能指出位置来。然而这样的事情,在于人类比较难以想象。所以唐希言不信邪的问道,“那去年年终公司总结汇报呢?” 她眨了眨眼睛,“第二格倒数第六个。” “人事表呢?” 雪暖忍耐的抽了抽眼角,“经理,你低下头,就在你手边上。” “唔。”唐希言不自禁的低头,果然看见人事表在手边。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去茶水间给我泡杯咖啡来吧。” 待到雪暖走后,他才想起,忘了吩咐她,他惯常喝的咖啡只加半勺糖,张口欲喊,然而雪暖已经走远了。 他起身追出去,在楼梯拐角的茶水间,看到三四个女子走了进去,为首的一个穿着三寸高的高跟鞋,敲的地面咄咄作响,看背影,正是林雅轩。 茶水间的门半掩,林雅轩盛气凌人的声音传来,“姓雪的小狐狸,你也忒不懂规矩了点。” 雪暖煮了咖啡,转过头来,笑吟吟做受惊道,“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是只狐狸?” “你,”林雅轩怔了一怔,气怒道,“你好不要脸。” “好说。”雪暖却是油水都泼不进的,意态优闲的加了半勺糖进去,搅拌了,看咖啡变成了满意的色泽,捧起来,道,“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哎呀。”其中一个套装女子喊道,“林姐,总裁十点要开例行会议,到现在,咖啡还没送上去。” “孙总喝不到咖啡,会发脾气的。”另一个女子火上加油道。 林雅轩一合掌,“是呢,我差点都忘了。雪秘书,”她嫣然笑道,“我赶时间,你手上这份咖啡,就借我用一用吧。”也不待雪暖回话,劈手就来夺,存心存了心思,想将咖啡泼在她的身上。 无人注意处,雪暖的眸闪过一抹厉色,她脾气再好,人家欺到头上的时候,也不可能忍气吞声。 两个人撞在一起,林雅轩等人面上有隐隐的得色。托盘上的咖啡喀拉一声,而托盘下,纤细如玉笋的手指微微的勾了勾。 咖啡溅了出来,雪暖尖叫了一声。 哐啷一声,咖啡杯坠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哎呀,各位姐姐。” “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没拿稳,都泼到你身上去了。”她几乎欲哭出来,“我帮你擦一擦。” 林雅轩的脸皮抽动,茶水间里,除了雪暖,所有人的衣裳都溅到咖啡,其中,灾情最严重的就是她了。整件昂贵的香奈尔套装,毁的彻底,上面还散发出浓浓的咖啡香味。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林雅轩压不住怒火,咬牙问道。 “怎么会呢?”雪暖装无辜,“我没有料到,林秘书忽然来拿我的咖啡。” “你,”林雅轩举起手,想要打她一巴掌,狠狠的,将那看着心烦的花容月貌都打掉。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轻轻咳嗽声,怔了一怔,看了看自己狼狈的形容,扭头黑着脸走了。 正主走了,其他人亦都作鸟兽散,只留下雪暖怔怔的站在那里,猜测着这个男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看戏。 “我以为你是一只小猫咪,却忘了,猫咪也是有爪子的。”唐希言似笑非笑道。 雪暖抿唇笑了笑,想起初见的时候,他就是以为,自己是一只走失的狸猫。“经理,你就这样看着我被她们欺负,都不出个声帮我?” 她偏着头问道,唐希言在这样澄澈的目光下,居然有点心虚,“到底是她们欺负你,还是你欺负她们?说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将咖啡泼到她们身上的?” 这却不能为外人道了。雪暖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道,“经理,你的咖啡泼了,我再帮你煮一杯吧。” 唐希言含笑看着她迅速的动作,刚想提醒她,却见雪暖熟练的加了半勺糖,搅匀了,递给他,嫣然道,“经理尝尝看。” 他不动声色的呷了一口,果然是自己平常的口味。 “你以前认识我么?”他忍不住问道。 雪暖怔了一怔,微笑道,“怎么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 唐希言逡巡着雪暖的神情,希冀发现一丝半毫的痕迹。他确定自己在招聘之前,并没有见过雪暖。因为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无论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 可他又经常在丝丝毫毫中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熟悉,仿佛两个人,曾在何时何处相见相处,只是失了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雪暖没有半丝惊慌的笑道,“那是职务交接时,吴姐告诉我的。” 唐希言点点头,淡淡道,“那就算了,回去吧。” 疑问淡淡,但唐希言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答案是是是非,日子还是得照常的过。那一日事的余韵,林雅轩事后想起,总是疑问。“我明明记得,那咖啡杯是向那个姓雪的女的的方向倒的,怎么就全部泼到我们身上呢?” 然而这话太离奇,就连当日在场与她同仇敌忾的女同事都不信,“林姐,”她们不耐烦道,“你看错了吧。吃了亏,就认了,下次找机会再报复回来就是了,何必这么说呢?” 林雅轩无奈,恨恨的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 渐渐的,到了五月,五一大假,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窝在家里。品香坊的生意,也分外热闹。 这一日的下午,一天中最悠闲的日子,五月的南风吹的人熏然,有人跨进品香坊来,微笑道,“就是这一家了么?给我一个抹茶蛋糕。” 秦绢抬起头来,望着来人发怔。北京城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这个地方,看见一个披着光可鉴人,直到腰际的长发的男子,实在是,让人讶异。 尤其他的身上,穿的还是白色的古式长袍,整个人,像是从书卷里走出的古代书生,身上还散着些淡淡的药香味。 雪儿窝在柜台上,懒懒的晒着太阳,看见了来人,慢慢的睁大了狭长的眼睛。 “哟,长颐,是你啊。”来人望着雪儿笑开,温煦有如春江,让人心思暖洋洋的舒展。 “先生你认错了。”秦绢抱起雪儿,微笑道,“它是我家养的猫,不叫什么长颐,叫雪儿。” 秦绢这样解释着,却不妨听到雪儿吱的叫了一声,跃到了来人脚下,嗅了嗅,狭长的眸中透出了怀念的神色。 “你真的认识雪儿?”她讶异道。 “是啊。”谭夏点点头,抱起了雪儿,道,“她现在叫雪儿么?我曾经养过它一段时间。” “哎呀,是么。”秦绢便现出慌张神色来,“雪儿的确是唐大哥前些日子捡回来的。我去叫唐大哥下来,你要是想带它回去……”她不再言语,眼睛却看着雪儿,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来。 “不用了。”谭夏失笑,“天地万物有他的缘分。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强求不得的。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长颐,就留着它吧。记得,要对它好点。” 秦绢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不知道该是欣喜这个男人让雪儿留下呢,还是谴责他的无情,犹豫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雪儿却听了难受,回头箭一样的蹿上了楼梯。转角处唐唐惊叫道,“雪儿,”抱了个满怀,转了出来,看见长发男子,讶异喊道,“谭大夫。” “嗨,小美女。”谭夏笑眯眯的道,“你脸上的伤全好了啊。” “你这个黑心大夫,到我家来干什么?”唐希言瞪着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吃着芙蓉鸡翅的谭夏,问道。 “我听我的一个病人说,徽明大学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甜点店,手艺特别的好。”谭夏微笑着将鸡翅啃了干净,喊道,“再来一杯咖啡。” 秦绢应了一声,煮了一杯蓝山,送了过来。谭夏抬头接过托盘,微微一笑,仿佛就有潋滟的风情,从眼角眉梢透出。秦绢不自禁的红了脸,见扣在托盘上的双手,细致修长。 边上就有七八个女孩频频的向谭夏这边瞄来,窃窃私语道,“这个品香坊,真是个好地方啊。” “你看,”她们掰着手指数道,“经常往这里跑,能看到事业有成的唐家哥哥,清俊疏淡型的建华第一校草,性酷有型的夏颖真,还有今天这个古典帅哥。啊,”她捧起红姜热饮,喝了一口,“生命多么美好。”唐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夏天都要到了,怎么春天的梦幻色彩还在那些小女生心里还没有褪走呢。 “谭大夫,”唐唐扬声道,“你听好了,你刚才吃的芙蓉鸡翅,一对共百元整,一杯蓝山咖啡,八十元。共一百八十元。请付现。” “唐唐姐。”秦绢惊呼,“哪有那么贵?她小声道。 “就是么。”店中其他的女孩子也怒目而视,能够拥有一个让人欣羡的哥哥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流口水的男朋友。也许,她们心中,早就对唐唐心有不满了。只是借机发泄出来,“做人不能这样,明明外面标的不是这个价。谭先生,是吧?” 最后一句话,她是向着谭夏说的。 谭夏稀奇的扬了扬眉,微笑道,“你看,你们自家店里的人都这么说了。如今可是法制社会。不能作黑心生意的。” 这丫头,就是太善良。唐唐瞪了秦绢一眼,将秦绢瞪的低下头去。“再黑有你黑么,”她笑道,“随便几帖中药,就要到六百块钱。” “你还在记恨呢。”谭夏笑道,“至少很有效,不是么?” “先生是中医么。”便有几个胆子颇大的女生上去搭讪,“这么年轻的中医,可不多见呢。” “是啊。”谭夏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很快就说起女孩子的美容养颜药方。周围不断有女生发出惊呼,“是这样么?”“真的么?” 唐唐听的厌烦,更加想念起陌香来。 陌香去文竹道馆练剑去了。 陌香总是说,练武者,贵在持之以恒。就算是宗师高手,也不能松懈。何况,他只是一个有着宗师记忆的初学武的少年。 她知道,陌香有着不曾告诉她的秘密,也有着他的忧虑。陌香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不够强大到保护身边的人,安然面对所有危险。所以她自己也在私下苦练着络家家传的术法,以期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能承受,要陌香费心来援救。 不知不觉中,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小美女,在想什么呢?” 谭夏笑嘻嘻的问道。 她愣了一愣,没好气的道,“要你管。” 瞅见他身后的女子,都意犹未尽的望着这个男人,眼里还有着嫉恨的光。 对她。 她打了个冷战,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像一只开了屏的雄孔雀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又像是一支罂粟花,招展着自己的美丽。 天上地下,她唐唐,只喜欢陌香一个。 “算帐吧。”谭夏道,递出来了一百八十元。 “等等。我只是开玩笑的。“唐唐怔了一怔,急忙解释道。 “啧。”谭夏叹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了。多付一点甜点钱,还是付的起的。” “哼。”唐唐微微翘起了唇,问道,“你说你从前养过我家雪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不提也罢了。”谭夏微笑道,神情怀想,“你待它好点,但是,不要付出太多感情。” 因为,总要失去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后来,分开了,徒叹奈何。 谭夏走了,唐唐陷入了沉思。 那只在雨夜里忽然闯入他们视线的雪狐,正双眸盈盈的盯着她。 “你到底是谁呢?”她若有所思的道。 她不是傻子,她习过术法,自然看的出来,雪儿不是一只普通的雪狐。虽然,在这纷繁的人世,出现一只家居的雪狐,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了。 有太多的谜团围绕在雪儿身上,从前,她只觉得与自己无关,它不说,她就不问,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可是,谭夏的造访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他若真的养过雪儿,看情形又对它非常喜爱,为什么,在找到她的下落后,却只是怀念,而丝毫没有将它带回的意思? 她想不明白,干脆抱起雪儿,摇着它的脖子,“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你再摇,它就要被你掐死了。”门外,传来陌香好笑的声音。唐唐唉了一声,赶忙放手,雪儿跌了下来,好在身子轻盈,轻轻翻了个身,落在地上,丝毫未伤。甩了甩蓬松的尾巴,自顾自走开了。“ “我……”让陌香看到自己这么傻气的一面,唐唐不禁有点?br / 陌香(柳寄江)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0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0部分阅读 点发窘,讷讷回头道,“阿陌,你回来啦。” “恩。”陌香点点头,他穿的还是早晨出去时的衣裳,浅灰色的外套,面上无汗,看起来,倒不像是练武归来,而是参加了名流晚宴,方才散场。 他捋起唐唐落在鬓边的一丝散发,替她绾到耳后,轻轻道,“头发有些散了。” 唐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刹那的肌肤相触,陌香的指尖微凉,感觉不过是一瞬的事,她却想记得永久。 陌香不过是无意为之,见此情景,方觉微有不妥,尴尬的咳了咳,打岔问道,“你的术法练的如何了?” 唐唐看了看房门外,见静悄悄的没人,方笑道,“不错了哦。我终于可以不用依赖精油才能施展有些法术了。” “那就好。”陌香想了想道,“你再去翻翻那本巫书,看看有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法术,练一练吧。” 唐唐敏锐的闻到了一些不好的气息,不再说话,点了点头。 “至于雪儿,”陌香道,“她应该是一只得道修行的狐仙。” “狐仙?”唐唐扑哧一笑,“是那种美的媚的让大多男人流口水的狐狸精么?” 陌香也忍不住一笑,“不要这么说。” 他道,“世人以为大千世界,只有人类是最有灵性的生物。殊不知,动物修行起来,比人类虔诚的多。虽然,到了如今,修行的动物已经很少,但是,偶有一两个,道行还是颇深的,真要为难起人类来,人类未必受的住。” “彼此尊敬,各退一步,不好么。” “好,好。”唐唐在这上面懒的坚持,问道,“你继续跟我讲雪儿吧。” “狐狸是灵性极高的动物,本来就是最易得道的。”陌香叹道,“只是狐狸性又多情,容易坠入情障,万劫不复,所以,又是最难得道。你所说的那种以吸引男人为乐的狐狸,应是赤狐一道。至于雪儿,她是世间少见的雪狐,属于天狐,天狐不以妩媚见长,灵性,却是狐中之最。” “那么,雪儿为什么不在长白山老家修行,而流落到世间呢?”唐唐依旧还是有疑问。 “嗯。”这也是他不太肯定的地方。“雪狐极重家族,通常,都是一族雪狐群居生活,似雪儿这样孤独流浪在人间的,的确非常少见。我没有问它,只是猜想,它是犯了什么错事,作为惩罚,才不能回长白山。” “那多可怜啦。”唐唐的眸中透出不忍的神色,如她,一夕之间再也见不到父母,可是,她至少有哥哥,有陌香,有一家品香坊,浓郁的家的气息,让她在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依然能够绽放欢颜。 若是什么都没有呢?生命将何以为继? “雪儿前后有着不同的主人,却都不长久。我想,”陌香的眸色有着琉璃的色泽,慢慢道,“这是狐族的传统,她在一段时间内,和一个人结下契约,此后那段时间,那个人就是她的主人。当一切结束,她又会去寻找下一个主人。所以,谭夏会说,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那一个雨夜,她逢着了唐希言,于是,她跟着他回到了品香坊。 不可否认,她喜欢品香坊。这里有着四个年轻人,性格各异,心地却都善良。这里有森林的气息,有好吃的飘着香味的糕点,所有的人都喜爱它,将它宠成了一只受宠的雪狐。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只世人眼里的有着雪色皮毛的狸猫,应该,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吧。 又也许,她其实反而希望着,不是什么有着至高灵性的雪狐狸,只是一只平庸的,不懂思考的,只要有吃有住有宠爱,就能什么都不理会的狸猫。 至少,不会整日整夜的思念家乡,思念长白山上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花。冰凉冰凉的,落在雪狐的皮毛上,于是和皮毛一样的颜色。 至少,不用在每一次开始学着舍不得的时候,无奈的必须分别。 是的,分别。 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雨夜,那个叫做谭夏的青年,捡到了她。 那个青年很美丽,有着春江一般温暖的眉眼,头发长长,衣裳古典,看起来,像是长白山上飘落的雪,若笑开来,那雪花就奇迹般的带了温度,让人觉得是暖的。 她想念家乡,所以,当他的怀抱,是自己的家乡。 可是,时间到了,又重新回到了起点。再寻一个人,将她捡回去,只是那个人,已经不会是他。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那个曾经笑着叫她长颐的年轻人,早就走到记忆里去了。只是,忘不了,他的笑容,像是暖暖的雪花。 那个叫陌香的少年说,狐狸多情,所以度不过情殇,万劫不复。其实是不对的,雪狐一族,薄于情,若不是别人真心相待,她们,不会轻易付出情来。 她在尘世流浪了五十余载,真正动过感情的,不过只有三四次。只是,后来,她趴在新一任主人的肩上,招招摇摇的过着大街,很多人看着她的样子,仿佛见世间难得一见的乖俊模样的狸猫。 “阿诚,那只狸猫真漂亮。”身后,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对自己的男朋友撒娇道。 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前任主人。 她曾抱过它,亲过它,买最好吃的饼干,然后抱着它坐在地毯上,你一块,我一块,吃了个精光。 “小猫咪,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呢?”她亲昵的抱怨。 她笑眯眯的说,“我的生命中,你和我的阿诚,一样重要。” 可是,一转眼,回到了最初,她忘记了她,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 也许,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可是那一刻,她趴在主人身上,忽然好想哭。 世人眼中的狸猫,也会哭么? 她不知道。 而若不要在离别时伤心,就根本不要在相聚时,动感情。 这是在分离了这么多次后,她从伤痛里得出的经验。 劳动节大假结束后的一天,她进入公司。彼时离上班的时间已经很近了,电梯的门扇很快就要在她眼前合上,她赶忙喊道,“等一等。” 按门的手迟疑了一下,见是她,这才重又打开了门。 “是你。”雪暖惊讶的发现,是林雅轩。 “是啊。”林雅轩抱肘冷笑道,“小丫头,是你运气不好,偏撞到我手上。” 电梯里空无一人,就算她将这个小丫头欺负到死,都没有人能喊停。 雪暖暗暗叹息,看不懂这个看似干练的都市女性,为什么偏偏要针对她一介新人。 “你看不懂么?”林雅轩勾起一抹笑容,“我喜欢唐希言那么多年了,你一进来,他的眼睛,只围着你打转,我怎能不恨你?” “这哪出跟哪出啊。”雪暖失笑,“我是他的秘书,他自然和我经常在一起的。” “也许吧,但你这么美,放你在他身边,迟早会生变。” 雪暖微感无聊。谁说狐狸多情?有时候,明明是人,却比狐狸更多情。 十七楼到了,雪暖欲出门。林雅轩抓住她的手,“你给我说清楚,上一次在茶水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要来不及了,如果迟到,又要被唐希言啰嗦半天。雪暖不耐烦,回头道,“你看清楚。” 林雅轩怔了一怔,在她面前,出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美丽女子的眸子,忽然拉长,四周出现了白绒绒的绒毛,哪里是人的眸子,这分明是一双,魅惑人心的兽眸。眼珠还上下转动了一番。 “妖怪啊。”林雅轩骤然松手,惊吓的大声呼喊。 上班的铃声已经敲响,雪暖赶快向办公室奔跑,赶在铃声结束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经理,早。”她例行公告的招呼。 “早,真早啊。”唐希言无奈的抬起头来,“你真是越来越迟了,今天刚好踩点,赶明天,是不是打算迟到?” 雪暖忍住将手捂住耳朵的冲动,认识了唐希言,才知道,男人啰嗦起来,也是无弗介的。 电梯里传来女子的尖叫,经久不绝,整个楼层都听见了,冲出去看,却是孙总裁身边倚重的机要秘书林雅轩。 “林秘书,你怎么了?”最先赶到的男职员连忙弯下身去,意图扶起她,然而,林雅轩像发了狂似的甩开了他的手。“妖怪妖怪。”她喃喃喊道,神情惊惧。 “那个雪暖,她不是人,是个狐狸精。她有一双狐狸的眼睛。”林雅轩喃喃道。 “林秘书,你说什么呢?”众人哭笑不得,“太平盛世的,哪有什么妖怪?” 雪暖捧着古瓷杯走了出来,“哎呀,林秘书怎么了?”她微笑着看着,狭长的美眸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呃,”职员们尴尬起来,“没事,没事,林秘书不知道被什么吓到了。” “是么,”雪暖偏过头来,担心道,“刚才我和她一同坐电梯,她都没有问题啊。” 林雅轩抬起头来,看见雪暖,吓的连忙后退几步,急急喊道,“走开。” “这个,”林雅轩手下的苏澄扶起了林雅轩,气急的看着雪暖,道,“林姐变成这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还不走开。” 在众目睽睽下,雪暖刷的白了脸,美女受到了错待,男人们心中总是有着骑士精神的,就有人道,“雪小姐,我送你回唐经理办公室吧。” “好。”雪暖柔软的点了点头。委屈道,“谢谢你。” 林雅轩电梯惊狂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新悦大楼。连素来在顶层,不问世事的总裁大人都知晓。“阿轩,”他不悦的训斥着手下爱将,“你做其他的小动作,只要不严重,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公司说这种神神怪怪的事,算什么意思。” “可是,总裁,”林雅轩委屈的辩驳,孙总却闭了眼,疲惫道,“我累了,下去吧。” 林雅轩无奈退出总裁办公室,越想越气,下了二十楼,自去电梯管理室。管理室留守的小员工看到了她,恭敬的点头哈腰,笑的谄媚,“林秘书,有什么事么?” “我想调今天的电梯监视录像带看看。”她忍住气道。 原来是今日的电梯惊魂事件的余韵哦。员工心中腹诽着,但不敢怠慢,找了出来,放进机器中播放。 兹拉一声,画面出来了,正是单调的电梯空间,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穿着套装的林雅轩进来,按了键,正要关门,白色衣裳的少女也赶了进来。 录像带的画质不是太好,两个女子,一个干练但呆板,另一个美丽的青春勃发,他若是唐经理,也会选择雪小姐的,员工在心中想着。陪着看,录像带没有声音,听不到她们当时说的话,只看的到林雅轩的口型在动,面上神情实在说不上漂亮。 电梯停住,门打开,林雅轩忽然抓住雪暖的手,然后,尖叫一声。 林雅轩狠狠的握住自己的手,角度不对,根本没有拍到那个妖怪的眼睛。 “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她吩咐员工道,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泄愤似的离去。 这事闹的这么大,唐希言自然也听说了。喝着咖啡笑着直乐。狐狸精,亏林雅轩想的出来,这朗朗乾坤的,哪有什么…… 他忽然一顿,想起新年伊始的时候,他妹子唐唐沾染上的诡异的尸毒。 那个清晨,太阳缓缓升起,阳光照射入道观,移到那个女孩子身上,然后,他亲眼看见,那个美丽的少女,生生的在初升的阳光里,烧成灰烬。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些世人不相信存在的东西么? 他拒绝相信,可是,早在不知不觉中,一丝丝的信了。 可是,狐狸精。 古早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由狐狸修炼成的女子,都是一派的妩媚多情,艳丽无双,雪暖哪里有半分像呢? “雪暖,”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她,“现在,因为林雅轩,公司里都说你是狐狸变出来的妖精,你生不生她的气?” 雪暖回过神来,嫣然一笑,“嘴长在她们身上,由着他们说吧。” 我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她们说的也没有错,我,本来就是一只,狐狸修成的女子。 唐希言皱了皱眉,掩不去心中的疑心,过了几天,抽空去人事部调看了雪暖进来时填的资料。 人事表上,照片中的雪暖笑的灿烂美丽,而她的家庭地址,填的是:满华区朱雀街。 那,就是和如今的自己住在一条街上喽。 怎么,他来到北京城后,也经常到叔叔婶婶家走动,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这一日,到了下班的时间,雪暖收拾着东西,抬头打招呼道,“经理,我先回去了。” “你家住哪里?”唐希言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若是顺路,我就送你回去吧。也省一点事。” “不用了。”雪暖嫣然一笑,“公司里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开了,我若再不收敛一点,赶明儿,岂非什么话都出来了?” “也是。”唐希言不再相强。下了楼,开了车出来,雪暖却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第八章 我是一只行走在时间罅隙里的狐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转眼,陌香来到这个年代,也有半年了。 半年里,他渐渐适应了这个年代,渐渐学习着千年时光变迁出现的新知识,新技术,渐渐的,他的武艺也重练到小有成就。 于是,暑假就到眼前了。 体校的课程很简单,这一次,没有唐唐帮忙,他也能轻易靠自己过了。再也不用像夏颖真和尚客豪一样,为了考试哀苦嚎叫。 这半年里,他虽然还是经常逃课,但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褪去了大一和大二上学期的浮夸懒软,渐渐的,学校里关于他的难听传言,就慢慢淡了。取而代之,是对他和唐唐这场跨久持坚的“恋情”的好奇。 慢慢的,他和唐唐,以男女朋友的名义,在一起,已经有半年了。 暑假里,唐唐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说是她的哥哥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狐狸精给迷住了,要她小心点,点醒一下自家哥哥云云。 她听的啼笑皆非,问道,“你是谁呢?” “我,”对方尴尬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唐唐从楼上下来,喊道,“雪儿,雪儿。”哪里见的到那只见首不见尾的狐狸半分? “唐唐姐,”秦绢捧了新作的慕斯蛋糕出来,道,“雪儿这种白天不见影,晚上才出现的情形,已经很久了。” “哦。”她托着腮想了想,决定去关心一下自家哥哥。拖着在房间里继续研究计算机专业知识的陌香,道,“你陪我去趟新悦吧。” “去那边干吗?”陌香看了眼被她抢走的书,无奈问道。 “去看看希言到底怎么了?”唐唐道,“其实学电脑么,新悦有不少高手哦。怎么样,去不去?” 陌香微微心动,笑道,“好吧。” 搭了公车,在新悦公司门口下车,柜台的总机小姐有些惊艳的看了看来人,这样一对漂亮的少年男女,真是少见。问了他们来意后,她打电话到上面请示,微笑道,“唐经理让你们上去。” “嗯。”唐唐拉了陌香的手,进了电梯,耳边还听得公司里其它人窃窃道,“前一阵子,就是在这座电梯里,林秘书说她撞到妖怪了呢。” 叮咚一声,十七楼到了,唐唐和陌香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定见。 “希言,”唐唐敲了门进去,拎了拎手上的提篮,“我送点心来探班,我这个妹妹够好吧。” “是啊。”唐希言有些没好气的抬起头来,“你要真的够好,怎么会今天才想起来探班,说吧,有什么目的?” 也亏得陌香好脾气,由得她胡闹。 “哈。”唐唐掩眸笑了笑,“也没什么,听说你招了个美女秘书,特意来瞻仰瞻仰。顺便帮大妈妈鉴定鉴定。” “谁个人跟你乱嚼舌头的。”唐希言倏的沉下了脸。他从不曾在唐唐面前提起雪暖的事,他这个放假在家的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有个人,打了电话回家。说,要我看好自家哥哥一点,免得你被狐狸精拐走了。”唐唐笑笑道。 “经理。”正在此时,雪暖推开门进来,“会计部送报表上来。”她道,抬起头,看见来人,戛然而止。 “是你。”唐唐讶然道,她记得这个在学校有一面之缘的美女,此时,看她狭长的眸,越看越觉得像是家中闹失踪的不良狐狸。她看了看陌香,见陌香颔首致意,慢慢道,“果然如此。” 难怪,那一日,在学校,陌香说他算是认识她。 “怎么,”唐希言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望,“你们认识么?” “算认识吧。”唐唐垂眸道。“希言,我跟你商量一下,我借一下这位美女出去,喝一杯下午茶,可好?” “随你吧。”唐希言狐疑的看了看她们两,最后答应道。 拉着雪暖走出公司的时候,下坠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门外等着电梯的员工们见了走出来的人,都微笑着喊道,“林秘书好。” 唐希言的公司,唐唐从前也是来过几回的。认得附近的道路,拉着雪暖去了边上的一座咖啡屋。陌香想,她们两个女孩子要谈的事,自己不好在一边的,便没有陪着出去。唐希言冷眼瞧着他,问道,“秦墨,你和唐唐到底在捣什么鬼?” “我能搞什么鬼?”陌香失笑,“我只是陪着唐唐前来而已。”他翻着唐希言办公室里常摆着的关于计算机的期刊杂志,觉得,跑这一趟倒也有收获。 “你想学计算机?”唐希言看了,微微有些讶异。 “是啊。”陌香斟酌着答道,“我觉得这种东西,很神奇,很有趣。” “神奇?”唐希言嗤笑,这年头的新一代年轻人,会用这个词形容已经在都市中普及的不能再普及的电脑么? “你们建华,没有教授这门课么?” “教了,但是很浅显。”陌香淡淡道。建华不是以文化课见长,计算机课,不过是为了混过二级,老师教的目的明确,学生学的没有劲头。他去上过几次,就不大想去了。 唐希言点了点头,从桌上拉出一张白纸,写了《网络基础》,《组成原理》,《tcp/ip》等几本编撰的比较好的计算机基础教材,道,“你先看过这些本,如果看完了还有兴头,就来找我。” 他将书单递给陌香,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认识雪暖么?” “怎么?”陌香有点讶异,“你真的喜欢那只……那个女人?” “倒也不是。”唐希言否认道,雪暖那明媚的容颜,忽而典雅,忽而狡黠的神情慢慢的晃过脑海,自己忽然一阵迷茫。“我只是很奇怪,她说自己是住在朱雀街的,我来往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天天都看的见她,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那只溺缠你的狐狸,就是如今的雪暖罢了。陌香在心中道。“她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只是,没有得到她同意,不好和你说。” “不过,我估计,”他眨了眨眼,若有深意,道,“一切,已经很快遮不住了。” 咖啡屋里,唐唐往咖啡里加了半勺糖,慢慢搅拌着。雪暖看着咖啡上蒸腾出的雾气,浓香馥郁,慢慢想,他们兄妹的习惯还真是相似。 “我该是叫你雪暖呢,还是雪儿,或者是,长颐?”唐唐抬首问道。 雪暖怔了一怔,微笑答道,“还是叫雪暖吧。我听久了,就习惯了。” “那好,雪暖,”唐唐正色道,“我是接了别人的电话,才过来看看。哥哥以为那是啥不甘挑拨的人,虽然也许的确如此,但是你我都知道,她说的也是事实。——我并没有看轻或害怕你的意思,你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还肯养了你这么久。我想,你有你的故事,我虽然问过,但没有一定要得到答案。如果,你永远只是品香坊里的雪儿,我就算好奇,也不会踏过界限半分。但是,你不只是雪儿。” “你的事情,我知道,阿陌知道,小绢也约略知道一些。可是,希言是完全不知情的,他天天早出晚归,我们也没有特意告诉他,他捡回家的那只狐狸,会随着他早出晚归。他不知道,白天待在他身边的秘书雪暖,和晚上溺在他怀里的狐狸雪儿,从头到尾,是一个人。我的这个哥哥,自幼不信神仙鬼怪的,哪怕亲眼见了,也不太信。你若只是一只狐狸,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你进入了他的生活圈,成为他的同事。那么,作为一个妹妹,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唐唐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觉得有点渴,端着咖啡一饮而尽。却见雪暖坐在对面,呆呆的看着,慢慢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嗯。”唐唐想起唐希言平日里对她的照顾,眼圈险些红了。“如果没有希言,爸爸妈妈离开我最开始的那个半年,我根本撑不下来。” 那个时候,从来依赖着的父母忽然不见了踪迹;那时候,她还没有遇见陌香;那时候,哪怕这个城市在拥挤,走在其中,都觉得孤单的可怕。 好在有希言。 希言会一次次的从公司赶过来,把她从品香坊拎出来,强迫她在外面里走一走,看一看,生命里还有阳光。没有谁是最可怜,要走下去,才有希望,才能和亲人重逢。 希言对自己关心的人,会很罗嗦。那半年,她受够了他的罗嗦,他仿佛将他半生的话都在那半年里讲尽了。他说,叔叔婶婶不在,这个城市里,我不管你,谁管你呢。 于是他将她看的比从前爸爸看她还要严。 她会顶嘴,会哭泣,会吵闹,但每次夜里想来,都很感谢他。 感谢人生里,还有这样一个哥哥,兄代父职,关心她,爱护她。 “我也有很多堂哥,”雪暖慢慢道,“可是彼此之间,情感都很淡。我到人世间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来看过我。” “你想听一听我的故事么?” “你知道,我是一只雪狐狸。雪狐狸一族人丁稀少,初见于人间书籍,是从两千多年前的西汉王朝开始的。” “这个我知道。”唐唐笑着道。 汉家的第五任皇帝,武皇帝刘彻,世人盛传他的无情果决,但是,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兼表姐,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深情,曾经寻遍天下,只为了求一只雪狐狸,让阿娇皇后一展欢颜。 这样缠绵感人的故事,流传千年,也不退色,让人津津乐道。 “我记得,”唐唐遥想道,“陈皇后为那只雪狐狸命名为雪乌。” 雪……乌? “是的。”雪暖点点头道,“雪乌,就是我的祖先。” “你知道,雪狐狸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大约是百余年。若开始修道,就会更长久。雪狐本是雪山里的精灵,雪乌却历练了人世,在汉宫里看了那么多年,也懂得了不少东西。武皇帝夫妇亡后,雪乌又待在汉宫数十年,待熟识的人都不在了,有一天,它也悄悄消失在汉宫。” “我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穿行了大汉的万里河山。到最后,它回到了它的故乡长白,落脚扎根,繁衍子息。到最后,就有了我。” “从古开始,从来没有一只雪狐,离开过极北之地的雪山,进入人世,我的祖先,有这个机缘,但机缘的同时,也是一种劫难。它的身子回归雪山了,它的心,却还有一部分遗落在人世,遗落在遥远的汉宫,或者,遗落在那个已经故去多年的美丽女子身上。” “在我们这一脉家族的故老传说中,孝武陈皇后,从来都是个高贵美好的女子。雪狐一族,不易动情,但一旦动情,必定长情,长念旧情。陈皇后伴了雪乌二十余年,于是,雪乌记住了它的这个主人一辈子。它将那个女子的故事,告诉了它的孩子,然后,孩子又告诉了孩子的孩子,代代相传。哪怕,天下的人忘记了那个女子,这世上,还有一族狐狸,永远记得她。” “我想,这也是雪乌的意思。” 唐唐听的出神,到了此时,才呼出一口气,“孝武陈皇后要知道雪乌如此,肯定很感动的。” “也许吧。”雪暖欲言又止,到如今,世人都道孝武陈皇后得武皇帝如许深情相待,定是幸福一生了,又有几人,还知道,当年惨烈的真相呢。就算,最后在一起,也是苦乐相掺,冷暖自知。 “可是,这与你出现在人世,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雪姓一族的雪狐,在雪狐中也算是有点异类的。因为,我们不似其它雪狐狸一样畏惧人世,相反,因为祖先的经历,对于人世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天地间的生物,都会做梦,六道之间,有神魔名曰梦殇,主宰天地万物之梦,在众生梦中穿行自由,却不能以实体出现在人前。” “那一年,我年少,又是先祖嫡传子息,在梦中邂逅了梦殇。”很多年后,回忆起那段旧事,雪暖已经能够神情平静,“他可在梦中变幻万千模样,那时候,我见他,年少英俊,心中欢喜。一连数月,连连梦见,不敢与父母家人说。他说,他想看一看我们族中相传的圣物,我知这是梦境。我在梦中穿行,来到祠堂,取了奉在祖先灵前的圣物交于他。” “我以为,梦中诸事,都做不得真,却不料,第二日醒来,众人交耳相传,都道族中圣物丢了。我心中惊吓,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可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我等着梦殇入梦来找我,可是,他再也不来。他不过是借我之手,欲取圣物,既已得手,如何会回头?可怜我,终日神情恍惚,形销骨瘦。妈妈发现我不对,问我为何,我告诉她了。妈妈哭了,可是,还是把我交出去了。祠堂之上,族长是我的曾爷爷,他说,我既然做错了,就要受罚。我心甘情愿吧,从此后,在人世流浪,直到寻回圣物,永远不能回到故乡。” 故乡,那终年飘着雪的长白山。 雪狐狸恋家,她却只能背井离乡,在人世五十余年,日日夜夜,不曾一梦。 “你,很恨他吧?”唐唐听的难过,低下了头。可是,她再难过,又如何难过的过雪暖?那样的故事,在听的人耳中,是一声叹息,水过无痕。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则,会伤的很重,难以痊愈。 “恨?”雪暖茫然,“我曾经很恨很恨。可是,这么多年了,时间冲淡了一切,现在,我只想寻一个终结,然后,回家。” 是啊!狐狸,从来都是一种恋家的动物。所以,族长给她的惩罚,是她难以负荷之重。 真的难以负荷么?雪暖苦笑,很多时候,我们以为我们肯定撑不下来,结果还是能够一路走下来。潜能是无限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你,想要离开么?”唐唐的心忽然揪紧了,这些日子,天天抱着雪儿逗弄,为她准备吃的,亲亲她,不知不觉,已经将她当成了品香坊的一份子。无论是她,是陌香,是希言,还是秦绢,都已经习惯了那只有着比雪还要洁白的皮毛的狐狸的存在。如果一朝离去,生命里失了她的踪迹,他们都会难过的。 眼泪忽然从雪暖美丽的眸子里落下来,落在杯子里,嘀嗒,嘀嗒。“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她的神情那么悲伤,悲伤仿佛刻到骨子里。“我再努力,也留不下来。还不如,从开始,就不要牵挂。” “你很好奇我和谭夏的关系吧?”她慢慢道。 “他和唐希言一样,在某一年的雨夜,在明珠广场的街头,捡到了我。那时候,我才刚刚进入人世,还很想念家乡,觉得被抛弃了,身上滴滴嗒嗒落下的,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我的泪水。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古式的衣袍,打着伞走过来。明明风雨很大,可是他却很悠闲,身上也没有被打湿,”雪暖扑哧一笑,“他那个样子,难怪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我在他身边待了一年,离散,又遇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每次的温暖都不长久,伤害也不长久,一年,就戛然而止。到如今,遇到你哥哥,我已经在这人世流浪了五十余年了。” “你不要伤心啊。”唐唐不善于安慰人,口拙劝道,“等等。”她忽然觉得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唐唐,你赶快想啊。 雪暖静静的看着她。 “你说,你第一年遇到谭夏,”唐唐慢慢沉静下来,脸色也变了,“到如今,已经五十余年了。” “可是,怎么可能?谭夏明明只有二十八九岁年纪的样子,和我哥哥一样。”唐唐干干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他也不是人,是一只妖怪。容颜不老的妖怪。”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怪?”雪暖失笑,“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 “唐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并行的时空么?他们互不相扰。当你在这里和我喝着咖啡的时候,也许,在另一个时空,你正在父母身边撒娇。” “你的意思是?” “我在人世的生活,是一个个的断点。陪在每个人身边,都只有一年。当一年结束,我会,回到起点,开始新的一段生活。” “你知道,我初遇谭夏,是哪一年么?” “难道……?”唐唐听懂了她的意思,脸色变的很难看。 “没错。”雪暖举起咖啡杯,淡淡的啜了一口,嘲讽笑道,“也是今年。” “我就像关在时间囚牢里的狐狸,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出这一年。这,也是族长给我的惩罚之一。” 她拼命的忍住要落的眼泪,可是,唐唐看着她狭长的眸,这时候,任谁都看的清楚,她眸中深重难返的悲伤。 这才是她真正的悲伤。每一个曾经喜欢的,讨厌的人,都只在生命里刻下一段痕迹。重新来过再看,他们生命里已经没有了她,只有她,仍深深记得自己的喜怒哀乐。却找不到人分享。 他们都随着时间汹涌的波涛向前去了,她却仍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连背影,都是陌生的。 她记得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都是没有发生过。 她在这人世,似乎完全没有意义。于是,更加想念家乡。 因为,人世无人可恋。 “很对不起,无论我多么喜欢你们,喜欢品香坊平静温馨的生活,时间到了,我都只能离开。” “所以,不要付出太多感情。因为,我只能陪你们这一段。” “其实,也没有关系吧。当时间到了,一切回到原点,你们根本不会记得,有一只叫雪儿的狐狸,曾经伴了你们一年。” 所有的一切,只有我自己知道。 “胡说。”唐唐的眼泪也落下来了,“我会记得,希言会记得,小绢会记得,陌香……也会记得。生命里存在的痕迹,谁都不能将它抹去。不然,你看,谭大夫不就还记得你么?” 谭夏,雪暖怔了一怔,“他不一样。” “他不是普通的中医大夫,他出生在道门世家,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不足为奇。” 但,我还是很意外,他会记得自己。 那一天,他用那么怀念的语气,喊着,“长颐。”差一点点,她就要哭出来了。 她倔强的将眸子里的泪眨了回去,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他们谁都没有办法挽回。 “我也不是普通的女子。”唐唐抿唇道,“陌香也不是普通之人。我们,都会努力的记得你。” 下一次,在这个时空相逢。不会是陌路。 所有,你曾经有过的感情,不会是空泛。它们,都有回应。 雪暖听懂了她的意思,嫣然一笑。那笑颜,让唐唐都失了神,不愧是狐狸生成的女子,容颜魅力都是一流。 而日日里陪在这样的女子身边,她的哥哥,真的能不动心么? 她的心思一沉。 两个女孩子心思都纷乱,没有留意到,三米开外的盆栽之后,套装干练的女子煞白的脸。 第九章 幕后人 真相是这样么?世界上,竟真的有这么奇异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那个叫雪暖的狐狸精,真的会在一年后消失。她是否还有必要,处处针对她,与她作对? “这位小姐?”咖啡屋的服务员好奇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好意思。”林雅轩尴尬的站起来,敷衍道,“我有点不舒服。” 她忽然眼睛一颤,觉得刚才被服务员拍到的地方,一种被蚊虫叮咬的疼。 咖啡屋中,两个女孩子相视而笑,服务员经过她们身边,心中暗暗叹道,“真是两个水灵灵的漂亮美女,不知道这世上,哪两个男人有这个福气,能够拥有她们?” “雪秘书。”短发套装的女子经过她们身边,认出了白衣裳的少女的背影,走了过来,“现在是上班时间吧,我怎么在这里看见你?” 唐唐微微皱了眉,从来人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善。 “其实,是我……”她张了张口,欲向林雅轩解释。雪暖摇了摇头,回身笑道,“既然林秘书能出现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呢?” 她的双眸,还残余这泪水洗渍过的痕迹,分外的惹人怜惜,林雅轩冷冷的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晦涩,最终扑哧一笑,“好啦。既然我们两个都翘班,就阿大不要说阿二了。我们就当作没看见。”她眨了眨眼,俏皮道。 …… 雪暖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雅轩,不是素来喜欢和她作对的吗?怎么,这一回这么轻轻放过? “哎呀。”林雅轩这才注意到唐唐,“你不是——”她想了想,“是唐经理的堂妹,叫唐唐来着,对不对?” “是啊。”唐唐嫣然一笑,“林秘书好记性。” “我说过约你去做spa的,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你。”林雅轩态度热络,去拉唐唐的手,不经意间,拂落了桌上空空的咖啡杯,碎掉的瓷片迸过唐唐的手腕,唐唐呀了一声,举起手看,已经被划出了一抹伤口,鲜血汩汩的往外流出。 “哎呀,”林雅轩懊恼道,“我真是笨手笨脚的,伤到你了。这样吧,附近有诊所,我带你过去看看。” 服务员听到了这边动静,走了过来,皱眉看着这边的一地狼藉,为难道,“小姐。” “这样吧。”林雅轩愧疚的抬起头来,“都是我的错,杯子的赔偿,我来付,你们这一次的单,我也替你们买了。一共多少钱?”她回头问服务员。 “一共是……”服务员收了钱,脸色好看了些,“这位小姐血流的挺厉害的,我们店里有纱布,先替她止血吧。” 雪暖无奈的看了看被林雅轩搀住的唐唐,道,“好吧,麻烦你了。” 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林雅轩关心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唐唐抬头道,“我去找我哥哥就可以了。” “唐唐,你是不是怪我弄伤了你?”林雅轩面上就浮现出难过的神色。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希望自己如何说。唐唐无奈道,“怎么会?我知道林秘书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用了。雪姐陪我回去就好了。” 林雅轩看着唐唐和雪暖离开的背影,神情渐渐迷惘。身后慢慢走过来一个黑衣人,沉声道,“你做的不错。记得,在我有其他命令之前,不得轻举妄动。也不得再找那只雪狐的麻烦。” “是。”林雅轩没有回头,没有疑问,淡淡的答道。 “惨了惨了。”唐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包扎成蛹的伤口,愁眉苦脸道,“等下给哥哥和阿陌看到,我会被念到臭头。” “哪有那么严 陌香(柳寄江)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1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1部分阅读 有那么严重。”雪暖笑开来,却也明白唐希言对自家堂妹的保护欲。“刚才有旁人在场,本来,我可以拦住那个碎瓷片的。”她惋惜道。 “没事。”唐唐反过来安慰她,“这又不是你的错。”牵扯到伤口,“嘶”,很疼痛。 “要不?”雪暖建议道,“我用法术帮你疗伤。” “可以么?”唐唐心动抬头,又沮丧道,“算了,等下林雅轩去跟我哥道歉,说弄伤了我。结果我手上却没伤,这怎么解释。我还是继续疼着吧。” “说起来,”雪暖沉吟道,“林雅轩今天有点奇怪呢。她以往是见到我像见到仇家一样。今天却轻易放过了我。而且,她是那种笨到会碰落咖啡杯的人么?” “那有什么奇怪的。”唐唐扑哧一笑,“她喜欢我哥哥,自然想要讨好我。来不及针对你罢了。而且,她实在没有故意伤害我的动机,也许,真的是不小心罢了。” “也许吧。”雪暖沉吟道,却总觉得还有些不放心。 进了公司,果然,唐希言看见她手上的纱布,脸色就变了,冷冷问道,“怎么回事?”唐唐见风向不对,连忙拉着陌香跑路。回头喊道,“你问雪暖就是了。我先回去了。” 进了电梯,按了下楼的按键,她吁了口气,想着等希言回家,气应该也消了。回头却看见陌香的眸色有些深沉。 惨了,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尊神。 “怎么回事?”陌香看着她腕上的伤口,问道。 她乖乖的递出手给他看,轻描淡写道,“和雪暖说话时,哥哥公司一个同事经过,和我打招呼,不小心碰落了咖啡杯,就成这样了。” “这么巧?”陌香狐疑道。 “哪有那么多问题呢。”她嫣然,“偷偷告诉你,那个同事是女的,而且她一直暗恋我哥,知道我是希言的堂妹,不可能故意害我的。”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割腕。”她打哈哈道,“血流的虽然多,但没有大碍的。” 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她走出去,听见陌香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出状况。” 话语慢慢沉淀在心底深处,唐唐觉得窝心,忍不住面上的欢笑。看到林雅轩迎面走了进来,心情都没有变坏,含笑打招呼,“林秘书好。” “唐唐。”林雅轩也抿着一抹笑纹,看了看她身后的陌香,“这个是你男朋友?” “嗯。”唐唐点了点头,斜觑了觑陌香的颊。陌香的身材,在北方男孩中也算比较高的。她有一米六五,陌香还要比她高一头有余,她估量了估量,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示意陌香低下头来。陌香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自己颊上亲了一记。笑着跳开了。 “唐唐,”他恼怒低喊,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你们真是恩爱,少年人,真好。”林雅轩欣羡道。 “你一个大姑娘家,不可以乱亲男人的。”待林雅轩走远了,他才轻轻训道。 “哎呀,老八股。”唐唐才不理他。“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又不是唐朝。说起来,唐朝民风也是很开放的啊,怎么就培养出你这么个老八股。” “再开放,至少没有个大姑娘当街亲男人的。”陌香咬牙切齿道。 “刚才那个人,就是弄伤你的那个人?” “是的。她是新悦的总裁秘书,在公司里,我哥都得让着她三分。”唐唐叹道。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陌香想。 “阿陌,”唐唐忽然回头,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你那么关心我,保护我。” 他的眼光放柔,低低道,“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 他的意思,也许是说,她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他自然关心。但,这样极度类似情话的话语,让唐唐的心甜蜜无比。 北京市中心一处高楼大厦中,黑衣人从电梯中走了出来。这里是大厦的最顶层,他在唯一的门户上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女子娇媚的声音。 黑衣人推门而入,恭敬喊道,“主子,根据那个姓唐的女孩的血检验得出,她符合你的要求。” “哦?”是么?宽敞的皮椅上,女子旋身过来,她有着水一样润滑的长发,直到脚跟。吸了一口夹在左手食中二指之间的烟蒂,烟雾袅袅。“墨连,去年的时候,我可是叫你去见过她。那时候,你可是告诉我,她从没有接触过术法啊。怎么才一年,你就告诉这么截然不同的答案呢?” “也许,她在这一年之中,有什么变化呢?”那个叫墨连的黑衣人不为所动,淡淡道。 女子扑哧一笑,“你说的也对。算你过关了。我就说,络氏家族的嫡传女子,怎么可能,丝毫不碰术法。” 墨连偷偷的吁了口气,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稍加有错,就会苦不堪言,只能亦步亦趋。“那么,”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主子打算怎么处置她呢?再过一个月,又是七月半了。” “七月半,鬼门开。”女子叹了口气,悠悠问道,“那个叫唐唐的女孩子身边的男孩子,他的底细,你看出来了么?” “他很警醒,所以,我们的人不敢靠近他太近。”墨连答道,“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秦墨,是建华体校的一名普通学生。本来乏善可陈,自他的前女友,噢,也就是陈烟爽死后,他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要是普通,这世上就没有人不普通了。”女子冷笑的掐去了手中的烟头,起身道,“好在,他还不够强。” “那么,”墨连躬身请示,“我们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先下手为强,将他除去,以绝后患?”他在心中估量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除去那个看不出深浅的男孩。 “不用了。”女子出乎预料的拒绝,不看手下愕然的神情,“赢的太容易,多没意思。唐家夫妇没了影子后,我好容易找到一个消遣,若是连他们都死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找谁玩去呢?” “不是还有那个七里弄的中医大夫么?”墨连微笑着道,他素来知道,自己的这个主子喜欢懂术法的俊俏男子。而谭夏,从各方面,都没有的挑剔。他不经意的提及此,希望讨得女子的欢心。却不料女子倏然寒了脸,“你不要动他的主意。”她一字一字道。 “是。”墨连心中惊惧,不敢再说。 “至于那个姓唐的小丫头。”女子的心思又绕回来,沉吟道,“再放她几个月逍遥,等十一月半的时候,你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是。” “继续寻找唐豫津的下落。” “是。” “你退下吧。” 第十章 新来的客座教授 自己的生死,在顷刻之间,由别人定下了期限。唐唐并不知道,她胆战心惊的看着唐希言回来后,脸色还是没有好转,陪了半天的脸色,最后恼道,“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去帮我吼林雅轩去。” 雪儿吱的叫了一声,跳到了唐唐身上。 唐希言没有说话,安静的吃完了饭,转上了楼。 回房之后,唐唐冲了澡,从浴室出来,看见雪儿端坐在自己的床上,轻呼了一声,披上了浴巾。 “遮什么遮?”雪儿趴了下来,“我又不是公的。” “就算是母的也不行,”唐唐恼道,“我还没有那么开放。” 如果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这只狐狸会看,会思考,会说话,和人没什么两样。 “是噢。”雪儿凉凉的道,“你好保守,保守的女孩子会当街亲男人?” “你你你……”唐唐脸刷的红了,“你看到了?” “那个时候我正站在窗户边上,刚好看到了。” “那,”唐唐想起自家哥哥,担忧问道,“那希言呢?” “放心,”雪儿笑睇她,“唐希言要是看到了,还会这么安静?早就去找你家小男朋友算账去了。” “明明是我主动的,”唐唐咕哝道,“希言干吗要找阿陌麻烦?” “因为在他看来,自家妹妹是绝对不可能有错的。有错的,肯定是勾引他妹妹的人。”也就是隔壁又隔壁的陌香啦。雪儿算是看开了。有些人,厌恶着父母兄长的紧迫盯人,但有时候,能有个人将你放在心上管着,也是一种福气。 “还有,今天在公司里,他真的帮你说过林雅轩了。你不要那么说他,他会伤心的。“雪儿缓缓道。 唐唐怔了怔,慢慢道,“是么?” “我现在相信,林雅轩是真的喜欢唐希言了。”雪儿叹道,“林雅轩在我面前那么嚣张跋扈,在唐经理面前,就乖乖的像个小媳妇似的。” 唐唐扑哧一笑,与有荣焉,“那当然,我的哥哥可是很抢手的。”她换了睡衣,道,“我去希言房间找他,你就先待着吧。” 她关上门的一瞬间,忽然想,雪儿特意找她来为希言解释,是否说明,雪儿也喜欢哥哥呢? 那,哥哥又喜不喜欢雪儿? 哥哥和雪儿,都是她喜欢的人,可是,她无法看好他们在一起。这世上,有些人,不是相爱就能够在一起。所以,爱别离,从来就是人生八苦之一。 可是,将心比心,若让她忘记陌香,离开陌香,那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她呆呆的想着,站在希言门前,举手,却无法敲下去。 呼拉一声,唐希言拉开门,无奈道,“你要在外面待多久?” “哥哥,”她扑到他怀里,“我忽然发现,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别碰到了伤口,”唐希言替她拉开她受伤的手,有些发怔,“我们唐家的小公主,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我忽生感概,不行么?”她耍赖道。 “行行行。”希言无奈,“哪有不行的道理。” “唐唐,”他叹道,“我知道,有时候,你觉得哥哥管你太多了。如果叔叔婶婶现在还在你身边,我也乐意只当一个宠着你的堂哥。可是,他们不在了,在北京,你只有我一个堂哥,我怕你行差踏错,怕你识认不清。如果,你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出了事,不要说我爸爸妈妈,你的爸爸妈妈饶不了我,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唐唐听的心发酸,掩饰道,“虽然我自己觉得,我可以做的很好,可是,若能让你这个老公公安心,被多管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好啊,”唐希言笑着扯她的头发,“你敢嫌我老?” 她失笑着躲闪,“就要嫌怎么样?” 安静下来后,她忽然道,“不管希言怎么看,阿陌很好,我始终这么觉得。” “秦墨么,”唐希言微微一笑,“如果,这半年来,我看到的是真正的他,那么,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孩子,配的上我的妹妹。” “真的?”唐唐的眸中透出毫无遮掩的欢欣愉悦来,无论她自己在和陌香的路上走的多么坚定,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同,都会让她的心安一点。 “是啊。”希言拍了拍她的头,斜睨着她,喃喃着,“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向外拐。要记得,大学毕业前,不可以随意亲吻,不可以太过亲近,不可以……”好了,好了,唐唐连忙捂住他的嘴,心虚道,“这个还早还早,以后再说。” 要是让希言逮到今天白天自己偷亲陌香,她一定会被念到臭头。 “可是,”她的眼圈转了一转,反转话题问道,“哥哥已经有二十八岁了吧,也不小了,该交个女朋友了。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要死了。”唐希言失笑,“我是你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的感情问题。” “可是不公平。”唐唐哇啦哇啦的叫。“我喜欢谁,怎么样了,你都一清二楚。你却从来不告诉我你的。我是你妹妹么,”她摇着他的手,“告诉我啦,告诉我啦。林雅轩和雪暖,你有没有喜欢哪一个?” “林雅轩?”唐希言哼了一声,“算了吧。她也许是个女强人,但那副脾气,不敢恭维。” “那,”唐唐忽然慢慢安静下来,问道,“雪秘书呢?” “雪暖?”唐希言愣了愣,想要说些什么,却迟疑了片刻。他喜欢那个女孩子么?也许,她很美,很遗世独立,有时候,很悲伤。他不清楚她的悲伤是源于什么,但有时候看见她沉静时眸子里的凝光,有一种冲动,想要替她抚平眉头。 这,是爱情么? “也许吧。”唐希言忽然笑道。 唐唐心思沉重的推门出来,她渐渐看的清,弥漫在希言和雪儿之间的暧昧氛围,如果一段感情的结果,最终会是伤害。那她要不要在此时做一回恶人,将萌动的情苗一一掐去? “唐唐姐,”秦绢在自己门前喊道,“你进来一下。” 她精神一振,暂时将烦恼的事情抛开,笑道,“小绢,怎么了?” “唐唐姐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要亲手做一套衣服,算是谢谢唐唐姐的收留么?”秦绢笑容满面的回过头来,近半年的城市生活,让她面容红润,身子也略高挑了些,笑起来,有了些许自信,再也不复是初来之时的胆怯土气的女孩。 “因为忙着学做糕点,每天留给作衣裳的时间不多,才拖了这么久的时间完成。”秦绢说道,有些愧疚,“好在总算做好了。唐唐姐试试看吧。” 呀,唐唐有些意外。那时候,秦绢初来不久,陌香带她去购置生活用品,她说要为自己裁一件衣裳,因为是陌香为自己挑的布料,她开心的不得了。但过了些日子,就有些淡忘。却不料,这个傻丫头,一直记得,在每日忙完品香坊生意劳累回房后,开了灯,一针一线的裁补。 “谢谢你哦,小绢。”她抖开粉色的衣裳,怔了一怔,似乎,不是如今常见的样式。 “呃,”秦绢口吃道,“唐唐姐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不清楚城市女孩子喜欢什么样子的衣服,问二哥,她也不清楚。后来,雪儿告诉我,她听她爸爸以前跟她说,人世的女孩子,穿这种样式的衣裳最多。” “所以,你就听信了一只狐狸的。”唐唐啼笑皆非,“难怪这衣裳被你裁的有些像汉服。”雪儿从前长居长白,一族狐狸对人世的认识,只局限在西汉一朝,熟悉汉服深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她好歹也在人世待了五十多年,呃,虽然都在一年里打转,但总不至于不清楚现代女孩子常穿的衣裳吧。 或者,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雪儿可热心了,”耳边,秦绢开心道,“她一遍遍跟我说,这边不对,这边该怎么裁,可以说,要是没有雪儿,我是做不出这件衣裳的。” 好吧,唐唐惭愧的收起了心中种种的臆想,仔细看了看针脚,叹道,“小绢,你这针脚,几乎可以和缝纫机媲美了,辛苦你了。” “也没有啦。”出乎预料的被夸奖,秦绢有些不知所措,脸儿慢慢的红了,“唐唐姐穿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她点点头,捧了衣裳进去换,对镜一看,竟真的有几分古典女子的娴雅精致。 “真漂亮。”秦绢叹道,兴致勃勃道,“我去拉二哥过来看。” “不要啦。”她拉住秦绢的手,忽然有些害羞。 正因为陌香是她最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她唯一不敢走到身前让去看的,也只有陌香。 有什么关系呢?她忽然豁然开朗,也许之后,山崩了,地裂了,天倾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在此刻,爱存在就好。她无法预知,以后她和陌香会如何,可是此刻,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对陌香的爱。 将心比心,就算,希言和雪儿,最终无法在一起。一方忘记,一方铭记,至少在此刻,他们还可以相爱。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怕日后受伤害,所以不要开始,这是懦夫的行为。真正的爱应是一往无前,无论前途什么风雨。 最怕的不是受伤害,而是,因为一生蹉跎,这样的那样的爱,都错过了,一生无成。 她一扫阴霾笑开,秦绢觑着她的神色,奇怪道,“唐唐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啊?”她吐了吐舌头,问道,“小绢,现在是暑假,你……想不想家?” “怎么不想呢?”秦绢的面上闪过一丝晦涩,“可是没办法,前一阵子二哥打电话回家,妈妈还在生我的气。我家在偏远山村,重男轻女很严重。像我这样违抗妈妈的意思,是很不孝的。二哥怕我尴尬,连自己都没有回去。我想,我是真的回不去了。要是不是二哥,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 陌香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老家应对才好吧。唐唐在心中嘀咕,安慰秦绢道,“放心啦,你妈妈气不了多久的。毕竟是自己的子女,还能一辈子记仇不成?更何况,小绢很聪明,手也很巧啊。你看,现在的品香坊,几乎是你一个人撑起来的,还有,你居然能够一个人做出一套衣服,很棒的。就算没有你二哥,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不是么?” “嗯。”秦绢灿烂的笑开来, 从秦绢房里出来,唐唐不想惊动其他人,蹑手蹑脚的像自己房间走去。因为不过数步之遥,所以懒的将衣裳换回去。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身后门喀啦一声开了,陌香端着水杯走出来,看见她,略怔了一怔。 “唔,”唐唐略呻吟一声,听见他好笑问道,“怎么了?低着头找什么?” “找地洞。”她闷闷道,“我想钻进去。” “有必要么?”陌香淡淡道,“你穿古装,很漂亮。” 唐唐怔了一怔,追寻了一分他话里的温度,抬头再看,陌香却已经下楼去了。 回到自己房中,跳上床,雪儿尖叫一声,“你想压死我啊?” “我怎么知道你还在这里?”她吃吃的笑,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待到她腕上的伤痊愈,已经到了九月了。纱巾拆下来的地方,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细心看,几乎看不到。 “这学期,文学院新来了一个客座教授,人长的帅,课讲的也好。他还开了一门跨院选修课,中国历史。有很多人都想选呢。”卫微赖在品香坊里,边吃着新出炉的慕斯蛋糕,边絮絮叨叨着。 “小绢,”她叹道,“你的手艺简直是太棒了。将来要是哪个男人能够娶到你,他就有福了。” 自从尝过了秦绢的手艺,她也学着建华体校469寝室剑客三人组,有事没事就赖在品香坊里,边吃东西边和朋友说话,这样的生活,真是神仙也不换。 秦绢正在柜台煮着咖啡,闻言茫然了片刻,脸渐渐红了,“卫姐,你说什么呢?” 卫微扑哧一笑,回头对唐唐道,“说真的,等下去选课,一定要卯起劲来选,不然的话,只能旁听了。” “有这么夸张么?”唐唐失笑。 “有。”卫微郑重点头,“他的课只有一百个名额,全校想选的女孩子,少说也有三四百,你说如何?” 唐唐咋舌,却仍不以为然,嬉笑道,“有多帅?有我家阿陌帅么?” “嗯。”卫微还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这个不好比,你家秦墨是很清俊很让人赏心悦目的帅,而墨老师是那种成熟沧桑的帅,人家毕竟比我们大着一截,阅历也多些,是吧?” 陌香的阅历也不浅啊,他可是看遍古今啊。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唐唐抬腕看了看表,“十二点了,我们去机房选课吧。” 二十一世纪的北京,电脑的确很普及了。但论到学校选课,还是学校机房的教育网最为快捷,所以,唐唐和卫微赶到机房的时候,平时冷冷清清的机房已经坐满了大半。卫微点开了网页,转身道,“加油选啊,就算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选到也是好的。” “至于么?”唐唐笑眯眯的,“不过一个选课而已,弄的像打仗似的。” 的确像打仗似的。 一刻钟后,唐唐收回了原来那句话。 不过只是迟了一两秒而已,再刷新页面。那科中国历史,居然就已经满了。 她注意到任课老师的名字,姓墨,单名一个连。 那边,卫微已经沮丧的趴下去,喃喃道,“完了完了,得旁听一个学期了。” “选不上就不上他的课了呗。”唐唐倒没有多少执念,另选了其它的课,道,“微微,回去了。” “不行。”卫微握起拳头,“就算这样,我也要去上。” “你走火入魔了。”唐唐叹道。 “你不知道,”卫微坚持道,“那个墨老师,可帅啦。” “他再帅也是他的事。”唐唐无奈的拿书敲她的头顶,“你不要忘记了,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啊,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总不犯法啦。”她重燃战火,“我还可以去试着加名字。” 卫微拉着唐唐的手臂不放手,“你陪我去啦。”唐唐无奈道,“好啦,陪你去上一节课,看看他是不是像你说的这么好。”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一一大早,卫微就去品香坊喊唐唐。唐唐睡眼惺忪的起来,提着早餐冲进学校,进了教室一看,居然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位置。再看看表,足足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现在,我真的有好奇心,看看这个老师是何方神圣了。”唐唐道。 上课前五分钟,穿着休闲衣裳的老师走进教室,立刻被一群要求加选课的女生围住,唐唐只记得,他的眼光,非常的亮。 可是,为什么感觉有一丝熟稔,仿佛曾经见过? 唐唐摇了摇头。 “好了。”墨老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想上这门课而没有选到课的同学,请将名单上交。我会根据日后点名和表现情况决定加的人。不保证所有人都能选上哦。” 教室里传来齐齐的哀叹声。 “现在,要上课了。都回到座位上去。” 上课铃响起,墨连整理书本,道,“我们开始从三皇五帝说起。” “是不是很帅?”卫微凑过来问。 高挑的身材,沉肃温和的五官,好听的声音,唐唐整体评估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分道,“87分吧。” “才87分。”卫微不服气道,“你怎么打分的?” 墨连是很不错,但最近,她帅哥看了太多,眼界自然就高了么。唐唐在心里嘀咕。哥哥,陌香,谭夏,夏颖真,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的祸水帅哥?墨连能在其中还得到这样的分数,已经是很出色了。 她抬眉看卫微,疑惑道,“微微,你到底是为了上他的课来的,还是为了品评帅哥来的?” “啊。”卫微摸了摸鼻子,心虚讪笑几声,“两者兼而有之。” “那么……”她话还没说完,台上老师提问,“那个穿格子绿衬衫的女同学,请问,三皇五帝是哪几个人?” 完了,又被抓包,好在这次抓的不是自己,是卫微。卫微狠瞪了自己一眼,她用口形对卫微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身为考进徽明的学生,卫微好歹还有一些常识,清亮的答道,“三皇是,五帝是。” “好。”墨连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微怔了一怔,连忙报上学号名字。 “你身边那个女同学呢?” “你们两个,只要以后每次都来,我尽量将你们的名字加进去。” 教室里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连唐唐和卫微两个人都面面相觑。 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 这位墨姓老师,是否放水都放的忒明显了?但话说回来,她们两有什么值得他放水的地方呢? 又或者,唐唐想,刚次的熟悉感并不是错觉,也许,在什么时候,她真的曾经见过墨连? “所以,你说,阿陌,”唐唐跳跃着跟在陌香身后,“那个叫墨连的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选修课的老师,”陌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值得那么在意么?” “可是,”唐唐困扰的低下头来,“他偏心偏的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感觉很不对劲啊。” 上课迟到视而不见,有不会的地方,仔细讲解,就连期中考试卷,都愣是给了一个诡异的高分。 “好啦。”陌香无奈道,“下次我陪你去上一次课,看看怎么回事吧?” “真的。”唐唐眉开眼笑,因为她和陌香虽然亲近,到底不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她很少能够拉动陌香陪她上自习,听课什么的。感觉上,要好亲密是到一定境界了,却还没有情人之间的甜蜜感觉。 她叹了口气,“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就是他们最好的注解。 陌香太理智,太稳重,不会为她做那些恋爱中的人们才会做的傻事。那些旁人看了自然觉得很傻,但是恋爱中的人却感觉甜蜜的事情。 她可以对他撒娇,倾诉烦恼,却不敢昂起头问一句,“陌香,你爱不爱我?” 因为害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 “体院马上要举行运动会了。” “哦……呃,?”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很奇怪么?”陌香失笑,“毕竟建华是体校,所以在运动方面看的格外的重,我还在考虑,到底要报那个项目。” 如果是以往的秦墨,大概每年的运动会,是他最头疼的事。那可是实打实的靠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忙做不了假的。但是如今的陌香,他内蕴的功夫还没有一个机会全部施展出来,所有的体育项目在他看来,只有杀鸡焉用牛刀之叹。 “这样啊,”唐唐想着陌香在运动场上的丰姿,忍不住兴奋起来。“你们的运动会有什么规定?” “嗯,说是运动会吧,其实不过是体能整体测试。除了必测的田赛径赛项目。每个人还可以挑一门选修项目的来参加比赛。阿伟他们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就挑篮球吧。”唐唐兴奋的建议道。 陌香怔了一怔,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都没怎么参加过。“为什么是篮球呢?” “因为我只看的懂篮球。”唐唐振振有词道,“前些年看《灌篮高手》,流川枫最帅了。” 仿佛有一点不为人知的涩意嗫过陌香的心上,陌香略有些茫然,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好忽略过去,不经意的问道,“流川枫是谁?” “那是动漫中的一个人物。”唐唐拍手道,“阿陌知不知道篮球足球的规则?” “你说呢?” “哈。”唐唐心虚道,“我想你也不太知道。足球么,就很像唐朝时的蹴鞠。篮球呢,哎呀,我也讲不清楚,干脆等下子租牒子回去熬夜看就是了。” 校边上自然是有租dvd牒片的地方,年轻的女老板看了他们半天,才慢吞吞道,“小姑娘这个年纪还看动漫啊,动漫不适合和男朋友一起看啦。你要不要看新来的韩剧,我们这里有很浪漫的爱情剧喽。” 看到悲从中来,投进男朋友怀里大哭一场,多么完美。 “我就是要看《灌篮》啦。”唐唐有点恼。 拎了一大袋子牒片回家,进门就喊,“小绢,你给我们准备一些蛋糕做夜宵,噢,再泡一壶蜂蜜茶。陪我们一起看动慢吧。” “动漫?”秦绢眨了眨眼,“讲什么的?” “看了就知道么。” 唐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是独生子女,爸爸妈妈从小就很宠她,但也很少陪她做一些孩子气的事。和堂哥感情虽好,但堂哥大她八九岁,有些事情也早就合不到一起去了。如今能拐到两个年龄仿佛的人陪她看动漫,其中一个还是心许的人,坐在沙发上,啃着爆米花。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让她做神仙也不换。 生活的幸福,其实布在点点滴滴里,陪着的人对了,就算什么都不做,都有一种温馨甜蜜。 唐希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室清冷。二楼之上,自家妹妹房里透出一线灯光。推门去看,不禁哑然失笑,三个少年男女窝在沙发上,连着一只乖乖坐在一边的也不知道看的懂看不懂的狐狸,看着早几百年就不看了的动漫。电视里,红头发的男孩子喳喳呼呼的喊着“大猩猩。”转身一个反手战斧似的灌篮,篮框都在振动。 “你们几个,几岁啊?”他无奈问道。 “希言,”唐唐快快乐乐的招手道,“你也陪我们看么?” “免了。”唐希言无奈道,“我不跟你们犯白痴了。” “白痴。”唐唐扑哧一笑,虽然陌香是带着研究篮球规则的心态陪她看的,但是,在别人看来,他总算是做了些这个年纪的少年该做的事情了,像个肯陪着情人无意义的消磨着时间的年轻人了。 房门悠悠带上,忽然又被推开,唐希言又探进头来,“对了,唐唐,你说,我这个周末请雪秘书来家里做客好不好?” 雪儿正悠闲好奇的看着电视里一群少男少女激|情四射的篮球争霸赛,闻言一个倒栽葱从沙发上摔下来。唐唐愕然,正不知道说些什么,唐希言走了进来,抱起雪儿,好笑斥道,“你一只狐狸,怎么手脚这么笨呢?” 雪儿尴尬的窝在他怀里,四只爪子都不知道怎么摆。唐希言看着它狭长的眸子,忽然若有所思,“唐唐,我怎么觉得,雪儿的眼睛和雪秘书有点像?” 你才发现啊。唐唐在心里嘀咕着,唯恐天下不乱,不顾陌香的阻止眼色,道,“好啊好啊。” 如果不是雪白的毛发遮着,唐唐发誓,她一定能看到哥哥怀里的雪儿脸红。 “唐大哥是打算周六还是周日请那位雪小姐呢?”秦绢幽幽问。 “周六吧。”唐希言想了想道。 “那好,”她勉强笑道,“我会在那天做好饭菜等你们回来的。” “谢谢小绢。”唐希言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轻轻道谢。冷不防雪儿从他怀中窜出,躲在沙发后面,再也不肯出来。 “哈。”唐唐笑道,“雪儿,你出来啦。” 陌香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轻轻问道,“小绢,你……”他还没有说出更多的话,秦绢已经指着电视道,“二哥你看,那个流川枫打球的样子好帅啊。” “是啊。”唐唐抱着雪儿坐出来,“我以前看灌篮,最喜欢他了。” 又是流川枫!陌香实在看不出来,那个爱睡觉的少年,究竟有哪一点好的。 vcd里,湘北苦战翔阳,终于逼得翔阳队的学生教练藤真下场。秀气的藤真坐在场边的时候就像一个乖巧的娃娃,一旦手中握了篮球,气势便渐渐凌人起来。 “唐唐。”陌香低声唤道。 夜已经很深了,两个女孩都支持不住,一个靠着他的肩,一个枕着他的腿,陷入沉睡。陌香淡淡一笑,关掉了vcd,轻手轻脚的将自家妹子抱回房,回来看,唐唐睡在沙发上,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这样睡,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不舒服的。陌香叹了一声,无奈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扯过被子为她盖上。他的动作虽尽量轻柔,到底惊醒了唐唐。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轻轻喟叹一声,咕哝道,“陌香,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她说的声音很轻,但在陌香听来却极清晰。陌香僵了一僵,仔细看,唐唐却又闭眼睡了。刚才的一句呢喃,不过是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但就算是呓语,她都如此执着。是否是因为,这心结,缠绕她太深,让她无时能忘。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了想,抚摸过她的面颊。“那么,我的答案是,我喜欢你。” 睡梦中的唐唐,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但她的心情很好,也许是梦到了什么东西,红唇微微上翘,流溢出来幸福。 他终其一生,都要守护的幸福。 第二天早上迟起,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睡的太迟,梦中又太幸福。翻身再翻身,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不醒,就有些夸张了。 唐唐睁开眼,看见阳光从窗中射进来,白晃晃的亮人的眼。顿了片刻,再看向床头柜上的座钟,尖叫了一声,“九点四十了。” “是啊。”秦绢冒出头来,“二哥说,你早上一二节没课,昨晚睡的迟。所以让你多睡会儿。”她自己也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 “可是我三四节有课啊。”唐唐欲哭无泪,而且就是段大美女教授的刑法课,上节课段红歌知会过这堂课要小考,成绩算进期末总评成绩的。 没有时间磨蹭了。唐唐用飞一样的速度洗漱,抓起书就往外面冲。秦绢在后面喊道,“唐唐姐,你吃了早餐再去么。” “没有时间了啦。”她嘀咕道,在饿肚子和当掉刑法课之间,她明智的选择前者。 紧赶慢赶赶到教室,看看表,毕竟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了。段红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黑眼圈,哼道,“嗯,昨天晚上干吗不早点睡,活该。” “我……”唐唐尴尬的笑,实在不敢招供昨天陪和男朋友看动漫看到深夜,这才今天爬不起来。 “哎哟,唐同学怎么了?” 长廊上,墨连从另一个教室走出来,看见了这边情况,走过来问道。 “迟到。”唐唐讷讷道,不过是迟到而已,需要他墨大老师过来过问么? 教室里,本来专心在试卷上的学生已经有几个偷偷的抬起头来,关注教室外的动向。 “做学生的,上课迟到是不好的。该罚。”墨连视而不见,“只是,念在她是初犯,段老师,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她进去吧。” 我有打算难为她么?段红歌有些无语。而且,她和墨连,虽然算是同事,但分属于不同学院,有熟到能互相卖面子的地步么? 但人家已经这样开口,段红歌只好咬牙道,“唐唐,你进去考试。”回头向墨连致意,“多谢墨老师关心我的学生。” “不客气。”墨连淡淡颔首,却没有即时离开,注视着唐唐取了卷子,回到座位,这才微微一笑,转身走了。那目光,看的唐唐浑身不舒服。也看的教室里的同学若有所思。 唐唐平常的功课做的挺扎实,所以,虽然少了十多分钟,卷子还是顺利的赶在了第三节课下课前做完。 下课铃响了,交了卷子,几个相熟的女生绕着她,暧昧道,“唐唐,你说,墨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哪有?”她皱眉,早上没吃早餐,做卷子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一旦松懈下来,胃就饿的难受。 “怎么没有?”那群女生振振有词,“我们都是他的学生,你不觉得,他对你关照太过了么?” 觉得,但是,她不觉得那是出于喜欢,反而觉得有些微的恶意。 “可是,唐唐已经有男朋友了啊。”还是卫微和她相熟,微弱的替她说话。 “哎呀。”披着大波浪头发的罗裳揪起了一丝头发,不在意的道,“秦墨虽然真的很帅,但他到底只是建华的学生,交往几年可以。难道还真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么?墨老师可不一样哦。年轻英俊有成,听说,他可是拿了好几个硕士学位呢。” 她抬起头,看见教室外的人,忽然失语。 “胡说。”唐唐正气不过,忽然感觉卫微拉着自己的衣摆,诧异的回头,看卫微尴尬的努着嘴,向着窗外。 窗外,陌香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本来准备叫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面上一片淡淡的神情,没有生气,但也看不出高兴。 她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恨恨的瞪了罗裳一眼,起身推开她们,冲到教室外面,喊道,“阿陌,你 陌香(柳寄江)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2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2部分阅读 …没有事吧?” “嗯。我上完第二节课回去,小绢说你早餐还没有吃,准备了东西要我送来给你。我估摸着你这个时候下课,就送过来了。”他将早餐递给她,除了自己爱吃的蜂蜜蛋糕,还细心的备了一杯豆浆。 “你不要介意。”唐唐简直要内疚了,他好心帮自己送早餐来,自己却让他听到了不好听的话。“虽然……” 陌香忽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反正她们说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介意。”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新来的墨连教授吧?”他淡淡问道。 “啊?”唐唐怔了怔,回头看过去。隔壁班自然也下课了,墨连倚在教室门前,看见她回身,哂笑一声,进教室去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陌香淡淡道,“这个男人,的确有些危险。” 第十二章 爱上一只狐 周五的早晨,因为唐希言出门的晚,所以,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又不能露出蛛丝马迹的雪暖出门的更晚,继续重复每天早上抢在上班铃打响前打卡的冲刺,扭开办公室的门把的时候,略微有些喘,唐希言从皮椅上抬起头来,板着脸道,“雪秘书,上班铃可是敲过了。” “啊?” “意思就是,今天,你迟到了。” 雪暖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迟到这种事,可大可小,唐唐说,若是大学里,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若是公司里么, “最多我全勤奖不要了。”她想了想道。反正,当初过来应聘,就不是为了什么工资,只是为了排遣寂寞。 “哪有那么简单的道理。”唐希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近,“新悦的员工守则你背过了没有?” 雪暖老实的摇头,那么繁琐的条条章章,谁有兴趣认真看。她的心思也渐渐不在这个上面,低首道,“我去给经理煮咖啡去。”转身想躲开。然而唐希言等了那么久,如何肯将到了手的猎物轻易放开,含笑道,“等一等,我今天不忙着喝咖啡。” “雪小姐明日若是无事的话,可否赏光,到舍下一聚?” 唐希言比雪暖高一个头,雪暖微微颔首,感觉唐希言的气息就在自己的发漩之上,声音低沉,温暖而又魅惑。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像一只慵懒的豹,浑身肌肉放松,但一双利眸,却紧紧的盯住她,仿佛她一有异动,就要冲上来将她捕获。 她自然不会害怕,就算是最善于奔跑的猎豹,也极难捕获素以灵巧著称的雪狐狸。只是心里渐渐升起一种懈怠,若爱情是最甜美的诱饵,也许,连雪狐,也无法抵抗诱惑。 “如果,我说我有事呢?”她掩住心思,挑衅道。 “哦?”唐希言挑了挑眉,他挑眉的动作极其洒脱,雪暖看的有些着迷,也难怪,新悦公司上上下下有那么多年轻的女职员关注这个事业有成的唐经理。 “那你有什么事呢?”唐希言淡淡笑道,“明天我倒是有空的,不如陪你去吧?” 她自然知道这个人明天有空,雪暖没好气想,这个男人一到周末就赖床。往往品香坊里所有人都起来了,他还在床上拥被高睡。然后慵懒的起来,早餐午餐合成一处吃。剩下的时间,就抱着她坐在家中舒适的沙发上,租回一大堆牒子观看到深夜,十足的废柴生活。 糟糕,明明当她是一只狐的时候,太多次的被他抱起,彼此都没有什么异样心思。此时用人形和他面对,回想起来,脸颊就是一阵一阵的烧。 “你怎么了?”唐希言有些诧异,他自问没有说太出格的话,怎么这个小丫头摆这样一幅关公脸给他看。“发烧了么?”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探。雪暖抓住他的手,道,“没事啦。” “唐希言,”她抬眸,直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在这个办公室中,她第一次不敬称他唐经理,直呼他的名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听好了,我只问这一次哦。你,” “是不是喜欢我呢?” 问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期待着听见怎样的回答。 明明,所有的人都这么期待,她只要顺着铺好的路走下去就好,也不用这么为难。 明明,她也对这个人心有好感,怎么,点下这个头,就这么难? 因为,她已经在这人世中受过无数次的伤,本能的,畏惧再受一次伤。至少,那之前的无数次,刻骨铭心的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待她不过是一只宠物,丢了,难过一阵子,就揭过了。一年不过一弹指,留不下太深划痕。 相爱却是两个人的事。若她有一天,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人海中。留下唐希言一个人,该怎么办? “原来你才看出来啊。”唐希言皱了皱眉,无奈笑道,“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呢。” 她讷讷,“你不是讨厌办公室恋情么?” 招聘的时候,还以此为理由,踢掉了一些人。 “小姐,”唐希言失笑道,“我讨厌的是以此为目的的人,而不是讨厌它本身。”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若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压抑,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 “若有一天,我忽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唐希言自信一笑,“那,我就天涯海角的把你找回来。” 那,我就天涯海角的把你找回来。 可是,希言,若我走失在不是空间,而是时间里,就算你穷尽天涯海角,也是找不回我的。 这本是人力无法企及的事。 可是,因了这一句话,第二天中午,她还是出现在品香坊门前。 “好,唐经理,我接受你的邀约,明天中午,我会去品香坊的。” “那要不要我去接你?”彼时,唐希言笑道。 “不用了。”她偏首眨了眨眼,“我住的地方,离品香坊很近的。”直线距离为零,因为根本在同一个屋檐下。 “说起来真是奇怪呢。我在朱雀街来来去去也有好些年了,怎么从来没有碰见过你?” “也许是缘分不够吧。” 不是这样的,我们每日里相见无数次,只是,你从来不知道,那就是我。对于你的迟钝,我该是无奈呢,还是庆幸? 又或者,若有一日,你知道了真相,会如何看我? 雪暖走进品香坊的时候,唐唐正坐在柜台上,看见她,高兴的招手,扬声喊道,“希言,雪秘书来了。” “嗯。”楼上传来唐希言的应声,他大跨步的走下来,向雪暖一笑。雪暖也情不自禁的回了他一个笑容。 “唐唐。”唐希言疑惑唤道,“你有看见雪儿么?我昨天晚上还见了,怎么今天一起来就不见了?” “哦,”他向雪暖解释道,“雪儿是我家养的一只狐狸——长的像狐狸一样的猫。很可爱的,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唐唐掩嘴笑了一笑,故作正经道,“它可能出去了吧。当猫的,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说得也是。”唐希言应道。 “饭菜都做好了,客人到了么?”秦绢娇小的身子探出厨房,解下围裙,抬头看见站在品香坊中的白衣女子,怔了片刻,骇然道,“是你,雪儿——小姐。”她转的太生硬,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唐希言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小绢,你怎么了?” “没事呢。”秦绢暗恼自己失言,忙笑着掩盖过去,“我家那边方言儿话音比较严重,我虽然常说普通话,有时候还会带出一点口音来。”她上前牵住雪暖的手,微笑道,“这位漂亮的姐姐就是唐大哥喜欢的人么。我在菜场买菜,偶尔也有几次看到雪小姐,还在想,雪小姐真漂亮,没想到唐大哥今天邀回家的人就是你。” 陌香从二楼走下来,看着秦绢笑容里有些勉强的意味,若有所思的低下眉来。 一席话说的唐希言和雪暖面上都有些红,就忽略了秦绢先前奇怪的地方。“说起来,”唐希言摸着自己的下巴,“怎么你们都认识雪暖,反而是我,除了上班,几乎不曾见过她呢?” “因为,你每天不是出去上班,就是赖在家里不出门。”唐唐大力吐槽道,“还能怪谁?” “真的是这样么?” 饭桌上,唐唐特意将唐希言和雪暖的位置安排在一起,自己坐在希言的另一手,假装埋头吃饭,暗暗好笑,和堂哥从小也算一起长大,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有些无措的样子,仿佛动辄会惊到身边的佳人。雪暖也是一派淑女的坐相,一言不发。 这样怎么行呢?她想着,咬下自己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微微皱了眉,“好酸啊。” 陌香知道她最尝不得酸,体贴的倒了一杯雪碧,递到她手中。唐唐眉开眼笑,“谢谢阿陌。”便觉得残余的酸味也慢慢的发酵成了甜。 “酸么?”秦绢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抱歉道,“对不住,唐唐姐,我可能醋放多了。” “没事的。”唐唐这才似乎看出了什么,不知道怎么说,讷讷道。 席间的气氛被这样一冲,渐渐放的开了。唐希言注视着雪暖,忽然道,“唐唐,你觉不觉的,雪暖吃饭的样子,和雪儿很像?” 都是安静的捧着,细嚼慢咽,绝对的淑女风范。 “说起来,雪儿也不小了吧。”唐希言喃喃道,“天天往外跑,莫非是孤单想找个伴?这附近又没有人家有漂亮的公狸猫的?” “希言。”唐唐的头嗡的一声大了,连忙喊道,“别说了。” “就是么。”秦绢细声细气道,“雪儿虽然长的像狸猫,但唐大哥可不要忘了,它是一只狐狸,又不是真的猫。” 雪暖听的胃口尽失,平日里最喜欢的秦绢的手艺,此时入了口,也是麻木的味道。匆匆放下碗,勉强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赶时间,就先走了。” 唐希言怔了一怔,刚喊了一声,“暖暖。”雪暖已经起身了。他虽然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还是赶忙追出去,“我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啊。”雪暖回过头来,她的笑容还是很美丽,可是狭眸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再也掩盖不住。“我只是想,”她轻轻道,“也许,我今天答应前来,还是错了。” 唐希言忽然有些失语,有些一直以来有迹象可寻可是他刻意忽略过去的事情涌上心来,比如说,此刻雪暖的眼神和那一日大雨之中,他独自开着车艰难前行,雨幕中雪儿从路的这一边穿到路的那一边,蓦然回过头来,那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相像。 你疯了么?唐希言,他在心中斥责自己,一个是人,一个是狐狸,怎么可能? 可是,他记起那一段日子,公司里喧嚣至上的狐狸精传言。若雪儿真是一只修行得道的狐狸,一切,也就都有了解释。 她每日里总是比他晚到公司,匆匆忙忙的赶着上班铃。 她熟悉着自己无数饮食习惯以及生活里的微小细节,仿佛,他和她住在一起很多年。 她在公司的人事资料上填着居住在朱雀街,可是他来来往往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和雪儿,从来不曾共同出现在一个地方。 …… 可是,一只修行得道的狐狸,怎么会在那样一个雨夜,流落街头,无所依傍? 那一刹那,认知和反驳在他的脑海中来来去去,以至于,他呆呆的看着雪暖翩然走远,却无法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回神,喊道,“暖暖。” 朱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他追过几条街,却再也没有看见伊人倩影。 唐希言慢慢的走回来。为了雪暖,品香坊今日歇业一天,大堂里空空荡荡。唐唐坐在那里,看见他回来,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了?” “阿墨和小绢呢?”他不答反问。 “上楼去了。” “唐唐。”唐希言在她面前蹲下来,“你告诉堂哥,你们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什么,却独独瞒了我?” “你终于猜到了?”唐唐叹道。“我们只是想顺其自然,没有特意要瞒你什么。而且,”她困难道,“希言,你太铁齿。这种事情,就算亲眼目睹,你都不信,就算我真的和你说了,你会相信么?” 是的。他不会信。就算亲眼目睹了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他也坚信其中自有它的道理,不肯归咎在鬼神志异之上。这一次,要不是那个女孩子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他连假设联想一下都是不肯的。 从小到大,他一直习的是系统的科学道理,不承认这个世上,有科学之外的东西存在。可是,这一次,他想,他不得不认输了。 多么诡异。他唐希言,在尘世间生活二十余年,这次动心的女子,居然是一只狐狸。 他,爱上了,一只狐狸。 他想,他要好好睡上一觉,来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唐唐,”他如梦魂一般喃喃道,“我上去睡一觉,晚饭不用为我准备了。” “对了,如果,”他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暖暖或者雪儿回来,你喊我一声。” 秦绢低首上了楼,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将脸埋在了被中,心底翻江倒海,一丝儿酸,一丝儿苦,回味了半响,却没有半点欣喜甜蜜的感觉。起身坐在镜前,连自己都觉得,镜中的女子有些面目可憎。 “咚咚咚,”轻而笃定的敲门声,门外是二哥清冷的声音,“小绢,让我进来一下。” 她迟疑了片刻,开了门,一对上陌香清亮的眸,就低下首去,使劲的看着脚下的单鞋,似乎这样看着,它就能开出一朵花来。 “二哥,”她背着手,低低道,“我今天,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 站在面前的少女,头已经低到看不见巴掌大的脸庞。陌香第一次清晰的看清了自己名义上的妹妹的发漩。秦绢的头发发质很柔顺,不像唐唐那样张扬,素来压不伏贴。她的头发条理清晰的顺着发漩垂下来,就好像她的温柔性子。当她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抹影子,很容易就让人忽略。 而她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喊自己一声二哥。自己却并没有付出同等代价的关爱,至少,秦绢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唐唐来的重要。以至于,她的心思,这么久,他都没有看穿。 思及此,他不免有些愧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问道,“告诉二哥,小绢,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唐希言?” 秦绢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呢?”陌香讶异问道,“我以为,你是很怕他的。而且,他大你那么多。” “就算现在,我还是有些怕他。”秦绢走到床边坐下,跨下双肩,沮丧道。“可是,怕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 “二哥,我一直在品香坊,也有你的同学经常过来。我很喜欢他们,但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也许,究竟什么是喜欢,我从来没有弄清楚过。”秦绢叹道。“我是幺女,从小,妈妈就不看重我。她要我嫁人,我却逃了出来,二哥和唐唐姐收留了我,甚至,让我独自担下品香坊。但是,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一旦你们放手,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乡下丫头。” 她勇敢的看着陌香的眸,“阿朗哥他们和二哥一样,都只是学生,他们护不住我。但唐大哥不一样,他已经是大人了,他挡的住妈妈对我的责难。也许,我这样考量,很自私。但这样的考量下,唐希言是离我生活最近的成熟的人。所以……” 陌香心中微微一苦,“原来,在小绢心中,二哥这么不牢靠。” “我没有这个意思的。”秦绢吃了一惊,拼命的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无法不让自己安心的沉浸在如今的生活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唐大哥一定很生我的气吧。”秦绢红了眼睛,“二哥,你瞧,你这个妹妹,真是不聪明,将一切搞的一团糟,结果,自己也不开心。我明明一直很喜欢雪儿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唐大哥一定想赶我走了,不让我继续在唐家住下去了。是不是?” 她已经如此自责,陌香便说不出太多责怪的话,只好劝道,“让一切曝光,彼此知道真相,也好。事情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你不过是催化了事情的发展。只要你到时候和她道个歉。雪儿不会怪你的。小绢,”他斟酌道,“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你心中的感觉是什么,你自己要好好想一想,二哥先出去了。” “那二哥呢?”秦绢忽然扬首问道,“二哥是真的喜欢唐唐姐,还是因为彼此已经纠结太深,才继续在一起?” 陌香打开房门的背影一顿,“小绢,我和你不一样。我至少能肯定,她是我现在心中最重要的人。” 房门喀啦一声,轻轻关上。那是属于二哥特有的体贴。她站在门后,慢慢想,最重要,那就是,比她还要重要。 她从来都是次要的,天上地下,过去将来,有没有一个人,将她看成最重要? 天慢慢黑下来了,楼上的两扇门都没有开,雪儿也没有回来。唐唐坐在楼下,担忧的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天,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开始乱,总比结尾乱好。”陌香瞧了一眼彼此交缠相扣的手指,却没有抽回来,淡淡道。 “哎,阿陌,你可真无情。”唐唐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呢?” “我以为,冷静是好事。”陌香道,“问题越早暴露出来,越好解决。若是病入膏肓了,也就没有救了。不是么?当病人的,不能装作看不见伤口,任它溃脓,非要剖开来诊治了上药,才能真正痊愈。” “可是,我信奉顺其自然。”唐唐不服气的顶嘴道。 “那么,这也是一种自然。” 第十三章 何去何从 当夜色越来越深,雪儿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唐唐就有些坐不住了,上楼推行唐希言。唐希言于半梦半醒中听到了雪儿晚归的消息,抹了把脸,清醒过来。披起衣服,道,“我出去找她。” “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陌香无奈道,“雪儿不是普通的狐狸,它曾经修行过,有一定的道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可是它从没有这么晚还没回来过啊。”唐唐总是不放心,“而且,她要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当初怎么会流落街头。” “是啊。”唐希言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关于狐狸精的小说电视,越想越不放心,“若是她刚好撞见了一个会收妖的道士怎么办?那些道士可是不分好坏是妖就收的啊。不行,我还是出去找找。”闷着头走了出去。 素来不信妖异之事的唐希言,因为担心心上人,却是连胡诌乱扯的小说电视都信了。陌香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秦绢从二楼怯怯的探出头来,担忧唤道,“二哥,雪儿还没有回来么?她会不会,真的有危险?” “放心好了,小绢,雪儿没事的。”陌香安慰道。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有着法力修行的雪儿,在这个城市来去数十年,如何会在这一个夜晚出什么事情?只是或爱或愧,关心则乱。有了这样的情绪夹杂在里面,赌不起微小可能的万一。 “可是……”秦绢咬唇道,“我还是不放心。”她踏着拖鞋走下楼梯,“我换了鞋也出去找找吧。二哥,你陪我去好么?” “你说什么呢?”陌香没好气的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现在出去。会出事的不是雪儿,而是你。你省些事儿吧。免得我们在找那只狐狸的同时,还要搭上找一个你。” 天际一抹微光渐渐洒了下来,一夜已过。品香坊遭此变故,便没有心思再开业,继续挂了今日休息的牌子出去。过往的行人看见,小声议论着。 八九点的时候,唐希言疲惫的回来,问道,“雪儿回来了么?” 唐唐摇了摇头,不忍心的看见自家堂哥眸底的希望渐渐黯淡下去。 “唐希言。”陌香淡淡道,“你自己也知道,雪暖只是暂时不想面对你,才不肯回来。她不会出事的。你们两个,都需要仔细好好的想想,想清楚了,雪暖自然会回来。” “我早就想清楚了。”唐希言蓦然吼道,惊的秦绢一瑟。 他挫败的抹了抹头发,“又不是天裂了地塌了,又不是再演许仙白娘子,还需要想一年十年的么?我昨个夜里就想好了。我喜欢的人,不管是人是狐狸,我都喜欢。这年头,总没有一个法海硬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吧?我可以继续出去找了么?”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头呢?陌香慢慢的垂下了眸子。若是在他从前生活的大唐,一个人知道了自己身边有非人的生物,最可能的反应,是哭着喊着妖怪,找人求救去了。 唐希言却可以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思考,然后坚定的告诉世人,只要是他喜欢的,不管是人是狐狸,他都喜欢。 最不信妖异之说的人,到最后,对妖异的接受度最高。 “那么,你可以不必去找了。”陌香慢慢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雪暖在哪里。” 唐希言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道,“她在哪?”声音急促。 “我会告诉你她在哪,但不是现在。”陌香摇头道,“也许你已经想清楚了。但是我想,她并没有想好。你最好再给她一点时间。” “现在,先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她。” 雪暖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中行走着,慢慢的,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一只狐狸,不远处红灯闪烁,人行横道对面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着自己,兴奋的喊着,“看,好漂亮的一只狸猫。” “是啊。”牵着孩子手的大人看了过来,弯下腰耐心的教着孩子,“那是一只狸猫。长的有些像狐狸的一种猫。天天喜欢么?喜欢的话,明天妈妈去买一只给天天养,好不好?” 她到底是一只什么呢? 如果,有一千个人都指着自己说,这是一只狸猫,说上一千年。会不会,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是一只雪狐狸。 世所罕见的雪狐狸,最有灵性的雪狐狸,长命百岁的雪狐狸,少动情却长情的雪狐狸,有家归不得的雪狐狸。不是狸猫也不是人的雪狐狸。 品香坊里,秦绢细声细气的说,“雪儿虽然长的像狸猫,但唐大哥可不要忘了,它是一只狐狸,又不是真的猫。” 狐狸不是狸猫,所以,她不可能去喜欢一只公猫,同样的,人不是狐狸,唐希言,又怎么可能喜欢一只身为狐狸的她? “我不。”长街对面的男孩子撒娇的摇着妈妈的手,“我不要其它猫,我就要那一只。” “可是,”妈妈为难道,“那猫是有人家养的吧?” “有人家养的怎么会独自在外面走呢?妈妈,我们把她抱回去吧?” 红灯跳成了绿灯,车辆停止了开动,路那厢,天天拉着妈妈的手,快步的朝这边走来。 如果跟着他们回家,就不用再回品香坊面对唐希言了吧? “小猫猫,”那个叫天天的男孩快乐的像它张开了手,“你看,妈妈,猫猫没有反对和我回家呢?” 这样,也好。 可是,一年限期未到,唐希言还没有忘记她,她就要先抛弃掉这段记忆了么? 不可以不可以。她比谁都清楚,被抛弃在身后的人是多么难受,这苦痛,让她一个人来尝就好。她不想他也那么怅然若失。 天天抱起了自己,开心的抚摸着自己的颈毛,“猫猫的毛真舒服。哎呀,”他脱口惊呼,雪儿从他的怀里窜出来,灵巧的向前射去。 “猫猫别跑啊。” “猫猫回家了,算了吧。” “猫猫……” 她几个纵身,不见了踪迹。 天,渐渐暗了下来,暂时不想回品香坊,这城市天大地大,她可以去哪里呢? 无处可去。 她漫无目的的在北京城中走着,速度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只是一直不停下脚步,直到听到有些熟悉又没有听一段时间的那个声音,“飞飞乖孙子,奶奶抱。” 那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奶奶,姓余,她的上一任主人。刚刚失去了老伴,在年头捡到了她,相依为命。 原来,她一不小心,走回到这里了。 “不嘛不嘛。”小孙子扭动着身子,“奶奶手没劲,才不要奶奶抱。” 那是余奶奶唯一的孙辈,最是任性刁钻的,有一次,性子起来,想拔光她全身的毛,却哪里抓的住她。余奶奶看不过去,护着她,他就朝着自己奶奶喊,“你是疼飞飞,还是疼这只猫?” 飞飞跑掉了,只留下余奶奶落寞的坐在那里,看着老伴擦的干干净净的遗像。 雪儿从阳台跳进来,悄无声息,却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呵。”余奶奶从窗子看出去,见了她,惊喜的笑出来,“好漂亮的狸猫,你从哪里来?是哪户人家养的呢?” 纵然如当时一样的和善,却还是记不得她了。 余奶奶走到窗前,伸出手,想摸一摸她,却又怕她发狂咬了回来,有些畏缩。 狭长的狐眸一黯,伸出舌头来,温和的舔了舔奶奶的手。 余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打开了阳台上的门扇,“乖猫儿,进来玩一下吧。”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纵身跃入夜幕,徒留余奶奶殷殷的呼唤声。 北京城里通明的路灯,不留一个黑暗的阴影。但再光亮,也照不亮她心底的角落。 她的步伐渐渐有了方向,开始快速的向南奔跑,那里住着一个靠码字为生的网络写手,是在余奶奶之前与她相依相伴的人。 窗户里传来他的咳嗽声,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深夜里打字,要靠吸烟来提神,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只是已经成了习惯。那一年,他经常沉迷在屏幕前忘了给她喂食,但一旦他想起了自己,总是待自己很好很温柔。那一年,她的三餐水准,是依着他的收入水平来的。这个月写的多,自然就丰富一些,写的少,就寡淡一些。 她伏在屋顶很久,他都没有察觉,回头看一看她。 转身离开。 她走过了知名女明星的香居,从乡下到首都打工的打工妹宿舍,工作安定的银行女职员按揭下来的新房,看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平淡老夫妻,中年离婚有些寂寞无以为继的女工程师。少年情侣吵了架,分了手,女孩子又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电话。电话铃的响起,她赶过去接,却又踢到了凳子,眼泪刷的掉下来,那厢的男孩听了心软,吼道,“你这么不小心,没了人陪怎么行?” 吵吵闹闹或者冷冷清清,温馨或者孤独,幸福或者破败,都是生活的气息。什么都正常运行着,只是,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了她插足的余地。 好疲惫。 天渐渐亮了。 “妈妈,”社区门外,和唐唐差不多年纪的少女穿这飒爽的警服英装,拎着从菜场买回来的菜,笑盈盈的道,“警校放假,我回来陪你过周末,一整天,开心不?”回过头来,容颜明艳无双。 眼角有了些许皱纹的女教师笑了开来,“好雁儿,”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睛红道,“要不是你爸爸……” “不提他好么。”女孩连忙截道,“妈妈,我们回家。”从雪儿身边路过,眼神依旧陌生。 我们……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呢? 她又能回哪里去? 她站在风里,10月底的天气,北京的清晨,渐渐有些冷了。她的狭眸却很热很热,热到凝出了水珠。 “看。”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笑着闹着跑过她的身边,其中一个指着她道,“那只猫在流眼泪。” 她怔了一怔,自己哭了么?连忙用爪子抹过,却呛起了满目尘沙。 孩子们清脆的笑。 她不想听下去,转身离开。 她不停歇的走啊走啊。时间的长河于她是一条折线,她沿着这条折线逆流而溯,从城北到城南再到城北,仿佛不知疲倦。又或者精神的疲倦已经麻木了肉体,就算一辆飞车经过,将她撞死在北京街头,她都不知道,在来年,她是否还是会出现在那个雨夜的明珠广场,等待有缘人的相逢。 在曲折的时间河里,连死亡都没有意义。 就算每一次望断都是绝望,她也停止不下她的脚步,去寻找一个个将她忘记的人,是否有一丁点的可能,还将她藏在心底。 她想要寻找希望,寻找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更深的绝望,让她更觉得应该停下来,不必继续这段感情。 一次,两次,三次……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在第五十次后,她精疲力竭的来到西城七里弄,雪白的皮毛,已经被北京城扬起的沙土染成了灰白色。太阳渐渐大了,照在巷弄尽头的谭氏中馆门庭,渐渐照成一种雪白的颜色。淡淡的中草药味弥漫在鼻尖,她呆呆的看着,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傻傻的不敢靠近。 巷弄里面的住户夏爷爷慢慢的走进中医馆,诊了脉后,传来谭夏懒洋洋的声音,“脾肺受损,按我开的药方,抓一个疗程的药,按时服用。六百元现金不打折,请付。” “谭小子,”夏叔叫起撞天屈,“我可是看着你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长大的,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黑心,不就是点小毛病么,那家中医开这么高的价的?” “那揭露个人隐私,再收个精神损失费一百元好了。”谭夏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倏然转淡,“嫌我贵,我家药价贵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是不知道吧?既然进来,又何必还说这话?” “算了。说不过你。”夏叔嘟囔着付了钱,提着一挂十帖药走出中医馆,瞥见了雪儿,脸上并没有惊异神色,只是回头喊道,“谭小子,你家迷途的羔羊找回来了。” “羔羊?”谭夏讶异道,起身走了出来,恰好雪儿抬起头来,彼此望进对方眼睛里去,怔了一怔,都是无言。 许久不见,他还是从前模样。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用一根白色发带绾系起来,古香古色的长袍伏贴的贴在身上,像是从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又像是长白山上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花。当他笑起来,温煦如春江,雪花也有了温度;当他不笑的时候,眉目凝缓,像是用最纯净的雪堆成的雪人儿。 良久,谭夏微微叹息的弯下腰来,将她抱起,“长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她难以自制的贴在他的胸口,狠狠的闭住了眼睛,也抑制住了汹涌而来的感动。她奔跑了一天一夜,汲汲所求的,不就是一个温暖熟悉的目光,一声叹息,喊出她的名字。 总算如愿。 “长颐,”谭夏将她举到眼前,仔细审视,逗她道,“你看起来,不像一只雪狐狸,倒像一只灰狐狸了。” 她懒洋洋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万里长征后终于到达了终点,也就懒的计较他的恶意嘲弄了。 谭夏打来热水,将它抛进盆里。水的温度温暖适宜,她舒服的叹了口气,简直要蜷起来。他一直是一个细心的男人。 “哎。”他拿了毛巾出来,哭笑不得,“我打热水是为了将你洗干净,不是为了让你在水里面睡觉。你这样子,会感冒的。我那一手陈腔滥调的中医术,糊弄人可以,医狐狸可不会。” 她不耐烦的睁开眼,这个男人真啰嗦,让她安安心心的睡一下不可以么? 不过,论到啰嗦,谁又及的上唐希言? 在品香坊的唐希言,是个很家居的男人,没有他那个年级的男子该有的成熟气概。当她作为一只狐狸的时候,听够了他的唠叨话语,渐渐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真不知道,他既然不知道自己听的懂人话,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说那么多话。习惯了这样的唐希言,以至于当她化身雪暖,进入新悦公司,见到工作中的唐希言,差点怀疑他是不是同一个人。工作中的唐希言很深沉冷静,不是关心的人,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她花了好久,才将两个唐希言给统一起来,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渐渐有了不同意味。 她的心上忽然泛起丝丝难过,垂下眸,小心的掩去了眸底的怀念。 谭夏将毛巾放入盆中,准备为雪儿洗拭。毛巾轻轻抚过雪儿的脸的时候,雪儿突然醒过神来,身子一僵,愤怒的挣扎,“吱吱”的叫出来,瞪着面前的男人磨牙。 “好。”谭夏无奈道,“你是淑女,不要男人帮你洗澡,你还是自己来。我不过是看着你很疲累,想为你代劳一下罢了。”最后一句他咕哝道。 雪儿的叫声高亢起来。 “好,”谭夏举手投降,“我不看,我走的远远的还不行么?”他转身走回店中柜台,背对着她坐下,也不在意,捧起一本古医书看起来。 雪儿举起前爪,捞起毛巾,将身子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浑身恢复了雪白的颜色,湿嗒嗒的从盆中跳了下来,优雅的走到谭夏脚下,咬了咬他的裤脚。 谭夏无奈往下看道,“淑女雪狐长颐小姐,你不觉得很矛盾么?既然不要我帮你洗澡,干吗要我帮你擦身子?” 因为我自己擦不到。她理所当然的抬起头来,炯炯的看着谭夏。 这样的场景在很多年前或者是不久前经常的上演,谭夏也并不真的指望雪儿回答,抽了一条干毛巾,将雪儿盖住,仔细的擦干皮毛,秋冬之交,就算是终年生活在雪山最最不怕冷的雪狐狸,也是要小心身体的。 雪儿懒洋洋的躺在阳光里,晒着太阳,不一会儿,皮毛就完全干了。左看右看,又是一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雪狐狸。 一天一夜的奔波太劳累,她睡着了。 谭夏怜惜的抱起她,走上了楼,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低低道,“长颐,你太劳累,先睡一睡吧。” 先睡一睡吧。 所有的烦心事,都丢到醒来之后再考虑。那些爱的,恨的,开心的,悲伤的往事,请暂时走远,先睡一睡吧。现在,天塌下来,也让我先睡一睡吧。 她的狭眸微微上扬,睡的香甜。 第十四章 得说爱时必说爱 她醒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看了看周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所在,茫然了片刻,才记起了那些事情。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原来,又过了一夜。 时间从脚缝中溜走的很快,闭了眼再睁开,就已是一个昼夜;时间又环绕着她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像打了个死结,用力睁大眼睛,也望不到边际。 被子很软,和她的皮毛一样,是雪的颜色,很干净,埋进去,有外面那个人的味道。作为一个二十八九岁年纪独居的男子,谭夏有着轻微的洁癖,难得的勤快,将自己的家居打理的很好。 当她变回狐狸的时候,身体没有人那么大,睡在宽大松软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就像陷入了温暖的海洋,每一寸皮毛都妥贴的包裹,让她眷眷留恋,不肯起身,有些觉得,就这样溺毙在这样的温暖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香味。 雪儿跳下了床,熟门熟路的往外走,就算过了这么久,一切还都是从前模样啊! 她这样感慨着,然后,在转角处一头撞在摆在墙边的鞋架上。 厨房里围着围裙做早餐的男人爆笑出声,转过头来,凤眼眸闪着光芒,亮亮的像天上的星辰,道,“前些天收拾东西,心血来潮,将鞋架移了个位。” 雪儿以杀人的眸光瞪着前方那个头发长长的人。身子没有多少痛,但身为雪狐狸的自尊跌的一塌糊涂。这世上有见过哪?br / 陌香(柳寄江)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3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3部分阅读 哪知素以灵巧见称的雪狐狸在一间小小的人间屋子里走路撞到东西的么?她敢发誓,她绝对是上天入地古往今来的第一只。 “吱。”你在做什么? “煎蛋。”眉目不动的男人将平锅底里的蛋翻转了一面,已经呈现出金黄|色泽,滋滋作响。 “吱吱吱吱。”要焦了要焦了。 空气中弥漫出了烧焦的味道。 “哎呀。”谭夏手忙脚乱的抢救,将火关掉,取起锅,将其中的两个略有些焦的蛋放入置在一边的青花盘中。“就是跟你说话,没注意一会子就焦了。真是可惜。”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明明是你自己手艺不好,不要归到人家身上来。还说呢,就只会一个煎蛋,蛋炒饭,青椒炒蛋,炖蛋,尽围着个蛋打转,莫非你前世被臭鸡蛋砸到了,今生吃蛋泄愤? “这不是……”谭夏的面色有些尴尬,“我是男人,你见过除厨师外哪个男人厨艺好的么?不是每个人都有品香坊那个姓秦的小丫头那么个好手艺的,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你就将就着用吧。” 也不是啊,听他提起秦绢,雪儿的眸微微一黯,慢慢岔道,“那个叫陌香的人,手艺就不错。” “陌香?”谭夏笑的玩味,神情奇异,“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啊,不作数。” “哼。”她撇开脸。 谭夏耸了耸肩,将煮好的粥端出来,盛了一碗,连同其中那个看起来状况比较好些的煎蛋端到了她的面前,拍拍她的头,笑道,“你也睡了好久,肯定饿了,吃吧。” 她眨了眨眼,经他提醒,这才觉得,自己有多么饥饿,肚子也应景的咕噜噜轻轻响了一声。她脸一热,偷偷的觑着谭夏。见他微微抿唇,却是故作没有听见,分外的体贴。 一个人想对你好的时候,能够对你很好很好。而她,并不想去细想其中的根由。轻轻的尝了一口,微微皱眉,她的胃口早就被秦绢养刁,如今再尝谭夏的粗制滥造,就觉得不够醇,不够火候,有些不习惯了。 “吱吱吱。”你就不能加点荤腥么? 要狐狸吃素,有点强狐所难。 “你从前没那么难养的啊?”谭夏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虽然选择了继承我妈的衣钵,以当中医大夫为生。但我毕竟是道门世家后代,虔诚一点,少碰荤腥还是能做就做的。” 那是因为那时刚进入人世,不懂事,才被你当作素食狐狸养了一年。她拿眼斜他,毕竟真的是很饿了,也就不嫌弃了,三口两口喝了个精光。满意的拍了拍爪子,跳起身优雅的走开。 早晨的中医馆很冷清,在现代社会,中医渐渐式微,早就少有人信了。谭夏又年轻,要的价是不合常理的贵,除了熟人和第一次走进来的病人,生意并不算好,所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荒废。 谭夏拿起今日的北京晚报,坐在柜台里慢慢的观看。她在中医馆里上窜下跳,惟其不知除了如此,还能做什么。若停下来,又怕胡思乱想,干脆就毫无章法的乱来,边窜边观察着谭夏的反应,见他额边青筋隐现,有些得意。终于,谭夏啪的一声放下报纸,道,“长颐,过来。” “你又不是真的是猫。”他恶狠狠的道,将她抱起,扣在怀中,继续看报。 看她还怎么动。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再继续。 天气很清,阳光很好,适合睡觉的天气,昏昏欲睡。 不行,你是狐狸,不是猪,她训斥自己道。可是,上下眼皮还是经不住打架。就在要臣服于睡意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喇叭声。 雪儿一惊,陡然睡意全无。 那是唐希言停车的声音。她在品香坊住了这些时候,每个不是周末的日子,她都会赶在唐希言到家前回到品香坊,变回狐狸,然后听他驱车回来。久而久之,远远听着,就知道是他。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谭夏感觉怀中的雪儿一瞬间绷紧了皮毛,诧异的投下目光,看她弓起背,有些警戒,又有些颤抖,不明问道,“怎么了?” “雪儿。”唐希言大踏步的走进来,看见曾经常窝在自己怀中雪狐如今伏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眸中闪过一串不明的火花,勉强按住怒气,道,“过来。” “是唐先生。”谭夏笑笑欠身,温煦问道,“你怎么会来到我这儿,贵体有恙么?” 那一日,陌香坚决不肯即刻告诉她雪儿可能的下落,他逼问了又逼问,没有结果,无奈顺他的意回房休息,却心焦体燥,瞪着眼看着天花板直到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早晨的时候,虽然没有睡够,脑子里却像有一根弦提醒似的,猛然惊醒,跳了起来。脸上的黑眼圈深重的唐唐看的心有不忍,陌香摇了摇头,叹气道,“就我所知,雪儿在这座城市认识的人,除了我们,还有一个。所以她很有可能……” “是谁?”他忍不住要问,还没有问出口,身边,唐唐已经跳了出来,“噢。是谭夏。” 他不再发话,抓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等一等,唐大哥,”秦绢从厨房里小心翼翼的走出来,道,“你带我和你一块去找雪儿,好不好?” 虽然知道有些不适宜,唐希言想着前日邀雪暖过来发生的事,忍不住迁怒,没好气道,“你和我去干嘛?” 秦绢被震的一惊,面色发白,勉强道,“我想去和她道个歉,怕她心里计较,不肯回来。” 他还没想好好与不好,陌香已经将那个丫头拉到自己背后,摆摆手道,“算了,唐大哥还是独自一人去的好。小绢,你要想向雪儿道歉,可以等她回来之后再来。” 是的,他说好说歹,请求或是强硬,总是要将雪儿带回来。无论是雪儿还是雪暖,既然已经走进了他的生活,并将之弄的一团糟,他就绝对不许,她因为胆怯或是其它原因,拍拍屁股远走。 雪儿是属于品香坊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当作了家庭中的一分子,他需要保护的人。 惟有雪儿回来,一切才能重回正轨,品香坊才能又回到昔日欢乐的时光。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开动了车子,向着七里弄行来,走进了谭氏中医馆。却不料第一眼就看见那个他讨厌的男人抱着雪儿,神情闲适。 “唐先生面色疲惫,显然没有休息好,肝火旺盛,需要降些火气。”谭夏笑笑道,“是否需要我开个方子,老规矩,十帖药六百元哦。” “不劳你这个死要钱的假大夫费心,”唐希言咬牙道,“只要你高抬贵手,将我家的雪儿放开,我自然火气就降下来了。” “原来是为了长颐。”谭夏有些讶然,垂眸深思。 昨日,久别的雪儿忽然来到他的门前,神情疲惫,他自然觉得有些不对的事情发生了。他和雪儿彼此都清楚,缘聚缘散,自有定数。他们的缘分早就在多年前尽了,雪儿却又找了回来,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事。然而她那时的神情太疲惫,他不舍得问,也没有立场追问,于是选择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像从前一样的待她。 这样,至少让她在自己这里得到休憩,才能在重新面对问题之前开心一点。 这时,唐希言找上门来。 他是长颐需要面对的问题么? 谭夏的思绪慢慢旋转,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做,雪儿却电一般的从他的怀里窜出,向里屋奔去。再次见到唐希言,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他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这两日她费心不去想的问题又全部如潮水般涌到了面前,她依旧不知道如何面对,只好再次选择逃避。 她窜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唐希言大声喊了一声“暖暖”,浑身一震,这种叫法太亲密,她不堪承受。 “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谈一谈的。”唐希言慢慢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已经是周一了,我的秘书小姐却在这家中医馆里打混,打算旷职,我身为她的主管,能否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自己不也是没去上班?雪儿没有说话,低下头,用前爪专心致志的画着圈圈。 他们在中医馆往后的内室里,谭夏体贴的滕出了一个空间,让他们好好的面对面谈一谈。 生活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理新悦的工作,尤其,那份秘书的职务,让她会无可避免的面对他。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就迫不得已的提前面对它。 唐希言叹了口气,蹲了下来,深深的望着这只看起来像一只狐狸实际上还是一只狐狸的暧昧期女友,道,“暖暖,你不要说话,但请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雪儿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我承认,我从前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我承认,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把面前的你和新悦里我的秘书雪暖联系在一起。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叫做雪暖的女孩子就是我家中养着的那只白狐狸。我喜欢雪儿,我不知道在那个下雨的日子,我拣到它之前,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它在雨夜里孤独的在长街奔走,眼神那么悲伤。但既然我拣到了它,又决定收养它,我就会对它好。” “雪儿很乖巧,很漂亮,很淑女,很善解人意。我喜欢在工作了一天之后,回家抱一抱它。暖暖,我喜欢它,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 雪儿没有抬头,狭长的眸子慢慢的温柔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知道,品香坊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那个长的更像人世认知里的猫的那只狐狸。正因为那样的喜欢让她觉得温暖,所以她才更加眷恋那个洋溢着一片温馨的品香坊,更加不愿意离开它。 “我也喜欢暖暖。无可否认,暖暖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唐希言轻轻的笑出声来,“我甚至觉得,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那次招聘秘书,她推门走进来,我就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呢?” “所以后来,知道了你是一只狐狸。反而释然了。狐狸精本来就是传说中妖娆美好的女子。” “我才不是狐狸精。”雪儿忽然张口,闷闷的说。 “所谓妖精鬼怪,都是你们人世的说法。对于同住在一片蓝天下的每一种生物,我们都有同等的权利,生老病死,花开花落。雪狐一族,出生后,开始修炼,若有资质,自然渐渐得道,能幻化出各种形态。进入人世,于是化人,这对我们而言,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也就有你们人,非要扣一个妖精的帽子给我们。” “好。”唐希言柔声应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你是狐狸精。”心渐渐放下来一些,既然雪儿肯说话,总是代表着,她的心还没有那么硬,要转寰,希望便大的多。 “你是我一个人的,雪狐狸。” 狐狸的毛纤细柔软,但是,雪儿想,她的脸必然是烫起来了。 “那一天,我对你的态度不能算好,也许,是我自己也知道,如果留下你在身边,我会很危险吧。”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其实,”唐希言慢慢回想,“如今想来,也不是没有痕迹可寻。暖暖和雪儿的眸子都是很狭长的那种,少见,但是都很漂亮。雪儿是一只狐狸,但是吃饭的时候,教养比品香坊里那两个丫头可要好太多……” 他停下来,侧耳倾听那细不可闻的轻笑声,轻轻喟叹了一声,这才继续道,“暖暖也很淑女,可是在淑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些小恶劣,会回整那些意图欺负她的公司里的人;她工作很负责,有她在身边,我觉得我工作轻松很多;她很细心,记得我的一切有的没的的小习惯,为我斟咖啡,永远只加半勺糖……” “我渐渐觉得,我喜欢她了。我今年二十八岁,在这之前,也谈过几次小恋爱。在大学里,和工作后,都有,只是都无疾而终。我并不是一个不敢行动的人,所以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就决定邀请你回家。可是,我没有料到,”他怜惜的看着雪儿渐渐紧绷的身体,坚持一字一字说出口,“因为这样,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我喜欢的女孩子,和我喜欢的狐狸,竟是同一个。 “想通的一刹那,我觉得荒谬绝伦,却又不得不信了。这让我觉得受欺骗,感觉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却独独瞒着我一个。可是那时候,我顾不得生气,我想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他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孩儿,就已经失去了踪迹。让他无暇思考,翻天覆地的去寻找,哪怕,明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只是怕,她从此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不是普通人类,若存了心决绝,他上天入地,也是找不到她的。 “我找了你好长时间,开着车在北京街头寻你的踪迹。看着红绿灯闪烁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我不是喜欢暖暖。” 她一怔,抬眸看他。 他望进她的眼睛最深处去,一字一字道,“我爱她。” “若不爱,我不会这么心急如焚;若不爱,我不会这么担心失去她的踪迹。若不爱,我不会抛下我的工作出现在这里,甚至连假都没有请一个。” “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你究竟是人是狐,若你是一只狐狸,那我就心甘情愿的做一只聊斋里的与狐纠缠一生的穷书生吧。” “所以,请把我的暖暖还给我,好吗?”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面前的狐狸,它那么娇小,灵动可爱。他已经有些词穷了,心下焦急,若这番真情告白还打动不了她,他还能如何做? “真的?”她慢慢吐出了这两个字。这一次,她没有垂下眸去。唐希言讶然看见她慢慢的变成|人形。其它的妖精如何变幻人形他不知道,但这一刻,他觉得雪儿全身上下闪耀着圣洁的光彩。 “你知道么?我其实,并不喜欢以人形存在在这个世上。”她慢慢道。 “是么?”唐希言微笑道,“那你得慢慢学会习惯才行。”唐希言笑道,“毕竟,我虽然很喜欢雪儿,但是,面对一只狐狸,我还是不太爱的下去。” 几百年来的习性,不是说习惯就习惯的了的。不过,只剩下三个月了。勉强坚持个三个月,还是有可能的。 她想到这一年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心中一恸。“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对你好到你舍不得离开。”他温柔道。 可是,并不是她不愿意离开就可以不离开的啊?她嗫嚅着嘴唇,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那些往事,她可以拿出来将心剖一遍,说给唐唐听,可是面对着他,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若真有那天。 “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她无声的道。 早上的谭氏中医馆,依旧冷清,坐堂大夫坐在柜后,看着手中的报纸,心思却游离,完全不在报纸之上,慢慢的想,里面的那两个人,不,一人一狐,究竟谈的如何了。 内室的门喀啦一声开了,那两个人走了出来。谭夏抬头,看见化做人形的雪儿,知道大事抵定,叹了口气,道,“长颐,你决定好了?” “是的,先生,”雪暖望着身前的唐希言,脸上微红,却忍不住漾出笑容,“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想试一试。” 许是因为成功的说服了雪暖,唐希言的面色比最初的时候好看了很多。听了他们的对话,不悦的冷哼出声,皮笑肉不笑对谭夏道,“谭大夫,我家暖暖有名有姓,请不要乱叫她。” 如果不是其它理由,长颐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此时此刻,它就像一根卡在咽喉中的鱼刺,吐不出咽不下,提醒着唐希言,雪暖有着他所不不能达到的过去,在那里,她笑,她哭,他都不知道因由。 谭夏轻笑出声,“可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叫长颐啊。”他不理会唐希言的面色,看着雪暖,慢慢道,“你知道嘛?我认识你那么久,这是第三次,看见你的人形。” 真的很漂亮。 其实,以狐狸媚骨化做的女子,如何不是绝色?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后悔,不要回头,哪天伤心了,就回到这里来找我,谭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的。” 这小子什么意思?唐希言觉得直光火。他就这么不看好他和雪暖的未来,觉得他一定会让她伤心么?他忍住气,拉住雪暖柔润纤细的手,道,“暖暖,我们回家吧。” 回家。 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将那个掩映在古香古色的朱雀街深处,有着全世界最丰富的植物品种和最温馨的食物香气的品香坊,当作了自己人生旅途上的一个家。倦了累了,都想回去休憩,开心了,悲伤了,都想与家人分享。 谭夏看着雪暖措不及防的被唐希言拉着往外走,不住的回头,有着眷眷之意,似乎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可是,她毕竟是心甘情愿的随唐希言走的。 那个佳人儿的身影消失在店外,随着他心口的怅然一空。 那一年,他的父母初逝世不久,心灵寂寞,在落雨的明珠广场捡到了长颐。 那时候,远远地看见一只狐狸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透天的雨水将它的浑身浇的湿透,成了泥泞的颜色,瑟瑟发抖,却一动也不动,不肯避开。 它慢慢的回过头来,满眼的凄恻哀凉。 第一眼看见它,他就知道,那不是一只别人以为的狸猫,至少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虽然它很像。 因为没有一只狸猫,能有着那么凄恻的眼神。 后来,他知道,那是她被逐到尘世的第一世。那时候,时间还没有稀释她的怨恨哀伤,被情人背叛,被亲人抛弃的痛初初刻在骨子里,是逃脱不掉的负担。 那时候,他虽然在人前故作坚强,可在暗地里,丧亲之痛还是不时的啃啮着他的心。他们在世的时候他不见得表现的孝顺,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爱他们。 他早已学会将那些忧伤埋藏的很好,可是那一天,漫天落下的雨将他苦心孤诣锻造的堡垒冲的松动,七零八落,于是他的心境也像那多愁善感的诗人一样,忧愁。然后,他看见了那双盛满着忧愁的狭长的眸。纵然盛满了忧愁,那依然是一双美丽的眸子,那一刹那,他在它的眸里看见了它的忧愁,那忧愁和他心里的忧愁慢慢的开始共鸣,于是,素来不是喜爱动物的他,才会带流离失所的它归家。 他想着那个叫唐希言的男子,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衣料名贵,想来,有着极有成就的事业。他和他,年纪相仿佛,唐希言纵然在颓唐疲累中,眼眸中也还有着抹不掉的青春色泽,不像他,表面上一派温文出尘,眸却已苍老。那是灵魂的颜色,不为外力所遮掩。 也许,有时候,真的是无知比较幸福。 从最初的时候,他就知道,长颐不是一只普通的生灵。 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一个有着一流或三流医术,守着一家中医馆过日子的中医大夫。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私下里,他对古老的道术有着比医术更精深的研究。他查知了关于长颐的往事,不以为意,道家讲究无为,清静即自然。他和她,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在相逢的时候善待生活,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就很好。 他知道终须分别,于是克制自己,不过分依赖。他以为他能做的很好,在那一年的时光里,他待长颐,不是特别的好,也不是特别的坏。一年尽了,长颐消失在生命里,他装作不在意,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怅然所失。这才发现,早就有了依赖。 那一年的他,已经往前走了很远,白发苍苍,痕迹淡淡。可是终究有些放不下,于是在无数个并行的时空,要自己记住它,偶尔去看一看它。这一次,长颐找上门来,他不问缘由,慷慨的接待。他想,他为它做的,够多了。这一次,长颐的喜悲,不是为他。他心若有失,忽然忍不住的想到,若是当年,不去理那命定的分离,真心一点,待她好一点,会不会比较幸福? 然而,时间以另一种方式长流而过,一切都回不到当初。 唐希言带着雪暖,来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让雪暖上车,自己又从另一边上来,开动车子。 “暖暖。”他望着她道。 “嗯?”雪暖侧眸,疑问看他。 “没事。”唐希言的耳根忽然有些红,坐正道,“我要开车了。” 我只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 来确定,你真的在我身边。 雪暖嫣然的笑了,她向来独来独往,除了那日在明珠广场的初逢,这是第一次坐在唐希言的车中,他载着她,平稳的向朱雀街开去。 一路上景物熟悉,朱雀街的街道有些窄,九十点的阳光温暖,来来去去买菜的老婆婆有些多,唐希言放慢车速,慢悠悠的穿行。 一个人敲了敲车窗,唐希言抬头看,认得是隔壁的吴婆婆,拎着高高的青菜鱼肉,笑的和善。 他摇下车窗,听吴婆婆笑咪咪的道,“唐先生,你家的品香坊怎么这两天都没有开门,我家孙子闹着要吃品香坊的金丝枣糕,闹了两天了,我没法跟他说呢?” “家里有点事。”他客气道,“不过已经处理好了,大约明天就一切照旧了。欢迎婆婆来关顾。” “那就好,那就好。”吴婆婆点点头,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个上面,瞥眼看着他身边的雪暖,赞叹道,“这位小姐好漂亮,是唐先生的朋友么?” 雪暖不擅长人的应酬,怔了一怔,扬起笑脸,道,“婆婆你好,我是……”,她还没说完,就听唐希言微笑气定神闲道,“是啊,她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女朋友,名字叫雪暖。” “是么是么,”吴婆婆喃喃道。 “那我先走了。”唐希言继续开动车子前行,隐隐窥着雪暖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问道,“怎么,不高兴我这么介绍?” “没有。”她慢慢一笑,“我很高兴。” 品香坊很快就到了,唐希言鸣了鸣喇叭,停下车子,下得车来,还未说话,一条人影就从里面冲出来,笑靥明亮,“你们还知道回来啊?” “唐唐,”唐希言皱眉道,“我记得你今天有课的,怎么现在还在家?” “哎呀,”唐唐吐了吐舌头,“我的希言哥哥去追他的心上人,前途未卜,我哪有心思去上课?” 再说,你不也没去上班么?她在心中腹诽道。 唐希言抬头,看见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沉稳少年捧了杯茶站在门前,向他颔首致意。 他已渐渐有些信赖他。 秦绢搅着手指,不知所措的站在自家哥哥身后,当唐希言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她一瑟。复又像下定决心似的挺了挺胸,脸上有了坚毅的色彩,踏出步来,走到雪暖身边,诚恳道,“雪儿,那天的事,是我不该,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雪暖偏了头,微笑着看她,“小绢再说什么呢?我不记得了。” 她眨了眨眼。 秦绢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她的意思,欢喜的笑了出来,“雪儿,”她想上前抱一抱她,伸出了手,却瞥见唐希言的眼色,讪讪的又躲到哥哥身后。 “咳,”唐希言咳嗽了几声,拉过雪暖,道,“我来重新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在新悦的秘书,今天也刚刚荣升我的女朋友,她的名字,叫做雪暖。” 唐唐欢呼起来,“雪暖姐姐,”她友善的伸出左手,“我叫唐唐,是你身边这位男士的堂妹。” 雪暖扑哧一笑,亦伸出左手,轻轻的,握了一握。 阴沉了两三天的品香坊,终于在今日一扫阴霾,重现阳光。 唐希言与雪暖奔走了两天,还余一些疲惫,打算既然已经旷职了,就干脆翘上一整天,休息半日,明日再去公司。唐唐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下午就去了学校,见了卫微,卫微一脸诡异,“唐唐,你上午做什么去了?” “家里有事。”她答道,“不过是旷了一节课,不会有什么事?” “怎么没有事?墨老师看你没来,脸色很奇异,连连问你的事呢?”她道,有些吃味,“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唐唐想着这事情,开始发怔。 第十五章 风云陌香 这一天是星期三。 徽明大学这学期最受学生欢迎的文学院客座教授墨连,穿着一件格子套头毛衣,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缓缓走在东门外的朱雀大街上,往来的人看见这个陌生人,不免回头看一看。那个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身材颀长,气质儒雅,实在是个好看的男人。 烫着卷发的女学生在路边的品香坊买了一块玉米蛋糕,回过头来,看见墨连,有些惊讶,有些欢喜,唤道,“墨老师好。” 墨连怔了一怔,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女生,迟疑问道,“你是……?” “我是你的学生,选修了你的中国历史课的。”见对方不认得自己,她有些泄气。不过,那毕竟是选修课,一个班有那么多学生,墨连不记得她也是正常。她安慰着自己,微笑着仰起头来,“我在这边租房子住。墨老师到这边来,有什么事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呃,不用麻烦同学了。”墨连本能的拒绝,忽然若有所思,偏头想了一想,问道,“你知道我们班的唐唐,嗯,也是上我的选修课的女同学,她家住在哪里么?” “唐唐?”女生讶异的重复了一遍,眸中掩不住困惑,但还是答道,“她就住在这家品香坊里啊。”她伸手指道,坊中柜台里的秦绢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望着二人。 “小绢,这是我们学校的墨老师。”女孩子赶忙介绍道,“嗯,唐唐也是上墨老师的课的,他来找唐唐。” 墨连莫测高深的看着柜台里面的那个女孩,她很纤细,脸色有些苍白,不是出众的漂亮,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柔和婉约的感觉来,瞧着舒心。只是,她显然有些心情不好,虽极力的掩饰,还是抹不掉眸底的一丝黯然。 “你好。”他轻轻点头示意。“前天唐唐没来上课,我想过来看看她怎么回事?她在么?” 先前那个女生看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慢慢的走开,到了转脚,忽然回过头来,心里想,纵然再爱惜学生,这样做也有些超过了。墨老师和法学院的唐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啊,墨老师好。”秦绢殷勤招呼道,她从山村出来,自己没有读太多的书,所以对教师有着很高的尊敬崇拜,尤其,能在徽明这样的全国闻名的学府任教的教师,在她看来,就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了。她并不太了解,到了大学,风气一变,大为宽松起来,墨连因为学生一节课没上就上门来看,是比较奇怪的事。只当他是像以前山村中的小学老师一样的负责家访。 “可是,唐唐姐不在家,她出去了。”她为难道,关于星期一早上唐唐翘掉的课,她自然知道原因,翕动了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低首看着柜台,明亮干净的玻璃下面,新烤好的蛋糕蓬蓬软软,闪着漂亮的色泽。她忽然想起,捧了一块出来,递给墨连道,“墨老师,你既然来了,就尝尝店里的手艺吧。” 墨连有些意外,不过仍温和的笑道,“那就谢谢了。”他轻轻吃了一口,笑赞道,“入口绵软,果然名不虚传。是你做的吧?” 受到赞誉,秦绢虽然心思有些晦涩,却也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俏皮道,“老师为什么不猜是唐唐姐做的呢?” “她?”墨连想起那个青春俏丽的女孩,不觉失笑,“她太跳腾,不太可能安心做这些手艺。” 跳腾么? 因为少有忧虑,才能肆意跳腾呢? “对了,唐唐去哪里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啊,”秦绢没有起疑,笑道,“我二哥学校的运动会开始了,她去看运动会,顺便帮二哥加油去了。” 如果想摸清那个叫陌香的少年的底,墨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走进建华的校门,看三三两两的女生披着外套,头发尚湿漉漉的,抱着衣服往宿舍楼走去,尚嘻嘻哈哈的,“大一大二的游泳已经考完了,接下来,就轮到大三了。” “酷。”其中一个吹了个飞哨,“赶快回去换衣服,回游泳池热闹去。” “不就是游泳么?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女生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另一个人探腰道,“大三上来这一届,有好几个值得一看的男生哦。比如第一校草秦墨,还有性格帅哥夏颖真。你想,平常很少有机会看他们穿泳装的。据有的学姐说,夏颖真的身材非常棒呢。” 几个人一阵大笑,其中有人啐道,“色女。” “色怎么了?孔子老人家还说,食色性也呢。”有人振振有词道。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悄悄道,“那,有没有人知道,秦墨的身材怎么样?” “想知道啊,过去看看不就可以了。” 她们说着说着,忽然看到走在路上的墨连,脸微微一红,避身让过了。走了几十步后,以为他听不见了,这才继续道,“听说,秦墨从前的风评不太好呢。可是,我进校以来,远远看过很多次,觉得他人挺好的啊。” “是啊,他好帅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漂亮。” “可惜有女朋友了,据说是徽明的美女,两个人可恩爱呢。” “可是,我有听说,”有人压低了声音,“他的前女友,也是我们学校的,比他高一届。秦墨抛弃了她,选择了现在的女朋友。后来,她死了。” 几个人静默了一阵,道,“难道,是殉情自杀?” 墨连失笑,人言可畏,千年百年,果然都是变不了的事实啊。而事实的真相,又哪里是这些人想的出来的呢。 他拦住了一个路过的男生,问道,“体育馆在哪里?” 那男生也是头发湿漉,回头指了指,也不打话,跑了开去。 他慢慢的走过去。进了体育馆,就看见占地颇大的露天游泳池。周围人山人海,明明秋意深了,却还是热火朝天。费了好大力气,才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陌香和唐唐的下落。 那个叫陌香的少年,也披着一件外套,和几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坐椅上,身边的男生问他话,他轻轻点头,看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小墨,你等下尽力就好,能游下来就行,不要管名次。”尚客豪殷殷吩咐,有些忧心。 “哼,”唐唐坐在一边,快乐的喝着矿泉水,“我家阿陌,不会有问题啦。” “唐唐你不知道,”尚客豪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想笑,却忍住没笑,“去年,就是你们还在冷战的时候,也是运动会。小墨体育成绩不是很好,尤其游泳不行。游的很吃力,还是没有……”他迟疑的看着陌香,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追过来阻止他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大暴其短,却不料陌香从头到尾听的不痛不痒,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反而让他有些说不下去,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及格。还是去求了负责的女老师,才勉强擦线飞过。”赵伟回过头来,敲了尚客豪的头一下,“阿豪你这个笨蛋,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今非昔比么。如今的小墨,怎么可能那么拙。” “对哦。”尚客豪想起那日在品香坊,天鹰堂的人上来闹事时,陌香小露的峥嵘身手。忍不住自己也敲了自己一下,“小墨已经开始练武了,的确不会再不及格了。”他转念合十求道,“小墨,你游的慢一点吧。不要把我们比的太没有面子。“ 郭朗坐在前排,闻言低低笑出声来,“傻瓜。” “你什么意思?”尚客豪的暴脾气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趴在郭朗身上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郭朗眉眼不动,淡定道,这幅模样,气的尚客豪牙痒痒的。 陌香却不理会这些,只是不自在的拢了拢外套,左右张望张望,不自在道,“我怎么觉得,这里女生越来越多了?” “因为这场景难得一见啊。”将心比心,唐唐自然能体会,快乐的答道,坐在椅背上,手搭凉棚,向游泳池那边张望。 “哗,”她赞道,“夏颖真的身材,真不是盖的。” 北京秋日多阳,今日亦然。泳池旁,体校的老师开始唱名。因为一共有十个泳道,所以每一组有十人参加。这一组中,就有夏颖真的名字。 夏颖真走到泳池旁,脱下外套,阳光下,他古铜色的肌肤闪着色泽,因长年练武,肩膀很宽,手臂线条鲜明粗壮,肉黝黑结实。有着明显的腹肌。 “唐唐。”陌香轻轻咳了一声,拉过她。唐唐以为他有事,回身望着他,诧异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不要……盯着他们看。” 唐唐怔了一怔,豁然领悟,轻轻偷笑,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会吧?”尚客豪尚在和郭朗嬉闹,闻言不信回过头来,诧异调笑道,“小墨,你不会这么大男人吧?不过一场游泳比赛,就不许女朋友看。” 陌香闻言更觉尴尬,脸上染上淡淡的暗红痕迹。 “你不要这样说阿陌。”唐唐在一边偷笑,听了尚客豪的话,不假思索的跳出来维护陌香,“他只是觉得,女孩子不应该这样。” 陌香虽然在这个现代的都市待了近年,骨子里,他还是一个从千年前的初唐走出来的古人。他虽然知道,在新世纪的中国,女孩子早就抛开了闺阁里的种种束缚,在阳光下肆意的欢笑,和男人并肩工作,战斗,轻率的相爱,别离。他知道,他也大多认同,可是,总有一些属于伦理道德的底线,无法轻易放开。 那是一个时代打下的道德烙印,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淡化扭转的。所以,他不太习惯那群疯狂的女生闪着口水盯着游泳池中的男生,评价哪个人的泳姿漂亮,哪个人的身材让人赞叹。他也知道,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因为他的习惯而改变自己。 但他至少希望,他的唐唐,可以做到那些端庄一点,敛然一点。她可以一样在阳光下欢笑,那样灿烂的笑容,若褪了色,谁都不会觉得好。她可以努力的学习这个年代的法律,将一条条的法律条文背诵的倒着指出第几行也能对答如流,有朝一日,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在法庭上舌战群雄,大放异彩。这些都是很好的,他只是希望,在有些问题上,还是缜密慎重一些。 但这只是属于他的观点,一定是正确的么?他并不知道。 千余年时代积累下来的价值观冲击,也许,并没有对错之分。 泳池前,老师鸣了发令枪,在一群女生的尖叫声中,十个选手同时跳进了泳池,激起了连串水花。 池水在瓷砖的映衬下,泛出淡淡的蓝色。十个人同时划动手臂,瞪开双腿,向前游去。游到底是百米,触臂转身回游,高下很快就分出来。一马当先的是夏颖真,他采用的是最难的蝶泳,每一次推水提肘时,动作很有劲力。馆中的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最后到达终点,拉住了扶杆,利落地爬起来时,身后的人尚在一丈开外。 头发在游泳中被水浸的湿透,更加黑的耀人,凌乱的让夏颖真看起来更加性格,这幅美男?br / 陌香(柳寄江)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4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4部分阅读 男出“浴”的景象,显然煞到了不少女生,唐唐听见不少女生的吸气声,看着夏颖真不快的神色,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外套,将一身秀色可餐遮住,暗暗好笑。“阿陌,”她回过头来,诡异的盯着陌香,“快到你了吧?” “唐唐。”陌香被她看的一阵心头发毛,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声,“你回去。” “不要。”唐唐摇头,今天的游泳,等下陌香是脱定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家男朋友的身体被在场那么多的女生看,她这个正牌女朋友却不能免费吃冰淇淋? 陌香正要说,却感到一道目光正在远远的盯着自己。豁然转首,在人群中搜索片刻,就看见倚靠在馆中一根灯柱下的黑衣男子。他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在徽明的教学楼上,他曾见过他,是唐唐多次提起他的诡异之处,他记得,他叫墨连。 墨连见他望过来,也不躲闪目光,气定神闲的一笑。 这时唐唐也发现了他,皱眉问道,“他怎么也在这?神神叨叨的。” “我怎么知道。”陌香淡淡一笑, 他的内功心法,练到一定境界,本是身边有一分不对劲,本身即有感知。但今日体育馆人多噪杂,有太多的目光不时的盯着自己,它掩藏在众目之中,自己便无法分别。若不是最后露了些许敌意评估,也不会露了痕迹。 陌香露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若如此名目张胆的出现在人视线中,不是另有目的,就是,太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而这个墨连,究竟是哪一种,或者,两者皆是? “不管怎样,”他垂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那边,老师唱着名字,“……赵伟,郭朗,尚客豪,秦墨……” “哎呀,”唐唐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兴奋的拉着陌香的手,“阿陌,到你了。” “听到了。”陌香无奈的起身,回头看她,最后一次试图说服她道,“你真的不回去么?” 唐唐坚决的摇头。 陌香走到了泳池边,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藏青色外套。直到边上的老师鸣了枪,才将外套脱下,头也不回的往唐唐手边一扔。唐唐措不及防,接住外套,再抬头,陌香却早已经跳进泳池,开始游了。她啼笑皆非,这个男人,平日里不温不火的,看不出来比女孩子还要害羞一些。这才用这招,专门来对付她。 可是,他真的以为他躲的开么?难不成,他打算一辈子待在泳池里不出来? “真帅。”她听见边上的女孩子这么赞道。 “平日里看他文文弱弱的,想不到,也那么有看头。” “你们看,”她们兴奋起来,指着道,“他游的,好漂亮。” 阳光粼粼照射下,池水反照这点点金光。在里面,有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他没有习过任何的游泳标准技巧,他只是用着习武人的直觉,选用最舒展,最省力的动作。池水没过他的头部,一荡,又浮了出来,湿透了的头发服贴的贴在额前,一双如琉璃般的眸子,分外的漂亮。 唐唐的心忽然一下子温柔起来,整个喧闹的体育馆,在她的心中忽然静谧。 那是她喜欢的男孩子,她的心里充满骄傲,纵然全天下的女子都注视,他也只是她的。 陌香的动作,在唐唐看来,很慢,但是他偏偏不紧不慢的缀在第一名的尚客豪身后,不超前,也不落后。 “秦墨,加油。” 场上喊的震天响,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到头,转身,再转身,这是最后一个了轮回。到了,四百米考试就结束了。 在抓到扶栏的时候,陌香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笑靥如花的唐唐,略略一迟疑,他身后的赵伟就追了上来。 他无奈上来,尚带着一身的水光。唐唐目眩神迷,道,“阿陌。” 她实在是好眼光啊,果然挑到的是极品。 陌香的肌肤是浅浅的卖色,比夏颖真要纤瘦的多。但近看的时候,肌肉都很结实。当然,在陌香那么勤的练武之下,再松散也练结实了。 他接过外套,将养眼的春色一并套住。这才应她,“嗯?” 她好像扑上去亲一亲他,但是,若真是这样,只怕更害羞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男方。 那边老师在统计成绩,“尚客豪,……。秦墨,……。” 尚客豪穿好了衣服,扑过来,欲揍陌香一拳。陌香抓住他的手,无奈道,“你干什么?” “奶奶的,”尚客豪撇嘴,故作怒道,“老子明明游的比你快,那些个女生却全都在给你加油,真是有火。” 边上一位男生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谁教你没有那副好色相?” 才不受青睐。 “你什么意思?”尚客豪自己可以说陌香不好,却容不得别人讽刺,瞪眼道,“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找其他原因。” 陌香淡淡一笑。 郭朗擦了头发,斜觑陌香,问道,“小墨,” “嗯?” “你真的,是这个水平么?” 按理说,他和陌香一同游,是无法注意陌香的状况的。但他的泳道在陌香的左手,在池间沉浮的时候,隐隐的觉得,左手前方的那个身影,太悠闲,太轻松,似乎……没有尽全力。 泳池边,夏颖真抱拳坐在旁边,豁然起身,道,“回去吧。” “是,少堂主。”他身边的黑衣人恭敬道。 他穿过那群眼神痴迷的女生,皱眉不悦,举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残留的池水味,道,“黏黏昵昵的,真不舒服。赶快找个地方,冲个澡。也不知道老爸是怎么想的,这么白痴的运动会,非要我参加。“ “堂主是希望你像个普通的少年一样。”身边的人忍笑道,“而且,游完你就可以回去了,少堂主偏要看那个姓秦的少年游。” “标叔,”夏颖真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他们经过墨连倚着的那根灯柱,墨连站起身来,今天的事情,看够了。那个叫陌香的少年明显未尽全力。但,尽了又如何。 他就算有再高强的本领,在时间积累的高墙面前,也要褪色。 夏颖真走出游泳馆的时候,正逢着几个女生走进来。最靠近他的那个有些胖的女生,瞥见他,脸上明显的有些畏惧,向身边的同学身后躲去。她若没有如此做,夏颖真本来不会花半分心思注意,此时却认真打量了她几眼,灵光一闪,冷笑道,“是你。” 几个女孩子吃了一惊,偷偷的看向那个女生,眼神疑虑,似乎在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夏公子来着? 大三年级丁班的夏颖真,在建华一向独来独往,逃课的次数比上课的次数还要多,学校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都惊险的让他度过考试。私下里有种流行的说法,他的背后有着北京城隐形的黑社会势力背景。虽然看起来是对于她们这些普通女大学生很危险的男孩子,但是有一句俗语,“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那一种叛逆的行止和危险的气质反而让很多建华的女生心生倾慕。 这样的人,却认得黎郁,不能不说是件让人奇怪的事。 “唉,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夏颖真甩了甩头发,虽然是同班同学,两年多了,他还是叫不出她的名字。 “夏公子。”黎郁的脸色很难看,却又不敢直接走掉,只好道,“上次我不是故意的。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要再计较好了。”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他不耐烦道。边上几个女生见他脸色不善,悄悄遁走了。黎郁被这一吼,想起校园中流传颇久的关于夏颖真打架的勇猛,吓的脸色苍白,越发说不出话来。夏标看的大摇其头,上前一步道,“少堂主——” 这么欺负一个女生,好像不太好看吧。 夏颖真哼了一声,也觉得太小题大做。他急于回去洗个热水澡,洗去池水留在身上的感觉。正想再说个一两句,意思意思就走人了。体育场里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出来,较矮的那个看见这情景,睁大了眼睛,扬声喝道,“夏颖真。”三步两步的冲上来,像护犊的母鸡,有意无意的将黎郁护在身后,“你要干什么?”正是苏江。 旁边,段红歌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眼镜,这一位,就是与秦墨并称建华两大校园偶像的夏颖真么? 夏颖真楞了一楞,又是这个不识时务的二楞子老师。他心中一阵邪火泛起,都这么久时日了,她还是这么食古不化,没有学会看人做事么? “你看见我做什么了?”他翻着白眼,抱起拳,冷笑道。 “那一次的事,是我找的你和秦墨麻烦,和黎郁无关。你有事冲着我来,不要欺负女同学。”苏江昂首维护着,半步不退。她身后的女生,借这个声势,往她身后又躲了一躲。 “你哪知眼镜看见我欺负她了?”夏颖真气的额头青筋乱跳,指了指黎郁,不屑道,“就她这样子,值得我去特意找麻烦?” “你瞧瞧她脸色白的。”苏江一把伸出手,想要拉出人来。却拉了个空。愕然回头,这才发现,黎郁缩着脑袋,极力躲在自己身后,无奈她比自己胖了不少,根本不能完全遮住她。 段红歌在一边看的扑哧一笑。这一笑下来,气氛就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小江好了,”她道,“我们走吧。” 夏颖真看着苏江拉着黎郁,和那个烫着卷发的红衣美女走远了,这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伸了个懒腰道,“标叔,我们走吧。去马路上飙一趟车,消消火。” “你不是要回去洗澡么?”夏标好笑道。 “哎呀,”夏颖真惊觉,“都被那个女人给气忘了。真是的。” “是后面那个女老师吧?”夏标垂眸,轻轻道。 “你说什么?”夏颖真没有听清楚。 “没事。”夏标道,忽然又一笑,“少堂主很少被惹的今天这么生气了呢。” 游泳渐渐结束后,建华体校风风火火的运动会就正式开始了。为此,各门文化课都渐渐停了下来。各项运动,跳高,跳远,一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三千米,投铅球,接力赛……都有条不紊的展开。整个建华,就成了运动的海洋。唐唐初始时还每项项目都兴致勃勃的陪陌香参加,太多次后,就也不那么尽心了。又尤其,进了十一月中旬,民法老师布置了一项小法庭练习,她忙着准备资料。等到了一切圆满结束,再转过身来,却发现,整个建华校园里,所有的女生群情激奋,往校园里走一圈,十个有八个都提到一个名字,秦墨。 “怎么回事?” “小姑娘,你也忒后知后觉。”赵伟笑着调侃,“你的那个男朋友,已经成了我们学校这学期的风云人物了。” 话题中的人物,坐在她左手边,安静的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连柜台上的秦绢都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他们。 “我以为,”唐唐讷讷道,狠狠的瞪了陌香一眼,这个死人,有这么大的事,都不会跟她说一声。“他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顶着那么一张好相貌,想不风云也难。 “那不同。”赵伟挥了挥手,“以前,他只是顶着个第一校草的名头,虽然有些女生喜欢,但大多数人……”不太瞧的起,“结果今年,”他精神一振,“不仅成绩慢慢的提上去了。而且,各项运动表现都很漂亮。你知道,我们学校是体育第一的,自然名气就噌噌噌上去了。” “哦?他拿了很多第一么?”唐唐不免看了陌香一眼,有些意外,她以为,陌香是打定了不显山不露水的主意,不肯做的太明显的。 虽然,这对他而言,很容易。 “没有。”陌香放下报纸,淡淡道。 “是没有。”赵伟酸溜溜道,“他没有赢过任何一场比赛,我说的不是厉害,是漂亮。唐唐,你也看过他的几场比赛,就比如游泳吧,他游的也不是最快的,但是,看起来动作特舒坦。我也不会说,”他辞穷了,“就用那些女生的话说,简直是一种艺术,看他,是一种美的享受。” “所以啊,现在凡是有他出场的比赛,都被那群女生给围的水泄不通。哪怕有人跑的跳的比他快高,那些掌声加油声,都是给他的,你说,气不气人?” “更甚者,那些女生查出来了小墨去年的成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墨这一年来可是进步飞速哦。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每一项都在前茅。” “哦?”唐唐掩口笑倒在陌香怀里,“看不出来,我家阿陌倒成了明星了。可惜,我不能去收费。小绢,改明儿,你停了店,我们一块去给你哥加油去,把你哥占的死死的,不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生觊觎,好不?” “胡闹。”陌香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脸上有些不自然,倒也没有坚决反对。 “可以么?”秦绢眨了眨眼,眼晴里却分明是千肯万肯了。却还是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唐唐不以为然,“要你开店,是要你有个寄托。可不是让店把你绑死的。” 她蹦蹦跳跳的跳到柜台前,“那可是你哥哥,你不想去给他加油么?” “加什么油?”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扎着马尾辫的雪暖进得门来,听了最后半截话,好奇问道。 “暖暖姐好。”唐唐笑的灿烂,也看见随后进门的唐希言,“我说要小绢改天关了店,一起去看阿陌的比赛。” “哦?”雪暖闻言仰头看了唐希言一眼,彼此一笑,流转着脉脉情意,“那阿陌周末比不比?不然的话,希言,我们也去看吧,好不好?” 那脉脉情意,落在秦绢眸底,闪过一丝黯然。陌香窥见了,叹了一叹,也许,女儿家的心事,真的就算想明了,也很难轻易放开,只好慢慢开导了。 “唐大哥好。”赵伟经常来品香坊,早就与唐希言熟悉了,有礼喊道,见了雪暖难言美丽的容颜,不免多看了一眼,“现在的单项比赛周末不进行。不过马上要开始的球类比赛,周末也有的。那个也比较精彩,你们可以过来看。”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起身张望了一下,“我好像好久没有看见雪儿了。雪儿呢?” 第十六章 七情六欲 “雪儿?”坊中诸人都愣了一下,唐唐吃吃半响,方道,“有一天,她出去玩了。” “哦。”赵伟倒没有疑心,咳着瓜子,不在意道,“猫儿就是这样耐不住性子,不是发春,看上哪家公猫了吧?” 他不过调笑,却见大家的脸都有些僵。“现在又不是春天,怎么会呢?”许久,唐唐强笑道。 建华运动会的压轴戏,就是各种球类比赛。如果说,之前的运动项目是必修基本技能,考试的性质多过于竞技。即将开展的篮球,足球比赛却是加赛的性质,从全校各年级中层层选出拔尖的人才,最后共襄决赛。毕竟是专门的体育院校,相当激烈且富有观赏性。 因为早早打听了消息,三年级的秦墨和夏颖真都有参加。往年乏人问津的篮球海选,就已经涌去大量的女生。 与二人同班的周菲,对窗托了腮道,“我记得,秦墨并不擅长打篮球啊,他的比赛,有什么看头?” “又有谁听过他擅长游泳,跑步,跳远了。”旁边的女生刷的一下拉上了窗帘,火急火燎的换衣服,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听说,”她神秘兮兮的道,“秦墨拜了武术界有名的泰山北斗为师,学习武艺,已有些成就,也就难怪他的各门运动都突飞猛进了。” “武艺?”便有人悠悠香道,“是电视剧里那种高来高去杀人不见血的武艺么?” “想太多。”周菲扑哧一笑,“哪有那么神奇?” 她们手牵着手打算出门,回头看向寝室最里面那张床,扬声问道,“黎郁,你去不去?” “啊?”黎郁似乎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书,道,“算了,不去了。” 同室的女生想起前些日子的事,知她对夏颖真还有些惧意,不愿撞上他。而她们那日渐势不妙先走,也不是太仗义,所以讪讪的关上门。却又转身低谷道,“那一天后来怎么了?问小郁,她又不肯说。” 因为建华运动会的盛事,唐家的品香坊,这几日白天的生意也不大好。秦绢也不在意,打点好了厨房的事,便将坊内收拾的纤尘不染。正擦着玻璃,忽听到门口风铃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一身黑衣,气质儒雅的墨连。 “墨老师,”她有些讶异,“你又来了啊。” 陌香和唐唐虽对墨连有怀疑,却不曾和唐希言与秦绢说过。所以,秦绢只是以为墨连是唐唐的老师,殷勤道,“墨老师怎么今日没去建华看球么?” “呵呵。”墨连一笑,“球赛虽好,我却嫌它闹腾了。所以出来走走,见你在店里,就进来看看。” “怎么?”他左右看看,“还是只有你一个人么?唐唐呢?” 秦绢抿嘴一笑,“我二哥的球赛,唐唐姐怎么肯不在场?” “那么你呢?”墨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哥哥的球赛,你不想去看么?” 他想从秦绢的面上看出一点不悦黯然来,然而对面的女孩只是嫣然笑道,“二哥说海选赛没看头,等过了几日,到了八强四强的,再让我去看。” “他可真是自信啊!”墨连淡淡道。 “是啊。”秦绢笑意盈盈,“我二哥,很棒的。对了,光顾着说话了。我给你煮杯咖啡吧,墨老师。” 淡蓝色的火焰分明,咖啡沸腾,汩汩的冒着气泡。秦绢为二人分别斟了一杯,递到墨连面前来。 墨连尝了一口,味道馥郁,这个女孩,的确有着好手艺。 “铃……”,店中的电话响了,秦绢朝墨连歉意的一笑,转身接过了电话。 “喂,暖暖姐。……店里生意不忙。……好,唐大哥被人刁难,你们中午来不及买午饭,想吃家里的饭菜是吧?……好,我等下给你送去。” 是那只看不出深浅的狐狸精是么?墨连笑了一笑,瞥见秦绢勉强翘起的唇角。她不想被人看见,于是微微转过身子。但欢快语气里的掩藏的黯然,稍稍细心一些,又如何听不出来。 原来,如此啊! 品香坊外,朱雀街上不见行人踪迹。墨连伸出手来,将藏在袖中的一粒圆圆的事物飞快的投入秦绢的咖啡中。那东西遇水则化,在看清模样之前,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秦绢放下电话,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好整以暇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慢道,“小绢的手艺的确很好,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吧?” “哦?”秦绢含笑道,她自幼是温顺委婉的性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淡淡的,亲近的人都不一定能察觉,墨连不过是比寻常路人近些,如何看的出来? “放心,我不是能够猜人心的诸葛亮,我只是喝了这杯咖啡,”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觉得,味道有些苦涩罢了。无论是食物还是饮料,都是有灵性的,最能够如实的反应出烹调它们的人的心情。” “是么?”秦绢笑了一笑,“我倒没听过这种说法。” 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啜饮了一口,“似乎,”她颦了颦眉,是有些苦涩。 阳光明媚的早晨,建华体校一年一度的校际篮球赛海选便在露天体育场上举行开来。有别于场外清一色的女生啦啦拉阵容,因为只是海选,所以并不热烈。陌香的虽于运球尚不熟稔,但每一次漂亮的投篮姿势,都能激起场外女生的赞叹。最后一共遴选出八支队伍,角逐前四强。 陌香生命意义中第一场篮球赛,可谓风光与惨淡并行。再好的猎犬,也得拿出拉溜溜才见真章。练习中再纯熟的篮球手,也得在一场又一场暴风雨一般的篮球赛中茁壮成长。同队的队员倒是在领教了陌香几乎百分之百命中的投篮率后,明智的决定,在场中,尽量将球传到他的手中。但问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纵然将各条篮球规则熟谙于心,陌香一时也无法完全遵行。 或者说,在过往二十年的武艺学习生涯中,他一直崇尚的是自然。剑招随心所至,有时候便妙到毫巅。与这种在严格规矩下的施为走的是大相径庭的路子。 第一次篮球赛,半场刚过,陌香就因满了五次犯规而被迫下场。但在下场前,他成功的为本队挣回了70余分,打下了大半壁江山,场上喊声震天。 生下来的时间,对方力挽狂澜,可是大势已定,本队剩下在场的人,又不全是省油的灯。在裁判吹响结束哨的时候,他们还领先十余分。 夏颖真下场的时候汗流浃背,接了毛巾开了一把,瞪着坐在场边已经清闲下,浑身一滴汗也无来的陌香,“你这样子,好像从来没有打过篮球似的。” “已经很好啦。”唐唐笑着维护陌香,若有深意道,“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她转身向陌香嗔道,“人家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阿陌是就算关了自己,也要挂起的,真气人。” “已经有你在帮着说了。”陌香淡淡一笑,“我还需要说什么?而且,”他斜睨着夏颖真,似笑非笑,“大家若觉得我误事,大可把我换下来啊?” 那可怎么行?夏颖真被噎到,有了这个百发百中的小前锋,打球可是轻松不少。 他抬首,看见不远处看台上,苏江兴高采烈的和段红歌说些什么,微微一笑,那个女老师,号称二十六高龄,可是不施脂粉,看上去可比有的大学女生还要年轻,性子极容易撩拨,却正义凛然,口气老气横秋,很是……可爱。 果然如唐唐预料,陌香的球技,渐渐的在一场场球赛的磨练下,越来越好。无论是运球,抢球,投篮,盖火锅,如今已是篮球场上里外一把罩的好手,隐隐有居于夏颖真之上的趋势。 唐唐笑着戏称,“以后,你就进国家篮球队,也有一口饭混了。” 陌香笑而不语,打球,是兴致,是适逢其会,是随遇而安。他还真的打算依靠这体校的文凭,过一辈子么? 慢慢的,到了十二月初,就只剩下半决赛和决赛了。而他们队的夺冠呼声最高。 唐唐每每绘声绘色的向唐希言,向雪暖,向秦绢描述陌香在篮球场上的英姿。对方球员运球从他身边经过,只一个眨眼,球就已经易主,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投球,站在三分线外,轻轻跃起,手腕舒展,小小的篮球,就如行云流水般,向篮框奔去。对方有无防守,有时候看来,根本就没有差别。也就难怪负责防守他的队员灰心丧气。 陌香不惯听人盛赞自己,逢着这个时候,就轻轻走开,将地方让与他们。也就不曾注意到过,秦绢听到这样的话,偶尔低下头去,漾着幽微难解如潭水的光。 “唐唐姐喜欢看《灌篮》,也喜欢看二哥的球。那么,唐唐姐是喜欢二哥呢,还是《灌篮》里的流川枫?” 唐唐愣了一愣,笑道,“这怎么能比?” “流川再酷再好,也只是漫画里的人物。阿陌却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人。” 而且,流川枫的生命里,只知道有篮球,何曾关心过身边的人?如何如她的陌香,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佛家有说七情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者,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凡尘外有族,以情为基,欲为容,炼子母情欲蛊,焚于五内。凡中蛊者,心中所思所想,若与母蛊共鸣,随母蛊引发,则增大人心中的欲念,而人无所觉,以为自己心中所想,端的神奇。 秦绢看着唐唐的笑容,心中苦痛,每一个人都幸福,唯独自己例外。 陌香在二楼之上,操作电脑,搜索墨连的资料,却没有找出可疑之处。 墨连,男,1998年与中国某知名大学文学系学士毕业,同年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2003年归国。单从此看,倒也真是有为之士。 唐希言从书房经过,看见他坐在电脑之前,看了一会,问道,“你的计算机,学的如何?” 陌香微微一笑,“我自己看了一些,也去徽明计算机系听了几节课,瞎折腾,也不知道如何。” “若真有心。”唐希言笑笑道,“我推荐你到新悦当工读生,慢慢学,总能成才。” 这一个星期天,是陌香他们球队的半决赛。唐唐依照前言,关了品香坊,拉了全家人去看。 到了建华的露天球场,秦绢咋舌,道,“我还以为动漫里夸张,原来,在现实中,也有这么多疯狂的球迷的。”将球场里外围了个结实,挤都挤不动。 “哼,”唐唐略带了些醋意道,“若真是来看球就算了。偏偏大多数……”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赏男色也。 世上男色千千万,独有这一朵,是掬在她手心,她永远不愿意放手的。 开赛几分钟之前,她拉着陌香站在场边,语笑嫣然说着悄悄话,浑不将周围无数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放在心上。 雪暖一身白衣,飘逸若仙,不时有二十出头的嘴角胡茬尚未浓密的少年男孩偷偷向这边觑来,暗暗惊叹。这个将飞雪的清和狐狸的媚集与一身的女子微微侧过头去,笑道,“希言,你看,阿陌和唐唐,两个人般配不般配?” “是啊。”唐希言宠溺的答道,和雪暖和煦对视一眼。 阳光暖暖的洒在那两个少年身上,倒真的有几分金童玉女天照地设的意味。时至今日,唐希言已经慢慢能接受陌香对于唐唐的意义。 同队队友经过陌香身边,善意笑谑道,“秦墨,该下场了。” 陌香点点头,将外套脱下,递给她。她嫌拿在手中碍事,干脆披在肩上。忽然向陌香招了招手。陌香以为她有话要说,微微低下头去。冷不防她垫起脚尖,轻轻在他颊侧亲了一记。笑眯眯的跳了开来,眼睛晶亮晶亮,已经学会了有些“无耻”,不像上次那样脸红了。 四周嗡的一声。 脸红的依旧是陌香,怔了片刻,颊上淡淡烧了一片,咬牙切齿道,“你又来,这是第二次了。” 他自认学武之人反应机敏,偏偏对她无能为力,仿佛宿命里的魔障。一点都躲不掉。 只是,这里有多少人在看,怎好……? 唐唐挥了挥手,喊道,“加油。” 裁判鸣笛催促,他不能继续斥责,无奈叹了一声上场。唐唐待他转身之后方轻轻的哼了一声,她偏就是知道这儿人多方如此做,盖章钦记,这个男人是她的,觊觎者,格杀勿论!! 转过身,唐唐看见哥哥不赞同的眼光,唉呀一声。倒将希言在这的事给忘了。她可以在无数闲人面前面不变色,却不敢面对希言的目光,磨磨蹭蹭的到了哥哥面前,不待他训,就自己可怜兮兮举手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样子,希言反而说不出话来。待板了脸要说,旁边,雪暖拉了拉他的手,含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八个字将唐希言的八股都噎在了喉里,谈情说爱的小男女,哪个又真正能扛的住只牵牵小手说说话儿?唐唐眉开眼笑,转过去拉住雪暖的手,“还是嫂嫂厉害。” 一句话就堵住了千军万马。 雪暖听了那两个字的称谓,蓦然心中一酸。无论愿不愿意,她又何德何能的做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的嫂嫂? 进了十二月,已经要开始掰着指头数剩下的日子。她纵然再依恋,又能够留在品香坊几天? 场上,裁判吹哨开始比赛,双方队员跃起来跳球,这一边的队员技输一筹,眼睁睁看着球被对方拨向预定的位置,冷不防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夏颖真用力喊道,“小墨,接球。” 双方队员愕然回头,不过瞬间,陌香却出现在恰好的位置,接过球,转身投篮。 篮球以一条优美的弧线投向对方蓝框,哐的一声,得分。 场下一片尖叫,“秦墨,好棒啊!” 漂亮的开门红! 场下,唐希言的左手边,秦绢小口的喝了一口矿泉水。 二哥,唐唐姐,唐大哥,雪暖,每一个都那么能干,漂亮。唯独她,站在他们身边,就像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 十七 图穷匕现 万鬼之节鬼门开。 神鬼之说,虽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尤其是学涉各种术法的人,当他们本身就掌握着和自然力不相匹配的力量,对这种说法,也就不得不有所敬畏。 一天的学习结束,陌香与唐唐乘出租车来到七里弄,在北京城残存道家气息最浓的地方参拜了道观,祈福求安心。 “陌香,”唐唐笑盈盈的看着他,“你对这儿很有好感哦?” “嗯。”陌香点了点头,“我虽不是道家中人,师傅师兄却都是的,虽然……,看着也亲近一些。” 陌香的过往,是两个人心中的都暂时不想去想的结,一时间,俱都静默。 从巷弄里拐出来,谭氏中医馆就在眼前。 陌香微微一笑,他知道唐希言和谭夏之间,因了一个雪暖,一直不对盘,化解不开。不过既然唐希言并不在,他对谭夏倒颇有好感,便对唐唐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唐唐不置可否,随陌香进门,见古香古色的中医馆中,一个长发古袍的人坐在有些年代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纵然她心系陌香,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景象,很养眼。 “谭大夫,”她笑笑道,“你这儿这样门可罗雀,你平日里是怎么度日的?” “唔,”谭夏睁开了眼睛,悠然用手扣着椅背,道,“岂不闻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何况,”他诡谲一笑,“谁说我是靠中医赚钱了?” “难得两位临门,怎么,哪位身上有什么病么?” 陌香看着他,若有所思。唐唐听了这话,却不悦道,“没有病,就不能来看看么?” “自然可以。”谭夏抿唇,仔细看了看唐唐的面容,却道,“只是我看,唐小姐病的不轻啊。” “胡说八道。”唐唐恼道,“希言说你是蒙古大夫,还真的不假。哪有像你这样,硬说有病,赚人黑心钱的?” “所谓疾病,又如何是世人常说的何处不舒服能够囊括的。”谭夏没有生气,面容严肃道,“我看你中堂发黑,面相昭示,近日之内,有血光之灾,凶险异常啊。” “呵呵。”唐唐笑了一笑,“你中医大夫不当,改当神棍么?阿陌,”她拉了拉陌香的衣袖,想说,我们走。却见陌香微微簇起了眉,极为认真道,“若如此,可有化解之道?” 谭夏望了望他们,忽然悠闲下来,向靠椅背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何须什么化解,你不就是她的化解?” “唐丫头,”他笑咪咪的道,“你要记得,你身边这个人,就是你今生的贵人,你往后若有什么三灾九难,只需赖着他就对了。包管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油嘴滑舌。”唐唐听的脸儿有些红,不过倒也不恼了。 “那个谭夏,说的不是真的吧?”回家的路上,她左右想着谭夏血光之灾的断语,脚步渐渐有些重。 “我只知道,谭夏不是普通人。”在道家之人群居的七里弄居住,他能娴熟的解尸毒,他在雪儿离开他的生命轨道后,还能够记得它,桩桩件件,哪件像是普通人了?他抚摸着唐唐的青丝,笑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如何,我总是拼命护你安好就是。” “嗯。”唐唐乖顺的点了点头,芳心涌出明亮的喜悦。有了陌香这句话,她便觉得,无论前途多么凶险,总能安全度过,于是将忧愁一扫而空。 不是不喜欢平安喜乐,而是,若只有经过惊涛骇浪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选择前途多舛。 品香坊里依旧和乐,除了秦绢。唐唐瞧着小丫头憔悴的样子,和雪暖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忧虑,觉得美味的饭菜也变的涩嘴起来。 秦绢实在支撑不住,歇的早,睡在柔软的床上,尚能听见二楼阳台上二哥和唐唐的轻轻私语,属于情人的甜蜜,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阳台上,唐唐刚刚沐浴过,头发没有全干,也就没有扎起来,梳顺了,披在脑后。夜色里,脸庞弧度柔和,依在陌香肩上,陌香微觉不妥,想不着痕迹的避开,但唐唐哪里依他,纠缠了一阵子,陌香也就无奈放弃,听唐唐吃吃的笑,问道,“笑什么?” “没有。”唐唐捋了捋头发,答道。 她知道陌香的为人品性,所以一股脑的将一腔爱意投到这个男人身上。她知道,因为宿命牵起的因缘,她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可是,他爱不爱她,她没有把握。只能花了一切的功夫,走进他的生活,要他熟悉她,慢慢的,学会爱她。 她花了那么久,那么久,到如今,总算见了些成效。陌香的骨子里有千年前封建时代的保守,若不是心里亲近,是不会亲昵嬉戏的。最初的时候,她谨守分寸,不敢过分将爱意表达,不敢,抱一抱他,怕惹他厌了自己。到如今,她终于可以得他允许,依在他肩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花了多少心力。 虽然,他不曾与她说爱。 他的默许,表示塔一定程度的承认,她懂得。唐唐想,她爱了他一年,终于得到了大半的他。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她总有办法,一一擒来。 唐唐依在他肩上看着夜空,慢慢道,“鬼节之夜,鬼魂狂欢。我虽然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鬼魂,但每年的这两个极阴日,有无数的魂灵出现,在天地间游荡,倒是真的。” “哦?”陌香淡淡问道,“你看见了?” “嗯。”唐唐笑笑点头,“你别忘了,我可是络家嫡系女巫啊?” 她本想拐得心上人赞誉一句,却不料陌香叹了一声,“可惜。” “可惜我少年时只对武之一道有兴趣,虽随在师傅师兄身边,却不曾研习道术。空入宝山,一无所获。否则,如今眼见你有血难,却空无着手之处。” “不要这么说,”唐唐见不得人说陌香的不好,哪怕是他自己。乐观道,“武术也很好啊。天地间虽有各种术法存在,但毕竟不是大流。现在,人们可不时兴什么妖魔鬼怪哦。只要我好好的按巫书大人的记载修炼,旁门鬼道能奈我何?”她豪情壮志的说完,忽然惊疑道,“咦,怎么那些魂灵都往品香坊来了?” “还说什么精炼术法呢,”陌香无奈道,“唐唐,你要知道,络氏的木系术法,虽是各门各派一直高深莫测的一支,但其他门派也有它们的道理。我猜,你父母就有涉猎其他。” “怎么说?”唐唐狐疑道。 “我第一次来到品香坊就发觉,你父母选择这个地方建造这座品香坊,不是没有原因的。”陌香指着品香坊后院豢养唐家各种植株的地方,“那里是难得的金木水火土五行集聚之处,若在上面的建筑依术法之理而为,操纵得宜,就可以形成一个归墟。” “归墟?”唐唐悚然动容。 陌香不急着回答她的疑问,反而指向虚空道,“你能否像上次在公墓中那样,让我看见它们?” 唐唐点点头,吟唱咒语,伸手抚过陌香的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连希姆草的辛辣味道。 “你看,我说吧。我终于可以不依靠精油施展术法了,厉害吧?”她洋洋得意道。 陌香点点头,这一年,这个丫头当真花了好多心力吧。他慢慢度睁开眼,看见满天遍地淡淡?br / 陌香(柳寄江)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5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5部分阅读 淡的绿色的光点。 这些魂灵,它们生前也许是领导,也许是平民,他们也许是病死,也许是车祸,也许音容宛在,也许血肉模糊,但死后,魂灵都是一个模样,仿佛是漫天遍地的萤火虫,形状并不可怖,换一种心情去看,也许,很美丽。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渐渐在品香坊上方汇成一股光流,沉入品香坊,在陌香刚刚指点的地方,消失不见。 “魅影朝生暮死,彭祖八百春秋。”陌香淡淡道,“死后进入归墟,一切化为虚无。络家在归墟上种植植株,以魂灵为养料,才能千百年如一日的生长,用于术法,分外灵性。纵然有人知道归墟的秘密,也不敢觊觎。” “因为,在归墟中,除了络家的术法,各种术法都会失去效力。而在那个地方,若是败给了络家人,他们要承受的后果,就是将魂灵献给归墟,永世化为虚无。” “哗,”唐唐咋舌半响,终于能发出声音。 “可是,”她忽然提高了声音,不满道,“我才是络家后代,为什么我家的事,我不知道,你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陌香扑哧一笑,“因为,这虽是络家的秘密,但归墟的建造,却是从道家衍化而来的。所以大概没有记载在络家代代相传的巫书中。确切的说,是我师傅和络云师叔共同参详出来的。我虽然不学道法,可是师傅和师叔研究这个的时候,我正在身边,所以听说了这些。” “唐唐,”陌香一敛神情,正色道,“我今晚和你说这些,是因为听了谭夏的话,心神有些不宁。我总觉得,关于你的血光之灾,应该和你们学校那个姓墨的老师相关。而他之所以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你的身边,却不直接对付你。大概就是忌惮归墟的力量。你要记得,当他的攻势发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待在品香坊,不要离开。” “这是你父母为你打造的堡垒。因为,归墟是所有术法之人的葬身之地,却是络家人的力量之源。” 夜渐渐深了。 秦绢在做梦。 梦里面,所有人都熙熙攘攘,欢欢喜喜的说笑。坊中,妈妈拉着唐希言的手,“亲家啊,难得唐唐喜欢我家小墨,他们以后一定会过的好的。”面上笑容满满,带着特有的农村主妇见了都市人的谄媚神情,她见了,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小声在一边喊着,“妈妈。” “做什么。”妈妈不高兴的回头。 果然,她在唐希言面上见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妈妈并不知道,依旧呵斥着她,“还不去做事。” 家里没菜了,她提着篮子出去采买,走到门前,回身轻轻道,“我出去买菜了。” 唐唐姐沉浸在要和二哥新婚的喜悦中,头都没有回,嫣然道,“去吧。啊,对了,我今天想吃宫保鸡丁。” 她无声的笑,客厅里,所有的人,一切都好,只有她,形影憔悴。 菜场上,卖青菜的阿婆远远见了她,招呼道,“小绢,又来买菜啊。” “嗯。”她低首,低低应道。 那一年,她鼓起莫大勇气,从山沟老家逃到了北京,以为二哥既然可以施以援手照料,定然可以活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来。可是,她看了看臂上的菜篮,心慢慢的搅着痛。原来,无论在老家山沟,还是在繁华的北京,她一直都是那个被丢在家里,忙着家事,素面朝天的秦绢,从无改变。 那么,在老家还是在北京,又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绝望。一直以来的骄傲信仰。忽然倾颓,以后该何去何从?彷徨间,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秦绢在哪里?” 她回头,看来人比自己高一些,似乎三十余岁,土黄|色的衣裳,如同土黄|色的牙板。 “我是。这位大叔。我认识你么?”她小心翼翼问道。 “大叔?”他怔了一怔,随即注视着她。托腮道,“看不出来,小丫头片子,长地还不错。://……” 他的目光那么赤裸裸,她心里不舒服至极,怒道。“你到底是……”,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连声音都变了,“你是蓝成宇。” “是啊。”蓝成宇面容狰狞,“好你个秦家小丫头,胆子不小,敢逃我的婚。叫你知道。我的聘礼进了你秦家的门,你就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哪怕我另娶” 他上来扯她,“跟我回去。” “不要,”她骇极而呼。双手乱抓,“二哥,二哥救我。” “谁?”长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喝,声音清冷,是二哥熟悉的声音。 她一惊而醒。拥被而坐。只觉冷汗浸透了衣衫 门窗明明关了,阴风却阵阵吹进来。吹到她骨子深处。虚空里是无尽地黑,望也望不到尽头。 唐希言从睡梦中惊醒,开了灯,踏了谢,哐的一声拉开了门,怒冲冲道,“姓秦地小子,大半夜的你乱喊什么?” 房中的灯火斜斜的射出些光,他听见空气中淅淅沥沥的女声,推推揉揉的,“想拦住我们,姓秦地小子,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吧。” 唐希言的脸色变了。 借着那一丝半缕的光,虽不能如白昼中视物,但整个一楼还是一览无余的。 而他看向传来女声的方位——陌香肃容拦住的楼梯口,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唐唐和雪暖地房间灯光依次亮起,二人穿着睡袍跌跌撞撞的闯出来,看见陌香手持文竹剑与七八个魂灵对峙,神情都渐渐凝重起来。 魂灵本无生前形状。而这些魂灵却有些不同。她们的形体飘渺,却隐约能看出生前形状,大多都是年轻的少女,神情空洞。 “是伥灵。”雪暖色变道。 伥灵,枉死在擅术法之人手中,死后灵魂被其所拘,不得回归,只得为人卖命…… 纵然如此,豢养这么多年轻少女的伥灵,也是极少见地事。 伥灵多半是被自己的主人害死,纵然不是,哪个又真的喜欢被人驱使,所以虽不能反抗,却多半对主子心存怨恨。 然而,这群莺莺燕燕的女孩子,语笑嫣然,何曾又半点心不甘情不愿了?她们的魂灵能凝聚成稀薄的实体,可见有一定地灵力,又是什么人,将这群本是难得地美玉良才杀害,只奴役为最低等的伥灵? “这是怎么回事?”唐希言吃吃道。 “哎呀呀,”那群伥灵少女抬头,看见了站在栏杆边地唐唐,嫣然笑道,“红灵姐姐,这就是安夫人新看上的妹子啊,果然好漂亮的。” 被这样一群阴气深重的伥灵赞美,唐唐殊无喜意,反而骇的退了一步,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牙齿打颤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自然是奉夫人之命,邀姐姐回去做客啦。”为首的那位被称做红灵姐姐的伥灵女子笑道,“妹妹放心,姐姐们会好好疼你的。”她作势向唐唐而来,灵体本无实重,端的鬼魅轻灵。陌香的剑却比她快上太多,黑暗中剑光一闪,生生的从她腰间切过。 红灵一身痛呼,魂灵被人世间一把普通的文竹剑切割成两半,下体向东飘去,上半身却退到坊中西侧,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个不曾仔细注意的少年身上。 她最初的时候就打量过陌香,只用了一眼的功夫,就知道这个人世间的少年不懂半分术法,便不曾戒备他的存在。却不料,当文竹剑碰触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灵体居然感到真的刀剑加身的疼痛。 怎么可能?他是阳,她在阴,又不懂术法。他纵然武艺通神,又如何碰地到她,又如何伤的到她? “想要从带走她,”昏暗的光线下,陌香平日里清俊的容颜看上去竟奇迹般的有些妖媚,一字一字道,“休、想。” “红灵姐姐,”伥灵们大惊失色。聚到她身边,七嘴八舌道。“你怎么样了?” 红灵看着那个守护身后女子的少年,难解的觉得熟悉,她招回自己的身子,道,“我没事。” “纵然你出乎我们地预料,”她妖媚笑道。“但小小一个你,岂能难住我们这么多姐妹?” “冲过去。”她道。 她打的算盘是,用几个姐妹缠住这个能伤害她们地少年,剩下的魂灵上去挟持唐唐。毕竟,陌香虽能伤害她们,却无法毁灭她们,拼得一些魂根痛。也要完成夫人的交待。却不妨陌香根本不待她们上前,便挥剑先发制人。中国武术没落了多年之后,居然还有人有这么高深的内力,透过剑锋,形成剑风。将她们全都笼罩在下,东倒西歪,根本不能前进。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当红灵无计可施地时候,陌香心底也微微有些慌乱。他并不知道。隐在幕后意图对唐唐不利的是什么人。但他可以肯定。这些灵力不浅的伥灵不过是那人的先锋。他想起那个诡异的徽明大学讲师墨连,今晚的事多半和他有关。他还没有出现。更何况,自己还不能确定,他就是那幕后最终的boss。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些伥灵,才能帮着唐唐,去面对更多地危险。 “吱,”雪暖长唤一声,变回原形。窜到陌香的肩头,感觉陌香肩头一跳,这才接受了她的存在。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在你的剑上施法,你用施过法的剑来对付她们,可令她们魂飞魄散。” 陌香没有说话,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快逃,”红灵惊骇呼道,要命。一个不会术法的少年已经这么难对付,这里怎么还有一只道行不浅的狐狸精。 然而,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竹剑挥过之处,两个伥灵惨呼一声,慢慢的萎顿在地,然后,她的魂灵变成了淡绿色的光点,向着品香坊深处,归墟慢慢而去。 雪儿跳下陌香肩头,用爪子抓死了一个伥灵。 剩下地伥灵惊骇欲绝,想要逃离。魂灵没有实质,真正施展开来,比人世间轻功最高明地高手还要轻盈无踪。但雪狐一族亦是灵巧如电,并不逊色多少。 唐唐脸色苍白,守在自家哥哥身边,此时才吁了口气,看起来,暂时是没有事了。 “没用啊。”她拍了拍自己,枉她苦苦精研了近一年的术法,到了这个关头,还是手脚慌乱,不知所措,劳烦陌香和雪暖保护她。 “啊!”注定了不平定地夜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糟了,小绢。”唐唐的脸色变了,今夜的事情太刺激惊险,她便一直忘了秦绢。秦绢若是还安好,家中这么大的变故,她怎么不会起身开灯来看一看? 她奔到长廊尽头,拍着秦绢的房门,“小绢,你没事吧?” 她本以为秦绢的房门是反锁着的,却不料第一下手拍下去,门就就势开了。而房中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几疑是梦。 从唐唐呀呀学语开始,他们一家三口就居住在这座隐藏在城市喧嚣里安静的品香坊,从无离开超过一月。对自己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唐唐自忖闭了眼睛也能指出什么地方摆设了什么,绝无差错。可是此时,她看着秦绢房中,几乎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是陌香刚搬进来时住的客房,后来秦绢来了,就让给了她住。推门正对的墙壁上本开着一个大大的落地窗,进了冬,夜里风冷,秦绢每晚入睡之时,会将门窗关死,以免受了凉。 可是如今,那个大落地窗居然不见了,在那个原该是落地窗的地方,平空延伸出一座长长的浮桥来,望不到尽头。仿佛,当初在修造房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安一座落地窗,那儿合该是一座长廊,天衣无缝,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桥的正中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他的黑,融合在夜色里,仿佛全不存在。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眼眸像墨谭一样无光,有着神秘的力量。 仿佛在顷刻间,桥两侧忽然长出无数的植株,开出血一样鲜红的花,每一朵花,光秃秃的枝干上,都只有一朵硕大的鲜花,却不见一丝绿叶。无数朵花合在一起,大片大片的,像是汇成了血海,不见中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有一种难言的美。 美丽,但邪恶。压抑的让她几欲作呕。 可她不能弯腰,不能回头。因为她看见了秦绢。 “小绢。”她急急的叫着,秦绢抱着双臂,赤着足站在桥前,夜风吹的她的棉质睡衣直贴肌肤。那么冷,可是她毫无所觉,迷迷瞪瞪的看着桥上。 漂浮在空中的桥仿佛一根白丝带。被风吹动了形状,又像吹皱地一池春水。那人站在桥上,随着桥的波动而动,仿佛波心里一抹飘渺的笑。伸出手来,柔声道,“你不要怕,过来,过来。只要走过来,一切的噩梦。都会破碎。” 秦绢愣愣的着那双比最深的潭水还要深的无光黑眸,面上一片迷茫,仿佛受蛊惑一般,念道,“走过来,走过来……” “小绢。”唐唐大急,扑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上那座浮桥。“姓墨地,”她对桥上那人吼道,“果然是你捣鬼。你大费周章的对付我,到底意欲何为?” 站在桥中地墨连,仿佛从地域深处走出的使者。徽明大学的女生在他身上曾见的儒雅,早已半分都不见。他连眼皮都没有抬动半分,继续柔声道,“秦绢,上来吧。只要你走上来。那些你不想见的人,就都追不上你了。”那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暖,仿佛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包围着秦绢。秦绢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温柔的调子,不禁迟疑,薄弱的意志力。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她转身。向墨连走近了一步。 唐唐赶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的面部。面前的人儿。容颜依旧。她拍打着秦绢的脸,迭声地叫唤,“小绢,小绢,”秦绢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睛虽愣愣的看着她,可根本没有焦点。 墨连究竟对秦绢怎么了,唐唐已经顾不得追究,她一把拉住秦绢的手,打算先把她给拉出房再说。这个墨连太诡异,真要听他的话走上那座更诡异的浮桥,岂不是自投罗网,只怕所谓地血光之灾,当场就要应验。 能回到陌香和雪暖身边,她的心才会安一点。 浮桥之上,墨连诡异的笑了一笑,慢慢的勾了勾手指。 在浮桥尽头处的宫殿里,有着隐隐实体的伥灵捧出了瓷罐。将手中地比牛毛还要细地毫针,扎进了罐中灰黑色蛊虫身体。蛊虫吃痛,扑哧扑哧的飞着。 秦绢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小丫头,”蓝成宇狞笑着抓住她地手,“我现在就把你抓回去,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再也不要想跨出门一步。”“不要。”她惊恐喊出声来,拼命的挣扎。唐唐一个没抓住,就被她挣脱了去,不禁大奇,回头喊,“小绢,怎么了?” “死丫头,”妈妈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犯倔……” 秦绢想跑,她向左看看,蓝成宇又追了过来,愤怒至极。右边,唐大哥抱着雪儿站在一边,讥讽的笑。 她豁然转身,向身后跑去。 “不要过去。”唐唐惊喊道,然而,心头弥漫着恐惧的秦绢根本听不清她喊的什么,她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那座浮桥。 秦绢发出惊叫的瞬间,唐希言怔了一怔,也赶了过来。他看见唐唐进了秦绢的房,想跟着进去,可是发现,他的脚跨出去,却总是落在了原处。 仿佛虚无中忽然生出一道墙来,将他阻挡在外。 但他刚刚亲眼看见唐唐冲进去了,唐希言的脸色变了。 “秦墨,暖暖。”他嘶声喊道,“这里不好了。” 陌香和雪暖还在继续跟剩下的伥灵纠缠。他们刚刚骤然发难,击碎了三个伥灵。剩下的五个如今全力应付,他们虽处在上风,可是要想让她们消散魂灵,就有些难了。 雪暖跃起如电,向一个伥灵扑去。伥灵畏惧雪狐,向一边飘去,却不妨迎面是漫天的剑光,透过她有些透明的胸,她慢慢的萎顿下来。 剑气透了出来,波及到另一个伥灵,动作迟缓下来,很快也被剑砍去了魂头。手中剑,发出龙吟一样的声音,凛然道,“剩下的三个。我对付。你去看一下那边。” 雪暖颔首,不再理会伥灵,跃上了楼,从唐希言身边窜过,撞开了秦绢的房门。 唐唐追到了桥边,秦绢已经走上了桥七八步,眼看是拉不到了。唐唐略一迟疑,今夜看星之时。陌香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在她脑中闪过。 “唐唐,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待在品香坊,不要离开。” “这是你父母为你打造的堡垒。归墟是所有术法之人的葬身之地,却是络家人地力量之源。” 她真的很想听陌香的话,留在这里。她不是不知道,对方花了大力气对付秦绢。最终的目标,估计不是秦绢,而是她自己。 目前,敌人的首脑尚隐在暗处,他们想要的,正是自己追过去,离开品香坊的庇护。她若是追上去。正是让敌人如愿。要知道,她虽然挂了一个络家嫡系传人的名头,其实初涉术法,功夫尚浅。而陌香擅长地武功不是灵异术法,这场战。他们先天就不足,只有待在品香坊里,还能依靠归墟的力量,有些希望。若是离了,前途便凶险地多。 可是,她咬了咬唇。看着虚乏走在浮桥之上的秦绢。那不是别人。那是陌香的妹妹啊,她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冷眼看着她走进敌人为她设下的陷阱,代她承受将来的苦难。 她咬了咬唇,追了上去。 雪暖撞碎了结界,冲进房中的时候,正看见唐唐踏上浮桥。 曼珠沙华地花香充斥着整间房,带着死亡的腐烂气息。远远看过去,两个女孩子像浸在一片血海里。 她的心抽起来。 曼珠沙华是接引死亡的花,它的出现,代表着有人要死去。 那个人会是谁?雪暖不敢想象。 “小绢。”唐唐在浮桥上飞快的奔跑,想要叫住秦绢。然而秦绢又恢复到最初的茫然,不听,不见,不闻,若不是她地双脚还在浮桥上缓慢的行走,唐唐几乎要怀疑她成了一个木偶人。 因为全副身心注意着秦绢,唐唐没有回头,便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浮桥迅速收缩着,斩断了二人与品香坊的联系。 就算追到了秦绢,她们也回不去了。 没有时间了。来不及和跟进来的唐希言交待什么,雪暖当机立断,奔上前一跃,也跃到了浮桥之上。 她必须缀着她们。否则,一旦浮桥消失,她和陌香就算找遍天上地下,只怕也找不到唐唐和秦绢地身影。 浮桥已经收缩进了数米,她费了全身力气,才吊在桥末,翻了上去。敌人设下了饵,而她们已经咬上了饵,处于被动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更要小心翼翼。 雪暖追了一阵子,便觉得很不对头。按说,走在浮桥上的三个人,秦绢在最前面,仿佛魂魄被人摄去,走的最慢;唐唐着力追赶,跑的气喘吁吁;而她追着前面两个人,雪狐的速度不是她夸耀,比常人快了十倍不止。 可是,距离没有变化。 跑了这么久,唐唐依旧没有追上秦绢,而她也没有追上唐唐。只有她们沿着浮桥越走越远,连时间都停止了意义,也不知走了多久,浮桥一路收缩,终于看见了终点,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宫殿。 繁华绮丽不下于千年间任何一个帝王所居宫殿地宫殿。宫殿里传来了丝竹之声,悦耳至极。“欢迎两位贵客到来。”穿着黄衣裳地女子打开了门,笑容甜甜。 她的身体有些透明,脚也没有触地。 “哎呀,”她看着追在最后现出原形地雪暖,有些吃惊道,“不是说只请两位么?怎么墨先生还给夫人找回来一只小狐狸?” 浮桥消失在尽头。一只黑色的衣袖拂过来,森然道,“我的地方,不容六界生灵不请自 雪暖猝不及防,竟被衣袖拂了个正着,再也站不住脚,从空中跌了下去。 跌下去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和极黑的眸。 那眼眸,没有光。 第十八章 千年一梦 品香坊 唐希言瞠目结舌,看着那像绢带一样卷起来的浮桥,在空中飘飘荡荡,带走了他的妹妹和情人。那本已不存在的墙面像水镜般的一晃,只一瞬间,就恢复了从前模样。 巨大的落地窗,淡黄|色的窗棂,无风自扬起的厚重窗帘,一切仿佛只是他的一瞬眼花,又走上了正轨。 可是,他心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啪的一声打开开关,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明亮,照耀着房中每一寸角落,宽广的床榻上,被絮凌乱,前一刻间还安睡的人,也已不见了。唐希言顾不得想,冲上前去踹那扇落地窗。窗棂牢固,纹丝未动,嵌在其中的玻璃却经不起他的一脚,喀啦一声裂成碎片,坠下楼去。 房中落下许多玻璃渣子。 响声惊动了邻居,推开窗子大大咧咧的骂道,“哪家人,要不要人睡了?”声音火爆,唐希言却无法顾及,从碎了的窗中望出去,天空一览,夜色中,依旧是黑幢幢的楼房,那座妖艳的无叶红花簇拥起的浮桥,仿如一梦,再无踪迹。 “秦墨。”唐希言回头,嘶声喊道。这荒谬的一夜让他心急如焚却毫无着手之力,只能求助于陌香。 陌香依然在与剩下的伥灵纠缠,他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心知有异,但若无解决这些伥灵,他不能放心去追赶。伥灵虽然能做的事不多,但对付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绰绰有余。他不能放唐希言一个人在这个还有伥灵的家中。 剑风扫荡之下,剩下的三个伥灵四处飘散。虽然来的八个伥灵,只剩下了三个,但这剩下的三个。灵力明显是八灵中的佼佼者,阳与阴斗,陌香消耗很大,额头汗水岑岑,面色却有些白了。 红灵地影子更加稀薄,飘到了角落里,看着陌香的剑法,有些发呆。 “红灵姐。”剩下的二灵急道,“我们联手。就不信这小子撑的住……..” 生死关头,红灵却有些心不在焉,若有若无的颔首。陌香心知不妙,运行体中内力,将阴灵侵染的含意发散出体外,同时剑意透于剑尖。咬牙挥了出去。 这一剑,实已是他如今能施展出的最尖锐的一剑,左手地伥灵识的厉害,惊叫着要躲,却不料红灵亦退到她身后,在她腰际若有若无地一推。 “为什么?”她萎顿下去的时候,怨毒的问。 最后的伥灵看的惊呆了。一个不慎,正被陌香的剑削过。“你什么意思?”陌香扣住手中剑,狐疑望着红灵。 “念一点故人情而已。”红灵一笑,她地容颜虽模糊,笑声却有着凄凉的味道。“你若想救那个女孩儿。就快,晚了半步,可就来不及了。”言罢,她飘飞而去,再不回头。 “我就看着,那个凭空的浮桥一点点的消失。然后。这墙又恢复了原来模样。”唐希言急急道,“怎么办?她们到底去哪里了?” 陌香没有说话。他单膝跪地,仔细的逡巡着唐唐三人消失的地方。 “姓秦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唐希言忍不住大声起来。 角落里,落着一条散掉地手链。陌香拾它起来,看着它微微转红的颜色,知唐唐虽身处险境,但尚安好,心中微安。 “我会把她们救回来。”他如立誓般道,握紧了剑,淡淡的月光下,手上浮现青筋。“只要这手链不断,唐唐就没有大碍。” 上一次,从陈烟爽手中救出唐唐后,他想把这条手链还给她,她不收。他道,“我一个男人,还天天戴着手链不成?”她这才收回去,道,“若有危难,我将它留给你,我若又不见了,你就可以凭着她,找到我的踪迹。” 这手链,是络家相传的法器,本是一对,到第三代后,只剩下一只,直到了唐唐手中,才又凑成一对…… “我也去。”唐希言脱口道。 “不行。”陌香断然拒绝,随即缓了口气,“你与这事本无涉,去了也无用。你去找谭夏,也许,他帮地上一些忙。” 唐唐觉得她睡在云端里。 身下软软的,比最柔软的棉絮还要软,但是有些潮湿,她微微不适的皱起了眉,闻到了些腥气。 “唐唐。”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浑身一震,那声音,有些近又有些远,那么熟悉,熟悉到刻到骨子里,可是已经有那么久那么久没有听到。 “妈妈,”她忍不住,大声喊道,泪水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真地是你吗?你和爸爸到底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们,你们到底在哪里?呜呜——” “唐唐,不要哭。”莫言面上神情慈爱,想要走近来安慰她,使尽了浑身力气,却无法靠近半分,终于放弃,叹了一声,“你爸爸和我为了保护你,费尽了心机,你怎么还是被抓了呢?” “保护我?”唐唐在泪水淋漓中狐疑重复道,“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是我不知道地?”她渐渐领悟,“这次抓我的人,就是让你和爸爸不能回家地人,对么?” “不要问。”妈妈的面容渐渐模糊,“若可以逃,逃的远远的。” “那个人,不是你能应付的。我的唐唐,你该怎么办啊?” “妈妈,”唐唐惊慌起来,“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啊。”她拔腿就追,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是想追到妈妈的一丝衣袂,然而。莫言的身影还是消失在渐渐升起的浓雾里。 “妈妈,”她大叫一声,骤然惊醒。 “醒了啊。”一个悦耳的女音含笑道,声音非常近,好像,就在她耳边。 唐唐眉心一跳,睁开了眼。黄衫古髻的少女眉眼弯弯的看着她,伸出手来模她地额头。 那手。是透明的。 “黄鹂。”低沉的女音慢慢唤道,声音很轻。并无责怪味道,但眼前的伥灵立刻收了手,恭敬站起,“是,夫人。” 唐唐轻轻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身处的所在。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以人世的标准而言。百坪米大小的房间,刷着雪白地墙。房中铺着厚厚的地毯,电视,音响,现代化家具一应俱全。厚重地窗帘遮住了一半的窗子,将房间划成明亮和阴暗的两半。 而那个有着长长头发的女子就坐在明暗交际的分界线上,回头望过来。面上一半亮,一半暗,一双眸子黑的像不见底地井,暗沉沉的,反射不出一丝光。 只一眼。她就看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女子,身上有这样一种暗沉的气势,唐唐定力太浅,借势移开了眼睛,“和我同来的那个女孩呢?” 她轻轻吁了口气,看见秦绢面朝下。躺在离她三四米的地上。身上依旧穿着来时的白色棉质睡衣。蜷在大红色地地毯上,像楚楚可怜待宰的小羊羔。温顺而又无助。边试探的叫着,一边飞速运转脑子,想着对策。 “主子,”黑衣男子推门进来,带起一阵风,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微微鞠躬,恭敬道,“幸不辱命。” “墨老师,”唐唐坐起身来,道,“原来,你真的是为了抓我,才到我身边来地。” “我并没有遮掩,唐小姐。”墨连回过头来,淡淡道。“本来,我对你和那个叫陌香的少年抱予了很高的期待,却没料到,这么简单,就抓到了你。”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唐唐微微弯了唇角,一双眸子不但没有惊惧,反而闪闪发亮。“我本来觉得老师非常熟悉,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今天晚上见了你,我终于想起来了。”哦?” “我父母失踪后,我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被车撞到。我明明记得当时自己走了几步避过了,但居然还是被撞伤。只是当时你赔偿并陪我去医院,态度太好,我没有怀疑而已。” “结果,你终究是故意的。” “是啊。我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拿到一点你的血,来确定你是不是主人需要的人。”墨连露齿一笑,他如今地模样,和徽明大学中受一众女生爱戴地王牌讲师形象大相径庭,只怕换了人来看,要以为是两个人了。 “当时的你,大约还没有学习术法,所以虽然灵性上佳,精能却没有,所以,主人放过了你。却不料,后来却有了精能,所以我奉主命,将你抓至此。” 唐唐深吸了一口气,逼住了险些夺目而出地泪水,切齿道,“我的父母,也是因为你说的什么鬼精能,才被你们给……,不见了踪迹么?” “那倒不是。”出乎意料,坐在他们背后的女子扬声回答道,“那是他们太不知趣,发现了我的存在,想要从我手中护人,手段又不够,只好永远睡着了。” 她站起身来,长长的头发滚到脚踝,女子的身量不高,可是当她负手站起的时候,室中他人仿佛都凭空的矮了一截。 天上地下,只她独尊。 “你想要拖延时间,等那个夺了舍的少年来救,是吗?”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唐唐的打算,满意的看着唐唐的脸色倏然发白。 “你知道陌……阿陌的秘密?”唐唐脱口而问,即刻知道自己莽撞了。“既然如此,”她傲然挺起了胸膛,“你敢不敢等着他来,一分高下?” 女子放声大笑,“他若能找来,就来吧。” “我活了这些年,还怕这世间什么人不成?” 唐唐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叫唐唐是吧?”安夫人向她走过来,一步一步,像踩在唐唐的心头。最终,她停在唐唐面前,唇边噙着笑容,睥睨道,“事到如今,你既已落到了我的手上,还想活着出这道门么?” 嫣然笑着的安夫人,一双眸子中,瞳仁黑的像点墨,将一应光泽吸入,却反照不出人的影子。她整个人像一朵盛开到最艳丽时刻的罂粟花,那么美,那么邪恶,那么让人心悸,不敢相望。唐唐捂着心,厌恶的撇开了头,这是一只十足十的美女蛇,因为她,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少女丧失了性命,可是,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就不得不与她周旋。 “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她冷笑着问道。 安夫人怔了一怔,放声大笑,嘲弄道,“我想把你怎么样,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怎么?”唐唐霍的转首,直视着她的眼睛,“既然你打算要我的命,我连知道自己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又或者,”她缓缓的勾起了自己的唇角,“你怕你如果不立刻杀了我,等会儿我的朋友来救我,你挡不住他们?” “你倒是有些胆量,”不知道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在意料之外,安夫人倒是没生气,反而颔了颔首,“不愧是他们的女 “你把我爸爸妈妈怎么了?你这个妖孽,”如果说,之前唐唐还能保持住冷静,听了这句话,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到九霄云外,目眦欲裂,挣扎着扑上去要找安夫人算账。然而安夫人又岂能让她逞能,她一挥手。空气中仿佛顷刻生出一道虚无的墙,唐唐再用力,也走不过去。 “别急呀。”安夫人笑的柔媚,“总要一样一样的来,我才答的来。” “我会如你所愿,只要……你不后悔听下去。” “你知道么,”她悠悠道,蹲在了唐唐面前。..“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岁啦,还将继续亘古不变的活下去。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地好。活的长久,我就要永远这样年轻下去,拥有更多的力量。所以,每一年,我都会找一个有灵力的女子,通过交合。得到她们的精能,拥有她们的灵力,并且,褫夺她们的青春。”她慢慢的倾近唐唐,吐出地气息几乎要拂上唐唐的肌肤,格格笑道,“如此。我才能长生不老。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交——交合?”唐唐顷刻间退地远远的,脸色也变了,“姓安的,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 “怎么可能?你。你是女人啊。” “谁告诉你,我是女人的。”安夫人笑吟吟道。 唐唐眼睛发直,上上下下看看不远处的人,撇开她地邪恶不谈,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漂亮的容颜。惹火的身材。哪里不像女人了? “你是男的?”她满腹狐疑道。 安夫人又笑出声来,“谁告诉你。这世上除了女人就只有男人了?” “难道,”唐唐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有些转不动,直觉道,“你是人妖?” 此言一出,安夫人的脸色忽然变地很难看,场面登时冷下来。那个叫做黄鹂的伥灵侍奉在安夫人身后,有些想笑,又不敢。墨连脸色一变,在一边道,“主子,我去教训一下她。” 安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忽然慢慢的慢慢的笑了开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墨连退下。“你知道,”她看着唐唐,笑地诡谲,“你知道那些交合后失去精能的少女下场是如何么?” 唐唐戒慎的看着她,退到了秦绢身边。 “她们将,精能耗竭而死,死后魂灵不得回归地府,重入轮回,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心甘情愿的供我驱使。就像黄鹂,”她指着自己身侧的透明黄衣女子。 黄鹂笑意甜甜地向她点了点头。 “又比如,你地老朋友,那个姓陈的女孩。” 唐唐惊骇地倒抽了口气,控制不住身子瑟瑟发抖。她终于明白,品香坊中那些伥灵是怎么来的了? 这对那些花季少女而言,是怎样残忍的事。被人用那样的方式夺去了生命,夺去了所有,却连灵魂都要为杀害自己的人卖命,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解脱。 她终于明白,当初的陈楠,为什么花费了偌大的代价,以求抹去陈烟爽的记忆,哪怕用木傀儡那样的禁术,也要女儿陪在自己身边。 爱女横死,他又没有余力为女儿报仇,只好以此自残,聊作安慰。 她终于明白,失去了灵识的陈烟爽,为什么擒到她后,用那样的手段对付她? 当初的她,也是在那一年的时一月半,遭遇过这样不堪吧?即使什么都记不得了,还刻了些痕迹在骨血里,抹不掉。 “你这个疯子。”唐唐破口骂道。 “随你怎么说,”安夫人笑意盈盈,“你纵然再逞口舌之利,难道还能改变你的命运?黄鹂,伺候唐小姐更衣。” 黄鹂点点头,飘了过来。唐唐着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生前做了什么事,那个不男不女的才是害死你的人,你怎么可以帮着她做事?” “唐家妹子,”黄鹂扑哧一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反正,”她展眉道,“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姐妹了,我们要相亲相爱哦。” 谁要跟你们相亲相爱,唐唐恐惧的几乎想要呕吐。但她毕竟不再是吴下阿蒙,她是嫡系的络氏继承人,怎能如此束手就擒,接受这可怖的命运? 慌乱之下,她念动雷击咒,指向黄鹂的魂体。雷声霹雳而过,黄鹂一声惨呼,半条手臂落了下来,支离破碎。 雷电余波尚未力竭,在主人示意下,一个转弯袭向安夫人,安夫人一身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抖了抖衣袖,迎向雷电。声势浩大的雷电钻进了她的衣袖,就仿佛绵羊进了口袋,温驯无光。 唐唐白了脸,口中念念有词,连续念动咒语,顷刻间,六七道雷电仿佛蛟龙一般的前后像安夫人眉间胸口各个要害袭去。她就不信,安夫人一双袖子都能接的住。 这一次,安夫人的衣袖没有动,她长长的拖到脚踝的头发,长发应势飘起,仿佛想世间最牢韧的绳索,捆住了所有雷电。那些光亮的雷电便像离了水的龙,气息奄奄,挣扎了片刻,便消亡了。 陌香(柳寄江)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6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6部分阅读 亡了。 “你还有如何招数?”安夫人看着面色雪白的唐唐,露齿一笑,她的头发尚在上下荡漾,顺势飞出几根,发丝像是有生命般的,将唐唐捆住,“命里有时,切莫强求。”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该懂的。” 安夫人走近,抚摸着唐唐不住往一边躲的额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灵力中正纯净的少女了。”她叹息道。 说话间,黄鹂和墨连都轻轻的退了出去,墨连走在后面,轻轻的带上了门,最后一眼看向室中清醒的二人,怅然微妙。 那发丝着在安夫人身上之时,柔软有如锦缎,一旦捆在唐唐身上,却是费尽了全身力气也挣不开一丝半毫,反而生生的勒进了骨肉。唐唐将唇咬的都要沁出血来,“慢点慢点,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爸爸妈妈到底怎样了?” 死陌香,你要再不来,这回我就真的死定了。她欲哭无泪了。 “我们有太多时间,慢慢说。这样,也好。”安夫人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些温柔。只是这种温柔,让唐唐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一夜,她在北京城郊的道观,睁开了眼,看见了很久不见的陈烟霜。 陈烟霜回过头来的时候,她惊恐的发现,昏黄的灯光下,走过来的那个人单衣雪白,式样简单,哪里是什么单衣,根本是死人穿的寿衣。脸色雪白。 她以为,那是她此生最惊恐的夜。但与此刻相比,才知道,世间从来没有最惊恐,只有更惊恐。失去了灵识变成了僵尸的陈烟霜和此刻这个面如红颜,心若蛇蝎的女子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那一夜,陈烟霜已无生人气息,她露出来的肌肤上,尚可见历历的尸斑,可怖无比。如今,太阳斜斜的从半掩的窗棂射进来,红颜如水,吐气如兰。 那一夜,陈烟爽伸过来的手,僵硬暗紫,指甲间尚带着些从坟墓中爬出来时沾染的尘土;而如今,安夫人的这一只手纤细馥郁,美丽莹润无双。 可是,那一刹那,唐唐宁愿回到那一夜风灯惨白的破败道观,面对十个陈烟爽,也不想留在这间房子,哪怕片刻。 “陌香。”安夫人的手终于触及到她的衣裳的时候,唐唐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 安夫人一怔。 却停下手来。 安夫人格格笑道,“纵然是天王老子,又岂能从我手中带走你?”她这样说着,看着唐唐拼命的挣扎,发丝越挣扎绑的越紧,到最后,勒的少女细腻的肌肤生生勒出血来。 若是常日,娇气的女孩只怕要哭了,如今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有趣的安慰道,“小乖,你再伤了自己,我会心疼的。”声音柔腻,却让唐唐的心发抖。她逡巡着房间,如救命稻草般的看到窗下的一盆长生草盆景,默念咒语,看着那盆长生草摇摇晃晃的凌空飞起,迟疑了片刻,找准了目标,忽然像有意识一般,又像怀着深刻入骨的仇恨,迅猛沉重的向安夫人砸来。 安夫人哟了一声,瞥了一眼唐唐,那眼光中,分明含了丝丝戏谑。抬起手来,仿佛在空中划出一道虚无的墙,只听嘭的一声,盆景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空气中仿佛还传来灵魂的呼喊声。 唐唐心中极度的欢喜,亦在这一声中,喧嚣如泡沫陨灭。 “我倒是没看出来,”安夫人微笑道,“你还有这般功夫。若再让你练个百来年的,恐怕,我倒真不是对手了。” 要知道,虽然所有人都说唐唐有学习术法的天分,但毕竟唐唐只是初学者,刚刚能摆脱对实物精油的依赖不久,但也只能依靠念动咒语催发术法。至于心中默念咒语施法,远远还没到那个境界。也许真的是逆境激发人的潜能,在强大的绝望中,她居然一举跨过了那么大的障碍,进入了心传阶段。 但那又如何,她所有的小伎俩,在强大如安夫人面前。仿如蚍蜉撼树,渺小可笑。 “只可惜,”安夫人倏然敛了笑,一字一字道,“你没这个机会……咦,”她顿了顿,沉沉双眸透不出光来,却转了一转。心神有些怔忡。 “也许,你是对的。”她起身。后退几步,已经感觉到有生人入侵了自己地地盘,艳艳的弯了唇角,“他能闯到我的天宫来,倒也不简单……”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安夫人看着唐唐双眸中的喜悦。冷笑的泼着冷水,“不过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罢了,我要是你,倒是宁肯自己死了算了。” “墨连和黄鹂都在外面,”安夫人红唇吞吐,美艳无双。唐唐却觉得是尘世间最腐败的花朵,一颗心听的沉了下去,“他不过是个凡人,纵然是夺人舍地凡人,又岂能斗的过墨连?” “是么?”一个清冷地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是闪电一样的剑光,噗啦一声划碎了厚重的原木房门,木门轰的一声倒塌在地上,木屑纷飞。极近天光的光线透了进来,剑上尚有一抹极细的血痕,身材颀长地少年负着剑站在门前。 他的肩上。负着一只雪白皮毛的狐狸。抬起头来,傲然看着安夫人。 陌香。 陌香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凭空飘在空中的宫殿。他虽然从小不曾学习道法,但他的师傅,师叔,师兄都是此中高人,他无可避免的对各派术法,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让人相信自己亲眼看到地东西,有太多种办法,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沉吟着唐希言的话,能做到其形,其色,其味仿若真实,却不是普通学法之人办的到的了。 坊外,引擎发动声隐隐传来,是唐希言打算飙车去七里弄寻谭夏的援助了。 唐唐地性命,容不得他慢慢蹉跎,他清醒的知道,这一次敌人有备而来,比上一次的事情凶险的多。 尚带着唐唐余温的手链在掌中跳跃着色彩,在寻找着主人的方位。 如果不能及时救出唐唐,唐唐会怎么样?陌香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想起夜色里那些伥灵妖媚地话语,“这就是安夫人新看上地妹子啊,好漂亮。” 如果,那么青春漂亮,朝气蓬勃的唐唐,也变成了像那些伥灵般不能见天日地影子…….. 他握紧了另一只手,不能忍受。 手链跳跃了半天,终于如指南针般,指定了市中心的方向。 他咬了咬牙,转身正要走,忽然瞥见夜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很快的向品香坊落过来,陌香看的清楚,是一只狐狸形状。只见白影一闪,嘭的一声砸到落地窗上,又震下了些碎玻璃,落到院中,长长的“吱”的唤了一声。 本来摔到地上,已经很疼了。更别提地上还有一地碎玻璃,雪儿的背上,脚上割了几道口子,疼的泪水涟涟。 好在唐希言不在,不然定要心疼了。 陌香却来不及关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她们到了那座空中宫殿,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女人拂了出来。”雪儿一边说话,一边施法为自己疗伤。 陌香的心慢慢沉下去。要知道,雪儿是一只有着数百年修行的狐狸,道行不低,却在一个照面间输的这么惨。 那个幕后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雪儿气的直跳脚,“我要不是花心思在那个地方做了个记号,那个老女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得手?” 陌香的眸又亮了起来。“那我们赶快赶去。” 雪儿点了点头,抓住陌香,穿行在城市上空。偷偷瞥了瞥陌香沉稳的面色,心中暗暗称奇,陌香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到底又有多少潜能,能否,真的从那个红衣女子手中将唐唐救下。 雪儿在市中心上空顿了顿,肯定的颔首。落在了一栋27层高楼顶部。 竟然是在这个地方。陌香怔了一怔。 他轻轻巧巧的走下楼去,在楼梯转角处听见女子嫣然笑道的声音,“墨连,你不开心什么呢?” “我哪有?”果然是墨连的声音。陌香心头一松,至少,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了。 “谁?”墨连地声音忽然紧绷起来,戒慎的看了看左右。 “是我。”一个柔和的声音答道。 “是红灵啊。”他的声音重又放松,“你回来了。那边怎么样?” “不过是一群凡人。真正厉害的不过是那只狐狸。她走后,我就把他们全解决了。”红灵笑道。“倒是你,忒小题大做。” “是么。”墨连松了口气,“也许吧。我倒真的看重那个叫秦墨的了,没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 黄鹂笑吟吟的面色忽然变了,她想要说话,却被红灵拿住了背心。看起来不过是姐妹嬉戏。半点没有痕迹。 “那么多谢厚爱了。”墨连身后,一个声音淡淡道,他一转身,看见千山云影。 “为什么?”黄鹂不解问道。 “原谅我。”红灵道,“我可以帮助夫人做任何事。” 除了伤害他。 陌香一剑劈开了厚重地原木大门,极近天光的光线透了进来,少年抿唇站在门前。容颜模糊,唯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将万千光线压了下去,仿如千山云影,美丽无端。 “原来是你。” 直到这个时候。雪暖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一直躲在幕后地女子的模样。她审慎而又评估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她的头发那么长,谭夏的长发不过到了腰际,她地却直拖到脚踝。她的眉目美艳,罕有人比,她在人世看了五十余年。再也没有人能够如面前这个女子一样。将鲜艳的大红色,穿出这样的风情。 纵然她是以美貌灵动著称的雪狐一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姓安的女子,是她所见过的,除了族中女子外,最美地女人。 可是,陌香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间绝色时,就眉目波澜不动。他微微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道,“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没有想到,会是你。” “但不管如何,你既如此逆天行事,伤天害理,冥冥之中,自有公论。”陌香挑了挑眉,将剑遥遥的指向了安夫人,森然道,“受死吧,安香。” 安夫人地脸色变了。 当墨连为她擒到了秦绢和唐唐,她不欢喜。 当她发现了意外的雪暖,她不意外。 当唐唐百般挑衅,她不生气。 当陌香和雪暖如入无人之境再她话音刚落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破门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惊疑。 这样的安夫人,却在陌香说出那两个字后,脸色变了。“你到底是谁?”她忍不住问道。 如何知道,她的过往,被尘封多年,连她自己都以为被掩埋的过往。 “你不是神通广大么?”陌香讽笑道,“怎么不知道我的底细?” 安夫人打量着陌香上下,这个身子原来地主人,墨连曾经向她禀告过,是一个叫做秦墨地普通大学生。唯一不普通的,只有他地容颜。 她知道如今的秦墨,不是从前的秦墨。人世千年,在天地六界游荡的孤魂野鬼,夺了生人的身体,顶替身份活下去的,从不会少。她将身体看作可以随时更换的衣服,稀松平常,她不知道,如今住在秦墨身体里,是哪一个魂灵,那有什么重要的? 没有人能够从她手中,讨了活路去。 可是这一刻,她发现她的自信忽然绽放出丝丝裂缝。她再也没有想到,千余年后,还能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喊出她尘封已久的名字,连她自己都要忘记的名字,安香。 那个名字,让她想起透明如脆薄春光的少年时节啊,虽然她的心早在千年时光消磨中历练成铁,但那一年,她也曾爱过山的青,水的绿,青松一般温润的少年。 第十九章 梦残莫续(1) 那一年,她是幻影宗宗主座下最心爱的小弟子,十六七岁,比面前的少女还要小的年纪,自幼随着师傅修习术数。那一年,日后闻名鼎鼎的道家一代宗师磨石老人,独自行走在三山五岳,尚未收下日后的大唐国师袁天纲为徒,更不用提那个叫陌香的少年了。 隋仁寿三年,文皇帝杨坚在位,天下初统不久,文皇帝政令尚算清明,百姓安居思定,和乐融融。师傅却愁眉不展,屈指算道,十余年后,天下必大乱。她忧心天下,带了弟子上蜀中青城山寻磨石老人商谈,她在山下无事,左右闲逛解闷,见一间书室窗下,白衣士子持书咏读,玉树临风。 彼时欢喜的少年儿,星眉朗目,千般好,却奈何,后来入了道门,一心向道,半点不肯垂顾。 那一日,磨石老人与师傅道,“天下兴亡,自有天命。但非人力可以逆转,上天让些许天命示于你我,是让我们顺而为之,而不是逆天阻命。” 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道兄说的是。”师傅欠身道,“反倒是我着相了。” “道兄云游天下,如今却停驻在青城山如许时候,是为了什么?” 磨石捻须而笑,“我算得在此地有良材美玉,特盘桓在此。收于门下,教导数年,他朝也能利于天下。” 数日后,袁天纲与友人同游青城,在山中遇到磨石老人,口舌之辩输了人,又亲眼目睹了磨石的神通,心悦诚服之下,拜入磨石门下。潜心学道。 “那么我呢?”她无比伤戚,心冷问道。 “就当你我二人缘尽吧。贫道稽首。”他转身离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心上的少年脱下了白色大家衣饰,换上道士青衫,随着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磨石前辈,一角青衫消失在蜿蜒的山脚中。.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师傅唏嘘了一阵子,道,“情缘一物,不必看地太重。” 师傅不知道。其实又有谁知道,那情缘。在他心中,不过划下一道浅浅刻痕。在自己,却是一生的伤。 之后半生的相遇,他总是神色冷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过往烟云。 一年后。文皇帝杨坚薨逝,众皇子夺位,太子杨勇终遭罢黜,杨广得登大宝,是为隋炀帝,改元大业。炀帝性暴乱,广征美女。大修宫室,人民不堪困苦。天下真的如师傅和磨石老人所预言的一样大乱。 师傅亦在大乱中逝世,她流浪于世间,再次遇到他,已是多年后。 那时候。他依旧虔诚跟在磨石座前,只不过,身边又跟了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清眉利齿,聪明伶俐。 “这是我师傅新收的弟子,名叫陌香。”他笑笑道。 安香倏然一个向后折腰。接住陌香的剑尖。剑光照耀了她明媚地容颜。 雪儿趁机跳到了唐唐身后,替她咬断了捆缚的发丝。唐唐爬起来。躲到陌香身后,心稍稍安定,“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及了呢。” “我费了这么大地力气,总算让幕后的人现身,怎么可能不赶来呢?”陌香淡淡一笑。 不入虎|岤,焉得虎子。始终只和墨连纠缠,就算赢了,也不过赢了冰山一角,不能伤敌本质,只有孤注一掷,才能在阵痛之后,真正安全。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最后见到的人,竟是前世所识罢了。 “是你——”安香乍然一惊,认出了陌香的剑法,苦涩一笑,了然的笑纹从唇角一圈圈慢慢扩散。十六文学网 那是磨石一派特有的剑术,她曾倾心爱慕地人也使的一手好剑。那仿佛是刻在她的心上,只一眼,就能认出。 “安香姐姐,”那一日初会,陌香清清淡淡的笑。 她喜欢这个伶俐的孩子,抱着他道,“姐姐给你变个幻术好不好?” 她举起手来,手间烟云缭绕,隐隐现出幽静的青城山风光。陌香唔了一声,有些惊奇,还待再看,已经变换着转成了泰山的雄奇…… “好漂亮。”陌香有些目眩神迷。 她敛了唇边笑纹,抬起身来,看着那一袭道袍走远,衣袂振动地痕迹。 须臾分离,她始终是一个人。 “你怎么会?”她想要问,倒也没有问完。她自然知道,磨石老人关于陌香的批言,只是,没有料到,竟然应到当下。 “就算如此,”安香抿唇,将一头青丝挽了一个发髻,笑容嫣然,“你以为,凭着你一介小子,就能够挡的住我么?” 经过千年的时光,她自信,就是袁天纲复生,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陌香这个不谙术法地小子。 “就算你找上门来,也不过是多送上条人命而已,能奈我何?” 所谓的调虎离山,引蛇出洞,种种手段,都是在敌对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才派的上用场。若彼此如他们这般,相差悬殊,就算照了面,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唐希言开了车,穿越北京城的街巷,向东城七里巷奔驰而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黑沉沉地夜里忽然起了雾,开亮了车灯,也不过看地见车前三尺,宽敞敞的北京城,也听不到半点人声,车声,仿佛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孤零零地北京城,只有他一个人,一心记得要寻到七里弄,只是开足了车力,也开不到尽头。 那雾气争先恐后的冲过来,仿佛要将车子给压的动弹不得。 唐希言也渐渐觉得动弹不得,仿佛喘不过气来。就在他觉得似乎一生都要在雾中打转寻不到人了的时候,一只手从浓雾深处抓出来,扯碎了雾,问道,“是谁?” 他已经感觉不到害怕,出声答道,“是我。” 从雾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古式衣衫的男子,头发长长,正是谭夏。 唐希言顾不得奇怪他如何会出现,连忙开了车门,“我家中出事了。我妹子,雪暖,和秦绢全都被一座浮桥带走,不见了踪影。” “我知道,”谭夏坐上了车前座,叹道,“昨日里见了唐唐的面相,我就觉得有问题。今日又是万鬼共舞的日子,极阴,血光之灾必应在今夜,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披衣过来看看,正好撞见你困在这迷雾障中,就拉你出来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默念两声,抛出车去。雾中传来尖叫。浓雾像是有生命似的,渐渐退散,现出街道原来形状,重见了人间烟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大概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谭夏沉吟道,“你听我吩咐,现在向左转。” 黑色的轿车方向盘一转,向左而去,闯了无数红灯后,终于在市中心一栋大厦前停下。唐希言随便将车往空地一停,随了谭夏冲入电梯,按了二十七楼的按键,等待电梯静静上升。 “我妹妹真的在这儿么?” “你若是不信,”谭夏觑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尽可以不跟着我来。” 叮当一声,红色的血迹随着电梯门的展开映入唐希言的眼帘,唐希言倒抽一口冷气,抢先冲入房间,看见了室内对峙情形。 陌香等人合力对付安香,虽堪堪支持,但心中也在暗暗叫苦,不愧在世上活了千余年之久,安香的功夫的确深厚,合了三人之力,依旧险象环生。见了忽然闯入的唐希言和谭夏,陌香心头微微一松,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安香诡异一笑,心下警铃大作,但刹那间,却猜不到安香的用意。只是面对着看见唐希言面色突然大变,惊惧至极的喊道,“不要。”回过头去,恰恰接住了唐唐软软倒下来的身子。 她的背上,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流下,绘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 而她的身后,站着眼神迷迷瞪瞪的秦绢,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尚残存着血迹,一滴一滴的,滴在白色的棉质睡衣上,夜风中飞扬。 “姓秦的,”唐希言目龇欲裂,“唐唐待你不薄,你居然这样待她?”他想要冲过去,手腕却被谭夏紧紧的握住,动弹不得。 “你没看见她的眼睛么。”谭夏叹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受了控制。” “哈。”安香大笑道,“是我做的手脚,又如何?我虽然小瞧了你们,但我今日既已布下天罗地网,就一定要把那丫头带走。你们还是先对付自己人再说吧。” 在她的说话中,秦绢握紧了刀,继续向陌香怀中的唐唐刺去。 她纵然意识不清,依旧只是一个不习武功的弱女子,只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而陌香不能移动唐唐的身子,又不想伤害到秦绢自己,只得倒握剑柄,敲在她的腕上。秦绢一个吃力不住,手中的刀,便飞上了半天。而在此时,安香也欺身上来,扣住了唐唐的身子。 顷刻之间,陌香手中的剑,以风一样的速度,向安香递过来的左肩袭去。而同时,那把飞出去的刀,也掉转了头,力道不减,向她的左背呼啸而来。 秦绢愣了一愣,虽然丢了刀,却半分不顾,在陌香挥剑刺向安香之时,扑向陌香的后背,状若疯癫。陌香虽听的清楚,但毕竟有一些一母同胞的情分,不忍伤害。略迟疑了一分,秦绢就已经扑到他的身边。同时,安香在一刀一剑的雷霆万钧的倾袭之间,望过来,竟破颜一笑,颜如芙蕖,竟是拼了血溅五尺,也要将唐唐扣在手中。 安香本不擅武,但人只要不是傻子,学个百十年的,什么东西不能登堂入室?她在这漫漫人世滞留上了千年,虽然术法上到了巅峰,但身边竟连一个留着说些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寄情于琴棋书画,诗歌武艺,纵然每一门只下了一点功夫,时间累计有如恒河沙数,都有了一定造诣。侧耳听了身后的风声,微微避开了飞刀来势,左手食中二指已经扣上了陌香怀中的唐唐脉门。 陌香左手屈肘,用巧劲将秦绢推开,跌落在远处。右手手中剑依旧斫向安香,却觉得,像是刺进了一团烟雾缭绕中。仿佛那一年,眉宇间尚明媚的安香姐姐笑的温暖,“陌香,姐姐给你变个幻术好不好?” 她的手间烟云变换,时而是幽情如青城,时而雄奇如泰山。幻影宗的幻术,天下神奇,名不虚传。经过千年修炼,更是精纯到炉火纯情。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卷到云里雾里,空落落的没有着力的地方。 可是,幻术再精纯,依旧只是幻术,掩盖不了真实。 他的神色半分不为所动,剑势沉稳。只听不知深处的云雾里一声闷哼,蓬出了一处血花。 安香跄跄踉踉的退了几步,左肩之上受了不浅的剑伤。面上却嫣然笑开,她的手中,握着摇摇晃晃地唐唐,面色惨白,强烈的动弹刺激了背后的伤口,滴滴答答的血液流的更欢畅,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种浓郁的歇枝紫藤花香。 “唐唐。”唐希言和雪暖都情不自禁的叫道,向前跨了一步。 “别过来。”安香将唐唐甩到身后。傲然笑道,“任凭你们人再多。我想抓的人,哪有抓不住地道理。” “唔。”急剧的失血让唐唐体力流失地十分厉害,慢慢的站不住脚,轻轻的叫了一声“陌香”,轻轻倚在安香的背上。 那一声轻轻敲在陌香的心里,心中一疼。 雪暖跺了跺脚。飞快的探出前足,在毯上划着雪狐一族地特有术法,布起一层肉眼无可见的结界,在空气中仿佛一张无形的网,一步步将安香和她身边的唐唐捆在网中。 安香伸出手来,在结界上轻轻一弹,尚铮然有声。她冷冷一笑。“你这只狐狸,我一直看在你们雪狐一族的份上,不想与你交恶,处处忍让。可你偏要和我作对,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雪暖的结界隔开了众人和唐唐的联系。安香淡淡哼了一声,放开了唐唐,从虚空中掣出一把淡黄|色地光刀,向光网劈去。刀网相交的瞬间,雪暖的身子震了一震,稳住了身子。 “谭夏。”唐希言看的心惊胆颤。抓住了身边人的手。“你想想法子,帮帮他们 “不急。”谭夏淡淡抿唇道。声音清朗,落在安香耳中,怔了一怔,继续加重手中握着光刀地力道。 “还不到时候。”谭夏淡淡的道。 本来以安香的修为,身上的伤虽然不浅,以她的治愈术,不过片刻就可痊愈。但如今着力对抗雪暖的结界,顾不得伤口,竟是撕裂了一些,看着触目惊心,她自己却毫不在意,笑地欢畅。 那边,秦绢挣扎着爬起来,还要继续扑上来,陌香实在不耐烦,点了她地昏睡|岤,秦绢慢慢的倒了下去,又一次失去了神智。手机小说站…… 同时倒下地还有唐唐。失去了安香的支撑,她颓然倒在了地上,拼命的凝着力气,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一片清明,苦笑了一下。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谭夏的相术倒不错,如今她血流成河,果然是应了这四个字了。而如今,她的亲人,朋友们拼了命想要救她,但这个女人这么厉害,他们就算拼尽了力气,能否救的出她来。 雪暖布下的结界,与一般的结界不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却可以随意进去。陌香秉起文竹剑,刺了进去。心中涩然,他一生光明磊落,从来都是单打独斗,何曾试过如是这般,趁人之危。 安香岂肯束手,向身后闪躲开去。她略一分神,雪暖的光网就又逼近一分。安香纵横千年,从不曾被人逼倒这样狼狈的地步,眼中恼意一盛,将光刀一分为二,同时施力破法,雪暖渐渐支持不住,险些要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安香仰天大笑,不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奈何的到我?你们若是罢手,我念在故人情谊上,还可以放你们离开。” 她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曾发现,适才被逼后退之时,已经走到唐唐身边。一枝蔓延着的歇枝紫藤沿着唐唐的血迹慢慢伸展,直到她的脚下,忽然一个转向,往她的身上盘旋攀附而上。 空气中的花香愈发馥郁。 安香先是一怔,复回头看向唐唐。唐唐半撑着身子坐起,就着自己身下的血迹书写咒符,催生出这快速生长的紫藤花,来困住安香。 “我倒是小瞧了你。”安香悠然笑道,“只是你以为光凭着这小小的紫藤,就能困住我么?” 说话间,紫藤花已经攀爬到她的胸口。 安香并不在意,抖落了一头青丝,来扯开绑住她的紫藤。 她自然不需要太在意,就算有数百年修行道行的雪狐狸,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更何况一个初学术法不到一年的络家小丫头?她安好的时候,她的道行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又何况,她已受了重伤,失血严重。 她的脸色忽然有些变了,在顷刻间,她忽然发现,这紫藤的束缚有着不浅的力量,她越挣扎,它反而缚的越紧。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安香身上的紫藤忽然生出无数的枝桠,将她的青丝亦牢牢捆住,再也不能轻易动弹。 无数的紫藤枝桠在她的头顶上从新汇成一处,牢牢的封住了上面。然后,精致的紫藤由幼转为成熟,枝桠上,一朵朵的紫藤花接连盛开,空气中的花香浓到了极处。 由于紫藤的束缚,光刀再也使不出分毫力量,在落到地上的前一瞬间,如同凭空出现时一般,凭空消失在虚空中。而被它所阻的光网,也趁这个机会,逼近开来,将安香和唐唐团团围住。 “就是这个时候了。”谭夏忽然喝道,掣出一张符纸,悬在空中,无火自燃,飞到了安香头顶。隔着光网和紫藤花,安香痛呼一声,委顿下去。 “那妖妇死了么?”唐希言大喜。 谭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 “这姓安的女子道行甚高,若不是我祖上有传下克制她修习的饕魂法的符咒,而她又被雪狐和唐小姐两重术法困的暂时动弹不得,谁也不能轻易得了手去。” 果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呼,安香熟悉的声音甜美道,“今日之辱,安某来日必将报之,后会有期了。” 谭夏推门走了出去,看见一个红衣女灵委顿倚在门边,魂体稀薄,显然是受了重击,马上要魂飞魄散了。 “姑娘。”他蹲下身,轻轻唤道。 红灵慢慢睁了眼睛,看见眼前这个古香古色的少年人,微微笑道,“我认得你,夫人每次见到你,都要发一阵子呆。” 谭夏默然了片刻,问道,“你怎么……?” 被你家夫人伤成这样? “我背叛了夫人,夫人今日之败,自然怒火心炽,不肯放过我。”红灵笑了一笑,不肯多说,吃力道,“你替我将陌香唤出来,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可好?”谭夏起身往室内张望,见雪暖早已撤了光网,陌香抱了唐唐起身。他怀中的唐唐因失血过多后,耗力太过,已经昏厥过去,陌香心悬唐唐,却是没有心力过来的。 “他已经有了他想关心的人,对不对?”红灵的魂体渐渐淡到只剩一点影子了,模糊成一片的脸上忽然坠下一串泪来,魂泪成石,尚未坠到地上,魂影已消失不见。 谭夏伸出手去,接过那几粒泪魂石,叹了一声,藏在胸襟,起身道,“好了,这儿事情已了,我们回去了。” 陌香抬头望了望他,点了点头,将怀中的唐唐交给唐希言,转身去抱秦绢。 “你还管她做什么?”唐希言想想妹妹身上的伤,怒气郁结在心,冲口道。 “她是我妹妹。”陌香没有抬头,淡淡答道。 “她也只不过是受了安香的控制,不是故意的。”他叹道,“我不能够不管她。” 市立医院 值夜班的小护士打了个呵欠,天快要亮了,北京的深秋,很有了些寒意。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在安睡,大概不会有人来就医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走廊上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的年轻男子踹开了门,“有没有医生?我妹妹受了伤,快来帮她看一看?” “呵。”她看着男子怀里的少女背后狰狞的伤口,倒抽了口冷气,凭着这些年的护理常识,认的出那是明显的利器所伤。 “是不是有歹徒行凶伤人?我立刻报警。” 男子怔了怔,甩了甩头,跳脚道,“你还有心思管那个,快点找医生来啊?” 趴在手术台上的唐唐,很快就被推进了诊室。 唐希言神情疲惫的坐在外面等候,边上的小护士看着,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微笑安慰道,“这位先生放心吧,令妹没有危险的。” 他接过来,勉强一笑,“多谢了。” 过了一会儿,夜班交班的时候,她换了衣服,从走廊上走过,看一个少年来到适才黑衣男子身边,轻轻问道,“怎么样?” 他有些高挑削瘦,眉宇间有些倦,却无损他的清俊,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有千山云影蕴在里面。 怎么,这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呢?一晚没睡,她有些思绪沉沉的想。 “没事。”唐希言抚了抚头发,疲惫答了,又问道,“暖暖和秦绢呢?” “我把她们送到谭夏那里去了。”陌香瞥到唐希言面上一闪而逝过的些微不悦之色,轻轻道,“她们中的或是蛊术。或是术法反噬,都不像唐唐那样,纯粹是身子上的伤,这里的医院是看不了的。还是谭夏能够着地了手一些。” “我都知道。”唐希言沉默了一会,慢慢道。 诊室的灯灭了,医生摘了口罩道,“病人缝了六针,肌腱缝合好。也打了破伤风。可以移到普通病房修养了。” 麻醉药的药效渐渐消退,唐唐睁开眼来。看见病房里特有的洁白颜色。 “唔。”她轻轻出声,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按住她没有伤到的肩,是陌香清朗如水的声音,“你背上伤口刚刚缝合,不要乱动。” “嗯。”她点头。想起昨夜种种事端,心有余悸,喘气道,“我居然还能活着回来,真是幸福啊。” “不要瞎说。”陌香的声音一紧。 “不知道那安香……” “她这一次是大伤了元气,想来,短时间内是找不了我们的麻烦了。”陌香抿唇。淡淡道。 “那可不行。”唐唐一惊,忙要起身,扯动了伤口。 “你胡闹什么。”陌香急忙搀住她,往病房外喊道,“快喊大夫来。” “我爸爸妈妈可能就在她手中。”唐唐吃痛,眼泪差点都坠下来了,却不管不顾,握住陌香地手,“她要是不见了踪影,我怎么办?” 看房的护士连忙去请医生。心里还有些嘀咕。“这年头,怎么还有人会用大夫那么古意昂然地叫法来叫医生呢?” “你再这么折腾。”戴着眼睛的斯文医生重新帮她缝合。训道,“这背上的疤痕落下来,可就一辈子褪不掉了。女孩子家的,身上留个疤,多难看啊。” “疼啊。”唐唐皱着眉,抓着陌香的手,哀怨喊道。陌香轻声安慰,扶着她的手,很稳。 “活该。”医生重新包扎好伤口,拍了拍手,起身吩咐道,“小伙子,看紧你女朋友,让她不要再乱动了。毕竟,她身上留了疤,以后受损地可是你啊。” 这话说的……陌香和唐唐的脸都一阵烧,待医生走了,偷偷的看了对方一眼,还有些不好意思。电脑小说站…… “咳,”陌香咳了一声,“你在那间大厦里见到你父母了?” “那倒没有。”提到父母,唐唐立刻忘了眼前的事情,“可是,我在清醒前,曾梦见了妈妈。听安香的字里话间,也承认了我爸妈在她手中。” “其实,”陌香想了想,郑重道,“我们这次虽然打伤了安香,但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与她抗衡的实力,而是因为她大意轻敌,我们又运气不错,只是侥幸。下次就不大可能了。若还要主动出击,实在是胜算不大。” “话虽如此,”唐唐地眼圈一红,“我怎么能放着爸爸妈妈受苦,半点不管不顾。” “以前是半点没有他们的消息,只好浑浑噩噩度日。如今既然知道了下落,就算是刀山火海,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怎么能当作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陌香沉默了片刻,“那你也要先把伤要好再说的。”他淡淡道。 “嗯。”唐唐破涕为笑,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究竟在哪里。但找到了安香,也就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了吧。 “对了,希言呢?”她不能抬头,趴在枕头上问道。 “他看你没事。就去谭家看他地暖暖去了。”陌香失笑道。 “我听说,秦绢也在谭夏那 “是啊。” 唐唐想起那冰冷冷的屋子里秦绢忽如其来刺向她的一刀,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小绢,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谭夏说,”陌香想起这档子事,也不自禁的头疼,“她是中了一种能控制人心的蛊,能将人心中地所思所惧放大,终至成狂,为人所用。” 而秦绢地心中,一直有忧惧,就是她当初所逃离的那场婚事。 “那,也是我们不好。”唐唐轻轻慢慢地道,“忽视了她,以为照料好了她的生活就好,没想到,她有那么深地心结。” “陌香,”她努力想笑一笑,却又想起反正她不能抬头,陌香也看不见。慢慢的垮了嘴角,“你去看看小绢吧。毕竟。你是她的哥哥,是她最亲近的人。她要是醒了,肯定最想看见你。” “那你呢?” “我没事,”唐唐轻快道,“我有护士照顾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陌香想了一想。“也行。我过去看看,中午再过来看你。” “那我走了。”他披了衣服出了病房,走在走廊上,想起了什么,折回去要交待,推开病房的门,却见唐唐整个人趴在病床上。叹了口气,一副沮丧的样子。自己的唇角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微微勾了起来。 “这位小姐,”他拦下路过地护士,拜托道。“你帮我照顾一下里面的那个女孩。” 本来 陌香(柳寄江)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7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7部分阅读 院里病人繁多,护士要是都多加照顾,是不可能忙地过来的。但面前的少年看上去这样好看,纵然是年长的女护士,也不能轻易将拒绝说出口,笑吟吟道。“好的。” 陌香搭出租车来到七里弄。还没进谭氏中医馆,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照面看见秦绢举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地切药材的切刀,依旧神智不清的追砍着。可怜谭夏和唐希言,两个平日里风采摄人的帅哥,又不想被秦绢手上的刀给挥着,又不想伤了秦绢,竟是对一个弱女子毫无办法,见了他进来,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喊道,“秦墨,你快点来管管你妹妹。” 秦绢冲到他的面前,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切刀向陌香心头刺去,大有不让眼前人血溅五尺誓不罢休地气势。刀到了离胸口还剩一寸的地方,忽然悬住不动。陌香稳稳的左手,牢牢握在她持刀的双腕上。 “小绢,”陌香静静的看着她,“你真地不认识哥哥了么?” 秦绢有些怀疑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眼睛近在咫尺的容颜,那样的眉,那样的眼,仿佛有些熟悉,却又相隔着十万八千里。 “你……?”她握刀地手一点点地松了下来,“是谁?” “好了,”谭夏擦了擦额,欣慰道,“能开始认人就好。” “我是你哥哥。” “哥哥?” “是啊。”陌香慢慢道,“只要有哥哥在一天,绝对不会看着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秦绢浑身一震,迷雾中,那个拽着她地手吼“跟我回去”的蓝成宇,忽然回过头来,他的侧脸,顷刻间变的十分清隽,说道,“小绢既然不想嫁,我就不会放她回去。” 他的声音清朗,似乎在打电话。 “这样草率的将她嫁出去,我不觉得,是为她好。” 说话的人将电话放下,回过头来,眉目清俊。名字含在她的唇间,呼之欲出。 “二哥。”秦绢终于喊了出来,还没有看到陌香欣慰的笑,就昏倒在他的怀中。 那把刀叮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谭夏取了药,小火煎熬,喂秦绢服下。“她的神智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那就好。”陌香扶着秦绢睡下,问道,“雪暖呢?” “她也吃了我的药,睡了。唐希言正照顾着她。”谭夏慢慢的步出前堂,“你的真名,不叫什么秦墨,而是陌香,是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陌香跟着他走出来,坐在靠椅上,微微一笑。 “非也非也。”谭夏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不是原来的你,却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这话说的很奇怪,然而陌香却听明白了。 “我想,”谭夏慢慢收了笑,“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其实,我知道安香的存在,已经有些时日了。” 谭夏一面淡淡道,一面觑着陌香安然的神色,仿佛早就了如指掌。“真是无趣,”他撇了撇嘴,“你就不能装作吃惊一下么?” 陌香扯了扯唇,算是捧场,“上次唐唐沾上了尸毒,孙叔祖让我们来你这里,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医大夫。但是,我也不知道,你手上居然有专门克制安香的符咒。” “我也看的出来,你的面相和魂相不符啊。”谭夏笑道,“可是,我不也是不知道,你居然认识安香那个女人。” 他们相视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彼此认识但又不是真正认识对方,不妨再自我介绍一遍吧。” “我,谭夏,明里是北京城故纸堆里一个小小的古中医大夫,其实也是道教占验派在今世的传人。” “在大多数人眼中,我是秦墨。”陌香笑了笑道,千山云影的眸中轮廓一清,认真道,“事实上,除了唐唐,我没有明确告诉过任何人,我不是他,我只是一个从千余年前的古唐朝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过客,无父无母无姓,我的名字,叫做陌香。” “陌香,”谭夏沉吟着这个名字,摇头晃脑,“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说不定是你什么时候听唐唐说漏了口喊过吧。”陌香倒不在意。 “也许吧。”谭夏应道,“唐朝,那就难怪你认识安香了。” “我离开的时候,”陌香抬眸看着天外,北京这日的天空蓝的异常,秋高气爽,“那时候。她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走前的一旬,她还来送过我。” 那时候,安香已经不是年轻的女子,三十余岁的年纪,眉宇间虽不年轻,却别有一些风韵。师兄进来地时候,她笑的有些忧愁。 为什么后来,却走上了这样暗沉的道路?一经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16小说网 岁月流逝,那个曾经温婉。善良的女子,消失在了时间里。 “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谭夏摇了摇头,“先祖曾经传下一本手札,述及这个女子的事,用笔颇隐讳。提到她所练的饕魂,乃是一种极端的邪术。在特定地日子里,以有灵能基础的少女精血为食物,增进力量,永葆青春。只要想想这么多年来,为了她地私欲,有多少花季年华的少女惨遭毒手,实是令人发指的罪恶。更何况。她居然拘禁那些无辜丧命的女子的魂灵,供为驱使。” “从前我虽看了这本手札,但并不信这世上真有修习这样邪术的女子,直到去年,她地手脚动到了陈家的女儿的手上。我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但那时,”谭夏的面上露出了惨然的神色,“烟霜已遭不测。” 陌香想起初遇陈烟爽之时,虽然只是一个傀儡人,但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可以想见。活着时候的陈烟爽。大好年华,却惨遭这样地命运。而她,却不是唯一的一人,安香心何忍之? 灶上的水开了,谭夏起身沏茶,奉在案上。“我自幼居于七里弄,算是看着烟爽长大,得知此事,很是悲愤。仗着一股血性,带着先祖师传下的符咒,单枪匹马去找安香。” 他自嘲一笑,“其实是我太自不量力吧。其实中国古代那些博大精深的东西,无论是中医,道法,还是,”他抬头看了陌香一眼,“武功,都早已式微了。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找了许久,若不是安香肯见我,只怕我连她地面都见不上。我的符咒揣在怀里,却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香似乎对我特别的手下留情。我虽不能奈何她,却从她手上带回了烟爽的魂灵。安香也许是觉得一个死去女子的魂灵无足轻重,竟没有为难我。” “陈道长为此对我感激涕零,我自己却惭愧地很,因为,我其实没有帮到他什么。” 新沏好地茶水氤氲着热气,温度正好入口。陌香举杯啜饮了一口,沉思道,“这么说,你昨夜出现在那儿,不是因为唐希言去找你求救,而是你本来就打算帮着我们了。” “是啊。”谭夏一笑,“占验派擅长推命相术、堪舆图谶,昨日我见了你和唐小姐的面相,心知有事,自然不好袖手旁观。” “只可惜,”他扼腕道,“还是让她逃掉了。下次想要对付她可就难了。” “那就多谢谭大夫了。”陌香微微一笑,添了茶水,“只是我倒有些好奇,你地祖师既然能留下关于安香的事情,并传下破解之法,想是与安香有渊源的。令祖师是?” “哦。”谭夏尚在想着陌香这个名字,不在意道,“留下那份手札的祖师倒不是个无名人物,你想来也听过,大唐国师袁天纲。曾预言过武帝女主之事的占验派宗师。” “噗……”陌香一口茶喷出去,谭夏搀扶,他摆了摆手,呛咳红了脸,“你说,袁天纲是你的祖师?” “是啊。”谭夏不明所以的答道,“有什么问题么?——不对,”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他看的那部天纲手札,上面似乎提到了陌香这个名字。 “你,你,你……”谭夏难得也口吃起来,“你说,你叫陌香。” 他指着陌香的手都有些抖抖嗦嗦了,“似乎袁天纲有一个师弟,就叫做这个名字,莫非是……?” 他怀着千万不要是的心思拼命祈祷,只可惜皇天从来不肯从人愿,随着陌香缓缓点头,他呻吟一声,抱着头道,“那算起来,你不是我的……” 师叔祖。祖,祖……祖?! “谭夏,怎么暖暖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唐希言坐在雪暖床头,忧虑的看着沉睡的雪暖,恢复了人形的雪暖,纵然面色苍白,闭眸不醒,依然是如同一枝晶莹剔透的冰牡丹。风采怡人。 “放心好了。”谭夏放开了诊脉地手,心里嘀咕。我虽然是大夫,但这狐狸的脉象,我可没有研究过啊。 但如果照实说,只怕唐希言不把他给活劈了才怪。谭夏扬起头,笑道,“雪暖不过是灵力使用过度。没什么其他毛病,休息一阵子就好了的。” 他说话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拂在被上,犹显的人的目下无尘之风采,唐希言却一点都不欣赏,冷冷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她回去?” “现在就可以了。”谭夏无奈道。“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怎么在我家屋檐下也摆不出好脸来?” 这话说的,唐希言到底有点惭愧起来,毕竟是谭夏刚刚帮了自家地大忙。虽然一贯看他不太顺眼。他勉强和善道,“算算医药费多少,我付给你吧。” “算了。”谭夏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长颐也没用我什么药,凭我和她地交情,还能收钱么?” “至于里面那个丫头。”他努了努嘴。“我找她哥哥要钱去,和你无关。”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秦墨那小子借了我家厨房,在煮东西。”谭夏想起那小子不过那点年纪,却长了自己那么多辈的辈份,占尽了自己的便宜,不禁恨的牙痒痒的,起身道,“长颐赞过他的手艺,我去瞧瞧去。” 起身走出去,就闻到一阵香味,让人垂涎欲滴。“哇,煮地是什么?给我尝一尝吧。”他自己的手艺,一向只是过的去,所以闻到了这味道,倒真是想吃了。 “哎,”陌香用肘推开了他一些,将炖好的当归党参鸡盛入饭盒,“这是我给唐唐炖的,她这次失血太多,需要补一补血,剩下的,如果秦绢或者雪暖醒了,让她们吃些,至于你,你好好的,要补什么?” “等一等,你从哪拿地当归党参?”谭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眯着眼问道。 “你这里不是中药堂么?”陌香没有抬头,不在意道。 “哎,”谭夏挑了挑眉,“你用了我家的东西,居然不请我吃。你什么意思?”他伸出手要去抢,被陌香格住,“我说,你不想欺师灭祖吧。” “你,”谭夏这下真气的跳脚了,“这年头,哪还有人像以前那么尊师敬老的,我老爹就经常被我气的跳脚,何况是你这个……祖宗。”他恶意加重最后两个字。 这个世上,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幸运,有一个相隔千年地祖宗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 陌香笑了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开玩笑的兴致的。“下次有空,我再专门做给你尝了吧。”他端起饭盒,驱车去了医院,推开病房门看看,见唐唐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颇是无聊。 “唐唐,”他微笑着进门,轻声唤道。 唐唐高兴的微微抬头,“陌香,你回来了。” “再没有人回来,我就要数头发打发时间了。”她微微抱怨道。 “好,是我回来晚了。”陌香好脾气地安慰道,“我送你午餐来了。” “哦?”唐唐笑眯眯道,“你不说还好,说起来,我可是真地饿了。是什么?” “是当归党参鸡汤,”陌香说着,“我想着,你这次失血过多,就煮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你煮的?”唐唐觉得自己忍不住想笑出来,眉间心上都晕上一层暖暖地光圈。伸手想取,却有些拉扯到背后的伤口,呼了一声痛。 “算啦。”陌香无奈的摇摇头,“我喂你吃吧。” 她难得乖顺的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笑眯眯道,“味道很好啊。” “自从秦绢来了以后,我就很少尝到你的手艺了。”她道,“虽然小绢做的东西也都很棒,可我还是更喜欢你的手艺。” 第十九章 梦残莫续(2) 不是味道上的差别,而是做的人不同。 “我看以前的港台电视剧,”唐唐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的道,“多半是父母心疼儿子女儿生病,才巴巴的熬了汤滋补;要不然也是也是女友照顾情人,像你这样的,”她脸红了红,“倒是比较少见。” 陌香横了她一眼,“你就继续得便宜卖乖吧。家里小绢也睡着,你哥哥又不是下得了厨的人,我不动手,行么?” 一瞬间,她离他很近,近到她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他眸底的千山云影,月白风觞。那种风采,纵然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有点抗不住,讪讪的别过头去。虽这么说着打趣,但话出了口,念及杳无踪影的父母,她的心中还是不由那么一堵。 “这么说起来,那个安香是在你过来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练了那种伤天害理的邪术,是么?” “嗯。” “去年的时候,我父母偶然发现了她,或者她偶然发现了我的父母。然后起了冲突,妈妈纵然再厉害,怎么会是那个一千多岁的老妖怪的对手,落到她的手里,连回来看我一眼都办不到。”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唐唐的眼圈倏然红了,“可怜妈妈不愿意连累我,没有让我知道半点消息。若不是……若不是我找到了那本书,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也一辈子都无法再见爸爸妈妈一面。 陌香叹了一口气,他体会的了唐唐思念父母的急切之情。但想要找到安香的下落,却不是简单的事。安香如今不知在什么地方养伤,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他们找到她。 “陌香。”唐唐的声音出现了一些迟疑,“那个红衣裳的伥灵,是你以前认识地,对么?” 她问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唐希言从门缝里望进来,听见她这样问,踌躇了一会儿。又轻轻带上了门,没有进去。 “哎。”两个女护士轻轻走过长廊,其中一个道,“你看没看见305病房的那个女孩子,她的男朋友,看起来真俊。这年头,可没见这么年轻的情人这么体贴的了。” “嗯。”她旁边的人点头道。“说起来,那个男生我见过呢。去年快过年的时候,住在我们医院地,是那个女孩接他出去的。” 唐希言插在口袋里地双手顿了一顿,,.。 去年过年时分,不正是唐唐开始渐渐有些心思外向的时候么? “护士小姐,”他转身叫住,怔了一怔。回过头来的女护士,正是那夜接待自己的那位。 “你见过秦墨?” “是啊。”女护士点了点头,有些奇怪的想,他们两人轮流照顾那个女孩,不是应该认识的么? “本来当护士地是不可能记住每个病人的。不过,”她拘谨的笑了一笑,“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长的那么俊的。” “我记得,那时候他登记的就姓秦。而且,他送进来的原因也很特别。听说是被雷劈了。我们还说了一阵子,明明那几天。北京没下雨啊。” 秦墨地来历,的确很有些奇怪,唐希言想起传言中和自己所见的少年的截然不同,心生疑虑,“谢谢小姐了,那天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哪有什么奇怪地,”护士笑开来,“要真说有点特别的,那时候,”她指指病房,“他们可没有现在这么甜蜜。” 明明,据别人说,唐唐可是从入大学后不久就和秦墨开始交往了啊。 唐希言微微簇起了眉。 “嗯。”病房中,陌香轻轻的点了点头,昨日之后,他在闲暇的时候,也慢慢的想起一些从前的旧事。那个一身红衣地魂灵,行事看来,定是识得之前地自己的。他却不太想起来记忆中有这样一个旧人匹配。 前世地时候,他一心修习,除了师傅和师兄,其实没有多少人在他心底留下过深痕迹。而伥灵的容颜模糊,又不知道是在他离开唐朝多少年后才死去,更加不可能记的确切。 只是,记忆里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孩,相逢的时候总是会追着他喊,“陌香哥哥。” 那是师傅一个相熟道友的女弟,说起来,也是安香同源异流的小师妹。道名之外,她从前的闺名,似乎就是灵儿。 陌香倒抽一口冷气,若真的是灵儿,那将她杀害的安香,当初又是多么的背水沉舟。 “当初,她喜欢你吧。”唐唐轻轻道,所以在千年后认出了当初的故人,拼了个魂飞魄散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胡说什么。”陌香失笑,“如果……”如果真的是灵儿,“我离开的时候,她才八九岁呢,,.。” 唐唐撇撇嘴,陌香未免太不了解女孩子了,七八岁已经可以喜欢一个人了。 不过不用争辩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死者已矣,何况那个女孩已经连魂魄都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从大唐到二十一世纪,确切的说,已经有足足一千四百年。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时间是最能磨损人心的利器。什么样的爱恨,也抵不过一千四百年的流洗。再过一千四百年,谁又能知道,这个世上曾有一个叫做唐唐的自己,深深的喜欢过一个人。人心,可以最善变,人心,也可以最坚贞。若经过一千四百年的磨洗,还能残存下来的爱恨,无论浓淡,都是极度的坚贞了。 无论是安香,还是那个最后消散了魂魄,什么都没有留下的灵儿。 而人生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总有一些爱憎,刻进骨子里,想要让人抓住紧紧不放。 但梦好难留,诗残莫续。所有的事情,总有一个该放手的时候,说执着的太长了,就算初衷美好。也成了负担,更何况。那些晦涩地东西? 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该放手时,且放手吧。 唐唐背后的伤渐渐好转,能够下床回家的时候,卫微前来看她。对于这次的无妄之灾。卫微很是不解她是怎么惹上了这一刀,唐唐自然不好实说,只能支吾着过去,好在卫微也没有追问到底。 “哎,”她搀着唐唐的手弯坐在她身边道,“你请了这么久的假,知道么。墨连老师走了。” “走了?”唐唐怔了一怔。 “是啊。”卫微倒是没有注意到唐唐明显的不对,径自道,“听说是身体忽然出了问题,连这个学期都快到头了都没能教完。” 唐唐抿唇一笑,谭夏说。他见过的墨连,也有着和陌香同样地问题,身体与魂体不符。只不过,墨连的面相是死相。 一个死去地魂灵,如何夺了如今墨连的身子,她不想仔细追究。反正安香做的事太肮脏。也不差墨连这一件。而墨连出现的原因,也不过是近距离的盯着自己。既然十一月半已经出过手,不管结果如何,他也该功成身退了。难道还真的留下来当个教书育人地老师么?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在校园里好。 “那我们选修课的学分怎么办?” “由中文系其他老师代上吧。”卫微猜测道,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容易在学校里见了个养眼的帅哥老师,昙花一现就又不来了,真可惜。” “要真出了事,还是身体重要,也没办法啊。”她淡淡答道。 “不说这个了。”卫微不想继续再谈不开心的事,站起来左右张望一下,“哎,小绢呢?怎么没见她,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尝她的手艺了,还真有些想念。” “小绢啊,”唐唐勉强笑了一笑,“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在一家中医馆调养。” “也不舒服啊。”卫微蹙眉奇怪道,“你们家可真奇怪,这么多人同时出事。” “是啊。”唐唐敷衍道,她受了伤,不能随意走动,关于秦绢地消息,都是听陌香说的,不知道,小绢如今到底如何。 谭氏中医馆中,这些日子,谭夏翻遍了先辈所留下来的各种道家古籍,隐约确定了秦绢所中的是一种叫做七情的上古奇蛊。却没有一本古籍谈及如何逼蛊出体外,所以谭夏试用了各种方法,想在不伤害本体地条件下,杀死蛊虫。 “大夫尽管下手吧。”秦绢柔婉笑笑,自从认出陌香后,她的神智就恢复了大半清醒,听说了自己所做的荒唐事,悔恨交加。 “放轻松,这样我才好下针。”谭夏柔声道,见了秦绢绷紧的肌肤,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针灸,“小绢,你不用这么自责,我想,唐唐不会怪你的,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是,”秦绢地脸色自从清醒后,一直有些白,她难过道,“唐唐姐一直对我那么好,我却……” 她地脑海里闪过片段的记忆,雪亮地刀光,自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唐唐姐闷哼了一声,接着,是粘稠的血光。 “啊”她抱着头痛呼,缩在了床角。 谭夏并不是有多少耐心的人,劝了一阵子,就不耐烦的冷声道,“你以为你这样装疯卖傻,就不用去见唐唐,不用道歉了么?” “我,”秦绢又是委屈又是气急,“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抱胸,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收费很贵的,你在这里多待一天,你哥就要多交一天的钱。现在,你到底要不要给我治。” 秦绢挣扎了半天,终于乖乖的趴下。谭夏这才满意的一笑,取出针灸,在她周身各大|岤道扎了针,“每日扎一次,将蛊虫逼到体内某处,降低她的活力。我找不到根治的办法,只能这样慢慢来了。” 过了数日,陌香来看她的时候,秦绢已经很少做日复一日的噩梦了。兄妹相对坐了一阵子,秦绢开口道,“哥。” “替我向唐唐姐道歉。” “每次来看你,你都要说一次,”陌香哑然失笑,“唐唐她耳朵都要听的起茧了。” 秦绢怔怔的瞧着他唇角微微翘起的样子,面前的少年,笑容温暖,再也不是幼时骂着她“死丫头”的二哥。 “怎么了?”陌香察觉出她的不对。 “没什么,”秦绢掩饰的笑着,记起了记忆里,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听着那个红衣妖艳的女子喊出口的名字,“陌香”。 而那是,二哥似乎也没有出口否认。 那就不要问吧,不要问吧。装作那是一个梦,有些事情,还是装着糊涂的好。 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如今的二哥。 总算把第十九章赶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醒着自己要写精简点写精简点,最终都是失败,最近闭关赶稿中,一定要拼出存稿来。才不至于每日现发,思考没有周全。 回到家里,最大的问题是,安徽比成都冷多了。 血泪控诉啊。从回家开始,一直在下雪,每次手拿出来五分钟,就冰的没感觉了。 祈祷大范围降雪天气早日停止。这年头,下雨是水灾,不下雨是旱灾,太热了有署灾,起个雾是雾灾。连下雪也有雪灾。 人生在世,没辙。 第二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1) 一番动乱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正轨上走,唐唐的伤,在慢慢的调养中渐渐好转;秦绢体内的蛊虽麻烦,但总算暂时压制住。 唯一不好的,反而是最初谭夏断言最没事的雪暖。 至那日后,一个多月里,雪暖虽苏醒过来,但精神总是奄奄的。别人放心不下相问,她总是微微的侧过头去,嫣然道,“没事啊。” 狐狸幻化的女子,静坐在那里,安静也有安静的风姿。低眉掩目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起初冬的第一片雪花。 晶莹,却单薄,仿佛一见了阳光,就会化做水气,消失不见。 她这个样子,唐希言自然不放心她,替她辞了工作,出乎意料,雪暖也没有反对。好在之前请了产假的吴秘书已经产下麟儿,坐完月子,回来工作了,她是熟门熟路,倒也不会造成工作上的困扰。 唐唐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正看见雪暖抱着膝盖对着窗外发愣。 淡淡的光线明暗晦涩相间,她的侧脸皎皎,若有所思。每日里,在唐希言面前,她会笑意嫣然,似乎所有的一切与从前没有两样。却在唐希言离家之后敛了所有笑意,就像现在,明明没有表情,却从眉间侧影透出淡淡的哀伤孤寂来。 “雪儿,”唐唐唤着她一声,走进来。 “嗯。”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眉看着来人,扯了扯唇角,“你能下床了?” “前些日子就可以了。小心一些就没问题。” “雪儿,”唐唐斟酌了一下,“你有心事么?” “嗯。”雪暖的神情有些恍惚,一双流洗明眸似乎望着唐唐。却谁都看的出来她心思飘移。 “今天,什么日子了?”她喃喃问道。 “刚过了元旦。”如今是徽明的温书假,所以唐唐才安心留在家里看书,她猛说出了口,忽然沉默。 过了元旦,就要过年了。 而每一个新年的结束,就是雪暖在这人世间的一个轮回。 去年的这个时候,唐希言在开车回品香坊地路上。捡到了又一次走失在一个主人身边的雪狐狸。那时候,她心思正苦。独自穿行在雨中。 北京冬日里的雨,那么冷,落在地上,溅的它比雪还要白上一分的毛发泥泞一片,她却浑然不绝。 她从不是心如铁石的女子,因为预知离别。每一次都告诫自己,不要投入感情进去。可感情若是能由理智控制,又如何还叫感情呢?所以每一次不得不离别,都黯然神伤。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曾经笑着和她说,爱是从人心中开出的缤纷花朵,因为肆意。所以,无论结出的果实是苦是甜,都是人生难得地财富。可是,若一切在开始之前就看见结局,人还有勇气开始么?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没有的。可是…… 她喜欢地男子,容貌不是最英俊,脾气不是最好,可是当他在一日一夜的寻觅后,疲惫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听见了他的心声。看见了。他心上开出来地那朵花,花儿摇曳着生命的芬芳。弥漫着,在她的鼻尖。 他说,我爱你,轻轻的,没有犹豫。 于是她就义无反顾去爱。 他不是什么有着大本领的人,他甚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会半点术法。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历经劫难的人才会知道,幸福地本谛,是生活的平凡。 决定爱的时候,她轻轻对自己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啊。 因为,我已经后悔了。 “如果,”雪暖倏然开口,“如果我离开了,唐唐,请你费神,安慰安慰你哥哥。”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唐唐听地有些模糊。但唐唐本能的猜到她的意思,经不住眉心一跳,“你就不能不要走么?” 她方出了口,就觉察自己说的是傻话,如果可以不走,又何须一年一年的在不同主人之间流浪?她的流浪不在于空间,而在时间,所以,他们根本找不回她。 她曾犹豫很久,才决定放手,成全哥哥这次倾心相恋,安慰着自己,人生在世,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是,随着离别地笙钟渐渐逼近,她渐渐怀疑起来,她一心希望好地哥哥,放下了太多心思在这段感情,忽然被命运叫了戛然而止,他真的可以,在短暂地伤心后,挥别生命的阴影,继续快乐的生活么? 还是,她打了个寒颤,顺着家族中的痴情因子,永远也放不开遗憾? “我,我去和希言说。”唐唐忽然跳起来,“我告诉他,你身上的诅咒,他总有知情的权利。早点知道了,能多陪陪你,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太措手不及。” “回来。”雪暖厉声喝道,“你不要去说,”她慢慢软下了声音,“你不说,至少他剩下的大半个月会安然一些,说了,不过是提早忧愁。” “而且,”她的眸光一黯,“算是我胆怯吧,我,并不想让他知道。” 唐唐怔怔的看着雪暖的天人容颜,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想着让哥哥和雪暖要多聚一聚,也不想在唐希言的面前露出不对劲,让希言怀疑,多半躲在房中,想着纠结的命运,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以及将来即将发生的奇异事情,如果一年前说给她听,她绝对嗤之以鼻。 可是如今,她却苦苦在颠簸的命理中找寻立足之地,欲要保护身边关心的人不受那些非人力的力量倾袭。电脑小说站…… 她正对着英语书发呆的时候,陌香推门进来,随他飘进来的还有鸡汤的香味。 “又要补啊。”她趴在桌上哀号,“再补下去,一个冬天下来。我会胖上一圈。” “乱说,”陌香轻斥道,将鸡汤放在桌上,退后一步,微微蹙眉,严苛评估道,“就你这个身形,胖一圈也还是瘦。自然要补,而且。你自己不觉得你比去年要怕冷些么,这是气血两虚,更不能免了。” 金黄地鸡汤上漂浮着几颗鲜艳的枸杞,映着雪白的瓷碗,甜香清淡。 唐唐其实到也不是真的讨厌,只是。她噘着嘴道,“胖不胖不是你说了算?要知道,你可是从哪里来,唐朝啊,唐朝啊。”她加重着语气。 谁不知道,唐朝是以胖为美,富丽堂皇的杨贵妃。如今人们提起来还嗤之以鼻,称一声杨胖子呢。 “我以前又不注意那些,”再说,他走的时候,赫赫有名的女帝武则天还没有现世。更不必说什么杨贵妃了。陌香盯着她喝完鸡汤,“你脸色太白,还是出去走走对身体好些,这个星期六是我篮球决赛,你要不要去看看?” “唔,”唐唐咽下了最后一口鸡汤。“怎么拖到现在才决赛啊?”她皱眉。 “之前还有足球赛。耽搁了吧。” 若是从前,唐唐大概会对这决赛兴致高昂。但,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将这些都看淡了,也就不太热衷了。不过,看在陌香的面子上,“好,我去。”她扬了扬眉。 晚上,她又看了一会儿书,有些口渴,下楼去接热水,看见唐希言站在二楼走廊地窗下。 连日来的事惹地唐希言心力焦悴,面色黯淡。唐唐看见她的时候,他正在抽烟,夹在食中二指间的烟头,烟雾袅袅。 堂哥平日里很少抽烟的,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 “希言,”唐唐忍不住喊道。 “嗯,”唐希言回过头来,走廊上的灯光应时而亮,清楚地照见他额间明显的川字褶皱。 他低头,看了看指间的香烟,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他斟酌了一下,“事情太多,有些无力着手。” 他的专长,在于人世,在于挣钱,在于计算机,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唐唐却以为他只是对雪暖的心思无法掌握,踌躇着想要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是苍白地,她只能道,“雪暖姐只是想你这段日子多陪陪她吧。” “嗯。还有雪暖,”唐希言怔了怔,这段日子,雪暖的怔忡实在是太明显,他温言相问,她却总是笑容以对。 但,他不是瞎子,看的见,她着意掩藏的黯然。 第二日,唐希言驱车去公司,在楼下遇见林雅轩,伶俐的短发,微微颔首示意,“唐经理,听说雪秘书辞职了?” “是啊。”唐希言淡淡应道,自夏天地时候唐唐受伤那次后,林雅轩就似乎是看开了单方面的感情,相遇的时候不过是淡淡打个招呼,他对她的不悦,也就渐渐消弭。 “是么,真可惜。”林雅轩嘴里同情道,一双干练的细眉却淡淡扬了起来,只是喜悦起来,比从前收敛含蓄的多。 唐希言点点头,与她擦肩而过,上了楼。 林雅轩回过头去,看着他上楼地背影,抿唇笑了一声。 这一日,她起了早,开车来到徽明大学,问明了品香坊所在,一路慢慢寻了过来。因为主厨地身体原因,品香坊已经歇了有些日子了。林雅轩在楼下敲了一阵子门,才有人在楼上应道,“来了。”踢踢踏踏的下了楼,大门内外地两个人打了照面,彼此都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是你?”林雅轩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住在唐家?” 雪暖并没有心情和她计较,垂眸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雅轩淡淡哼了一声,“我听说唐经理的堂妹病了,特意带了老山参,来探望一下。”她左右微微张望了一下,“其他人呢?” 雪暖微微退了一步,“唐希言出去有事了。至于你要探的唐唐么,她去看她的朋友打球去了。”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雅轩看雪暖俨然一副唐家女主人的模样,心中不悦。凭她这么多日子对雪暖的了解,知道雪暖并不是无缘无故残害人的性子,便随她走了进来。 雪暖沏了杯茶过来,林雅轩端在手中,抿了一口,却没有喝下去。“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哦?”雪暖挑了挑眉。 那地确是一流的风采。林雅轩叹了口气,“那一日,我听到了你和唐唐的说话。”她摊派道。 那一日,亦是墨连将一棵摄魂钉钉进林雅轩身体的时候。凭借那根镇魂钉,墨连操纵她取得了唐唐的血液。也约束林雅轩这些日子没有出现在雪暖的面前。 一个月前那个夜里,墨连被陌香力伤。对摄魂钉的控制力大大减弱,林雅轩左思右想,这才按了自己的心意找来品香坊。这却不是雪暖知道地事情了,她愣了一下下,“是么?” 林雅轩看着雪暖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头地火一把扬起来,哐的一声。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摞,“姓雪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待的长久,为什么还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如倒豆子般的吼道。“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了,你潇洒,可是希言怎么办?你让他怎么面对喜欢地人再也找不到的境况。姓雪的,你自私。” 雪暖静静的望着面前激愤的女子,心中并无一丝恼怒。只是清丽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倦色。若有所思的道,“看起来。你真地很喜欢唐希言?” 林雅轩凭着自己的性子说完了那番话,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眼前人并不是一般女子,若一个兴起起来,留下她的性命,再精干的警察,也不能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正自有些惴惴不安,听了雪暖地话,整个人忽然沉静下来。 “是的,我非常喜欢他。” 沉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可以是贤淑的,慢慢的怀念,“你不知道,我初来北京城的时候,钱包,手机被偷了,又找不到接我地人,一个人拎着大包地行李,孤零零的站在火车站。他正好路过,帮我送到了父亲世交地家里。” “后来,我到新悦上班,遇见了他,我想,真巧,人海茫茫,能够重逢,这就是缘分吧。” “他却,记不得我了。” 凡有果,必有因。每一份心思,都有它纯真的地方。 雪暖轻轻扣上了面前的茶盏,“林雅轩,你的心思,我一直知道,如果我能够长久的留下来,我不会纵容你。但……” 她苦涩的一笑,“我懒的管你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个月后,再出现在希言的面前。” “到时候,你与他?br / 陌香(柳寄江)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8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8部分阅读 他之间的故事,结局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林雅轩转身离去,雪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玄关之处。如果,她消失在唐希言的生命中后,林雅轩的出现,能够温暖唐希言的心,她会将这看作是上天对她的恩典。 她保持着挺背的姿势很久,直到汽车熄火的声音隐约传来,唐希言开了门,看见她坐在那里。 “暖暖,”他大步的走进来,取下手套,亲昵的挑了挑她的发丝,“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到了案上放置的参盒上。 “谁送来的?” “林秘书。”雪暖笑的特别欢畅道,“有时候想起来,林秘书人也是很不错的。” 只是完美如花的笑靥之下,有一把刀,一寸一寸的凌迟着她的心。 初冬的天气虽寒冷,建华体校的篮球场上却热火朝天,清脆脆的一声哨响,场上一片欢腾,“大三的那个秦墨又进了一个三分球啊。” “是啊,那姿势叫一个帅。” 阳光普照。 唐唐远远的端了把凳子,垫了件衣裳。坐在场外不远处,懒懒的晒着太阳。陌香说地没错,那次之后,她的确怕冷了许多,还不是最冷的天气,她就已经穿上了最厚的冬衣,坐在冬阳之下,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她虽然坐的离篮球场不远。但因为篮球场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热闹的人山人海。她低了半个身子。其实除了偶尔飞高的篮球,根本看不到陌香地半点影子。不过听观众们的欢呼声,可以想见,陌香他们表现地多么出色。 “这么看起来,秦墨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小白脸啊。” 有人在窃窃私语。 “是啊,几乎把从前的篮场胜将夏颖真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胡说什么呢?”一个清朗的女声低低斥道。侧过头来,于是周围都安静了,唐唐觑的真切,正是那个叫苏江的,和夏颖真,陌香结过梁子地女老师。 初冬的太阳那么好,虽然场上的喊声一阵一阵的如同波涛绵延。她却渐渐的想睡了。 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唐唐,醒醒。” 她悠悠醒转,有清爽的味道,“阿陌。”她本能地喊道。 “怎么睡了呢?也不怕感冒。”是陌香无奈的声音。 “是啊,怎么可以呢?”这是尚客豪的大嗓门在调笑,“男友在场上冲锋陷阵勇拿冠军,做女朋友的却在后面呼呼大睡,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一个激灵,全醒了。“赢了?”她抬起头来。 “是啊。有小墨和颖真在。压倒性胜利。”他们笑嘻嘻道。“哎,夏颖真。”他们回过头去,胜利拉近了它们的距离,“要不要去聚一餐?” 远远地,夏颖真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走远了,回过头,“不了,我先走了。” 众人一阵沉默,良久,方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夏颖真拉着的是谁?” “好像是苏老师。” 一阵冷场之后,陌香道,“唐唐也累了,那我也先回去了。明天见。” “哎,”尚客豪在后面喊,“她坐在那晒太阳,累个什么,你和姓夏的都是见,色,忘,义。” 仿佛是天公成全体校的这一次运动会盛世,篮球赛地第二天,北京城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路上瓦上一片洁白。陌香和唐唐的各项文化考试过后,过年地气息,就很近了。 “唐唐,今年我们去天津过年好不好?”晚餐餐桌上,唐希言忽然问道。 唐唐怔了一下,不过也是,中国人新年总是要团圆的,去年是两位老人特别来看他们,今年总不能再劳烦。 “不过他们。”她看了看雪暖和陌香,还有依旧住在谭夏那里不敢回来的秦绢也要考虑。秦绢不敢面对他们,而谭夏在秦绢全面接过他家的饮食大事后,也乐的由着她住上个地老天荒。 “暖暖也和我们回去呀。”唐希言早就打算好了,“至于秦墨他们兄妹么?你们不回老家么?”他转首问道。 陌香还没来的及回答,雪暖已经仰起头来,“我不去天津。”她坚定道,脸色惨白。 唐希言怔了一怔,“可是,我想让我爸妈看一看你,你虽然……,但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灯光下,雪暖的颊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我最近身子不好,你知道的。”她沉默了许久,方低低道。 唐希言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家母气还没有完全消,”陌香道,“所以,我不能带小绢回去。” 唐唐点点头,走到唐希言房前,想要敲门进去,却听见希言在房内打电话。 “妈妈,暖暖她身子不好,所以,今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电话里,伯母说了些什么,唐唐不能听到,她已经失去了敲门的力气。站了一会儿,缓缓回房,不知道一切要怎么收场。 品香坊里,因为唐希言和雪暖,笼罩着很奇怪的气氛。明明,两个人都爱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讨着对方欢喜,却偏偏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力不从 年夜的时候,夏语打电话过来。是唐唐接的,电话里面,大妈妈地声音开朗,却掩饰不住一点点大年夜子女不在膝下的孤冷。 “唐唐啊,让暖暖接一下电话,”她笑着道。“我听希言说了一阵子了,本来说要一起回家见见的,偏偏那孩子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让我听听声音总可以了吧。” 望着唐唐递过来的话筒,雪暖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了过来。轻轻应道,“唐伯母。” 唐唐和陌香对视一眼,神情沉重。 过了年,唐希言想,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得和雪暖好好的谈一谈。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怎样开口,往日里与雪暖间的隔阂却已经消失不见。反正不能回天津已经成了定局,雪暖也恢复了旧日模样,笑容甜美,性子温雅中不乏一点调皮捣蛋。 仿佛那一段别扭的日子。只是他地梦。 这一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地冷,整个年假。他们都待在家里甜蜜共度,屋子外面是漫天的飞雪,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会甜美的笑,曾经有过的力不从心再也找不到踪影,有的,只是尘世间手中一掬地雪暖,唯一一朵,暖的雪。 只有旁观的唐唐才看的触目惊心,那样从蜜里开出来的笑容,明明清丽,却偏偏有了艳媚的韵致,仿佛倾尽全力一开的白菊,压过花王牡丹地风采,只不过,每一步走过,燃烧的都是自己的生命。 凌迟的徒刑。 大年初九的早上,雪暖起地很早,求了陌香教她做早餐,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长寿面,却因为手艺生疏,有点糊,唐希言是最挑剔饮食的人,却含笑吃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雪暖忽然追出来喊道,“希言,” 其声惊惶。唐希言讶然回过头来,眉眼带笑。 她想说些什么来挽留,终究没有说,只是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天气冷,忙完了工作,早点回家。” “自然。”唐希言露齿一笑,开车离去。 她的爱情,进入倒计时,至此,还有六天又十六个小时。 唐唐看地于心不忍,试探劝道,“要不,你装病,让希言请假陪你。” “不。”雪暖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担心。” 爱情,是让人苦乐酸甜心随风走地东西,如果可以,她想在最后的时日里,留给他地都是欢乐。 相爱的人是不应该分离的,唐唐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如果你们足够的坚持,她握紧了拳,请坚信,总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她日复一日的守候,将品香坊的大门当作望穿了的秋水,将床前的窗当作了守候的望夫崖。 如果可以,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博一个坚贞的名声,守候在望夫崖。古往今来,多少的女子在唱: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苦一晚。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让自己的泪水浸湿了唐希言的肩头。 “怎么了?”唐希言看的懂她的伤心,却猜不到伤心的原因,惊慌的追问。 “没什么,”她拭干净颊上的泪,安静下来,“我只是想起了我阿爸阿妈。” “我已经,有五六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哦。”唐希言信了她的解释,总算安心。“有些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就不要太伤心了。” 她轻轻点头,希望,明天,你也能这样安慰你自己。 陌香和唐唐早就避了开去,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希言,你留下来,抱一抱我,好么?” “好。”唐希言的心情却并不晦涩。他抱雪暖在怀中,“你记得么,今天,是我们相遇的周年纪念日哦。”语气淡淡欣悦。 就是在去年的今日,他驱车在雨中,遇到了那只雪狐狸,一低头,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诉说着不尽的哀愁。 因为雪暖地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并没有看见,雪暖的面色忽然间,变的惨白。 几滴泪水,如走珠一般,落在他的衣服上,转瞬不见。只留下一个暗影。而衣服的主人,根本没有察觉。 她抬起头,努力端出一副笑脸。红的唇,画儿一样的眉,那么美丽,唐希言看地怦然心动,忍不住将他的唇轻轻地映在之上。 磨挲有如蝶儿飞舞。 她闭了眼。想象她生命中那朵缤纷飞舞的彩蝶。在她的大半生命里,她从来没有见过那钟生物,但她想,再也没有一只蝴蝶,能有她此刻想象的美丽。 因为那是她用倾尽全身的热情画就。 那种倾尽全身心力的爱。是很奢侈地事,一个人生命中,没有多少代价来付出几次,因为一次,就伤透了心。 此时想想,她不算短的生命中。对梦殇是少年时不解事的心动。对谭夏,是来不及开始的遗憾。只有希言,只有她,是真真正正刻骨铭心的爱。 够了。 一辈子有这样刻骨铭心一次的奢侈的爱,够了。 她倾尽全力地回吻他,想将他刻到灵魂里去。然后,用记忆伴着她度过之后漫长看不到尽头的荒芜生命,让她的生命不再荒芜。 只是,惟愿,他可以忘掉。 来不及了,时间要到了。 她一把推开他,迅速冷确了热情,抬眸道,“我要睡了,你回房吧。” 她的眸子那么清澈,唐希言愕然的抬起头来,摇了摇还氤氲着一丝欲望地眼睛,讷讷道,“好,那我走了。”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现出异常,背过身去,轻轻颔首。 “希言。” 他带上门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喊了他的名字,撕心裂肺。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她。 “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她讷讷道,几不成言。 “好。”他再次应声,这一回,真的带上门。门锁扣上的声音,仿佛命运一锤定音。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也好。 在她看不见的房中,她消失了踪影,直到明天早上,他才会发现,那时候,他虽然伤心,但毕竟,木已成舟,他也没法子可想,只能接受事实。 她这样想着,轻轻脱了鞋,蜷在了床上,等待命运地降临。 午夜地钟声轰隆敲响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她体内泛出,伴着从远方长白传来地乡音呢喃,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长白山上终年飘落的雪。 然后,金光慢慢将她淹没。 过往每一次,这道金光将她带走的时候,她都是乖顺的认命,随命运沉浮,只有这一次,她张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她实在舍不得,舍不得这座温馨的品香坊,和她爱的男人,还有那个爱笑的娇俏女孩。 唐希言扣上了自己房门的把手,想要扭开,脑海里忽然重新响起雪暖刚刚那声惊叫。他明明听的出,那是动了极深的感情,有着那么深的不舍。 暖暖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扭开雪暖的房门,“暖暖,”抬起头,却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希言,”雪暖在一片金光漩涡里面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狂风扯乱了她的头发,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映着金灿灿的光芒,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的神情极是惊骇,被漩涡向最深处扯去,却拼命的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唐希言的手。 “暖暖,”唐希言又惊又怒,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挡,跨不出去一步。 他亦拼命的递出手去,心里生出一种预感,如果就这样放任雪暖陷入光漩中,他这一辈子就再也不可能见到雪暖了。 两只手最近的时候,只相差仅仅一寸。但就是那么一寸,他们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跨越。 于是站在一寸之外,生生相望,将彼此刻进灵魂里去。 他生生的看着心爱的人儿被光漩一寸寸的带着远离他而去,顷刻间根本无法思考,满心满脑只是反反复复的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双唇却抖抖嗦嗦问不出口。 那一刻,仿佛也是一生了。 他用不知道是一刻还是一生的时间,站在一寸的方外外,眼睁睁的看着她哭喊着他的名字,拼命的挣扎,却无能为力,一分分被那金光吞噬,直到消失不见。 他眼睁睁的看着,命运如何在送给他一个珍宝之后,又亲手带离了他。 看她,是如何的在自己身边,消失不见。 他却,无能为力。 当唐唐听到声音,赶到雪暖房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的堂哥单膝半跪在床前,还维持着伸出一只手的姿势,愣愣的回不了神。 轻轻的风吹过,垂在窗前的紫色小风铃打了个旋儿,叮泠泠的,声音清脆,雪色的印花床上,被褥有些凌乱,空气中还残余着些许属于雪暖的味道,那个精灵如狐狸一样的女子,却已经从他们的生命中走出。 “希言,”唐唐慢慢的走近唐希言,唤着。 唐希言缓缓的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在唐唐面上定了一会儿,似乎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唐唐,你知道么,暖暖她刚刚,暖暖她刚刚就这么,就这么不见了。” 他用着缥缈的语气复述着刚刚的景象,仿佛相信,只要这样,他说的事情就是缥缈的,回过头去看,雪暖还坐在那里,未语笑盈盈。 “我看错了对不对?那不过是个梦,一个梦。”他喃喃道,望着妹妹,想要得到唐唐的肯定,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坚定的相信。 可他却失望了,面前的唐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希言,”她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唐希言的心沉了下去,从堂妹的神情上猜到了一些东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想起前些日子雪暖的奇怪表现,很多次她看他的神情,都像是在诀别,可是,当初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她会离开他的生命。 他更想不到,他最亲爱的妹妹,唐唐。日日里看着他和暖暖诀别,明明心中洞若观火,面上却不现一点痕迹。 “你早就知道,”他觉得自己被最疼宠的人背叛,“你却没有告诉我?” 从小到大,唐唐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哥哥对自己用过这么重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禁不住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是雪暖不让我告诉你的。” “呵呵。”唐希言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跟你说,”他起身,经过唐唐地时候,脚步略微摇晃了一下。 “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她。”唐希言敛了神情。肃然道。 “哥,”唐唐扬声叫道,扑到他的身上,“你不要去找了,你找不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唐希言的背上。 “为什么?”他短促一笑,哑声问道。“我试试看,也许能找到的。” 上一次。他发现了雪暖的身世,暖暖躲着他,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谭家看到了她地踪影。 最多,最多花上十个。二十个,哪怕成百上千个一天一夜,哪怕她被带到了天涯海角,只要他坚持,总能找到的。 唐唐抽抽噎噎地摇着头,想要告诉他原因。却哽住了喉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走廊上的灯啪的亮了。站在门外的陌香在光影中落下一个清华的侧影,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来,“她已经回到原处了。” “回到原处?什么意思?”唐希言重复道,眸中染上一丝希望,“你说,她回她地老家长白山了?” “她没有回长白,她只是,”陌香停顿了一下,漾着倒影的双眸掠过一丝不忍的光芒,“回到你捡她的那个路口去了。” “你是说明珠广场?”唐希言怔了一怔,“那并不远啊,很快就能到。”一丝灵光忽然掠过他的脑海,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敏锐察觉,“你是说……?”他想着适才陌香的语气,犹疑询问。 陌香轻轻颔首。 “怎么可能?”唐希言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来,“这太荒唐。”他地笑声越来越大,忽然捂住脸,也捂住了倾下的泪水。 他知道,那是真的。 “对不起,希言…….。”唐唐泣不成声,“我很早就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雪暖的身上,有一个诅咒。” “诅咒?”“……是的。” 他静静地听着她不曾告诉过他的往事,脑海里荡荡悠悠,慢慢想起那一日,他在谭家找到她的时候,她问他,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办? 他是这样回答的,“我会对你好到你舍不得离开。” 其实,那时候,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发一言地离我而去,我会费尽心力地寻找你的下落,直到你亲口告诉我一句,你爱我,或者,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那是属于相爱男女地坚贞誓言,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他心上的人儿不在他的碧落和黄泉,他能够怎么办? 可是,“我总是要去看看。” 他披了衣服,蹬蹬蹬的下楼而去,唐唐从后面追出来,“哥,你要去哪里?” 陌香抱住她的腰肢,阻住她的追逐,“你让你哥哥去找找,他才能安心。” 傍晚回来的时候,这个城市的雪已经停了。而现在,唐希言开着车倒出朱雀街,车窗外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车顶上,车盖上,沙沙的,很快的就积了一层,履之无声。 那一日,他穿行在大雨中,暖暖从车前跃过,回过头来,他看见她的眸子,静静的,深刻的哀伤。 那一日,她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从桌上抬起头来,看见她狭长的凤眸,微微颔首,纵然在笑,也透出一种清思来。 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他想,她还是一只狐狸精吧。但真正让他喜欢的。并不是她狐狸一般的美貌,而是她的善良,她的温婉,和温婉里透出地朝气。 多奇怪,一只狐狸也可以是温婉的。 他总是想,这个狐狸一样精灵的女子,是上天赐给他的福,要不。茫茫人海,为什么偏偏让他遇到了她。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是多么陌生,陌生到非要到她离开了,他才知道所有的存在。 莫怪乎,莫怪乎,去年今日。他初遇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哀伤清华。 可有他如今悲伤? 一滴泪水划过他地脸颊,凝了一会儿,落下来。 雪夜里,街上没有多少车,唐希言开的很快。车子吱地一声一个拐弯,明珠广场已然在望。 车轮深深的陷在雪地里,冷风呼呼的刮进来,唐希言猛的一颤,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暖暖。”他扬声叫唤。 “暖暖,暖暖,你在么?” 四周无人,只有天际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其中一朵落在他地睫毛上,慢慢的融化。 在融化前的一刻。它可曾沾染上些许人的体温? 雪花落在唐希言的发上。眉上,衣上。很快的,他全身都笼上一层白白的雪色。偶尔,一辆车从广场经过,看见一个即将成形地雪人,都有些困惑好笑。 陌香走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唐唐坐在大堂中,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欲睡未睡,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低低地声音,唐唐骤然惊醒,跳起来拉开门,伴着飞进来的积雪,看见了摇摇晃晃的唐希言。 “哥,”她惊叫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门外的唐希言,脸色惨白,眉间发上,都染上一层白白的雪,雪受不得人的体温,泰半都融化成水,渗湿了他地衣服,渐渐地,结成冰。 唐希言却充耳不闻,静静的被唐唐牵着在沙发上坐下。 “阿陌,”唐唐回头道,“打一盆热水过来。” 她发狠似地拽下唐希言身上大湿了的衣服,将毯子披在他身上,又拧干了热毛巾为他擦拭,本来不想的,但一滴滴热泪啪嗒嗒的落了下来,“哥,”她轻轻叫唤,鼻音浓重。 唐希言似听见了,又似没听见,既不抬首,也不低首,只低低的道,“我找不到她。”声音喟叹。 “哥。”唐唐哇的一声抱住他,“你真的决定要找雪暖么?” 唐希言一个激灵,立刻所有的神智都回到了身上,定定的看着妹妹,“唐唐,你什么意思?” 唐唐慢慢的握紧了拳,“我再之前就想过的,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你和雪暖爱的不够深,那么分开了也就分开了,虽然会伤心一阵子,但总会好的。” “那如果我非常非常爱她,下定了决心,就算这辈子都见不到暖暖,也不改变呢?”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唐唐,步步紧逼。 “你毕竟是我最爱的哥哥,”唐唐虚弱一笑,“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哪舍得你这么痛苦?” 听唐唐这么说,竟是还有希望的了。 不远处,陌香不赞同的望过来。唐希言按住心中欢喜,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说?” “雪暖因为她身上的诅咒,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唐唐垂眸道,“我们没有办法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却还可以反过来,让你也回到过去去。” “什么意思?” “你知道,”唐唐慢慢道,“我这个络家的女巫,虽然本事微小,但也不全是胡吹乱气的。我络家有一种法术,就是穿越时空。只要哥哥相信我,我可以试着让你穿越回到过去,回到去年你初遇雪暖的那一天。” 第二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2) “什么意思?” “你知道,”唐唐慢慢道,“我这个络家的女巫,虽然本事微小,但也不全是胡吹乱气的。我络家有一种法术,就是穿越时空。只要哥哥相信我,我可以试着让你穿越回到过去,回到去年你初遇雪暖的那一天。” “只是,世间万物万事,都自有命理定数,若非冥冥中自有安排,强行穿越时空改变命运走向,是会违背命数的,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唐唐颦起眉,显得心事重重,“所以,希言,我希望你想清楚。” “不需要再想了,”唐希言扬眉,“我相信你。” “那好,希言你上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 “不。”唐希言坚决道,“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唐唐愕然,“可是你受了凉,不好好照顾,会重感冒的。” “我没关系,”唐希言柔声道,“就算感冒,撑一撑就过去了,但暖暖等久了,会伤心的。” 唐唐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她习练术法已经有些时日,因为上次被安香抓到,更是被危险激发了生命潜能,进入了心传阶段,但那都是操纵植物。这一次要送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指定的时空指定的地点,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那个人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她不能容许他出一点点差错。 所以,她还是回归了最古老原始的方法,使用精油。 唐唐上楼,取了上次用剩的终相遇精油,滴入铜珐琅饕餮香薰炉,在红铃蜡烛的热力相助下。很快的,梦生花淡雅的清香就弥漫了一室。 “希言,”唐唐灭了灯,暗夜里,只能看见她淡淡地轮廓,声音担忧,“你真的决定了么?” 唐希言不语颔首。 唐唐叹了口气,慎重了心思。从坎位依次踏过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逢,踏河图罡。步至离位,念动咒语,催动时空在这一时刻停顿下来,凝心凝神拉开一个缺口。 遇到了陌香之后,她才知道,那一次她贸然使用术法沟通时空。究竟有多么危险。也许是因为络家先祖和道门关系密切,络家的术法,其实有很多设计周易八卦,和道家基础要义脉络呼应。那时候的自己,像是一个空手入宝山的孩子,连一把铲子都没带,却想抱起庞大的金砖。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因缘,只怕会被金砖压死。 如今,她渐渐长大,随着陌香知晓了更多道家事,心态上越发谦逊起来。对生命对自然也慢慢有了一种敬畏之心,各种术法,不能再当做好玩的事情看待,每做一步,都要谨慎。 唐希言看着唐唐闭眸吟唱的样子,忽然有一种奇妙地感觉。仿佛在这一时刻。时间忽然凝滞,不再向前。触目所及不会衰老。不会腐朽,将与天地同在,直到地老天荒。 而本来虚无的面前忽然拉开了一道口子,仿佛一座长长地甬道,房中无光,所以从甬道中传来的光线分外清晰,像水面一样晃荡了一下,渐渐稳定下来,极远的而又是极模糊。 他转首,就着淡淡的光线,看见唐唐凝重的神情。 “快点过去。” 滚滚汗珠从她的额上沁下来。 唐希言不再言什么,举步跨进那道虚无地甬道,沿途是极亮的白光,刺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摸索着走了一阵,忽觉得脚下一实,却已经是到了。 那是一座整洁的办公室,条理井然,除了居中放置的宽大红原木桌上文书凌乱无章,其他地方都拾掇的很干净,大理石的地面上被拖地纤尘不染,光可鉴人,明显的昭示出,有人细致的照料这里。 这是他的办公室。 唐希言轻轻回头,将他送到自己的办公室地时空甬道已经缓缓消失在虚无中,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只是不知道,他在心中慢慢问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走到办公桌前,漆黑的眸子盯着杂乱放在上面的文书,最上面的一份,是和同城一个公司的商业合同,落款时间,是200年1月。 果然是去年的时候。 只是,他也有些不肯定,自己是去年一月具体哪一天看地这份合同…… 一阵腥湿地气息从喉头涌了上来,他举拳在唇,堵住了出口的几声咳声,看来,淋了小半夜地雪,果然让自己受凉了。 他举头看了看窗外,天气很阴沉,有些许的墨色,似乎马上要下大雨。 扣,扣,扣。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分外清晰,“唐经理,”一头伶俐而柔顺的短发的林雅轩敲门进来,“我来送资料,这是总裁明天要要的。这几天看见你每天上班,都不是从以前朝阳小区开过来,唐经理莫非有小女朋友了,和人家玩新兴的同居?” 她的声音轻柔,于唐希言而言却不斥于轰隆隆的雷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唐希言又咳了一声,原来那座时空甬道是将送到了那个下午,他开车回家,然后遇到暖暖。 “唐经理,你的面色有些不好呢,莫不是受凉感冒了。”林雅轩还在絮叨,唐希言神色一紧,取了车钥匙,越过她冲出门去,耳边还传来林雅轩的惊叫声,“哎,唐经理,总裁要的东西你还没有签名呢。”他也无心管顾。 天色有些昏沉,他将车开的很快,因为这次没有林雅轩的打扰,到明珠广场的时候,大雨还没有落下来。 “暖暖,暖暖?”他扬声叫着暖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霓虹闪烁的广场。在暴雨欲来的天空下,有些黯淡。时而有些行人匆匆路过,赶着在大风雨到来前回家,看见年轻地男子喊着情人的名字,摇了摇头:这年头,浪漫也是要讲究时间的。这种风雨欲来的天气,还是回家喝着暖融融的茶坐在床上看电视最舒心。 “暖暖,”明珠广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唐希言来回走了两遍。去年的今天,不,也许就是今天,他开车差点撞到暖暖的地方,更是前后经过了好几遍,却还是找不到半点雪暖的踪迹。 大雨终于下下来了。顷刻间,就将广场上地人浇了个通透,人们慌慌张张的四处散去,寻找躲雨地地方。唐希言在雨幕里抬起头来,前额上的短发被雨水淋的帖服在额上,雨水织成了一张雨帘,打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泞,天色愈加黑了,透过那张雨帘望过去,五米之外,已经开始模糊。 唐希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走到了一家商店檐下,看着铺天盖地的雨势,一时间有些迷茫。他知道,他一定要在最短地时间内找到暖暖,告诉她,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就算上天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就此认命。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没有辜负我的誓言。 可是,他看着店外愈下愈大的雨势,暖暖,你究竟在哪个角落? 从领口沁下去的雨水刷过肌肤,刺骨的冰冷和到烫手的灼热体温中,不消片刻,便像小溪汇入大海一样,消失无踪。唐希言渐渐觉得,自己地身体,像一座火炉一样的燃烧,一个信念在他的心田上反复翻腾,找暖暖,找暖暖,他默默念着,好像一把火在心中燃烧。 “这位先生:” 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白色制服的女服务员从灯火通明地柜台里绕了出来,“你要选一件衣服么?”她看着唐希言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 原来,这里是一家外贸服装店。 唐希言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衣服。他微微笑了一笑,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反正,在他的记忆中,这场大雨一时半会歇不了,他要找暖暖,总是要淋雨的,就算换了新衣服,等一下,也是要淋湿地,何必麻烦? 女服务员地估计遭到了拒绝,面上甜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微微发僵。 唐希言轻轻嗤笑了一下,移步出了这家外贸精品店。 “喵呜,”一声猫叫,极微弱地,唐希言正要继续进入雨幕,去找寻雪暖的踪迹,听了入耳,忽然那一步,怎么也跨不出去,霍然回头,原来,在外贸店的隔壁第二间店面,是一家宠物店,寄养着不少可爱的猫狗,卖给这座城市里有足够的爱心和耐心养宠物的人。雨越发大了,也许是觉得不会再有生意,看店的年轻店主决定关门休息,已经拉上了一半的卷门。 暖暖会不会被她们捡到了,当作走失的宠物,打算出卖? 唐希言这样想着,仿佛看见一道明亮的曙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敲打着已经关上的店门,“开开门,开开门。” 店门还没有锁,所以拉上很容易,穿着线色白毛衣的店主探出了头,看着唐希言的狼狈,很是诧异,“这么晚了,先生要选宠物么?” “你们这里今天有没有捡到一只狐狸?” “狐狸?”女店主好笑的重复了一遍,“先生说笑吧?” 的确,现代化的都市里,就算当真见了,谁又会往狐狸上想,谁又曾见过浑身雪白皮毛的狐狸? “那有没有猫?” “我们这里有各种品种的家养猫,”店主热心的介绍,“先生你要哪一种?” “长的像狐狸的有没有?” “看来先生真的很喜欢狐狸啊,”她掩口而笑,“有几只狸猫,先生,哎……”她还没有说完,唐希言已经往她指的方向去了。 真是毛里毛躁的,她皱眉思忖。正要跟进去。一袭红伞出现在视线里,伞在她面前收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老板,你们这里卖猫么?” “里面看。”女店主迎她进来,心里嘀咕,今天真是奇怪,大雨天的。偏偏比平日生意还要热闹。 不是,不是。都不是。唐希言匆匆看了一遍,不死心又重头再看,可是,全然没有。 笼子里或坐或卧着不少只猫,毛色不一,没有一只有雪儿的灵性风采。端坐在那里,比最淑女地淑女还要淑女。 他失望的说不出话来,抹抹脸,正要往外走,却听见刚进来的女子说,“这些猫都很漂亮,我都不知道选哪一只了。”边说话边偷偷打量着唐希言一身湿透的狼狈。面露些许不忍之色。 唐希言推开门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停在了宠物店的门外,车门推开,带着墨镜的少年拎着一样泥泞泞的东西地后颈走下车来,身边有身材结实的大汉为他打伞。大大地伞檐,遮住了声势浩大的雨水。 “你们这里的宠物店,收不收流浪猫?”少年随手一丢,将手中的猫丢在了店中地毯上,取下墨镜,不耐烦道。瞥见了适才前来选猫的女子。冷笑一声,“不识相的女老师。原来你在这啊。” 这一切地一切,唐希言都没有看到,听到,他的全副心神,在那少年刚刚下车的时候,就全部停在了少年手中拎着的动物身上。 暖暖。 纵然和初识的时候一样,倾盆的大雨让雪暖全身狼狈,一身的泥泞,再也没有平日里一身清清爽爽地时候的灵性风采,唐希言还是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认出了她。 也许是因为,找到她的信念太强烈;也许是因为,她是他心上的姑娘,她地灵魂,楔在了他的灵魂里。 也许是因为,这是每年里雪暖唯一一次允许自己丢掉淑女的风范,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美丽的皮毛溅到了雨地里的泥泞,遮去雪狐狸月白风轻地风采,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这样,别人就看不透她的悲伤;只要这样,她就可以少痛一点。 可是她不知道,纵然雨水将她地全身都浇透,染上泥泞,她的眼眸,还是无法掩饰她的悲伤,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一只有心事的狐狸,将心事埋的很深又很浅,无可奈何,徒然悲伤。 很深,所以穷尽天地,也无法解决; 很浅,所以不须用力,就能轻易想起,翻来覆去的折磨她自己。 充满不善的话语让那个女子愣了一愣,本能的竖起了刺猬的刺,看着少年怔了一怔,“你是谁?” “暖暖?” 雪暖闭着眼睛,任自己像一具死尸一样趴在地上,她不想去看,她这新一任的主人是谁。因为,这一次的离别,她伤的比往日的每一次都重。所以听见唐希言不敢置信的轻唤,她苦笑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滴泪水,混着雨水,从脸颊上落下。 “自然是收的。”女店主看着少年手中的“狸猫”,全身都是泥水,将自家店中的毯子弄的不成模样,也看不出原来的长相,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唇,可是看着为少年执伞的壮汉脸上的气势,不敢抱怨,勉强笑了一笑。 “暖暖?!” 这一次,不仅有了声音,还有了触感。她被一双手给抱起来,拥在怀中,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清爽中夹杂着一些淡淡的雨水味道。 雪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开了 陌香(柳寄江)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19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19部分阅读 的睁开了眼眸,在唐希言怀中抬首,看见他欣慰的神情。 好漂亮的眸子。 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落入女店主和女老师的眼中,都是一声喝彩。 “苏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少年不善的微微眯了眼睛,“考试才过去没几天,你就忘记了?” 女老师怔了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少年道,“你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夏颖真?” 唐希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 雪暖不敢置信的想。 这个认知顷刻间充斥了她的思维,让她无法思考。 “夏先生好,”女店主笑容可掬。并不知道,这个简单的名字,代表的是北京城地下一股极庞大地势力——天鹰堂,“你打算把这只猫送给我们店里么?” “嗯,”夏颖真淡淡颔首,无聊的往停在店外的轿车看了一眼,“照我说,直接开车压过去就是了。偏我妈心软。” “少堂主说的是,”持伞的壮汉低低笑道。“只是不要让夫人听见。” “等一等,”唐希言出声喊道,“这是我家的猫。” “你家的?”夏颖真顿了一顿,看向唐希言。 “我说这个谎做什么?”唐希言扯了扯唇角,“她的名字叫雪暖,一向在我家住地好好的。昨晚因为一些原因,出走了,我找她找了好久,终于在这里找到了,谢谢夏少爷帮忙照顾她。” 他地语气诚恳,苏江听着不忍,插口道。“你看这只猫在他怀中的模样,就知道他的确是认识这只猫的。夏颖真,你就把猫还给人家吧。” 夏颖真本来只是想在不违背车中母亲意思的前提下,尽快摆脱麻烦,对猫究竟落在哪个人的手上。并不在意。此时听了苏江地话,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疼疼的火星在心中冒起,就是不想让苏江称心如意,冷笑道,“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的好老师不成。有什么资格指挥我?” 苏江被他一噎。雪白的脸蛋迅速涨红,说不出话来。只气的道一个字,“你,你……” “我怎么?”夏颖真负着手站在店中,骄傲如狮虎,“别说我怎么知道他说的真的假地,就算是真的,什么一向住的好,我看他一定虐待自家猫了,否则大下雨天的,哪家的猫不知道回家,还特意躺在马路中央,等着车来压?” 找到了雪暖,唐希言地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好笑的看着这对剑拔弩张的男女。此时,他们不认得他,他却是认得他们的,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他们将经常来拜访他家的品香坊,吵架斗嘴外加——谈情说爱。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地,明明两个人价值观人生观截然不同,年纪有差异,又是师生地身份,偏偏吵着吵着,也吵出了情感,纵然众人不看好,他们却我行我素。 所以,纵然情势紧张,他却半点也不为他们担心,微微笑道,“你们继续,我先带我家暖暖回家了。” “慢着。”夏颖真冷然喝了一声,他身后的黑衣壮汉立刻出手拦下了唐希言。 “人走可以,猫留下。” 唐希言怀中地雪暖眼睛轻轻一眯,就要发作,他连忙伸手抚她颈后的皮毛,安抚她的脾气,抬头看着板着脸的夏颖真,叹了口气,他无意识的将他们当作一年后的夏颖真和苏江,有见过数次面的情分,却忘了,他们此时只是一年前的夏颖真和苏江,和他自己素不相识。 他一介普通人,自然不是天鹰堂好手的对手,又不想借助雪暖的力量离开此地,只得道,“夏少爷,我和秦墨交情不错,看在他的情份上,你能让我带着我家暖暖走么?” “秦墨?”夏颖真怔了一怔,想起学校中素有贫穷花花公子之称的秦墨,“我和他并不是很熟啊,”他慢慢道,“可是,”想起英语考试中“秦墨”助他一臂之力,他尚欠他一份情,“算了,”他并不在乎雪暖到底是不是面前人的猫,只是没来由的堵着一口气,“你走吧。” “秦墨,”苏江因为这个名字,又想起她生命中的污点的那场英语考试,轻轻哼了一声,“就是你们两个抄袭,还不承认。” “你说什么?”唐希言抱着雪暖离开的时候,夏颖真正暴跳如雷,他的声音,渐渐落在唐希言和雪暖脑后了。 没有找到雪暖的时候,唐希言的脑中心上,积存的许多句话,想说给雪暖听,可是,真的找到她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她半响,方嘶声道,“我来找你了。” 话刚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雪暖急的直眨眼,“你淋了这么多雨,肯定受凉了,赶快回去了。” 他看了她很久,才回过头去,踩下了油门。 “上穷碧落下黄泉,”车子开出去的时候,他很轻很轻的道,“我做到了。” “笨蛋笨蛋笨蛋,”雪暖骂道,“唐希言是大笨蛋。你就算找来了有什么用呢?”她的声音凄凉,“再过了一年,你怎么办?” “那我就再回来一次,找你。”他坚决的道,毫不犹豫。 他的眸子像是一片黝深的海,她的泪水落到了里面,激起一个又一个涟漪,“唐希言你看路。”她吼道。 他轻轻拐过一个弯,不再看她。雪暖静静的听他轻轻道,“我陪你关在这一年里,永不超生。” “可是,”他故作玩笑,“你下次,可得待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可别叫我好找,又淋了一声雨。” 雪暖的心一酸,纵然有再多话,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口。只能不说,沉默的陪着他,开过徽明大学,拐进朱雀街。 大雨依旧没有歇,他们像是湾洋中的一只小船,上下颠簸,远远的看见品香坊的灯光,明亮温暖,仿佛海中的指航灯,让人心中安宁。 那是他们的家。 可是,雪暖的心中无法安宁,因为今天并不是普通的日子,按理来说,她应该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不应该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在她所熟悉的人的记忆中,她应该是不存在的。 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这让她,怎能安心? 唐希言停下车,抱起她,“不要担心,”他似乎知道她心中所写想,温言劝慰。 “希言,”楼上,唐唐似乎听到他们的声音,蹬蹬蹬的下楼来,拉开了门。 一室的温暖扑面而来。 “哎呀,暖暖姐姐,”她朝唐希言怀中的雪暖眨了眨眼睛,“希言可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她忽然眼中一热,落下泪来。 “不要哭啊,”唐唐慌了,“我可没有欺负你,上天为证。”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她所爱的人,还记得她的存在。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唐唐,”陌香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蒙顶甘露站在楼梯口上,微微的皱起了眉,“你站在门口堵着他们算什么?他们都淋了雨,赶快让他们去洗个热水澡,不要着凉的太厉害。” “哦,对,”唐唐恍然,连忙拉着他们进来,“希言,你赶紧去洗澡,我去帮你拿衣服。至于暖暖么,”她微笑道,“你的房间在哪里,你自己知道,不用像上次那样,要我帮你洗了吧?” 泪水还凝在腮边,她却已经微笑了。 “唐唐,”陌香转过楼梯的转角,淡淡道,“这一次其实你冲动了。” “本来,他找不到雪暖,无可奈何在之下,几年之后他也就淡了。如果你不告诉他可以帮助他穿梭时空的话。” 唐唐从楼关回过头来,略略低首,看着陌香半掩在阴影中的脸,很多时候,他的面上都是一片淡淡的神情,仿佛最冰润的好玉。 “也许是这样。”没来由的,她的心有一点点冷,“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陌香,我做不到。” “你知道么?当我看到希言拼命的找雪暖,那么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就受不了。希言从小就疼我,我明明能帮他一把,我怎么可以一直当作没有这回事?” 陌香慢慢的走上来,淡淡一笑,有月亮清洒的光辉,“好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必再说了。”他拍了拍唐唐的头发,亲昵道,“天也迟了,睡吧。”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吧,唐唐凝望着陌香的背影,慢慢在心里想到:陌香,你是很理智的人。看任何人,任何事都用理智的眼光,好像整个世界在你眼中都是淡淡的一痕笑。有时候我觉得,你看待那些事情,只有当做或是不当做的区别。这样不是不好,可是,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你也能像希言为雪暖一样,为我奋不顾身一次呢? 你瞧,人真是贪婪的动物。最初的时候,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光明正大心甘情愿的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当我开始有些走进你的内心之后,我却祈求的更多起来。 “时空,是一种很神秘地东西。” 初初沐浴过的唐唐。用干燥的大毛巾包住自己的头发,跌坐在宽敞舒适的沙发上,银铃般的笑道。 这一段日子,对唐希言,对她,对陌香,都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对唐希言而言,他们完全再重复的过着已经经历过一遍地旧一年的生活。对每日里会发生地事情都了然于心,日子过的自然轻松而了无心意。却对这种状态有着难以理解的困惑。 “陌香和我与哥哥不同,”唐唐向着雪暖解释,“哥哥是穿越了时空甬道回到2005年,所以,过去这一年里发生的一切在他心中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记忆深刻。我们却只是被动知道了一些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往后地日子。对我们还是新的一天。” “所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刑法专业课本,皱眉道,“这玩意儿,我还是得在学一遍。” “是啊,”雪暖嘴边的笑容有一些苦,眉眼微挑。若有所思,“时空,果然是很神秘的事情。” 之后,唐希言得了一场很严重的风寒,病还没有好干净就急着回去上班。这时候。吴秘书还没有开始请产假,雪暖自然就赋闲在家。一对小情人度过苦难得到重生,黏腻的空气里都有淡淡地甜味,只有每日里唐希言出去上班的时候,才会分开一会儿。 “雪儿”唐唐试探着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雪暖轻轻颔首。凝视着唐唐,目光渐渐郑重起来。“你们不忍心看我遭受诅咒,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补偿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和希言回品香坊,安然享受这份幸福,是对是错。要知道,天地万物都有它的秩序,你们这样错,虽然没有恶意,可是客观上破坏了它,也许会遭天谴地。就算不会,当这一年又运转完,我们还是会分离,那时候又怎么办呢?难道再重来一次么?” 她面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刻骨的哀戚,“我背负着这个诅咒这么多年,所以我知道困在一段时间里走不出去,是一种多么悲哀的痛苦,没有一点希望。我已经忍受这种痛苦这么多年,难道要让我爱的希言也陪我一同痛苦?” “这苦,我一人受着就够了。”哀戚到了极处,就是一种面无表情,“你们的情,我领;如今的日子,我过地很开心。可是这就够了,让一切回到正轨吧。” “反正,我地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成为一种绝望地倦怠,“生命里重复着同一年,所有我爱的人,都将离我远去。” “如果你这样想,就根本对不起我哥哥坚持回来找你的决 唐唐腾的跳起来,大声说道。 她的脸因为气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嫣红,“这个世上,有很多人爱过你。他们不认得你了,那不是他们的错,只是因为,再这个从新开始的时空里,他们根本不曾遇到过你……,.。” “可是,总有人是记得你的。” “雪儿,你可想跟着我去看一看?” 雪暖缓缓的一笑,她的心思还没有恢复,所以那个笑容只是浮在她的脸上,看着很不真实。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一只最美丽的假笑的狐狸。 “他们不记得你,我就带你去有记得你的他们的地方。你敢不敢跟我去?”唐唐昂起头来,冷冷的看着她,目光有些挑衅。 生亦无欢,又有何所聚?雪暖淡淡扯了扯唇角,将兰花一样纤薄的手腕交给了她。 她仿佛闻到梦生花淡淡的清香,耳边,唐唐轻轻念动咒语,拉着她欲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脚下忽然有些黏力,用尽全身力气也迈不出步伐。唐唐冷哼了一声,又念了另一道咒语,左手掐着奇怪的符诀,射出一道金光,轰在她的脚边,溅起一地碎屑。她脚下的黏力似乎被吓的一退,于是她提脚就走,仿佛跨过了呼呼的风声。无数的景象在身边飞奔而过,停下来地时候,站在北京市一处居民楼前。六层的居民楼有些破旧,一楼墙上用红字写着大大的拆字。 “这里是哪里?”她觉得有些眼熟。 “小花猫,满地跑,长胡子,没有了。”追赶着花猫的八九岁的男孩跑着经过她们的身边,“哎。”后面跟着一个女孩,“余飞。你欺负一只猫算什么本事?” “是他?” 都长这么大了? “这座楼,什么时候要拆了?”雪暖的语气不无伤感。 唐唐转首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我带你来的,是2006年。” 她忽然浑身一震。 二楼当着楼梯口地一间屋子,拎着大包小包的白发老人走出门。回头看着这件为她遮蔽了数十年风雨地屋子。 “临老临老,居然还要搬家。”她苦笑一声,频频回头,下了楼。 一年的时光,余奶奶显的更加苍老了,纯白的头发飘扬在风中,脸上的纹路也更见深刻。雪暖眼睛一酸。赶过去替她拎起手上最大的一个包,“奶奶,我帮你一把吧。” 她怔了一怔,微微抬头,愈加严重地老花眼迎着光。好一阵子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好,多谢小丫头啦。” 唐唐也上前帮忙提了一个包。 “政府拆迁,没办法。”余奶奶絮絮叨叨,“我倒也不怨。可是,我搬了家。我家小白要是回来了。找不到我,该怎么办啊?” 雪暖身子一颤。手上的包险些滚了下来。 “哎呀,小心。现在的年轻人啊,身子越来越弱了,拎个包都拎不动。” 送走了余奶奶,雪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换个地方走走看吧。” 她轻轻点头。 这一次,她们去的是一个社区。 2007年地时空,女教师已经去世,留下一个年轻的女儿,在一年中极少的警校放假的日子,回到故家中坐一坐,也不知道要陪谁。 “妈妈,”她独自一人说着话,不去想,其实她的妈妈早就听不见了,“我一个人过地也很好,只是你不在了,我就顾不上这个家了。“哦。”她忽然想起来,“我跟隔壁家的沈妈妈说了,若是贝贝回来,请她照料一下,也尽快通知我。” 雪暖蹲在门外,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她们继续往前走,走过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看过写手空寂的公寓,息了影的女明星一心为夫洗手做羹汤;打工妹认真工作,终于拿到了工资;银行女职员换了工作,卖掉房子;少年情侣终于结了婚,继续吵吵闹闹…… “你看到了么?” 她缓缓抬起头来,轻轻颔首。 但是唐唐欣慰地抿唇笑了,因为她看见了雪暖眸中闪亮晶莹地光。 她以为他们将她遗忘,却从没有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们用另一种方式记住了她,在她所触摸不到的生活里。只不过,有些人记得深些,有些人记得浅些。但时光磨洗,他们都会记得,在生命地某一年里,他们曾经养过一只猫,她有着雪色的毛发,走起路来优雅如人世淑女。 她的存在,从来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唐唐的眼睛眯成一道浅浅的月牙,“我们回去吧。” 她跟着唐唐向回转身,衣袖微微翻飞的时候,就着梦生花的气息,偷偷瞥见了来时路上的远方,长大了的男孩用着遥想的回忆口气,“我今生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猫,是在一次妈妈接我回家的马路上。” 她想,她的心底也有一朵梦生花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唐希言已经下班了。看见她和唐唐回来,心急的迎上前来,“你们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出门了呢?” “当我们不认识回家的路么?”雪暖爱娇的看了他一眼。 唐希言一怔,“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雪暖,“你比前些日子开心多了?” “哪里有?”雪暖笑意盈盈,清艳直逼人眼,柔声道,“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直都很开心啊。”她轻轻叹了一声,“有这样一段日子,就算日后分离,我也都认了。” 唐希言被她的好话给逗的半分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无奈道,“不早了,吃饭吧。” 雪暖微微颔首,故作欢乐,“我闻到好闻的味道了,今天吃什么?” 品香坊里一片欢乐,只有陌香微微皱眉,于一片祥和氛围中,察觉出一丝变味来。 第二十一章 暖雪(1) 每日里重复着做记忆中已经做过的事,重复着去年已经决定了的决策,对于唐希言而言,生命渐渐变的非常枯燥而没有挑战性。便花了更多心力去陪雪暖,每日里空暇时间,都与她共同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过着与这座城市其他情侣一样的情侣生活。 眼见的雪暖一日比一日开朗幸福甜蜜,唐唐笑着打趣,“这才叫好的蜜里调油。” 这一日,唐希言经过王府井大街的时候,瞅见街上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一时兴起,拉了雪暖出来试吃。 “你知道的,”他剥了一个龙虾,用餐巾纸擦手,“这家店过一阵子就会声名鹊起,到时候想来吃都要先预约了。哪有现在开业八折的好事。”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眸中都有了钻了时空漏洞扮一回先知的小小得意。 从二楼宽广的窗子往下望过去,傍晚的王府井大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穿着清薄外衣的男子在街那边侧过身来,微微抬首。他的头发直落到肩,露出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淡,有些远。纵天下繁花如锦,藤葛成荫一片灿烂,这个人,也不过是一季漫天的飞雪。 经过街角的人,都不禁慢下了脚步。 “好漂亮呢。”唐希言也不禁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扣桌笑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比秦墨更漂亮的男人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碰到一个,平分秋色。” 大街上,男子侧耳听了听动静,慢慢的走过来。他的眼睛虽然漂亮,但似乎没有焦点。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果然。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雪暖含笑垂眸,“是啊。” 该来的,终究会来。 “希言,你等一等我,我有一下事去。” 说话的时候,雪暖微微偏着头,神情平和。1——6——唇边还带着一抹安然地笑。唐希言看着她起身下楼,然后。走到那个盲眼男子的面前。 “三哥。” 许久未见,盲眼男子面上却没有显出半分念旧之情,只是淡淡颔首,“好久不见。” “你应当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自然知道。”雪暖嫣然一笑。 “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们。” “既如此,”他颔首。“你就跟我回去吧。” “等一等。”雪暖忽然扬声道,待看到三哥询问的神情,又慢下了语气,“我想和他告别一下。” 楼上,唐希言觉得不对劲,结了帐下来,看到雪暖面上的神情。心沉了下去,“怎么了?”语气沉重,却没有惊讶之情。 “没怎么啊?”雪暖吸了吸鼻子,故作欢快道,“你以为你们这么取巧。真的能长久下去嘛?我在人世中种种举动,我曾爷爷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回,他觉得我逾矩啦。” “唐希言,我用不着你了。” 她转过身去,让自己不再看他,却不能让自己不流下泪来。 希言。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在过去生活。这样。我会舍不得的。请你,回到你地正轨上去。当我只是你记忆中的一个过客,就像风吹过水后,风还是风,水还是水。可好? “三哥,”她走上前一步,牵起盲眼男子地手,“我们走吧。” 盲眼男子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转首“看”着的唐希言,“你就是最近陪着我家这个傻傻的小妹的男人?” 唐希言颔首,面上淡淡,神情莫测。 这个男人性子有些沉稳。雪斛光淡淡思忖,究竟是绝望放弃,还是另有打算?也许,他可以期待,生命里,还有再见的机会。 “多谢照顾……,.。”他微微屈颈,代雪暖致谢。而雪暖站在他身侧,还是没有回头。 盲眼男人屈颈地动作很是优雅,可以想见雪狐风采,已见的一男一女,都是这么卓尔不群。 而唐希言,就这么负手站在餐厅门前,眼睁睁看着雪斛光有礼告辞,任由妹妹牵着自己的手,缓缓的向前走。 他走的很慢,从背影上看,倒像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盲人,没有任何特别。而他是忍着多大的冲动,才没让自己蛮横地冲上去,一拳打倒他,将心上的姑娘带回来。 那对仿如天上谪仙的兄妹,缓缓向前走,已经融入人群之中。 这一日,是唐唐好友卫微的生日,唐唐去参加她的生日晚会,回来地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陌香在客厅等她,她进门的时候,看见陌香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清亮如星。 “你的哥哥走了。” 陌香一句话,就将她从沉醉中拉出来,“你说什么?希言怎么了?” “雪暖被带回长白山,他坐夜晚的班机,也赶过去了。让我给你留个口信。” “哎呀,胡闹。”唐唐急得直跳脚,“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去了能济什么事?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商量一下再说呢?” 陌香也无法想透唐希言没来由的坚持,他抿唇淡淡道,“看他的神色,他并不是着急,而是早就下定决心了。” 唐唐怔了怔,凝神想了想,毕竟是嫡嫡亲地堂兄妹,大概地猜到了唐希言的心思。 希言是想,想试一试,凭自己地力量来救雪暖么? 雪暖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一只雪狐狸,她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长上数倍,她修炼数百年,翻云覆雨于她而言,易如反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很轻易的离开。让唐希言再也找不到踪迹。 而唐希言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差异太巨大,太明显,让唐希言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想证明一下,他能够不顾一切独自一人,为她做一些事。 唐唐的一双妙目望着陌香,陌香抬眸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很快答道。只是目光有些游移。“我明天也去买机票,去长白山那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陌香,”她看着他,“你跟我去么?” “我就知道如此,”陌香叹了一口气,“我不去行么?”他莫可奈何道。 “陌香你最好了。”唐唐眉开眼笑,她并不在意陌香同去能榜上她什么。只要他守在自己身边,她就觉得,无论前途多艰险,她就有了安全感。 “那我们接下来的课呢?” “不管它。”唐唐一扬眉毛,“其实雪狐将雪暖带走也好。我们这一趟去,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有一个结局。那么我们会回到正常地时空中去。在一年后的时空中。我们的现在已经成了过去,盖棺定论。那么,现在就算旷课又怎么样?” 他们坐第二日一早的飞机,飞到吉林省长春市,又转车来到长白山。时值冬季。在长白山山脚下往上看,数座山峰绵延,山顶白雪皑皑。 “那些雪狐狸,会住在哪一座山峰呢?” “两位想要在这个时候上长白山?”当地的人听了他们的意图,颇有些惊讶。他们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个时候很多山峰都有厚厚的积雪。山路很不好走。你们还是春夏地时候再来吧。” “谢谢各位了。”他们添置了足够的食水,不在意道。“没事地。” 他们开始爬山,此时正是隆冬,长白山上到处都是积雪,一望是绵延无边际的白,陌香从身上扯了一块布遮住唐唐眼睛,“雪景看久了,会雪盲的。” 他淡淡道。 唐唐的心有一丝丝的甜,从纱布的后面看这个世界,倒也可以懵懵懂懂地看到一些影子。她牵着陌香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初时极冷,后来就热起来,到最后,还是很冷。而那只一直稳稳的牵着她向前走的手,却是始终如一的暖烫。“这样走太慢,我背着你往上爬吧。” 往日里从背后远远的看陌香,始终觉得偏单薄了。如今贴在他地背上才知道,陌香的肩其实很宽广,很……坚实。 “你说,”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有些担忧,“这儿这么冷,雪这么多,希言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背上多了一个人,陌香的步伐还是又轻又稳,留在雪地上地脚印,和初来时一样深浅。 “我们这个时候进山,雪狐都是知道的。他们不会坐视来找他们的人死在长白山的风雪下。” 这一支从汉时传下来的雪狐,一向是对人类友好的。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陌香,”唐唐地声音渐渐有些疑惑,“你觉不觉得,越近山顶,反而有些热了?” “我对温度没有太大地感觉。”陌香答道,“唐唐,你扯掉纱布,看看前边,是什么?” 唐唐连忙听话的扯了遮在眼上地布,“哗,”她惊叹出声。 远远的,在群峰掩映中,他们看见一座椭圆的湖泊,像一支初露水面的荷叶,其上白雪皑皑,绰约多姿。 “这就是天池了,好美。” 陌香并没有说话,他的眼力比唐唐要好的多,略略扬眉,看见在天池之前,缥缈的站着一个人影。 距离太远,他的容颜又像反光的结冰湖面一样,缥缈的模糊。整个人这么看过去,就像是漫天飞雪中的一抹。 也许,他本身就是一场雪。 “你们终于来了。” 看到来人的时候,唐唐忍不住惊叹一声。她本来以为,她的陌香,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却在见过这个人之后,才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极致的事情。如果说,陌香的优雅,胜在本性里的清和淡,那么,这个人魅惑别人的眼,却是韵致里的一个缈字,梦幻都没有他重。 “我姓雪,先曾祖给我取名斛光。” “呀,”唐唐有些讶然,尴尬道,“你的曾祖父……了么?” “是的。”雪斛光的唇抿了一个微笑的弧度,面上神情淡淡,仿佛说的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人。“他年前去世后,我的祖父接掌族长之位,斛光正是奉祖父之命到此迎接,二位请跟我走吧。” 他再不言语,转身踏上天池,隆冬的时候,天池湖水早就结上厚厚的冰,可是若是塌了……唐唐刚想出声,陌香轻轻握了她的手一下,她便安静下来,安心的随着他们走上去。 远远的看,天池是一弯澄澈的碧冰,走在上面方知它的广阔,如同最任性的少女,方才是潋滟晴好,刹那间狂风呼啸,冰雪骤落。雪斛光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在他们二人额上点了一指,也不知是什么灵通,冰雪落到了他们头顶,竟像是不堪承受似的,绕了个弯,从两侧分了出去。似乎二人站在海底乐园的玻璃通道中,看着呼啸的狂风,好似就要触到肌肤的凛冽,其实都隔了一层。 唐唐赞叹的打量着雪斛光,走在前面的少年目不斜视,看了片刻,才发现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心中一堵,有些惋惜,这样一个人物,却偏偏有一双看不见东西地眼睛,上苍造物,莫非总是不给人完美,残忍一至于斯。 这样的天人之姿,落在陌香眼中倒是平常。他早知对方是雪狐狸修炼而成的人形,狐之一族。最擅皮相,何况雪狐又是天狐的一种,如何不是俊男美女层出不穷?面前的雪斛光应该是冷淡寡言的性子,一路行来,唐唐叽叽喳喳,问了十句。..他才肯答一句。 “你和雪暖是什么关系?” “堂兄妹。” “哎,和我和希言一样涅。姓雪的,这几天,我堂哥有没有来找你们?” 雪一样的少年微微颔首,没有回头。他适才帮助他人躲避风雪,对自己倒是并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漫天地飞雪落在面前的少年发上,衣裳上。顺着身体地弧度滑落在地。体温竟然和飞雪一样的冰凉。 “我哥哥怎么样?希言到底怎么了?”唐唐关心则乱,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这长白山终年积雪,希言他会不会,精疲力竭。再也迈不动脚步?他会不会,满山的雪太滑,一不留神,摔落山谷?担心让她险些克制不住自己扑上雪斛光的背,掐着他让他回答自己,手心里都冒出了汗。一抬头。“唔。” 陌香惊愕的看着她真的嘭地一声撞上雪斛光的背,这一撞撞的结结实实。他将她拉回来,看着她怨念的瞪着前方冰雪中的人。 这一下,就算他再是天仙化人,她也没有好印象了。这般没风度,啐。 “到了。”雪斛光淡淡道。 她怔了怔,抬头看,不禁有些目眩神迷。天池中央不知道何时竟筑起了一座冰雪的宫殿,雕栏玉砌,不逊于人间的帝王殿堂,而人间殿堂又如何及地上冰雪的晶莹剔透,鬼斧神工? “哎呀三哥,这就是为了暖暖妹子找过来的凡人啊?”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在冰殿之前响起,唐唐摸了摸鼻子,这才看见两个站在殿前的少女,二十一二年纪,容光绝世,软语如冰雪剔透娇俏,打量着她和陌香,“原来凡人中也有这么好看地男子。” “比前天大哥救上来的那人要好看些,不过,还是不如我们。” 她的心紧了紧,有些被那样的容光逼的喘不过气来,不过听到了希言的消息,还是着急问道,“你们说地前些天被救地人,是不是一个姓唐的男子?” “我们可没有问过呢。..”左边地女子上下打量着她身后的陌香,心不在焉的答道,“他在爷爷那里养伤,你自己去看。” “伤?”唐唐顿时皱起了眉,忧心忡忡,“希言到底怎么了?” “也不全是没用呢。我可是近百年没有看见凡人在这个时节凭人力爬到天池边了。小伙子,你真是不错啊?” 这阵仗,唐唐愣了一愣,有些担忧的瞟了一眼陌香,若是这些个绝色雪狐少女看中了陌香,陌香,能否抵抗的住绝世容光的诱惑? 她素来自信是美女的,但站在这些个雪狐之间,第一次尝到了色不如人的滋味。 “好了,”陌香微微一笑,“两位雪姑娘站在这里,是为了等着看我们么?” “哦,对了。”经他这么一提醒,二人想了起来,端正了容颜,“爷爷让我们带你们二人进去看那个男子。”其中一个吐了吐舌头,一脸娇俏。 陌香有些询问的回头看了唐唐一眼,唐唐略有些尴尬,跟着他们走进冰殿,穿过一条长长的冰廊,来到一侧的冰厢房。 “希言,”唐唐推门进去,看到唐希言坐在厢房内的冰床上,因为触目都是冰雪,冷的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冻成了淡淡的紫色。陌香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他右手的合谷|岤,唐希言便觉得一股暖流沿着血脉走遍了四肢躯体,渐渐的恢复过来。耳边尚听得门外两个狐族少女嘻嘻哈哈的笑,声音轻蔑,“这点冷都受不了,还想英雄救美呢?” “就是,也不知道暖暖妹子哪点眼光不好,居然看上了这个人?” 唐唐气的喀啦一声拉开门。斜眉睨道,“我不知道怕冷有什么丢人的,倒觉得二位小姐当着人面这么冷嘲热讽的,实在没什么值得好夸耀的。” “你……”两个少女从来没有下过山,没有与人相处过,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我哥哥再不好,”唐唐冷笑道,“他至少可以为了暖暖追到这里来。你们身为她地姐妹,为她做过什么没有?”言毕。也不要她们的回答,嘭的一声关了门。 “好了。”唐希言淡淡一笑,并不生气,“要是在乎她们说的那些,我早就扭头下山了,还会留在这里么?” 唐唐轻轻的哼了一声。将他从头上看到头下,“我听他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摆了摆手,“爬白头山的时候雪太多,跌了一跤,擦破点皮。” 唐唐知道。事情肯定不会是唐希言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但他既然不想说,她也就不能追问,只得道,“那后来呢?” “后来——”唐希言的神情渐渐沉静下来。“后来,我见到雪暖地爷爷。我问她,暖暖现在在哪?他说,”他闭了闭眼,强装不在意,“他说。暖暖在受罚期间。不服管教,反而投机取巧。甚至穿梭在其他时空,所以,罪责加重,现在被关在天池池底。” 陌香瞪了唐唐一眼,唐唐哎了一声,这才想起,好像正是自己,强拉着雪暖到未来时空看那些曾经认识她的人。她地本意只是想解开雪暖的心结。却忽略了,雪暖身上的诅咒禁制。 她心虚的看了唐希言一眼,好在唐希言并不知此事,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接着道,“我听说,天池池底其寒无比,纵然是族长下去久了,也是受不了的。暖暖近些年待在人间,早就疏忽了修行,她不能在那儿待太久地。” “那怎么办?”唐唐脱口问道。 唐希言叹了口气,“所以,我留在这里,等你们找过来。” “我们?”唐唐和陌香对视一眼,疑惑道,“我们不懂。” “暖暖毕竟是他们的亲人,若不是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他们也不想这样子待暖暖的。”唐希言凝重道,“我求爷爷放暖暖自由,爷爷说,当年,他父亲惩罚暖暖的时候,他也曾求过情。如今他当族长,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无奈。情分谁心中都有,只是族长要维持一族公义,必须做到,功赏过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回当年暖暖弄丢的圣物。” “说地倒轻巧,”唐唐泄气道,“他们上下一族,找了五十多年都找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有。”唐希言道。 陌香抬眸,唇边带起一道明了的笑纹,果然听唐希言道,“所以我等你们两赶来。” “爷爷说,只要我们能找回他们丢失五十余年的圣物,他就会放暖暖自由。解开暖暖身上的禁制,暖暖愿意留在人间还是回到长白山,看她自己的意思。” “我说,”唐唐总算听出点味儿,“我怎么觉得,这是赤裸裸地利用啊。” “就算是如此,”陌香淡淡道,“就算前面是陷阱,诱饵如此诱人,我们能选择不往下跳么?” 唐唐沉默。 陌香和唐唐随在不知名的少女身后,穿行在冰廊当中。带路的少女比昨日的两个女子年纪略微大些,有些沉静,依旧是绝世的风华。 在这座冰雪玲珑的长白山巅,美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这座冰雪砌成地冰殿很高,触目都是冰雪的颜色,殿内宽广,踏进冰殿,唐唐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负手站立的人。 少女恭敬的喊了一声,“爷爷。” “下去吧。”?br / 陌香(柳寄江)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0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0部分阅读 ”白衣人回首拂袖道。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唐唐忍不住轻轻呓了一声,她以为。被两位妙龄少女唤做爷爷的人,或者说是狐。年龄应当很苍老了。就算年轻时如何的绝世容光,当他老了,他也只是一个老人了。但转过首来的那个人却与她地想象截然不同。他,也许的确是老了,至少他地头发已经成了一片纯粹的雪色,一同变成雪色的还有他的眉。但是他看起来绝对不苍老。容颜冰雕玉砌,没有一丝褶皱,配着他的眉,他的发,浑然如一片雪色地烟云,有一种空灵的气质,甚至比适才冷淡的雪斛光还要让人屏息。若非隐隐一挑眉的神情沾染上了一丝生气。就像是一座玉做的雕像,没有一丝杂色的静默流光。 唐唐呻吟了一声。 还好这些只雪狐狸不轻易下山,不然,这样的容貌,还要不要世上地普通人活啊? 正当她渐渐的被这样的绝世容光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身后一只温暖地手轻轻的托了她一把。然后,她听见陌香清朗的声音: “晚辈秦陌香,见过雪族长。” 说也奇怪,陌香只是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轻轻一拱手。就像打破一个魔咒。唐唐转过了头。舒了口气,再抬头。看见陌香有些单薄却厚实的背,心渐渐安定下来。 雪焰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微微颔首道,“无论你是什么人,这声前辈,我总还是当地起地。” 他的容颜上不见苍老,但他却已经看过太多太多地世事变迁。.. 唐唐想,也许这些雪狐狸都生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如雪暖,也如眼前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妖孽”,那种狭眸一挑的风采,真的很,摄人心魄。 狐狸,是一种妖娆的动物。他们在那些凄怨缠绵的故事传说中妖娆了千万年。雪焰微微负手,从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你们进山这几日,我让斛光跟着,待你们坚持不下去了,或者遇险,再带你们过来,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坚持到了这里。” 这话……唐唐微微的红了脸,他既然派雪斛光跟着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根本是让陌香给背上天池的。这话明着是说他们二人,实际上只赞了陌香一个。 “不过,”那只老狐狸的目光穿过他们,投向远方,“单凭这样,想要救雪暖,还是远远不够。” “那么,”陌香抿唇一笑,他现在面对的是一只狐狸,虽然狐狸素性狡诈,但毕竟不是人类那样千年来勾心斗角,所以他选择开门见山,“雪族长要我们如何做呢?” 雪焰定定的凝望了他片刻,方慢慢笑道,“先祖曾言,人生虽只有区区百年,人世之中,却着实有些让人敬佩的人物,老夫本只是听听,现在却信了几分了。” 他话尾一转,转回正题,“想必唐希言已经和你们说了,只要能将我族圣物取回,小暖的罪愆,也自然就可以轻轻揭过不提了。不知三位可愿援手相助?” “雪族长可否告知,”陌香轻轻垂眸,“所谓贵族圣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然。一块玉佩。” “玉佩?”“是的。自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那块玉,算起来已经有两千多年了。玉体呈白色,无杂色,椭圆型,上面凿有龙凤呈祥花纹。触手冰凉,不管冬夏日夜。” “听起来,似乎很神奇啊。”唐唐接口道,微微带了些不忿和好奇,“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找回来的东西,我们几个有或者没有一丝半爪术法的凡人能帮的上什么忙?” 雪焰淡笑不语。 “这里是长白山下的一个小镇。” 雪白衣裳的少女从打开的窗户向下望出去,路上,不同衣裳阶层的行人走来走去,有时寒暄,有些热闹。 “我从来没有来过人世,所以看起来很新奇。”少女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没关系。”唐唐心不在焉,“如果你在下面走一遭,保证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回头。回头率九成。” “为什么”少女疑惑问道。 “因为你生的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唐唐唱作俱佳道。 虽然不算是人,但哪种雌性生物不喜欢被夸赞漂亮呢?少女被她逗笑了,“那剩下的一个呢?“那是瞎子。” “唐唐,你倒满可爱的。我现在觉得,”少女笑意盈盈,“偶尔到人世来一趟也满好的。可是,失了冰玉,除了嫡传一系和道行高深的家人,我们在人世便不能待久了。好在这里离长白不远,一旦熬不住,还可以赶快赶回去。” “我叫雪姒音,是小一辈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这些年,暖暖劳你们照顾,不胜感激。” “不客气。”唐唐有些别扭的回答,她看不惯雪焰和雪斛光的高高在上,故作神秘,但对着温柔贤淑的雪姒音,却发作不出不满。 雪姒音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快到了。”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无中生有摸出一束香,小心点燃了,插在饕餮龙纹香座上。对唐唐道,“上床睡吧。” 青烟袅袅盘起,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让人安诩。唐唐闭了眸,专心感受,心下犹疑,她自信天地间万千植物的味道过了她的鼻,都毫发毕现,此时闻了半响,却猜不出究竟为何。 “不必乱猜。”耳边传来姒音水清玉润的声音,“这是集六界中三种灵鸟的脂提炼的薰香,叫波洛安息。是一种召唤香。听族长说,可能还是从前某任梦灵留下来的,可做聚梦之用,所以梦殇感觉到了之后,无论如何,都是要过来看看的。” “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几十年前,现任梦灵借由小暖的手盗走圣物之后,之后数十年,我族人再也不曾有梦。我族前后两任族长为了寻回镇族圣物,四处打探梦灵消息。” “梦灵其实说起来,并不算是六界中人。他无形无质,托梦生存,可以轻易穿梭于不同的梦中,主宰六界万生之梦。若有一日,万生不再做梦,他也就不复存在。” “现任梦灵,据说是从两百年前接任的。以灵体而言,其实年纪不大。据传,梦殇喜怒无常,但性子不坏,所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立意要盗取我们的圣物。盗玉之后,也许是不想纠缠,也许是心存愧疚,他再也不出现在我们族人面前。族长无奈,才设下这个局,并请你们襄助。” 可是,梦中百态,我怎么知道,哪一个人是梦殇呢? 就算知道,又如何从他手上拿回玉佩? 唐唐咕哝了两声,坠入了沉睡。 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慢慢的,起梦了。 第二十一章 暖雪(2) 雪白的鲛帐挂起了帘钩,探过来的少女一脸稚容,欢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啊。” 唐唐甫睁开的眼睛,凝在了面前少女的脸上。她梳着丫髻,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不过,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仿佛梦里才能一见的容颜。 不对,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我……怎么了?”她垂下眸,慢慢问,嗓子有些沙哑。 “小姐,”小丫鬟有些讶异,“你是不是落了一次水,脑子也进水了?话说回来,萧将军家的二公子有哪点不好?小姐听了老爷许下的婚约,当夜就气的跳湖。” 这剧情,听着怎么像……?唐唐眼前一黑,听着怎么那么像前一阵子迷上的什么什么穿越小说,究竟是那本《爱回xx》,还是那本《汉家奇情》(此处可代换为唐宋元明清……),她怎么有点记不确切了呢? 姒音说这一代的梦灵比较亲近女孩子,所以这一次布置的梦局以自己为主。可是,谁能告诉她,怎么她的梦是这样狗血的剧情。 莫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真的是耻于承认啊。 算了,算了,既已成定局,她也就懒的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的任务是,在这场梦中,找到梦殇的存在,拿回雪狐一族的圣物。 “那个……”她含糊的唤道。 “啊,”丫髻少女愣过神来。“小姐,你是在叫我么?” “废话。”唐唐扬眉,“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喊你,我喊谁?给我拿个镜子来。” “小姐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小丫头轻轻嘀咕着,转身从梳妆台上取了一面皎光昭明铜镜,递给唐唐,“小姐要镜子做什么?” 黄澄澄的镜面映出一张尚有些苍白地容颜。美丽绰约。习惯了日常生活中的玻璃镜,初用这种古物。唐唐还真有些不习惯,但她更不习惯的,还是镜中的这张脸。镜里的女子卧床已久,未曾梳发,长长的披到被缎上,美丽是极美丽的。但根本不是自己的脸。 “哼。”她咬牙哼了一声,将镜子丢回到丫鬟手中。 那帮子狐狸,真不愧是狐狸。演一场戏而已,用地着这么认真么? “哎。”丫鬟又将镜子一把递到她的面前,促狭地笑,“小姐还是那么爱漂亮,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不要吃不要喝,第一要看的就是镜子。小环跟小姐说,小姐是最最最漂亮的,不会有人比的上。唐唐噗哧一笑,又仔细盯着镜子看了一眼。吁了口气。这一次,总算从唇角眉稍找到了一些自己熟悉的地方,可以安慰一下自己,这还是自己。 这是一座很精致的闺房,摆设陈放无一不显示着这一家,在梦中所在有显赫地地位。 唐唐慢慢的喝着外面丫鬟送进来的薏米松仁粥。想着自己的心事。虽然这很像是一场游戏。但她很想去找希言和陌香,有了亲近的人在身边。她才能有一点安全感。可既然自己已经变了模样,那么,一同入梦的他们定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我在梦中见到了一只蝴蝶,究竟是蝴蝶在我地梦中,还是我是蝴蝶的一场梦? 举步为艰。 她吃下最后一口粥的时候,门上的帘子被掀开来。身后,小环呀了一身,屈膝道,“见过老爷。” “下去吧。”中年人随手一挥,然后笑道,“我的糖糖现在怎么样?” 唐唐一惊,手中地粥碗清脆一声,落在地上。 “没有割到手吧,”袁丞相皱眉,“为父就你一个独女,你有什么想不开,跟为父说,为父尽力为你做就是,何必如此想不开,糖糖?” “没。”她轻轻出声,觉得声音有些堵,咳了一下,继续道,“是女儿错了,劳父亲大人挂 他唤她的名字,后一个字明显的弱一些,唤的不是她唐唐啊。 袁丞相欣慰的一笑,“想开了就好。” 父亲大人走后,唐唐歇了一宿,晨起的时候,小环觑着她地笑容,“小姐怎么那么开心?” 她白了小环一眼,“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学过概率没有?” “啊?什么盖……绿,春天来了,小姐想种花么?”小环茫然道。 “瞎说。”她笑意嫣然。 他们以这一场梦,设下杀局,引梦殇入局。她知梦殇必在梦中某一处,却不知他是何模样,在何方,茫然无方,左右为难之际忽然霍然开朗。概率中有一种说法,抽签地时候,在没有其他已知条件的时候,无论你是第几个抽签,抽到地概率都一样。同样的,在根本不知道梦殇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她无论去做什么事,找到梦殇的概率都一样。 既如此,于其像无头苍蝇般的乱撞,还不如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要知道,她虽然会穿越的术法,但她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她自然不可能真的换个时空安家。看那些穿越小说的时候,感触复杂,竟然上天给她这次机会,她还是想要,好好的过一场。“小环,小姐我决定了,”她意气风发道,“我们翻墙出相府吧。” 小环一脸黑线,“老爷那么疼小姐,又没有不准小姐出门,小姐干嘛要翻墙出去?” 唐唐满脸黑线。 两个虽然穿着男装但明显细皮嫩肉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大街上,如果不遇到点流氓无赖,那说明,我梦里面的皇帝一定长的很俊俏因为京城的治安太好了所以皇帝是明君所以你看过穿越小说么明君怎么能不俊俏不俊俏怎么能演穿越戏……所以。她叹了口气,看着拦在面前的摇着扇子自我感觉良好地阔少。 不会是梦殇,能够赢得雪暖好感的梦殇不会是这种德行。更不会是哥哥和陌香,所以,她绕路而行。 “站住。”阔少脸色一变,刷的收了扇子,“这位姑娘好生貌美,我看上你了。” “真可惜。”唐唐回头,试着学一下一种叫做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看不上你。” 在四周的哄堂大笑中,阔少涨红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咬牙切齿,“来人,把她给我拖回观星筑去。” “小姐。”小环嗫嚅叫着。畏缩着躲到她的背后,“怎么办?” “不会有事啦。电脑小说站……”她皱眉安慰着,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没穿越过也看过穿越小说,经典穿越小说经典桥段就是,当恶霸欺负良家女子的时候,自然有人出手相救。至于此人是否是日后男主角嘛,几率对半开,不过一般情况下,重量男主角是不会在这样的小场面就不弹琵琶直接露面地。 不过这一次,唐唐料错了。人群一分为二,簇拥着走进来的白衣公子,容颜如冰雪,绝世风华。 很漂亮呢。唐唐讪讪地移开了眼。 “二哥,”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阔少无赖弟弟仿佛一桶冰水浇在了头上,低下头。“二哥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将军府的脸面就给你给丢光了。”冰雪男子冷哼一声斥道,“还不回家面壁思过去。” 唐唐从对话中嗅到点不祥的味道。拉着小环的手,轻轻向后退。 “袁小姐,”偏偏那人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唤住她,“舍弟无理,我代他致歉,我送你回去吧。” 唐唐掀开马车地帘子,望着窗外从繁华的市井一路走到富丽的相府。同车的男人是一个强势的人,她明明说不用了,如今却还是坐在了车上。 “袁小姐不问我怎么认得你么?” “是啊,你怎么认得我?”“丞相和将军一文一武辅佐皇上治理国家,两家议亲的时候,我见过你的画像。” 果然,不该在走神地时候敷衍他。 “所以,今天在街上闹的实在是个大笑话。”萧二公子森然闭眸,身上泛着淡淡的生疏,道,“我回去自会管教舍弟,但袁小姐也请自重,在婚期之前,你不应该出门的。” 这男人实在是,她气的握拳,却回过头去,努力挤出一抹笑花,“二公子眼光高,我从小受父溺爱,做不来那种温良恭俭地贤淑女子,二公子若看不上,请另娉良妻吧。” 她语气摆的谦卑,对面,萧濒霍然睁眸,死死的盯着她,一字字道,“袁小姐不愿下嫁?” “对。”她索性豁出去了,扬起圆润的下颔,“我与公子无缘,还请成全。” 萧濒气急反笑,“你袁家在朝是位高权重,但我萧家又何尝弱了?袁小姐,”他语气放缓,“请你转告你父亲,要知道,我父手握重兵,而我的大姐,是中宫皇后。” “这与我父亲无关,”唐唐低下头,“只是我自己不肯罢了。” “糖糖为什么不喜欢萧濒呢?”夜色里,袁丞相踱到爱女所居庭院,“要知道,萧濒虽然有些傲气偏执,可也确实是个人才。” “和他没有关系。”唐唐有些愧疚,低首道。 “那么,是糖糖有喜欢的人了?” 等了很久,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唐唐有喜欢地人了。” 我在梦中见到了一只蝴蝶,究竟是蝴蝶在我的梦中,还是我是蝴蝶地一场梦? 她渐渐迷失在梦里,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一场梦,还是别人的真实生活。 “哦?”袁丞相捋了一把长长的胡子,“是谁?叫什么?在哪里?” “父亲大约是没有见过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想坚持自己地心。” 这是一场这么真实的梦,就算是梦,她也不想嫁给别人。因为梦醒了,她会记得,陌香也会记得。陌香也在她的梦里。 或者说,她在陌香的梦里。 可是,陌香。你在哪里呢? “我知道了。”袁丞相点点头,走远了。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猜测着他们是谁。闲暇时候,就在相府花园里侍弄花草,和植物的亲和力,仿佛种在血脉里,在梦里也不得消散。在哥哥和陌香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将自己沉浸在植物地包围中。才觉得比较像从前的生活。 名贵地花草有着娇生惯养的脾气,需要特殊的土壤,她遣人去买,送土的人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放心不下,亲自监督着培土,出乎意料。那人却极其娴熟。 “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头行礼,咧嘴笑,“我叫细归。” “细归?好奇怪的名字。” “是啊,袁小姐,你种地花草很多呢。” “袁小姐。我有一个妹妹,她也很喜欢折腾好多花花草草,我的一身活计,都是因为帮她,才会的。” “袁小姐……” “好了,”唐唐跳脚。“你怎么这么罗嗦?” 细归收了工钱。走出袁府,远远的。自家伙计迎过来,“掌柜的,虽然袁丞相官高,可是他家的活计,也劳你一店之主亲自去做啊?” “你懂什么?”细归屈起尚沾着泥土的手指敲了他一下,扬长而去。 “奇怪了。”伙计跟着他往回走,“干了那么久地活,心情还这么好,怪人。” 万寿节那日,袁丞相回府,面色凝重,“糖糖,”他叹道,“为父以府中八色茶花为贺礼祝皇上寿,皇上高兴,随口问是何人所种。恰皇后在侧,巧笑间提起你和萧濒的事,皇上一时兴起,已经赐婚了。” “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为父拒绝了。” 唐唐回房,辗转半宿,一忽如是,一忽又如是,到天明咬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小环端着水进来,见了一惊,“小姐,你的眼圈都黑了,昨夜没歇好么?” “好了无事。”她洗了脸,漫不经心道,“我去园子看看。” 落了一夜的雨,园子仍潮湿,花朵耷拉着,但又抽出了不少嫩芽,“管家,”她唤道,“我想再加些土,你帮我买些来。” “记得,还要上次那家的。” 细归来地时候她远远的站着看,太阳很烈,她让人送了茶和糕点。 此后三天,袁府小姐消失在府中,连最贴身的丫鬟都没有带,无人得知,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逃出守卫重重的相府的。 小环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小姐的异常之处,“很久以前,当真有些日子了,小姐曾经说过,要翻墙出府地。” 袁丞相笑着叹了一会儿,天亮后,入朝进见。 皇帝得知其女逃婚,大怒雷霆。半生友敌不分地萧将军嘲讽一句,“袁丞相真是教女有方啊。” 他退后一步,摘下头上官帽,跪在君前,“臣自知教女无方,只是只有一女,自幼溺爱,今其犯下重罪,臣愿以一生功勋赎之,还请皇上赦之。” 一时间,满朝俱静。 袁丞相辅佐先后二帝,忠心不二,又洞政局若观火,出智计而无双,金銮殿上,皇帝暴怒,萧氏出语,但并无意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百官迟疑片刻,俱都跪下,“恳请皇上法外开恩。” 袁丞相昂起头来,“诸位心意,袁某心领,但皇上治国之道,功赏过罚,十余年前,我率刑部人员修改我朝法典,这么多年,按法典行事,岂有到了自己头上,却奢求法外开恩的道理,我意已定。” 袁丞相辞官回归故里琅琊,唐唐听到这个消息地时候,在离京城百余里开外的一个小镇,一个走神,被花枝上的刺刺到。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细归抽出纱布。 “不了。”她摇摇头,失笑,“你说,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他其实,不必为我牺牲这么多。” “你不必太介意的。”细归摇了摇头,“毕竟……” “我从小就和爸爸很亲,有一段时间,爸爸离开了我,我表面上一样的生活,可是每天夜里翻来覆去的想……”她偷偷拭去腮边的泪水,“父亲其实很疼我,你看,他凡我的事以我的意见为主,一直为我兜着,最后兜不住了,就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哪怕不是真的,他肯这样做,她总是承情的。 “袁小姐,”小伙计摸了摸头,“你说你父亲离开你,是不是那一年他去淮河筑堤的时候?” “啊?!” “我就是淮河人,要不是袁丞相,我们全家都死在那年水灾里了。”伙计的神情激动起来,“所以,袁丞相很伟大,你虽然见不到你父亲,可是,他救了很多人。所以,既然皇上已经默许赦免你了,你就回琅琊看看你父亲吧。不要让他想见你而见不到你。” 唐唐和细归对视一眼,有些尴尬,“我不是不想回去见他。” 而是,有点尴尬。 如果,他们真的是父女,那么,就算她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她总能坦然去见他。因为,虽然受之有愧,但父母总是会原谅子女的过错。 可是,彼此都知道不是,所以,纵然愧欠,终究不能亲如父女。 此后,她走遍千山万水,寻访想要寻访的人,却独独避过琅琊,因为知道,他在那里。她寻访形形色色的人,想要找那两个人的踪迹。最初的时候,她想着,只要能找到梦殇,任务就结束了。他们自然能够回家,所以更希望先找到梦殇,可是,渐渐的一年一年的失望,慢慢的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绝望。 千山万水的寻找并不是难事,真正困难的是,你根本不知道,梦殇是什么样子的人。纵然他在你眼前走过,你也不知道,你面对的就是他。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寻找。 岁月的积淀中,她对陌香的想念渐渐超过了对找到梦殇的执着。 陌香,你在哪里?你想我可如我想你?你曾说过,你会护我无忧,可是,此刻,你却根本不在我身边。 匈奴军来进犯,雁门关守将措手不及,又指挥失措,一败再败,雁门沦于敌手。 举朝哗然,值此危难之际,大将军萧定领命率军出征,十五万大军浴血奋战,惨胜敌军,最后一次战役中,敌酋一箭射中大将军左眼,萧定霍然拔箭,宛如不知疼痛,放声大笑,指挥若定,战士士气大增,在极度疲倦之中,无不以一当十。 当匈奴莫于单于最后无奈下令后退回大草原时,在汉军震天的欢呼声中,萧定徐徐而笑,力竭而亡,侍卫察觉不对上前查看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凝固着舒畅的笑容。 帝哀痛,追授萧定抚国大将军之号,其二位嫡子,俱封为候。 这样的英雄,哪怕只存在于黄粱一梦当中,也是值得浮一大白尊敬的。 如果,如果永远找不到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沦陷在这个梦中,生生世世,永远不复得出? 唐唐用力的咬着自己的手,想要走出这梦一般的迷局,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直咬得齿痕深深的烙进皮肤里,也不觉疼痛,提醒着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 “我到底梦了多久了呢?”她问自己。 “谁知道?”一个柔和的女音从身后传来,秀丽端庄的女子不自觉的牵扯着腰带,悠悠的向唐唐走来,“有可能,你在梦中觉得很长很长,真实的生活里却不过才过了一个瞬间;也有可能,你觉得你只梦了一小会儿,实际上却已经过了一年。” “姒音。”她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你怎么会在这里?我……” 姒音微微一笑,“若不是我让你可以认出我。你是不会认的出我的。”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只是看你找了梦殇这么久还找不到一点踪影,心已经开始烦躁了,所以特意来点醒你一下。” “你……我以为,我的梦里,除了哥哥和陌香,其他的人都是虚构的。” “嗤——”姒音好笑道,“有谁告诉了你。我们不会入梦了?” 她只是说过,自数十年前地旧事后。长白山上的所有雪狐,再也不曾有梦。 “既然如此,”唐唐负气道,“你们自己去找他啊,何必要我这么忙活?” “哎,”姒音拉住她。“要是我们能做到,还用找你么?” “也许,在现实中,梦灵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灵体,可是,在梦中,他却是最强大的。他可以主宰梦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化梦境为真实。在这个意义上,只有做梦的人,才有可能和他稍稍抗衡。” 姒音用密语告诉唐唐,“我的时间来不及了,在梦中。梦灵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族长看你有些状况不好,所以在我身上施展了一种隔离的术法,送我来告诉你这些,在一炷香地时间内,我们的谈话不会为梦灵所窥。这一场杀局是我们设计了经年才定下来地,所以梦殇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发现其中的诡异。但你也要抓紧时间了。若无穷无止的耗下去,就算支持这场梦的我的族人的法力耗地起。梦殇也不会一直有兴趣陪着我们逗留的。” “我也想早点找到他,解决这件事,回去过我的正常日子啊……..”唐唐无奈一摊手,在这种“古典”生活中过了“三四年”,她发疯似的想念着品香坊的淋浴莲蓬头和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 还有陌香。 感觉上,已经分开了好久好久,久的连他地轮廓都有些淡忘。但陌香对于她的意义,绝对不止于一张清俊的容颜。若是如此,她只需要一直一直爱秦墨就好了,何至于眉头不皱就放弃。 陌香不是完美的,也不是最好的,虽然他有一张全天下没有几个男人比地上的脸(当然这一点在来过长白山后已经被打破了),他的身材却很单薄,有时候,当他走的很远了,她回过头去看他的背影,甚至有几分纤弱的感觉。当然这不是他地问题,他只是继承了秦墨地身体,正如她不会欣喜于因此他拥有了那么清俊的容颜,她也就不会不快于他单薄地身体。 陌香很聪明,但毕竟是从遥远的古代一步跨越千年来到她的身边,再聪明的人,也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走完这千年来世界的变换。有些新知识,可以学,有些新思维,可以改,但总有一些固有的东西,是转换不了的。她一直都知道,他有一身很好的武功,飞檐走壁好像荧幕上的特技,那也是他为之骄傲的东西,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似乎除了在某些时刻保护她不受外界伤害以外,并没有别的更大的用处。 她知道,他是有些沮丧的。虽然他不曾表现出来。 “姒音,”唐唐的眼珠咕噜噜一转,“虽然我暂时找不到梦殇,可是我想先和陌香在一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陌香在哪里?” “他?”姒音促狭的看了唐唐一眼,慢里斯调的道,“我只能告诉你,你曾经在梦中见过他。” “什么?我见过他么?在哪里?什么时候?”唐唐悚然。 “怎么?”姒音扬起下颔,“他不是你的情人么?居然照面也认不出来,还要我来告诉你。太不应该了吧。言归正传,我觉得,你找了这么久还没有遇见梦殇,是因为你的寻找有盲点。” 虽然挂心陌香,唐唐还是抬起眸来,认真问道,“什么盲点?” 姒音扯唇一笑,笑容明艳逼人,唐唐微微走神,便觉得左肩头被暖暖的推了一把,明明没有受多大的劲,却一直一直的往后跌,最后跌坐在地。却不觉得如何疼痛。双手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掌下都是落叶泥土。 “什么人?”四周的火把一盏盏的亮起,鳞次栉比。 接下来,明晃晃的刀戟便架在她地脖子上,火光中,甲胄鲜明的侍卫首领朗声道,“大胆刺客,敢在圣驾在此之际闯入山南府围场。” “惨了。”这是跃入唐唐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雪姒音居然把她给推到这种地方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由得她说不就让她不的主啊。 奉旨查办刺客的是南安侯爷,他跨进来的时候唐唐盯着灯光照映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影子,想,这个人应该有些高。 “是你,袁糖糖。”来人恍然而止步,盯着她看了半响。一字一字道。 她听到这个陌生而又有些熟悉地名字,愕然抬头,看见站在她半尺开外的人。 较当年初见地时候,他成熟了两分,憔悴了两分,看一眼,就仿佛冰雪覆地。如同他阴郁的眸。 “萧濒。“袁小姐不愧是袁老丞相的女儿,”龙椅之上,年轻的帝王扣着下颔,兴致昂然道。 真是腐败,不过。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所以,唐唐跪在殿下,有些咬牙切齿。 不对啊,这明明是她的梦。她最大。为什么还要在自己的梦里面迫于封建势力给一个不认识不知道存不存在地人跪下呢?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不敢起来。 “启奏陛下。”新封的南安候萧濒走下殿,在她身边跪下,“袁小姐是微臣的未婚妻,还请陛下容臣带她回去。” “嗳,”皇帝连头都没有抬,“袁老丞相不是用辞官了结了这场婚约么?” 萧濒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双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终于不吭声了。 留住在行宫中的唐唐想,自己有些明白了,姒音的意思是说,她以往地追寻,都是在江湖中寻找,出于畏惧,避开了位高权重的宫廷。所以,宫廷是她的盲点。 那就勉为其难待一阵子吧,她吐了口气,看了看园外守卫森严的侍卫。反正也不太可能逃的走了。 姒音说,她和陌香是曾经相遇过地。她闭了眼,想着一个又一个曾经遇到过的人,却都不像陌香。她无法原谅自己没有认出陌香来,他是她的恋人,纵然形容改变,也该在第一眼就认出来的。 很久以前,陌香就知道,她有些偷偷的喜爱他。他却始终不曾问过,她是为什么爱上他的? 所以,她也就没有告诉他,其实,早在第一眼望进他地眸地时候,她的心就猛地微微脱离了原位。 那时候,他刚刚醒来,她上前为他拉上被子,忽然就落到一双眼睛里去。那时候,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双见惯了的眼睛,却不妨看见一泓幽幽澈澈的深潭。其实,山峰耸绕于旁,其上蓝天白云,俱都映影其中,于是只一眼,就万言都在其中了。 而这样的陌香,伴她住了近一年,举手投足间都是熟悉,怎么可能,照面不相识? 秋天到了尾声,围场上再也没什么东西好打。皇帝便准备启程回京城了。而她,猜着能见到的每一个人,是否会是梦殇。 这一日,她正在亭中看书,九曲回廊之上,皇帝负手兴致勃勃的走过来,道,“朕到处寻走,正好看见糖糖,便过来坐坐。朕已经派人到琅琊山请袁老丞相回京了。 她心中打了个突,连寻找梦殇也顾不得,勉强道,“陛下既要回京,民女不才,倒还喜欢这山南的风景,可否多留在这一阵子?” “袁卿,”皇帝忽然沉下脸来,“朕的意思,朕以为你该懂的,毕竟,你也算是大家之后,不是么?” 唐唐暗恨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最不耐的就是这个了,在那些自感优越的人面前,我想,我希望,这些句法都是不要用的。因为根本用不上。皇帝如此,萧濒也一样,容不得有别的意见。最恨的就是,她明明心中万般不满。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发作。 还是陌香最好。陌香从来都只是希望她快乐,只要她做的不是太出格,一切都随着她的心意。而君投以琼瑶,报之以木 她爱她地陌香,所以,也从不干涉他的所作所为。 虽然,那也是因为陌香那个人太理智,想要他做一件出格的事。本身就是很困难吧。 随圣驾回到紫禁城,总管太监伺候她下车。笑容可掬道,“圣上请袁小姐住在重华宫。” 重华宫属内宫偏远的一处宫殿,自此,皇帝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第三日,分配给她的小宫女碧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袁小姐,皇后娘娘往我们这边来了。” 萧皇后是来示威的,“本以为,我们有做姑嫂地缘分,却不料,到了今天的地步。” 晚上,皇帝来重华宫。面色有些不豫,“今日皇后之事,朕已然知晓,朕定然给你一个交待。” 人死茶凉,抚国大将军萧定一生戎马守护国家终至战死。他地死让他的家族荣华达到极致,但他既然已经死了,曾经为他所庇护的子女们,就再也没有一座守护的山。纵位尊如皇后,在帝王心中,也不过是一颗可以抛弃的子。 而唐唐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男女授受不亲。皇上夜到民女这儿,不好。还请回去吧。” “你……”皇上怒极反笑,逐渐化成一抹欣赏,“朕就欢喜你这样桀骜地脾气,你放心,这样的借口,你能用也没几天了,朕就暂时顺着你又如何?” 皇帝走后,她无力滑坐在椅子上。 “袁小姐,”碧玉凑到她面前,她是个形容单薄的孩子,才十五六岁年纪,一脸稚气,“你为什么不对皇上诚惶诚恐呢?”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问,这样子,有些像数年前相府伺候她的小环。 小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唐唐伤感的想着,却微笑的逗弄着小碧玉,“我为什么要对他诚惶诚恐?” “因为书上都是这么写地啊。”碧玉一屁股坐在她脚边,“皇帝是九五之尊,尊贵无比。而能够获得皇帝真心宠爱的女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她这么说着,还打量着唐唐,仿佛她就是那个不懂得把握幸福的女子。 “那只是大多数人觉得罢了。”唐唐淡淡道,“更何况,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地人了?”碧玉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他是谁?比皇帝更好么?更有权势么?” “好和不好见仁见智,只不过,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 唐唐说的很坚定,心中却依然惴惴,听说,派去琅琊山请父亲的人回来禀告,父亲并不在琅琊。再然后,半个月后,在海宁见到了父亲的踪迹。 深冬地时候,皇帝颁发了策妃旨意,“今有袁氏女糖糖,秀中慧外,温良恭俭,策为贵妃。” 太监传旨地时候,唐唐盯着那黄|色的绢纸半响,像是要盯出一把火来将它烧掉。传旨地太监却依旧满面笑容,“袁娘娘恭喜了。”将绢纸放下,欲要巴结,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讪讪的出了重华宫。 当日夜里,唐唐拥被咬牙了半天,叫来碧玉,开门见山,“我要逃出皇宫。” “袁小姐要逃么?”出乎意料,碧玉的神情居然是欢欣的,“没问题,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然而皇宫守卫森严,又岂是两个弱女子逃的掉了,还没出第一道关卡,就被巡夜的侍卫抓住。皇帝得悉后暴跳如雷,“贵妃之位,有几个女子能得到,你为何要如此?” “不为什么。”心放淡了,豁出去了也就不怕了,“只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而已,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摆袖离去的时候,眼神阴郁。 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该筹备的策妃大典,还是一点点的筹备起来,只不过,重华宫外的侍卫忽然多的里三层外三层,就是一只苍蝇此时想飞出?br / 陌香(柳寄江)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1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1部分阅读 出去,也得考虑考虑。 离策妃大典还远的时候,唐唐还可以当做一个笑话看,安慰自己,当这是一场梦罢了。可当日子越来越逼近,她的心思也越来越慌乱。 女子一生最大的苦楚,不过在于,心中爱着一个人,却被迫嫁给另一个不爱的人。若经历的世事多了,已经认命,也还好些。偏偏是心性年轻,不肯认命。便如她这般,明明知道这不是命,只是她的南柯一梦罢了。可是这梦境太真实,所有的感触都那么逼真,她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多么可笑,这是她的梦,她却没有权利叫停,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梦的折磨,忍不住回去想若真的被逼的参加策妃大典,那晚上怎么办,不自禁的打着寒战,喃喃道, “姒音,我不玩了。” “我也想有始有终的把事情给做好,可是事情总有一个度,你知道么?” 她的声音因为惊恐渐渐的大起来,“是你把我给逼到这个地步的,你不能撒手不管。” “小姐,你怎么了?”碧玉赶忙进来,“我在外面听见你声音好吓人,你没事吧?” “我,”她怔怔的回过头来,过了半响,方道,“没事。” 恰在这时,宫外传来中年女子刻板的声音,“袁小姐,奴婢是日后伺候你的尚宫,贵妃礼服已经制好,要试试么?” 随着声音掀开帘子,是捧着杏黄|色十二层纬衣的女官。贵妃礼服极致奢华,唐唐却像是看见了会咬人的蛇似的尖叫了一声,“我不要,我不要,”她捂着耳朵跳起来,“拿出去。” “袁小姐,”所有的人都被她吓到,连忙去拉她。就在这个时候,帘外忽然传进来一声低低的叹声。 平心而论,那一叹的声调并不是她熟悉的声调,甚至有些疲惫,有些无奈,但其中百折千回的韵致却是相同的。 她猛的回过头来,正好撞进他的眸。 其时,他站在帘外。珠帘动荡,唯其一双眼眸,清晰犹如幽潭,照耀千山云影。 第二十二章 完璧归赵 “袁丞相。” 殿里殿外的内侍宫女依次屈膝行礼,仿佛数年的时光从未曾逝去。 “呜。”唐唐的泪水毫无预警的掉下来,一把扑到陌香的怀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太多长进。受了委屈,下意识的就要寻求保护。 “咳,“陌香屈起左手捂唇,尴尬的咳了一声,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他虽不担任官职已有数年,余威尚在,众人依言退下,碧玉神情好奇,频频回望不肯走,一个宫女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出殿门。 “我一直在想,”陌香抚过她的泪眼,含笑道,“你会忍到什么时候才爆发出来,本来以为会更早的。” 她仰首,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不再有意遮掩,也许是因为知晓了面具背后的灵魂,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样的陌香,连促狭都透出一种温和的气息,不会让人觉得难耐。 “那窝狐狸真是太消遣人了。”唐唐喃喃道,“居然安排出这样一出乌龙。我早该想到的,袁,袁,你师兄不就姓袁么。” 刚才歇斯底里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唐唐有几分赌气的伸出手去拽他的胡子,“我实在是不习惯,你脸上有这个玩意。” “别。”陌香连忙护住,“会疼。” “去骗人吧,梦里怎么会感到疼呢。” “其实,”唐唐托腮边想边道,目光有些悠远,“姒音说在我寻找梦殇的过程中,这座皇宫一直是我见而绕道的盲点。一样的,你也是我的盲点。因为爸爸妈妈失踪了很久了。所以我对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有些不敢碰触,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他。” “后来,姒音提醒了我,你曾经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一个个排除着见过地某一个人,却潜意识里一开始就跳过了你。真是好笑。” 她懒洋洋的,习惯性的想要依偎进身后的怀抱,陌香却有意无意轻轻的推开她。她不满的回头,却看见陌香有些窘迫的神情。“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他尴尬的掩饰性咳了一声,低低道,“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好像在乱囵。” “什么嘛。”唐唐气地跳脚,脸色发红,再一次打定主意回头要找那一窝野狐狸算总帐。“我不嫌弃你老,长胡子,你反倒嫌起我来了。” 她自己说着也觉得好笑,慢慢低下头来,低声道,“对我而言,陌香。就是那个灵魂,而已。” 什么样的外表,都是虚地。 陌香动容,将她拥进怀中。 帘外,绿色的裙影隐隐一闪。碧玉清脆的声音喊道,“袁小姐,皇上来看你来了。” 一阵豪迈的笑声传来,“好久不见袁爱卿,丞相容颜一如往日,更胜当年啊。”他的话声忽然一顿。瞪着殿内情景。惊怒交加。 丞相进宫探“女”,他自然是知道的。侍从禀告地时候,他正在批阅政务,想着这对父女许久未见,特意体恤,让他们多聚一会儿,才这会儿才过来。 但是,殿中一对相拥的男女,背影看起来是窈窕极了,气氛也很温馨美好,可是看起来,就是那么不对味儿。 应该说,怎么看都不像一对父女。 皇帝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在做什么?” 陌香安抚式的拍了拍唐唐,回过身去,不屈不惧的望着来人。 皇帝的脸上变换着戾色与不信,最终下定决心,喝道,“御林军何在,将这二人拿下。” 殿外的御林军轰然应是,提着刀戟大步上前,一时之间,千钧一发。 陌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内忽然跃起,他地轻功身法迅捷俊逸,像一只引吭高歌的白鹤,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有空闲欣赏。袁丞相在朝为官数十载,文功赫赫,却从没有人知道他会武,而且武功极高。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脸色变的惨白,大声嘶吼道,“救驾,救驾。” 然而,当陌香的身影从皇帝身边擦过去,扣住他身后一个不知道是吓地还是兴奋的脸色通红的小宫女的脉门的时候,所有的人神情都呆滞了。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陌香轻轻道,“你说是吧。”他审视般地看着手中地碧玉,慢慢吐出她的真名,“梦殇。” 御林军明晃晃地刀戟如潮水般的用上,最先前的刀锋已经快要碰触到陌香的脸。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消失。宫殿,皇帝,太监,宫女,侍卫……触目所及,只有茫茫的雾。浓雾散尽,显现出一间小巧的屋子,三个人站在屋子正中央,悠悠对峙。 陌香扣住梦殇的手心,画着雪狐族长雪焰写下的咒语。 “在梦境中,一切术法都失效。这是我在一本上古奇书中找到的一种咒术,希望能制住梦殇一会儿。” “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弥漫,“真是太好玩了。真是太好玩了。”虽然一只手被抓着,却不妨碍梦殇用另一只手捧着肚子大笑。她甚至笑的弯下了腰去。如果不是她的一只手被抓着,唐唐简直要怀疑,梦殇要躺在地上打滚了。 “你从雪暖那里取走的圣物呢?”陌香问道,伸手要去她的身上摸索,梦殇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你这个愣小子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呃……”陌香难得的愣怔了一下,“你是个女的?” “你太过分了。”梦殇气的跳脚,“我的头发,我的身材,我哪点看起来不像个女的?我虽然年龄不大,但好歹也还算个小美女吧?” 陌香忙不迭的收回手去,有些尴尬。却仍然怀疑地打量着她,“据我所知,当初是一个叫梦殇的年轻男子骗雪暖拿走了狐族圣物。” “唔,”小丫头难得有些愧疚,低下头去,“那是我的幻像啦。” “梦灵虽然没有固定形体,但还是有性别的。那一年我还小,听有人做梦说。雪狐族有一个圣物,是当年汉武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我想看一看。就让雪暖帮我拿过来一下。” 陌香与唐唐有些哑然,若是让雪暖知道,那个让她付出朦胧初恋的梦殇,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她忽然望着陌香身后的唐唐,顽皮地眨了眨眼。陌香觉得不妙。手中的梦殇忽然化作一阵青烟,挣脱他地束缚,落在了唐唐身边,幻化出不同形状,忽男忽女,却都很漂亮,调皮问道。“糖糖姐姐,你看我,有没有比所有人都漂亮?”一边说一边瞪眼睛,表示那个所有人意有所指。 唐唐噗哧一笑,盈盈道。“我还是觉得,碧玉的样子可爱些。” 梦殇眉一挑,恢复成最初的样子。翠绿的衣裳,圆脸丫髻,配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要不是我愿意和你们说话。你们就是找到我。也抓不到我的。”她哼道。 “好啦。”唐唐含笑安抚道,“既然如此。你到现在还愿意留在我们身边,是不是表示,你愿意归还雪狐地圣物。” 梦殇取出悬挂在胸前的玉佩,不在意的在手上抛着,“我对着它这么些年,早就厌了。要还给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从我不再每天往外跑盯着每一个人看的时候啊。”唐唐的心思也放松下来,“你不觉得,你实在很不像一个丫鬟么?” “有么?”小丫头不服气道。 “其实,你地破绽很好找的。”唐唐抱胸调侃道,“整个皇宫都规矩森严,唯有你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在里面上窜下跳,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些没大没小。有时候说起话来,倒不像是一个宫女,反而比我还像穿越人士了。偏偏那座皇宫里每一个人都不以为忤,仿佛生来就应该如此一样,除了主宰梦境的梦灵,还有谁办的到。” “我起了疑心之后,还特意摸过你地手。你的手纵然在燃着炭火的殿中,还是一片冰凉,可是你本身没有半点觉得冷的意思。那一块玉佩本是一块冰玉,你可知道。” 她的神情有些懊恼,偏偏陌香还不放过她,加了一句,“只要从你的角度想想,什么样地身份,最适合看戏,就有头绪了。” “你,你们?”梦殇恼了片刻,悻悻地将玉佩抛到唐唐手中,“还你们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唐唐只觉得接住了一团冰,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冰玉,触手冰凉。直到此时,唐唐才真地放下心来。举起冰玉仔细观看,玉佩通体雪白,上面凿有龙凤呈祥的花纹,与雪所描述的相同。凉意蔓延到心中,却奇迹般地无半点不适之感,的确是难得的宝物。 “其实冰不冰玉,并不是我在乎的。”梦殇悠然道。“只是里面的故事让我有点点向往。说起来,是谁想到这个主意,用这个梦境来拐我的?”她忽然兴致勃勃的问道。 “呃?” “那个人倒是很了解我,自从外面生活里出现了一种叫做穿越小说的小说,我就一直很喜欢。”她兴致勃勃道,“平常人不会做这么稀奇古怪的梦,我只好去寻找那些写小说的人,诱导她们做梦梦到自己要写的情景,我看戏,她们找到她们要的写作灵感,皆大欢喜。我很早就察觉这个梦境有问题,却流连着梦境的发展,舍不得走,要不然,你们哪里抓的到我?” 陌香无奈一笑,他们如临大敌,却不妨,最后面对的,根本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糖糖姐姐,你知道么。”梦殇忽然有些怅惘,自顾自的说下去,梦灵虽然在梦中神通广大,但却对现实中的生活一无所知,也并不是长生不死的,我们一般上,只有二百余年寿命。作为这一任梦灵,我可以行走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梦中,却不能插手到从前有其他梦灵存在的梦中。” “有一次,那时候,我还是刚接任的时候,相当于凡世中的十岁儿童。我走到一个女孩子的梦中。那个女孩的妈妈白天里刚刚给她说了个故事,就是金屋藏娇的故事。女孩大概很喜欢吧,所以晚上梦到。我偷偷窥见了,就有些好奇,可是汉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没有了痕迹,除了这支在长白山修行的雪狐,因为游离人世,还有着严格的传承。” “我本意只是借雪暖的人拿来那个玉佩玩几天再还回去,可是后来游玩到长白山别的生物的梦中,听说那窝狐狸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居然只因为这个,就给了那个叫雪暖的女孩那么重的惩罚。我怕见了他们,他们会骂我,所以一直躲着他们,不敢见面。现在,能够经由你们的手将东西还给他们,我也松了口气呢。” 唐唐苦笑,原来,纠缠了雪狐一族数十年的恩怨,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任性心思和不敢面对。 那么,雪暖遭受的还真是无妄之灾呢。 “糖糖姐姐,”梦殇继续唤着她的名字。唐唐有些不习惯,咳了一声,解释道,“呃,那个是我在梦中的名字。我的真名,虽然和这个同音,却不是糖果的糖,是唐宋的唐。” “唐糖?” “不是。”她纠正道,“两个都是唐宋的唐。” “哦,唐唐。”梦殇不在意的摆手,“这个不要紧啦,唐唐姐姐,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太长,我却挺喜欢你的,你的这个梦,可比许多人家小说都要精彩呢。” “那当然。”她苦笑道,“因为别人说的是故事,而我过的却是生活。” “也许吧。”梦殇摇着唐唐的手,“我一个人在梦中过日子,一直都很寂寞,姐姐,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她仰望的样子实在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唐唐看的心软,应道,“当然可以。” “太好了。”梦殇欢喜起来,伸出小指头来,道,“拉钩哦。” 她无奈一笑,依言扣上她的小指。 梦殇满足一笑,“这样,也就不枉我扮丫鬟伺候了你这么多天了。” 她看着唐唐,认真道,“我在梦中虽然无所不能,却一直没有朋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唐唐微微有些感动,亦认真应道,“好。” 唐唐猛的想起一同寻找在这个迷失的梦里的希言,回头张望了一下,道,“碧玉,你能让我的哥哥出来一下么?” 不经意中,她选择叫了那个之前熟悉的名字。碧玉,这样的名字显的柔软一些,看起来要比梦殇这样冰冷冷的两个字更适合面前的女孩。 梦殇因为这两个字神情亦变的柔软一些。她拍了拍掌,于是四周景象又一变。他们仿佛置身在另一座宫殿,宫殿漂亮,却比适才梦中的重华要小巧温暖,两个不知名的女仆站在她的身后,为她轻轻捶背扇风。 “你哥哥?”她困惑的皱眉想了一想,挠了挠头,“哦,就是那个和你一直在找我的卖花的啊。”她颔首示意,身后的侍女便轻轻点了点头,放下扇子,起身走出去,拉开了门。唐希言从门的那边跨进来,神情茫然。 “唐唐,”他看见了妹妹,想要问怎么回事。唐唐摇了摇手,将冰玉交给他,“就是这个东西,你拿去交给雪族长,将暖暖带出来吧。” 唐希言怔了怔,接过冰玉,问道,“那你们呢?” “英雄救美是你的事。”陌香含笑踱过来,“至于我们,自然是回去了。难道还留在这里长住?” 唐希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虽然很担心暖暖,但既然有冰玉在手,暖暖也就没事了。秦墨,我现在到想和你说一些话。” 陌香有些意外,但也不置可否,将手插在口袋中,跟着他走出了殿门。梦灵的宫殿之外,是一片开花的草坪,鸟语花香。当人寂寞而有着足够的能力的时候。自然会要善待自己。 “我一直叫你秦墨。”唐希言回过头来,开口道,“这些日子,你的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觉得你不是一般普通人,更不像是建华从前传说中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谭夏。和那个要抓唐唐地女魔头,都说过你不是普通人。现在在梦中。无人得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唐希言的语气,有着了然肯定,却不尖锐。 陌香淡淡一笑,垂下眸去。 有些事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任你再掩饰,也掩饰不住那些亲近的人。虽然,他并没有花功夫去掩饰。 所以,他的面上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悠悠道,“你若已经知道了这些。我究竟是谁,很重要么?” “是不重要。”唐希言颔首承认,毕竟,他不是那个要与此人共度一生的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陌香郑重道。“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唐唐。她和我的缘分,很深。” “在你的心中,”唐希言地语气咄咄逼人,“你和唐唐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和她的缘分么?” 他担负了保护堂妹地责任这么久。需要一份保证,才能卸下这个担子来。 而陌香懂他的意思。所以他轻轻答道,“不止。” “唐唐,她对我,很重要。” “那就好。”唐希言灿然一笑,“对了,我总是叫你秦墨秦墨的,你听着也不舒服。你的真名是什么。” “陌香。” “阡陌的陌,芳香的香。” “陌——香, 宫殿之中,梦殇坐在柔软舒适地虎皮大椅上,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厚重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眼睛,巧笑嫣然。 “唐唐姐姐,刚刚那个抓了我的小子,就是你说的喜欢的人么?” 她好奇问道,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辉。 “是啊。”唐唐收回眺望地眼神,笑应。 “他有什么好的?”梦殇摸了摸适才被陌香抓住的手腕,上面尚有符咒灼烧的痕迹。但其实,术法根本伤害不了她,反而是陌香的手劲,尚让她心有余悸。 “好看,是比较好看啦。”她扁扁嘴,不甘心地承认。“但也不是没有人比的上。我记得,长白山上那些狐狸生的就也不错。你凭什么为了他,连那个年轻,英俊,痴情,又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帝都不要?” “那毕竟是个梦啊……”唐唐失笑,“人最重要的,还是生活。” “那,如果,梦境成了现实呢?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唐唐熬不过她,想了一想,温柔而坚定的答道,“还是不会。” “为什么呢?”梦殇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一个人了啊,怎么可以改喜欢另一个人?” “碧玉,你觉得,选择爱地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年轻,英俊,痴情,以及权势。”斩钉截铁地回答。 唐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真是给那些小说给洗脑了。” “那,”梦殇困惑问道,“你说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心。” “是啊。我喜欢的人,当然不是王子。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梦想是要做的,但醒过来,伴随我们一生的,还是生活。” “但是,就算在梦想中,我也只喜欢那个叫陌香的人了。” “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若不是一个心怀善良的人,不会有这样一双中正平和的眼睛。也许,有的女孩要的是惊涛骇浪的感情,有的女孩要的是弱水三千唯我才是你的一瓢。但是对我而言,在我梦想的最极致,我想要去爱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爱他,将我的真心交到他的手中,他会认真仔细的呵护;他承诺我要做地事,他都会一一做到。在他的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全。因为,他说过要保护我,一生。没有人能让我们分离,除了死亡。这对我,就是完美的感情了。而上天赐给你的那个人,居然还很好看,很聪明,很能干。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的呢?” “你说的好深奥哦。”梦殇托着腮。听的迷茫,“不过好像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得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唐唐抿唇一笑,她倒是真心的喜欢这个有着不凡能力单纯性格地女孩儿,拍着她的头。“没关系,你慢慢想。” “等到有一天,你碰到那个让你之死誓靡他的男孩子,你就懂了。” “我想,我是等不到那天了。”梦殇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脆弱迷茫,在这一刹那。那些天真妖异都从身上褪去,。 “怎么?”唐唐诧异道。但立刻,她就明白了。 “就像你说的,”梦殇落寞道,“对每一个人来说。梦境再美,都只是梦而已,醒来了,他还有他的生活。只有我,那些梦,就是我的生活。” 唐唐简直想咬掉自己地舌头。将刚才的话吞回去。她又想要殷殷安慰。可是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可说。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哪怕是神灵,也不例外。 “唐唐,”不知道什么时候,陌香走了回来。他推开殿门的时候,殿外的阳光照进来,驱走了一室的阴糜。 “我们该回去了。” 唐唐点点头,“希言呢?”她屈身探望。 “他已经走了。” “那就好,”唐唐叹道,“这一次,总算能圆满解决这件事情。”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梦殇瘦弱的身体,笑道,“碧玉,我们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哦。” 梦殇不舍地红了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妈妈的话,“小殇儿,若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记住,是你真正喜欢的人,你可以用梦中停魂之法,将他永远留在有你的梦中,陪你一辈子。” 这种梦中停魂之法,每一个梦灵,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因为有损天和,所以,使用之后,她将一生病痛缠绵。 可是,只有每一任梦灵才知道,最缠绵地病痛,是寂寞。 梦殇的手指轻轻屈起,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放下。 “唐唐姐姐,”她轻轻的仰起头,止住想要宣泄的泪意,“你回去后,要想我啊。” “自然……,,.。”唐唐笑着答应。 “我送你们回去。”梦殇快步上前,不让他们看见,微红的眼眶。 长白山 雪狐祠堂 从唐希言手中接过暌违半个世纪的圣物冰玉,平日里尊严淡漠地族长雪焰地手也不禁有些颤抖,但他对着阳光反复翻看着玉佩,最终确认这就是在五十余年前丢失的圣物之后,祠堂之下地所有雪狐都忍不住爆发欢呼。 “雪族长,”唐希言在欢呼中忍不住提醒道,“圣物既已归还,你是不是将暖暖立刻放出来。” 雪焰轻咳了一声,掩饰不住面上的笑意,“嘉陵,”他向殿下唤道。 “是。”年长的雪狐女子应道。 他和颜悦色的道,“去吧暖丫头放出来吧。” 女子喜极而泣,向唐希言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她诚挚道。 唐希言微微避开,“不敢当。”他心中微微有气,有礼而疏离道。“听说天池底下很寒,还是请伯母快些带暖暖出来吧。” 雪暖被背出天池底的时候起色很糟,只能微微张开眼睛,看清楚唐希言的样子,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无。唐希言看的心酸,若是他能找些找回冰玉,雪暖也不致受这么多苦楚。 众狐体谅他们情人重逢,体贴的让他守在雪暖床前。唐希言轻轻的握住雪暖的手,他是一介凡人,在雪山山巅自然冻的手足冰如铁,但触到雪暖手的片刻,还是心中一恸。 雪暖的手。比他还要冰上三分。 门上传来轻轻叩响,唐希言回过头来。初上长白地时候遇见的雪狐少女笑靥如花,“族长让我给你们送药来。”她道,玉手一伸,果然,掌中滚着两粒圆滚滚的红丸。 “这粒浅一些的是给你的,可以驱寒。深一些颜色的你唯暖姐姐,可以助她护住本元。让她好的快些。” 唐希言一言不发的接过,先喂雪暖服了。自己才将药服下。药效果然灵验,仿佛才入喉,身上便没有那么冷了,唐希言心中欢喜,轻轻地搓着雪暖的双手。少女看地真切,赞道。“你倒是对暖姐姐还算真 “怎么?”唐希言淡淡一笑,“不觉得在下连点冷都抗不了,配不上你家暖姐姐了?” “哎?”少女红了脸,尴尬道,“你就这么记恨啊。” 她呆呆的望着相知相守的一对有情人,觉得这两个人手握在一起,于是一根针也插不进去。也许。当日这个男人的妹妹说的对,至少,这个男人可以为了救回雪暖而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而自己身为雪暖地姐妹,这百十年来。又为了她做过什么? 躺在剔透冰床上的雪暖,面色比冰雪还要苍白一些。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远没有这个虚弱的人幸福。 她关上门,慢慢的退了出去。 两天后,雪暖终于能清醒着睁开眼睛。能够再次自由的触摸到长白山上的雪。她喜极而泣。 唐希言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心爱地女子和家人欢乐的相聚。和谐的像一幅最美丽的画。 人们都说,狐狸是一种群居恋家的动物。当雪暖在人间生活在他地身边的时候,他很清楚,她是多么的怀念自己的家乡。而当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能够再次抛下自己的家园,跟他回尘世么? 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把握。 山巅飞起了纷纷扬扬地大雪,唐希言伸出手去,想抓住一片雪花。然而雪花落在他地指缝,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么冰冷。 他仰首,逆着光望过去。天池寒冷,暖暖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面色苍白,身体削瘦。但纵然如此,她甜甜的笑起来,还是那么美。他渐渐分不清,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她本来就是这长白山上所有地雪狐之中,最美的一只。 其实,这样也好吧。 当他一往直前豁出去一切去救赎雪暖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切又清晰的呈现在面前。人妖殊途,并不完全是古板的认定,也有着它现实的意义。毕竟,凡人的一生寿命有限,妖精的生命却要漫长的多。当人和妖结合在一起,一方慢慢的衰老死去,留给另一方的是漫长的生命和长久的想念,多么残忍。 而他,怎么忍心,让深爱的女子,去尝这样的苦?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追逐着她的身影,希望她早日康复,然后,他会毫无痕迹的消失。 一切重回原点。 这一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走出了雪狐们聚居的宫殿。 他一路走的很急,强迫自己不要思考,不要回头。麻木了就好,只要,她能幸福的生活,一切,都将淡忘给时间。 “可是,我并不想忘掉你啊。”清朗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浑身一怔,僵了好久,才慢慢回过头来。 那一天,是早春少有的大晴天,灿烂的阳光,照着长白山上的积雪,闪亮的刺人的眼,一脉无垠。而雪暖站在金光灿灿的阳光里,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一直都没有来的及跟你说,”她从雪上一步步的走过来,“谢谢你,救了我。” “我并没有……”唐希言忽然语无伦次起来,“这么说吧,”他最终放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看着她,“我虽然一心想救你,可是在那场迷梦中。我并没有出到太大的力,认真说起来,还是陌香和唐唐的功劳。” “我知道啊,他们都跟我说了。”雪暖并不在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你要知道,毕竟你只是一个凡人,不像他们。一个是世传的巫女,一个是从千年前穿越过来的灵魂。在这类灵异的事上,你要是能比地过他们,反而是奇怪了。” “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意,”她走到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仰首,看进他的眸中。“就像你明明不知道后果,却能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放弃正常的轨道,回到已经抛在身后的时空;你明明没有把握,却能抛下一切,来这座一无所知地长白山,只为了我。” “没错,你是一个凡人。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六界,天地之中,有太多是人或者非人的男子,他们有着英俊地外貌,能翻云覆雨。叱咤天地,可是只有一个唐希言,他可以不顾一切的闯,只为了一个人,我。” 唐希言狼狈的转过头去,“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也许。那只是一种冲动,也许。事后我自己也会后悔呢。” “是啊。”雪暖忍俊不禁笑了,“你也许真的会后悔,可是,下一次再有事情发生,你还是会再一次冲动。” 能够为你一次又一次的冲动地人,于是,他就是真的爱你了。 “你知道么,”雪暖转过头去,怀念的看着身边一望无垠的雪,“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峰,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它叫白头。” “白头?” “是啊,白头,若得两心常比翼,能与君伴到白头的白头。在先祖回到长白之前,曾经有一位人间女子,写过一首诗,叫《白头吟》,我不知道这和白头山的命名有没有关系。可是,白头,对我而言,是一座爱地山。我此生一定会记得,有一个男人,为了我,在冬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独自一人攀爬过这座白头山。” “可是我们根本到不了白头。”唐希言不顾一切的吼道。 “我是人,你是狐。”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们可以不在乎世人,不在乎差别,但是,当有一天,我已经垂垂老矣,你却还年方少艾。我一掊黄土,你依然生命漫长,那是一种悲剧。” 雪暖的神色有些讶然,“很久很久以前,你去谭大夫那里追我地时候,就该想过这个问题了啊。” 一阵风吹过,树林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雪暖微微抬头,任它们落在自己长长的睫毛上,也盖不住她眸底的温柔。 “你觉得,我会觉得这是痛苦么?” “尤其,当我刚刚走出那座用时间筑成的坚不可摧的牢笼。” “你若尝过世界上最苦地东西,纵然是黄连,对你而言,都是你地蜜糖。我曾经徘徊在一个年头里,五十余次而不得超脱。想一想,纵然在你离开这个人世后,我还可以怀着对我们相爱的美好回忆,走进下一个年头,每一天地日子都是新的,直到生命终结,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其实,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所有能在一起的时间,好好的相守,那就是幸福了。” “所以,请不要抛开我的手,好吗?” 唐希言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你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能说不吗?”他无奈道。 雪暖噗哧一笑。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唐希言喟叹似的将她拥入怀中,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为何这些日子……?” 雪暖怀念的看着白头峰上每一寸熟悉的土地,幽幽道,“我只是在告别。” “告别?” “嗯。这里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远嫁的女儿在离家之前,总有权利缅怀一下吧?” 唐希言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来,在人世间的这些日子,雪暖也不是完全都是痛苦,没有收获。 “那你告别完了么?” “嗯,告别完了,只差最后一项了。” “哦,还差什么?” 雪暖扬起头,摸了摸树上的积雪,“这山上的雪。” “希言,你摸摸看,这雪是不是暖的?” “瞎说,”唐希言笑道,“雪怎么可能是暖的?”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咦,”他轻轻惊呼了一声。 在阳光的照射下,积雪上最上面的一层,居然真的有一丝将融未融的暖意。虽然只一刹那,就在指尖的温度下,融化成水。 他忽然一把抱起身边的佳人,“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身边有一朵世界上最暖的雪花。”清朗欢快的笑声,荡漾在白头山巅。 虽然雪暖有着多年修行的妖术,他们还是选择坐火车返回北京。 “希言,”卧铺之中,雪暖躺在床上,“你说,你这么久没去上班,你们公司不会开除你吧?” 唐希言睡的迷迷糊糊,“开了就开了呗。我有千金艺,还愁找不到好买家?” “希言?” “嗯?” “没事,就是叫一叫。” “希言?” “嗯。” “你说……现在是哪一年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除了下铺的唐希言,没有人听的懂。 “你不要担心。”唐希言安慰道,“诅咒破了就破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拦住你前行的脚步。” 雪暖偷偷的微笑。 其实,现在想想,有那么多真心的人相伴,那段往事,也不是那么难耐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各自不同的圈子里轮回,重复一些蠢事情。到最后,轮回本身也是一种轮回。 其实,我爱你,本身也是一种牢笼。 我将伴在你身边,看你年轻,看你衰老,看你死亡。 可是,因为是你,这也就是一种甜蜜了。 到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打车回家,远远的,就看见品香坊灯火通明。 那是他们共同的家,那么温馨的地方。 司机在品香坊前停了车,唐希言付了车资。家里面,唐唐早就听到了声音,穿着大拖鞋噼里啪啦从楼上下来,哗啦一声打开门。 “欢迎你们,”她跑的有些赶,于是脸蛋发红,气息也有些喘,但还是坚持说完,“欢迎你们回到二零零六年的北京。” 雪暖忽然落下泪来,可是她很快用手擦干,然后与唐希言相视一笑,十指相扣,共同向家走去。 第三卷 长生草 “袁丞相。” 殿里殿外的内侍宫女依次屈膝行礼,仿佛数年的时光从未曾逝去。 “呜。”唐唐的泪水毫无预警的掉下来,一把扑到陌香的怀里,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太多长进。受了委屈,下意识的就要寻求保护。 “咳,“陌香屈起左手捂唇,尴尬的咳了一声,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他虽不担任官职已有数年,余威尚在,众人依言退下,碧玉神情好奇,频频回望不肯走,一个宫女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出殿门。 “我一直在想,”陌香抚过她的泪眼,含笑道,“你会忍到什么时候才爆发出来,本来以为会更早的。” 她仰首,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不再有意遮掩,也许是因为知晓了面具背后的灵魂,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样的陌香,连促狭都透出一种温和的气息,不会让人觉得难耐。 “那窝狐狸真是太消遣人了。”唐唐喃喃道,“居然安排出这样一出乌龙。我早该想到的,袁,袁,你师兄不就姓袁么。” 刚才歇斯底里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唐唐有几分赌气的伸出手去拽他的胡子,“我实在是不习惯,你脸上有这个玩意。” “别。”陌香连忙护住,“会疼。” “去骗人吧,梦里怎么会感到疼呢。” “其实,”唐唐托腮边想边道,目光有些悠远,“姒音说在我寻找梦殇的过程中,这座皇宫一直是我见而绕道的盲点。一样的,你也是我的盲点。因为爸爸妈妈失踪了很久了。所以我对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有些不敢碰触,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他。” “后来,姒音提醒了我,你曾经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一个个排除着见过地某一个人,却潜意识里一开始就跳过了你。真是好笑。” 她懒洋洋的,习惯性的想要依偎进身后的怀抱,陌香却有意无意轻轻的推开她。她不满的回头,却看见陌香有些窘迫的神情。“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他尴尬?br / 陌香(柳寄江)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2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2部分阅读 尬的掩饰性咳了一声,低低道,“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好像在乱囵。” “什么嘛。”唐唐气地跳脚,脸色发红,再一次打定主意回头要找那一窝野狐狸算总帐。“我不嫌弃你老,长胡子,你反倒嫌起我来了。” 她自己说着也觉得好笑,慢慢低下头来,低声道,“对我而言,陌香。就是那个灵魂,而已。” 什么样的外表,都是虚地。 陌香动容,将她拥进怀中。 帘外,绿色的裙影隐隐一闪。碧玉清脆的声音喊道,“袁小姐,皇上来看你来了。” 一阵豪迈的笑声传来,“好久不见袁爱卿,丞相容颜一如往日,更胜当年啊。”他的话声忽然一顿。瞪着殿内情景。惊怒交加。 丞相进宫探“女”,他自然是知道的。侍从禀告地时候,他正在批阅政务,想着这对父女许久未见,特意体恤,让他们多聚一会儿,才这会儿才过来。 但是,殿中一对相拥的男女,背影看起来是窈窕极了,气氛也很温馨美好,可是看起来,就是那么不对味儿。 应该说,怎么看都不像一对父女。 皇帝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在做什么?” 陌香安抚式的拍了拍唐唐,回过身去,不屈不惧的望着来人。 皇帝的脸上变换着戾色与不信,最终下定决心,喝道,“御林军何在,将这二人拿下。” 殿外的御林军轰然应是,提着刀戟大步上前,一时之间,千钧一发。 陌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内忽然跃起,他地轻功身法迅捷俊逸,像一只引吭高歌的白鹤,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有空闲欣赏。袁丞相在朝为官数十载,文功赫赫,却从没有人知道他会武,而且武功极高。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脸色变的惨白,大声嘶吼道,“救驾,救驾。” 然而,当陌香的身影从皇帝身边擦过去,扣住他身后一个不知道是吓地还是兴奋的脸色通红的小宫女的脉门的时候,所有的人神情都呆滞了。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陌香轻轻道,“你说是吧。”他审视般地看着手中地碧玉,慢慢吐出她的真名,“梦殇。” 御林军明晃晃地刀戟如潮水般的用上,最先前的刀锋已经快要碰触到陌香的脸。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消失。宫殿,皇帝,太监,宫女,侍卫……触目所及,只有茫茫的雾。浓雾散尽,显现出一间小巧的屋子,三个人站在屋子正中央,悠悠对峙。 陌香扣住梦殇的手心,画着雪狐族长雪焰写下的咒语。 “在梦境中,一切术法都失效。这是我在一本上古奇书中找到的一种咒术,希望能制住梦殇一会儿。” “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弥漫,“真是太好玩了。真是太好玩了。”虽然一只手被抓着,却不妨碍梦殇用另一只手捧着肚子大笑。她甚至笑的弯下了腰去。如果不是她的一只手被抓着,唐唐简直要怀疑,梦殇要躺在地上打滚了。 “你从雪暖那里取走的圣物呢?”陌香问道,伸手要去她的身上摸索,梦殇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你这个愣小子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呃……”陌香难得的愣怔了一下,“你是个女的?” “你太过分了。”梦殇气的跳脚,“我的头发,我的身材,我哪点看起来不像个女的?我虽然年龄不大,但好歹也还算个小美女吧?” 陌香忙不迭的收回手去,有些尴尬。却仍然怀疑地打量着她,“据我所知,当初是一个叫梦殇的年轻男子骗雪暖拿走了狐族圣物。” “唔,”小丫头难得有些愧疚,低下头去,“那是我的幻像啦。” “梦灵虽然没有固定形体,但还是有性别的。那一年我还小,听有人做梦说。雪狐族有一个圣物,是当年汉武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我想看一看。就让雪暖帮我拿过来一下。” 陌香与唐唐有些哑然,若是让雪暖知道,那个让她付出朦胧初恋的梦殇,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她忽然望着陌香身后的唐唐,顽皮地眨了眨眼。陌香觉得不妙。手中的梦殇忽然化作一阵青烟,挣脱他地束缚,落在了唐唐身边,幻化出不同形状,忽男忽女,却都很漂亮,调皮问道。“糖糖姐姐,你看我,有没有比所有人都漂亮?”一边说一边瞪眼睛,表示那个所有人意有所指。 唐唐噗哧一笑,盈盈道。“我还是觉得,碧玉的样子可爱些。” 梦殇眉一挑,恢复成最初的样子。翠绿的衣裳,圆脸丫髻,配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要不是我愿意和你们说话。你们就是找到我。也抓不到我的。”她哼道。 “好啦。”唐唐含笑安抚道,“既然如此。你到现在还愿意留在我们身边,是不是表示,你愿意归还雪狐地圣物。” 梦殇取出悬挂在胸前的玉佩,不在意的在手上抛着,“我对着它这么些年,早就厌了。要还给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从我不再每天往外跑盯着每一个人看的时候啊。”唐唐的心思也放松下来,“你不觉得,你实在很不像一个丫鬟么?” “有么?”小丫头不服气道。 “其实,你地破绽很好找的。”唐唐抱胸调侃道,“整个皇宫都规矩森严,唯有你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在里面上窜下跳,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些没大没小。有时候说起话来,倒不像是一个宫女,反而比我还像穿越人士了。偏偏那座皇宫里每一个人都不以为忤,仿佛生来就应该如此一样,除了主宰梦境的梦灵,还有谁办的到。” “我起了疑心之后,还特意摸过你地手。你的手纵然在燃着炭火的殿中,还是一片冰凉,可是你本身没有半点觉得冷的意思。那一块玉佩本是一块冰玉,你可知道。” 她的神情有些懊恼,偏偏陌香还不放过她,加了一句,“只要从你的角度想想,什么样地身份,最适合看戏,就有头绪了。” “你,你们?”梦殇恼了片刻,悻悻地将玉佩抛到唐唐手中,“还你们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唐唐只觉得接住了一团冰,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冰玉,触手冰凉。直到此时,唐唐才真地放下心来。举起冰玉仔细观看,玉佩通体雪白,上面凿有龙凤呈祥的花纹,与雪所描述的相同。凉意蔓延到心中,却奇迹般地无半点不适之感,的确是难得的宝物。 “其实冰不冰玉,并不是我在乎的。”梦殇悠然道。“只是里面的故事让我有点点向往。说起来,是谁想到这个主意,用这个梦境来拐我的?”她忽然兴致勃勃的问道。 “呃?” “那个人倒是很了解我,自从外面生活里出现了一种叫做穿越小说的小说,我就一直很喜欢。”她兴致勃勃道,“平常人不会做这么稀奇古怪的梦,我只好去寻找那些写小说的人,诱导她们做梦梦到自己要写的情景,我看戏,她们找到她们要的写作灵感,皆大欢喜。我很早就察觉这个梦境有问题,却流连着梦境的发展,舍不得走,要不然,你们哪里抓的到我?” 陌香无奈一笑,他们如临大敌,却不妨,最后面对的,根本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糖糖姐姐,你知道么。”梦殇忽然有些怅惘,自顾自的说下去,梦灵虽然在梦中神通广大,但却对现实中的生活一无所知,也并不是长生不死的,我们一般上,只有二百余年寿命。作为这一任梦灵,我可以行走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梦中,却不能插手到从前有其他梦灵存在的梦中。” “有一次,那时候,我还是刚接任的时候,相当于凡世中的十岁儿童。我走到一个女孩子的梦中。那个女孩的妈妈白天里刚刚给她说了个故事,就是金屋藏娇的故事。女孩大概很喜欢吧,所以晚上梦到。我偷偷窥见了,就有些好奇,可是汉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没有了痕迹,除了这支在长白山修行的雪狐,因为游离人世,还有着严格的传承。” “我本意只是借雪暖的人拿来那个玉佩玩几天再还回去,可是后来游玩到长白山别的生物的梦中,听说那窝狐狸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居然只因为这个,就给了那个叫雪暖的女孩那么重的惩罚。我怕见了他们,他们会骂我,所以一直躲着他们,不敢见面。现在,能够经由你们的手将东西还给他们,我也松了口气呢。” 唐唐苦笑,原来,纠缠了雪狐一族数十年的恩怨,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任性心思和不敢面对。 那么,雪暖遭受的还真是无妄之灾呢。 “糖糖姐姐,”梦殇继续唤着她的名字。唐唐有些不习惯,咳了一声,解释道,“呃,那个是我在梦中的名字。我的真名,虽然和这个同音,却不是糖果的糖,是唐宋的唐。” “唐糖?” “不是。”她纠正道,“两个都是唐宋的唐。” “哦,唐唐。”梦殇不在意的摆手,“这个不要紧啦,唐唐姐姐,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太长,我却挺喜欢你的,你的这个梦,可比许多人家小说都要精彩呢。” “那当然。”她苦笑道,“因为别人说的是故事,而我过的却是生活。” “也许吧。”梦殇摇着唐唐的手,“我一个人在梦中过日子,一直都很寂寞,姐姐,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她仰望的样子实在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唐唐看的心软,应道,“当然可以。” “太好了。”梦殇欢喜起来,伸出小指头来,道,“拉钩哦。” 她无奈一笑,依言扣上她的小指。 梦殇满足一笑,“这样,也就不枉我扮丫鬟伺候了你这么多天了。” 她看着唐唐,认真道,“我在梦中虽然无所不能,却一直没有朋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唐唐微微有些感动,亦认真应道,“好。” 唐唐猛的想起一同寻找在这个迷失的梦里的希言,回头张望了一下,道,“碧玉,你能让我的哥哥出来一下么?” 不经意中,她选择叫了那个之前熟悉的名字。碧玉,这样的名字显的柔软一些,看起来要比梦殇这样冰冷冷的两个字更适合面前的女孩。 梦殇因为这两个字神情亦变的柔软一些。她拍了拍掌,于是四周景象又一变。他们仿佛置身在另一座宫殿,宫殿漂亮,却比适才梦中的重华要小巧温暖,两个不知名的女仆站在她的身后,为她轻轻捶背扇风。 “你哥哥?”她困惑的皱眉想了一想,挠了挠头,“哦,就是那个和你一直在找我的卖花的啊。”她颔首示意,身后的侍女便轻轻点了点头,放下扇子,起身走出去,拉开了门。唐希言从门的那边跨进来,神情茫然。 “唐唐,”他看见了妹妹,想要问怎么回事。唐唐摇了摇手,将冰玉交给他,“就是这个东西,你拿去交给雪族长,将暖暖带出来吧。” 唐希言怔了怔,接过冰玉,问道,“那你们呢?” “英雄救美是你的事。”陌香含笑踱过来,“至于我们,自然是回去了。难道还留在这里长住?” 唐希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虽然很担心暖暖,但既然有冰玉在手,暖暖也就没事了。秦墨,我现在到想和你说一些话。” 陌香有些意外,但也不置可否,将手插在口袋中,跟着他走出了殿门。梦灵的宫殿之外,是一片开花的草坪,鸟语花香。当人寂寞而有着足够的能力的时候。自然会要善待自己。 “我一直叫你秦墨。”唐希言回过头来,开口道,“这些日子,你的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觉得你不是一般普通人,更不像是建华从前传说中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谭夏。和那个要抓唐唐地女魔头,都说过你不是普通人。现在在梦中。无人得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唐希言的语气,有着了然肯定,却不尖锐。 陌香淡淡一笑,垂下眸去。 有些事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任你再掩饰,也掩饰不住那些亲近的人。虽然,他并没有花功夫去掩饰。 所以,他的面上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悠悠道,“你若已经知道了这些。我究竟是谁,很重要么?” “是不重要。”唐希言颔首承认,毕竟,他不是那个要与此人共度一生的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陌香郑重道。“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唐唐。她和我的缘分,很深。” “在你的心中,”唐希言地语气咄咄逼人,“你和唐唐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和她的缘分么?” 他担负了保护堂妹地责任这么久。需要一份保证,才能卸下这个担子来。 而陌香懂他的意思。所以他轻轻答道,“不止。” “唐唐,她对我,很重要。” “那就好。”唐希言灿然一笑,“对了,我总是叫你秦墨秦墨的,你听着也不舒服。你的真名是什么。” “陌香。” “阡陌的陌,芳香的香。” “陌——香, 宫殿之中,梦殇坐在柔软舒适地虎皮大椅上,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厚重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眼睛,巧笑嫣然。 “唐唐姐姐,刚刚那个抓了我的小子,就是你说的喜欢的人么?” 她好奇问道,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辉。 “是啊。”唐唐收回眺望地眼神,笑应。 “他有什么好的?”梦殇摸了摸适才被陌香抓住的手腕,上面尚有符咒灼烧的痕迹。但其实,术法根本伤害不了她,反而是陌香的手劲,尚让她心有余悸。 “好看,是比较好看啦。”她扁扁嘴,不甘心地承认。“但也不是没有人比的上。我记得,长白山上那些狐狸生的就也不错。你凭什么为了他,连那个年轻,英俊,痴情,又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帝都不要?” “那毕竟是个梦啊……”唐唐失笑,“人最重要的,还是生活。” “那,如果,梦境成了现实呢?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唐唐熬不过她,想了一想,温柔而坚定的答道,“还是不会。” “为什么呢?”梦殇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一个人了啊,怎么可以改喜欢另一个人?” “碧玉,你觉得,选择爱地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年轻,英俊,痴情,以及权势。”斩钉截铁地回答。 唐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真是给那些小说给洗脑了。” “那,”梦殇困惑问道,“你说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心。” “是啊。我喜欢的人,当然不是王子。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梦想是要做的,但醒过来,伴随我们一生的,还是生活。” “但是,就算在梦想中,我也只喜欢那个叫陌香的人了。” “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若不是一个心怀善良的人,不会有这样一双中正平和的眼睛。也许,有的女孩要的是惊涛骇浪的感情,有的女孩要的是弱水三千唯我才是你的一瓢。但是对我而言,在我梦想的最极致,我想要去爱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爱他,将我的真心交到他的手中,他会认真仔细的呵护;他承诺我要做地事,他都会一一做到。在他的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全。因为,他说过要保护我,一生。没有人能让我们分离,除了死亡。这对我,就是完美的感情了。而上天赐给你的那个人,居然还很好看,很聪明,很能干。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的呢?” “你说的好深奥哦。”梦殇托着腮。听的迷茫,“不过好像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得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唐唐抿唇一笑,她倒是真心的喜欢这个有着不凡能力单纯性格地女孩儿,拍着她的头。“没关系,你慢慢想。” “等到有一天,你碰到那个让你之死誓靡他的男孩子,你就懂了。” “我想,我是等不到那天了。”梦殇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脆弱迷茫,在这一刹那。那些天真妖异都从身上褪去,。 “怎么?”唐唐诧异道。但立刻,她就明白了。 “就像你说的,”梦殇落寞道,“对每一个人来说。梦境再美,都只是梦而已,醒来了,他还有他的生活。只有我,那些梦,就是我的生活。” 唐唐简直想咬掉自己地舌头。将刚才的话吞回去。她又想要殷殷安慰。可是张了张嘴,发现无话可说。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哪怕是神灵,也不例外。 “唐唐,”不知道什么时候,陌香走了回来。他推开殿门的时候,殿外的阳光照进来,驱走了一室的阴糜。 “我们该回去了。” 唐唐点点头,“希言呢?”她屈身探望。 “他已经走了。” “那就好,”唐唐叹道,“这一次,总算能圆满解决这件事情。”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梦殇瘦弱的身体,笑道,“碧玉,我们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哦。” 梦殇不舍地红了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妈妈的话,“小殇儿,若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记住,是你真正喜欢的人,你可以用梦中停魂之法,将他永远留在有你的梦中,陪你一辈子。” 这种梦中停魂之法,每一个梦灵,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因为有损天和,所以,使用之后,她将一生病痛缠绵。 可是,只有每一任梦灵才知道,最缠绵地病痛,是寂寞。 梦殇的手指轻轻屈起,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放下。 “唐唐姐姐,”她轻轻的仰起头,止住想要宣泄的泪意,“你回去后,要想我啊。” “自然……,,.。”唐唐笑着答应。 “我送你们回去。”梦殇快步上前,不让他们看见,微红的眼眶。 长白山 雪狐祠堂 从唐希言手中接过暌违半个世纪的圣物冰玉,平日里尊严淡漠地族长雪焰地手也不禁有些颤抖,但他对着阳光反复翻看着玉佩,最终确认这就是在五十余年前丢失的圣物之后,祠堂之下地所有雪狐都忍不住爆发欢呼。 “雪族长,”唐希言在欢呼中忍不住提醒道,“圣物既已归还,你是不是将暖暖立刻放出来。” 雪焰轻咳了一声,掩饰不住面上的笑意,“嘉陵,”他向殿下唤道。 “是。”年长的雪狐女子应道。 他和颜悦色的道,“去吧暖丫头放出来吧。” 女子喜极而泣,向唐希言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她诚挚道。 唐希言微微避开,“不敢当。”他心中微微有气,有礼而疏离道。“听说天池底下很寒,还是请伯母快些带暖暖出来吧。” 雪暖被背出天池底的时候起色很糟,只能微微张开眼睛,看清楚唐希言的样子,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无。唐希言看的心酸,若是他能找些找回冰玉,雪暖也不致受这么多苦楚。 众狐体谅他们情人重逢,体贴的让他守在雪暖床前。唐希言轻轻的握住雪暖的手,他是一介凡人,在雪山山巅自然冻的手足冰如铁,但触到雪暖手的片刻,还是心中一恸。 雪暖的手。比他还要冰上三分。 门上传来轻轻叩响,唐希言回过头来。初上长白地时候遇见的雪狐少女笑靥如花,“族长让我给你们送药来。”她道,玉手一伸,果然,掌中滚着两粒圆滚滚的红丸。 “这粒浅一些的是给你的,可以驱寒。深一些颜色的你唯暖姐姐,可以助她护住本元。让她好的快些。” 唐希言一言不发的接过,先喂雪暖服了。自己才将药服下。药效果然灵验,仿佛才入喉,身上便没有那么冷了,唐希言心中欢喜,轻轻地搓着雪暖的双手。少女看地真切,赞道。“你倒是对暖姐姐还算真 “怎么?”唐希言淡淡一笑,“不觉得在下连点冷都抗不了,配不上你家暖姐姐了?” “哎?”少女红了脸,尴尬道,“你就这么记恨啊。” 她呆呆的望着相知相守的一对有情人,觉得这两个人手握在一起,于是一根针也插不进去。也许。当日这个男人的妹妹说的对,至少,这个男人可以为了救回雪暖而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而自己身为雪暖地姐妹,这百十年来。又为了她做过什么? 躺在剔透冰床上的雪暖,面色比冰雪还要苍白一些。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远没有这个虚弱的人幸福。 她关上门,慢慢的退了出去。 两天后,雪暖终于能清醒着睁开眼睛。能够再次自由的触摸到长白山上的雪。她喜极而泣。 唐希言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心爱地女子和家人欢乐的相聚。和谐的像一幅最美丽的画。 人们都说,狐狸是一种群居恋家的动物。当雪暖在人间生活在他地身边的时候,他很清楚,她是多么的怀念自己的家乡。而当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能够再次抛下自己的家园,跟他回尘世么? 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把握。 山巅飞起了纷纷扬扬地大雪,唐希言伸出手去,想抓住一片雪花。然而雪花落在他地指缝,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么冰冷。 他仰首,逆着光望过去。天池寒冷,暖暖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面色苍白,身体削瘦。但纵然如此,她甜甜的笑起来,还是那么美。他渐渐分不清,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她本来就是这长白山上所有地雪狐之中,最美的一只。 其实,这样也好吧。 当他一往直前豁出去一切去救赎雪暖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切又清晰的呈现在面前。人妖殊途,并不完全是古板的认定,也有着它现实的意义。毕竟,凡人的一生寿命有限,妖精的生命却要漫长的多。当人和妖结合在一起,一方慢慢的衰老死去,留给另一方的是漫长的生命和长久的想念,多么残忍。 而他,怎么忍心,让深爱的女子,去尝这样的苦?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追逐着她的身影,希望她早日康复,然后,他会毫无痕迹的消失。 一切重回原点。 这一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走出了雪狐们聚居的宫殿。 他一路走的很急,强迫自己不要思考,不要回头。麻木了就好,只要,她能幸福的生活,一切,都将淡忘给时间。 “可是,我并不想忘掉你啊。”清朗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浑身一怔,僵了好久,才慢慢回过头来。 那一天,是早春少有的大晴天,灿烂的阳光,照着长白山上的积雪,闪亮的刺人的眼,一脉无垠。而雪暖站在金光灿灿的阳光里,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一直都没有来的及跟你说,”她从雪上一步步的走过来,“谢谢你,救了我。” “我并没有……”唐希言忽然语无伦次起来,“这么说吧,”他最终放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看着她,“我虽然一心想救你,可是在那场迷梦中。我并没有出到太大的力,认真说起来,还是陌香和唐唐的功劳。” “我知道啊,他们都跟我说了。”雪暖并不在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你要知道,毕竟你只是一个凡人,不像他们。一个是世传的巫女,一个是从千年前穿越过来的灵魂。在这类灵异的事上,你要是能比地过他们,反而是奇怪了。” “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意,”她走到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仰首,看进他的眸中。“就像你明明不知道后果,却能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放弃正常的轨道,回到已经抛在身后的时空;你明明没有把握,却能抛下一切,来这座一无所知地长白山,只为了我。” “没错,你是一个凡人。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六界,天地之中,有太多是人或者非人的男子,他们有着英俊地外貌,能翻云覆雨。叱咤天地,可是只有一个唐希言,他可以不顾一切的闯,只为了一个人,我。” 唐希言狼狈的转过头去,“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也许。那只是一种冲动,也许。事后我自己也会后悔呢。” “是啊。”雪暖忍俊不禁笑了,“你也许真的会后悔,可是,下一次再有事情发生,你还是会再一次冲动。” 能够为你一次又一次的冲动地人,于是,他就是真的爱你了。 “你知道么,”雪暖转过头去,怀念的看着身边一望无垠的雪,“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峰,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它叫白头。” “白头?” “是啊,白头,若得两心常比翼,能与君伴到白头的白头。在先祖回到长白之前,曾经有一位人间女子,写过一首诗,叫《白头吟》,我不知道这和白头山的命名有没有关系。可是,白头,对我而言,是一座爱地山。我此生一定会记得,有一个男人,为了我,在冬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独自一人攀爬过这座白头山。” “可是我们根本到不了白头。”唐希言不顾一切的吼道。 “我是人,你是狐。”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们可以不在乎世人,不在乎差别,但是,当有一天,我已经垂垂老矣,你却还年方少艾。我一掊黄土,你依然生命漫长,那是一种悲剧。” 雪暖的神色有些讶然,“很久很久以前,你去谭大夫那里追我地时候,就该想过这个问题了啊。” 一阵风吹过,树林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雪暖微微抬头,任它们落在自己长长的睫毛上,也盖不住她眸底的温柔。 “你觉得,我会觉得这是痛苦么?” “尤其,当我刚刚走出那座用时间筑成的坚不可摧的牢笼。” “你若尝过世界上最苦地东西,纵然是黄连,对你而言,都是你地蜜糖。我曾经徘徊在一个年头里,五十余次而不得超脱。想一想,纵然在你离开这个人世后,我还可以怀着对我们相爱的美好回忆,走进下一个年头,每一天地日子都是新的,直到生命终结,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其实,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所有能在一起的时间,好好的相守,那就是幸福了。” “所以,请不要抛开我的手,好吗?” 唐希言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你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能说不吗?”他无奈道。 雪暖噗哧一笑。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唐希言喟叹似的将她拥入怀中,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为何这些日子……?” 雪暖怀念的看着白头峰上每一寸熟悉的土地,幽幽道,“我只是在告别。” “告别?” “嗯。这里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远嫁的女儿在离家之前,总有权利缅怀一下吧?” 唐希言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来,在人世间的这些日子,雪暖也不是完全都是痛苦,没有收获。 “那你告别完了么?” “嗯,告别完了,只差最后一项了。” “哦,还差什么?” 雪暖扬起头,摸了摸树上的积雪,“这山上的雪。” “希言,你摸摸看,这雪是不是暖的?” “瞎说,”唐希言笑道,“雪怎么可能是暖的?”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咦,”他轻轻惊呼了一声。 在阳光的照射下,积雪上最上面的一层,居然真的有一丝将融未融的暖意。虽然只一刹那,就在指尖的温度下,融化成水。 他忽然一把抱起身边的佳人,“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身边有一朵世界上最暖的雪花。”清朗欢快的笑声,荡漾在白头山巅。 虽然雪暖有着多年修行的妖术,他们还是选择坐火车返回北京。 “希言,”卧铺之中,雪暖躺在床上,“你说,你这么久没去上班,你们公司不会开除你吧?” 唐希言睡的迷迷糊糊,“开了就开了呗。我有千金艺,还愁找不到好买家?” “希言?” “嗯?” “没事,就是叫一叫。” “希言?” “嗯。” “你说……现在是哪一年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除了下铺的唐希言,没有人听的懂。 “你不要担心。”唐希言安慰道,“诅咒破了就破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拦住你前行的脚步。” 雪暖偷偷的微笑。 其实,现在想想,有那么多真心的人相伴,那段往事,也不是那么难耐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各自不同的圈子里轮回,重复一些蠢事情。到最后,轮回本身也是一种轮回。 其实,我爱你,本身也是一种牢笼。 我将伴在你身边,看你年轻,看你衰老,看你死亡。 可是,因为是你,这也就是一种甜蜜了。 到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打车回家,远远的,就看见品香坊灯火通明。 那是他们共同的家,那么温馨的地方。 司机在品香坊前停了车,唐希言付了车资。家里面,唐唐早就听到了声音,穿着大拖鞋噼里啪啦从楼上下来,哗啦一声打开门。 “欢迎你们,”她跑的有些赶,于是脸蛋发红,气息也有些喘,但还是坚持说完,“欢迎你们回到二零零六年的北京。” 雪暖忽然落下泪来,可是她很快用手擦干,然后与唐希言相视一笑,十指相扣,共同向家走去。 第一章 困卦,泽水困,困境求通 现在我在火车站边上的网把,赶时间,结果还遇到把增补的几百字弄丢的情况,真是,吐血啊。 长白山之行,已经尘埃落定。可是由此引起的余波,却蔓延未绝。 这一夜,唐唐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笑意盎然,从自家楼上飞奔而下,头也不回,“爸,妈,小微约我去她家,我出去了啊。” “好啊。”妈妈微笑着从坞房里走出来,神情慈爱,叮咛道,“唐唐,你今天晚上可要早些回来,我们去德庄吃火锅。” 那……是爸爸妈妈失踪那日的情景。 唐唐惊骇欲绝,想要叫住当日的自己,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看一看,也许,爸爸妈妈就不会走出她的生命,无论什么事情,至少,她也可以承担一些,不用像如今的自己,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根本不知道往哪个地方着手。 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自己呼喊的能力,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能发出一个音符。于是,梦中的自己全无所觉,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品香坊的大门。 八九点的阳光,在一个角度上,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红的像是淋漓的鲜血。 莫言安定的凝望着女儿走出自己的视线,笑了一笑,回房取了包,对着还在床上睡着的丈夫唐豫津说道,“老公,我去邮局寄一瓶精油,天不早了,你该起来了。再睡就睡成猪了。” 她刷的拉开了窗帘,阳光哗啦一下从窗中射进来,照在唐豫津的脸上。唐豫津微微的皱了眉,用手遮挡,喃喃道。“我再睡一会儿。” 莫言无奈,笑了一笑,又关上窗帘,放轻了脚步走出房,她到了邮局,填好了包裹单,刚刚走出邮局,忽然听见一丝细微的声音。猛一抬头,便看见漫天的火焰。 “妈妈。”唐唐惊叫一声。猛的坐起了身子。 喊声惊动了坊中地所有人,客房里的灯光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最先赶到的是陌香,他坐到唐唐的床沿,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怎么了?”他问道,语气虽然淡。但是些微一眨的眸光透露了他的关切。 虽然才三月初,这几日,北京地气温着实不低,简直像是夏天提前到临。..所以唐唐穿的也已经是从前夏日最喜欢穿地小熊睡衣,浅浅的露出领口。她神情茫然,慢慢道,“我梦见我爸爸妈妈了。” 卧室之外。唐希言倚着门看了一会儿,轻轻的拥着雪暖,走回房去。 “唐唐怎么了?”雪暖在他的怀中回过头去,尚自不放心,身不由己的跟着唐希言走。 “不管她怎么了。反正已经有人安慰了。”唐希言戏谑笑道,“大晚上的,难道还要劳一大群人守在身边给她壮胆么?” 他地妹妹,可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可是,他轻轻的回过头去。研判性的看着陌香寄居的客房房门,如今。它半开着。 那是品香坊西手最里的一间客房。而它,离唐唐的卧室。中间隔着一间主卧室,一间客房,和一间书房。 陌香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你又想起你父母了,可是,再挂念也不是办法。我们没有足够的线索,根本帮不了他们。你这样,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会欣慰的。” “我已经听这种话听太多了。”唐唐歇斯底里的喊出来,“你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明知道他们有危险,却根本无能为力,还在这边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这种为人子女的痛苦,你知道么?” 陌香的手微不可见的一僵,他很快的掩饰过去,依旧温煦地看着唐唐,“是啊,我不知道。你忘了,我根本没有父母地。” 最初的时候,他被师傅发现时,就是丢在路边草中地弃婴。 唐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没有不好的意思,”她解释,“我想,你的父母一定是很爱你的,只是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征战四起,他们不得已才抛下了你。” 她解释的样子慌慌张张,显得笨拙的可爱,陌香失笑,“好了,”他打断她的补救,“我从来不曾在意过这个问题。”有师傅,师兄,现在,有你啊。” 唐唐慢慢的闭上了嘴,静静的凝望着陌香无懈可击的神情。从认识他开始,他好像一直都在这么淡淡的微笑,清逸而又从容,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不萦于心似的。.. 可是陌香真的不在乎么? 那个博物馆的下午,当他看见自己从前时代的文物的时候,他的眼中,分明流露出忧伤,和怀念。 从来都不是不在乎,只是一直一直的掩饰,掩饰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在乎过。 多么让人心疼。 那个叫做陌香的少年,是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有人觉得,他是一个穿越于时空中的奇迹,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聪明,机智,惊才绝艳。 可是唐唐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得到的很少,却想要的更少的少年。所以一直知足,从没有想过索取。 所以她一直很心疼,虽然不曾说过。 “他们真的很爱他们的儿子,可是身处乱世,每个人都是一粒飘萍,可是,他们无论是生是死,在哪一个时空,我都相信一点,那就是,他们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够过的幸福。” “因为,这是天下每一对父母最虔诚最朴素的心愿。” 见鬼了,明明是她做了噩梦,要他来安慰的。怎么到了最后,成了她安慰他? 但,只是他一个落寞的眼神,她因噩梦而起的所有的焦躁。恐惧,患得患失,都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少年,就是对她有着如此无与伦比地影响力。 “好了。”陌香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又像是将她的话听到心底,贮藏起来,瞟了她一眼,慢慢道。“你既然如此不放心,不如去算上一卦。安一安心吧。” “算卦?” “嗯。”他难得淘气的笑了笑,勾起了薄唇,“去找我哪个不知道多少世代的……师侄孙。” “也好,”唐唐笑了一会子,“顺便把小绢接回来。” 去七里巷的路是轻车架熟了。唐唐从邻 陌香(柳寄江)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3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3部分阅读 那里借来了一辆自行车,要陌香带着她骑。陌香自然没有碰过这种机械时代发明创造的东西。不过过人的运动能力和学习能力还是让他在一刻钟之内就掌握了技巧,骑地比一般人要轻快平稳的多。“啊——”唐唐侧坐在后座上笑着喊,轻轻抱着陌香地腰。春风将她的马尾辫吹的向后飘,“觉不觉得,”她的话语飘散在风里面,“骑自行车比骑马好?” “各有千秋吧。”陌香答道,“这东西平稳。可是马是有生命的,可以当人的朋友。” “你说地对,可是有一样,我知道自行车肯定比马好?” “什么?”陌香想要回过头去,可是看了看北京街头熙熙攘攘的车流。放弃了这个打算。 “至少,我们的自行车不用吃草啊。” “哈。” 骑了大半个钟头,终于到了七里巷,停在了谭氏中医馆的门前。唐唐跳下车,不等陌香将车停好,率先走了进去。 还没进屋。就听见一个柔和而又熟悉的女声。“今天我去买了兔肉,兔肉搭配什么药材效果最好。” “嗯……自然是腐竹。”谭夏正在用算盘珠子拨着算帐。沉吟了片刻,道,“黑木耳十克,腐竹一支,再加一些生姜枸杞,最能键脾养血,可治脸色无华。” 问话的女孩站在古香古色的药格之前盘点,形影单薄,正是秦绢。回过头来看见唐唐,本来尚好地脸色慢慢的变的苍白,敷衍道,“我进去看看水开没有开。”转身要跺,唐唐叹道,“你难道要躲我一辈子么?” “不是的。”秦绢想要解释,脸色忽然又变的黯淡,“我只是,”只是半响,却说不出话来。 “既然不是,就跟我们回家吧。”陌香随后进来,“家里少了你,唐唐几次都觉得不对呢。” “回家?”秦绢显然被这个词说地心动,把眼瞧唐唐,唐唐咬了唇,“说实话,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本来心里总有些疙瘩。” 毕竟不是每个人被血淋淋刺了一刀都能不当作一回事的。 “可是,经过了这些天,现在想起来,那些都像是上辈子的事,很遥远了。” “所以,小绢,回去吧。” 秦绢欢喜的点了头,没有听出她的弦外音,进去收拾衣裳。潭夏冷眼旁观,到这时方道,“你们就这么将我地厨娘拐走了?” “又没让你支薪,你有什么不满意地?”唐唐拿眼白看他。倒是陌香心挂秦绢身子,问道,“我妹子怎么样?” “按古方,用各种方法调养这些月,看脉象气色,应该痊愈了。可是,”潭夏正色道,“你们应当知道,七情虽可解,真正的问题,是她地心病啊。” 陌香想了一会儿,道,“知道了,我抽个空,到时候带她回家一趟。”“还有一件事情,我师兄精通算卦推命,不知你是否也学了呢?” “怎么?”潭夏将身子往后一靠,笑盈盈道,“要算命么?可不便宜哦。” “哎呀,凭我们的交情,还谈价码?”唐唐笑道,“不如这样,你给我算卦,我准你三不两时来我家蹭饭,如何?” 潭夏想起陌香和秦绢的手艺,取出算卦铜钱,道,“算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唐唐终于有些胆怯,看了陌香一眼,坐直了道,“父母平安。” 潭夏算了一卦,看着卦相神情微变。 唐唐紧张追问,“怎么样?” “是困卦。” 唐唐听了这个困字便有些不祥的预感,旁边陌香啊了一声,道,“算是中卦。” “恩,”潭夏颔首,“时运不来好伤怀,撮上押去把梯抬,一筒虫翼无到手,转了上去下不来。此卦是异卦相叠。兑为阴为泽喻悦;坎为阳为水喻险,又称泽水困……”还未说完,唐唐不耐烦的打断,“我听不懂,你说些听的懂的。” “就是说,”潭夏斟酌了一下道,“你父母如今境况十分不佳,遭受到很大的困难。你如打算要救他们平安,则此时陷入困境,才智难以施展,但是,”他连忙改口安慰道,“只要如身陷困逆境地而不失节操,自勉自坚,泰然处之。不失其志。终能成事,摆脱困境。” “是为困境求通。” 唐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仿佛被厚重乌云遮住的太阳,黑压压的透不出一丝光线来。口中却勉强笑道,“谭夏,你的卦准不准,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罢?” 谭夏怫然不悦道,“若是旁人不知底细,也就罢了。你我曾共过生死,怎么能怀疑我的卦术?”他瞟了眼站在唐唐左手侧的陌香,意思是我与他算出自同门,你怀疑我,岂非是连你的心上人也一并怀疑了。 可是,他也知道唐唐只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想找个借口逃避,叹了口气,道,“要不,我再赠送你一卦吧。” 内室里,秦绢的声音传来,“二哥,我收拾好了,你帮我拎一下。” 她探头出来,看着谭夏煞有介事的捧着卜卦的铜钱,有些惊奇,又有些好笑,“谭大夫,你还会卜卦么?我在你这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你又不曾问我,”他漫不经心的答道,眼圈一转,就是一种令人舒心的风华,秦绢不自在的转过去,道,“我去看看,还是把那个腐竹兔肉汤做了,谭大夫照顾了我这么些日子,也该谢谢你的。” “好。”谭夏略微欠身,也不客气。 “那好,”唐唐略侧过身,让秦绢走过去取药材,咬着唇道,“那,你给我算算我哥哥。” 秦绢正拉开相应药格的抽屉,身子微微一僵,她很快掩饰过去,取了一条腐竹,并一些枸杞,耳中听着谭夏问道,“令兄。那个唐希言?” 谭夏也不打话,重新卜卦,掷出手中铜钱,其中一枚铜钱摇摇晃晃好久,才定了下来,正面朝上。 “是什么卦?” “师卦。” “师卦?” “嗯,六十四卦中第七卦,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你算他的什么?” 唐唐偏头想了想,“先算姻缘吧。” 这话说的谭夏和秦绢都一顿,过了一会儿,谭夏方道,“此卦与姻缘并不是上卦,婚恋需慎重。专注,否则会陷入三角纠纷中。”他想起自个与那两人的纠葛,沉吟了一下,方续道,“但只要此心专一,自可修成正果。” 唐唐仰起头,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你算错了吧,我哥哥和雪暖两心如一,又是经过那么大的磨难过来地,哪里还会不和美,还什么第三者呢。” 谭夏但笑不语。只慢慢道,“你看着就是了。” “那,如果是事业呢?” “师卦为异卦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的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式。师出有名,所以行险而顺。最后逢凶化吉。所以,事业会有波动,但最终无事。” 谭夏还说了什么,秦绢并没有听的太清楚。她将泡软的腐竹取出,慢慢的切成断,想起适才谭大夫断言的所谓的三角纠纷,结合自己的少女心事,竟不自禁地有些心虚。转瞬间却又啐了自己一口,“你心虚什么,不是早就决定放弃。唐大哥和雪暖那么恩爱,其实,就算想插足,也没有自己的余地。 兔肉在锅中散发出爆裂地香气,她加了黑木耳、腐竹、枸杞,将锅盖盖上,用文火慢慢的炖。煤气燃烧的火焰呈一种美丽的蓝色,淡淡的透明,炙热而又分明,像她哀伤的一段感情。二哥和她说,那不是爱,只是一种在绝望下对救命稻草拼命地不放手。她不知道二哥说的对不对,因为当她问二哥,爱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二哥也迟疑着答不上来…… 可是那火焰是那样的美,她静静的看着,也许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淀,在想起的时候,远远没有想象中地痛。 用过了午餐,三人一同回家。因为来的时候骑的是自行车,回去的时候却多了一个人和一箱行李,唐唐便招了一辆出租车,将行李和车都放在后面,坐车回到品香坊。出租车经过徽明大学的时候,她摇开车窗,春风吹地她一头头发都乱了起来,秦绢在里面笑道,“快关起来。”她笑了一笑,忽然瞥见街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怔。 出租车很快开了过去,她忙回过头去看。还能看到那女子一头熟悉飞扬的短发,和足足有寸许高的高跟鞋。 “果然是她。”她喃喃道。 “唐唐姐看到谁了?”秦绢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在想,”唐唐却不回答,慢慢的沉了眸,苦笑道,“那个姓谭地果然有点灵通。” 唐希言地第三者来了。 到家后,唐唐一边帮秦绢收拾东西,一边从秦绢房中的窗子向外张望。林雅轩因为是步行,比他们迟到。她并不知道自己地踪迹已经落到了唐唐眼中,在品香坊外徘徊了一阵子,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还是不要进来了吧。唐唐在心中祈祷着,否则,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然而事与愿违,品香坊前,林雅轩想着,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一咬牙,敲响了品香坊的门。 楼上,唐唐叹了口气,回身对秦绢吩咐道,“你自己收拾着,我去下面看看。”她踢踢踏踏的下了楼,拉开大门,笑盈盈道,“林小姐,你来是来品尝点心的么?不好意思哦,你大约很久没来了,不知道我们这甜点屋已经歇了很久了。” 林雅轩被唐唐灿烂的笑容逼的退了一步,她在职场上这么些年,如何察觉不到唐唐笑意之下的拒绝之意,也不慌恼,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唐经理的。” 唐唐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到一边去,把着门喊道,“希言,林秘书找你。” 二楼左手第二间客房,唐希言推开门来,看见林雅轩,也怔了一怔,进屋披了件衣服,走下楼来。 林雅轩坐在客厅沙发上,仰首看着那个沿着二楼楼梯走下来的男人,心思晦涩。适才,她虽四两化千金的拨开了唐唐的不善,但也知道唐希言的这个捧在手中的宝贝堂妹是不赞同她和自家堂哥在一起的,自己的气势不免也滞了一滞。温婉笑道,“我听说唐经理前一阵子病了,正好今日周末,走到附近顺路,就过来看一看。” 唐希言莫名其妙的看了唐唐一眼,见唐唐心虚的吐了吐舌头,知是堂妹代自己请的病假,当时他既远在长白山,这样做倒也是好办法。唐希言淡漠的点头道,“多谢林秘书费心了。” 场面忽然变的尴尬起来,林雅轩有心要诉一诉自己的倾慕,对着心上人,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只好扯点工作上的事情来圆场,“唐经理情了半个月的病假,工作可接的过手?” 旁边,唐唐寻了一个柠檬,沏了一壶柠檬花茶,给唐希言和林雅轩各盛了一杯,想起楼上的几位大约也想喝,端上了楼。林雅轩一边偷偷觑着她手上的四杯茶,想着唐家品香坊还住着哪些人,一边安慰道,“常言道,去者已去,来者可追。雪秘书虽离开了你,唐经理也不必太伤心。你能够看的开,她也会开心一点。” 唐希言正端着茶,闻言愕然道,“你说什么?” 林雅轩蹙眉,正想说,“你不要怪我失言,雪秘书走前,曾托付我,多多照看你的。”二楼上,唐唐踢开了一间客房的门,喊道,“暖暖,你喝不喝柠檬茶?” “嗯,给我来一杯吧。”房中便传来温柔的熟悉声音,林雅轩错愕之极,脱口喊出心中的那个名字,“雪暖?” 一抹窈窕的影子走出来,画一样的眉眼,虽然略显苍白,依旧如从前一样的国色天香,一动便有一风姿,千动便有千风姿。 “是我。”她淡淡道,新月一般狭长的眸子闪过了一道终将如此的喟叹。 林雅轩的面色乍红乍白,“你一直在耍我是么?”她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一月之约,竟然如此,你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等一等?”唐希言察觉出不对,“什么一月之约?暖暖,”他看着雪暖神色依然的脸,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斥责不满。 林雅轩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她只是很喜欢一个人,她并不是一个傻子,种种迹象都表明,身边的这个男人心中有的女子到底是谁。她本来是想,当雪暖离开去,是上天再给她的一次机会,这一次,她会守在他身边,关心他,陪伴他——爱他。 总有一天,他会被她感动,回应她的情意。 可是上天连这最后卑微的机会都不给她。当她再一次看到雪暖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就知道,她的爱情,是真的走到绝境了。 爱而不得的幽怨冲昏了她的脑子,她霍然指着站在栏杆后的雪暖,歇斯底里的喊出声,“可是她是个妖怪,她根本不是人,她只是一只狐狸,希言,你宁愿喜欢一只狐狸,也不原意选择一直喜欢你的我么?” 如同石破天惊,品香坊楼上楼下的人心中都一沉。有些事情,搁在心里知情,虽然有些诡异,因为无害,兜着兜着就过去了。但若给旁人一嗓子喊出来,却完全是另外一码子事。 “你瞎说什么呢?”唐希言斥道,脸色微变,语气焦促。 时代虽然慢慢开放起来,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一只妖精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中的。 “我说的是真的,”林雅轩似乎忽然想起来,拉着唐希言的衣服,有些热切的道,“她真的不是人,希言,你想想看,从她进新悦开始,就不停的有怪事发生。后来,我亲耳听见,她说自己是狐狸精的。希言,人怎么能和狐狸精在一起呢?狐狸是狡猾的东西,她一定是要想采阴补阳,她一定不安好心的。” “好了。”唐希言吼道,一把把她推到沙发上,同时转身吩咐道,“唐唐,去把门关上。” 他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林雅轩把雪暖的秘密说出去,破坏他和暖暖费尽心力才挣回来的甜蜜安宁的生活。 唐唐发了一刹那的呆,答应了一声。 林雅轩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她眸中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原来,你早就知道。” 她不可遏止的大笑出声,“我就像个傻子,成天为你担惊受怕的,到头来,原来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走进去的。你这个疯子,你还有你,还有你,”她指着唐希言。唐唐和听了动静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秦绢, “你们都是疯子。那个正常人见了眼前活生生的一只妖怪,不担惊,不受怕,像一点事情都没有一样?” 唐希言头疼的看着面前地女子,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用心,明显的自己想装作察觉不到都不能。而同时她性格里透出的一些棱角却又始终让他无法产生好感,人随心走。偏偏不能动心,他也在无可奈何之中对这个外表干练内心柔软的女子有着一丝丝的抱歉。 是他对不住她,他毕竟不能真的对林雅轩怎么样,嘴长在林雅轩的身上,若她受挫之后执意玉石俱焚来添噬自己地伤口,他又能怎么办? 果然。林雅轩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喘息笑道,“有本事你们就关着我一辈子,否则,我偏要将这个妖孽地身份说出去,看一看北京,乃至全国的人。容不容的下她。” 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林雅轩赌气的瞪着唐希言,沉默的对峙。 每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雪暖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一步步地走下楼梯来,林雅轩谨慎的望着她,纵然充满了敌意。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雪暖走下楼梯的姿势很好看。狐狸,是传说中最狡猾,也最优雅妩媚的动物。 所与传说中不同的是,她敌视的这只狐狸,有着传说中的绝色倾城地容貌。却没有传说中狡诈恶毒的心思。如果剥除所有主观的不善,客观来说。她的气质更相近于天女,宁馨舒适。 “希言,”那个宁馨的狐狸精拍了拍唐希言地手,温柔道,“我来跟她谈一会儿,好吗?” 唐希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疲惫道,“也好。” 雪暖坐在林雅轩的对面,微笑着伸出右手来……林雅轩看见,她的掌心忽然生出淡淡的光圈,白色地,有些透明,很纯洁,很美丽。慢慢地,从光圈里长出一朵同样色泽的花来,吐枝,抽穗,含苞,一分一分地展开出盛放的花瓣。于是,空气里也弥漫出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是什么?”她心底害怕,反映在语气中就成了尖锐。 “这是一朵扎根在虚无中的花,由冥界忘川之水浇灌而生。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做忘。” 雪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所以,你自以为的砝码,对我而言,根本没用。” “没错,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是一只由狐修行而成的人。这是你的把柄,也是我的手段,你怎么能奢求,一个有着修行的妖精接受一个凡人的威胁?” “只要我将这朵花种在你的胸口,它就会汲取你的一段记忆,你将会忘了你曾经听到过的话,甚至,忘了你对唐希言的爱。” 她叹息了一声,看着林雅轩面上交杂的惊惧与愤怒,回过头去,道,“可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这样做。” “为什么?”林雅轩怔了一怔,难道真的是人狐种类不同,她猜不透对面这个人的心思。 “因为,我爱过,也为人所爱。我想要生命中的人不要忘记我,就不该亲手剥夺另一个的记忆。林小姐,”她慢慢道,神情温暖,“你说,我不是人,但当我生活在这个人世中时,我就努力想让自己变的和人一样。我想,爱,是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它带来的不全然是欢乐,人还是想要保留住它的。所以,我没有权利这么做。” “可是,”她语气一转,变的肃杀,“我也会守卫自己的爱情,不会让人随意破坏。” “你知道,当我和你约定一年之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么?” 她的语气又柔和下来,林雅轩为她的柔和所惑,竟真的顺着她的意思问,“你在想什么?”她忽然醒悟过来,悔恨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在想,”她温柔微笑,虽然是妖,但身上何曾看的出半分妖气,简直要显现出圣洁的光圈来,“若这一次,我真的消失在希言的生命中,你的出现,能够温暖他的心,让他少难过一阵子。我会将这,看作是上天地恩典。” 哪怕,他在她还记的他的时候,将她忘却。 “我真的不能够算是人的,我也并不是真正懂爱。可是我想,若我爱一个人,我会希望他开心快乐,而不是皱眉忧愁。尤其这忧愁,是因为我。” 林雅轩慢慢的垂下眸。忽然,一种凉意涌上她的心头,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同,唐希言爱地才不是自己吧。她忽然觉得有些悲伤,所有的斗志。都在这样地悲伤中颓然掉了。如果,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爱,还如何奢求别人来爱自己呢? “我付出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这样惨然而归么?”她灰心道。 这并不是唐希言的错。雪暖在心中想,可是她聪明的没有说出。“我们再做一个协定吧,”她道,“只要你不将我的身分说出去。我就不会用术法对付你。” “这样,很公平。” 唐唐再下楼的时候,厅中只剩下一个人影了。电脑小说站……雪暖抱着肘站着,似乎在想一些事情。“林雅轩呢?”唐唐问道。 “她回去了。”雪暖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就算真的有事,”雪暖偏头看了她一眼。“总会解决的。” 第二日,唐希言去公司,吴秘书为难的看着他,“总裁又给经理批了一个月的假,说是经理病还没好,不用那么拼命。公司好着呢。” 她吞下了总裁最后的半句话。没有了他唐希言,照样能转。 唐希言笑了笑。进办公室收拾了一些东西,转身回家。 雪暖忧心劝道,“要不你去见见总裁,解释挽回一下?” “有什么好见的,”唐希言洒脱一笑,“都摆明了车马了,还不拾趣一些。”他反过来安慰雪暖,“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有些舍不得新悦,但是金子不会被掩埋,离了它,照样能吃饭。” “倒是正好凑着这个空,把你给娶进门是正经。” 雪暖脸红了红,啐道,“我替你担心,你倒想这个,不正经。” 新开学第一个月,居然就有一门极难地科目要考试,唐唐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的复习,看着秦绢忙进忙出,有些舍不得,吩咐道,“你身子还虚着,反正品香坊也停了这么久了,再停几天也没什么关系。啊,倒是坞房里的花草,替我照看几天。” 秦绢点了点头,却又忧心问道,“唐大哥的事,唐唐姐你不担心么?” “希言?”唐唐扣住了书,一转道,“现在想来,那个姓谭的,还真地有些灵通。” 秦绢忍不住抿唇而笑,眸光柔和,“这又关谭大夫什么事情?” “他不是替希言算了一卦么,姻缘的第三者,和事业的波折,都出现了。可见此卦还是极准的,他不是说希言此番行险而顺么,可见必是遇难呈祥的,既如此,我担忧什么?” 不管如何,唐希言和雪暖的婚事还是渐渐操办起来了。趁着“休假”,他带着雪暖回了一趟天津老家,据说,大伯伯大伯母对美丽温柔地雪暖极为满意。当然,不会有人不凑趣去告诉二老,他们未来地儿媳妇其实是一只狐狸。 “唐唐,把你的男仔朋友带回家给我们瞧一瞧吧。”电话里,大妈妈开心地道,声音大的整个客厅都听的到,唐唐红了脸,嘟囔道,“我有考试啦,暂时回不去。” “那怎么成?还要你当伴娘呢。” “反正熟的不能再熟了,回了北京,他们还能不请我?” 唐希言夫妇回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北京相熟的朋友听闻喜讯,都送来了礼金。他们也不能免俗的大宴宾客。 新悦公司里,林雅轩走进电梯,按了顶楼按键,待电梯停住后走进办公室。却被桌上鲜红的喜帖烫伤了眼。待要转过身去,一声低沉的声音却叫住了她,“林秘书。” 推着轮椅的老人转过身来。 她连忙扶上,笑道,“孙总,你要什么么?” 孙总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雅轩,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开呢?” 这却是私下里的称呼了,林雅轩红了眼睛,“孙叔,”她哽咽道,“我也想,可是,心里总是难受。” “你是一个好姑娘。”老人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唐希言看不懂你的好。是他地损失。可是你不能只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他拿起请帖,递到林雅轩面前,“连这个都出来了,说明,一切都结束了。你还能执着些什么呢?” “你是我的世侄女,我从小疼你。所以,你受了委屈,我替你出气。可是,唐希言也是一个好员工,我并不想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他。” 林雅轩转过头,倔强的不肯说话。 孙总叹了口气。他一生经历了太多风浪,所以很多事情看的很开,可是他并不能把自己对人生的体验塞到自己疼惜的人的脑中,他只好循循善诱,“你可以告诉孙叔。你为什么喜欢唐希言么?” “因为,”林雅轩茫然的抬起了头,“他曾经帮过我地忙,让我觉得温暖。” “这世上帮过你忙,对你好的人可远远不止他一个。” “那不一样,”林雅轩抬头维护。“别人是因为我地家世。容貌,和你的关系对我好。而他。只是单纯的帮我。” “傻孩子,”孙总叹息,“他给过你一次温暖,却让你不温暖了这么多年。你因为他给的温暖而喜欢他,却执意要成为他生命中的不温暖。何苦来哉?” “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这样地。” 林雅轩霍然而醒,“你是说,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爱他。” “我没有这么说。”孙总笑的睿智平静,“我只是想,当最初的理由不存在了,这份爱,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林雅轩心思纷乱,“你让我再想一想,想一想。” 水镜之中,一切的场景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主子,要不要我们操纵林雅轩身上的震魂钉,让她说出那个姓唐地丫头一家极欲隐瞒的一切,让他们手忙脚乱,以报你我受伤之仇?” 旁边,黄衣裳的女子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复又蹲下去,为安香锤着背。 她没有影子,身体也是淡淡的颜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偏偏,两手使出地力道恰到好处,让安香舒服的阖了眼。 说话的是墨连。 他的脸色极差,还没有从上次的伤中恢复过来,所以极欲报复。 尤其,他看着浮雕木刻的靠椅之上,安香苍白地脸色。 只有在她阖上眼睛地时候,他才敢偷偷的,看一看她。 安香面色变换,忽然想起陌香安静沉然地脸,和遥远记忆中那个笑着站在师兄身后的清髻男孩合为一体。 “算啦。”她摆摆手,“我们又不是技不如人,何必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又伤不了别人的根本。” “暂且再让他们舒服一阵子,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痊愈之后,就是他们殒命之时。这事不必再提,倒是找唐豫津的下落是正经。” “是。”墨连无奈,躬身应道。 “本来觉得络家的术法不过是夸出来的,没什么了不起。上次看起来,倒还有些门道,只是落在那个小丫头手中,太暴殄天物了。想个办法,把拐过来。” “是。” 唐希言的婚礼之上 唐唐兴高采烈的穿梭来去,堂哥的这段传奇感情能够开花结果,作为从头到尾的见证者,她很是开心。 人们说,婚礼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穿着婚纱的雪暖果然频添娇艳,将一室的女子都比了下去。 林雅轩走了进来,看着新娘子的美丽容颜,叹了口气。 唐希言瞅见了她,怕她生事,悄悄的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礼金。”林雅轩晦涩一笑,递了出来。 “谢谢。”唐希言道,声音有些疏离。 从此后,他和她,就天隔地远了。她感伤想到。 “林秘书请入席,”唐希言客套道,“我还要过去敬酒。” 她看着他极欲远去的背影,忽然急切唤道,“等等。” 声音有些大,于是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唐希言无奈回首,“什么事,林小姐?”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在火车站送过一个女子回家?” 唐希言努力凝眉想了想,抱歉笑道,“我没有印象了。就算有,也应该是很久以前到事了吧。” 林雅轩浑身冰冷的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到他的新娘身边。 最初的理由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 她缓缓苦笑。 唐希言走到雪暖身边的时候,看见新婚妻子正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怎么了?”他关心问道。 雪暖转首看他,“我看到我的父母兄姐了,他们来了一会儿,我刚要过去,又走了。” “那是他们来送你出嫁。”他温柔笑道。 “嗯。”雪暖颔首,“我现在觉得,我的幸福完满了。” “阿姨阿姨,”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奔了过来,跌倒在她的裙摆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来。然而男孩并没有跌痛,笑嘻嘻的抓着她的裙摆,“阿姨,你长的好漂亮哦。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是么?”虽然是雪狐,世上哪个雌性不喜欢听别人赞扬自己美貌,雪暖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嗯。”男孩点头,“我长大也要娶一个像阿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天天,”年轻的妈妈尴尬的唤道,上前抱起孩子,“对不起,”她道歉道,“孩子顽皮。” “没关系。”她和善笑道。 妈妈抱走了孩子,“舅舅给你买了一只猫,我们等下回去看看,好不好?”走的好远了,还听的到她哄孩子的声音。 “不要。”天天任性的摇头,“我见过天底下最漂亮的猫,再也不要其它的猫了。原来……是他。 雪暖嫣然而笑。 一切真的都回到正轨了。 第二章 传说中的中年男子 唐希言收拾着行李,打算与新婚妻子搬回自己从前的公寓。 唐唐抱着玩偶熊站在门外,有些难过道,“你不能不搬么?就这么住着,多好。” 同住一个屋檐下,热热闹闹的,就算有再多心事,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也安心一些。 唐希言在百忙之中直起身子,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一直住在你这里,像什么话。再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远处客厅中的少年侧影,“有他在这边,我也是放心的。” 客厅中,陌香正在喝茶,这也是他固执坚持的一个习惯。外面卖的花花绿绿的饮料各式各样,他却一直只好手中这一盏茶。他看上去神色淡淡,黑潭一般的眸子却一转,显然听到了楼上唐氏兄妹的对话。 玩偶熊毛绒绒的,唐唐使劲的抱住它,吸了吸鼻子,心中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面上反而笑了,“你不是曾说最危险最该防的就是他么?” 唐希言被她逗笑了,“不管怎么样,唐唐,”他语重心长的道,“我不能照顾你永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笑了一笑,“我一直将你看做小时候那个追着我跑的小妹妹,但前些日子,我忽然发现,你已经长大了,至少不需要我这么一步步盯着。我以前觉得你的选择太任性,现在看起来,反而是我自己太固执己见。” 方说了她长大,她又耍起任性来,别过头去,“如果要幼稚点你才不离开的话,我宁愿长不大。” “又不是生离死别,”唐希言有些无奈,“只要你想。还是可以去找我啊。你又不是不认识路。再说了,我好容易和暖暖新婚燕尔的,想单独处一会儿,还不成么?” 他都这么说了,唐唐只好退了一步,看他打包好所有东西。旁边,雪暖走过来,“希言。我好了。” “唐唐,”她转首看着唐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若有什么事情,不必客气,来找我帮忙。” “嗯。”唐唐颔首答应,这时候她兴致不高,也没有心情寒暄。 陌香走上来。轻声道,“我帮着提些东西吧。” 他不必像初见的时候那样遮掩自己的身份,于是独自一人竟将大半的行李都提了起来。唐希言虽然知道他的底细,但看他举重若轻地样子,还是有些咋舌。 “好了。”唐希言合上车厢后盖,“不用送了。” 唐希言开动了车子,唐唐看着远驰而去的奥迪汽车车尾。虽然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靠在陌香怀中,红了眼圈。陌香并没有打扰她,过了一会儿。方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唐唐点点头,转身进屋去。她抬头的时候,看见了秦绢。 秦绢亦如同刚才的她一样,看着那辆黑色奥迪开走的方向,淡淡的伤感。 “小绢。”她轻轻唤道。 “嗯。”秦绢忽然回神。她的神情有些慌乱,“啊。对了,”她忽然想起来,“我是来找你地,我刚才去给后面那些花草浇水的时候,看见有一株花有些干枯,似乎快要枯死了。” “哦?”唐唐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赶往坞房,不必秦绢指点,她便看见了那株快要枯死地花。 那是一株长生草,种在坞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唐唐走到长生草的面前,慢慢的蹲了下去,伸手去抚摸它枯干了的叶片,狭长的能够感受到它地脉络,已经微微收缩。 阳春的时候,它本该开出细小的花,却萎靡的不成样子。 “如果只是缺水的话,应该还能救的回来。”陌香走进来,安慰道。 “没有用的。” 唐唐地神情看起来有些忧伤,“每一棵植物都有它的生命,生,老,病,死,荣枯循环,是它的宿命。它到年纪了,谁都没有办法。”“我只是很难过,爸爸妈妈传给我的品香坊,我居然没有守好它。” 陌香伸手拉起了她,他的眉梢带着淡淡地暖意,让人心中安定。“你都说了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人会怪你的。一路看文学网” “你不知道,”唐唐烦躁的把弄着自己的衣角,“也许对普通人而言,不过是一株花草死了,无伤大雅。可是对我们来说,那就像死了一个朋友。” “络家术法从木系,所以络家人的根魂和这些花草息息相关。我现在能够理解,从前妈妈每移栽一株花草回家,就像迎接一位朋友,笑地开心。它老去了,我却因为忙着考试,没有陪过它,它一定有怪我。” “胡说。”陌香不经意地抚着那株长生草,笑道,“这些花草被你和你母亲照顾了这么多年,人说物以类聚,它们应当都是良善解意的。不会那么小气。” “真地?”唐唐看着他。 “自然。不信你看,”他示意着指下的长生草,房中并没有风,它最顶端的叶片却抖了抖,仿佛垂垂老矣的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安慰着朋友。 “倒是你,”陌香皱眉问道,“少了这束花,没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唐唐叹道,她的情绪仍然不高,端着茶,看着从窗中透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因为陌香的影响,她渐渐也喜欢上了这种平淡却回味绵长的绿茶,“长生草的功用在于收集灵魂。我又不用养个生魂在家里,想想就怪寒碜的。哎呀,” 她忽然叫出声来。 “我忘记了,有一个人,一直在跟我订长生草的精油。” “哦?”陌香抱起了肘,“平常人常用的精油都是玫瑰,熏衣草。迷迭香一类的,”他看着唐唐使用精油这么些日子,也有些了解,蹙眉道,“居然有人会指定要长生草的精油,这倒满奇怪的。” “是有些奇怪。”唐唐附和道,“其实长生草地花早就退化了,也没有什么香味。而且。那人要货要的很频繁,平均一个月就要一瓶。” “知道奇怪你还卖?”陌香瞪她。 “能有什么事么?”唐唐缩了缩脖子。“反正现在也炼不成了,我上去回了她。” 她上楼回房,打开电脑,给那个叫念卿的客户发了条简讯, “对不起,我家的唯一一株长生草已经枯了。不能再给你提供长卿精油。” 拉着陌香秦绢去逛街,以忘掉今天的烦心事和不好情绪,回来的时候,精疲力竭,但的确看开多了。唐唐踢掉了鞋,端了水果上楼,再次打开电脑。却被铺天盖地的简讯炸愣了神。 “怎么会枯死呢?”生草的精油,不能断,请你帮帮忙,帮我想想办法好么?”不过对方看起来很着急地样子,她一手啃着苹果,另一只手用一指禅的功夫敲着回复,“我也没有办法呀。” 念卿回复的速度很快,看样子。她竟是一直守着电脑等着。 “请你尽力帮帮忙。或者,是否有其他店家能够炼制这种精油。帮我介绍一下也可以。” “这种单件的精油提炼,很少有人愿意提炼的,何况,长生草并不是一种常见的植物。说实话,念卿小姐,”她放下了苹果,回答道,“长生草其实不适宜作精油,它没有多少香味,要不,我给你介绍其他种地精油,像是玫瑰,?br / 陌香(柳寄江)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4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4部分阅读 ,迷迭一类的,价格也要便宜的多。” 这一回,对方的回复很快,很快屏幕上就显示出一行字,“可是我只要长生草。”虽然看不见屏幕那边的人,可是唐唐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对方的焦躁。 她打了个哈哈,“长生草有什么特别的么?” “念卿小姐,如果可以地话,我一定帮你的忙,可是这件事我根本无能为力。好了,我要去吃晚饭了。再见。” 她想要关闭联络,她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认真的说,甚至有一些冷漠,不是她关心的人,她不会付出太多地心思。 “唐小姐——”对方打出大大的字体,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一定要这种精油,我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她迟疑着,无以为继。 “只有通过长生草的精油,我们才能够在一起。” “恕我直言,”唐唐并不为所动,“一定条件的相守并不是真正地爱情,理智一点说,你应该放弃他,过自己地生活。” “爱?”对方似乎噎了一下,可是她并没有纠缠,只是抛出一枚炸弹,“她已经死了。” 唐唐怔了一怔,口中的苹果掉了下来。 “她一直都好好地,可是有一天,她忽然死了。我无法接受,正好有一个男人路过,告诉我,她的魂魄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不想离开。那个男人说,阴阳两隔,本是不可以沟通的。可是我们都这么执着,他可怜我们,就指点了我一个办法。让我找你定制长生草精油。” “唐唐姐,”楼下,秦绢放声喊道,“下来吃饭了。” 唐唐无暇应答,她整个人的心思,都因为屏幕对面念卿的话而抽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谁?” 她飞快的打着字迹。 她一直以为,是从前店里的熟客介绍念卿来的,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能够知道长生草沟通阴阳的作用,而且了解她家的店铺手艺的人,会不会是……? 她屏紧了呼吸。 对面,念卿有点发懵,“就是一个男人啊。” “嗯。他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有点瘦。啊,他说他姓唐。对了,他也姓唐。” “你确定,”火车在唐山站前停下,陌香先下了车,再回过头来扶了唐唐一把,“那个订精油的人说的是你爸爸?” 他将手搭在眼帘之上,看了看天空。出来的时候,北京的天气尚阴冷,却不料,三百里的唐山倒是风和日丽,天空蔚蓝如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时候,他们本应该在学校上课,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连夜搭火车,出现在唐山这座城市。 “中等身材,眼睛,有点瘦,”唐唐掰着手指头数着,“而且长相斯文,又姓唐,的确很像我爸爸。再说除了他,还有哪个那么了解品香坊的生意。” 她叹道,“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线索,我都要来走一趟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念卿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她拿着念卿提供的地址,打车来到开平区营门街,打电话给念卿道,“我们到了。” “你们稍等一下,”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有些沉静幽冷,“看见街口那家超市没有,我到那边来接你。” 走向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一身黑衣服,很瘦,眼睛湿漉漉的,但是有些漂亮。 “我叫赵盟盟,”她自我介绍道,说话的速度有些生疏,似乎很久没有接触过人群。“你们到我家来。” 赵盟盟住的地方,是一处年久失修的楼房,从外边看很是破旧,可是当她推开了门,便有一种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独自一个人住在顶楼,有些乱,你们别介意。” 其实她谦虚了。唐唐打量着这间屋子,小小的一套一套房,东西摆放虽有些紊乱,仔细看却有女孩子细腻的心思在里面。 这是一个很会生活的女子。 “我以为,”唐唐忍不住问道,“能够布置这些家具,赵小姐经济应该不错,怎么不想换一个地方住呢?” “经济……”赵盟盟略带嘲讽地笑了,她的面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倦色。陌香冷冷旁观,心亦有些凉,那种倦色,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它更多的,存在于灵魂。 “唐小姐。你很年轻,也很幸福。所以不知道这世上苦难的人怎么活。当我们贫穷的只租的起这间屋子,还要三天两头地求着房东暂缓交租金的时候,我们还能肖像什么是幸福。当我现在有钱了,可以买下比这大三倍四倍地房子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幸福两个字怎么写了。” 唐唐禁不住退了一步,靠近陌香一些。唐希言对她说,她长的够大了。可是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还要成长的地方太多,譬如。她还不会怎样面对这种沉淀在自己的悲伤中的人。 “好了,唐小姐,”赵盟盟笑道,“我知道,你们来唐山自然不是为了我,多半是为了我提到地唐姓中年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有知道的。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一直帮我提炼长生草精油。” “当然,我会付钱的。”她微微低首。讽刺笑道,“现在,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我没有长生草了呀。”唐唐脱口道。 “这我不管。”赵盟盟抱起肘,站在一边。她站立的姿势很疏离,仿佛,这真的完全不关她的事,漠无表情。 “我记得,”陌香看着她,慢慢道,“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个男子曾经帮过你很大地忙,那么,如今你回报他一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还要其他条件么?” “如果我无事所求,而你们寻上门来,我自当投桃报李。”赵盟盟瞟了他一眼,随即将眼光移开,“但我一定要精油,所以只好对不住了。” 陌香眨了眨眼,微觉有异。因为他的样貌清俊,大部分见他的女孩,都会不自禁的多看他几眼。最初的时候,他很不习惯,但虱子多了债不愁,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可是,从这位赵盟盟小姐见到他们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唐唐身上,仿佛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刚刚与他说话,也只是一瞟而过,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可是他从古到今的第一次遭遇。 现场一时僵在那里,唐唐气的脸发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拉住陌香地手要走,“没办法就是没办法,难道我能变出一株长生草来给你?” “那只是你见过地人太少了。”赵盟盟冷笑道,“小姑娘。”她恶意的加重了最后地称呼。 这间套房很浅,唐唐走了两步就到了门口,却再也走不动了。她不甘心的噘嘴回头,看陌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赵小姐见过的人也很少吧。”他笑道。 赵盟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这是相见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看陌香。面前的少年气定神闲,看上去似乎要比自己小上很多岁,身上的气息却很平和,仿佛能将她身上的棱角磨去些许,让她也平和一些。 “你什么意思?” “若是见过的人多了,就不会说话这么不留余地。”陌香轻轻将唐唐拉回来,“至少到现在,你还要靠唐唐帮你炼制精油,怎么能这么得罪她呢?” “君投之以桃,我报之以礼。赵小姐若能帮我们寻到那位唐先生,我们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承了你的情,定会将你的事放在心上,虽说不敢保证,却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你炼制精油的。” 赵盟盟忽然笑出声来,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生疏,冷硬,带了些淡淡的温情,“这么说。倒是我错了。” 于是凝滞的晦涩在这一笑中淡淡挥发。 “那位唐先生是在前年八月的时候来到这儿,”赵盟盟推开窗,城市的空间很逼仄,几丈开外,就是另一座楼房,“他在那里租了一间屋子住下,前后不过十天。后来,他不见了。房东还大肆抱怨过。不过,他带来地一些东西还在。论起来,那房东反而占了便宜。” “八月的什么时候?”唐唐急忙问道。 “八月底的时候。”赵盟盟蹙眉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沈姐就是在八月三十日去世的。”说到最后,其声悲苦。 “请节哀。” “不要紧。”赵盟盟淡淡笑道。“我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因为沈姐,她一直都在陪着我。” “怎么样?”陌香问唐唐。 “我想,那位唐先生,多半是我爸爸。”唐唐呼吸急促起来,“我爸妈同时失踪的那天,是八月二十八号。而八月三十号那位唐先生出现在唐山。” “只是。”她蹙眉疑惑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同时失踪的,为什么出现在唐山的只有爸爸呢?” “赵小姐,”唐唐转首问道,“你能不能多描述一下那位唐先声的样子。” 她地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我父母,他们不见了有一年半了。我一直在找他们,可是没有线索着手。” “我,”赵盟盟迟疑道,“我的嘴比较拙,这样吧。”她走向客厅中待客地案几。几上铺着散乱的纸笔。她捉起笔,刷刷的开始画。 唐唐站在她旁边瞧。很快的,一个男人的正面相就在赵盟盟的笔下呈现出来。赵盟盟一笔一笔地添着线条,唐唐一下一下的急促了呼吸,待赵盟盟画完了那人的脸,唐唐叫了出来,“他就是我爸爸。”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八九成,待终于能确定,唐唐还是忍不住将脸埋在陌香怀里,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又是开心,又是忧心,五味杂陈。 待到唐唐平静了一些,陌香才又问道,“那么唐先生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事?” “我并不知道。”赵盟盟道,“我和沈姐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尤其我们的职业更让我们少出家门。若不是,”她也顿了一下,显然那段往事并不是乐事,“若不是沈姐忽然出了事,我根本不会知道有个唐先生住在我们身边。” “赵小姐是做什么的?” 赵盟盟努了努案上的画,“我是一个画手,在家里画画,然后卖给杂志,或是做书中地插画。” “哦,”陌香难免诧异的看了她一下,“难怪你的画画的这么好。” 赵盟盟勾了一下唇角,勉强笑了一下,续道,“我是一个孤儿,自幼爱做画。后来遇到了沈姐,沈姐当时也很落魄,但是她说我很有天赋,所以带着我一起生活,手把手的教我。沈姐那个时候小有名气,她在画界用地名字叫涵真。” “涵真?”唐唐怔怔的重复,“你说的沈姐居然就是涵真?” 陌香奇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认识她么?”道,“可是我很喜欢她的画。涵真是个很有名气的画手,画风细腻唯美,尤其擅画古代女子。只可惜,前年地时候去世了。她去世地时候,几本漫画杂志还发了讣闻呢。” 她慢慢的回过味来,适才,赵盟盟也说了,她地沈姐已经去世很久了。 赵盟盟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沈姐要是听到你喜欢她的画,一定会很开心的。唐唐心中为她暗暗难过,可是她最关心的还是爸爸的事情,“涵真去世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的眸光蓦的转为愤恨,“她本来好好的,可是那天忽然在我眼前凭空消失,我报了警,找了她几天,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我失魂落魄,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唐先生见了我,说沈姐的魂魄回到了我的身边,她不放心我,求他来开导我一下。” “听起来很荒谬,可是,那时候的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宁愿去相信。我求唐先生让我见沈姐一面,唐先生不答应。他说阴阳两隔,早已生分。沈卿徘徊阳世不去是错,我执著已死之人不肯放开度日,是错,若他让我们阴阳相见,便是错上加错。” “可是我不信,我就站在唐先生租的房间楼下,一直站,一直站,他终于拗不过我,允了我。” “其实他说的对,”赵盟盟看着唐唐,感伤道,“唐先生,真的是一个好人。” “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却拿他的消息来要挟你们,是我的不该。” “你不要那么说啦。”唐唐不是一个经的起别人对自己好的人,别扭的微微低下头去,“那后来呢?” “后来,”赵盟盟茫然道,“没有后来了,他帮了我们,又介绍我去找你买精油之后。再过三天,他就消失了踪影。”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线索到此戛然而断,唐唐微感烦躁,赵盟盟口中提到的,是她的父亲。可是她却觉得,那样的父亲并不是她一直所熟悉的。记忆中的爸爸,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有时候有一些过分的要求,他自然不允,但缠着缠着,到最后总是无可奈何的应允了。妈妈总是没好气的指着她说,“你这么宠着她,当心以后没有男人忍受她的娇气,到时候一直住在家里,再来抱怨你。” 这时候爸爸就会笑,“我的女儿,再怎么样,本心总是好的。”他说这话时,半仰起头,眼睛里洋溢着没来由的信任和慈祥。 唐唐的心就像被丝线一扯,抽丝般的疼。这么疼她的父亲,却在最大的事情上,选择了欺瞒自己的女儿,瞒的一丝缝也不漏。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为人所困没有办法才没给她留下些微的消息线索,可是从赵盟盟所言来看,他“失踪”后的最初十日,明明是有自由的。 疑惑像如影随形的幽灵一样缠上了唐唐的心,唐唐想,只有找到父亲。她才能得到解答。可这样的片言只语自然是找不到爸爸地踪迹的。她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也许,从蛛丝马迹中,能够再发现一些事情。 “你跟我来。”赵盟盟起身道。 她所住的房子是一套一的套房,适才他们一直在客厅,而此时,赵盟盟带着他们推开了里间的门。 “对不住。”她握着门把回身,对着留在原地的陌香歉意道。“里面是我地卧房,虽然……”她迟疑了一下,“我只能邀请唐小姐进去。16小说网” “没关系。”陌香朗朗的坐在厅中沙发上,端起案上地茶,“只要有这个,我能等的。”他笑道。 卧房的光线很阴暗。本来就是背光的房子,房中又落下厚重的窗帘,淡淡的阴冷。赵盟盟却如无所觉,温柔地走向窗前。 朝北的窗户下,放了一个四尺来高的漆白高脚桌。桌上养着一盆葱葱郁郁的花草。说起来,那并不是任何一种常见的观赏植物。开着细小的穗状白花,没有香味。墨绿色的三棱形球茎。抽出三列狭长地叶片,阴阴暗暗犹如盯着你的一双眼睛,叶鞘闭合,好似防备。 “你怎么会”唐唐惊愕的想问,却在看见赵盟盟面上的神情后。慢慢的消失了声音。 “卿姐,”赵盟盟轻声唤道,抚摸着花草地叶片,她抚摸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母亲疼宠孩子,又像是孩子依恋母亲。唐唐见惯了赵盟盟冷硬的表情。不曾想到,赵盟盟也可以这么温柔。 也许。温柔是每个女子的天性。有些女孩,将它穿在身上,有些女孩,却将她藏在心底,只有面对在意的人,才捧出来献宝。 “卿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从进到这个房间开始,赵盟盟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这株草,整个房间里回响着她低柔地声音,阴冷地诡异,“这位是唐唐小姐,就是一直给我提供长卿(长生草精油的名字,第一卷提过)地人,也是那位唐先生的女儿。哦,对了,她还很喜欢你的画呢,我想,你也是愿意见一见她的。” 唐唐打了个冷颤,这种潮湿的气息,不是一向喜欢阳光的自己能够习惯的。 紧闭的叶鞘在赵盟盟温柔的指尖下轻轻的舒展开来,像是一个人在情人的爱抚下张开了身体。她微微的晃动枝叶,向唐唐致意。 “你父亲,”赵盟盟终于舍得回头看一看她,“她将卿姐置在这株草中,免受魂飞魄散之虞。又指点我得到长生草精油,让我能和卿姐交谈。” “如果你能找到唐先生,”她淡淡道,“替我谢一谢他。虽然我不能触到卿姐,但我如今能听见卿姐的话,都是他的恩典……” 唐唐终于懂了,“种了灵魂的长生草,再也不是普通方法能够养的起的。难怪你一定要长生草精油,又耗的特别快。长生草虽能贮存灵魂,但灵魂到底也不能不吃不喝,精油能够提供魂魄生存的养分,也可以沟通阴阳交流。” “所以,”赵盟盟恳切道,“我必须要精油,不仅要要,还要持续的要,量也不小。唐唐,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这个事其实不需要问我,”唐唐忽然没有那么紧张了,笑着看向她,“你要问的,是你自己。” “什么意思?”赵盟盟明显一呆。 唐唐努了努嘴,“这就是长生草。” “现在,它的里面住了沈卿,自然不能动用。但你们当初是从哪里挖来的,再去一趟,也许,还能够再找到几株。出了赵盟盟家的楼房,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一扫适才的阴冷。 天气有点热,唐唐脱了外套,挂在肩上,去街边小店买了两倍奶茶,自己一杯,递给陌香一杯。陌香皱了皱眉,但没有拒绝。 对唐唐,他一向不懂得拒绝。或者说,除了大事上的原则,他没有什么原则。 “没有小绢调的好喝。”喝了一半。唐唐评价道。 这正是学校放学的时候,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孩子走过他们的身边,有小学的,也有中学地。 孩子毕竟是孩子,就算课业压的繁重,眼睛里面,还是闪着对生活热情的光芒。见了陌生人,不住的回头看。 其实偌大一个唐山市。哪个地方少见陌生人了,只是陌香和唐唐容貌太出色。自然回头率要高一些。他们两个人也习惯于此,只说着自己的话。 “你觉得,那个赵小姐如何?”陌香问她。 “有些阴冷孤僻,不过离群寡居久了,自然有些不合群。”唐唐想了想道。“到是她太执着于和沈卿的感情,总不是好事。要知道。虽然沈卿灵魂无害,但毕竟带着阴气。赵盟盟和她待久了,会伤身的。” “其实有些事情本没有对错,端看对每个人自己来说,心上的天平那边砝码更重。”陌香道,看着远方,也许是忽然触动了他地感悟。“当初伯父答应帮她的时候,一定是将厉害关系讲清楚地。可是赵盟盟还是选择这么做,她宁愿选择残耗自己的健康,也要留一个不属于人间的灵魂在身边。只是因为,她的天平上。沈卿比自己重要,那她也就求仁得仁了。” 唐唐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一次,她觉得自己离这个少年很近了。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发现彼此还是很遥远。也许在常人看来,陌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也许比较年轻。比较漂亮,比较聪明。可是作为与他最亲近的自己,总觉得,陌香地心境很飘远。 虽然,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而此时,她却有一种感觉,她还是一个孩子,而陌香,却已经很老很老了,至少,在心境上。于是,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唐唐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还是觉得,爸爸不该答应帮她。” 陌香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唐唐不服问道。 “我笑你,丈八灯台,只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你说伯父不该帮赵盟盟留沈卿在阳间。可是你自己,不也是不分轻重的帮唐希言回到过去找雪暖。” “也许,这是你们唐家人的共性,重视情义过于道理。” 唐唐想要辩驳,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正在这时,他们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微的啊呀声。 一个十四五岁地戴着厚厚眼睛的小女孩买了一根可爱多,刚从商店出来,抬头却看见陌香。也许是看的太专心了一些,居然没有看见前路,撞到了电线杆上,跌倒在地。可爱多也沾上了尘灰。 唐唐又好气又好笑,“小妹妹,你怎么样?”她上前打算扶她,然而小女孩偷偷瞟了陌香一眼,咕噜一下爬起来,轻轻挡开唐唐的手,连丢在地上的可爱多也没有收拾,羞怯而又不安地跑开了。徒留唐唐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 “我们现在去哪里?”陌香问。 “去找我爸爸之前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他们来到赵盟盟所指的当初唐豫津曾经住过地地方。那里原来是一家老旧地旅馆。唐唐试探着问起一年半前有一个姓唐的中年人来租这儿地房子。胖胖的中年女子房租立马冷了脸色。 “都那么久的事情了,哪里记得?”她道。 “你们要是不住店,就请让开吧。我还要和人打牌呢。” 唐唐有些无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那么,就给我们两间房吧。” 中年女子的脸色好了一些,“不过真的好久了,我已经记不得了。那个人住了十天,忽然不见了踪影。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办。可能,都卖了废品吧。” 唐唐要的是当初父亲住的房间,一年半时间对于这种流水的房客的旅店实在是时间太久了,里外翻了一遍,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也不用太沮丧。”陌香安慰道,“根据我的推测,沈卿死亡之事,赵盟盟还没有说彻底。她的死,多半也和安香相关。” 他忽然噤口,看向门外。 长长的走廊尽头,小女孩怯生生的探出头来。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孩。 第三章 回家吧,爸爸 那个女孩是旅店老板娘的女儿,小缨。 “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我在电视上见过的所有的漂亮的男明星,加起来都没有你好看。” 这个时候,小缨坐在唐唐房中靠窗的床上。两只脚荡啊荡啊,吐着一粒粒的瓜子。 陌香捂着嘴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在他看来,被人夸赞容貌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夸赞的人是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 但是他学不会板脸。 唐唐吃吃的笑,“小缨,”她问道,“你可记得,大约一年半前,有一个姓唐的中年男子住过我的这间房?” 其实一年半前,小缨不过才十二岁。小孩子贪新鲜,忘性大,哪里记得住那些与己无关的陈年旧事。所以唐唐问的时候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为人子女的,有一星半点的可能,也不愿放过罢了。 然而小缨微微的偏了头,乖巧道,“让我想想,你说的是唐叔叔吧。” “他在这里的时候,我刚暑假结束从外婆家回来。而且,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付房钱,我妈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可是他是好人,我喜欢他。唐姐姐,他是你的爸爸么?” 小缨叹了口气,“我很羡慕你。” “哦,”唐唐不明所以,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父离母去,一身落魄。她咬着唇,抬头看了一眼陌香。还好,还有他在身边。 “因为你爸爸很疼你啊。我就不行,我妈妈就经常骂我,我爸爸,他出去挣大钱啦。很少回家的。那一年,他在家待了几天,又出远门了。我很难过,唐叔叔安慰我。他说,他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五六岁,我很像她呢。” “后来呢?”唐唐急急问道。 小缨略有羞涩的一笑,“我问他。他既然那么疼女儿,干吗也和我爸爸一样。不陪女儿身边,却跑的远远的,也是要挣钱吗?” “唐叔叔就笑的很难看,他说,他也不想出来地,可是……姐姐的妈妈不见了,他要把姐姐的妈妈找回来,不然,没有了妈妈,姐姐也会哭的。” 唐唐真的觉得自己想哭了。她忍住了,问道,“唐叔叔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么?” 她所有对父母的深切想念连同想念里夹杂着的淡淡埋怨不甘都被小缨复述的这几句话冲击地溃不成军。她迫切的想知道更多亲人地消息,却没想到,这一次,小缨皱着眉想了许久,遗憾道。“记不得了。” “那个时候,他的神情一直很奇怪,我觉得他一直心事重重的。哦,对了,当时,他给了我一封信来着。说是有一天。若是姐姐来了,让我转交给你。”小缨越说越心虚。 “那那封信呢?” “给我妈连同唐叔叔的东西一起收起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小缨掰着手指道。 “小缨,你帮我找一找好么?” “可是,”小缨为难道,“我家这么大,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而且,我乱翻东西的话,我妈妈会骂的。” 小孩子家没心没肺,不能懂得别人地苦楚。唐唐却不能放弃,看老板娘今日的态度,还是请小缨帮忙可能性大些。她瞧着小缨偷偷瞟着陌香,又是欢喜又是羞怯的样子,心中了悟,回头示意陌香。却不料陌香微微侧首,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这还是陌香第一次没有遵从她的意思,唐唐有些奇怪,然而她没有细想,伸手拉住陌香的袖子,摇了摇,无声的请求。 于是陌香只好无奈地过来,“小缨,”他蹲在女孩对面,循循善诱道,“你爸爸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写信给你?” 小缨很是欢喜,一双眸子亮的荡漾着星星的光芒,“没有啊,他多半是打电话回家。一个礼拜一次。” “那小缨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一定很开心吧。“嗯。”小缨重重地点头。 “所以姐姐现在的心情就和小缨接爸爸的电话的心情一样的……而且,姐姐已经一年多没有她爸爸的消息了。现在听说了这封信,你想姐姐有多着急?” 小缨想了想,眸中就有了同情地光泽,“好,那我尽力去找一找。” “大哥哥,”她依依不舍地跳下床来,“我要回去了。不然妈妈要叫我了。” 果不其然,楼上传来老板娘大大的嗓门儿,“死丫头,还不回来吃饭。” 半夜地时候,唐唐躺在床上,听见楼顶有轻轻的脚步声,沙沙沙,沙沙沙。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脚步声传来,低低的斥骂,听不太清楚。 第二天,小缨过来敲门,羞涩的笑笑,“我找了好半天,还被妈妈发现,不过总算找到了。” 她递出一个陈旧的信封,嗫嚅道,“对不起,我找到的时候新封已经开了,里面信也撕了一些,可能是邻居家的猫窜进来的时候,啃掉了。” 唐唐压抑住心中的失望,勉强笑道,“不要紧,已经很谢谢你了。” 她展开有些爪印痕迹的残信,上面笔记清隽,力透纸背,果然是爸爸的笔迹: 唐唐, 说实话,其实爸爸并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但是如果你真的看到了,再说一句实话,爸爸很欣慰。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你的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没错,从小爸爸妈妈瞒了你一些事情,但是有一件事绝无虚假。那就是,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你出生之前,我们请人给你算过一卦,说此生有大劫。这和你妈妈族里一脉留下的预言也相合。络氏之法,有触天地。十九代必有大劫。 所以,我们想,干脆不要让你接触这些东西,也许,能够化解掉你的劫难。 也因此,就算遭遇了这次的事情,也不肯对你透露丝毫。 可是,我和你妈妈又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一直以来,对人对事。都让人有自己决定的机会。唯独对自己的女儿,独断专行地决定了一切。 也许,我们是错的。所以,我留下了最后一条路,如果你能够找到这里,也许。是天意。 下面半阙信被猫撕了去,只留下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知道了一个女魔头……追踪至此……发现…… 陌香亦看完了信,抬头看着唐唐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却又遭遇了更多不知道的问题。”她疲倦道。 “其实这上面的那些我都可以不知道,我只想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偏偏。最重要的消息被不知名地猫毁去,这,也是天意么? “那倒不会。”陌香用右手食指敲着信面,道,“你所希望找到的。不过是一个突破口地方向,可供你追查罢了。结合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所有,已经可以找到一个方向了。” 唐唐迷茫的看他,听他胸有成竹道,“其实凭上一次安香说的话,你父母多半是糟在她手上。我们本就认定了。只是她受伤遁走。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罢了。” “是啊。“唐唐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我现在还是不知道安香在哪里。” “这次听赵盟盟和小缨说,可以肯定伯父伯母不是一同出事的。你妈妈先不见了。然后你爸爸追到这边来。他为什么要来唐山?”陌香提点道。 “因为安香地老巢就在附近。”唐唐的眼睛亮起来。 “这我倒不敢肯定。”陌香道,“不过狡兔三窟。唐山这儿有她的一个窟,大概是可以确定的。” 他叹了口气,想起记忆中那个腼腆望着远方,笑容郁郁的女子。虽然在他短短的前生中,只见了几面,但他还是感觉的出,她本不是一个邪恶地女子。怎么会成了如今模样? 涉过岁月的河水太长,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又或许,所有最初的记忆都褪的不成颜色,除了映在他心头的,恍如昨日。 但是回头看,其实也已经远了。 “你父亲在唐山,就我们所知地,有两件事情。一是不明缘故的失踪,还有一样是,帮了赵盟盟和沈卿一把。” “前者大概是和安香短兵相接,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后者还是能够直接询问当事人的。” “你记得,赵盟盟说沈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么?” “就是爸爸失踪的那一阵子,赵盟盟说是八月三十号。怎么?”她问道,忽然醒悟。 陌香点了点头,“我算过了,那一天,是中元节。” “你记得么,安香动陈烟爽,还有你的那两次,都是在农历十一月半,十一月半和中元节,都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地日子。论起来,还是中元节更盛一些。” “你是说,”唐唐地眼神奇异起来,“沈卿也是死于安香之手?” “是的。”陌香点头。 “可是,”唐唐反驳道,“安香这些年来要地都是有天生灵能的童女,赵盟盟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六七了,沈卿一定比她更大。一年多前,也有三十岁左右。不太可能啊。” 说到这儿,陌香竟难得的迟疑了一下,犹豫问道,“你觉得,那个赵盟盟和沈卿,是什么关系?” 唐唐眼圈一转,慢慢的笑出来,她初不知念卿是谁的时候,见她对那人关心溢于言表,只以为那是心焦爱人之故。后来得知赵盟盟与沈卿二人俱是女子,便当自己是误会了。但见了一人一魂相处的点点神情,那种超越生死的坚持,能够以友情,恩情能够解释的么? 或许,两个孤独,敏感而才华横溢的女子,在这么多年的相守,惺惺相惜中,依偎着相互取暖,没有人能够插足其中。 所以,唐唐低头,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有可能啦。 “那现在,我们去找沈卿吧。” “我可以单独和沈小姐谈谈么?” 当赵盟盟打开门的时候,唐唐开门见山道。 赵盟盟抬头倦倦的看了她一眼,“可以。”她道,“但是,还是昨天的样子,他不能进卧房。而且,我要陪在一边。” 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内心却固执。当她真正决定了一件事情,也许除了她在意的沈卿,没有人能够改变。所以,唐唐耸耸肩,答应了。 赵盟盟的卧房里很暗,还有些阴。甫一进门,淡淡的青草气息就沾染在每一寸肌肤,仿佛在草地上打过一个滚。唐唐看见吊钟上燃着的长生草精油,仿佛能听见滴水的声音,嘀嗒,嘀嗒。几步外的高脚桌上的长生草,绿到滴墨的枝叶中隐隐的坐着一个人形的光影,气息柔和,因为一同进来的是赵盟盟。 但是,唐唐微微眯了眯眼,昨日里,因为第一次见,又靠的太近,她过于专注于听赵盟盟的话里语间,搜索所有有关于父亲的消息,只注意到被养在长生草中的沈卿。到了此时,站在离长生草几步开外的地方,她才发觉,在那株阴冷葱郁的长生草底端,还有一层淡淡的影子,似有还无,氤氲成一团,但,那层影子的确存在在那里。 那好像是……招呼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魂魄是阴体,本来她说的话凡人并不能听见,但这间小小的阴冷的房间,昼夜不停的燃着长生草的薰香精油,本能沟通阴阳,唐唐又是习术法的。自然听地清清楚楚。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唐唐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单刀直入,“我想知道,安香在哪里?”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沈卿的气息一滞,她的魂魄激烈的抖索着,像是极度的愤怒,又像是极度的惊惧。 “卿姐。”赵盟盟惊叫道,扑上前抱住长生草。“你做什么?”她回头,对唐唐怒目而视,“出去。” 果然和安香有关啊。唐唐在心中叹道,看来这条路并没有走错,“你不想知道你地卿姐是怎么死的么?”她极快地问赵盟盟,果然看见赵盟盟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和沈卿无话不谈。彼此间从没有秘密,只除了,她害怕掀起沈卿最伤痛的回忆,阴阳两隔之后,至始至终,都不曾问过那迷失的一夜。 长生草在赵盟盟的怀中慢慢的安静下来,她地叶片轻轻舒展开来。像是沈卿伸出妖娆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心上人。 “我很抱歉掀起你的不好回忆,”这一次,唐唐是对着沈卿说的,“我也曾有个朋友。甚至我自己,都曾经落在那个女魔手中,受尽折磨。所以我并无伤人之心,相反我想当能体会你的痛恨。可是正因为我们痛苦,所以更不能让那个女魔头继续害人,让更多的人痛苦。而且。我父母都被她所擒。我必须要从她手中救出他们。请你帮我一把。” “痛恨?不,”沈卿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恨安香,就好像,我不恨你地父母一样。” “你想知道为什么么?”她有些恶意的看着唐唐刹那间变的很讶异的神情,“这一千多年,死在安香手中的,也有一千多个女人,这其中,大部分死后魂魄亦不得超生,被她收做伥灵。那些伥灵却都对她效忠,没有半点愤恨是她残害了自己地姓命,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笑的凄凉,明明死去的魂魄早就没有了实体,只是隐隐绰绰一团虚虚的光影,唐唐却分明从这光影中感觉到极深的凄凉,以及凄凉中的攻击性,很淡很淡,但是她地确感觉到了。 “我不懂你地意思。”她道。 明明作恶的只是安香,与自己地父母有什么关系,让沈卿迁怒到自己身上? 沈卿看了她许久,她渐渐的,渐渐的松懈下来,倦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恢复了最初的淡泊,“从理智上说,我不觉得在安香找上你之前,你们主动送上门有什么胜算。不过我也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应不应该,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我告诉你。” 沈卿说那个地方是绵延的山沟,丘陵地貌,连绵的连绵的草……若非她多年前曾经去过,尚有些印象,也不可能从安香手中逃出。 “卿 陌香(柳寄江)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5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5部分阅读 “卿姐说的是太平寨的西城沟。”赵盟盟如是道。 她的态度没有昨日那样友好,显然是从沈卿的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什么气息。但又不能绝然翻脸,因为她若还想留沈卿在自己的身边,就不得不寻求唐唐的帮助。 “那里是我的老家,十三年前,沈姐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我。” 唐唐点了点头,“陌香,”她喊道,“我们去把房退了,去西城沟走一趟吧。” “这样也好,”赵盟盟微微低头,看着漆色的鞋尖,“你们等会在楼下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和你们一块去。” “不用了。”唐唐有些意外,“我们可以自己问路去的,不必麻烦赵小姐走这一趟了。” “你以为我是为你们么?”赵盟盟冷笑道,“我手头最后一瓶精油只剩下一小半了。而你说的什么长生草,就是在西城沟挖的。”唐唐被噎着出了门,“事情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她心事重重道。 陌香亦皱了眉,他将手笼在袖口里,“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时候,也只能信这个了。” 小缨去上学了。旅店门房里只有老板娘在晒着太阳织着毛衣,唐唐去退房的时候,老板娘瞅了瞅她的背后,笑笑的问她,“唐小姐。你是不是和对面那座楼里那个穿黑衣服的赵小姐走在一起?” “是啊,怎么了?”唐唐抬起头来。 老板娘瞅着周围没人,招了招她附到自己的身边来,“你不觉得那个女子神神秘秘阴阴惨惨的么,怕是有些古怪。看在你住我家房子地份上,我特意提醒你一句。” 唐唐不以为然的笑笑,敷衍道,“多谢提醒了。” “你不要不信。”老板娘见她这个模样,恼了。越发卖力的证明自己的猜测,“我在这里住了这些年,看她和原来住一起的女人,都是深居浅出的,一个月也见不得出来一次买东西。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变的更古怪,花大价钱买下了这间破房子。房子原来的主人是罗婶,经常和我一处打牌地,她说,那屋明明只一个人住,却经常听见赵小姐在自言自语。挺寒碜人的。”那是赵盟盟在和沈卿倾述心语吧。唐唐想。那一种历经生死尚不变色地感情让人动容,但已经死去的人,是否真的有这个权利拖住活着的人不放,直到,将爱的人也拖到阴阳交接。 客车坐到了迁西。再转坐乡里的三轮。离了省道开地颠颠簸簸,到了晚上,才到了西城沟。 夕阳的余晖照在门庭,那是一间陈旧的屋子,极大,匾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春风孤儿院。 “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一年。沈姐就是在这儿门前遇见了我。”赵盟盟道。 她惆怅的站了一会儿,推开门。“赵妈妈,”她喊道,“你在么?我来看你了。” 白发萧疏的老妇走出来,戴着老花眼镜,看了好久,方迟疑笑道,“是盟盟呢。” 说是孤儿院,其实很简陋,也没有多少孤儿。他们安置在这儿,唐唐抱着自己地肩,坐在院子中,回想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也许是离安香已经很近了,她仿佛能听见空气中细小的笑声,尖刻而不怀好意。 身后“嗒”的一声开门声,惊的她一哆嗦,猛地回头,却是陌香,无奈的看着她一笑,手中的茶,烟雾氤氲。 小地方待客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茶,但唐唐本也尝不太出茶的好坏来,坐了半天的车,的确有些渴了。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还给陌香。 “还没有见到安香地面,你就这么紧张。若真的对面相峙,你怎么办?” 陌香问。 “可是我真地怕么。”唐唐缩了缩身子,向他靠了一靠,上一次栽在安香手中的记忆太鲜明,她现在方信一句俗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就半点不担心的么?还是你有一定会赢的把握?”她看着坐在身边草地上的陌香,仿佛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度假,而他的身边又是一派的鸟语花香,人间仙境,放松悠闲到了极处。 “怎么可能?”陌香自嘲道,“如果对方是武林高手,我还敢说。但法术之类的我虽不能说一窍不通,却也只是略通皮毛。若是当年向师傅学得一些,也不至于如今缚手。” “那你怎么半点都不紧张?” “如果你闯过更多生死攸关的隘口,自然不会将小山小河看的太重。归根到底,是从前你父母将你保护的太好,太一帆风顺。” 这话说的很在理,所以唐唐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当然,如果换一个人,用一种嚣张的语气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可能会有另外一种反应,就是打爆他的头。 女为悦己者容。同理,女人也对让自己愉悦或是自己想让之愉悦的人有着宽容的容忍度,哪怕有不好的话,也会主动往好的方向理解的去。 但她此生的前十八年,与这世上所有的普通少女没有什么两样。父亲疼母亲爱,一路求学,能生出什么波折来。不像陌香,生于乱世,幼年失祜,于金戈铁马中遭遇过的考验,这样想起来,如今这状况,对于他的确是小儿科了。 “小伙子。”赵院长在走廊尽头叫道。 她慢慢的走过来,手里拿着锤子和扳手,“孩子们住的地方的电路坏了,本来想请人来修的。村里的人离这有几步路,正好你在,帮忙修一下成么?” 陌香对这个独自抚养着数名孤儿的老妇有着深深的敬意,连忙站起身来。 “当然可以。”他逆着阳光审视了片刻,慢慢道。 那些孩子住的地方在宅子的深处,陌香早就走远了,唐唐看着他的背影,回头的时候,瞥见了赵盟盟站在堂屋的窗前。 依旧是一身黑。 她是否是真的那么喜爱黑色,两日里,换了三四套衣服,款式各不相同,却都是那种沉重的让人压抑的黑色。 像是一只巨大的带着不祥意味的乌鸦,扇动着她的羽翼。 唐唐依旧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喝着适才没有喝完地茶。现在陌香不在身边,她喝的很慢。她想。她不能总是那么依赖陌香。 七八个孩子在阳光中踢着球,年纪不一,身上的衣裳都很破旧。那足球也早已破烂,不知道是从哪寻来,唯有他们还踢的兴致勃勃。一个女孩子跟着跑着,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跌倒在树荫里。顿时间就哭的声嘶力竭。 唐唐连忙上前去扶她,安抚道。“乖,不哭。不就是跌了一跤么,爬起来就是了。”她搀人的左手搭在了女孩身上,褐色串珠手链滑出衣袖,骤然发热,在阳光下荧荧闪光,似乎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叫嚣着要扑出去。 五六岁的女孩眸中闪过狡黠地光,恶毒的有些熟悉。她忽然掣出一把比她地身子还要长一些的软刀,透明的刀锋在阳光下可以看见对面的青草。唐唐反应迅速的用左手去挡。 “钦”的一声,刀刃格在手链上,反弹回去,却如没有骨头一样地反弹到最大的弧度,扫过了唐唐跌落的身体的脚踝。 “受死吧。”那个女孩恶毒的笑着。举起刀待再砍,却听见一个声音如响在耳旁,“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 陌香远远的察觉到不妙,用尽了全身力气,身法迅捷如流星。奔上走廊,远远的见了这边景况,捻散左手串珠收手链,用天女散花地重手法,一股脑全打了过来。串珠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两颗打向刀锋。盛剩下的八颗分别打向女童的上中下三路。空气中听的见猎猎风声。力道极重。不是适才唐唐地力道可比。 女童知道,若被这些上古灵兽的骨头打在身上。可不是自己所能够承受的。脸色骤变,连自己最心爱的刀都来不及收回来,后跃翻身,整个人化作一个一股黑雾。这个时候唐唐已经开始喃喃念动咒语,催动结界。黑雾窜了一会儿,寻了个缝隙,从结界中的网缝穿了过去,越过院墙,不再回头。 吭的一声,刀锋断成三截,落在草地上,融化成一堆水,瞬间就渗到地下,不留一丝痕迹。只是那一块新发芽地绿草,慢慢地枯萎成了一堆焦炭。 “怎么回事?”赵盟盟错愕的走出来,“我刚刚都没有看清楚。” 陌香没有答话,他抱起唐唐,将她放回石凳上,撸起刚刚被无影之刀擦过地那只脚,嘶的一声扯掉了小腿之下的半截厚厚的牛仔裤,不出其然的看见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淡淡的一层黑影。 “忍着点。”他道,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黑色肌肤上划了一个十字。 带着浊臭味道的污血慢慢流尽,直到呈现出鲜红色泽,陌香方才吁了口气,抬头看唐唐将脸埋在了手掌…… “怎么?”他不欲她难过,温和的问道。起身捡起滚落在四处的骨珠,重新串成手链,戴回左手之上。 “我觉得,我真是一事无成。”她含糊道。 受了惊吓的其他孩子这时候才慢慢聚了过来,“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啊?”一个胆子大的孩子问道。 其他的孩子三三两两的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 “哎,怎么方才没发现呢?” 陌香听了片刻,也听不出什么名堂。嘱咐了唐唐切不可再大意,独自转出院门,沿着刚才黑雾消失的方向走过去,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板着一张脸候在那里的女童。 山沟之边种着一棵柳树,早发了新芽,鹅黄鹅黄的垂枝在风中动荡。她就坐在最大的一枝上,宛如柳枝上的一片叶子,随之动荡。 “也不过是个小白脸么。”她斜着眼睛俯视陌香,故作不屑道,“骗的女人团团转,有什么了不起?” 树荫遮住些许阳光,碎碎的,落在地上,如剪影。 “是没什么了不起,”陌香敛了神情,负手站在树荫的边缘处。于是阳光在他的侧脸上分界,光与影的魅惑,只看见一双眸子望出来。 那眼色,清渺如烟云。 “只是比你了不起一些罢了——墨连。” 墨连呆呆的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少年干净的如同身下垂柳,心中一睹,“你怎么认出来的?”他沉静问道。 “我认得你地眼神。” 从最初的时候。就对他充满敌意。 “我是来帮夫人带话的。”墨连神情一整,慢慢道,“夫人说,念在过往旧情上,”这段话,他说道咬牙切齿,“她愿意和你和解。希望你我二方各退一步,你当作没有见过她这个人。她也不再动里面那个姓唐的女娃娃的脑筋。” “既然如此,”陌香冷笑道。“你刚才为什么要伤她?” “这是我和她的私人恩怨。”墨连恨恨道,“你的伤最近才痊愈,我总不能白白受此苦难。” 陌香轻轻哼了一声,这些人,究竟是因为心思黑暗才入了魔道,还是因为入了魔道菜心思黑暗。已经无法追根究底了。就像墨连,只看到自己被人捅了一刀,却看不见唐唐和秦绢因为那一次的事件受地伤害。 “这个交易你同不同意?” “这可不是由我决定的。”陌香抱肘,悠闲道,“你知道,我顶多算个陪客。而对唐唐来说,她找了她父母一年半。你觉得她可能放弃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墨连怒道。 “唐豫津夫妇在哪里?”陌香寸步不让。 墨连忽然笑出声来,“你问这么清楚有什么用呢?难道说就算夫人真地把唐豫津夫妇交还给你们。你们真的会当作没这回事,束手旁观么?” 陌香想要暂时应承下来,以得到唐豫津夫妇的一星半些儿线索。但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违心之言。 “不会。”最终。他木然道。 “那不就结了。还用多问什么?”墨连的笑声尖刻。“陌香,是么?”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一样是死于非命,他有亲友护佑,便可重生于阳光之下,清净的如一樽白莲。出淤泥而不染。还有那个叫唐唐的傻女孩。一心一意地为他维护,遮掩。和爱。 反观自己,全身都弥漫着腐泥的气息,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下一秒,自己也就腐烂到和泥一样的颜色。他一直记得那不能呼吸的痛,他沉浮在腐泥里,浑身都是虱虫蜇咬的痛,在即将灭顶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沙哑而温柔的声音,“你想要继续活下去么?” 那个声音有着淡淡地金属质感。 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接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命的想抱住不放,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以为那是牵引着他通向光明的稻草,到最后才知道,前路地尽头,是黑暗里盛开的曼珠沙华。 就好像一个在一个渴的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奉上一碗鸩毒,纵然知道是鸩毒,也不得不喝。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亦没有思考的余地。 于是他停止了下沉。于是四周的黑暗散去,他复又重见光明。看见光明地时候,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美艳地脸。 那是一种罂粟花一样的美艳,带着一种不祥地气息。但对于刚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糟的他而言,像是对世界全然陌生的雏鸟见到了母亲。 纵然,她带他去的地方是沉沦的黑暗。 纵然后来,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一回了。 纵然,他亲眼所见,一个又一个的无辜少女因为安香而丧命,死后魂魄尚不得超生。 他不知道,这世上每天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她当初为何独独决定救他。他也不知道,在她沉逸美艳的面庞之下,有着什么样的往事。 他只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的夫人,只是当年的伤口太深,一直没有痊愈罢了。 而那伤口,却已经太陈旧,太陈旧。陈旧到安香将它掩藏的那么好,他看不出半点痕迹。直到陌香出现,他才看见她的神情变了颜色。 那一刹那,他的伤痛,其实不仅仅在身体之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第四章 峰回路转 2806608js 第五章 谁言寸草心 火车开出西站的时候,唐唐想起了陌香。她不得不承认,在很多的时候,她依赖着那个少年。以至于这次独自行动,居然心中泛起一种出奇的不安和歉疚。 歉疚,唐唐自嘲的撇了撇唇角,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 她拨打着陌香的手机,手机里传来电信台制式而没有感情的回答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她不耐烦的挂了电话,想要发送短信,打了一大通字,拇指轻轻按下发送键。 手机“哔”的一声,屏幕暗了下来,却原来是电池没电了。 这下可好,她苦笑着将手机丢回包里,也不知道,那通短信究竟发没发出去。 一宿疲惫,到了唐山的时候天蒙蒙亮。不同于上次来唐山的风和日丽,今天的唐山,天气阴沉,仿佛唐唐乍喜还疑的心情,上下忐忑。 这次可谓驾轻就熟,招了出租车到赵家楼下。敲门敲了十几下,赵盟盟才开门出来。 “你来的这么快啊。”她笑笑道,一脸疲惫。“是在我这坐坐呢,还是……” “还是先去找人吧。”唐唐心急道。 “人是前天回来的。”赵盟盟带着唐唐走在小区路上,“回到这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下榻在一年多前他住的旅店。” “唐小姐,”赵盟盟停下了脚步,目光斟酌的看着她,“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唐唐怔了一怔,“什么意思?” 她仰脸问,天边厚重的乌云聚集起来。仿佛要下雨的意思。 “意思就是他记不得一些事情了。他对曾经下榻过的旅店有印象,可是他看见我地时候,仿佛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但这样子已经成了事实。若他连你都记不得了,”最后一句,赵盟盟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些怜悯, “唐小姐,你不要太伤 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旅店楼下。 依旧是打着牌的老板娘,从门房里探出头来。“这位小姐,你住店么?”她瞥见了唐唐身后的赵盟盟,缩了缩脖子,坐了回去。 旅店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要记住每一个,的确是难为了她。 唐唐站在楼下。忽然有一点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如果那人,根本不是自己一心要寻的人;又或者,他是,可是用一种陌生地眼光,看着想念了他经年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勇气。承受住这样地打击。可是啊,都到了这个地步,总是要面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楼梯。 走上客房的长廊的时候,正好尽头房中的中年客人倒了一杯水。推开窗户。抬起头,看到她。 一年半,那是怎样的一年半啊。白日里在人群中明媚地微笑,仿佛什么伤痛都不曾存在。却在孤独的夜晚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孤独无依,像失祜的羔羊。又像是没有安慰独自在风雨里飘摇的孤舟。 每一个少女。在真正长大之前,都是由父亲守护的。 如果他不曾离开自己。那么,她将在他的羽翼下渐渐成长,直到有一天,离开他,找到另一个人,比当初爱他还要浓烈,真正的相守一生。 那中间,是一个平顺而缓慢地过渡过程。 可是,他意外而又决然的退出,像是出其不意的将她抛在风雨里。那双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手,自愿或是不自愿的撤开,让她独自面对风雨,生理意义上地痛苦,其实,抵不过心里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软弱,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更多比她不幸的多的人,挺起胸膛,依旧坚强的活着。所以,她不曾对人说过这些,甚至不愿意让人察觉自己地无助。可是,她真地真的没有办法,不在午夜梦回地时候,幽怨的想念…… 雪暖曾经安慰她,“一饮一啄,岂非天意。失去父母的照顾,上苍不是还给你一个陌香。” 雪狐狸纵然在人世中度过百年,有些属于人的微妙心理,她还是不能全盘理解。她一直庆幸上苍让她遇到陌香。在她失去父母的这段日子里,那个温润如青松的少年给了她很多慰藉,包括心理上的和生活上的。 她过早的邂逅了生命里的那个人,可是,那并不能代表,陌香能够代替他。 每一个女子,生命中曾有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他们,一个是她所爱的人,另一个,是她的……父亲。 而此刻,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正怔怔的望着她,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欢喜,疑惑与迷茫。 “爸爸。”她哽了又哽,终于喊了出来。话出了口,才发现鼻子酸的早落下泪来。 “唐……”唐豫津迟疑的喊着,像是努力从记忆中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和自己在挣扎。 唐唐禀了气息,看爸爸皱眉了许久,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唐唐。” 她笑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 “爸爸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事呢?” 唐唐半赖在唐豫津的身边,掰着唐豫津的左手。 爸爸的手暖暖的,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小的时候,经常她从外面回来,手冰凉冰凉的,就将小手放在爸爸的手中,慢慢的捂暖了。 爸爸每次都横眉竖眼的,但每次都没有办法心甘情愿的帮她将手捂暖。 她的小手一年一年的长大,记忆中,爸爸地手却一直是那样的宽广。 “轰隆隆……”春雷震耳的响在天空中,二零零六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哗啦啦的下了下来。 “这些日子……”唐豫津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迷茫,“我也不记得了。” “我好像一直在睡。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一直睡,一直睡,直到前不久才醒过来。” “对了,唐唐,”他低下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妈妈呢?” “妈妈,”唐唐喃喃地重复着。心中大感不妙。 她本来以为,爸爸回来了,会对她救回妈妈帮上忙。至不行,也能多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 但如今,爸爸既然连妈妈不见了地事情都忘记了。 “妈妈,妈妈回外婆家去了。”唐唐急中生智。胡扯道。 爸爸好不容易才回来。他看起来身体并不好的样子,她并不想让他再伤心劳神。至少,暂时不想。 “你外婆家?”唐豫津狐疑的看着她,“你外婆不是去世了十年了么?” 惨!怎么这个就记得。唐唐暗中叫苦。 “年前,有人通知妈妈,说外婆的一个亲戚妹妹生病了,让她照看照看。虽然久不联系,但毕竟是亲戚,妈妈就过去了。”唐唐只能继续编道。 “是这样么?”唐豫津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我下楼打个电话。”唐唐恋恋不舍的站起来道,她想起了陌香。还是得打个电话回去,不然他一定会担心的。 “好。”唐豫津不再多问,他疲惫地闭了眼睛。唐唐分明的看见,他的眼睛下面青色的痕迹。 也许,爸爸真的是太累了。 “爸爸,”唐唐忽然叫道。 “嗯?”唐豫津问询的看着她。 “你……不会再不见了吧?”她问道。患得患失。 “怎么会?”唐豫津的眼角透出了笑意。 春雨渐到走廊上。噼噼啪啪地作响。湿润的气息直入肌肤。唐唐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忽然充满了乐观。 一切都会好的。 爸爸已经回来了。然后,她会救回妈妈。他们一家人团聚,她还有陌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生活? 一切都会好地。 “唐姐姐,”小缨从走廊里探出半个身来,她中午放学了。“你走了没几天就又回来了。嗯,你的爸爸回来了,你高兴么?” 她蹲下身子,弹了弹小丫头的脸,“当然高兴了。” “不知道我爸爸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小缨落寞道,“对了,”她看了看唐唐身后,“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大哥哥呢?” “他啊。”唐唐的心情好极了,笑眯眯的道,“他这次没有来,是姐姐一个人来地。” “是么?”小丫头地眼眸明显的暗淡下去。也许是因为唐唐也是女孩子,她能多说一些,“我跟同学说,我家来住过一位很帅很帅地男生,她们都不信。我还想说,如果大哥哥来了,让她们来我家看看呢。” 她笑出声,摸了摸小缨的头,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她自己就算长大了么?听小缨这么说,她很觉得如有荣焉呢。 借了老板娘的电话,她打回品香坊。 “小绢,”她道,“喊你二哥来听电话。” “二哥啊,”对面那边,秦绢的声音很飘渺,“他追你去唐山了。” “什么?”唐唐怔了一怔。 “他吩咐说,如果你打电话回来,叫我提醒你一声,小心那个赵盟盟。” 春雨越下越大,从旅店的门房望出去,小区的路边种植的梧桐叶子被打的翠绿。恰逢此时,赵盟盟打着一柄伞走过。 依旧是黑的发,黑的衣,黑的裙,黑的高跟鞋。几日不见,她又纤瘦了一些,湿润的一把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拢的过。 陌香跨进旅店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他打了一把极普通的黑伞,收起来,全身却干燥,除了鞋帮浅浅的沾了些水,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湿润。 小缨在楼上看见了,兴奋的伸出手来,“大哥哥。” 她轻轻的回过头去,对里面道,“你看,我没说谎吧。” 于是又有另一个头探出来,“真的耶,是比我们见过的明星都要漂亮。” 其时陌香已经走上楼,“小缨,”他微微低下头来,微笑着问道,“上次那位姐姐在不在这边?” 连半倾的春雨触到指尖都毫无所觉,小缨怔了一刻,答道,“是啊。”她回身向楼上指过去,才发现,早已不需要她回答。 那位唐唐姐姐站在楼梯口上,凝视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和面前的少年远远相望。 而她,站在二人之间,忽然看到了一种酸涩的美丽。 “我记不清楚了。”唐唐蹙起了眉头,依稀回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我记得我曾经给过赵盟盟电话,却记不的给的是手机还是品香坊的电话了。” “那个暂时不要紧了。”陌香淡淡道,“就算赵盟盟真的有问题,只要你心里有了提防,凭她那样的小角色,还不能对你怎么样?” “反倒是,你说,你的爸爸回来了?” “是啊。”提起父亲,唐唐便眉开眼笑,“我都快要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呢。没成想他居然能自己回来。” “只是,”她的笑容慢慢收敛下去,眼睛也黯淡起来,“爸爸不知道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情。有些事情记不得了。我都不敢告诉他妈妈的事。” “阿陌,”她轻轻唤道,“你说,怎么办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翘,显出心里的迷茫和对陌香的依赖……..陌香静静的看着她地背影,纵然有再多的迷茫,唐唐仍然是欢喜的。因为,无论如何。她的爸爸,在失踪一年半后。总算回到她的身边。 如是这般,让他怎么忍心在她欢喜的兴头上浇上一杯冷水,点醒她,“你不觉得,你爸爸回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么?” 这个时候,隐在幕后的安香。伤势就要痊愈。而敌我双方已照过面,己方还处在下风。 这个时候,失踪了一年半地唐豫津忽然出现,除了一些遗失的记忆,毫发无伤。站在旁观地立场,陌香实在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其实。也许唐唐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只是,她下意识的忽略。 走到三楼客房长廊的尽头,唐唐收起了愁容,推门进去。“爸爸,我带了一个朋友来见你哦。” 唐豫津坐在床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唐唐身后的陌香,怔了一怔。 “他叫秦墨,是建华体校地学生。你不在家的日子。他帮了我不少的忙哦。”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是唐唐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陌,这是我爸爸。” 唐豫津和陌香彼此评估着对方。过了片刻,陌香先低下头去,“你好,唐伯伯。”声音沉谨。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家唐唐,”唐豫津客气而疏离的笑道,“唐唐,”他故作怪罪的瞥了女儿一眼,“你真是不懂事,今天又不是周末。秦墨是要在学校学习的人,怎么好叫人家来唐山。” 唐唐怔了一怔,她地父亲与情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显出一点不和的气息来。 这与她,不能算是好兆头。 “伯父客气了,”陌香微笑着道,“不是唐唐叫我来的,是我自己不放心她。” 因为等陌香到来,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只能等第二天回北京。唐唐早替陌香要了一间房。因为唐豫津隔壁地房间早被其他人住进去了。所以唐唐和陌香的房间隔了唐豫津房间两三间。 “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我们也已经到唐山了,”陌香道,“我们不妨直接赶到西城沟,打安香一个措手不及。” 唐唐皱眉考虑了一下,“不要,”她摇头道,“我爸爸才刚回来,他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唐唐,”陌香的口气忽然严肃了起来,“以前一直嚷着要去找安香算帐地是你。现在该你去了,你又不干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没有。”唐唐委屈道,“可是那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么?” “他记不得那些事了,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去西城沟呢?” 陌香气急地闭了眼,唐唐本质上而言,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能指望她遇事都能够像千锤百炼过地人那样明智对待。 可是,为了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父亲。 陌香凝了神,留意四周并没有偷听的人,“唐唐,”他沉重开口,“你能否肯定,”他向唐豫津房间方向努了努嘴,“他真的就是你爸爸?”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唐唐像受了惊的刺猬一样跳了起来,“那是我爸爸,我怎么肯能够认不出他的真假?” “他只是,他只是受了伤,忘掉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夜风吹的冰凉,雨渐渐停了。陌香独自站在长廊上,右手扣着栏杆。这是认识那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子以来,她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他瞥了长廊尽头的房间一眼,唐唐说,她相信父女之间的血缘联系,她不会认错自己的爸爸。 那么,难道,这一次真的是他多疑了? 长夜暗暗,廊上又没有灯光,那一扇木质的门像在黑夜里张着大大的口的饕餮,等着吞噬人间的一切。 不。 陌香摇摇头,如同唐唐坚信血缘的牵绊一样,他亦相信自己的直觉。 喀啦一声,房里的灯亮了起来,许是因为冷,唐豫津穿了贴身的单衣,起来关窗户。不经意间看见了陌香,怔了一怔,双唇礼貌的扯了一下。 他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不是说从唐豫津身上看出什么不妥来,而是,他对这整个事情的直觉。 他直觉着赵盟盟有问题,那么,唐豫津是赵盟盟打电话过来让唐唐来接的,这个唐豫津,真的是无害的么? 他叹了口气,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唐唐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和卫微正走在阳光明媚的学校后街上,那儿是她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街道一侧接连几家都是旧书店,她时常在那儿淘着旧书而她正在那翻着杂志。 “咦,微微”她回头道,“我记得,去年《西风》的每一期我都买过,怎么没看到这一期?” “你没看见么?”卫微探过头来,搁在她的左肩上,“这是增刊啊。” “哦。”她点头,随手翻看起来。 无非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之事,大同小异。只是,“这幅画画的还不错。”她看着其中一幅插画。 白衣女子抱着茶杯坐在窗前,窗帘半落之下,女子神情落寞而又痴狂,颜如观音。 “当然啦。”卫微笑着道,“涵真的画一向都很棒。” “涵真,”唐唐的心咯噔一下,猛的抬起头来。 手中杂志正翻到那一页,落寞女子的眼睛渐渐变红,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唐唐心知不妙,想要将目光移开。目光却似被牢牢粘住一样,半分也移开不得。 四周的一切,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啊……”唐唐忽然叫道。 唐豫津远远听见,爱女心切,一惊即醒。跳了起来披上衣服,推开门的时候,正看见唐唐房间门被人踹开,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眉,跟着进去。 “唐唐,怎么了?”唐豫津关切问道。 陌香有些尴尬。 唐唐说,眼前这位,真的是她的爸爸,那么,在女孩子的父亲面前,一个陌生男子对其表现的太过关切,总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唐唐这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没事,爸爸。”她安慰着唐豫津,“我只是,梦见了一个朋友。” 梦见朋友怎么会被吓成这样,这样的谎言心照不宣,然而唐唐不愿意多谈,唐豫津也就不好多问。 “那你就继续睡吧。”他笑着嘱咐道,转身瞪了一眼陌香,“小子,”他微微眯了眼,“你给我出来。” 第六章 父亲和情人的矛盾 唐豫津和陌香都离开房间后,唐唐对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子呆。晕黄的灯光明亮亮的,驱逐着心中的冰意。 “滴——嗒,”枕边的手机传来响声,她取过来看,是陌香发过来的短信:—— 你刚才,究竟梦到谁了?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抱着膝盖看着墙壁。不过是一墙之隔,却劳动手中的手机来通晓消息。 他就在隔壁,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想着,因适才噩梦而生的惊惧,慢慢消散。 她飞快的用右手拇指按着按键,回复短信,最后按了发送键。 隔壁房间,陌香按了查看消息,看到唐唐简洁的回答,“我梦到碧玉了。” 碧玉,并不是一个真名,曾经叫过这个名字的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梦殇,她是这一代的操纵六界众生梦境的神灵,游走于梦境之中,没有实体。 很少有人知道,她不过还是个小女孩,而且,和唐唐交情很好。 若是她,那么,便不会对唐唐不利了。 “时间不早了,好好睡吧,晚安。” 看到这最后一条短信,唐唐眯了眯眼,最后一丝心中的惊惧和怨怼都烟消云散了。她哈欠了一声,关了灯。 春眠不觉晓。 因为唐唐的执意,他们还是返回北京。退房的时候,小缨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熊玩偶,坐在老板娘身边。 “唐姐姐,”她小声的将唐唐叫过来,“等我长大了,”她在唐唐耳边轻轻的道,“我也要找一个和阿墨哥哥一样的人。” 唐唐下意识的看了陌香一眼。“呵呵,那可有点难呀。” “我一定会地。”小缨将手紧紧攒成拳头,语气坚定的道。 到火车站的时候,赵盟盟来送他们。瘦到皮包骨头,脸色苍白,眼眸下的青痕,被淡淡的一层粉遮掩住,不仔细看。不会发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抹影子,失去了厚度。鬼气森森的美丽。 唐唐审慎的打量着她,心中已有戒惧,自然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有问题。“我回去会继续给你寄长生精油的。” 她状似漫不经心道,明显地看到赵盟盟微微一愣。 “你精油用的很快,从前平均半个月要一小瓶。”唐唐笑道,“可是我地老主顾。” 赵盟盟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是啊,我一向很喜欢精油的味道。” 淡季的火车上,人不是很多。 唐唐的车票,在右手靠窗的位置,她地身边,是唐豫津。对面是陌香。 火车开动的时候,她从车窗看出去。看见赵盟盟一直淡化成背景的脸。 朝夕相处的情人最能感觉到彼此的变化,所以,沈卿能够感觉到,她面前的赵盟盟,早已不是从前的赵盟盟了。 生命千头万绪。一张相貌,两种心思。 夜凉如水,坐在硬座上,觉得椅背生硬,心思复杂,漏夜难眠。闭了眼数火车穿过隧道时穿透地风声。一声一声。吹到心底,微微的凉。她是如此爱着身边的两个男人。可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偏偏心中尴尬,觉得无话可说。 火车靠站的时候,天应经亮了。堂哥希言得了消息,特意开车来接。见了走出车站地唐豫津,喊了一声“叔叔。”,一时间竟感慨万千。 唐豫津亦是感慨万千,“希言,”他拍了拍侄子的肩头,声音凝涩。 “好了,”唐唐跳过来,“不要在这里吹风了。我们回家吧。” 家,是你涉过沧海后一直回望的地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回头的时候,心中最渴望的,还是看到它。 “是啊。”唐希言笑道,“真是傻糊涂了。” 他拉开车门,让他们坐进去。自己走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平稳的开动了车子。我爸妈听到叔叔回来,都高兴地很呢。” 他转动方向盘,上了高架桥,笑道。 “是么?”唐豫津莞尔,眸中透出温暖地怀念,“希言,”他和蔼慈爱的看着侄子,“听唐唐说,你已经娶媳妇了。” 唐希言握着方向盘地手微微一凝,“是啊。”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含着对这段新婚生?br / 陌香(柳寄江)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6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6部分阅读 生活的甜蜜,“她叫作雪暖,叔叔见了她,会喜欢的。” “哦?”唐豫津沉吟道,“姓雪,这倒是个少见的姓啊。” 奥迪轿车的轮胎微微打滑了一下,很快恢复平稳,“的确呢。”唐希言笑道。 她的妻子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少见的姓氏,是因为,她根本是一只修行成|人形的雪狐狸。这件事放在二十一世纪,虽不像过去那么惊世骇俗,但毕竟不是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所以,除了已经知情的人,唐希言并不像让人知晓。 虽然,这个人是他失踪经年的叔叔。 而唐豫津笑了笑,便自然而然的转到其它话题,仿佛,刚才的话语,根本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分量。 到了品香坊,唐唐跳下车来,“真好,”她对着家门撑了个懒腰,“又能和爸爸一起回家。”她回过头来,笑嘻嘻的挽住爸爸出车门的手,“若是妈妈也在,就完美了。” 唐豫津笑吟吟的看着女儿,“你不是说她去老家帮忙了么?过一阵子,自然就回来了。” 唐希言听的神情怪异,唐唐使了个眼色,他便闭口不言。 唐唐心情苦涩,谎言说的再溜,也不能代替真实。没有妈妈在,笑的再和睦,还是难以安 屋里面。雪暖和秦绢推门出来,“你们回来了。”笑意盈盈,温暖宁馨。 “叔叔,”唐希言拉过雪暖,“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暖暖。” “暖暖,这是我叔叔。唐唐的爸爸。” “叔叔好。”雪暖柔和的笑着颔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失踪年许后又离奇归来地男人。她清艳的姿色照的唐豫津怔了一怔,方笑道。“果然是个漂亮贤淑的姑娘,希言。你好福气啊。” “这位是?”他询问的目光转向了秦绢。 秦绢刷的红了脸,不甚自然的退了半步,不敢直视。 “她是阿陌的妹妹,叫小绢。”唐唐连忙上前介绍道,拉过秦绢地手,不让她太尴尬。“爸爸。小绢的手很巧地,你尝过她的手艺就知道了。” “是么?”唐豫津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率先走进了品香坊。 “唐唐姐,”秦绢拉住唐唐的手,楚楚可怜的望着她,眼神里藏着一丝脆弱,一丝尴尬。 唐唐不是不懂她的心思。她和自己交情再好,熟络无隙,那都是年轻人一代地事情,当唐家真正的男主人回来,她寄人篱下。自然尴尬。她也来不及说些什么,拍了拍秦绢的手,表示抚慰支持。 甫一进门,就看见唐豫津负着手站在厅堂,看着布置温馨的甜点坊。 唐唐怔了一怔,心中暗暗叫糟。她太过于开心重见爸爸。居然忘记了提这一遭事情。 “爸爸,”她笑着赖在他身上。撒娇道,“你们都走了后,家里的花草坊败落了不少。我怕撑不住生计,又正好小绢的手艺好,就想着开一个甜点坊,赚点钱养活自己。”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感伤起来。 偷偷觑了唐希言一眼,心里默默道,“希言,对不住了。为了给爸爸一个合理的乱动家中布局地解释,只好抹黑一下,其实有你和大伯伯母在,我根本落不到三餐不继的地步。” “我知道。”唐豫津拍了拍她的头,神情有些茫然,“我知道丢下你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过的一定很难。爸爸只有自责地份,岂会怪你?” “我只是看了有些难过。品香坊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你妈妈当年一手布置出来的。我记得,”他指了指柜台,“这里本来是摆着植物熏香精油的玻璃柜。那里,本来是放沙发的。现在……” 一顿晚饭,就在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的气氛中度过去了。知道了秦氏兄妹亦住在这里,唐豫津并没有说什么,但就连唐唐,都看出了父亲眸中淡淡地不以为然。 一年半没有人入住地主卧室,因为唐唐思念双亲心切,一直保持的很清洁。她替父亲铺好了床铺,向刚进门地唐豫津道,“爸爸,你一路劳累,身体又不好,先歇息一下吧。” “好。”唐豫津端着瓷杯,欣慰笑道,“唐唐,你长大了。” 杯中氤氲的水气袅袅升腾,他的面容隐在水气后面,有些看不清楚。他的声音却柔和,是父亲对女儿一贯的慈爱,“爸爸抛下了你这么久,是爸爸不对。不过,看起来,这段日子也不是没有收获,比起以前来,你长大多了。” 他瞟了瞟铺好的床铺,柔和的被絮弧度昭示出了温暖。“要是从前,你可不会做这种事情。”他笑谑道。 “哪有,”唐唐赖在父亲怀里扭打着,“说的以前我很幼稚不懂事似的。” 可不就是那样么?唐豫津好笑的在心里想着。不过这话,他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你是真的喜欢秦墨么?”他忽然严肃的问道。 “怎么?”唐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略略退了一些,“爸爸不喜欢他么?” “还谈不上喜不喜欢。”唐豫津笑道,“我只是觉得,那个男孩心智很深。他太成熟,而你的性子太单纯,日子久了,你会吃亏的。” 唐豫津短短的话里面,含满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忧心,唐唐听的心里面暖暖的,半贴在他肩头,嗔道,“我哪里那么没用了?” “怎么没有?”唐豫津笑道,将她轻轻的推出去,“唐唐,”他语重心长道,“你到底还小,不明白感情这事情的复杂,向来是爱的深的人吃的亏多。你看看你,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让他们兄妹俩个人住进家来。你不觉得,你在提前阶段做了很久以后才该做的事么?” “可是,感情的事情哪里是斤斤计较的?”唐唐知道这次谈话的认真,也慢慢认真起来,“阿陌,是因为要保护我;小绢,是因为她在家里有麻烦。我又不是没来由……” “好好好。”唐豫津摆摆手道,“他们是你邀进来的,我不会拆自家女儿的台。” “只是,唐唐,你陷的这么深,不怕日后那个姓秦的小子变了心,你自个难过么?” 唐唐坐直了身子,柔和笑道,“爸爸,你当年遇到妈妈的时候,也是这么患得患失么?” 唐豫津怔了怔,眼神慢慢变的邈远起来,似乎,想起了少年时的纵情时光。 “我们为什么爱一个人呢,是因为相信他有值得我们爱的地方。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我。阿陌是比我成熟的多,但他的心是善良的。我喜欢他,也是因为这个啊。而善良的人,不会做伤害身边的人的事情。你看,堂哥当初也不喜欢他,现在不是没话说了么?” 这丫头,到底孩子气,没有吃过真正的苦。唐豫津无奈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慢慢看着就是了。也不早了,你回房间吧。” 唐唐点点头,跳下床,走出门,“啊,对了。”她回过头来,“爸爸。你都没告诉过我,你也懂术法的。” 唐豫津笑笑道。“我们唐家又不是生在什么巫术世家,不过是前些年陪在你妈妈身边,看了这么多年,也了解一些吧。” “是么?”唐唐甩甩头,“那爸爸可听妈妈说过聚魂之术?” “没听过。” “哦。那爸爸,晚安。” “晚安。”唐豫津笑道。 唐唐替他带上了门。打了个哈欠,正要回房,忽然瞥见楼梯下摇摇曳曳的长生草背后,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影,走开几步看,“小绢,怎么是你?” 她讶异问道。 秦绢抬起头望她。“唐唐姐。”她神情有些奇异,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觉不觉得,这盆草怪怪地?” 唐唐的眉头跳了一跳。她不动声色的瞥着身边黑夜里影影绰绰招展着的长生草。 在它的根部,盘桓着暗淡的白光,绕着球茎慢慢的打着转。在暗夜里,发出柔和的光芒。 但那,并不是普通人能看到地啊。 “我也说不出来,”秦绢缩了缩颈子。“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里住,总感觉。这株草不仅仅是一株草,它好像,好像,”秦绢措着词,“好像是有自己的灵魂似地。” “也许噢,”唐唐神秘笑道,“也许这株草里,真的住着一个灵魂。” “它还是碎的,碎成一块块的,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生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它知道它应该离开阳世,可是它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只记得,它不可以离开,不可以。” “唐唐姐,”秦绢惊叫的跳起来,躲到她地背后,“你说的是真的么?” 唐唐看了她半响,忽然笑起来,笑的腰都弯下来的,“逗你的。草就是草,哪里还有什么灵魂呀。” “唐唐姐,”秦绢气的连脸都红了,在夜色里,一双眸子扑闪扑闪地,“这种事,怎么能逗人?会吓死人的。” “我怎么知道你胆子那么小。”唐唐笑道,慢慢平静下来,“在品香坊住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不能解释的事情是存在的。” “但,也不能疑神疑鬼,觉得什么都不正常啊。” 唐唐拍了拍秦绢的脸蛋,“你要好好开朗地活,有什么心思,就跟你二哥或者我说,不要老埋在心里。谭大夫说了,小小年纪,思虑过重,不是一件好事。” 秦绢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眼睛晶亮,却依旧没有说话。 唐唐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我爸爸人很好的。”她慢慢道。 “小绢,我从小最好的一个朋友,就是卫微,你也见过不少次的。” “嗯。”秦绢的心思单纯,很容易被引开,笑道,“微姐她经常来店里玩呢。” “小时候,卫微到我家来玩,我们站在客厅的窗前看院子里地香樟树,她就在那里摇着窗户,结果不知道怎么地,玻璃喀啦一声碎了,我们都吓傻了。正好我爸爸经过,连忙过去挡。碎玻璃落在他手上,血流了好多好多,到现在还落着疤呢。” “真的啊,”暗暗地夜里秦绢眨了眨眼睛,“那多疼啊。” “是啊。”唐唐笑道,“卫微见自己闯了祸,吓得直哭,可怜我爸爸,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还要安慰她,说绝对不怪她。” 秦绢轻轻的笑,想起那景况,彻底放松下来,“对了,说起来,唐伯伯怎么会这一年半不在家呢?” 唐唐听的一苦,笑容慢慢黯淡下来,“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秦绢轻轻惊呼。 “嗯。” “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见有失忆的,没有想到,生活里真的有啊。” “这些时间里,发生的总不是什么好事。”唐唐心不在焉道,“既然爸爸不记得了,至少暂时,我不想拿这些事情烦他。” “唐唐姐。”秦绢起身道,“我回去睡觉了——谢谢你。” 她没有抬头,“不客气。” 秦绢的脚步轻轻的,喀他喀他的走回客房。然后开灯,熄灯,品香坊又恢复了安静。 唐唐看着长生草,几天不见,那道碎魂似乎比自己离开的时候精神了一些,品香坊的风水格局适宜灵力生长,对它的恢复有好处。所以,稍微有一点灵力感应的人,如秦绢,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但这些远远还不够。 那些离开身体的灵魂。若长时间内不能回到自己身体中,就应该遵循天道自然,尘归尘,土归土,回归虚无。徘徊自世间,多伴有着什么要紧的牵挂,遂成执念。 而什么样的执念,让灵魂碎的不成形状,没有了意识,也不肯放弃。 执着过深,很容易堕入魔道。所有传说中,有着执念不肯离开阳世的灵魂多半变成恶鬼,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道碎魂居然一直保持着干净的白色,这才是,唐唐惊叹的地方。 而见过了沈卿和赵盟盟的故事,唐唐对有着执著的人,无论是生人还是死魂,都有着一定的好感。 而且,他在那么巧的时机,那么巧合的进入了那株长生草。也许,他见证了什么。 如果可以,她想帮一帮他。 只是,她一直找不到将碎魂重聚为整体的方法。 想着想着,困意居然散了。她抱起长生草,走进精油提炼室。 当长生草的叶片受到一定压强温度,渐渐形成一阵蒸汽。唐唐将碎魂导入蒸汽中,欣喜的发现,魂魄的碎片,居然一片一片,有意识的向彼此靠拢。 虽然极缓慢,但真的是在靠拢的。 她聚精会神的看着,不知不觉,天已经破晓。 一声一声的敲门声惊破了她的专著,她拉开门,是陌香站在门外。 “你弄什么鬼,一个晚上没睡么?”陌香看到她脸上大大的黑眼圈,皱眉训道。 “好了,好了,我忘记时间了。”她举手道,“我去睡还不行么?” 她将电源断掉,上楼去睡。走廊里静悄悄的,时间太迟或是太早,旁的人都没有起床。也只有陌香这种精力充沛的习武之人,才能天天起的这么早。 再一次睁眼,是中午之后。 她是被摇醒的。 “唐唐,你还睡,你还睡。”卫微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周老头,真的说你可以不用去参加民法考试了。” 半梦半醒中被惊出一声冷汗,“他不会真的这么狠吧。”唐唐猛的坐起来。 “那可不是。”卫微垂头丧气坐在唐唐床前。 “哟,卫微,你来啦。”唐豫津从卧房门前路过,看见卫微,和善笑道。 “叔叔。”卫微站起来,又是惊奇又是欢喜道,“你……你回来啦?” “嗯。”唐豫津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卫微看着向自己示意的唐唐,不甘心道,“没什么大事。我和唐唐闹着玩呢。” 待唐豫津走后,她才又坐回去,凑到唐唐身边,“你是因为你爸爸的事,才两次三番往外跑,是么?”她若有所思的道。 “是啊。”唐唐笑道,“虽然挂掉民法课,很惨。但是比起我爸爸来,就半点不值得一提了。” “可是,”卫微疑惑道,“你干吗不请事假呢?” “哎呀,”唐唐忽然大叫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卫微气的眼睛发直,“我去吃小绢的手艺,不跟你说了,”她站起身,走出房门,飞旋的裙摆有着阳光的清朗无忧。那是不自由的陷入一系列灵异事件的唐唐慢慢从身上褪去的东西。唐唐看着看着,叹了口气,眸光也暗暗深沉。 哪里是真的忘掉了呢?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那些看起来单纯的事情,背后复杂的真相。所以宁愿付出挂掉一门课的代价。 “唐唐,快点下来。”楼下传来卫微清亮的声音。 唐唐披了件衣裳下楼,中午的品香坊,正是生意旺时。三三两两进来的客人,让柜台里的秦绢忙的有些喘不过气。看见她下来,笑了一笑,端出一盘饭菜,“这是给你准备好的。一直放在保温箱里温着。” 她端着餐盘,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唐豫津摊着一张报纸,端着一杯咖啡啜饮。而卫微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幕斯蛋糕。对她眨了眨眼。 “爸爸不是和阿陌一样喜欢喝茶,不喝咖啡的么?”唐唐好奇道。 “啊。”唐豫津尴尬的放下咖啡杯,“见小绢那丫头的手艺着实不错,就试着喝喝看。” “是么?”唐唐自豪笑道,“我说小绢的手艺不错吧。嗯,下午我没课,我陪爸爸去医院看看吧。” 唐豫津持咖啡的手一顿,“好。”他神色不变的答道。 “从全面体检来看。唐先生没有什么大毛病,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嗯,血压有些偏高,请预防高血压。”市立医院的医生看着体检报告,专业而冷漠地宣告道。 “至于部分失忆,这不是现代医学能够解决的问题。你们知道,大脑是一个精密的结构。海马体的构造,至今没有人能完全弄明白。而唐先生失忆后。甚至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医生扶了扶眼睛道。 “对了,先生失忆前,大脑是否受过外伤?” “嗯。”唐豫津迟疑道,“我记不得了。” “那么,”医生将视线转向唐唐,“亲属也记不得了么?” “那个时候。我爸爸一个人在外边,我也不知道具体事情。”唐唐咬着唇道。 出了市立医院,唐唐招了出租车,坐进去。 “什么医院么,花了这么多钱,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喃喃抱怨道。“对了,爸爸。我还认识一个中医,虽然经常喊他蒙古大夫,但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要不要去看看?” “下一次吧。”唐豫津淡淡笑道,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唐唐,”他慈爱的看着女儿。“你为我花了太多心思,可不要落下学业。爸爸再怎么样,都希望你好好的。” 唐唐想起那门悬在空中地民法课,心中烦闷,可是不想让唐豫津知道,笑着道。“知道啦。” “现在大学功课轻松的很。凭你女儿,再怎么混。考试也是随便过地。” 回到品香坊,甫进前院,就看见陌香。 站在柜台内的陌香抬起头来,笑道,“回来啦。”看向唐唐的目光温和宁馨,掠向她身边的唐豫津,却淡了下来,小心的隐藏起深处的戒备和审慎。 唐豫津地眸光也很淡,淡淡的生疏疏离。他穿过甜点坊,走进了内室。 “你看看你,怎么不学学秦墨的稳重。”最靠近柜台的一个餐桌,传来了女子恼怒的训斥声。 唐唐顺者声音望过去,这才发现,夏颖真和苏江也在座。不知道夏颖真怎么惹了伊人生气,苏江瞪圆了眼睛看他,双颊红润润的,看起来,真的不像二十四五岁地老师。 “他是他,我是我。”夏颖真放肆笑道,“不然的话,你干吗不干脆让他当你的男朋友来的干净。” “你……”苏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唐唐偷偷地笑,转过头来,“怎么在这儿的是你,小绢呢?”她仰首问道。 “她……”陌香哼了一声,壶里的咖啡沸腾着翻滚,他熄了火,端上来,倒了一杯,推到唐唐面前。 “姓谭的蒙古大夫打电话来说,他快饿死了。她耳朵短,心更软。去给他送午饭去了。” “呵呵。”唐唐搅拌着咖啡,啜了一口。温柔其实谭夏本来吃自己的手艺,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偏偏那阵子被秦绢养刁了胃口,再回头吃自己煮的“猪食“,竟食不下咽。落得个三不五时过来蹭饭地遭际。 明明用同样地手法煮咖啡,但秦绢煮出来的咖啡喝在口里感觉温柔一些,而陌香地咖啡,更厚重,就像两个人的感觉,却都一样的美味。 “如果哪天,你和小绢都走了,说不定,我也和谭夏一样了。”唐唐忽有所想,巴巴的望着他。 陌香垂下眸去,“不会。”他淡淡道,也不知道是说,她不会和谭夏一样,还是,他不会离开她。 “你不喝喝自己煮的咖啡么?” “不了。” “怪人。”唐唐嗔道,不动声色的陌香,给人的感觉很随和好说话。但在他选择坚持的地方,坚如磐石不容撼动。 比如说,他不学术法;他不喝除茶以外的任何饮品。 虽然,他不排斥自己亲手煮。 “那我给你泡茶去。” 从前的时候,唐唐的爸爸唐豫津偏好喝茶,所以家中一直有着珍藏茶叶的习惯。后来,陌香到来,这个来自千年前的唐朝的少年更是无茶不欢。所以品香坊一直不缺好茶叶。最近家里喝地是敬亭绿雪。厚重的瓷杯冲了沸水,将茶叶放下去,茶如其名,绿如雪。唐唐用托盘端出去,分了一杯给陌香。耳朵听得夏颖真在身后笑道,“你还说我呢,你什么时候能学一学像人家唐唐那样贤淑,再跟我说吧。” 唐唐大窘。回头嗔道,“好端端的。拿我做什么筏子,天鹰堂的少堂主,闲着没事干往我家跑做什么,难不成,天鹰堂要倒闭了?” 新沏的茶水温度接近沸腾,透过厚重的瓷杯还能够烫人的手。陌香却若无其事的端起。笑道,“她贤淑么?最多不过偶尔一回罢了。” 夏颖真大笑起来,看着唐唐地眼睛中有着戏谑的光芒。“要不是苏江喜欢吃你们店里地甜点,你当我想来啊。” 他起身,将手放在裤袋中,踱到柜台前,道。“吃饱了,喝足了。也该结账了。”甩出一张百元大钞,摆摆手,“剩下的,下次来继续吃。” “啊。对了。”他斜睨着唐唐,“听说,你爸爸回来了。刚才进去的就是你爸爸?” “嗯。”唐唐不由自主的点头。 “恭喜啊。”他随口说了一句,听不出是否出自真心,“你委托我帮忙调查的事查出了一些眉目。”店之前,是坐迁西地客车回到唐山的。而在这之前的一年半中。没有人看到过他。” 唐唐怔了一怔。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你们没事查我爸爸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回来的罢了。”陌香微笑道,“唐唐,你不要太紧张。” “听不懂你们说什么。”苏江拿起包站起来,“走吧。对了,秦墨,你英语课再缺席,当心我期末给你不及格。” “知道啦。”陌香无奈道。 “这一次,可不能再作弊了哦。” 一句话说得陌香与夏颖真彼此对看一眼,都笑了起来。 茶水不那么烫了,唐唐端着茶去找唐豫津。唐豫津正在坞房中看着那些他亲手种起来的的植物。听见唐唐进来,站起身来,“这些都是这些年,我和你妈妈跑遍全国各地,搜集来地宝贝。”眸中有着深情怀念的光芒。 他回头,极自然的接过茶。 “是啊。”唐唐也想念起从前的事来,“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别人家的父母有喜欢抽烟喝酒打牌足球地,怎么就你们这么奇怪,迷恋这些花花草草,一听说哪里有少见的植物,激动的都睡不着觉。” 侧影有着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亲近。爸爸是怎样从安香的手中回到唐山地呢?她不知道。可是,刚起地半分怀疑又被这熟悉的气息给压了下去,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她地爸爸? 怎么可能? “哦,对了。”唐豫津忽然道,“你帮我查查你妈妈老家的电话,我想打个电话给你妈妈。” “哎呀,”唐唐忽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糟了。她心中思忖。 “怎么了?”唐豫津看着她变了的脸色,奇怪问道。 “嗯,啊,对了,”唐唐连忙道,“老家的山村很穷,姨婆家没通电话。”“这年头还有地方没通电话?” “是啊。”唐唐笑的心虚。 “那总有同村的人有电话吧,打电话让人去叫就是了。” “这个……” “好了。唐唐。”唐豫津望着她,慢慢道,眼眸中渐渐有了了悟,“你从小就不善说谎。你妈妈,她到底在哪里?” 第七章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妈妈……” 唐唐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她从来不想背负这样的那样的负担,只是命运里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步一步推推攘攘着迫着她这样走罢了…… 而此时回想起来,最近这段时间走过的轨迹,看似都是自己的选择,却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有一个人拿着口袋在前面兜着,一路上放上各种诱饵或是障碍,拐着自己按他心中所想,直到走进他的陷阱,然后, 大大的口袋罩下来,暗无天日。 而那个举起口袋走出暗处的人,阳光慢慢洒下来,照出他的轮廓。 哗。 唐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唐豫津的质问声中哗啦一声碎的不成形状,“你问我,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一年多前,你和妈妈忽然都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都不知道能够在哪里找你们。他们说,你是去唐山找妈妈的。后来,你回来了。我以为,这下可好了。总有人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该死的怎么回事,该怎么样去找妈妈。结果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怕你身子不好,还得在你面前粉饰太平。妈妈怎么了,她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唐豫津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陌生迷茫的好像不认得眼前的人。然后下一瞬间,他开始咳嗽,咳的脸色潮红,连腰都慢慢弯了下去。 “爸爸。”唐唐吓的连忙上前搀着他,“你怎么了?”她去探唐豫津的额头,却被他颤抖的手抓住,摇摇头,想勉强微笑示意无事,却哇的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血色极艳。还带着初离人体的温度,温烫的像一壶烧刀子,辣辣地戳心。唐唐看着手上的血,悔的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阿陌,阿陌。”她回头大声喊,情急之下,嗓子都嘶哑了。 唐豫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看不远处的落地窗。窗帘被拉下九成。从没有合上的一成中看出去,天色有些暗了。 柔软的羽绒被边……唐唐倚在床边,头耷拉在双手间,浅浅谁着,他一动,她便惊醒过来,“爸爸。你怎么样?”她连忙问道,神情关切。 唐豫津心中一酸,“没事了。”他缓缓点头道,张望左右,发现自己是在卧房,“我是怎么上来地?”他问道。 “我喊阿陌抱你上来的……对不起,爸爸。”唐唐扶着他坐起来。低着头,他只看地见她颈项的一抹白。 她的声音愧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居然会对你大发脾气。” 唐豫津笑着摇头,“应该是爸爸说对不起才对。是爸爸忽然抛下你。让你忽然一个人茫然面对未知的世界。很不知所措吧。”他怜惜的沿着女儿的眉骨轻轻摸过,“你还这么小,却被迫去做那些连大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做地事情。甚至,连个缓冲都没有给你。” “可是,”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关于这一年多的事情。我真的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爸爸。”唐唐用力的将他的手掰开,“想不起来就暂时不要想。反正。”她平时并不爱哭地,这时候,眼泪却刷的一下下来了,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反正我都等了快两年了,不在乎多等一会儿。你要是身体垮了,我能怎么办呢?” 唐豫津慢慢的安静下来,他闭了眼,从床背上慢慢滑躺下去,“我累了,”他疲倦的揉着眉心,“唐唐,你让我再睡一会 床边的人退开几步,似乎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脚步轻轻地响起,向门外走去,喀啦一声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来人打开了灯,闭了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晕黄的明亮,温暖的气息。 “爸爸,”唐唐的声音有些吃力,“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正好天竺葵是养血的,我把它放一盆在你房里。” “哪里有那么虚呢?”唐豫津不得不睁开眼,见唐唐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手中抱着地一盆花,下午似乎曾在坞房里见过,硕大地黄|色花盘,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向日葵的样子……..映衬地人比花娇。只是花盆沉重,唐唐抱的很吃力。不由道,“我来抱吧。”掀起被子,还没下床,唐唐已经将花盆放在进门的右手了。 “这天竺葵长的倒是壮实。”他赞道。 “是啊。”唐唐拍拍手站起来,“我们家虽然收藏它们的初衷是为了施展术法,但这些年来和这些花草共处,对它们的本性也很了解了。锦葵科的天竺葵,花木味道能驱蚊,放在房中的话,可增加空气清新,甚至能益血。爸爸,”她笑着抬头,“这还是小时候你抱着我教给我的呢。” 大凡女孩子,小的时候,心目中的第一个英雄角色,都是自己的父亲扮演。那时候觉得,爸爸那么高大,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等到后来长大了,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爸爸也无能为力。 而这个小时候和长大了之间的距离,有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区别。 而小时候,终究已经很远了。 唐唐走下楼,看见店中最后一个客人买了单离开,时钟滴滴答答走到八点半,陌香走出去,将店门锁上。看见她下来,问道,“你爸爸怎么样?” “他睡了。”她答道。 “唐唐姐,”秦绢走过来,“你照顾唐伯伯,晚上还没吃呢。我留了海带排骨汤,在炉上热着,端给你来。” 饿的时候吃东西特别香甜,唐唐风卷残云的吃着,口齿不清的赞道,“小绢以后一定是贤妻良母,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呢。” 这种玩笑话。以前也是常说的,秦绢多半是脸红红,跺跺脚,嗔一声,“不跟你说话了。”今天这次居然反常正色道,“我现在年纪还小,要多学点本事,多挣点钱。嫁人的事。等过几年再说吧。” 唐唐诧异了一刹那,好像自从秦绢从谭夏处养好病归来。自己一直忙着堂兄的婚礼和父亲地行踪,比较少和从前一样和秦绢腻在一块。 上次的事情过后,她一直跟自己说要多关心秦绢一些,但也许是因为秦绢的性格实在是太温顺,造成她的存在感轻微,竟是不由自主的忽略。 这样想起来。还是有些愧疚的。 晚上去看那株长生草里的残魂,唐唐有些泄气。当他的活性被唤醒后,他地确是在一点一点的复原,但那复原地速度太低微,这样下去,要到何年何月,这残魂才能重新拢聚?“唐唐。”门外,陌香敲门,“你今天晚上可不要像昨天一样,再这里面待一天了。” “知道了。”唐唐蹙眉,转身去开门。左手擦过一片叶片,“呀”的一声,竟然划了一道口子。 “你看看,都是你。”她侧身让陌香进来,伸出左手来,抱怨道。“要不是你叫我。我怎么会划伤?” “这也能怪我,”陌香莞尔。徐徐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一滴血从划口渗出来,落过叶尖,血液粘稠,竟被牵住大半,顺着叶脉流下去。 唐唐将手指放进嘴里,嗔道,“算啦,不跟你说了。我出去就是了。” 她拉着陌香,带上门,没有注意道,血滴慢慢流到长生草根部,染上了其中寄居的残魂。仿佛久旱的农田忽然逢着了甘露,那些魂魄的碎片一个激灵,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后面推,迅速地黏合在一起。 青草的香气弥漫了一室。 第二天早上,唐豫津起来,走下楼,看见家中新开的店里坐着三两个客人。那个叫做秦绢的女孩站在柜台中,看见他下来,怯怯的笑着点头示好。 他也忍不住微笑点头。 秦绢松了口气,“唐伯伯,唐唐姐和我二哥今天早上都有课,早就走了。你要吃中式早餐,还是,就在店里用?” “就在店里用吧。”唐豫津道,“给我一块蛋糕,再来一份咖啡。” “好。”秦绢笑着应下,很快的为他端出来。唐豫津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女孩忙碌地身影,待她打扫到他附近,冷不防问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到北京来的?” 秦绢的笑容一僵,她并不愿意多说,然而问话的人是唐豫津,她只好轻描淡写的答道,“逃婚。” “这样啊?”唐豫津有些意外,“那你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秦绢茫然道,“我没想过,我在品香坊待地很好啊。”她细致笑开,忽然想起,唐豫津才是品香坊真正的主人,心中惴惴,笑容也慢慢的展不下去了。 “唐家正职是做花草生意,总不能一直在前堂卖甜点咖啡的。唐唐这丫头,还是太胡闹了一点。” “哎呀,小丫头,不要急啊。”他看着秦绢变的惨败的脸色,叹了口气,不忍再为难她,“要不这样吧,你们这段日子,甜点铺子也赚了一些钱,不够地话我再借点,给你在附近租个铺子自己开,以后你盈亏自负。当然看现在地情况大约也不会亏,你也不会觉得寄人篱下,如何?” “真的?”秦绢地心情犹如坐了一趟云霄飞车,从最深的谷底爬到最高的山峰,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反应。 真的可以拥有一家自己的甜点店,按自己的喜好,将它布置的像自己的家一样么?可是,如果真的离开了品香坊,离开了二哥和唐唐姐,会不会觉得寂寞?刹那间,秦绢想起了很多随之而来的问题,好像真的马上就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甜点店。 她不好意思的朝唐豫津笑笑,“唐伯伯,你和唐唐姐,嗯,还有唐先生,都是好人。” “好人么,”唐豫津喝下了最后一口咖啡,笑意没有进到眼底。自嘲道,“做个好人,可真是简单。” 秦绢怔了一怔,明明,从前从没见过这位唐先生,这一刹那,不知怎的,有些觉得他低下头去的神色,眼熟三分。 天竺葵开的热烈而肆意,好像春日里最最温暖的太阳,融融暖色。 上了楼,不过一墙之隔,店里的温暖和自家的静谧犹如两不相侵的世界。回到家中已经有几日了,看着空空落落的楼梯,唐豫津依然觉得,有些熟稔不起来的陌生。 二楼的转角处,有一道窄窄的梯子,通向阁楼。平时很少走,最上面的几层,已经落了灰。他凳上尘封已久的阁楼,楼上落着薄薄的灰。灰尘在透进来的阳光光束里满天飞舞,一堆一堆的棉被书籍。 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在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外问道。 他诧然回头,看见少年站在门外阶梯上,半推着门,眼儿像一泓秋水在晃荡。 唐豫津轻轻哼了一声,合起书站起来,“这儿是唐家,我做什么事。还不用像你报备吧?” 陌香淡淡一笑,眉毛微弯,将淡淡的敌意闪过,“唐伯伯误会了。我听见上面有动静,上来看看,没想到是唐伯伯你。我还以为,是哪家来的耗子偷东西来了。” “你的脚步倒轻,你上来我都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没办法。”陌香无奈笑道,“我体重太轻。” “对了。唐伯伯要找什么东西么?你看,你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又不在家一年多。还是等唐唐回来,喊她给你找吧。要不然,告诉我一声,兴许我也知道。” “不必了。”唐豫津笑的很假。“你太客气。”他一字一字道,听起来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唐唐回来的时候,刚走上朱雀街,就听见一阵飘渺地笛声。 箫声极清逸,调子曲曲折折,不是街头巷尾常唱的流行曲调。 唐唐曾经听过那调子,在去年杏花盛开的时候。 其实在北京这座现代化城市里。哪里还是随处可见杏花的年代。那一日,陌香坐在品香坊院中的那棵香樟树下,吹起了这首《杏花游》。 “杏花游, 谁把当年心事,兜满头 那时候她正在他的身边。听他吹了一遍又一遍,听的极累了,头一点一点的想要睡着了,身边地他忽然放下唇边的笛子,轻轻唱起了这首歌。 “什么?”她忽然猛地惊醒,抬头看他。 他却不再唱了。 细细小小的香樟花从树上落下来。兜的他们满头满脸的。像是春夏之交的雪。 谁把当年心事,兜满头。 回过头来。才发现,坐在店里靠窗位置的人,捧着杯子呆呆地看,隔着一扇玻璃,仿佛触到了最美的风景。 她以为他是喜欢杏花的,特意到坞房里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云山杏。他却兴致淡淡。将它插在了窗台上,任它渐渐枯萎。 原来,又到了杏花开满头的季节了啊。 她看见站在香樟树下背对着她吹笛的少年,细细小小地香樟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落了人满头满脸,像下起了一场前尘旧事的雪。十六文学网 “阿?br / 陌香(柳寄江)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7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7部分阅读 阿陌。”她轻轻叫道,又是欢欣又是无言的酸楚。 那是她懂不了的伤悲。 他转过头来,执笛地手极纤长,却并不白皙,甚至指节之间结着淡淡的茧。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所以,吹吹笛子消遣一下。” 那是一双,很有力度的手。 她想,她有一些懂那些坐在窗边移不开眼睛的人的心理了,“没有关系啊,”她风马牛不相及的答道,“我们一起就可以了。” 杏花游,谁把当年心事,兜满头…… 那是不熟悉地调子,像是江南水乡俚俗地民歌。她一直想知道,它的后面是怎么唱地? 抬起头来,刚才坐在窗边的客人已经走了。现在坐在那里的,是唐豫津。 唐唐一激灵,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心思也从虚无缥缈的故事回到现实世界。 “爸爸,”她隔着一墙玻璃喊,招手示意。 厚重的玻璃窗阻隔了所有声音,但是唐豫津本来就看向这边,立刻就笑了开来,眸里有着父亲对女儿无奈宠溺的光芒。 他亦轻轻的挥了挥左手,衣袖落下来一些,露出了腕上浅浅的疤痕。 “爸爸今天怎么样,比昨天好一些么?”她坐在唐豫津的对面,喝着刚刚煮好的芙蓉蛋花汤。 “已经没事了。”唐豫津淡淡道,“只是拼命想,还是想不起来什么。”“那就不要那么拼命想,就好像找东西一样,有时候翻天覆地都找不到,可是摆上一阵子,它又自己冒出来了。”唐唐笑笑道。 “也许吧。”唐豫津淡淡而笑。 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一年多,你真的记不得了么?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的样子,头发很长。长的很邪气的漂亮的女人,和雪暖嫂子差不多漂亮?” “呵,”唐豫津失笑,“那可是当真很漂亮。” 唐唐咬唇瞪着他,“她就是安香。” 唐豫津怔了怔,慢慢敛去了唇角的笑纹,“是么?” “嗯。”唐唐点头,“我常常想。你们每个人说地,我命中的劫难。是不是就是指安香?” “你瞧,你和妈妈因为她而失踪离开我,我因为她差点要死掉。现在虽然平静,可是,妈妈还在她那儿,我们总还是要对上的。你们说从小不让我接触络家传下来的术法。就可以消解这场劫难。可是当劫难真的来的时候,因为我根本就没学过这些,岂不是更没有反抗的能力?” “也许我和你妈妈真的想错了。”唐豫津渐渐吃不下去,放下了刀叉,“可是,唐唐,我们地出发点都是为你好。”我知道。”唐唐低落道,“我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 “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大家都很喜欢地人,偏偏还是有人讨厌。而看起来是坏人的人。也许,内心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就算是安香,也许是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才会像如今一样行事。” “也许吧。”唐唐扬眉,“可是。我妈妈。你老婆还因为她而生死不明,这种开解的话。轮不到我们来讲。” “我终究还是记不得这些年的事了。”唐豫津尴尬地笑了一笑,“唐唐,你对络氏氏族,究竟有多了解?” “我能了解多少?”唐唐噘唇,“你们从小都没告诉我,我后来都是从巫书上翻到的。” “巫书上说了多少?” “你等等。”唐唐上楼搬了书下来,厚厚的像砖头一样,“我每次翻这个,都像是在查古汉语词典。” 书上说的不多,无非是络氏的来历和族谱上每位先人的简略事迹记载。 “讨厌,鞋带又散了。”唐唐嘟哝道,“这双鞋总是夹脚。”弯下腰,到桌底去系。 唐豫津状似不经意的伸出手,想要拉过巫书。古旧地纸页扬起小小的弧度,喀喇的声音,仿佛静电,他的指尖却吃痛,只好收了回来。 “以前妈妈和你说过什么没有?”唐唐没有看见,笑盈盈的道。 “说过地。”唐豫津道,“直到我们快要结婚的时候,她才告诉我她还有一个姓氏。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喜欢的人居然还是个能沟通阴阳的女巫。” 仿佛是回忆起旧事,唐豫津的眼神有着怀旧的温柔,“她说,曾有先人预言,络氏传到第十九代,必有生死之劫。而她,正是自先秦以来数下来地第十八代。也就是说,如果她嫁给了我,那么,这个生死之劫,就会应在我们地女儿身上。” “所以,唐唐,你出世的时候,我是怀着复杂地心情的。好在,那个先人同时预言,络氏这一世将出现贵人,所以,我想,你的未来,总是要走走看才知道。” “是啊。”唐唐歪着头看他,“如果让我从小知道,我可能遇到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劫难,莫名其妙的死去,我还不如根本不要活上这一糟。而且,”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已经遇到所谓的贵人了。” “哦?” 她嫣然而笑,看着窗外。 香樟树下的少年,如诗如画。 “你确定是他?”唐豫津也望过去,“他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只是看起来而已。”唐唐失笑,“而且,无论是不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第八章 你是谁 家里的玫瑰精油卖的差不多了,唐唐进炼香室,打算再提炼一些。大片大片的花瓣在蒸馏中产生馥郁的芳香,蒸的唐唐额际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渗出来。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响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 唐唐惊的心一抖,她豁然回过头去,看见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飘飘忽忽的徜徉在角落里的长生草中,他似乎在盘着腿坐着,颇好奇的看着她。 “你恢复了啊?”她脱口问道。 “明明前几天他还是残魂,恢复速度那么慢,怎么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就可以成形思考了?” 陌香抱着肘,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株薄茂的长生草。 因为他不肯学习术法,所以,他看到的只是长生草的枝叶,所谓养在其中的灵魂碎片,只不过从头到尾都是听唐唐说的。 “我也不清楚啊。”唐唐颦眉道,“喂,”她喊道,蹲在长生草的面前,“你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恢复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灵魂的声音带着一点迷茫,“仿佛是很久的事情了,都记不得了。至于你说的恢复,嗯,好象是昨天晚上,一滴什么东西落到我身上,就像打破什么禁忌似的,全身暖融融的。然后就这样了。” “可是你都不记得你叫什么了,我们怎么叫你,难道一直叫喂么?” “这样啊……”他犯着愁。 “嗯,你是白色的,我就叫你小白吧。” 这叫法,他皱眉,简直像是随便给一只小狗取名。可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小白就小白吧。”他嘟哝着,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宠溺着这个女孩。 “小白,怎么失忆的人都是这个说辞啊。”唐唐无聊的抱怨道,掩饰心中的失落。 “都——?”灵魂重复她地字眼,好奇问道。 “我的爸爸,他也是这么说,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记不得了啊。”她笑道。 “爸爸?”它更讶异了。 “怎么了?”唐唐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是好看。 “你爸爸也失忆了么?”他道,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诧异。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这诧异是为了什么。见魂体,陌香很轻易的看到叶片上的一点凝滞的红。 它顺着叶脉,慢慢地向下延伸,凝成了一种喑哑的色泽。 “啊。”唐唐拍了拍头道,“这是我昨天流地血。” “看起来,”她猜测道,“小白这么快恢复,难道就是因为这滴血么?” “说起来,也许我的血在危机情况下很有超常发挥的功效呢。”她颇沾沾自喜道,“上一次。不也是因为流了好多血,忽然爆发,才困住了安香么?” “是啊。”陌香抿唇而笑,“那下次有事,你直接放血去冲人家吧。正好敌人死了,你也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小白好奇的瞧着女孩追打着少年,心思慢慢迷茫起来,“我是谁呢?我到底是谁呢?”他迷茫自问。 “至少从你的声音可以知道,你是一个男人。” 不知道何时,唐唐停止了追打。她蹲在它面前。煞有介事道。 “那么我可有家人,可有妻子儿女。若是有,他们在哪里?” “不说了。”他粲然笑道,“说起来,我本来已经算是个死人了,机缘巧合能够在世为人,已经是很幸运了,不应该再有奢求。” 只有灵魂而没有躯体,能够算再世为人么?唐唐看着它,咬唇忍住没说。小白因为某种执念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不愿灰飞烟灭,可是,当他苏醒过来,他却忘记了,他一直坚持着地是为了什么? 世间悖逆,莫过于此。 小白才恢复过来,魂体还很虚弱。唐唐没来由的对小白有些亲近感,翻遍了巫书,寻找养魂的方法。 “你确定要养魂么?”巫书忧心忡忡道,“这可是禁术啊。” “我又没有要为非作歹。”她咬着发尾,心不在焉的记着。 养魂并未单独成篇,只在几位前辈的记载中隐约提及: “槐树性阴,犹以长祝槐为佳,配以安珠,可滋养灵魂。”她读诵出声。 这是一个半千年前,一位叫做络云的祖先随笔中提到的。 “可是,禁术就是禁术,不是以它是否为非作歹来衡量地。你已经因为络氏的缘故而应了劫数了,还要再……”巫书尚在喋喋不休中,唐唐威胁道,“你再多说,我就用禁言术封你哦。” 一个“再”字憋在了喉咙里,巫书悻悻的闭上了嘴。 魂体还不能算是鬼,所以自然不能用烧的,唐唐将长祝槐枝叶连同安珠草一同丢到蒸锅里,自嘲一笑,自己这蒸锅,可真是什么都煮啊。 “你这蒸锅,怎么清洗呢?”小白蹲在旁边,歪着头看。 “啊?”她茫然看他。 “我看你煮过玫瑰花,又煮这些东西,那隔一段时间,是不是要清洗蒸锅?” “一般人看了,只会问你在做什么?不会想起清洗蒸锅吧?”唐唐一脸黑线。 蒸汽从锅孔中冒出来,小白闻到了一些,精神一振。 “你在做什么?”他从善如流的问道。 唐唐微笑,调小了温度,“给你做地。” “你就待在这屋子里,不要出去。”她叮嘱道。 “怎么了?”小白好奇,“反正别人又看不到我。” “我是为了你好。”她预言又止,最终只是这样道,将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小白慢慢的看着,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却只能怅然着,看见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虚无的一把都握不住。 这一天是周教授地民法课,周教授夹着书走进了阶梯教室,看见坐在第一排低着头地女生,皱起了眉头。 “那个唐唐是吧,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用来上这门课了么?” 四周泛出小小的轰然声,这个周教授向来以说话苛刻不给人留颜面著称,法学院地小美女这回可难堪了。 “听说了,”唐唐抬起头来,无辜的说,“教授只有取消我考试资格的权利,没有取消我听课资格的权利吧。” “那你就听着吧。”周教授哼了一声,打开电脑,开始讲课,不假辞色。 下了课,卫微陪着唐唐在东校门外的街上走着,“那个周老头,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留给人。”她尚在抱不平。 “不过,唐唐,你也不用心抱希望了,他在徽明这么多年,可没有砍人手软过。” “反正都是要学的,”唐唐心不在焉道,“就算不行,当是先为重修打打基础,也不错啊。” 卫微却怔忡着没有答话,“你看,”她忽然指着前方道。 唐唐抬头,忽然也怔忡了。 过了马路就是建华体校的西校门,陌香正站在校门之前。 其实马路之上汽车来来往往,两个学校的外面也都有着不少的人,可是,她偏偏在这其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眉如春山,眼如秋水的少年。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容貌清秀的小女孩,说着什么,低下了头,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煞是可爱。 “唐唐,”卫微小心的看着她,“你没怎么样吧?” “我该怎么样。”唐唐笑道。 远远的,也许是出于礼貌,陌香笑的很安静,做出一个安静倾听的样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看的出,他眼底的疏离。 绿灯亮,她拉着卫微过马路,陌香抬首间看到她,眸底的笑容立刻便变的真心多了,整个人也因为这个真心的笑容而变的更鲜活起来。 女孩子的知觉是很敏感的,身边的人的变化立刻察觉的到,泄气的垂了头。回首看见唐唐,更是尴尬的红了脸,塞了一封信到陌香的手中,飞快的跑开了。 “秦墨,你的行情倒好啊。”卫微酸溜溜的道。 “好啦,”唐唐拉了拉卫微的手,“我家阿陌的确是新时代三好男子,人家倾心也是正常的。” 若不是当初的自己,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生出抢占的心,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陌香并不以为忤,只是望着手中的信,“这是什么?”好奇的想拆开。 “不会吧,”卫微不信道,“你没收过情书?” 唐唐见势不妙,连忙拉起了陌香,“我和他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徒留了一个余音给卫微。 信上写的自然是小女生的爱慕,唐唐虽然说信任陌香,但是看着别的女孩献殷勤,心中也有些不痛快。 不过,她偷偷的笑了一笑。 果然,陌香微微蹙眉,将信扔给了唐唐,“你帮我处理吧。” 她花了多少功夫,才真正亲近陌香。别的女孩,只看的见他的好,却不懂他从前世里带来的含蓄疏离,如何能越的过她? 第三卷 长生草大纲 唐唐做梦梦见父母旧事,于是谭夏为她的父母卜了一卦,卦象为中上。 品香坊中,一株长生草枯死,唐唐与订购长生草的客户联络,不意却第一次得到父亲下落的线索。于是与陌香赶到。 订购长生草精油的赵萌萌,是一个以画插图为生的画家。与她相依为命的师傅沈卿于去年离奇逝世,赵萌萌受唐父指点,将沈卿的魂魄养在一株长生草中,并通过长生草精油沟通阴阳,欺骗自己和沈萌继续生活在一起。 唐唐随赵萌萌回赵的老家乡下采摘长生草。同时带回了赵家那株长生草中的另一个碎魂。 回到北京后,一日,赵萌萌忽然通知唐唐,当日那个姓唐的男子又出现在唐山。 唐唐欣喜欲狂,赶去唐山重逢父亲。 此时的唐父,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一些事情,却在见到女儿的第一眼,清晰的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唐父以父亲的立场,反对女儿早恋,尤其敌视陌香,要求女儿与陌香不再来往。唐唐夹在父亲和男朋友之间,左右为难。同时,觉得在如今这个父亲身上,找不到从前骨血相连的父女感觉。 而唐唐上一次从赵家带回的那个破碎的魂魄,一次,唐唐不经意将血滴到魂魄之上,竟意外的促使了魂魄缓慢的恢复。 唐唐终于在父亲与情人之间选择了父亲,与陌香分手。陌香搬离了品香坊,唐父满意了。某一日,唐唐出门上学,唐父偷溜入她的房间翻寻东西,原来,他不是真正的唐豫津,冒充唐豫津只是为了潜入唐家,得到络氏故老相传的那本巫术书。 唐唐的这本会说话的巫术书虽然长了两条小小的短腿,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跑的不快,最终被假唐父一把抓在手里的时候,唐唐与陌香谭夏出现在门外,原来他们将计就计,在品香坊坞房外设阵,并由巫术书将假唐父引进阵中,一举擒获。 当年,唐父唐母偶然间发现了在同一个城市中安香的存在,见安香行伤天害理之事,唐母意欲出手阻止安香,唐父却疑虑自己夫妻力量不够,而女儿年纪尚幼,若自己夫妻出事,则女儿会失去父母,犹豫不决。不料安香却突然发难,对付唐氏夫妻,唐母措手不及,虽然亦重伤了安香,但自己还是被安香所擒。 唐父追到唐山,遇到沈卿暴亡,知晓安香是因为受伤才抓了沈卿采补。觉得是自己夫妻亏欠了沈卿,这才指点赵萌萌用术法留住沈卿的魂魄,阴阳相守。却不料,阴差阳错的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的魂魄从安香手中逃出来,藏在长生草中休养生息,直到女儿的鲜血帮助他恢复神智,记忆起旧事,与众人共同谋划,定下了这个计策,将冒充唐豫津的墨连关进了长生草。 唐豫津得回了自己的躯体,决定重新回到安香身边,救回自己的妻子,以及那些为安香拘禁的魂魄。 唐唐害怕这回真的父亲还是反对自己和陌香,再加上自己从前一直是父亲的乖女儿,如今却忽然多了这么一个男友,在父亲面前一直很忸怩。直到离别的时候父亲说破了她的小心思,言道,前些日子,自己藏在长生草中灵智还未开的时候,看着陌香这个少年,觉得他行事清正,是个好孩子。 而且,据唐母家族留下来的箴言道:唐唐这一世,当有一个贵人帮助她度过难关。 “也许,陌香就是你的贵人吧。” 唐唐约定了与父亲互通声气的方法,忧心忡忡的送父亲带着假的络氏术法书回到唐山。唐山的城市新闻正播报着一则消息:知名女画家离奇死在家中,门窗紧闭,面上尚带着微笑。 唐唐同情这对不容于世的同性恋人,和她们商量,经二人同意,将二人灵魂豢养在同一株长生草中,耳鬓厮磨。 第四卷 山魅 唐唐做梦梦见父母旧事,于是谭夏为她的父母卜了一卦,卦象为中上。 品香坊中,一株长生草枯死,唐唐与订购长生草的客户联络,不意却第一次得到父亲下落的线索。于是与陌香赶到。 订购长生草精油的赵萌萌,是一个以画插图为生的画家。与她相依为命的师傅沈卿于去年离奇逝世,赵萌萌受唐父指点,将沈卿的魂魄养在一株长生草中,并通过长生草精油沟通阴阳,欺骗自己和沈萌继续生活在一起。 唐唐随赵萌萌回赵的老家乡下采摘长生草。同时带回了赵家那株长生草中的另一个碎魂。 回到北京后,一日,赵萌萌忽然通知唐唐,当日那个姓唐的男子又出现在唐山。 唐唐欣喜欲狂,赶去唐山重逢父亲。 此时的唐父,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一些事情,却在见到女儿的第一眼,清晰的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唐父以父亲的立场,反对女儿早恋,尤其敌视陌香,要求女儿与陌香不再来往。唐唐夹在父亲和男朋友之间,左右为难。同时,觉得在如今这个父亲身上,找不到从前骨血相连的父女感觉。 而唐唐上一次从赵家带回的那个破碎的魂魄,一次,唐唐不经意将血滴到魂魄之上,竟意外的促使了魂魄缓慢的恢复。 唐唐终于在父亲与情人之间选择了父亲,与陌香分手。陌香搬离了品香坊,唐父满意了。某一日,唐唐出门上学,唐父偷溜入她的房间翻寻东西,原来,他不是真正的唐豫津,冒充唐豫津只是为了潜入唐家,得到络氏故老相传的那本巫术书。 唐唐的这本会说话的巫术书虽然长了两条小小的短腿,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跑的不快,最终被假唐父一把抓在手里的时候,唐唐与陌香谭夏出现在门外,原来他们将计就计,在品香坊坞房外设阵,并由巫术书将假唐父引进阵中,一举擒获。 当年,唐父唐母偶然间发现了在同一个城市中安香的存在,见安香行伤天害理之事,唐母意欲出手阻止安香,唐父却疑虑自己夫妻力量不够,而女儿年纪尚幼,若自己夫妻出事,则女儿会失去父母,犹豫不决。不料安香却突然发难,对付唐氏夫妻,唐母措手不及,虽然亦重伤了安香,但自己还是被安香所擒。 唐父追到唐山,遇到沈卿暴亡,知晓安香是因为受伤才抓了沈卿采补。觉得是自己夫妻亏欠了沈卿,这才指点赵萌萌用术法留住沈卿的魂魄,阴阳相守。却不料,阴差阳错的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的魂魄从安香手中逃出来,藏在长生草中休养生息,直到女儿的鲜血帮助他恢复神智,记忆起旧事,与众人共同谋划,定下了这个计策,将冒充唐豫津的墨连关进了长生草。 唐豫津得回了自己的躯体,决定重新回到安香身边,救回自己的妻子,以及那些为安香拘禁的魂魄。 唐唐害怕这回真的父亲还是反对自己和陌香,再加上自己从前一直是父亲的乖女儿,如今却忽然多了这么一个男友,在父亲面前一直很忸怩。直到离别的时候父亲说破了她的小心思,言道,前些日子,自己藏在长生草中灵智还未开的时候,看着陌香这个少年,觉得他行事清正,是个好孩子。 而且,据唐母家族留下来的箴言道:唐唐这一世,当有一个贵人帮助她度过难关。 “也许,陌香就是你的贵人吧。” 唐唐约定了与父亲互通声气的方法,忧心忡忡的送父亲带着假的络氏术法书回到唐山。唐山的城市新闻正播报着一则消息:知名女画家离奇死在家中,门窗紧闭,面上尚带着微笑。 唐唐同情这对不容于世的同性恋人,和她们商量,经二人同意,将二人灵魂豢养在同一株长生草中,耳鬓厮磨。 第四卷 山魅大纲 这一卷,在最初的构思中,就是很短的一卷。如果成文的话,大约不超过三万字。基本上,我是打算用它来磨一磨笔力,体现细节的感情张力的。 不过,已经这样了。我就蒙脸不说了。 陌香考虑到之后要去安香斗法,手中的兵器不趁手,决定去取回自己前世的兵器。于是趁假期时与唐唐坐火车到安徽黄山去寻找他前世藏在山中的轩辕剑。 千年已过,物是人非,熟悉的人事已经不在,山川却依旧是从前的弧度。陌香凭着记忆一路沿黄山野径攀登而上,等爬到山巅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黄山出现了神奇的云海,一轮红日从云海深处破空而出,美不胜收。 陌香从山峰上跳了下去。 此举吓坏了唐唐,她守在山峰上,云海挡住了视线,看不住山峰下的情景,又惊又怕,等了大约一刻钟,才见陌香携着一把古朴长剑攀登上来,剑鞘之上有着点点青苔锈斑,古意盎然。 轩辕剑是上古神器,唐唐一直很好奇它的模样,此时却顾不得看,发急出声斥责陌香莽撞跳下,会让自己很担心。 陌香有些意外,解释道刚才是听见轩辕剑的召唤,一时激动才跳下山峰的。而且,自己从前对黄山的地势很是熟悉,多次上下攀行,不会出事。因此没有考虑到唐唐的心理。 黄山之美有如仙境,他们偶然走入山开的旅馆,于是夜宿其间。夜色里,空气中有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上古神器轩辕剑在黄山山涧中震慑千年,压制住了无数的精魅。一旦脱离桎梏,回到主人身边,于是这一夜里,所有山间精怪都蠢蠢欲动。 幻境中有着麝草的香味,花精草精跳跃着,欢笑着,引诱着,房间里荡漾着春天的气息。陌香抵制住了精魅的诱惑,却没有抵制住心上人玫瑰色的双唇,so,于是……嗯,锅里的饭热腾腾的熟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嗯,再沉稳的少年,也有血气方刚的时候啊!捂脸,开文的时候我就想写这一段萌萌的初h啊,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得偿所愿——化悲愤为力量,在新文中继续努力。嗯,值此形势严峻之时,我们要河蟹,河蟹。回望一下这段,没有不河蟹的词语吧? 轩辕剑静静的立在窗外,阻挡住一切精魅的窥视。 第二日,两个人都很尴尬。 唐家老家就在黄山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农村中,既然已经来了黄山,唐唐也不好意思不回去看看,于是与陌香回老家住了几天。唐唐的奶奶是个眼睛不好,但是心里如明镜的老人,对于唐唐对父母现状的支吾其词,叹息了一声,没有多问。倒是对这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很有点似笑非笑的调侃意思。 于是唐唐再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全力婉拒了奶奶的挽留,狼狈的拉着陌香跑了。 再次鞠躬向大家致歉,为居然没有人为我对这本书的不负责任说出责怪的话语。很感激大家的理解。对于对我只发后文大纲有疑惑的书友,鉴于我羞愧不愿重复说明原因,请移步到公众版最后更新的公告里观看。 sorry,andthns! 第五卷 一段香 这一卷,在最初的构思中,就是很短的一卷。如果成文的话,大约不超过三万字。基本上,我是打算用它来磨一磨笔力,体现细节的感情张力的。 不过,已经这样了。我就蒙脸不说了。 陌香考虑到之后要去安香斗法,手中的兵器不趁手,决定去取回自己前世的兵器。于是趁假期时与唐唐坐火车到安徽黄山去寻找他前世藏在山中的轩辕剑。 千年已过,物是人非,熟悉的人事已经不在,山川却依旧是从前的弧度。陌香凭着记忆一路沿黄山野径攀登而上,等爬到山巅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黄山出现了神奇的云海,一轮红日从云海深处破空而出,美不胜收。 陌香从山峰上跳了下去。 此举吓坏了唐唐,她守在山峰上,云海挡住了视线,看不住山峰下的情景,又惊又怕,等了大约一刻钟,才见陌香携着一把古朴长剑攀登上来,剑鞘之上有着点点青苔锈斑,古意盎然。 轩辕剑是上古神器,唐唐一直很好奇它的模样,此时却顾不得看,发急出声斥责陌香莽撞跳下,会让自己很担心。 陌香有些意外,解释道刚才是听见轩辕剑的召唤,一时激动才跳下山峰的。而且,自己从前对黄山的地势很是熟悉,多次上下攀行,不会出事。因此没有考虑到唐唐的心理。 黄山之美有如仙境,他们偶然走入山开的旅馆,于是夜宿其间。夜色里,空气中有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上古神器轩辕剑在黄山山涧中震慑千年,压制住了无数的精魅。一旦脱离桎梏,回到主人身边,于是这一夜里,所有山间精怪都蠢蠢欲动。 幻境中有着麝草的香味,花精草精跳跃着,欢笑着,引诱着,房间里荡漾着春天的气息。陌香抵制住了精魅的诱惑,却没有抵制住心上人玫瑰色的双唇,so,于是……嗯,锅里的饭热腾腾的熟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嗯,再沉稳的少年,也有血气方刚的时候啊!捂脸,开文的时候我就想写这一段萌萌的初h啊,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得偿所愿——化悲愤为力量,在新文中继续努力。嗯,值此形势严峻之时,我们要河蟹,河蟹。回望一下这段,没有不河蟹的词语吧? 轩辕剑静静的立在窗外,阻挡住一切精魅的窥视。 第二日,两个人都很尴尬。 唐家老家就在黄山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农村中,既然已经来了黄山,唐唐也不好意思不回去看看,于是与陌香回老家住了几天。唐唐的奶奶是个眼睛不好,但是心里如明镜的老人,对于唐唐对父母现状的支吾其词,叹息了一声,没有多问。倒是对这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很有点似笑非笑的调侃意思。 于是唐唐再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全力婉拒了奶奶的挽留,狼狈的拉着陌香跑了。 再次鞠躬向大家致歉,为居然没有人为我对这本书的不负责任说出责怪的话语。很感激大家的理解。对于对我只发后文大纲有疑惑的书友,鉴于我羞愧不愿重复说明原因,请移步到公众版最后更新的公告里观看。 sorry,andthns! 第五卷 一段香大纲 唐唐精疲力竭的回到家中,数日后,收到父亲的告急讯息,然而再度联系回去,已经得不到父亲的回应讯息,于是心里一沉,知道父亲大约是出事了。 她与陌香赶到唐山,上次去的那家孤儿院已经不见踪迹。整个山沟都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居,前次见到的人都还在,只是形容呆板,举止诡异。陌香叮嘱唐唐,在前行的路程中一定要紧紧跟住自己,务必莫离开自己视线,于是过村庄百姓门不入,径直向山沟深处走去。 地理范围内应该并不深的山沟,他们走了不知道有几天几夜都没有走到头。 这一日,他们在路上遇到唐唐的父母,唐唐激动无比,然而父母也是神色呆板,甚至根本认不出唐唐,只是引诱着唐唐向一条岔路上而去。 陌香劝说唐唐道,“这已经是安香的老把戏了,上次她就让人冒充你的父亲,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唐唐摇头道,“身为儿女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父母?虽然那两个人记不得我,可是我感觉的出来,他们是我真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清晨,陌香睡醒,身边已经失去了唐唐的踪迹。他强迫自己凝思屏虑,终于找到了山沟大雾中脉门,来到了安香老巢门前。既遇神情惊慌失措的唐唐从内逃出。唐唐惊魂甫定,想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再来,陌香不动神色,忽然发难,制住了“唐唐”,问她:“你们把唐唐怎么了?” 陌香能够察觉眼前人不是自己深爱的唐唐,一样的躯体。里面却有着另外的魂魄,是上次曾经见过的魂使黄鹂。 黄鹂是安香最宠幸的魂使,最善于装扮他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陌香没有回答。因为曾经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少年男女对于情人地一举一动细微的了解的毫发不差。 被扣住的脉门有一种阴火焚炙的感觉,黄鹂痛彻魂扉,这才了悟到安香对陌香的忌惮是有原因的。眼前的少年。远远不止有着一身普通现代人没有地武功而已。 母亲的背影引着唐唐远远地离开,山沟周围翠绿的林木一转。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隋唐,古香古色之中,安香坐在椅上转过身来,依旧是如上次见一般模样。 安香使出各种手段,要唐唐交出络氏女巫的术法。唐唐皆咬紧了牙关不吐实。魂使来报,说那个叫陌香的少年已经找上门来——安香微微冷笑。抓出了唐唐的魂魄,扔到一卷画中。 草木有精魂。上了年头地书画也有它的魂魄。画魂告诉唐唐,她的母亲莫言也曾经被困在这幅画卷中。 莫言当日曾与画魂叙说此事,当年安香对付他们夫妇,也是为了络氏术法。甚至在无法得手后依旧拘着他们的魂魄不肯放弃。她其实不明白安香此举何意,两个人的术数根基不同,安香根本不可能放弃已经修炼多年的根基来转学她们络氏术法。 而一月前。唐父携着假的络氏术法返回,安香闭门研究。而唐父在此处寻找多日,终于找到了被禁在画卷中地自己。偷偷叙话的时候被安香抓了个正着。 画魂告诉唐唐道,“安香有一种特殊的法子,可以对人的魂魄施展禁术。抽取掉魂魄生前的情感与记忆。她就是靠这种禁术驱使那些为她所害地魂魄作为魂使,魂使没有爱恨情感,自然甘心为她驱使。” 安香夜中做梦,梦到千年前的情景。惊吓中想要醒来,却被困在梦中鬼打墙醒不过来,。逼到极处的时候。她大笑一声。“我活的连鬼都不如,还会害怕鬼打墙么。”闭着眼睛一掌击出去。击中了躲藏在梦中的梦殇,缓缓醒过来,看见了闯入的陌香和谭夏。 陌香和谭夏趁着安香被困在梦中地时候,打败了大堆魂使,寻找唐唐地下落。经过悬挂在墙上的画卷地时候,谭夏咦了一声,道,“这幅画好奇怪。” 画中人正是身着古装的唐唐侧影,笔法生动,栩栩如生。 陌香肯定的指出,唐唐就被困在这张画里,并解开画上禁制,让唐唐得回自己的身躯。安香甚为诧异,问道陌香如何会解,陌香答道,你从前大约只知道我师承,却对我的身世不了解吧。 安香淡淡一笑,她先前习练假的络氏术法,走火入魔,如今伤势尚未痊愈。指挥剩下的魂使者围攻三人。魂使其中包括唐父唐母,三人投鼠忌器,终于被逼的步步后退。忽然间,唐父唐母倒戈而击,再度重伤安香。 安香不可置信,问道,唐父唐母如何还能保有前生的记忆情感。唐母笑道,“若你再刚擒住我们的时候就用这种禁术来处置我们,也许你真的能成功。但是你为了从我口中得到络氏术法,将我关在画中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能不好好想想怎样解开你这邪术?“ 感情可以收藏,记忆可以复制。电脑小说站……在安香决定动手之前,莫言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她可以死,可以失智。但既然知道有至亲至爱的人在为她奔走,她说什么也要活着回去见他们。 安香逃逸而出,她有千年的修为,这次结合了众人之力才能重伤她,为免她再危害世人,唐父唐母决定追捕她。 陌香瞧着安香布置的小院,是他已经渐渐忘怀的隋唐古风,仿若第一次相见之时,师兄身后的书院。一时感慨万分,在宣纸之上画了一幅安香的画像。不慎被唐唐瞅见,唐唐心中又酸又苦,追问他是否当年曾经偷偷喜欢安香?陌香否认了这种说法,却不允许唐唐拿走那幅画像。唐唐大为气苦,决定和陌香冷战。 他们追踪到安香的踪迹,却无法确定安香究竟在什么地方。陌香想起从前师兄袁天罡曾经在附近一个地方讲学多年。猜测安香便逃逸到此处。独自上门劝说安香,若她肯答应日后不在害人,他可以劝说众人放她一马。 安香笑着拒绝了陌香的好意,独自倚门看着少年走远的背影。 唐唐发现了陌香的这次行迹,更加误会陌香,心里难过的想哭。莫言开解了唐唐。 最后地决战以出乎人预料的方法结束。黄鹂在背后刺了安香两刀。 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安香简直是茫然的。她问黄鹂,“这些年来。你恨我么?“ 黄鹂说,“不。我不恨你。但是我想,我应该恨你的。” 只是,你夺取了我们的情感,让我们没有了仇恨的权利,可是你还妄想得到我们的忠贞,所以。你让我们保留了理智和灵识。 “可是,你没有想过,当我们连恨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又如何能真正对一个人忠贞?” 安香苦笑道,“原来如此。” 她捏碎了黄鹂地魂魄。静静的等待死亡。 黄鹂地那两刀,一刀入心,一刀入肺。极是凶残。安香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纵然这样,她也无法死去。 她其实也想要真正的死去。世人追求长生,但是不知道,长生不是幸福。而是最大的痛苦。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看尽了沧海桑田的变化,可是若这世上没有她想要的人,她又何必长生? 长生是一种戒不掉的寂寞。 但是已经长生了,就求死不得。 上古有一种树,树名不老。用这种树地枝叶做药。服之可长生不老。很多年前。她为天罡情苦只时,有一个男子来到她的面前。拿着不老树的枝叶引诱她道,“你可想长生不老?” 她点头的时候,不知道长生也是一种病。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那么长生不老,可不是一种病? 很多年后, 陌香(柳寄江)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8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8部分阅读 听说世上有一个家族,灵魂与草木相通,从草木衍生而出,有术数千百。 她想,其中可有一种,可解不老树。 于是费尽心思的抓来这个家族当代的传人。 可是他们无论男女,都是那么倔强,历经千般苦楚,就是不肯吐露一字家传之学。 得知真情,莫言哭笑不得。“那她做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 安香桀骜的别过头去,她有她地骄傲,纵然是死亡,也不想落得个求人的样子。 莫言道,“不老树的记载,我们家族的确有。不老树长生,遽亡花骤死,都是最神奇的草木。只是它们地源头都在上古。若在隋唐之时,世间也许还找的到,到了现在——” 她摊手道,“只怕根本就见不到它们的影子。” 得知真相,安香很是失望,默默的闭上眼睛。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已经是青白,但是不会死去。 所有的痛苦都能感觉地到,只是不能死去。 陌香忽然道,“也许,我帮地了你。” 他取出那张画卷,淡淡道,“当日,你在唐山沟中流血而遁。我取了你的血掺入墨中,绘成此画。若撕去这张画,也就撕掉了你地命。” “画这幅画,本是想,若你怙恶不悛,而我们又拿你不下之时,我便当着你的面撕掉它,也算作是为你师父清除门岗。”他静静道,“我虽找不到遽亡花,但以血画杀人,也是上古秘术。” 画像撕裂之后,安香闭目安详而亡,嘴边尚含着一抹微笑。她想,若是当年甘心以友相陪天罡,不再奢求别的,陪着他老去而亡,是不是会幸福一些。 有些事,如雪落无痕,难觅踪迹。 第六卷 阡陌 唐唐精疲力竭的回到家中,数日后,收到父亲的告急讯息,然而再度联系回去,已经得不到父亲的回应讯息,于是心里一沉,知道父亲大约是出事了。 她与陌香赶到唐山,上次去的那家孤儿院已经不见踪迹。整个山沟都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居,前次见到的人都还在,只是形容呆板,举止诡异。陌香叮嘱唐唐,在前行的路程中一定要紧紧跟住自己,务必莫离开自己视线,于是过村庄百姓门不入,径直向山沟深处走去。 地理范围内应该并不深的山沟,他们走了不知道有几天几夜都没有走到头。 这一日,他们在路上遇到唐唐的父母,唐唐激动无比,然而父母也是神色呆板,甚至根本认不出唐唐,只是引诱着唐唐向一条岔路上而去。 陌香劝说唐唐道,“这已经是安香的老把戏了,上次她就让人冒充你的父亲,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唐唐摇头道,“身为儿女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父母?虽然那两个人记不得我,可是我感觉的出来,他们是我真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清晨,陌香睡醒,身边已经失去了唐唐的踪迹。他强迫自己凝思屏虑,终于找到了山沟大雾中脉门,来到了安香老巢门前。既遇神情惊慌失措的唐唐从内逃出。唐唐惊魂甫定,想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再来,陌香不动神色,忽然发难,制住了“唐唐”,问她:“你们把唐唐怎么了?” 陌香能够察觉眼前人不是自己深爱的唐唐,一样的躯体。里面却有着另外的魂魄,是上次曾经见过的魂使黄鹂。 黄鹂是安香最宠幸的魂使,最善于装扮他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陌香没有回答。因为曾经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少年男女对于情人地一举一动细微的了解的毫发不差。 被扣住的脉门有一种阴火焚炙的感觉,黄鹂痛彻魂扉,这才了悟到安香对陌香的忌惮是有原因的。眼前的少年。远远不止有着一身普通现代人没有地武功而已。 母亲的背影引着唐唐远远地离开,山沟周围翠绿的林木一转。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隋唐,古香古色之中,安香坐在椅上转过身来,依旧是如上次见一般模样。 安香使出各种手段,要唐唐交出络氏女巫的术法。唐唐皆咬紧了牙关不吐实。魂使来报,说那个叫陌香的少年已经找上门来——安香微微冷笑。抓出了唐唐的魂魄,扔到一卷画中。 草木有精魂。上了年头地书画也有它的魂魄。画魂告诉唐唐,她的母亲莫言也曾经被困在这幅画卷中。 莫言当日曾与画魂叙说此事,当年安香对付他们夫妇,也是为了络氏术法。甚至在无法得手后依旧拘着他们的魂魄不肯放弃。她其实不明白安香此举何意,两个人的术数根基不同,安香根本不可能放弃已经修炼多年的根基来转学她们络氏术法。 而一月前。唐父携着假的络氏术法返回,安香闭门研究。而唐父在此处寻找多日,终于找到了被禁在画卷中地自己。偷偷叙话的时候被安香抓了个正着。 画魂告诉唐唐道,“安香有一种特殊的法子,可以对人的魂魄施展禁术。抽取掉魂魄生前的情感与记忆。她就是靠这种禁术驱使那些为她所害地魂魄作为魂使,魂使没有爱恨情感,自然甘心为她驱使。” 安香夜中做梦,梦到千年前的情景。惊吓中想要醒来,却被困在梦中鬼打墙醒不过来,。逼到极处的时候。她大笑一声。“我活的连鬼都不如,还会害怕鬼打墙么。”闭着眼睛一掌击出去。击中了躲藏在梦中的梦殇,缓缓醒过来,看见了闯入的陌香和谭夏。 陌香和谭夏趁着安香被困在梦中地时候,打败了大堆魂使,寻找唐唐地下落。经过悬挂在墙上的画卷地时候,谭夏咦了一声,道,“这幅画好奇怪。” 画中人正是身着古装的唐唐侧影,笔法生动,栩栩如生。 陌香肯定的指出,唐唐就被困在这张画里,并解开画上禁制,让唐唐得回自己的身躯。安香甚为诧异,问道陌香如何会解,陌香答道,你从前大约只知道我师承,却对我的身世不了解吧。 安香淡淡一笑,她先前习练假的络氏术法,走火入魔,如今伤势尚未痊愈。指挥剩下的魂使者围攻三人。魂使其中包括唐父唐母,三人投鼠忌器,终于被逼的步步后退。忽然间,唐父唐母倒戈而击,再度重伤安香。 安香不可置信,问道,唐父唐母如何还能保有前生的记忆情感。唐母笑道,“若你再刚擒住我们的时候就用这种禁术来处置我们,也许你真的能成功。但是你为了从我口中得到络氏术法,将我关在画中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能不好好想想怎样解开你这邪术?“ 感情可以收藏,记忆可以复制。电脑小说站……在安香决定动手之前,莫言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她可以死,可以失智。但既然知道有至亲至爱的人在为她奔走,她说什么也要活着回去见他们。 安香逃逸而出,她有千年的修为,这次结合了众人之力才能重伤她,为免她再危害世人,唐父唐母决定追捕她。 陌香瞧着安香布置的小院,是他已经渐渐忘怀的隋唐古风,仿若第一次相见之时,师兄身后的书院。一时感慨万分,在宣纸之上画了一幅安香的画像。不慎被唐唐瞅见,唐唐心中又酸又苦,追问他是否当年曾经偷偷喜欢安香?陌香否认了这种说法,却不允许唐唐拿走那幅画像。唐唐大为气苦,决定和陌香冷战。 他们追踪到安香的踪迹,却无法确定安香究竟在什么地方。陌香想起从前师兄袁天罡曾经在附近一个地方讲学多年。猜测安香便逃逸到此处。独自上门劝说安香,若她肯答应日后不在害人,他可以劝说众人放她一马。 安香笑着拒绝了陌香的好意,独自倚门看着少年走远的背影。 唐唐发现了陌香的这次行迹,更加误会陌香,心里难过的想哭。莫言开解了唐唐。 最后地决战以出乎人预料的方法结束。黄鹂在背后刺了安香两刀。 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安香简直是茫然的。她问黄鹂,“这些年来。你恨我么?“ 黄鹂说,“不。我不恨你。但是我想,我应该恨你的。” 只是,你夺取了我们的情感,让我们没有了仇恨的权利,可是你还妄想得到我们的忠贞,所以。你让我们保留了理智和灵识。 “可是,你没有想过,当我们连恨一个人都无法做到,又如何能真正对一个人忠贞?” 安香苦笑道,“原来如此。” 她捏碎了黄鹂地魂魄。静静的等待死亡。 黄鹂地那两刀,一刀入心,一刀入肺。极是凶残。安香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纵然这样,她也无法死去。 她其实也想要真正的死去。世人追求长生,但是不知道,长生不是幸福。而是最大的痛苦。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看尽了沧海桑田的变化,可是若这世上没有她想要的人,她又何必长生? 长生是一种戒不掉的寂寞。 但是已经长生了,就求死不得。 上古有一种树,树名不老。用这种树地枝叶做药。服之可长生不老。很多年前。她为天罡情苦只时,有一个男子来到她的面前。拿着不老树的枝叶引诱她道,“你可想长生不老?” 她点头的时候,不知道长生也是一种病。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那么长生不老,可不是一种病? 很多年后,她听说世上有一个家族,灵魂与草木相通,从草木衍生而出,有术数千百。 她想,其中可有一种,可解不老树。 于是费尽心思的抓来这个家族当代的传人。 可是他们无论男女,都是那么倔强,历经千般苦楚,就是不肯吐露一字家传之学。 得知真情,莫言哭笑不得。“那她做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 安香桀骜的别过头去,她有她地骄傲,纵然是死亡,也不想落得个求人的样子。 莫言道,“不老树的记载,我们家族的确有。不老树长生,遽亡花骤死,都是最神奇的草木。只是它们地源头都在上古。若在隋唐之时,世间也许还找的到,到了现在——” 她摊手道,“只怕根本就见不到它们的影子。” 得知真相,安香很是失望,默默的闭上眼睛。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已经是青白,但是不会死去。 所有的痛苦都能感觉地到,只是不能死去。 陌香忽然道,“也许,我帮地了你。” 他取出那张画卷,淡淡道,“当日,你在唐山沟中流血而遁。我取了你的血掺入墨中,绘成此画。若撕去这张画,也就撕掉了你地命。” “画这幅画,本是想,若你怙恶不悛,而我们又拿你不下之时,我便当着你的面撕掉它,也算作是为你师父清除门岗。”他静静道,“我虽找不到遽亡花,但以血画杀人,也是上古秘术。” 画像撕裂之后,安香闭目安详而亡,嘴边尚含着一抹微笑。她想,若是当年甘心以友相陪天罡,不再奢求别的,陪着他老去而亡,是不是会幸福一些。 有些事,如雪落无痕,难觅踪迹。 第六卷 阡陌大纲 鉴于要为陌香和唐唐确定关系,唐唐的父母催促着唐唐随陌香回老家一趟。于是这一年冬天,由秦绢带路,陌香和唐唐回到秦墨老家。在村前与一个红衣女子擦肩而过,陌香与唐唐都看出来,她身上有些鬼气。 秦家在山西,是典型的农村瓦房,狭窄而破旧。秦家父母也如农村中常见的农夫农妇一般,秦父老实巴交,秦母精明势力。而秦墨大哥如今也已经大学毕业,却没有找到顺心的工作,窝在家中等待过年。 对于唐唐的到来,秦家父母有些惊讶,基于本性里对“城里人”的敬畏,他们对唐唐客气到疏离,转过头来却对秦绢大加训斥。在秦母的积威之下,秦绢初始战战兢兢。唐唐听的不快,却又顾及自己尴尬的身份,不好多言。 最后,秦母摞下一句,“开过年蓝家要过来要回当初的彩礼。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处理。” 秦绢抬起头来,说,“好。” 在北京城中开了一年多的甜品店,又凭着自己的能力买下店面之后,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些积蓄,虽然菲薄,偿还这笔彩礼却绰绰有余。秦母愕然。 秦母安排唐唐与秦绢住在一处,某一日,家中无人之时,秦墨的那位大哥吐血,我忘记他的名字了。居然在身后欲亲薄唐唐,出语亦调戏,在唐唐又惊又怒反抗时被陌香撞破,又反口诬赖唐唐勾引他。 陌香狠狠揍了他一拳,并出言不许他再度靠近唐唐。 唐唐问陌香;“你就一点也没有相信过你那个哥哥的话?” 陌香道,“我是比较相信,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不可能没眼光到挑他来勾引。”话说,陌香老兄,你真的将你哥哥看的很渣耶! 新年之后第二天,蓝家人上门索讨彩礼,,.。秦绢当众将彩礼折价送还。蓝成宇很是尴尬,恨恨的摞下话来,转身离去。 秦母发现自己的女儿有私房钱,就计较着要将她的钱掏出来,补贴到自己长子身上。秦绢气的发晕,也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在母亲面前挺直腰杆了。她说她将自己的钱交给二哥保管,母亲要要,自己说了不算,请找陌香商谈。 此时秦母对自己这个久未见面的儿子很是打秫,讪讪提出要求,被陌香不硬不软的挡了回去。言道这是秦绢为自己存的嫁妆。 再陌香与唐唐决定离开的时候,小村庄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蓝成宇忽然暴毙,死状作呕,身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虫。 他的家人说蓝成宇与秦家有怨,很有可能是秦绢或是陌香杀害了他。陌香只好又留了下来,他查看蓝成宇的尸体,发现尸体残余的鬼气与当日所见红衣女子很是相似。 之后他们又找到外村数起与蓝成宇相同死状的人,这才洗清了陌香身上的嫌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家大哥忽然失踪,怎么也找不到踪迹。秦母陷入疯狂,怪罪是唐唐带来的厄运。陌香冷静出声申辩,并斥责是秦母宠坏了她的长子。 之后,陌香根据大哥留下的踪迹找到了村庄一处废弃的窑洞,找到了昏迷的哥哥。 他知道这是精怪作乱,劝阻了愤怒的村民,并在夜晚的窑洞附近,截住了当日村口偶遇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是生长在窑洞中的爬虫精怪。出乎意料,蓝成宇并不是她所杀害。 陌香敏锐的问道,“你是否还有一个姐妹?” 正在这时,另一个蓝衣女子从背后扑入偷袭,红衣女子面露惊慌,上前维护。 果然,这个蓝衣女子是她的妹妹。 机缘巧合,她们修炼成精怪,孺慕人间烟火,因此姐姐经常到村中走动。妹妹却另有一番打算,勾引村中男子,采集元阳,然后杀害。那一日,蓝成宇在秦家吃了钉子,正心情不畅快,偶遇妹妹,便纠结在一起。 姐姐知道后又急又气,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第二次,妹妹遇到了秦家大哥,正要动手的时候,被姐姐撞破,救了下来藏在窑洞之中。第二日,她过来看动静,却正好被陌香他们堵住。 妹妹眼看不妙,向洞外逃窜。却撞上了从洞外入内的谭夏,用法器收服。 谭夏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落在秦母眼中简直要当作仙人供奉。忽悠完秦母,便与陌香等人一同返回北京。 第七卷 血杜鹃 鉴于要为陌香和唐唐确定关系,唐唐的父母催促着唐唐随陌香回老家一趟。于是这一年冬天,由秦绢带路,陌香和唐唐回到秦墨老家。在村前与一个红衣女子擦肩而过,陌香与唐唐都看出来,她身上有些鬼气。 秦家在山西,是典型的农村瓦房,狭窄而破旧。秦家父母也如农村中常见的农夫农妇一般,秦父老实巴交,秦母精明势力。而秦墨大哥如今也已经大学毕业,却没有找到顺心的工作,窝在家中等待过年。 对于唐唐的到来,秦家父母有些惊讶,基于本性里对“城里人”的敬畏,他们对唐唐客气到疏离,转过头来却对秦绢大加训斥。在秦母的积威之下,秦绢初始战战兢兢。唐唐听的不快,却又顾及自己尴尬的身份,不好多言。 最后,秦母摞下一句,“开过年蓝家要过来要回当初的彩礼。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处理。” 秦绢抬起头来,说,“好。” 在北京城中开了一年多的甜品店,又凭着自己的能力买下店面之后,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些积蓄,虽然菲薄,偿还这笔彩礼却绰绰有余。秦母愕然。 秦母安排唐唐与秦绢住在一处,某一日,家中无人之时,秦墨的那位大哥吐血,我忘记他的名字了。居然在身后欲亲薄唐唐,出语亦调戏,在唐唐又惊又怒反抗时被陌香撞破,又反口诬赖唐唐勾引他。 陌香狠狠揍了他一拳,并出言不许他再度靠近唐唐。 唐唐问陌香;“你就一点也没有相信过你那个哥哥的话?” 陌香道,“我是比较相信,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不可能没眼光到挑他来勾引。”话说,陌香老兄,你真的将你哥哥看的很渣耶! 新年之后第二天,蓝家人上门索讨彩礼,,.。秦绢当众将彩礼折价送还。蓝成宇很是尴尬,恨恨的摞下话来,转身离去。 秦母发现自己的女儿有私房钱,就计较着要将她的钱掏出来,补贴到自己长子身上。秦绢气的发晕,也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在母亲面前挺直腰杆了。她说她将自己的钱交给二哥保管,母亲要要,自己说了不算,请找陌香商谈。 此时秦母对自己这个久未见面的儿子很是打秫,讪讪提出要求,被陌香不硬不软的挡了回去。言道这是秦绢为自己存的嫁妆。 再陌香与唐唐决定离开的时候,小村庄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蓝成宇忽然暴毙,死状作呕,身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虫。 他的家人说蓝成宇与秦家有怨,很有可能是秦绢或是陌香杀害了他。陌香只好又留了下来,他查看蓝成宇的尸体,发现尸体残余的鬼气与当日所见红衣女子很是相似。 之后他们又找到外村数起与蓝成宇相同死状的人,这才洗清了陌香身上的嫌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家大哥忽然失踪,怎么也找不到踪迹。秦母陷入疯狂,怪罪是唐唐带来的厄运。陌香冷静出声申辩,并斥责是秦母宠坏了她的长子。 之后,陌香根据大哥留下的踪迹找到了村庄一处废弃的窑洞,找到了昏迷的哥哥。 他知道这是精怪作乱,劝阻了愤怒的村民,并在夜晚的窑洞附近,截住了当日村口偶遇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是生长在窑洞中的爬虫精怪。出乎意料,蓝成宇并不是她所杀害。 陌香敏锐的问道,“你是否还有一个姐妹?” 正在这时,另一个蓝衣女子从背后扑入偷袭,红衣女子面露惊慌,上前维护。 果然,这个蓝衣女子是她的妹妹。 机缘巧合,她们修炼成精怪,孺慕人间烟火,因此姐姐经常到村中走动。妹妹却另有一番打算,勾引村中男子,采集元阳,然后杀害。那一日,蓝成宇在秦家吃了钉子,正心情不畅快,偶遇妹妹,便纠结在一起。 姐姐知道后又急又气,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第二次,妹妹遇到了秦家大哥,正要动手的时候,被姐姐撞破,救了下来藏在窑洞之中。第二日,她过来看动静,却正好被陌香他们堵住。 妹妹眼看不妙,向洞外逃窜。却撞上了从洞外入内的谭夏,用法器收服。 谭夏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落在秦母眼中简直要当作仙人供奉。忽悠完秦母,便与陌香等人一同返回北京。 第七卷 血杜鹃大纲 五月,洛阳牡丹花盛开的时候,陌香和唐唐二人往洛阳赏牡丹花。住在城外的杏花山庄。据说,这座山庄始建于隋唐,是一个治运河的周姓官员家所有。之后几经损毁重建,才成了如今模样。 晚上,唐唐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古代的大家小姐在窗前梳妆。醒来后与陌香说起,陌香微微走神。 梦殇养好伤后,再次在唐唐梦中出现,唐唐谢过了梦殇上次的帮忙,并问梦殇昨夜的梦是怎么回事。梦殇说那个梦并不在它的管辖下,很有可能是有人心愿未结,托了前代的梦神来此托梦。 唐唐梦见自己寄养在一株杜鹃花中,被婢女放进小姐周荥的闺房中,免受日晒雨淋。被周荥偶尔看见,以为是花灵显神,交谈颇喜,便对她悉心照顾。 又一日,周荥在自家庭院中救下了一只受伤的雪杜鹃,毛色纯白,很是少见。便将它养在房中,日日在其下梳妆弹琴。 待到杜鹃伤好之后,她想要放生,杜鹃却绕着她打圈飞翔,依依不舍。众婢女都说这只杜鹃通灵,与小姐有缘,周荥心中也有些不舍,便顺理成章的留下了它。 东都官员周家有女,艳名满洛阳,时人皆知之。待长成之后,提亲之人不计其数。周大人心爱此女,挑来拣去都不满意。这一日,周荥往郊外庵中祈福,却有一地痞溜入庵中,意图调戏,幸有白衣公子杜蔺挺身而出,帮助了她一把…… 杜蔺很有才华,犹画的一手好画,最工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以小姐肖像赠之,周荥悬挂于闺房之中,日日赞叹,芳心暗许,然而知道杜蔺虽满腹才华,却一介白身,不会中父亲的意。于是与杜蔺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让父亲应下这门亲事。 晴天霹雳突如其来。大隋天子龙船沿运河南下,住于洛阳。广征天下美女入行宫侍奉君王。周荥才高貌美,首当其冲便被选美官员看中。周大人虽然极其不舍爱女,但君命如此,无可奈何。 夜中,杜蔺忽然出现在周荥闺房之外,欲约私奔。周荥怔怔的流下泪来。她虽然很想和心上人浪迹天涯去,最终却还是拒绝了他。“如果我只此孑然一身,我必随你而去毫不犹豫。可是我有父母亲族,他们生我养我,我不能因一己私欲而害他们获罪。” 她流泪告别了杜蔺,回到房中,发现架上的杜鹃鸟也未入睡。歪着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目光很是忧伤。 就在她决定牺牲自己一人来保全全族的时候,运河一段忽然坍塌,官员们互相推卸,最后将责任推到父亲身上。隋炀帝大怒。于是夷周氏族人。官吏前来拿周荥的时候,杜蔺再度出现,救下了她。 杜蔺以为他们如今可以共结连理,却不料周荥已背负上更大地责任——为家族复仇。她几经周折找出当初陷害父亲的大官,装成卖笑女接近于他,想要暗中刺杀。却功败垂成。却依旧不死心。杜蔺大为恼火,最后只好妥协。帮她复仇。 他带周荥去找一个居住的年轻女子,周荥敏锐的察觉出这个叫小致的年轻女孩对杜蔺有倾慕之心,对自己心存敌意。杜蔺与小致密谈半日,小致离开,三日后回来,交给了杜蔺一瓶墨,杜蔺以己血和之,泼墨挥毫,画下大官的肖像,交到周荥手中,吩咐周荥撕掉。 一月后,果然听说了大官暴毙的消息。 对小致私下里的排挤,周荥想方设法让杜蔺发现。果然,杜蔺对小致发火,最后携周荥告辞。临行前,小致口出恶言,诅咒道,“你们会后悔地。” 周荥随杜蔺浪迹天涯,以卖画为生,日子虽过的辛苦,倒也和美自得其乐。忽一日,有一群黑衣人围堵二人,杜蔺为保护有孕地周荥,受了重伤,现出原型,竟然就是当日周小姐在庭院树上救下的那只雪杜鹃。传言,上古之时,蜀王杜宇为开明所迫,失去王位,自己化作一只杜鹃,因思念故土,生生的啼出血来,他偶然发现,以自己的血混合别人的鲜血,作画而毁,可以杀人于无形。于是杀死了仇人,而自己也因耗尽了血脉而亡。 杜蔺便是杜宇的后脉。 而小致是一只水蛭,当日,她遣到大官身边,取了他地血液,混入墨台,于是杜蔺作画,而千里杀人。而当日有人在大官生前数日,见过小致出现在他身边。他们找到了小致,小致将二人出卖。此时天下乱起,宇文化及想要掌握这种杀人秘术,于是在全天下追寻杜蔺的下落。 周荥发现自己托付终身的人竟是一只精怪,接受不了,在杜蔺醒来之后与他吵了一架,然而最终感念杜蔺对己的一片真情,以及为腹中骨肉,与之和解。 杜蔺不愿为人所用,带着周荥东躲西藏。然而因周荥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最终为人所擒。宇文化及用周荥威胁杜蔺,并将周荥养在她家从前的山庄之中。 景色依旧,物是人非。周荥看着房中空留的鸟架以及依旧开得耀眼的那株杜鹃花,生生流下眼泪来。 伺候她地婢女很是冷漠,不知道唐唐的存在。在唐唐的劝慰下,周荥在半月之后产下了一个男婴,男婴生下来就不哭泣,有着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 杜蔺迫于周荥母子,假装为宇文化及所用,在他家遇见了小致,拂袖而去。 宇文化及命小致去取政敌血脉,交予杜蔺,杜蔺依言作画,交予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笑毁之。俄而心痛欲死,大惊指杜蔺,然口不能言,一时三刻,暴亡。 原来前日宇文化及外出射猎,为弓箭误伤,杜蔺私取其血,并在画像背面书宇文化及像。于是宇文化及撕毁画像的同时,也就杀死了自己。 其家人恼怒,请来磨石老人镇压妖孽,磨石怜悯他其情可悯,放过了他,然而最终杜蔺元气耗尽,死前托付磨石救下他地妻儿。 洛阳又生动乱,周荥蓬头垢面抱着孩子逃出乱军,最终亦在为贼人所杀,磨石赶到之时,只瞧到死去的母亲紧紧的将婴儿护在身下,婴儿年幼不解世事,只是觉得饿了,咿咿呀呀的唤着母亲,母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身边,开着一株杜鹃,红艳艳的,像是为鲜血所浸。 第八卷 望乡 五月,洛阳牡丹花盛开的时候,陌香和唐唐二人往洛阳赏牡丹花。住在城外的杏花山庄。据说,这座山庄始建于隋唐,是一个治运河的周姓官员家所有。之后几经损毁重建,才成了如今模样。 晚上,唐唐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古代的大家小姐在窗前梳妆。醒来后与陌香说起,陌香微微走神。 梦殇养好伤后,再次在唐唐梦中出现,唐唐谢过了梦殇上次的帮忙,并问梦殇昨夜的梦是怎么回事。梦殇说那个梦并不在它的管辖下,很有可能是有人心愿未结,托了前代的梦神来此托梦。 唐唐梦见自己寄养在一株杜鹃花中,被婢女放进小姐周荥的闺房中,免受日晒雨淋。被周荥偶尔看见,以为是花灵显神,交谈颇喜,便对她悉心照顾。 又一日,周荥在自家庭院中救下了一只受伤的雪杜鹃,毛色纯白,很是少见。便将它养在房中,日日在其下梳妆弹琴。 待到杜鹃伤好之后,她想要放生,杜鹃却绕着她打圈飞翔,依依不舍。众婢女都说这只杜鹃通灵,与小姐有缘,周荥心中也有些不舍,便顺理成章的留下了它。 东都官员周家有女,艳名满洛阳,时人皆知之。待长成之后,提亲之人不计其数。周大人心爱此女,挑来拣去都不满意。这一日,周荥往郊外庵中祈福,却有一地痞溜入庵中,意图调戏,幸有白衣公子杜蔺挺身而出,帮助了她一把…… 杜蔺很有才华,犹画的一手好画,最工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以小姐肖像赠之,周荥悬挂于闺房之中,日日赞叹,芳心暗许,然而知道杜蔺虽满腹才华,却一介白身,不会中父亲的意。于是与杜蔺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让父亲应下这门亲事。 晴天霹雳突如其来。大隋天子龙船沿运河南下,住于洛阳。广征天下美女入行宫侍奉君王。周荥才高貌美,首当其冲便被选美官员看中。周大人虽然极其不舍爱女,但君命如此,无可奈何。 夜中,杜蔺忽然出现在周荥闺房之外,欲约私奔。周荥怔怔的流下泪来。她虽然很想和心上人浪迹天涯去,最终却还是拒绝了他。“如果我只此孑然一身,我必随你而去毫不犹豫。可是我有父母亲族,他们生我养我,我不能因一己私欲而害他们获罪。” 她流泪告别了杜蔺,回到房中,发现架上的杜鹃鸟也未入睡。歪着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目光很是忧伤。 就在她决定牺牲自己一人来保全全族的时候,运河一段忽然坍塌,官员们互相推卸,最后将责任推到父亲身上。隋炀帝大怒。于是夷周氏族人。官吏前来拿周荥的时候,杜蔺再度出现,救下了她。 杜蔺以为他们如今可以共结连理,却不料周荥已背负上更大地责任——为家族复仇。她几经周折找出当初陷害父亲的大官,装成卖笑女接近于他,想要暗中刺杀。却功败垂成。却依旧不死心。杜蔺大为恼火,最后只好妥协。帮她复仇。 他带周荥去找一个居住的年轻女子,周荥敏锐的察觉出这个叫小致的年轻女孩对杜蔺有倾慕之心,对自己心存敌意。杜蔺与小致密谈半日,小致离开,三日后回来,交给了杜蔺一瓶墨,杜蔺以己血和之,泼墨挥毫,画下大官的肖像,交到周荥手中,吩咐周荥撕掉。 一月后,果然听说了大官暴毙的消息。 对小致私下里的排挤,周荥想方设法让杜蔺发现。果然,杜蔺对小致发火,最后携周荥告辞。临行前,小致口出恶言,诅咒道,“你们会后悔地。” 周荥随杜蔺浪迹天涯,以卖画为生,日子虽过的辛苦,倒也和美自得其乐。忽一日,有一群黑衣人围堵二人,杜蔺为保护有孕地周荥,受了重伤,现出原型,竟然就是当日周小姐在庭院树上救下的那只雪杜鹃。传言,上古之时,蜀王杜宇为开明所迫,失去王位,自己化作一只杜鹃,因思念故土,生生的啼出血来,他偶然发现,以自己的血混合别人的鲜血,作画而毁,可以杀人于无形。于是杀死了仇人,而自己也因耗尽了血脉而亡。 杜蔺便是杜宇的后脉。 而小致是一只水蛭,当日,她遣到大官身边,取了他地血液,混入墨台,于是杜蔺作画,而千里杀人。而当日有人在大官生前数日,见过小致出现在他身边。他们找到了小致,小致将二人出卖。此时天下乱起,宇文化及想要掌握这种杀人秘术,于是在全天下追寻杜蔺的下落。 周荥发现自己托付终身的人竟是一只精怪,接受不了,在杜蔺醒来之后与他吵了一架,然而最终感念杜蔺对己的一片真情,以及为腹中骨肉,与之和解。 杜蔺不愿为人所用,带着周荥东躲西藏。然而因周荥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最终为人所擒。宇文化及用周荥威胁杜蔺,并将周荥养在她家从前的山庄之中。 景色依旧,物是人非。周荥看着房中空留的鸟架以及依旧开得耀眼的那株杜鹃花,生生流下眼泪来。 伺候她地婢女很是冷漠,不知道唐唐的存在。在唐唐的劝慰下,周荥在半月之后产下了一个男婴,男婴生下来就不哭泣,有着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 杜蔺迫于周荥母子,假装为宇文化及所用,在他家遇见了小致,拂袖而去。 宇文化及命小致去取政敌血脉,交予杜蔺,杜蔺依言作画,交予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笑毁之。俄而心痛欲死,大惊指杜蔺,然口不能言,一时三刻,暴亡。 原来前日宇文化及外出射猎,为弓箭误伤,杜蔺私取其血,并在画像背面书宇文化及像。于是宇文化及撕毁画像的同时,也就杀死了自己。 其家人恼怒,请来磨石老人镇压妖孽,磨石怜悯他其情可悯,放过了他,然而最终杜蔺元气耗尽,死前托付磨石救下他地妻儿。 洛阳又生动乱,周荥蓬头垢面抱着孩子逃出乱军,最终亦在为贼人所杀,磨石赶到之时,只瞧到死去的母亲紧紧的将婴儿护在身下,婴儿年幼不解世事,只是觉得饿了,咿咿呀呀的唤着母亲,母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身边,开着一株杜鹃,红艳艳的,像是为鲜血所浸。 第八卷 望乡大纲 两年过后,唐唐大学毕业,在一家律师所当律师。与陌香的感情也趋于稳定。 一日,一个年轻优雅的男子来到律师所寻求帮助,闲聊中提及他少年时曾见过的一种树木,唐唐听其描述,竟与上古文献记载的不老树极其相似。 她虽对此神秘男子心存怀疑,但是上古植物对术数者的吸引也让她无法抗拒。当她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不老树的同时,也陷入了神秘男子的陷阱。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当年引诱安香为之奴役的人,安香死后,他既恼怒作恶工具为人所杀,又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工具,于是挑中了唐唐。 面对长生的诱惑,唐唐选择了拒绝。她说,“长生不老有什么好?我宁愿陪着心爱的人慢慢变老。”更何况,看了安香的遭际,更是心有余悸。 男子恼怒异常,于是将她羁押在上古阵法之中,不予食水,瞧瞧她能够坚持到几时。唐唐瞧到了他娴熟的术法水平,心里充满了绝望。当年安香若非受了重伤,自己一群人已经不是她的对手。而此人更是活的年岁长久,术法超群,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是逃不掉了。 一个生人不饮食水最多只能生存七天,因此,陌香他们只有七天的营救时间。 邪恶战胜不了正义,[鄙视可耻的一句话吧]最终,赶在第六日凌晨的时候,陌香和谭夏联手拆解了阵法。并设计令魔头服下掺杂着骤亡花的食物。原来这些年,陌香与唐唐二人走南闯北,在滇南地深山老林中发现了幼嫩的骤亡花的踪迹。 解去了魔头身上的不老树的功效,魔头空有数千年功力,也在一刹那间以光速衰老,濒临死亡。 临死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扑,击向陌香。 眼看陌香即将灭顶。负在陌香背上的精疲力竭的唐唐不知从何处生出力气,上前用后背为陌香挡住了这一击。 十恶不赦的魔头顷刻间化成一堆枯骨,唐唐却也眼看活不成了。唐父唐母对着女儿相对垂泪。道:“先人有预言,络氏传到第十九代,将有大劫,这一趟。也许就是应劫吧。” 大难袭来地时候,轩辕剑护着了主人的心脉,却护不住灵魂。莫言探到女儿灵识中去,见到的只是一地地灵魂碎片。于是哭的晕过去。 陌香将昔日师叔赠与自己的手链为唐唐戴上,他不肯让心上人入葬,唐父唐母无奈,将唐唐置于花坞之中。过得几日,触手尚有余温,而戴于唐唐手腕之上的一对晶石手链。在夜色中闪着淡淡地晶亮的光泽。 原来这对手链是家族传世法器,与主人息息相通,此时戴在唐唐手上,正在缓慢却的确在修复着破碎成齑粉的魂魄。 肯定到这点地唐父唐母欣喜若狂,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比女儿彻底死亡要好的多。他们愿意一直照顾着唐唐直到她再度醒来。 然而他们忧虑陌香。于是开诚布公的与少年谈话:他们知道陌香一直与唐唐感情很好,也一直对他们的感情乐见其成。只是如今唐唐陷入沉睡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如果陌香想要离开,他们不会心有怨言。 陌香没有迟疑的拒绝了他们。 对于他而言,唐唐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上第一个见到地人,是一直以来相依相伴的伙伴,是宁愿舍命亦要他安好的傻孩子,是自己真心实意欲要执手偕老的恋人,如果放弃了她,自己便不知道生命还余有什么意义。 他会一直在原地陪着她,直到她再度醒?br / 陌香(柳寄江)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陌香(柳寄江)第29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未知 陌香(柳寄江)第29部分阅读 醒来。 哪怕,那时候,他们已经白发苍苍。 多年之后,徽明大学新进的女学生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在离校园咫尺之遥的朱雀街上,一个叫做品香坊地花草店中,有着一位优雅清俊地男老板,他种的花草分外漂亮,就是卖地精油也别有一种芬芳气息。 曾经有爱慕的年少女孩大胆的示爱,而他只是在清茶芬芳的氤氲下,笑着摇摇头,一双眼睛澈如琉璃,内蕴千山云影。 他说,“我已经有深爱的妻子了。” 传说,在品香坊平日里掩住重帘不予人窥视的地方,躺着一位睡美人。她有着乌木一样的头发,白雪一样的肌肤,玫瑰一样的双唇[唔,原谅我剽窃了白雪公主,传说和童话同源么。]她静静的沉睡着,等待着她的王子将他从睡梦中吻醒。 这一日,陌香同往常一样,为唐唐梳洗,忽然感觉到,握着的纤细手腕微微动了一动。 他怔了一怔,禀住呼吸,又是渴望又是克制,极缓慢的将目光慢慢的移上去,看见了一双澄澈而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 唐唐好奇的望着她,良久,方问道,“我是谁?”因许久不曾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陌香忽然忍不住想要痛哭的冲动,狠狠的抱住面前的佳人,将滚烫的泪水滴入她的颈项。 “唐唐,”他回答道,“你是唐唐。”微有哽咽。 “哦。”唐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耐的挣脱,接住他落下的最后一滴泪水,好奇道,“那你又是谁。” 陌香收了泪水,复又微笑出来,“陌香,”他答道,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凝望着少女,不肯移开分毫,“我叫,杜陌香。” [全文完] 陌上花开香如故,倩谁唤我缓缓归? 这个结局,就是我当初写下这句诗的本意。 这是我设想的两种结局之间的一个,而这个结局本身,也是促使我开始写这篇《陌香》的源头之一。 陌香终于等到唐唐的醒来,而醒来的唐唐因为魂魄的缺失[不完整],需要陌香又当老爹又当情人的悉心照料,不过偶是亲妈,唐唐总是会慢慢恢复的。 其实我已经尽力让结局欢乐一点了,最初的时候,我所想的结局,就是戛然而止在陌香一个守望的姿势上。 未来有绵延的希望,故事停在此间。 不过为了怕亲们怨念,于是改到了唐唐醒来的瞬间。 那么,这个结局,亲们满意否?反正我是很萌的。 更多免费电子书,请到下载 手机访问免费下载 陌香(柳寄江)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